《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001 天下第一 在你最孤独最无望的时候,有一扇门会在你身边打开。 路明非忘了是在哪里看过这句话。 只是每次想起都觉得悲伤。 要说为什么,你看啊,他说的是无望,无望啊,比绝望更加残酷。 绝望的话,至少你曾经希望过,有过太阳一样炽烈的憧憬,哪怕之后希望如阳光下的泡沫般幻灭,你坠入深渊,但从前希望的记忆还在那里,如金子般闪耀。 可无望不是这样的。。 所谓的无望,那是比深渊更黑暗的东西,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你,你也没有在乎的人。 哪怕下一秒地震海啸全球的火山同时喷发,你也只是百无聊赖的用红点操纵小狗扑杀敌方的机器人。 说起来路明非纵横星际战无不胜,全靠一手出神入化的虫族,也有群里的人问过他怎么就对虫族情有独钟,是爆兵快还是别的啥,路明非就认真的想啊想,回了句你看这菌毯多帅。 他就是这么个喜欢说白烂话的死小孩,但路明非是有认真想过原因的。 为什么热衷于虫族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小狗吧。 星爷的大话西游结局,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转世在城门上相拥,两人看着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向沙漠,至尊宝说,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当路明非第一次听到有人管虫族单位叫小狗时,他觉得真是有趣,于是笑起来,笑着笑着,心脏就像被什么给击中了,好痛的。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后来路明非跟着师傅颠沛流离,当时这片土地上都是战争,人们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路明非哪里见过这些啊,他之前的人生最大的苦难就是暗恋了两年的陈雯雯,还没告白就失恋了,当时他觉得真是难过,然后下一秒就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就在了死人堆里。 要不是有师傅发现了他,路明非觉得自己大概会在死人堆里饿死吧。 最开始跟着师傅,路明非真的衰死了,打个架都没十岁的小师妹厉害,每天练武还坚持不下来,师傅总是铁青着脸拿柳条抽他,一边抽还一边骂。 骂他没用,骂他就是个废物。 路明非一边叫痛一边躲,狼狈的像条无家可归的狗。 完了到晚上,等师傅睡着,小师妹就偷偷跑过来给他涂药,然后两个人就凑一起小小声的骂师傅,路明非私底下叫师傅死面瘫,小师妹就好奇的问面瘫是什么呀,路明非就给她讲灌篮高手讲死亡笔记讲火影忍者,就是不知道火影的结局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就叹气。 小师妹惊叹的说路师兄好厉害啊,有好多神奇的故事。 路明非抱拳说承让承让,然后就换了张脸,赔笑的求她下次切磋收着点,被十岁小姑娘打断肋骨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每次一说道这里小师妹就变了脸,做出严肃的表情来教训他,一本正经的重复师傅的话,说路明非可是习武的天才,是将来会有大成就的,现在可不能偷懒,她也不能放水,不然就是害了师兄。 天才吗? 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路明非就觉得很不真实,要说打游戏这方面他天赋异禀,路明非谦虚两句也就认了,可师傅说的什么,习武。 有几次深夜躺在杂乱的草堆里,路明非还在眼前比划着手掌,想着星爷工夫里老乞丐说主角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师傅也这么说自己来着,所以他那里也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么? 想着想着他就笑起来,翻来覆去,一不小心扯动了站桩后酸痛的肌肉,痛的直抽冷气。 什么啊。 他想。 就我这样,还天才。 是不是师傅他老人家眼花了?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猜。 肯定是眼花了。 这个世界的武道很夸张,练到高深处,劲力温养根髓,可展现出种种神异,操控风雷,把玩火焰,甚至明心见性,成就外罡,施展开来一人挪移小山也是等闲。 那时路明非跟着师傅去到一座荒村,远远的就闻到血腥气,师傅面容冰寒,交代他和小师妹在外等待,一人便闯了进去。 随后,火焰如流星降世,伴有龙吟虎啸,摄人心魄。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师傅放开了手脚。 他的对手是百人的流寇,他们刚屠了一村的人,却不想遇到了杀神,外罡的师傅送他们一一下了黄泉。 之后荒村不见,原处只剩下一个好大的坑,路明非就在旁边张望,想着二十年后,这里大概会是个波光粼粼的湖吧。 师傅已经这么厉害了,可在他口中,路明非的天赋却远在他之上。 路明非真的很想说一句,大侠您太看得起我啦,晓得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器重,当不得当不得。 只是每次下意识说了白烂话,师傅就给他加练,真的往死里练的那种,好几次路明非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要不是有小师妹帮忙涂药酒他估计真挺不过来。 于是,路明非认真的思考起了逃命,哦不对是战略性撤退,总之他要离这师傅远远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活下去,可惜这里没有星际,不然路明非觉得自己去当个职业选手也不错,至少饿不死。 可计划还不等实施,师傅先倒下了。 那个像山一样伟岸的男人,怎么会只用了短短几天就消瘦下来,几乎只剩下了嶙峋的骨架。 师傅说,这是他年轻时与人搏杀落下的病根,后来强行突破外罡更是雪上加霜,到今日过往顽疾压制不住,统统爆发,已是时日无多。 小师妹已经哭的昏了过去,路明非想抱她去旁边睡,小师妹抓住师傅衣角的手好死好死,怎么都松不开。 “明非。” “来啦师傅!” 路明非在师傅床前乖乖站好,说来也是奇怪,他的师傅快死了诶,虽然这家伙总是逼他习武,路明非学不好还拿柳条抽人,但毕竟是师傅啊,是从死人堆里把他捡回来的师傅啊。 他快死了,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应该跟小师妹一样哭一场,至少也落几滴眼泪吧。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路明非的心就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包裹住了,哪怕再悲伤,也只是从表面划过,伤不到他真正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想。 大概,他在以前已经很悲伤了,心脏伤痕累累,所以要保护起来,如果再戳一下,他的心就会像烟花一样,砰的一下炸掉。 垂死的师傅颤巍巍的伸手,摸索路明非的脸。 他注释着少年低垂的眼。 到今天师傅仍然记得,那是一个雨天,死人堆里路明非望着青灰色天空的双眼,孤独又凶狠,里面分明藏着一头狮子。 他是外罡,精神沟通天地,他不会看错。 那是多么凶狠的眼神啊。 有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威严。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找了半生的人,找到了。 “我要死了。” 师傅说。 “放心我肯定挑个风水宝地!” 路明非不假思索。 如果白烂话跟雅思托福一样有等级,路明非自信肯定能考到满级,该怎么形容呢,就一览众山小的那种,高手寂寞啊。 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路明非愣住了。 他觉得真是奇怪,明明都不悲伤的,怎么就哭了呢,泪腺你在干什么啊泪腺!给我挺住啊! “如果有人不会悲伤,那一定有别人在代替他。” 师傅叹气。 路明非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下。 话说果然师傅就是要死了,突然说这么文艺的话,代替人悲伤什么的,酸都酸死了。 路明非泪如雨下。 “好好习武。” 这是师傅最后的话。 路明非拉着他的手一天一夜。 小师妹醒了几次,又哭晕了过去。 这一天里路明非纹丝不动,他曾经听过望夫石的故事,思念过度会令人化为石头,这样就能永远的思念下去,,真是矫情啊,路明非觉得自己也快变成石头了。 后来他对哭肿了眼的小师妹说走吧,我们去送师傅回房睡觉。 不是下葬,是睡觉,师傅没死,谁说他死了路明非就跟谁急,不死不休的那种。 他背着师傅,一手牵着小师妹,走了很远的路。 师傅编的草鞋真是差劲,走了没多久就磨穿了底,早说了我自己来自己来,还板着脸训他赶紧去练武,编草鞋这种事有师傅就够了,真是跟驴一样的脾气啊。 他在心里说,死面瘫。 已经没有人会罚他站一下午的桩了。 路明非就光着脚,留下一长串鲜红的印子,饿绿了眼的狼绣着气味追过来,看了眼路明非就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师傅在铁石山里安睡,这里石头跟铁一样硬,路明非用师傅教的武道开的山,一拳一拳,石头炸开,然后招来风雪,用寒冰将洞穴封锁。 “劲力温养根髓,是叫非人对吧。” 路明非笑着说。 “老头子,这不是很简单嘛。” “果然,我就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 说着说着他笑起来,笑久了就哭,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床榻上,一个气质温润的公子坐在旁边看书,见路明非醒来双眼一亮,自报身份说是受人邀请而来,辅佐真龙,鼎定乾坤结束这绵延的乱世。 邀请他过来的人,正是师傅。 “真龙?什么真龙?” 路明非说。 这人便急了,说一大堆的话,讲了这乱世,还说路明非是特殊的,有君王气象。 路明非只是摇头。 “我只想习武。” 他平静的说。 “好好习武。” 二十年后,九州一统,当年那个说着要辅佐路明非的温润公子,已成了至高无上的帝。 而他身边,总有一个青铜面具的少年郎。 人们关于少年郎的身份,众说纷纭,只知道他很强,曾有一人独战三大外罡不败的战绩,死在他手上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甚至外罡的性命也不下十条。 也正因了此,被少年郎杀破了胆的武林,给他起了个阎罗的外号。 大周一统,天下归心,其中自然包括侠以武犯禁的武林。 阎罗只身上武当,与掌教一战,败之。 三日后上少林,败之。 再三日,峨眉。 又三日,蜀山。 如是月于,天下已无敌手。 人们都说大周是前所未有的圣朝,因他做到了前所未有的伟业,收天下武道功法于一家,建立天地阁,意为天上地下除外,人间功法,尽在其中。 阎罗进天地阁,读了三年的书。 他出阁那日,六月酷暑的天,风雪骤降,而后星辰与日月同辉,又有阴兵过道,百鬼夜行,种种天变异象,应接不暇。 阎罗和皇帝并肩,坐在台阶上看天变。 “你已经外罡之上了么?” 皇帝问。 “差点意思。” 阎罗说。 皇帝点点头。 “但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对啊,天下第一。” 阎罗的声音很轻快,他摘下青铜面具,露出清秀的脸来。 皇帝转头,目光复杂,二十年了,九州一统,武林俯首,他们两个经历了很多很多,多到他鬓发霜白,背脊佝偻。 然而他身旁这个少年,却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岁月像是无法对他起效似的,路明非,还是当年那个少年的路明非。 外罡之上是武圣,精神不朽,已是神仙之流。 路明非败尽天下外罡,甚至与一尊年迈武圣一战,逆伐取胜,但他始终未能突破外罡桎梏,哪怕阅尽天下武学,距离武圣只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俨然天堑。 “我的精神有缺,不得圆满,所以武圣无望。” 路明非说。 皇帝皱眉。 “明日我就让九州上供药材,补益精神的天山雪莲,酒品灵芝,你若需要……” 路明非笑着摆手。 “不是吧老哥,不值得不值得。” 他站起身,拍拍衣摆。 “这是根本有缺,吃多少药都没用,省省吧。” 说着他往外走,留给皇帝一个孤独的背影。 “匿啦,这天下也没了对手,你就当我死了吧,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哈哈你也不知道我坟在哪,别来找别来找,好好当你的皇帝。” 只是一个眨眼,恍惚间路明非的身影已是不见。 皇帝还在想着路明非刚才的话,什么烧纸什么招魂,只觉哭笑不得,看看这是令天下武者胆寒的阎罗该说的话么,你小子天下第一的威严该怎么放,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下意识的想说上两句,再看身边,早已没了那少年的人影。 并且他知道,从今往后,应是再也见不到了此人。 路明非只想习武,成了天下第一后,这天下于他而言,已无半分留恋。 “真冷清啊。” 皇帝说。 002 我回来了 铁石山,两座坟。 路明非坐在坟前,絮絮叨叨的讲这些年的事,没什么条理,想到哪说道哪。 他以前语文就不好来着,几门攻克里能拿得出手的就英语,这还是跟班上一个考托福的学霸一起学的,想一想已经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师傅一直想他习武,可惜如今路明非天下第一,师傅早已泥下黄泉硝了白骨。 “我老威风啦,阎罗呢,天下第一,厉害吧。” 路明非说。 “还有啊,老头子,当年重伤你的那死亡吧成武圣了知不知道,但是没关系,不就是武圣吗,你徒弟我闭着眼都能杀,小意思小意思。” “就是我没办法成武圣,总觉得有些遗憾。” 路明非喝着青梅酒,最后一坛了。 从前师傅总说习武之人哪有不喝酒的,可那种辣喉咙的烧刀子路明非哪里受得了,他被师傅硬灌下一口就红了脸,五官也皱在一起晕晕乎乎。 如是几次,师傅就恨铁不成钢的说他没有男子气概,路明非就嘟嘟囔囔的说你要是有可乐,我保证吹下三瓶不带眨眼的。 后来师傅也懒得说他了,就是每年梅子时节有了埋下青梅酒的习惯,来年取出,口感像是果汁,路明非和小师妹都抢着喝,师傅尝一口就皱眉,说没意思。 只是路明非好几次发现老头子偷偷拿青梅酒喝呢,一点点的小心翼翼,跟偷油吃的老鼠似的。 这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白云坠入大地,群山奔向大海,斑驳的色块像是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缠绕交杂成五颜六色的旋涡,让人想起毕加索笔下的抽象画,或者梵高的星空。 我喝醉了么? 路明非想。 但他的意识明明清醒的很,回忆了番武当太极绝学,总纲三百六十五字倒背如流。 所以问题不在他身上。 路明非正欲鼓动劲力,这具千锤百炼的外罡体魄却毫无反应,数十年习武而得的诸般神通不翼而飞,他惊讶的发现,此刻的自己竟与凡人一般无二。 不,该这么说,他与来到这个世界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世界一下子被拉近。 漆黑的电影院。 温馨的音乐。 舞台上欢笑的少男少女。 路明非看了一眼,愣住了。 那是,陈雯雯。 还有,赵孟华。 他环顾四周,电影院的布景,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那时他还不是威震天下的阎罗,只是仕兰中学一个普通到有些衰的死小孩。 高三,五月份,他放弃了一个名为卡塞尔的贵族学院发来的入学邀请,以及高额奖学金,赌上身为男人的尊严,准备向暗恋了一整个高中的陈雯雯告白。 为此他对着镜子一遍遍的练,用上好的烟贿赂电影院的放映员大叔,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就等抱得美人归,路明非都想好了,往后余生,非你莫属,什么叫深情啊,多么令人感动。 然后告白了,也成功了,女主角也是陈雯雯,一切都那么顺利,值得开一瓶香槟来庆祝。 只是,等等,有哪里好像不对。 是了,男主角不是他,那个帅气又霸道的对陈雯雯说出我喜欢你的男生,是赵孟华啊。 路明非只是那个瘦小的字母“I”。 回忆到此为止,再往后,就是路明非在死人堆里醒来,被师傅捡去,日复一日的习武,于某天戴上青铜的面具,以阎罗之名镇压天下武林,九州一统,天下归一。 想到这里,路明非左顾右盼,确认无人注意自己,便小心翼翼的运转劲力,像是收到圣诞礼物的小孩,期待的开箱。、 一分钟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外罡强者镇压天地的伟力,他曾为阎罗的神通,统统不见。 “什么啊,原来是梦。” 路明非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沮丧。 他想起板着脸的师傅,偷偷给他擦药酒的小师妹,那个说着要结束乱世的小皇帝。 明明都是很精彩的人呢,那些年的经历也刻骨铭心,原来什么乱世什么习武,都只是一场梦啊。 路明非咧嘴笑起来。 “难怪,我就说嘛,阎罗什么的,也太搞笑了,我怎么可能是……” 碎碎念戛然而止。 路明非瞪大了眼,盯着自己的腰。 在那里,悬着一只青铜面具。 阎罗的青铜面具。 路明非不敢置信的眨眨眼,他觉得这个世界肯定是疯了,自己梦里的青铜面具怎么会真的出现。 这就跟你梦到变身奥特曼狂揍小怪兽,醒来后就发现枕头边一个大大的火花棱镜躺在那里,还布林布林的闪着光,就真的能变身的那种。 路明非觉得他应该震惊,具体表现就是像袋鼠一样跳啊跳,然后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叫声,逢人就兴奋的说我超厉害,天下第一晓得伐,以后有危险找哥啊,阎罗罩你咯哈哈哈。 对了还要跑到陈雯雯面前,风轻云淡的一挥手,招来漫天风雪,以致冰封三千里,然后偷偷的看陈雯雯崇拜的目光,她一定会说哇,路明非你好厉害。 这时候路明非一定要不经意的摆手,动作要慢表情要帅,对陈雯雯说没什么,我是阎罗啦,小意思小意思。 接着陈雯雯就会扑进他怀里,就跟英雄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那个在午后阳光中捧着书的陈雯雯,那个…… 怎么回事,想着想着,路明非眼前总是小师妹的脸。 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陈雯雯啊…… 路明非收敛了脸上的笑,那是一张沉默的安静的脸,是曾令天下武者闻之丧胆的脸。 这张脸仍是少年的模样,却有着某种沉默的庞大的力量,他曾手握天下的权与力,再桀骜再自负的武者在他面前也得低头,恭恭敬敬的尊称他为:阎罗大人。 路明非的手触碰到了青铜面具,冰凉又坚硬,这是他熔了天下排名前十的神兵铸就的唯一武器,为此小皇帝始终没想通,那可是十大神兵啊,你就用来做个面具。 当时路明非是这么说的。 “我乐意。” 路明非安静的笑起来,指间划过面具的轮廓,眼前浮现一张张熟悉的脸。 “你还在,真好。” “老伙计。” 路明非说,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多少的感慨和过往,多少的铁与血,全在了这轻轻的一句话里。 “我回来了” 路明非说。 003 离场 舞台那边,陈雯雯娇羞的依偎着赵孟华,赵孟华笑容张扬,招呼着文学社的人都来领红包,这是他赵公子春风得意的一晚。 路明非饶有兴致的看了会,他觉得这群小孩真是有趣啊,明明连社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穿着西装小礼服,装成大人的模样假笑应酬。 看着那个跟文学社的同学说笑的陈雯雯,别人都叫她嫂子呢,她答应的样子多开心啊。 路明非忽然想如果今晚自己的告白成功了,别人管陈雯雯应该叫弟妹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发现自己居然心如止水,换成以前的话,稍微幻想一下陈雯雯是女朋友,自己肯定就会开心的飞起来了。 说到底,对于路明非而言,喜欢陈雯雯什么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远的就像寒冬的夜晚,火炉旁老人讲给孩子的童话,木柴在壁炉里噼啪响,故事的开头就是很久很久之前,你会觉得童话的故事真美好啊,无论勇气还是爱情,都干净的跟雪一样。 但故事到底还是故事,你是故事外的人,如果某天你对故事失去了兴趣,半途离场也无所谓。 此刻路明非就想走了。 他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路明非你去哪里?” “你是字母I啊,快回来!” 刚从小猪佩奇片场下来的徐岩岩两兄弟,挥舞着肥手,在后面喊他。 “拜托,” 路明非没有回头。 “你在教我做事啦。” 徐岩岩和徐淼淼对视一眼,他们是想继续喊来着,只是路明非那死衰仔的背影好陌生,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 他们记得以前路明非不是总弯着腰耷拉脑袋么,跟人说话都笑嘻嘻,无论你怎么开他玩笑都没关系,屁股后面安根尾巴都能转起来,浑身上下都是贱气。 怎么现在,见了鬼,那家伙的背怎么这么直,像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了。 很多人都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赵孟华也是,他皱起眉,觉得被扫面子了,让路明非这个暗恋了陈雯雯三年的家伙在那站着,看看陈雯雯和自己在一起的样子。 本来赵孟华是这么计划的,谁知道路明非居然敢半途离场。 “路明非!” “路明非!” “你耳朵聋啦!” 赵孟华喊了两声,没回应,脸就红了,以前这家伙看见自己哪次不是一脸笑的凑上来,只要自己说一句请客上网,路明非就欢呼着说赵老大万岁。 今天这小子吃错了什么药,难道是看见陈雯雯和自己在一起被气傻了? 赵孟华没有继续想,眼看路明非就要出门了,他冲过去要拉路明非的衣领,字母I就要有身为字母I的觉悟啊,我们这聚会还没结束呢你走什么! 路明非没有转身,他像是脑后长了眼,精准的抓住了赵孟华的手,而后跟着对方的力道一转一扭,动作行云流水,赵孟华只觉得身体轻的失去了重量,反应过来时已躺在了地上。 龙蛇密录之潜龙在渊。 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整个电影院都鸦雀无声。 路明非看着地上的赵孟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路明非伸出手要拉他起来,嘴上还说着。 “没摔着吧,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突然就跑我身后了呢,这多危险啊,我要是没反应过来,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只是听路明非的语气,大概会被他真诚的态度给感动到,心想这孩子人真好,关心同学生命健康什么的。 但赵孟华不这么想,路明非这些话的内容,他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什么叫差点就死了,合着我能被你活活打死怎么着。 路明非要是有佛家的他心通,听到赵孟华此刻的心理活动,肯定会认同的点点头,说一句就是这样,还不是开玩笑,以前有杀手暗杀他来着,从背后扔飞镖或者直接砍,要不是路明非对危险有野兽般的直觉,早死一百回了。 至于偷袭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死了。 赵孟华一巴掌拍掉路明非的手,撑着地站起来,红着脖子就要给路明非一拳。 他是真的气了,刚告白呢,还有一大帮小弟看着,他就被人收拾了,然后收拾他的还是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衰仔路明非,这让人…… 路明非手一按,赵孟华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自己又躺地上了。 这次后脑勺在地上磕了下,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陈雯雯慌忙的去扶赵孟华,被赵孟华粗暴的推开。 “别过来。” 陈雯雯都快哭了,下意识的去看路明非。 “明非你都在做什么啊!” 路明非摸着后脑勺笑起来,样子还有些腼腆。 “你看看,一不小心把你男朋友揍了,不好意思啊社长。” 陈雯雯睁大了眼。 此刻包括陈雯雯在内,文学社的所有人,看着路明非都觉得陌生。 这还是那个低着头走路的衰仔吗? 他们很难把眼前这个几乎能用强大来形容的男人,和过去的路明非联系到一起。 “那个,社长,没事我先走了啊。” 路明非大概是在场唯一能笑出来的人了。 他对陈雯雯点头,想了想,又对地上的赵孟华点头,笑容和善得体,平易近人。 见鬼,看到路明非对自己笑,陈雯雯和赵孟华的心中竟有一种,荣幸感。 这荣幸就离谱,他路明非是什么大人物吗,对自己笑一下难道我还得先晕为敬! “对啦,差点忘记。” 路明非想起什么,清了清嗓子。 “祝你们百年好合,团团圆圆,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文学社的众人都用一种“你小子是外星人吧”以及“路明非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的复杂目光,看着路明非。 尤其是陈雯雯和赵孟华,作为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事实上在路明非走之前还是主角,至于现在,他们只觉得荒谬。 讲道理这些吉祥话用在此时此地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他们只是在一起没有说明天就结婚吧,但路明非那清澈的眼神让他们产生怀疑,难道出问题的是自己? 空气几乎凝固,谁都没想到赵孟华赵公子的告白会到这一步,当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而造成这一切的路明非,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跟大家招招手,说一句玩的开心啊,都别客气,然后就要转身走了。 004 诺诺 明亮的光刺破黑暗,照进来。 有人用力的推开门,那个人像是公主一样出现,明媚的眉眼比星辰更加耀眼。 诺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如女王般睥睨全场,然后她就敏锐的发现了场中的异样,这女孩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 诺诺走到路明非面前,脚踩水晶高跟的她明显比路明非高一些,但很奇怪,诺诺看着眼前的男孩,站在路明非面前的她竟有一种矮一头的感觉。 这不是身高上的高矮,是气势。 小巫女的气势被路明非压了一头。 诺诺挑了挑眉。 “十二分钟后有一场慈善晚会,所以能请你换装了么,虽然努力伪装普通人是你的爱好,但有正事的话能不能收收脾气。” 诺诺语气冷冽,却有着大姐姐般宠溺语气,说话时她取出梳子,动作自然的要给路明非梳理头发。 “不用。” 路明非竖起一根手指,挡在梳子前。 诺诺的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 而后她兴奋起来,是那种猫咪发现了毛线团般的跃跃欲试。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诺诺拿着梳子,路明非将之挡住,空气中能闻到焦灼的火药味道,似乎还有隐约的电弧噼啪响。 诺诺的眼底有金色的光若隐若现,离他们最近的赵孟华和陈雯雯不由自主的后退。 如同自然界中遇到天敌般,他们打从心底产生了不安,恍惚间那个公主一样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一条昂首咆哮的黑龙。 而路明非,还是那个路明非。 “什么声音?”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快看那梳子!” 所有人都头来了目光。 就听啪的一声,握在诺诺手中的梳子,断成两截。 原来之前两人在以梳子作为媒介,比拼力量。 至于比拼的结果,梳子断了,具体胜负,怕是只有两人自己才清楚。 “S级。” 诺诺说。 “什么?” 路明非问她。 诺诺露出恶劣的笑,双手抱胸,高深莫测的样子。 “想知道,想知道求我啊。” 路明非没有在意,他盯着诺诺的眼。 他不会看错,在刚才,这个女孩的眼底,变成金色了吧。 而且诺诺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吧。 路明非觉得有趣极了。 看来这个世界,也有类似于武道一样的东西。 说来,习武的话,不得不说,眼前这女孩的天赋真是不错。 路明非都快有爱才之心了,很想来一句小姐姐你真是千里挑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武道绝学三千六百部,想不想学呀。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起来。 诺诺的女王气场快撑不下去了。 这S级怎么回事,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诺诺一头雾水,上一秒两人还在隔着梳子掰手腕,不得不说校长钦点的S级果然有些门道,她都快点燃黄金瞳了硬是没分胜负,只是这路明非变化也太大了吧,诺诺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路明非坐在厕所地上流泪的样子,又脆弱又哀伤。 下一秒S级就笑起来,无缘无故的,诺诺完全没搞懂他的逻辑,笑的话总有个理由吧,难道是本诺诺长的太好笑啦?岂有此理。 诺诺看看其他人,陈雯雯和赵孟华都还给她一个茫然的眼神,他们的潜台词是别看我,谁知道这家伙笑什么,他一直这样,我们也很迷茫的好吧。 两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冲进来,她们手上是这座城所能找到的最高端的牌子,从衣服到鞋,一整套下来的价格足够路明非去网吧一直玩他个三百年。 诺诺带笑,像是小魔女那样恶劣的笑,她点头,得到命令的女人如狼似虎的扑向路明非,拿着西装领带还有鳄鱼皮的皮鞋就要往他身上套。 “别过来。” “喂喂喂,再这样我要喊非礼啦!” 路明非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精准的躲过女人的魔爪,他的身法很奇怪,明明没有多大的动作,往往只是轻轻挪动脚步,身体倾斜,就能在毫厘之间躲过去,两个女人怎么都抓不到他的衣角。 文学社的同学们眨眨眼,他们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比如月读什么的,路明非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在这拍武侠片呢。 “行了。” 诺诺说。 两个女人退回来,还喘着粗气。 “走吧,跟我来一趟。” 诺诺收起笑。 路明非挠挠头。 “好啊。” 他还没忘记刚才诺诺眼底的金色,还有对方突然暴增的力量,真是有趣,路明非很是好奇。 门外,价值五百万的宝马停在那里,红色的车身像是黑夜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又好像诺诺那一头张扬的红发。 坐在副驾驶,路明非好奇的打量车内饰,诺诺微微翘着嘴角,她甩掉高跟,包裹在紫色丝袜里的脚踩死油门,强烈的推背感让路明非路出兴奋的笑来。 “有意思。” 他说。 车窗早就摇下,这是诺诺的习惯,她坐车不喜欢关着窗,这女孩有一首强大的侧写能力,关窗关门的车子在她看来,像是棺材。 路明非透过窗望出去,文学社的同学们还在电影院的门口站着,还有穿着白裙的陈雯雯,豪车的速度真不是吹的,他们很快成了远方的人影,转眼又成了小小的点。 路明非想起昨天跑了一下午摘的蒲公英,因为要告白了啊,总得给心爱的女孩送点什么,比如好看的花草,可他一个寄住在婶婶家的死小孩又没钱,当然不能像赵孟华那样买1314的玫瑰拼成心的形状,该怎么办呢,路明非就去摘了蒲公英。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送出去。 现在路明非坐在五百万的车上,目送陈雯雯以八十迈的速度远去,竟也不觉得难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成长了。 有了男子汉那样的自信,无可阻挡的勇气,还有足以拼上所有也要完成的目标。 路明非摩挲着青铜面具的轮廓。 之前他哪怕成了天下第一,却始终无法晋升武圣,阅尽天下武学后,路明非明悟原因在于自己,他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有缺。 路明非本来的猜测,是他穿越世界的后遗症,毕竟他不是九州世界的人,也许灵魂在穿越的过程中有了损伤也不一定。 如今他回来,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从一个普通人开始打磨己身,一步一风景,没准还真有成就武圣的一日。 好好习武。 路明非想起师傅临终的话。 他就笑起来。 005 入学邀请 诺诺偷看着路明非的侧脸。 入夜的城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如一场盛大又迷离的梦,轮换着打在少年的脸上,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会挺直了脊背,尽管温和的笑着,也给人莫名的威严。 诺诺没来由的想起了凯撒,那是她的男友,一个无药可治的独裁者,他有着狮子一样金色长发,古希腊雕刻般的脸庞,像是古老神话中的阿波罗,完美无瑕。 奇怪,她居然有那么一个瞬间,认为路明非和凯撒好像。 这两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高位者的威严。 凯撒身为加图索家的继承者,从小品味着权与力的芬芳长大,他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就算是诺诺,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自信到自负的笨蛋,也是个很有实力的笨蛋。 但路明非呢? 诺诺从诺玛那看完了路明非以往人生的资料,只能用平平无奇形容,无论学习还是运动,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就这么个家伙,居然有堪比凯撒的威严。 诺诺想不通。 想不通她就问。 “你那么喜欢陈雯雯么?” “什么?” 路明非没听懂。 “我听人说,男孩成长为男人,需要一场刻骨铭心的失恋。” 诺诺单手搭载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靠着车窗,拄着下巴侧过头端详路明非。 路明非看了眼仪表盘,这辆车的速度逼近一百二十迈,从窗外吹进的风大的能淹没人说的话,为此诺诺必须呐喊才能把声音送给路明非,还有她那飞扬如烈焰的长发。 这种速度的话,只要一个不注意,肯定就会撞上点什么,然后大家一起上天堂吧。 不对,东方这边不归天堂管,应该是黑白无常还有判官。 想到这里路明非笑起来。 “你会七十二变吗?” 他问。 “哈?” 诺诺真的失神了。 轮胎打滑,车身抖动,就在要撞上栏杆的一刻险之又险的稳住。 路明非握紧方向盘,松了口气。 “女司机真可怕啊。” 诺诺白了他一眼。 “你突然说七十二变干什么?” “就,如果我们出车祸了下地府,你会七十二变的话,回头还能把我们俩捞出去还阳什么的。”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解释。 诺诺瞪大了眼。 “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很有趣吧。” “有趣你个头!” 虽然被诺诺说了,但路明非还是一脸兴奋的笑。 这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家伙,心理年龄幼儿园不能再高了。 诺诺给这位S级下着判断。 或者,该说不愧是S级么,脑回路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对了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诺诺沉思。 车子在海边停下。 路明非和诺诺坐在礁石上。 深夜的海水是黑色的,庞大又安静,像是巨人的尸体。 “我本来呢,计划是像大姐头一样从天而降,把你救出去,顺便在那帮人面前给你长长面子。” 诺诺随手扔着石子。 “女侠仗义!” 路明非抱拳行礼,诺诺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路明非抱拳的动作自然的过分,她差点都想跟着回礼,说一句少侠客气客气了。 “算啦,现在计划全泡汤啦。” 诺诺拍掉手上的灰。 “虽然没多少把握,但,我还是得试一下。” “要不然失去了你这么个优秀学生,古德里安教授肯定会哭出来吧。” 路明非审视着诺诺的脸,这位女侠,你现在的表情是期待吧,肯定是期待没错吧。 “所以。” “要不要加入卡塞尔学院?” 诺诺说。 “好啊。” 路明非回答。 诺诺一个趔趄,差点掉入海里。 她瞪大眼去看路明非。 “不多考虑考虑啊学弟!” “别轻易下决定啊。” “卡塞尔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要是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跟过去的人生说拜拜了知道吗!” “哦不对。” 诺诺重申。 “是永别哦。” 大概是诺诺的严肃传染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也板起脸,做沉思状。 世界安静的只剩下了海浪。 这是大海沉眠的鼾。 或是大海死去后的叹息化成风久久回档。 路明非轻轻的笑,可这笑容出现在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如此沉重,像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和离别,发生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故事,厚重的如同史诗。 “我同意的话。” 路明非说。 “应该就不用高考了吧。” 诺诺眨眼,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路明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不是?” 他追问。 “不用高考了对不对?” 说真的,就现在,诺诺很想揍人。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诺诺几乎要暴走了,差点就点燃了黄金瞳。 “卡塞尔很严肃的好吧,和普通人的世界无关了,从今往后你将有全新的人生,这是很重要的决定,你居然在这跟我说什么高考!” “可是,” 路明非挠头。 “高考也很重要啊。” 他小声的嘟囔。 “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书上的东西啊。” 沉默了会。 “你认真的?” “当然。” 诺诺摇摇头。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卡塞尔走的是特殊招生通道,就算你高考全部科目零分,作文上写星际虫族的最新战法报告,或者写情书也无所谓,总之录取了就是录取了。” “星际啊,比起这个,我更想写拳皇的攻略,草雉京什么的,可以吗?” 诺诺有些抓狂,她说的星际报告什么的只是夸张啊你知道吗夸张! 她深呼吸,再次在心里感慨了句S级脑回路不同寻常,便尝试起努力跟上路明非的思路。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打星际吗?” “这个啊,很久之前的事啦。” 路明非风轻云淡的摆手,这样子就跟昨晚还在和人在星际上厮杀的家伙不是他一样,说什么很久之前,真是奇怪的人。 “比起星际,拳皇那种格斗游戏,我觉得更有趣些。” “这样啊。” 诺诺点点头。 她已经不在乎路明非说什么了。 此刻诺诺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她拨通了古德里安的电话,然后把手机塞给路明非。 “诺诺,怎么样,我们的S级同意了吗?” 路明非看看已经跑远了的女孩,诺诺正一头扎进了海里,很快破出水面,月光撒在海上像碎掉的银,女孩舒展曼妙的身体,如美人鱼般远去。 “那个,教授。” 路明非说。 “诺诺她在游泳。” 006 路明非不是李嘉图 电话那边哐啷响,似乎是咖啡掉到了地上,有女孩子的惊呼,路明非有些熟悉,对了是酒德亚记,那个面世他的女学生,和一个叫叶胜的男生一起。 “教授冷静点!” “叶胜,药呢,教授的药呢!” “我记得是在他的衣兜里,让我看看,找到了,快点,舌下含服。” “该死,为什么混血种也会心梗啊,教授他……” 电话另一边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路明非静静的拿着手机,看着黑色的海和黑色的天在面前铺开,海风带来远方的声音,明月在海上,他在夜里。 “明非,你还在吗明非!” 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说不上是狂喜还是惊恐,仔细的分析,还能从中听出一些小心翼翼,就像他是求婚的少年郎,满怀期待的等路明非这个闻名天下的美人点头答应。 呸呸呸,他才不是什么美人。 “我在,教授。” 路明非说。 “太好了!” 古德里安教授此刻的心理活动大概可以如此形容。 我的天女神回我消息啦! 路明非莫名有些熟悉,就跟很久以前他一次次的点开聊天面板,等陈雯雯的投向跳动一样。 “诺诺她都跟你说了吧!” 路明非能听到古德里安教授吞咽口水的动静。 太夸张了吧。 他想。 “出于程序,我得再次问你,明非你不要紧张,正常回答就可以。” “好的教授。” 古德里安清了清嗓子。 “明非,你同意在入学申请上签字么?” “我同意。” 见鬼,路明非怎么感觉这句话像是拥有非凡的魔力似的,话一出口就能改变他这一生。 路明非笑起来,我这一生,早就改变了啊。 他想。 从他在死人堆里醒来的那一刻。 入学的程序还在继续。 “确认么?” 古德里安庄严的问。 “确认。” 安静了一秒,世界都要暂停。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1年07月17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 一个沉稳的女音响起在电话中。 而后是古德里安教授欣喜的话。 “明非,声纹签名已经完成,你跟诺诺在一起吧,呆在那里不要走,我这就派交通工具去你那里。” 说罢他就挂掉了电话。 路明非拿起青铜面具,与面具的双眼对视。 “你好啊,阎罗。” 他笑着说。 路明非戴上面具。 而后是坚硬冰冷的话语。 “你好啊,路明非。” 海浪驯服的在他脚下,发出温顺的呜咽,路明非坐在礁石上,像是高居黑石的王座,大海都要在此臣服。 诺诺一瞬间点燃了黄金瞳,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庞大的危机感笼罩了她,诺诺浮在海面上,机警的四下张望。 那是……什么? 她心跳的好像擂鼓。 终于,诺诺回头,她锁定了来时的方向,黄金瞳给她提供了些许视觉上的加成,以至于诺诺能看见端坐于礁石上的那个人影。 是……路明非吗? 诺诺不敢相信。 那个身上有着王一般威严的人,是路明非么? 不! 诺诺低垂眼眸,熄灭黄金瞳,直视那人,是不敬是亵渎是不被允许之事。 那是,S级啊。 巨大的声音从天而降。 直升机的旋翼搅动空气,发出巨响。 路明非仰着头,注视直升机在半空悬停,舱门打开,绳梯舒展而下。 诺诺擦着头发。 “老家伙那么着急来接你啊。” 几个肌肉跟山岩般高高隆起的壮汉顺着绳梯下来,他们以海豹突击队般的精锐气势,精准的摸到路明非身边,然后刷的一下,就当路明非以为他们要掏枪之时,壮汉们取出一叠纸来。 “请签字。” “这里,还有这里。” “哦哦,好。” 路明非笔尖一顿。 他指着文件上的名字问。 “李嘉图,这是什么?” 诺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出于某些场合的需要,这是你的英文名。” “英文名,我好像没……” 路明非想起了什么,他记得不久前,有人就这么叫他来着。 他看过去,发现诺诺毫不示弱,也直至的看着自己。 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呢。 路明非想。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女孩,光芒四射,公主一样,我应该会喜欢吧。 现在不一样了。 “改一下。” 路明非对诺玛说。 诺诺切了声,转身走远。 “路明非,请问你的英文名是?” “英文名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毕竟我是龙的传人嘛,老爱国啦,通融一下。” 路明非说。 “至于有些场合需要代称什么的。” 他的声音平静一如山岳。 “阎罗。” “阎罗。” 诺玛重复。 自今日起,隐藏在黑暗中的战争将再次拉开帷幕。 而新的时代,也要降临。 无需磅礴的音乐和华丽的舞团,史诗之所以为史诗,只因有英雄的存在。 而今日,英雄第一次于这个世界,宣告了他的名。 “阎罗。” 老人从胸口摘下玫瑰,放于鼻前轻嗅。 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体型壮硕,还有那好似藏了团火的双眼,让人觉得他应应当是三十岁与五十岁之间,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 但这个中年人又有满头的白发,脸上皱纹也纵横交错的像是战壕,其密集程度足以支持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开打。 他轻嗅玫瑰的样子像是英国古老年代的贵族,浑身上下满是老派的优雅,像是撑着黑伞哼着歌剧,从白鸽群飞起的广场缓缓行来,背后是黑白的教堂和蒸汽机轰隆的上一个百年。 但世人更加熟悉的是他挥舞折刀的样子,那至高无上的暴力,玩弄时间于股掌之间,无数次冲上人与龙的战场,将那些古老年代的生物送回坟墓。 希尔伯特·让·昂热。 初代狮心会成员,当代龙血密党的领袖,传奇屠龙者。 假如每个成就都是宝石,那么昂热头顶的桂冠,已闪烁有如星空。 但问起他最喜欢的是哪一科,昂热的回答肯定不假思索。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比起至强至暴的屠龙者,这个活了一百三十余年的老人,更愿以教育家自居。 此刻这位优雅的教育家,正欣赏着他优秀学生的档案。 “我还是想不通。”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的声音,从他铁青色的面罩后传出。 “你把这孩子定为S级的原因。” 007 传奇 两人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孩,他在躲避旁人的目光,平凡又普通,完全无法将这人与暴力的S级屠龙者联系到一起。 “原因?” 昂热手持玫瑰,一身黑西装,像是随时准备赴一场舞会,舞会上有穿白色丝袜的姑娘。 “看看他的眼神,多么凶狠。” 昂热矜持的笑着,对照片里的衰小孩,献上一个传奇屠龙者的称赞。 “那里面,睡着一头狮子啊。” 施耐德哼了声。 “如果这是您的判断,我无话可说。” 他拖着氧气瓶,走了。 “新资料你看了么?” 中年人如是说,他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谁都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端着水晶高脚杯,歠饮红酒的姿势优雅又凶狠。 “这个么?” 昂热翻出一张新的照片。 黑暗的天空,黑暗的海,礁石上端坐的少年,他在黑夜里的剪影像是君王。 昂热此刻的双眼,满是赞赏。 “这才是我们的S级,该有的样子。” “似乎事情有哪里出了问题。” 中年人说。 “他不该这么早觉醒。” “无所谓。” 昂热说。 “我只要一个S级。” 顿了顿,昂热继续吐出了话,丰瑞的足以展开山岳。 “一个,真正的屠龙者。” 夜,04:34:51。 电影院。 “以上,汇报结束。” “感谢你的帮助,诺诺,请睡个好觉。” “算了吧,都快五点了,听说海边日出不错,诺玛能帮我找个最佳欣赏日出的地点么?” “乐意效劳,请稍等。” 陈墨瞳结束语学院秘书诺玛的交流,她一个人坐在深夜空旷的电影院台上,晃着双腿,哼着一首广告上的歌,好像是今年过节不收礼什么的,在这个国家很是流行。 平静的外表下,这个少女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行,曾经发生在这个封闭空间内的点点滴滴,如同倒放的黑白电影,逐帧逐帧的被她回忆。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诺诺没有玩弄时间的权柄,她只是掌握了名为侧写的技巧。 这种技巧类似于福尔摩斯的推衍法,但更加强大。 晚上与路明非分别后,诺诺收到诺玛发来的S级任务,于是她驾驶着豪车在深夜的城横冲直撞,以最快速度赶到电影院。 这里是路明非参加文学社聚会的地方。 是他的告白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的地方。 也是卡塞尔的S级蜕变的地方。 是的,蜕变。 诺诺在电影院里呆了三个小时,从路明非踏入这里开始,一直到他离去,中间发生的所有权被她侧写而出,并且通过诺玛上传学院。 其中,诺诺敏锐的发现了路明非蜕变的时间点。 正是赵孟华对陈雯雯告白成功的刹那。 上一秒,路明非还衰的要死。 下一秒,他就有了王一般的威严。 诺诺不知道这个瞬间在路明非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是监控还是侧写,都告诉她这位S级并没有点亮他的黄金瞳。 如此大的变化,说是夺舍诺诺都信,居然还没有点亮黄金瞳。 可,夺舍么? 没有原因,但诺诺就是如此相信,路明非还是那个路明非,他身上或许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化,但那死小孩的灵魂始终未变。 诺诺抓了抓头发。 “所以,只能说不愧是S级么?” 她自言自语。 既然是S级,想必发生什么也不奇怪吧。 毕竟卡塞尔唯二的S级,是校长啊。 诺诺又想起海边路明非签字时强硬的态度,李嘉图这名字不好么,还阎罗,你中二没毕业啊。 真是不爽。 诺诺本就是要强的性子,她可以有小弟,有追求者,但蜕变后的路明非明显不符合她的性格。 所以,老娘不和你玩了。 诺诺决定明天,不马上就走,最快的飞机,回法国晒太阳。 至于路明非,交给古德里安教授头疼去吧。 这么一想,诺诺心情好起来了,哼着“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不收礼”,闭着眼左右晃起了身体。 …… 今天的仕兰中学很奇怪。 像是上空笼罩了浓郁的乌云,低气压就在每个学生的头顶。 他们相处堪比特务接头,两人见面没有如往常般打招呼,而是以眼神沟通。 “你知道了么?” “那件事么?” 一番无声的对话过后,他们达成了精神上的统一,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高傲和“这世界他马坏了吧”的荒谬感,继续学业。 这种现象在路明非所在班级尤为明显。 同学们都在埋头做题,哪怕下课,教室里也只有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 有人实在没忍住要去厕所,起身时碰到凳子,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半个教室的人抬起头,头来莫名的目光。 这人就恨不得从窗口跳下,或者干脆当场表演一个切腹以死明志,哦不对放在这里该是谢罪。 就连走廊上来往路过的学生,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停止说话,然后以“我真的不是故意啊”以及“脑袋你在做什么啊脑袋”的悲愤心情,悄悄又忐忑的往教室里瞥来一眼。 直到确认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子空着,方才心满意足的回头,压抑着兴奋走远,立刻和同伴叽叽喳喳起来。 “你看到了吗!” “对,就是那里就是那里!”“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真是厉害啊!” “对对对,谁能想到呢。” 多久了,多久了。 在仕兰中学全体女生偶像楚子航毕业后,多久没有出现一个如此有统治力的人了! 路明非! 是的,路明非! 一夜之间,这个被打上了“衰仔”以及“陈雯雯暗恋者”标签的男生,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堪比楚子航的存在。 他拿到了卡塞尔学院的保送以及全额奖学金。 尽管卡塞尔学院是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也没能在常春藤联校的名单中找到卡塞尔的名字,但这些都不重要,学生们只需要记住一点,一点就够。 卡塞尔,此乃楚子航拒绝了清华北大,哈佛剑桥,执意要去的学校。 四舍五入就是天下第一。 008 演讲 而且前阵子卡塞尔还在面试上刷下了一批精英,什么赵孟华什么苏晓樯,哪一个不是仕兰中学的风云人物,放在卡塞尔面前呢,人家高冷的卡塞尔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但路明非就不一样了,高冷的卡塞尔一碰到路明非,几乎是挥舞着支票求他上学,听人说卡塞尔的老师是抱着路明非大腿哭着说卡塞尔的大门永远为您打开的。 还有什么类似于“卡塞尔不能失去路明非,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样的话。 这话乍听很是夸张,但只要想一想这老师是古德里安教授,嘿你说怪不怪,合理了呀! 有人就好奇古德里安教授听了是什么想法,一般人呢也就想想,诺诺不一样啊,小巫女什么不敢做,这消息还是她传出来的呢。 她就把这些原原本本的讲给古德里安听,然后兴致勃勃的等下文。 那边古德里安听了,沉默片刻,然后就恍然大悟。 “抱大腿啊,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就是古德里安了。 路明非俨然成了仕兰中学新的传奇,那么传奇的过往肯定也有非凡之处,学生们兴致勃勃的拿着放大镜找呀找,那是一边找一边到抽冷气。 神奇,真的神奇! 这人居然没有丝毫非凡之处。 学习成绩中下,不好不坏。 体育成绩中下,不好不坏。 这还是中下,不是勉强的中上。 高中三年唯一文明全校的事,就是他暗恋陈雯雯,暗恋到全校包括陈雯雯在内都知道了,甚至有时候门卫大叔看着路明非也会露出和蔼的笑。 就到了这地步,他还以为自己的暗恋天衣无缝。 学生们都迷茫了。 卡塞尔的招人标准是什么啊,负数的情商么,一定要至死不渝的暗恋才行么? 不过翻来覆去的找,路明非身上还是有些闪光点的。 他打游戏超强的,制霸网吧独孤求败的那种。 学生们就更迷茫了呀,这就是天下第一学院的招人标准吗,他们就想问一句,从今天开始练星际还来不来得及? 也有人说了,别看路明非像是个废物,你们科学课白上啦,老师说的什么来着,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他们相信,在路明非伪装的外表下,是一颗强者的心,就高考四张卷子全在半小时内写完还能满分的那种实力,完了作文还能给你议论文记叙文甚至文言文都来一遍。 都说高处不胜寒,那么以路明非真正的境界,他应该在南极养企鹅了吧。 这种说法本来没几个人信,你当着这是小说呢,路明非苦心孤诣的伪装,就为了某天一鸣惊人,他累不累啊。 但当路明非在红旗下演讲后,学生们都信了。 彼时校长收到卡塞尔发来的电子邮件,感谢他们培养了像路明非这样优秀的学生,并且称赞了仕兰中学的教育水平和师资力量。 这封信写的简直太有水平了,一看落款是校园秘书诺玛·劳伦斯,果然秘书就是秘书啊,心花怒放的校长都开始考虑明天就在名片上给自己加个国际教育家的名头了。 对了名片还得烫金,国际教育家不要面子啊。 摩拳擦掌准备亲自设计新名片的校长,利用碎片时间思考了下,然后大手一挥,赶紧的,给我们的优秀学生路明非安排个讲话,分享分享他的先进经验,也让仕兰中学的学弟学妹们瞻仰瞻仰路师兄的风采嘛。 然后这天的课间操就取消了,仕兰中学三千多学生组成方阵,在操场上乌压压的铺开,在校长激情四溢的介绍了路明非后,伴随全校稀稀拉拉的掌声,那个男人登场了。 路明非本来是拒绝的,他今天来学校就是走个程序,反正就古德里安那态度,他哪怕高考白卷并且还在上面画乌龟,卡塞尔也会乖乖奉上树万美金的奖学金然后请他上学。 没准古德里安还会对着他答题卡上的乌龟赞不绝口。 “明非真是太有灵感了!” 既然如此,那还考什么啊。 路明非就准备和老师说一声,直到高考前他就在家里复习了。 就是校长给的实在太多了,当时在办公室,他给路明非看了看学校对于优秀学生的鼓励计划,上面有一长段的“未来”“蓝图”“全方面发展”之类的词。 路明非一扫而过,直到最后写着鼓励金的栏目,眼睛移不开了。 五万块。 仕兰中学不愧是私立贵族中学啊! 路民非想。 然后他就站在了这里,面前是仕兰中学的同学们,一双双的眼睛都看着自己,路明非忽然就想到了楚子航。 楚子航还在仕兰中学时,隔三差五就给全校师生演讲。 奥数竞赛得奖啦,月考第一啦,少年宫剑道比赛金牌啦,也难怪这人常年高居“此獠当诛榜”榜首,得亏是没有全市校草泳裤走秀赛,不然楚子航还得多个讲话的名头。 想到楚子航冷着一张脸,以着“想必台下的诸位都欠我一辆迈巴赫吧”的气势,对着话筒讲话,明明此獠说的是“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可大家们怎么听到的好像是“请诸君试刀”,然后下一秒这位校草大人就会冷着脸抽出把刀来和全校师生决个生死。 大家是越听越怕,真想来一句楚大校草何至于此,把你的刀收一收哈。 路明非就学着楚子航板起脸,下一秒就噗嗤笑出了声,台下的大家们都好迷茫啊,这位传奇路明非在做什么,谁能解释下,真的看不懂啊。 有个别了解路明非的就跟旁边人说了。 “没事没事,放心,不就是犯病么,别大惊小怪的,很快就好。” 学生们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个方阵骚动起来。 路明非拍了拍话筒,顿时,巨大的音浪从喇叭里传出。 “静一静啊,静一静。” 学生们停住话头,纷纷往台上看去。 就见到正嬉皮笑脸的路明非。 他随意的压了压手。 那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而且从容。 好比一身燕尾服的指挥家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挥舞指挥棒。 不,比这更加气势磅礴。 应该用沙场上的将军掷下令旗来形容,三军于此后开动,要和数以万计的敌人,分个生死。 009 成长 “哇,路学长好帅!” 有高一高二的小学妹如是惊叹。 “威……威压!” 这是小说看多的学弟。 路明非挠挠头。 “校长让我说点什么。” “也没个演讲稿,我呢,就随便说两句吧。,” 校长保持得体的笑。 演讲稿其实有的,他让北大文学系博士出身的语文老师下的笔,花团锦簇核心明确,是极好的文章。 路明非看了眼,说太长了背不下来就给扔进垃圾桶了。 校长差点就要扑过去,连声惊呼,不用背不用背,拿上去照着念就好,楚子航你记得吧,他就这么干的。 路明非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一边按住校长肩膀,一边说我还是不想念,太长了浪费时间。 校长能怎么办,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国际教育家,总不能跟个学生动气吧。 而且看看桌上清晰的指印,气不动气不动。 但他也实在没想到,路明非的演讲,会如此,别出心裁。 “学习这块,我也没什么经验好分享的。” “主要是习武。” 学生们的表情逐渐迷茫。 路明非患上灿烂的笑。 “读书多无聊啊,要不大家都来习武吧!” 他比出大拇指,温暖的笑容堪比六月份的太阳。 “习武,超棒的!” 说罢他就一鞠躬,下台走了。 好……好厉害! 这是广大学生的心声。 仕兰中学作为私立贵族学校,各界名流来此演讲的那是络绎不绝,诸如奥运冠军啦富豪作家啦创业精英啦,学生们见了太多,甚至这些人的父母亲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有资格上来讲两句。 但像路明非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也不是说剪短什么的,这只是一方面,另外的,也没见人来学校演讲开头就是大家别念书了啊。 学习太无聊了你让我们去习武? 总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说得出的话。 但很帅不是么?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叛逆呢,留个长发逃个学就老厉害了,但谁能像路明非一样啊,当着全校师生说别念书了根我去习武吧,习武多有趣啊。 该怎么形容呢,你就想象一对新人要结婚了,神父问他们往后余生无论病痛苦难贫穷你们是否还会深爱对方啊,他们就要说我愿意呢,教堂大门就被人一发火箭筒给爆了。 路明非拿着左轮抽着雪茄进来,说了句我不同意。 他路明非如果喜欢一个人,哪怕全世界都不祝福,也会一往无前的抢婚,正如有这么一天全世界都要把他的挚友遗忘,他也会深深牢记,在他脑里在他心里哪怕与天下为敌。 路明非啊,别看他又衰又怂,认真起来,可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与天下为敌也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的男子汉。 有些学妹的目光就跟着路明非走了,她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原来路学长这么帅啊,直到目送路明非径直出了校门,她们恍然回神。 等等路学长这是去哪,怎么就走了,看他这都出校门了啊,是逃学吧,这一定是逃学没错吧! 短暂的错愕后,是深深的钦佩。 路学长就是路学长啊,逃学都如此理直气壮有恃无恐,简直我辈楷模。 路明非这是直接回家去了,虽然说是在家复习,但他一本书都没带,毕竟在九州世界呆了那么多年,书上的知识早忘的差不多了,下个月的高考他就准备走个过场来着。 真是对不住了啊高考君,你死的好惨,我是不会怀念你的。 路明非想着,又笑起来。 要说对他保送卡塞尔这件事反应最大的,并非仕兰中学的同学们,首屈一指那还得是婶婶一家。 尤其是婶婶,她足足说了一个小时,唾沫横飞,捶胸顿足,可惜天公不作美没给飘雪,否则这悲愤的情绪可就渲染到位了。 路明非一边听一边想,于是有些遗憾。 如果他到了外罡,精神沟通天地,就有引动天变的力量,到时候还不是要雪有雪,要太阳有太阳。,婶婶你想晒咸鱼还是晒咸菜,随便说一声,我来个大晴天不就完事啦。 于是奇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肥胖的婶婶在那唾沫横飞,指着叔叔说嫁入你们老路家就没一天好日子,我没上过大学,我没文化,现在我儿子也比不上路明非,我就是没用就是窝囊。 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叔叔低着头认真端详超市打折买的碗碟上的花纹,仿佛这玩意是流传了千年刚出土的文物,转手一卖起码百万。 路鸣泽痛苦的望着鸡腿,心想老妈什么时候说完鸡腿都快凉了啊。 而旋涡的中心,我们的路明非同学自顾自笑起来,还是看着婶婶笑的,尽管这笑没丝毫嘲讽,是真的没嘲讽,路明非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嘛,经常自己笑起来的很正常。 但婶婶不这么想,她一下就给炸了,她认定这是路明非的挑衅。 这小子行啦,翅膀硬啦,有国外大学保送啦,跟他那老妈一样是上等人啦。 越想越气,婶婶哭嚎起来,路明非也没走,也没说话,只是照常吃着饭,偶尔停下筷子听两耳朵,点点头。 他是真的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有些士兵死时还和他一般大,路明非曾一一给他们合上眼,九州一统说来轻巧,其中埋葬了多少累累的白骨。 他是阎罗,见惯了生死。 所以面对婶婶,路明非只觉得吵了些,其余的倒也没更多想法。 站的高度不同,看的风景也不同,总不至于堂堂阎罗回家被婶婶骂了,为了脸面就动手吧,杀他个人头滚滚什么的,不至于不至于,说两句怎么了,如果让人随便骂两句就能失去的脸面,不要也罢。 所谓的成长啊,不是你身价百万出入豪车,已经是个成功的大人了,然后回过头碰到八岁那年抢了你棒棒糖的胖子,上去就是一脚,完了说我现在老有钱啦,你要是敢还手我就告你到倾家荡产,怕不怕怕不怕!嘿嘿就问你怕不怕! 这样的大人也太难看了。 真正的成长,不需要豪车或者金钱,某天你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了,回家还能在小时候的早餐店吃碗小粥就咸菜,隔壁桌的男人初中跟你打过架,鼻子都出了血,,想一想已经几十年前的事了。 你们笑着打招呼,男人说原来是你小子啊,他问你这些年哪去了,你摆摆手说做点小生意没什么,你听他聊了聊这些年的近况,他的孩子读书成绩特别好是他的骄傲,你笑着夸孩子真是聪明啊,男人就拘谨又骄傲的笑。 真正的成长,是有着与曾经幼稚固执的自己和解的勇气,包容过去岁月中自己和他人的错误,从此海阔天空,再遇到了苦难,你也能笑着来一句,没什么嘛。 010 开天 路明非放下碗筷,等婶婶换气的工夫笑嘻嘻的说了句。 “我吃好了,要不你歇歇。” 婶婶顿时就没了话,也没了力气,他只觉得自己攥紧了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累是泪个半死,棉花安然无恙。 “出去!” 婶婶指着门,怒发冲冠。 路明非点点头。 “好嘞。” 叔叔张了张嘴,还是沉默。 路鸣泽眼疾手快的夹到了鸡腿,果然冷了。 门眼看要关了,路明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婶婶说。 “消消气啊,老生气对身体不好,我走了。” 说罢,门关了。 叔叔和表弟面面相觑。 婶婶瘫在了椅子上。 傍晚,天台。 以前路明非最喜欢呆在这里了。 挂着两条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静静的看啊看,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都在奔赴各自的出口。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路明非好像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具体的忘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在找一个出口。” 果然他就不是那种文艺又忧伤的人啊,说话还会引经据典,比如谁谁谁曾说过,谁谁谁的墓志铭,感觉这样子超帅气,而且多一点名人名言的储备作文还能加分不是么。 大概陈雯雯会比较熟练吧,她就是那种会在午后阳光里捧着《飘》或者《百年孤独》看的女孩啊,还会在书签上写岁月静好的句子。 他路明非是不行的,还是习武适合自己。 不过路明非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漫无边际的想,有时候也想过什么是出口,大概是类似信仰原则或者人生目标之类的事吧。 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活着啊,总得有些事做,有些目标要完成,甚至还能偷偷的看一眼梦想的样子,或者复仇。 对于有些人来说,复仇就是他人生的出口,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人死去后,他就被困住了,困在了那天走不出去,今后的无数个日夜都是对那一天的重复,生命的意义只剩下复仇,只有复仇后才见出口,才能解脱。 路明非不是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向谁复仇,应该愤怒,愤怒到把世界燃成灰烬。 但理由已经忘了。 所以他没有出口。 至少之前十七年的人生是这样的。 但去了趟九州世界,不同了。 他找到了出口。 “习武吧。” 他对自己说。 师傅以前说过路明非很孤独,但今日的路明非并不如此认为。 他还有习武。 在天台上清出块空地,路明非摆开架势。 从九州回来,除了阎罗的青铜面具外,他一身天下第一的外罡修为都留在了那,这身体还是穿越前的身体,一切还得重头再来。 如此也好,在天地阁读了三年书后,路明非本就有散功重来的打算。 九州的武学以桩功入门,不同的桩功能修出不同的劲力,之后的修行就是在这劲力上做文章,所以入门的桩功可以说是武者的基础,重中之重。 他自师傅那传承的是龙蛇桩,一种极上乘的基础桩功。 修习龙蛇桩的武者,资质不同,可修出两种不同劲力。 一则青龙劲,一则腾蛇劲。 顾名思义,青龙劲远远强于腾蛇劲,两者差距悬殊,一如云泥之别。 但青龙劲对资质要求极其苛刻,哪怕是寻常人口中的天才,修习龙蛇桩,勉强也就腾蛇劲入门罢了。 自祖师以降二十六代,龙蛇桩传至师傅手中,能以青龙劲入门者,唯祖师一人,余者皆止步腾蛇劲。 直到路明非的出现。 师傅修习龙蛇桩多年,以此为基破入非人,成就外罡后又研习《龙蛇密录》《神兽百形》等武道绝学,颇有建树。 因此,他一眼便看出了路明非眼中那磅礴龙威。 这也是师傅坚称路明非是习武天才的缘由所在。 九州世界并无神兽传说,师傅只以为路明非是特殊根骨,或者天赋异禀,从未往路明非干脆就是条龙这个方向猜测。 路明非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龙蛇桩练来得心应手,前人苦囚不得的青龙劲,在他手中如探囊取物般,简单的紧。 但习武哪里是轻松的事,一个普通人想掌握挪移山岳的伟力,不吃登天的苦,又哪来登天的路。 路明非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度缓慢,也直到师傅去世,刺激了他,方才蜕变,破入非人,而后武道更是一日千里,以致天下第一。 这些已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主要是成就外罡后,路明非发现前路已绝,武圣无望。 他在天地阁读了三年的书,隐约有所明悟,他的精神有缺,像是少了点什么,就好像他这个路明非,只是某个存在分裂出来的个体罢了,并不完整。 查到这里便停了,是路明非主动停的,他潜意识不想继续深究,像是有某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好不容易才忘得干净,他发自内心的不想记起。 既然精神有缺,就补上这个缺,他路明非阅尽天下武学,就要走通登天的路。 而且他也发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并非龙蛇桩,或者说,青龙劲于他而言太过简单,并不能真正开发出路明非体内的潜能。 于是他熔多家武学于一炉,取长补短,以自身的体质为总纲,创出一门全新的基础桩法。 其名:开天。 天台上,路明非双目半睁未睁,摆出开天桩的姿势,身形竟好似一颗贯穿天地的树,伴随特定的呼吸频率,浓郁的生命力在这具身躯内流转。 角落里一只老鼠探出脑袋,左顾右盼,而后一转头钻入缝隙逃命去了。 如同来自远古的巨兽微微睁眼,海潮般的气势无可阻挡的席卷,以正在站桩的路明非为中心,恐惧的情绪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跑的快的,比如蟑螂老鼠,已经逃的没影。 至于蚊子苍蝇,则摔了一地,全是活活吓死的。 路明非保持开天桩的姿势,纹丝不动,一如那碧波万顷的海,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汹涌,那是他随着呼吸律动的生命力。 耳畔隐有雷鸣,时而海潮起落,这是他血管内鲜血崩腾的异象,若有老中医在此刻搭脉,怕是手刚放在路明非的寸关,立时便要弹开。 血流崩腾竟好似洪水,寻常人又怎能搭的住这般脉象。 换个角度,寻常人若有路明非这般脉象,怕是早在鬼门关走了个三进三出,死的不能再死。 而路明非却还是稳稳站着,保持开天桩的呼吸频率,精神已然入定,进了所谓天地未分,浑浊不轻的特殊状态。 011 弟弟 此时,若非有生死危机,就算雷霆大作,风雪冰雹,路明非也是动也不动,任你风吹任你雨淋,他站自己的桩,自成一个世界。 于路明非的身体而言,这是他第一次站桩不假。 但路明非的精神早已璀璨如钻石,俨然一颗外罡强者的心。 除了青铜面具与天地阁的书,他从九州世界,终究还是带回了些什么。 比如,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 而且,这位外罡,还是天下第一。 如今路明非第一次站桩便能入定,体会开天的意境,也是多亏了这天下第一的武道意志。 在九州跟着师傅习武那会,他可一次都没入定,也是在师傅死后,方才有此体悟。 所谓入定,乃是武者成就外罡的敲门砖。 武道修行,以桩功入门,锤炼体魄,修出劲力。 而后劲力温养根髓,展现种种神异,此乃非人。 非人圆满,便要开发精神,凝练独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方才有成就外罡的可能。 因此,大致上可分成炼体,非人,外罡,以及传说中有如神圣的武圣,四个境界。 简单点概括,就是分别修炼精,气,神三者。 而入定,便是修炼精神的极好法门。 地位堪比以站桩锤炼体魄。 两者却并非对立,反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不同的桩功,入定锁见之景也是不同。 路明非在九州锁习乃是龙蛇桩,所修乃是青龙劲,入定锁见,也是威严青龙,遮天蔽日。 如今不同,他锁习乃是自创的开天桩,修出的也是开天劲,或者混沌劲,具体的还未命名。 至于入定所见,也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上下左右,也无过去未来,正是神话传说中天地未分的鸿蒙景象。 但这鸿蒙中,隐约却见一点绿意,有如树种,膨胀收缩,竟好似心脏跳动。 处在入定状态的路明非,恍恍惚惚,下意识的关注起那点绿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却不知,悄然间自己的心脏跳动,竟与树种的频率一般无二。 五小时后,路明非蓦然睁眼,眼底有些许金光一闪而过,快的仿佛幻觉,下一秒又恢复了那黑白分明的眸。 他吐出一口长气,竟在天台方寸之间,起了肉眼可见的气旋。 路明非起身,脊背挺直一如刺破苍穹的剑,他往外轻轻一踏,住在楼下人家的天花板便落下簌簌的灰来,再把脚提起,就见原地一个模糊的印子。 “真是怪物啊,哥哥。” 小男孩坐在天顶的栏杆,回过头,一双暗淡的金色眸子,望着路明非。 路明非一个机灵,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下意识摆出龙蛇密录的架势,面对小男孩。 “敢问是哪位好汉当面!” 小男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是那种没有标着牌子的高档货,他坐在栏杆上的位置像极了悬崖,只要风再大些,这男孩就得落下,摔成抽象的画,这幅画就叫《殉道者之死》。 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冷眼看这人间的众生芸芸,有如神灵。 当你远离人群,站在高处,便会发现寻常人每日里奔波劳碌的样子,好像蚂蚁。 “我当然是你弟弟啊。” 小男孩笑着,却让人觉得彻骨的冷。 像是电影中的女杀手抱住了你,是如此温馨,你于此刻沉醉,而后匕首就抵住了后背心口,那女杀手还在耳边说着情话,死神则在另一只耳旁放肆的笑。 “路鸣泽。” 小男孩说出了他的名。 路明非歪了歪头。 见鬼,路鸣泽,他的表弟,那个身高160体重160的泽太子。 有时候路明非都觉得表弟跟自己一个姓真是屈才,以他的吨位其实真正的兄弟是徐岩岩吧,就跟在赵孟华背后喊老大的那对双胞胎,有着参演小猪佩奇真人版都不用化妆的恐怖天赋。 假如哪天路明非回家看到胖表弟和徐岩岩两兄弟坐一起,左手炸鸡右手可乐,电视里放着佩奇说我们一起玩泥巴啊,三个胖胖的好兄弟就吭哧吭哧的笑,路明非保证一点都不惊奇,甚至会眼含热泪的鼓掌,为这三位重逢的兄弟献上真挚的祝福。 但今天怎么回事,突然冒出个精心打扮的西装小正太,脸上的表情介于高傲的神明与残虐的暴君之间,他随便坐在那里,便如同皇帝端坐在他的座。 可那分明是张精致的孩子的脸。 而且这位尊贵的小正太开口就是,你好我叫佩奇。 拿错剧本了啊兄弟! “我不是那家伙。” 小男孩读出了路明非的惊讶。 “那人,只是窃用了我名字的虫子罢了。” 路明非挠挠头。 “也没那么糟糕啦,表弟他还是有些闪光点的。” “比如,比如……” 路明非想啊想。 “比如他喜欢萝莉,至少品味不错。” 小男孩叹了口气。 “哥哥你还是老样子。” “哈哈哈,是这样么?” “喜欢萝莉可是很危险的哦,三年起步,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还是趁早打消的好。” “我怎么记得三年起步后面的是,死刑不亏啊,别那么认真嘛,你也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傲娇的萝莉什么的,那可是阿宅们的信仰啊。” 路明非坐在了小男孩身旁。 说来也是神奇,在九州二十余年,中学的知识他早还给了老师,但矮矮的夏娜裹在风衣里大喊无路赛无路赛的画面,仍然深深烙印在路明非的脑海。 该怎么说呢,这大概是路明非身为死宅的最后尊严了吧。 “不说那家伙了。”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喂喂喂,别乱认亲啊,随便被人叫哥哥什么的,总觉得会很麻烦。” “哦,你说那个么?” 路明非看了眼地上的模糊脚印。 “很厉害吧,这就是武道啊。” “武道?” “对,习武嘛,就以后能一拳打碎小山的那种。” “哥哥你说的武道,可能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也如此认为。” 路明非点点头。 “对了,刚才就想问来着。” 他看向小男孩。 “这里就是你的武道领域么?” “武道领域? “嗯,武道意志外显,影响物质世界,从而制造出一片以假乱真的领域。” 路明非信口说着, 他左顾右盼,摇晃着腿,打量天台和脚下马路,眼睛里满是亮闪闪的好奇。 012 无望天 路鸣泽微微皱眉,还在思考路明非先前的话。 有关武道的一切令他困惑不已,这些信息他闻所未闻,但他更在意的是哥哥是怎么知道的,有谁注意到了哥哥的存在么? “真是精妙的领域啊,跟真的一样,。” 路明非惊叹。 他手中把玩着青铜面具,微微低头,与面具那双深邃的眼对视。 “说起来,我的性格很令人苦恼啊。” “脑子里总会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有时候还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尤其是在战场上,就要开打了,大家都很紧张,我也紧张起来,就下意识的说了些话,本来只是想活跃气氛的,没想到会那么尴尬。” 说道这里,路明非轻轻的笑起来。 路鸣泽静静的看他。 这个衰小孩,哦不对,哥哥已经不是衰小孩了吧,此刻的他,分明是个靠得住的大人模样了。 在哥哥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路鸣泽忽然想。 他手中有路明非从小到大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的资料,他知道路明非曾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偷偷起来打开电脑挂上QQ,百无聊赖的一遍遍重复用小狗撕开敌人的胸膛,就为了等某个女孩投向的跳。 也知道路明非在一天天的黄昏孤独的坐在天台,于高处蓦然的俯瞰这座城市,一如万年前冷眼俯视他的国。 路鸣泽本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哥哥的人。 是的,本以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哥哥不一样了,他有了路鸣泽锁不知道的过往,他的眼底结满了千年万年的冰,冰下是幽暗到世上无一人可知的历史。 此刻他坐在哥哥身边,却觉得哥哥是如此的远。 哥哥与那青铜面具的眼对视,像是与故人久别重逢,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曾经的故事荡气回肠还是九死一生,或许还会有好看的姑娘。 这都是路鸣泽所未知的过往。 这令他无措。 “真奇怪,我们以前认识么?” 路鸣泽有一瞬的走神,他反应过来,发现哥哥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我说,我们以前认识么?” 路明非很有耐心的重复,他脾气从来都很好,在九州那会还经常给手下的士兵讲故事听,那时下了好大的雪,但仗还是得打啊,士兵们晚上睡不着叫,路明非就给他们讲叛逆的鲁路修。 一群不到十八岁的士兵围着篝火,路明非兴致勃勃的讲道鲁路修要推翻旧世界,创造一个让人民安居乐业的新世界,为了他的妹妹。 有士兵举起手,小学生一样好奇的问了。 “大人,新世界是什么样啊?” 有人就呵斥他。 “听故事呢,让大人好好说,别打断!” “就是就是。” 但还是有人小声的讨论。 “新世界的话,我家就每天都有米粥喝了吧。” “那样也不用卖掉二丫了。” “真好啊。” 路明非看着这些士兵,残破的麻布下是一张张稚嫩的脸,他们还只是孩子啊,只是上中学的年纪,如今却要在战场拼上了性命厮杀,钝了且锈迹斑斑的刀插入胸膛的滋味,真不好受。 士兵们眼中闪着光,想象路明非锁说的新世界是何等模样。 人人都能吃饱,不用卖掉女儿去给富人当童养媳,也不会发生去给地主家的狗偿命的事。 “雪真不好吃啊。” 路明非感慨。 “什么?” “啊,你没吃过雪吗,冬天没有东西吃,我们就……” 说着说着,路明非住了嘴,摇摇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说。 路明非坐在栏杆上前后摇晃,像是下一秒就能乘风而起,一日八万里,比蒲公英还要自由。 “刚才说到哪来着。” “对了,我们以前认识么?” 对于这个问题,路明非意外的相当执着,一定要路鸣泽给答案。 “当然啊。” 路鸣泽说。 “我可是你弟弟。” “从你诞生之初,我们的生命就连在了一起,哪怕世界走到尽头,你我也不会分离。” 路鸣泽庄严的如同诵读经文,但这并非是为了神明,毕竟就算至高的奥丁也得在他面前俯首,献上虔诚。 这世上能令他屈尊诵经者,唯独路明非一人。 “这样啊。” 路明非沉吟。 “不是很能听懂的样子。” “总之,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对吧。” 路鸣泽无奈又宠溺的笑了。 “是是是,哥哥说的对。”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夜空星辰在地上投下万家的灯火,两兄弟坐在黑夜的边缘,安静看这人间。 “虽然我已经忘了你。” “但你还是让我觉得亲近。” 路明非揉乱了路鸣泽的头发。 路鸣泽臭着脸,没有躲。 “但是啊,” 路明非轻轻的说。 “小孩子,要有礼貌。” “下次找我,要提前说一声。” “没有我的允许,自顾自的就把我拉进领域。” “这样,不好” 哥哥真的不是以前的衰小孩了。 路鸣泽想。 他分明从此刻的路明非身上,感到了山岳般的威严。 那是一言能定千万人生死的权与力。 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才能觐见。 否则的话…… 路明非缓缓戴上青铜面具。 有什么恐怖而威严的东西,要在少年的体内苏醒。 “我啊,改不了自己的性格。” “总是说些白烂话,打仗了也令人苦恼,总不能两军对垒,对方哇呀呀杀出一员猛将,我这边上去说敌将休狂,且带本将军说个笑话,笑死你吧。” 路明非笑了声。 路鸣泽沉默。 “所以,我做了这张面具。” “平时呢,我是路明非。” “随便什么白烂话,无所谓,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啦。” 稍顿。 那是铺天盖地的威压。 坚硬冰冷的话,从面具后传出。 说出的每个字都浸满了血。 “而今,我是阎罗。” 天黑了。 那是绝对的无光的黑。 也被九州的人称为:无望天。 这是比绝望更深沉更黑暗的情感。 于此天下,本就没有希望,又哪来的绝望可言。 而之所以称之为无望天。 只因,此乃阎罗的武道领域。 万家灯火的城市都是不见。 无望天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土。 路鸣泽抓了把黑土,他收紧拳头,深沉的血就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最初,阎罗领域初成,无望天下的土还是褐色,也有大片大片的青草。 后来死在这里的人多了,他们的鲜血沉在土里久久不散,大地染成红土,红土又沉淀为了黑。 于是无望天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路鸣泽看着残留在手掌的血。 他缓缓转了一圈,审视这黑色的大地。 于是他笑了。 放肆又狂妄。 “果然,哥哥!” “你就是个怪物啊!” 他像是彩绘玻璃窗下骤然闻听了神启的圣徒,将双手高举向天。 天上是端坐的阎罗。 013 影响 路明非跳起,手在墙上一撑借力,便猿猴般翻出了小区。 他松了口气,有些心虚的回头望。 天台上亮着灯,人影幢幢。 那里是顶层的住户和他们叫来的保安。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路明非展开无望天,驱逐了路鸣泽的领域。 倒不是他看这小男孩不爽,主要是在九州留下的习惯,那边外罡的武者还是很多的,武道领域这是外罡的标配啊,时间一长大家都养成了习惯,要展开领域前先跟附近的外罡打声招呼。 毕竟武道领域能增幅战力,一般不是打架外罡强者都不会用,免得误会。 所以了,像路鸣泽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拉路明非进自己领域的操作,放九州世界那是要被人打死的。 好在路明非觉得路鸣泽这小老弟挺顺眼哈,一口一个哥哥嘴巴真甜,难得难得。 他也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在路鸣泽身上感应到敌意杀意什么的。 所以路明非只是驱逐,相当于用他的无望天覆盖了路鸣泽的领域,他下手很有分寸,基本没有对路鸣泽造成伤害。 摘下面具后路明非还感慨呢,原来这世界也不普通啊,一个小孩子居然也有堪比外罡强者武道领域的东西,这小孩都这么厉害,那么他哥哥肯定是天才吧。 他很确定路鸣泽不是外罡,更没有修习武道。 而且路鸣泽所展开的领域,乍看上去和外罡的武道领域很是相似,也有以假乱真的特征,但根本有明显不同。 路鸣泽的领域更加自然,浑然天成,不像是后天修炼得到的,依路明非的判断,更像是这小男孩与生俱来的天赋。 路明非在九州见过类似的例子。 武者修炼到非人,劲力改造根髓,就能展现出种种好似异能的手段,比如踏海而行,手掌风雷,若有两个非人的武者结合,诞下子嗣,便有很大几率遗传父母双方的某项异能。 路明非以前还思考过这方面问题,他认为非人就是在改良基因,如此一来遗传给下一代也能理解了。 但路明非也没见过谁遗传了武道领域啊,路鸣泽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想起了诺诺的金色眼睛。 好像,路鸣泽的眼睛也是金色的来着。 所以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么? 正想着呢,天台外有急促的脚步声,谁用力的打开了门,手电筒的光胡乱的晃,把这方寸之间的黑暗撕裂的支离破碎。 “谁!” “我看到那边有人!” “搞什么啊,让不让人睡了啊!” “快点,有人跳下去了!” 顶层的住户气势汹汹,十一点呢,他们睡着好好的,一层灰就扑簌簌的掉下来,给他们两夫妻盖了个满头满脸,当时就醒了。 他们坐在床上看着彼此,心想你哪位啊,我家怎么进非洲兄弟啦,再仔细一看,啊这不是我老公(老婆)吗! 反应过来的两人再看房间,好厚的一层灰,紧接着就听到天台那边有些动静,这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啊,谁在天台,是不是小偷,嘿我这暴脾气! 两人给物业和保安打了电话,穿上衣服洗把脸,出门前还抄上了拖把和网球拍,一往无前的就往天台冲。 可到了天台,除了中间一块空地,其他空空如也。 不要说小偷了,就连苍蝇,嗯地上都是,除了苍蝇还有蚊子的尸体,死的老安详了。 一群手持拖把板凳网球拍,杀伤力最为恐怖的武器是电棍的人挤在十二点的天台吹着冷风,地上只有蚊子和苍蝇的尸体。 他们好迷茫啊,自己咬咬牙钻出温暖的被窝,风尘仆仆又不远万里,到了天台就为了来参加虫子的葬礼? 可我的天啊追悼蚊子做什么,他们每个夏天的晚上都恨不得手边有个按钮,按下去全球蚊子瞬间毙命,所以谁管这些该死的虫子们的死活,小偷呢!人呢! 很快,他们发现了十分可疑的痕迹。 那是一块不规则且不明来历的凹痕。 这群人围成一圈,盯着凹痕和周围的昆虫尸体,陷入沉思。 “难道……是外星人?” 有人说。 “外星人来我们楼顶杀蚊子?” 空气沉默了。 渐渐地,天台有外星人出没的消息开始在小区里流传。 听说这是一位背负血海深仇的外星人,复仇对象就是蚊子苍蝇,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场面一度极其惨烈。 路明非不知道他将成为害虫杀手,在小区大妈的口中那是暴虐无情,死在他手中的蚊子数以万计,其威名赫赫直追青蛙与六神花露水,甚至能与电蚊拍一较高下。 他只是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突然引来保安让他措手不及,路明非只能顺着水管和空调外机紧急落地,那矫健的身姿和华丽的动作,成龙大哥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 事后想想,路明非觉得大概是他那一脚的原因,在地上留下个模糊的印子,估计还给住楼下人造成了不小麻烦。 路明非双掌合十摇了摇,小小声的说了两句对不起,真不是他故意,谁知道头一回修开天桩就这么大动静。 他修龙蛇桩多久修出劲力来着,七天还是半月。 就这进度,已经让师傅揪断了一把胡子,这人他嘴上不说,回头睡觉了就在梦话里嘟囔什么“不可能”“奇怪”“天才啊天才”,偶尔还嘿嘿嘿的笑,接下来几天看路明非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甚至还自以为慈祥,实际凶狠的关心路明非冷不冷啊,饿不饿啊,有什么问题找师傅啊哇哈哈哈! 蛙哈哈哈这是路明非给加上的特效。 他觉得吧,就师傅这症状,像极了普通人花两块钱买了注彩票,转天一开,五百万。 路明非好歹曾是天下第一,尽管把一身的外罡修为丢在了九州,但见识还在。 他看得出,比起龙蛇桩,他自创的开天桩更加适合自己的体质。 而且两者一个是取青龙腾蛇的意象,一个则是以开辟世界为意象,强弱优劣,高下立判。 更何况,他头一回修开天桩,竟已修出了劲力。 这么说,比起青龙,我更适合去开辟世界? 路明非想。 PS:说几件事,这一章除却PS的内容是2046字。 1·从明天开始两更,分别于上午11点与下午6点,大约是饭点,希望能给诸君下饭。 加更的话,如果看的人多就定个规矩。 2·求下票吧,推荐票或者月票,单更没脸说,明天开始双更了就可以小声BB两句啦,救救孩子哇,求票。 3·大纲差不多好了,我主要是想写一个有强大实力的路明非,强大到足以改写悲剧,所以这本书会给一个圆满的结局,大概。 龙族五部只看过两遍,很多细节有时候会忘记,网文的话蚊子也没那么好,请大家多多担待。 4·最后,我看了看评论,真的有人还在惦记小师妹么?九州的那个? 以上,夏猫鞠躬。 对了封面,我随便在起点给的免费里面挑的,有人会很在意么? 014 网吧 在天台那一脚,他下意识用了劲力,实际也是好奇。 当时路明非结束站桩,便在体内感应到了劲力存在,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一站就站出了劲力,怎么可能? 于是他将信将疑的踏一脚,地面振了一振,神奇诶,真的是劲力。 目前来看,这劲力有增幅力量的功效,具体的性质得等下次修出后再行体验。 不同于武侠小说中的内力,站桩修出的劲力,用了也就没了,得等下次站桩重新修出才有。 走在深夜无人的街上,路明非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强行展开武道领域的代价,没有了外罡的修为强行催动领域,终究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些许影响。 路明非并不在意,没有伤到根本,养一养也就好了。 在九州打仗那会,比这重的伤多的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他也不是没经历过,要不然小皇帝那天山雪莲哪去了,还不是都进了路明非的肚子。 掀开帘子,热浪扑面而来,淡淡的烟草气,键盘敲的噼啪不停像是战场,灯光昏黄。。 到网吧了。 将近十二点,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回叔叔家么,路明非不是很想去。 倒不是嫌弃,尽管婶婶叔叔对他算不上很好,但终究是养了自己三四年。 说来也是奇怪,刚到九州那阵子,除了不知在哪里考古的爸妈,他路明非最怀念的居然是婶婶家。 过往这东西不能用好坏来评价的,你以前经历过,在脑海里了,是你的回忆,每次想起会开心或者苦恼,但心里多少还是暖的,路明非说不清婶婶和叔叔的房子算不算他的家,但至少至少,那是他曾生活过的地方。 但路明非还是不想回去,该怎么说呢,不真实。 穿越世界啊,又不是游戏里加载个副本那么简单,进度条蹭蹭蹭走到了头,新的冒险就开始啦,勇士们准备好技能操起装备跟我冲啊! 路明非在九州经历了那么多,突然就回来了,曾经传授他武道的师傅,晚上会偷偷摸到房间给他涂药然后一起说师傅不是的小师妹,那个说着要天下人人如龙的小皇帝,还有相信着自己的年轻士兵。 熟悉的仿佛还在眼前,出门转个弯就是皇宫,挖出梅子酒来把小皇帝灌个稀烂,然后哈哈大笑的去铁石山找师傅和小师妹,这两人真是懒啊,睡着了就醒不来,风雷雨雪都不醒,路明非可嫌弃了。 明明有那么多的过往,可怎么一转眼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呢? 九州啊。 比至亲死亡更残忍的事,是你连缅怀他的地方都失去了,你变成了孤独的鬼魂,一个人在世上飘荡,有着一千个夜晚也说不完的故事,但无人听,听了也只当虚妄。 可那些虚妄是你真真切切活过的过往啊,比金子更加珍贵。 路明非想一个人呆一会,就当调时差了,一般人从美国飞中国还得调时差呢,他这可是穿越了世界,反应可大了。 路明非迷迷糊糊的,昨晚就在诺玛安排的酒店睡的,话说不愧是八百块一晚的房间啊,那床就是软。 可惜太软了睡不习惯,他就在地毯上铺了曾床单,这种行径堪比牛嚼牡丹,胖表弟穿阿玛尼。 路明非觉得吧他自己就这命,改不过来。 他总忘不了九州打仗那会,哪里有床可以睡,能找到合适的茅草都谢天谢地了,那可是乱世,一个四岁女娃值钱五个铜板,等价十个窝窝头的乱世。 “有身份证么?” 柜台后是穿着吊带热裤的网管,头戴巨大的耳机,手指在键盘上跳跃,路明非看了眼显示屏,劲舞团。 一局终了,网管女孩抽空看了眼路明非,愣了下。 “是你啊,不是出国去了么?” 网管女孩有一双也不知是化了烟熏妆还是干脆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挂在她病态苍白的脸上,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 只要死不了,熬夜继续熬,要问为什么,老娘乐意啊。 她光着脚在地上划拉两下,凭感觉找到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趴在了柜台。 路明非就闻到浓烈的薄荷气味,不是口香糖也不是硬糖,要更加浑厚。 女孩从红白格子热裤的屁股都那摸出一包烟来,抖了抖,低头叼起,将之点燃。 是薄荷味的。 她点烟时会慵懒的伸长脖子,手指纤细苍白,路明非注意到女孩手臂上烟烫的疤,星星点点,目光上移,被紫色的腕带挡住了。 “好看么?” 女孩轻轻的笑。 “好看。” 路明非很诚实。 “就是姑娘身子弱了些,要多多保养。” 网管女孩愣了愣,忽的捂住嘴吃吃的笑起来,指间的烟颤颤巍巍,气味有些冲,大约不是什么好烟。 “果然,要出国了就是不一样哈。” 她上半身搭在柜台上,测过脸来看路明非。 “你变化真大。” 路明非就轻轻的笑,他努力的想啊想,这女孩是谁,他们认识么,二十多年的记忆真是庞大,像是横亘在他面前的王屋和太行,路明非需要一把铲子才能岁岁年年的挖通两座大山,见到他生命中九州之前的人和物。 印象还是有的,模糊了些。 以前他路明非可是网吧的传奇,每次开星际后面都围了一圈人学习,为了请路传奇来一局教学他们纷纷慷慨解囊,斥巨资购置营养快线啊可乐雪碧啊甚至泡面都能加条火腿肠。 真是峥嵘岁月。 那时就有个网管女孩,踢踢踏踏的踩着双拖鞋,过来给他桌上放营养快线。 就是她。 “你说话真有趣。” 女孩吐了口烟,把她憔悴的眉眼模糊在了昏黄的灯光里。 “我听人说你不是要出国么,怎么说话文绉绉的,还叫我姑娘,亏我还特地学了两句英语,想着你这个大留学生下次来还能用上。” “什么英语,How aare you,I am fine,thankyou,么?” “你怎么知道!” “开玩笑,大留学生啊,这点还不是小菜一碟。” 然后两个人就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015 女孩 网管女孩懒懒的把脑袋放在胳膊上,从下往上的看路明非。 她止住笑。 “你真的不一样了。” “有么?” 路明非摸摸脸,怀疑是不是他跳楼时沾上了灰。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可能是变声期过了吧,男孩子嘛,都要长大的。” “你小子。” 女孩揉揉她的头发,像黑色的海草。 “不说了,上网是吧,没带身份证的三块五一小时,老规矩。” 女孩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叠叠的卡片,她随手摘出一张。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没钱。 也是,他的零花钱基本都在婶婶那,除此之外最大的收入就是卡塞尔和仕兰中学的奖学金,不过一个要等上了大学才有,一个得等高考结束了再说。 “没带钱啊。” 女孩慵懒的转着笔。 路明非愁眉苦脸的点点头,而后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对着女孩就是双掌合十,猛一低头。 “江湖救急啊姐姐!” 他可是阎罗,真正顶天立地的好汉,好汉嘛,当然能屈能伸什么的不在话下啦。 女孩咯咯咯的笑,小吊带摇摇晃晃,两条纤细的手臂白的晃眼。 “叫姐姐也没用,我啊,才不会借钱给男人。” 她吸了口烟,抿住嘴,让劣质的薄荷味烟气在肺里盘旋,久久不肯吐出,这是老烟民的抽法,也是不要命的抽法,任谁见了女孩的第一眼,都会想起月光下坟墓苍白的尸体,冰冷又死气沉沉。 这个女孩瘦弱苍白,靠着网吧的泡面和游戏维持生命,从强烈的尼古丁中寻找安慰和满足,像是一朵在黑暗角落无人问津的小小白花。 因为无人问津,所以无需名姓。 “不过我也累了,那个,你先用着。” 女孩瘦削的下吧点了点柜台里的电脑,那是给网管打发时间用的,屏幕上市劲舞团的大厅画面,一身哥特少女时装的虚拟角色打着阳伞,和网管女孩好像。 “那多不好意思啊。” 路明非说着,手脚麻利的翻进了柜台,一屁股坐在了电脑前。 网管女孩侧过头,薄荷味的烟朦胧了她的眉眼,静静的看路明非,这个少年真的不一样了,她还记得前阵子路明非在网吧的样子,尽管都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白烂话,但他的眼神变了。 从前啊,路明非总是低垂着眼,躲避着别人的目光,像是有很多心事,大概是青春期的烦恼什么的,还是个小孩子呢。 很忽然的,就在昨天,女孩听人说路明非出息了,要出国留学了,不得了不得了,以后回来那就是高材生,海归精英。 出国留学啊,那时候女孩想了想,路明非穿西装的样子,这个总是耷拉着脑袋弯着腰的死小孩,居然也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一天。 真是令人意外。 今天一见,真的不一样了,路明非的腰好直,和人说话也会看着对方的眼睛,那目光像是一汪深潭,有好多的故事。 一个男孩的成长,真是令人着迷。 “续费!” “叫你马啊叫!” 路明非回了下头,那个病弱苍白的女孩,正手脚麻利的操作电脑,刚才和路明非聊天时明明那么安静,可现在骂起人来也丝毫不含糊,像是女侠。 柜台前长头发的男生百无聊赖,恰好和路明非对上了眼,愣了下,随即一脸惊喜。 “大神!” “你终于来啦大神,来一局星际教学吧,那个美女,给大神来瓶营养快线,记我账上!” 路明非面无表情,乍看上去真有几分高手风范,然而此刻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思索着“大哥你哪位我们认识么?”这般严肃的问题。 “草,玩你游戏去,人家还要学习的好吧!” 网管女孩把续完费的卡扔回去。 “嘿我就像请大神来局星际怎么了,请客了你没看见啊,再来一桶泡面!就当我给大神的孝敬了!” “人家留学生差你这点东西啊,滚滚滚,赶紧的!” 路明非摸了摸肚子,有点想接纳桶泡面了,就是网管女孩叉着腰正骂的起劲,他突然说“好啊给我泡面不就是星际吗本大爷教你啊”,是不是有点投敌的嫌疑? 而且星际吧,说实话他连怎么登陆都给忘了,真人PK还差不多,时隔二十年再握住鼠标,路明非没有想象中的雀跃满足,只觉得茫然。 路明非的目光又落在网管女孩的背影上,她真的好瘦,像是风中摇曳的小白花,那种开在野地里叫不出名字的星星点点的白色的花,随便踩一脚就会死,可来年春天下一场雨,风再一吹,小白花又漫山遍野的开了。 路民非握住鼠标,继续迷茫,他该做什么? 星际么,以前很喜欢玩的,或许也谈不上喜欢,就是单纯的消遣时间。 想一想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啊,抗战都胜利了,生个孩子他也成家了,再怎么的喜欢也该淡了。 别说喜欢不喜欢这么文艺的事了,就一点,现实的,账号密码呢? 路民非盯着QQ的登录界面发起呆来,脖子上一条红色围巾的胖企鹅笑啊笑,路明非有种冲进屏幕掐住这胖鸟的脖子,大喊“我密码是多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冲动。 冷静点,路明非,想一想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密码肯定就是生日的排列组合啊,这还不是信手拈来! 看看信手拈来,我路明非随口就是成语,聪明吧。 路明非自顾自笑起来,倒是把网管女孩看愣了,心想这是咋了这么开心,再瞄一眼电脑屏幕就更茫然了。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留学生就是不一样啊,笑点也与众不同,有事没事还输错密码玩,爱好真别致。 网管女孩感慨。 几次尝试后路明非果断选择找回密码,果然还是忘记了,但路明非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听说每个人的脑容量都有上线,一生中能记住的事情就那么多,所以经常遗忘以腾出记忆的空间来。 他的脑子就被武学给填满了,路明非曾在天地阁读了三年书,阅尽天下武学以创出开天桩,却也在这个过程中将天下武学烙在了脑海。 无论武当少林或者峨眉,天下有名有幸的武功绝学,尽在他脑中,说一句路明非是行走的天地阁也不为过。 所以了,他把脑容量用来装了武学,至于账号密码这种小事,早给忘了。 016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路明非按着流程找回密码,一下下点着鼠标,页面跳转到了密保问题。 【1·您目前的姓名是?】 路明非声色的打字,阎罗。 敲下确认件前停住了,连连删除,他看了看显示屏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吐了吐舌。 “你是路明非啊。” 他小声的说。 【2·您的学号是?】【】 【25】 【3·您配偶的姓氏是?】 路明非眨了眨眼,如遭雷劈,呆若木鸡,神志不清。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穿越到自己设置密保的时间点,掐住那个衰小孩的脖子死命摇,然后用上佛门狮吼功的法门配上大喇叭,就《功夫》里神雕侠侣那种,凑到路衰仔的耳边就吼。 “醒醒,你没有女朋友啊老弟!” 人就是这样,总会做些让自己恨不得当场跳楼的蠢事,谁没有在校服上写“寂寞”“孤独”呢,谁没有用铅笔在书桌上写“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呢。 当时觉得自己有多帅,过两年回头看,就有多想去死。 路明非现在什么心态呢,别看这人十七八岁的样子,躯体里可是天下第一的灵魂,还是令武林闻之丧胆的阎罗。 你就想象拿着把大剑感慨无敌真是寂寞的独孤求败,突然有一天回到小时候,发现九岁的小败正和同村的二狗比谁尿的远,完了裤子也不穿就骄傲的走来走去,雄赳赳气昂昂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说我老厉害啦老厉害啦,你们尿尿都尿不过我! 估计独孤大侠会给年幼的自己一个痛快吧。 想必闻名天下的独孤九剑用来送熊孩子归西也一定很是利落。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路明非痛苦的捂住脸,配偶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阎罗大人脆弱的内心,认真地,他想去死。 吸口气,好吧,想一想,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样的密保问题确实是他路明非的风格。 能怎么办,认命吧。 答案其实很简单,以路明非那文明仕兰中学的暗恋,配偶姓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 【陈】 陈雯雯的陈。 回答正确,可惜没有香槟。 路明非重新设置着密码,慢慢也露出了笑来。 他拄着下吧,思绪飘远,原来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啊,偷偷的把这个女孩的姓用作密保问题,好像还在日记里写到过她的名字,回过头去看少年人的暗恋真是青涩又美好,只要女孩路过时不经意的笑就能开心上一整天。 学生时期的爱情很幼稚的,他们不会考虑彩礼啊结婚啊还有孩子未来的学费奶粉费。 他们根本就不懂这个世界,也不懂时间的力量,却随口就把天长地久和海枯石烂挂在了嘴上,勇敢的横冲直撞。 但多美好啊,像阳光下五颜六色的泡泡,绚烂又脆弱,只是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一下午的书,醇厚的温馨就在心里荡漾,收藏为一辈子的回忆,是将来你白发苍苍了就会小心拿出的珍宝。 曾经有个男孩或女孩傻傻的陪你看书,不言不语,有时候你会想这人真是个笨蛋,主动说话会死啊,可每次想来嘴角都会翘起。 登上了,咳嗽声敲门声接踵而至,瞬间将人拉至兵荒马乱的战场。 列表上投向闪个不停,右下角的小喇叭也跳啊跳,新消息,好友申请,一股脑全砸了过来。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一一点开,他操作鼠标的样子像是退休大爷,看屏幕上的字也凑的很近,就差一副老花眼镜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就完美了。 消息都是以前一起打星际和班里的人,他们发来祝福,说恭喜你啊明非要留学了,路明非就一个一个回了谢谢。 “明非,昨晚怎么没上线,来把星际啊。” 老唐喜感的投向跳了跳。 路明非好一番回忆,对了,是他一起玩星际的网友,自称美籍华裔,还给他做了一晚上的面试辅导,是个很有趣的人。 路明非的表情柔和下来,不知怎的,老唐总让他觉得亲切,很难得,能让他觉得亲切的人真的不多,没来由的,路鸣泽的脸就跳出来,那个庄严如暴君的小男孩,亲切么,是弟弟啊,忽然有些想他了。 呸呸呸! 路明非甩甩头,用力的把这般恐怖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怎么可能会去想个小孩,还是个小男孩,路明非宁愿去想陈雯雯也不要想路鸣泽,至少陈雯雯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不对,陈雯雯已经有赵孟华了,已经是别人的女孩了,而且现在的路明非还喜欢她么,似乎一点也不。 “我要去美国啦。” 路明非给老唐回消息,一边笑一边敲键盘,真奇怪,明明只是个网友,打过几局星际,最大的交集就是面试辅导。 可路明非和老唐聊天,熟识的好似固有久别重逢。 他在安妮宝贝的书上看到过,说在云南有种地方牌子的烟,月白色的烟盒上盛开有大簇火红的茶花,一旁有行小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路明非忽然就有将这句话打给老唐的冲动。 真的是,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现在了脑海,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路明非笑着跟老唐说他要去卡塞尔的事。 老唐消息回的很快,字里行间都是感同身受的雀跃,说着等明非你来了美国,我带你坐灰狗啊。 对了还有热狗,虽然哥哥我穷吧,但热狗和灰狗保够! 路明非都能想象老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 于是他笑着打字。 “好啊,吃穷你。” 老唐发来哈哈大笑的表情。 “不说了,我来活啦,明非下次找你玩。” “好啊,我带你玩拳皇,真男人就要拳拳到肉。” “可以,玩游戏这方面,我老唐还没怕过谁。” 老唐的头像灰下去了,路明非安静了一会,摇了摇头。 他好像,交上朋友了。 “留学生,外面有人找。” “谁啊?” “嗯,” “是个小男孩。” 网管女孩捏着下吧,沉思。 “很好看的小男孩。” 她强调。 路鸣泽那张圣徒与暴君结合的脸又跳了出来。 说道好看的小男孩,路明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PS:我查了查,似乎茶花烟的包装已经改了。 那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小诗没了,已成绝唱。 甚是可惜。 夏猫,球票。 017 灵视 “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人很老实。” “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管。” “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 网管女孩很是嫌弃。 她说了说小男孩的情况。 路明非就展开了想象,那是身穿剪裁得体小西装的路鸣泽,安安静静的坐在路边,跟人说没关系的我在等哥哥,没有他允许我不能打扰他的,要有礼貌。 一个又懂事又好看的小男孩,学着大人模样的认真说不要打扰哥哥,他会生气的,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又有谁能挡得住呢? 也难怪网管女孩用一种“你是垃圾吧”的眼神看着路明非了。 心情忽然就沉重起来了呢,这是什么,负罪感么? 路明非跑出网吧的背影略显狼狈。 左右张望,很快确定了,路灯昏黄,路鸣泽就站在路灯照不亮的角落,孤独又安静。 黑色肃穆西装的小男孩安静的站在黑暗里是如此和谐,他就是君王,锁立之处便是他的国,。 他说不要光,于是所有的光都要绕道。 “哥哥你来啦。” 路鸣泽说。 他是在笑的。 那尊黑夜的君王不见了,堕天的路西法包下了一整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用来把他的黑羽涂成白色,好去赴一场千年万年的约。 大灰狼日日夜夜的想和小白兔做朋友,于是他收起爪牙修炼微笑,献出全部的忠诚不留余地,只为了能靠近小白兔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一个厘米。 “我就知道是你。” 路明非说。 “不要随便跟人说些容易误会的话啊,搞得我好像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一样。” “自己一个人去上网玩游戏,把可爱的弟弟丢在街上吹风什么的,我才不是这种恶劣的人。” 路鸣泽乖乖站着,不说话,安静的听路明非的数落,嘴角有淡淡的笑。 “我知道啦。” 他小小的声音说。 “哥哥。” 要毁灭世界以发泄怒火的暴君,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对着小白兔递出棒棒糖,说不生气啦不生气啦,我们还是好朋友嘛。 但路明非已经不是小白兔了啊。 他是阎罗。 “你怎么又来了。” 路明非随意的蹲下。 路鸣泽看了看他,挪到了哥哥身边,就喜滋滋的也蹲下来。 “我这次打招呼了哦。” “知道知道。” 路明非在听网管女孩说那会就猜到了,这是路鸣泽在跟自己打招呼呢,翻译过来就是“哥哥我想见你啦,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嘛” 要不然路鸣泽费工夫拉普通人进领域做什么,还不是让人给路明非带话。 而路明非走出网吧见到路鸣泽的刹那,也自然而然进了这小孩的领域,他也没有反抗,这是自愿的。 “总是开着领域会很辛苦哦,你的话,下次想见我直接过来就行了,或者弹个视频,现在科技可发达了。” “我知道啦。” 路明非看了眼路鸣泽,这小男孩的笑清澈透亮,那些重叠的暴君和圣徒都不见了,他身边的路鸣泽只是个单纯且天真的孩子。 他的弟弟。 路明非听出了这小孩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啦,下次还会。” 他叹了口气。 “哥哥你居然叹气诶,真稀奇。” “很苦恼啊,被一个让人操心的熊孩子赖上了。” “就算是哥哥,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晚上,在天台,明明是哥哥叫我过来的呢,最后却怪我没有打招呼。” “我叫你?” “是啊,灵视。” 路鸣泽笑吟吟的说。 “是哥哥你开了灵视哦。” 凌晨一点,这座城熄灭的灯依次亮起。 以两兄弟为中心。 沉眠的城一下醒来。 音响里是周杰伦的夜曲,诉说肖邦黑色的悲伤,乌鸦告死。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有人在哭,狂笑,舞蹈,把利刃刺入胸膛,山岳般的巨物仰天悲鸣,祂有一双流淌着燃烧黄金的瞳孔,要把这世界也给点燃,那是无与伦比的暴怒。 “我忽然感到悲伤深处是空无一物。” 说这话的路鸣泽忧郁的像个诗人。 他们坐在天上。 路明非看人间燃烧有如火海。 “这是什么?” “灵视。” 路鸣泽站起,提着青铜马灯,灯光锁不及的黑暗中,扭曲的影子狂笑悲号,张牙舞爪。 “安静。” 路鸣泽如是说。 于是万物吸声。 黑影们驯服颤抖,敬畏又虔诚。 “哥哥,来吧,我带你看看。” 他回头,半脸隐没于黑暗,半脸又呈现于光明,但看向路明非,又温柔的笑了。 “好嘞。” 路明非左顾右盼,惊叹连连。 “这特效,考虑考虑,做个游戏怎么样?” “虚拟游戏知道么,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取消登出键如何?” “好主意诶,就是有点麻烦。” “说道游戏,哥哥你想要PS4吗,我手头有部二手的低价出啊。” “PS4,嗯,这是什么?” “不是吧,哥哥未老先衰啊,前几天你睡觉前不是还梦想着买PS4去玩刺客信条吗,这么快就忘了?我做弟弟的很是担忧啊,看来比起游戏机,哥哥你更需要黑枸杞哦。” “去去去,不就是游戏机么,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忘了。” “看哥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呢。” 世界在末日。 万事万物都要归墟。 不只是悲伤的深处空无一物。 复仇的终点也空无一物。 于是世上仅剩的两人行在天上。 他们在末日中讨论着游戏。 说信仰之跃说万物皆允万事皆虚,说为了部落说霜之哀伤,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争论为什么霜之哀伤听来高雅,而火之高兴就让人想笑道死。 真是深奥的课题啊。 当有这么一天,世界走向末日,你会如何度过? 在北大学生和余秋雨的问答中,有以下对话。 问:有很多世界末日的预言,您相信吗? 答:我还没有发现相信或不信的根据。 问:如果那天真的降临,您会做什么? 答:指挥学生驱赶那些用谣言散布恐慌和仇恨的人。 问:您自己的表情呢? 答:用安静的微笑让人安静,安静地走向灭寂,是一种最有尊严的福分。 用中二的话来说,就是让这个世界看看,我等生而为人的尊严。 末日了就想看我痛哭流涕么,没门。 至于路明非,他在这末日的世界中和路鸣泽讨论雪人兄弟,就小霸王上插卡玩的游戏,童年回忆啊。 不得不说,雪人兄弟真是有趣,一蓝一红的两个小雪人,吭哧吭哧的打怪兽救公主,还有变大变小的药,吃下去能放光波的蓝瓶。 路明非和路鸣泽你一句我一句,世界在燃烧,他们已经从小霸王讨论到了4399。 路明非笑着,他总是笑的,无论何时,师傅死了他也笑,第一次杀人他也在笑。 也不是变态啦。 只不过,大概是这样吧。 其实是连路明非也不知道,除了笑他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以面对这个世界。 PS:我忽然感到悲伤深处是空无一物。——七堇年 018 混血种与龙 “到了,哥哥。” 路鸣泽说。 他双眼流下金色的泪来。 “兄弟你在哭啊。” 路明非惊诧。 路鸣泽摇头。 “在哭的是你哦。” 路明非茫然,心脏被子弹击穿了,可找不到枪手。 他就笑起来,却不知此刻的笑有多勉强。 “胡说,你看看,我在笑啊,明明流眼泪的人是你,说什么我在哭,真是奇怪的小孩。” 路鸣泽就用一种悲哀的目光静静看他。 直到路明非的笑逐渐敛去,复归沉默。 “真是残忍啊,哥哥。” 路鸣泽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你不会悲伤,也不会孤独。” “因为有我啊。” 他说。 “我在替你哭。” 路明非一下子回到了师傅死的那天。 他说明非啊,你不会悲伤,因为有人在代你悲伤。 那时他觉得师傅真是矫情。 今天,替他哭的人出现了。 路鸣泽掏出一面镜子,举起来,路明非就从中看到了面容威严又沉默的少年,双眼流淌的黄金有如熔岩。 那是他。 “你的黄金瞳,哥哥。” “黄金瞳?” 路明非与镜中的少年对视。 那双金色的眼中有皇帝般的孤傲。 “这是什么?” 路鸣泽不答,只是收起镜子,举起马灯。 “看啊,哥哥。” 那是黑暗的囚牢,墙壁上刷着腥臭的血,裹着麻布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嚎,像是厉鬼。 某一刻,女人高高隆起的腹部蠕动起来,鲜血喷涌如泉,覆盖鳞片的利爪闪电般探出,缓缓张合,蟒蛇一样吞吐信子。 女人的悲嚎里都是绝望。 有繁冗的诵经声响起,在囚笼四周,面目不轻的人们匍匐在地,嘴唇蠕动快速的念诵经文。 他们在祈祷。 向女人腹中的怪物祈祷。 那怪物爬出来了。 他来到人世间的第一件事,是割断人类母亲的喉咙,痛饮其鲜血。 人类骚动,惊呼,士兵架着长矛刺向囚笼中的怪物,那怪物四肢灼地发出威胁的嘶吼,他刚刚来到这世上,已是老练的猎手。 路鸣泽蓦然的俯视这一切,他就是这样的,所有的温柔只为了哥哥,但骨子里他就是个暴君,凡忤逆者皆死的暴君。 “真难看啊。” 路明非说。 “你也这么觉得么,哥哥。” 路鸣泽用一种悲悯或是鄙夷的语气说。 “这就是人类。” 他们继续前行。 “混血种。” “人类图谋神明的力量,因欲望而诞生的产物。” 路鸣泽指向世界的尽头,冰山上趴着黑龙的尸体,他是如此巨大,一片鳞甲就堪比三层的楼。 “黑王,尼德霍格。” 路鸣泽见了黑龙的尸体,就快意的笑起来。 “人类锁崇拜的众神之王。” “呵。” 他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对路明非说。 “哥哥,你看到了么?” “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黑龙,还有混血种。” “是人与龙的混血种么?” “哥哥从来都不让人失望。” 两人继续行在天上。 “请允许我讲个故事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国王和皇后生了个皮肤像白雪一样的公主么?” “真是的,才不是童话哦。” 路鸣泽眉眼弯弯。 “是史诗呢。” “彼时,龙族统治着世界。” “至高的黑皇帝分裂出地水火风四大君王,再将世界分别赐予” “青铜与火,大地与山,海洋与水,天空与风。” 伴随他的诉说,世界变了模样。 有巨大的黑影衡略过天空,快的击穿了音爆。 海洋波涛汹涌,庞然的未知生物猛的跃起,祂的背脊宽厚有如陆地。 而陆地上升起青铜的国,龙类杀死金属,又将之复活,在这过程中赋予其属性,甚至玩弄灵魂,融入器皿,名曰活灵。 这是奇迹般的技术,是青铜与火的权柄,名为炼金。 两人继续前行。 从远方的地平线走来两个奇怪的家伙。 山岳般的巨物威严四顾,那双独属于龙王的黄金瞳亮的能刺破苍穹。 祂的身躯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创作了《大卫像》的米开朗基罗见此也得跪地痛哭,然后亲手砸毁大卫。 只因在祂面前,誉为人类雕塑最高杰作的大卫也不过稚童在拙劣的玩弄泥巴,可笑至极。 但龙王却如稚童般亦步亦趋,跟随在娇小的人影身后,两者孤独的于大地行走,世界寂寞的只剩下彼此。 娇小的人停步,于是巨物慌忙立正,那人转过身来,轻柔的抚摸巨物嶙峋的甲,巨物温顺的吐出了舌头。 风带来了巨物开心的笑。 还有娇小人而轻轻的叹息,是如此悲伤。 有个女孩在说。 “哥哥。” “我的哥哥。” 一听就让人要掉下了泪来。 天上的两兄弟投来久久的凝望。 那女孩带着巨物走远了。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千年又千年,直到世界的尽头。 “某一日,四大君王向着最高的王座举起叛旗。” “天空大地和海洋,全都染成了红色。” “那是火和血。” 路鸣泽执着马灯,在前引路。 他们已走过了黑王的葬礼。 冰山上匍匐着皇帝的尸体,人类前赴后继,他们用青铜炼金的器具凿开黑王的头颅,白色的液体喷出,压力之大竟将人顶到了天上,大雾似的蒸汽快速的扩散,无数的人死去。 路鸣泽指着祂,笑容纯真。 “看啊,哥哥,他死啦。” “不知道会爆出什么?” “至少也该给三件史诗吧。” 路明非说。 “尼德霍格的话,如果我是设计师,首杀这家伙的奖励大概是暗黑冠冕之类的东西。” “看来你对游戏也很有研究呢。” “哪里哪里,当然没哥哥厉害啦。 两兄弟聊了两句,继续前行。 他们再次见到了最初的那一幕。 囚笼中怀胎怪物的女人。 路明非平静的穿行而过。 道路两旁是隐约的火,照亮了一位又一位女子悲惨的一生。 “这是混血种的由来。” 路鸣泽说。 “在黑王死后,四大君主陆续沉眠,人类从龙类的手中,接过了世界的权柄。” “但欲望啊。” 路鸣泽轻轻的笑。,像是魔鬼。 优雅又致命。 “人类窥见了龙王的伟力,于是生了贪念,他们也想染指至强至暴的权与力,便把年轻貌美的少女以祭品的名义,送给了龙。” “做什么?” 路明非脱口而出。 “嗯,哥哥,你以为混血种是哪里来的?” 路明非想到什么,抿了抿唇,低声的问。 “那,龙类能变成人么?” “我是说体型,还有外貌。” “可以的。” 还不等路明非松了口气。 “但高傲的龙类不屑于此。” 路鸣泽说。 他顿了顿。 “不过,某头母龙除外。” 019 言灵 “总而言之,人类的始祖将少女献给龙,然后把怀有龙胎的女人关进囚笼,性格温顺的婴儿留下,残虐的处死。” “于是,一代代的选择淘汰,人类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黑暗中,祭司颤抖的捧起婴儿。 这孩子生来就有一双尊贵的黄金瞳,体表覆盖青色鳞片,他奇迹般的没有狩猎人类,展现暴虐,只是吮吸手指,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 以人类的意识,驾驭龙类的伟力。 婴儿不知道,他的啼哭,将拉开混血种绵延数个千年的历史大幕。 铁与火,血与泪,红与黑,阴谋和背叛,崇高和牺牲。 还有,复仇。 祭司颤抖似的狂笑,如癫似狂。 “你看,这就是混血种。” 路鸣泽说。 “哥哥,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狼和狗。” “人类在教科书里写他们的祖先是如何驯服的狼,用高高在上的笔触,万灵之长。” “但他们啊,万年前曾对自己的同类,用过相同的手段。” “混血种。” 路明非想到了诺诺。 “就是说,所有的混血种,都有一双黄金瞳么?” “黄金瞳是龙血的象征,混血种只是窃取了龙类的权柄。” “那你呢?” “我?” 路鸣泽微微欠身,挂着矜持的笑,像黑执事里的塞巴斯蒂安,恶魔管家。 “哥哥,您的弟弟可不是那种卑劣的东西哦。” 他口中的东西,是指混血种。 不是混血种,可你分明拥有一双璀璨的黄金瞳啊。 路明非想。 “到此为止吧。” 路鸣泽说。 “还记得我们出发的理由么?” “灵视?” “正是如此,哥哥。” 路明非把青铜马灯放到一旁,席地而坐。 黑暗如潮水四散,路明非惊讶的发现,他们如今锁立之处,正是死去黑王的头颅。 路鸣泽笑着拍了拍身旁,招呼他。 “来呀,哥哥。” “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王座呢。” “吓我一跳。” 路明非手脚麻利的坐下来,心有余悸。 “你刚才那语气,我差点以为这是青楼。” “来呀,老爷,过来玩呀。” 路明非捏着嗓子学。 “就这样。” “哈哈哈。” 路鸣泽已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那身精致昂贵找不到一条褶皱的西装,麻布一样揉成一团。 “是啊,哥哥。” “什么尊贵的黑王,就是青楼,在我们面前,他谈何尊荣。” “不愧是你呢,哥哥。” 笑累了,他坐好,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做在黑王死去的头上,四条腿摇摇晃晃,眺望远方。 “给哥哥看这么多,主要是想说明何为灵视。” “混血种是体内流淌龙血的人类,但并非生来就觉醒黄金瞳。” “最初,每个混血种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或许体质更强,智商更高,但强度有限。” “他们体内的龙血处在沉眠的状态,哥哥你可以理解成隐性基因,嗯,其实用第二人格解释更加合适。” “混血种都有两个人格,一个代表了人类的理性和克制,一个代表了龙类的残虐和暴力。” “一般混血种的第二人格都在沉眠,若想将之唤醒则需要一个契机,比如超强度的精神刺激,或者言灵和龙血。” “言灵?” “这是什么,你没说诶。” “不是很重要啦,比起你我的力量,言灵只是小把戏而已。” “嗯,如果哥哥你很想看的话。”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 远方便升起了太阳,巨大的蘑菇云,而后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千里迢迢的赶来,路鸣泽挥挥手又重归平静。 “烛龙,言灵序列号114,青铜与火曾以此灭世。” “好像大日见我啊。” “大日见我?” “一种外罡绝学,需先修出炎帝尽,破坏力很强。” “这样啊,就是哥哥你之前说的武道么?” “嗯,不说这个了,是叫烛龙吧,这就是你说的言灵,威力不错啊。” “不愧是哥哥,对烛龙都只用不错这样的评价呢。” “但是,其实烛龙很强的哦,至少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言灵烛龙已是传说一样的存在了。” “对于绝大部分的混血种而言,他们锁能使用的言灵,其实只有这种程度。” 路鸣泽这次没打响指,他一点,一团明亮的光便出现,明亮到令人真不开眼,无法直视。 路明非满是好奇。 “这是什么,灯泡么,好亮,怎么一点威力都没有?” “言灵炽日,序列号28,具体效果就是哥哥你看到的这样,换成游戏的话讲就是给附近单位造成致盲效果,看不到了。” 路鸣泽一摊手。 “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路明非点点头。 “这就是言灵。” “嗯,混血种编订了言灵周期表,以强弱和危险程度将言灵排序,序列越高也就越危险,当然破坏力也越强。” “还有这些言灵的名字,也是混血种定下的,他们本来呢是以龙文命名,但混血种又不懂龙文,就起了这些名字咯。” “归根究底,言灵的本质就是以龙语引动元素的力量达成某个效果。” “看起来,好像和动漫里的超能力差不多,白金之心之类的。” “哥哥说的对,时间灵和刹那,这两个言灵就和白金之心相似,也能影响到时间。” “这么说来,你的领域,其实是言灵咯。” “不,哥哥。” 路鸣泽笑。 “是权柄。” 路明非摆摆手。 “嘛,不管叫言灵还是叫权柄,总之就是虚拟世界一样的东西对吧,梦境之类的。” 他转而兴致勃勃。 “所以说,能做虚拟游戏么,用你的权柄还是言灵什么的,我出创意,就武侠背景的世界怎么样。” “这个以后再说啦。” 路鸣泽强行拉回话题,脸上简直明晃晃的写着“真拿你没办法啊哥哥”这一行字。 没办法,哥哥他就这样,千年前万年前也这样,毕竟是他的哥哥啊,比世界还重要的哥哥。 “这就是言灵了,然后我刚才说到了混血种的双重人格对吧,从古至今,他们为了唤醒血脉中龙类的力量,令他们的第二人格复苏,使用了种种办法。” “粗暴点的直接饮下龙血,若混血种能挺过狂暴的反噬存活,第二人格也能自然而然的苏醒。” “但这个办法死亡率太高,于混血种而言龙血的力量过于强大,直接饮下龙血的人大概率得到的不是伟力,而是死亡。于是他们便总结了一套温和的仪式,类似黑巫术,年轻的混血种们在祭司的引导下聆听祷文,喝下草药,伴随篝火旁迷乱的舞蹈,刺激体内的龙血,从而觉醒第二人格,点燃黄金瞳。” 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 要上第一个推荐啦,追读很重要。 于是夏猫灵机一动,热乎乎的加更规则就出炉啦。 时间呢截止上架吧。 1·推荐票每满300加一更,以前的也算,换言之就是到上架为止的推荐票数量除以300就是加更亮。 三百应该不会很过分吧,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了,上架起码也有一个月吧,最少也能加一更的不是。 2·打赏 一更舵主家一更。 至于盟主,夏猫,他们骗你的,新人新书怎么可能会有盟主呢,那是在梦里呀。 以上,新人新书好像不怎么需要月票吧……要推荐票主要是为了追读,大家的追读很重要哦。 另,假如上了三江,就加三更。 所有的加更在上架后开始还债。 推荐票计算起点主站的,毕竟这本书发在起点。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0 哀伤 “当然,时代在进步,如今的混血种觉醒有一套相当简单的办法,至于具体是什么。” 路鸣泽恶劣的笑。 “”过几个月,哥哥你就知道啦。 “谜语人给我滚出哥谭啊!” “嘿嘿。” “重点来了哦,哥哥。” “所谓灵视,就是混血种在觉醒龙类人格时,锁看到的幻象。” “往往是他们的过往人生中最悲伤的事。” “当然,这只是混血种的浅薄认知。” “与黄金瞳一样,灵视现象也是混血种自他们的龙类祖先处继承的遗产。” “哥哥,我需要强调一点。” 路鸣泽竖起食指。 “龙类是不死的。” “除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外,龙类事实上还触及了灵魂的领域,这是混血种所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权柄,他们以为现代科学已经抹平了自己与龙类的差距,但关于灵魂的奥妙是一条鸿沟横亘在人类与龙类之间。” “人类一天不能理解和为灵魂,他们就一天不能触摸到龙类的座。” “正是因为龙类对灵魂的深刻理解,奠定了他们茧化轮回的基础。” “是的,轮回。” 说道这里,他看了眼路明非。 哥哥现在好像自称是,阎罗。 路鸣泽漫长的生命涉猎极多,古东方的神话也在其中。 神话中,阎罗是司掌阴府黄泉的神祇,同时也掌管轮回。 而轮回,是龙类不死的秘密关键。 司掌轮回,差不多与掌握龙族生死等价。 阎罗,哥哥有什么特殊的计划么? 路鸣泽想。 他面上不显,仍是笑意盈盈,继续诉说。 “刚才说到轮回。” “具体的也很简单,龙类会在生前留下复活用的茧,待他们死亡,灵魂便会转移到茧中,等待预先设定的时间醒来。” “而缸刚苏醒的龙类,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记忆,这是他们最脆弱的日子,也长长伴有灵视的发生,直到他们找回龙类的浩瀚记忆和力量,灵视方才停止。” “也就是说,只要体内有龙血的,都有灵视现象。” 路明非总结。 “我知道了,所以,你说这么多,就为了跟我普及冷血爬行动物的家谱么?” “不是的,灵视,灵视啊哥哥。” 路鸣泽无奈又宠溺的笑。 “我最开始就说过的吧。” “在天台,是你叫的我呀。” 他晃着腿,望向天边暮气沉沉的太阳。 “或许哥哥你不知道,那时,你已点燃了黄金瞳。” “哪怕只有一瞬。” “而我。” 他笑弯了眉眼,是很好看很精致的模样。 “就是哥哥的灵视哦。” 英国贝克街有杜莎夫人的蜡像馆,那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曾给伏尔泰制作蜡像,她的作品和真人站在一块,便宛如双胞胎一般真假难分。 周董也有一座在香港杜莎夫人的蜡像,还被他写进了超人不会飞的歌里。 杜莎夫人的蜡像师闻名全球,是该领域的精英,他们很是自信,似乎天下就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人。 但假如让他们见了此时的路鸣泽,怕是抓耳挠腮,拿着工具也徒呼奈何。 毕竟,凡人又岂能描绘神灵的容貌呢? 这小孩还是挺好看的嘛。 路明非想。 “等等,不对吧。” 他大呼小叫。。 “你不是说灵视都是悲伤的事么,那为什么我的灵视会是你!” 路鸣泽只是笑,明明那么温柔,可不知怎的,路明非觉得这小孩就是好哀伤好哀伤,哀伤到已说不出了话语。 该怎样表达那般的痛苦呢,不是简单的说像海潮一样就能形容的。 这么说吧。 年少时你看电影,会为了其中角色的爱情和离别而流泪。 而当你长大了,经历了爱情,也经历了离别,再看到电影,想起一些人和事,却已经哭不出了。 只是单纯的难过。 路明非有些心慌。 “好吧,你说是灵视,那就是灵视好啦,都听你的。” “所以我也是混血种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我的某个祖先也是会飞的大蜥蜴咯。” “元素吐息呢,啊呜啊呜,怎么没火球啊,不是按你说的我都点燃黄金瞳了么,这美瞳质量有瑕疵啊,给不给保修啊。”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有些慌,开玩笑,他堂堂阎罗大人居然也有心慌的一天。 但这是没道理的啊,看到路鸣泽的脸他就难受,想抱住这个小孩痛哭,然后把这个世界一把火烧成个灰烬,只剩下彼此。 这还是他么? 路明非晃了晃头,动用外罡的武道意志,强行镇压诸多杂念。 脸色白了白,但心慌也没了,他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如果他没有去过一趟九州,修成了天下第一,如今这些杂念涌现,怕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将是连他都觉得陌生的样子。 “都说了啊,是言灵,没有元素吐息哦。” 路鸣泽说。 “而且,哥哥你才不是什么混血种呢。” “难不成我还是条龙啊。” 路明非不假思索。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 半信半疑的去看路鸣泽,这小孩笑眯眯的,越看越像黑执事的塞巴斯蒂安。 “等等,你其实不是龙吧,你根本就是个魔鬼吧,成天穿西装文质彬彬的。” {我倒想啊。} 路鸣泽忧心忡忡的叹气,双手托住下吧,苦恼极了。 “本来我计划跟你坐交易的,没想到哥哥你都这么厉害了,都能否定我的权柄,计划胎死腹中啊。” “交易?交易什么?” “当然是,哥哥你的生命啦。” 路明非一拳头打在他头上。 “胆真肥啊,敢打你家阎罗大人的主义。” “过分,很痛诶哥哥!” “不过,如此一来,交易生命,你果然就是个小魔鬼吧!” “不是这样的,哥哥。” 小魔鬼乖巧的摇摇头。 “我和你一样,都是怪物哦。” “怪物?” 路明非有些头大。 “刚才不是还说龙类和人类的相爱相杀么,你也没提到怪物啊,这怪物又是哪里跳出来的设定,解释解释啊魔鬼老弟。” “解释的话,要怎么说呢。” “怪物就是怪物啊。” “你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也没办法的嘛。” “总之,怪物就是怪物咯。” 021 何为阎罗 路明非揉揉脸,用力的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 路鸣泽有些疑惑。 “哥哥你这是?” “就是道歉啦。” “原来在天台是我的灵视叫你出来,不是你拉我进领域,我还驱逐了你,这是我的错。” “所以咯,既然错了就要认,我阎罗可不是什么赖账的无耻之徒。” “嗯嗯,哥哥是大英雄呢。” 路明非沉默下来。 他微微低头,轻笑一声。 “大英雄,呵。” “我说,你一定要叫我哥哥吗?” 瞬间,路鸣泽的脸显出前所未有的严肃来。 “哥哥就是哥哥,唯独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你。” 如果失去你,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他在心里说。 “我知道啦。” 路明非笑。 “别这么严肃嘛。”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路鸣泽忽然觉得,此刻坐在身边的哥哥,好绝望。 像是坠入了深渊,永夜无光,他一直往下掉啊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救赎。 路明非听到有个脆脆的女声叫自己。 “路师兄!” 那孩子是笑的。 她说路师兄太厉害啦,师傅都说了,将来是会有大成就的呢。 “那什么是大成就呢?” 路明非逗她。 女孩就想啊想,小小的手抓脸,急的团团转。 “大成就,就是大成就。” 她大声的说,好似只要你的声音足够的大,就能把全天下的人都给说服。 “小师妹是个蠢小孩呢。” 路明非刮她鼻子。 “才不才不才不!” 她双手向后伸,小母鸡似的扇啊扇,气势汹汹。 “我才不蠢!” “那我问你,一只笼子里有鸡和兔,已知鸡有两条腿,兔有四条腿……” 路明非一脸和蔼。 小师妹已双眼蚊香似的转圈圈了,小鸡和小兔子跳来跳去。 “又在偷懒,今天的桩站了么,给我滚出来!” 师傅好功夫啊,屋顶的瓦都掉下了灰。 路明非耷拉下脸,乖乖的去站桩了。 小师妹还在掰着指头和小鸡小兔子做斗争呢。 “蠢小孩,就是蠢小孩。” “怎么了,哥哥?” “没事没事。”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在心里说了句。 大成就啊,大成就便是天下第一咯。 小师妹。 “哥哥是想到了谁么?” “嗯,也是个每天叫我哥哥哥哥的人。” “这样啊。” 路鸣泽双瞳的金光岩浆般炽烈。 “那是谁呢,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呀。” “已经死了。” 黄金瞳暗淡下来,路鸣泽轻声说。 “这样啊。” “所以,叫我哥哥,可是很危险的事呢。” “我才不怕。” “而且,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大英雄。” 路明非说。 “我是阎罗啊。” 路鸣泽眯了眯眼。 “哇,阎罗。” “你知道什么是阎罗么?” “嗯,神话传说中的阴府主人,跟鬼王一样的神明,类似西方神话的撒旦,北欧的哈迪斯,司掌轮回,是这样吧,哥哥。” “没这么复杂啦。” 路明非轻描淡写的摆手。 “只要杀人就好了。” “杀的人足够多,你就是阎罗。” “那得杀多少人呢?” “嗯,我想想。” “一千个?一万个?” 路明非挠了挠头,愁眉苦脸。 “好烦,记不清了。”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 “总之,几万人以上吧。” “要不然,你以为阎罗这名头跟你开玩笑呢。” 这人又嘻嘻哈哈的笑了。 “怎么样啊小魔鬼,你不是还计划跟我做交易么,考虑考虑,我可是阎罗,死在我手里的外罡就有十几个,怕了吧!” “怕了怕了,请大侠饶命!” “哼,什么大侠,我阎罗专杀大侠的好吧!” “那就请阎罗大人饶命咯。” “哈哈哈好说好说。” 两人一阵笑闹。 过了会,重归寂静。 “哥哥,你还难过么?” “一点,也不。” “是啊,你已经忘了。” “喂,我问你啊,小魔鬼。” “还想和我做交易么?” “想啊想啊,当然想。” “理由呢?” “不能说。” 路鸣泽调皮的笑。 “哥哥你吃过生日蛋糕吧,许愿要闭眼,一个人在心里对世界说出愿望,然后谁都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啦。” “所以哦,交易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不能说。” “说出来,就不灵啦。” 路明非点点头。 “我没吃过生日蛋糕。” “哈?” “不过我吃过长寿面哦。” 说完他就笑起来,像个恶作剧成功的死小孩。 “吓到了吧,突然说没吃蛋糕什么的,肯定以为我要说些悲惨的事情了对不对!” “过分,我差点就要安慰你了,还我的愧疚啊混蛋哥哥!” “看招,黑虎掏心!” “猴子偷桃!” “可恶,你竟如此阴毒!” “哼哼,什么叫江湖险恶,小子,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见识!” 一个暴君,一个阎罗,此刻竟跟小孩似的滚成一团,玩闹不休。 人是这样的,无论你在外面呼风唤雨前簇后拥,回到家,还不是都得乖乖系上围裙做饭烧菜。 亿万富翁就不会跟老婆抢遥控器啦? 你要看球赛,她的家庭虐恋马上开播,两人拿着一半遥控器咬牙角力,然后开始往外兜彼此的糗事,战况激烈迅速升级,已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眼看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墙壁那么大的电视放着哆啦A梦,她依偎在你肩膀说起各自的童年,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要睡去,黑暗的卧室只剩下了机器猫和长长又安稳的鼾。 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义。 他或她是你身心俱疲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时,最后的那扇门。 打开,走进去,就安心了。 “真的不能说么?” “总觉得你在瞒着我点什么。” “不可以哦。” “就好像,哥哥你会说你的武道从哪学来的么?” “当然可以。” 路明非一本正经。 “那天在梦里,一个长胡子的和蔼老头,拿着本密集说路明非啊你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我这里有天地侧一本,大小武学三千六百,你学是不学。” “然后他就掏出一把砍刀,温柔的搭在了我脖子上。”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善良又无助的习武奇才啊,所谓奇才就是还没成高手的弱鸡,弱鸡当然没有讲条件的资格对不对,人家那么大一把刀呢,我肯定得说学学学啦,老……老人家要冷静啊,杀人是要坐牢的,就算你是神仙吧,我可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放到你们天庭也是个优秀三好学生之类的人物吧,你要是手一抖宰了我,玉皇大帝那也不好交差啊。” “老爷爷就被我说服啦,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道歉老有诚意了,还哭着求我站桩来着,就是吧柳条抽人有点疼。” 022 不要死 路明非说啊说,带着浅浅的笑。 路鸣泽也没有打断,反是津津有味的在听,尽管哥哥的话一听就是编的,但他乐意。 说完了,路鸣泽就惊叹。 “哇,哥哥好厉害,神仙都要收你当徒弟呢。” “那是,师傅都说啦,我可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 路明非骄傲的一抹鼻子。 “那,哥哥你学的武道,很厉害么?” “那当然。” 路明非忽然嘻嘻嘻的笑。 他翻着手掌给路鸣泽看。 “我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一掌下去,西湖那么大一池子你信不信。” “哇!” 路鸣泽很配合的鼓掌。 冷不丁问了句。 “能毁灭世界么?” “毁灭世界?” “是呀,哥哥你的武道,能毁灭这个世界么?”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霉仔细想过。” 路明非沉思。 他在九州修到了天下第一,自然也打遍了所有外罡,甚至外罡之上,杀了个老朽的武圣。 但说道毁灭世界,这可就是路明非的知识盲区了。 众所周知,外罡武者的破坏力极强,但他们也不在九州上打啊,你以为武道领域是做什么用的,还不是创造一个方便施展手脚的擂台,不然两个外罡武者放开手脚打一场,胜负还没分出呢,城已经没了,还不知要造成多少百姓伤亡。 他们是武者,有家人有亲朋,不是斩断尘缘的仙神。 那种为了武道葬了世界又何妨的狠人,在他成长起来前早被人干掉了。 “大概……可以吧。” 路明非不是很确定。 “哥哥也不知道么?” “知道才怪,谁没事干毁灭世界玩啊。” “嗯,龙类就这样。” “呵,我说啊,你知道我听了龙类和混血种的历史后什么感觉么?” 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 “一群神经病。” “光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性。” “就像熊孩子拿到了神光棒,奥特曼多厉害啊,正义的伙伴呢,放熊孩子手里能把地球都给拆了信不信。” “哥哥所言甚是。” 路鸣泽笑眯眯的。 “那,如果给哥哥一头龙王,你能扭转祂的心性么?” “龙王?” 路明非摇摇头。 “”平白无故的跟龙王打交道,凭什么,我才不干呢。 “这样啊。” 路鸣泽低低的说。 计划已经写好。 舞台也已就位。 命运牵引着英雄们到了他们该在的位置。 盛大的史诗就要拉开帷幕。 然后我们的主角换人了。 他哗啦啦的撕毁写着小白兔的剧本,一手紧握了伟力的权柄。 足以改写世间任何的悲剧。 具体点呢你就想象,主角一把扯掉头上的兔耳头饰,然后将保姆递上来的七把刀剑丢进垃圾桶,双手一挥发型就变了,金黄金黄还立起来,身周还带华丽特效,完了哇哈哈哈的笑着说你们很厉害啊,吃我一发龟派气功。 冷兵器的战场上来了个赛亚人,还能变身,这谁吃得消啊。 但剧本并非如此。 命运说你要不留后路的热爱,然后断然失去,在万丈高空的失足跌落中爆发,以君王般的愤怒和威严,踏上灯神的台阶,让世界都沉浮在你的座。 多好也多美的悲剧啊。 可我们的主角说不。 命运无法令他低头。 他反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说小子我看你剧本写的不太行啊,笔在哪换我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不对,悲剧美什么美,要眼泪以彪炳的美也太难看了。 给我笑。 他说。 都给我笑! 白烂话嘛,让人笑不起来的白烂话是没有灵魂的好吧! 这是主角身为一代白烂话皇帝的尊严和骄傲。 但是啊,我亲爱的哥哥。 命运的笔不再我手里。 我锁能做的,只是将完整的至强的你送上最后的舞台,去面对他。 可如今,你有这般的力量么? 武道么? 我亲爱的哥哥。 “玩个游戏吧。” 路鸣泽说。 …… “唷,还回来啊。” 网管女孩往路明非身后张望。 “你弟弟呢,又丢外面啦?” “去去去。” 路明非跺跺脚,搓着手取暖。 “那小子回家了,网吧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此时,天色青白,将明未明,路明非和网管女孩站在网吧门口,午夜与凌晨换班十分最是寒冷,南方的湿气一股脑往你骨子里钻,路明非看了眼披着薄外套的女孩,外套里还是小吊带和热裤,露着大片年轻的富有活力的肌肤。 “再看,再看姐姐可要喊非礼了啊。” 女孩指间夹着烟,笑意盈盈。 她的笑其实很好看,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是生气。 像是精致的人偶,优雅的笑一丝不苟,却死气沉沉。 她的心大概是在哭吧。 路明非想。 眼前又出现了路鸣泽那哀伤的脸。 “你带过小孩么?” “没啊。” “忽然问这个干嘛?” 路明非就叹气。 愁死了。 “小孩子真是让人头痛。” “嘴上说着玩游戏玩游戏,却连玩什么都不说,规则也保密,还信誓旦旦的说有奖品,说什么哥哥一定会喜欢,鬼才信他。” “哈哈哈。” 网管女孩捂着肚子笑。 “看你这样子,被弟弟耍了?” 路明非不接话,只是唉声叹气。 一支烟燃到了头,网管女孩看着逐渐亮起的天际线,把烟头摁灭在了苍白的手上。 疤又多了。 女孩眉目浅淡,并无痛楚,似乎这具身体只是人偶的壳,因伤痕累累而无知无觉,她只是借这坚硬的壳来人间走一遭,别人呢是长途跋涉去七八十年的光阴,她只是旅游。 旅游啊,二三十年也就够了。 “痛么?” “还好。” 女孩扔掉烟头。 “习惯了。 她说。 “我听说,抽烟是为了清醒。” “疼痛也能换来清醒。” “所以你是在……” “哈哈哈。” 女孩乐不可支。 “留学生就是留学生啊,总是说一些听起来好厉害的话。” “我都说了啦,是习惯,习惯啦。” 她摆摆手,往回走。 “外面冷,早点进来,姐姐请你吃泡面啊。” 她裹紧了外套,背影就更加单薄,像是瘦死的鬼。 “不要死。” 路明非说。 错觉么?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万千的鬼神虔诚顿首。 女孩脚步不自然的停顿,身形踉跄。 “要你多嘴。” 023 一碗泡面 她的声音好冷。 里面有什么,一颗支离破碎的心么? 女孩加快脚步,几乎是狼狈的冲劲了网吧。 先开的帘子因用力过猛而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哗啦啦的声响和水晶球摔碎一地的动静好像,那剔透的水晶球里有落雪的城堡,也碎了个白茫茫真是干净。 路明非回头来看,奇怪的自言自语。 “我不就是试一下作弊码么,至于这么大反应?” 他有心想叫住女孩,查看手臂。 和小魔鬼分别时他赠与了路明非一个言灵,还挺实用,只要看着人的眼睛说“不要死”,就能治愈他的伤势。 这不就跟游戏里的作弊码一样么? 路明非想。 言灵诶,超能力,哪个男孩子没梦想过隐身啊瞬间移动啊之类的异能。 不同于武道,武道那是一步一个脚印修上来的,那脚印上还有淋漓的汗。 言灵可太神奇了,只要说一句“不要死”,什么伤势都能好。 嗯,小魔鬼是这么说的。 路明非兴冲冲的想着试一试,割自己一刀么?他才不干。 平白无故割一刀,有病啊,他阎罗打起架来是不要命,那也得打架啊,自己一个人蹲着呢就给自己来一刀,被人看到估计已经开始打精神病院电话了好吧。 这不是女孩烫了自己一下么,大小也算伤口吧,还要留疤呢,路明非就想着试试看。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反应。 追上去也不合适,路明非索性放弃,另外寻个目标。 他蹲在路边东张西望,一双眼睛亮闪闪,望眼欲穿,就期待哪里蹦出个幸运患者让他试试言灵,放心不痛的哈,一下就好。 可惜大晚上的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路明非愁眉苦脸。 他现在的心态就好比走了十万八千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大雷音寺,见到我佛如来,有两个大耳垂的如来就说小伙子你来了啊,然后珍而重之地掏出神光棒,还在布林布林闪着光,,悲天悯人的说阿弥陀佛,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啦施主。 你肯定是当仁不让啊,开玩笑那可是神光棒哦不对拯救世界啊,多光荣,于是你拿着神光棒兴致勃勃回到大唐,一边给世人传播光之国的福音一边期待小怪兽,等啊等啊等,小怪兽就是不来。 你就想啊,小怪兽是迷路了么? 很久之后,你终于明白,这就是个有奥特曼,却没有小怪兽的世界。 于是你感到了孤独。 路明非现在就很孤独。 他已经蹲路边看好一会蚂蚁了。 该说不说的,蚂蚁真是勤劳啊,一大早就出来觅食,开始了奔波忙碌,看样子蚁后下的KTI很重啊,完不成就不给回家之类的。 路明非呢目的很纯粹,既然找不到幸运路人,那找个幸运蚂蚁总成吧。 就是不知道言灵对非人类个体能否起效了。 总得试试嘛,实践出真知对不对,于是他就找到了一行正在行军的蚂蚁,排成长长的纵队,气势汹汹的前进。 只是看着看着,路明非就笑起来,觉得有趣极了,一时也忘了实验言灵的事。 看蚂蚁多好玩啊,谁小时候没看过蚂蚁搬家,挖土哇出过蚯蚓,路明非还听一个同学说过他在农村的童年,雾蒙蒙的清晨醒来下到田野桌青蛙,然后用捉来的青蛙去钓龙虾,一个热闹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进来,吃面了!” “听到没,大留学生!” 路明非恍然回神,循声看去,网管女孩站在门口,靠着门框裹着外套,又是一支烟,朦胧了她那淡漠的脸。 “来咯!” 路明非一溜小跑。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叫你都听不见?” 女孩望了两眼。 “看蚂蚁啊。” 路明非给她指。 “就那里,有一窝蚂蚁,在般饼干屑呢。” “你就看这个看的入迷!” “嗯啊。” 网管女孩摇摇头。 “搞不懂你们这些文化人。” 进了网吧,灯光明亮,路明非发现女孩眼圈有些红。 “你哭了?” “要你管。” 女孩冷下脸。 “吃你的面去。” “哦哦。” 路明非没有放在心上,女孩子嘛,哭一哭很正常啦,男孩子也会哭的呀。 你说对不对啊小魔鬼。 他们是在柜台里,女孩泡了面,这个时间吃,也不知该算夜宵还是早餐。 “哇,红烧牛肉诶,我的信仰呜呜呜!” “太夸张了吧。” “你不懂,我多久没吃过红烧牛肉面了知道么,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啊!” “噗!” 网管女孩连忙扯了张餐巾纸擦嘴。 “告诉你吃饭呢,别逗我笑啊,你才多大就二十年!” 路明非捧着纸筒,吹了口气,听了女孩的话,忽的就想起那一个个士兵年轻的脸来,他们曾在篝火旁听阎罗大人讲神奇的故事,还有好多难以想象的食物,比如名为方便面的物什,据大人所说竟无需烹煮,只用热水一泡,倒入调料搅拌,便能裹腹。 更神奇的是,此物竟有多种风味,红烧牛肉,香菇小鸡,老坛酸菜,海鲜鱼板…… 当时就有个士兵问了。 “大人,海鲜是什么?” 与现代不同,九州啊,那是个很多人从生来到死去,都见不到海的地方。 “想什么呢,喂,醒醒!” 女孩拿手在路明非眼前晃。 “我在想,你手艺真好。” 路明非笑嘻嘻。 “贫嘴,还手艺,泡个面还有难度啦?” 女孩说着,又看了眼路明非。 刚才,这个少年忽然就好陌生。 像是换了个人。 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女孩想起了很多年前住隔壁家的大爷,大爷家墙上贴着“烈士之家”的牌子,逢年过节的就有领导提着米面牛奶过来看望,是个很受尊重的人。 听人讲,大爷年轻时参过君,还上了战场,那个年月当兵是光荣的事。 光荣啊,比钱可重要多了。 一场仗下来,大爷丢了条胳膊,好歹回来了,当年和他一起参军的人全把命留在了那。 小时候,女孩经常见大爷靠着墙根晒太阳,用他仅剩的胳膊慢慢卷烟抽,这是他在战场上带回来的习惯,女孩有些怕他空空的袖管,只是大爷每次见了她就咧嘴笑,大概是开心的。 渐渐女孩胆子也大了,偶尔和大爷一起晒太阳,他就把珍藏的牛奶拿出来给女孩喝,还有奶糖,然后闻着卷烟,也不点燃,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他那些死去战友的事。 后来想起,女孩就猜啊,大概是有小孩子在吧,有小孩在,大爷是不抽烟的。 至于大爷都说了什么,当时的她还小,只顾着糖和牛奶了,哪里会在乎一个断了胳膊的老人家含糊不清的念叨呢。 她多少是有些后悔的。 对于大爷来说,他和战友们的回忆,可比牛奶和糖还要醇厚。 只是大爷也应当知道这小孩没在听他的絮叨,或许大爷只是说给自己听,也或许是给那些个死去战友的魂灵。。 但大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深深烙印在了女孩的脑海。 过去这么些年也从未褪色。 就在刚才,路明非走神时不经意的流露,像极了大爷回忆他死去战友的神情。 女孩忽然觉得路明非好神秘。 这个少年嘻嘻哈哈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那是比她的过往,更加深沉的绝望。 024 晚安 你放了火腿肠!” “居然还是两根!” 路明非感激涕零的都快哭了。 “好人啊!” 好吧网管女孩觉得自己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要不然就脑子进水了,就这家伙还绝望,以路明非的性子,估计世界末日了还能笑出来呢。 那边火山喷发流星雨稀里哗啦,这边路明非捧着红烧牛肉的泡面笑的像个傻子。 多好。 “爱吃不吃,这火腿肠临期的,给你就当废物利用了。” “一面之恩,没齿难忘。” “喂喂喂,要感谢的话,面里可还有两根火腿肠呢。” “那,两腿之恩?”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个人又笑起来。 “不好,都是你,说什么话,现在面都快凉了,赶紧的,吃面吃面!” 路明非是真的很久没吃过泡面了。 在九州二十余年不提,就算去九州前,婶婶也老念叨着方便面不卫生,没有营养,不上档次,很无奈,中国的妈妈们都这样,在他们眼中,泡面就是五毒汤,可乐是砒霜兑水,辣条更是要你命三千。 说来说去,还是得算白开水,尤其温度在40至60的温白开,那简直就是神仙水,长生不老液,有病治病无病预防,妈妈喝了都说好。 正是在如此高压下,不知道多少年轻的孩子发誓,将来有钱了,一天吃他五包面,从红烧的吃到卤肉的,一个月不带重样。 只是想想口水都要下来了,所以说年轻多好啊,年轻的快乐如此简单,简单到你都想不到二十五岁的自己还在每天以泡面度日时,充斥心中的只有生活的重压工作的繁杂,还有对满口指标需求却不知如何执行的上司以及傻逼同事的亲切问候。 此时的泡面只为了吃饱,还有节省时间好去赶下一份材料,你甚至都已经忘了年轻时有关泡面的奢望,就算想起也只觉得可笑。 是吧,多可笑。 路明非就不一样了,他痛快淋漓的吃光了面,又吨吨吨的喝光了汤,最后用塑料勺子把桶壁上的调料渣滓仔细刮出来,一一吃下。 放下泡面纸筒时,那叫一个干净,网管女孩早就停了,女孩子胃口很小,一半的面就饱了,剩下的时间就看着路明非,不得不说,这人吃相还真下饭啊。 “舒坦!” 路明非脱口而出。 “有酒么?” 网管女孩没好气。 “你多大就喝酒,好的不学偏学坏的” “我准大学生好吧。” “随便你。” 她哼了声。 “青岛还是雪花?” “梅子酒呢?” 说完网管女孩就用一种“你再逗我玩姐姐就拿高跟踹你”:的恐怖眼神看他。 于是路民非一愣,这才想到。 哦,我已经不在九州了啊。 他在那边养成了饭后喝点梅子酒的习惯,活络气血,有利于习武。 最开始师傅埋的,他的手艺不行,还是小师妹埋的梅子酒有味道。 再后来,他就只能自己酿,自己埋,奇也怪哉,明明工序跟小师妹教的一样,她特地写在了纸上就怕笨手笨脚的路师兄忘记以后没了酒喝不习惯,可路明非一步步照着做,成品还是差了点。 后来他想了很久,某日醒悟,大概是,喝酒的人不对吧。 人们总说阎罗喝酒豪爽,一杯一杯复一杯。 以前不是这样的,一杯他的,一杯师傅,一杯小师妹。 过了这么些年,他也就一人喝三杯。 说来说去,是开头就倒三杯的习惯,一直没改。 “不好意思,记错了。” “通宵后遗症么?” “这是啥?” 女孩就给他解释,语气淡淡,指间的烟袅袅朦胧。 她说所谓的通宵后遗症啊,就是在你通宵上网后大脑会很不清醒,容易搞混一些事情,走路也摇摇晃晃,跟喝醉了酒似的,脚下踩棉花。 还有的人呢,他们看到日出,会觉得恐惧,这也是通宵后遗症的原因。 他们是在想,啊我到底都做了什么,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于是就空虚咯,然后后悔啊什么的,总之就是一些很负面的情绪。 说这些话的女孩,远远望着窗外,天的远方透着熹微的光,世界将醒。 于是她起身说。 “我要走了。” “天亮了,该回家睡觉咯,晚安啊大留学生。” “这个点应该说早安才对吧。” “你这人,找不到女朋友吧。” 女孩叹了口气,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天亮说晚安啊,没看过么,杂志上很火的呀,多浪漫的一句话。” “这杂志讲的什么,跨越半个地球的爱恋么?” “跟跨越半个地球有什么关系?” “你看啊,天亮说晚安,就是你那日出,我这日落,不是跨越了半个地球的时区是什么?” 网管女孩捏着下吧,若有所思。 “好有道理。” “等等,重点是这个吗!” 他有些无奈了,跟这个少年说话好累啊,这跳的也太快了吧,真想打开路明非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女孩特别怀疑她那头盖骨下面不是大脑,是兔子什么的玩意,不然无法解释他的脑回路,也太跳跃了吧。 “不跟你闹了,天快亮了,我得回家。” 女孩整理衣服包包。 路明非也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关节就噼里啪啦响,好似春日里的鞭炮,气象万千。 昨日是他第一次站桩,进度喜人,尤其是这具身体,路明非显著的感到与九州的不同。 在九州时,他本以为自己的天赋已出类拔萃,万中无一。 这不是他自夸,是师傅说的,也是九州武林的共识。 但如今,他回来,从桩功重新修起。 赫然发现,这具身体的潜能,竟远胜他在九州时的那具。 或许,是黄金瞳。 他在九州未点燃黄金瞳,但回来后,第一次站桩,便激活了龙血,将黄金瞳点燃。 和小魔鬼聊了番后,他因何被师傅一眼看中的原因也找到了,龙啊龙,就出在这个龙上。 师傅传承的是龙蛇秘传,路明非呢又大概率是个混血种,至少体内有龙血这点做不得假,所以了,一个混血种去修龙蛇秘传,不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是什么。 可不对啊? 路明非有一点实在没想通。 按理说龙蛇桩已经很适合他了,对一个混血种来说,评一句量身定制也不为过。 那为何他无法以龙蛇桩成就武圣? 反倒是如今重来,以开天桩打底,更为妥帖。 025 路远马亡 想啊想,还是没个结果,路明非索性放弃思考。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一般般,做事情也没多少耐心,如今最擅长的习武若非师傅每天跟后面盯着也坚持不下来。 总之是个很普通的少年啦。 真要说的话,最擅长的事,估计就是放弃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有些心虚。 说真的放弃多愉快啊,不用努力了,玩玩游戏,混吃等死。 只是,有些事,还是放不下呢。 比如,习武。 他已受够了无力的滋味。 那样子真是难看。 所以,习武。 门外还是有些凉,两个人搓着手,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成了白雾,路明非张嘴哈了两下,看白雾扩散逐渐稀薄,真是有趣。 “留学生今天什么打算啊。” “嗯,你知道最近的武馆在哪里么?” “武馆?” 网管女孩一边打哈欠,一边好奇的看过来。 “怎么,你要学武啊。” 想到这里,女孩忽然发现,路明非还真有几分英武之气,和如今流行的女性化审美不同,路明非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阳光,自信,明明体型匀称,并无夸张的肌肉,却给人一种踏实感。 是个值得依靠的男子汉呢。 她暗暗想。 “习武当然是要习的。” 路明非还在玩哈气的游戏,女孩人都看傻了,心想她怎么就眼瞎了居然认为这家伙值得依靠呢,这心理年龄幼稚园不能再高啦。 “不过,找武馆是有别的事。” “哦,做什么?” “踢馆啊。” 路明非爽朗的笑。 “让我来称量称量,这座城武者们份量。” 女孩瞪大了眼,完了就一巴掌糊在他肩膀上。“你拍武侠呢,还称量称量,这么大本事啊,小女子这边通宵费二十五,泡面加火腿算你十块,诚惠三十五大洋麻烦结一下谢谢!” 路明非就搓着手嘻嘻的笑。 “不是说好请客么,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而且我又不赖账,现在嘛手头有点紧,回头周转开了请你吃大餐啊。” “呵,手头紧,姐姐我在网吧,这话听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你们男人啊,就是……” 说着女孩忽然一愣,翻了翻包,惊叫一声。 “忘东西了么?” “嗯,一封信,大概是在抽屉那。” “还说我,你不也是丢三落四的。” “通宵后遗症嘛,姐姐我也通宵了,难免的。” 她就着急的说。 “你不是习武么,跑的快吧,要是被换班的人拿走就麻烦了,快点去一趟,白色的信封,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哦。” 路明非转身,往回跑。 女孩在原地站了会,静静的看少年的背影远去,低下头,裹了裹外套,匆匆走了。 “白色信封,白色信封。” 果然,正如女孩所说,他见了信封就知道了。 上面没写地址,也没盖邮戳,只是用清瘦的字体写着。 “路明非亲启” 这是,给我的信? 路明非挠挠头,发现信没封口,就往里看。 顿时瞪大了眼。 他受惊的兔子般弹起头,左顾右盼,警觉的检查,确定了旁边就一个网管正用电脑看柯南,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人物,方才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纸。 打开,字迹精瘦干练,笔锋瑞丽陡峭。 “听姐一句话,能读书是好事,很久之前姐就看出来了,你将来肯定了不得。” “所以啊,有什么困难,无所谓,大留学生怕什么,挺过去还是一条好汉。” “有人以前送给我一段话,有点意思,我呢就转赠给你。”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哪怕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落款是一个简笔的笑脸。 路明非也跟着笑了。 “这么文艺啊,不是海子的诗么,还写错了。” 路明非就想象着女孩一手烟一手笔,淡淡的眉眼笼罩在了暖熏的雾里,在纸上写清瘦又锋利的笔记,是如她叉着腰骂人一样的光景。 也不怕把信给点着了。 路明非小心折好信纸,再往信封里看,是一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路明非点了点,两千。 这是,怕我离家出走,饿死在外面么? 路明非想。 可姐姐啊,我们刚认识吧,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直接借我两千块,就这么相信别人,不怕我携款潜逃啊。 路明非捏了捏,原来两千块的现金这么厚,还怪沉的。 “喂,有空啊。” 正看柯南的网管接起电话。 “游乐园,谁请客啊。” “我昨天发工资,怎么了?” “就两千五能干什么,还一还信用卡就差不多啦,姐妹江湖救急啊,最近不是手头紧么,以后妹妹周转开了请你吃大餐咯。” 路明非愣了愣。 噗嗤笑了。 捂住了脸。 然后笑弯了腰。 网管头来奇怪的目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电话。 路明非想起和女孩分别时对方说的。 真的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两千五,确实不多啊。 路明非想。 他慢悠悠的往外走。 女孩既然兜了个圈子把钱给自己,想必,现在已经走远了,大概是怕我不会收之类的。 路明非想起了女孩手臂上的烟疤。 还有那条好看的紫色腕带。 五月啊,这么热的天,戴什么腕带。 出网吧时,恰好日出。 那是红色的热烈的光,在大地上以白驹也追不上的疾速铺展开来。 路明非眯眼望去,长长忽出一口气。 “让我想想。” 他灿烂的笑。 “从谁开始呢?” 于这座城的武馆而言,今天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没有比赛,不必废寝忘食的加练。 八点半按时打卡上班,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 陈平安拎着豆浆小笼包吃完,扔进十米远的绿化旁垃圾桶里,老大爷散布似的慢悠悠的走进武馆。 说是武馆,但时代毕竟不同了,打打杀杀早已是过去式,他们可是正经行当,合法公民,就连武馆大厅的墙上都挂着个大大的“仁”字。 按馆主的意思本来是想挂“忍”的,这字多好啊,一看就能活得久,不是有部动画片都拍了嘛,忍者神龟忍者神龟,都神龟了,怎么着活个千年不成问题吧。 看看,这就是忍这一字的奥妙。 当时馆主对着包括陈平安在内的三个教练,唾沫横飞的说了三小时,美其名为团建,说如今最新潮的互联网你们知道吧,都这么搞。 可陈平安总觉得馆主这不是团建,就是脱口秀吧,还是能把人说睡着的那种,至少他们三个教练就睡了俩,馆主气的扣了每人三百工资,好在陈平安小时候跟师傅练武养了个睁眼睡觉的本事,否则他的工资也得扣。 想到这里他还是心有余悸。 026 踢馆 嗯,想远了,关于这个字啊,馆主分明那么推崇“忍”,怎么最后还是挂上了“仁”呢? 主要还是他们武馆教的是中华古武术,太极剑八卦掌什么的,挂个小日本的“忍”也不合适啊,别人一进来还以为你们教忍术呢,就火遁·豪火球之术那种,回头人家兴冲冲过来学你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教,然后指了指说忍术的话出门右转精神病院谢谢,人家一个电话投诉了可咋整。 这年头做买卖可不容易。 陈平安在大厅对着“仁”发了好一会呆。 一看时间,还有俩小时下班。 他很苦恼。 这可怎么办,找点什么乐子打发时间呢? 习武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他当时就笑了,我可真是幽默。 这什么年代了啊,二十一世纪,大家都在向钱看,习武有什么用,你不分寒暑练个三十年,到头来还不是一枪撂倒的事。 退一万步,习武你吃什么呢,就算保镖吧,现代都要求人点枪械精通,你愣头愣脑的把技能点全扔进了古武里,跟不上版本啦兄弟。 这不是陈平安的感慨,是他师傅喝醉了酒说的话,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啊,到底是被时代淘汰的货色,就该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拿点残羹冷炙,勉强度日。 陈平安也曾有满腔热血,只是凉了,他幼年拜师,三年站桩十年把式,到头来还不是窝在个小小武馆领每月三千五的工资。 如今想来,什么热血什么江湖什么武,果然,还是小说看多了做的白日梦。 所以,习武什么的,应付应付得了。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若真有武。 他想。 定要去四方讨教,和高手过招,喝醉烈的酒,快意恩仇。 想着想着,一时竟有些痴了。 陈平安摇摇头,笑了笑自己,心想今天是怎了,跟老人一样容易感慨。 他又想起师傅说的话,人是很玄妙的,尤其是武者,每有大事即将发生,便会心生感应,也叫心血来潮,总之就是胡思乱想,直到大事真的发生,你啪的一拍大腿,对咯,我早知如此。 立地一声巨响,陈平安一振。 什么声音,打雷么? 想着,陈平安的心跳却没来由的加快几分,他抿了抿嘴,一抹手心,竟已是密密麻麻的汗。 师傅说的,心血来潮。 他霍然起身,往大门处走。 越走脚步越急。 三两步已改走为跑。 跑更是不快要是疾奔。 可一转出,眼前就是门口,便不自觉的慢了,抬脚落下像是猫儿,怕惊扰了什么。 会惊扰什么呢? 他想。 终于,他看到了。 在门口,一个少年立在那,,在早晨耀眼的光里,如苍松似翠竹。 少年见有人出来,便开心的笑了,那双藏着灵韵的眼也好似亮起,双手抱拳。 他说。 “有礼了。” 那架势真是正啊,陈平安一个恍惚,竟从少年身上看到了师傅的影子。 宗师气象。 可怎么可能,师傅那可是醉心武道一甲子才养出的气度,眼前这人,分明还只是少年。 少年脚边是碎裂的牌匾,陈平安眼尖,那是馆主花大价钱订做的,就冲一个古色古香,一方牌匾十万块。 十万块,够他干三年活了。 陈平安看着地上十万块的残尸眼皮直跳,第一反应就是心痛,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吧,但还是心痛。 可转念一想,人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江湖规矩,上门二话不说先砸招牌,意思就是咱来踢馆了,您看好咯,有本事就给接着,没本事,哼哼。 馆主和另外俩教练也出来,人算是齐了。 少年便点点头,说了句。 “大周龙蛇秘传二十六代掌门,阎罗。” “请赐教。” 陈平安与那少年的眼对视。 耳畔似有雷声滚滚轰鸣。 他见那双眼中有熊熊的火。 还有某种夺人心魄的巨物咆哮不休。 那是已沸腾到了极点的战意。 何为武者? 这便是了。 自今日起,陈平安维持了二十余年的人身观,碎了稀烂。 而新的名为野心的渴望,已撒下星星的火种,只等他日一朝燎原,再成滔天之势。 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在陈平安的心头回响。 那似乎是少年温润的言语。 又似乎有千万人应和。 那声音只说一字。 “武!” 于这座城的武馆而言,今天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但他来了。 自称阎罗的少年郎。 这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哪个中二男孩看了两本小说就热血上脑给自己安的诨号。 事实却并非如此。 但凡见了少年郎的人,无一不畏其如渊似岳的气度锁折服,叹一句阎罗也真个实至名归。 一个上午,大小武馆一十三座,少年郎一一登门,开口一句请赐教,而后便打。 陈平安从前看到过一些老单位门口的对联,白底黑字写着。 “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不知怎的,躺在医院里脸上敷着冰袋的他,忽的就想起了这句话。 大概是,他从未想过,这份教练工作,竟如此危险。 他们今天是,高高兴兴上班来,鼻青脸肿医院去。 阎罗用了不到十分钟。 或许更少。 至于踢馆结果,阎罗是个很有风度的人。陈平安只能如此说。 毕竟他出门时不忘给他们叫救护车,这举动实在暖心,就是您老都知道要叫救护车了,下手能轻点不。 等阎罗一走,馆主就开始大呼小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说好痛好痛,这是什么怪物! 有邻居见情况不对,叫了警察,人一来,问馆主咋回事,馆主就嘿嘿嘿的笑,说警察同志麻烦了,我们就同事切磋,没收住手,害您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警察又问了其他俩教练,得到的答案和馆主一致,轮到陈平安也懒得问了,叫上人开着车收队就回去。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你总不能拉着人手说不行,我觉得你有冤屈,你是受害者呀,跟我走一趟吧哇呀呀呀。 警察一走,馆主就朝陈平安仨教练挤眉弄眼。 “别看老子爱钱,老子也是练家子出来的好吧!” “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儿女江湖老。” 馆主哈哈的笑。 然后低声说了句。 “师傅诶,没给您老丢人吧。” PS:求一下推荐票月票,家更卡+1,。 027 少年宫 到了医院可热闹了,外伤科门口全是大老爷们,一打眼还全认识,这边捂着黑眼圈说你好你好,那边边抽冷气边抱拳道一句久仰久仰,全市武馆的教练馆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也没哪次像今天一样人这么齐啊。 上一次这么多人聚一块还是三年前,也就每个武馆出三个人,哪里这么壮观。 当时呢半全国武术大会,他们呢就一起练,人多了也方便切磋不是。 毕竟武术武术,不打哪里来的进步。 这回倒好,十三家武馆,一网打尽。 医院这大夫都给看笑了,听了半天也搞了明白,原来这些个武馆这么多人,竟全栽在了一个孩子手里。 他就问啊,你们让一孩子打成这样,这事闹挺大啊,警察怎么说? 馆主就一摆手。 “能怎么说,我们就没让警察知道。” “江湖规矩啊,你行外人也不懂,我们输了呢是技不如人,不好好回去练也就算了,要有谁把这事捅出去,是得被同行戳脊梁骨的。” “我可没脸做那种事。” “祖宗蒙羞啊。” “就是就是。” “要是被人踢馆输了还告官,让师傅知道了他能把我腿给打断咯。” 医生听这些个馆主你一言我一语,他只觉得难以理解,这些人鼻青脸肿的,医药费都花了不少,而且听说人小孩还打坏了挺多东西,没想到放馆主眼中,还是他们技不如人,别说生气上火了,他们似乎还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上一钻,压根没想着去找那小孩麻烦。 而且,医生能明显的听出这些人言语间对那小孩的推崇。 被人打了还说一句,打的好。 嘿,活这么大头一回见,真稀奇。 那边教练也有趣,做那等着护士叫号的工夫还攀比上了。 “你坚持了多久?” “怎么着也得有个三招吧。” “吹吧你就,还三招,你小子什么货色我不知道,人阎罗打你还用出第二招我跟你姓!” “骗你我是狗,馆主他都看着呢,三招就三招。” “你这么能耐,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来啊,比划比划。” 眼看两汉子瞪上了眼,红着脖子吼起来,路过的护士看不下去了,手里还拿着注射器呢,针尖寒芒那个慑人。 “安静点,看病呢,要打出去打!” 这一声下来,两人就跟小鸡仔似的没了言语,乖乖坐好了。 几个馆主凑一块,低声讨论着那阎罗什么路数,他是自报家门了,可也没听说哪里有龙蛇秘传这门工夫啊,而且龙蛇秘传前还有个大周,这个他们就真不懂了,大周是什么,地名么? 讲的类了,一人呷了口茶,拿眼一扫,便轻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其了嘿。” “您这话可差了,还少了个。” “哦,谁?” 几个馆主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笑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叫他小子那么狂,不就是带出了个金牌么,看他今天栽不栽!” “走走走,同去同去!” 说着,几个人扯针头的扯针头,撕绷带的撕绷带,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医生护士今天那可算是开了眼界。 “干吗干吗,你吊瓶还没挂完呢要去哪!” “还有你,刚缝好的伤口,再走就得裂了!还不快回来坐好!” 一馆主戳了戳旁边那人。 “听到没,说你呢,挂吊瓶去。” “多管闲事,你自己咧,血都飙出来咯。”‘这人就看了看手,浑不在意的把绷带缠紧了些。 “小伤小伤,想当年跟师傅习武那阵子,哪天不被他抽的下不了床,还不是得照样去站桩。”’ “这话倒是,现在的年轻人哦,就是吃不了苦。” “不对吧,你看那阎罗,二十岁都不到吧,啧啧啧,可了不得!” “真不知道跟哪学的功夫,这身手真俊,不得不服啊,老咯老咯。” “不说了,赶紧的,去晚了可没好戏看咯。” “哈哈哈。” 豪爽的笑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只留下医生和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 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一个实习生小护士怯生生举起手。 “我也想去。” 少年宫。 若有外国人,听了少年宫这名头,指不定就往灵柩宫啊少林寺啊之类的武林门派上联想,顿时心生向往,认定了此处乃一等一的武学圣地。 所谓圣地,肯定就地处偏僻清幽,云遮雾绕,若有人来求学,得一步一揖首,十步一长头,充分显示出你的拳拳向武之心,才能得到少年宫内高人的认可。 然后高人就出来啦,说一句小伙子真不错,报名费五千一学期,去那边窗口交一下先。 说白了,所谓少年宫,不过大一些的培训班罢了,还是多个培训班的综合体。 你往里走,左边教室一群小孩坐在小桌前下棋,凝神细思,右边一群纤细的少女穿着蕾丝短裙,长长的腿包裹白丝踢腿跳跃。 那个谁把口水擦一擦,诶,她们还只是孩子啊,警察先生,请把聚在这里围观的变态们全拷走,一个别留。 什么手铐不够了,用皮带啊死扑街! 总之,少年宫是个神奇的地方,设立之初是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爱好,素质教育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习之余肯定得有爱好的对不对。 当然,说是爱好,更多是小孩玩闹的地方,谁要学芭蕾会来少年宫啊,真正有条件的还不是请了一节课四位数的私教在家练,真没听说过在少年宫里学出成绩的例子。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前年,少年宫剑道班出了个怪胎。 人又帅,又能打,完了就在少年宫的剑道班上课,愣是拿了个全国金牌。 楚子航。 这三个字俨然成了少年宫的传奇。 他夺冠的照片还挂在少年宫的入口最显眼处,也不知领导怎么想的,正常人都是强上排一列照片,细数曾经的荣耀和历史。 少年宫就不一样啦,楚子航就是那面强。 他们把照片放大,继续放大,大到什么程度呢,领导一看说不错,当墙纸吧,刚好合适。 于是家长孩子一进门,就见到楚子航冷峻的帅脸,他在墙上一手金牌一手拿剑,明显能看出,楚子航拿金牌的姿势漫不经心,只是应付公事,但持剑就不同了,他那只拿剑的手是如此的稳,如此用力,小臂上绷起的肌肉线条充分诠释了纯粹的力之美。 荣誉于他,不如剑在手。 028 剑道班 剑道社的王老师本来是拒绝的,他们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学员,被拉去当宣传工具算怎么回事,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对剑道的亵渎啊可恶! 直到第二天剑道班接到一叠的报名申请,一翻全是十五六的青春女孩,她们不在乎剑道社教什么,也不像有的男孩子那样进来先问一句你们这发斩魄刀么,女孩子们的目的相当纯粹且美好。 楚子航呢,报名了就能跟他一起训练了对不对! 教练,我要学剑道! 很快的,少年宫名声远扬,甚至压了其他武馆一头,竟真个坐实了武学圣地的名头。 而今天,武学圣地遇到了自创立至今,最大的危机。 阎罗。 中午,少年宫食堂。 自接到消息至今,王老师紧皱的眉头就未曾舒展。 提心吊胆了一上午,那心态真是,秋后问斩的江洋大盗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饭点到了,人总不能饿着吧,更何况到时阎罗登门了真要打,没力气可不行。 王老师就带着一列教练和学员,浩浩荡荡去了食堂。 该说不愧是武学圣地啊,或者是楚子航的吸引力过于显著,少年宫的剑道班就是与众不同,其他武馆能有七八个学员就不错了,哪像剑道班,乌泱泱的排开,真个壮观。 到了食堂,有人就问了,王老师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他就大手一挥,大鱼大肉给我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饭钱。 这话说的在理啊,江洋大盗问斩前还给一顿好饭呢,黄泉路上好有力气是吧。 搁前面排队的少年听了就一惊,回头好奇的看,伸长了脖子还跟袋鼠似的跳啊跳,像是在说哪里来的地主土豪,真有钱嘿! 待看到剑道社统一的黑色制服,那少年眼就亮了,时不时就转头,还期待的笑啊笑。 王老师可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正想着阎罗的事,古板的脸上满是严肃,还跟周围的教练学员小声交流。 打好饭,找了个空桌坐下,他就开始了叮嘱。 “中午呢,菜是好菜,大家也得节制,七分饱就行了,吃了都回去午睡,养好精神,为下午做好准备。” 众人就点头,面容肃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桌出了什么事,一群统一黑色制服的壮汉不苟言笑,每张脸上都写着“我家好像死了人但我不知道死的是谁总之我很不爽别来惹我”这么多字。 有个声音就小声的说了。 “我是不是要礼貌性的哭一下啊?” “圆圆,别吵!” 王老师沉呵一声,这桌的都是教练和学员中的好手,每个他都叫得上名,其中最属圆圆不着条,说话不经过大脑,让人无奈。 “老师,不是……” “闭嘴,听我讲!” 王老师就好似战场上的将军,正下令呢,军情如火,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 他笔直的坐,双手置于双膝,剑道班顾名思义,教的就是日本剑道,讲究的就是一个静。 正如动漫里的剧情,两名剑客狭路相逢,对立不动,彼此把手紧握剑柄,用目光盯着敌人的双眼,乍看上去无声无息,但战斗早已开始,谁的精神有了松弛,剑便出鞘,出鞘便见生死。 王老师也讲究这个,无论如何,敌人就要上门踢馆,他们首先在精神上就不能输了气势。 他就盯着学员打的食堂免费的紫菜蛋花汤,看黑色的紫菜和蛋花沉在汤里,严肃的面容,仿佛悟出了人生的真理宇宙的终极,总之就是超厉害的东西。 “汤里有虫子么?” “别吵,老师在思考。” “哦哦。” 王老师终于开口。 “敌人自称阎罗。” “哇,一听就很有气势的名字呢。” 王老师选择无视。 “一个上午,阎罗连挑十三家武馆,无一败绩。” “而今,我们少年宫剑道班,是仅剩的一家,也是最后的脸面与尊严。” “敌人来势汹汹,谁都不知道这阎罗究竟有什么目的,意欲何为。” “据我猜测,他是想踩着我们这些武人的名头上位,以扬名立万。” “那个,其实有没有可能就是阎罗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打架切磋而已呀。” 王老师继续无视。 “我们是武道协会中成绩最好的一家,换成古代就是这座城的武林盟主,所谓执牛耳者,扛旗只人,所以责无旁贷,绝对不能输,不能让武道的旗帜在我们这倒了!” “我怎么没听人说还有盟主之类的设定,大叔你拿错剧本了吧喂!” 王老师不愧是教出了全国金牌剑道天才仕兰校草女生偶像楚子航的老师,养气功夫就是了得。 “圆圆你够了!” 他拍桌怒斥。 餐桌边沿,缩成一团正吭哧吭哧仓鼠似的咬鸡腿的女孩,茫然的抬起圆圆的头,露出圆圆的脸,眨了眨圆圆的眼,嘴上还叼着咬一半的鸡腿,眼神清澈如见底的溪,满是无辜。 她缓缓摘掉耳机,动作慢的让人产生这其实是个机械少女吧的错觉,毕竟只有机械少女才会因延迟而卡机。 “有事么?” 她含糊不清的说,一下一下吮吸鸡腿。 王老师维持他古板而严肃的脸,轻轻摆手。 “嗯,没事,你继续。” “哦。” 圆圆就戴上耳机,一卡一卡的低头继续咬起了鸡腿。 见此,这桌的教练和学员都悄然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总觉得打扰这个少女吃鸡腿是件罪孽深重的事呢。 王老师松口气之余,不禁沉思。 既然圆圆在愉快的吃鸡腿,那刚才插话的是谁? 他便用充满审视的严肃目光,与每一人对视,试图以此逼迫出战前扰乱军心之人。 看到第一人他就愣住了。 “为什么我们这桌会有外人!” 王老师指着正抱着猪蹄啃的少年质问他的士兵。 “那个,我最开始就想说的,是你……” “我在问!” 王老师啪啪啪敲着餐桌。 “为什么我们的内部会议里混进了个外人,啊!” “安静点,吵死了!” 工作人员说。 “对不起,给您造成麻烦,真是抱歉。” 王老师深深低头。 “从刚才起我就很想说啊,你们这桌,尤其是你,声音也太大了吧,这里是食堂,公共空间,多少也注意点影响啊。” “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真的万分抱歉!” 029 王老师的百年孤独 等食堂工作人员走了,王老师脸一板,行云流水的指着换了个猪蹄啃的少年,嗯这小孩饭量这么大的么,一会工夫就吃了个猪蹄。 “谁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几个教练学员面面相觑。 王老师更生气了。 “你知道如今局面多紧张么!” “阎罗啊!” “连挑了十三武馆的凶人!” “不用想,以他的作风,肯定就在赶来的路上!” “甚至于!” 王老师面容沉肃。 “阎罗他,已经到了少年宫,也不一定。” 说着,王老师还用警惕的目光,扫视食堂。 几个学员和教练都被他这态度给搞得紧张非常,齐齐喉头一动。 “这是赌上了武者荣誉和尊严的严肃决斗!” “他要踢馆,我们就接着!” “而且要接的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王老师还是相当的气势凛然呢。 “你们都给我搞清楚啊,我少年宫剑道班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怎能让一无关外人随意参加战前动员,此乃大忌!” 有人就举手了。 “那个,老师,他其实说过的,他不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是什么!” 王老师高高抬手,轻轻落下,拍桌的动静好似蚊蝇,让人不得不叹一句好一手刚柔并济的掌法。 “啊,告诉我,他没穿我们剑道班的制服,还说不是无关之人,那他是什么!阎罗么!” 说着说着王老师都笑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幽默,看看看看,什么叫每逢大事有静气,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这阎罗都要上门了还能幽默一下,真是了不得。 是啊,多幽默,人家阎罗什么人,一上午转战十三武馆而不败,这也是人家生不逢时,要在古代,就阎罗这功夫一个武状元那是手到擒来,上了战场那就是以一当百的绝世猛将。 假如阎罗他生在三国啊,届时就不是三英战吕布了知道么,那该是阎罗战天下,在这位猛人面前,什么吕布三英,不过插标卖首之徒尔! 虽然是敌人,但王老师觉得他与阎罗是惺惺相惜的,在精神上达到了共鸣,他能理解阎罗,一身的好功夫无处施展,哪怕挑翻天下武馆又如何,意兴阑珊。 想到这里王老师就是唏嘘不已,还想啊以后有机会得把楚子航介绍给阎罗认识认识,那小子学剑道真是天赋惊人,跟自己算是糟蹋了,如果能跟阎罗学上一招半式,也不枉费楚子航交的两万学费。 就这么个武道强者,宗师一般的人物,听说年纪还不大,那更是天赋惊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英雄出少年,阎罗这便是了。 似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啃猪蹄正欢的小孩,一点都不搭好吧。 “是啊我就阎罗。” 少年叼着猪蹄,明明是油乎乎的脸,笑起来却那么干净。 等等他说什么? 王老师凝固了。 有一个成语能准确的形容他如今心情。 呆若木鸡。 终于,他回过神,艰涩的开口。 “你是?” 路明非就放下猪蹄,不知怎的王老师心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大概是,看到刚刚幻灭的偶像又活了过来吧。 然后路明非抓起鸡腿。 他一边吃,一边冲在座的剑道班众人抱拳,热络的点头抬眉,笑嘻嘻的脸没个正形,却无一人再敢小觑。 道理是这样的,同样放浪形骸,你一普通人那是没教养脑子有病,放在洪七公身上那就是高人风范心性洒脱。 路明非就很洒脱,丝毫没高手的偶像包袱。 “在下大周龙蛇秘传第二十六代掌门,阎罗。” “诸位有礼啦。” 王老师很想找个地方死一死。 或者眼一番晕过去也行。 就现在,立刻,马上。 可惜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还没进化出用精神干涉现实的手段。 除非你的眼睛能变色,还运气好抽到个不错的言灵。 明显,王老师没那么好的运气。 多年以后,面对天下第一武道大赛人山人海的擂台,剑道班的王老师准会想起阎罗第一次登门带他见识真正武道的那个遥远的中午,当时阎罗还是啃着猪蹄笑容阳光的少年,人们还不知道龙和混血种代表了什么,至于玛雅人锁留下的2012世界末日预言,也只当是古人不知所谓的幻想罢了。 在天下人为新一代武圣头衔花落谁家而争论不休时,竟奇迹般的达成了共识。 也即,初代武圣的人选,毫无争议。 有且只有一人。 谁都能说出他的名。 天下第一。 作为最早结识初代武圣的人之一,受国内外多家媒体邀约,王老师终于首肯,他拨开历史的迷雾,跨越漫长岁月的山水,回到了少年宫的食堂,看着那笑容干净有如邻家男孩的少年。 “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啃着猪蹄的男孩,将开启怎样一个灿烂的时代。”——唯我剑,王超。 按理说此时局势已是万分火急。 转战十三家武馆,连挑馆主教练不下五十人,无一败绩,打出如此战绩的阎罗堪称神话,剑道班必须提高警惕,不得有丝毫放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路明非说明身份后,王老师以为接下来会剑拔弩张,以阎罗的凶性,没准直接在这开打了也说不定。 他背后已全市冷汗。 但阎罗说了“诸位有礼了”的下一句话不是“请赐教”。 而是。 “大家吃好喝好啊。” 路明非亲切的招呼他刚认识的饭友。 “来来来,别客气,放开肚子吃哈,浪费粮食是要被雷劈死的哦。” 刚拿起筷子的众人动作就是一僵。 大侠,我看雷不一定劈死人,送我们上路的八成是您那拳头吧。 是威胁吧,一定是威胁没错吧! 不就是吃个饭么,他们从没想到,有一天,吃饭的危险性竟堪比中东自驾游。 往那边走,虽说是战场吧,但运气好,带齐装备,还是有相当大的生还的可能性。 和阎罗吃饭就不同啦,没听他说么,浪费粮食就得死啊,听听,听听,这得多凶恶的人才说的出啊! 他们也不敢不信,不信的人已经去医院了,整整十三家的武馆呢,老惨了。 030 代价 周围的人不时往这桌头来奇异的目光,也实在难怪,一桌人用堪比伊拉克排雷的架势一粒粒吃着米饭,生怕落下哪怕半颗。 而与他们行程鲜明反差的是一对男孩女孩,路明非愉快的吃啊喝啊,圆圆缩着身子仓鼠一样卡卡卡的进行咀嚼工作,偶尔还会停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让人怀疑这架机械少女是不是短路了,正当你要去拍拍她试图修理时,圆圆又卡卡卡的继续咀嚼。 路明非就坐在她对面,觉得这女孩真是有趣,也不说话也不笑,只是默默吃饭,从她脸上的表情来分析,嗯三无也分析不出什么来。 渐渐的有人也反应过来,看阎罗这不拘小节的样子,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凶恶啊。 于是有人小心翼翼的和路明非攀谈。 路明非也聊,没什么架子,当然架子什么肯定都是剑道班的人想象出来的,路明非嘛,一个捧着红烧牛肉的泡面都能开心到笑出来的死小孩,能有什么架子。 这还是得九州那会跟着阎罗的士兵有发言权,他们早早就听了阎罗的威名,那是用无数武者的血与骨筑起的座,在九州武林,那阎罗二字可是能止小儿夜啼,谁人不谈之变色。 听说每个新来的士兵在见阎罗的前一晚都失眠了,几乎他见到的每个新兵都是熊猫眼,路明非差点没去给小皇帝揍一顿,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兵王? 然后说新兵,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阎罗,刚说完报道呢,阎罗就拉着他说别紧张别紧张,斗地主会不会呀,咱这三缺一,加一个。 正当你一头雾水,阎罗就偷偷塞过来一本书册,你翻开来,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矮矮的好看的女孩子,还穿那么短的裙子,你哪里见过这些啊,眼都直了。 阎罗就搭着你肩膀说。 “好兄弟,灼眼的夏娜没看过吧,贼有趣跟你说,我好不容易找天下第一圣手画的,那死老头还说什么有辱斯文不肯干,我就说要么你按我的意思画夏娜,要么我宰了你去见她,选一个吧。” “你猜怎么着,那死老头还不是乖乖的画啦。” 路明非就哈哈的笑,然后很大力很大力的拍你肩膀,揉乱你的发。 “要活下来啊。” 他说。 你已泣不成声。 当时呢路明非也没办法,他又不是赵孟华那种习惯当老大的人,实在没有领袖的经验。 但小皇帝还是让他带一营陷阵,就哪里危险哪里打不上来,路明非就带人往哪里冲。 是将军了啊,路明非就想着要和士兵们打好关系对不对,那该怎么办呢? 抓耳挠腮,苦思冥想,路明非最后的解决方法就是送礼。 着眼的夏娜,多好看的漫画,他找人画下来,给每个新兵发一本。 大家是要一起死一起生的兄弟啊,我阎罗最好的东西当然要和兄弟分享啦。 路明非是这样想的。 所以了,要问阎罗是什么人,他的兵最有发言权。 “大人他啊。” “真是个让人无奈的家伙。” 剑道班的人也慢慢回过味来。 一顿饭吃下来,路明非的表现有目共睹,凶恶什么的完全谈不上,反倒说,这人压根就是个没长大的死小孩吧。 于是就有人忍不住了,他直接问啊,就说阎罗你今天突然就连着踢馆,究竟做什么呀,有什么目的呢? 路明非咽了口饭,没办法,习武之人饭量就是大。 “目的?”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 “踢馆,除了找人切磋,还能有什么目的?” 那人就解释啊。 “切磋总得有个原因吧,你肯定有什么打算或者计划对不对?” 路明非就更疑惑了。 “习武之人,找人切磋,不是理所应当么?” 说着他满不在乎的一摆手。 “不打架,不切磋,你还习什么武。” 他放下碗筷,扫视一圈,就说。 “大家都吃好了啊。” “那走吧。” 路民非笑容兴奋。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尽管当时没说,但路明非的回答,信的人没几个。 只是单纯的要与人切磋,就上门踢馆,一个一个打过去,这个时代哪里还有这样的人? 但事实真是如此。 在九州一统后,为突破外罡以成就武圣,路明非陆续拜访峨眉武当少林天山等门派,与天下外罡一战,几次濒死,多少凶险,终于还是被他挺了过来。 这也是师傅传授的方法,一个武者,若怯战畏战,那还习什么武,趁早回家种地算了。 路明非天资纵横不假,万里挑一不假,但习武不是超级英雄电影里的变异,你被蜘蛛咬一下就能飞天入地啦,你注射个血清就能人类巅峰啦。 习武不是的。 你要往那院前的双坑上看,那是路明非积年累月站桩锁留的痕。 再问问天下武林,有哪个武者是闭门造车成的外罡,谁不是以无数战斗的经验厚积薄发,甚至生死间都要走上几遭。 尤其是阎罗。 后来人只见他傲立山巅的孤绝。 又有几个见他险死还生,见他一次次带人陷阵,破军而出时那遍体鳞伤。 所以了,当路明非听小魔鬼说了龙与混血种的历史后,才会觉得这些家伙啊,都是群神经病。 他们骤然得到庞大的权与力,却从未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 但世界总是公平的。 你以为自己得了便宜? 看,上帝在笑呢。 他要让龙与龙死斗。 让亲人相杀,甚至彼此吞噬。 这便是代价。 你以为的不公平。 只是你还没看到那些代价罢了。 昨日是路明非第一次站桩。 今天他便要与人切磋。 以实实在在的战斗巩固他的力量。 当然,简单的切磋,双方留手,并不能达到路明非想要的磨砺效果。 那如何呢? 踢馆咯。 赌上你的荣誉。 与我一战。 少年宫,剑道班,修炼室。 这是40×40的宽敞空间,剑道班再取得全国金牌的荣誉后便得到了领导的大为嘉奖,生源也是络绎不绝,因此他们打通了旁边四间教室,再经装修,便作为了剑道班的修炼室。 进门时有弟子为路明非取来一次性的拖鞋,他点头说了句谢谢。 说是开打,但剑道班有剑道班的规矩,先喝茶,三盏过后,再论其他。 毕竟是传自日本的功夫,自然多少带了点那边的习俗,尽管真个要追究下去,剑道也好茶道也罢,都是自唐时佛学东渡扶桑,方才流传开来。 031 师生 净手,喜茶,清澈的水流潺潺流淌,小火炉上煮沸了紫砂的壶,少女将之提起,和服广袖下是如雪的皓腕,肌肤细腻光滑,是青春女孩特有的模样。 “请。” “谢谢。” 路明非惊奇的看眼前圆头圆脸的少女,正是午饭时卡卡卡咬鸡腿的圆圆,原来她换上和服这么好看,像是日本女儿节时的娃娃,那是神话中能陪侍神明的女孩。 路明非端起茶,略烫,他也不顾,仰头一口饮尽。 “再来。” 他可记得呢,三盏茶后,便能开打。 圆圆一板一眼的添茶,似乎根本没看到一旁王老师疯狂暗示到几乎抽筋的小眼神。 无奈啊。 王老师在心里悲呼。 他是想着能拖是拖,没准就有奇迹了呢,比如地震啦海啸啦火山喷发啦或者阎罗因吃太饱而进院了之类。 王老师还仔细回忆过,吓了一跳,就阎罗中午那食量,他的肚子是机器猫的次元口袋么,正常人的肠胃早爆炸了吧! 没办法,只能说英雄者自有不同常人处。 看来这次是非打不可了。 王老师真的很想给楚子航一个电话叫他回来。 但是打不通。 这也正常,自从楚子航去国外上了大学,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这人的消息了,平时王老师想叙叙旧连个电话都没得打,有时候王老师都在想,以楚子航这情况,说是上大学,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秘密组织要和外界切断联系呢。 假如楚子航加入秘密组织的话,一定是那种隐藏在世界暗面默默守护人类的工作吧,王老师自忖水平有限,但好歹是给这孩子做了剑道上的启蒙,多少算是了解楚子航。 别看他整天冷着张脸,又帅又酷,好像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其实啊,楚子航可是个喜欢着“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的死小孩,还有点要成为正义的伙伴那意思呢。 话说回来,既然联系不上楚子航,也就罢了。 到这地步,为了剑道班的荣誉,他也只能自己上咯。 王老师慢悠悠的呷了口茶。 他又想起了那个少年在全国剑道大赛上夺冠的时刻。 能容纳六万观众的工人体育馆人声鼎沸,楚子航孤独的站在擂台中央,万千的目光和灯光都打在他身上,少年眉眼低垂,但那握剑的手却如此紧,如此用力。 像溺水者于生死一线抓住了唯一的稻草。 在台下的王老师就想啊,你在追逐着什么呢,孩子,你似乎有某种不能输必须胜利的理由,却绝口不提,只是一个人沉默又执著的挥剑,汗水从额角低落,你眼也不眨。 真是惊人的气势啊,子航,如果是你手中的刀剑,哪怕面前是山,你也开山,那若是海,你就分海。 直到你抵达心中的终点,亦或在抵达前将自己燃烧殆尽。 真是倔强啊,我的学生。 王老师微微的笑起,下一秒,这个中年人一扫颓唐,挺直了脊背。 他仰头,以豪侠赴死前饮尽杯中酒的气势,将清查灌入口中。 路明非轻轻的鼓掌。 这是一个武者,给与对手的尊重。 “我啊。” 王老师双手置于膝盖,目视墙上悬挂的金牌。 也不知楚子航那孩子怎么想的,拿了金牌,也不放家里珍藏,反是给了剑道社,说是“授课之恩,无以为报”什么的。 真是个会在奇怪地方格外认真的家伙。 那个啊,毕竟是你无数次挥剑以换来的荣誉。 怎能如此轻易便让他蒙羞! 王老师目光陡然瑞丽。 “我啊。” 他说。 “可是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呢。” “这样啊。” 路明非点点头。 他缓缓端起第三杯茶。 细细的闻茶香,后浅浅的尝,让汤水在舌齿间盘旋,香气富裕。 修炼室落针可闻。 所有的人都停了动作,轻了呼吸,以静待阎罗。 这一杯,第三盏茶,路明非喝了三分钟。 他将杯子放下。 白瓷温润的底与小木桌磕碰发出的声响,一如平地起惊雷,银瓶乍破。 “请诸君赐教!” …… “有消息了。” “怎么说?” “结果如何?” “别急啊,我一少年宫的朋友短信里说,剑道班的修炼室门关了,看看这个点估摸着已经打上了。” “嘿那阎罗小子动作怎么这么快!” “能不快么,一上午就把我们给挑了一圈。” “那个司机师傅,开快点嘿!” 有个馆主梆梆梆拍着车座靠垫,冲大巴前头的司机喊。 司机看也不看,慢悠悠把着方向盘,任凭汽车呼啸而过。 “吵什么吵,出车祸了你负责啊!” 有认识的馆主就把这人往下拉,还没好气的训斥两句。 “我这不是着急么?” “都安静,少说两句。” 陈平安吊着手臂,茫然的盯着车顶,听他们的馆主在后面吵个不停。 从医院出来众人就直奔少年宫,那是最后一家注册的武馆,更何况曾拿到全国第一的金牌,猜都不用猜,以阎罗的作风,少年宫那是肯定要去的。 有人想看热闹,有人想看少年宫的惨状,大家都兴致高涨。 至于陈平安,他还在回想阎罗的那一招。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他习武二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 以前见的比武,也不过是比划比划套路,你出招我拆掉,拆不掉就输,很简单的事。 但阎罗不同。 他的招式,不,他根本没招式。 或者,是我根本看不出。 大周,龙蛇秘传…… 陈平安喃喃的念。 忽的,他听到有馆主讨论。 “你们说,老王那家伙接的住么?” “我看悬。” “说真的啊,老王爱显摆是爱显摆,但要换我教出了个金牌,回头这孩子还主动把金牌放武馆里,我也得天天跟人讲,炫耀炫耀。” “是这理,好徒弟,谁不喜欢啊。” “我记得叫楚子航是吧,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可惜咯,要是小楚还在,碰上这阎罗,没准还有的看。” “话也不能这么说。” “怎么,你还觉得老王那人能赢?” “嘿,我可没这个意思啊。” “那你怎么想的,大家伙都跟阎罗对上过,人家什么人物心里明白,群殴吧老王拉不下脸,车轮战吧,以他那点人还是不够看。” “这些我能不知道?” “我说悬,当然有我的道理。” “哦,快说快说。” 这人先深深一叹。 “不得不说,老王那小子啊,运道是真的好。” “这学生收的,让人羡慕唷。” “上个月吧,我去他们那地转悠,本来呢只是想找老王喝喝茶,你们也知道,他们那喝茶一套一套的,还挺好玩。” “嘿,谁能想到,就这一趟,让我看到个女娃娃。” 这人又是一叹气。 目光迷离,陷入了回忆,他便于回忆中重温那一抹刀光。 如雪如樱,如电如雨。 “停什么!” “继续说啊!” “吊什么胃口!” “吵什么吵,我还就不说了!” 他来了脾气,习武之人嘛,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而后,任凭他人服软说尽了好话,他都闭口不谈。 只是淡淡道了句。 “老王啊,又收了个好学生。” 032 剑心空明 少年宫,剑道班,修炼室。 “啪!” 最后一人倒地声略显沉闷。 他手中训练用的竹剑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放眼四望,之前还跪坐的剑道班众人已滚做一团。 场中唯一还能站立之人,唯独阎罗。 决斗开始于路明非一人对决全班,他站在中央,剑道班的众人跪坐一圈,皆紧握竹剑。 “请接剑。” “不用。” 路明非摆开龙蛇密录的架势,陡然间,那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不见了,展现于剑道班众人面前的,乃一座万丈的山岳,高不可攀,可摘星辰。 “请!” “请!” 话罢,一名名剑客起身。 先是小规模的试探,两人一组,分别攻阎罗左右,上下,如天罗地网,劈头盖脸罩下。 可惜无果。显然他们平时没有合击的训练,配合间可见诸多生涩,若是寻常武者也罢,但不巧,他们的对手却是阎罗。 再如何精妙的合击,能与军阵相比? 路明非啊,他当年干的,可是专门陷阵的活。 应对剑道班的合击,他没有使用超卓的速度力量,那是以身体素质碾压,虽说武者战斗无所不用其极,但路明非此来并非求胜,而是磨砺己身。 因此,以身体素质碾压的路子便不可取。 不用也罢。 便以眼破局。 “明非,你听好。” “这世间万物,皆有缺陷。” “在我们武者说来,也即眼。” “只要找准了眼,哪怕千钧巨石,也可弹指破之。” 说罢,师傅双手抱胸不言,小师妹走至一颗大榕树前站定,左右绕了三圈,点了点头,说了句。 “路师兄瞧好了!” 她便跳起,身子轻盈有如春燕,脚尖于树身某处一点,一点即分。 女孩柔软的身躯赏心悦目,跳跃间长长的马尾挥洒,飒爽淋漓。 路明非啪啪啪的鼓掌,笑容满面,就小师妹这动作,放奥运会不拿个体操金牌他第一个不符。 但很快,他笑不出了。 小师妹落地,膝盖微弯,便卸去了力道。 她缓缓起身。 “咔嚓!” 骤然脆响。 那足有三个成年男子合抱粗细的大榕树,好似内部被塞了个塑胶炸弹般,轰然炸裂。 木屑残叶纷飞如万鸟齐飞时落下的羽。 小师妹便在这漫天的羽下静立。 她撑开了劲力,于是片叶都不得沾身。 路明非张口结舌,这这这,那么小小只的女孩子,居然,居然! 一块碎木砸中他脑壳,路明非啊的一声惨叫,爆头蹲下。 然而,后续的碎木并未落下。 路明非惊疑不定的抬头,便见小师妹清秀的脸。 她撑开了劲力,为路明非挡去了碎屑。 路明非忽的想起还在仕兰中学读书时的那个暴雨滂沱的傍晚,家长开着豪车要进校,保安不让,于是几个男人下了车一起搬开了栏杆,喇叭声欢呼似的震耳欲聋,一辆辆豪车停满了操场,学生们顶着大雨往车里跑。 当时路明非还是个衰小孩,没有遇见师傅和小师妹,他就在楼上巴巴的看,没带伞,也没人冒雨开车来接他,于是路明非把校服往头上一裹,顶着泄洪似的与往家里跑,又冷又累。 现在不一样啦。 “路师兄,要小心哦。” 小师妹眉眼弯弯地笑,月牙和星光,都在这了。 “此乃龙蛇密录之。” 师傅浑厚的声音一如雷霆乍响。 “云龙探爪。” 路明非仿佛化身一方礁石,任那潮水巨浪拍击不休,他自岿然不动。 一个又一个剑客冲上前来。 识破了眼,一招云龙探爪,所谓四两拨千斤,路明非只是轻轻一个用力,这人便抛飞了去,在地上翻滚,却是站起不能。 最后一人倒下,他换了口气,架势却没松。 战斗,才刚刚开始。 路明非望向茶桌。 女孩正是清洗好了茶具,一一摆放整齐。 就在刚才修炼室一阵你来我往,自王老师到学员,全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一切似乎与这女孩无关。 她只是沉默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老师让她招待客人,她便换上和服,素手煮茶。 茶道很是复杂,她学了很久,每个步骤都得仔细。 所以,当阎罗与剑道班的决斗告一段落,她的茶道方才结束。 于是,茶道结束,剑道便要开始。 圆圆微微闭幕,额前厚厚的齐刘海垂下,小小的手搭在了座旁逐渐上。 路明非一挑眉。 他好似看到了少女化身一把锋锐的剑。 路明非便笑了。 “有趣。” 他说。 “剑心空明。” 很难得,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一个天生的剑道种子。 所谓剑心空明,是极上乘的资质,这种人仿佛生来就为了学剑,一颗心除剑道外别无他求。 与路明非这种习武资质万里挑一的不同,剑心空明更加偏重于悟性,他们可能体质极若,也不适合习武。 但对于剑道,任何剑术,到了他们手中便信手拈来,寻常武者需演练千百次才得以窥见门道,换到剑心空明的人手中,怕十余次便能炉火纯青,甚至推陈出新,在剑道上走出自己的路来。 路明非想到圆圆吃饭时的表现,忽的也能理解了。 剑心空明的人,往往也心思单纯,剔透澄澈有如赤子,平日里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怡然自乐,呈现出来就显得与外界格格不入,也属正常。 圆圆将逐渐置于腰间,一手剑身,一手剑柄,身子微微前倾,清澈的眼看着路明非,其中念头太过纯粹,纯粹到只剩一字。 “斩!” “跪坐,藏刀。” “这便是居合斩么?” 路明非好奇的说。 显而易见,剑道班众人,自王老师以降,最强者即眼前这少女了。 而路明非和少女的胜负,便决定了本次踢馆的结局。 “有趣。” 路明非笑一声。 他却是散了龙蛇密录的架子,盘溪随意而坐,一手撑着下吧,与少女对视。 “我记得,这里是少年宫吧。” “没想到少年宫还有你这样的人。” “嗯,话说回来,现在的少年宫都教居合斩了么?” 路明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是的。” 圆圆保持居合斩的姿势,有如传说中陪侍神明的娃娃握住了本属于须佐之男的十拳剑,将斩下八岐大蛇的头颅以彪炳她的勇武。 “我跟浪客剑心里学的。” 她说。 “哦,浪客剑心啊。” 路明非以拳击掌心,恍然大悟。 “里面那场在樱花树下的决斗超帅的,对吧。” “嗯,还好。” 圆圆婴儿肥的小脸很是认真。 “我更喜欢死神,可惜逐渐没办法解放,破道的话偷偷朗诵咏词也没反应。” PS:求一下推荐票和月票,祝大家前程似锦,有情人终成眷属。 033 任性 “死神是,月牙天冲对吧。” 路明非感慨。 “说起来,蜀山那位掌门的剑气真厉害啊,跟激光似的,要不是没找到死管理,我差点都把他给举报咯,明明大家都是修武的,你怎么就剑仙了呢,开挂也不是这么开的呀!” 说着说着路明非就来气,啪啪啪拍着大腿。 某一刻,两人无言,以静默相对。 “要来了。” 圆圆说。 “哦,居合啊。” 路明非轻笑。 “我曾与来自扶桑的浪人切磋,多少也算了解。” “事物在流传的过程中总会偏离他原本的模样。” “剑道同理。” “扶桑的剑道威力有余而回转不足。” “我九州武学讲究刚柔并济,流转自如。” “扶桑却只学去了刚,你一刀分生死,走了极端,却是不美。” “可惜了你大好天赋。” 说罢,路明非轻轻一叹。 刀便出鞘。 这是少女倾注了全部精气神的一刀。 目睹这一幕的人恍惚回到远古,那是日本的神代,雪白和服的娃娃一脚踢开须佐之男,抢过了十拳剑,冷着脸冲上去对着八岐大蛇卡卡卡就一顿砍。 她翩飞的身影,起落的衣摆,广袖与黑发如天空的云彩,那云中却蓦然霹下雷霆,雪白刀光一如匹练要将天宇地都给展开。 九天上却有人说了。 “不允。” 于是云中探出嶙峋的爪来,无可阻挡,也无法可挡。 那爪便抓住了雷霆,一个用力,电弧四散,又消弥于无形。 “我看到了哦。” 路明非轻轻说。 却于修炼室这偌大的空间内回荡。 “你的眼。” 少女站定时,已在道场另一头。 这是至快至刚的一刀。 却怎会…… 圆圆秀气的小手颤抖不休。 而本该紧握的竹剑,正被路明非扣在手中。 酥麻感从手部传导蔓延,手臂而后肩膀,身体也因那过于投入的一刀而疲乏,失去了力气。 圆圆倒下。 背对她盘溪而坐的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哎呀哎呀,好险。” 他这么说着,站起了身。 “不愧是剑心空明啊,也只有在你出刀后那一瞬间,才出现了眼。” 之前两人看似对坐闲谈,实则是在互相试探。 路明非试图看出少女的眼,而圆圆也抱有相同目的。 可惜,剑心空明再是玄妙,终究是败了。 说来也不冤枉。 毕竟那可是,阎罗啊。 在九州,他也不是没杀过剑心空明。 路明非轻轻的把竹剑放回刀架。 而后往圆圆走来。 “你的天赋真的不错。” “要不是我占了个经验上的便宜,怕也没胜的那么简单。” “怎么样。” 路明非俯下身,向少女伸出手。 他脸上是灿烂的笑。 “要不要,跟我习武啊。” 圆圆睁大的眼蓦然定格。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停了。 门外的喧嚣声飞快远去。 这世界如同一颗巨大的琥珀,万事万物皆是此中的虫。 除了路明非。 他转头四顾,眼中尽是好奇。 “无论看几次,果然啊,你的领域还真是独特。” “都说了啊哥哥。” 小魔鬼好无奈。 “是权柄呢。” 如前两次一样,路鸣泽出现在了他身边,同时也令这世界暂停,就好像两兄弟是远高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存在,当他们要对话时,万象大千都得给我安静,屏住呼吸,献上你们的虔诚来好好的听。 这是蛮不讲理的霸道,是横行无忌的暴虐,也是至高至圣的权。 路鸣泽终于没穿他那件剪裁得体的小西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色练功服,用一根黑色绳带在腰间打了个结,左胸处还绣了个龙飞凤舞的“武”。 “品味不错啊。” “向哥哥看齐嘛。” 路鸣泽笑容乖巧。 “哼,别试图给我蒙混过关。” 路明非脸色阴沉。 “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啊,这么快就给忘了!” “没我同意,也没打招呼,就敢自作主张拉我进领域!” “胆肥了啊!” 路明非啪的一拍地面。 “过来,打屁股!” 不成想,路鸣泽飞弹没有乖乖走来,反而哼了声,指着修炼室倒了一地的人,啧啧不停。 “你看,你看!” “我的哥哥啊,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坐了什么!” “做什么?” 路明非都忘了这是今天第几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当然是切磋啊。” “习武之人,不找人切磋,那还习什么武。”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哥哥。 路鸣泽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那神仙爷爷老师没说么?”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好吧!” “到处都有摄像头。” “只要有心,肯下资源,任何一个人的蛛丝马迹都能被找出。” “更何况,哥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路明非挠挠头,茫然说。 “是谁?” “卡塞尔的准大学生啊。” 路鸣泽无奈了,叹了口气,坐到路明非身边,耐心的解释起来。 “哥哥你体内有龙血,而卡塞尔是一个教导混血种的组织。” “类似霍格沃茨那样的么?” “差不多,只是霍格沃茨主要面向的是中学阶段,而卡塞尔更注重高等教育。” “而且教学内容也有很大差别,卡塞尔不教魔法,也没有飞天扫帚,他们主要开设了炼金机械学,龙族谱系学,以及。” 路鸣泽说。 “屠龙专业。” “原来如此。” 路明非了然。 他想到了诺诺那双金色的瞳孔,难怪那女孩有龙类的黄金瞳,原来卡塞尔的学生都是混血种啊。 他想了想。 “一个混血种的学院,主要传授的技能是让混血种干掉他们的祖先。”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哥哥,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卡塞尔的哲学思辨,这些事以后等你去了卡塞尔,有的是时间。” “主要是,你的行为太张扬了。” 路鸣泽真的无奈。 “现在魔鬼的工作也不好做啊,业务还没推销出去呢,还要给客户处理善后的问题。” 路明非就瞪大了眼。 “你还在惦记我的生命啊!” “嘿嘿,这个嘛,之前不是说好玩游戏了么,等游戏结束了再说嘛。” 路明哲揭过这一段。 “话说回来,我这次没打招呼就着急忙慌的过来,还不是因为哥哥你。” 034 隐忧 “我刚才说到了卡塞尔对吧。” “哥哥你也知道,混血种有两个人格,其中属于龙类的人格充满了暴虐,动不动就想毁灭个什么玩。” “嗯嗯,四大君主嘛,轮着把这世界毁灭了一遍啦。” “正是如此,混血种的人格中有龙类暴虐的一面,所以在卡塞尔看来,这些个学生就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轰的一下给人类世界造成了灾难。” “所以了,对于每个混血种学生,卡塞尔校方都有专人紧盯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当然,不是怕学生出意外,是怕学生给这社会造成了意外。” “假如哦,假如。” 路鸣泽小脸严肃。 “假如让他们发现一个学生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再加上这个学生的血统评级较高,他们可能会对学生采取些必要的措施也不一定呢。” “有人要杀我?” 路明非平静的说,坐他身旁的小魔鬼却笑眯了眼,这一瞬间哥哥不经意散发的威严杀意,竟是如此的磅礴且迷人。 这才像你该有的模样呀。 “冷静点,冷静点。” 路鸣泽压了压手。 “杀人不至于,要换几百年前他们倒会这么做,但时代不同了呀,二十一世纪了,大家都是文明人,就算处理危险混血种,最多就是找个太平洋上远离人烟的小岛,建立个精神病院把人关进去咯。” “哥哥你也知道的吧,太平洋上零碎的小岛很多的呀,而且有些地方磁场还很混乱,一般的船只都不会经过。” “所以了,在那里建一个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把危险的混血种都关进去,如此一来,人类社会不就安全了么?” “你的意思是,我会被下狱。” “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啦。” “毕竟有我在嘛!” 路鸣泽腼腆的笑。 “有我在,至少在哥哥你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前,都能解决啦。” “但是,哥哥,我问一下。” “以你的意思,今天踢馆的原因,就是要找人切磋是吧。” “当然啦。” “那明天呢?” “或者说,下次哥哥还想找人切磋时,会怎么做呢?” 不等路明非回答,小魔鬼直接往下说。 “肯定是继续踢馆对不对。” 路明非头来赞许的眼神,小老弟不错嘛。 路鸣泽就叹气。 “这样可不行哦。 “每次切磋都来踢馆,甚至,我都能猜到,这座城不能满足你,哥哥”肯定还会去全国各地,拜访一个个,嗯,是叫武术家,哦,或者武者对吧。 路明非就眼一亮。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路鸣泽捂住脸,天啊我都说了什么。 算了不重要。 “冷静点,冷静点哥哥!” 路鸣泽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本来按计划,他锁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怎样让胆小而平凡的哥哥如英雄般踏上战场,与宿命中的敌人和众逆臣们决死。 但看看现在他在做什么,居然要想方设法的劝哥哥不要冲动,避免暴露,否则他真的怕哥哥在成长起来,或者拿回他的力量前,就被那个家伙给盯上。 这可不是路鸣泽想看到的结局。 “想一想吧,哥哥,以你现在的力量,真的做好与世界为敌的准备了么?” “不至于吧,我就是找习武之人切磋而已,没想着要统治世界啊。” “该怎么说呢,不是统治世界的问题,是危险混血种。” “哥哥你的血统评级很高知道么?” “S级哦,如今的卡塞尔,除了校长,你是唯一的S级哦。” “所以了,一名S级的混血种学生,在入学前,每天都在与人战斗,表现出了强烈的暴力倾向。” 路鸣泽一摊手。 “哥哥,你觉得卡塞尔那群将屠龙视为毕生追求的杀胚们是会欢欣鼓舞的开香槟庆祝他们多了个强大的战友呢。” “还是准备好炼金子弹和水银池等着给你盖个全天候一个加强连驻守的豪华别墅?” 路明非沉下脸来。 “我的话。” 路明非沉吟。 “比起香槟,更喜欢梅子酒呢。” “重点是喝什么酒么!” 小魔鬼一下一下的扯路明非的头发,温柔的笑里藏着刀子。 “说起来就算要喝我更推荐红酒呢,法国奥比安酒庄86年的窖藏,勉强能入哥哥你的口。” “红酒我可以兑雪碧么?” 路明非举手。 “真是,输给你了。” 小魔鬼无奈摇头。 “我知道啦。” 路明非把手放在小魔鬼的脑袋上。 这孩子头发真软,传说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有七个女儿,每天就在天上织云彩玩,从前路明非就想啊,用云彩织的布匹那该有多软,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啦。” 路明非轻轻的说。 大概是穿越世界的后遗症吧,他时差还没调过来,明明前几天还在九州呢,想切磋就上武当或者天山,有的是让人满意的对手。 但现在不一样啦,他回来了,九州以及九州的人们,是独属于他的秘密,已成了过去。 所谓的过去啊,就是你如何也去不了的时光,只能回忆,或许连回忆也终将失真。 多少有些残忍。 从九州回来了,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切磋了。 也没地方去挖梅子酒。 师傅和小师妹会很孤单吧。 这几天他总是想起九州的人和事。 说来也怪,明明这边有叔叔和婶婶,有不知在哪考古的老爸老妈,还有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弟弟路鸣泽。 无论怎么看,这边的世界才是路明非锁应该在的地方。 可他还是一次次的怀念九州的一切。 甚至,混淆了两边的世界,居然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做出了踢馆的事来。 当小魔鬼对他说“哥哥,你神仙爷爷没说过”的时候。 路明非就已然醒悟。 是了。 他想。 我已不在九州了啊。 “请不要这么说,哥哥。” 路鸣泽说。 “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又怎能阻止。” 他安安静静的笑起来。 “我是你的弟弟啊。”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与你为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旁和你并肩。” “这就是弟弟啊。” 035 中二未毕业 “哇好感动,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什么的,嘿嘿。” “哥哥你的四分之一生命怎么样?” “哈哈哈开玩笑的快放下那面具哥哥快放下,啊哈哈哈。” “哼,知道你阎罗大人的厉害了吧。” “嗯嗯,哥哥天下第一!”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路鸣泽便一五一十的解释了。 “如此一来,哥哥你就能兼顾习武和切磋的同时,避免过于暴露。” “说到底,就是找个正当的借口么?” “正是如此呢。” “那等会我试试吧。” “说起来,这个女孩。” 路鸣泽好奇的去看圆圆。 “哥哥你好像很在意她呢。” “是啊,别看这小姑娘呆头呆脑的,其实是个天才哦。” “天才?” 路鸣泽皱眉。 “她体内的龙血很稀薄,假如没有奇迹发生,这女孩终生都没有激活龙血成为混血种的可能。” “我说的天才,可不是混血种和龙什么的。” 路明非笑吟吟,看圆圆的目光就像看什么稀世奇珍。 “悟性啊,是悟性。” “你说的龙血,混血种和龙类,我后来也想了想。” “大概是某种特殊的体质吧,简单点概括,就是速度+1力量+1体质+1,然后多一个暴虐的负面状态,偶尔会控制不住过于强烈的破坏欲望而敌我不分的战斗之类的。” “补充一点哦哥哥,根据龙血浓度的不同,其锁给与的增幅也不同。” “就是说,月靠近龙类,混血种的力量也就越强。” “话是如此,但,从未有一个混血种真正成为龙类。” 路鸣泽那张俊秀的脸上,是孤傲又不屑的神情。 “人与龙,终究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所以说啊,” 路明非接过话头。 “提纯龙血的道路,根本就是错误的。” “哦,哥哥居然如此笃定。” 路鸣泽很是好奇。 “你有什么依据么?” “很简单啊。” “人类不去挖掘自身的力量,反倒去追求另外一种生物的血脉。” “哪怕你费劲千辛万苦成了龙,人家可是生来为龙,又怎么比得上。” “更何况,人类的潜能,可一点都不弱。” “人类的潜能?,” “嗯!” “比如,这个女孩。” 路明非欣赏的看圆圆。 “假如她真正的开发出了自己的潜能。” “就算是龙王,没准也能打一打呢。” “哥哥你又没见过龙王,怎么知道这女孩会是龙王的对手。” “烛龙啊。” 路明非说。 “你昨天给我看过的,青铜与火的灭世言灵。” “我说过的吧,与一门大日见我的外罡很是相似。” “至于她。” “可是有不少以剑心空明成就外罡的例子呢。” “这样啊。” 路鸣泽点点头。 “真期待呢。” 凝滞的时间重新流淌。 窗外车水马龙,尘埃飞扬。 路明非向圆圆伸出手,他还记得,在小魔鬼出现前,自己正向这少女发出邀请。 “习武?” 圆圆睁大了圆圆的眼。 “嗯呐!” “想学么?” 路明非笑。 “我教你啊。” 圆圆点点头。 她澄澈的眼中毫无杂质,这便是剑心空明了,路明非心中一喜,武者看到天赋卓越的后辈,正如玉匠大师见了上等胚石,谁不梦想着在和氏璧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人是自己呢? 更何况,路明非心中也有他的打算,剑心空明啊,这样的人只要遇到个好老师,成长起来可是相当的快,甚至八年内成就外罡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他切磋的对手不就有了么? 想必到了那时,路明非也不用束手束脚,可以肆无忌惮的打上一场了吧。 就不知道这边世界的人能否学习九州的武学了。 路明非昨日站桩是修出了劲力不假,但他的情况自己心知肚明,能去了趟九州再回来,身上多少有些特异之处。 从目前锁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唯一的特殊就是龙,除此之外没有哪个武者移山填海的传说。 路明非明白,他能修习九州武道,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这些烦恼只在路明非的心头转了一转,便被他抛之脑后。 走一步看一步咯,想再多有什么用,问题就在那里,碰到了再解决就是。 “怎么了?” 路明非发现圆圆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不决。 “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有问题就直接说,能解决的我一定立刻处理。” 不得不说,因习武而自信的路明非,身上那种邻家大男孩的气质很是温暖,十分容易就能让人放下戒心,与之亲近。 圆圆果然就抛掉了杂念,就听她认真的问。 “你这里发斩魄刀么?” 关于我看好的后辈是个中二少女这件事。 路明非有些惆怅,可惜手边没酒,不然喝上一壶也是极美的。 何以消愁,唯有杜康。 丞相你说得对。 话虽如此,但路明非依然就斩魄刀和灵魂的适配性这个话题,蹲在那里和圆圆两人聊了半小时。 就中二这点,他路明非可不会随意认输啊。 躺地上的剑道班成员们陆续起来,有几个晕过去的还一脸茫然,脑袋转啊转,搜寻阎罗的身影。 “谁赢了?” “圆圆呢,她还好么?” 很快,他们发现了蹲在角落的圆圆和路明非。 心想这两人凑那干嘛呢? 好奇的走近了些,就听到了诸如“大红莲冰轮丸”“千本樱”“月牙天冲”之类的词,还有偶尔几句热血沸腾的话。 比如。 “端坐于霜天之上吧!” “但这天之王座的空窗期也要结束了。” “从此以后,由我立于顶端!” 王老师也自然听到了,他真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话似乎很是厉害,有点挂学校走廊上那些名人名言的意思,但具体的出处却是不知。 也难怪,王老师平日里就是习剑和教育学生了,哪里还有空闲看书。 “圆圆和阎罗,大概在讨论某本名著的思想内含吧。” 他嘱咐旁人。 “声音小些,不要惊扰了他们。” “那个,老师,是死神。” “嗯,原来还有叫死神的名著么?” “不是,其实是动漫啦。” “动漫?” 王老师沉默了。 “对,就是动漫。” 王老师作为一个中年人,认知体系已经固定,对世间万物有一套他的判断方法。 比如,说道动漫,他脑海里就自然而然的响起了一首歌。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036 兄弟 (今日三更) 他人靠近,路明非自然有所警觉,只不过来的人是剑道班的,手下败将,他便也不在意。 “对了,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路明非想起小魔鬼的计划。 他便找上了王老师。 “有件事,我想咨询一下。” “你们这还招老师么?” “不需要,谢谢。” 王老师一板一眼的回答。 “人手已经满了,教学方面也已足够,目前没有招新老师的计划。” “不对吧。” 路明非说。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说的老师,不是教学生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不教学生,那老师一说又从何而来? “我说的老师,是教你们的。” 众人愣了愣。 首先肯定是荒谬,他们都是剑道班里的好手,不是学员中的优秀人物,就是这里的教练,居然还需要一个外来的少年给他们当老师,真是岂有此理。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眼前这少年可是阎罗,一人挑翻了他们全班的存在,在这位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剑道怕是与广播体操无甚区别。 武不同文,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强就是强,一招一式都明明白白。 阎罗说他要当老师,无论怎么看,他都有那个资格。 王老师也不是迂腐的人,他知道阎罗有多强,正因如此,他才清楚若得阎罗的指点,是多大的运道。 这要换古时,往上数个三百年,有阎罗这样的高人说要教你,那可是要三跪九叩端茶磕头,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傅”的。 王老师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但很可惜。 “抱歉,虽然我管理着剑道班,但这里真正的负责人不是我。” 他遗憾的说。 “具体人事上的变动,我需要请示老板。” “至于老板那边的结果。” 王老师稍作迟疑,但还是隐晦的提点了句。 “你最好别抱有希望。” 他太清楚自家老板什么人了,能把楚子航的画像放大了拿去做宣传,甚至做出直接充当墙纸这般滑稽的事,那根本就是个肮脏的唯利是图的商人,脑子里只有钱。 但没办法,王老师除了习剑,以及教人习剑,别无所长。 一人一剑走天涯的潇洒只可能出现在小说里,一到了现实,大侠这个月房贷车贷还一下谢谢。 “这样啊。” 路明非小声的咕哝。 “不是说肯定没问题么,小魔鬼你小子业务不行啊,下次见到了看我打不打你屁股,哼哼。” 有人在身后轻轻的笑。 路明非回头四望,这小子,又突然出现,还笑,恶作剧么,真可恶! 找了圈都没人影,果然,路鸣泽的领域真是神奇,居然连他都看不出痕迹。 除非路明非戴上青铜面具,或者重修外罡,否则还真拿小魔鬼没什么办法。 “抱歉,我接个电话。” 王老师说。 他看了来电显示,皱起眉,奇怪的看了眼路明非。 “嗯,老板。” “我在。” “是,他也在。” “什么?” 这一生惊呼把人吓得不轻,场中众人都好奇的投来目光,王老师拿着手机一脸见鬼的表情,这样的他可实在少见。 发生什么了? 王老师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匪夷所思的事,电话的后半段都漫不经心的,随意的说了几声“好”“嗯”就给应付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他时不时就看路明非一眼,目光中的情绪极其复杂,有怀疑有惊叹有羡慕,心理活动之激烈怕是一本莎士比亚都无法诠释。 “好,我知道了。” 王老师挂掉电话,保持着“我他妈今天一定是见鬼了吧一定是没错吧”的表情,对路明非说。 “很冒昧,但我想问一句,你刚才说的是否还作效?” “入职么?” 王老师点头。 “当然啊。” 路明非不假思索。 “只是你的老板不是……” “换人了。” 路明非眨眨眼。 王老师用比他更迷茫的语气。 “就在刚才,三分钟前,有个外国投资商看中了我们剑道班的潜力,就从前老板的手中将之买了下来。” “这……这么简单的么?” 路明非无法理解。 “一个剑道班,又不是一块蛋糕一只鸡腿,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转卖剑道班的归属权需要一大笔的资金和大量的手续吧。” “走手续的话,三分钟根本不够。” “三倍。” 王老师的状态堪比梦游。 “对方出了三倍的价格,钱老板估计已经幸福的晕过去了吧。” 说着,他又深深的去看路明非。 “新老板说了,剑道班需要一个总教头。” “而且,” 王老师顿了顿。 “点名要你。” 疯了! 真是疯了! 所有人都开始猜起路明非的身份。 或者这小子干脆就被什么富家千金给看中了吧! 就因为他想担任剑道班的老师。 就有人溢价三倍将之买下。 真拿钱不当钱啊。 甚至有人酸酸的想。 有这钱,买什么剑道班,你折现给我多好啊! 路明非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以及他们纷乱想法。 他只是轻笑了下。 低声说。 “谢啦。” 有个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么缥缈,却如此清晰。 “surprise!” 那小孩又温柔下来,轻轻的,慢慢的叫他。 “哥哥。” 陈平安一众人下车时,已是下午两点。 去少年宫的路上他们还在聊,过去这么久,以阎罗的本是怎么也该结束了。 胜负毫无悬念,他们亲身领教过阎罗的功夫,再是清楚不过。 只是对没能亲眼看到平日里板着张脸的老王落败的狼狈,众馆主很是扼腕叹息。 再者,就是好奇于某家伙卖关子说的老王新收的天才女学生。 楚子航当年比赛的集锦他们都有过观摩,甚至还作为激励的教材放给学生们研习,那少年真是天赋异禀,如今却是出了个能与之笔尖的女娃,真不知这人是何等模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少年宫,便放轻了声响,左右教室都是小娃娃在学习,他们总不好打扰了去。 剑道班,门口。 走在前的几个馆主,互相给了个眼色,蹑手蹑脚靠近,从门上小窗往里偷瞧。 会看到什么呢? 滚做一地的剑道班成员么? 还是他们正在互相敷药等救护车? 真好奇啊。 馆主压抑激动的心情,顶着乌青的眼眶,睁大了浮肿的眼往里看。 就见靠墙一排黑色制服的壮汉扎着马步一言不发。 有几人与他对上目光,那眼中闪过惊讶,却仍是纹丝不动,保持紧绷的马步,舌抵上颚,使得金精和玉液两穴相交,便也贯通了任督二脉。 PS:今天要上一轮推荐,略忐忑,于是加更吧,希望大家不要养书,踊跃投票,月票推荐票什么都好。 也即,下午六点有两更。 今天的加更不计入悬赏,看了看推荐票也快到六百了,目前家更卡还是一张,不过应该也快是两张了吧。 再次呼吁大家不要养书,猫会饿死的。 另外,这本书有点唠叨,有点磨叽,或许还有点文青。 甚至可能要很久之后才会到卡塞尔。 只是这就是我了,阎罗的路明非不只是要挽救遗憾,他还有自己的路可以走,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人,也有一些龙族里没有的故事。 当然,龙族里的遗憾也会补完。 前阵子看许多读者有怨言,弃书而走,说了我许多不是。 夏猫听着,也认了,毕竟写书的嘛,挨骂难免的。 只希望大家好聚好散,我这只是一本消遣的读物,不合你心意大方的走了便是,坏了心情可就不美了。 有时候觉得作者和读者的关系跟恋爱似的,相逢之初肯定百般恩爱,你侬我侬畅享白首。 但日子一长,缺点多少都露了些,你嫌弃他整天玩游戏不陪他说话,他就说一天工作那么累了休息下怎么了。 如果有哪位客观觉得夏猫胡写一通,唠唠叨叨,味同嚼蜡,那便索性放下,咱俩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当然,若你能多给夏猫一点信心,就更好啦。 夏猫写龙族同仁最开心的一点就是,可以放开了文笔,否则其他题材这么多废话,早死了吧。 好了,总之就是下午加更,球票求追读,夏猫招手。 人生本就风浪不定,高低不平,我便不祝大家一帆风顺了,我祝大家乘风破浪,鹏程万里。 以上。 本章除PS外正文内容共2198字。 037 书画养神 馆主眨眨眼。 再看其他,除扎马步的众人外,还有几个明显受伤较重的正互相敷药。 老王也在其中。 另外,就是个圆头圆脸的女娃抱着本电脑看的入神,也不知上面是什么,武功密集么? 有人发现了门外的情况,与王老师说了,他看了看,留下两句吩咐,便起身出来。 一开门,见乌泱泱一群挤在门口,还个个带伤鼻青脸肿,王老师就是一挑眉。 “你们这是?” “别说这个了,阎罗呢?” “他来过了吧,怎么样,你们……” “输了。” 王老师很干脆。 “我们输给了老师。” 几个馆主面面相觑,不对啊,这老王咋了,刺激太大精神分裂了?怎么被人踢馆了还这么平静,按以前那性格不是早就暴跳如雷了么? 等等,老王叫阎罗什么? 老师! “怎么回事?” “阎罗怎么就成你老师了?” 王老师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跟我来。” 众人随他进门。 打通四个房间而成的修炼室容纳剑道班的成员和其余武馆来人也是绰绰有余。 “以新老板的意思,我们这些教练还需要进修,于是就邀请了阎罗作为我们的总教头。” 王老师简单讲了讲来龙去脉。 “哦对了,阎罗他不喜欢总教头这名号,说是容易被小人陷害,就让我们都叫他老师。” 说着,他向众人示意扎着马步的黑衣壮汉们。 “你们应该认识,想必以前在武馆交流赛上见过。” 十三家武馆的人点点头。 这些扎马步的黑衣壮汉们,大多都是剑道班的好手,前几次组织的武道交流赛上也有过交手,互有胜负,并非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老师说他们基本功欠缺火候,让伤势轻些的先站桩,把下盘先练稳了再说。” 他又让众人看正相互敷伤的剑道班成员。 “这些呢是在之前和老师切磋时受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老师就让他们先休息,也传了套活络气血的按摩手法,让他们彼此练着。” 闻言,众人便来了精神,传自阎罗的按摩手法,那可得好好瞧瞧。 可看了半晌也没个结果,只觉得手法玄妙,但多少有些滞涩难通,转念一想也就明了,想必刚学这手法还有些生疏吧。 “不对,你们看!” 有人提醒了声。 众人再看,果然发现了异常,就见一人用阎罗的手法按摩,在特定的地方轻点复按,待他手移开,此处已红彤彤一片,原本的淤青也消下大半。 活络气血,化肿消淤,还真是立竿见影。 众人啧啧称奇,但一想到这是阎罗的手笔,也就释然。 这时有人就指着圆圆好奇的问了。 “那她呢,在看什么,武功秘籍么?” 说到武功秘籍这人还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旁人给听了去。 “哦,死神。” 王老师已然练出了处变不惊的本是,再离谱的事发生在圆圆和阎罗身上他都不会惊讶或笑。 绝对不会。 “死神?” 馆主们惊讶了。 他们可跟王老师不同,许多馆主还年轻,也有不少人平日里空闲下来追死神火影来看。 自然不会将死神误认为是《约翰克利斯朵夫》之流的巨著。 绕过去一看,果然,蓝染大人正摘掉眼镜,霸气的将他的刘海后梳,同时说着 天空王座的空窗期之类难懂的词。 圆圆那圆圆的脸很是认真,看完了这一段就若有所思,于是默默拖动进度条,重新观摩了一遍蓝染大人的表演。 “这是?” “嗯,用老师的话说,这是独属于圆圆的特殊修行。” “原来如此。” 馆主们忽然思考起一个严峻的问题。 难道阎罗的功夫也是看动漫学的? 一直沉默的陈平安,冷不丁向前一步,到了王老师面前。 “我也想跟随阎罗老师学习。” 王老师挑挑眉,有些意外。 同来的人先是一惊,却无人出来制止,他们交换着眼神,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是啊,先不说阎罗的功夫跟谁学的,哪怕真是看动漫呢,人家是真能打,这点做不得假。 那么如果能跟着他学,就算一招半式好了,也是难得的机缘。 若是没有剑道班的例子也就罢了,但如今剑道班珠玉在前,他们已成功入了阎罗的门墙,机缘就在这里,接下来就是看你如何作为了。 能跟来的都是对功夫抱有热爱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帮着向警察隐瞒阎罗的事了,他们心中多少存着对武学的向往,那是从各自师承处一代代传下来的执念。 如今,大门就在眼前,又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老王,加我一个!” “等等,我们武馆九个武师,都算上!” “老王你犹豫什么,跟你讲,别想着吃独食啊,这种缺德事当心你生小孩没屁眼!” 王老师踌躇的脸色一僵,没好气的回嘴。 “我是那样的人么!” “老实说,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毕竟你们是要跟老师学而不是跟我。” “那老师在哪里,我们去给他磕头!” 这位倒好,老师先叫上了,聪明着呢,先定下名份,回头天天过来端茶递水就不信你阎罗不心软。 “行,老师在听课,我带你们过去。” “先说好,不许喧哗,都给我保持安静,别惊扰到了别人。” 众人都是满口答应,看得出来,他们对阎罗是真的服气。 王老师在前带着他们往外走,拐了两个弯,这少年宫也实在是大,各种培训班也五花八门,他们都晃花了眼。 也有人压低了声聊开了,他们纳闷啊,老王说阎罗在听课,在这少年宫里能听什么课? “到了。” 王老师提醒一声。 众人就安静。 他们从窗户往教室里看。 就见一群六七岁的小孩之中,连挑十四家武馆无一败绩的阎罗正好端端的坐着,和他的小小同学一起拿毛笔写字。 教室门口上贴着“书法班”的牌子。 老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看模样是附近美院的大学生过来兼职,她在上面讲毛笔的握持方法,以及临摹字帖的诀窍。 只是女孩时不时就偷偷看一眼路明非,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年龄这么大的学生,还记得课开始前这男生过来问是不是少年都能来旁听,女孩就下意识点头,少年宫嘛,少年进来旁听怎么了? 然后这男生就找个位置坐下了,女孩惊呆了,就过去问他这是做什么,男生就振振有词的说他今年十七,还是个少年,最多就是青少年,符合旁听的要求。 道理好像没错诶,于是女孩就被说服了。 038 天水 “接下来是自由练习的时间,请同学们拿出字帖……” “好!” 有个靠窗的小奶娃一板一眼的摆好墨水瓶和毛笔,展开字帖,肉嘟嘟的小手费劲的执笔,能看得出动作僵硬,但大致没错,是个下苦工的。 他照着字帖描出一列,而后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很是满意。 搁下笔,小奶娃准备稍作放松。 就见他左右转头,眺望远方。 就望到了窗外那一排大人。 以王老师为首的武师们也看到了他。 在小奶娃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 窗外站着一群妖魔鬼怪一样壮硕的大人,个个脸上红一块轻一块,还有几个身上缠着绷带哇好像绘本里的木乃伊啊! 他哇的一下就哭了。 带过小孩的人都知道,人类幼崽这种物种啊,那是相当神奇,只要有一个开始哭,肯定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跟着哭,声音还一个比一个大,跟比赛似的。 女老师一下就急了,这边安慰安慰,那边说不哭不哭,忙的团团转。 路明非微微皱眉,他放下笔,纸上是写了一半的帖。 虽说是担了剑道班总教头的职务,但他的这些学生状态不佳,嗯主要被他打的。 所以了,下午就让他们站桩也不合适。 路明非就简单的布置了马步的功课,给他们巩固巩固基础,自己呢溜溜达达就看到了这书法班,也是恰巧,昨天强行展开了无望天,多少对他精神有损,路明非本就想着找个地方养养神,就到了这书法班。 阎罗武道冠绝天下这是九州人所尽知的事,但鲜有人知他的书画也是一绝。 说来九州的武者但凡能成就外罡的,多少有些个人的小爱好,或者吹笛抚琴,或者纵情山水,用武道里的话说,便是养神法。 从非人到外罡,武者的精神将有一场蜕变,养神正是为这场蜕变打下基础。 如果九州有星际,路明非肯定毫不犹豫以游戏养神,没准如此一来他成就外罡还能快上些许也不一定。 可惜没有。 他便选择了书画。 说来也是颠覆,谁能想到威震天下的阎罗养神之法竟是书画呢,那种青衫白衣在宣纸上纵情泼墨完了搁笔哈哈大笑连说善善善的文人狂士,怎么想都跟阎罗不搭吧。 世人眼中的阎罗就算养神,肯定也是在杀戮中养出无匹杀心才是。 但事实就是如此,路明非飞弹以书画养神,还向天下第一圣手学艺,其实仔细分析也好理解,路明非当初的想法也简单。 “只要我学好了书画,不要说夏娜了,鲁路修鸣人高达还不是想画哪个画哪个。” 抱有这般远大理想,路明非就开始学画,圣手那老头也绝的很,说什么都不教,可能在他眼中阎罗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吧,毕竟上次这人还拿刀架他脖子逼着画一些有辱斯文的画来着,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最终还是从了。 没办法,阎罗刀快。 这一教可不得了,圣手老头活了这大半辈子,愣是没见过! 愣是没见过! 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 每天都是吹胡子瞪眼的,说画个凤凰给了只鸡,画个山水这山水却像极了地府黄泉,圣手老头时不时就叹气,他觉得自己这一世英名,就要在这阎罗手里败光了。 后世人提起他,肯定会在圣手后面加一个,教了个把凤凰画成鸡的徒弟。 不如趁早去死,一了百了。 阎路明非也知道自己画不好,所以老头子生气了破口大骂他就嘻嘻哈哈的听着,也不气也不恼。 只是到把老头吓的够呛,每次呵斥完阎罗,回去月寻思月怕,他都坐了什么啊祖宗诶居然在骂阎罗,晚上躺床上那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继续教画,抱着完了老夫今日命丧于此的想法,可提心吊胆的一天下来,阎罗没叫人砍他也没一掌将他劈死,还是和昨日一样好端端学画,嬉皮笑脸的,偶尔他忍不住骂两句也嗯嗯嗯的应了。 日子一长,老头偶尔也觉得。 这阎罗嘿有点意思! 路明非知道自己笨,也知道他书画天赋实在差劲,但他还是想学。 那怎么办呢,笨鸟只能先飞咯。 他在行军的马上画,在对垒的军前画,在深夜的营帐画,刮风也画落雪也画。 圣手也是刮目相看。 他是没见过阎罗这般不开窍的人不假。 但他也没见过如阎罗一般往死里画不舍昼夜的人啊。 就冲这劲头,阎罗于书画一道上的造诣就不会小。 圣手如是判断。 但他也没料到阎罗后来的成就竟会至于此! 那是在路明非学画后的第五个年头。 时值盛夏,太阳凶烈,大地都晒的板结,他们还得行军,士兵们都已是渴极。 那时还只是个将军的小皇帝都快愁白了头,正在此时,恰逢一大河,水流滔滔,又是天降甘霖,乌云卷席又落下大片大片的雨来。 士兵们趴到河边饮水,又仰天张大了嘴接雨,愁云惨淡一扫而空,尽是绝处逢生的欢喜。 路明非正是心有所感,在大雨中展开宣纸,研墨润笔一挥而就。 大雨淋湿了全身,却丁点不沾画纸,路明非全部心神都在了画中,劲力也只顾得上这方寸了,哪里还管自己。 笔停,画成,大雨也歇。 一道虹光贯穿大河两岸,于大军头上架起。 至此,流传九州千年的名画《天水出世》。 后圣手见了这画,久久不言,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以临摹,废掉稿纸堆积如雪,终于还是罢了,徒呼奈何。 再见阎罗,他欣慰的说。 “你已成了。” 又满含期待道。 “可愿拜我为师?” 路明非笑。 “老头你想当我师傅,想得美。” “信不信我师傅爬起来揍死你呀。” 圣手老头又吹胡子瞪眼,这是被气的,天下想败他为师的不知凡几,哪怕外罡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大师,毕竟书画乃上等的养神法,他一个丹青圣手还不是外罡的座上宾。 哪里跟这阎罗一样,讲不通道理,月想越气,越气越想,回头了再看两眼《天水》,圣手就泄了气,凭什么他阎罗一个刽子手能画出如此名作,其余不提,哪怕阎罗武道平平,甚至只是一乡野农夫,只凭这幅画都能青史留名以受后世万人敬仰了。 于是,想不通的圣手就多了个爱好,每天去堵路明非,堵到了就死乞白赖的要收他做弟子,还是关门弟子传承衣钵的那种。 没办法,阎罗已经不是那个把凤凰画成鸡的榆木脑袋了,他啊,哪怕从今天开始封笔,就那一副《天水》,便足以彪炳了门楣,流芳百世。 039 神与形 这些是他在九州的技艺,回来后今天还是路明非第一次落笔,现代工艺锁制的墨水毛笔和宣纸好则好矣,在路明非用来却多少缺了点灵韵,毕竟现代工艺的机器再如何高校,终究比不上大师工匠入了心血的作品。 也罢,勉强也合用了。 书画书画,便是书法与丹青,路明非丹青有《天水》传世,书法就若了些,因此今日见了书法班,便来了兴趣。 他对书画的环境并无要求,哪怕周遭尽是五六岁的孩童,真个要下笔时也得全神贯注于一撇一捺不得片刻分神,这也是养神的诀窍所在。 只可惜哭声太大,教室内吵闹一片,这次却只能半途而废了。 路明非微微一叹,此刻他却是气度俨然,与那个坐在天台上看夕阳燃烧坠毁的孤独少年判若两人,有几分使人无法直视的宗师气度了。 他径直出了教室,轻轻掩上门,王老师上前来,说了十三家武馆众人想要报名的打算。 路明非点点头,便应承下来。 教一个也是教,十个百个也是教,在九州时他闲来无事也曾指点过麾下士兵习武,毕竟陷阵陷阵,九死一生,武道哪怕进步一寸,生还几率也大上一分。 正是因此,他积累了庞大的经验,指点人武道也有了一番心得。 更何况九州一统后大周收天下武学入天地阁,他入其中读书三年以创开天桩,又将天下武学烂熟于心,指点几个炼体都未到的寻常武者再是轻松不过。 “记得去找人把报名费交一下。” 路明非尊尊教诲。 这才是重点,每个学员都有分成,他这个总教头除了基本工资外,每个学生还能抽三成的流水,正离家出走的路明非可全指望这吃饭了。 “好了,散了散了,别聚在这,耽误人学习。” 路明非挥手赶人,而后回了教室。 这么会孩子们的哭闹也停了,女老师松了口气,可剑道路明非又进来瞬间小脸紧绷。 天啊她都看到了什么,刚才围在外面的人一身凶悍又带着伤,无论怎么看都是混混吧,没看都把小孩给吓哭了么,所以这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头,混混们居然如此怕他。 根本不用想,答案已然呼之欲出,黑…*道太子啊,手掌生杀大权,无数人为之肝脑涂地。 以至于自由练习结束,女老师再次讲课,说完一段内容后便小心翼翼的去看路明非,就问了。 “您觉得,我说的对么?” 路明非……路明非觉得姑娘你脑子好像不怎么灵光啊。 发现路明非这位太子沉默无言,实际上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讲道理你才是老师吧,讲台上的女孩都快颤抖了。 妈妈我好害怕。 傍晚,少年宫内一个个班级都已散了,路明非伸了个懒腰,细细的卷好稿子,起身往外行去。 几个馆主早已等在门口,见路明非出来,忙不迭上前帮忙接过路明非手中的字帖。 “老师你休息,我们来拿就好。” 路明非点点头。 “先放修炼室吧,我明天来取。” 说着他就转去洗手。 这些事他一下午养神的遗留,以书画养神,自然会留下些稿子,以路明非的眼光这些字帖只是寻常,并无多少价值,不过丢了也算可惜,他准备明天找好暂居的房子后再行处理。 房子肯定是要找的,他如今还不是很想回叔叔家,需要给自己点时间适应适应,就想着在外面住段时间,当是从九州归来后的缓冲期了。 几个馆主抱的想法很简单,所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跟着阎罗习了武,能在这位老师面前多表现表现,没准就能多学上一招半式,总规是好的。 只是老师去洗手,他们也就无事可做,总不能冲进去说“老师你放着快把手放着我来洗吧,大概率是会被打死的。 百般无聊下,有人就对手中的稿纸起了兴趣。 不知道老师学了一下午成果如何? 耐不住好奇,伸长了脖子确认老师还在洗手后,他一边暗暗对自己说着就看一眼看一眼,沾上墨水洗手很麻烦老师肯定发现不了,一边将字帖仔细的打开。 那字只一入目,他便轻咦了声,眼都直了。 “怎么了,看什么呢?” 这边的动静很快将其余几人引了过来。 他们见有人在看老师的练习字帖,也不由得心生好奇,一个个都把头凑过来观瞧。 “有点意思嘿!” “啧啧,这回蜂,得有几年的火候了吧。” “你那都是小道,要我说,书法首重神,其次为形,别去在意老师这些字的撇捺收墨,你得抽离出来,以统筹全局的大视野去看。” “唷,说的头头是道的,你有研究啊。” “别说,他家里啊,还真有张寒食帖,上次去还跟我显摆呢,说是师傅传下来的,翻杂物堆给翻出来,就给当宝了。” “寒食帖!就那位北宋苏轼苏老夫子的寒食帖!号称天下三大行书之一的寒食帖!” 懂行的人惊呼出声。 “吵什么吵什么!” 那位家里翻出寒食帖的武师恨不得把这大嘴巴给用针缝上。 他警惕的左右扫视,生怕有人听了去后惦记上他家的宝贝。 “什么寒食帖!苏老夫子的真迹,是我个穷练武的能保住的么!” “也不想想!” 埋怨两句,又放软了语气。 “临摹,只是临摹,不过有些年头,得是明朝的玩意儿,笔者还有些火候,依我看,至少也得了苏老夫子的三分真昧。” 说着说着他又得意洋洋,也是,能给上门的客人看自家刚到手宝贝字帖的人,多少有些显摆的性子在这了。 “那多少也是古董了吧。” “真是好运道。” 其余几个连连恭喜,说了几句好话。 “既然你家都有那般好东西,要不就给掌掌眼,看看老师这字帖水平如何。” 这人矜持两句,也就点头应下。 “先说好,我水平有限,有所出入你们可别笑。” “那是那是。” “怎会笑你!” 这人便有模有样的打开字帖,上下端详,眉头皱起,抿嘴不言。 剩下几个武师看的心急,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等。 “可惜,可惜。” 看了许久,这人却摇起头来,叹着气。 “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么?” PS:家更卡+1 目前推荐票加更卡:2 040 价值 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不得不说,老师这幅字,没个十年苦工可下不来。” “但重点不在于十年,古人链子那都是半辈子起,有的更是自懂事起便握笔,到死才放下,书法于古人,就跟我们今天的手机电脑一样,那是融入到生命和血液里的东西。” “要说技巧,老师肯定拍马也及不上古人。” “但老师好就好在这字里的神。” “你们看这,还有这。” “像不像战场上拼死的老兵?” “这里,有没有种一人可当百万师的豪情!” 越说越是激动,这人又是叹气。 “到底怎么了,按你说的,老师这字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没错,” “我就是可惜,可惜老师还活着。 “你想做什么!” 有人警惕的看他。 “想哪去了,艺术品这行你不懂,就拿字画举例,他的价值主要有两方面组成,一个是其本身的艺术价值,另一个则是稀缺性。” “毋庸置疑,老师的字艺术价值相当高,至于具体多高,以我的见识是看不出来。” “但他可惜就可惜再这稀缺性上。” “首先这只是老师的练习作品,练习嘛大家也知道,每天写个十几张也是常事,如此一来,价值就被摊薄了。” “更何况,练习作品,也就意味着这张纸没有故事,一幅没有故事可讲的艺术品,价值那更是缩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语气郑重。 “老师还没死。”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一个艺术家的生死,可对他作品的价值影响极其深远。” “就拿梵高举例,大画家梵高你们总认识吧,他三十多岁就去世了,也正因如此,他生前无人问津的油画向日葵,就在梵高死后的十年内,拍卖出了近四千万美金的天价。” 四千万,还美金! 众人都是一惊,吞咽着口水。 “所以了,假如有一天老师去世,然后他的其他作品都遗失,只剩下了我们手头这一幅的话。” 这人沉吟片刻,比了个手势。 “起码,这个价。” 众人又是一惊。 “这这这,至于么!” “不是说只是练习么,没多少价值,也没故事……”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故事什么还不是随便人编,你真以为那些个古董背后都是荡气回肠九死一生啊,说白了,有大半都是编出来给这些个玩意抬身价用的。” 这人冷笑一声,又是叹气。 “可惜什么呢?” 有人就好奇的问了。 “白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假如老师他死……” 话到了这就戛然而止。 众人如被施了定身的术法,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说啊,继续说啊。” 他们卡卡卡的转头,就见到了路明非亲切又和蔼的脸。 那样子真是像极了小时候拿擀面杖抽自己的师傅。 夜晚十点的网吧一如既往,劣质香烟的雾气熏的灯光朦胧,开着FPS游戏的家伙把鼠标甩的要飞起来,那个谁输了局星际就破口大骂,踢着拖鞋到了柜台,扔下几枚硬币拿了冰红茶就走。 女孩胚了声,哗啦啦把硬币扫进了抽屉。 “连句谢谢都没有,没文化就是没文化!” 有人粗暴的先开帘子,跌跌撞撞扑倒了柜台,上半身搭着,下半身已烂泥似的在地上摊开。 浓郁的酒气直往女孩鼻子里钻,她眉头皱起,又碰到个酒鬼,真倒霉。 这年头做网管打交道的,不是翻墙逃出学校玩游戏的中学生,就是社会上无所事事的混子们,他们以港片里的古惑仔为精神偶像,彼此称呼山鸡大哥排下座次,晚上不是喝酒就是通宵,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死与活。 尤其是值夜班,有时候女孩甚至能一晚上碰到七八个酒鬼,好不容易处理完回头她就去买彩票,心想老娘这运气不中个五百万就是黑幕,转天开奖了一看,好家伙一注没中。 女孩这才明白,她这一晚上碰七八个酒鬼的运气啊,叫霉运,主要呢破财,跟中彩票那是半点不搭。 叹了口气,女孩脸一沉,摆好架势就要对付起眼前这酒鬼。 “小雅……” 酒鬼明显喝的不少,嘴里还碎碎念着些什么,太模糊了听不清,只是偶尔几声“小雅”清晰。 大概是熟练吧,叫的多了熟能生巧,估计这人除了喝醉时平时梦里也没少念叨。 网管女孩听了,再去看这酒鬼的脸,主要之前这人头发太长,遮了大半。 “又是你!” 女孩脸上罩了层寒霜,已是认出了来人。 这酒鬼在她这网吧算是个名人了,外号长毛,也没正经工作,三天两头就来通宵,天一亮就摇摇晃晃跟生化危机里丧尸似的走,天一黑又来,偶尔跟今个似的不知道在哪里喝的烂醉如泥,值班的人呢就给他开个机子然后把长毛往椅子上一扔就算完事,至少这人给钱,从来没欠过上网的费用。 网吧里跟长毛似的人也有几个,都是把这当家住的,晚上开个机子就对付过一晚,二十块有空调有热水这条件上哪找,就是键盘和叫骂吵了些,习惯就好。 网管一般也不赶,说到底大家都不容易,女孩值班时偶尔还会送统泡面,别人说谢谢她呢就冷着脸说临期的扔了可惜,这要是路明非在场肯定耳熟,姐姐你对我也这么说来着。 网管女孩用好似看到了垃圾场里嗡嗡乱飞的苍蝇那般的目光,静静看了会长毛酒鬼。眼神冰冷又鄙夷。 长毛酒鬼抢着投胎似的弯腰要吐,女孩就冷冰冰的说。 “要吐吐外面去,别给我在这碍眼。” 长毛不听。 他呕了两下,只是些汤汤水水,一点成型的食物残渣也无,想必是早已吐完了,要么干脆就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光在那喝酒。 网管女孩切了声,从架子上拿了瓶矿泉水,利索的拧开。 “一块五啊,给你记账上,明早醒了记得还。” 长毛已经坐在了地上,他听到女孩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抬起脸,矿泉水就递到了嘴边,长毛却也不喝,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孩。 忽的就笑了。 长毛咧着嘴嘿嘿嘿的傻笑,口水从嘴角流下,冷不丁就伸出手来摸向了女孩的脸,因喝醉而口齿不清的舌头还碎碎的念着。 “小雅……小雅你怎么了……小雅……” 网管女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清脆响亮好像耳光。 附近玩游戏的人吓一跳,伸出脑袋来看热闹,发现是长矛后就撇撇嘴,说了两句没意思又继续玩游戏去了。 041 小雅 人在喝醉时感知异常迟钝,十九世纪还没麻醉药那会做截肢医生就给灌大量的酒,把病人给喝的人事不省就当麻醉了,人砍下胳膊还笑呵呵的说再来一杯呢。 长矛如今这状态也差不多,醉到这程度估计连眼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指不定他逮到条贵宾也能泪流满面的喊“小雅啊小雅”。 手被拍了也不在乎,一个酒鬼你也别指望他会疼,长矛倔脾气还上来了,忽的念了句别的,抑扬顿挫,隐约有“山有木兮木有枝”之类的句子。 太过模糊,应是听错了,就长矛这样子也不像是能背古诗的人啊。 哦不对这么说有些武断了,就连长矛也该会背几句,比如“床前明月光”什么的。 女孩似乎是愣住了,一时不察,也不知道长矛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就要去抱住她。 “冷静点啊兄弟。” 一只手搭载了长矛肩上。 他就动也不能动了。 路明非从长矛身后露出张脸来。 笑嘻嘻的给网管女孩打招呼。 “晚上好啊又见面啦!” 女孩仍是心有余悸,先前长矛那一扑实在吓人,试想那可是一个死酒鬼,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天知道他能对一个女孩做出点什么来。 “好什么好!” 女孩冷着脸。 “又回来做什么,通宵和泡面的钱还没给呢,别想赖账啊我告诉你!” “那个,我昨晚不是手头紧,周转不开嘛。”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现在好啦,手头宽裕了,怎么样,请你吃大餐啊。” “吃大餐?” 女孩显然没想到路明非会来这一出,下意识的重复了句,噗嗤就笑了。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是吧,我小师妹也这么说。” “还小师妹,怎么,一起学相声的么?” “这您可错了,咱师傅教的啊,可是拯救世界的活。” 女孩就笑的更欢了。 “拯救世界,你的神光棒呢,你的腰带呢,没有变身器你拿头拯救世界啊弟弟!” 路明非就振振有词的小声嘟囔。 “评定乱世什么的,怎么也算拯救世界了吧。” 他们两个在这叙旧,地上这长毛却闹腾起来,肩膀被路明非扣住了动弹不得,如此却也无法阻挡他的决心,长毛好似上岸的鱼般跳啊跳,四肢并用的试图接近女孩,脸上是憨憨的傻笑,眼角那点晶莹也不知是口水,还是泪。 女孩好端端站着,也不躲也不后退,只是居高临下的用冰冷的目光打量这死酒鬼。 路明非都想竖个大拇指了,姑娘好胆色。 当然,有他在,哪里还能让一个酒鬼逃出了手掌。 “小雅……小雅你不要走……” 长毛说着说着已呜呜呜的哭起来。 路民非仍按死了这人肩膀。 自少年宫出来他就找了个僻静的地站了今日份的开天桩,别看武道一图到精深处开山分海也是等闲,但十年二十年如一日的练功那是最最基础的要求,有此打底,配上悟性资质才情,方有一窥外罡的可能。 路明非既要虫走武道,每日站桩的功课自是不可落下。 两次站桩后,他这具普通少年人的躯体也如柳树遇春雨抽了新芽,以外人锁不可知的方式迅速发生着蜕变。 以他此时力量,对付个酒鬼实在手到擒来,路明非说着冷静点啊兄弟,醒一醒工头叫你搬砖啦,这次手术很成功之类的话,一边下意识的用上了力道,甚至体内那一缕开天劲也蠢蠢欲动。 他在九州见多了渣滓,卖掉妻女换来铜钱转头就去了赌坊的,抓来小孩打断手脚戳瞎双眼使唤乞讨的,逼着十一二的女娃接客承欢的,甚至比这更惨更惨,所谓人市,易子而食,那可是乱世,人命比草贱的乱世。 世人说买卖女娃是常事,互赠美妾也是美谈,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娶了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腻了后就转赠给好友,说是文人风流。 但他阎罗就不认这风流,见一个杀一个,谁敢卖了女娃赠了妾室甚至易子而食,他就杀谁,没得商量。 世人皆说阎罗心狠手辣魔头在世,路明非只觉这人间生了大病已无药可救。 想了许多许多,路明非已忘了手下力道,还是女孩的惊呼将他唤醒,她正用力的去拉路明非的手,一遍遍的喊路明非的名字,而长毛已满头冷汗,显然痛的不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路明非一惊,连忙把手撒开,他都在做什么,这酒鬼只是撒酒疯,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莽撞了,实在莽撞了。 放了手,长毛脸色这才好看些,女孩也大大松了口气,见鬼似的来看路明非。 “你这什么变态力气,我愣是没巴拉开!” “嘿嘿,不才跟星矢学过两年流星拳,让姑娘见笑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 女孩摆摆手。 “这死酒鬼有个好歹我倒无所谓,就你啊,给人弄点伤什么的,回头他要是纠缠起来有你麻烦的,搞不好还得跟警察走一趟。” “你不是要出国么,就因为个酒鬼留下档案也实在不值当。”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完了女孩就拿眼去瞪路明非。 “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 路明非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下。 “哼。” “这还差不多。” 长毛在地上滚了两滚,也是神奇,路明非这么大力道下去,他的酒竟也没醒,肩膀的疼痛缓过去后就接着嘟嘟囔囔,想必又是跟“小雅”相关的话语。 “不就是个酒鬼么,别把自己搭进去,看姐姐怎么做的,学着点。” 说着,女孩把开了盖的矿泉水冲着长毛红彤彤的脸就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 这水还是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这一通浇,可真应了那句广告词。 “透心凉,心飞扬。” 长毛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去抹脸,后又努力睁着惺忪的眼打量周遭,发现在网吧后就安静下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就半分钟,对女孩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也是。” PS:感谢书友151029193928889的万赏。 数字兄的加更上架后偿还,破费了。 家更卡+1 目前推荐家更卡:2 打赏家更卡:1 042 签名 长毛就扯着嘴角笑。 他用手撑着地面,艰难的想要站起。 但一瓶冰水显然无法将人从酒醉中完全的拉出,他也只是稍微清醒了些,脚下还摇摇晃晃如踩海船,路明非就搭了把手,扶住了他。 长毛意外的打量路明非,,又问。 “你不嫌我脏么?” “你也知道啊兄弟。” 路明非苦着张脸。 “你这得喝了多少,味道可真够冲的。” “忘了。” 酒鬼苍白的笑了笑,这笑本不该出现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脸上,太过冷清也太过无力,如同一个日薄西山的老者,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也无,只能眼睁睁的等待时光日以继夜的夺走他的生命,再多的努力也只徒劳。 “算了吧,我自己能走,等下还给你弄脏了。” 他轻轻的说,礼貌又疏离。 “这点事算什么,我死人都扛过,还怕你个酒鬼。” 长毛就笑啊笑,默默把头低下,凌乱的刘海就遮住了眉眼。 也是近了路明非才发现,这人其实长的不赖,五官清秀精致,好好收拾下大概会有很多女孩喜欢。 只是如今这落魄模样,别说喜欢了,怕是女孩见了都得绕道走。 找了个空位安顿好长毛,路明非还热络的帮忙开机,长毛就认真的说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呀!” 路明非哈哈哈的笑。 然后他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啊。” “刚才?” 长毛已是忘了路明非差点捏碎他锁骨的事。 那时他酒醉的厉害,估计只记得小雅了。 路明非又应付了两句,便回了柜台。 “去,帮我把这个给他。” 网管女孩抽着烟,扔过来一条干毛巾。 “行啊,有小费么?” “还小费,来,二手烟要不要啊大留学生。” 再次看到长毛,他登上了QQ,正蜷缩在椅子上盯着聊天界面发呆。 那双眼满是茫然,大概是在回忆吧。 他似乎已从酒醉中醒来。 却仍未从回忆里挣脱。 “给,毛巾,擦擦吧。” “谢谢。” 他又苍白的笑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还是第三次说了谢谢。 路明非有些诧异,他以前也经常跑网吧,这里的人一个个的不是“卧槽就是“尼玛”,无论游戏输赢性质高低,这两个词都能完美表达他们的情绪。 但长毛不同,他说谢谢时礼貌又疏远,像个落魄的诗人。 路明非想起他盯着聊天界面时的脸,恍然间与曾经的自己重叠,彼时的路明非还偷偷的暗恋着陈雯雯,多么轰轰烈烈的暗恋,已到了全校皆知的田地。 那时他会在晚上悄悄爬起来打开电脑,或者去网吧挂着QQ,一边操控着星际里的小狗大杀四方,一边频繁的切出去看一眼那个棒球帽女孩的头像有没有跳。 只要这头像跳了他就跟过年一样的开心,哪怕陈雯雯只是说一句“请帮忙收一下文学社这周的读后感”他也开心,是那种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吓这女孩的一言一语每句话每个字以全文背诵这种程度的开心。 所以了,这长毛啊,也有一个他锁喜欢的女孩么? 路明非心想。 他忽然就来了好奇,很快很快的往长毛的聊天界面上看了眼。 这一眼也足够了。 他看清了长毛的签名。 路明非愣住,皱起眉。 他挠挠头,低声的自言自语。 “奇怪,不应该啊。” 回到柜台,路明非还没想通,就找网管女孩问了。 “你知道长毛兄喜欢的女孩是谁么?” “死了。” 网管女孩叼着烟,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如狙击手般精确而快速的完成作业,屏幕里的虚拟人物就跳起绚丽的武来,全场最佳,掌声与喝彩震耳欲聋。 她就摘下耳机。 “那人本来不这样,也是傻。” 说了她还强调一句。 “傻到家。” “本来能出国的,为个死人沦落到这地步,不是傻是什么。” 烟雾朦胧了女孩的眉眼,将她冰冷的神情框进虚焦的相片。 “这样啊,死了。” 路明非说。 “好了,是时候说说你的事了。” 女孩盯着路明非。 “别想给我蒙混过关!” “怎……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其妙就心虚,可天啊振作点你是阎罗心虚什么! 说来也怪,要说打架,无论踢馆还是杀人,路明非真有阎罗的胆量和作风。 但一到日常生活他又与一个少年无异。 这点也正是小皇帝最羡慕路明非的地方,外罡能延寿至百二十不假,且鼎盛期持续到寿元最后一年,他们在此之前都是壮年模样,但再最后一年便会一日日肉眼可见的老去,直到死亡。 甚至个别强者能青春鼎盛直到寿元最后一日,而后在这一日黑丝化白雪,皱纹堆叠,转眼便是皮包骨,这便是所谓的坐化。 当然外罡常年战斗,与人厮杀,暗伤不知凡几,鲜少有人能顺利活到寿元的尽头。 路明非的师傅就是例子。 但是,外罡尽管青春鼎盛,他们的心性却会老去,又有哪个如路明非般,二十余年风霜雨雪,到头来仍是最初的少年。 “还怎么了!” 网管女孩叉着腰。 “这里什么地方,也是你该来的!” “多乱知不知道!” “你还得出国呢,不想好好学习了,可别想着能出国就万事大吉,出去了不好好读书你就是在浪费生命知道么!” “哦哦哦。” 路明非连连点头,还赔着笑。 没办法,两千块实在太沉。 说教了一通,女孩也放软了声,走上前细心的给路明非整理衣领,像个姐姐。 “有什么困难暂时不想回家我也能理解。” “大家都不容易,谁也有过不去的时候,都能理解。” “那点钱呢,租个房子吧,也别老来网吧,不像回事,一个人呆一呆,没什么难关过不去的。” 此刻的她是如此温柔,与那个冷着脸用冰水给酒鬼醒酒的女流氓简直就是两个人。 “我是不是应该哭一下啊。” 路明非挠着头,嘿嘿的笑。 “等等,我找人借个眼药水啊很快回来。” 女孩就无奈的笑了。 “你这人啊。” 她说。 “其实,是这样的。” 路明非简单说了说他今天的事。 简略了踢馆的过程,就说是去少年宫应聘,被他们看中了,签了合同,已经是个有工资拿的武师了。 “别想骗我啊。” 女孩简直把“我不信你就编吧”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我就知道你不信。” 路明非早有准备。 他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来。 这包还是从剑道班里拿的,款式很简单的布袋,印着剑道班的logo,哪里有比赛他们就背着这去,仓库里堆了很多,教练人手一个,路明非正好拿来放面具和一些杂物。 043 游戏 “这什么?” “合同啊。” 女孩触电似的缩手。 “合同! 她惊呼。 “你把合同给我做什么!” “你不是不信么,看看咯。” 路明非满不在乎。 “别怕,一个合同的复印件,拿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女孩就瞪了他一眼。 “像什么话,合同这么大的事能随便么,出了问题人家让你赔怎么办!” “粗心大意,就你这样,以后出了社会被人骗了还得给帮着数钱!” “谁敢骗我啊。” 路明非小声嘟囔。 “敢骗我我打死他。” “你说什么!” 女孩有些没听清。 “我是说,你说的都对!” 路明非回答。 女孩就哼了声。 “记住就好。” 话虽如此,但女孩看着合同还是犯了难,犹豫片刻她还是说。 “算了吧,合同什么的我也看不懂,等下还给你弄脏了,麻烦。” “那简单。” 路明非拿起柜台上的座机,给王老师拨出电话,合同上写着他的号码。 很快通了。 “你好,哪位。” “老王啊,我有个姐姐想跟你说两句。” 网管女孩手足无措的接过了话筒,拘谨的放到耳边,说话前还快速做了两下深呼吸。 “嗯,是我。” “他……” “给您添麻烦了。” “希望您能多多照顾一下。” “没有没有,他也只是个孩子,没您说的那么……” “”是这样么…… 网管女孩放低了声音,用她那长期劣质烟熏出来的沙哑嗓子,尽可能的温柔乖巧。 她给路明非说着好话,拜托对面的人照顾路明非,说这话时她还偷偷的去看路明非,然后捂住了话筒,大概是怕给路明非听了去吧。 只是路明非尽管才开始重新站桩,但他的黄金瞳已然点燃,身体素质实非常人可比,加上他们离的实在近,哪怕女孩压低了声音,路明非依然能听得真切。 他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有些陌生,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学生看到家长给老师打电话的心情吧,既忐忑又期待,还有些“老爸老妈真是多管闲事啊”“烦死了”之类的念头。 当然,路明非没有后面这些念头,准确点说以他这情况,就属于在学校门门功课满分了回头家长说要不问问老师孩子表现怎么样啊,你就帅气又自信的把手机给他还贴心拨好了老师的号码,就等着这通电话打完得到表扬以及那辆看中了半学期的四驱车作为奖励。 或许以前的楚子航就这样,说白了,学生的日子很简单的,只要你好好学习,老师和家长立刻化身圣人,别说打电话了,你要是门门满分还全市联考拿了第一,在请假条上写去街机厅打拳皇班主任都能给你披咯。 “明非,王老师有事找你。” “怎么了?” “他说,那几个你说要罚马步的学生,已经站了六小时了,接下来怎么办?” 网管女孩的语气有些飘,她最开始其实就信了路明非,毕竟人一个留学生骗自己图什么,怕就怕路明非被什么武馆给设局套了,只是现在一看,人家武馆就是少年宫啊,这还能套人。 而且路明非在人家这少年宫里的地位,似乎还挺高,听听,都给人学生罚站了。 女孩并不知道,路明非所罚站的学生,几小时前还是一家家武馆的馆主。 “时间到了啊。” 路明非看了眼电脑右下角。 他点点头。 “这样,让他们回去写篇观后感,就那几条字帖,不是很能说么,对艺术品也很有见解啊,我得学习学习。” “哦,跟他们说字数不少于五千啊。” 五千字……那得写多久! 网管女孩觉得路明非可真狠。 “行啦,就这么说吧。” “好。” 女孩继续和王老师通电话去了。 路明非翻着聊天绘画的窗口,他主要是想找老唐,在昨晚小魔鬼说了玩游戏后,他没来由的便想起了这位网友。 这预感说不清道不明,却如此强烈,路明非自然不会陌生,正是武者所谓的心血来潮,在九州时凭此他不知躲过了多少死局与暗杀,自然不会疏忽大意。 当然不是说平白无故就有预感,得先有一点契机牵引,小魔鬼所说的游戏正是这点契机,换言之老唐可能会因为小魔鬼说的游戏而死亡,正因了此路明非才心有所感。 若没有小魔鬼的那句话,想来路明非也没有心血来潮的预感了。 只是也怪,心血来潮的对象一般是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或者是挚友情侣,或者是血脉至亲,当这些人遇到了危险,武者往往会心生感应。 但老唐算什么,如今一起打星际也能算挚友了么,路明非怎么想都不至于吧。 莫非这位也是跟小魔鬼一样是他路明非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亲人? 想到这里他严肃的脸就绷不住了,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怎么可能,他突然冒出个亲人还跑美国去啦,话说回来昨天冒出一个小魔鬼今天冒出一个老唐,剩下的还有谁,能不能来个好看的妹妹啊。 路明非今天试图从小魔鬼那里套出游戏的内容,可惜失败了,也是难怪,他在九州时就从来不擅长审讯逼供,起初小皇帝还试着让他来呢,可到路明非手里的敌人都死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小皇帝这才死了心。 路明非觉得他吧除了这一身武道,真是别无所长,假如没有去九州一趟的话,大概会事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吧。 也挺好的,平平凡凡过一生嘛,路明非其实也有想过如果他压根就没去过九州的话会如何,那样就不会遇到师傅和小师妹,自然也不会一怒之下去血洗了武林,最终得了个阎罗的诨号。 其实他很难过的,只是没戴面具时就给忘了。 老唐没在线,路明非就给留了言,又翻出合同来照着上面把剑道班的座机发过去,让老唐看到了就打这个电话说找路明非就行。 看来明天除了租房子,还得抽时间把手机的事给解决了。 路明非想。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没个手机还真麻烦,他找老王支取了这个月的工资,一台手机加一个月房租绰绰有余。 PS:是不是有点无聊,这几章有些铺垫的,为后面一个剧情服务,希望大家给点耐心,谢啦。 此处为投票口。 044 奢华 老唐这边也只能先这样,以他如今手段还没办法仅凭网名这点信息就找到大洋彼岸的一个人,其实他也可以直接找小魔鬼解决,但路明非能感觉得出来小魔鬼不会同意,别看这小孩和他相处时乖巧又听话,路明非可是能从小魔鬼的身上嗅到熟悉的气息。 小皇帝。 不,路明哲是比小皇帝更伟大的存在。 这种人说一不二,有着清晰的目的和坚持,以及卓绝的行动力。 总之就是很厉害的家伙啦。 他路明非就不一样,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武夫,也就天下第一这样,马马虎虎,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他就把自己给逗乐了,对着自己在电脑显示屏里的倒影挤眉弄眼,一会摆出严肃又孤傲的神情来,一会又嘻嘻哈哈的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网管女孩已经打完电话,本想找路明非说上两句,再了解了解这所谓的少年宫剑道班的情况,转眼就看见他自己跟自己玩的开心。 女孩就无奈的叹气。 她又笑了。 “真好啊。” 女孩低声的说。 “打完了?” “嗯。” “怎么样,这下信了吧,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师啦。” 女孩就上下打量路明非。 “难怪刚才你力气那么大,原来还真是个练家子。” 她想起了路明非捏住长毛肩膀的一幕,女孩没说的是,当时路明非除了力气大外,他的神情还很吓人,冷漠又威严,甚至女孩都有种错觉,假如自己没有叫醒路明非,这人或许会直接捏死了长毛也不一定。 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好啦,走,请你吃大餐去!” 路明非起身,热情的招呼她。 “现在?” 女孩看了眼外面的夜空。 “你疯了!十一点,吃什么大餐!” “别问这么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包你满意!” “不去。” 女孩摇头。 “我还得值班呢,吃什么吃,干脆我请你泡面得了。” “泡面啊,也不是不行。” 路明非居然真的思索了起来。 “下次吧。” 他终于还是艰难的做出了的决定。 “你看,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不吃顿大餐庆祝一下怎么过得去,!” “大喜?” “入职了不算大喜啊,有钱拿了。” “对了,这个我差点都给忘了。” 路明非从包里掏出个信封。 女孩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给我收着,老娘有的是钱,不差你这点。” “你要是还我就别想着吃饭这件事了。” “哦哦哦。” 路明非也不争执,把信封塞了回去,又嬉皮笑脸的说。 “那说好了,我们吃大餐去咯。” 女孩还是摇头。 “不是我不想去,你看,值班呢,网吧晚上没人看着要出事的。”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人代一晚不就行了。” 女孩淡淡的抽烟。 “找不到。” 她说。 “没有人会代我,死心吧。” “你朋友……” “我没朋友。” “哦不好意思。” 路明非讪讪的笑,他从来如此,情商低的可怜,总把事情搞砸,就连暗恋这种小事也能弄到全校皆知。 女孩就轻轻的摇头,只是抽烟。 “那个,代班的话,我有办法。” 路明非转移话题。 女孩看过来。 “嗯?” 路明非就出了柜台往大厅里走,到了长毛边站定,这人的酒大概已醒的差不多了,他正抱着膝盖缩在椅子里,盯着聊天的窗口发呆,这姿势与路明非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他就像成了一尊雕塑,应冠以《思念者》的名字。 “你好兄弟。” 路明非打了声招呼。 “她有点事要出去,你能帮他代一晚上么?” 长毛顺着路明非的手看向了网管女孩,那双死灰的眼中毫无波澜。 “怎么,去哪里玩呀?” 他嘿嘿的笑起来。 “想哪去了兄弟。” 路明非解释。 “就吃个饭,没准天亮前还能回来。” 长毛就费劲的点头。 “那就说定了!” 路明非一拍他肩膀。 长毛好一阵龇牙咧嘴。 “等等。” 他叫住转身要走的路明非。 而后露出个浅淡的笑来。 “一晚一百,不还价。” 路明非一点头。 “行。” 回到柜台,路明非笑容灿烂。 “解决啦!” 他指着长毛。 “我请他给你代班,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女孩哼了声。 “一个烂酒鬼,靠不靠谱啊。” “放心好啦,这人肯定行。” “这可是武者的直觉,我看人老准啦。” “还直觉。” “总之快点啦,走了。” “别催别催,我又不是不走,给我点时间,女孩子出门很麻烦的不知道吗!” “额,为什么?” 网管女孩就递了个怜悯的眼神,叹口气。 “一看你就没谈过女朋友。” “哇你还会看相啊!” 路明非惊讶。 女孩回了个高深莫测的笑,转身就进了员工休息室。 路明非本来还想着能等多久,顶多披件外套就完事了。 然而他这边三局星际都完了,还没动静。 他忽然陷入沉思,网管女孩的话犹在耳边,女孩子出门都很麻烦的么? 真神奇啊。 他在心里感慨。 他们俩真正出门已是一小时后了。 路明非果然还是天真了,网管女孩不仅化了妆,还换了身衣服,甚至头发也洗了还吹干弄了发型。 出来了女孩还炫耀呢。 “怎么样,姐姐手脚麻利吧。” 路明非翻着死鱼眼去看表。 “我觉得你对麻利这么此可能有些误解。” 掀开帘子时,深夜的寒气一股脑往衣服里灌,女孩给手呵着气,好奇的打听。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大餐,别卖关子了,说说呗。” “提前说了就没意思啦。” 路明非在前提着帘子,好让女孩出门。 “肯定要亲眼看到才有趣对不对。” 他笑容神秘。 女孩撇撇嘴,低声说了句脾气。 两人就要往外走。 忽的顿住了。 两人几乎同步的竹剑张大嘴。 女孩结结巴巴。 “这……这就是你的大餐?” 路明非也很迷茫啊。 “肯定是梦,快点把我的陀螺拿出来!” 在两人面前,网吧门口破旧的小鹿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猩红的毯子,那鲜艳又高贵的颜色,与路两边肮脏甚至垃圾污水恒流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昏黄的路灯,也缠上了一圈圈的彩钻,并非圣诞节时廉价的满天星,以路明非的眼力能准确的看出这些彩钻竟都是真正的宝石,九州时他带大军攻城拔寨时就曾搜出一箱箱的来,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布置者在路灯基底打了照登,从下往上映射得彩钻熠熠生辉,五颜六色的绚烂光芒是如此迷人,这色彩可不只是光谱的变化那么简单,这就是金钱,就是财富,就是尊贵和地位。 045 ASTASIA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辆野兽般的兰博基尼,车门打开,朝着路明非两人的方向,路明非刚好听叔叔高谈阔论时提起过这辆车,价格是几百万具体忘了,哦好像还是美金。 路明非就记得一点,这款兰博基尼的设计有些问题,驾驶者在开车时完全无法看到后视镜,有人提出疑问,设计师就解释了。 “请不用担心,在公路上没有车能追得上我,所以我们只需要向前看就行。” 简直就是疯子。 当时路明非就想啊,坐这种车什么时候被人撞死都不知道,脑子有问题才上车。 今天,这辆车向他敞开了车门,发出邀请。 路明非不禁沉思。 我是疯子么? 车门旁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体型匀称,穿着精致的黑色西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和煦笑容,,这打扮像极了蒸汽时代英国庄园里一丝不苟的管家,他们以最严苛的礼仪标准要求自己,从生来到死去都围了主家服务。 “喂,” 女孩悄悄的给路明非耳语。 “原来你小子是富二代么,国外什么古老家族的公子之类的,是不是家里给你安排了联姻你为了争取神圣的自由恋爱然后逃出来了?” 一部百万字的豪门风云已在女孩脑中成型,她觉得路明非的演技真是不错,看看这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好像他真不是富二代一样。 管家向着路明非微微弯腰,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往车内一引,就连邀请的动作也如此高雅,仿佛这老人身后正有一支百人的乐团合奏莫扎特的舞曲。 “先生,ASTASIA已清偿等待您的莅临,这里是准备好的西装。” 路明非睁大了眼,惊讶的说不出话。 女孩啧啧称奇,富二代真了不得啊,看看这教育,大概从小就请了专业的老师来上表演课吧,这惊讶这意外的神情,我差点就信了。 路明非并不知道女孩正想着什么。 这架势他还第一次见,冲击力有些大。 虽说在九州他已至尊至贵,说是与小皇帝共天下也可,但如今这一幕可不同,豪车碎钻管家以及出处细节锁彰显的奢华,是独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享受和尊荣。 “ASTASIA。” 路明非有些费劲的念出这个词。 他茫然的问。 “这是什么?” “所诶的ASTASIA啊,可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 赵孟华侃侃而谈,他左手牵着心爱的女孩,身后是徐岩岩等一票马仔,以老大巡视他锁镇压的街道的气势睥睨全场。 此时正是傍晚五点,为了冲刺高考,赵孟华家里请了北大的老师给他补课,这位老师非比寻常,一般做的都是考研辅导的活,这次请来专门辅导高考可是按分钟计费,一节课下来能让路明非那个死衰仔喝一辈子的炸鸡汽水。 赵孟华什么人,文学社社长都成了他的女孩,这个社还不是他的天下,自然做老大的要照顾手底下的马仔啦,于是赵孟华赵公子就大方的邀请了徐岩岩徐淼淼等人来他家辅导,为此徐岩岩喊了一天的“老大万岁”,当然赵孟华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就是了。 所以晚饭来ASTASIA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老大你订了位子么?” 徐岩岩吭哧吭哧的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赵孟华指点着。 “别把ASTASIA跟什么普通的酒店餐馆混为一谈,想要在这家餐厅订餐,你至少得是他们的白金会员。” “而想要成为白金会员,更需要一张在花旗银行开户的卡,里面至少得有,这个数。” 赵孟华风轻云淡的比个手势。 徐岩岩徐淼淼就很配合的张圆了嘴惊呼。 “哇!” 赵孟华摆摆手,两人就立刻将嘴闭紧。 “我呢,也是用了老爸的白金卡才订到的位置。” “今晚上总共就我们四个,加苏晓樯和柳淼淼,大家都是文学社里的老朋友了,吃顿饭,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努力,为下个月的高考拼搏,争取不要给青春留下遗憾。” 赵孟华以着毕业晚会优秀学生上台演讲的派头说话。 徐岩岩徐淼淼就涨红了脸鼓掌,不得不说这两位的演技真的好,也难怪赵孟华请美少女吃饭还戴上他俩了。 他们已经下了车,最后这段通往ASTASIA的路,赵孟华选择步行。 主要是欣赏沿路的风景,顺便留出时间,为几人稍微介绍下ASTASIA餐厅。 柳淼淼已经到了,他穿着一字并肩的长裙走在众人身旁,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高跟的鞋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也如履平地,在赵孟华说话时这女孩就微微侧着头,好看的白皙脖颈像是天鹅,安静的看这个男孩的侧脸,笑容恬淡又优雅。 “一进门你们就能看到一座竖叉在餐厅中央的海船,请注意,那不是普通的装饰品,更不是旧货市场的便宜货。” 赵孟华十分享受被人瞩目的感觉,尤其是在诉说ASTASIA的尊贵时,毕竟如此尊贵的餐厅他也有一张白金的卡,更是能带着心爱的女孩和好看的姑娘一起共进晚餐,同时以他低沉又迷人的嗓音缓缓诉说ASTASIA的优雅历史和传统,彰显他赵大公子的品味与格调。 啊,人生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么?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真的不会。 赵大公子沉醉的想。 路明非那张平静的脸忽的闪过眼前。 那种冷静的眼神,道德经里说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讲在圣人的眼中万事万物没有区别,你再如何了得也与路旁一棵小草无异。 路明非那眼神变如圣人,在他面前,赵孟华也好,陈雯雯也罢,或者其他的谁,都只是他认识的人,甚至只是路人罢了,无法令其产生情绪上的波动,更别说恼火。 但这正是让他赵公子火大的地方。 那家伙只是个衰仔啊,以前不都是喊我赵老大赵老大的么,凭什么卡塞尔录取他不录取我,凭什么还上去给全校讲话,该死那本是我的位置才对! 但转念一想,路明非这死衰仔暗恋了三年的陈雯雯,如今依偎在他的身旁,成了他的女孩,赵孟华就消了火气,觉得他已胜利了。 但赵孟华所不知道的是,路明非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已忘了陈雯雯是谁,若非从九州回来,怕是一生都很难想起这个女孩。 PS:昨天出了点事,差点就没办法更新了。 数字兄的流言看到了,现阶段一天三更有些勉强,手速还有存稿这些问题,嗯,周日给数字兄加一更吧。 夏猫的事就不说了,昨天处理了一天,总之存稿很重要,我现在存稿很少,话说以后有人打赏舵主的话就转天最迟后面三天内加一更,另外上架后的舵主加更也还在。 错别字的问题夏猫很惭愧,尽管发布前都会读两遍,但还是有很多错漏,等过几天就按着大家的本章说把错别字都改一遍吧。 目前推荐家更卡:2 打赏家更卡:1 除PS外正文共2142字。 046 包场 赵孟华在心里狠狠地说。 “滚远点,死衰仔。” “看到没,我要带陈雯雯去吃ASTASIA啦。”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估计连什么是ASTASIA都不知道吧,毕竟以你的层次,怎么可能拥有白金卡呢?” 他一下子就释然了。 继续朗声讲起了ASTASIA的故事。 “刚才我说道哪了?” “对了,那艘船。” “不要惊讶,竖叉在ASTASIA餐厅中央的船,是真正的明朝古董。” “ASTASIA将之打捞上来,清洗维修后,别出心裁的以之为酒柜。” “单单从这一点,你就能看出这家餐厅独特的品味和设计理念。” 徐岩岩两兄弟尽职尽责的开始表演。 “哇,老大你知道的好多!” “懂什么,这叫博学。” “对对对,像ASTASIA这样的餐厅,也只有老大这种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进门吧。” “还好路明非那小子不在,否则他一定会在里面点可乐!” 两位佩奇又吭哧吭哧的笑起来,这时候没有路明非的胖表弟就很可惜,三位佩奇总比两个看来壮观。 “够了!” 赵孟华本是悠闲的脸色骤然阴沉。 因他一声沉呵,佩奇们立刻闭紧了嘴,甚至用肥嘟嘟的双手将之捂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哇好神奇他们居然有五根手指。 “孟华。” 陈雯雯不安的拉了拉自己男友的手臂。 赵孟华深呼吸,转过来已是温柔笑脸。 “没事。” “对了,苏晓樯呢,我们都快到了,她怎么还没消息。” “她啊。” 说话的是柳淼淼,这位钢琴才女的声音也很是动听,让人不自觉的倾过耳朵,带上微笑。 “好像前天电影院的聚会后,她就放出话,说以后有孟华你的局,她都不去。” 赵孟华阴沉下脸来,一方面是苏晓樯不给面子,另一方面则是柳淼淼提到了电影院这个词。 赵孟华始终不能忘记路明非连着两次将他放倒在地的场景。 太奇怪了,明明当时路明非的力量并不大,他能清晰的确定这一点,但路明非就是能将他放倒,尤其是那轻描淡写的动作,真是让人不爽。 而且最后出现的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红发女孩的出现一下夺走了陈雯雯柳淼淼等美少女的光芒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在赵孟华十余年的人生中,陈雯雯柳淼淼和苏晓樯,是他从小到大所见的最优秀的女生。 他本如此认为。 直到见了那红发女孩。 她就如同女王,是那种能逼着公主吃下毒苹果还哈哈大笑到大结局也不会死的强势女王,当她到场,所有的灯光女孩珠宝甚至星辰都要黯淡,因为你会觉得这女孩的笑比以上一切都要耀眼。 而正是这样的一位女王,居然专程来接路明非这死衰仔,甚至看两人的相处模式女王大人好似还只是路明非的小小跟班,明显的序列在路明非之下。 见鬼,赵孟华完全无法理解,难道那死衰仔是隐藏起来的富豪公子么,开什么玩笑! 最后去ASTASIA的这段路几人异常沉默。 似乎每个人都有心事,赵孟华面色阴沉,陈雯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柳淼淼和两位佩奇,很奇怪的没有看赵孟华,反是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了陈雯雯。 大概,他们也想到了路明非吧。 在路明非演讲后的仕兰中学,这位神人的过往已经被学生给完全曲解,尤其是高一高二的学妹们,她们笃定的认为路学长其实是个堪比,甚至不弱于楚子航的天才人物。 这也难怪,客观来说路明非的外貌其实并不差,只是从前的他弯腰驼背耷拉脑袋,再怎么好的一张脸被人这么糟蹋也是个衰仔了。 但如今不同,走过一遭九州,路明非身上自然多了股武者的气度森严,真正的自信就是坦然,不管任何困难挑战他自接下无虞,这便是坦然。 所以了,当如此的路明非回去仕兰中学给全校师生讲话,他带来的冲击有多大完全可想而知。 甚至有传说高二已经有女生组成了路学长的后援团,可惜路学长在演讲结束后就请了假在家复习,否则她们能一天上九十九次卫生间就为了路过路学长的教室窗前来看一眼这位传奇的侧脸。 自然,如此传奇的路学长过去两年暗恋陈雯雯的流言,想必也是无根之水可笑至极,否则哪里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你的暗恋暗到了全校师生包括门卫大叔和食堂阿姨都知道了,就你还喜滋滋的以为天衣无缝,这情商是该多低。 所以了,正常人不可能有如此低的情商,更何况传奇有如路学长,于是学妹们旧笃定的认为暗恋陈雯雯只是流言,毫无根据。 何等缜密的推理,简直无懈可击!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路学长的绯闻女友,陈雯雯的风评意外的很是糟糕。 按学妹的话说,一看这女生就居心不良,都传出了路学长暗恋她的流言还故作矜持,甚至投入了什么赵什么华的怀抱,简直不知所谓有眼无珠。 女生嘛,流言传着传着很容易就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就这两天,陈雯雯已经听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别人暗暗的谈论自己。 说是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而且,陈雯雯始终不能忘记那一晚路明非坐着红色的跑车呼啸而过的侧脸。 冷漠又威严,仿佛在明明白白的说,我与你,与你们,都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沉默终于被打破。 赵孟华说。 “到了,前面就是ASTASIA。” 他自信的笑起来。 “这么安静,没准今天我们运气好,他们客人少的话还能体验一次包场。” 徐岩岩两兄弟又吭哧吭哧的笑。 本来赵孟华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包场ASTASIA这是什么富豪才做得出的事,用一句丧心病狂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当他们再走近了些,通过ASTASIA的四面巨大落地窗竟真的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哈哈,包……包场。” 徐淼淼憨厚的笑。 “安静点!” 他的好兄弟戳了戳他,小声提醒。 047 尴尬 事实上到了这里,赵孟华已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但好歹走了这么远,还有两位美少女在旁,怎能半途而废。 他赵大公子就不要面子啊。 于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即将进门时却被人拦下。 侍者态度谦恭一丝不苟。 “很抱歉,有位贵客今晚包场,我们暂停营业。” 还……还真是包场! 几个高中生张大嘴巴。 赵孟华收拾收拾心情,努力平静的说。 “我一小时前订了位子,白金卡,你们可以查一下,名字是……” 侍者耐心的听完,也不查,只是继续说。 “很抱歉,今晚包场的客人持有一张最高等级的黑卡,序列在您之上,我们必须毫无保留的完成黑卡贵客的要求。” “而他的要求是,清场。” 赵孟华已说不出了话。 他们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家伙到底何方神圣! 此时,几个侍者抱着一卷红布走出,爬上梯子就要将之挂在ASTASIA的门上。 “这是?” 赵孟华隐约有种不安。 “哦,也是客人的要求,他强调了让我们准备一条横幅。” 侍者彬彬有礼。 赵孟华死鱼一样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在心里呐喊咆哮。 是ASTASIA啊!你们是尊贵的ASTASIA啊!怎么能做挂横幅这种掉价的事! 停下!听到没!快给我停下! 但很可惜,于ASTASIA而言,黑卡持有者就是光就是电就是唯一的神话,没有什么能比黑卡持有者的要求更加神圣,哪怕让他们的厨房现炸一锅臭豆腐,无所谓,炸!给我炸!立刻现在马上! 终于,横幅徐徐展开。 赵孟华几人也仰着脑袋,他们那个好奇啊,真不知道要求ASTASIA做出挂横幅这种牛角牡丹路明非吃西餐的事的人,会在横幅上写什么。 于是,他们就看到了。 “热烈欢迎路明非路阎罗莅临本店指导工作!!! 不是夸张,横幅后面就三个叹号,一个没少。 路……路明非。 赵孟华觉得自己大概是瞎了。 “他怎么可能来ASTASIA!” “我怎么可能去ASTASIA!” “还包场!” 路明非准备跟老管家好好掰扯掰扯,他们大概是哪里弄错了,世界上肯定不只他一个叫路明非对吧,尤其是在老管家拿出宣传册配合图片详细讲述了ASTASIA的历史传统以及格调现状后,路明非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他和女孩两人都是一脸“哇好厉害但我不是很能听懂可就是好厉害啊”的表情听完了老管家的讲解,那艘明朝沉船你确定真的不是一比一还原的手办么,不对就算是手办也得十多万了吧,可上帝啊这玩意是真的古董。 老管家讲解时谦恭有礼,条理分明,那宣传册精美的就好像印在上面的不是餐厅布景和各式菜肴,而是卢浮宫数以千计的展品。 路明非看着上面的澳大利亚大龙虾,他忽然想起初中时班上一个农村来的同学,他炫耀似的给路明非看过自己抓小龙虾的照片,一个皮肤黝黑笑容阳光的男孩捏着只手指大小粗细的红彤彤生物,只是一瞬间聒噪又热烈的夏日气息就扑面而来。 但今天他看到了什么,毫不夸张就这画册上的龙虾估计比路明非自己的大腿都粗,他忽然就在想啊,假如那位同学在小水沟里钓的是这种洋龙虾,就同学当时那一米二的小身板没准只是英勇的冲上去给龙虾兄加餐吧。 还有这什么来自横滨的牛肉,路明非倒是以前听赵孟华侃侃而谈时提到过,好像说这些尊贵的牛而都是从小听莫扎特长大的,当时路明非都惊了,回头就偷偷把播放列表里的《老鼠爱大米》删掉,又大摇大摆的下了莫扎特的曲子,心想我总不能被一头牛给比下去吧。 果然莫扎特就是莫扎特,难怪是大师,效果就是好,一听就睡着,路明非还做了个和陈雯雯在一起的好梦。 于是他彻悟了,要么是那些牛品味高雅,要么就是它们也听莫扎特方便入眠,路明非从自身角度出发推己及人哦不及牛,他觉得大概是后者。 牛兄真是承受了他们不该承受的高雅啊。 想到这里路明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了看画册低头沉思,再看画册再沉思。 哦这里说的是横滨听莫扎特的好像是神户的牛来着。 路明非点点头。 果然这什么ASTASIA就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啊。 “不会错。” 老管家掏出一张照片,翻过来,是路明非傻傻的脸,笑的小心翼翼。 路明非一愣。 这是他中学时期的证件照,一些文件和校园通上都得用到,他去九州二十余年,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曾经的自己。 “真逊啊。” 他小声的对自己说。 又开朗的笑起来。 女孩拿胳膊捅了捅路明非。 她努力端着淑女的架子,毕竟地毯彩钻豪车还有老管家,自己还大大咧咧叼着烟也太奇怪了,主要还给路明非丢脸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是你么,变化这么大。” “当然,我每天都在变帅好吧。” 女孩就撇撇嘴,却也没有反驳,不得不承认,比起证件照上路明非的摔脸,如今这个少年的样子真是好看太多了。 “对了,这位女士。” “是!” 女孩几乎要立正了。 老管家微露讶然,而后温和的笑着压了压手。 “请放松,放松。” “应雇主的要求,我们为您准备了两套晚礼服,分别是红色与白色,就在车后座,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女孩眨眨眼,晚礼服,这什么啊,她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如此高级的词汇,你要说地摊五十块三件T恤这才是她的领域,晚礼服实在超纲了啊爷爷。 “这个,那个,嗯……” 女孩朝路明非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都现在了就不要隐藏身份了吧路大少爷,你学过的那些礼仪课呢,给我拿出你富二代的气势来啊!再伪装成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的话,你信不信女孩子是会因为过于尴尬而死掉的啊! 路明非不负众望的收到了女孩的求助,他自信一笑,目光睿智,还了女孩一个“万事有我不要担心”的目光。 女孩:该死忽然好慌是怎么回事? 048 薯片 “我知道了。” 路明非对老管家说。 “肯定是路鸣泽叫你们过来的对不对?” “他人呢,叫他出来!” 路明非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扫描四周,只要那小魔鬼出现他肯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冲上去狠狠的用鞋跟踹他屁股! 但很可惜,他并未找到小魔鬼的身影。 “路鸣泽?” 老管家奇怪的重复。 “很抱歉,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您指的是谁。” “就是雇佣你们的人啊,你之前不是说了么,雇主啊雇主。” 路明非解释。 “哦,如果您是指雇主的话。” 老管家想了想。 “是一位富有行动力的小姐呢。” 女孩就用“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震惊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去看路明非。 “有什么难处,至少,也不应该……” 女孩不知该怎么说了,她怕自己太直接伤到这个男孩的自尊心,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一个好孩子就这样堕落啊,真是揪心。 “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路明非杀气腾腾的警告她。 “哦对了,雇主指定我把这个给您。” 老管家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路明非就盯着他的兜瞧啊瞧,爷爷您这口袋是找一只蓝色的机器猫买的么,多少钱给我也来一个哦不一打谢谢。 看了眼明信片路明非就愣住了。 上面是铅笔的画,从天空俯视的视角,巨大的钢筋水泥城市有如冰冷的灰白森林,在最中央的楼上天台坐着两个男孩,一大一小,画手的笔触是如此传神,传神到只需一眼你就能笃定他们是至亲的兄弟。 这张画好大,寥寥几笔就勾勒了城市和远方的万物,像是已囊括了整个世界。 而这张画又如此小,小道只容得下兄弟两人就再无其他,世界是死的,因为两兄弟要活。 在明信片的角落写着一行字。 “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致我亲爱的哥哥。” “果然是你小子啊。” 路明非低声的说。 “诶,这个好像是你诶。” 女孩指着天台上大些的男孩。 “姑娘眼力不错啊,我这里有一手唐门的暗器不知道你……” “去去去,又不着条。” 路明非就叹气,还低声的嘟囔。 “唐门暗器啊,别人想学我还不教呢。” “这位先生,女士。” 老管家彬彬有礼的欠身。 “请问,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哦,这个。” 路明非挠挠头,咧嘴笑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白跑一趟。” “嗯?” “就是,我不去。” 路明非说。 “喂喂喂,那家餐厅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真不去啊。” 女孩小声的问。 “放心,我的大餐可比莫扎特牛肉厉害多了。” 路明非信心十足。 “等等,什么是莫扎特牛肉。” 老管家说了句失礼了请稍等,走到一旁按住耳朵里的微型耳机。 他说了两句什么,等回来时,脸上仍是温和的笑。 “很抱歉,雇主的意思是,既然您不去ASTASIA,请允许我们开车送您一程。” 路民非就盯着兰博基尼的后视镜看,听人说驾驶者好像看不到后面路况来着,所以老头你这“送你一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黄泉特快什么的。 “对了,还有这个。” 老管家打开后座车门。 在兰博基尼高端且巨额的内视中,摆着一坛泥封的酒。 “雇主特别叮嘱的,梅子酒,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中。” 路明非的叔叔很爱车,平时没事就翻豪车的杂志看,很多的车子就算他没上手摸过但具体参数横向优劣全部了然于胸。 也是多亏了叔叔的耳濡目染,路明非才掌握了些豪车的知识,他很明白一辆车的内饰有多重要,尤其是高端车型,甚至某些车型的内饰比他的引擎车身喷漆等更为昂贵,你要是给他车身划道口子他大方点还给算了,要是给他内饰弄脏了扯起皮车主甚至能跟你拼命。 所以了,正是路明非知道这些,他才更清楚的意识到在一辆兰博基尼的座位上放一坛泥封的梅子酒,是何等败家的行为。 之前的所有一切,彩钻豪车甚至ASTASIA包场,统统算一起,都没这一坛梅子酒让路明非开心。 他看着酒,浅浅的笑。 “真是。” “原谅你了。” 女孩看了看那梅子酒,又看了看路明非。 虽然不是很懂,但好像对于路明非来说这坛酒好像有着某种特殊且深刻的意义。 他们终于还是上了车。 他阎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你个小小的兰博基尼,简直可笑。 “师傅您开慢点哈!” 路明非热情的叮嘱司机。 女孩坐在旁边,拉了他一把。 “差不多了,喂,该说了吧。” “什么啊?” “还问,就是你说的大餐,到底是什么啊?” “是啊,我也想问!” 丽晶酒店,总统套房,一个全身上下只披着件雪白浴巾的女孩仰天悲呼。 “你这该死的大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唷,薯片你什么时候还带上儿化音啦?” 这是令一个女人的声音,慵懒又凌厉,如一头藏在暗处的猫科动物,百无聊赖的舔舐爪牙,只等猎物出现便悄无声息的上前温柔的结束对方的生命。 若有人在此怕是会惊疑不定,只因找遍整个房间所有角落,除了浴巾女孩外再无其他一个身影。 黑发的女孩大概是刚刚出浴,她裹着浴巾,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只是她毫无美女的自觉,豪爽的坐在床上露着两条白花花的腿,抱着电脑,一手炸鸡一手可乐,周围是堆成小山的各口味薯片,画面之狼藉堪比伊拉克战场重现。 “这你一个外国人就不知道了吧,儿化音多有意思啊!” 女孩咔嚓咔嚓咬着薯片,又是吨吨吨的饮下可乐,随手抓过爱马仕的丝巾来抹嘴,又继续噼里啪啦敲起了电脑。 “薯片,形象啊形象!” 另一个女人说。 “你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女人啊。” 只是听这声音你就能想象出一个看着自家如花似玉大闺女摆出小母猪晒太阳的姿势说着“老娘这辈子就这样了啊”的老母亲无力又悲愤的模样。 终于你发现了另一个女人究竟身处何地,难怪找遍床底衣柜甚至书桌抽屉也无人,那是因为你需要抬头,在总统套房精美雕花的天花板上,那盏足有房间三分之一体积的水晶吊灯旁,居然挂着一个女人。 049 私生子 她只用两根手指固定自己,穿着类似动漫里的紧身忍者服,紧绷的弹性布条将女人的身材凸显得凹凸惹火。 在西方的传说中有一种名为魅魔的怪物,古中国也有九尾狐的传说,她们有相同的特征就是美丽且致命,神话中商朝最后的君王帝辛就因一头九尾狐的蛊惑而走上了灭国的道路,以至于后世人给了他纣王这等侮辱性的称号。 天花板上的这位女人正如魅魔,如九尾,每一寸身体曲线的起伏都能令男人付出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而她也会在嫣然一笑时将匕首刺入男人的胸膛。 忍者,不是动漫里跑起步来双手后摆然后十指结印就能放火球的超人,所谓忍者,是指从小以严苛到几近变态的特殊方法锁训练而出的特殊人才。 他们从九死一生中一步步走来,十人百人中才有一个存活,以至于最终完成时已掌握了人类巅峰的杀戮记忆,以及包括潜行伪装窃取情报等在内的诸多技能。 是的,完成,这个词相当形象,因为忍者只是工具,他们无需自我的思想,只需百分百完成任务即可。 你可能无法置信现代居然还有这般不人道的事情存在,但人与龙的混血种都在开学校教书育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其实提到了混血种你应该也能想到。 综上所述,忍者的残酷训练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换言之,能通过训练成为忍者的都非常人。 混血种。 曾有学者提出一个设想,古日本的忍者训练法或许也是一条筛选混血种的途径,类似古欧洲的屠龙家族在婴儿刚出生时喂食龙血,弱小者淘汰,存活者便将拥有卓越的血统。 可惜日本是个极其封闭且保守的国家,更令人头疼的是这个国家还拥有一群血统相当强大的混血种,许多学者对日本混血种的兴趣只能在他们的武士刀前铩羽而归。 有同样待遇的还有中国,但与日本不同,中国要更加神秘,更加强大,以至于西方的屠龙家族们至今仍在怀疑,怀疑现代中国甚至相对完整的保留下了龙类的传承,但无人可以确定其真实性。 毕竟这是个绵延数千年也未曾断绝传承的伟大国家,任何奇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都不会让人惊讶。 此刻女忍者将自己固定在天花板上,大概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锻炼,她身体起伏肌肉紧绷好似优雅的山猫,或者雌豹,你会觉得美,但这美也拥有轻松结束你生命的力量。 “你多少是个美女啊。” “至少也是个女人啊。” 忍者循循善诱,用心良苦。 “来,跟我做一组瑜伽,放下那些该死的可乐吧。” “去你的。” 浴巾女孩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随手一扔,薯片带和残渣就躺在了总统套房昂贵的后地毯上,这女人又光着脚下床,蹦蹦跳跳的冲去酒柜,挑了平红酒回到床上。 喝了杯酒,女人长长叹气。 “小孩就是小孩啊,喝什么梅子酒,红酒如此迷人还有益心脑血管健康,简直是完美的饮品。” 说着她又摸着光滑的下吧沉思。 “要不找时间收购个酒庄好了,老板似乎也挺喜欢喝红酒,其他家的多少差点意思,还是自己调教的符合心意。” “喂喂,薯片。醒一醒,今天花的钱都赚回来了么?” 女忍者的话如同一把三棱军刺,吹毛断发的同时还带血槽,瞬间就给薯片妞造成了成吨的伤害,就见她捂着嗯勉强可见的胸口泫然欲泣一脸悲愤。 “你知道我今天花了多少钱么,多少么!” “不,你不知道!” “老板只要他开心,一个区区的剑道班,经营状况如此贫瘠,我随便派个人过去压价二十个点不成问题。” “老板呢,老板说了,三倍!” “啊!” 薯片妞双手举天做祈祷状。 没有人知道这妞在干嘛。 “我的钱!” 好了,这下清楚了,她在为不幸离她而去的钞票挨到,性质等同于西方葬礼上神父在死者棺材前划十字然后说一句阿门。 多么感人。 只是那棺材里躺的不是尸体而是小山般的钞票。 “醒醒,那是老板的钱,你只是个管账丫鬟。” 忍者带着轻佻的笑意。 “我知道啊。” “但还是心痛!” 薯片妞摇摇头。 “这心情你能理解么?” “我还得包场ASTASIA,准备宝石和车子,重点是那个管家,你知道么,雇他一晚的费用够我们的路大少爷每天去ASTASIA吃到月底啦!” 女忍者有些意外。 “这人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就是给英国女皇做过十年管家,经验丰富了点。” 薯片妞摆摆手,风轻云淡。 “这人后来上了年纪,不过水平还行,就给女皇的管家团做了老师。” “这段时间他来中国旅行,老板说要给我们的陆少爷最好的服务,我挑来挑去,也就他勉强合适。” 女忍者啧啧了两声。 “薯片啊,你觉得我们老板那任性又傲娇的性格 会不会跟你也有那么点关系?” “开什么玩笑?” 薯片妞悲愤的控诉。 “那个游戏宅的傲娇还需要人影响!” 女忍者想了想老板的所作所为便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行了,今天花了这么多钱,晚上通宵也得把这些钞票给赚回来!” 薯片妞十指交扣,手掌一番,关节便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感谢地球是圆的,还有名为时区这等神奇的现象,中国这边深夜一点,大洋彼岸的股市还激战正酣,正是薯片妞大展手脚的舞台。 哦不对,是战场。 “你说啊。” 女忍者问。 “我们的路大少爷到底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 薯片妞一边在股市攻城略地疯狂敛财,一边漫不经心的回。 “我是没见过老板对谁这么上心过。” 忍者换了两根手指,继续将自己固定在天花板上。 “啧啧,又是买剑道班又是包场ASTASIA,知道么,这家店在计划申请米其林三星了,今年在准备资料,大概明年会正式提交文件吧。” “说道这个我就来气,路大少爷到底吃什么大餐啊,他知不知道清场ASTASIA一个晚上要花多少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薯片妞怨声载道。 “我怎么觉得,老板对这小男孩比三无都好。” 女忍者沉吟。 “没准他是老板的私生子也不一定哦。” 薯片妞恶劣的笑了。 PS:推荐票差三十张左右便九百了。 另外,补充一下加更规则。 主要是打赏的规则,更新成满五千币加一章。 这里的计算是累积的,大家的打赏加一起,每满五千币就加一章。 之前的打赏差几千到两万,便算两万币吧,也即四张家更卡。 还有就是舵主,每诞生一位舵主就加一更,立刻加,不用等到上架。 再者,假如,假如有盟主的话,就加五更。 加上盟主打赏的上架后兑现的二十、张家更卡,总共是二十五更。 尽管出现盟主的可能性很低,但夏猫肯定给足牌面就是了。 以上加更规则有效期持续到上架。 夏猫想的是,具体看上架的首订情况然后决定上架的日常更新量。 比如四千,六千,八千,甚至一万。 具体的等上架了再定吧。 目前推荐家更卡:2 打赏家更卡:4 除PS外正文总计2159字。 050 计划与宿命 “私生子?” 从年龄来说,倒是有可能。 她们所见的老板虽然年轻,但也是终年人模样,嗯一个英俊到过分的中年人。 “别说,我们的陆少爷和老板还挺像嘿。” “但不对吧,老板那个至强至暴的游戏宅居然会喜欢女人甚至生娃,我的世界要崩塌了。” 女忍者用一种看到青铜与火之王出来竞选总统并以高票取胜的幻灭语气说。 “我宁愿相信他哪天抱着PS4然后宣布从此一生一世非你莫属,比起他会喜欢女人起来和游戏共度一生显然更为合理。” “同感。” 两人对视,交换了个惺惺相惜的眼神,这是何等深厚的革命战友情谊,两人都快被彼此感动了。 “长腿你到底要挂多久!” 薯片妞控诉。 “死心吧再怎么挂下去你也不会进化成蜘蛛女皇的!” “我只是在进行日常的锻炼而已。” 被称呼长腿的女忍者平静回应。 “我就是个打工人,哪里比得上薯片你命好,吹着空调吃着薯片,敲敲键盘就把工作完成了。” “我怀疑你在瞧不起脑力工作者。” “哪里哪里。” 薯片妞抿了口红酒,又吨吨吨的灌下可乐,天花板上的长腿都惊了。 “可乐配红酒,您这什么搭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薯片妞神秘一笑。 “上次我跟老板通话时他还问我呢,说是中国这边的特色喝法,主要有两大流派,一个是红酒兑雪碧,一个是雪碧兑红酒。” 长腿仔细的品味这两种中国式红酒喝法,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终于她醒悟了。 “不对吧,这两种喝法都是雪碧,你兑可乐干什么?” 薯片妞就豪爽的一挥手,披着的白色浴巾摇摇晃晃,好险没有落下。 其实落下了也无所谓,她和长腿,谁跟谁啊。 “可乐也好雪碧也好,都汽水,无所谓!” “不过,说起来上次老板找我,居然一下子把之前的计划全部推翻了,说是要重来。” 薯片妞一边咬着薯片,一边出神的喃喃。 “真奇怪啊,明明计划都快要执行了,怎么忽然就要重做。” “是哪里出了问题么?” 她仰头去看忍者。 “我说长腿啊,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当然。” “一点也不。” 长腿的声音平静而清冽,如刀锋寒芒。 “忍者才不需要好奇心这种东西,我只需要完成老板的任务就行。” “还真够偷懒的。” 薯片妞哼了声。 “所以,新的计划,老板连你也没说么?” “他只是给了我下阶段的目标,不用问我,我所知道的信息,你应该也知道。” “这样啊。” 薯片妞几次解码,绕过重重保密,打开一份档案。 她平静的阅览。 “可惜,三无有她的扮演游戏要玩,没办法辅助你下水。” “不需要。”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么?” “薯片,你搞错了。” “我不是一个人。” 薯片妞眨了眨眼,便奇怪的说。 “你是指,那个老板点名要的赏金猎人?” “还记得老板原来的计划么,两个计划里都有这个人,显然我认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猎人那么简单。” “或者,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 “不是普通的混血种?” 薯片妞重复长腿的这句话,摩挲着下吧。 她想起原先计划中老板让她准备的那台特殊的手机。 在无信号的环境中自动启动的寻路模式,每隔一段时间就播报一段预先录好的音频,像是老板早已看见了未来的画面,他如同神明般站在时间和刘的上游为下游的某人指路,目送他走向宿命锁规定的终点。 而这某人正是长腿口中的赏金猎人。 但本是齿轮咬合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老板粗暴的丢进了垃圾桶。 他说,重来。 可是啊,薯片妞就在想。 如果说原本的计划是宿命。 如今,宿命也能推翻么? 那足以推翻宿命的,又是何等伟大的力量。 “你还在想呢。” 长腿的声音在薯片耳后响起,近在咫尺。 暖煦的气流吹在她的耳廓,薯片半脸转眼红透。 “你要死啊!” 她抓起枕头,恼羞成怒的往后砸去。 长腿轻声笑着,枕头砸了空,只因忍者秀气的足尖已踩在了地毯之上,如同自小苦练芭蕾的舞女,她从床上落地竟悄无声息。 长腿双手上举,在头顶交握,瞬间全身有如绷紧的弓,就连紧身衣也无法束缚的丰腴身材看的人血脉喷张,薯片妞一边看一边发出民国大少调戏良家妇女的笑声,还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就差来一句“妞来床上耍耍呀”。 可等她注意到自己浴巾下略胖的双腿,笑就没了,泄愤似的掐了把大腿上的肉肉,白皙的皮肤便因过于娇嫩而迅速泛红。 长腿就用一种“我的搭档原来是个智障少女啊”的一言难尽目光来看她。 薯片妞脸一红,梗着脖子嚷嚷起来。 “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美少女啊,还不赶紧准备去,明天你还得陪我们的路大少爷演戏呢!” “薯片,恭喜你重新定义了少女的概念。” “大英百科图书真应该请你做主编,这样全世界的女人都会感谢你的。” 长腿悠悠然的做完了一套拉伸,好在这套房里没有男人,否则怕是早已血流成河了吧。 鼻血血流成河。 “我的任务不用你提醒,陪一个高中生而已,手到擒来。” 薯片妞什么人啊,斗嘴哪里肯认输,正要还击呢脸色就是一变,雀跃地笑起来。 “啊哈,我们的路大少爷终于到地方了!” “哦,他们的车停了么?” 长腿也凑过来,两个女人脸贴脸,往电脑上看。 “哼哼,大餐,就让本姑奶奶看看你所谓的大餐究竟是!” 薯片妞以火箭发射点燃引擎的气势按下了回车。 顿时路明非所乘坐的兰博基尼的位置呈现于眼前。 两个女人眼睛逐渐睁大。 “这,这这……” 薯片妞已因过度的震惊而丧尸了恐怖直立猿的通用语言能力,她现在的样子只能说像极了人类的远亲,我们亲爱的大猩猩。 “这就是大餐?” 还是忍者的心理素质过硬,完成了薯片未尽的事业。 051 烧烤 “有没有搞错?” 网管女孩的声音都是飘的。 “你确定就是这里?” “当然! 路明非笑容自信。 “很棒不是么?” 车门打开,老管家笔挺的侍立一旁,笑容得体。 哪怕烧烤的烟雾铺天盖地,孜然烤肉以及各种重油重烟的大排档混合的浑厚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街两旁的帐篷小摊上一群群的坐着光膀子的男人,大功率风扇的噪音此起彼伏。 如上种种,也丝毫不能动摇老管家的温煦笑容,得体礼仪,老人锁接受的教育以及数十年来的生活守则告诉他,无论身处何地,哪怕是污水横流的陋巷,一个尊贵的人也必须拥有尊贵的举止,强者要去改变环境,而非被环境所改变。 许是因了老人的存在,街两旁的男人们偷偷的穿起了衣服,吆五喝六的划拳的朋友们也放低了声音并患上了可乐,吃烧烤撸串的人甚至开了双一次性筷子彬彬有礼的进食。 一时间,小吃街的喧嚣都安静了几分。 错觉么,谁在放莫扎特的圆舞曲? 人们都在偷偷的打量这边,他们生活在这座城市也不是没见过豪车,但开豪车来吃夜边摊的还真是头一遭。 在众人瞩目中就见一男生下了车,模样清秀好看,是那种一看上去就能让人放下戒心的邻家大男孩的长相,很是讨喜。 有些女孩微微红了脸,虽然从兰博基尼上下来的不是肌肉猛男或者终年大叔让人有些意外,但这位男孩的长相真心不差。 而且很是奇怪,你看这男孩分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外貌,但过了会你又会在他身上看到自己长辈的影子,就那种历经了沧桑人世的坦然与沉稳。 少年人与老者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竟如此令人着迷。 假如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那么这个男孩想必是莎士比亚与荷马史诗的结合,他的过往,你得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去读。 女孩们脸更红了。 男孩平静的扫视四周,那双漆黑的眸子是如此摄人,想来他已见过了人世的风霜雨雪,因此才能有这样一双平静的眸。 忽的有人就想起一句诗来。 “公子世无双。” 男孩下了车,转身向车内伸出手,众人就好奇的想,里面是他的女孩么?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她把脸藏在黑暗中,使路明非看不清自己的神情。 她跳下了车,下意识的站到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也在躲着他人的目光。 原来不是啊。 众人想。 很轻易的就能看出女孩和男生的关系并非情侣,差距太大了,就像处在两个世界。 倒不是男孩过于优秀,他优秀这点不假,但女孩在逃避。 逃避光明。 “谢啦。” 路明非对老人礼貌的说。 老人微微点头。 “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目送兰博基尼开远,路明非停下挥手的动作。 他们找了个路边摊坐下。 兼任老板的服务员递来菜单前把手擦了又擦,看到路明非选择了自家的店心情那叫一个复杂,有种明朝初年你开着烧饼摊子某天就见一个壮硕的男人过来坐下,身边跟着几个精悍的年轻人喊他老爷,男人说话粗声粗气还老是咱咱咱的叫,过了很多年你不经意的听说当时那人他啊叫朱元璋。 老板足足擦了三遍塑料椅和小木桌,但上面的油垢太多太厚,一时间手头没有专门的除油清洁剂也拿之无可奈何。 话说谁会准备清洁剂啊,来大排档吃夜宵的人哪个不是做好了桌椅脏污的准备,要想高雅去西餐厅啊来路边摊做什么。 “可以了可以了。” 路明非连连说。 “大叔您忙,我们这自己点,别耽误您生意。” 路明非拿过菜单和笔,对老板龇牙咧嘴的笑。 “行,那,我走了。” 老板是个憨厚的汉子,一双手在围裙上擦个不停,冲路明非和女孩咧嘴直笑。 “喂,有人在偷偷看我们诶。” 女孩以克格勃特工接头的架势对路明非传话。 “在哪呢?” 路明非左右四顾,与一双双好奇探究甚至蠢蠢欲动的目光对视,他就爽朗的笑起来,跟每个人挥手致意,脸上的笑容温暖的能融化隆冬腊月的雪。 果然大家都被路明非的热情感动了,纷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或者露出尴尬的笑容。 女孩已捂住了脸。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想上厕所么?” 路明非说。 “我找找,厕所在哪里。” 女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跟厕所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原来不是么?” 路明非挠挠头。 “不管了,来,有哪些你爱吃的,别跟我客气。” 他十分大方的招呼着。 “说好事大餐,绝对不会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女孩无奈的拿笔在菜单上勾画。 “真没想到,你一个大留学生包场的ASTASIA不去,居然坐着兰博基尼来吃路边摊。” “哇,你居然能念的出来,这ASTASIA餐厅我还是第一次听,好绕口。” 女孩风轻云淡。 “你们说了那么多遍,是头猪都记住了。” “这样啊。” “别说这个,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想的。” “嗯,其实很简单啦。” 路明非嬉皮笑脸的说。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嘛,西餐什么的肯定吃不来的,规矩多的吓死人,先上甜品然后什么什么最后能填饱肚子的就那几样面包,一顿饭下来的份量还不如街边十块钱的扬州炒饭。” “这倒也是。” 女孩认同的点点头。 路明非洋洋得意。 “就是嘛,要我说,还是路边摊好,量大管饱,味道还好。” “就,你不嫌脏么?” 女孩试探的问。 那些彩钻豪车和管家还是几分钟前的事,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都不会简单,就算不是豪门少爷肯定也跟豪门少爷脱不了干系,怎么也能说得上一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了。 女孩很难想象,路明非的这种身份为何能如此自然的来路边摊点上一桌的烧烤,那种在烟熏火燎中一手扎啤一手烤串边吃边大声吆喝的形象,怎么想都没办法与兰博基尼上笔挺西装的翩翩少年联系到一起吧。 “脏?” 路明非奇怪的问。 “脏么?” 他看看桌上的油垢,烟熏出的黑色斑点,连筷桶上都散发着孜然味道。 “已经很好了啊。” 路明非就笑着说。 他想起了九州时在外行军时吃的馕饼。 比石头还硬。 甚至有几个饼特别夸张,你没几分修为在身还真咬不开,那时路明非就和手底下的士兵比赛,哪个牙口最差的就给大家捏腿揉肩,好不舒坦。 只是士兵们发现阎罗大人老是输,后来就想啊,大人应是故意的吧。 PS:感谢“大神德”的万赏。 家更卡+2,另三天后给舵主加更一章。 推荐票已满九百,家更卡+1 目前推荐家更卡:3 打赏家更卡:6 052 习惯 点好菜,先上酒,女孩豪爽的点了一箱十二瓶的哈尔滨,她一个人解决,路明非则拍开了梅子酒的泥封,凑近了嗅,便咧嘴笑起来。 “好酒!” 路明非要了三个杯子,他和女孩对面坐,空出主位来,路明非在两个空位上都摆上杯,又仔细的将之斟满。 他给主位的杯斟酒。 “师傅诶,小子我家乡的酒,您尝尝,可别埋汰梅子酒了啊,您以前背着我和小师妹偷偷的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说完他就嘿嘿的笑。 女孩抿着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安静又沉默的看他。 路明非又给小师妹斟酒。 “你也是个大姑娘了。” 路明非说了这一句,便是沉默,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脸上丝毫表情也无。 没来由的网管女孩就觉得悲伤。 她就想。 许是人难过的狠了,是不会哭的。 终于酒满,路明非默默放下坛,有条不紊的将之收拾好,一双手又慢又稳。 旁边有人轻声的笑,女孩刷的看过去,是一对年轻情侣,男生大概是喝的多了,眼睛红红的,看这边路明非给两个空杯斟酒便笑起来。 “笑尼玛笑!” 女孩横眉立目,一手拎着刚开的啤酒瓶,就要起身冲去,真有几分豪侠气度。 男生的女朋友很是文静,穿着小熊白T恤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一双蓝白帆布鞋整整齐齐,她见到这一幕赶紧去拉男友的手,按着他脑袋给路明非这桌道歉,柔柔弱弱的说对不起他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女孩还想说两句,被路明非拦住了。 “好了,好了。” 路明非笑着说。 “让人笑两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我呢又不是什么魔鬼,或者杀人魔王,很好说话的啦。” 听听,听听,这话放出去九州的武林谁敢信。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猪油蒙了心居然信了阎罗是好人,死在他无望天里的人们也要爬出来给这群瞎了眼的掌嘴。 可惜这里不是九州。 小熊女生递来感激的笑,对路明非说了两声谢谢。 路明非就摆摆手。 他转而笑着调侃女孩。 “唷,赶紧喝两杯,火气这么大呢,要不是我拦着您这得给人家开瓢啊。” 女孩瞪了他一眼,一口气连着闷了两杯,眼也不眨。 路明非咂咂嘴,干笑着。 “不至于不至于,这烧烤还没上呢,等会东西还没吃人就趴下了,多亏啊。” 他就转头准备去催两下老板,让他们快些上菜。 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切独有的习惯,都是你怎样忘也忘不了的过往。”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他低声嘟囔。 “怎么这么牙酸呢。” 一章沉默的脸不见悲喜。 也只是一瞬的事,转眼他冲烧烤架前的男人吆喝。 “老板快点啊。” 那男人就回。 “好嘞!” 路明非坐下,端起杯。 “总之,你够意思。” “走一个。” “行,走一个。” 两人碰杯,复将杯中酒饮尽。 老板端着烧烤上来时,女孩的啤酒已去了一半。 她很早就舍了杯,冷冷的用牙咬开瓶盖,和路明非碰了下就对着嘴吹。 最开始两人还有说有笑,女孩给路明非讲在网吧时碰到的人,生活比书和电视剧里的要有趣的多,甚至有人来网吧抓小三的,这男人和情人开了个包厢,通宵一晚上也就五十。 “真是个孬货。” 女孩笑骂。 她也见过来上网的女孩,多的是抽烟染发,但她们其实也没多坏,很多的女生都挺有礼貌的,买东西也会说谢谢。 “是孤独吧。” 女孩这么说。 时间一长她也认识了其中一些人,要么就是一个人住要么就是跟爷爷奶奶,父母不是离婚就是在外打工,孩子成长的日子里最应该陪伴的人却失去了踪影,心脏缺了一块总需要从哪里找些东西填补。 于是通宵,抽烟,换衣服一样的换男友,撕掉作业去折纸飞机哈哈大笑。 她们从未想过不好好念书自己的未来将有多辛苦与艰难。 只是在一味的逃避孤独。 路明非和女孩一杯一杯的喝酒。 他看女孩脸上的神情逐渐淡漠,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融化了,里面那脆弱的悲伤露了出来,像水面下的冰山一样庞大。 “这个世界就这样,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故事。” 女孩说。 她又轻轻的笑了声,听起来像冬夜窗外凄冷的风。 “但是谁在乎呢?” 隔壁桌的小情侣走过来,男孩的酒醒了些,小熊女生就把事情跟他说了,男孩大概也是心里过意不去,便端着酒过来赔罪。 当着路明非的面他仰头把这杯干了,许是喝的急,男孩咳了声,高举着手将杯口朝下,仅剩的几滴酒缓缓滴落。 路明非笑着鼓掌,网管女孩却哼了声。 她提起一瓶酒往桌角一颗便磕掉了盖子,白色的沫子涌了出来。 女孩就举着这冒着沫子的酒往男孩面前一放。 “干了它!” 男孩摇摇晃晃,小熊女生一把夺过酒瓶说我来,这男孩当时就急了,两个人就在那你来我往的抢着酒。 网管女孩就默默的看他们,那双眼却失了焦距,兴许是眼前的画面勾起了这人的某些回忆。 路明非上前分开了这对情侣,也拿过了酒瓶,说了两句,让他们走了。 “何必呢,我又不是非要追究。” 路明非坐下时说。 “拜托,大少爷,您老坐着兰博基尼吃路边摊,哪个敢惹你啊。” 女孩笑着调侃。 “来来来,再走一个!” 路明非觉得女孩大概已是醉了。 “你听。” 女孩忽然说。 不远处传来了歌声。 那是紫阳街的方向,一到了晚上就有很多人在那摆摊,卖些老物件或者高仿名牌,还有流浪的歌手会在紫阳街上卖唱,总的说来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现在大概是有歌手接了电喇叭,声音传的很远,就连身在小吃街的路明非两人都能依稀听见。 也不知这人谈了多少恋爱,把好好一首歌嚎的肝肠寸断。 “是阿桑的歌呢。” 女孩说。 她就跟着唱起来。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路明非抽了张纸,递给她。 女孩愣了下。 她摸了摸脸,是眼泪。 “我哭了啊。” 她笑着说。 接了纸巾,却没擦,只是攥在手心。 此时这首歌已到了尾声。 她继续唱。 “天黑的,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到了后面女孩已泣不成声。 她趴在桌上呜呜的哭起来。 哭了会便安静,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053 背影 为舵主“书友151029193928889” 加更 路明非给她披了件衣服,是过来路上买的风衣。 他动作忽的一顿。 目光落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在那有一条紫色的腕带。 早上路明非还在想呢,五月份,大热的天,好端端的戴什么腕带。 所以了,一切独有的习惯,都是你怎样忘也忘不了的过往。 路明非没有盯着女孩的手腕多瞧,那样不礼貌。 他给女孩披好外套,想了想,又轻轻的帮她把腕带戴好,遮掉狰狞的疤。 或许是趴着睡觉不舒服,也或许女孩睡觉本就浅。 当路明非整理好腕带时,对上的是女孩看来的一双眼。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信么?” 路明非一脸“我是好人”的表情。 女孩痴痴的笑。 她的酒应是没醒。 就听女孩笃定的说。 “你看到了。” “不是吧大姐,这都要负责。” “你看到了。” 路明非苦着脸,点点头。 女孩盯着路明非的脸看了会,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你说,一个人死了,还在这世上走,她是什么?” “僵尸?” “笨啊!” 女孩笑的花枝乱颤。 “当然是行尸走肉啦!” 僵尸和行尸走肉有区别么? 大概是有的。 你随便拉个路人问他信不信僵尸,他多少会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你。 但行尸走肉不同。 世上可真有。 女孩就是。 隔壁桌来了群喝高的混混,他们光着膀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脸上简直明晃晃的写着“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 他们围住了那对小情侣,主要是小熊女生,这孩子长相清纯,是那种学生时代坐在班级前排上课认真盯着黑板的乖乖女模样,看起来也好欺负的很。 混混们颠三倒四的说着话,勾肩搭背,时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依稀可以看见人群中小熊女生窘迫的身影,她缩在了男友身旁,那男孩倒也有些胆色,没有躲,抄着绿色的啤酒瓶和混混们对峙,发力过猛的指关节显得苍白。 周围食客尽量不往这边看,自吃自的烧烤夜宵,和同伴说气话来也躲躲闪闪。 老板又往这边瞥了一眼,还是强行将头扭了回去,开烧烤摊的都是赚辛苦钱,还得跟条条道道的打交道,他还记得上个月隔壁的摊主太年轻,碰到今晚这事热血上头给混混们顶回去了。 确实当时女孩说了谢谢,可又怎么样呢,第二天摊子还不是被人砸了,后来开一次砸一次,生意也做不下去,现在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已经有混混们伸手,小熊女生狼狈的躲,男孩憋红了脸挥出酒瓶,却谁也没砸中,只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砰!” 是网管女生起身时碰翻折叠桌的动静。 混混们一转头,就见个倒提着空啤酒瓶的姑娘死死盯着自己一群人,他们吓了一跳,实在这姑娘眼神太恐怖,跟恶鬼一样,让人心里发毛。 “别别别。” 路明非连忙去夺女孩手里的凶器。 “多危险啊,看看你,人家成龙能打醉拳喝酒给自己加状态,你这是去成家班进修过啊怎么着,别到时候把自己伤到了。” 那边混混已夸张的前仰后合的笑。 “是啊,多危险。” 有人搞怪的学着路明非语气。 “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也不好呀!” 这位看样子还是星爷的粉丝。 “是啊,小子,聪明点的就管好你女朋友。” 他们还在笑着,路明非已夺过了酒瓶。 “首先呢,这位可不是我女朋友。” “她是我姐。” 路明非以幼教老师面对三岁小孩的和善语气,耐心的讲解。 “啊啊啊!” 混混们瞪大了眼,因酒醉而晕红的脸显得狰狞而癫狂。 谁都没看清路明非的动作。 反应过来时他已在了面前。 那只从网管女孩夺来的酒瓶,一分钟前还说着多危险啊劝人的少年,此刻将之高高举起,精准落下。 碎了。 玻璃渣子四溅。 “看到了么?” 路明非对其余的混混解释。 “这个啊,就叫开瓢。” 没有人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邻家男孩,居然也能平静的把啤酒瓶磕碎在混混的脑壳上。 他的脸色却吴波乌兰,像是只做了见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没喝梅子酒时来的爽快。 要路明非说,确实也无聊。 这要换九州,他手里的可不是酒瓶,而是刀剑。 也正是不再九州,路明非考虑到后续影响才流了手,以他的技巧控制力道不在话下,别看酒瓶碎的吓人,这个混混伤势真不重,就是疼。 路明非丢掉只剩半截的瓶,抬手握住一个混混偷袭的直拳。 “软绵无力,你是丫头么。” 路明非握住这人拳头不动,另一只手闪电般激出,本是硬拳,半途改了叩指,将将临身时又为空掌,拍在了这人肋间,他便瞬间如虾米般蜷缩,反射神经令他吐出恶臭的胃水来。 “有没有点公德心啊老兄,你这样老板很难洗地啊。” 路明非说着,轻松写意的躲过了化学袭击,顺势一脚踩下,不知何时摸到身后的一人便眼珠暴突,抱着脚趾在地上滚成一团。 众多食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个男人用手机放起歌来。 清越的笛声,又磅礴大气。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刚到这,路明非已是停了。 只因那群混混已躺了一地,无一人还能站立。 路明非还是气息平稳均匀,他朝放歌的男人竖起拇指,爽朗一笑。 “不好意思快了点,没配合好,下次我争取哈。” 男人勉强一笑,鬼才跟你有下次,这种打架什么的离自己越远越好。 路明非在一个混混面前蹲下,拍了拍他脸。 “你也看星爷电影啊。” 他热络的说。 出了这些事,混混的酒怎么也醒了七七八八。 听路明非和自己说话,虽然不知道这位凶人什么意思,他还是连忙点头,露出讨好的笑来。 “还记得大话西游的结局么?” “记得记得!” 路明非不管他,自顾自往下说。 “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转世在城楼上拥吻。” “他们见了唐僧师徒走向荒漠的背影,就指着孙悟空说。”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是是是,我是狗,我就是狗!” 混混咧嘴傻笑。 路明非一下一下拍他的脸。 一下比一下重。 “不,你不是。” 路明非说。 “你知道孙悟空有多悲伤么?” “你知道什么叫爱而不得么?” “你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明非冷冷的笑。 “你就是个渣滓。” 他的语气又平和了。 却不知怎的,说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就听路明非轻轻笑了声,他说。 “庆幸吧,你活在这个时代。” PS:连贯的剧情,索性一起放出来了,下午六点的更新没了,大家别等。 好吧我是文青,唠叨且水,不知所云,写的东西与龙族主线也没多大关系,大概还要一段剧情才到主线吧。 最近这些剧情我觉得还行,文字看得过去,但大家有不同的看法也正常,写书的不被骂一骂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您骂归骂,别吵起来,除非特别难听的否则我不删帖,顶多假装看不见。 写书其实是很私人的事,我脑中的剧情与看官脑中的剧情有所出入再正常不过,对上了就喜欢,没对上就觉得烦,我这几天动摇了下,但大概还是会按这死样继续写,您看不惯就骂两句,再看不惯就诀别,人生路长,山高水远,看本书把自己气到了实在不该。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就文青和水的问题说两句了,每本书有每本书的风格,正如夏猫前阵子的感触,关于美。 什么是美呢,美不能吃,不能穿,最多是给人精神上的享受。 画有画的美。 曲子有曲子的美。 那文字大概也有文字的美吧。 一个是文字语句的美,花团锦簇,但多少空洞了些。 二者则剧情的美,逻辑自洽,恍惚一大千世界,流连忘返。 三者最佳也最难,便是精神只美,一本书一篇文章一段文字,若是上乘,当是风骨自成,有了其特殊的美的品格。 说起来在网文里提美似乎有些南辕北辙,但我始终认为美是最高也是最普遍的追求,每个人应当都有。 我也是。 这也是我写文的本心,很是矫情了,惭愧惭愧。 如此罢,新舵主的加更放在三天后,需要存存稿子,见谅。 最后祝看官们舍弃冷气,只是向上走,不要听自暴自弃者说的话。 哈哈,这是鲁迅说的,多好啊,美好生活要靠双手打拼,在老值钱为什么不跑一跑呢,哪怕死在了路上,此后自有顽强与崇高的冠冕为你留存。 除PS外本章共2243字。 054 合作 也不知是谁报的警,警察来的很快。 他们接到电话说是混混闹事,过来一看,闹事的混混呢,怎么都躺地上了。 最后路明非和小熊女生四人也跟着去了警局。 说实话这还是路明非第一次来,还挺好奇,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你来这人间走一趟,总要尝试许多的第一次,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路明非觉得真有道理啊,你看他现在不就来见识警局的风景了么,深浅身后还跟着四名警察叔叔欢送,真是盛情难却。 小熊女生眼圈红红的,已是哭过了,她不停的给路明非鞠躬,说着“谢谢”“真是麻烦您了”“万分抱歉”之类。 路明非想扶起她,忽的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又赶紧住手,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挠头傻笑,说一些“没关系”“快起快起”“姑娘何必如此大礼”等奇怪的话。 最终还是网管女孩安慰了这人两句,说来也是奇了,她和小熊女生说话时竟如此温柔,嘴角的笑也温暖的很,与平时那个在网吧掐腰和人对骂的泼辣模样截然不同。 安慰好小熊女生,她回来,狠狠瞪了眼路明非,便皱起眉来。 “怎……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有些心虚。 “还怎么了?” 女孩不冷不热的回。 “在网吧那会我怎么说的,你要留学了,这么重要的关头,还打架,还进了橘子。” 说着说着她就一叹气。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档案,要是影响到以后找工作,有你哭的。” 路明非挠头傻笑。 警察挨个给人做笔供。 将轮到路明非时,来了个人。 他一身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时刻挂着自信的笑容,一看就是个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的衣冠禽兽。 “请让我和我的委托人说几句话。” 衣冠禽兽对警察说。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路明非。 路明非一头雾水,老哥你谁啊就委托人。 禽兽慢条斯理的放好公文包,又来看路明非。 “一对八,全胜,你的功夫在哪学的?” 没想到这位一开口居然是问起路明非的战绩来了。 “功夫啊。” 路明非一愣,又热情的说。 “少年宫。” 他现在可是少年宫的总教头,多个学生也多抽成,这可直接跟收入挂钩,马虎不得。 禽兽莞尔一笑,便不再多提,转而说起了打架这件事。 他叮嘱了一番路明非该怎么说,全部的问题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就好,其余的交给他补充。 “另外,我们最好快点。” 他看了眼某国际大厂的表,主要路明非也不认识这牌子,但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 “您的弟弟还在外面等。” “弟弟?” 路明非眨眨眼,笑起来。 “是这小子啊。” 原来是小魔鬼请的律师,这么大晚上的还加班,也不知花了多少钱。 等警察进了门,之后完全就是这位禽兽哦不对是律师先生的个人时间,路明非按着他的意思重复着是或者否,旁的就见他以温和而有力的语气滔滔不绝,时不时的抛出一些路明非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条款,什么治安处罚条例啊之类的,等等是叫这个么,路明非陷入沉思,他真觉得法律条文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别说背了,他只是在旁边听都觉得头大。 再看对面的警察叔叔,已经停笔了,正无意识的张着嘴听律师先生的表演。 路明非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他觉得真是有趣啊,这位律师先生想必去说脱口秀肯定能红透半边天吧,想象一下这人西装革履的在舞台上讲“树上七只猴,树下一只猴,请问总共几只猴”的画面,春晚有救了呀。 滔滔不绝停了,律师先生加两位做笔录的警察叔叔,三双目光正盯着路明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路明非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摆手。 “是脱口秀,我给弄成小品了,真抱歉啊。” 律师先生得体的笑已在失控边缘来回试探。 两位警察叔叔盯着路明非看了好一会,那目光是如此深沉且复杂,只见两人悄悄说了几句话,点点头,再看向路明非时那眼神就异常柔和。 再之后的过程就简单多了,路明非本以为至少天亮前都出不去呢,没想到路鸣泽这小子请来的律师当真是口若悬河,只过了半小时他们便已站在了警察局的门口。 路明非深深吸了口气,凌晨三点的街道有种特殊的气味,是能抚平人的心绪令心情平静的气味,也使人清醒。 律师先生依旧挂着衣冠禽兽的微笑,慢条斯理的整理完公文包,转而对路明非伸出手。 “合作愉快。” 路明非就下意识把手搭上去,摇了摇,动作声色,他已习惯了抱拳见礼,握手这种现代的礼仪还真是陌生。 “愉快愉快。” 律师收回手,还不忘感慨。 “你的演技真好,天衣无缝,这帮我省了很多工夫。” “演……演技?” 路明非苦思冥想。 “我演什么了?” 律师先生欣赏的点头。 “对,就这个。” 说罢他也不继续解释,左右张望了番,便给路明非指了个方向。 “请看,您弟弟还在那边等您。” “哦哦。” 路明非抬眼,他的目力极佳,至少远超常人,衣冠禽兽能看到的,他自然也能。 小魔鬼今天还是初见时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安静站在黑暗里,长久也不见他动作,你甚至会怀疑这干脆就是座雕像,但又清楚的知道并不可能,毕竟人间哪来的大师技艺精湛至此竟能雕刻出真正的神灵。 “这么晚还不睡啊。” 路明非主动走进了他的领域,或是权能,实际上到得如今路明非多少已接受了些小魔鬼,武者直觉玄之又玄,更何况路明非曾为天下第一,他的直觉已登峰造极,小魔鬼对他有无恶意自然心中明了。 “哥哥你忘啦,我是魔鬼哦。” 路鸣泽乖巧的笑了,神明便从天上走下以至人间,收敛了夺目的光要和平凡的少年看一场落霞和月出,再陪他数上一晚上的星星,只是单纯的浪费光阴也甘之如饴。 “魔鬼当然不用睡觉啦。” PS:感谢“书友20210622165959730”的万赏,家更卡+2。 舵主加更会在这周内,不是周六就是周日。 昨天发了那么长一段话居然得到大家的理解真是诚惶诚恐。 我大概会按着这样子继续写下去,至于连载和剧情的矛盾,要么就定个时间统一发,不分开两次了,比如下午六点发两章四千字,尽管有朝三暮四之嫌,但剧情多少连贯了些。 推荐票也涨的很快,差一百多就一千二了。 目前推荐家更卡:3 打赏家更卡:8 除PS外正文总计2047字。 055 守夜人 “这么说也有道理诶。” 路明非鼻子动了动。 “刚才我就想说来着,这个味道。” “果然还是瞒不过哥哥呢。” 路鸣泽从身后拉出一辆餐车来。 “兄弟你是刚从猫和老鼠片场穿过来的么?” “魔鬼啦魔鬼,都说了是魔鬼,有点小把戏也很正常啦。” 路鸣泽笑着招呼他。 “不说这个了,哥哥,来,看看这是什么。” 洁白的雪纺餐布上是倒扣教堂穹顶般盖子的餐盘,一旁立着足足插了十二根白蜡的烛台,层层叠叠如登神长阶,也不知是何材质所成,蜡烛燃烧时无声无息,也无烟无泪,只是如逗烛火安静摇曳,也让人不由得安下心来。 一旁则整齐摆放着银质的精致餐具,是刀叉以及路明非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实不相瞒眼前这一幕路明非还真眼熟,在《黑执事》里见过。 “是什么,鹅肝么,奶油橘蜗牛么,或者澳洲大龙虾?” 路明非漫不经心,脑子高速运转,谢天谢地四小时前他刚见过ASTASIA的菜谱,恰好派上用场。 哼哼,总是被你哥哥哥哥的叫,我多少也是要点面子的嘛,看看,我见识也不赖啊对不对。 路明非暗暗得意。 “错了哦。” 小魔鬼又露出了恶劣的笑。 也不卖关子,他掀开盖子,右手抚胸微微欠身,嘴角上翘的弧度刚刚好,俏皮又优雅,散着悠久岁月所酿出的芬芳。 “surprise!” 谁能想到呢? 这一套昂贵到或许能买下一辆法拉利的餐具锁盛装的,会是一串串的烧烤。 “里脊,茄子,鸡中翅,羊肉串,金针菇……” 路明非辨认着烧烤们。 完全是他今晚所点的翻版。 而且有个细节,路明非明显的发现,他今晚吃的多些的烧烤,这边也多些,比如金针菇和鸡中翅,路明非早早的吃完,而现在小魔鬼准备的夜宵中大半都是这两样。 他便开朗的笑起来。 “趁热吃啊,来来来。” 路明非热情的招呼小魔鬼。 “我跟你说啊,这烧烤,一个是金针菇,一个是鸡中翅,味道可真是一绝。” “尤其是鸡中翅,烤之前肯定要用调料腌上半小时,那样才入味。” “跟你说哦。” 路明非做贼似的。 “我手头可有个秘方,特制腌料,皇帝吃了都说好。” “真厉害啊。” “嘿嘿,以后教你呀。” “好啊好啊。” 路鸣泽就笑眯了眼。 “哥哥我们以后一起烧烤好不好。”、 这小孩的声音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向往。 “我串签子,哥哥来烤。” “别了吧,签子那么危险是小孩子能碰的么,戳到眼睛怎么办,这活还是交给我,烤的话你来好了。” “这样啊,谢谢哥哥。” “哈哈哈客气客气。” 凌晨三点的夜晚,世界都已睡了,这对兄弟蹲在路边吃着烤串,哥哥说没有喝的真是可惜,弟弟就掏出一瓶可乐来,想了想又往后一扔可乐消失于虚空,弟弟又是一掏,这次是一坛泥封的梅子酒,哥哥见了便眉开眼笑的乐起来,连连的说这个好这个好。 之后弟弟也拿出了四个杯子,两人喝酒,四个杯子。 网管女孩已经回家了,是小魔鬼遣人送的。 她没有直接动手,笔录也简单,出来后本来还不愿意走,想等路明非出来,也是小魔鬼劝的她回去,女孩是见过小魔鬼的,在昨晚的网吧门口,所以知道这是路明非的弟弟。 再加上小魔鬼招手便叫来了一辆劳斯莱斯,她便更放心了。 其实女孩也很纠结,她是想等路明非,放心不下,但又本能的害怕,毕竟天快亮了,她不见太阳已经有很多个年头,完全无法想象假如天亮了自己还呆在外面会是如何的光景,于是惶恐。 小魔鬼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劝她回家。 “天亮之前说晚安啊。” 路明非说。 她想起了女孩的紫色万代。 忽的也能明白了,那时他对女孩说“不要死”时她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大概是自己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女孩的伤口吧,多疼。 “说起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嗯?” “就是打架啊。” “你下午刚说过的吧,要低调要克制,不能随便动手,一旦表现出暴力倾向的话就会被卡塞尔的人给抓了关到太平洋的小岛上去。” 说道这里路明非就有些窘迫。 “然后晚上我就打了人,还进了局子。”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这个啊。” 路鸣泽恍然大悟。 他白净齐整的牙齿撕下签上的肉,细细的咀嚼,这小孩就连蹲在路边吃烤肉的样子也如此高雅,待得咽下烤肉后他用紫色云纹的丝巾擦嘴,方才对路明非温柔的笑。 “没关系的哦。” “我说过的吧,只要我还能解决的,哥哥就放手去做好了。” “哪怕闹他个天翻地覆,要下地狱了,我也会陪着哥哥一起把撒旦给揍一顿哦。” 路明非就嬉皮笑脸的笑起来。 他热情的递来一串鸡中翅。 “够意思哈,来来来,请你吃请你吃!” “哥哥你咬过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在意这等小节。” “好有道理,但我不吃。” “切,矫情的小孩。” “对了,那个什么卡塞尔,我晚上揍了人,真的没事么?” “放心啦,我摆的平。” 小魔鬼风轻云淡。 “哥哥,别看我人小,他们卡塞尔的校长也得好好的卖我面子呢。” “校长,很厉害么?” “用混血种的标准来说,大概是传奇吧,放游戏里如果把称号都亮出来,没准一个屏幕都塞不下。” “哇这么夸张。” “当然啦,跟哥哥是没法比的。” “哈哈哈那是,我谁啊,想当年老夫纵横天下时,那叫一个血雨腥风,哪个见了我不得腿软,他一个小小的校长,我还怕他。” 而此时,大洋彼岸的芝加哥,这里与中国有整整十四小时的时差,当路明非两兄弟蹲在路边吃着烧烤谈天说地时,芝加哥还是艳阳高照,时间不过下午一点。 卡塞尔学院,钟楼。 每当来来往往的学生路过此处,皆是下意识的停止交谈放轻脚步甚至屏住呼吸,像是进入了某个绝对寂静的领域,或者凡人误闯了神明的国,必须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丁点响动惊扰了他。 而他,正是这所混血种社会最高教育机构的副校长,也是所有言灵和活灵的守夜人,更是当代欧洲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大师。 莱昂纳多·让·曼斯坦因。 当然,学生们更愿意称呼他为副校长,或者守夜人。 副校长的名头好理解,至于守夜人的由来,只因他的言灵:戒律。 顾名思义,所谓戒律,正如远古至高无上的法典,一切允与不允皆在其上,但凡副校长展开他的领域,此中的混血种便将无法使用他的言灵。 简直就是以人类意志改写规则,如同神的权柄。 凡言出口,此世界当俯耳来听,无所不为,无所不允,无所不从。 何为言灵? 这便是了。 PS:大神德老兄的流言看到了,明天三更,老兄破费了。 推荐票已满1200,家更卡+1 我发现这点时有种时空错乱感,让猫想想,上次+1是什么时候,好像昨天吧。 没准过不了多久推荐的家更卡就要追上打赏的了。 另,夏猫决定按首订成绩来定家更卡的字数,比如两千字,三千字,或者四千字。 以首订来定日常更新量我大概顾首不顾尾,勉强日常码出了字数却失了质量,也是不美。 具体的等上架感言说,大约还有一段日子。 目前推荐家更卡:4 打赏家更卡:8 056 牛仔 走进钟楼,拾级而上,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小木门,你仿佛从白天瞬间到了黑夜。 这位守夜人的居所竟与他的称号如此恰当,厚重的窗帘死死拉上,哪怕一丝太阳的光线也无法闯入,入目处除了房间中央那台巨大的老式电视锁发的荧光外,一片黑暗。 守夜人就在这样的黑暗房间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年头,他把卡塞尔拨的资金和教授补贴全部买了威士忌可乐薯条和小山高的碟片,甚至有些事堪比牛津词典的录像卡带,你只有在上世纪的音像店才能找到类似的古董,早在二十余年前VCD技术面世后它们便被淘汰,至今仍然收藏有卡带的也只有年龄和他一样悠久的老人。 副校长正是如此。 想他当年也是高鼻梁深眼眶的英俊男人,在法国沙滩上走一圈能收到一叠印着口红的纸条,甚至足以在纸条上标写1234来玩一局德州扑克。 而如今呢,用副校长的话说,岁月女神就是个婊子。 哦不,天啊,太粗俗了。 应该是妓女。 谁能想到这个一手威士忌一手薯条,成天陷在沙发里一盘一盘卡带的看上世纪西部牛仔电影的邋遢老头,就是当年那迷倒万千少女的莱昂纳多呢。 看看吧,我们英俊的炼金大师他的肚子,就这个大小,不客气的说,我赌是个男孩! 今天,守夜人仍然在继续他的日常。 电视里的牛仔一手美人一手左轮,笑容狂放又英俊。 有我年轻时三分帅气了。 副校长想。 他又用油乎乎的手去抓威士忌,该死太滑了差点掉在地上,他连忙狼狈的去接住,这可是好酒,撒一滴出来他都得心疼死。 门开了。 当卡塞尔的校长,密党当代领袖,现存的传奇屠龙者希尔伯特·让·昂热看到他亲爱的副校长时。 这位炼金大师正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匍匐在地,双手前伸紧握酒瓶,屁股高高撅起,昂热忽然就想起了远东的一种名为五体投地的古老礼仪。 两人沉默的看着彼此。 “不必如此大礼。” 昂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平身么,就副校长这姿势貌似挺合适,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你听说过瑜伽么?” 副校长难得如此严肃,昂热上一次见他这么正经,还是去年的卡塞尔泳装选美大赛上他做评委,说着什么美丽是不可亵渎的,然后哪个女生布料少他就给高分,坐旁边的芬格尔拉都拉不住。 等等,芬格尔,那家伙不是早毕业了么? 昂热觉得自己大概是记错了,毕竟他都一百三十岁,老人家的记忆出点问题也是难免的事。 副校长费劲的起身,挪动脚步,以初中时期衰仔路明非勉强跑完马拉松的死样走完一米距离,然后重新陷入到沙发柔软的怀抱。 这让他回忆起年轻时和女孩们拥抱时的美妙体验,柔软丰腴且富有弹性,啊真是太棒了。 我要死在沙发里。 副校长再次对着真理发誓,炼金师嘛,发誓对象肯定与众不同啊,别人都是上帝耶稣玉皇大帝,他就真理,突出一个格调。 昂热来回扫视守夜人的小屋,一时竟是进退维谷,别说是可以坐的椅子了,就连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随手捡起脚边一本杂志,借着电视的光看清封面。 男人都懂的猥琐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品味不错,老伙计。” 傅校长冲他挤眉弄眼。 “那本花花公子可是我的珍藏,封面女郎的身材真够带劲的不是么,看在真理的份上怎么样,只要你在我的课题申请书上签字,这本宝贝就归你啦。” 昂热耸耸肩。 “得了吧,一本杂志而已,为什么我不请美丽的女学生喝下午茶呢?” “混蛋!” 副校长居然愤怒了,像一只被人打扰了睡眠的树懒,真是难以想象,他愤怒的点究竟在哪里。 “请女学生喝茶居然不叫我!” 懂了,如果是这种理由的话,确实应该愤怒。 “你这个死屠夫,刽子手!” “迟早得下地狱!” 昂热放下杂志。 “下地狱么,我早有准备。” 副校长冷笑一声,又陷入了沙发,抓着威士忌灌了口。 “说吧,我亲爱的老伙计,既然你不肯同意为我这个可怜的老人批资金,那过来又事要做什么?” “世界末日还有四年,别着急,别着急。” 说着说着他就笑起来,哼起一首苏格兰的民间小调,这是他跟一位笑容迷人的姑娘学的,那可真是个让人难忘的夜晚。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看看这个。” 昂热不顾副校长的咆哮,残忍的取出放映机里的卡带,而后插入U盘。 说来为了方便看碟副校长利用职务之便命令卡塞尔的装备部造了台放映机,功能强大且齐全,不仅能播放卡带影碟U盘,甚至在必要时刻还能充当炸弹,威力不说多大,炸平钟楼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后面的功能副校长并不想要,但有什么办法呢,那可是能把一本护照给改装成微型炸弹把打火机改装成电工焊枪的装备部啊,你还想怎样。 “该死,我亲爱的杰克警长正要和肮脏的匪徒决斗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屠夫!” “安静点。” 昂热将食指抵住唇。 “请看。” 放映机读取文件,数据通过线路传输,很快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一间大厅,看上去像什么道场,一个少年站在中央,周围跪坐一圈的武士。 “这什么,功夫片的开头么?” 副校长冷笑一声。 “我说老伙计你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牛仔片才是经典。” “啊哈看我说了什么,一言难尽,成语,我真是个天才。” 画面还在继续。 慢慢地,副校长脸上的笑逐渐敛去。 这是,以一敌十。 不,更多。 他莱昂纳多曾经也是响当当的混血种,更何况还有个老伙计是传奇屠龙者,见过的战斗不知凡几,自然眼力就摆在这了。 副校长看的出,画面中少年并非如混血种般凭借远超常人的力量取胜。 他是单纯的技。 完美到几乎是艺术的技。 057 桃花源 一个个的道场跳转。 不变的是少年。 他有时面对四五人,有时则十余人。 无一败绩。 尤其是少年与一个圆脸少女的过招,从肌肉状态可以判断出他们的发力程度也只是常人。 但不客气的说,他们所展现的技,放眼卡塞尔校园起码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是不及。 别看只有三分之一,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全世界混血种社会的最高学府,教授日常上课讲的是屠龙,装备部眼中前苏联的大伊万不过中国小孩春节时炸毛侧用的鞭炮,不是绝对的精英别说踏进卡塞尔的大门了,你就连听说卡塞尔的资格都是没有。 所以了,副校长判断少年和少女超过了卡塞尔三分之一的学生,实在是再高不过的赞誉。 但又如何。 他心想。 武技再出众,没有点燃黄金瞳,没有言灵,面对混血种与龙的世界终究也只是尘埃。 画面最后定格在脏污捡漏的路边,那个少年轻松写意的把啤酒瓶磕碎在了一个混混头上,这人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少年则和另一个混混讨论起了星爷的电影。 没来由的副校长居然心中一寒。 该死,这只是个小孩啊。 他对自己说。 放完了,电视回到待机界面,蓝色的荧光照的昂热那张苍老的脸半明半暗,使得副校长根据老友脸色来判断他想法的试图落了空。 “啊哈。” 副校长搞怪的笑起来。 “看看这是什么,最新的功夫大片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对了,李小龙!” 他在沙发上扭动身体,摆出那位功夫巨星的招牌动作,还学着对方来了一声战吼。 完了副校长就对昂热挤眉弄眼,嘿嘿嘿的笑起来。 “他是路明非。” 昂热说。 副校长慢慢的收回手,搞怪的神情不见了,那张滑稽的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威严。 “哦,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么?” “我记得每年诺玛都有将路明非的成长报告发给你。” “我没看。” 副校长一挥手,理直气壮。 昂热点点头,自己这老伙计的脾气他早就清楚,也不在意。 “他父母的血统你也知道,两位优秀的S级,当年这孩子出生时我们都以为爬出来的会是头龙类,堪比四代种甚至三代种。” 副校长接话。 “我还记得亲爱的小乔薇尼说他是我孩子啊时的样子。” “真是个坚强又漂亮的姑娘。” “对了,我说老伙计,路麟城那小子可真像个牛仔不是么,他当时说如果生出一头龙我就炸死全家的样子可酷毙了,你还记得么,看在真理的份上希望复仇的火焰还没把你脑子烧光。” 副校长就抱着肚子笑成一团,喷出难闻的酒气哪怕房间另一端的昂热都能清晰闻见。 “先把追忆的事放一放。” 昂热说。 “路明非出生了十八年,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于是我们向他发出了入学邀请,这孩子也在两天前同意了。” 副校长一拍手。 “棒极了!” “我们昂热校长的伟大屠龙事业又添一员猛将,还不快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庆祝么?” 昂热沉吟,微垂了眼眸,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狮子幼崽为了捕猎锁学习的第一课不是如何追捕,也不是如何搏斗与撕咬。 而是隐藏杀意。 他们生来就是王,杀戮的记忆已至巅峰,无需更多磨砺。 所需的便是隐藏,藏起杀意和爪牙,在平时伪装成暖萌的大只猫猫,直到猎物放下戒备,于是利爪割断了喉咙。 昂热便是一头狮虎。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出一把折刀,副校长眼一眯,他盯着展开的折刀如穿花蝴蝶般在传奇屠龙者手指间纷飞,却始终未伤这人分毫。 真是恐怖的控制力。 他想。 有好几次副校长都有专门开一个课题的冲动,就以昂热为蓝本,探索精神意志对肉体的影响。 毕竟这是个为了复仇直到百三十岁还能提着折刀冲上战场的家伙。 就算体内龙血再如何精纯,未跨过临界血线前,能做到昂热这种程度的追溯历史上下千年也无几人。 无论是血统学和炼金学,都无法解释昂热的存在。 他太老了。 而如此老的人却仍然如此强大。 实在匪夷所思。 副校长想了许久,最终只能认为,是复仇。 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复仇,永远的停留在了初代狮心会覆灭的那一天,他困在了那个盛夏的卡塞尔庄园如何也无法走出,行在这世上如同幽灵,只为复仇。 也正因此昂热数十年如一日的穿黑色西装,肃穆的如同丧服,而这也恰是丧服,他随时做好了将龙类送回坟墓的准备。 “你在犹豫什么。” 副校长问。 折刀飞的眼花缭乱。 昂热仍是平静的脸。 “我不知道,他是谁。” 副校长一挑眉。 “还能是谁。” “你们这群死变态监控了人家孩子十八年!” “他第一次去网吧,第一次逃学,第一次喜欢女孩,就连第一次醒来偷偷去洗内裤你们都一清二楚” “你还问我他是谁?” 副校长夸张的挥舞他的双臂,像是使用了藤蔓招式的妙蛙种子。 “我亲爱的老伙计!” “你忘了刚刚自己说的了么?”副校长夸张的学着昂热的神态,缓缓的说。 “他是路明非。” 小屋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折刀翻飞时反射的光偶尔划过木墙,冷的像冬日阿拉斯加雪原上的反光。 忽的,昂热以字正腔圆的汉语,念起了一篇文章。 “晋太元中,武林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副校长扭了扭身子。 “怎么,校长大人要给我个老头子上汉语课了么,古文赏析啊,我知道我知道,桃花源记嘛,我的汉语老师赞不绝口,说是中国人千年来的精神家园,就跟伊甸园似的。” “那你的老师有没有说。” 昂热轻轻笑了下。 “也像尼伯龙根。” 副校长沉下脸来。 尼伯龙根。 没有人能理解这个词对一个炼金师而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而副校长正是一位炼金大师,也是当代西方炼金术登峰造极的人物。 当然,之所以要强调西方,那是因为谁都不知道东方那片土地上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怪物。 是的,怪物。 桃花源。“” 副校长仔细的咀嚼这个词,仿佛能从中品味出真理的芬芳与美妙。 058 尼伯龙根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尼伯龙根,传说中的死人之国。” “在那里天是灰色的,因为水元素被杀死了。” “大地是无边的地元素,同样也被杀死了” “神话中构成世界的四大元素,在尼伯龙根中都只剩下了死去的尸体。” “那是炼金师的天堂,是所有炼金师梦寐以求要到达的地方。” “随便取一捧泥土,其珍贵程度都要远超等价的黄金,是无与伦比的炼金材料。” “甚至,足以炼成。” 昂热轻轻的吐出那个词,像是怕声音重了些就惊扰了沉眠的鬼神。 “贤者之石。” 副校长眯着眼,似乎正在沉思。 “我知道你有一位来自东方的混血种朋友。”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接下来的措词。、 “他,是么?” 见鬼,副校长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要爆了,他敢打赌自己人生中跟第一个女孩上床时都没此刻激动。 不过,也难怪啊。 那可是尼伯龙根。 而且,是人类手中的尼伯龙根。 副校长舔了舔嘴唇,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已因过于紧张而双唇起皮,但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此刻他只关心昂热的话。 有关初代狮心会的所有,已成了这个老人不可触碰的逆鳞,谁都不能碰,谁碰他就跟谁玩命,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因此,副校长明知昂热有一个名叫路山彦的友人,也知道这位路山彦来自远东的古老国度,甚至后来卡塞尔的荣誉校友路麟城以及刚才那位少年路明非都是路山彦的后代,这些他全都知道。 但他就是对昂热与路山彦的过往只字不提。 只要昂热不主动开口,谁敢提,谁就要做好接下这位传奇屠龙者那滔天怒火的准备。 他莱昂纳多可是优雅又睿智的炼金师,怎么可能跟个屠夫一般见识。 简单来说就是打不过。 而今天,,终于,这个龙类的送葬者,也是当年夏天卡塞尔庄园的守墓人,选择了开口。 “你果然知道他们。” 昂热盯着副校长的眼睛,年迈的狮子也是狮子,更何况这位是能搏杀龙类的狮王,他的眼中仿佛有滚烫的岩浆无声流淌,那是百年岁月也浇不灭的火。 “很好。” 副校长放松下来,嘴角是老谋深算的笑,像只偷鸡的狐狸。 “直接说吧,我听老师说过那个古老国家的混血种们。” “你呢,也有路山彦提供的信息。” 他一拍手。 “啊哈,多么完美。” “就像拼图,你知道吧我的老伙计,只有尽可能多的找到碎片,我们才能还原出藏宝图本来的面目。” 副校长兴奋的搓手,迫不及待的来看昂热。 “来,我数三二一,一起说出他的名字。” “有趣。” 昂热笑了。 他笑起来可真是和蔼,像是个受人尊敬的教育家了。 “玩游戏可是我保持青春的秘诀。” 副校长就撇撇嘴。 “啰嗦,我开始了。” “三!” “二!” “一!” 传奇屠龙者与巅峰炼金大师望着彼此的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隐门。” 名字就是最好的注解,所谓隐门,便是独属于古中国的混血种组织,一个隐世的宗门。 类似于欧洲的屠龙密党,日本的蛇岐八家。 但与此两者不同,隐门最大的特点,就是神秘。 密党与龙类的战争史从远古至今未曾断绝,其中每个屠龙家族的坟墓庭园都插满了十字架,密密麻麻如枯木的林,但家族仍存的实在少数,更多的是湮灭在漫长历史中的人们,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无。 卡塞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严格意义而言,以血统判定的意大利卡塞尔家族已然消亡,断绝了传承,最后的那位卡塞尔死在了百年前的夏天,如今的这所学校尽管以之命名,其中却无一人是真正的卡塞尔。 也不知昂热每次看到卡塞尔的校名时会否想起当年那个英俊的男人,还有那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在短短一个下午陆续死去,独他一人苟活。 论血统,论言灵,论品行,论年龄,论潜力。 他都不该是活下去的最佳人选。 但活的偏偏是他。 所以,要复仇。 哪怕与魔鬼交易力量。 也要复仇。 以上是所谓的密党。 至于日本的蛇岐八家,众所周知,日本从古至今都是个君主国家,哪怕制度如何演变推陈出新,最高王座上的那人始终万世一系。 但常人锁不知的是,日本的皇,有两人。 一者为普通人的皇,行在阳光下,却多少像是傀儡。 而真正的皇,乃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体内流淌着尊贵的龙血,有着无与伦比的血统和言灵。 其名,影皇。 但世界上可不只有密党与蛇岐八家。 至少,远东的那个古老国度,任谁也没办法无视。 在混血种的社会,自古流传有隐门的传说。 不同于密党冲锋在与龙族战斗的第一线,也不同于蛇岐八家以微妙的方式达成共生,古中国的隐门超然于物外,甚至中国的混血种家族们也嫌少人听说他的名。 至今关于隐门的所有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人真正见过隐门中人,也没有任何真实可信的隐门文字记载传世。 但大家都知道,在那片土地上,有这样一个组织。 他强大,神秘,甚至在百年前连续的送了两位尊贵的次代种茧化。 这是昂热自路山彦处得到的消息,当时那位中国男人也满是向往,初代狮心会中已有了末日的预言,尽管当时没有推算出几位君王的确切苏醒时间,但他们将在其后百年陆续醒来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君王的士兵便先行醒来,为王的回归扫清障碍。 “我们现在已知,在中国苏醒的是青铜与火和大地与山两位君王。” “所以,当年隐门处决的,应当也是这两系的次代种。” 副校长凝神细听,这是难得的隐门的情报,居然有人连续送了两位尊贵的次代种长眠,真是恐怖的战绩。 “或许也正因如此,连续与两位次代种战斗,隐门元气大伤,以致之后欧洲各国对他虎视眈眈,甚至在发动战争的同时各处掘墓。” ‘’就是为了找到,桃花源。 终于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内容,副校长握紧酒瓶,逐渐用力,那瓶子竟列出道道的纹来。 再如何不擅长战斗,他莱昂纳多也是传奇,血统摆在这,就不可能弱了去。 真的存在么?“” 他干涩的问。 “桃花源。” “那个千年前就是人造的,尼伯龙根。” 昂热看了他好一会,轻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真的老了。” 话罢,也不绕弯子,他点了点头。 顿时,副校长双眼亮起灼灼的金光。 他竟因过于激动而点燃了黄金瞳。但还不等他惊呼狂喜,昂热又摇了摇头。 副校长差点没跟他拼命。 “屠夫,刽子手,老变态,有话一口气说完不行么,你玩人啊!” 昂热耸耸肩。 “我那位友人,他也只是猜测。” “路山彦并非隐门中人,所以,只是猜测桃花源是存在的尼伯龙根,因他家族曾有相关的记载。” “但你也知道,时间过于久远,先人的记载也与传说无异,可信度实在存疑。” “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副校长喃喃。 “原来他也不是。” 副校长本以为昂热那位友人会是隐门中人。 毕竟从路麟城与路明非的表现来看,那位路山彦的血统也应当不低,加上从中国远道而来,神秘又强大,符合一个隐门传人的特征。 但无奈,他也不是。 “该你了 昂热彬彬有礼的示意。 “我也是听老师讲的。” 副校长喝了口酒。 “先说说吧,老伙计,你对隐门是什么印象。” 昂热就沉吟。 “强大,神秘,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战斗技巧,被他们命名为武。” 副校长轻轻的摇晃威士忌,酒液打着旋,映出他苍老的脸。 “不,片面,太片面了。” 他用古时夫子教导学生的语气慢悠悠的述说。 “隐门啊,你之前说尼伯龙根是炼金师的圣地。” “其实,隐门也是。” “他们将炼金师称之为方士,炼丹师,炼气士。” “我们引以为傲的炼金矩阵,他们也早有一套完善且成体系的传承,似乎是叫阵法或者别的什么。” “甚至于,尼伯龙根。” 副教授几乎是在梦呓。 “人造的尼伯龙根,杀死一个世界的元素并将之复活,从理论而言如此就能制造出尼伯龙根,但这个所谓的世界要有多大,具体又要花多少时间,一瞬还是一天甚至一年,假如一瞬,那要在一瞬杀死无边的元素并在同一瞬将之复活,又是何等的伟力。” 他摇摇头。 “而传说中,隐门便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尼伯龙根。” “晋朝时陶渊明锁写的那篇文章,后世人只以为是他的美好幻想,可又有谁知道,那位鱼人是真的去到了桃花源,至于为什么后来就回不去了。” 副校长冷笑一声。 “规则啊,规则。” “传说尼伯龙根自成规则,有一套完善的运转体系,村中老者明明和那鱼人说了不要与外人述说,这已是定下了契约,他还能找回来才是怪事。” PS:这一章三千字,因为中间花了点笔墨介绍尼伯龙根密党和蛇岐八家,以免大家觉得太水,就多更点。 我尽量用自己的文字来写,除尼伯龙根那与龙族原文类似外,其他是我根据龙族的世界观所想出的描述。 说实在的写同仁要去看龙族原文太痛苦了,就像你坐上了一列通往断崖的火车,广播一站站的提醒你还有多久抵达悬崖,然后是无止境的落下,孤独与悲伤就要把你淹没到死。 第一次看龙族是眼睁睁的看喜欢的角色死去而无能为力。 之后看的每一次都是你心知肚明他要死却还要重温美好,其残忍酷烈不亚于凌迟。 写这本书我去把龙一和龙二重温了一遍,说实在的龙二我刚看到芬里厄在死前吐出夏弥的身体,一点点的把女孩舔干净,然后就重复着“起来,起来,姐姐一起玩,起来,起来,姐姐一起玩。”的话,像是小超市门口摇摇晃晃的车子,就唱着“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妈妈是奶奶”的那玩意,他的天真是那么悲伤,千年万年磊成段天的墙。 于是我又看不下去了。 好在还有很久才需要写到相关剧情,我有相当长的时间整理情绪去看接下来的龙三和勉强的龙四。 其实我记得龙二最后楚子航去夏弥家里那里的描写,回想一下有相应的画面,但很是模糊,毕竟上次看龙二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且我也清晰的知道在芬里厄死后就是楚子航去夏弥加的画面,重温龙二的我很快就能看到。 真残忍呢,不是么。 写这么多主要是,一个无论江南老贼怎么样吧,龙族是本好书,至少你我青春有他,回忆这种东西,你否定了他与否定自己的存在又有何益。 另一个是我可能一些设定与原著有出入,就请诸看官见谅了,就当夏猫魔改好了,也许是我没看到,也许是我忽略了,事实上我挺想直接找龙族资料的,就言灵表登场人物介绍等等,但没找到。 最后,我考虑上架后也许会回过头把前面的PS都给删掉,这样后来者读来也顺畅的多,至于诸看官既都在追连载了,听夏猫唠叨两句大概也可,就当围炉夜话了。 还有几位书友帮我挑错字实在不胜感激,昨晚我看着本章说按图索骥的改,回头就把改好的正文发上来。 你看,夏猫这个PS都快写了有一千字了,最后住大家万事顺遂吧,忽的就想到汉语中有些词是那么美,你看“如意”再看“长安”,只是读来都口齿生香。 所以有些句子我会反复斟酌不停的改,像前几张的“那些你独有的习惯,都是你怎样忘也忘不了的过往。”我就改了两天十多次。 怎么说呢,一本书总得有一两句可以拿去做签名的句子吧。 好了,先如此吧,下午6点的更新没了,大家勿等。 从明天起两章连着更新,放在中午十一点。 目前推荐加更卡:4 打赏加更卡:8 059 隐门 炼金师都是天才,绝对的天才,因此数量十分稀少,是远比大熊猫更珍贵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哪怕到了现代,欧洲的炼金师仍然采用古老的试图制进行传承,那些绝密的炼金知识甚至连羊皮纸也无法承载,必须由人口口相传,副校长的老师就曾关上门又勾勒矩阵,从物理和神秘的层面进行隔绝,然后一条一条的与他讲述他们这一脉所传承的隐秘。 所有的隐秘老师都只说一次,这是个有龙的世界,并且存在炼金与言灵这等神秘,许多知识只是宣之于口就可能招来灾殃。 曾有个炼金师酒醉后和人吹牛时说起了他们这一脉关于尼伯龙根的记载,神秘死人的国度以及大规模杀死元素的方法,听者只当是酒鬼的醉话,但觉来有趣,也是津津有味。 当他第二天再去找这酒鬼准备继续听故事时,发现这人已惨死在了家中,满地满墙壁都是,已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碎肉。 谁都不知这个愚蠢的炼金师究竟引来了什么,只是老师们在教导学徒时又多了个谈资,甚至他们在照相机未被发明的年月就用炼金手段保存下了当时的影像,就是为了给炼金学徒们加深记忆,免得犯傻。 副校长有关隐门的知识,也是从他的老师口中获得。 当然,他并不愚蠢,当代欧洲炼金界最负盛名的炼金大师又怎会犯随意谈论隐秘的低级错误。 别忘了他们在哪里。 守夜人的小屋。 你以为什么是炼金大师,在副校长住进钟楼后的第一个年头,他就已将这座建筑重构成了他的炼金工坊,类似于游戏中法爷的法师塔,只要身处在钟楼内,就算只是个文职的炼金师也能展现出绝对的统治力。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传奇屠龙者,哪怕真引来了某种怪物,自有渴血的传奇折刀为他等候。 “当然,桃花源只是我们的猜测。” 说道这里副校长停顿了许久,正当昂热怀疑自己的老友是否睡去时,他方才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我这一脉曾有幸见过一位隐门传人。” 折刀一停,昂热紧握刀柄,屠龙者雄壮的肌肉如森蟒盘绕,缓缓游走。 “别这么看我!” 副校长烦躁的挥手。 “多少年前的事了,谁知道真假。” “而且,太奇怪了。” “你知道我那位前辈遇到的隐门传人在做什么吗?” 副校长的喉头动了动。 “他在,炼制不死药。” “不死药?” 昂热微微皱眉。 “很难理解么?” 副校长嗤笑。 “老伙计,用你那还没被复仇之火焚烧殆尽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不死的。” 昂热眯起眼,有危险的光在其中流转。 什么是不死的? 还用想么。 “龙。” 他说。 副校长点头。 “还记得中国那位始皇帝的传说么,命徐福携三千童子童女远赴东海寻蓬莱以求不死药。” “这故事真正的版本,是身为混血种的始皇帝,想要以人化龙,精纯他的血脉,成为真正的龙类。” “而那位徐福,有可能正是为数不多被历史记载的隐门中人。” 精纯血脉,将人类化为龙类。 只是听到这些,昂热已绝匪夷所思。 混血种终究是人与龙结合的产物,再如何精纯血脉,体内始终有人血存留。 甚至炼金师中流传有一种悲观的学说,也即人与龙精神灵魂上的鸿沟,两者的差距并非只是血统上的区别而已,就算真有哪位天纵奇才的炼金师创造了精纯血脉的方法,能完全且干净的剔除人血,全部患上龙类高贵的血脉。 但他的灵魂,还是人类的灵魂。 以人类的灵魂强行驾驭龙类的躯体,唯有自毁一个下场。 而今天昂热听到了什么? 副校长,这个站在西方炼金界顶点的大师说,有人在炼制将人化龙的药。 “都说了,别摆出那幅表情!” 副校长更加烦躁的饮酒,一口接一口。 “天知道是真是假,外面还有人传说贤者之石能起死回生呢,老伙计你那就有一颗,能不能起死回生你还不知道么?” “不死药什么的也只是我那前辈的记载,他也就简单说了说这玩意的效果,至于怎么炼制需要哪些材料用时多久配比手法一概没提。” “说实在的我老师都不怎么信,他就当故事讲给我听的。” “不过。” 副校长沉下声音。 “我可以确定一点。” “隐门,那群远东的混血种们,他们传承到今天,之所以要死死的隐藏自己。” “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比如。” 昂热笃定的接话。 “保守某个秘密。” 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类似的神采。 这一点无需证明,只要稍加推理便可得出。 那样一个强大的组织却死死隐藏自己,甚至千年又千年始终如一,若非是有某种山岳般沉重的使命,否则绝不该如此。 那么,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仅剩四年便将迎来末日的今天,还有什么秘密比世界的终焉更加沉重。 “时间到了,或许,他们也是时候出事了。” 昂热说。 “老伙计,你的意思是,路明非是隐门选中的人?” “谁知道呢。” 昂热收回折刀,露出轻松的笑容。 “只是,我需要提醒你,我的朋友。” “你知道我们的S级是怎么称呼他的战斗记忆么?” 昂热轻轻吐出那个字,却重若千钧。 “武。” 副校长摇晃着仅剩瓶底的威士忌。 “真是让人记忆深刻的词啊。” 昂热已经转身,再过三个小时还有一场在维也纳的音乐会等着他,黑色的湾流G550已在跑道就位,昂热甚至能听到引擎轰鸣的巨响,真令人期待不是么? “我会请人过去与我们的S级好好聊聊。” “谁呢?” “嗯,正巧。” 昂热愉快的笑起来。 “S级的高中校友正在中国执行任务,让他顺道去一趟好了,顺便给我们的S级做做学前辅导。” “你不是计划着要用三个月去观察这孩子么?” “已经不用了。” 昂热说。 “他是真正的S级。” 副校长按着太阳穴思索,在昂热即将出门时,慢悠悠的开口。 “那个学生,我记得,是叫楚子航吧。” “令人惊讶,你居然还记得新生的名字。” 昂热打去。 “他还是个男生。” 副校长没有接话,他才不跟昂热这老流氓一般见识。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他慢悠悠的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昂热保持着微笑。 “楚子航,是个好学生。” 副校长的嗤笑无端端的让人联想起阴天墓园枯木上的鸦。 他用古怪的语调咏叹,夸张又嘲讽。 “好学生,就该去死么。” 060 豆豆 路明非在小魔鬼叫来的保姆车里睡了一晚。 醒来已是八点,他伸了个懒腰,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正在公园的长椅上,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结伴路过,说说笑笑,他们已结束了早练正往家走。 哪里还有保姆车和小魔鬼的身影。 真是,无论看几次,这小子的领域还真有趣。 路明非想。 外罡武者的领域自成一个空间,你在里面移山倒海摘星拿月,出来后小贩照样叫卖他的糖葫芦,于外界无半分影响。 小魔鬼的领域不同,路明非几次体验下来,竟发觉小魔鬼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现实,替换篡改,尽管这个影响的程度极其微小,其真实存在却是不争的事实。 “言灵,混血种,龙类。” 路明非小声嘟囔。 虽说他也有一个言灵,但“不要死”什么的,如今这安稳时代也没多少施展空间。 而且他至今也没真的尝试过,也不知其效果如何。 路明非找了个水龙头漱口洗脸,又在绿草地中站定,一招一式打了套长拳。 这是九州军中武技,虽说朴实无华,但平日里用来打熬打熬筋骨,疏通气血也是恰好。 路明非倒不是没有更上乘的拳法,天地阁收天下武学,他早已烂熟于心,主要也是习惯了,他在九州时就时长与麾下士兵日常演练这军中长拳,回来后自己打打,免得日子一长倒把那群混小子们给忘了。 人的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需要一个支点,或是一缕香一行字一段旋律,每每见了你就能想起曾经的人和事,于是会心一笑。 也就十分钟的光景,路明非收了架势,点了点包里的钞票,那张上一秒还气度俨然的脸便眉开眼笑的乐开了。 少年宫的教头工作安排在下午,他有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便想着把房子的事情给定了,总不能成天往网吧跑,睡觉不安稳倒是其次,没个正紧地方站桩才是最要紧的。 出了公园,走没两步就见一排的小摊,有卖饭团的卖炒面的卖小米粥的卖包子的,热腾腾暖勋勋的香气氤氲开,正是那所谓的人间烟火。 路明非摸了摸肚子,便笑着走去,本想着买几个饭团垫垫肚子,武者饭量大还是米饭顶饱,他也吃的习惯,就听那边有个小女孩站在小板凳上热情的冲他招手。 “卖包子咯,卖包子咯,”又大又好吃的肉包子咯。 真耳熟,路明非甚至有一瞬回到九州的恍惚。 他便转过去,见那小女孩穿着红色的长袖长裤,样式有些旧了,但洗的干净,肥嘟嘟的小脸笑个不停,见路明非看过来招手就更起劲了,还在凳子上蹦蹦跳跳。 “大包子!好吃的大包子!快来买呀!” “小姑娘,你这包子怎么个卖法?” 路明非打去她。 小女孩就看了看肥嘟嘟的手指,伸出来又缩回去,好几次后才一脸笑容的比出一根,自信满满的跟个小大人似的说。 “一个钱,一个包子!” 路明非忍俊不禁的笑了。 “豆豆,别闹。” 女孩的妈妈拉了她一下,冲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肉包一块五一个,菜包一块一个。” “行。” 路明非算着自己的饭量。 “就给我来……” “肉包可好吃啦。” 豆豆踮着脚趴在三轮车上仰起小脸看他。 一边说一边吞口水。 “豆豆也有帮忙做包子哦,爷爷说豆豆做的包子吃了有福气呢。” “这样啊。” 路明非认真的点点头。 “那就剩下的包子,都给打包了吧。” 豆豆妈有些窘迫,还劝起了路明非,她包子剩了得有三屉多,足足三四十,路明非个小伙子就算食量再好这么多包子下去也得往医院送。 豆豆妈说着小孩子不懂事,别听她乱说,这么多包子也要五十呢,吃不完多浪费啊。 小女孩豆豆就在凳子上跳啊跳,一遍遍的重复“豆豆没有乱说”“有福气的”“爷爷都说了呢”这样的话。 “好啦,给我打包吧。” 路明非摆手制止豆豆妈的劝告,笑了笑。 “让我也沾沾豆豆的福气嘛。” “是呀是呀。” 说话的是豆豆,他一脸妈妈是坏人的表情,气呼呼的嚷嚷。 “让他也沾一沾嘛!” 要不是不熟,路明非都想去捏这小女孩的肥脸了。 没几个做营生的真的跟生意过不去,见路明非坚持,豆豆妈也就利索的抄起塑料袋开始打包。 豆豆撸起小袖子,干劲十足的说妈妈你忙死了呀,让豆豆帮帮你吧,豆豆也会用袋袋的呀! 豆豆妈没说话,她正打包呢,等会一开口唾沫星子给溅上去了该多难受。 路明非就跟这小女孩聊,他问豆豆刚开始那招呼人的话哪里学的啊,豆豆就骄傲的说电视里呀,还分享秘密似的要路明非凑近耳朵,奶声奶气的说电视可好玩啦,妈妈不在家她就一个人看电视看一整天,妈妈回来都夸豆豆好乖呢。 “这样啊。” 路明非说。 包子装好了,豆豆妈给了三个大袋子,路明非付了钱,五十不到,女人接过钞票时还局促的说了两声谢谢,路明非就一摆手。 “谢我什么呀,我还得谢沾了小豆豆的福气呢。” “不客气,不客气。” 豆豆抱着拳,有模有样的给路明非摇了摇。 “非常不客气呀。” 这大概也是小女孩跟电视里学的吧。 路明非见了竟下意识的也抱了拳,一大一小两孩子互相见礼,剩下豆豆妈一个站旁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多余。 “对了,打听件事啊。” 路明非问。 “这边哪有房子租么?” 豆豆妈认真的思索起来。 “来我家呀。” 豆豆举起手热情的邀请。 豆豆妈又拉了这女娃娃一下。 她给路明非指了个方向。 “那边有个中介,挺大的,去那看房子的人很多,周围有什么房子出租那都有消息,听人说还能帮忙跟房东谈价格。” “哦哦,那个方向是么?” “对,直走,路口左转,走到如海超市那边再右转,就能看到了,牌子很大的,写着房屋中介,很好认。” 路明非连连点头。 “谢啦。” 061 福娃高照 为舵主“书友20210622165959730”加更 路明非又给小豆豆打招呼。 “拜拜!” “拜拜,拜拜!” 小豆豆又是抱拳。 “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串吉祥话那叫一个顺嘴,小小的女孩一口气说完不带磕巴的,但等等,里面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对吧。 豆豆妈又拉了这女娃一下。 路明非笑容灿烂,往房屋中介走,听到后面豆豆快乐的说妈妈我们今天这么早回家吗,这么早吗,于是他这一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他掏出了个包子,三两口便下了肚,若是让豆豆妈见了这一幕,应该就不会担心路明非只因区区三十多的包子就吃撑了送医院去,没准还会反过来觉得这么点包子还不足以填饱这个少年的肚子。 说来也是在九州养成的习惯,军中哪有时间让你细嚼慢咽,何况那些个干粮除了勉强吃饱外口感味道当真别提,士兵们走了一天的路只想着尽快吃完填饱了肚子好有时间休息休息,谁还顾得上细细咀嚼立于消化这些旁的。 边走边吃,第一个路口转弯,路明非就见好多人围在一家店前,张灯结彩,两排花篮排开,再看招牌,原来是家新开业的炸鸡店。 生意这么好么? 路明非来了兴趣,轻松的挤进人群,就看见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后坐着个身穿制服的炸鸡店店员,一边与人交谈,一边收钱并递出张票子。 “怎么了这是?” 路明非与旁边一个拿着票子的大哥搭话。 “往那看,抽奖,写着呢。” 大哥漫不经心的用下吧点了点店门口贴的海报。 之前被人挡住了,大哥这么一说,路明非换了几个角度,也就把海报上的内容看个齐全。 新店开张,炸鸡店搞了个活动,一块钱一次,最差也是一包一块五的绿箭,手气好些还有炸鸡店的餐券,免费套餐,甚至现金奖励。 一等奖6888,二等奖3888,三等奖1888,力度不可说不大。 大哥紧张的握着票子,念念有词,路明非听得真切,似乎是在求关二爷保佑什么的话。 关二爷还管这个,老人家真够忙的。 路明非叼着包子,摸出个豆豆妈找的硬币。 “给我也来张。” 店员递来票子时还感慨呢。 “兄弟运气不错啊,再三分钟我们就开奖了,你这可最后一张。” “是吧。” 路明非嘻嘻一笑。 “我今天可是福娃高照。” 店员笑了笑,叮嘱了番兑奖规则,就收拾收拾回了店里。 门外挤着等待兑奖的人,也就一两分钟的事了,快的很。 路明非刮开他的奖券。,是六位数字。 “910717” 他面色古怪,看了看奖券,又看了看包子。 “福娃,真灵么……” 店员抬着张电子屏出来,待会按下开关,六位数字随机滚动,最后定格便是中奖的号码。 一个个拿着奖券的人抬着头盯着屏幕,先是三等奖六名,其次二等奖三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等奖,只有一人。 大哥嘴唇蠕动的碎碎念着,像是寺院中的高僧念诵经文,只是这位高僧念的是关二爷保佑,求的是抽中大奖。 三等奖和二等奖陆续开出,几个人欢天喜地的进了店里,马上就轮到一等奖了。 大哥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他舔了舔嘴唇,找一旁的路明非搭起话来。 “兄弟要不也求求关二爷,他老人家灵验的很,只要你诚心肯定显灵。” “谢啦。” 路明非说。 “我从来不拜神的。” “而且,我有这个。” 他提了提又大又好吃的包子。 “这什么?” 大哥完全没听懂。 “福娃包子。”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在往前挤,一等奖要开了。 一位位数字定格。 “9,1,0,7……” 路明非眨眨眼,吃包子的动作也停了。 该不会……该不会…… 大哥死死攥着他的奖券,一张脸已是通红。 最后两位也终于揭晓。 “8,9。” 路明非洒脱一笑,继续吃起包子,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好!” 身边一声大吼。 大哥双手握拳,连喘粗气。 “中了!” “一等奖!” 他又来看路明非。 “兄弟,我说什么来着,关二爷有用吧,显灵了不适!” 路明非莞尔一笑,也不争便,只是抱拳摇了摇,说了句恭喜恭喜。 却见店员急匆匆拿着喇叭冲出来,对要散去的人群喊。 “等一下,等一下,大家等一下。” “我们还有个惊喜大奖没抽。” “一分钟,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马上就好。” 见人群重新聚拢,这人就擦了把汗。 一旁的同事小声的问。 “怎么了,哪来的惊喜大奖?” “总公司刚打的电话,紧急给加的。” “哦哦。” 春风得意的大哥还安慰起了路明非。 “兄弟,趁现在赶紧求求关二爷,这什么大奖没准就归你了呢。” “我不拜神的。” “怎么说你好!” 大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路明非则笑眯眯的,示意他手中的包子。 “我还有这个呀。” 大屏幕数字开始滚动。 “9,1,0,7……” 路明非:…… 等等,这一幕我是不是见过? 谁对我用了白金之心么? 路明非想了想,轻轻唤了声。 “小魔鬼。” 毫无反应。 也不是路鸣泽在捣鬼。 那究竟是…… 不等他细思,最后两位终于开了出来。 “1,7。” 路明非和大哥几乎同步的看看彩券,又抬头看看屏幕,那边店员已在喊了,让中奖了的人过去。 路明非和大哥一起上前。 店员惊疑不定的看他们两人。 “他是一等奖。” 路明非解释。 “我是最后加的那个。” “哦哦。” 来了个人要引导大哥去兑奖。 大哥不走,他好奇啊,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惊喜大奖能有多惊喜。 路明非也好奇,他就单纯试试手气,没想到小豆豆比关二爷还靠谱。 兑了奖券,路明非就问。 “那个,惊喜大奖到底是……” “请稍等。” 店员彬彬有礼的答。 “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三分钟抵达。” “在路上?” 路明非下意识的咬着包子。 他更好奇了,这奖都开完了奖品还在路上真是头一回见。 路明非想。 说三分钟就三分钟,时间一到,就见远方引擎轰鸣有如雷霆,甚至地面都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一万匹马像你奔来,一时无人说话,只剩下路明非怡然自乐的咬着包子。 嗯,路明非觉得吧一口气就吃完了福气包子还真可惜,就放慢了速度,剩下七八个他准备慢慢的品。 在店门口几人瞪大了眼的注视中,一辆漆黑的机车如同划过苍穹的流星,咆哮着碾压过大地,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完成甩尾,足足留下食玉米的胎痕,最终稳稳的停在众人面前。 机车手帅气的取下头盔,黑亮长发便瀑布般散开,转过一张冷白精致的脸,扫视呆若木鸡的一群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吃着包子的少年身上。 “那个小哥。” 她说。 “知道谁中了惊喜大奖么?” 路明非就指了指自己。 “我啊。” 女人一点头,包裹在紧身机车服里的大长腿一迈便下了车,直直的往路明非走来,任凭昂贵的重型机车砸在了地上激起尘埃。 PS:舵主的加更还完了,呼,松了口气。 打赏已满五千币,家更卡+1 看看推荐票,也就五六十张就一千五了,大概明天能+1吧。 目前推荐加更卡:4 打赏加更卡:9 062 苹果 站到路明非面前,女机车手说。 “中奖码910717。” “嗯,在这里。” 她扫了眼奖券,点点头。 “我这就把奖品给你,一切从简。” “哦哦,有急事么?” “超速了,交警那边罚款催的急。” “这样啊,其实警察人很好说话的。” “你有经验。” “嗯,早上刚出来。” 一旁的人都听傻了。 他们这是在哪里,炸鸡店还是劳改中心? 你们两位这是在交流重返社会的宝贵经验么,我们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这些经验我们真不想要啊。 “东西呢?” 路明非好奇的问。 女人全身都包裹在紧绷的机车服里,曲线惹火,好看是好看,但也没个装奖品的兜啊。 “这就给你。” 女机车手拉下一段拉链,在围观群众逐渐睁大眼的注视中,将手伸入了衣领。 路明非甚至听到了男人们吞口水的声音。 他有些尴尬。 “这奖品,你该不会放在……” 女人抽出了一把钥匙,银色的圆柱体布满不规则的齿痕,用一条红绳串起挂在她脖子上。 “你说什么?” “没事哈哈哈。” 奖品是钥匙么,开什么的? 路明非正想着,就见女人取下了钥匙,以奥运会女子体操金牌运动员的柔韧性干净利落的弯腰,一双长腿站的笔直,吧嗒一声解开了腿环上的卡扣,将之取下,递给了路明非。 “奖品。” “哦哦。” 路明非接过带有余温的腿环,又依照着对方的指导将拇指按在感应区,黄灯闪烁三下,转为绿灯长亮。 一个路明非有些耳熟的女性声音响起。 “验证通过,奖品已送达。” 腿环便在路明非的手中如莲花般层叠盛开。 终于奖品的真正面目呈现于了路明非的眼前。 入目是长方体的银色金属块,巴掌大小,正面有一块显示屏,屏幕下方有个印着被咬了口的苹果图案,翻过来看背面,银白色的富有科技感的机身,路明非看到了自己映在上面的脸,一个满是好奇的少年。 “这个是?” “手机。” “手机!” 路明非惊呼。 他又翻过来翻过去的看。 “这手机它怎么焊死的,后盖呢,打不开我怎么换电池!” “不用换。” 女人就给路明非介绍。 腿环李还有适配的充电器和数据线,虽然它们长得都和路明非印象中的不一样,实不相瞒他对手机的印象还停留在诺基亚和万能充的概念上,说来路明非觉得真是稀奇,好好的手机你把它焊死做什么,就算充电可以直接用数据线那手机卡和内存卡也没地方插啊。 女人就给解释了,在机身侧面有个设计可以插手机卡,至于内存,智能机自带的,一般都有64G或者128G,插内存卡拓展你就别想了。 “哦哦。” 路明非听的云里雾里,这个叫智能机的东西好厉害,差点他都以为自己去了趟九州回来这边的世界都机械飞升了,智能机什么的一听就像是未来科技的产物,他都不敢拿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给捏成渣滓。 “等等!”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翻来覆去的检查着智能机。 “键盘呢?” 路明非问。 一个手机没有键盘跟板砖有何区别。 “开机。” 女人说。 “开了你就知道了。” 在她的指导下,路明非长按住苹果按钮,屏幕亮了,先是开机动画,然后进入桌面。 桌面这个词还是女人说的,路明非心想不是只有电脑才叫桌面么,怎么一部手机也这么叫。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触碰屏幕,屏幕上是一个虚拟键盘,他按在哪里,相应的键便亮一下,然后就跟平常的打字一样选词。 但与平常不同的是,此刻路明非并不需要外接键盘,也不用手机自带的按键,只需要触碰屏幕,手机就能给出相对应的反应。 没有延迟,没有卡顿,这是路明非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像千万年前煽动中的智人第一次看到了火,就像人类的祖先第一次从树上跳下又仰望了星空,就像富兰克林在那个放飞了风筝的雷雨天用手触碰风筝线时感到的神奇又伟大的酥麻,就像婴儿睁开眼第一次与这世界相见。 这已经是单纯的言语文字所无法传达的体验。 “这是,未来么。 路明非感慨。 “差不多。” 女人说。 “真正的智能机还要两年完成,你这个是实验室里的型号,这里还有份保密协议需要签一下,智能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这个电话,还有,就算它坏了,你也不能随便处理,苹果会派专人进行回收 “哦哦。” 路明非连连答应。 要求多是多了点,但一块钱抽奖抽出的智能机还想怎样呢,更何况保密协议什么的他也能理解,光是抛弃键盘达成完全的无延迟无卡顿的触控这一点,就已经是绝对的商业机密了,在路明非看来,这根本就是未来科技的范畴嘛。 他在这边签协议,一直旁观的大哥忍不住好奇就问了。 “这玩意多少钱啊。” “钱?” 女人扫了他一眼。 “一般来说买不到。” “真的想买,百来万吧。” “百……百来万!” 大哥的脑子已经当机了。 “嗯,美金。” 女人又给这台当机的脑子加了个运算圆周率的程序,隐约飘出蛋白质燃烧的芬芳。 见路明非惊讶的看来,女人就解释两句。 “主要是它的概念和领先的科技性,这是划时代的产品,所有的技术都是独一无二的,无法简单的用金钱去衡量。” “哦哦。” 路明非除了重复这两个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签完协议,女人将之装回腿环,又咔嚓一下固定在大腿上,转身走了。 她可忙了,还得赶场去交罚款呢。 路明非一手拿着百来万的智能机,哦不是未来。 另一只手则拎着还没吃完的包子。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回头看看招牌,对啊是卖炸鸡的没错,话说一家炸鸡店开业活动抽奖抽出个未来手机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哥还没走,兑奖不急在一时,但这天价手机真是看一眼少一眼。 没听那女人说么,这玩意真正面世还得等两年。 他都不知道这两年自己该怎么度过。 唯独可以确定的是,今后无数的夜晚,他将一次次的回想起那天清晨在炸鸡店门口的经历,驾驶机车的女骑手如远古而来的万马千军,她拉下拉链,伸手入衣领取出了…… 鼻血!鼻血要流出来了! 不对不对,重点是手机啊! 大哥甩甩头。 他见路明非要走,连忙叫住。 “有事么?” 路明非问。 “兄弟,帮个忙,我想问一下。” 大哥一脸严肃。 “福娃包子在哪买。” PS1:本杰明·富兰克林于1752年经风筝实验发现了电的存在。 PS2:iPhone4于2010年上市,自此拉开了智能机的时代。想一想才十年我们的生活就已经因智能机而天翻地覆,果然生活不需要逻辑,小说才要。 PS3:推荐票满1500,加更卡+1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9 063 孤独 手机卡已在女机车手的帮助下装好,路明非登陆QQ,老唐的头像还是灰的。 话说这速度可真是快啊,甚至比网吧里某些上了年头的机子还要快。 难以想象,这只是只巴掌大小的机器。 路明非再次为人类的智慧而由衷的惊讶。 好在这个年头买手机卡还不用身份证,否则光拿个智能机没有插卡也跟块板砖没区别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女人说的无线网络技术,似乎是不用插手机卡都能上网,当然也不用连网线,他当时只是张着嘴巴听,如今回过头去想觉得可真是神奇。 他在科幻小说里看到过无限充电的概念,最富有想象力的作家笔下的设定也不过是应用于磁悬浮汽车,今天无线上网的技术都快面世了,那无限充电还远么? 越想越心潮澎湃,忽的提示音响了,手机也跟着震动,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去解锁屏幕,刚才拿到手机过于兴奋,路明非以研究星际各种族数值的劲头浏览了智能机的设置界面。 也是少年心性,他觉得屏幕的解锁方式真是有趣,有输密码和手势解锁两种。 尤其是手势解锁,九宫格的点点连接成图案,这让路明非回想起童年的夜晚看星空给星星连线的游戏,于是兴致勃勃的研究了十分钟,九宫格的点给他翻着花样连,每设计出一个七万八绕的有些美感的样式路明非就能开心上好一会。 可现在却苦了他,习武之人手肯定是稳的,绝对不会出现连错这种低级失误。 但路明非记不得了呀,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搞混了,这里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啊又错了。 该说今天不愧是福娃高照么,在连错最后一次就要锁死手机的千钧一发关头,路明非终于险之又险的将之解锁,他擦了擦额前冷汗。 比跟武当掌门打一架还累。 解锁手机有新消息的提醒,10086发来的,路明非点开一看。 话费透支了。 刚买的手机卡怎么就透支了,里面不是送了五十块话费么? 查看详情,原来是流量超出套餐,扣了话费。 他连忙去把流量给关了。 没有无线网络,流量还这么贵,这智能机有些鸡肋啊。 他忽的想起动画电影麦兜里的剧情,说麦兜有位祖先特别聪明,聪明到了什么程度呢,他在全世界还在用书信交流的时代就发明了电话。 但很可惜,因为他只发明了一台电话,于是每天守在电话前等啊等,一直等到老的要死了,也没等到铃声响。 动画里那头孤独的猪守在电话前,一次次的拿起话筒,喂喂两声,然后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一动不动,直到忙音也没了陷入长久的无声的寂静才默默放下话筒。 他就这样一直到老去也只是乏味的忙音,当时看电影的路明非就想啊,这头猪大概很寂寞吧。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是那头猪,实验室里百万美金一台的独一无二的智能机就在他手里,说来这真是独一无二的么,如果真是独一无二那该多难过啊。 他从来不觉得独一无二是多好的词,甚至有几次他看到这个成语都会想每当夜深人静了“独一无二”会不会偷偷的在新华字典里哭,就因为孤独。 想到这里路明非刚拿到手机的兴奋劲也淡了,只是再怎么孤独也不能哭呀,生活就是个王八蛋,恶趣味到就喜欢看着你垂头丧气无能为力的样子哈哈大笑。 但是啊我的朋友,对这个世界低头也太难看了,要反抗要奔跑要用牙齿和指甲去撕咬,你可以死,但不能输。 路民非在心里安慰孤独的智能机。 放心,我会好好使用你打电话的,就算流量很贵也不嫌弃,主人我可会赚钱啦,! 想着想着他又嬉皮笑脸的开心起来。 世界的尽头响起悠久的钟声。 他们从一个又一个的千年走来。 有个声音轻轻的叹。 “你看。” 十字架上的孩子是那么哀伤,他的黄金瞳璀璨至此,胜过了太阳。 “你是这么孤独。” “孤独到连你自己都已忘了。” 孤独这情绪他没道理的,某日大雨你坐在教室里低头做题,雨打玻璃噼啪响个不停,莫名的就有股情绪如深海里的巨物将你包裹住了,前桌的女生在照镜子,那边有人传着纸条,讲台上坐着厚厚眼镜的班长,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听雨,思考起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后来你会无数次回想起当年听雨沉思的自己,真是幼稚到可笑,却如此美好,人总该有些除了柴米油盐之外的别的什么追求,哪怕只是偶尔的看一眼星空,想象一缕光跋涉亿亿万年的死寂宇宙会怎样的孤独煎熬,可就是这样的光到你掌心却是温暖至此,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你看这光是如此坚强,让人想要掉下泪来。 谁都会想的,无人例外。 走进中介所时,路明非正在吃最后一个包子。 他还在想之前那女机车手的步伐,觉得真有意思,忽的感觉到一双双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于是抬头。 就见中介所内的工作人员,无论正在做什么手头有没有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面朝他的方向行注目礼,而且他们目光的焦点并非是路明非的脸,而是他跨入大门的……左脚。 一时间无人说话,场面寂静的有些诡异,连带着路明非也一动不动,他看看左脚婶婶三七折买的回力鞋,又看看像是被猴子施了定身法的七仙女们,不对这里还有男的。 “来了来了!” 定身法解除了。 有人惊呼。 “横幅呢!快点!挂起来挂起来!” “小李把水果拿出来,要最好的,别偷吃!” “上茶上茶,给我上茶!” “来来来,姑娘们都出来,客人上门了!” 路明非差点拔腿就跑。 这……这台词他是越听越离谱,那个招呼女服务生们过来的大妈您认真的么,话说台词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您该叫她们女儿啊未,导演在哪里,没看见演出事故了么,还不出来喊卡! 路明非严肃的扫视周围,却没有发现导演组的身影。 不是什么综艺节目么? 他茫然了。 七仙女出现了。 那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们,有水手服有古装群有萝莉装,莺莺燕燕笑容明媚,甜腻腻的声音对路明非说欢迎呀欢迎呀。 不知怎的,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凌晨刚见过的警察叔叔正对自己和蔼的笑。 064 别墅 路明非打了个冷颤。 “不好意思走错了再见。” 他一抱拳,装着最后一个包子的塑料袋摇摇晃晃,转身就要走。 “等等!” 大妈以虎式坦克冲锋的架势轰隆隆的碾压而至,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就要去抓路明非。 开玩笑,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谁,说句不客气的,咱路明非把双腿给绑了就用一双手倒立着你个大妈也别想追上,碰到衣角都算他阎罗懈怠了武道。 “帅哥别走啊!” 七仙女们蹦蹦跳跳的招手。 路明非已出了门。 直到有个经理打扮的男人喊。 “你中奖啦!” 中奖? 这个词仿佛有魔力般定住了路明非的身形。 今天第二次了。 他回过头,就见一条横幅明晃晃红彤彤,上面写着。 “热烈欢迎第一万名客户光临我所!” 路明非眨眨眼。 他看了看大厅热情的工作人员们。 又看了看袋子里最后的一个包子。 他决定了,从明天起,每天早上都得吃豆豆加的包子。 三十个打底。 “薯片,你怎么想的。” 长腿女忍者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质问她的搭档。 “不觉得尴尬么?” “哪里尴尬。” 耳机对面是咔嚓咔嚓的动静,不用想那个妞又在进食。 “横幅啊,上次的ASTASIA也是,注意一下我们好歹也是个国际化组织,您老分分钟也是六七位数的资金上下,就算欢迎也别这么寒碜吧。” “唷,汉语有长进啊,寒碜都会用了。” 薯片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还不是老板的要求,说是要给咱”的路大少爷家一般的感觉,越热情越好,越亲切越好。 “所以你就拉横幅了?” “嗯,多亲切啊。” 长腿吐了口气。 “行吧,这个翻篇。” “还有啊,那些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哦,一人两百隔壁的艺校里请的,给了台词和剧本,怎么,演技太生硬了么?” “完全没演技好吧。” 薯片哦了声,不在乎的说。 “无所谓,好看就行。” “别小看她们,一个个可都是我专门按着路大少爷的梦中情人选的,没准哪个就被少爷看上眼了呢,嘿嘿。” “梦中情人?” 长腿语气微妙。 “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少爷这种青涩男孩会更喜欢大姐姐的类型,你怎么都挑了小萝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薯片妞以隆中对诸葛亮给刘备指点天下的态势缓缓到来。 “你猜怎么着,路大少爷他还有个叫夕阳的刻痕的小号,用了个婴儿肥的萝莉做头像,专门在网上欺骗无知少年的脆弱爱情,甚至有人还每天开着电脑就为了等这夕阳上线,可谓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长腿啧啧称奇。 “咱们这少爷,爱好还真别致。” “谁说不是呢。” “行了,该我出厂了。” 长腿踩实了高跟,用力拉开厕所的门。 薯片在耳机那边笑。 “收着点,别把我们的路大少爷给吓到了。” 长腿撇了撇嘴。 “管账丫鬟就做好管账丫鬟的活。” “执行任务,可是我的专业。” 她昂着脑袋,露出纤长白皙如芭蕾武者的脖颈。 “房产销售十一号,竭诚为您服务。” 她以女王般的姿态驾临,强大的气场一下盖过了全部女生,那是无匹的自信与容颜,艺校再如何好看的女孩在她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你……你是房产销售?” 路明非一脸见鬼的表情。 “怎么,不像么?” 女王,哦不对十一号销售如是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 他什么感觉呢,就这么形容,一天你到了英国,下了飞机说导游呢,然后一个叫伊丽莎白的慈祥老奶奶过来说你好,久等了,请多指教。 不至于不至于,要折寿的啊。 十一号很是尽职尽责。 “作为本所的第一万名客户,我们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给到您。” “哦哦。” 路明非诚惶诚恐的倾听,他们不光给免了水电,就连三个月房租也一起免了,甚至还优先提供了一套金都花园的独立别墅作为房源,宣传册都不用看,销售小姐主动开着大众送他实地看房。 只是吧这女司机开车的姿势过于凌厉,一辆平平无奇的大众愣是被开出了法拉利的气势。 不,是装甲车。 两人在车流中横冲直撞,见缝插针,如一把锋利的武士刀切过黄油,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硬是十分钟内抵达,路明非下车还感慨呢。 “你家以前卖豆腐么?” “什么?” 十一号销售一时没跟上路大少爷的思路。 “送豆腐啊,晚上在车上放杯水,开车送豆腐了钥匙把水洒出来就挨揍。” “哦哦,头文字D是吧。” 长腿松了口气,好歹是接上了话,真是艰难。 车子停进地下车库,十一号在前引路,两人先上到了花园,两边绿树成荫,大概园丁常来打理,数目都长得规整看的人赏心悦目。 十一号边走边介绍,进门时有声纹验证解锁,保证了住户的安全。 独立别墅分上下两层,中间大厅是完全开放的空间,二楼是回廊式的设计,总计八个房间分布开来,屋顶开了扇天窗,在晴朗的日子温暖的阳光会直接垂下,类似教堂的设计,给人以宗教式的神圣感。 书房卧室都扑有地毯,是产自伊斯坦布尔的上乘货色,一周保洁阿姨会来三次,卫生问题不用担心,你甚至能躺在地毯上看一下午的云,或者星星。 “顺便一提卧室的留声机请小心使用,尽管它还能读取碟片播放音乐,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个半个多世纪的古董,保养到今天也很不容易。” “柜子里放着肖邦的黑胶碟,您应该会使用留声机吧。” 十一号终于停了她的滔滔不绝,回头看了眼路明非。 “哦,嗯嗯。” 路明非就点头。 这一路走下来路明非光在那左顾右盼了,那什么伊斯坦布尔的地毯真是软啊,比床还舒服,路明非在走上去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师妹,这么软的地毯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呢? “不好意思,我需要去下洗手间。” “好,随意就行。” 065 杀气 长腿关上门,薯片就在耳机那边叫起来。 “收一下,收一下!” “长腿你在做什么!” “太丰瑞了,太强势了!” “你这样会吓到我们的陆少爷知不知道!” 长腿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冷静点,薯片。” “一个高中生,男孩,怎么对付我比你有经验。” “我需要强势,这样大少爷才会听我的。” “大姐姐,而且是好看又强势的大姐姐,不是很值得信赖么?” “行吧,反正执行任务的人是你。” 薯片无奈。 “但我还是有些担忧,路大少爷那些视频你也看了,正常高中生怎么想都不该有那种程度的武技吧。” “安啦安啦。” 长腿对着镜子检查她的口红。 “换个角度想,假如路大少爷连那种程度都做不到,我反而要奇怪。” “毕竟,老板是如此的看重他,总归有些理由。” “这么说倒也是。” 薯片有些被说服了。 “而且,任务是把这套房子送到路大少爷的手里对吧。” “只要他成功入住,保证结果的完成,至于过程如何,完全不必在意。” “忍者只需结果。” “我说长腿。” 薯片妞异常严肃。 “你是不是偷偷去看火影忍者了。” “可笑。” 长腿冷哼一声。 “我看火影还需要偷偷。” 她干净利落的转身,掷地有声。 “不择手段去完成老板的任务,就是我的忍道。” 她推开门。 路明非还站在原地,盯着伊斯坦布尔的毯子发呆。 长腿多看了他两眼。 不得不说,大少爷还真好看。 是那种很有亲和力的类型,像是从小住在你家隔壁两个人一起闯祸了就站出来对家长们说“都是我干的”然后龇牙咧嘴的被扫帚打一顿,回头还嘻嘻哈哈的给你讲笑话哄你笑的大哥哥,莫名的就有种让人放下心来去依靠的安全感。 他总是笑,像是这个世上已没有能令他苦恼的事,再如何的苦难与挑战也能轻松的解决,或许世界末日了在他眼中还比不上泡面没有火腿肠来的苦恼。 长腿摇摇头,将跑远的思绪甩出脑海。 执行任务,执行任务。 她对自己说。 只是,忽的也能理解了。 难怪老板如此看中这个少年。 的确,路明非身上存在着某种神秘的东西,让人想要探索,像是小猫咪亮闪闪的眼看到了毛线球那样好奇。 路大少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她想。 等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和薯片吃顿大餐吧。 “最后是阁楼。” 十一号销售小姐在前引路,他们即将走上一段狭窄的楼梯。 “请小心,这边没有扶手,慢慢走。” “哦哦,好。” “阁楼主要可以用作储物间,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改装成观景台,周围风景很好,晴天与阴天都各有千秋。” 十一号介绍着,最后礼貌的问了句。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就把合同签一下。” “有的有的。” 路明非笑嘻嘻的。 “就是啊,你的师傅没教过你么?” “什么?” 长腿积年累月游走在生死边缘锁培养出的危险直觉骤然疯狂预警。 她做出了最快也是最正确的反应。 逃! “后背这么重要的弱点,怎么能轻易的暴露给别人呢。” 路明非的轻笑声近在咫尺,位置是,她的脑后! “亲爱的忍者小姐。” 什么时候! 该死,来不及了! “长腿!长腿!” 薯片在耳机那边疯狂的喊。 叫这么惨,给我哭丧么! 长腿想。 她是忍者,自然对杀气再熟悉不过。 但她这一生所见的杀气统统加一起,再给他翻上一番,都远远不及此刻从路明非身上锁感到的磅礴森严。 开什么玩笑! 这还是高中生? 说路明非他从小在阿富汗的战壕里泡着血泊长大她都信。 不对。 长腿也不是没去过战乱的中东,在那边最凶狠最嗜血的佣兵,放在展开了獠牙的路明非面前也不过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已。 天真,真是太天真了啊。 生死一刻,长腿竟还在心里嘲笑自己。 她想着。 都知道是老板那个至强至暴的男人锁看中的家伙,居然还用高中生的态度去对待,不是天真是什么。 只是,我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死的人啊。 长腿双手虚握,在心中轻轻的呼唤那两把刀的名。 给那位男人打工,总有些员工福利的嘛。 她想。 可,失效了。 那个男人锁赋予的权能竟失效了。 长腿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怎么可能! 也恰在此时,身后那属于路明非的浩瀚如渊的杀意,骤然一空,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之前那如地域般的体验只是她的幻觉。 “早说嘛,你是那小子的人。” 路明非轻轻笑着。 然而发生刚才那番变故后,这个男孩表现的再如何的亲和无害,长腿也不可能信。 这就是个杀人魔王。 长腿如是判断。 膝盖,手肘,肩膀,脊柱。 短短几秒间长腿的这些部位就被路明非以巧力纷纷击打。 下一瞬她便如抽了骨的蛇般软趴趴的瘫倒在地,除了眼鼻口舌外,竟连跟手指也动弹不得。 “客……客人,你这是做什么?” 长腿笑容勉强。 “不用演了。” 路明非翻着她的包。 “刚才你老板已经全都交代了。” 老板? 可恶! 长腿眨眨眼,有一瞬的失神。 这么轻易就被卖了? 路明非拿出长腿包里的备用丝袜,展开,拉了拉。 长腿脸色一变,用一种看驱虫的眼神去看路明非。 “喂喂喂,别这样看我啊。” 路明非一边展开丝袜,一边说。 “搞得我跟什么变态似的。” 要不是打不过,长腿真想回一句“您可太谦虚了,哪里是像啊,我看您就是”。 接下来的发展跟长腿的想象有些出入,路明非没有用她的丝袜做些奇怪的事,而是把她像条咸鱼一样翻过来,再用丝袜绑了个结结实实。 莫名好羞耻是怎么回事。 耳机另一边的薯片已经在哈哈大笑且疯狂捶桌子,很好老娘记住了,妞给我等着,笑是吧,回去老娘让你跪在床上笑!笑个开心! 她到现在也想通了,还奇怪呢路明非怎么变化这么大,只是一瞬间那些杀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066 忍者 现在她明白了,老板啊,是老板。 老板肯定用他的权能出现过了,也许在自己眼中一瞬都不用,但再老板和路明非的世界里他们已经完成了交谈,至少已经给路明非说明了自己是跟老板打工的善良小忍者。 否则就刚才路明非那气势,长腿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少年会直接下手废了自己。 “说吧。” 路明非搬了张楠木雕花的椅子,大马金刀往那一坐,以警察叔叔审讯犯罪嫌疑人的气势一拍桌。 “叫什么!” “酒德麻衣。” 长腿乖巧回答,老板都坦白了,她一个小小忍者还坚持什么。 “不,少爷别听她的,这娘们叫长腿啊!” 耳机另一边薯片兴奋叫嚣,都能想象的出这妞裹着浴巾来回踢腿的画面。 “快点快点,少爷要不要蜡烛手铐小皮鞭,这娘们太危险了,丝袜一点都不保险呀!” 酒德麻衣保持无害的微笑,在心里冷冷咬牙,很好,薯片你死定了。 却听路明非说了句。 “很吵诶姐姐。” 耳机那边顿时鸦雀无声。 “别装死啊。” 酒德麻衣本来还在怀疑,见路明非真的往自己的耳朵投来了目光,不由睁大了眼。 这什么变态的听力! “啊啊啊,长腿!听得到吗长腿!” “信号好差啊!” “不行,我要先下线了,就这样回聊再见!” 薯片果断切掉了线路。 她倒不担心长腿的安全,事实上酒德麻衣的猜测没有错,在路明非即将动手之际的确是路鸣泽出面,他跟路明非解释了酒德麻衣和薯片妞的身份,因此路明非的杀气才在一瞬间消失一空。 而同时路鸣泽也给薯片妞发去了提示,简单介绍了这边的情况,让她不用担心长腿的安全。 “酒德麻衣?” 路明非一点头。 “难怪你一身的忍者功夫,原来就是日本人。” 说了两句,路明非就是摇头,叹了句。 “步伐啊步伐。” 路明非好为人师的劲头又上来了,眼前这位既然是小魔鬼的手下,那多少也能算是自己人。 刚才他反应过激了点,但也难怪,换成谁一个上午被人伪装了接近两次,还一个个的都是训练有素一身杀气怎么也藏不住,谁都得反应过激。 “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步伐有很大区别。” “同理,忍者也是一样。” “说说忍者吧,你们因为侧重于隐秘潜行的训练,因此走起路来有特定的习惯,这一点只要熟悉的人都能看得出。” 酒德麻衣想要开口,却被路明非抬手制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确实,看得出来你做过特殊的训练以消除忍者步伐上的痕迹。” “但那又如何?” 路明非轻轻的笑。 “骗的了别人,还骗的过我么?” 酒德麻衣愣愣的看着他。 若不是路明非只有十八岁,她都要以为眼前这人是他们忍者钟哪位隐世不出的宗师了。 少年在说起忍者隐秘时太过自信与坦然,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莫名的令长腿感到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对了,老板。 这么一看,路明非和老板更像了,不只是外貌,他们身上那股自信和平静,简直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人又聊了聊,路明非坦言,以他如今手段想要正面拿下酒德麻衣很是艰难,之前实在是酒德麻衣毫无防备,加上路明非突然出手骤施雷霆手段,方才使的战斗在短短时间内结束。 假如换个时间换个地方,两人个有准备再行打过。 路明非沉吟。 “你还得输。” 酒德麻衣:…… 行行行,大佬天下第一,我个小小忍者怎么能是您的对手呢,当然您说什么是什么啦! 路明非见了她神情,哪里还不知酒德麻衣在想什么,他只呵呵一笑,也不分辩。 一个是他心中容纳了一个九州的法与技,哪怕如今修为低微,拼的损伤本源也能使出些非人甚至外罡手段,九州有的是魔道绝学,别的不提,他师傅锁传的《神兽百形》也能强行使出,不说挪移山岳,拼杀个区区忍者自然不在话下。 另一个就是时间。 他不是说了么,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行打过。 自九州回来后,路明非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如今才是两度站桩,他炼体的进度已能与九州时站桩月余相比。 其中因素有很多,比如重修武道自然关隘在心,比如于他而言自创的开天桩要远胜龙蛇桩。 尤其是后者,路明非有所预感,假如他真以开天桩打下根基,未来武道一途将有远比曾经那九州阎罗更为精彩的风景。 酒德麻衣也乖巧交代了老板给的任务内容,主要就是毫无痕迹的把这套别墅送到路明非的手里,于是就有了房屋中介那时的一幕。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少年和老板的关系,绝对比她和薯片猜的更离谱。 谁家私生子对老爸呼来喝去的啊。 路明非听了小魔鬼的做法,不由一笑,叹了句。 “那小子。” 酒德麻衣保持小白兔般的笑容面不改色,内心已在放声咆哮。 我都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啊啊啊!我肯定会被老板灭口的吧!肯定会的吧! 完蛋了完蛋了!吾命休矣! “可惜今天赶时间,还要去看房子,下午也有少年宫的工作脱不得身。” 路明非一边解开丝袜一边说。 “否则真想和你好好切磋一番。” “忍者啊,倒真别有一番味道。” 路明非回忆起了九州时前来刺杀他的扶桑武者,他们便是走的武士剑客和忍者三条路子,三者他都与之交手过,都是剑走偏锋一意孤行,与九州武学截然不同,别有一番气象。 只是剑走偏锋强则强矣,在立意上却是走了下乘,也正因了此扶桑武者大多止步于非人,偶尔出一个外罡便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哪里像他们九州百花齐放,光是死在他阎罗手里的外罡都不下十人。 正想着他就发现酒德麻衣双手在胸前架起,摆出一个大大的X,一脸警惕又惊恐的盯着自己。 “味……味道!” 忍者瞪大了眼,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路明非”的表情。 “那个,我说的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哦哦。” 路明非张张嘴,美女你既然兜点头了能把手给放下么,摆出这种姿势就算把头给点掉了也没说服力啊。 067 蹊跷 “等等,看房子?” 酒德麻衣发现了重点。 “这别墅不好么,你怎么还要看房子?” “好啊,当然好。” 路明非的目光掠过一件件精美家具,赞不绝口。 “但我不想住。” “为什么?” 也不知酒德麻衣的这句话戳到了路明非的哪个笑点,少年竟捧着肚子乐起来。 他边笑边摆手。 “习惯啦,是习惯。” 路明非说。 “我可是皇宫都住过,别人还要给我专门建一座王府,我什么人啊,多骄傲啊,全都给推了。” 这话在酒德麻衣听来还以为又是某个动漫的内容,她哦了声自个想去了,还在心里感慨呢,跟路大少爷聊天还真累,冷不丁就冒出两句你听不懂的话,要是肚子里没个百来部的动漫储备还真得抓瞎。 事实上她如果真的开口去问路明非,准会得到以下的回答。 “开玩笑?不不不,我认真地。” “皇宫我当然住过,就这么跟你说吧,上个厕所撒尿前后四个小姑娘给伺候着,反正我是受不了。” 这是路明非的真心话,所以他才拒绝了小皇帝的一字王的封赏,王府金银丫鬟美婢统统不要。 他觉得吧自己就这命,受不来别人伺候,走大街上碰到穿橘色制服的环卫大叔大妈都会站好了认认真真说声谢谢,每次去到烈士陵园的凉亭也会在碑前合掌静立。 就算到了九州宴席上也会给陪酒的丫鬟一板一眼的抱拳,每每如此这些个女孩就红了眼圈,他人只是摇头说阎罗连个女娃也不放过,却哪里知道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在那安慰女孩的样子有多窘迫,女孩红眼圈也不是阎罗凶神恶煞,只因女孩们成长至今阎罗还是头一个像自己行李的大人物。 毕竟在寻常的大人物看来,婢女美妾丫鬟小厮之流,又与一件衣服一只茶盏有何区别。 大人物互赠美妾已是佳话,谁又会怼个赠品抱拳行礼呢? 路民非和酒德麻衣下到车库,坐上大众,酒德麻衣问了目的地,听了后欲言又止,眼中闪过古怪。 “对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什么。 “我再说一次啊,不是这房子不好,是我的问题,太好的房子我住不惯,不自在。” “不过这玩意很有趣,我很满意。” 路明非手中是亮屏的智能机。 “人类的智慧真是神奇,未来科技啊,啧啧,你说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都能用手机打星际了呀。” 正在启动车子的酒德麻衣好奇的看了眼。 “这什么,手机么?怎么没键盘。” 路明非就奇怪的看去。 “你们送的东西,自己不知道?” 酒德麻衣愣了下,脸色顿时一沉。 “老板没有发关于手机的任务。” 两人看着彼此,都是嗅到了些不对。 “送手机的是什么人?” “习武的。” 路明非不忘补充。 “比你强。” 酒德麻衣噎了下。 “没打过,你怎么就知道比我强。” “嘿这还用打么?” 路明非冲忍者小姐挤眉弄眼。 “就你俩这水平再高能高哪去,还不是我扫一眼的事。” “那人的步伐比你精妙,也更隐蔽,但你看怎么着,还不是没瞒得过我吧。” 说道这里路明非沉吟片刻,他简单描述了女机车手的形象,还有那台怪兽似的黑色机车,然后摇摇头。 “对方送了一台据说两年后才上市的手机给我,还用了抽奖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本来我还以为也是你们的手笔。” “不,不是。” 酒德麻衣斩钉截铁。 “我们另外一个行动人员还没机车高。” 路明非就睁大眼。 “喂喂,是警察叔叔么,这里有人非法雇用童工!” “打吧打吧,反正你们这边的法律也管不到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 路明非摸着下吧。 “又是个日本萝莉?” 酒德麻衣默默远离路明非。 “请注意,你的眼神好恶心。” “哈哈哈我忘记跟你说了。” 路明非笑容灿烂。 “以后最好不要随便走到我身后,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我打死的哦。” 酒德麻衣下意识的就要反击,话将出口又吞了回去。 无论是女人还是忍者的直觉都在提醒着她。 别被路明非的笑容给欺骗了。 这家伙,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啊,是认真的。 谁要是鬼鬼祟祟的跟在路明非的身后说也不说。 可是真的会被打死的哦。 “总之,这件事我们会帮着查。” “你这边如果有心的发现。” 路明非接话。 “就叫你们老板。” 酒德麻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少爷您这什么语气啊,怎么感觉我们那英俊强大的老板在您这里就跟拉布拉多似的,随便叫一声就来,这还随叫随到怎么着啊。 她也只是想想,不敢问也不敢说,问了就怕薯片妞第二天就得给她挑个风水宝地给埋咯。 车子在巷口前停下。 前面的路只有单车能进,别说汽车了,三轮都勉强。 “到了,老井巷。” 酒德麻衣说。 “就这了。” 路明非看着车外趴在斑驳墙根旁晒太阳的老狗。 他轻轻的笑起来。 那墙上垂下大片浓密的爬山虎,翠绿翠绿的生机勃勃,见了就让人欢喜。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往里走。 每座城总有个慢悠悠的角落,无论发展再是日新月异都会有,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时光渣神大概是将他那为数不多的怜悯全留在了这,令得此处的光景十年二十年依旧如初。 很难想象,一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条老街。 路是青石板铺的,三四十年前请人去二十多里地的山上一方方的背青石,来回一趟一角钱,那可是强迫了脑袋的好活计,干上一天回家还能给孩子买个鸡蛋补补身子,再攒攒没准还能给媳妇买块布做件新衣裳,她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如今也这么多年过去,旁的地方挖开了青石板,浇下了沥青水泥,光鲜亮丽的汽车开始奔驰不休,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外墙可都是亮闪闪的玻璃,晃的人都睁不开眼。 可太快了啊。 快的人都反应不过来,这座城已是另外一副模样,祖祖辈辈生在这的人都觉得陌生,纳闷也就一两年咋就不认得路了呢,出去一趟回来连加都找不到了,愁死个人。 068 从前慢 幸好,还有老井巷这么个顽固的角落,死死的抱住曾经的年月不肯撒手,像是和那条趴在墙角的狗一起晒太阳的老人,乐呵呵的,美滋滋的,也慢悠悠的活。 这里的路凹凸不平,走几步就见一方碎成数块的石板,间或几块高高翘起一角。 “跟你说,雨天走这路可有趣了。”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介绍。 “就跟玩扫雷似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石板踩下去会不会溅一身的水,小孩子就特别喜欢,因为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水啊,你看平白无故的走路上踩水洼肯定要被老爸抽一顿,石板路就不一样了,你踩进水里那是路的错,没准老爸还会关心你两句呢。” “你经常来么?” 酒德麻衣问。 “不。” 路明非看着墙角一朵探出脑袋的叫不出名字的白花,那地方可都是坚硬的石头啊,这柔弱的花究竟是怎么发的芽。 “我今天第一次来。” 他脸上是回忆的神情。 “前几年就听班上一个同学说起过老井巷,他说这边的老房子很旧,清晨十分薄雾未散时走在其间,有早起的老人出来开门,他们要把一块块的木板取下,再把足足四对的雕花红木门一一敞开。” 路明非边是回忆,边是述说。 “他就在早上六点半被爸爸牵着手走过老井巷的路,看到有人蹲在门口吃着稀饭就咸菜,是他们春日十分自家腌的,他听说咸菜吃多了会致癌,很容易死什么的。” “但是多好吃啊。” “又便宜又下饭,自家腌一桶能吃上一年,就算会致癌,只要少吃点大概也没事吧。” “咦!” 路明非笑着。 “来,你看。” 他指着一户人家门口的石碑。 说是石碑,实则只有书本大小,正正的立在门口角落,上书红墨的“泰山在此”。 酒德麻衣也跟着路明非蹲下来。 “第一次见诶。” 女忍者说。 “日本那边都是地藏王菩萨的像,这个也是类似的东西么?” “哦,那个原来是地藏王菩萨啊。” 路明非恍然大悟。 “就是动漫里经常出现的道人脚踝那么高的小小石头庙对不对,我在千与千寻里看到过,还以为是土地神呢。” 路明非又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地藏王他老人家在你们那牌面这么大,虽然庙小了点,但能做到随处可见真是厉害,毕竟佛不是说要普度世人么,建起富丽堂皇的庙宇来世人又怎么进得去,还是把家安在路边的好,就算乞丐和樵夫也能拜一拜,谁又比谁高贵呢。” 路明非又给酒德麻衣解释。 “泰山在此呢,说的就是泰山府君,是中国神话中最古老的冥府大神了,传说他在泰山上审判鬼魂,好的鬼就送他们往生,坏的鬼就让他的白虎宠物给一口吃掉。” “我们这边的老人家都有刻泰山在此的石碑,就跟中国有些地方大门贴钟馗捉鬼图一样,都是镇宅驱邪,护佑家人出入平安的。” “虽然吧不见得有用。” 说到这里路明非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但是多有趣啊。” 他又轻轻的一叹。 “金银散尽,高楼冷清,将军白首,美人枯骨,王侯霸业转头空,时光悠悠如流水,人间沧海桑田,这片土地还能留给我们的,也就是历史与文化了。” 酒德麻衣安静的没有说话,连呼吸也放的轻微几不可闻,她在此刻路明非的身上感到了某种巨大又磅礴的情绪,是哀伤么,但只用哀伤两个字来形容又太轻浮了些。 路明非似乎有着某种沉重而难以忘怀的过往,有时候酒德麻衣恍惚觉得这根本就是个老人吧,或者什么大人物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你看他每天笑嘻嘻上街买个包子还能跟老板聊上两句,看到了流浪狗也会去买点东西喂,但偶尔不经意间所流露的神情提醒你,这人该是有何等惊心动魄且荡气回肠的过往,你生了好奇要去问他就笑嘻嘻的打岔糊弄了过去,没个正形。 可见鬼,这人只有十八岁啊。 酒德麻衣又回想起在别墅时路明非那磅礴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杀气。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路明非像是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远远的你见了轮廓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但越是靠近你就发现少年的身影就越是模糊,他的过往只有自己一人知晓,也不肯与其他任何一人述说,这是他无与伦比的宝藏,千金不换。 “走了。” 路明非起身,招呼酒德麻衣。 “哦,这就来。” 现在是上午十点,他们过来老井巷主要是给路明非找房子,两人已经说好,只要路明非看中的酒德麻衣便帮忙谈,房租路明非出,开玩笑,少年宫总教头可有钱啦。 说是这么说没有错,但他们都到了老井巷半小时,路明非也没找人问也没给墙上的招租广告打电话,就蹲在一棵大柏树下看俩老头下棋了。 不是街边的象棋骗局,酒德麻衣看两眼就判断的出,只是寻常的老头子搭伙解闷,除了她和路明非旁边还站了三两个老头,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就知道彼此是熟人。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看棋,酒德麻衣有心想说您老不是还得找房子么怎么有这闲工夫,终于还是考虑到两者的战力差距选择了放弃。 就这么看老头下了两盘,有个人就对路明非说了。 “小伙子有意思啊,耐心挺好,看你也是个爱棋的,要不来一盘。,” “好嘞。” 路明非答应的爽快。 于是酒德麻衣眼睁睁的看着路明非熟络的坐下,还跟几个老头嬉皮笑脸的抱拳连说献丑献丑,几个老头就乐呵呵的笑,也有模有样的还礼。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古怪,假如把路明非患上一身唐装,脚上再踩个千层底的布鞋,最好贴上胡子还得是白的,那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可现在大少爷您才十八啊,这一身退休老干部的派头是哪来的! 杀了两盘也就中午了,骑着单车的中学生呼啸而过,轮胎碾压青石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响,男生笑着聊天,有哪个人大喊着山崩地裂斩!似乎是刚出的游戏招式。 “年轻真好啊。” 蹲在路边捧着碗馄饨的路明非如是感慨。 酒德麻衣欲言又止,少爷说这话之前您能先照照镜子么,就您这么嫩的面相,刚才那骑单车的小伙子没准还要叫您声弟弟呢。 “有看中的房子么?” 酒德麻衣提醒他。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主要时间也差不多了,路民非下午还得去少年宫,房子还不定下来难道要拖到明天。 “这个啊,我在找。” 路明非说。 “逛了一圈,没见喜欢的,再看看吧。” 069 向日葵 “可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啊。” “也是哦。” 路明非抬起头,嘴里还有只馄饨。 他凝眉想了想。 半天说的却是。 “吃完了再找。” 他又事眉开眼笑的招呼了旁边馄饨摊的老板。 “再来三碗啊,下十五个的那种。” “好嘞!” 老板笑呵呵的,中午生意可真不错,就这一个少年已经吃了五人的份了。 只是他偶尔往路边投去一眼,又羞涩的不敢多瞧,那个少年旁边的女人可真好看,跟电视里的模特似的,他还以为这种人肯定都去西餐厅呢,没想到也会来路边摊吃六块钱一碗的馄饨。 “味道怎么样?” “调料放多了。” “我觉得还好。” 路明非笑嘻嘻的。 “吃饭嘛,太精致做什么,累不累。” “啧,我才没那么娇气。” 酒德麻衣蹲在旁边,那身昂贵的OL制服沾上了吹起的封杀,老井巷的卫生自然没绿化街道的好,他也没怎么在意,就是吃馄饨了难免蹭掉口红,等下又得补妆麻烦了点。 “可别忘了我是忍者,执行任务时什么没吃过。” “忍者啊。” 路明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要不从明天开始,你来少年宫,我教你两手。” “扶桑的传承有缺,剑客和忍者都有我们这边刺客的影子,但未得精髓,我花点时间,没准还能帮你补足根基,再走上彗星一击,远遁千里的刺客路子。” “刺客?” 酒德麻衣好奇的问。 “日本文化受大唐影响十分深远,没想到就连忍者和剑客的流派也是与你们有关。” “这我可不敢说。” 路明非连连摆手。 “只是说像,有影子,而且以你现在的底子转修刺客的路子也方便些。” “嗯。” 酒德麻衣应了句,忽的说。 “你不觉得自己的说话习惯很奇怪么?” “有么?” “有。” 酒德麻衣不顾路明非的嬉皮笑脸,继续说。 “像古人。” “哈哈哈,都是跟电视剧里学的啦。” “古装片不是很火么,那个萧十一郎你看过么,主题曲贼好听,而且主角也超帅的。” “这样啊。” 酒德麻衣看了路明非一眼,继续吃起了馄饨。 过了会,她说。 “学习的事很可惜,我有任务要出。” “好吧。” 路明非也没打听具体什么任务,毕竟酒德麻衣是小魔鬼的手下又不是他的,分寸摆在这,过线就不好了。 “以后有机会,再像你请教。” “好说好说。” “那,要磕头么?” “你们日本还兴这套?”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这边都这样么,师傅给弟子传授武道,弟子都得端茶磕头。” “不用不用。” 路明非摇着塑料勺,一脸“女侠你饶了我吧”的表情。 “这些繁文缛节我头都大了,而且都什么年代啦还兴这套。” “哦。” 酒德麻衣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还抱拳。” 路明非那张脸还是嘻嘻哈哈的。 “小忍者,再套情报,我就打死你。” 酒德麻衣动作麻利的把嘴巴一拉,表示她已经将这玩意封印了大人您大可放心,然后对路明非露出狗腿的笑。 吃了午饭,他们绕了两圈,路明非左看右看,还是没一个满意的。 酒德麻衣就问了,您老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描述描述,她一个电话打给薯片花钱给您悬赏,谁提供消息就奖励十万块的那种。 “你们还真拿钱不当钱啊。” 路明非惊叹。 “说起来我想要什么样的。” 他顿时回到了在九州时和师傅小师妹一起住了四年的茅草屋。 所以拒绝了王府呢,习惯这东西没道理的,你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怕金银在面前堆积成山美女丫鬟列成一排,你还是想抛下这一切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个死人堆,等一个身后跟着个单马尾乖巧丫头的男人将你捡回家,他肯定会臭着脸拿柳条逼你习武还有喊他师傅。 只是啊,这次小子我肯定好好习武不惹您老生气啦。 师傅。 路明非闭了闭眼。 “具体的,我也没想过。” 他慢悠悠的说。 “就是太好的房子肯定不要。” “住不习惯。” “要求是不要太好事么。” 酒德麻衣平静点头。 “范围太大了,能不能缩小点。” 路明非就抓抓头发。 “缩小点。” “拜托,我第一次租房,也没经验啊。” 酒德麻衣就掰着手指给他数。 “一个是楼层,一楼二楼还是三楼,要不要电梯,好吧不要条件太好的话大概也没电梯。” “不过楼层还是很重要的,南方潮湿,夏天蚊子还多,高层有高层的好处,低层也一样。” “另外就是家电,空调要吧,马上就夏天了没空调受得了么?” “还有热水器和洗衣机,对了厨房,如果你要自己做饭的话还得有个小厨房,抽油烟机要不要,煤气灶台还是电磁炉?” 路明非听的连连点头,恨不得拿上纸笔一条条的做好笔记。 “最最重要的。” 酒德麻衣竖起纤长手指,漆黑的指甲盖妖媚夺目。 “光照。” 她说。 “朝南还是朝北,朝南的话有没有房屋遮挡了阳光,这点很重要,谁都需要阳光,无人例外。” 路明非忽的轻轻笑起。 “不不不。” 他说。 “这点错了。” 酒德麻衣就露出诧异的神情。 “错了?” “嗯。” “有人啊,不用阳光也能活。” 路明非又继续说。 “计算这么多,虽然很有道理吧,但太麻烦了。” “我还是想看演员。” “或者缘分。” “看缘分!” 酒德麻衣惊呼。 “那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倒也是。” 路明非想了想,忽的一笑。 “有了。” 他就从兜里掏出枚硬币。 “碰到这种犹豫不决的事情呢,我们就需要抛硬币啦,命运会给人指引。” 路明非把硬币扣在指间。 “要去咯。” 酒德麻衣无奈叉腰。 抛硬币么,还真相是小孩能做得出的事。 一会像个老人,一会又时孩子,少爷可真矛盾。 她想。 “不过啊。” 硬币翻腾着高高抛起。 金属的表面来回反射太阳的光。 路明非轻轻的说。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 “人本就这样。” “到了抛硬币这一步,往往在硬币飞起来的瞬间答案就已经出现了,就在你的心里。” “至于硬币究竟是正是反,谁在乎呢。” 他稳稳的接住下落的硬币,却看也不看,只是笑着指向一幢老楼的顶层,那里有个小小阁楼,位置偏僻,若不抬起头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就在阁楼阳台,一簇簇的向日葵灿烂的盛开,大片大片的金黄就这样横冲直撞的闯入你的眼帘,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狭窄闭塞的空间内,居然有如此热烈而美丽的生命存在。 “找到了。” 路明非笑说。 “就他。” 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2.0 如题。 许多看官都说了想多更点。 存稿也有,只是不多,而且夏猫手头如果没有存稿写出来的就不成样子,发出来一章我起码读了五遍两天,如此语句和用词才勉强看得过去。 至于错别字,医者难自医,只能靠诸位了,发现了我就立刻改。 说说更新的加更规则吧。 主要是推荐票,加更卡是上架后兑现,只是看官们好像都想现在就多更些,我就从今天起满三百的推荐加更立刻兑现好了,不放到上架后了。 比如今天推荐票已经满了1800,照理应该是六张加更卡了,但新规则后加更卡还是5张,然后明日三更。 推荐的家更卡就定死在了五张,等上架后兑现,也许三千字也许四千字,这是两者的区别所在,即刻兑现的加更字数还是两千,等上架后会多些。 烦请诸看官多多投票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一天涨三百,顶破了天也应当是两三天才行,这么算来大概两三天能加一更的样子。 打赏的规则照旧,五千币加更卡+1,舵主即刻加一更,盟主即刻加五更。 剧情的话还要一段日子去卡塞尔,等这个篇幅过去,目前还在铺垫,话说这铺垫也太长了吧。 只是强大的路明非回去闯关拯救兄弟和悲剧的同仁,已经很多了,大概也不差我这一本。 就写点不一样的,一个完整的世界总该有点原著之外的人吧,他们也会有让人落泪的过往啊。 说实话最开始发现有人对小师妹念念不忘是我没想到的,后来发现喜欢网管女孩的人也很多就更欣喜了,写同仁能有几个原创角色被提起是件开心的事,不是么。 以上,夏猫招手。 祝所有看本书的人们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9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 九州武道 路明非在少年宫呆了一个下午,这座城武道圈的人能来的都来了,昨天好大的动静,也有人录了视频,一晚上的发酵传播,阎罗这个名字已是震耳欲聋。 既然这位都开班授课了,无论教多教少吧,能跟着学都是好事,所以当路明非来到少年宫时,打通了三个教室而成的剑道班竟也显得拥挤闭塞。 先是检查了众人昨日的功课,又挑了几个人过过手,路明非便安排了马步让他们下去先练着,他准备用三天时间磨磨这些人的性子,毕竟能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教练,人一旦出了社会多少也就失了当年学生时期的心性,浮躁了些,逐利了些。 或许他们从前习武并无影响,但九州武道不同,心性资质悟性缺一不可。 就说站桩吧,昨日接下教头的工作后他回去也仔细做过斟酌,目前这些学员中除剑心空明的圆圆外,其余人接是中人之姿,或许因他们有习武的经验比普通人强些,但也有限,于是路明非决定先传他们混元桩入门。 别看混元桩听来唬人,好似暗含某种深奥的大道理,但这实为九州最基础的桩法,也是寻常武者最容易弄到手的桩法。 混元桩对武者天赋要求很低,极其容易修出劲力,且之后转修其他桩法也更为便宜,甚至有些名门大派便直接以这混元桩为筛选弟子的手段,他们定下期限,或者一月或者三月,哪个最先修出劲力,哪个入门后战力又是最强,一目了然,也方便了今后择优倾斜资源着重培养。 路明非选择混元桩,倒不是存了筛选的意思。 他所看中的,主要是混元桩最易入门,修出劲力,且对天赋资质要求极低这点。 自九州回来,他是站了两天桩,且一天便修出了劲力。 却不知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又是如何? 路明非有暗暗的想过。 不知道普通人能否修出劲力。 或许能,也或许不能。 那么,混血种呢? 或者纯血龙类呢? 他路明非能修出劲力,究竟是穿越世界的红利,还是黄金瞳的原因? 这些问题困扰着路明非,一时也没个答案,只能等待。 至于他为何一心要传播九州武道。 或许连路明非自己都不曾明确的发现,他是在寂寞。 正如麦兜祖先那部唯一的电话。 正如他的智能机。 假如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人习了九州武道,踏遍天下每寸角落,连个勉强过招的人也无。 那该有多寂寞。 尽管说这个世界有龙类这般超出常理的存在,但路明非可不希望将来他和一尊龙类切磋时,自己这边使了外罡绝学,对面龙类就一脸震惊的叹息。 “竟是我没见过的言灵!” 稍微一想路明非就尴尬。 拜托,是武道啦武道,去你的言灵。 为了防止如此尴尬的事情发生,路明非深感肩上责任的重大,传播武道真个势在必行。 圆圆又与他人不同,剑心空明的天赋实在难得,路明非胸中武道绝学三千六百,适合剑心空明的也足有十余部,思索良久,他的目光锁定在灵宝宗,蜀山派,以及万剑山庄这三家传承。 论起剑修,九州首推此三者。 灵宝宗首重意,他们取了道藏中灵宝天尊的名号,以上清桩入门,种种手段玄之又玄,可谓通神,却是与此同时,灵宝宗对弟子天赋才情的要求几近苛刻,以至于好几代都是寻不到传人,只能收些天赋次些的弟子传授灵宝副册,可一旦得了修习主册的传人,便是光耀九州,俯瞰众生。 蜀山派和万剑山庄,前者较之灵宝宗弱些,但对弟子要求也低,平日里的剑仙传说等等,大多指的是蜀山弟子。 至于万剑山庄,他们的传承也实在有趣,弟子入门后先分得一把剑,站桩时也需与此剑交感印证,日夜不得分离,修出了劲力不算什么,哪个先与剑心意相通将之化为本命剑,哪个方才算是登堂入室。 而之后变化才说得上一句神奇,本是平平无奇一把凡铁长剑,放游戏里就是新手账号赠送的白板装备的水准,可一旦心念相通化为本命剑,顿时便换了模样。 打个比方,一个擅长一击必杀,而后远遁千里的万剑山庄弟子,其本命剑就极有可能化为匕首或短刺。 而一位大开大合凶悍猛将似的弟子,其本命剑则大多为门板大小的扩剑巨剑,类似中国古代的巨阙之流。 说道这里有没有觉得熟悉? 是了,斩魄刀。 当时见了万剑山庄的传承,路明非差点怀疑他们从前是不是改过名,比如本来是叫护庭十三番队之类的。 我看你这什么本命剑,怎么越看越像十解啊。 再考虑到万剑山庄入非人与成就外罡后,他们的本命剑还会发生相应的变化,甚至衍生神通。 更像了好吧。 他也是考虑到圆圆答应跟他习武后提的第一个要求,方才如此犹豫。 当时少女如是问。 “你这发斩魄刀么?” 做不到也就罢了,可路明非手头就有一门怎么看怎么像斩魄刀的武学,你把本命剑的神通说成解放,别说还真挺像。 但万剑山庄的手段比起灵宝宗与蜀山来又弱了些,且在路明非看来,武道一图全在己身,弱是假借了外物多少也落了下乘。 因此才久久不决。 瞥了眼还在看《死神》的圆圆,尽管那张婴儿肥的圆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但这个少女那跃跃欲试的向往几乎要从眼睛里满到溢出。 “罢了。” 路明非苦着脸,叹了口气。 他受受累,耗费些心神咬牙创门功法就是。 本命剑之法圆圆肯定喜欢,而灵宝宗的高庙手段不学又是可惜,至于资质问题,圆圆都剑心空明了还想如何,可以说于灵宝宗这一脉传承而言,剑心空明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足十的宝贝传人,九州几百年前还出了件灵宝宗十几个老不死舍去面皮不要围攻一家小门派,就为了掳走人家新收的剑心空明弟子这种荒唐事,灵宝宗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后来那位剑心空明还不是成了威震一代天下的强者。 071 谁在叫我 路明非阅尽天下武学以创开天桩在先,再行创法一事自然有所心得。 且说是说创法,时则只是将灵宝蜀山与万剑三家传承的法门取长补短,熔炼一炉,只是耗费精神多些,却非难事。 他监督了会学员们站桩,又取来笔墨纸砚,展开又压好镇纸,凝神书写。 九州时有《天水》传世,可惜书法一图无甚佳作,这点一直是路明非的遗憾。 如今既要养神,他便选了书法,以期他日手笔精妙些,能及得上他于丹青一图的造诣便心满意足。 傍晚时分,收了纸笔,将昨日的习作也一并带上,与众学员告别罢,路明非在门口呈上公交,在老井巷下了车。 路上能见蓝白校服的中学生骑着单车呼啸而过,偶尔也有坐在男生后座的帆布鞋女孩羞羞怯怯,路明非就盯着他俩,直到交警叔叔将两人拦下,男生女生狼狈的低着头挨训,他便欣慰的笑了。 上楼,在三层靠左的房间,用钥匙开门。 房子上了年头,开门时有嘎吱的动静,路民非眯了眯眼,干净且朴素的陈设映入眼帘。 斑驳的白墙,有些泛黄,能见到胶布留下的黄色痕迹,看轮廓应是贴过奖状,一排密密麻麻,想来曾经这间房的住户的孩子很是令父母骄傲。 路明非把包放在床上,取出字帖展开阴干,又在房间里走了圈。 墙上还有奥特曼和赛亚人的闪光贴纸,时光令之退了颜色,可奥特曼就是奥特曼啊,还是如此威武不烦。 路明非手指抚过贴纸,嘴角是淡淡的笑。 眼前仿佛出现了个戴着奥特曼塑料面具的小孩,双手交叉幻想自己正放着光线,还用嘴给配着音。 这就是他往后数月要住的地方了。 找到这里时酒德麻衣还在皱眉,建议要不要重新漆一遍墙,三天就好。 路明非给拒绝了。 他觉得这些都挺好,是生活的地方。 说来租房时还真是有趣,房东是个弥勒佛似笑呵呵的大爷,找到他时大爷正摇着蒲扇晒太阳,听了路明非和酒德麻衣想要租房就笑啊笑,问清两人不是情侣这房子只是路明非一人住后,就对着酒德麻衣唠了一小时,话里话外都是他有个一表人才的外甥人可帅了,丫头你要不要试试。 这也能试试? 酒德麻衣做了这么些年忍者,还是头一回感到如此棘手,在她看来中国大爷的战斗力堪比中东满编武装连,招架不住,真的招架不住。 想到当时酒德麻衣的脸色路明非就想笑。 说来那大爷也是个妙人,路明非这情况仔细算来应是离家出走,自然身份证也没在身,大爷就一摆手说了句。 “不用!” “我租房子啊,从不看什么证什么卡!” 大爷得意的拿手一指。 “靠的啊,就咱这双眼。” 摇摇头,不再多想,路明非站到了窗前,往外望去,就见对面的阁楼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开的灿烂。 他喜欢这些花,看了让人想起盛大的烈阳,于是找了抬眼就能见到那向日葵的屋子住下。 也是近了才发现,这些向日葵并非种在花盆里,而是用各色的瓶瓶罐罐装着,有农夫的娃哈哈的矿泉水瓶子,也有可乐和雪碧的瓶。 住在阁楼这种地方的人,想必生活很是拮据,没有正经的花盆也说明了这一点,一个塑料花盆也要两三块钱呢,哪里舍得。 就算如此,也要种花,也许是平时喝剩下的不忍心丢的塑料瓶来作花盆,种了个满满当当,满到将你的眼都给填成暖煦的金黄。 路明非忽然对住在那阁楼的人家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忽的想起《查理和巧克力工厂》这部电影的开头,主人公在工厂里干活的父亲偷偷留下坏掉的废品零件,回到家就将之当成礼物送给他那住在阁楼的儿子,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年,或者两年,于是小男孩就用这些流水线上的废品搭成了餐桌那么大的城堡,有花园尖塔和草坪,美轮美奂。 你看,都是住在阁楼,一个用废品搭起城堡,一个用废品种下花草,美好和伟大不是说你有一车库的车或者十几套房子住都住不过来,不是的,美好和伟大只取决于你的灵魂。 奇怪的是,住在阁楼的人家死死拉住了窗帘,那是一丝光线都透不进的程度。 种了向日葵这样热烈的花,却挡住了阳光。 莫非这人要在晚上欣赏向日葵不成? 路明非想。 他又摇摇头。 或许只是人家刚好不在家呢。 他伸展了下身子,绕着房间走了圈,又进了卫生间,设备齐全,牙刷毛巾这些都是新买的,也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标签也没拆,上面写着价格,都是便宜货色,路明非看了看,轻笑了下。 没有厨房,路明非本也没想着自己做饭,他酿酿酒还行,做饭那可真是一塌糊涂。 床头柜上有个白色插座,路明非给手机充上电,这智能机什么都好,就是电跑的太快,他记得叔叔以前有台诺基亚充一次电能用上一星期来着,智能机就不行了,半天就快见了底,看的他心慌,还寻思呢是不是哪里坏掉了出了问题,这电是一点也不经花啊。 窗前还能见橘红色的夕阳,路明非便在此站定,摆出开天桩的架势,伴着老井巷邻里街坊的家长里短,开始了站桩。 也正是在他入定后,床头柜上的手机自动亮起了屏,出现的是绿色的程序下载界面,进度条漫长的如蜗牛爬行。 五小时后,路明非悠悠睁眼,微弱的金光一亮即灭。 他正在尝试控制混血种的血脉,或许是去了趟九州留下的后遗症,身为一个武者,无法彻底掌控的力量总归让人不安。 路明非还记得小魔鬼所说的龙类人格,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嗜血暴虐什么的,他路明非才不是这样的人。 控制血脉已有了些许心得,说来也是取了巧,路明非是以武道修为对龙血进行了压制,这般行径用控制一词多少有些不妥,但路明非也从没想过利用龙类血脉做点什么。 他有武道在身,已是足矣。 而且归根结底,比起不劳而获的龙血,路明非更加信任他一步一个脚印修上来的武道,甚至有可能,他更愿意舍了这身龙血,单纯走武道一图也是极好。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月朗星稀,万里无云,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路明非看到对面阁楼的窗帘仍是紧闭,灯也没开,更无人影。 没回来么? 他想。 晚上还得上班? 正思索间,却听有个清冷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他竟毫无所觉。 就听得那女声如是说。 “阎罗。” 072 诺玛 推荐票加更 一瞬间,路明非心跳如擂鼓。 他死死扣住了窗台的木质边框,一点一点,手指竟因过于用力而陷了进去。 紧紧抿住唇,大脑完全的空白。 多久,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是了,这个世界又怎会有人如此叫他。 呵,可真怀念。 恍惚间,路明非仿佛又在风中嗅到了浓到化不开的铁锈味。 那是整整一个门派的血。 不觉间手指已搭在了青铜面具之上。 清冷女声又在唤他。 “阎罗。” 他缓缓转过身。 身后景物便尽收眼底。 床,桌,椅,床上的包,柜上的手机。 一个人影也无。 换做常人应是皱眉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先前说话的女生又去了哪里。 但路明非又岂是常人。 只是一眼,他就将目光锁定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说来也奇,仿佛能感受到路明非的注视般,那手机竟在他看来后自动亮起了屏。 “阎罗。” 手机又传出了清冷的女声。 路明非神色淡淡。 “谁?” “卡塞尔校园秘书,诺玛。” “诺玛?” 路明非一皱眉。 是了,这个声音,刚才是冲击太大一时忘了分辨,如今听来确是几天前的晚上与古德里安教授的那通电话里的校园秘书的声音一般无二 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般,一时他又想起清晨女机车手送来奖品时,他将手指按在腿环上的那一幕。 当时说出“验证通过”的女音,也正是这诺玛。 难怪觉得熟悉。 说实话,刚才那一瞬间,路明非差点以为他又回了九州。 亦或者,九州的人来了此地。 窗框上的指痕还清晰可见。 只是,就算是诺玛,有件事路明非还是耿耿于怀。 “你为何称我阎罗?” 路明非问。 “阎罗。” 诺玛说话清冷一如既往,这个校园秘书好似没有灵魂的机械,音色明明如此动人,听在耳中却只觉冰冷。 “路明非,卡塞尔08级新生,编号A.B.0013,阶级S,代号,阎罗。” 是了,是了。 路明非恍然想起。 在他同意入学卡塞尔的那一晚,否决了那个叫诺诺的女孩自顾自给他加的李嘉图这名字,或许是出于怀念,也可能单纯只是习惯,路明非沿用了他在九州时的阎罗一称。 如此一来,校园秘书诺玛称呼他为阎罗也就顺理成章。 他终于将手从面具上松开。 淡淡的脸色也有了神采。 那股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的气势不见了。 假如诺玛真人在此,怕是连先前的对话也无法完成。 面对备战状态下的路明非,寻常人根本是连说话也是勉强。 不过这般可能并不存在。 毕竟诺玛的躯体早已长眠,又哪来的真人在此。 “我知道了!” 路明非以拳击掌心,一脸恍然大悟。 “这手机就是你们送的对吧!” “卡塞尔什么的。” “不是我们。” 诺玛说。 “这是校长以私人名义送给你的礼物。” “校长?” 路明非挠挠头。 他们认识么,还没去学校呢就送礼物,这人怎么想的。 小魔鬼说那是混血种社会中的传奇屠龙者,有着一个电脑品目都装不下的恐怖称号,精彩人生堪比战争与和平。 路明非还以为校长是个不近人情的铁血男人呢,没想到也会做出送礼物这种事,还拐弯抹角绕了一大圈,又是抽奖又是机车的,这么有情趣么。 不再多想,路明非决定等去了卡塞尔回报回报校长他老人家,比如教这位屠龙者两手武学,想必他肯定会很开心吧。 “等等。” 路明非忽然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送了台手机给我么?” 他想起了那天随着入学邀请一起寄来的手机,嗯什么型号来着,他给忘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路明非光记得叔叔他爱不释手直接给拿去用了,自己摸也没摸两下。 算了不重要,想一想那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一部键盘手机而已,再怎么好能比得上他的智能机么? 诺玛回答。 “校长先生注意到你的手机正被他人使用。” “他无意插手学生的家事。” “只是有些话让我帮忙转达。” 诺玛一顿。 之后是老人浑厚又慈祥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只需要听,眼前就能浮现一个和蔼长者那饱经了风雨沧桑又平静坦然的脸来。 “你好啊,明非。” 这老头的普通话真标准。 路明非想。 “你好你好。” 他笑嘻嘻的回。 “很抱歉无法与我们的S级学生通电话,你也知道,当一个人坐在八千米高的飞机上还试图打电话,他的生命也就步入了倒计时,尽管我为自己准备了降落伞,但亲爱的驾驶员先生并没有,我得为他负责不是么?” “所以只能录音再拜托诺玛帮忙转达,明非,不得不说,没能与你聊天真是令人遗憾。” “校长可真是好人啊。” 路明非感慨着。 “该死,要不是你取消了我的降落伞……” 奇怪,这是谁的声音。 路明非心生疑惑。 “哦,不用在意,驾驶员先生刚刚路过。” 校长嗓音温润而有力,一听就令人信赖,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呢。 所以说驾驶员的降落伞就是您老给撤的。 路明非觉得他需要重新建立对这位传奇屠龙者的印象了。 “等等,这不是录音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路明非惊讶了。 “平静点,我的孩子。” 校长大人爽朗的笑了。 “只是一个百岁老人的些许人生智慧而已,不用在意。” 路明非:…… 真的不是实时通话么,他表示怀疑。 “好了,马上要起飞了。” 校长说。 “想必明非你已收到了我的礼物,来自一个不合格长者的小小善意,我们的S级怎么能没有与之身份相配的装备呢,正如屠龙的勇士又怎能徒手空拳冲上战场,假如那种事真的发生,将是我身为老师的失职。” “所以我要用智能机去屠龙。” 路明非沉思。 “您是想让我放郭德纲的相声把龙笑死么?” “想必你已见过了诺玛,她是位很美丽的姑娘,当然,请允许我的失礼,但我必须介绍一下,诺玛小姐也是一位优秀的人工智能生命体。” 听到校长自顾自往下说没有搭理他的白烂话,看来的的确确是录音无疑了。 路明非心想。 等等。 他忽然反应过来。 “人工智能!” 路明非瞪着他的智能机,哦不对如今看来这根本是什么天网红后的暂居身体之类的玩意儿吧,果然他回来的时间点出错了对不对,今天根本不是2008完全已经智械危机了吧! PS1:很好,推荐票两千一了,昨天涨了三百。 是我天真了。 明天加一更。 PS2:感谢舵主“刻录悖论”的万赏。 这名字有趣,一股蒸汽朋克风扑面而来,扭曲的黑胶碟里播放杠杆的鸣响,汽笛声奏起夜与火的篇章,高礼帽的男人优雅行礼,影子里飞出大片大片的鸽来,他们落下的羽转眼腐朽又是堕落,这就是我看到这名字的瞬间所见的意象。 写这种乍看华丽的文字比小说轻松多了。 舵主,按规矩家更卡+2,明天也得加一更。 但我不确定明天自己能不能放出四更的量来。 要么明天四更,要么明后两天三更。 看我上面就舵主的名字命题作文的份上,挪到后天也能被原谅吧。 这两天我攒攒稿子,争取以后即刻兑现加更,错估了众看官的火力是我天真了,这还得亏没有盟主。 总之,明天加两更,或明后两天各加一更。 另,打赏家更卡+2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11 073 昂热 (4k字,推荐票加更) 手机上画面一变,白裙的女孩俏生生的站立,她就像是生活在二维中的生命那样惟妙惟肖,与路明非从前看的夏娜绫波丽沙耶这些美少女截然不同。 不同的点并非是渲染力度或画质刷新率等等技术手段,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因素,好比扎纸匠呕心沥血的童男童女作品与常人的区别,你一眼就能看出前者只是陪葬的纸人,哪怕再巧妙再以假乱真也终究是假,假就是假,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但白裙少女不同。 路明非看到她的第一眼,,无论武者直觉还是龙血的预感都再告诉着他这是活人。 或者,真正的生命体。 “很高兴与你见面。” 白裙少女微笑,像路旁墙角盛开的无名野花,干净朴素又如此顽强。 “你好。” 路明非尝试着抱拳。 那少女便笑着生涩还礼,秀气的小拳头叠在一起,果然好看的女孩子就算动作蹩脚也是赏心悦目。 下一秒屏幕一黑,路明非连忙查看,惊讶的发现电量已从百分百狂降到了百分之十。 可该死手机明明一直插着数据线啊。 路明非不信邪的检查,没错,拔掉线手机救弹出充电已结束的提示框。 诺玛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这次,路明非发现了。 诺玛与白裙少女的音色一模一样。 但一个是死的,一个则是活的。 两者在此有了天壤之别。 “继续播放。” 诺玛说。 而后是校长的声音。 “明非,诺玛能帮助你处理生活上的一切琐碎。” “至于什么是人工智能,以及诺玛能力的边界,这些想必不用我个老头子过多唠叨了,年轻人总是富有创造力和探索精神,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多好,可真令人怀念,我又想起了当年在剑桥读书的日子。” 看来校长也是个高等知识分子啊。 路明非心生敬意。 “每天都有三位以上的漂亮姑娘请我跳舞呢。” 传奇屠龙者用一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语气如是说。 原来你是在怀念那些女孩子么可恶的老头! 路明非开始对他的大学生活产生担忧,在这么位传奇屠龙者的领导下,你要跟他说卡塞尔每学期最隆中的日子不是开学典礼和毕业晚会,而是夏天的泳装女孩走秀大赛他都信。 呵呵怎么可能,那可是传授屠龙手艺的高等技术学院,毕业还包分工作的那种,这么正经地方的学生肯定每天都在魔力他们的枪与剑,随时准备和复苏的龙类决一生死,像什么泳装啊蕾丝啊舞会啊这种小布尔乔亚的腐败玩意,只会腐蚀勇士们那灼热滚烫的鲜血,就算说给他们听,冷酷的预备屠龙者们肯定也会不屑一顾吧。 路明非笃定他已想象出了卡塞尔的模样,就类似高达里战争堡垒一样的建筑,每个学生都冷酷到不苟言笑,两人见面聊天都是“兄弟今天屠龙了么”这种又酷又帅的事。 啊啊啊,只是想一想路明非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如果是卡塞尔学院的话,肯定能找到很多够份量的对手吧。 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了。 路明非灿烂的笑起。 但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僵硬。 “等等。” 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诺玛。” “在。” 路明非喉咙移动。 “你……你用了多少流量。” 就算他路明非是个电脑方面的白痴,也能明白一点,人工智能这种玩意无论怎么看肯定都需要网络来维持工作对不对,没看游戏里红后天网都是虚拟世界里的主宰了么,那他这刚冲了话费的手机卡怎么想都不够一个人工智能挥霍吧。 “阎罗,你的手机账户已与校长身份卡绑定,我活跃时造成的一切费用皆由校长先生承担。” “这样啊。” 路明非抓了抓头发。 “那老头,想的还真周到。” “对了,他说让我自己探索你的能力边界什么的。” 路明非想了想。 看了看手机,小心翼翼的说。 “能变身么?” 欧洲,维也纳,傍晚七点。 夕阳残照映红了童话般的小城,老人自剧院中走出,他正悠闲的擦拭折刀,待得一方丝巾殷红如血时折刀又光可鉴人。 老人收起折刀,又慢条斯理的将丝巾叠好,漫步走下台阶,一群面容冷肃的年轻人迎上前来。 “卡塞尔02级毕业生,现执行部住奥地利专员高文,向S级专员问好。。” 一个英俊的男人说。 “哦,我的孩子。” 老人带着欣赏的目光,柔和的像是壁炉旁腿上盖着毛毯给你讲白雪公主的爷爷。 但没有一个爷爷会提着折刀去剧院,优雅的坐在台下聆听一首莫扎特的交响曲,在乐手们谢幕时一边鼓掌赞叹他们的精湛演出一边微笑着以无人能看清的极速从台下出现在台上,而他的折刀已插进了指挥者的心脏。 “请不要这样叫我,孩子。” 老人温和的说。 “比起S级专员这种冷冰冰的称呼,我更愿意听你们叫我校长。” 年轻人中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生脸色微红,轻轻唤了声。 “校长。” 老人便爽朗的笑了。 “真好,真好。” 他冲女孩点头。 “下次回学校,可别忘了来校长室喝杯下午茶。” 女孩已因激动面庞晕红。 “是……是的!” “我的荣幸!” 众所周知,在卡塞尔能与校长共进下午茶实是无上的殊荣,而能得此殊荣的都是卡塞尔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 这里的数一数二具体是指你的血统,或者你的容颜。 好看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心情愉快不是么? “请不要骚扰我的部员。” 行动耳机中传出执行部部长施耐德那指甲划过磨砂玻璃般令人生理不适的声音。 “我尊敬的校长先生。” 老人已拉开他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的车门,优雅迈入驾驶室,点火的刹那,这辆顶级豪车的引擎轰鸣竟让你恍然见了狮王起身咆哮草原的雄浑。 但踩下油门这一刻玛莎拉蒂锁传达的推背感干又真真切切的告诉你。 不,不是狮王。 是火箭啊我的朋友。 这个疯狂的老人甚至只用单手操持方向盘,另一只手端起控制台碑座上的红酒,微笑轻抿。 副校长能滥用职权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把他的放映机改装成中东大胡子们人见人爱的高爆手雷,哦不对是万能放映机,比那个死牛仔更加肆无忌惮的校长大人又岂会罢休。 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正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 从那个恐怖到离谱的地方走了圈出来,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架金属怪物除了外壳还是原装货外,里面哪怕一个螺丝肯定都能瞬间起爆。 当初装备部的穆罕默德部长兴奋的与校长展示他的杰作时,鉴于这位部长难得一见的亢奋状态,校长抱着严谨求是的科学态度便问了。 “这玩意该不会变形吧。” 倒不是校长童心未泯紧跟年轻人的步伐还关注二次元的世界,实在是他太了解装备部里都什么人了,从穆罕默德这个部长往下数,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手可乐一手薯条抱枕绫波丽杯子夏娜的资深死宅,前阵子他们还提交了研造霸天虎的计划书,洋洋洒洒百来页从企划到可能性论证甚至后续的投入产出比应有尽有。 别说,以装备部结合人类尖端科学和龙类部分炼金的技术水准,只要攻破了泛用性活灵的课题,造一台霸天虎还真有可能。 但校长什么人啊,他看了眼计划书的标题就给扔垃圾桶了,开玩笑,他还不清楚你们装备部的德性,说什么霸天虎大机甲男人的浪漫,到头来还不是人形可移动炸弹。 至于车子,该说校长就是校长,居然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放下骄傲,在玛莎拉蒂的控制台上改出个红酒杯垫以及雪茄点烟器,难以想象,这种单纯为了享受而无法爆炸也无法燃烧的娘们玩意,居然也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想必这将是他们那光辉灿烂的履历上无法抹去的污点了。 老人游刃有余的把着方向盘,他那百三十岁还雄壮的能撑起衬衣的上半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辆辆的车子被他抛在身后,尊敬的校长大人可一点都不用担心超速或者违反交通规则会被奥地利的交警吊销驾照这种小事。 毕竟,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能吊销呢? 啊哈,完美的逻辑,无懈可击。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坐在指挥车中,一边审阅前线专员提交的本次行动善后事宜,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那个老人悠闲的哼唱。 是莫扎特。 施耐德判断。 但具体哪个乐章呢? 他已记不清了,从格陵兰岛的悲剧后施耐德就像是变了个人,复仇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舔舐这个男人的心脏,曾经视为生命的黑胶碟收藏也蒙上了灰尘生了划痕,怕是再好的留声机也读不出动人的旋律,搭上读针后也只能听到尖锐刺耳的杂音。 像是他那些长眠在格陵兰岛下的学生们徘徊不散的魂灵。 海很冷吧。 “不用在意,我的朋友。” 昂热笑着对执行部部长说。 “年轻女孩的笑容,那可是比海洋之心更珍贵的宝物啊。” 海洋之心,传说中重达45.52克拉的蓝钻,世人无不为其美丽与珍贵而赞叹不已,甚至给与了大海的心脏这等满是神秘色彩的雅称。 “很高兴我们的校长先生还能活跃在战斗的第一线。” 假如副校长在此肯定会骂一句老流氓,而换成路明非则会敬佩的送上一句“校长真是老当益壮”。 但很可惜,这人是施耐德。 与昂热不同,这个男人把复仇的火焰刻在了身上,无时无刻不铁青一张脸,介于活人与死者之间。 说来也是难以想象,饶是混血种体质远超常人,但如施耐德般行走坐卧间皆拖着辆氧气小车以维持生命的家伙居然还能成为执行部这种全西方数一数二的暴力机构的负责人,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一词勉强形容。 施耐德这样钢铁一样的男人,说话也是如钢铁锻的刀剑般直来直去。 “但是,我希望校长先生下次出任务时能注意些影响。” “您在谢幕时当着一整个交响乐团与全场观众的面杀死危险混血种的举动,确实极其富有想象力与艺术感。” “但执行部的小伙子们处理起善后会相当麻烦。” “要给两百人完成催眠,清洗记忆。” “该死,我们还得应付奥地利的警察。” 施耐德一条条列举昂热的罪状,恨不得冲到这老头面前用氧气小车砸扁他的脸。 昂热放下红酒。 见鬼,这老人居然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取出雪茄优雅的切开,又慢悠悠的凑到点烟器上点燃。 期间他甚至有闲心与隔壁车的情侣微笑致意。 那两个年轻男女一脸“啊,我的上帝”的目瞪口呆,想必他们要么在思考玛莎拉蒂何时出了智能的自动驾驶款,要么就在思考那个黑西装的骚包老头将在几分钟后撞死。 该死那老头胸口还插着玫瑰,很好,这下他死了还能给自己送花,真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家伙。 昂热当然不会撞死。 他也不是活够了。 在没有亲眼看到龙王们下地域前,他才不舍得死。 至于双手放开方向盘。 相信我,我的朋友,如果你也有时间灵这等玩弄时间的权能,在百二十迈的车上双手放空算什么事,你甚至可以冲去中东在枪林弹雨里咬着玫瑰跳一支探戈,出来时白西装有了一点污渍都是对你言灵的亵渎。 所谓的时间灵啊,那是类似黑客帝国里子弹时间的领域,有着无与伦比的权能,只要昂热开启他的领域,世界便在他的言下暂停,你可以跳舞唱歌甚至给蒙娜丽莎的脸上画两撇小胡子,放心,没有人能发现,就卢浮宫那种玩具一样的摄像头怕是连你的的衣角都拍不到。 眼看玛莎拉蒂轮胎打滑下一秒就要冲出护栏以西班牙公牛般的气势一头撞死,后面车上的这对情侣面露不忍,男人还骂骂咧咧的说“活该”“疯子”之类的话。 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们好似觉得眼前一花,事实上连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幻觉,就看到那辆玛莎拉蒂已回到了他应在的路线上,笔直前行。 两人用力眨眨眼,呆滞对望。 PS:还有一章,要晚几分钟,今天8k字,十一点半之前上传。 074 归墟 (4k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平静点,平静点。” 昂热喷着烟,爽朗的与他的执行部部长交谈。 “屠龙嘛,难免会出点意外。” “我这个老人家除了动动刀子,教教学生,别的也没什么擅长了。” “世界啊,到底还是年轻人的世界。” 老人干净利落的甩动方向盘完成漂移,以百二十迈丝毫未降的速度冷静过弯,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橡胶燃烧的味道,这个感慨着“人老了真是没用啊”的男人正爽朗大笑。施耐德听到耳机里的动静,不用看监控,他都能想象出那个疯子正在做什么。 执行部部长的脸隐藏在氧气面罩里,谁也看不清这人的神情。 “所以,校长先生才应该给年轻人多点锻炼的机会。” “传世的名刀该出现在真正的战场上,而非这种小打小闹的地方。” “哈哈哈。” 昂热气度豪迈,如同日本古代上一秒还在饮酒下一秒就拔刀分了生死的剑客。 因有了兼如山岳的信念,方能显生死度外的洒脱。 “我的朋友,你以为我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昂热说。 “放心,放心。” “今天只不过是我这个老人家听了场音乐会,顺便做了做运动。” “人老了嘛,不动一动身体都要生锈了。” 到此,昂热忽的话锋一转。 就像燕国一个叫荆轲的来使恭敬的对秦始皇奉上地图,一边展开一边笑,还对配件长到根本拔不出的秦始皇说来呀来呀,咱燕国土地多广阔呀,大王凑近些凑近些,看清楚啊。 等着秦始皇笑眯眯的伸长脖子去看,荆轲就把地图一展拔出匕首大叫一声暴君受死! 昂热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拔出了匕首。 他说。 “你的学生,楚子航。” “他还好么?” “他很好。” 施耐德说。 昂热食指轻扣方向盘,正是不久前音乐会的节奏。 “可以的话,帮我转告楚子航。” “释放了狮子之心,他能猎杀敌人,也能毁了自己。” 施耐德发出怪异难听的笑声,在格陵兰岛的任务中他受到了重度烧伤,喉咙破了个乒乓球大的洞,若非混血种体质过人,他根本撑不到手术就已死了。 “昂热。” “你看得出吧。” “楚子航,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他啊。” 施耐德仿佛又见了他那孤独的学生,握着御神刀村雨默默静立。 “已经停步下了。” 昂热坐在狂奔到几乎要起飞的车里。 脸上是一无所有的平静。 “很好。” 沉默片刻,老人转移了话题。 “我注意到楚子航正在他的家乡执行任务。” “嗯。” “他的任务似乎出了问题。” “不。” “一点小麻烦罢了。” 施耐德说。 “楚子航能自己处理。” “我们的执行部部长还真是相信自己的学生呢。” “你不也是。”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 “哈哈。” 昂热欣慰的说。 “明非他可是个真正的S级。” “与你比么?” “不不不。” 昂热摆着手。 “我怎么能和明非比呢。” “世界啊,可是年轻人的世界。” “呵,拭目以待。” 施耐德切断了通话。 昂热无奈的笑了。。 “真是急性子啊。” “本来,我还打算给你的学生送个助手。” 他耸耸肩,沉吟片刻,又是唤了声。 “诺玛。” “在。” 控制台中传出校园秘书的声线。 这台改装过后的玛莎拉蒂已与卡塞尔的服务器相连,除了是贴地飞行的跑车外,校长大人的座驾还能随时随地转成指挥中心。 这个老人,不,这个男人时刻都在为冲上战场而准备。 “我们的S级收到礼物了么?” “是的。” 老人愉悦的笑了。 “啊哈,那他还满意么,来自我这个不合格长者的微不足道的馈赠。” “校长先生。” 诺玛却并未回答老人的话,只是说。 “负责运送礼物的专员出现了意外。” “嗯?” “北京时间7时25分,专员收到任务领取物品启程前往任务地点。” “7时54分,专员失踪。” “9时许,任务物品成功送达目标人物S级学员阎罗。” “等等。” 昂热皱眉。 “不是说专员失踪了么?” “谁送的手机?” “很抱歉。” “获取麦肯基炸鸡店附近监控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有人阻止了我。” “阻止了你?” 昂热像是那个童话里听到了天方夜谭的国王。 也难怪他如此,毫不客气的说于虚拟的网络世界诺玛就是至高无上的神,人类的黑客那贫乏的算例和输出速率只能在诺玛面前俯首称臣,居然还有人能阻止诺玛的行动,甚至与她抢夺监控的全线。 等等。 一道灵光闪过昂热的脑海。 他想起了。 假如,不是人呢? 世界上可不只有一位人工智能生命体。 至少,据他所知日本的混血种组织蛇岐八家就有一位名为辉夜姬的人工智能。 那么,中国呢?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卡塞尔在中国建立了北大预科班,也与当地一些混血种家族保持良好的交往联系,但对于远东那片神秘的土地,无论是卡塞尔还是整个西方都没有一个人敢说了解。 隐门。 那个笼罩在重重迷雾中的组织。 所以了,在远东发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应该被人理解。 “会是你们么?” 昂热低声喃喃。 “诺玛!” 老人的话冰冷肃穆一如战场将军掷下令牌,你见了此刻的昂热方才记起,这人啊,可是一位活着的传奇。 所谓传奇,必以无数的血与骨扑就他登座的路。 “给我调取,路明非所在城市近一周内一切与龙类和混血种相关的事件。” “是。” 三秒后。 “总计一条,开始为您朗读。” 只有一条么? 昂热皱了皱眉,待他想到那个国家的治安水平后,也就释然了。 “2009年5月17日,城北区支援路196号居民宅发生一起失窃案,失窃物品为原主自三峡下游捡拾的部分古董。” “三峡。” 昂热瞬间抓住了关键。 以密党所掌握的情报分析,龙类的四大君王将在这几年陆续苏醒,执行部已往XZ新疆格陵兰与墨西哥四个地方撒下人手,权利搜索一切与君王们有关的消息。 但鲜为人知的是,目前最接近复苏龙王的地点,却在这四个地方之外。 昂热已将任务交给他绝对信任的人,目前尚在准备阶段,大约在九月份便会秘密的启程。 而目的地。 正是三峡。 “能查出古董具体是什么吗?” 诺玛安静了片刻。 “校长先生,失踪的专员出现了。” 昂热眼一眯。 “安全吗!” “请放心,该专员生命体征良好,并无危险。” “昂热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 “他在哪?” “交警局。” “她被发现在距交警局大门四十三米的巷子中。” “有人打了报警电话,等交警发现我们的专员时,她还处在昏迷状态,但呼吸平稳均匀” “看来我们的小姑娘只是睡了一觉嘛。” 昂热笑说。 “记得让她补一份行动报告,越详细越好。” “收到。” 诺玛继续汇报。 “校长先生,与我们这位专员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布袋。” “哦?” “布袋里有两千元现金。” “同时,在专员身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超速罚款,请查收。” 昂热愣了下,而后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 “是个好人啊。” “另外,布袋中还有发现自三峡下游的失窃文物。” “嗯。” 昂热思索,他问。 “与失窃前比少了什么。” “稍等。” 诺玛安静了三秒。 “校长先生,有结果了。” “木头。” “少了一块高度腐朽的木头。” 纯粹无光的黑暗中,兀地燃起一张黄符。 朱砂勾勒的篆文笔走龙蛇,散发莹莹的微光。 “通路连接。” “全线验证。” 温婉有如古时大家闺秀的女声如是说。 “东方行走,洛女,验证通过。” “欢迎登陆星罗,安好,洛女阁下。” 黑暗中冰冷有如海底万里千年不化的冰那般的女声回答。 “安好,常羲。” 这女生并无过多寒暄,单刀直入的说。 “任务报告提交。” “请说,常羲在听。” “神木残骸回收完成。” “资料归档。” “常羲,天字甲等密报。” 又是三张黄符燃烧。 黑暗中隐约响起一万只蜜蜂共同震翅的嗡鸣。 “算例提升,百分之一,百分之三……” “断天机模式启动。” “归墟模式启动。”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隔离完成。” “无天无地无人无祂无众生。” 依旧是那大家闺秀般温婉的声音。 只是多了些淡淡笑意。 如人类般的笑意。 “洛女阁下,我在听。” “报告开始。” 洛女说。 “是。” “五月十七日,神木残骸异动,经探查,疑似应许之人觉醒。” 哪怕是千年不化的冰在说道那个词时,竟也稍稍压低了音量,好似生怕惊扰了冥冥中的鬼神般。 “评估通过,归档终极,天字甲等。” “汇报结束,安好,常羲。” “请稍等,洛女阁下。” “嗯。” “三长老的通话申请。” “接。” 一瞬的安静,黑暗中又回荡开苍老腐朽的声音。 “九丫头,我见你提交了天字甲等密报。” 老人沉默片刻,再开口时,那多少岁月磨出的平稳心境,竟也起了波澜。 “可信否?” “不知。” 洛女一如既往。 “只我曾见古籍记载,在命定之时降临前,应许之人将先行觉醒。” “而能引起神木残骸异动者,便是应许之人。” “是了,是了。” 三长老悠悠的叹气。 “多少年了。” 这老人不说话,大约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良久,方是悠悠一叹。 他转而语气一肃。 “快些回来吧,既已见了应许之人,想必此方世界的那位陛下也应将目光投向了你处。” “外面终究不如村子,常羲无法真正庇佑于你。” “收到。” 洛女回。 “即刻转入静默,我会以最快速度回归。” “别忘了让常羲帮你,此世界的陛下们不可小瞧了去。” “收到。” 又是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更加长久些。 终于,洛女说。 “若无事,我便走了。” 三长老咳了两咳。 “那个,小九啊。” 他说。 “给村子里带两箱可乐吧。” 话一出口,三长老又紧跟着说。 “村里娃娃们吵着要喝,你看……” “对您牙齿不好。” 洛女说。 “都说了是娃娃们!” 三长老莫名的激动起来。 “常羲。” “我在。” “切断通话。” “是。” 无视了三长老气急败坏的咆哮,黄符也烧到了尽头。 “安好,常羲。” 洛女说。 “安好,洛女。” 常羲答。 于是黑暗再次寂静。 无天无地无人无祂无众生。 此乃归墟。 亦或。 尼伯龙根。 清晨,路明非醒来后先在窗前打了套长拳,活动开筋骨,也只十分钟的光景,他收了架势,浑身骨骼一阵噼啪好似春雷作响,少年双眼明亮,灿若星辰。 他往窗外望去,向日葵温暖耀眼,阁楼的窗帘却是动过了,几盆花也变了位置。 回来了么? 路明非想。 一晚上没见人,天亮了才回家,这作息好熟啊。 他挠挠头。 没多想,去卫生间洗漱罢,换了身剑道班的制服便出了门。 离家出走说来轻巧,他这不光没带身份证,连像样的换洗衣服也无,果然一切美好的生活只存在于诗和远方,一旦落到了实处各种琐事就纷至沓来,再高再雅的人也得拉下来到那尘埃里滚上几滚。 但这不也正是所谓红尘的乐趣所在么? 所谓平地起惊雷,白衣出青相,那些个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是高人”“我是专家”“我遗世而独立”的家伙,多半名不副实,倒不是他们学问不精,只是名利害人,来一万个人拿着放大镜去看你的过往,岳飞也是秦桧。 买几套衣服吧。 路明非计划着。 他溜溜达达去了昨日清晨的公园,说来也巧,老井巷与这公园近的很,一公里都不到。 而网吧是另一个方向,也差不多的路,再走两步就是紫阳街。 但多巧也说不上,毕竟老城区就这片地界,网吧紫阳街和这小公园全在,更何况要是换了高楼大厦的城区,豆豆加的包子摊也别想开下去了。 PS1:再次感谢“刻录悖论”舵主的万赏。 舵主还有两更在上架后,字数会多些。 PS2:推荐票满两千四了,招架不住,招架不住。 努努力吧,也不知明日的加更有没有,没了就在后天。 075 大爷 “唷,小豆豆这是练功呢。” 到了包子摊,路明非就见一身红色小衣裳的豆豆依旧站在小板凳上,但与昨日不同,她没有热情的招呼客人,却踮起脚来伸长了手按住蒸笼的盖子,小脸警惕的盯着她的妈妈,偶尔还着急的左顾右盼。 发现路明非的身影,这小孩就眉开眼笑的乐起来,但还是像守护自家崽子的老母鸡那样死死的保护蒸笼。 “快来呀快来呀。” 豆豆忙不迭的招呼路明非。 “再不过来坏妈妈就要把豆豆给你的包子卖掉啦!” 路明非眼睁睁的看着豆豆妈叹了口气。 这是? 走近了些,小豆豆终于肯放下蒸笼,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对路明非招啊招。 “豆豆留的包子,快点快点!” 路明非疑惑的看向豆豆妈。 这女人脸红了红,先是暗暗瞪了眼豆豆,小豆豆还在冲着路明非傻乐,可怜的娃。 瞪完了,这边路民非还等着呢,先是老样子照昨天的来三十个包子,然后豆豆妈就解释开了。 原来昨天他们收摊回了家,小豆豆就开心了一整天,一直念叨着“有人跟豆豆说话了呢”“”“还抱拳拳了呢”,然后一遍遍的抱拳给豆豆妈看,还有模有样的指挥豆豆妈跟着做,就像那个好看的大哥哥一样。 临睡前豆豆妈给小豆豆盖被被时,这孩子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遍遍的问“大哥哥明天还来不来呀”“来不来呀来不来呀”。 一大早豆豆难得没赖床,还自告奋勇的要帮妈妈一起捏包子,妈妈就给了她个小杯杯帮忙加水,豆豆嘿咻嘿咻的来回倒腾,一边加水一边念念有词。 豆豆妈凑近了听,这丫头就在那说“福气加进去”“福气加进去”,神叨叨的都快能去跳大神了。 只是不成想,今天包子摊生意这么好,眼看八点都没过这包子都快卖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三屉。 就是这三屉,小豆豆死活不让豆豆妈再卖了,说是要留给大哥哥的,他来了没包子吃会饿肚肚的。 说实话豆豆妈是不愿意的,万一路明非没来呢,或者就算他来了也买不了三屉呢,剩下的怎么办,砸手里了? 但她转念一想,砸手里就砸手里呗,回去当午饭了,吃的总浪费不了,而且小豆豆也开心,这孩子也不问她要玩具要娃娃,偶尔任性又怎么了。 谁知道,路明非还真来了。 也真买了三屉。 豆豆妈一边打包,一边想起早上那群客人过来时问的话。 “你们家就是福娃包子么?” 想到此这女人就笑起来。 当然这些事不可能全跟路明非个外人说,豆豆妈拣着没多少关隘的讲给他听,这少年长的好看,一次还买三十多的包子也是个大客户了。 “你好呀。” 豆豆抱着小拳拳对路明非摇啊摇,笑的喜气洋洋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你好你好。” 路明非也跟着回礼。 见状小豆豆就呵呵乐起来。 “我跟你说哦。” 小豆豆贼兮兮的招手。 路明非也就配合的凑了过去。 “妈妈她早上好开心呀。” “还夸豆豆好厉害呢。” “说能卖这么多这么多的包子都是厉害的豆豆在帮忙!” “真的啊。” 路明非惊叹。 “当然啊。” 女娃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还插起了腰。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 路明非就给她竖起大拇指来。 拿了包子,路明非与她们告别,小豆豆还冲他热情的招手说着“明天见啊”“明天见啊”“豆豆还会给你留包子哦”。 正走着呢,迎面就见一人从彩票站里出来,一手包子一手彩票,百忙之中抬头看眼路,就见了路明非的脸。 他愣了下,显然是记起了路明非是谁,便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提了提手上的包子,还神秘的笑。 路明非:…… 这人在做什么,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回到老井巷,在楼下喂了条流浪狗,就趴在墙角晒太阳那位,这家伙也有脾气,光在那吃肉了白面的皮是一口没吃,看的路明非那个心疼,不过就这条狗这做派想必家里有人,否则流浪的狗哪里还有那挑食的资格。 “下次可不给你吃了啊。” 路明非恶狠狠的说。 大黄狗应付的摇摇尾,往一旁溜达了两步,眯着眼趴下了。 路明非看了看天,又对那狗嬉皮笑脸。 “不好意思哈给你把太阳挡了。” 在楼下吃完包子,路明非见弥勒佛似的房东大爷出了门,搬了把竹藤的摇椅往日头下一摆,乐呵呵的晒起了太阳。 大爷一招手,叫了声“百岁”,那边的大黄狗吐着舌头就过来了。 他乐呵呵的摸了两把大黄狗的头,见路明非一直盯着自己这边瞧,就拿蒲扇指了指他。 “年轻人,别老呆家里,跟我那外甥一样,不好。” “你得找个班上,给国家做贡献呐。” “下午上班,下午上班。” 路明非说。 “跟我那外甥的对象一个样。” 大爷摇摇头。 “她也下午上班么?” “不,晚上。” “那姑娘啊就天黑了上班,白天也不出门,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嘛。” 路明非反应过来。 “等等啊大爷,您昨天还不是说您家外甥缺对象么,今天怎么又说那对象上晚班啦。” “瞧我这记性。” 大爷拍拍脑门。 “前对象,前对象。” 说着说着,大爷慢悠悠的摇起来。 “人老咯,记性不行咯。” “我说小伙子啊。” “怎么了大爷。” “这处对象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呢?” “大概是不合适吧。” “不合适,呵。” 大爷哼哼唧唧的唱了段黄梅戏的词,又是叹了句。 “累不累呀。” 、“人一辈子的事呢,累点也应该。” “我看啊。” 大爷拿着蒲扇指啊指,也不知在指哪个。 “一个个的就是想要的太多。” “又拿不到。” “将就呢又不肯。” “折腾来折腾去。” “还不是得随便找个人搭伙过一辈子。” “犯贱。” 路明非砸吧砸吧嘴,笑了。 “有意思嘿。” 他冲大爷比大拇指。 “您老还真有一番见解。” “那是,我谁啊。” “想当年老李他俩还不是我给撮合上的。” 大爷蒲扇又一摆。 “小伙子啊,昨个跟你一块来的那女同志。” “介绍介绍呗。”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大爷您这,童心未泯啊。” “想什么呢!” 大爷没好气的说了句,驱苍蝇似的摆摆蒲扇。 “说句掏心窝子话,我那外甥啊,人真不错。” “也别担心彩礼啥的。” “你看这。” 大爷指了指路明非租的楼。 “再看这。” 又指了指对面种了向日葵的楼。 大爷快活的把眼一眯。 “都是我的。” 076 当时明月在 “诺玛。” “在。” “放歌。” 靠窗处,路明非在上了年头的木桌上摆开笔墨,白花花的宣纸下是曾经住户歪歪斜斜的笔记,依稀能辨认出写的是“王子豪天下第一”。 路明非见了就觉得有缘,你也天下第一啊真是失敬失敬,我也是这不巧了吗。 给笔添了天墨。 “放首二胡吧。” “收到。” 假如让卡塞尔的教授和学生们得知了他们的校园秘书诺玛落到路明非手里,竟成了个音控智能播放器,不知会作何想。 路明非也无奈啊,都人工智能了还不能变身,他都没指望不知火舞,体积太大难度太高,来个夏娜也行吧,你看那身高你看那身材,多省材料,怎么想都比不知火舞简单对不对。 可惜诺玛就是做不到。 窗外日头正浓,麻雀叫的清脆,大爷大妈们聊着家长里短,埋怨着菜市场的花菜又贵了五毛,谁家小孩谈了对象,聊啊聊一分一秒也就慢慢的过,像天上的云彩。 再往窗外瞧,对面阁楼的向日葵迎着太阳生机勃勃,满目满心的暖煦。 路明非闭着眼,眉头舒展,嘴角也浅浅的弯起。 他落笔。 购自路边文具店十块钱一支的粗劣毛笔,执在他手,竟也挥洒出了名匠狼嚎的气势。 路明非运转巧力一法何其精妙,寻常人自是望尘莫及,小说中功力高深者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想他也曾有凭空击出拳罡或是唤来风雪的手段。 虽如今修为低微,但应付个小小毛笔实是不在话下, 传说中画圣吴道子落笔可惊鬼神,意思呢就是鬼啊神啊看到了吴道子画画都得哭,您老实在画的太好了。 尽管路明非写的是书法而非丹青,但笔墨一道自有其共通处,技巧只是旁的细枝末节,真个论起高低来,还得去见那笔墨中的风骨神韵。 曲有神,茶有神,文章有神,笔墨有神。 自然武亦有神。 这里说的神呢,并非哪吒二郎神这等志怪演绎中的虚妄,而是你这人的品格信念原则坚持等等糅合为一后的物什。 但有句话说的好,这人生一世,最难莫过于看清自己。 明心见性何其难也,因此九州才出了种种养神的法子,假借于外物以见得本我,算是取了巧,总比你面对瀑布枯坐上一个又一个年头以期那虚无缥缈的顿悟要来的实在。 顿悟这玩意说不准的,有些人面壁坐个几天就悟了,有些人枯坐十年半生也不见得能入外罡。 顿笔,提起。 只见白纸上两行字刀砍斧凿,陡峭处却见月光,正是那。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短短十字,竟用去路明非一个多的小时。 他先是静立凝神。 这一站便是五十多分钟。 到了真正落笔的一刻,却只是一挥而就,便是成了。 这便是养神法。 外行人只见了路明非落笔那时的洒脱快意。 又有几人可体会他在落笔前凝神冥思的枯燥与乏味。 甚至今天还不算什么。 他于九州做《天水》时,可说是数年光阴多少日夜,只为那衣服丹青出事。 而一幅,也便够了。 路明非添了添墨,于落款处写下日期年月以及阎罗的名。 搁下笔,他负手而立,路明非将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而出,以旁观者的视角冷静的审视这一张字,,良久后缓缓摇头。 “差了些。” 他说。 “我觉得很好啊。” 路明非侧目,身旁正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魔鬼,今日这家伙又是换了身行头,月白色长衫广袖飘飘,腰间佩一镂雍容牡丹的美玉,墨发以紫色丝绦束在脑后,垂下两缕鬓发来衬的精致双耳剔透可见,手中执着把不知是紫檀还是沉香的折扇,这位温润飒然的偏偏少年也不展开,只是磕手上一下一下的敲,调子隐约正是牡丹亭的调子。 “好看么?” 这美少年温和的笑,悠悠然在路明非面前转了圈,潇洒的抖手展了折扇,轻摇间就见正面上书“哥哥天下第一”。 再一晃,反面呢却是“哥哥举世无敌”。 路明非:…… 眼睛……眼睛要瞎掉了! 夺过折扇,往窗外一扔。 路明非黑着脸。 “丢不丢人!” 却见小魔鬼甚是可惜的望了眼不知被路明非扔到何处的折扇,摇了摇头。 “北宋时的玩意呢,难得有个没题字的,还准备让哥哥你来品鉴品鉴我的书法。” 路明非想起折扇正反面那六字真言。 他拱拱手。 “别了,品鉴不起,另请高明。” 路鸣泽嘻嘻一笑。 “无所谓,既然哥哥看不了我的字,那我来看看哥哥的字也是一样的嘛。” 说罢他上前,站到桌边,沉吟着欣赏起路明非刚完成的书法。 “唷,你还懂这个。” “那是,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谁。” “甚是有理!” 路明哲又将目光投到纸上。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轻轻的念。 “晏几道的词呢。” “记得是北宋时那位宰府公子在家道中落又漂泊半生后,回归儿时旧居时触景生情所作的临江仙。” “这两句主要是讲一个叫小萍的姑娘吧,似乎是个歌女,或者丫鬟,晏几道想起了她。” 小魔鬼又是笑眯眯的来看路明非。 “哥哥呢,想起陈雯雯了么?” “什么?” “陈雯雯啊。” “哦哦。” 路明非恍然。 “我都忘了这位是谁。” 小魔鬼点点头。 “看来不是呢。” 之后便没有多聊,他直接说。 “哥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嗯?” “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很忙,也许没精力照顾到你这边,就请哥哥自己多加小心了。” “开玩笑,我还需要你照顾。” “嗯嗯,哥哥天下第一嘛。” “去去去。” 路明非又想起了那把折扇,脸就一黑。 “话说,你个小孩忙什么?” “嗯,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事啦。” 贵公子做派的路鸣泽双手拢在袖中,他与路明非说话时会不经意的笑起来,眼也眯着,浓且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好看的像是抖落下了星光。 “找到了些奇怪的家伙。” “还有就是要给哥哥准备游戏的设备这些啦。” PS:加更放在下午六点。 077 小魔鬼 (推荐票加更) “游戏?” 路民非迅速抓住了关键词。 “都几天了,你那个什么游戏还没准备好么?” “才刚开始哦。” 小魔鬼压了压手。 “安啦安啦。” “哥哥多点耐心嘛,相信我,奖品绝对让你满意。” “这样啊。” 路明非摸着下吧,冷不丁伸手要去捏小魔鬼的脸。 “卑鄙,竟然偷袭!” 尽管这样说,但小魔鬼还是轻松的躲了过去。 “切,果然,在你的领域里还是被影响了啊。” “哼哼。” 没能抓到人质也无所谓,路明非还是有他的办法。 拿起青铜面具,就听他恶狠狠的恐吓。 “老实交代,你说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还有奖品,不要想着给我打哑谜。” “哥哥我啊,最讨厌你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路鸣泽举起手,小脸是温和无害的笑。 “冷静点!冷静点!” “那个,真不是我故意不说啊!” “哦。” 路明非挑挑眉。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魔鬼能说出什么花来。 “哥哥你也知道了吧。” “这世界呢,有龙类和混血种。” “他们除了远超人类想象的躯体外,还掌握了名为言灵和炼金的技术。” 路明非点点头,表示你继续。 “之前也给哥哥看了几个言灵的效果。” “但是呢,这个世界上的言灵不只这些。” “当然了,也有我所无法触及的权能。” “而权能言灵炼金这些,其本质,都是某种秘密的知识。” 说道此,路鸣泽语气渐沉。 “那么,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秘密么?” 这话小魔鬼也没打算要个答案,只听他自顾自往下说去。 “所谓的秘密,顾名思义,就是鲜为人知的信息。” “一旦宣之于口,秘密也就失去了其效力。” “而越是重要的秘密,越是拥有强大的效力。” “也就是,越能引来某些家伙。” 路明非微微皱眉。 “某些……家伙?” “正是。” 路鸣泽说。 “哥哥你听说过克苏鲁神话么?” “一个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科幻作家开创出的幻想流派,在该体系中,一切来自于神明的知识都带有力量,同时,它们也是致命的毒药。” “比如你无意间在图书馆中发现了一本羊皮卷,阅读后得到了神秘的知识,你为之深深吸引,于是叫上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开始了实践。”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们找到了间废弃小屋,用准备好的仪式材料布置仪轨,在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你们欣喜的感觉到了阴冷感,好似有人在温柔的抚摸你的脊背。” “于是睿智的你笃定这是神明的召唤,兴奋的与伙伴们一起手拉手念诵起拗口冗杂的祭文。” 小魔鬼停了停,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猜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路明非挠挠头。 “得到强大的力量?” “不。” 小魔鬼摇了摇手指。 “我前面说过了吧,强大的知识很有可能会致命。” “而这些孩子们的下场,大概率是被吵到了睡眠的神明的鼾声杀死。” “请注意。” 小魔鬼加重语气。 “不是一根手指。” “不是吹口气。” “只是鼾声。” “于神明而言,普通人嘞就算画下了仪轨完成了仪式与他们建立了连接。” “其程度换成人类的认知,也不过是睡觉时文字太吵下意识翻了个身的程度。” “只是本能,连主义识也没能唤醒。” “所以,” 路明非皱着眉。 “这就是你打哑谜的理由。” 小魔鬼点了点头。 “不得不如此啊。” “可,这里不是你的领域么?” 路明非问。 “在你的领域中,也没办法说么?” “换个人或许可以。” 路鸣泽无奈摊手。 “但问题就是,这是我的领域,哦不是权能。” 他无可奈何的看了眼路明非,像是在说“都被哥哥给带跑偏了”。 摇摇头。 “这么说吧。” 路鸣泽解释。 “还是拿克苏鲁神话举例好了。” “假如有两个相同位格的神灵,你说他们是会睁大眼睛去看蚂蚁一样的人类在那大呼小叫的呼唤自己呢?” “还是会关心另外一位神明最近锻造刀剑的举动?” “他会警惕的认为这是两者开战的契机么?” “问题就在这了。” 路鸣泽说。 “很可惜,我并非无敌。” “而某些家伙虽然没能找到我。” “但他们明确的知道有我的存在。” “所以,不是我不想说,故意打哑谜。” “只能如此。” 路明非消化了一番从小魔鬼处得到的信息。 他点点头。 “大概明白了。”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试图要杀死小魔鬼的家伙。 本来以为九州世界兵荒马乱的,回来这里,嗯就叫龙族世界好了。 回来龙族世界他这一身武道也没了用场。 如今看来,似乎大有可为。 “放心放心。” 路明非眉飞色舞的揽过路鸣泽的肩膀。 “咱哥俩谁跟谁啊,那些家伙都在哪,你直接说,看我一个一个上门去把他们捏爆咯。” “嘿嘿,谢谢哥哥。” “好说好说。”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路鸣泽的声音轻轻的。 他那双不知何时点燃的黄金瞳中,正流淌着制热滚烫的怒火。 “我不是准备了场游戏么?” 他又把声音放的极低极低。 “就让我看看吧” “哥哥你的武道,能做到何种程度。” 果然路鸣泽没有骗人,在他专程过来告别后已是过了三天,这家伙一次也没出现。 别说,路明非还挺不习惯的。 打他刚从九州回来龙族世界算起,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这小孩了。 几乎每天都出来在他眼前晃一圈。 还搓了顿烧烤。 虽然最开始有了些小冲突,后来也解释开了。 而且归根结底那也是路明非自己的错,他有过反思,在天台那次莽撞的就用了无望天驱逐小魔鬼,大概也是穿越后遗症之类的原因吧。 那阵子脑子都不正常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路明非自己知道,他的心情其实很糟糕,有着一种想随便找点什么打一架的冲动。 这般冲动也是后来反思时发现的,当时他只是彷徨,也就没用青铜面具镇压精神。 也是多亏了小魔鬼的出现,确实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若不然,没准就不仅仅是上门踢馆那么简单了。 天知道脑子不清醒的自己能做出点什么,路明非想想都后怕。 078 都市传说的诞生 竹剑高高飞起,路明非上前扶起圆圆。 “没事吧。” 圆圆摇摇头。 “老师好厉害。” 路明非苦笑,心想你一个剑心空明夸我,还真受不起。 他尽管也会一些剑法,但就圆圆这学习的速度,怕是没多久便能学了个干净。 这几日他已陆续传下了混元桩,都是些心性符合了他要求的人,剩下还有一些尚需磨砺,路明非也不急,习武这件事没点耐性还真不行,要不然那数年如一日风霜雨雪也不停的站桩哪个受得了,就算心性不足的人路明非传下了混元桩怕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头来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来在这几日中他倒是发现了几个习武的好苗子,尤其是个叫陈平安的教练,虽说资质平平,但心性实在难得,路明非交代下的功课也是他完成的最为刻苦。 九州武道心性资质悟性三者齐重,所谓的天才不是说你资质出众习一天武顶他人三日甚至半月苦工就行了,这只是一方面,假如这天才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注定天下无敌就放松了功课,到头来的成就怕是还不如那个不说不予只是埋头站桩的木讷少年。 以路明非的眼力,一个人站桩有没有偷懒,有没有胡思乱想,回家后课业有没有完成,只要看两眼他们的精气神便心中有数。 说道言灵和炼金他确实不及小魔鬼,但是在九州武道这方面路明非却有充分的自信。 至于圆圆的功法,路明非已在着手解决,但创法创法又岂是儿戏,哪怕只是熔炼三家所长于一炉,若非他是阎罗,你去九州随便拉个外罡来也没一人能有把握,别说十成十,怕是半程也无。 也是因了他是阎罗,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境界,诸般武学信手拈来,方有如此底气。 平日里其他学员站桩的站桩,磨性子的磨性子,总不能就圆圆一个在那抱着电脑看死神,路明非就找她对练,尽管还没开始站桩,但剑心空明者对剑招的天赋可谓与生俱来。 路明非传了她些普通剑招,无需劲力也能驱使开来,甚至有些干脆就是非人手段,只是路明非取了形和招式,威力比起原版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与未炼体的普通人可实在称得上一句高庙。 至少比扶桑的剑道强就是了。 “这几天有人给我打跨国电话么?” 路明非喝了口矿泉水。 “给您的电话?” 王教练想了想。 “没有。” 他解释了句。 “我们剑道班一般没有跨国电话,一旦谁打了肯定有记录。” “嗯。” 路明非点点头。 “接到了根我说一声,你有我号码吧。” “是。” 见王教练应下,路明非就提起包,握着矿泉水的手摆了摆。 “那我就先走了。” “你们回去的功课别落下。” “是,老师!” 学员们回答。 说来这位王教练的心性也不错,实在难得,一大把年纪还能静下心来习武,假如他能年轻个二十年,想必能与陈平安一争高低。 可惜了。 错过了时间,就得用加倍的汗水去弥补。 但最悲哀的是,哪怕你付出了成倍成倍的努力,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不要命的去跑也到不了那个目标,实非人力可为。 比如高考。 比如初恋。 538路公交到站,路明非随着人流上车,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又开始摇摇晃晃的向前。 他又想起了老唐。 几日来他一直没上线。 是忙工作么? 说来路明非只知老唐星际打的好,现实中做什么工作也没个头绪。 对了,似乎那张头像也是他本人的脸,看起来就喜庆,路明非以前还暗暗的想如果老唐回国投身相声或者小品的行当,想必能厮杀出属于他的一片天来吧。 就老唐那张脸往台上一战,嘿,春晚有救了呀。 想着想着他就字个乐起来。 三天前小魔鬼说要去找一些奇怪的家伙,还有准备游戏的设备。 奇怪的家伙,是指小魔鬼在警惕的人么? 不对。 路明非的预感告诉他并非如此。 龙族世界里存在着试图杀死小魔鬼的人这点不假,但小魔鬼显然知道这人是谁,但那一日他说起“奇怪的家伙”时神态不对,路明非能看得出,好似万事万物都在掌中的小魔鬼在那一瞬竟也罕见的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至于游戏,听了小魔鬼的一番话路明非方才明白,并非是他故意不说,只是有暗中的敌人窥伺着,实在说不得。 路明非握了握拳。 就不知,此人能接他几招。 虽说他只是初步炼体,但也不知因何缘由,站开天桩的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他反倒是得主动慢下来,武道一途欲速则不达,太快并非好事,别的不提,若是养神法没跟上可真是后患无穷。 于此他可说是吃了大苦头,在九州时迫不得已走上阎罗的路子,根源也在了此。 但至今想来路明非也不会后悔。 正如师傅所说,人生在世,总有些事不得不做,也非做不可,哪怕舍了这条性命又是如何。要知道,龙蛇秘传这一脉,可没有如无望天这般的凶险领域。 “路师兄,我没法给师傅报仇了。” “无妨。” “我来。” 到了站,几个本不该在此下车的乘客也纷纷起身,忙不迭出了门。 直到双脚站在了地上,真真切切的实在感才勉强令他们感到了心安。 他们奇怪的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眼中见了与自己相同的迷茫。 “怎么了?” “刚才那车,奇怪吧……” “你也发现了!” 这几人沉默的闭口不谈。 只是旁边一位绿背心大汉骂骂咧咧。 “那司机脑子有病吧,空调开这么低,冷死了;冷死了!” 说着说着他就搓手臂,只是没多久动作也就停了,刚才一起下车的乘客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看……看什么!” 这男人嚷嚷起来。 “兄弟,” 一乘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 只是他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怪异。 “刚才那公交,可没开空调。” 079 活着 五月份的天,司机却牙齿打颤,脸色冻得发青。 他僵硬的握着方向盘,干笑两声。 “有……有点冷哈。” 没人回答。 当然也不会有人回答。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偌大的车厢大白天的竟空空如也,可见鬼,现在六点啊,正是晚高峰,往常这时候上班族走读的学生都快把公交给挤爆了,偶尔他还得吼两嗓子让人给老人家让个座。 今天倒好,真省力了嘿! 这么想着,司机觉得自己可真是幽默啊,于是他扯动嘴角开心的笑了,呵呵呵,比哭还难看。 又瞥了眼后视镜,只是一瞬间,他便如不小心喝了滚烫的热水那般缩回目光。 说是空空如也,其实也不准确。 倒数第三排的靠窗位子,正坐着个少年。 但是司机真不敢确定啊,天知道这位到底是不是人。 少年是很好看的少年没有错,但那脸色也太冰了,像是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让人心头发毛,不自觉的想起记忆深处的恐怖往事,比如电影里看的一百只眼睛的蜘蛛或者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之类的。 而且司机还清楚的记得,正是在这位少年上车后,乘客们在下一站一窝蜂似的逃了去。 实不相瞒,他也想逃。 要不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父母双亲,他这抛下公交车在大马路上自己走了回头单位里追究起来工作可能不保,司机还真想大喊一句。 “慢走,等等我!” 路明非回过神。 是青铜面具将他唤了回来。 叹了口气。 路明非按住躁动的青铜面具,默默道了句。 “阎罗,都杀了。” “放心,都杀了,都杀了。” “无一超生。” “一个也没有。” 得了他的安抚,面具方才复归了平静,与平日里那般似的宛若一个死物。 是的,宛若。 直到此时,路明非方才发现车厢内的异状。 “人呢?” 他奇怪的说。 “今天人这么少?” 恰巧,红灯亮了,一辆365就停在旁边,路明非隔着两层玻璃窗看过去,便和满满当当一车厢沙丁鱼似的乘客们对上了眼。 请想象一下这壮观的画面吧,两辆平行的车,左边少说二十双眼,右边路明非一个,他们隔着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望着彼此,忽然就理解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妈妈,那个人他包了公交车吗?” 一个小男孩好奇的指着路明非。 路明非也很迷茫啊。 是啊,我包了公交车吗? 很快,路明非发现了异常。 旁边那辆公交里有个绿背心的汉子,一脸铁青的盯着自己。 当路明非投去好奇的目光时。 绿背心缓缓的笑了。 那是何等难看的笑啊,硬生生的挤出来,就像一个流落荒野的都市白领扒开草丛就和一头打盹的老虎对上了眼神。 这时候除了期待老虎先生看在你笑的这么阳光的份上饶你一命,真是别无他法。 终于,绿灯亮了。 绿背心一抹额头,满手的冷汗。 活……活下来了。 他想。 慢慢的路明非也琢磨过来。 想必是他不经意间泄了些阎罗的力量,影响了同车的乘客。 养神法进度还是慢了。 路明非想。 话说回来,他这一闹,尽管无意,但这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也不等老井巷了,下一站便下了车。 临下车时他还不忘给司机师傅道歉。 “真对不住啊师傅,给您工作添麻烦了。” 路明非态度诚恳,抱了抱拳。 这位主还真有礼貌哈。 司机颤抖的想。 “不打紧,不打紧。” “您大白天的出来溜达也不容易。” “还好。” 路明非觉得这师傅还真好说话,就多聊了聊。 “前阵子总是晚上活动,对身体不好,这几天不是改作息么,要早睡早起啊。” “是是是。” 司机师傅一边擦汗一边笑。 “早睡早起,您都早睡早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熬夜,肯定得早睡早起啊。”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那走了啊师傅。” “慢走慢走!” 司机虚脱似的瘫倒在了驾驶座上。 真热情啊。 路明非心想。 下次再坐这位的车一定得好好聊聊。 他看了公交路线图,到老井巷也就三站地,索性就不等车了,跑回去得了。 三站地也就一公里左右,用不了多久,到了老井巷天刚刚黑,大爷正搬了小桌在楼下吃饭,路明非打了招呼,站树下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了,捏了两下,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别扔别扔!” 大爷叫住了他。 “这瓶子你不要吧。” “昂。” “你不要我可就拿咯。” 大爷喜滋滋的接过矿泉水瓶。 路明非来了兴趣。 “我说大爷,您这都两幢楼了,还在意这点小钱啊。” “说什么胡话!” 大爷没好气的瞪了路明非一眼。 “那,那,还有那!” 他用筷子点着。 “还有新时代公寓那边两幢别墅。。” “你大爷我就两幢楼么!” “那不止!”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可以啊。” “嘿嘿。” 路明非就更好奇了。 “大爷您说您都这身价了,咋就盯着个小小瓶子不放呢。” “年轻人呐!” 大爷吧唧吧唧吃了筷子咸菜,扒了小半碗饭,笑着教育路明非。 “别拿一块两块的不当钱。” “你们是碰上好时候了。” “想我太爷爷那会大半辈子都在田里刨食吃,一年到头半点荤腥也见不着,穷的油灯都不敢点,,哪像你们哦,吃得饱穿得暖,还每天爱来爱去的。” “有道理哈。” 路明非笑起来。 “行了,我得上去了。” “不吃两口啊。” 路明非看了看桌上的咸菜咸鱼和螃蟹酱。 都是重盐重口的小菜,看脉象没准还是大爷自家腌的,咸菜鱼竿这些倒好说,蟹酱这玩意别地方可吃不着,算得上特色了。 别说,路明非去了趟九州回来,还怪想的。 “那行,大爷您饭够不够啦。” 大爷就开怀的笑。 看样子是真高兴,不是客气。 “我早早给你留了饭呢,你以为我今天干嘛坐门口吃,还不是堵你小子!” “嘿嘿。” 路明非随手把包放在地上,手脚麻利的进屋搬了张木板凳出来,往小木桌旁一放。 “来来来,尝尝大爷我这蟹酱,看看!可都是膏啊,多好。”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哈。” “敞开肚皮吃,你大爷我能把你饿着怎么着啊。” “行,谢啦。” “嘿小伙子有礼貌!” “就是啊,以后你小子喝了饮料啊娃哈哈什么的,瓶子别扔,给大爷我留着,大爷也不要你送过来,我自己上门拿。” “那不行。” “三楼呢,爬上爬下膝盖不好。” “我呢给你带就行,您等着。” “那感情好。” 080 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人 回了家,路明非想着心事,倒非修行,少年宫给学员和教练们都备了矿泉水,以往这瓶子不知怎么处理,他也没在意,现在既然大爷要,明天去了少年宫帮着问问就是。 上楼这段路碰到两户人家,一对年轻情侣一位老奶奶,这带房租便宜,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手头也拮据,自然很多人选择了老井巷。 路明非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或许是老人家的缘故,也或许是老井巷特有的氛围,这里的住户们大多带着笑,脸上少见大城市人的肃然和麻木,走起路来也慢慢悠悠像是散布。 进了屋,路明非放下包后便去查看这几日书法习作阴干的如何,宣纸倒是原来的廉价宣纸,没给裱起来,主要也不是太好的作品,止步于习作的程度,路明非也就失了专门买材料裱糊的性质。 路明非一一查看,阴干的已是差不多。 说来只是几日的光景,这间出租屋里已弥漫起了淡淡的墨香,令得路明非身上也带了些,他自己却是未觉,倒是今日在与圆圆对练中被这妮子给发现了。 墨香啊,这么一说路明非还真是意外,想他在九州跟着圣手习画那会,哪怕天天泡在墨水缸里,一天到晚写废的稿子多的可拿来堆雪人,身上也没墨香,有的只是一匙糖的八月桂花也盖不住的刺鼻血腥。 呵,阎罗。 清出片场地,路明非打了套长拳定定神,便要开始今日的功课。 “要站桩了么?” 是诺玛。 “嗯。” “你今日站桩比前几日要早些。” “早睡早起嘛。” 路明非笑着。 “明天还有事呢。” 这几日他与诺玛也熟了些,手头就一部智能机,虽说性能强大甚至堪比电脑,但屏幕也太小了,也没适配的游戏,除了让诺玛放放电影和歌曲外,也就剩下聊天的作用了。 虽然这个诺玛没有那日所见的白裙女孩般给人以真实的生命感,但偶尔聊聊天也是好的,至少是过了图灵测试的程度,怎么也是个人工智能。 站完桩已是繁星满天,抬眼便见了一阁楼的向日葵灿烂的开,屋主人还是没回,几日住下来路明非也有了印象,这户人家不是天亮不回家,回了家一个白天也不出门,等路明非从少年宫回来他便又是走了。 像是和正常人处在完全平行的两个世界,他在人们酣睡时出门,又于人们出门时蛰居,有好几次路明非都想直接去问大爷住那的人是谁,话没出口还是算了。 虽说那幢楼也是大爷的,住户是谁他肯定知道,但平白无故问别人身份也实在不好。 更何况,问了又怎样呢? “阎罗。” 诺玛说。 “需要我帮你调取对面阁楼住户的身份信息么?” “这也行?” “嗯,用时约三秒,请稍等。” “算了算了算了。” 路明非连连摇手。 “你不是很好奇么?” 诺玛问。 “人工智能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啊?” 路明非先是惊叹了句,而后才笑着回。 “是啊,很好奇。” “住在那样狭窄的阁楼里,还种满了向日葵。” “再贫穷也要种花,真不知道做出这种事的会是什么人。” “是女孩还是男孩?” “他除了种花还做了什么,有养猫么?比如一只安安静静的趴在主人毛绒拖鞋上睡觉的嘿猫,在主人画画或者写诗时就静静的陪。” “这人又以什么维持生计呢?” 路明非趴在了窗台上,初夏的晚风吹拂,他望着对面阁楼,浅浅的笑起。 “寻常的工作么,不应该,总觉得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领或者餐厅的服务员,无论哪个都与阁楼住户的形象差距太远。” “你懂么,那种远,就是以阁楼住户的形象,应该去流浪去颠沛去死在赶赴远方的路上,怎么会落到真实的生活岗位呢?” 到此,路明非窘迫的笑了。 “但我又知道。” “不可能的。” “死在赶赴远方路上这种人啊,只可能存在于小说里。” “谁都是要活下去的。” “也许对面阁楼的人正在工地搬水泥桶。” “也许在苍蝇小饭馆里打杂。” “所以了,我虽然好奇,但我却不想知道。” 路明非说。 “因为住在对面阁楼的人,已经活在我脑海里了。” “这人的形象是如此立体且丰满。” “为什么还需要用残酷的现实来打破。” “想象?” 诺玛说。 “是啊,想象。” 路明非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这世界唯二能对抗时间以永恒的,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想象。” “”只要我还记得她,记得他们,那么谁都没有死。: “奇怪的理论。” 诺玛说。 “无法理解。” “哈哈哈。” “当然啊。” 路明非豪爽的笑了。 “这可是只有人类才掌握的权能。” “权能么?” 诺玛喃喃。 “想象。” “不说了,准备睡觉。” 路明非往卫生间走。 “诺玛,晚上看哈尔的移动城堡吧。” “收到。” “不了,还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好了。” “收到。” 正挤牙膏的路明非愉悦的哼唱。 伴着手机传出的空灵歌声。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年在大片大片的花田里戴着耳麦调试电台,以补货来自远方的讯息。 人工智能就是好啊。 路明非想。 如果换成人类女孩子的话,我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估计枕头已经砸过来了。 往日里路明非在晚上站桩后还会写一幅字以凝神定气。 今天却是罢了,他早早便上了床。 “晚安,诺玛。” “晚安,阎罗。” 又响起女孩空灵的哼唱。 开着窗,星月的光撒在地上,风也温柔。 路明非倒不怕小偷什么的,有本事你来啊,我阎罗保证不打死人。 若真有哪个不怕死的小偷翻了窗,嘿,警察叔叔您看仔细了,咱可是正当防卫,虽然下手略略重了点吧,但我可是受害者呀! 清晨五点半,天还蒙蒙亮,老井巷还浮着淡淡的雾,老房子的磨砂玻璃透出昏黄的光来,那是拉绳点亮的灯,城市里已很是少见,高楼大厦里的灯多好看啊,白色的又干净又亮堂,不像老地方梨形的白炽灯,昏黄的像是傍晚摇摇欲坠的夕阳。 路明非便在这般十分出了门。 081 摆摊 踩着深色潮湿的青石板路行去,昨夜有场小雨,这座城总是如此,总在你不经意间落雨,又在你不经意间花开,燕子去了又来,你方明了,哦,春去了,已是夏至。 用古时的话说,该叫梅子青时节了。 路明非正向那些年月赴京赶考的书生,背着老母借一碗碗月光亲手编的竹篓书箱,还有几卷书已满到冒出了头,一步一步踩着启明星的光走在青瓦白墙的路上。 只是路明非背的并非竹篓,是他自少年宫顺的布袋,而冒出了头的也并非书卷,只是小心打理的画稿。 忽出的气晕开白色的雾来,路明非见穿着校服的女孩蹲在木头门槛旁喝着稀饭,眼睛盯着小板凳上摊开的书一眨不眨,是文言文,他听到熟悉的“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的句子,于是勾起了回忆。 是丞相的文章啊。 路明非想。 凌晨清寒,女孩蹲着缩成一团,用肥大的校服裹住了自己,借此勉强取暖。 这学生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稀饭,偶尔把输合上念念有词,通顺了就喜的笑逐颜开。路明非把脚步放的轻些再轻些,路过女孩身旁时比了个“加油”的口型,笑着悄然远去。 总有些人早早就品尝了生活的苦。 于是竭尽全力的发足狂奔。 这是多好的时代啊。 路明非想。 孩子们不用饿着肚子抄起破扁担上沙场。 他们有饭吃,有书读,再如何也不会被卖到窑子里日夜毒打逼着卖身。 大概,这就是小皇帝与他说的理想了吧。 做梦一样的生活。 到包子摊时,生意正好,围了好些客人,豆豆站在她御用的小板凳上,跟厉害的交警叔叔那样指挥着大家,软乎乎的声音叫嚷着“好好排队呀”“不能打架呀”都要乖乖的呀。 倒是有一半多的顾客都在看着小豆豆笑,还有人找这小女孩搭话,豆豆就紧绷着小脸说“忙着呢忙着呢,不要打扰豆豆工作啦”。 路明非也是忍俊不禁。 人家正忙着,他没打招呼,站人群后面排起队来,路明非也不闲着,趁这空档就用手指在空气中比比划划。 他这是写字呢,养神法重在养神,至于具体形式因人而异,路明非取了书法的路子,但也不是说非得有笔墨纸砚才叫书法。 古人穷困买不起笔墨纸砚,有的用木棍在地上写,有的则在芭蕉的叶上写,如此成的名家不知凡几,写字本就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说穿了和多好的纸多好的笔没多大关系,根本还是你这写字的人。 “你来了呀!” 路明非恍然醒转,见豆豆正抱着小拳拳对自己笑,那边豆豆妈已手脚麻利的装起了包子。 每日都来,且每次都是三屉多的包子,路明非早已成了熟客。 “来来来,给你好东西!” 豆豆拉他衣角。 “是什么呀?” 路明非很捧场的接话。 豆豆抿着嘴,但脸上的肉肉还是笑开了,那小眼神像是会说话,在那嚷嚷着“豆豆好开心呀”“好开心呀好开心呀”。 小丫头跑到三轮车后面拿了什么,很快的,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她神秘兮兮的把小手背在身后,却对路明非说。 “你把眼睛闭起来嘛。” “好好好。” 路明非也依了她。 “铛铛铛!” 路明非就睁开眼。 豆豆喜滋滋的举着一只玻璃瓶,上面还贴着糖果的标签。 重点是瓶子里,那是褐色的土壤,以及好一些钻来钻去的…… “这是……蚯蚓?” 路明非说。 “嗯呐!” 小丫头可骄傲坏了。 “豆豆的礼物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还不等路明非回答,装完包子的豆豆妈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也顾不上招呼客人了,连忙过来给路明非道歉。 自路明非来买了包子后他们家生意就一直红火,豆豆妈本来还在奇怪,也是昨天早上来了个男人,带着一大帮的人过来说。 “就这里,福娃包子!” 然后眉飞色舞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自从吃了这家包子,只是买了两天彩票,他已经中了五百块。 男人这么一宣传,包子的生意不就好了么,豆豆妈本来还想好好感谢一下他,没想到这男人手一摆说跟我没多大关系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他再一描述,是了,路明非。 早早的收摊回了家,豆豆妈还在思考着该给路明非送点什么,人家帮了忙,没点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大概是念叨时被小豆豆听了去,这丫头还记在了心上,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要不这样,以后你来我家吃包子,都免费。” 豆豆妈犹犹豫豫的说。 “别了别了。” 路明非摆手。 “这个就挺好。” 他拿过豆豆的玻璃瓶。 还问小豆豆呢。 “你自己挖的么?” “嗯呐!” 她叉着腰。 “豆豆挖蚯蚓可厉害啦。” “真棒。” 路明非提起装好的包子,留下钱走了。 豆豆妈还想把钱还回来,但她哪里追得上路明非啊,而且还有那么大一个包子摊在呢,扔了不管算怎么回事。 远远的还能听到豆豆骄傲的笑声。 “我就说他肯定喜欢吧!” 就听豆豆妈恶狠狠的说。 “等着,看我回去不打你屁股。” 豆豆小嘴都张圆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啊。 “为什么豆豆送了礼物还要打豆豆呀!”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路明非笑的差点没给包子噎死。 紫阳街,一个个小摊早早占了位置,好点的地段已是没了,路明非走了趟来回,便挑了个角落的空地展开防雨布,再一一陈列上他几日来的书法习作。 他手脚也麻利,十分钟不到的光景便是做完了这一切。 最后在小摊旁立块牌子。 “卖字,不收钱。” 拍拍手上的灰,路明非展开小马扎往摊子后一坐,抬头看了看大好的日头,周遭的叫卖逐渐热闹,他轻轻的把眼眯上。 渐渐人来人往,来这片淘宝贝的人也多了,有人在摊前停步,翻了翻字帖,啧啧几声,又看了眼摊位后的路明非。 “小老板,您这字怎么卖啊。” 正用手指代笔勾勾画画的路明非抬起头来,看了来人一眼,笑了笑,便往那块木牌一指。 “不收钱?” 这人疑惑的念出声来。 “不收钱你收什么?” “白送啊。” 路明非啧了声。 “想得美。” “不收钱呢,就是除了钱什么都行,看你有什么,看我愿不愿,同意了呢就交易,不行就算。” 这人嗤笑一声,扔下句神经病就走了。 082 高马尾 路明非摆摊倒不是缺钱花,或者闲得发慌。 看起来虽然儿戏,但这的的确确正是九州上乘的养神法,又叫红尘炼心。 具体的路子很多,或者化为卖货郎,或者算命师,或者干脆如路明非这般寻一个不起眼处摆摊卖点什么玩意,重点在于舍弃你武者的矜持与自傲不要,落到那滚滚红尘中与寻常百姓厮混,体会众生的酸甜苦辣,以此为资粮助你心性长进。 也曾有四五岁的稚童在街上与一邋遢乞丐闲聊扯淡一个下午,而后过了十年,当这稚童都忘了多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时一个白衣飘飘的俊朗男人登门,见了刚从田里回来的自己就哈哈大笑,道一句多谢小友那年望客来门口的三科黄豆,当日不够尽兴,不如与我回转山门再行论过。 你至此才知,十年前的邋遢乞丐,原来竟是红尘炼心的武林前辈。 当时还只非人,如今红尘炼心已过,那乞丐已入了外罡。 九州类似的话本故事不知凡几,根源便是在了这红尘炼心的法门,但武者真个有魄力用此法养神的实在少数。 一来选择红尘炼心的武者大多有志外罡,本就是高高在上的武林名宿或一门长老,,你要他舍弃面皮不要去做人间最低贱的活,说来轻巧,真有这般魄力的又能有几个。 二来便是与正统养神法比,诸如书画茶道音律围棋等等,红尘炼心虽说速度快了些,但你借众生喜怒哀乐磨砺己心,若武道意志本就薄弱,怕是不等心性突飞猛进,你却已早早失了本我,到头来真成了个在红尘中厮混的樵夫货郎,成日了为碎银三两奔波忙碌,也就别想什么外罡武圣了。 路明非自然不怕迷失,他武道意志贯彻如一,不入武圣誓不罢休,又哪里会真的就成了个摆摊小贩以此终老。 再者说,就算是摆摊小贩,在路明非看来也不是多丢脸的活,这一日日的能见多少人,左右的同行说话又极为有趣,来钱又不偷又不抢干干净净。 上不负天地,下无愧良心,又低贱在哪里? 这几日当他意识到心性修为已跟不上武道的问题后,路明非便着手准备起了红尘炼心的法子,其实也简单的很,摆摊的地方有现成的紫阳街,卖的玩意也好办,他这些日子的书法习作扔掉可惜,借着红尘炼心也恰好给处理了。 往上数个五六百年还有个叫唐伯虎的家伙卖字卖画来换了酒钱,他路明非也不要钱买酒,随便客观讲个故事,说段往事,或是露一手绝活,匀一件珍藏,只要他路明非觉得合适,客观看中哪幅字拿走便是。 不为钱财路明非倒是洒脱,紫阳街摆摊的大多是老物件,或者白瓷做的娃娃玻璃做的串串,还有海了去的上刻百家姓与十二生肖的小珠,驻足的大多是年轻女孩,三三两两凑一块挑拣,拼出了个名字便喜滋滋的买下,应是送给喜欢的男孩,嘿嘿,想着心上人的眼可瞒不住人呐。 路明非也不练字,就坐在马扎上左右观瞧,笑吟吟的真是有趣,就那边两个人因了一本线装书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说明朝的可不得了,一个说你就吹吧五十年顶破了天。 说来紫阳街卖字的也实在少见,这年头人不适用钢笔就是圆珠笔,再不济还有那削一削就能使的铅笔,谁还有功夫摆弄老古董似的文房四宝,一个累,一个麻烦。 路明非琢磨也有道理,时代在进步嘛,放几千年前祖先还是在石头上刻字呢,后来改竹简了,学富五车说的就是这,仔细算算,没准五辆车都装不下的竹简上的信息量还比不上今天一本新华字典。 所以我是不是也该练练钢笔字了? 路明非想。 “老板,你这字怎么个卖法啊?” 有个猫咪似的软糯声音如是说。 又来了个问价的。 “这位姑娘,你看这,写着呢。” 路明非往木牌那一指。 谁料蹲在摊前的高马尾抬起头,也不看木牌,倒是蹙起秀气的眉来,布满的说。 “姑娘?老板你说清楚,哪个是姑娘嘛!” 路明非一愣。 这人穿了身黑色风衣,好几处都有灰尘,背着个巨大的吉他和,衬得蹲在那的身材娇小有如猫咪扛着大纸箱招摇过市,长发随意的扎旗个高马尾,露出雪一般白皙的脖颈来,在五月上午的日头下闪着莹莹的光。 换谁来,可不都得喊一声姑娘。 却见了这人柔和且精致的五官摆出了不悦的神情,又让人疑惑了。 毕竟,姑娘哪来的喉结。 “看仔细了!” 这人昂起下吧,顺喉咙往锁骨的线条像极了打小苦练基本功的芭蕾舞少女,都说学舞的女孩身材好气质家,今天倒是奇了,这芭蕾舞也招男的么? “啧,这位兄台!” 路明非一抱拳。 “想必定是天鹅湖的一把好手吧。” “天鹅湖?” 高马尾的女哦不男孩一蹙眉,抓了抓脸,掐起的肉肉软的像是牛奶果冻。 “这是什么?” 也不纠结,大概是提起了伤心事,他叹口气。 “哎,老板,你能理解每次上厕所都被男同胞们用一种惊恐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的复杂心情么?” 路明非给他出主意。 “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既然进男厕所会给人造成困扰。” “为什么不去隔壁呢?” 高马尾恍然大悟。 “有道理!” “别别别!” 路明非连连摆手。 “我开玩笑的可别当真啊,回头被打出来可别找我。” “当然当然。” 高马尾豪气干云,真有几分戏台上穆桂英巾帼英雄的范儿。 不对,是男的,男的。 “我就说是阎罗教的。” “哦,阎罗。” 路明非笑容和蔼像是老井巷墙角晒太阳的大爷。 “兄台怎么忽然提起这人了啊。” “嗯,落款不是写着么?” 高马尾一指字帖。 “也是,也是。” 路明非点点头。 “瓦罐难离井口碎,将军难免阵上亡。” 他细细的念了纸上的字。 明明是软糯温润的嗓音,怎的念起这沙场的句子竟也显出铿锵冰凉的激昂气概。 一瞬间,路明非好似在这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真好。” 高马尾说。 “这字可真好。” 他又用剩下日头下池塘泛起粼粼波光那样的眼来看路明非。 说出的话酥的像是小小的猫在挠。 “我想要。” “老板,怎么卖嘛。” PS:下一章要晚点,十一点半前。 推荐票满两千七,明日三更。 083 喀秋莎 “除了钱,什么都行。” 路明非说。 “看你有什么,看我要不要。” “巧了。” 高马尾就眯着眼笑。 他这笑可真是好看。 路明非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句子,用来形容人的,是说“这人笑容干净,眼里有光”。 那时他就想啊,拜托你以为这是哪里,小说还是动漫,又没有外星人给发变身器谁能眼睛发光,请尊重科学啊兄弟。 但是今日见了这人,路明非无端端的便想起了这句话来。 “笑容干净,眼里有光” 原来不用变身器或者数码暴龙机,普通人也能眼里有光啊。 像美滋滋的吃了条小鱼又睡了个午觉的猫,一睁眼就见阳光透过纱窗洒下点点的斑,这猫就睁大了眼趴着去看,时不时用爪子捞啊捞,就这时小猫玻璃珠似的眼神,和高马尾的一模一样。 “我刚好没钱” 高马尾跟猫一样骄傲的说。 等等,没钱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 “先别卖啊,老板我找找。”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的翻起了兜。 这身风衣似乎有特殊的设计,正面四个口袋,内里却是更多,路明非就见他掏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 像什么火车的票根,不知道哪种酒的瓶盖,海星一样的石子,一片脱了水的干瘪树叶,一小袋透明包装的尘土。 路明非觉得可真有趣,这些东西放绝大部分人眼里都只能算是垃圾,或许落路边看一眼都不曾,但反观高马尾小心翼翼的态度,好似这些旁人眼中的破烂于他却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用这些换么?” 路明非问。 “不行,这个不能给。” “这个也不可以。” 他嘟嘟囔囔的,烦躁的用那双戴着手套的手去抓头发。 路明非注意到,五月份的天,这人却把自己遮的严实,除了脸和脖子外,就连一双手也包裹在覆盖了半截小臂的棕色皮手套里,真是个怪人。 明明只是些扔路边也没人会捡的破烂吧,怎么如此难以抉择。 路明非想。 很快他也反应过来。 他自己不也是那么大的王府不住偏偏喜欢茅草屋。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呀。 路明非对自己说。 高马尾一个一个拿起,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皱着小脸摇摇头,又一个一个的桩回了口袋。 他这身衣服也有趣,那么一大堆的杂物,没一会全装了下,也不显臃肿,如果有人想去流浪或者履行,穿这一件多省事啊,箱子也不用带了。 最后拿出来多少,他又给装回了多少,一件没落。 “这是,给我炫耀你的收藏么?” “嘿嘿。” 高马尾不好意思的笑。 下意识去摸后脑勺的手碰到了吉他盒。 “有了!” 他说。 “我给老板你唱首歌吧。” 也不等路明非答应,这人风风火火的摘下了盒打开,又是将吉他取出,放在膝上,盒子就随手扔在脚边。 “有什么想听的么?” 高马尾期待的来看路明非。 路明非把马扎给了他坐,听到一声欢天喜地的谢谢,还有“老板真是好人肯定长命百岁”这样的话。 “点歌啊。” 路明非思索着。 “就来首你拿手的吧。” “好嘞!” 高马尾扫了两下弦,侧耳倾听,又调了几调,便清了清嗓子,还没唱呢,已是如向日葵般笑开了。 “就喀秋莎了,祝老板心想事成,生意兴隆!” 这人唱歌前还懂得说吉祥话,有意思。 人流来往,见这边有个好看的姑娘挎着比他身子还大的吉他要唱歌,没急事的就放慢了脚步,准备听个稀奇。 紫阳街这卖唱的人也不少,但主要在晚上,白天多热啊,而且人也没晚上的多。 不一会,吉他的旋律,还有高马尾铿锵的歌声。 难以想象,那般软糯温煦的嗓子,唱起喀秋莎这类的歌来竟一点也不违和。 高马尾有股特殊的气质,他像是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神一样总是笑,就算皱眉也让人觉得可爱,与路明非的坦然不同,他像是完全不把这世界的苦难和挑战放在心上,没准来了苦难还会挎着吉他问一句。 “要听歌么?” 从这样的人口中唱出的歌谣,也自然带上了能感染人的力量。 “喀秋莎站在那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不知何时,有个穿迷彩背心的老爷子站定了,他那因上了年纪而瘦削的身子挺的笔直,静静的听高马尾的歌声,干瘪的双方唇抿的死死像是那个寒冷的冬天战友留在雪地上带不走的躯体,二狗子和雪地粘的那么紧啊,拔也拔不起,还记得班长那时候说。 “别拔了,再拔,脚脖子要断了。” 老爷子吸了吸鼻子。 “他在歌唱心爱的人而,他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高马尾微微的摇晃身体。 他唱歌时会将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似乎看到了什么人。 明明是笑着唱,却怎么听了让人想哭。 好几个驻足的年轻男人已在默默擦了眼泪。 跟他们一起的女孩不解的拉了拉衣袖,小声的问怎么了。 “你知道一场战争打没了一代人是什么概念么?” 这男人轻轻的解释。 “正规军打没了上预备役,预备役没了上童子军。” “红场阅兵,他们从那个男人面前走过,下去就上了战场。” “喀秋莎。” 这人又轻轻的念。 有人还在跟人科普这首歌的背景。 “在那场冰天雪地的战争里,缺少补给,缺少军备,敌人的装甲坦克就在前面,身后就是家园,退无可退。” “战士们就唱着喀秋莎,休息时唱,睡觉前唱,冲锋时唱。” “他们不能退啊。” “背后只剩下了心爱的姑娘。” “怎么能听退呢?” 一首歌唱完,这一片竟鸦雀无声,高马尾默默扫着弦,终于也不知谁第一个鼓掌,然后掌声如潮。 老大爷走过来,对高马尾行了个板正的军礼。 高马尾手忙脚乱的起身,跟着还礼。 “谢谢了啊。” 老大爷说。 “丫头。” 高马尾张了张嘴,又笑开了。 “不打紧,不打紧。” PS:喀秋莎真好听。 084 流浪 “哥哥,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双手举着小红花,就幼儿园里老师奖励乖乖吃饭乖乖睡午觉的那种,是能直接贴在额头上的款式,小朋友拿了能开心一整个晚上。 “你喜欢这些字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女孩摇摇头。 “我看不懂。” 她害羞的说。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我想送爸爸生日礼物。” 路明非往旁边看,一个白裙的女人正腼腆的笑。 “您女儿真可爱。”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乐乐,还不谢谢老板哥哥。” 女孩就奶声奶气的说了谢谢。 收下小红花,目送白裙女人牵着乐乐走远,女孩小小的手抱着一卷字帖,抬着头问爸爸会喜欢么,白裙女人就笑着说一定啊,爸爸会很开心的。 女孩又问:那会多开心呢? 白裙女人就说:像乐乐上次去游乐园一样开心哦。 女孩就歪着小脑袋想啊想,不一会又眉开眼笑,蹦蹦跳跳。 白裙女人叮嘱了句好好走路。 乐乐就哦了声,不再学童话里的小白兔那样蹦蹦跳跳,她现在是公主啦,要乖乖的听话。 路明非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孩。 豆豆。 同样是礼物,一个是字画,一个是蚯蚓。 路明非想象着大太阳的下午豆豆蹲在地里嘿咻嘿咻的用小木棒挖蚯蚓的模样。 那肉嘟嘟的小脸,肯定也是笑着的吧。 白裙女人手上挎着印着美羊羊的小小书包,这个点是幼儿园放学了,心疼孩子的家长会接他们回家里吃饭,毕竟幼儿园的伙食再好也没亲手做的放心。 路明非又是想起第一次与豆豆见面时这女孩说的话。 “我一整天都能看电视安安静静的,妈妈都夸豆豆呢。” 什么样的小孩会看一整天的电视呢? 路明非想。 他看了看日头,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 “别忘了晚上过来吃饭啊。” 高马尾,哦不应该叫韩野了,他正慢悠悠的晒着太阳,对路明非摆着手叮嘱。 买下一幅字后,这人在紫阳街逛了两圈,最后又回到了路明非的摊子,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什么他也是想来摆摊的,来迟了,找不到位置,不知道善良的老板能不能匀他点地方。 那会他合着掌低着头,语气格外诚恳,路明非也来了兴致,就捉弄他说匀点位置不是不行,你倒是表示表示啊。 然后高马尾就紧张的抓着衣领,一脸惊恐的去看路明非,几度开口又欲言又止,神情从惊诧到恍然又鄙夷再嫌弃还带上了些惊恐。 路明非一愣,下一秒脸就沉了,用一种“本大爷杀了你啊”的语气恶狠狠的说。 “你都在想什么啊混蛋!” “不不不!” 高马尾摇头。 “不敢想,我是男生啊老板。” 总之路明非还是分了半块地给他,本来也没想着靠卖字维持生计,生意多寡也不重要。 高马尾倒是爽快的很,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也没糊弄了事,在那哈哈大笑的和路明非说他的往事,也忘了几年前,是另外的一座城市,当时他还睡在公园的长椅,捡了些报纸盖再身上,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吧来了个流浪汉要把他给拖走。 “真危险啊。” 他感慨着。 “还好我身手不凡,直接给他来了一脚,嘿嘿。” 说着,高马尾摆好了吉他和,搬来几块红砖磊成个小板凳,凑过去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路明非想着他要开唱了吧,却不。 这人转过来面对路明非,多动症似的左摇右摆,束起的长发也跟着晃来晃去。 “”你好呀。 他笑着说。 “我叫韩野。” “相遇就是有缘,兄弟怎么称呼啊?” 路明非也笑了,他抱拳。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路鸣泽。” “哦哦,路兄弟路兄弟。” 韩野连连点头。 “好啦开玩笑的。 路明非嬉皮笑脸。 “我叫路明非啦,路鸣泽是我弟弟。” “路明非啊。” 韩野忘了望天,无所谓的笑。 “一样啦一样啦,都是路兄弟嘛。” “说得好。” 路明非笑。 “可惜了,手头没酒,认识新朋友该好好喝一杯才是。” “不打紧,晚上喝也一样的。” 韩野豪爽的拍着胸,让人不自觉的,等等,是男的啊。 路明非以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镇压心境,脸上是面不改色,妖孽岂敢乱我道心。 “阿嚏!” 韩野往无人处捂住口鼻打了喷嚏,好几声后奇怪的揉揉鼻子,嘟囔几句没睡好么。 “路兄弟我跟你说啊。” 奇怪也只一瞬,韩野又兴致勃勃的找路明非讲起他流浪的故事。 是了,流浪。 按韩野自己的话说,他都记不清自己去过哪些地方。 住的地方五花八门,像草丛长椅人家的后门还有工地木板搭成的夹角。 一边说还一边点评,要韩野这位行家来说,草丛虫子多,偶尔也有蛇,不太安全。 长椅的话一般不直接躺,都是钻椅子下面窝着,但还是风大,没找到报纸会很难熬。 人家的后门倒好些,不过一定要是那种后门有堵墙的样式,这样方便取暖。 但要说哪个最棒,还得是工地了,那边有许多待用或干脆废弃的三合板,你可以拿来搭个帐篷,不说多舒服吧,党风肯定够了。 万一运气好碰到个心善的保安,还能用工地废料点一堆篝火给你取暖,没准还能烤个地瓜玉米土豆,跟过年一样。 路明非听的津津有味,他偶尔也插两句,在九州时野外行军露宿荒野,路明非于此可谓是经验丰富,零星传两手野外生存的技巧,比如怎样驱蚊怎样走长途更轻松些,都是没有习武的寻常人也能用的法子,一旁的韩野听得双眼闪闪发亮,直呼路兄弟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你哥哥我谁啊!” 路明非洋洋得意。 “保送你知道吧,我还保送国外大学了呢,人家教授还得专门开飞机来接我哦。” “哇。” 韩野已经开始鼓掌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小魔鬼。 看样子小魔鬼是真的有事在忙啊。 不然以他的性格发现自己这边的情况,怕是早已跳出来了吧。 路明非想。 像是看到了路鸣泽小大人似的脸。 又不禁笑了出来。 085 韩野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两人光在那聊天了,韩野一个接一个的说他的故事,都是流浪路上的见闻。 这个比寻常女生更好看的男孩,去过了太多的地方,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一方面是多,一方面也实在漫步目的。 韩野不是说想去江南看古镇了就搭上车子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他根本没这念头,去到哪算哪,有时候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好些日子某天见路边的招牌才恍然大悟,哦我已经到厦门了啊。 他很少坐车,因为给不起车钱,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也是给好心人的过路车捎一段路。 每每碰着了他都能开心上半天,然后就给好心的司机弹吉他唱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偶尔也会唱别的,司机如果有想听的而韩野又不会,也简单,他就让司机先放一遍原唱,他听了便记住了调子,再看着歌词也就能唱了下来,基本不会跑掉。 也曾有人惊奇的问他怎么做到的,毕竟听一遍就能顺畅的唱出来真是匪夷所思。 韩野就苦恼的说。 “能做到就是能做到嘛,唱歌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除了车子,韩野流浪最主要的方式还是靠他的双脚。 为此他还专门学了编草鞋的手艺。 另外除了草鞋,大草帽,藤编的篓,竹制的筐都是他拿手的玩意。 可惜藤条和青竹处理起来太麻烦,做成筐啊篓啊工序太多用时太长,除了开头跟人学那会他尝试性做了几个外后来也没动过手。 学手艺的经历也有趣,那是在一片山区,具体哪里的山区他给忘了,韩野就借住在当地人家的屋里,一大早起来跟主人加屁股后面上山打理茶树,还学着几个大叔设套桌鸟和一些叫不出名的小动物,回家了就烤着吃,野味的口感很柴很干,但挺香的。 说到这里路明非就跟他交流了番烧烤心得,在九州武者露宿荒野,打来野味都是自己处理,次数一多也有了经验,虽然缺少调料不见得多好吃,但火候到了也勉勉强强。 韩野继续讲,他编草鞋的手艺就是那时在山里学的,如今想来还很是怀念。 后来说的累了韩野就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路明非把字帖卷起拿去戳他的腰。 “喂,醒醒,再不唱你今天没东西吃啦?” “别闹别闹。” 韩野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这么好的太阳,不晒晒多可惜。” 路明非皱眉。 “兄弟你咸鱼么,晒晒更入味怎么着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 韩野倒是奇怪的得意起来。 “就街边的小饭店,米饭一块钱管够。” “有些呢会给咸菜。” “没咸菜呢还有酱油。” “啧啧。” 慢悠悠说着话的韩野砸吧砸吧嘴来。 “酱油拌饭,绝了。” 路明非只是听着,嘴里已都是浓到要吐出来的酱油味了。 别说,还真想试试。 “等等。” 他反应过来。 “你都酱油拌饭了,晚上请客别就是这个吧。” “安啦安啦。” 韩野脸上是晒太阳的猫咪那样的舒适神情。 “下午,下午我肯定赚到钱。” “说好请客肯定是大餐啦。” 路明非想到了前几日自己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就带着网管女孩去了大排档。 他就爽朗的笑起来。 “好嘞!” “那就随便你安排咯。” “放心放心。” 韩野豪气干云。 “包在我身上。” 于是路明非便收了摊,马扎留下给韩野,自己背着包往家里走。 这一上午的红尘炼心进度真是快,路明非本已做好了慢慢来的心理准备,只是韩野的一首喀秋莎加上引起了共鸣的观众们,足足把他的养神法进度推了好大一截。 最后跟女孩换的小红花也帮了大忙,红尘炼心不是看你收到的物品有多珍贵,真个算来,没准价值连城的美玉黄金,其对于红尘炼心的帮助还远远不如女孩给的小小红花。 两者不一样的,小红花多好看啊,一拿起眼前就能出现名叫乐乐那女孩害羞的笑,还有她说要送给爸爸当生日礼物时的模样。 多好的小红花,你拿皇帝的王冠来他都不换。 只是路明非想的却是。 过两天找个机会,送给豆豆好了。 她肯定会很开心吧。 路明非想。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回家放了包,去少年宫解决了午饭,一个下午在指导学员和笔墨间度过。 傍晚,也是巧了,路明非上了538一瞧,司机还是昨天那位。 可惜乘客太多,他只能站着,没法跟那位随和的司机师傅聊天,甚是遗憾。 路明非只在下车得了空,跟司机热情的打了招呼。 等他走后,司机师傅本来还因长期开车略显了疲倦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一双手差点都握不住了方向盘,一看手心,全是冷汗。 晚饭已在路上吃了,回到家路明非望着阁楼的向日葵定了定神,便开始了站桩。 他比昨日还更早些,毕竟待会还有个约要去赴,不好让人韩野久等了去。 收了架势,路明非去冲了个澡,换了身白短袖和嘿长裤,看着镜子里朝气蓬勃的男孩,路明非吹了声口哨。 “诺玛诺玛,谁是这世界上最帅的人。” 手机里的机械因略显无奈。 “阎罗。” 路明非就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又是哈哈的笑起来。 这也正是九州时小皇帝最羡慕他的地方。 数十年光阴,再强大的武者也老朽了去,又有哪个跟路明非似的少年心性一如往昔。 但小皇帝也心知肚明,羡慕么,有代价的。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阎罗秘密的人。 自然知晓路明非究竟付出了多少。 换成谁要依着路明非的路子再走一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走火入魔了还能重续武道。 呵,要不然路明非十年如一日戴那青铜面具又是为何? 单纯因为好看么? 可笑。 尽管这种事路明非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青铜面具却实在有它非戴不可的道理。 须知,九州众生眼中,阎罗的标志便是那张青铜面具。 最开始或许不是,但后来,人们每每见了阎罗,他都是以面具示人。 换言之。,只在戴青铜面具时,他方是阎罗。 086 请客 (推荐票加更) “这里!” “嘿!” “路兄弟。” 韩野远远的就在喊,活力十足的一跳一跳,脑后的马尾也跟着上下起伏。 走近了些,那个包裹在黑色长风衣里的娇小人影也见了真切,他那身衣服可真是大,足足盖住了半截小腿,衣摆随着韩野的动作起落。 此时已近午夜,街灯的光打在韩野的脸上,使得他面色更显冷白,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倒映了所有的星雨灯光,却不及这人脸上那明媚的笑。 “今天收成不错哦!” 韩野提着口袋,猫那样的得意洋洋。 路明非往里看,一瓶瓶的酒,零星见些小菜。 别看韩野身子娇小,估摸只有初中女生的程度,但他的力气实在惊人,背着个巨大的吉他不说,就此刻提着的口袋也足有他半人体积,韩野虽是用双手提着,但看他神情显然并不如何吃力。 “你该不会,今天的打赏全用来买酒了吧。” “谁说的!” 韩野据理力争。 “还买了些鸭货,豆子,茶叶蛋,烧饼。” 路明非笑了。 “你这是洗劫了小吃街啊。” “嘿嘿。” “物美价廉,量大管饱。” 说着韩野举起口袋,朝着四面八方示意。 “来一来看一看,上好的酒上好的鸭,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尝一尝咯!” 说罢他就捧着肚子哈哈哈的笑起来。 路明非也跟着笑。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豆豆、 “谁啊?” 韩野想了想。 “完全没印象。” 路明非就学着豆豆的模样抱拳。 “卖包子咯,好吃的大包子咯!” 韩野反应过来,又乐了。 “有趣,这小孩真可爱。” “啧啧,你在夸自己吗?” “喂喂,别看我长成这样,男孩子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呢!” “不要小看我哦,打起架来我可是很强的!” 韩野弯起手臂,比出健美的姿势,别说,这动作放在他身上还真赏心悦目,只是却非健美先生的肌肉和力量的美,而是年轻女孩那般青春洋溢一举一动间都有樱花香气的美。 等等这是男人,是男人啊! “路兄弟,你也带酒了啊!” 韩野很好奇。 “让我看看,嗯,居然用泥潭子装着,好古老的方式,黄酒么,绍兴花雕?” “黄酒那种跟水一样的玩意谁喝啊!” 路明非一摆手,挥斥方遒。 “也是,也是!” 韩野连连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他们不约而同的说。 “真男人当然得喝。” “伏特加!” “梅子酒!” 话一出口,刚达成的惺惺相惜转瞬告破。 他们用一种“你这个叛徒”以及“给我去死吧异端”的复杂眼神盯着彼此。 “梅子酒是什么东西,那不是果汁吗!” 韩野先下一城。 “伏特加又算什么,不就是酒精兑水吗!” 路明非不甘人后。 “说酒精是什么意思啊,信不信我喷火烧死你啊异端!” “呵,你倒是先给我解释解释果汁啊,想体验下酒坛套头的美妙么混蛋!” 两人盯着彼此,别看韩野身高只到了路明非的胸口,但他的吉他大啊,背在后面这高度都超了路明非的脑袋。 一来一去,他们的气势倒是不相上下,难分高低。 正巧,两人前方就是上天桥的台阶。 “没办法了,只能用那个来捍卫伏特加的尊严了!” 韩野沉着小脸。 “啊,你若有胆话,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路明非双手抱胸。 “那么,要来了!” “开始吧!” 两人紧盯着彼此的眼。 又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各自招式。 “可恶啊,居然被你抢了先机!” 路明非抱着他出了剪刀的手失声痛忽。 “嘿嘿,先走一步!” 韩野晃了晃他的小拳头,如德胜的将军般背着手往上一跳,但又哪来的将军会做出这般日本国中女生般的动作。 假如给这人患上一身水手服和黑色长袜,韩野背着手跳上台阶的背影美好的都能直接用作青春电影的海报,那是黑夜车水马龙的城,天桥旁男孩女孩玩着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优胜女孩开朗的笑像是街边小店的玉子烧,甜的让人想要轻轻咬一口。 她背着手跳上台阶,马尾和裙摆微微起落,初夏的晚风是如此温柔。 两人继续这幼稚的游戏。 但再幼稚,也得看玩的人是谁。 以路明非和韩野的脸,在天桥的台阶上你一级我一级的往上跳,来往路人飞弹不觉得幼稚,反而是露出了会心的笑。 谁的学生时代没有和同学好友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玩过类似的游戏呢? 如果是男生的话,尤其是和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一起,宫崎骏青春动画电影里的画面也不过如此了吧。 假如让韩野听了路人的心声,大概会抡起吉他冲过去,气急败坏的喊。 “拜托,我是男生啊!是男生啊!” 没办法,长成这样他也很苦恼,真是无奈。 终于上了天桥,韩野忽然哇的一声,张开双臂跑到了天桥中段,面对桥下奔流不息的车子街旁橘红的光以及远方隐没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厦。 张开手臂的韩野哈哈哈的笑起来,又放开了声音喊。 “晚上好啊!” 落在后面的路明非看着单手提着巨大口袋却丝毫不显吃力的韩野,轻轻笑着,目光在这人的棕色大手套上停了停。 “当心扰民啊。” 路明非提醒。 “有什么关系嘛!” “这里都是车,又没有小区,吵不到人的啦!” 随手放下口袋,拉着天桥栏杆一蹦一跳的韩野回过头,冲路明非热情的招手。 “快点快点!来看呀!”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夜景而已啊。 这个人也太兴奋了吧。 路明非想着,还是站到了韩野身边。 这条马路很宽,足有二十多米,数不清的车子在桥下奔驰,像是汛期的黄河奔腾卷席。 晚风大了起来,吹动两人的发,韩野忽着气, 亮闪闪的眼带着笑意,转过头用几乎是喊的音量对路明非说。 “我喜欢这里!” “呦吼!” 他手臂一用力,撑起了身体,一翻身已是坐在了栏杆上,双腿摇摇晃晃,脚下是约三十米的高空,那里有呼啸不休的车子,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大概是活不成的。 韩野却张开手臂,左摇右晃。 这是能让交警叔叔见了血压升高的疯狂动作。 他哈哈哈的笑。 “路明非!” 他又又是喊。 “我喜欢这里啊!” PS: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前几章的芭蕾舞我大意了,抱歉写错了,已改。 打赏满五千币,加更卡+1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12 087 拐点 这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韩野提的口袋里全是伏特加。 可看这人喝酒的样子又不像。 哪个把伏特加当白开水喝的啊。 一口一瓶,还坐那么危险的地方晃着腿。 路明非也曾好奇的拿过酒瓶检查。 嗯,这个酒精度,差点就能直接点着了。 一小瓶225毫升,一口一瓶。 估计战斗民族的汉子们也就这喝法了。 路明非发现韩野有个习惯。 他在喝酒前会先吹口气。 然后就把整瓶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偶尔还会搂着路明非的肩膀说祝酒词。 比如什么“世界和平”“明天发大财”“下星期不要下雨”之类的。 路明非就默默抿着梅子酒。 他和别人不一样。 在喝酒时,路明非总是很安静。 平日里的嘻嘻哈哈也是收起。 眼中也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要唱歌啦!” 韩野以“神说要有光”的气势大声宣布。 他抱着都快比自己身子大的吉他,,也不调弦,也不听音,倒是豪迈的一拳拳敲起。 这人是把吉他给当鼓使了。 浑厚富有节奏的乐声响起。 在这只剩下他俩和川流不息车子的夜里。 扎着高马尾的男孩放开了嗓子。 是了,此刻的韩野无论你怎么看,都绝不会弄错。 他就是个地道的男孩。 毕竟,没一个女生能把喀秋莎唱成这般肝肠寸断。 路明非发现自己听不懂。 俄语原版的喀秋莎。 卷舌,弹舌。 韩野摇晃着他的身体。 像一株冬日寒风里盛开的水仙。 路明非继续抿着他的梅子酒。 望着天上的明月。 今晚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 给天桥倒一杯。 师傅您尝尝。 再给天桥倒一杯。 小师妹真是好久不见。 最后把唇贴在了坛口,冰冷的要把人灵魂也给冻僵。 路明非想。 这深夜的风哭的可真难听。 “接着!” 吉他非来。 路明非头也不抬,仍在慢慢喝着酒,伸出的手已是稳稳将之接住。 “老兄,有没有公德心啊。” 路明非慵懒的说。 “随便乱扔东西,砸到人怎么办!” “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果然,说白烂话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路明非想。 跟习武一样。 “看啊!” 路明非回过头。 韩野站在了天桥的栏杆上。 已是凌晨的夜风吹的他那风衣与长发如暴风雨中海船上的旗。 韩野大笑着张开手臂。 “疯了么!” 路明非说。 他往倒在一边的口袋里看,伏特加一瓶没剩,倒是鸭货豆子这些吃食完好如初。 光喝酒一点正经饭也没吃。 真是个疯子。 路明非抿着梅子酒如是想。 “我在飞啊!” 韩野像马戏团里行走高空的表演者那般平伸手臂。 狂猛的夜风将他的身影吹的左摇右晃。 往左是天桥,摔下来滚一圈照样安好。 往又是车流,摔下去不用滚就是死亡。 他左右摇摆的身形是如此惊心动魄。 韩野却在笑。 他甚至闭上了眼。 靴子依然踏前。 一步又一步。 只要稍微偏离,哪怕一个厘米,他就将坠落深渊结束一切。 韩野还在笑。 路明非举了举酒坛。 “”敬疯子。 他说。 话一出口就淹没在了凄厉的晚风与韩野的笑里。 终于,到了尽头。 疯子睁开眼,呦吼一声,跳下了栏杆。 他红着脸,一步三晃的走向路明非。 原来这家伙早已是醉了。 “路兄弟!” “路兄弟!” 韩野打了个嗝。 又嘿嘿的笑着 “今天好开心啊。” 他说。 “好久没这么开心啦!” 最后两步,他身体一晃,直接扑向了路明非。 “自重!” 路明非大惊失色。 “老兄请自重,男男授受不亲!” 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微醺路明非还是能准确的一手抵住韩野肩膀,再搀着他靠墙坐下。 这酒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的笑竟那般干净温暖,像是个酣睡的孩子。 可见鬼,谁家孩子能把伏特加当水喝。 路明非把吉他给他抱着,自己拎着酒坛在旁边坐下。 “我说老兄。” “晚上准备睡哪啊!” “睡?” 韩野迷迷糊糊的嘟囔。 “睡……睡这里!” “天桥么?” 路明非沉吟。 “我是无所谓啦,,只是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呢,而且,是错觉么?” 路明非还想着刚才那个路过的行人,看着自己和韩野肩并肩靠着墙坐,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可回收的垃圾。 “要不回我家怎么样?” 路明非说。 良久,无人回应。 “喂,老兄!” 路明非又叫了两声。 “老兄!老兄!” 韩野抱着吉他,脑袋缩在风衣的兜帽里,靠着墙,眼睛闭起。 他的呼吸好轻好软,像极了猫。 “啧!” 路明非摇头。 “还以为多能喝呢、。?” “麻烦。” 他最后往地上倒了两杯酒。 封好潭,收拾收拾一地的酒瓶狼藉,别给环卫大爷大妈们添负担嘛。 提起口袋,再架起韩野的手臂,路明非往家里走。 “你小子,有这么重么?” 路明非说。 明明韩野体型娇小,也没几两肉,怎么扛起来这么重。 莫非这人一身的骨头都是铁打的不成。 路明非笑了笑。 “回家咯。” 他说。 “我……我还能喝!” 韩野嘟囔着。 “老师。” 路明非低头看了眼韩野冷白的小脸,几乎能用文静来形容,难以想象半小时前就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一瓶瓶的给自己灌伏特加,还做出了在悬崖边上跳芭蕾这种疯狂到不要命的事来。 相当于什么呢,你就想象某天自己家软萌可爱的小奶猫忽然来了兴致,冲到动物园里对着老虎就一阵喵喵狂叫,还呲了呲刚长出的小奶牙试图恐吓老虎令之害怕。 只能说,很有想法。 “睡吧,睡吧。” 路明非的声音很轻很轻。 “睡一觉就好啦。” 黑夜中两人在街灯下的剪影好长好长。 无论过去多少年,韩野都不会忘记和路明非初遇的那一晚。 正如有段话是这么说的。 很多时候我们人生的拐点,那次考试,那段爱情,那个毕业,那日下车。 于当时的我们而言,都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一个下午一个小时,仅此而已。 但人生的剧变,就在那平平无奇的一个瞬间发生了。 只有在你多年以后回首去看,才会惊讶的想。 假如当时自己做出另一种选择,人生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韩野也是一样。 他的人生就此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就在这一天,这个上午,这个明媚的日头下,这条摆摊的紫阳街。 他笑着问那个少年。 “老板,你这字怎么个卖法啊?” 088 小熊女孩 日子过的很快。 那天路明非和韩野喝了酒,就算是认识了。 从那之后韩野每天也在紫阳街摆摊。 只是这人起的晚,过来时已没了好地,只能央求路明非帮忙给匀一匀。 路明非呢就教训他年轻人睡什么懒觉,下次来早点知不知道! 韩野每次都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态度诚恳认错良好,一副痛改前非的样。 到了第二天还是笑嘻嘻的跑来挨路明非骂。 如是三四次路明非也就懒得说他了。 他还有一套一套的道理,按韩野的话说找个能睡的地方可不容易,昨天看中的今天一过去已经被人给占了,虽说他韩野韩大侠武功盖世特别能打,但大家都是流浪的也不容易,就为了个长椅和铁皮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也说不过去。 所以了,只能一次次的找地方咯。 “你看你这累的!” “有个风水宝地你要不要?” 路明非说。 “哪啊哪啊?” “我家地板。” 说来也是有趣,那天韩野不是喝醉了么,隔天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周围,陌生的房间,睁大了眼再一看,路明非擦着脸从卫生间探出头,还说了句“醒了啊,头痛不痛?” 韩野差点没跟路明非拼命。 好在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衣服都好好的穿在身上,连手套也没摘。 真是松了口气。路明非卖出了几幅字。 换来了两个故事,一只口琴,一张明信片,还有些别的杂物。 多精贵也谈不上,但都有趣的紧。 两个故事呢,一个是齐刘海女孩自己的爱情,边说边哭,路明非默默的听,还得给两个人递纸。 为什么是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讲述者,也就是这段爱情故事的女主角,那个齐刘海的女孩。 另一个就是旁听的韩野了。 这人上午就不干活,光在那晒太阳和蹭路明非的故事听。 流眼泪了自己也不带纸,就巴巴地找路明非了。 让人头疼。 至于另外一个故事,倒是巧了。 “诶,你不就是那天那个!” 路明非指着摊位前的女孩。 “对了!小熊!” 女孩红着脸,有些害羞。 就那天在大排档,路明非请了网管女孩吃饭,隔壁桌的那对情侣。 他们还被混混刁难了,网管女孩还想往上冲来着,路明非给拦下了,后来还进了局子。 算一算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 路明非感慨。 他又问小熊女孩。 “来紫阳街买东西么?” 小熊女孩摇摇头。 “我要走了。” 她小小声的说。 “是来跟大家告别的。” 原来她很早就在紫阳街这边了,比路明非还早。 主要是卖唱,她和男友轮着来。 那天在大排档是他们刚收工,卖唱的晚上比较多嘛,人流量也大些。 白天呢也不闲着,女孩就拿自己编的手绳啊小工艺品啊来这边卖,摆个摊一天下来也能有些进项。 男友就去工地打个短工,都是力气活,哪里缺人就去哪,往往一个工地都干不到三天就得走,钱是挺多的,就是累。 所以要喝酒啊,不喝酒那腰酸背痛的真难熬。 小熊女孩又给路明非道歉,那天她男友真是太冒失了,后来还得了路明非的帮忙,这对小情侣回了家越想越是过意不去。 “那你说要走是?” 路明非问。 “钱攒够了啊!” 小熊女孩憧憬的笑了。 “我们计划着回家,就在阵子上开个小超市,他负责进货,我数学好,可以帮着收银,这样也就不用招人啦,我们两个就够了。,” 她又掰着手指给路明非算起开一家小超市要多少钱。 从房租到水电,还有这个局那个局的钱,路明非兴致勃勃的听,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是真的有过深思熟虑的商量过。 路明非就想象男孩和女孩在一天的工作后凑一起讨论未来的样子,他们会说些什么呢,小超市几点开门?谁来打扫卫生?会不会因为洗碗的问题吵起来? 想着想着就弯起了嘴角。 今天小熊女孩过来是给紫阳街的摊主们告别的,他们就要走了,在这的日子长受到摊主们的照顾,说穿了他们看一个女孩子在这摆摊也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 临走时路明非送了他们一张字,小熊女孩再三推辞,但最后还是没能拗过路明非。 无奈,她将之展开。 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静待花开” 小熊女孩看了好一会,又珍而重之的收起,对路明非用力的挥挥手。 “走了啊。” 她说。 “我先祝你们小超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路明非抱拳。 “谢谢啦!” 等女孩走远,韩野又凑上来。 “路兄弟,晚上喝酒去啊!” 真不知这人哪来的毛病,动不动就喝酒,也难怪他没钱到睡大街,歌是唱的不错,打赏也多,但架不住往死里喝啊,哪天来个人跟路明非说韩野醉死在街上他也一点都不奇怪。 “行,我去叫个人。” 路明非说。 晚上站了桩,路明非和韩野碰头,他给带着径直去了网吧。 “忙着呢?” 路明非悄悄柜台。 女孩戴着巨大的耳麦,苍白的手指粗暴的敲打键盘。 过了会,一局劲舞团结束,耳麦里是海潮般的欢呼,女孩将之摘下挂在脖子上,回过头。先是看了眼路明非,目光又往东张西望的韩野那瞧了瞧。 笑了。 “眼光不错。” 她趴在柜台上,熟练的咬住烟,压低了声音调笑。 “怎么,带女朋友来给姐掌掌眼么?” “别,什么女朋友!” 路明非面不改色,拿出了堪比谍战片特约演员的水准。 “这是男的!” “咳咳!” 网管女孩差点没呛死。 “怎么了?” 韩野好奇的凑过来。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 你是狗吗,都什么直觉啊! 路明非和蔼的笑着。 “看你的游戏去!” “很快就好,要走了叫你!” “哦哦。” 韩野就去了大厅,站人家后面看起了名侦探柯南。 等等,怎么老有人在网吧看动漫啊。 “不开玩笑。” 路明非说。 “晚上出去么,我请客。” 网管女孩缓了过来。 听了路明非的话,她又噗嗤笑出了声。 “小弟弟。” 她吐了口烟,将那张因长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死白的脸变得朦胧。 “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人!” “想叫就能叫出去?” “别搞错了。” 她摆摆手,挥散了烟。 朦胧的眉眼显出灵力丰瑞的模样来。 “上网给钱,不上就走。” “浪费老娘时间。” 089 叔叔 (为推荐票加更) 门口的帘子一阵哗啦啦的响。 路明非和韩野狼狈的逃出。 身后是拿着鸡毛掸子的网管女孩。 “给我好好看书去!” 她叉着腰喊。 “再来网吧,老娘揍死你。” 韩野心有余悸的凑到路明非耳边。 “这就是你姐?” “好凶啊。” 路明非想到那条紫色万代,苦着脸解释。 “她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女孩子嘛,都能理解的。” “哦哦。” 韩野应着,又好奇的问。 “为什么女孩子会心情不好啊?” 路明非张了张嘴,敲了这人脑门一记。 “小孩子管那么多!” “很痛诶!” 韩野捂着脑门可怜兮兮。 “走了走了。” 路明非揽过韩野肩膀。 “喝酒去么!” 这人又一下子兴奋起来。 “嗯,喝酒喝酒。” ““好诶!” 网吧柜台,女孩定定的看了会门口,她放下鸡毛掸子,轻轻笑了下。 “要好好读书啊。” 粗暴的拉开抽屉,钥匙卡片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女孩拿起白色的药瓶,旋开,倒了一把熟练服下,顺手抄起喝了半瓶的冰红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完。 “别扔,别扔。” 长毛笑嘻嘻的一张脸,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发油腻腻的,让人看一眼就想转过头去。 “瓶子不要吧,给我。” “脏死了。” 女孩冷冷的看着他,随手把空瓶扔进了垃圾桶。 “多好的瓶子啊!” 长毛就要去捡。 啪的一声。 鸡毛掸子狠狠的打在长毛的手上。 这人吃痛,触电似的收回手。 “谁让你捡了!” 女孩说。 “嘿嘿。” 长毛抱着手,缩起身子低下头,躲着女孩的目光,只是一味的笑。 “她死了。” 女孩说。 长毛像是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抬头。 惊恐又绝望的看了眼网管女孩。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 那眼中海潮似的难过一瞬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平和。 死一般的平和。 “小雅,没死。” 他低低的说。 “小雅,没死。” “嘿嘿。” “没死。” 长毛在地上撑了几下,吃力的站起,拖着身体走向大厅,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位置,瘦削的躯体嵌进了椅子里,他又一动不动的盯起了聊天界面,那上面有很久之前的签名。 此刻的长毛根本就不像是个人,更像是教堂中椅子上魔鬼或者天使的浮雕,看上去惟妙惟肖,但终究只是死物。 传说商朝末期有个臣子叫比干,因纣王为取悦妲己而剜出了这人的心。 比干竟神奇的没有死,活了下来,他踉踉跄跄的走到街上,问了个卖无心菜的老妇人。 “菜无心可活,若人无心呢?” 那老妇人就说。 “人无心自然得死。” 于是比干就死了。 长毛也是这样的。 这个人的心大概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认识他么?” 柜台,一个长相白净的男人问女孩。 他是说长毛。 “谁认识那种烂人!” 女孩抽着烟。 “怎么说都不听,没救了。” “老娘才懒得管他!” 白净男人笑了笑。 “谢谢你昨晚的泡面,帮大忙了。” 男人说。 “要过期了,不给你也是丢垃圾桶的玩意,爱吃吃不吃滚。” 女孩不耐烦。 她瞥见这男人的手。 “你这皮肤病不去医院看看么?” 男人腼腆的笑了笑。 “过几天吧,现在忙,要赶画稿,那边催的急。” “稿子?” 女孩念着。 “你是,画画的?” 白净男人笑容温和。 “嗯,不入流的艺术家。” 他又恢复了腼腆的笑。 “说什么艺术家,都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有梦想是好事嘛。” 女孩安慰他。 “很忙,美术的话,要个助手么?” 去见了网管女孩后又过了几日。 那晚尽管狼狈,路明非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网管女孩什么性格他多少心中有数。 路明非不认为自己有着日本动漫男主那般的口才,巴拉巴拉的就能感化反派世界和平。 人家的过往那样深重那样残酷,你随便说两句就放下啦,开什么玩笑。 显然,网管女孩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是路明非不想帮她。 说穿了还是网管女孩不肯放过自己。 她把自己困住了,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 每个人都在找一个出口,女孩也是。 路明非就想着偶尔去找这人喝喝酒吧。 多哭一哭,就好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他又不是心理医生,打架还行,给人解心结什么的真是无力。 这个上午路明非和往常一样摆着摊。 韩野晒着太阳,脸上盖着大大的草帽,嘴角是懒洋洋的笑。 路明非看了眼,摇摇头。 “没救了,埋了吧。” 他叹气。 “诶,那个是?” 路明非盯着一个男人的背影。 正巧,那个男人也转过头,他手里拿着款式高端的表,但再紫阳街还能有什么好货,不用想都知道那玩意肯定是高仿。 男人见到了路明非,一个没拿稳,那块表砸在了地上,老板眼一亮,又摆出恶狠狠的脸来。 他这边正要开骂,不远的卖字摊子的路明非就喊了。 “叔叔!” “呵,明……明非啊!” 叔叔的笑堪比出轨男人被妻子捉奸在床。 真的好想去死啊。 高仿表老板对路明非招呼着。 “认识啊。” “嗯,我叔叔。” “哦哦。” 老板点点头,叔叔很是窘迫的看那块摔花的表,心里寻思着要赔多少。 老板奇怪的看他一眼。 “还不过去,小路等着呢。” “小路?” “路明非啊,不是你侄子么?” 说道这老板又是笑了。 “这孩子可真好,嘴甜手脚还麻利,你们家怎么教的啊。” 叔叔客气了两句,心里还想着老板的话,嘴甜手脚麻利,说的还是那个耷拉脑袋一脸衰相的路明非么? “那这表?” “小事小事,不值几个钱。” 看着老板风轻云淡的样,叔叔又想起不久前还是这人信誓旦旦的说没有三百别想买,进货价都399了,卖三百那是赔本价。 “行行,走了哈,您忙着。” 叔叔好一阵点头哈腰,没办法,在公司里习惯了。 磨蹭到摊子前。 “明非你怎么在这啊?” 叔叔搓着手,这本来只是想买块高仿的表冲冲门面,没想到还碰到了他的侄子,这让一向好面子的叔叔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可没忘记路明非是要出国的人,要是这小子以后见了人提起叔叔就说了今天这事,他这老脸也不用药了。 090 送信 中午路明非和叔叔吃了顿饭,也带上了韩野。 他这段时间再外住,说是离家出走也并不恰当,那日和酒德麻衣定下老井巷的房子后路明非就想给叔叔家打电话。 可惜他盯了手机屏幕半天,愣是没想起具体的号码。 但还有诺玛啊,这位人工智能直接找到了叔叔家的座机打了过去,听着嘟嘟嘟的声音等待接听,路明非准备了多套腹稿,无论接电话的是叔叔婶婶亦或胖表弟,他都能风轻云淡的应对。 提到胖表弟就想起小魔鬼,两人名字一样呢。 只是如今再想起叔叔家住同一个房间的那个人,路明非怎么都无法将之和路鸣泽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印象已经固定了。 路鸣泽啊,这样的三个字就该配上玫瑰与月季的芬芳,在寂静的夜晚那孤独的月下独立,全世界都要为他恭敬俯首,那个男孩就静静站在世界之外冷眼旁观,身穿一丝不苟的黑色西服与白手套,庄严的像是随时准备赴一场葬礼。 谁的葬礼呢? 或许,是这个世界。 这就是路鸣泽了。 所以,在如今路明非的印象里,胖表弟就是胖表弟,提到路鸣泽,还得是那个会怼自己这个哥哥温柔微笑的小魔鬼。 可惜,给叔叔家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但总不能一声不吭的走,也太失礼了。 于是路明非给叔叔家寄了信,拜托诺玛安排人送达。 传奇屠龙者的校长先生不是说了么,诺玛能解决他生活上的所有琐事。 果然诺玛就是诺玛,半小时不到就有人上门取件,而且这位小哥一看就十分可靠。 再过半小时,诺玛就给了信件已送达的信息,同时附上一张叔叔一家三口与身高一米九浑身肌肉光头壮汉的美好合照。 你看叔叔婶婶笑的多开心。 嗯你问那壮汉是谁? 当然是送信件的快递员啦,听诺玛说似乎还担着卡塞尔校工的职务。 古人说得好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别看这位兄弟体型魁梧气质彪悍,,哦虎口那似乎还有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把玩枪械的好手。 千万不能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个危险的暴力份子。 太天真了! 太草率了! 太武断了! 人家退役了好吧! 再说了,这样一位精通手枪军刺冲锋枪,掌握了徒手格斗以及美军09版地雷排布要点等尖端技能,且曾有单人击毙三名恐怖分子的亮眼战绩的校工负责运输信件。 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不客气的说,就算中东的大胡子们开着坦克操着火箭筒要来抢夺路明非的信件,我们优秀且敬业的校工先生都能以标准的战术动作规避子弹,且在呼叫救援的同时就地利用岩体进行躲避,用他的生命和躯体保卫信件的安全。 什么!你说一封信而已不至于! 呵呵,太天真了! 也不想想这是谁的信! 那可是卡塞尔唯二S级人员阎罗先生的信件啊! 里面没准就有关于龙类和混血种最高的机密呢? 哪怕流传出一个字都是对混血种世界的颠覆与亵渎! 校工先生正是充分领会了组织所赋予他的神圣使命,方才以护送核弹发送密码的态度在短短半小时内连闯十二个红灯冲到了叔叔家的小区。 那真是令人此生难忘的场面。 叔叔敢用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保证。 当时他们还在吃完饭,聊着胖表弟那青春偶像剧男主一般的校园生活,主要是胖表弟在说,婶婶笑着夸奖,叔叔默默吃饭,。 然后他们就来了。 一辆,嗯,那玩意是防爆车吧。 就偶尔能在银行门口看到有武警叔叔保护的车子。 等等,后面那些是什么? 怎么还闪光的? 哦,是警车啊。 趴在窗口的叔叔婶婶和胖表弟一脸茫然。 不知怎的,他们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开头的防爆车怎么进咱小区了啊。 还停咱楼下了。 里面出来那一脸横肉的家伙什么玩意,银行劫匪么? 等等,他怎么上楼了? 叔叔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仿佛能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 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耳边。 然后,门响了。 三个人身子同时一抖。 胖表弟以不符合他身材的敏捷迅速窜到了婶婶背后。 婶婶用令人惊叹的力量把叔叔拉到身前。 以上种种只在眨眼间便是完成。 等叔叔反应过来,三人的变形已经结束了。 这时候假如路明非在,就得给叔叔配音了。 “我来组成头部!” 看看,多完美的白烂话啊! 可惜了,想必此刻的叔叔大抵是笑不出的。 认真地,他只想哭。 门还在响。 外面那家伙还懂得敲门,可真有礼貌。 叔叔想。 他深呼吸,给自己反复的做心理建设,思考着进厨房拿把菜刀的可行性。 但见鬼,门框的墙怎么都在落灰了! 路明非在肯定又得说了。 “大侠敲门不是您这么敲的啊,严谨点说,您这叫拆。” 但还是那句话,叔叔只想哭。 伴随一声巨响,门开了。 而且开的很彻底,整个下来了。 叔叔三人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不动。 劫匪先生摸着光头,那双满是杀气的眼迅速扫视房间。 确定只有叔叔三人后,他吐出一口气,换上银行窗口小姐那般得体的笑。 “很抱歉,我还以为您家里出了意外,不得已采用了必要措施。” 叔叔真的好想说一句。 “不不不您客气了,什么叫意外啊,您就是最大的意外好吧!” 但很可惜,腿软的叔叔显然是说不出口的。 “来吧,我们抓紧时间。” 劫匪先生进了门。 “你们国家的警察还在后面,我不能让他们久等。” 胖表弟已经在掉眼泪了。 听听,听听,这都人话么! 您也知道后面有警察啊! 这是赶着临死前做一票好投胎怎么着啊。 就在叔叔三人胆战心惊的注释中,暴徒先生干净利落的伸手入怀中掏出了…… 吾命休矣! 哦不,那不是枪。 叔叔三人眨了眨眼。 似乎……是一封信。 看啊,那信封上还写着。 “致亲爱的叔叔。” 三人看着彼此,一脸“我还没睡醒吧”“我一定没睡醒吧”的表情。 但他们终于还是坐到了桌前,在自称是卡塞尔校工的劫匪兼暴徒先生以及十几名警察叔叔的围观下,拆开了信。 内容很简单,就是路明非说了说他的近况,租了个房子好好复习,也有钱,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希望叔叔婶婶不要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我们哪敢担心啊哈哈哈! 叔叔三人正着反着把这封信看了三遍,那架势堪比狂信徒瞻仰圣经,中学生拜读名著。 091 终年男人 不开玩笑,胖表弟敢拿他单身一辈子发誓,上星期背岳阳楼记都没这时读他那表哥的家书来的认真。 笑话,要是他那语文老师一身肌肉还长着一张游戏里雇佣兵和杀手专用的脸,然后什么也不做就笑眯眯的盯着你看,那是死都要先把书背了再死啊! 最终快递员先生和他们拍了张兆,并且友好的提醒他们要开心的笑,都把眼泪擦一擦。 临走了还贴心的给解释,说不要担心他的同事会很快赶来负责维修坏掉的大门。 叔叔脸都白了,你的同事,这是从中东坐战斗机过来吗,这位好汉我们只是坏了一扇门而已当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呐! 他和警察一走,婶婶就在家里抱着胖表弟哭了起来, 路明非是不敢说的,那小子出息了,万一被听到了找个快递员过来怎么办。 婶婶就指着叔叔稀里哗啦的骂,凳子也不要了就坐在地上,胖表弟还在抖呢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心虚。 这几天还暗暗的跟人传路明非的糗事来着,虽然那天演讲后路明非的迷妹多了些,传播的糗事也没人信了,但假如呢,假如还是被路明非听到了呢。 经了这么一遭,在他们眼中,路明非哪里是出国留学了啊,他分明就是加入什么秘密组织了吧,就电影里穿着黑风衣一边掏枪一边说“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的那种。 信里路明非写了老井巷的地址,方便叔叔他们过来坐坐,但叔叔他们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不敢坐不敢坐,真不敢坐。 只是没想到,叔叔不过是来紫阳街淘个高仿表,还能碰到了路明非。 这可真是,缘分啊。 见路明非在摆摊,叔叔还在心里想呢,秘密组织就是秘密组织啊,培养新成员的方式就是与众不同,这就叫大隐隐于市了吧,他懂他懂,小说里都这么写。 这要换以前,就路明非那衰样,哪怕来十个劫匪上门来给他家换马桶圈,叔叔都只当他们卡塞尔的校风独树一帜与众不同。 可现在的路明非不一样了啊。 自从他同意了卡塞尔的入学申请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别人或许还只是怀疑,但叔叔什么人,和路明非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能看不出么? 从前啊路明非多少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婶婶让他买《最小说》就去买,训他呢就耷拉脑袋听,好东西给路鸣泽呢也没反应,看起来好像很逆来顺受的样子。 说到底,只是路明非下意识的眷恋这个家罢了。 他就像是无边大海上的一面小舢板,这个世界就是陆地。 小舢板又破又烂,和陆地的联系只有一根头发丝那么粗的绳子,这根绳呢就是叔叔家是兰高中陈雯雯还有星际的集合。 日本动漫里经常出现一个词,叫做羁绊。 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像是绳子一样连在一起,你绊我我绊你。 但路明非和这个世界全部的关系加一起,就头发丝那么粗。 如果再不小心的维系和叔叔一家的关系。 路明非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但现在不同了。 叔叔不知道路明非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这孩子的眼神变了。 他有了某些更加值得眷恋的宝物。 也正因此他变得坦然。 叔叔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是想和路明非好好谈谈的。 可是谈什么呢? 替婶婶道歉么? 但,那就是生活啊。 童话都在公主和王子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后戛然而止。 因为后面真没什么好写的了。 你要看四十岁的公主每天都跟王子抱怨隔壁国家的公主又买了新的手势,谁谁谁又去环游世界么? 或者王子因无力开拓并且每天听大臣扯皮而心烦意乱,下班了又不敢回家只能蹲在门口一根根的抽烟么? 鬼才喜欢看这种故事。 可这就是生活啊。 不好不坏,勉勉强强,反正就这么过呗。 午饭时叔叔挑的饭店,中等档次,到一半叔叔说着“上个厕所你们好好吃”开门去了,路明非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要去买单。 他也没抢,有诺玛呢,安排下去买个单还用出面。 等叔叔回来那脸上的尴尬真是藏都藏不住,几次看着路明非欲言又止,本来想装一把长辈的威严,到了前台一问单早就买好了。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叔叔就在那一杯一杯的喝酒,一张脸很快通红,或许成年人就这样,很多话很多道理大家都明白就是说不出,矫情也好倔强也好尊严也好,没办法的。 到后来韩野还没最呢,叔叔先醉了。 “那个,韩……韩小姐。” 叔叔对路明非说。路明非一把捂住脸。 叔叔我是明非啊! 而且韩野是男的啊!早介绍过了吧!他是男的啊! 真累人。 路明非心想。 再这么下去,他都快要把韩野看成女孩了。 “来!” 叔叔是一点都不尴尬。 “跟叔叔出来!” “叔叔……有话跟你说!” 叼着瓶老村长的韩野转过脸,无辜的看路明非。 “去吧去吧。” 路明非比着口型。 “好嘞!” 看得出来韩野还很清醒,他跨过一地的酒瓶子扶起了叔叔,尽管这人喝醉了吧死沉死沉,但韩野力气大啊,担着两个人的重量走棋路来那还是稳稳当当,一边走还一边搭话。 “慢点啊叔,别吐,千万别吐!” “放……放心丫头!” 叔叔豪迈的一挥手。 “我要吐也不吐你身上!” 韩野悲呼。 “叔,我是男的啊!” “哦,哦!” 叔叔点着头。 “你是南方人啊!” “明非也是南方人!” “真巧哈。” 路明非已捂着嘴笑起来。 这样的叔叔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往常在家里,有婶婶看着,给叔叔十个胆他也不敢醉,就算喝酒顶多就是小酌几杯,然后摇头晃脑的品。 是有心事么? 路明非想。 出人意料,回来竟是韩野一个人。 他进门时还挠着头,见了路明非不说话,先在那傻笑。 “怎么了?” “这……这个。” 他小媳妇似的挪过来,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票子。 路明非扬了扬眉。 “得三千了吧。” “三千六。” 韩野说。 “唷,发财了啊,哪来的钱?” 路明非打趣他。 “老兄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你叔的。” 路明非收起了笑。 “他可真奇怪。” 韩野挠着脑袋。 “有钱也不直接给你,还绕了一圈,让我转交。” “这样啊。” 路明非看着一叠红票子。 “他还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啊……” 韩野想着。 “就是让我多多照顾你,还说你不懂事,有什么没做好什么冲动的地方别生气,都跟他说,他来……” 韩野越说就越是皱眉。 “怎么,哪里不对劲呢?” 路明非已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不是我说你啊韩兄弟!” “不考虑做个整容手术么!” 像是生怕路明非追上来,给了钱叔叔就出门拦了出租,找个地而自己坐着醒酒去了。 路明非收好了这三千六,用大概是不会用的,少年宫支取的工资足够开销了,网管女孩给的那两千还原封不动放着呢。 说来也是奇了,以前上学呢成天为十块钱的网费发愁,现在手头的钱够用了倒是一个个上赶着给他送,送了呢路明非自己还不用。 这人啊,就是贱。 到少年宫已是两点,他这个总教头偶尔晚到一次也没人说什么,但路明非得为他的学生负责啊,今天他就决定加练了,有一个算一个不到七点不许走。 只是到了地方,还没等宣布,老王先上来了。 “老师。” 他说。 “有一通你的跨国电话。” 092 路痴的老唐 “举很久了诶,该你了。” “还有三十秒,别想耍赖。” 路明非指着表。 “怎么这样!” 韩野无力的悲鸣。 此刻两人正站在机场出站口,周围是同样接机的人们,韩野双手举着个三人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回家,老唐!”。 这玩意自然是诺玛帮忙弄的,路明非说了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醒目。 前天终于来了跨国电话,路明非打回去一听,不是老唐还是哪个。 也不知这人都经历了什么,声音虚的跟路明非当年通宵三天三夜了一样,在电话里喊着“非非”听起来跟哭似的,真是让人感慨。 路明非感慨的差点笑出了声。 实在不能怪他没有兄弟义气,主要是一想到老唐那张喜感的脸带上一双黑眼圈,真的很难忍住啊。 因为电话里说不方便,嗯其实真实原因是跨国话费太贵老唐那个心疼,太具体的情况他也没说,就讲了讲过几天要来一趟中国,说是出差,希望路明非能江湖救急过来接趟机。 “话说你那朋友靠不靠谱啊。” 韩野双手枕在脑后,叼着咖啡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不是说都二十多岁了么,还叫人来接机,真让人不放心。” “话不能这么说嘛。” 路明非单手举着牌子,看呆了一旁同来接机的女孩,心想这小弟弟力气这么大么,那么大牌子一只手就举起来了,人也好帅,又阳光又有气质,她是越看眼睛越亮。 可等她注意到路明非身边的韩野,目光就黯淡了,默默叹了口气,又是失恋的一天,吃火锅,回去就吃火锅。 “老唐他路痴的,又第一次来中国,没人帮忙待会给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多危险啊。” “有道理。” 韩野小朋友似的玩着棒棒糖,一会左边嘴巴鼓起来,一会右边嘴巴鼓起来,不亦乐乎。 “等等!” 韩野嘎嘣一下咬碎了糖。 但他也顾不上这阿尔卑斯了。 “你说你那朋友路痴!” “是啊。” “那,路痴有多严重?” 路明非也睁大眼。 “该不会……” “出站口都找不到吧!” 半小时后,韩野与路明非依旧站在原地,周围空空如也,他们孤零零的身影就像晚秋荒野上两颗苟延残喘的树。 缓缓转头,彼此对视,都是看到了同样深沉的凝重。 “果然!” “出站口都找不到啊!” 某个长相喜感的男人盯着墙上的指示牌若有所思。 这东西我好像不久前见过。 他想。 啊,又绕回来了么!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男人抬头看向喇叭。 “请旅客老唐站在原地,请旅客老唐站在原地!” “您的好友路明非已来找您!” 他眨眨眼。 “非非!” 当然,路明非跑进来找人明显不现实,还是请了诺玛帮忙,机场地勤的一个小领导出了面,安排了一队保安进去找人。 “哇!” 韩野满脸惊叹。 “你原来是什么隐世家族的大少爷吗!” 路明非黑着脸。 “没事给我少看小说。” 地勤的领导走来,经过路明非身边时不着痕迹的开口。 “执行部部长托我向您问好,尊敬的S级专员先生。” 两人目光交汇,制服笔挺一副精英做派的领导微微点头,含笑离去。 卡塞尔的人么? 路明非想。 这学校,有意思。 回过神来,就见了韩野一脸果然如此吧的表情。 “刚才那人……” “我知道我知道。” 韩野连连点头,骄傲的脸上像是写着“你不用说我都懂”这些字。 “不。” 路明非黑着脸。 “我觉得你不懂。” 这时,几个保安领着个男人走来。 “非非!” 还没到呢,那人先打上了招呼。 “老兄你这是把路痴天赋点满了啊!” “没办法,生下来就这样。” 老唐尴尬的赔笑。 真奇怪,不是说网友线下见面都会很尴尬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老唐还偷偷查了网友见面都有哪些要点。 路明非也做了差不多的笔记。 可所有的准备在真的见面后都是宣告白费了力气。 他们一碰面就能毫无隔阂的聊天吹牛,一如多年不见久别重逢的老友。 真是奇怪。 韩野狐疑的看看路明非,又看看老唐。 这两人真第一次见么? 怎么看都不像啊。 “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吧!” 老唐热情的与韩野握手。 路明非痛苦的闭上眼。 “我是男的啊!” 韩野悲愤的天上都要飘雪了。 “男的啊!” 老唐眨眨眼,又拿出他多年生死间游走的眼力打量韩野,眯起的眼中散发严肃的寒芒。 只是这眼是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你是男的!” “如假包换!” 此时,两人的手已握到了一起。 韩野面色倏忽剧变。 如同小孩不经意触碰了咕咚咕咚刚烧开的水壶那般抽回手。 不! 是烙铁!是岩浆! 甚至他整个人都夸张的往后跳开。 只是看韩野的反应,便让人心生好奇,这人那棕色手套下的皮肤是否已起了触目惊心的水泡,否则怎会这般夸张。 老唐还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如同被美杜莎看了一眼就石化了的倒霉蛋,他正摇到一半呢,这位好看的男孩就像是寻常女生见了蜘蛛蟑螂那样抽回了手,就留下他一个。 不得不说,好尴尬啊。 路明非看着已躲到自己身后的韩野,探口气。 “老兄,收一收你的王之力吧!” “不……不好意思。!” 韩野像是刚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躲在路明非身后冲他吐了吐舌头。 只是这人仍躲避着老唐,不敢去看。 眼底还藏着些许散不开的心有余悸。 刚才……究竟是? 他想。 “别放心上!” 路明非安慰着还有些手足无措的老唐。 “他就这样,间歇性犯病。” “这还是没喝酒呢,等他醉了你再看,啧啧,都能冲到高速上跳探戈你信不信。” “喝酒?” 老唐看着韩野那张干净清秀的脸,嫩的像是能一把掐出蜜来。 他不犹瞪大了眼。 “这位……兄弟,怎么看都不像喝酒的人吧。” 好险,差点说成姐妹了。 老唐想。 “怎么不会啊!” 路明非揉着韩野的脑袋,可惜扎了马尾,否则手感更好。 韩野跟被强制洗澡的猫那样龇牙咧嘴,双手试图反抗,但任凭他力气再大也是奈何不了路明非,,只能无力的承受下这一切。 “这家伙啊,” 路明非嫌弃的说。 “还一瓶瓶的给自己灌伏特加呢!” 093 畏惧 “伏……伏特加!” 老唐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韩野狂灌伏特加。 这让他想起了什么呢。 就堪比那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唐玄奘温酒斩华雄。 这世界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不说他了。” 路民非放开韩野,接过老唐的旅行箱帮忙推着,在前领路。 “今天你第一次来中国吧?” “嗯嗯!” 老唐东张西望,喜感的脸上满是赞叹。 “哇,国内发展真快啊,可比纽约发达多了。” “这样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我还以为国外很先进呢。” “先进什么啊。” 老唐撇撇嘴。 “都几十年的老建筑了,也没怎么翻新,怎么和你们比。” “还有啊,那公共卫生。” 老唐说道这里就一言难尽。 “怎么了?” 路明非问。 “嗯,举个例子。” “那边的地铁,椅子下都有流浪汉睡觉你知道么!” 路明非睁大眼。 “难以想象。” 他们已出了飞机场,站在出租上车口,路明非跟司机打了声招呼,往后车厢放了老唐的行李。 回到车上,韩野已在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盯着正前方目不斜视。 路明非余光扫了他一眼。 又是对老唐笑着说。 “这几天干嘛呢,人都找不到,啧啧,看这黑眼圈,听说国外很开放啊,你该不会!” “没有没有!” 老唐窘迫的摆手。 “就我这脸,一去酒吧姑娘们都以为咱是来说脱口秀的,开放也得看脸啊。” “说道这黑眼圈。” 老唐无精打采的叹气。 “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老是做噩梦。” “噩梦?” “就睡着了感觉有人在叫我。” “每天晚上都这样。” “醒了又什么都记不得。” “但很诡异啊。” 老唐阴沉一张脸。 “非非,我跟你说你帮我看看啊。” “就每次醒来,枕头都湿透了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沉吟。 “口水么?” 老唐脸一红。 “是冷汗啦。” 其实他没说的是,冷汗只是一部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是眼泪。 已经快半个月了。 每次噩梦醒来,他的眼泪都浸湿了枕头。 但说是冷汗还勉强能理解,可眼泪的话,连老唐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没说出口主要也怕路明非多想,以为自己其实是什么怪人。 老唐知道的,这个世界没表面那么平和。 暗地里存在着一些超乎常理的怪人。 他在猎人网站里看到过很多类似的帖子。 但很快就被删了,老唐也就是时间长了,偶尔碰上几次。 而且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奇怪。 半个月前他在猎人网站接了个任务,跟团下了某不知名法老的墓葬,老唐自己是糊里糊涂的,反正下去二十个人,最后就他一个出来。 任务是完成了。 只是自那之后,噩梦也越来越严重。 现在法老啊金字塔啊老唐听到就头疼,反正短时间是不敢去了。 正好中国这边有个任务,他也看到了非非的留言,想了想,便动了身,就当散心了。 “话说老兄这次呆多久。” “签证是批了一个月,具体的还得看工作安排,他们说是三天后来接我,这几天就全靠你了啊非非!” “好说好说!” 路明非笑容灿烂。 “对了他们有没有说要带你去哪?” “去哪?” 老唐也没多想,直接脱口而出。 “好像是三峡,水质考察什么的。” “三峡。” 路明非眉心一阵悸动。 武者直觉,心血来潮。 他面上不显,只是心中暗暗的记下。 三峡,三峡。 几人在如海商超下了车。 “先买点吃的,薯片可乐什么的,等会直接去我住的地方。” “随你安排,指挥官大人。。” “很好,我的士兵。” 两人嘻嘻哈哈的勾肩搭背。 韩野慢了一步,且有意无意的躲在了路明非的身侧。 他有些没听懂路明非两人说的话,什么指挥官什么士兵,某种接头的暗语么,类似“天王盖地虎,打到小松鼠”这累的黑话切口。 他忽然就在想啊。 这两人真的第一次见面么,一点都不像啊。 三人胃口都很大,一个酒鬼一个武者,加上老唐一个常年生死间游走的猎人,采购的份量自然就上了去。 蓝色制服的导购欲言又止,她看着三个大男孩人手一辆推车大肆扫货,蝗虫过境般片甲不留,这动静,说是过来洗劫的她都信。 导购都准备叫保安了。 好在虚惊一场,他们最后还是付了钱,没有掏出把沙漠之鹰说“识相的举起手,这些薯片辣条都是我们的啦”这样彪悍的话。 “我来我来!” “别,助手,哪能让你个客人付钱!” 路明非和老唐争了争,最后还是老唐败下阵来。 “好吧,听你的,都听你的。” 老唐苦着脸甩手。 “话说非非你手劲好大啊,怎么练的,真是看不出。” 路明非得意洋洋。 “哼哼,老夫我可是地道的习武之人,打遍天下无敌手,镇压一个时代不在话下!” “哇,佩服佩服!” 采购的食物足足装了两大口袋,半人那么高,韩野上去一手一个就要提起来。 “老唐,帮个忙,提一个。” 路明非付着钱。 “好嘞!” 他笑嘻嘻的小跑上去,近了还对韩野露出友好的笑。 老唐其实挺敏感的,或许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久了养成了习惯,他能模糊的感觉到别人对他的态度好坏。 所以从刚才起他就在想,这韩野是怎么了,他似乎从这个好看的男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害怕。 韩野在怕自己。 老唐真不懂,他一个每天混吃等死的废物有什么好怕的。 或许今天是韩野的特殊日子吧。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是男孩子!男孩子! 老唐心虚的咳嗽两声。 但在他靠近前,韩野已逃也似的提着口袋走到了门口。 好尴尬啊。 老唐想。 是我作为猎人的杀气被发现了么? 他叹了口气,手指穿过口袋,往上一提。 好……好重! 老唐连忙用上双手,差点没给洒出来。 他狼狈的提着口袋,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这要是洒一地那可就要笑死人了。 一抬头,就见那个好看的韩野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是嫌弃我力气小么? 老唐想。 他又仔细看了看韩野手上的口袋。 比自己的都大。 真丢脸啊。 PS:接下来就收尾了,很快很快,给追更的朋友道声歉,这本书开始也是青铜与火的尼伯龙根,但剧情会和原著很不一样。 以后多更些吧,如果一天能有八千字的话体验大概会好一点。 最后求一下月票和推荐票,接下来就收尾了,前面的内容基本都能用上。 祝所有人都能享受独处,无惧风雨流言,做自己的英雄。 094 朋友 “很重么?” 路明非接过口袋,掂了掂。 “可以啊非非!” 老唐瞪大眼。 “你说的习武,这么厉害么!” “当然。” 路明非嘻嘻笑着。 “想学,想学我教你啊。” 出了超市,走了不到一公里,就是老井巷。 大爷加的狗正趴在墙角晒着太阳。 路明非眼一亮,他拨了根火腿肠。 “看着啊,这狗跟我可亲了。” 三人靠近。 黄狗突然站起,抖了抖耳朵。 “百岁!” 路明非自信的摇晃火腿肠。 黄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他的笑容逐渐僵硬,默默咬了口火腿肠。 “不好意思啊,非非。” “嗯?” “那条狗。” 老唐脸上有一瞬的落寞。 “也不知道怎么了,小猫小狗都挺怕我的。” “刚才也是,因为我靠近了,它才逃的,跟你没关系。” “还有这事。” 路明非凝眉沉思。 “那……对蚊子管用么?” “没……没试过。” “这事商机啊我跟你说!” 路明非眉飞色舞的搭上老唐肩膀。 “南方蚊子多,蟑螂多,这叫什么,这就叫市场!” “以后呢咱们开个公司,就专门灭杀蚊虫鼠蚁,那么大一个市场摆着呢,肯定不用担心业务量的问题!” “对了,还有白蚁!” 路明非更来劲了。 “你知道吧,我们这的古镇有很多上了年头的木头房子,就维护每年都得往里扔好几百万,其中一个呢就是防白蚁,如果你这特殊体质真那么管用,我们也不多收钱,几百万太多了,几十万也好啊,谁还能跟我们竞争。” “几……几十万!” 老唐一双眼都快变成金币了。 哈哈当然是夸张了正常人谁能双眼放金光啊。 不过老唐心动了那是肯定的。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好吧。 甚至老唐觉得上辈子,上上辈子自己都没见过。 几十万! 这能买多少热狗啊! 老唐畅享着无限供应热狗可乐的日子。 那不就天堂么! “老兄,几十万呢,你准备怎么花!” 路明非以皇帝指点江山的气势说。 “买……买一车的热狗!” 老唐声音都是抖的。 “热狗啊。” “品味不赖!” “嘿嘿,非非你呢。” “那肯定是……” 路明非手一挥,又愣住了。 是啊,如果有几十万,他会做什么呢? 别墅么?别说买不起了,就算能买他也不想住。 山珍海味么?腻了,没多大意思。 豪车么?说句不客气的等修为上去这世上哪部车能有他跑得快。 思来想去,路明非一点头。 “捐了!” 他说。 “盖学校去!” 老唐顿时肃然起敬。 “厉害啊非非!” “哈哈哈一般一般。” 在楼下见了大爷,他正安慰着黄狗百岁,也不知道今天自家这狗跑哪打架了,回来就窝他脚旁瑟瑟发抖,手放上去都跟四驱车那电动马达似的,大爷那个心疼。 “小路啊!” 本来还心疼呢,一见了人,大爷又乐呵呵的笑开了。 “带朋友玩啊。” “嗯,您晒太阳呢。” 等路明非几人上了楼,大爷摇了摇蒲扇,眯着眼看向对面的阁楼。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呐。” 笑呵呵的大爷一低头,就见自家的狗已吐着舌头晕了过去。 大爷:…… “这就是非非你住的地方么?” 老唐打量着。 “真温馨啊。” 三双鞋歪歪扭扭摆在门口。 他们把口袋一放,路明非去床底下拖出个纸箱。 “不……不用这么客气吧。” 老唐搓着手,时不时往韩野偷瞄一眼。 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床底下都藏了什么。 老唐也是没想到,非非竟如此热情好客,这还有韩野在呢,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跟我客气什么啊!” 路明非说着,一下打开了纸箱,还铛铛铛的配了音。 “看,PS4!” 老唐张着嘴,半晌才僵硬的笑。 “原……原来是游戏机啊,哈哈哈。” “不然呢?” 路明非奇怪的看他一眼,印象里这家伙不是很喜欢打游戏么,见了PS4也太冷淡了点吧。 “上次我不是说么,有机会一起打拳皇。” 路明非按着说明书把PS4往电视上连。 这机器倒不是他自己买的,小魔鬼没推销出别墅,转天就送了他PS4,说实在的路明非也只是听班上同学提过这玩意的厉害,亲自上手还是第一次。 没看数据线上的标签都没拆么。 这段时间他忙得很,不是站桩就是授课,还有卖字的活,这人啊只要一忙起来,还哪有功夫玩游戏。 也就是今天老唐大老远的过来,还是位国外友人,无论于公于私路明非都得给招待好了,这才向少年宫请了架,专程带上韩野来接老唐。 “来吧,拳皇!” “好嘞!” 老唐学着路明非的样子盘溪坐在地上。 拿起手柄时愣了下,不好意思的去看韩野。 “那个,韩兄弟要不你先。” 韩野这时的表现已正常多了。 他抱着一大袋的软乎乎棉花糖,一个个往嘴里扔。 听了老唐的话,他鼓着腮帮摇摇头。 “别管他。” 路明非研究着游戏界面,好多英文啊,他连蒙带猜的走流程。 “拳皇不是格斗么,谁输了谁下,换另一个人。 “哦哦!” 这么一说老唐就明白了。 “守擂嘛!” 他在做猎人之前还混过一段日子黑拳,虽然没几天就不干了,总觉得和那些人打来打去无趣的紧,但多少知道了擂台的相关规则。 “哼哼,这可是真正属于强者的游戏!” 老唐兴奋的说。 韩野一颗一颗嚼着棉花糖。 他看向窗外。 精致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幕不必斟酌滤镜与光影,只需举着手机随意一拍,已是足够充当小清新的壁纸。 无论是谁见了,就算同为女孩,怕也会忍不住怜惜的轻轻揉平韩野微皱的眉,再温柔的倾听这人的烦恼。 是愁春花谢的太早? 还是夏蝉过于聒噪? 但韩野虽然流浪,也会为晚霞星月驻足,为无名白花绽放微笑,好似是个浪漫到死的人。 可此刻他的所思所想,却是比春花下雨更加沉重与深沉。 韩野隐晦看了眼那个人的背影。 恰在此时,老唐回过头,碰上了韩野的目光。 他窘迫的笑了笑。 韩野礼貌性的回应。 真是可怕的直觉。 韩野想。 095 我想和你一起浪费光阴 他低垂眼帘,尽可能压抑去看那个人,不,那一位的冲动。 举起手,放在眼前端详。 不用看,韩野都能想象手套下的惨状。 他像是回到了那些冰天雪地的日子。 死白的灯光。 冰冷的针筒。 棺材一样的手术台。 还有他和她们幼小苍白的尸体。 韩野死死握住了全。 他在心里哭泣着叹息。 老师。 “喂!” 路明非拍着韩野的肩膀唤醒他。 “睡着了?” 路明非那双明亮的眼盯着自己。 干净,澄澈,让韩野回想起那些在西伯利亚上挂着盏煤油小灯的破烂木屋里的日子。 看到了么,老师。 韩野在心里说。 我交到朋友啦。 他揉了揉眼,刚睡醒似的打量周围。 “怎么了?” 韩野慵懒的说。 “还怎么了。” 路明非冲他招手。 “该你了!” 老唐讪笑着递出手柄。 “非非真厉害啊。” “老唐你也不赖嘛。”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韩野没有看到两人对战的过程,他们之前主要玩的还是星际,拳皇只是偶尔上手,路过街机厅玩上两把,多精通也谈不上。 但正是在这般的基础上,两人第一次的拳皇战斗竟如此焦灼。 他们都派出了最后的角色,各种绚丽和精准的走位眼花缭乱,倒计时即将告罄的千钧一发关头路明非方以丝血优势取胜。 “真是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是啊是啊。” 老唐回味着,真奇怪,他本是游走生死间的猎人,按理说已是足够的刺激和挑战心跳,但无论多危险的任务埋葬了多少好手有去无回,老唐总归觉得乏味,提不起干劲。 但与路明非打游戏不同。 无论是星际还是拳皇,只要他的对手是路明非,老唐就能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实力,甚至有种全身的鲜血滚烫沸腾的冲动。 老唐摸着后脑勺傻笑。 我可真中二啊。 他想。 血怎么可能沸腾呢,那人不得早死了。 他摇摇头,开始聚精会神的看起了路明非和韩野的对局。 老唐为路明非的精彩连招欢呼。 也会在韩野的角色死亡时笨拙安慰。 终于韩野用去两条半的血耗死了路明非的八神庵,老同就嬉皮笑脸的嘲笑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非非你也有今天!” 路明非就咬牙切齿的发誓,让老唐等着吧,马上就给他好看! 两人说着类似武侠片里的台词。 很快韩野便败下阵来。 能明显看出他与两人实力上的悬殊。 不要说和路明非比了,就连老唐也是望尘莫及。 “放心吧兄弟!” 老唐庄重的从韩野手中接过手柄,一如圆桌骑士们单膝跪于亚瑟王面前宣誓效忠。 “我将继承你的遗志,高举战旗,永远向前,直至失去我的生命。” 韩野:……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他想。 可好尴尬啊! 韩野牙痛似的抽着冷气。 该说是尊贵么,果然与众不同,到底需要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毫无障碍的说出这般羞耻的话! “事么,吾之宿敌哦!” 路明非双手抱胸,以王一般的高傲开口。 快点来人安个路灯,对,就这里,这人脚下! 韩野欲言又止。 路明非一手指着老唐。 “想挑战我么!” “如果你能办到的话。” 他又用初代游戏王里武藤游戏抽(印)卡的气势一挥手。 “我的回合!” 路明非咳嗽几声。 “串词了,不好意思!” 韩野:…… 老唐皱着眉。 “不行啊非非,实力下降了呀!” “抱歉抱歉!” 路明非低着头笑。 “韩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韩兄弟你坐那边去!” 老唐指着路明非的身边。 他活动着手指,自信一笑。 “方便拿手柄。” “这一局,我拿下了!” 韩野对着电视看了又看。 没错,只是游戏,只是拳皇,不是什么决定世界末日和人类生死存亡的离谱玩意。 至于么? “嘿嘿。” 在游戏开始前,老唐还冲韩野挤眉弄眼,以他的五官做出如此表情,可算是把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韩兄弟,看我给你报仇啊。” 报仇。 韩野有一瞬的恍惚。 然后他轻轻的笑起来。 老唐都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韩野笑,不得不说,真是好看。 “那就拜托你啦。” “好说好说。” 老唐严阵以待得握着手柄。 “包在我身上吧。”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它因痛苦而漫长。 又因快乐而短暂。 你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想起了食堂的炸鸡腿,念念不忘百转千回,于是四十分钟漫长的宛若一个世纪。 但同样的四十分钟换成美术,分组写生的对象还是你暗恋的女孩,她斜刘海下澄澈的眼偶尔看你,又在纸上勾勒,你却不画,只是浪费大段大段的时间看她,看她咖啡色的毛衣,以及毛衣下红格子衬衫衣领衬的白皙脸庞。 可时间怎的就那么快,还没看够下课铃便是响了,你满心遗憾,真的不够,还想要看,就静静的看咖啡色毛衣的她低头读书,削铅笔,吹去桌上铅笔的屑,有她的阳光满是温暖的气味。 他们也是一样。 无论老唐,还是韩野。 多年以后都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他们在路明非那老井巷的屋子里一局局的玩游戏。 三个男孩大呼小叫,因为一次漂亮的出招欢呼雀跃,又因了一次不小心的失误捶胸顿足。 然后再哈哈的笑成一团,你要去捏他的脸,他要去揉你的发。 薯片一袋又一袋。 可乐也一瓶又一瓶。 垃圾桶早就满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扔地上就好啦。 大人们的规矩等出了门再考虑就是。 在这个房间里他们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 有句话说的好。 男人至死是少年。 青春本就是一瓶瓶可乐一袋袋薯片堆砌而成通天的塔,塔上有单车篮球夏日午后女孩白色的裙摆,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洗发水味道让人怎样也没法忘。 虽然这个房间没有女孩。 但有韩野啊。 叫了一下午的蝉渐渐歇了。 日头西斜。 橘红色的光笼罩了地板上横七竖八的三个人。 “我……我的酒!” 韩野迷迷糊糊的开了可乐,傻笑着往嘴里灌。 “这……这酒真好喝。” 路明非摇摇头。 “又疯了一个。” 096 无望与老唐 老唐抱着手柄沉沉睡去。 他最后终于胜了路明非。 可真不容易。 一个下午,基本就是路明非与老唐的对决。 韩野的存在最多就是给老唐腾出休息时间养精蓄锐,补充可乐薯片和辣条,话说辣条真好吃啊他在国外都没吃过,老唐惦记着这次任务结束了一定买他个十箱,就不知道海关扣不扣了。 每每等韩野被路明非三下五除二给解决,老唐就信心满满的握上手柄,继续那挑战明非大魔王的漫长征途。 晚饭是路明非安排,考虑到老唐千里迢迢从国外赶来,总得给他见识见识国内真正的美食。 于是他们就去了兰州拉面和沙县小吃。 去的路上老唐还听路明非介绍呢。 “你就理解成中国的肯德基和麦当劳。” “哦哦!” 老唐似懂非懂。 “中国的肯德基么,真是期待!” 到了地方,看着巴掌大的店面,墙壁上的油垢,大张菜单上密密麻麻的餐品。 老唐充满了怀疑。 直到吃了沙县的蒸饺。 “好吃!” 老唐惊叹。 “还有,试试这个。” 路明非到了醋和辣酱,搅拌搅拌。 老唐夹起一个蒸饺沾了沾,一口吃下。 他眨眨眼。 “好神奇的口感。” “是吧。” 路明非笑眯眯的。 “留着点肚子,待会还有兰州拉面呢,包你满意。 “能有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非非!” 老唐泪眼汪汪。 韩野撑着脑袋,一下一下撞着路明非的肩膀。 “我要伏特加!” “给我伏特加!” 路明非找老板要了杯温开水,取了双新筷子试了试水温。 “来啦来啦,你要的伏特加。” “嘿嘿。” 韩野傻乎乎的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凑过了脑袋,咬住了一次性杯口小猫那样一点点的吮吸。 “韩兄弟他,没关系么?” 老唐担忧的问。 “没事没事。” 路明非经验丰富。 “等回去了睡一觉就好。” “哦哦。” 出了兰州拉面,老唐摸着肚子,喜滋滋的说真是好久没吃这么饱啦。 他忽的想起。 “国内是不是有断头饭的习俗,吃饱了好上路什么的。” 他感慨着。 “说实话非非,能认识你,一起玩拳皇,还吃了顿中国的肯德基和麦当劳。” “就算明天上路我肯定也能笑着走。” “上路?” 路明非笑了笑。 “往哪啊。” “你以为黄泉路那么好走么。” “阎罗你知道吧,我们这地狱老大,,跟你说,没他点头,你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这么霸道啊。” 老唐感慨。 此时夜已深了,星月黯淡,万物息声。 平日里吵闹的猫猫狗狗也不知去了哪,就连夏蝉也闭了嘴。 三个人肩并肩往家走。 有那么一个瞬间老唐竟觉得这条无声的路好似通往地狱或是深渊的绞刑架。 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他们摇摇晃晃的,一直走啊走,走啊走。 走着走着,就剩下了他孤身一人。 讨厌的幻觉又来了。 老唐听到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叫他。 “哥哥,哥哥,哥哥。” 他甩甩头。 “哥哥,哥哥,哥哥!” 烦死了烦死了! “哥哥,哥哥,哥哥!” 耶稣真主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阿弥陀佛,诸邪退散! “哥哥!哥哥!哥哥!”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哥哥!哥哥!哥哥!” 呼,算了,拿你没办法,说吧找我到底干嘛。 于是那人就哀伤的说了。 “哥哥,吃了我吧。” 老井巷,三楼。 月光微凉,黑暗中,一人静力。 他身前,是熟睡的老唐。 这个白日里嘻嘻哈哈的男人,在沉眠之后,同样一张脸竟显出了让人颤抖的威严,至高无上,冰冷肃穆。 路明非张开手掌,微微闭眼。 “温度,上升了。” 他看向老唐。 月光也照不亮的黑暗笼罩了这个少年的眼,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小魔鬼。” 无人回应。 “路鸣泽。” 死寂依旧。 少年轻轻的笑。 是真的有事在忙么? 或者干脆装听不见。 无妨。 少年定了定神,那双轻闭的眼再睁开时,已去了活泼与灵动,只余绝对的平静。 少年一指点向老唐的眉心。 骤然,眼睁开了。 何等璀璨的金芒! 混血种的血统评级有一个简单明了的标准。 便是黄金瞳。 一个混血种的黄金瞳越是明亮,便意味着他的血统越是接近龙类。 但,放眼如今所有的混血种,哪怕算上卡塞尔那位传奇的校长在内,无一人能与此刻老唐的黄金瞳相比。 而最恐怖的是。 他还没醒。 换言之,如此璀璨尊贵的黄金瞳。 仅是无意识的行为。 就像小魔鬼说的。 无知的人类打扰了古神的沉眠,于是他翻了个身,那微微起伏的鼾声便带来了死亡。 只是鼾声。 老唐此刻的黄金瞳。 只是鼾声。 路明非却笑了。 “可我又不是蚂蚁。” 于是少年戴上了青铜面具。 那一指便无可阻挡。 再是璀璨的黄金瞳,在是尊贵的龙之血。 只是个沉睡的家伙罢了,还想如何。 那一指点在了老唐眉心。 太阳爆炸般的黄金瞳无序而疯狂的颤动。 于事无补。 自世界的尽头传来钟声。 有个稚嫩清脆的少年一遍遍的喊。 “哥哥,哥哥,哥哥!” 阎罗说。 “聒噪。” 于是钟声停歇,少年住口。 面具后又传出冰冷嘶哑的声音来。 像一百万的鬼从深渊最底网上爬,锋利的指甲刮擦崖壁,汇成钢铁般的洪流。 他说。 “无望。” “你们俩,该不是通宵了吧。” 韩野惊疑不定。 “怎么会。” 青着一张脸不用化妆都能直接去林正英片场报道的路明非有气无力的摆手。 “只是没睡好啦,没睡好。” “是啊是啊。” 顶着两只深到发紫的黑眼圈的老唐垂下双臂,好似上世纪英伦贵族大座钟钟摆般左摇右晃。 他探口气。 “又做噩梦了。” “你已经不是噩梦的问题了吧!” 韩野赶紧扶了把老唐,这人差点来个平地摔,可见鬼你又不是夏娜这样穿着白袜短裙会喊无路赛无路赛的日本萝莉,平地摔什么摔! “啊,我也做噩梦了。” 路明非无精打采的倒下,在床上软成一滩。 “这玩意也能传染吗!” 韩野睁大了眼。 他是真没想到,只是过了一晚,一醒来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恨不得跑进电视屏幕里跟春丽与不知火舞决斗的两人,居然就成了眼下这种半死不活的样,说他们刚从墓地里爬出来都有人信。 “真的,不用去医院么?” “安啦安啦。” 路明非扯着嘴角,摆出了名为笑的表情。 “我可是,习武之人!” “让我养养神,没什么大不了!” “厉害啊,非非!” 老唐竖起大拇指。 097 饮血 尽管半信半疑,韩野还是听着路明非的指示摆弄好笔墨纸砚,又去接了水细细磨墨,偶尔看一眼床上的两团肉,又摇摇头。 “好了。” 他说了声,扶路明非起来,站至桌边,双手递上毛笔。 “谢了。” 路明非拿着笔,缓缓闭眼。 韩野放轻了呼吸。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 下笔。 韩野看着纸上的二字。 “府君” 他皱起眉。 有什么含义么? 路明非搁笔,已去了先前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虽无往常的神完气足,但眼中已添了神采。 韩野一愣。 “这么有用!” “那是!” “此乃上等的养神法,要是这点神异也无,还修什么武道。” “哦哦。” 那摊名为老唐的肉块直愣愣竖起手。 “非非,我……我能学么?” 他是真熬不住,噩梦一天比一天严重,尤其是昨晚,老唐也不知为何,一醒来脑袋就重的像是塞进了一百个星际虫族母巢,还有爆了三天兵的神族舰队,加上红警里的苏维埃在他的脑沟里疯狂建兵工厂攀科技树,说实话没有爆掉真是尤里元帅保佑。 “想学啊,吃完饭跟我去少年宫。” “真是救命了非非!” 韩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也一起。” 路明非说。 “我也可以么?” 韩野指着自己。 “这点小事怕什么。” “可是,你这么轻易教人,不怕出事么?” “能出什么事。” 路明非笑着。 “反正没人能打的过我。” 韩野抓了抓脸,无奈的笑了。 “真自信啊。” 中午路明非和韩野在外打包了饭菜,回家里吃。 收拾停当,他们乘出租车去了少年宫。 “老师,你来了。” 圆圆盯着一把竹剑。 “嗯,练着呢。” 路明非问。 “有感觉么?” 圆圆摇头。 “没事,慢慢来,不急。” 检查了番学员的功课,做出今天的安排,路明非便让他们自己练着,处理起了韩野和老唐的事。 “你的基础很好。” 路明非对韩野说。 “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 “也……也没有啦。” 韩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 路明非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每每涉及武道,这个少年就像换了个人。 他沉吟。 “我想想,你该走什么路子。” 半晌,见路明非还在思索,韩野便指着场中站桩的学员们小心翼翼的说。 “就跟他们一样,不行么?” 路明非果断摇头。 “不行。” 他看了眼韩野。 韩野心头一凛,闭紧了嘴。 “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这样啊。” 韩野讪讪的笑。 终于,路明非开口。 “既然你有意习武,那就不可儿戏,你昨天也看了我站桩,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得日日如此不得懈怠。” “我记吓了。” 韩野乖巧的就像是课堂上听老师训斥的初中女生。 “桩法我再想想,你等两天。” “好。” 路明非点点头。 “这样,我这里有套拳法,你先练着,养一养体内的暗伤。” “暗伤?” 见了韩野的疑惑,路明非轻轻的笑了。 “很痛吧。” 韩野的脸僵住了。 无影灯,斑驳的手术台,拘束衣,钢铁的镣铐勒进了皮肉,锋利的刀划开一层层组织,骨锯旋转的嗡嗡声令人发狂。 “医……医生,您忘了打麻药!” “你是新人么。” “是的,医生。” “我亲爱的女士,抓紧时间适应,少说话,多做事。” “可……可是医生,您忘了打麻药!” 冰蓝色双眸的男人笑了。 :“记住,新人。” “这里,没有麻药。” “可这些孩子会……” “没有!” 男人打断她。 “这里没有孩子。” “他们,不是人。” 韩野低头。 “还好啦,习惯就不痛了。” 他轻轻的笑着。 路明非传了拳法,总计四十九式动作,若按着要求不打折扣的完成,能高效的锻炼到全身的肌肉,是九州中治疗暗伤极好的法门。 路明非只是打了两遍以作示范,韩野已能磕磕绊绊的做了下来,这套拳对身体的柔韧性和力量都有很高的要求,一般是炼体小成的武者方才达标,但韩野一个上位站桩的人依然轻松上手。 路明非在旁看了会,指出他拳法中几处错漏,便点点头转身去找了老唐。 “别睡了。” 老唐眨眨眼,他实在是累,竟在椅子上直接睡着了。 “非非?” “来,跟我走。” “哦。” 路明非在前引路,开侧门,进了个安静的房间。 从前剑道班有冥想的功课,便在这间静室进行,在路明非踢馆后他们学了九州武道,原本的静室就被路明非拿来练字。 一进门,就是淡淡的笔墨香气。 “坐这。” “哦哦,好。” 老唐双手拘谨的放于膝盖。 路明非关上门,又咔嚓上了锁。 他瞪大眼,有些不安的抿抿嘴。 “非……非非。” 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干笑着说。 “锁……锁什么门啊。” “哦,没事。” 路明非活动着手指。 “这样你就没法逃了。” “没法……逃!” 老唐求救似的四下扫视,但很可惜,静室除了路明非上锁的门,全是结实的墙,且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一层厚厚的吸音棉贴在上面,估计给十头母猪接完生外面也照样站桩练功。 “我记得,你说经常做噩梦是么?” 路明非坐在老唐对面。 “还记得梦的内容么?” 老唐挠挠头。 “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帮你。” 路明非放缓了声。 “想一想,梦里是不是有一条路。” “一条……路?” “是的,是的。” 老唐眨眨眼,他忽的感觉眼皮好沉好重。 路明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他感到了冒犯。 从心底升起无边的火来。 要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烬。 不对不对 老唐想。 这个声音,说话的,是非非啊。 是一起打拳皇,吃沙县,愿意跟我交朋友的非非啊。 于是怒火渐渐熄了。 就听路明非的声音如是说。 “那条路,叫黄泉。” 老唐迷迷糊糊的重复。 “黄泉。” 098 楚子航 (推荐票加更) 三日后。 “兄弟,这天气也得走么?” 韩野探头去看屋外哗啦啦的雨,自屋檐留下的水珠明显不能用帘幕形容,该用瀑布,枝头刚开不久的花也落了一地,被这雨打的支离破碎。 “真是夸张。” 韩野张着嘴。 “是说啊。” 老唐也在惊叹。 “沿海就这样啦,一到夏天就刮台风。” 路明非给他们解释。 “前几年更厉害,我记得是叫蒲公英,听说吹断了好几棵树,有辆豪车都给直接报废了。” 路明非感慨。 那一年他印象还挺深的,记得仕兰中学的偶像楚子航还请了半个月的假,班上的女生们都在聊这件事,有人说那辆豪车就是楚子航家的,好几百万呢。 “听到没听到没!” 韩野对老唐说。 “豪车都给报废了,你干脆推了吧,跟那边说说,明后天动身也一样的。” 老唐苦着脸看了眼手机。 “晚了。” “什么?” “他们到了。” 三人往窗外看去。 一行嘿衣嘿伞嘿皮鞋的墨镜男人鱼贯进入老井巷。 动作迅捷,干净利落。 每三米便留下两人负责警戒。 不一会他们已上了楼。 韩野抽了口冷气。 他用一种震惊且复杂的目光去看老唐。 “别多想啊。” 老唐窘迫的连连摆手。 “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普通的出个拆,他们只是雇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就是!” 路明非不屑的推了推韩野肩膀。 “瞧你这没出息的。” 说着,他一转头,闪电般堆起灿烂的笑脸,以狂风般的速度抓起老唐的手死死握紧。 “兄弟!” 路明非动情高忽。 “苟富贵,勿相忘!” 老唐愣愣的和路明非握手。 然后见他掏出把水果刀,展开。 “冷……冷静点啊非非!” 老唐拼命的抽手。 可惜抽不动。 “来,歃血为盟 路明非说。 “大人,酒没了!” 韩野禀报。 “该死,不是买了一箱么!” “我喝光了。” 路明非深呼吸。 “算了不重要!” 他一挥手。 “上可乐!” “好嘞!” 韩野转头开可乐去了。 “兄弟!” 路明非再次动情高呼。 “放下刀快放下啊非非!” 天真的老唐还在试图反抗。 “此去一别,不知归期几何,来,满饮此杯!” 路明非举起盛满深褐色碳酸饮料的一次性塑料杯。 “不……不砍我啊。” 老唐心有余悸。 “吓死我了。” 路明非使着刀子一滑,自拇指挤出一滴圆溜溜玛瑙也似的血来,落入杯中。 “敬友谊!” 路明非豪迈的说。 然后按着老唐把这杯可乐给灌了下去。 “行了,走吧,麻利的。” 路明非随手把老唐推向门口。 那边正有两个黑衣人墓碑般肃立。 “老板在等您。” 两人对老唐微微点头。 “好,好的!” 老唐尽可能做严肃状,行走在两位身份介于特工与杀手的大哥中间,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缓缓走下台阶。 “不好。” 他猫着腰往回跑,砰的一声后又回来了。 “忘关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点头哈腰的赔着笑。 “走了哦。” 韩野望着楼下远去的老唐,这位刚相处了三天的好友逐渐淹没于暴雨,不见了背影。 “一路顺风。” 路明非遥敬一杯可乐。 这是我所能做的一切了。 他在心里说。 要活下来啊。 路明非的拇指,伤口已然愈合。 “台风要来咯。” 出租车中,司机慢悠悠的把着方向盘。 他一下一下调着深夜电台,邓丽君的老歌,狗血的情感纠纷,以及嘶哑的恐怖故事。 “麻烦停一下。” 副驾驶的男孩说。 “还没到目的地呢。” 司机说了句,忽然反应过来。 “哦,你是要听这歌啊。” 十三万的橘色出租车的廉价电台中,是一首国外的歌。 舒缓哀伤的旋律,往外不停的蹦司机听不懂的话。 “嗯。” 男孩深刻的脸庞点了点。 司机来了兴趣。 一路上这男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大雨出神,那侧脸可真是好看,肯定特别招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喜欢。 尤其是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孤独又神秘,现在的小女生就吃这一套。 对美的欣赏不分男女,司机也一样的,他在心里感慨着假如自家那小崽子能有这男生一半好看也不愁对象咯。 只是这男生也太冷了点,一路上司机从油价上调聊到中东局势,又引申出恐怖威胁和宗教问题,仿佛他的本职是国际关系研究院里的主任大拿,今天开出租只是下到基层体验民情,晚上睡一觉明天就得去分析中美关系和欧洲一体化进程这些严峻课题。 可这副驾驶的男生别说搭话了,连个表情都欠奉,司机真的很尴尬啊,他甚至暗戳戳的怀疑男生是不是患了面瘫,都快给他介绍隔壁的中医诊所了,那老大夫针灸可是一绝。 百无聊赖的司机换着电台,换着换着,不曾想年纪轻轻早早面瘫的男生居然开了口。 不是面瘫么,医学奇迹啊。 司机乐呵呵的笑了。 “小伙子,会外语么,这歌说的啥。” “爱尔兰ALTAN乐队的Daily Growing。” 男生说。 “一首讲父爱的民歌。” “哦哦,父爱啊!” 司机拍着方向盘。 “这歌好!这歌好!” “嗯。” 男孩应了声。 出租车慢悠悠的开,像是老麦的乌龟或者蜗牛,童话里一提到速度缓慢就出现这两种生物,男孩却想起了猎豹。 那个男人总是这样,把车开的像是方程式,仿佛路旁有比基尼的女孩们为他引擎的咆哮挥舞手臂,哪怕路上堵满了车也能游刃有余的见缝插针,一边换档踩油门一边对他的儿子挑眉,夸夸其谈的说他老板的车有多棒多令人着迷。 能不能有点出息,谁在乎你老板的车子值多少钱,我只要个准时出现在家长会和颁奖典礼上的人。 那时候,男孩是这样想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那个只知道口花花和帮人开车的废物老爸,也会提着御神刀冲向奥丁,留给他一个英雄那样的背影。 男孩望着车窗外的与。 大的好像云层上有个三峡大坝,今天这大坝就开了闸,要把出租车上的男孩冲到时光河流的上游,回到迈巴赫咆哮的雨天。 后背隐约传来灼烧感。 是胎记的位置。 男孩冷静的分析。 是错觉。 因为回忆起了多年前的暴雨,胎记传来灼烧。 只是回忆,他并没有真的回去。 “下雨天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司机念叨着,雨刷功率开到了最大,挡风玻璃依然模糊,他给男孩解释。 “小伙子,叔不占你便宜啊,开多久都不打紧,就按说好的三十块来。” “谢谢。” 男孩说。 “真有礼貌。” 司机乐呵呵的摇头。 “我家那崽子能有你一半好,我做梦都能笑醒咯。” 男孩沉默。 他安静的听爱尔兰的民歌。 民歌里爸爸用他的方式给了女儿所有的爱。 他给女儿定下亲事,让女儿嫁给一个富有的中年人,这样等自己死了,女儿还有依靠,不用为生活烦忧。 女儿很难过,她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她嫁给一个大上自己二十来岁的男人,她想要玫瑰花那样的爱情,但顽固的父亲只是说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男孩不说话。 民歌还在唱着。 父亲,父亲,父亲。 他回来了。 回到这座被暴雨淹没的城。 楚子航下车。 PS:第一卷要结束了。 求一下月票和推荐票。 祝所有人坚定不移且永不停歇,朝着你曾经的梦想。 099 搭档 男孩打着伞,行在雨中。 他一如锋利的刃,天上砸下一片海的水来,要使人间的万物屈膝臣服。 男孩偏不。 白皙的手掌稳稳握住伞柄,一如他手持御神刀般有力。 泄洪似的与也不能令这把刀偏离,分毫也不能。 卡塞尔执行部的黑色制服被狂乱的风吹的猎猎作响。 楚子航停下,扬伞抬目。 黑夜中,白色大胡子老头冲他和蔼的笑。 招牌角落“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彩灯闪闪发亮。 肯德基。 推开门,大厅昏暗,此时已是深夜一点,肯德基内空空如也,只余下柜台一个女生负责值夜,关了三分之二的灯,维剩几盏柜台和走廊的提供照明。 “洗手间。” “好的,二楼左转。” 规矩的放好伞,楚子航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男孩冷峻的脸帅气的可以直接参演偶像剧,想必导演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双手送上男一号的剧本,且是好几份以方便楚子航挑选,只要他开心,哪个都行。 可惜楚子航并无参演电影的必要。 他的人生,可比电影精彩。 楚子航微微低头,取下左右眼的美瞳。 眨眨眼。 两盏璀璨的金灯亮起。 但是,我的上帝,那可不是灯。 那是这个男孩的双眼。 卡塞尔A级学员,百年来唯一主动找到卡塞尔的人,执行部优秀专员,当代狮心会领袖。 男孩与镜中自己的黄金瞳对视。 且,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拥有者。 他的优秀已无需赘述。 就算去掉所有头衔,只凭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便足矣证明其卓越的血统。 在卡塞尔,除了寥寥几人外,无人能与当代的狮心会会长对视。 就因了这双眼。 楚子航把取下的美瞳放进护理液中浸泡。 眨眨眼,缓解角膜的干燥。 这是卡塞尔校医给的建议,在外行动时不方便展现黄金瞳,只好借美瞳遮掩,但佩戴美瞳最好不要超过十个小时,否则极易引发角膜炎。 “当然,以你的血统,角膜炎什么的没准一个晚上就能康复了。” 这是校医的调侃。 毕竟给狮心会会长治疗可真是件难熬的差事,自己不调节调节气氛还真怕闲极无聊的会长大人下一秒就会动手砍个人解闷什么的。 楚子航只是坐在那一言不发,双腿上端端正正摆着太刀村雨,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微微低垂,尽管这个男孩已是在尽量收敛他的锋芒,但给旁人带来的心理压力依旧如山岳般沉重。 校医甚至在思考着回头是不是该去找富山雅史做个心里疏导,早就听说狮心会的家伙都是杀胚,当代的会长更是杀胚中的杀胚,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他仿佛感受到了中国武侠里的杀气,真是吓人。 当然,校医也只是习惯性给的建议,他并不认为一个能和死士对砍的杀胚会在意角膜炎这件小事。 但楚子航还是照做了。 并且完美的执行,从来没有一次超过十个小时,精准的如同上好齿轮的机械。 男孩闭幕休息。 联络耳机中传出女孩的声音,飒爽利落。 是苏茜,卡塞尔当代狮心会的副会长,也是楚子航的秘书,帮助其处理日常事物。 同时,苏茜也是楚子航本次行动的搭档。 执行部出任务往往是两人一组,各方面能力互补,以尽可能的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只是这一惯例到了会长大人这出了意外,楚子航向来独来独往,他并不需要搭档,于是苏茜主动承担起了后勤与情报的工作,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一人冲锋陷阵斩危险混血种如砍瓜切菜,一人统筹全局协调各方井井有条,日子一长多少也有了默契。 苏茜对楚子航说。 “学校来了新任务。” “嗯。”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作为配合经验丰富的搭档,苏茜立刻领会了楚子航的意思。 她继续介绍。 “考察一位卡塞尔的S级新生,并提供观察报告。” “S级?” 苏茜自言自语。 “卡塞尔有S级么?” “有。” 楚子航说。 “校长。” 苏茜的声音更奇怪了。 “就是说,这位新生的血统堪比校长。” “对了,楚子航,我们的S级还是你的学弟。” “让我看看,是叫,路明非。” “路明非。” 楚子航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又回到了那个暴雨的天。 仕兰中学的操场上停满了豪车。 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少年巴巴的看着,留下值日的楚子航目睹了这一幕,或许是因为同样孤独的眼神,还是别的什么,他忽然想叫住那个少年。 但再他开口之前,少年已把校服往头上一蒙,冲进了雨中。 凶狠又决绝,一往无前。 “是他。” 楚子航说。 “认识?” “嗯。 “难怪把这任务给你。” 苏茜话锋一转。 “接头人到了。” “收到。” 楚子航取出新的美瞳,戴上。 下到一楼时,靠窗坐着个男人。 三十来岁,穿着黑白的史努比睡衣,脚上是同款拖鞋,只可惜全都湿透了,可爱的史努比成了落汤鸡。 男人怀中放着个袋子,楚子航以为那是要转交的文件,走近了才发现不是,袋子里装的是杨梅。 “你好你好!” 史努比睡衣的男人主动伸出手,热络的和楚子航握了握。 “后生可畏啊,真是后生可畏。” 男人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砍完死士还得做噩梦呢。” 楚子航点点头,在男人对面坐下。 男人有些尴尬,心想天才不愧是天才脾气就是与众不同。 但其实不是的,别看楚子航冷着一张脸沉默又不爱交际,他并不是孤傲,只是不擅长。 正如他总是冷着脸别人以为楚子航又帅又酷,但这人只是单纯的面瘫而已。 “资料都在这里了。” 男人尽职尽责的完成任务。 他把旁边椅子的牛皮纸袋推给楚子航。 这是男人浑身上下唯二没有被雨淋湿的东西了。 另一件是怀里的杨梅。 “确认收到。” “交接成功。” 男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吃点东西么,我请客。” 楚子航摇头。 “别客气嘛,我点了个全家桶,来个鸡腿啊,肯德基味道还是不错的。” 男人低头看表,这已经是他第十次看表了。 “小伙子你有女朋友么?” “学校那边肯定有很多女孩追你吧。” “最近太忙了,也没时间登守夜人,你看,” 男人提了提杨梅。 “我那口子就喜欢这个,小斌也要全家桶,还好明天周末可以休息,要不然熬夜了又得挨领导骂咯。”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楚子航坐姿笔挺,这里仿佛不是肯德基而是深夜肃穆的教堂,两人一个是神父一个是教徒,教徒滔滔不绝的忏悔,神父静静的听。 100 危险混血种 “全家桶!” “来了!” 男人小跑着过去,拎起大袋小袋,刚走两步又转回柜台,腆着脸拜托店员把可乐换成橙汁,说要是他家那口子知道了自己给小斌买可乐肯定得生气。 昏暗的大厅中,楚子航凝望柜台处男人的侧影。 换了橙汁,出门,男人提起外套,他其实有外套的,但过来时用来包杨梅和文件,临走又用来保护杨梅和全家桶,就剩下一套史努比的睡衣了。 楚子航的目光跟随着他。 男人开了门,撑起脆弱的伞,佝偻着身体冲进了暴雨。 “前辈其实很厉害的。” 服务员放下一杯可乐。 “他也是施耐德教授的学生,算起来,你可得喊一声师兄。” “我知道。” 楚子航收回目光,暴雨阻隔了视线,已看不见史努比睡衣。 “老师提过。” “教授肯定很生气对不对。” 服务员女孩笑容明媚。 “我还记得那年前辈说要退下一线负责情报时,守夜人论坛的动静可真是大,一个执行部的精英专员还是施耐德的学生,居然爱尚了个普通人,为此放弃了他在执行部的大好前程。” “你知道那时候论坛上都怎么说前辈么?” 女孩笑着。 “说他是背叛了伟大屠龙事业的逃兵,还有人叫他懦夫呢。” “但其实不是的。” 她望向窗外的暴雨。 “前辈啊,是个很好的人呢。” “嗯。” 楚子航说。 “师兄是个好父亲。” “英雄所见略同!” 女孩笑着回头,见楚子航正盯着可乐,便热情的招呼。 “别客气,这是前辈送的,他这些年一直不好意思给施耐德教授联系,生怕挨骂。” “这次听说你要过来,就很努力的争取了情报工作。” “大概,也是想看看同门师弟吧。” 楚子航沉默了许久。 “麻烦,能换成冰水么?” 他说。 “我不喝可乐。” 女孩愣了下,捂着嘴噗嗤一笑。 “会长大人,你跟论坛上说的很不一样呢!” 是啊,卡塞尔的学生都知道当代狮心会会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杀胚,只是大二呢已经开始满世界执行任务,今天解决了个危险混血种,明天拿着枪跟盗墓贼放对。 其实少年宫剑道班的王老师没猜错,楚子航的确加入了个秘密组织,而且还是这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女孩拿起可乐去换冰水。 “附近安全,请放心查看资料。” 等女孩走远,这个大厅的角落只剩下他一人。 楚子航打开文件袋,取出资料。 “A级危险混血种,千面” 这是个很棘手的家伙。 已经有四名执行部的专员栽在了他手上。 卡塞尔最初发现千面,是在俄罗斯。 频繁发生在深夜的女性死亡案件,引起了诺玛的注意。 这位卡塞尔的人工智能在案发现场捕捉到了危险混血种的痕迹。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士。 但众所周知,死士是野兽般的生物,是混血种向龙类进化的失败品,已经不能用“他”或“她”来代指。 而应该用“它”。 如果真是死士,那这些堕落的肮脏生物不可能躲避卡塞尔的追查,甚至残忍且狡猾的杀死了四名执行部的专员。 这根本不是死士那果冻似的大脑锁做得出的事。 因此,执行部方才判断是危险混血种所为。 所谓危险混血种,便是指体内龙血开始失控的混血种,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堕落成为死士,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只剩下杀戮和暴虐。 这一过程是绝对且不可逆的,混血种本就是如此悲哀的存在,同时具备了人类与龙类的人格。 但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龙,并且随时有彻底堕落成为死士的风险。 开始堕落的标志,就是无法控制龙血带来的杀戮欲望。 比如此次任务的目标,千面,他走到哪里,哪里便出现死亡,这便是很好的例子。 不是他多么喜欢杀戮。 是他已经控制不住龙类的暴虐人格。 执行部给千面定的血统评级是A级。 原因也简单,四名牺牲的专员中,有一人正是A级。 那么能杀死A级专员的千面,至少也是A级。 他从俄罗斯流窜到中国,仅是记录在案的受害者就有46人。 甚至还没算上牺牲的四名专员。 46人的身份多种多样,有特殊行业工作者,有加班女白领,有夜跑的女生,有泡吧买醉的女人。 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受害者全是深夜在外的女性。 并且,案发现场有明显的摆弄痕迹。 比如发生在北方小城中的一个案件,当人们发现尸体时,受害者的脑袋端正的摆在垃圾桶上,灰蒙蒙的双眼望向天空。,垃圾桶里是她的尸体。 从这一点分析,千面的精神已在崩溃边缘,龙类的杀戮欲望已严重侵蚀了他的理智,他已不将人类视为同胞,而是类似于雕塑原石这样的材料。 在楚子航经手前,牺牲在俄罗斯边境的劳伦斯专员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发来了宝贵的信息。 那是一句颤抖的流言。 “他……他不是人!” 执行部据此认为千面已然开始了死士化的进程,可以想见其身体必然出现了些许龙类特征,比如龙鳞。 可惜仅凭这一点无法确定千面的身份,死士化的特征只要还没发展到脸部,用长袖长裤,最多戴个手套就能很好的掩盖。 加上千面似乎掌握了易容的技术,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人就更加困难。 但危险混血种就是危险混血种,龙血带来的杀戮欲望已支配了他们的大脑,残忍的案发现场为执行部标注了千面的行动路线,楚子航正是紧随着他的脚步回来了这座城。 史努比师兄给的文件,正是发生在这座城的案件资料,从现场照片分析,很明显能看出千面的风格。 这一次受害者的尸体破坏的很彻底,楚子航一张张的查看现场照片,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除了战斗,在情报分析方面,他也有得天独厚的才能。 手一顿。 楚子航的目光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停留 屠宰场一样的现场竟平铺着一张白纸。 残忍与美好突兀的出现在了一起。 如同盛开在阿鼻地狱的圣洁白莲。 资料上有注明,说是受害者的遗物。 楚子航思忖片刻,开口问苏茜。 “帮我确认,现场的字是谁的?” “稍等。” 苏茜很快回复。 “有结果了。” “确实是受害者的遗物。” “嗯。” 楚子航点点头。 “有想法了么?” “查一查这幅字。” “千面把它摆在这里,或许有他的用意。” “收到。” 楚子航再次沉默。 他静静的看着照片。 目光停在白纸上。 一言不发。 像是米开朗基罗手下的雕塑。 就叫《哀悼者》。 许久之后。 冰水里的冰块也全化了。 楚子航方才开口。 “静待花开” 他说。 101 龙王 老唐觉得他这次任务肯定有些问题。 他也不是没下过墓。 哪次不是各种设备准备齐全,从高科技的卫星支持到古老的洛阳铲,一看就专业的不行,让人放心。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 从非非家出来时还算好的,黑衣人看起来是唬人,但至少靠谱,换成游戏里的话说那就是大佬,老唐就想着这次任务肯定稳了,他就安安心心的混着就好。 看看黑衣壮汉们那结实的肌肉吧,看看他们那冷峻的表情吧,还有那腰间鼓鼓囊囊的,哦多功能军刀啊,毕竟这个国家禁止枪械也能理解。 总之就是让人安心,有这么一群队友,就说去秦始皇他老人家墓里走两圈老唐都不带慌的。 或许这次任务最艰难的挑战,就是他这个混子怎样才能装成努力工作的模样,老唐冥思苦想了一路,真是伤脑筋。 这一切直到他下了车。 黑衣壮汉们在向一个女人行礼后迅速消失。 老唐瞪大眼看着他们窜上越野扬长而去,那速度可真是惊人,就跟屁股后面有头哥斯拉似的。 “该上路了,十三号。” 女人说。 老唐慌忙左顾右盼。 最后求证似的指着自己。 “十三号,我么?” “当然。” 这女人说话时又快又稳,像是雷霆披散乌云。 老唐低垂目光,他有些不敢去看女人,对方包裹在紧身衣里的躯体太过惹火,像是维秘走秀上的天使宝贝。 有充分自知之明的老唐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猎人听来神秘,说穿了就是个临时工,性质跟工地上的农民兄弟差不多,哪里有活了就去哪,没活了就挨饿,就是比农民兄弟刺激了点,有时候出个任务人就没了。 好在老唐天赋异禀,自从走上猎人这条康庄大道后什么意外也没碰到,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同行的危险地带换他进去,那些传说中的邪祟啊幽灵啊全都跟绕着他走似的,已经不能用有惊无险形容了,那得叫观光。 但今天不同。 站在甲板上,凝望着三峡浑浊的江面,老唐有种强烈的直觉。 这一次,他可能回不去了。 “任务内容就是这些。” 自称代号是忍者的女人说。 “还有什么问题么?” 她刚给老唐做了详细且缜密的介绍。。 穿上潜水服,跳下去。 对,就这些。 老唐一脸便秘的表情。 真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行动。 没有目的地。 没有计划流程。 没有行动时间。 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说,跳下去。 他甚至怀疑这什么女忍者的目的就是自己,跟中国古代的传说一样,那会江河湖海出了点什么事,愚蠢的村民们就以为是龙王爷发怒了,于是选来肥嘟嘟的童男童女放进小木盆扔进水里,一群人在岸上设案焚香,跪拜扣头,以此祈祷龙王爷息怒。 老唐觉得他就是那送给龙王爷的童男童女,等他往水里那么一跳,女忍者就从背后掏出蜡烛纸钱,对了还有喇叭,一阵吹拉弹唱欢送他上路。 老唐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给逗乐了。 “小姐你喇叭呢?” 他问忍者。 “什么?” 忍者没反应过来。 可等等,这种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似乎不久前她刚和这样一个说话莫名其妙的家伙打过交到。 是谁呢? 女忍者苦苦思索,这边老唐已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行了。” 耳机里薯片妞提醒。 “快点啊长腿,别浪费时间,长江航道海事局那边又来询问了,应付他们可要了我老命。” “知道。” 忍者轻轻说了句。 “好了好了。” 她用力拍拍手。 “十三号。” 忍者再次重复了两人见面时的那句话。 宏大神圣有如圣经的开头。 她说。 “该上路了。” 老唐停住笑。 “好啊。” 他感到惊讶。 以及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期待? 可明明,我一点都不想下水啊! 老唐脸上是迫不及待的笑。 优雅又尊贵。 向王那样。 他看向忍者。 “女人,走吧。” 忍者退后一步。 “该死。” 她低低的说。 我在……恐惧。 两人很快换好了潜水服。 一根缆绳连接了他们。 这是潜水者的生命线,在黑暗孤寂的水底,绝对无声的静默里,全靠了这根缆绳传达两人的信息,给他们的心灵稍许慰藉。 “那个,你老板就没说到底要去哪里么。” 老唐皱着脸。 他又开始惴惴不安了。 别说,还真挺像个普通人。 忍者回忆着不久前他脸上尊贵的笑。 再与眼前老唐的慌张对比。 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下去就知道了。” 忍者说。 “对了,老板有句话让我转达。” “什么什么!” 老唐一下来了精神。 “芝麻开门的口诀么!” 忍者无视了老唐的胡言乱语。 她说。 “山不像我走来,我就向山走去。” 老唐皱着眉。 站在甲板边缘的他盯着水面中自己的脸。 有一瞬,充满喜感的五官扭曲旋转,竟重新拼凑出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尊贵,铁血,又高高在上。 那个少年的声音还在叫他。 “哥哥,哥哥,哥哥。” 但这一次,却并非自世界的尽头传来。 而是水下。 是的,水下。 他噩梦中的少年,就在水下。 对了,对了,对了。 老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弯起嘴角。 矜持又高傲的笑。 他终于听清了那少年在说什么。 那少年原来是在笑着说啊。 “”哥哥,你来了! 老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茫然的打量周遭。 还在甲板上。 这里是,三峡。 他在执行任务。 “你……还好么?” 忍者警惕的问。 “没事没事。” 老唐不好意思的赔笑。 “这几天没睡好,相信我,执行任务肯定不会出错,你在网站上也看到了,我的完成率可是百分百。” 老唐连忙给刚才的失误往回找补,他还在心里纳闷今天到底怎么了,居然在即将执行任务的关头打瞌睡,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给同行笑死。 只是,他觉得也不能怪自己,实在是有原因。 这三天说是说跟着非非习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学了啥,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跟里面放了一整个星际加红警在那开打似的。 102 青铜城 问起来呢非非就神秘的说不要急不要急,到时就知道了。 可到时候到时候,究竟多久才到你要的时候。 “喂,你知道阎罗么?” “什么?” 忍者思索着对方忽然提起阎罗的用意。 而且,他说的究竟是哪个阎罗。 “我听人说啊。” 老唐孤零零的蹲在甲板边沿,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 好像一条狗。 “阎罗很厉害的,没有他点头,人啊,想死也死不了。” 老唐停了停,扯着嘴角笑起来。 笑的可真难看。 “就是,外国人,阎罗他也管么?” 不等忍者回答,老唐静静转过头。 那张喜感的脸竟显露出死一般的平静来。 让人心头发毛。 “我上路了。” 他说。 就在下一秒,老唐纵身跃入了水中。 连接两人的缆绳飞快下坠。 与空气摩擦的呼啸像是鬼在哭。 骤然风起。 转而大疾。 沉沉的云卷积堆叠。 天塌般的雨倾下。 有如圣经中上帝用来洗刷罪孽的洪水再临人间。 忍者抬起头,仰望。 她点亮了黄金瞳。 娇弱的身躯如利刃出鞘。 “见鬼,哪里来的云!” 薯片妞在耳机里惊呼。 “这与,该死,龙吸水!” 忍者任凭雨点击打在身上。 “薯片。” 她说。 “想一想我们在干什么。” “不要惊讶,冷静点,冷静点。” “史诗,就要有史诗的样子。” 敲击键盘的狂乱声停了。 “是啊。” 薯片说。 “那么请问我们的英雄,参与进史诗是什么体验?” “不。” 忍者纠正她。 “我们的英雄还在打他的拳皇呢。” “我啊。” “只是个开启任务的钥匙罢了。” “别这么丧气嘛,长腿” 薯片妞咬着薯片,轻笑着。 “相信我,后世人会歌颂你的。” “写进教科书里么?” 忍者哈了声。 “那我只希望他们做阅读理解时别再心里骂我就好。” “哈哈哈!” 薯片妞拍着大腿笑起来。 “长腿,激动归激动,你别抖啊,这样史官们怎么写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的钥匙小姐多害怕呢。” “不,” 忍者冷冷的说。 “我没抖。” “是……船。” 忍者盯着江面。 那边正有一个巨大的旋涡。 “,不,是地震!” 薯片妞语气严肃。 “五级!” “见鬼,六级!” “还在上升!” 事实上,不用薯片妞汇报,站在甲板上的忍者完全能准确的判断目下局势。 毕竟谁站在一艘晃的快能和游乐园里海盗船比肩的船上,谁都能明白水下地震是什么玩意。 “那是什么?” 薯片妞盯着水底扫描图,喃喃的说。 “长腿,你肯定不相信。” “一座青铜城。” “就在水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青铜城出现了?” “有什么机关么?” “你忘了么?” 忍者说。 “他下水了。” 薯片妞安静了会。 “山不走向我,我就走向山。” 他念着老板的话。 这是一则寓言故事,无数人翻来覆去的解读,品味出种种人生的道理。 但是,今天,老板告诉她们。 山是可以走向你的。 只要你足够伟大。 那么,究竟要伟大到何种程度呢? 比肩神明如何。 或者,龙王。 那个叫老唐的猎人下水了。 于是青铜城自尘封的地底破土而出,好比乳燕归巢,又像留守家中的猫猫狗狗在归家的主人开门时兴奋的冲上前去。 可谁家的宠物那么大。 大到是一座城了。 应该换个比喻。 你想回家,于是你住的楼就吭哧吭哧的跋山涉水跑到你面前,殷情的打开门表示欢迎。 “祝我好运吧。” 忍者走向江面。 “好运可保佑不了你。” 薯片说。 “这时候,你就该向老板祈祷。。” “也对。” 忍者嘴角噙笑。 “那就请老板保佑了。” 她如美人鱼般跃入水中。 下潜,下潜,继续下潜。 没有目的地也无所谓。 有缆绳就好。 既然山走向了我们的猎人。 那么跟着他,就是对的方向。 “你来了。” 老唐说。 他未曾转头,只是静静的看青铜城。 忍者已说不出话。 她震撼于眼前的奇观。 淹没于浩瀚的感动中。 无边无际的青铜城强横亘于前。 上接天,下连地。 左右无垠。 而此刻,恢弘的青铜强竟如魔方积木般快速的运动。 一块块青铜墙面凸出,移动,重新嵌合,又旋转。 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肆意把玩这座城,随着心意将之拼凑成任何的模样。 可是啊,能想象么,将这座城当魔方把玩,这等于什么,等于有个存在能把自由女神像给当洋娃娃那样打扮。 这样的人,不,这样的存在,已经是神明了吧。 “它,在做什么?” 忍者问。 “打扫屋子。” 老唐说。 “好了。” 青铜城停止变形。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狰狞人脸。 他口中悬着一支蜡烛。 令人惊异的是,这支蜡烛在水底竟仍能燃烧。 “活灵。” 忍者辨认着。 “我听说需要足够高贵的龙血才能满足他。” “不必。” 老唐叙述,平静一如神明宣布光和世界的诞生。 他说。 “我来了。” 果然,不用血。 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已纯净物质容纳精神从而制成的活灵,炼金术最高的奥秘之一,虔诚的张大了嘴。 一排排锋锐凶残的牙齿密密麻麻。 这不是人类的牙。 是龙类。 说来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是龙王的城。 老唐进入了城中。 “来吧。” 他宣布。 忍者在门口停了许久。 “真是,热情的邀请。” 忍者喃喃。 “无法拒绝啊。” 她进入了城。 活灵凶猛的合上了嘴。 水底,忍者当时所停留的不远处。 突兀的亮起一双金色的光。 绵长的躯体蜿蜒好似山脉。 巨尾掀起涡流。 这生物已无法用言语描述。 正如蚂蚁无法描述人类。 大概在他们眼中,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一根撑天的肉柱。 因自身的渺小,看不清事物的全貌,只能截取片面勉强称呼。 若是人类见了这水底的庞然大物,估计也只能用“山脉”一词以形容。 而此刻,这尊蜿蜒的山脉环绕着青铜城。 一如忠诚的骑士守卫他的王。 103 老板保佑 竟然,有空气。 仪表盘显示的含氧量在安全值之上。 想了想,忍者打开面罩,她要尽可能保存氧气瓶内的氧气,为返程准备。 可,真的有返程的机会么? 忍者的目光快速扫过前面的人影。 那是老唐。 同时,那也不是老唐。 他的背影过于陌生,孤傲又决绝,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俯首。 若非有老板给的两把刀,忍者早已匍匐在地。 这无关意志或尊严。 这是血脉上的压制,是高位格对低位格的无与伦比的统治。 毕竟,那可是王。 是这座青铜城的主人。 也因了老板,忍者多少能感觉到空气中存在的灵。 尤其是进入青铜城后,那些灵无处不在,填满这里的空间。 但是,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老唐。 在这人的身周,是一片绝对干净的所在,没有一只灵敢于靠近。 假如忍者的的血统再提高些,并且点燃黄金瞳,她就能看到那神奇的一幕。 如同千年万年前煽动篝火旁的祭祀。 无数的灵围绕着老唐,在他十米外的所在缓缓盘旋,翩翩起舞,好似膜拜神明的巫。 事实上,这正是它们的舞蹈。 是它们用以表达臣服和膜拜的方式。 向青铜的王。 “小心。” 温和的声音响起。 世界于此刻暂停。 忍者睁大眼,瞬间反应过来,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老板在她身旁说。 “别去看他,很危险。” 忍者回头,剑道英俊的中年人对她微微的笑。 “老板。” 她说。 “哎呀哎呀。” 中年人摇摇头。 “坚强点,你现在啊,让我想起了被同桌抢了橡皮擦就哭着跑回家找爸爸的小女孩。” “哼。” 忍者板起脸,她这老板啊,什么都好,有钱强大且帅气,可惜了,美中不足的一点,他不是哑巴。 “你似乎在想一些很糟糕的事。” “哪有!” 中年人笑了笑,。 “没时间了,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这是此次行动的真正内容。” 忍者面容肃穆。 “是。” “跟着他。” “他会带你找到祭坛,那边存放着黄铜卵和七宗罪。” “不要问我长什么样,见了你就知道,相信自己的血统。” 说到这,中年人眨眨眼。 “再不济,也要相信我。” 他将手放在忍者的头顶。 忍者福至心灵,她温顺低头。 这一幕便如同教堂中神父为信徒赐福。 但并不是。 赐福的不是神父。 是神。 中年人说。 “我保佑你。” 忍者的黄金瞳点燃了。 越来越亮。 足以震惊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奇迹正在发生。 一个混血种,在没有任何后遗症,不透支生命也不堕落死侍的情况下,血统于无声无息间跨过了临界血线。 轻而易举的如同儿戏。 但再如何儿戏,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若是让外界的炼金大师们得知了这一消息,不知会怎样疯狂。 是某种未曾发现的言灵吗? 或者是某种隐秘的炼金矩阵! 若说言灵。 不知中年人那一句“我保佑你”算不算。 而说道矩阵。 怎么看都只有一个将手放在忍者头顶的动作,仅此而已。 这也算么? 且说,无论炼金师怎样疯狂。 中年人已放下了手。 忍者眨眨眼,逐渐敛去浩瀚的金芒。 “很好,现在的你,应该能带着黄铜卵和七宗罪逃命了。” 沉浸于滔天伟力甚至感觉自己能打两头龙的忍者如迎头浇下一盆冰水。 “逃命?” 她惊疑不定。 “嗯?” 中年人疑惑的说。 “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就能和他战斗了吧?” 忍者压抑住去看老唐背影的冲动。 到现在,她再傻,也知道老唐究竟是什么。 更何况,身为忍者,搜集情报并加以分析已成了本能。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傻。 沉在三峡水底的正是龙族四大君王中,青铜与火的寝宫。 而这位能令青铜城乳燕归巢的老唐,身份昭然若揭。 青铜与火之王。 尊贵的初代种。 曾统治了四分之一世界的伟大存在。 四位毁灭时代的龙王之一。 完全体的他,是真正的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如今,哪怕他还未完全觉醒,仍然只是人类的形态。 但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忍者能抗衡的。 就算有老板的保佑也不行。 “我不懂。” 忍者直接说。 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除了那个对老板言听计从的三无外,她和薯片都是有话直说,老板也从来不会生气。 好似,在他眼中并无值得动怒的事般。 “老板你已经掌握了青铜城的地点。” “既然要拿到黄铜卵和七宗罪,我走一趟就好,何必带上……他。” 忍者顿了顿,心有余悸。 无论如何,一想到曾有一个时代的人葬送在青铜与火的手中,她就难以平静。 “我知道。” 中年人温和的说。 “但是啊,剧本变了。” 他叹了口气,那常年温和的嗓音竟也带上些许苦恼。 “我们的小白兔要变身成赛亚人了。” “这还怎么演嘛。” “所以了,我们需要一个站在台前的家伙,为小白兔,哦不,是我们的赛亚人争取时间。” “你知道的,就像动漫里那样。” “赛亚人要打倒弗利萨,得先训练对不对。” “我呢,就是来给赛亚人争取时间,让她训练,甚至,让他变身。” “明白了。” 忍者说。 尽管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小白兔是谁? 嗯这个好像不是问题,忍者不用想都猜得到,肯定是他们的路大少爷。 但其他的问题呢? 比如说,老板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唤醒一尊龙王来争取时间,以让路大少爷变身。 为了什么? 是有什么危机么? 连老板都无法处理的危机。 世界要末日了么? 忍者忽然想到。 “老板,少爷好像和老唐关系不错。” 两人都明白,这里说的老唐是指什么。 青铜与火的人类人格。 “一滴水珠,在大海面前,能有什么下场?” 中年人说。 “对青铜与火来说,只有区区二十余年记忆的老唐,估计只能算是杂念。。” “一个念头而已么?” 忍者感慨。 “当他醒来,老唐也将死去。” “没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 中年人说。 “好了,你怎么变得悲春伤秋了。” “就是,我在想啊,如果老唐他死了,少爷肯定很难过吧。” 中年人收敛起笑。 良久。 “记住,” 他说。 “这是战争。” 隆隆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忍者面色惊变。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在老板的领域里响起了他掌控外的声音。 这代表了什么? 忍者无法想象。 她也不敢去想。 “去!” 中年人冷下脸。 “把东西带回来!” 吩咐完,他便解除了领域。 在凝固的时间恢复流动的刹那。 忍者好似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怒吼。 是他的老板。 那个从未动怒的男人。 他说。 “撤销!” 104 老唐 “好大的雨啊。” 路明非望向窗外的天空。 “真是夸张。” 手机响了。 他放下手柄,来电显示很奇怪,居然是四个零。 “这是什么,系统故障么?” 路明非试探性的叫了声诺玛。 没有反应。 “人工智能也会开小差啊。” 他嘟囔着,接通了电话。 “少爷,你好。”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路明非有些耳熟,对了,那天在酒德麻衣的耳机里大喊大叫的人,好像是叫…… “你好,小翠。” 路明非笑呵呵的说。 总统套房那昂贵的床单上,裹着浴巾的女人噗嗤一声喷出可乐。 “小……小翠!” 路明非迅速拿远了手机,啧啧,这女的学美声的吧,帕瓦罗蒂后继有人了呀。 “不生气,不生气。” 薯片妞呼哧呼哧的抚着胸。 “少爷!” 她又甜甜的叫了声。 “您可以叫我薯片。” “哦哦。” 路明非开朗的说。 “找我有事么?” “是这样的,老板托我告诉你一声,照顾好自己,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现在,很麻烦。” 路明非望着笼罩了这座城的暴雨。 “麻烦啊。” “我知道了。” “嗯,那就祝少爷生活愉快,万事如意,没别的吩咐我就先挂了。” “挂吧挂吧。” 路明非说。 “小翠。” “嘟嘟嘟。” 他看了看手机,笑了声。 “年轻人啊,可真没耐心。” 把手机扔到一边,路明非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他摩挲着青铜面具粗糙的纹理。 在无边的暴雨中。 路明非隐约听到了雷鸣般的马蹄。 还有某种巨物的咆哮。 “真是夸张呢。” 他乐呵呵的说。 手一顿。 青铜面具开始颤抖。 当然,这不是害怕。 又怎么可能是害怕。 是兴奋啊我的朋友。 “别急,别急。” 路明非安抚着面具。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我保证。” “很快。” 老唐觉得自己大概是快要死了。 他走在一条漫无边际的路上。 伸断了脖子也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黄泉了吧。 他想。 路两旁是灰蒙蒙的雾。 渐渐地,雾中出现了画面。 那画面是黑白的,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如同上个世纪老旧的默片电影。 一看就让人难过,是那种淡淡的又深刻的难过,像一根扎在你心脏上的鱼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默片更适合讲述孤独和寂寞的了,就连世界公认的喜剧大师卓别林的电影,也让人笑着笑着就想哭。 他看到一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小男孩。 小男孩浑身湿透,像是刚刚落了水,好不容易爬出。 他迷茫的看着这个世界,没有五官的人潮涨了又落,他们说的话像是苍蝇嗡嗡的叫,小男孩一个人站在汹涌的人海之外,像是一只荒芜的岛,无人问津。 老唐停住脚步,静静的看。 一对夫妇在小男孩面前蹲下,他们似乎说了什么,小男孩只是呆呆的看着,女人怜惜的抚摸小男孩的脸庞,牵起他的手说。 “跟我回家吧,孩子。” 这是第一句清晰的话。 小男孩那充满了喜感的脸似乎多了点什么。 是小时候的我啊。 老唐想。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父母是谁。 从记事起,他就跟着养父母生活。 老唐继续往前走。 他看到小男孩在老公寓里的生活。 养父母并不富裕,男人在一家保险公司里做销售,女人是百货公司的柜台导购,本来两人的生活还算勉强,但多了个孩子,日子顿时紧巴巴了起来。 无论最初的是爱心,怜悯,亦或者一时兴起。 终究会被琐碎的日常侵蚀殆尽。 男人和女人开始无休止的争吵。 杯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咖啡留下难看的痕迹。 恶毒的咒骂,厮打,摔门。 小男孩安静的站在角落。 “都怪你捡了个坏种!” 这是第二句清晰的话。 老唐看了一眼,没有驻足,继续向前走。 小男孩来到学校。 打开柜子,里面是死去青蛙的尸体。 课桌里的书本乱糟糟撒了一地。 小男孩一本本的捡起。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周围黑白的没有五官的孩子们发出尖锐的笑。 那个女孩出现了。 老唐投去眷恋的目光。 她有着黑色的头发,明亮的眼睛,一张白皙的脸,嘴巴很小,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第一个有五官的人。 她帮着小男孩一起收拾课本。 她安慰小男孩。 她介绍自己,说来自中国,这里的人都讨厌她的肤色,排斥她。 “但是我不在乎!” 女孩倔强的说。 “我要过的比所有人都好,我要让他们看看,我谁都不差。” 小男孩静静的看她。 “你也是中国人吧。” 她对小男孩说。 “我们要互相帮助,要变得强大,强大你知道么,就像美国队长那样,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那家伙,我要中国队长。” 他们成了朋友。 小女孩给他讲很多很多的故事。 中国的历史,还有古老的传说, 这些都是她从爷爷那听来的。 又讲给了小男孩。 “看着吧。” 每一次女孩都会说。 “我长大了一定回家,建设祖国。” ‘’就像钱教授他们那样。 其实,小男孩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是女孩的笑很好看。 她手心的糖果又那么甜。 但莫名的,小男孩又觉得厌烦。 和女孩相处总让他不自在。 像是自己本不该如此。 他就应该站在人群之外,冷静又骄傲的看。 但那也太孤独了。 小男孩被巨大的矛盾所笼罩。 他站在人群的边缘。 往前一步是厌烦,拒绝平庸。 往后一步又恐惧,害怕孤独。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 有人管这种情绪叫。 血之哀。 那一天,女孩带他去见了自己的伙伴。 据她说是拥有强大魔力的仓鼠先生。 会在所有人沉睡的夜晚跑出去拯救世界。 还说了一些仓鼠先生强大又帅气的冒险。 总之就是些听起来很厉害像是超级英雄那样的故事。 他们在小公园里。 这是女孩的秘密基地。 她神秘的取出笼子。 “看!仓鼠先生!” 她兴奋的说。 小男孩眼中满是好奇。 活力满满的白色仓鼠忽然凝固了。 它慢慢的转头,似乎是要去看小男孩。 但这种行为明显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它死了。 倒在了笼子里,失去了呼吸。 105 我就阎罗 女孩瞪大眼,被这疯狂的一幕惊呆了。 “仓鼠先生!” 她难过的哭起来。 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试图安慰她。 “滚!” 泪流满面的女孩对他喊。 “你这个怪物!” “恶魔!” 老唐收回目光。 女孩的五官逐渐淡了。 她终于也成了个没有脸的人。 站在人群边缘的小男孩踉踉跄跄往后倒,那只要将他拉入人群的手缩了回去。 并且重重的推了一把。 小男孩站得更远了。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汹涌人海。 他们都没有脸。 嗡嗡的声音让人心烦。 脚步匆匆成群结伴。 小男孩静静的眺望。 在庞大的无边的苍白。 终于他低下头,垂着脑袋。 一个人往前走。 老唐也在往前走。 两旁的画面还在继续。 小男孩慢慢长大。 他习惯了对所有人笑。 却怎么也无法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在餐厅里端盘子,吓哭了小孩,被辞退。 去公司应聘销售,见客户时因路痴耽误了时间,客户投诉,,被辞退。 成年的他狼狈的在一家家单位流转。 无头苍蝇那样乱晃。 脸部的肌肉笑的都要僵了。 但结果还是那样。 “很抱歉您不符合……” “赶紧走吧笨手笨脚的!” “小伙子我们这真不……” 辞退,辞退,还是辞退。 谁都会累的,不是么? 他陀螺一样转啊转,转啊转。 终于有一天,很突然的,没有任何预兆的。 就转不动了。 他蹲在街旁默默的流着泪。 也不哭,也不闹。 就是静静的流泪。 不是难过。 不是悲伤。 不是委屈。 甚至不是孤独。 他啊,只是,只是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人。 没有人需要自己。 没有人关心自己。 就这样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 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是第二个有五官的人。 流浪汉,蓬头垢面,一脸都是三年没刮的胡子,五米开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但这就是第二个有五官的人。 “要活着啊。” 流浪汉说。 “生活就是妓女养的婊子。” “但还是要活着啊。” 他难看的笑起来,咧着一嘴黄黑的牙。 那双隐藏在肮脏毛发里的眼,设出凶狠如饿狼般的光。 “你每活一天,就是在抽那婊子的脸。” 然后流浪汉难听的笑了。 后来老唐接触到了猎人网站。 他成了个猎人。 这工作真好。 对他来说轻松的像是旅游。 报酬勉强糊口。 也不用和太多人接触。 他的日子渐渐走上了正轨。 但仍旧苍白,且孤独。 他日复一日的呆在狭小闭塞的房间里打着游戏。 汉堡,可乐,热狗,披萨。 一局接一局的星际。 他的生活被垃圾食品填满。 偶尔接到任务,出门,几天后回来,继续重复固定的生活。 他在人群之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不需要朋友。 不需要关心。 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活。 只是偶尔游戏打累了,他会盯着白色的墙发呆。 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 回过神来,继续游戏。 真正的孤独啊。 是你连自己正孤独着都已忘了。 习惯。 习惯比一切都可怕。 他从未想过未来。 因为。 他明白。 自己根本就没有未来。 总有一天,他会去死。 他的人生,名为老唐的这个人类个体的人生。 都是在为了那一天的降临而等待。 一切都没有意义。 一切都只是虚无。 他是如此孤独。 老唐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机械的向前走。 两旁黑白默片的画面还在继续。 他已不再看了。 不重要。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他等的那一天要来了。 就是现在。 此时此刻。 命中注定。 老唐清晰的明白。 这条路走到尽头。 他就要死。 忽然,无神灰暗的双眼,亮起一点绚烂的色彩。 这是一幅新的画面映在了他的眼中。 那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唯一的色彩。 金色的温暖阳光。 窗外有大朵大朵盛开的向日葵。 拥挤的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男孩。 满地狼藉的薯片袋可乐罐。 电视屏幕上是妩媚的不知火舞手持花扇。 “打倒非非大魔王!” 老唐高呼。 “打倒大魔王!” 韩野跟着举起手。 “哼哼,尔等小辈,不自量力,岂敢大放厥词!” 路明非一脸不屑。 老唐不走了。 他像是被铁锤砸进了地里,纹丝不动。 那张喜感的脸上,此刻竟流露出这般深沉的眷恋来。 人类这种生物,说到底就是各自过往无数回忆的集合。 一个人如果失忆了,那么从严格意义上而言,过去的他也就死了。 今后他重新学习,认识新朋友,习惯新工作。 这些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事。 至于老唐。 在遇见路明非前,他的人生毫无意义。 遇见路明非后,默片有了色彩。 阳光照进了房间。 原来,这就是温暖。 他小心翼翼的想。 那个三人浪费了大把光阴去打游戏喝可乐吃薯片吹牛打闹的下午。 他将在往后余生反复的拿出,如牛反刍般细细咀嚼,以品味那无比珍贵的温暖甘甜。 哦,对了。 老唐都快忘了。 他已经,没有往后余生了啊。 轻轻的笑起来。 老唐贪婪的往下看。 三人去沙县吃饭。 然后是兰州拉面。 中国的肯德基和麦当劳啊。 “国内是不是有断头饭的习俗,吃饱了好上路什么的……” 那个夜晚,摸着肚子的他望着星空,如是说。 或许,在当时,自己就已预料到了此时此刻吧。 老唐想。 他更灿烂的笑了。 想起了蒸饺和拉面的味道。 “非非啊。” 他说。 “看到没,我真的是在笑着上路哦。” “上路?” 路明非笑了笑。 “往哪啊。” 老唐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是记忆出错了么? 可是,当时…… 他震惊于此刻所见。 分明应当是回忆所化的彩色画面。 其中的路明非,却做出了与回忆中不同的动作神情。 老唐记得,当时,那个夜晚,路明非是看着自己说出“往哪啊”这样的话的。 但此刻不是。 路明非没有看着画面中的自己。 而是,转头。 看向了画面外的自己。 明明是回忆中的人物。 这一刻,竟好似活了过来般。 “别看了。” 路明非说。 “可惜手机用不了,不然把你现在这惊讶的样子拍下来,一定很好玩。” 他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啊,这,非非,你怎么……” 老唐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里分明只是他临死前的走马灯。 一声经历所化的记忆走廊。 为何,非非他…… “还记得么?” 路明非却不答。 他只是笑吟吟的说。 “我说过阎罗吧,我们这地狱老大,没他允许,谁都不能死。” 然后他骄傲的一指自己。 “我就阎罗。” PS:推荐票加更。 感谢大家打赏,加更卡+1。 编辑通知这周五上架了。 成绩似乎蛮糟糕的,不过,嘛,就这样吧,一边写一边学习,对于网文虽然看了很多,但怎么写真是一头雾水,希望下一本能进步吧。 我果然不是能随便写写就很厉害的家伙。 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多多支持首订了。 106 诺顿 诺顿在荒土上醒来。 他睁眼,繁星般无可计数的火元素便开始了欢呼。 红色,黄色,白色,紫色,甚至虚无的黑色。 不同颜色的火焰一如温顺的猎犬,围绕他欣喜飞舞。 尽管,此刻的他仍处在精神的世界,尚未真正归来。 但青铜与火所掌握的权能,已然显露了其恐怖的只鳞片爪。 作为龙族至高的四大君主之一。 从某种意义而言,掌握了青铜与火权能的诺顿,说是此方世界一切青铜与火相关概念的具现化的存在也不为过。 自远古雷击朽木而出的火星。 到掌握了科技的人类点燃核能试探太阳的领域。 这一切,尽在诺顿的掌握之中。 混血种社会中的炼金大师和精英学者们,曾因四大君主的权能无数次激烈的争吵。 有人提出,以青铜与火的尊名,大胆猜测,或许在这位初代种的手中,只需一个响指,任何与火焰相关的事物都会顷刻报废。 也有人提出更为激进的假说。 众所周知,四大君主分别代表了组成世界的四种基石元素。 分别是:地,水,火,风。 但只是从字面去理解四大元素,卫冕太过浅薄。 在炼金学和神秘学中,四大元素有更为磅礴和恢弘的解释,千年来无数先辈的智慧火花前赴后继的钻研其中,他们的研究成果落实成书稿足以撑爆整个卢浮宫。 当然,用现代科学的话语,也能稍作勉强的解释一番。 尽管不准确,有出入,但如果你不想去啃那些枯燥乏味又冗长的论文的话,相信我,为什么不选择往下看呢? 以现代科学的术语解释,可以如此理解。 地水火风。 分别代指。 空间,物质,能量,时间。 而其中,火元素所对应的,正是能量。 以此推论,青铜与火之王所能做到的极限,或许是如太阳风暴般的能量狂潮。 但这样的理论太过夸张,也太过绝望。 只是掌握了青铜和火焰的权能,这样的龙王,他们还能考虑用冷兵器,甚至天机武器,只要排除火药的因素,以人类如今的尖端科技屠杀龙王,并非天方夜谭。 但假如是掌握了“能量”这一权柄的龙王。 混血种们所能做的,估计只剩下抓紧时间用以思考各自的墓志铭了。 所以,迄今为止,尽管龙王将在这些年陆续复苏的信息在混血种的社会中广为流传。 但所有组织制定的方案,全都排除了龙王能掌控“能量”这一假说。 太绝望了。 已然不必考虑。 但是啊,再如何逃避,无视,他们始终无法更改一个不争的事实。 卡塞尔也好,密党也罢,或者欧洲的混血组织,日本的蛇岐八家。 隐藏于世界暗面的混血种们。 所有的所有,他们看似如此强大,距离世界之王的宝座只欠了一个加冕的仪式。 但是,也只是看似。 很多混血种都明白。 他们并非这片土地的主人。 在他们之前,还有四个属于智慧种的灿烂时代。 甚至,单单拿出其中的亚特兰蒂斯文明,只是分析考古得到的零星残骸,已然可以确定当时亚特兰蒂斯的科技水平,远超如今的人类。 但那又如何? 他们还不是死了。 不是一个人,十个人,百个人,或者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死的,是一个文明。 而有同样命运的文明,还有三个。 不同于亚特兰蒂斯,那三个人类文明的前辈,或许攀攀关系也能用人类文明的爷爷,太爷爷等的称呼。 亚特兰蒂斯还留下了零星的残骸,人类勉强能通过考古以想象彼时的光景。 爷爷和太爷爷们死的是如此彻底。 连块以供后人瞻仰的墓碑也未曾留下。 要么是龙王们下手太过干净。 要么就是过于漫长久远的时间淹没了一切。 但是重点就在了这里。 只是掌握了青铜与火这种权柄的龙王。 真的能做到葬送一个时代这样夸张的事么? 他要怎么做? 一座城市接一座城市的放言灵么? 就像是敬业拆家的,嗯,哈士奇那样。 别开玩笑了。 提出能量假说的学者们坚持龙王掌握了一种超乎人类和混血种想象的技术,或者能力。 他们以此葬送时代。 当然,这种能力也存在着巨大的代价。 四大君主陆续沉眠便是有力的证明。 他们猜测,当龙王使用了禁忌手段进行大范围的抹杀后,便将茧化,陷入长久的沉眠。 而今天,沉眠的青铜与火,归来了。 诺顿行在荒芜的大地上。 所过之处,制热的火焰融化岩石,凝固成莲台般的石英。 青铜也从地底升起,排开大地,将他脚步所及之地,化作青铜的国。 这只是青铜与火那恐怖权柄的冰山一角。 精神世界的诺顿灵魂已能展现如此手段。 难以想象,当这位初代种重新掌握了躯体,并且拿回了巅峰时的力量。 会是如何恐怖的光景。 或许也正因如此,昂热制定的所有屠龙计划中,尽皆是以刚苏醒的龙王为假想敌。 此时的他们最为脆弱,道理很简单,哪怕是神,婴儿状态与成年相比,傻子都知道该挑哪个打。 昂热是屠龙者,是校长,是老师,也是复仇者。 唯独不是傻子。 他比谁都明白一点。 放任龙王恢复力量。 等同于自杀。 某一刻,诺顿驻足。 他张开手,升起的青铜将一小捧泥土呈至面前。 诺顿抓起。 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流出。 那不是泥。 是猩红的血。 诺顿顾盼大地。 一望无垠的猩红,荒芜,是浸透了血的泥。 他抬目。 灰蒙蒙的天空。 不见日月。 不见群星。 照理说,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是诺顿走向苏醒这一过程的具象化。 只要这条路走到尽头,再次握住青铜与火的权柄,他便能归来。 但现在,不对。 这里不是他的精神世界。 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 是尼伯龙根么? 可诺顿确定,他并未真正的归来。 目前只有灵魂苏醒。 青铜与火的灵与肉尚未统一。 他只存在于精神世界。 换成人类也能理解的话说。 就像你从噩梦中惊醒。 普通人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但青铜与火不同。 他的灵魂是如此沉重且庞大。 承载了千年万年的过往。 正如夏虫不可语冰。 于诺顿而言,寿命短暂的人类,正如那夏虫。 普通人醒来,只需要一瞬。 他则要在浩瀚的精神世界长途跋涉。 但如今,世界出了问题。 是谁? 107 那滴血 诺顿想到了耶梦加得。 掌握了大地与山这一权柄的她,是四大君主中最擅长摆弄尼伯龙根的存在。 甚至,传说中的海拉,也即耶梦加得吞噬芬里厄后进化的个体,号称能打开所有的尼伯龙根,包括了真正的死者之国。 诺顿否定了这一猜测。 再如何擅长,耶梦加得也并不能再精神的维度建立尼伯龙根。 此事悖于常理。 除非。 是海拉。 耶梦加得吞噬了芬里厄。 亦或者,她终于在漫长的煎熬中发了疯,自愿成为了弟弟的资粮,以成就芬里厄。 无论哪个都有可能。 毕竟在四大君主中,耶梦加得是最奇怪的一个。 有时候,这尊龙王,太不像龙了。 当然,除了耶梦加得,还有另一位。 甚至其可能性比耶梦加得更大,大得多。 诺顿想起了那个尊号。 已无人会提起他的名。 悠久的历史冲刷一切,只余下尊号流传。 白王。 那位掌握了“精神”这一权柄的存在。 诺顿曾目睹祂与黑王的战争。 世界树差点因此而断。 如果是这位的话,于精神的维度建立尼伯龙根,或者说,类似尼伯龙根的造物,也能理解。 但为什么会怼他动手? 白王的目标,不应该是黑王么? 正如诺顿的目标,是康斯坦丁。 他们的宿命早已写明。 诺顿不再思考。 耶梦加得,白王。 尽是无妨。 他是青铜与火的王。 他要归来。 无人可挡。 从千米万米的地底长出青铜的森林。 他们如蟒蛇般扭曲,缠绕。 何等壮观的一幕。 如同珠穆朗玛醒来,扭动腰肢,踮起脚尖,旋转起舞。 青铜的巨物们以毁天灭地的气势碰撞,融合。 又在下一瞬如莲花般绽放。 从中升起青铜的座来。 诺顿斜靠其上,一手慵懒支头,一手至于扶手。 他点燃黄金瞳。 于是灰蒙蒙的世界,升起了两轮太阳。 火焰的狂潮出现了。 要将此方世界焚烧殆尽。 以火焰迎来绝对的虚无。 这便是。 青铜与火。 “不得了,不得了!” 路明非啧啧称奇。 “这人水平不错啊,账号还是日文,国际友人么?” 青铜面具嗡嗡的抖动。 路明非放下手柄。 电视屏幕上是拳皇的画面。 刚才的战斗可真是惊险,居然有人能在拳皇上与他不相上下,路明非差点就得派上第二个角色了,可真是捏了把汗。 说起来,他又怀念起了老唐。 在游戏这一方面,果然还是只有老唐能让他尽兴。 路明非可懂了,就像武道那样,游戏啊,想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不轻松。 所以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对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死掉。 “来了,来了。” 路明非对青铜面具说。 “这就来了。” 他去卫生间洗了手,顺便漱口。 要注意个人卫生嘛,好习惯可不能丢。 回来后喝了半杯温水,方便入眠,当然最好是温牛奶啦,他这不是没条件么,温水也凑合。 终于,路明非平躺在了床上。 “晚安,诺玛。” 他说。 “晚安,阎罗。” 诺玛回。 “嘿,阎罗。” 路明非拿起青铜面具。 “听到没,叫你呢。” 他戴上了面具。 “嗯。” 陨石碰撞般的声音如是说。 “哥哥,哥哥,哥哥!” 青铜的甬道,蛇脸儒服的雕塑拜于两旁。 诺顿行于其上。 在路的尽头,一点虹光若隐若现。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精神世界。 只要走到尽头,握住象征了权柄的火,他便能归来。 届时,他要向这个世界竖起战旗,而后永无止境的进军。 稚嫩的少年呼唤,从火光处传来。 是你啊。 诺顿想。 “哥哥,哥哥,哥哥!” 久违了。 他突兀的想起不久前那建立在精神维度上的尼伯龙根。 或者,是类似尼伯龙根的造物。 利用权柄湮灭那造物时,诺顿隐约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人端坐于天上,黑铁的甲,沉默又威严。 诺顿不认识他。 却怎的在此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并且,他所用的力量,这个困住他的类似尼伯龙根的造物,是什么? 在他沉睡的这个千年,此方式借似乎生了些有趣的变化。 诺顿想。 无妨。 我来了。 他继续向前。 距离火光越来越近。 那少年的呼唤也显出了欢喜。 “哥哥,哥哥,哥哥!” 诺顿微微皱眉。 他心头有些烦躁。 好似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 极重要,极重要的事。 没来由的,那端坐于天上的背影,又跳出在了眼前。 是谁? 这种力量…… “哥哥,哥哥,哥哥!” 少年迫不及待的呼唤将他惊醒。 诺顿想起木屋中那一枝红梅。 趴在案前望着窗外等他归来的白衣少年。 远方想起脚步声。 是他故意放重以作出的响动。 白衣少年顿时笑开了眉眼。 他跳下椅子,向归家的自己跑来。 云彩般的长袖在空气中流淌。 “哥哥。” 哪怕是这种时候,期待落实,如此的欢喜,少年唤他,听来也是切切的,软软糯糯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他要永远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 诺顿骤然停步。 “哥哥,哥哥,哥哥!” 自火光处传来的少年呼唤,是这般的欣喜,这般的开心,这般的雀跃。 雀跃的,一点也不像是你啊。 “康斯坦丁。” 诺顿说。 “你杀了他么?” “哥哥,哥哥,哥哥!” 少年呼唤着。 “快来啊,我在这里,你的弟弟。” 诺顿不为所动。 “你杀了。” “康斯坦丁么?” “哦,是说康斯坦丁啊。” 少年欢喜的说。 “那个背叛了我们的家伙么,哥哥,我已经抓到他了哦。” “快点过来吧。” “等你重临,这该死的叛徒,逆臣,康斯坦丁,就随便哥哥你处置好了!” 少年撒娇似的叫他。 “哥哥。” 诺顿的眼中盛满了暴怒。 他不说话。 张手。 零散的火星飘飘荡荡,又归于虚无。 他骤然低头,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手。 言听计从的火元素。 不可撼动有如真理。 他至高无上的权能。 居然,失效了! 少年的呼唤戛然而止。 绝对的寂静。 而后,自角落,缝隙,甚至虚无中。 响起了嘈杂的窃窃私语。 “酸书生,早与你说了,这活我来我来,偏抢了去,这下可好,若是坏了陛下的大事,油锅拔舌你迟早走一遭。” “呵,吾辈读书人,羞与尔等莽夫为伍!” “哇呀呀,洒家他日定去陛下面前告你一告!” “好你个屠夫,来来来,吃我一套春秋剑法!” 叫骂的,比武的,读书的,有哈哈大笑豪爽如侠客,有之乎者也飒然似书生。 诺顿转身,目之所及仍是青铜甬道。 空空如也,却嘈杂如闹市。 若是换了寻常人,怕是早已冷汗涔涔,双股战战,心中寻思这该不是大白天见了鬼。 但他是诺顿。 “滚出来!” 他说。 窃窃私语骤然一停。 瓮声瓮气的侠客道一句。 “不该不该,是我等失礼了,怠慢了贵客。” 起先说话的书生便彬彬有礼的接了话。 “那便,请君入瓮。” 甬道尽头那火光倏忽大亮。 诺顿瞳孔骤缩。 他此时方是看清。 这哪里是什么火。 分明是滴溜溜玛瑙也似的血! 尖细刺耳的公鸭嗓乍响。 无端端让人心头发毛。 就听着人吊着嗓子喊。 “阴兵过道,活人退避!” 锣响。 铛啷! PS: 上架之后推荐票和打赏的加更规则就作废了,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吧,不知道订阅的读者多不多了。 目前加更卡是18张。 在这公布一个QQ群号,群名九州,没有门槛,都能加。 835788966 别试图给夏猫发刀片,拒收! 108 阴司黄泉 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纸钱。 是谁在低低的笑。 十人,百人,千人。 数也数不轻。 远方有女子坐在河边哭。 那条和蜿蜒漫长,从世界的这一头,一直流淌到另一头。 忘川。 玛瑙也似的血骤然炸开。 红色的光幕瞬息间扩散。 青铜甬道,蛇脸儒士。 在扭曲间化作虚无。 浓雾散了。 露出阴沉沉的天来。 诺顿豁然转身。 他听到了。 就在身后。 在他来时的方向。 那是……康斯坦丁! “哥哥,哥哥!” 少年切切的说。 “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原来诺顿撕开了之前的尼伯龙根,却并未脱身,而是落入到了另外的一个更为庞大更为恐怖的造物。 此刻诺顿已然确定。 这根本不是尼伯龙根。 就在他的身后。 在红色光幕立起的刹那。 一座乌沉沉的巨大牌坊,如远古巨人般,冷冷的俯视他。 牌坊上书三字。 “鬼门关” 诺顿恍然明悟。 在之前,有人屏蔽了康斯坦丁的呼唤,并进行伪装,一直将他引到了此处。 先前呼唤他的那少年,并非康斯坦丁,而是他人假扮。 原因有二。 一个,以康斯坦丁的性格,不该有那般迫不及待的情绪流露。 再一个,当他说出康斯坦丁的名后,那个伪装者竟将康斯坦丁给认作了叛臣。 有此两点,诺顿便能认定,那人并非他的弟弟康斯坦丁,而是他人伪装。 可惜,反应过来时,已是迟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 有人阴恻恻的笑。 “谁敢留你到五更!” 笑声骤然拔高尖锐到了失真。 诺顿脚下延伸出一条无边的路来。 两旁声出红色的寂静的花。 有什么东西在花丛中影影绰绰。 此乃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 声场于黄泉路旁,以魂体为食粮。 看啊,那重叠的红色花瓣,多美。 这就是死。 “良辰美景奈何天!” 红色嫁衣的姑娘一甩长袖,一句戏中唱词,多少哀婉凄凉。 她朝着诺顿所在盈盈一拜。 “公子,诶!” 远方河流上架起青石板铺就的桥。 一座奈何,承载忘川。 桥上麻衣的老妇人,慢悠悠的搅着铁锅。 一碗孟婆汤,可以忘却今生,换取来事。 老妇人鸡爪似的手捧着碗,朝着诺顿慈祥的笑。 “公子,老身已候了多时。” 层层叠叠的宫殿鳞次栉比。 拿镣铐的牛头马面抖擞精神。 使棍棒的黑白无常薄唇陡峭。 殿与中走出一清面黑眼的书生。 他一手捧书,一手执笔。 铁青的脸上显出凶煞的威严来。 一灶服小吏佝偻着腰小跑上前。 他一敲锣。 铆足了气力用那尖嗓子喊。 “阴兵过道,活人退避!” 一瞬的寂静后。 嫁衣女鬼。 孟婆老妪。 牛头马面。 黑白无常。 清面判官。 以及也不知从何处探出脑袋的影影绰绰。 大肚子的饿死鬼。 长舌头的吊死鬼。 看那二八年华模样俊俏,却正是白骨披了人皮,道是画皮。 再看忘川上无底的船摇摇晃晃,斗笠蓑衣的摆渡人要你用三生的记忆,充那船资。 所有的所有。 有形的无形的。 美丽的丑陋的。 有一个算一个。 在同一时同一刻。 齐齐将脸转向了诺顿。 千万人。 不。 千万的鬼都是笑起。 或冷笑,或阴笑,或干笑,或笑也不笑。 他们齐声道了句。 “公子,诶。” 老唐并不知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若是换做九州的人在此,必是颤抖着脱口而出。 “阎罗。” 民间传说山中老虎自有神异,它们在吃人之后会拘下人类的灵魂,令之成为听命于自己的伥鬼,为老虎骗来其他人类以供吞食。 这便是为虎作伥的由来。 而阎罗之所以为阎罗,其真正的缘由,正在了此。 九州的武者惊恐的发现。 阎罗的领域,无望天,有一骇人功效。 也不知阎罗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凡是死于他无望天中的武者,永远都无法安眠。 他们正如那传说中的伥鬼般。 扭曲了心智,套上了枷锁。 成了阎罗无望天中的魑魅。 日子一长。 死人一多。 便是成了如今这般的光景。 你看那嫁衣女鬼。 还有那孟婆老妪。 哪一个不是九州响当当的武者。 只一朝死于阎罗之手。 便落的如今这般下场。 他们成了无望天的魑魅与魍魉。 那一日,武者云集,泰山北斗广发英雄帖,誓要围杀了那维祸武林的魔女。 他们也成了。 路明非孤身于江湖飘荡三载,做过乞儿,摸过包子,住过桥洞,打过野狗。 毕竟当时的他充其量只是个一干二净的白纸,小学初中高中的知识全加一块,也没哪个老师教了穿越回古代如何谋生,江湖险恶又怎样提防。 好在他有武道傍身,不至于稀里糊涂的死了去。 后来每每回想,那时的他,可真是狼狈。 但路明非从未后悔。 小师妹啊。 师傅走了,小师妹又在某一日留下书信,说是要与师傅报仇后不辞而别。 路明非早该看出来的。 从前笑的那般好看的她。 自师傅走后,就再也没笑过。 路明非真的该早就发现的。 当小师妹一遍遍的教他梅子酒时。 她当时说。 “少了梅子酒,师兄你可怎么办呢。” 路明非就笑嘻嘻的答。 “这不是还有你么,你酿的已经很好啦。” 小师妹就淡淡的笑了。 可那笑却如此苍白。 当时的路明非却被小师妹以“身体抱恙”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往后的日子,在他图杀后偶尔清醒的空当,路明非便一次次的想起小师妹那苍白的笑。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孤身于江湖漂泊,苦寻小师妹三个年头。 当路明非终于找到她时。 是在武林众门派围攻之中。 他们人是那么多。 路明非一路冲来,血染红了衣衫。 还是迟了。 小师妹在他怀里。 她说。 “路师兄,我没法,给师傅报仇了。”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试图用手去堵住小师妹身上的血。 可伤口是那么多。 他哪怕是三头六臂,也于事无补。 路明非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无妨。” 他说。 “我来。” 小师妹缓缓的摇头。 “师兄。” 她说。 “你要活下去。” 109 小师妹 她调皮的眨眨眼。 就有血从眼中流出。 这是劲力伤到了脏腑。 小师妹伤势之重,若非有非人巅峰的修为撑着,换做旁的,早已死了。 她说。 “我很任性的。” “师兄。”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就偷偷跑去要给师傅报仇。” “他们都是坏人。” “他们随随便便就杀了农夫加的百姓。” “师傅看不过,就和他们打。” “越打杀的人越多” “后来师傅就受了重伤,勉强突破外罡,但也死了。” “他们都是坏人。” “我知道的。” 路明非痛苦的让小师妹不要说了。 “没有人能随便杀人。” “师傅是对的。” “你也是对的。” “是这个世界病了。” 小师妹便释然的笑了。 她像是分享趣事般。 “他们可都叫我魔女呢。” “师兄你还说我是对的。” “等会他们也该叫你魔头了。” 然后她就轻轻的笑起来。 血从嘴角流下。 “怕什么。” 路明非砰砰的拍打胸膛。 “随便他们,魔头就魔头,我是小魔女的师兄嘛!” 小师妹笑停了。 她伸出手,路明非低下头,好让小师妹冰凉的手指触到额头。 “我现在肯定很难看吧。” 她说。 “是个丑丫头了。” “不是的。” 路明非还在笑。 和师傅走的那天一样。 只是眼泪流啊流个不停。 和小师妹的血融到了一块。 “师妹可好看了。” 他说。 “最好看了。” 小师妹便灿烂的笑起。 “师兄,人死了,真的会去尸魂界么?” 她想起了那些星月明亮的夜晚,路师兄给小小的她讲的故事。 夏娜,露琪亚,死神,九尾,塞巴斯蒂安,龟派气功…… 师兄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小小的她这样想。 有好多厉害的故事。 “是啊。” 路明非笑着说。 “师傅肯定已经是番队长了吧。” “像什么更木剑八,肯定不够师傅他老人家打的。” “小师妹你的话,就当三席好啦” “等我过去,做副队长罩你呀。” 眼泪还在流。 小师妹却摇了头。 “不。” 她说。 “我要做副队长。” 她像是山茶花那样灿烂的笑了。 “这一次,就换我保护师兄啦。” “那就。” 路明非说。 “承蒙关照了。” 手无力的落下。 像断翅的鸟。 路明非呆呆的没了言语。 他慢慢的,缓缓的,深深的垂下投。 在某一刻,发出了幼兽似的哀嚎。 孤独,又凶狠。 很突然的。 没有预兆。 毫无准备。。 他就意识到。 这个世界啊。 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路明非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小师妹。 他嚎啕的哭起来。 放开了声音。 一张脸都是眼泪和鼻涕。 他哭的好难看。 就像是个孩子。 “滚出来,站桩了!” 师傅啊。 “来,师兄,我给你擦药。” 小师妹!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 没有人敢让路明非,真正的孤独。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维系他与世界的联系。 叔叔和婶婶。 陈雯雯。 星际。 他与世界的联系很少的。 就头发丝那么点大。 谁都不敢想。 假如这联系断了。 究竟会放出怎样恐怖的怪物。 那是要将整个世界一起拖入深渊的梦魇。 哭着哭着,嗓子哑了。 哭着哭着,眼泪干了。 路明非抱着小师妹。 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真孤独啊。” 他说。 “你知道,什么是无望么。” “无望啊。” “那是比绝望更绝望的情绪。” “是。” 他低低的叹息。 “一无所有。” 而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这个少年口中传出。 冰冷嘶哑。 像千万的鬼从深渊最底往上爬。 指甲与崖壁摩擦。 他说。 “无望天。” 于此,他从非人,入外罡。 走火入魔。 这一日,震动武林的两件大事,同时传遍大江南北。 一则,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女终是伏诛,大快人心,武者终于能安心做个好梦,不用担心去百姓家借宿后转日就被人抹了脖子。 二则,围杀魔女的武者侠客,三百余的好手,全死了。 且死在一人手中。 武者们刚放下的心,又是提起。 据传,此獠原是魔女师兄。 他修为实在了得,已入外罡,一位看过现场的强者如是判断。 此后,这人频繁现身于各大门派。 尽是当日围攻了魔女的山门。 登门,杀人,离去。 当旁人发现时,进入其中查看,竟已无一活口。 武林人人自危,终日惶惶。 几个当日有弟子围杀了魔女的门派联合会盟,设下埋伏,誓要诛杀此獠。 那一日,路明非来了。 也进了埋伏。 但最后活着离开的。 却依旧是他。 也只他一人。 自此,他便多了个阎罗的诨号。 成了九州古往今来,最大的魔头。 “小师妹,放心。” 入魔后难得的清醒十分,路明非总是回忆。 他与小师妹说。 “那些坏人,都死了,都死了。” “无一超生。” “一个也没有。” 都成了他无望天中的魑魅与魍魉。 永世不得解脱。 长黄泉,流忘川,过奈何,饮孟婆。 三生石前见三生。 生死簿下分生死。 此间种种,万鬼千魅。 方是无望天真正的模样。 是为。 无望天:阴司黄泉。 诺顿扫视这片天地。 这些冷笑的魑魅,给他的感觉像是活灵。 龙类炼金术中的技术,将灵魂完整的取出,在保留了一定的智能后,将之存放入纯净的物质中。 这便是活灵。 但感觉只是感觉。 他们像活灵。 可并非就是活灵。 因炼金术的缘故,加上人类的灵魂天生脆弱,制成的活灵往往很是呆板,只通晓些简单的问答和操作,换成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大概就类似于低等人工智能。 但此刻诺顿所见的魑魅不同。 除却那些非人的特征外。 他们的种种表现,尽与寻常人类一般无二。 喜怒哀乐悲恐惊。 人类应是如何。 魑魅便是如何。 惊人的技术。 诺顿想。 他是青铜与火之王,是龙类中的炼金术大师,其技艺或许只在黑王之下。 哪怕是他,也震撼于这片天地的精巧。 诺顿看得出。 这些类似活灵的魑魅之所以存在。 其根本便在于这片天地。 这天地已远超了尼伯龙根。 几乎,已是一个完整自洽的世界。 谁得到了世界树么? 诺顿想。 110 镇狱府君 (推荐票加更) 一个完整且自洽的世界,隔绝了他的权柄,言听计从的青铜与火也无法自由操纵。 无妨。 诺顿一摆手。 除却权柄。 龙类最引以为傲的,可是他的身躯。 哪怕此处是精神的维度,比拼更多的是灵魂和意志。 他一尊龙王,又有何惧之。 诺顿一踏地,便冲天而起。 再于半空一踩,便折向如流星般冲至鬼门关前。 若在外界也便罢了,他醒来还需重新茧化以培养完美的躯体,方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但再精神的维度。 他就是龙王。 自门上跳下个昂藏的汉子,赤着上身,肌肉如山岩起伏。 他使一玄铁棍,清面獠牙。 “呔!给俺去!!” 棍棒与诺顿狠狠一击。 汉子往后非去,轰隆撞在了门上。 无形的魑魅们嗡嗡的议论开了。 “啧,好俊的功夫!” “守门人可是千钧们的外罡吧,”竟是落了下风。 “难怪,难怪,”我还道为何先前读不出此人丁点念头,竟是外罡,原来如此。 “错了,外罡可不止,依我看,此人法门奇的紧,你说外罡嘛很像,但又有些武圣的影子,真真个奇也怪哉!” 这边魑魅和魍魉聊的好不热闹。 却无人为守门大汉担心。 再瞧你那汉子,揉着胸口爬起,兔了口学沫子,咧嘴笑了。 “够劲!” 一片片花瓣于身旁落下。 曼珠沙华的女子带着孟婆从中走出。 “小子,喝汤吧。” “嘿。” 守门人一把夺过陶碗,仰头一气喝了干净。 肉眼可见的,和诺顿硬拼一记的伤口都是痊愈。 再看那诺顿,与守门人对了一下也不好受,落地时退了两步,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周已换了模样。 吆喝叫卖,人影绰绰。 看台下,白面的青面的赤面的黑面的,形形色色,无一活人。 看台上,大幕拉开,古典急铜锣响,红衣的戏子上了场,一晃眼就在了诺顿身旁。 “官人,好狠的心呐!” 云袖挥舞轻柔抚过诺顿脸庞。 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却在下一秒复归了清明。 他一扯云袖,拉过了戏子,扭断了其脖子。 转眼戏台画为青烟。 忘川河畔,嫁衣的戏子又袅袅婷婷的唱起了曲。 “离恨宗的仙子也困不住么?” “这位好强的心智。” “那可是长于幻境的外罡,竟也失了手。” “”莫非此人真是武圣不成! 魑魅们嗡嗡的议论开了。 诺顿晃了晃头。 刚才那番经历,多少给他留下了些影响。 脑袋昏沉,天旋地转。 这已经是,两个接近初代种的战力了。 诺顿怀疑,假如在此的不是他,而是耶梦加得,怕是守门人那一棍便已是败了。 不能久留。 他换了个方向,横冲直撞。 冲散了曼珠沙华。 扯断了吊死的长舌。 踩破了一地眼珠。 那落在地上的一张嘴还在破口大骂。 眼看已到了边边境。 往前就可得脱。 却说两旁杀出双阴惨惨暗沉沉的人来。 使着哭丧棒,,勾魂索。 黑白无常邪笑着攻来。 诺顿一把扯过锁链。 手上竟爬上了寒冰。 一个晃神,哭丧棒已打在了身上。 顿时麻掉了半个身子。 “莫反抗,莫反抗!” 白无常尖声叫道。 “尽是无用!” 黑无常一脸阴沉。 诺顿双臂一晃,磅礴大力涌起,竟硬生生挣脱了哭丧棒,勾魂索。 一人给了一脚,黑白无常便远远抛飞了去。 他却是不好受。 寒冰已至小臂,半边身子仍是酥麻。 诺顿定了定神,继续向前。 车轮大小的巨斧从天而降。 背后冷剑已至心口。 正是那凶悍牛头,阴冷马面。 冷剑及身,却是碰着了鳞,擦出了灼灼火星,却怎的也是此他不穿。 “好硬的皮!” 马面惊呼。 “我来!” 牛头瓮声瓮气的吼。 诺顿匆忙间架起双臂,去挡那披下的一斧。 转瞬却披飞了去。 牛头呼哧呼哧揉着手腕。 “可真奶奶的硬!” 诺顿这一飞,就非了半个无望天。 停下时,却在一深渊上空。 因此处是精神维度,他勉强还能飞行。 守门人,嫁衣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竟全部都有堪比初代种的力量。 都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诺顿喘着气,抓紧时间休息。 忽的,诺顿定住。 好安静。 怎的这般安静。 本是乱糟糟喧吵如闹市似沸粥的世界。 竟在这一瞬,落针可闻。 诺顿放眼望去。 无论是守门人嫁衣鬼牛头马面。 还是寻常的画皮长舌饿死清面。 尽皆诡异的盯着自己。 成千上万。 不。 无以计数的目光如有实质。错觉么? 他竟从中读出了……怜悯。 怜悯我么? 诺顿感到了巨大的荒谬。 恰在此时。 他终于发现了。 就见诺顿不可置信的低头。 在那深渊最底,无边的黑暗中。 不。 那是什么黑暗。 那分明是密密麻麻铺陈有如海洋般的铁索。 而这骇人铁索的中心,竟是绑缚一人。 这整个深渊。 全部的铁索。 都是为了绑缚此人。 诺顿看安不轻此人模样。 只有一双猩红的眼显露在外。 里面是无边的疯狂。 只是看上一眼。 就让人要崩溃了心智。 “牛头大人故意的吧。” 魑魅们压低了声音。 “那位大人,啧啧,镇狱府君。” “谁叫他得罪了陛下呢,武圣啊,多少年难出一尊,竟成了这般田地。” “瞎说什么呢。那叫福缘,府君尊位岂是儿戏,若非大人乃是武圣,且与陛下有缘,哪能有成就府君的一日。” “是极是记!” “哈哈哈,天大的福缘呐!” 魑魅们低低的笑起来,活人只需听上一耳,管叫你丧了心胆。 所谓的魑魅,便如那伥鬼般,被阎罗所摆布,扭曲了心智,满心只想着为陛下肝脑涂地,拉人也入了阴司黄泉,好享那无边的福缘。 正是那所谓的。 永世,不得解脱。 诺顿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给攥紧了。 深渊最底的那人。 究竟……是什么。 他居然,恍惚间好似见了……黑王。 何等恐怖的威视。 诺顿在反应过来的刹那,转身便要逃。 但已是晚了。 武圣亡魂,被阎罗永镇地狱的府君大人。 他吸了口气。 狂风顿起。 诺顿的身子骤然一沉。 而后便如被旋涡吞噬的溺水者般。 坠落。 PS:先发后改,我待会还会再看两遍。 诺顿的剧情还有一章。 小师妹的剧情把我写哭了。 虽然关于她的过往我在上个月月初就想好了,路明非和她的告别也想了好几次,画面都有了。 但还是有些难过。 先这样,我去再读两遍,有错别字麻烦大家给桌一下,有很多话等卷末总结了说,那会前面的很多伏笔都能用上了。 111 青龙 “开盘了开盘了,猜一猜,此人该得何尊位!” ““百鬼还少个统领,我观此人甚是合适。” “不美不美,诸位可别忘了,轮回盘那尚缺个镇守的将军,以此人修为,镇守轮回是再合适不过。” “吵什么吵,瞧瞧你们,外罡大人的事也岂是尔等能妄论的,这位该如何处置,还不是陛下一言而决。” “也是也是!” “多谢老兄提醒!” “瞧我这嘴,这就撕烂了去!” 魑魅们嘈嘈杂杂。 守门人孟婆嫁衣,并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又是聚到一块,遥望深渊。 他们生前皆是九州有数的外罡,自然与寻常魑魅不同。 阴司黄泉中依着魑魅生前修为,可分出以下这般。 模糊身形大多是炼体。 画皮吊死大多为非人。 至于外罡,则各自领了差事,镇守一地。 “这人的路子好生奇怪。” 嫁衣女道。 “诸位,可记得九州有哪位横练的强者如此人般。” “那青鳞可真奶奶的硬!” 马面拉长了脸。 “说道这鳞,不眼熟么?” 孟婆乐呵呵地道了句。“别忘了,尔等是怎的入的黄泉。” 此话一出,在场的外罡都是无言。 他们只是以眼神互相交流。 谁都忘不了。 阎罗那一身龙蛇密录的功夫。 运转时,可也有鳞。 真真好生相似。 “是陛下这一脉的人啊!” 守门人揉着他岩石般的胸膛,扛着选铁棍,闷雷也似的道。 “如此说来,这位的尊位定是不低了。” “也是,也是。” 黑白无常同步点头。 “该早早结识了才是。” “说来。” 牛头用斧头修着角,溅落一地火星。 “判官那小子怎的没出手?“ 几人面面相觑。 “判官此人,出身半山书院,修那劳什子的春秋剑法一路到了外罡,一颗心早已是七窍玲珑,眼睫毛都是空的。,” “既然他不出手。” “想必自有其不出手的道理。” 几人回过味来。 “该死!” 牛头气的哇呀呀乱叫一气。 “这贼判官,酸书生,又是将我等摆了一道!” “莫慌。” 孟婆慢悠悠道。 “、若老身猜测无错,想来镇狱府君,也困不住这位。” 恰巧,老妪话音刚落,便自那深渊里炸起一声长吟。 似牛吼,又更为浑厚,只闻其声,已不知多少魑魅抱头鼠窜,悲呼嚎啕。 “这是!” 嫁衣女等人面色一肃。 “来了!” 便在下一瞬。 一条,不,一座,不…… 没有!! 在人类的词库中,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量词用以形容。 用以形容这般伟大的生物。 祂腾云驾雾,五爪踩踏虚空,优雅的身躯充满了力量,于天上盘旋环绕,层层叠叠。 没有人能看清其全貌。 超乎人类想象的恢弘。 就在那云中,探出个山峰,半岛,总之无比巨大的脑袋来。 一个成年男子伸长了手臂,也够不上其一枚鳞片的直径。 “老身从未听闻。” 孟婆沙哑道。 “龙蛇密录,还真个能修出龙来。” “除非。” 嫁衣女接话。 “祂本就为龙。” 几人互相对视。 竟都从彼此眼中,见到了相似的情绪。 凝重,震撼,谨慎。 以及。 跃跃欲试。 昂藏汉子的守门人咧嘴,露出一排锋利那匕首也似的牙来。 “俺还真没尝过,这龙肉是何等滋味!” 诺顿喷吐炙热的鼻息。 零散的火星自其鼻孔飞溅。 直到此刻,他仍是心有余悸。 多久了。 多久没有这般的狼狈了。 诺顿不愿去想深渊下的场景。 那人……不,那家伙真的是人么? 什么时候,人类也能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若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付出巨大代价显露了完全的本相。 怕是已入了深渊最底那人的口里。 差点……差点就被吃掉了! 绵延的躯体如流云般缓慢飘荡。 若是给混血种的学者和炼金师们见了诺顿此刻的姿态。 想必困扰他们千年的难题也能迎刃而解。 不是奇怪青铜与火之王是如何灭世的么? 不是怀疑仅掌握了青铜和火焰这般权柄的龙王还有比之烛龙更为强大的手段么? 且看此刻的诺顿。 盘绕折叠的躯体,几乎塞满了天空,怕是将安第斯山脉和珠穆朗玛所在群峰连在一起,再放大个十倍,也是远远的不及。 有这般的身躯。 言灵烛龙,当真可有可无。 诺顿的躯体。 便是最强的言灵。 也亏得此处是精神维度。 无需繁冗复杂的茧化,重新培育。 诺顿的灵魂能直接化出本相。 只是如此一来,代价实在不小。 诺顿思忖着出去后,该去何处沉眠,以弥补强行显露本相所付出的代价。 他想到康斯坦丁即将孵化,或许可以等一等他,但自己沉眠,让康斯坦丁独自在外,诺顿又怎的也放不下新来。 或许,该先唤醒眷属。 诺顿想。 有多位次代种的辅助,就算是康斯坦丁,想必也能安然的等我苏醒。 诺顿有些烦躁。 他想到了那个预言。 时间不多了啊。 尽管还未复苏,但诺顿能感觉到。 末日的钟声,即将敲响。 青龙晃晃头。 先出去吧。 诺顿想。 他恢复了气力,洞庭湖也似的双眼四下顾盼,只是轻轻一扫,便将整个无望天尽收了眼底。 无规律游动的躯体猛地一滞。 诺顿愕然发现。 自孟婆嫁衣女守门人等强者以降。 到无形无知的魑魅与魍魉。 全部都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们在,流口水。 此起彼伏的喉咙吞咽之声。 有的已是红了眼,咔嚓咔嚓啃起了自个的指头。 “龙……龙肉!” “是好吃不好吃!” “尝一尝,让俺尝一尝!” “我要那龙筋,来绑头发。” 嗡嗡嗡的声响几乎要掀翻了这天去。 一股恶寒自诺顿心头升起。 “长虫!” 昂藏的汉子耐不住性子,一跃而起。 这一跃,便至了天上。 他双手高举选铁棍。 狂笑着往着青龙脊背狠狠插下。 岩石般的肌肉起伏如巨鲸跃出又落下。 选铁棍入肉半截。 龙血喷涌而出,制热好似地心的榕江,浇了那汉子满头满脸。 好比那硫酸遇了皮肤。 瞬时大量的白烟蒸腾而起。 112 赐尔府君 只消了一秒都是不到。 汉子已是面目全非。 他却狂笑。 大口大口饮起了龙血。 还在那呼喊。 “爽快!” “爽快!” “真真个爽快!” 这点伤实在太小,龙血也有限,汉子不够尽兴,便双手紧握选铁棍,在那青龙背上,大步迈开,发足狂奔了起来。 “哈哈哈!” 诺顿昂首怒吼。 他一摆身。 浩大声势宛若天倾。 就见守门人远远的抛飞,落地后弹起又落下,烟尘漫天,在地上犁出条东非大裂谷般恐怖的峡谷出来。 待得烟尘散尽。 已不成了人形的汉子,竟依然扛着选铁棍,跳江出来。 诺顿心生寒意。 这……这都没死! 好似有他心通的本领。 孟婆老妪乐呵呵的笑了。 “这位阁下。” “咱们啊。” “早早已是死了。” “还能如何呢?” “你呀。” “逃不了咯。” 黑压压潮水也似的魑魅与魍魉。 围着青龙,阴恻恻的笑了。 诺顿脊背上的鳞一排排的竖起。 他悚然意识到。 假如有千万的不知疲倦也不会死亡的怪物缠上你。 哪怕每只魑魅不过造成指甲大小的伤口。 怕是不出一时三刻,他便只剩累累的白骨。 正是如同那海潮似的食人蚁,一股脑扑向了大象,饶是二者体型悬殊,大象也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而魑魅比之食人蚁,要更恐怖的多。 毕竟食人蚁能死。 而魑魅不能。 诺顿终于明白。 此方天地,最为恐怖的不是近十尊初代种的战力。 最恐怖的。 是这铺满大地望也望不到头的魑魅魍魉。 这些怎么也死不了的,魑魅魍魉。 便正如孟婆所言。 他们已是死了。 还待如何呢? 诺顿摆动长尾,青龙往鬼门关冲去。 “往哪走!” 守门人这昂藏的汉子又事奔来,狂笑着挥舞选铁棍,如那蚍蜉撼树般,挡在了诺顿身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喝。 “鬼门助我!” 他身后那乌沉沉的大门设下萌萌的光来。 汉子赤着的上身竟浮现了鬼门的浮雕。 长发狂乱的舞起。 “给我!” “去!” 他道。 “千钧!” 这一棍,当真好风采! 只说那遮天蔽日的青龙,受了汉子这一棍,竟哀鸣一声,绵延的身躯盘成一团,直往后非去。 天上落下龙血与龙鳞的雨来。 魑魅们争先恐后,为抢这难得吃食竟先个打了起来,你戳我眼球,我拉你长舌,那个踢飞了脑袋,脑袋刚刚落地就狠狠咬住一截白骨,好衣服百鬼争食,地狱浮屠。 “那莽夫是爽快了。” “啧啧,也该我俩兄弟了。” “同去同去!” “可别忘了妾身才是。” “哈哈哈!俺老牛来也!” 诺顿只觉头昏眼花,无法想象,于他而言牙签都算不上的一截铁棍,竟有这般分海开山的伟力。 而最恐怖的是。 如此强者,至少还有六人。 并且,在尝了他的血肉后,一只只魑魅都红了眼,流着涎,朝着他包围而来。 青龙晃晃巨首。 到底是谁! 这一切到底是谁! 海拉! 白王! 在即将复苏的档口遭遇袭击。 以龙王之尊屡屡受挫。 被一些个小小人类欺辱到了头上。 他感到了屈辱。 也因这屈辱而暴怒。 青龙摇头摆尾,五爪滑动,发出威吓的咆哮。 “这长虫倒也可爱。” 嫁衣女轻笑。 “我等且分食了他。” “也许久不曾享受血食了。” “分了分了。” 在万鬼环伺中。 青龙再如何咆哮,也只不过无力,临死前的哀嚎。 却在此时。 殿宇前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青面判官,兀的开口。 威严的声音传遍八方。 “且慢!” 万千魑魅齐齐一停。 “吃不得,不可吃。” “此龙,当得府君尊位。” “府君!” “怎的是府君!” “是我耳坏了不成!” 守门人扛着棍,皱眉看来。 “贼判官,少放你娘的屁,当心风大闪了舌头,府君尊位岂能儿戏,也是你可说的!” 其余几人却是不言。 牛头倒是欲要开口,一旁马面跳江上来,双手齐用,死死捂住牛头的嘴,而后频频摇头。 他们多少已是看得出。 这七窍玲珑的判官,大约早早得了信,却不与他们几个分说。 呵,读书人,果真都是嘿了心的。 听了诸般议论与责问。 判官面色变也未变。 只是道了句。 “请法旨!” 灶服小吏弯着腰小跑上前,双手捧着红漆木的盘子,上城一张白纸,左观右瞧,也无甚出奇。 判官却一正衣衫,先是大礼拜了三拜,而后以血净手,方才郑而重之的捧起白纸。 他一翻手,将白纸展示给魑魅观瞧。 只见其上书写二字。 “府君” 落款处却是。 “阎罗” 议论责问谩骂交头接耳嘈嘈杂杂。 尽皆戛然而止。 万千的魑魅,并孟婆嫁衣等人,齐齐一拜。 道一句。 “见过陛下!” 青龙不安的甩尾。府君? 他忽的想起深渊最底那锁链绑缚的人影。 魑魅们似乎称呼那人,镇域府君…… 青龙睁大眼。 而如今,以判官这意思,是要他也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所谓府君! 诺顿暴怒的咆哮。 “孽畜聒噪!” 判官以笔代剑,使出一招刚正不阿,剑气恒压三万里,披下纷纷扬扬的龙血与龙鳞来。 “啧。” 守门人一撇嘴。 “酸书生,若非借了陛下法旨的威能,以他那微末手段,怕是百里剑气也斩不出罢。” 判官往此处瞥来一眼,却也不言。 他只是拿笔指点青龙,淡淡道。 “好你个孽畜,能得府君尊位乃陛下开恩,竟敢造次,真个不知好歹。” 他一百袖袍,万千魑魅也正了面容。 他们朝着天上,齐齐拜下。 “禀陛下,请府君归位!” 诺顿龙眼一眯,骤然看向天空无穷高远之处。 隐隐约约,一尊黑甲人影端坐其上。 “是你!” 诺顿咆哮。 “海拉!” “还是白王!” “滚出来!” 那天上的人影逐渐清晰。 本欲冲天而起的青龙只觉万座巨山压顶。 骤然一沉,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海拉?” 天上一个温润的少年嗓音好奇道。 “这是和人?” 113 永镇诺顿 (最后的推荐票加更,明天上架) “还装!” 青龙狂乱的舞动。 “不是海拉,不是白王,你却为何阻我!” “为何啊。” 那少年轻轻笑了声。 “我问你,可记得老唐么?” 青龙一愣。 “老唐?” 转瞬他又是暴怒。 “莫要转移话题,快说,海拉或是白王,你们意欲何为,别忘了预言,时间……” “聒噪。” 天上的人影一摆手。 青龙仿佛被泰山砸中,横飞出去,好不凄惨。 少年却是悠悠一叹。 “这样啊。” “原来你连老唐都不记得。” “可真傲慢。” 而后是长久的寂静。 万千魑魅心有灵犀般,齐齐再拜。 “禀陛下,请府君归位!” 复是三拜。 “禀陛下,请府君归位!” 三拜,礼毕。 端坐于天上的那人便道。 “准。” 那手往下一压。 诺顿所在的地面便裂开无底的口来。 青龙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的坠落。 “不!” 他咆哮。 令一处深渊,铁索哗啦啦响,得了镇狱府君这天大福缘的武圣亡魂,正猖狂的笑。 天上的人渐渐淡去。 万鬼再拜。 “恭送陛下!” 老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可真是神清气爽。 没有噩梦。 也不头痛。 近些日子的心慌忐忑也全去了。 甚至,几日前在路明非家中睡了一晚后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塞进了一整个世界那般的沉重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从小到大,老唐也没这么轻松过。 他甚至重燃了对生活的希望。 孤独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从明天起就去找个正经工作。 肯德基的服务员怎么样? 或者咖啡厅的侍者。 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走出去,和人接触,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的人和风景,总是呆在家里也太可惜了。 而且啊,老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哪天肯定给心里憋出点毛病来。 话说,嘿嘿,还没谈过恋爱呢。 老唐想。 他忽然惊讶于曾经的自己。 搞不懂以前他都在想什么。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美好。 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想着孤独啊死亡啊宿命啊什么的。 就算有很多困难和挫折好了。 谁不是呢? 上到亿万富翁,下到流浪乞丐。 哪个又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了。 日子就这样的。 好也是过一天。 不好也是过一天。 老唐觉得吧,以前他就是太敏感了,发生什么都放在心上,钻牛角尖。 嗯,也真是矫情。 整理完心绪,老唐这才想起,他好像还在执行任务。 “这里是?” 他挠着头环顾四周。 忽然眼一瞪。 连连往后退去。 而他对面,手持两把长太刀的女忍者一脸凝重,见老唐有了动作,竟也紧跟着一个后空翻,帅气的退后。 两个在同一时间默契的拉开距离的家伙沉默的望着彼此。 忽然有些尴尬。 “你……你刀哪来的!” 老唐结结巴巴。 “怎么还带冒火的!” 忍者也问了。 “你……是老唐么?” 他们又是沉默。 忍者在心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老唐,还是龙王? 说是老唐吧,刚才他们一路到了祭坛,见了黄铜卵这人就眼一番,亮起两双璀璨的黄金瞳,全身长出铠甲也似的鳞片,恐怖的威压差点令得忍者跪下。 就这变身的气势,肯定龙王没跑了。 但后来也真是奇怪,龙王大人变身变到一半,冷不丁就躺在了地上,一双眼一会冒金光一会翻白眼,后来就干脆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忍者尽管好奇,但执行任务可是天职,她快速的打包了黄铜卵和七宗罪,就准备跑路。 然后龙王大人就醒了。 你咋不多睡会呢! 要换路明非在此,八成得来一句。 “赶紧的,唱摇篮曲啊!” 可惜在场的是忍者。 她第一时间召唤了老板给的权柄。 两把刀。 可不能把后背暴露给敌人。 那也太蠢了。 有老板的赐福,刚睡醒的龙王,不说战胜,带着任务物品逃走她还是有信心的。 但接下来的发展,大大出乎了忍者的意料。 看着那一脸迷茫,纯真有如白兔的老唐。 你跟我说这是龙王? 至强至暴的青铜与火? 闹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演戏以麻痹自己好施展手段。 开什么玩笑!忍者自问何德何能值得龙王大人用上演技,她就算再强也只是于混血种的范畴,人可是龙王! 正当忍者怀疑人生时,世界凝固,熟悉的时间暂停。 老板来了。 刚松了口气的忍者,忽的又将心提起。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板他,居然在皱眉。 “这是?” 中年人凝重的盯着老唐。 “诺顿……去哪了?” 忍者好奇的说。 :“他不就是么?” 中年人摇头。 “不见了。” “诺顿,不见了。” 之前他本在阻拦强敌,为忍者盗取黄铜卵,以及诺顿复苏争取时间。 可就在某个瞬间。 他今个的发现。 本是逐渐攀升的独属于诺顿的气息。 以及这个世界中一切青铜与火的权柄锁发出的欢哥和赞颂。 竟在某个瞬间。 戛然而止。 就这么突兀的。 ,没了。 当时不只是他。 就连那八足天马上的人也是愣了愣。 同时,首都,北大预科班。 教室中,靠窗位置,正转着笔的女孩手一顿。 哼着歌的洋溢青春的脸庞骤然凝固。 她凝重的望向窗外。 正是三峡所在。 “诺顿……” 更北的北方,冰天雪地上。 部落中包裹着毛皮的女孩,蹲下来,在一朵白花旁。 剔透的眼好奇又欣喜的看它。 某一刹那,女孩转头。 稚嫩的脸竟流露出神圣凛然的威严。 而她所望的,也正是三峡的方向。 “这是!” 中年人发现了什么。 他又仔仔细细盯着老唐来回的瞧。 他捕捉到了。 这般让人熟悉的感觉。 没有错! 不会有错! 他想起了那篇浸透了鲜血的大地。 以及端坐于天上的人影。 “无望天。” 安静了一会,中年人却轻轻的笑了。 “这就是。” “哥哥你的武道么?” “真是夸张啊。” 从虚无中响彻隆隆的马蹄。 中年人一挥手。 无声下令。 马蹄声便是远了。 仿佛被拉扯到了千里万里之外。 “带上他,一起走。” 中年人给忍者示意老唐。 “抓紧时间,速度要快。” :忍者一愣。 又斩钉截铁应下。 “收到!” 中年人轻松的笑。 “别紧张,他可不会变身了,放心就好。” “嗯。” 马蹄声又近了。 “阴魂不散。” 中年人说了句。 “我还得带人兜风,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明白。” 忍者答。 PS:上架前最后的推荐票加更了。 算是结束了这段剧情,没卡着点上架,大家多多支持啊,待会发个感言,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了。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到时开通VIP付费章节。 大概会更新一万字,至于具体多少,会不会比一万字多,夏猫只能尽力尽力,希望能多一些吧,比如写个完整的小剧情。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啦。 感谢编辑橘子的帮助,本来上月底就要上架了,是编辑多给了个推荐,才苟到了现在。 也感谢四位舵主,打赏的大家,还有给我挑错字的读者们,辛苦了辛苦了,我这毛病。 先算算账吧。 欠债的话,之前的推荐票加更卡有5张,打赏加更卡有13张,最近的还差两千币左右,也算一张好了。 就是总共19张家更卡。 不弄太多规则了,就一章家更卡四千字来算。 将近八万字,争取一个月,嗯,两个月内还完。 然后是日常更新量,群里的大家都知道,我目前没有存稿,现写现发,先维持日更四千,等存稿富裕了再六千吧。 还得还债。 然后是首订了。 目前收藏是一万出头,前阵子橘子大大说追读五百左右,按20比1的收订比算,首订也差不多五百。 假如首订到五百,家三更,就是累计22张家更卡。 而后每多50的首订,就加一更。 其他的加更规则,一个是月票,一个是打赏。 因为四千字一更,稍微多点吧。 月票五十张加一更,从上架开始算。 打赏的话一万币加一更,跟以前一样,也是累积算的。 好了,下面推书。 说起来这本书的成绩没那么好,一个是和我的节奏有关,第一卷大概都会是原创的,许多人说为什么一直不进主线,你看这不是写完了诺顿么,这本书大概是没有诺顿冲卡塞尔的剧情了,但后面诺顿和青铜城还有一段剧情,看夏猫编吧。 然后说节奏太慢的,其实如今起点上龙族同仁快节奏的有很多的,推几本。 1·《没钱上大学的我只好去屠龙了》 开启起点龙族同仁的先河,貌似苏晓彤也是从这本开始有了存在感,文笔极佳,类老贼,成绩也很好。 2·《龙族之重启路明非》 尽管暂时断更,应该是暂时吧。 但走的是龙族原著的剧情线,很有意思,大概是抱怨我节奏慢的同学所钟情的了。 3·《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 节奏超快,打打打,杀杀杀,成绩也超级好。 说实在的几次看到抱怨我节奏太慢的,我都特别想推荐这书。 我也看完了他的龙族部分。 很爽快。 很舒服。 4·《本该屠龙的我意外开始修仙》 路明非修仙系列,我看也有很多读者提到了这本书,的确写的好,是个相当坚强的路明非了。 5·《龙族:从只狼归来的路明非》 忍者路明非系列,跟修仙那本一样,我都看到了上架,后来因自己写书了就放下,避免串味。 作者虽然给路明非开了只狼的金手指,但似乎也是龙族的世界观,成绩超级好,大佬大佬。 …… 以上几本是我看过的龙族同仁,给大家推一推,主要就是看书嘛,消遣罢了,别老是过来骂我,也挺没意思的,又不是就我一本龙族了,说来比我这成绩好的太多了,夏猫才算哪块小饼干呐。 还有是几本比我成绩好但我没看的龙族同仁。 1《C级混血种被迫屠龙》 2·我在龙族当老师 3·《从龙族开始五五开》 成绩都比夏猫好很多,你们看选择有这么多呢,别老来骂我啦。 最后还有友情推书。 我唯一的一个写手朋友,偶尔抱团取暖,纯纯的新人,以前就答应要给章推的。 《摊牌了我是路明非》 这本书。 老哥要加油啊,。 说来大家可以进读者群来聊聊天嘛,里面好多大佬的。 再放一遍群号,叫九州。 835788966 欢迎大家来玩。 总之就这样了,明天上架,更新放在中午十二点,很重要很重要,拜托拜托。 一个首订不到一块钱吧,对夏猫可重要了。 祝所有人过自己的生活,不被苦难打倒。 人都这样的。 偶尔难过。 偶尔无力。 偶尔感伤。 偶尔哭。 但完事了还是得往前走啊。 笑一笑。 抽那家伙的嘴巴。 想打倒我,没门。 夏猫抱拳。 114 楚子航和路明非 (一更,求首订) “不是说台风要来了么?” “怎么又放晴了?” “这天气真奇怪。” “谁说不是呢。” 韩野迷迷糊糊的背着吉他到了紫阳街。 也不知这人昨晚钻哪犄角旮旯里睡的,匆匆扎的高马尾上还掺着草屑。 “路兄弟,路兄弟。。” 他嘀咕着,来回走了两圈。 渐渐停了。 没见着人。 不应该啊。 往常这个点,路明非早该摆摊了。 韩野挠挠头。 “明非他,也睡懒觉了么?” 迷糊的想了半晌,总归是放心不下,韩野索性一转身,往老井巷去了。 等他从巷子里出来时,一张脸却更显茫然。 奇怪的回头张望一眼。 “那些家伙,都谁啊。” 韩野嘟囔着,走了。 恰是与一个背着网球拍袋的男生擦肩而过。 韩野打着哈欠,戴着棕色手套的手掩住口。 擦肩而过的男生冷着脸,沉默的像是武侠中的刺客。 在同一刹。 两人回头。 楚子航与韩野对视。 他看了看这人的手套。 韩野尴尬的笑。 楚子航点点头,收回目光。 待走远了。 “苏茜。” 他说。 “调查那人。” 耳机中他的搭档利落地答。 “收到。” 进入老井巷。 两旁是长满青苔斑驳的墙。 阳光打在冷面的男孩身上。 碎发下是一双平静的眼。 他与一双双警惕的目光对视,一触即分。 楚子航微微皱眉。 自进入老井巷以来,每隔三米便有两名黑衣人,他们占据了每个有利地形,楚子航于心中默默计算,他发现,哪怕是一支精锐的特种小队攻入,有这些黑衣人驻守,多半在突进十米,至多二十米后便只能扔下一地尸体后撤离。 楚子航坚信他的判断。 身为当代狮心会长,且有过六次完美执行任务的经验,别看他的学历上还只是个大二学生,但论起真正的水准,怕是特种兵中的佼佼者比起楚子航也是远远不及。 毕竟,拿一个普通人与A级混血种相比,实在太欺负人了。 更何况这位A级还是执行部中精英专员预备役,人称杀胚中的杀胚,一把村雨不知结果了多少危险混血种,更是卡塞尔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 两个黑衣人盯着楚子航,隐蔽的打了几个手势,一人继续监视,一人竖起衣领,汇报去了。 楚子航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有指挥者。 他判断。 暗中还有人隐藏。 这般安保等级。 哪怕是禁忌项目的科研基地,也不过如此了吧。 楚子航想。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科研基地的安保是怎样的。 那就得说说一个不经意间发现了混血种的中东小型武装组织的故事了。 过程大概可以如此概括。 楚子航冲了进去。 楚子航无人可挡。 楚子航大杀特杀。 楚子航走了,并且留下一枚炸弹,他不曾回头看爆炸。 另外,楚子航最后带走了三个充当实验体的孩子。 最小的是六岁。 而他们本来的同伴,有二十个。 楚子航的思绪飞远了一秒都不到。 又是被他拉回。 这次本来只是找一趟路明非,见一见他的S级学弟,并且设法从学弟这了解情报。 他们顺着千面最后的痕迹追查到,那幅《静待花开》正是从路明非处流传而出。 或许这位堪比校长的S级学生,能为他们的行动提供更多的情报。 然后楚子航就能提着村雨去把千面砍死,砍完收工,好回学校去啃德国秘传风味的猪腿。 当然,行动前苏茜几次欲言又止,以她对楚子航的了解,真担心这一趟狮心会会长大人把他们的S级学弟给吓坏了。 伴随着观察路明非的任务一起下来的,还有这位S级的过往生平。 该怎么说呢? 已经不能用S级与众不同来形容了。 那简直是平平无奇。 苏茜来来回回把材料翻了三遍。 见鬼,说出来谁敢信,我们的S级从幼儿园到高三,履历上最辉煌的一笔竟然是高中文学部的理事。 而这理事的具体职务就是收一收活动经费和每周的名著读后感,称呼理事都是配合仕兰中学这贵族学校的画风,放一般人那都管这种人叫,跑腿的。 苏茜盯着路明非高一时的证件照,那上面的少年正小心翼翼的笑。 她实在无法理解。 就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伙。 居然是堪比校长的S级。 但当她与楚子航说起这些时,往常只想着任务和训练的楚子航,竟破天荒发了言。 他看着照片上的少年。 “我学弟他。” “很强的。” 苏茜还欲再说。 却被楚子航打断。 “我知道。” 他说。 “但S级嘛。” “未来是他的。” 苏茜只能无奈。 她还是第一次见楚子航这么维护一个人。 他和路明非以前就认识么? 可从资料上看,一个仕兰中学的校草,一个衰仔,怎么看也不会有交集啊。 苏茜并不知道。 事实上,估计也只有楚子航一人明了。 他之所以如此维护路明非。 是因为那个迈巴赫报废的雨天。 从那之后他一天天一夜夜不停的回想。 毕竟人类的记忆是如此脆弱的物什。 他不能接受自己遗忘。 遗忘有关那个男人的任何信息。 哪怕一帧画面。 一声话语。 毕竟,他,楚子航啊。 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了。 而正因了无数次的回想。 楚子航也深深的记住了路明非。 那天操场上停满了豪车,楚子航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等。 他看到路明非巴巴的跑去找人,想搭车。 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就看见路明非讪笑着又跑了回来。 大概是碰了一鼻子灰吧。 忽然楚子航就想叫住他。 叫住路明非,说等一等,跟我一起走吧。 但再他开口之前,少年已用校服蒙住头,一往无前的冲进了雨中。 凶狠又决绝。 当时他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生出叫住路明非的冲动。 也是在后来无数次的回忆中,方才明悟。 大概,他是在路明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他们是一样的啊。 一样孤独又倔强的死小孩。 楚子航偶尔也会想。 假如那一天他叫住了路明非,跟着自己一起上了迈巴赫,结局会改变么? 大概率是不会的。 没准反是连累了路明非,让这个少年也迷失在那暴雨的高速路,走不脱,逃不出。 就算最后和自己一起下了迈巴赫。 又怎样呢? 楚子航想。 其实还是有些变化的。 至少,假如有路明非,他就不会如此孤独了。 但是,楚子航还想过另外的一种可能。 一种让他心向往之的可能。 假如,那个雨天,他跟着路明非一起,用校服蒙住头,也是一往无前的冲进暴雨。 如此一来,那个男人也就不用来接他了。 迈巴赫也不用冲上0号高速。 一切还是老样子。 他会埋怨着男人一次次爽约。 男人就赔笑。 也不用拔出御神刀冲向神明。 只留给他一个孤绝的背影。 和往后无数孤独的回忆。 115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第二更) 楚子航发现,越是靠近路明非所住楼房,黑衣人的岗哨便越是密集。 种种迹象已然表明。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正是他的学弟。 楚子航将背着球袋,改为手持。 那双手是如此有力,稳定。 他也垂下眼帘。 执行部部长他的导师施耐德曾如此评价楚子航。 “上好的刀胚,锐气逼人,但不知收敛,太容易暴露。” 这正是楚子航的缺点。 他的杀气太强太盛。 像一把无鞘的刀。 吹毛断发。 伤人,也易伤己。 楚子航并不在乎伤己。 他只想着别吓到了学弟。 他也没有骗苏茜。 楚子航坚信着路明非的未来。 但如今的S级还只是个孩子。 而他,楚子航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呵。 自从走上那条路后。 他便再也无法回头。 有去无回。 有死无生。 只得如此。 方才可释放,狮子之心。 上楼时,树下坐了桌老头,在那下着棋。 楚子航经过,本是热闹的棋局竟鸦雀无声。 待他上了楼,老人们方才你一句我一嘴的说开了。 “这都第几个啦!” “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我看这小伙子咋这么瘆人呐!” “你懂什么!” 一弥勒也似的大爷笑眯眯摇着蒲扇。 “要我说啊,”这小伙子,也是个好人。 旁的几个老头笑的前仰后合。 “好人,好人,就听你成天说什么好人了!” “不是我说啊,都什么年头了,这租房子也得按身份证来,靠你着双眼有啥用!” “别的咱先不管,就这,三楼的那位,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呐。” 一老头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 “那边的,看见没,黑衣服黑眼镜儿,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我看啊,就是冲那三楼的小伙子来的。” “刚才我借着抄电表的功夫上去了一趟。” “你们猜怎么着吧。” 几个老头都来了兴趣。 “怎么着啊 “嘿,就在那三楼,小伙子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俩黑衣服,那肌肉壮的哦,吓人。” “去去去。” 大爷赶苍蝇似的一摆蒲扇。 “我的房子,爱租谁就租谁,要你多嘴。” “你这倔脾气!” 抄电表那老头笑骂着。 “老话咋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呐!” 许是说的久了,这人拿起瓶矿泉水,美滋滋的喝了口。 这水还是他家女儿心疼老爹给买的,说是方便,老头嘟囔着保温杯挺好挺好,回头出门还是提了屏矿泉水,逢人就诉苦,说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女儿硬让他带出来,孩子大咯,有主见咯。 “先说好啊。” 大爷摆着蒲扇。 “待会你这空瓶,可得给我留着。” “呵,又给你那……” 话到一半,三楼走廊的玻璃窗骤然炸开。 碎渣哗啦啦落了一地。 好在离他们远,大白天也无行人,没出什么意外。 几个老头呆呆的望着碎窗。 隐约还能见到人影闪过。 “这也是,好人?” “没准……” 大爷不确定的说。 “是野猫呢。” 之前老头说的站三楼门口那俩黑衣服。 此刻,一个已躺在了地上。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被楚子航反剪了双手,压在楼梯口动弹不得。 把时间往回拨两分钟。 楚子航手持球袋,一级一级,不急不缓。 两个黑衣人早已接到通知,处在备战状态,随时可以出手,解决任何的敌人。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然后楚子航就动手了。 干净利落的一脚直接放翻了一人。 落地时球袋抛飞,手持之物,已是那御神刀村雨。 剩下的黑衣人与他缠斗。 楚子航无意间击碎了走廊窗户的玻璃。 以他的拳。 黑衣人瞳孔一缩。 楚子航瞬息间抽回手,控制住了此人。 而他的拳头手腕和小臂,还插着一片片的碎玻璃。 隆起的肌肉如钢索般用力。 挤压着玻璃竟发出咔嚓咔嚓的哀鸣。 黑衣人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他到底,碰到了什么东西! 肌肉里插着玻璃。 居然还能发力。 他就……一点都不疼吗! 黑衣人死命回过头。 就见了男孩冷峻的脸。 帅气的五官一如初见时那般的平静。 可见鬼! 这男孩的手臂正流着血! 串珠也似的往地上落。 让人揪心。 “你们在监视他。” 男孩说。 “什么?” 黑衣人下意识的答。 楚子航沉默的加重力道。 一点一点。 玻璃和黑衣人同时发出哀鸣。 男孩脸色依旧。 “你们在监视他。” 黑衣人只觉手腕好似要断了。 不。 是粉末。 要被捏成粉末了。 哪里还有精神去思考男孩的话。 楚子航继续用力。 双眼隐约亮起金光。 那是装备部引以为傲的特制隐形眼镜,也压不住的璀璨黄金瞳。 “等等。” 苏茜在耳机中说。 “有一通来自校长的电话。” “接。” 老人熟悉的宽厚嗓音响起。 带着淡淡的笑意。 黑衣人感觉手腕上的力道轻了。 他听到男孩说。 “嗯。” “是的。” “我知道。” “好。” 最后,男孩说了句。 “校长再见。” 黑衣人心中充斥巨大的荒谬。 他听到了什么? 校长! 别告诉他,这家伙,还是个学生。 哪个学校出来的? 杀手大学吗! 结束了通话。 楚子航松开黑衣人。 “很抱歉。” 他居然还道了歉。 死里逃生的黑衣人 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道歉? 就这魔鬼一样的男孩? 开什么玩笑! 可再看,的确,是这人没有错。 男孩朝他微微点头,而后捡起球袋,取出医用绷带酒精海绵。 楚子航一片一片地拔出碎玻璃,他沉默又安静,冷静且稳定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在处理伤口,反而像是在金色大厅垂目弹奏贝多芬的钢琴曲,优雅且满是魅力。 取完大块的碎片,剩下更多的残渣需要专业的设备才能处理,楚子航也不在意,他打开酒精,豪迈的浇下,冲洗伤口。 古人有往伤口撒盐的残酷刑罚。 而酒精所带来的痛苦完全不相上下。 楚子航却如北海道老练的章鱼烧师傅般。 来回翻着受伤的手臂,好让酒精充分冲洗。 最后细细的缠上纱布。 他穿回衣服。 又仔细的整理好酒精纱布。 对早已看傻了眼的黑衣人一点头。 本是开了门,即将进屋时停了步。 “要帮忙么?” 他示意黑衣人泛紫的手腕,冷冰冰的说。 黑衣人第一反应是。 终于要砍掉我双手了吗你这恶魔! 连忙摇摇头,挤出个难看的笑。 “好。” 楚子航抬步进了路明非的屋。 116 沉眠的路明非 (第三更) 黑衣人还在呆呆想着刚才的事。 那个男孩,他,不会痛么? 忽然,黑衣人想到男孩最后对他点头时那苍白的双唇。 还有略显憔悴的脸。 他大概是会痛的。 也正是明确了这一点。 黑衣人却更觉心寒。 真是,恐怖啊。 大爷们见那男孩出来了。 还没等聊上两句。 男孩又上了楼。 “跑来跑去。” 一人纳闷。 “干嘛呢这是。” 当小魔鬼过来时。 路明非的床头,正摆着一只果篮。 里面清一色都是红彤彤的苹果。 他饶有兴趣的挑了个,在手上抛了抛。 “苹果啊,平安平安,多吉利。” 他对沉眠的路明非说。 “看啊哥哥,你有个很有趣的师兄呢。” 轻轻放下苹果。 他久久的凝望路明非覆盖于脸上的青铜面具。 尤其是面具上触目惊心的裂痕。 一道自右眉贯到左嘴角,弯曲好似蜈蚣在爬。 一道从鼻梁正中而过,如利刃斩击,以无匹的气势,要将这面具一分两段。 其余细碎的裂纹更多更密,已不必多提。 路鸣泽细细的抚过青铜面具上的裂纹。 温柔的如同少女小心接取那清晨时分玫瑰上的露珠 但却不同。 肃穆黑西服的男孩眼中浸满了哀伤。 他叹息。 “哥哥。” 自感应不到诺顿的意识起,路明非沉眠至今。 且谁都不知,他还需这般睡上多久。 某一刻,男孩眼中显出了凛冽的杀意。 以及让人想要下跪的威严。 “诺顿。” 他说。 其咬字模样凶狠一如狮虎撕咬猎物。 难以想象,这般清秀且温柔的男孩。 竟也有如此暴戾的一幕。 而后,男孩又事叹息。 这次没了暴戾。 只余下满满的无奈。 “真拿你没办法啊。” 他说。 路鸣泽一指点在路明非的眉心。 这一幕庄严神圣有如教堂穹顶的壁画。 该有万千的信徒下跪祈祷。 就在这画前。 路鸣泽闭上眼。 “睡懒觉可不好哦。” 他浅浅的笑。 “哥哥。” 笼罩了一个世界的迷雾在眼前散开。 视角从万米的高空极速下拉。 山河湖泊,飞鸟与鱼。 远去,远去,比白驹还快的远去。 画面终是定格。 路鸣泽踩实了地。 他往四周打量。 大片大片的桃花林。 一条小路就在眼前。 男孩依此行去。 路至尽头,就见三间茅草屋比邻而建。 屋前有一石桌,四把石凳,一少年坐于其上,把着泥坛,正自斟自饮。 路鸣泽放重了脚步,引那少年看来。 见来人,少年一恍神,差点便松了手中杯盏。 路鸣泽笑吟吟一拱手。 广袖长服。 他落地时,便已换了身打扮。 就听男孩乖巧道了句。 “哥哥。” 那自斟自饮的少年郎,不是路明非,又是何人。 “你怎么来了!” 路明非惊呼。 “这不是我的识海么!” “识海?” 路鸣泽咀嚼着这般有趣的词,当真是第一次听,这般说来也是不妥,道藏里有类似的词,路鸣泽稍一推敲,也知晓了其大意。 “是说你的精神世界么?” 路鸣泽以小孩炫耀糖果般的语气。 “可别忘了,我的权柄,权柄。” “连接梦境,或者精神世界,也不是做不到。” “这样啊。” 路明非砸吧嘴。 “有趣,有趣。” “说来,没想到哥哥你的精神世界具现化,居然是茅草屋。” “我还以为会是网吧,或者拳皇星际这些呢。” 小魔鬼好奇的打量四周。 “一般而言,每个人的精神世界具现化的场景,都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深刻的记忆。” “那哥哥你……” “诶,别说这个了。” 路明非豪爽的招呼。 “喝酒喝酒,最正宗的梅子佳酿,你可算是有口福了。” 他热情的递来杯盏。 琥珀色的酒液盛了半盏,微微摇晃。 路鸣泽沉下脸。 他看也不看,只一挥长袖,运足了气力,加上路明非毫无防备,这一下,便将杯酒打飞了去。 陶土烧的酒杯摔的粉碎,洒出一地的梅子佳酿。 “做什么!” 路明非心疼的看向杯酒残骸。 “多好的酒!” “多好的杯!” “你不喝也便罢了,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摔了作甚!” 说着说着,路明非声音愈发的小了。 却见路鸣泽铁青一张脸,冷冷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 路明非心虚的别过脸去。 “还怎么了!” 路鸣泽已是怒不可遏。 “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 他颤抖着拿指去点路明非的脸。 “你看看你!” 他不忍的长叹。 “这都什么样了!” “也……也还好啦。” 路明非讪笑着,抓了抓脸。 便抓下大片大片的皮来。 他愣了愣。 像是发现新大陆般。 “来来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他冲铁青一张脸的小魔鬼挤眉弄眼。 然后哈的一声给自己配音。 就把那块抓下的皮给贴了回去。 “厉害吧。” 路明非挑挑眉。 小魔鬼仍是面沉如水。 他走近了些。 再近些。 直到路明非的身前。 两人几乎要触到了彼此的鼻尖。 “干嘛……” 路明非下意识要避了去。 小魔鬼强硬的按住他的脸。 然后细细的抚过路明非脸上密密麻麻的裂痕。 少年那张本是邻家大男孩般阳光清秀的脸。 此刻竟有如那落地了瓷器般。 布满蛛网也似的裂痕。 从额头,到眉眼,往下至颚,而后脖颈。 路鸣泽粗暴的抓起少年的双臂,不顾路明非的大呼小叫,一把扯开其衣袖。 瞳孔一缩。 皮肤,血肉,骨骼。 如枯树朽木般大片大片剥落。 也亏的此处乃识海。 眼前的路明非也不过精神体显化而出。 否则这般的伤势若换做血肉之躯,怕早已一命呜呼,魂归地府。 但哪怕是精神体罢。 也实在触目惊心。 小魔鬼伸出手,似是想触碰路明非的手臂。 到了半途又触电般收回。 他攥紧了拳。 精致的脸是路明非从未见过的暴怒。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路明非啊,他可以眼也不眨的与外罡甚至武圣厮杀。 也能拼着滔天的反噬风轻云淡的镇压龙王。 却是最难最难,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的路鸣泽。 看这小男孩,明明很生气的样子。 可路明非偏就知道。 他啊,小魔鬼。 其实是在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因难过而暴怒。 怒火要将这世界都给点燃。 117 兄弟 (第四更) 路明非抽回手,放下衣袖。 他轻轻的笑了。 “来,给你看个魔术。” 他饮酒。 不一会,酒液竟自其指间裂纹处流出。 “看!” 路明非说。 “六脉神剑!” 他就哈哈哈的笑起来。 笑着笑着,又停了。 尴尬的挠头。 见小魔鬼还是沉着脸,深沉的望着自己,却是画也不说。 路明非便小小声的解释。 “怎么,不好玩么。” “白烂话啊。” “超棒的白烂话。” “不是么?” 他又灿烂的笑了。 “别老板着脸嘛。” “小孩子就该多笑笑。” “笑一笑,十年少!” “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路鸣泽伸出手,轻轻的,慢慢的,如少女亲吻露珠般,触在了路明非的脸上。 他哀伤的说。 “很痛吧。” “哥哥。” 这一次路明非没有躲。 他咧着嘴,笑容一如既往。 “习惯了。” 他说。 没有回答不痛。 骗谁呢这是。 既然小魔鬼都能进入他的识海,显然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不痛”,定是应付不过去的。 尽管路明非也猜的出,小魔鬼能进他识海,多少是与自己发自内心的信任这男孩息息相关。 可自几时起,他竟如此信任了对方呢? 那次烧烤么? 彼时男孩是这般说。 “就算哥哥要下地狱,我也会陪你一起,狠狠把撒旦揍一顿哦” 他的笑是如此干净。 让人毫无保留的就要去信。 果然,这就是个小魔鬼吧。 那时的路明非想。 我已经,被这家伙蛊惑了啊。 他又暗暗的对自己说。 这感觉也不赖,不是么? “习惯了。” 路鸣泽细细的咀嚼这三个字。 轻飘飘的,似片鸿羽,在少年口中,是这般微不足道。 可听在他耳,却重若千钧。 看看路明非这触目惊心的伤吧。 他很清楚,精神体想落到这般田地,其痛楚不亚于凌迟酷刑。 所谓凌迟,便是要以刀子一片片剜去受刑者身上的肉,要足足片够三千六百刀,因此每片肉大小不过金钱,薄厚可透日光。 受刑者须得最后一刀落下,方得咽气。 真真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观路明非伤痕裂纹,细细密密,又岂止三千六百。 “啊,习惯了。” 路明非笑嘻嘻的。 刚才的小魔鬼可真像一个故人。 小皇帝。 那会攻城拔寨,他带着陷阵营九死一生,好几次垂危都是用圣品的药材抢回了性命。 每每如此,小皇帝就整夜整夜的守在他床边。 待路明非醒来,见了小皇帝,就嬉皮笑脸的给他讲笑话,然后说看我都没事啦,赶紧走赶紧走,你一个大元帅那么多事情要忙呢,老是呆我这算什么事啊。 小皇帝就悠悠的叹息。 “路兄。” 他说。 “很痛吧。” 路明非就傻笑。 “习惯了。” 路鸣泽抿着唇。 低下头。 “对不起。” 他低低的说。 “诶。” 路明非有些茫然。 “你个小孩子,道什么歉啊。” “那个老唐,诺顿,是我……” ‘’好了好了。 路明非打断他。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他像是哄小孩那样。 “你有你的打算。” “关于老唐,于你而言,大概也就是在几套方案中选了代价最小的一个。” “虽然这种冷冰冰的计算方式我有些看不惯吧。” 路明非挠挠头,又灿烂的笑了。 “但是啊,我以前也认识个你这样的家伙。” “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 “会想很多,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很厉害啊。” “我就不一样啦。” 路明非说。 “我只想身边的人,不要死。” 他叹息。 想起那一个个相信着自己,跟着他九死一生的士兵。 “不过,没关系。” 他说。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和你这样的家伙相处啦。” 他攥起拳头,炫耀似的在路鸣泽面前晃了晃。 “看到没看到没!” “这是什么!” “这是拳头啊!” 路明非得意洋洋。 “只要我足够强。” “强到比所有人都厉害。” “强到没有一个人能反抗。” “那么,应该,就谁也不用牺牲了吧。” 路明非说。 “嗯!” 小魔鬼用力的点头。 他终是温柔的笑了。 “”哥哥超厉害的。 “天下第一呢。” “龙王什么的也根本不是哥哥的对手哦。” “哈哈哈。” 路明非谦虚的摆摆手。 “继续继续。” 小魔鬼无奈的笑了。 他走来,示意一把石凳。 “我可以坐么?” “那个,这是别人的。” 路明非指了另一把。 “哦,好。” 路鸣泽坐下。 “这个位置以后就留给你啦。” “谢谢哥哥。” “好说好说。” 路明非给他倒了杯酒。 这次路鸣泽没给摔了,倒是乖乖巧巧的接过。 他抿了口,把玩着杯盏,又是静静的看路明非脸上的裂痕。 路鸣泽又叹。 “哥哥,下次可别这么任性了。” “知道啦知道啦。” 路鸣泽摇摇头。 见路明非这样他就知道,八成是没听进去。 假如还有类似的事,此刻满口答应的哥哥,肯定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没办法。 这就是他啊。 许是路明非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敷衍。 便哈哈的解释两句。 “老唐是我朋友嘛。” “你也知道,我朋友很少的。” “而且这家伙拳皇打的那么好,星际也不赖,多难得啊。” “所以咯。”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他去死嘛。” 路明非自顾自和路鸣泽碰了杯,一边饮酒一边说。 “你也是。” “哪天你有事,我也照样来救你。” 路鸣泽定住了。 他埋下脑袋。 使人看不清这男孩的脸。 “谢谢哥哥。” 他说。 “小意思小意思。” 路明非又笑开了。 “跟你讲啊,做我兄弟可不赖。” “大富大贵不敢说。” “哪天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嘿,找我就对了。” 他一拍胸,豪气干云。 又哗啦啦的掉下血肉的渣来。 路明非就手忙脚乱的捡起往身上安,好不狼狈。 这一幕倒是把路鸣泽给气笑了。 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心疼,又无奈。 “哥哥啊。” “怎么啦怎啦。” “下次,别这么拼了。” “嘿嘿。” 路明非傻笑着。 转而又愤愤不平。 “也怪我。” “本来想着养了这些天的神,怎么着都够了。” “不曾想还是太过勉强。” 118 未曾设想的道路 (五更结束,求一下首订) “养神?” “是啊。” 路明非就大大咧咧的解释。 “那面具你知道吧。” “老厉害啦。” “该怎么形容呢?” “嗯,你就理解我斩了个人格出来,容纳在了面具里。” “这就是阎罗了。” “斩了个人格。” 路鸣泽想起那一日在无望天里的见闻。 端坐于天上的人影。 难怪觉得这人像是路明非,又哪里有些奇怪。 “原来如此。” 路鸣泽尝试着总结。 “可以这么说,阎罗是你,但你不只是阎罗。” 路明非一点头。 “对,就这意思。” “小孩子挺聪明嘛!” 路鸣泽浅浅的笑了。 “但现在呢,比较麻烦。” 路明非继续诉说。 “阎罗太强了。” “而我修为有限。” “尽管前阵子已经在有意识的加强养神法的进度。” “但相对于阎罗的无望天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说道这,路明非想了想。 “这么形容吧。” 他说。 “阎罗呢,你就理解成一百米高的巨人用的斧头。” “而现在的我呢,充其量只是个刚开始走路的小孩。” “虽然这斧头有自己的思想,也能配合我这小孩。” “但斧头终究只是斧头。” 路鸣泽若有所思。 “就是说,青铜面具无法自主行动。” “差不多。” 路明非说。 “哪怕有斧头的配合。” “小孩想要挥舞百米巨人的武器,就算勉强驱使开来,最终也还是会伤到了自己。” “同时,那斧头也会付出庞大的代价。” 到此,路明非摇头。 “这便是,我现在的情况了。” “强行展开阴司黄泉,镇压诺顿,也真是够呛。” “就是说,哥哥你接下来,要着重加快那……养神法的进度了。” “理应如此。” 路明非点点头,又是摇头。 “但也不可操之过急。” “武道一途,讲究齐头并进,心境修为都不可落下,否则寻常时不显,到得外罡甚至将将武圣之时,当真个后患无穷。” “这样啊。” 路鸣泽抿着酒。 “武道,武道。” “真是夸张。” “是吧。” 路明非又眉开眼笑了。 “我老厉害了跟你说。” “对了。” 路鸣泽想起来。 “哥哥刚才说的阴司黄泉,是什么?” “哦,我都忘了。” 路明非恍然。 “还没给你见过。” 他便一抖手,将杯中酒洒于石桌。 伸手于其上一抹。 “你看。” 路鸣泽就见那琥珀色酒液,泛起了波兰,旋涡扭转,待得再是散开,竟是显出了诸般景象。 路明非握着杯盏,笑着指给他乔。 “此乃鬼门关,我那日屠了千钧门,将这宗主拘来,作了这守门人。” “啧,这千钧门那些腌臜事,我挑两件轻的给你开开眼。” 路明非便满是鄙夷的说起。 大多是武者欺压百姓,随意取走金银,却留下他人家破人亡,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卖儿卖女,骨肉分离。 自此儿女性命自由都不由己,尤其是女孩子,进了那魔窟也似的窑子青楼,只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要奉迎接客,不肯的就打,饿她,还有那午时散,再刚烈的女孩,也有的是法子叫她们屈服。 你问接的是什么客? 呵,一日十人,二十人,说是魔窟,那便是魔窟,风尘二字多少心酸苦楚,高高在上的武者侠客又哪个肯知。 “他们潇洒是潇洒了,但多少百姓受了苦。” 路明非冷笑。 “这世界本就公平。” “没有谁生来就该享福。” “我看哪,一人享福,便有十人受苦。” “啧。” 他又是一指。 “你看这,嫁衣女。” “这是孟婆。” “她们的事,也真个有趣的紧呢。” 路明非挑拣了两件,给路鸣泽讲了。 想他们都是武林名门大派的侠客。 受人景仰,好大的名声。 可哪个又肯俯下身去,听听那些个穷苦百姓喊些什么。 路明非说。 “百姓,可都在哭啊。” 最后,他说了句。 “你莫要看这万鬼千魅,好不凄惨。” “要我说,这阴司黄泉啊,可无一个冤魂。” 路鸣泽赞同的点头。 “哥哥说的是。” 他又在这阴司黄泉内来回扫了两遍。 轻咦一声。 “诺顿呢?” 他指着黄泉内唯一的深渊。 “是在这里么?” 路明非竟也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来。 “不是,不是。” “这里是另外一人,他太强了,好不容易拘来魂魄,也是扭曲不得,且随时可能逃脱,我便用整个无望天去镇压了他,方才得了安稳。” “说来那一战,也真是爽快。” 路明非想。 他龙蛇密录的修为叠加阎罗之威,两者都是半步武圣,算上路明非体质特殊,以及这武圣垂垂老矣,如此多天时地利人和全在他身,最终也差点拼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但报仇嘛,不得不为。 “哦,不是诺顿。” 路鸣泽便问了。 “那他呢,哥哥你该不是杀了吧。” “没有没有。” 路明非摆手。 “那家伙和老唐一体两面,杀了他,老唐也别想活。” “我嘛又不是什么恶魔,主要是想保下老唐的性命,至于这诺顿死活,与我何干。” “只是……” 说道这,路明非更显茫然。 “当真是奇也怪哉。” “怎么了?” 路鸣泽生了好奇,便追问他。 “诺顿他,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嘛。” 路明非苦恼的想。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嗯。” “算了,你自己看吧。” 他索性一挥手。 东方的浓雾散开。 路鸣泽好奇的望去。 在下一瞬睁大了眼。 “那……那是!” “很奇怪对吧。” 路明非说。 他和小魔鬼一起。、 望着天边那棵通天的青铜树。 有火焰如盘龙缠绕其上。 古拙,苍莽。 仿佛自远古流传至今的神秘图腾。 只是见了此树。 眼前便见着了雷击木,人取火,火炼石,铸成青铜。 如是画面走马灯般流转不休。 又有青铜牛马崩腾如雷。 青铜的鸟儿展翅欲飞。 汹涌的火海倾覆了这人间。 古怪服饰的人们跪地痛哭,在烈火中死去,大地满是哀鸿。 天上云中的巨兽冰冷的服饰。 一幕幕,一帧帧。 尽是此方式借,一切青铜与火权柄相关的过往。 “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了。” 路明非一头雾水。 “明明我把诺顿给镇压在了无望天啊。” “他怎么,进了我的识海。” “有区别么?” 路鸣泽梦呓般的问。 “当然啊。” “阎罗是我,但我不只是阎罗。” 路明非用小魔鬼之前的话回答。 “所以了,我的识海,和无望天,其实是两个概念。” “但这家伙。” 路明非去看青铜树。 “居然自顾自跑到了我的识海里。” “而且啊。” 他更苦恼了。 “似乎还要扎根下来,赖着不走了。” “这谁受得了啊。” “我都有个无望天了,那么大一个领域,扛都扛不动。” “再来个青铜树,还不得累死。” 路明非抱怨着。 小魔鬼却忽的转身。 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你说什么!”、 “就……就谁扛得住……” “不是这个!” “前面!” “前面!” “更前面!” 他自顾自的喃喃,双眼越来越亮。 “扎根!” “是了。” “本该如此。” “逆臣们本就是哥哥你的……” 他忽的闭嘴。 “不能说,说不得。”‘’ 他又是笑了。 热切的眺望青铜树。 路鸣泽几乎是颤抖着说。 “哥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也不等路明非答,他已迫不及待的往下说去。 “这是钥匙啊!” 他对路明非说。 “你登基的钥匙啊。” “登基?” 路明非更迷糊了。 “搞得跟我要做皇帝一样,那个,都二十一世纪了啊,咱不搞封建那一套。” “哈哈哈。” “是是是。” 路鸣泽头一回笑的如此开怀。 好似卸下了千钧的重担。 “不封建,不封建!” 他雀跃的说。 “就是啊,哥哥。” “你不觉得,你这识海单调了些么?” “有么?” 路明非说。 “还好吧。” “不。” 路鸣泽斩钉截铁。 他霸道的说。 “单调!” “单调!” “太单调了!” “哥哥。” 他猖狂的笑,张开手臂。 以神明宣告要有光的气势开口。 “还少了,几棵树啊。” 119 长毛 4k 小魔鬼收回手指。 他站在床边。 静静看了一会沉眠的路明非。 目光停留在青铜面具的裂痕上。 以哥哥的意思,他需要变强,而不能频繁借用阎罗的力量。 否则迟早有一天,面具会彻底碎裂。 变强么? 小魔鬼想着。 游戏要加快进度了。 他望向窗外,夜幕四合,星汉灿烂,万家灯火齐辉,人间处处烟火。 路鸣泽久久的凝望。 这就是。 哥哥你热爱的人类么? 自世界的尽头响起马蹄声。 路鸣泽转身。 步伐铿锵一如将军迈上战场。 “来吧!” 他说。 楼下,数旁。 几个吃过晚饭乘凉的老头,三三两两。 观他们偶尔飘向黑衣人的眼神,大概乘凉是假,出来看热闹才真。 毕竟这等架势,除了电视,寻常日子又哪里得见。 一个个黑衣人就跟杀手似的,吓是真吓人,但多稀罕啊。 趁现在赶紧多看两眼,回头跟人聊天也有谈资不是。 正聊的欢,一人左右找了找,忽的就问了大爷。 “嘿,我说,你家那百岁呢。” 大爷用蒲扇柄挠了挠光秃秃的头。 他也纳闷。 “别说,还真是,一天没见着,跑哪去了这崽子。” 老井巷外,黑洞洞的胡同,路灯的光也照不进,地上污水和垃圾恒流,臭气熏天。 长毛跌跌撞撞的撑着墙,耷拉着脑袋,看这模样八成是醉了,且醉的还不轻。 他用力的晃晃头。 迷迷糊糊的找到个垃圾桶,一步三晃的冲过去,也不嫌脏,一把扯开了盖子。 “噗通!” 长毛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圆睁着眼,与垃圾桶里那只僵硬狗头死灰的眼对视。 都说狗有灵性,通人性。 还真不假,至少在此刻长毛看来,那黄狗死灰的眼真像极了人。 勾起了他封尘许久的记忆。 是多少年前呢。 想不起来。 已经很模糊了。 好像……也是个漆黑的夜晚。 那家伙跪在自己面前哭。 可真是难看。 那一晚他就想啊。 还以为你多么霸道无法无天,原来也怕死。 呵。 也是那一晚长毛才发现。 这家伙的心啊,居然不是黑的。 可怎么就禽兽不如了呢。 搞不懂,搞不懂。 长毛撑着地站起来。 他走近了去看黄狗。 借着熹微的星光,总算看的清了。 长毛流露出怪异的神情。 他先是看了眼老井巷。 叹了口气。 长毛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垃圾袋,装好了黄狗,拖着脚步去了公园,扒了块墓,双手放进黄狗的尸体。 填好土,长毛放上几朵顺路采的野花,静静的蹲了会。 起身,将走。 猛的,他想到了。 长毛的双眼瞬间被海潮般的惶恐所淹没。 他几乎已是无法呼吸。 狠狠的跌在地上。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 第一时间看向了网吧。 凝固一般的停了一秒后。 又是不顾一切的望向了紫阳街。 干裂的嘴唇蠕动几下。 却因极度的惊惧说不出像样的话来。 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几个音节。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 是那个人! 长毛连滚带爬得往前跑。 疯了一样。 网吧,柜台。 “他!他人呢!” 长毛死死的盯住网管女孩。 “他在哪里!” 网管女孩显然早已不耐烦。 女孩叼着烟,抱着苍白瘦弱的双臂,冷眼看他。 “我怎么知道!” “老娘借钱的人多了去了!” “老娘给泡面的也多了去了!” “那臭小孩谁管他!” 长毛还是不死心。 “很重要,真的!” “相信我!” “很重要!” 他又加重了语气。 鸡爪似的双手死死扣住柜台。 他神经质似的探过上半身。 “告诉我 “那人,路……路什么,他在哪里!” 女孩嗤笑一声。 “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还想找人。” 她套着紫色腕带的手慵懒的挥了挥。 “不说这个了,我这里……” “够了 长毛用力砸了两下柜台。 像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女孩显然是吓到了。 她往后退了步,仅仅抿唇。 长毛转过身,又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网吧。 无论大厅还是卡座,都没有想找的人。 他松了口气。 “记住我说的话!” 匆匆要走时,长毛对柜台内的网管女孩说。 “远离他!” 说罢,长毛埋着投,心事重重的离开。 塑料门帘哗啦啦的掀起又落下。 女孩煞白一张脸。 双唇也咬到了发白。 她忽然捂住脑袋,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喘起气来,用一条纤瘦的手臂撑住身体,粗暴的拉开抽屉,抓起药瓶,哆哆嗦嗦的好几次才倒出了药粒,服下。 “呼。” 女孩一下子瘫坐进椅子。 她捡起掉落的烟头。 在桌上摁灭,放进嘴里,目无焦距的盯着墙壁,一下一下,缓缓咀嚼。 “当心,对身体不好。” 刚从厕所出来的画家,一边用餐巾纸擦手,一边温和的劝着女孩。 女孩看也不看。 碰了一鼻子灰的画家苦笑着摇头。 良久,女孩呸的吐出残渣。 他拿眼去看画家。 目光在对方的手上停了停。 “你皮肤病好了?” “一点小问题。” 画家说。 “我说过的吧,不用去医院,它自己能好。” 女孩默然的点点头。 “对了。” 画家看了眼门口。 “你之前说的助手……” 夜可真黑啊。 长毛像是行在荒野的兽。 眼中是饿狼那般疯狂的光。 偶尔又在一瞬间软下去。 那双眼又什么都不剩了,空空荡荡。 “干什么!” “滚啊!” “我叫人了!” “嘿嘿,别这么大火嘛!” “美女,一起耍耍啊。” 老套的剧情。 长毛跌跌撞撞的走来。 直往几个混混堆里钻。 “干,不长眼啊!” 一个染了黄毛的家伙要拿手去推这醉汉。 就与长毛那一双猩红的眼对视。 黄毛触电般的后退。 那是怎样恐怖的一双眼啊! 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疯狂,恐怖,,又歇斯底里。 俗话说得好。 这人啊,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醉汉,就是个不要命的。 “叫谁滚呢!” 长毛掏出把刀子。 “啊!” “叫谁滚呢!” 几个混混赶紧退后。 他们看着长毛,色厉内荏的呸了声。 “老子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走了走了!” “脑子有病!” 几人骂骂咧咧的远去。 穿白裙的女孩心有余悸。 她擦了擦眼泪,挪着步子上前,对着长毛一弯腰。 “谢谢!” “太感谢您了!” “如果不是……” 话没说完。 只因她看到了长毛的眼神。 白裙女孩吓的退后。 长毛看了看这人的裙子。 是追忆的神色。 “小雅。” 他轻轻的唤了声。 “什么……” 女孩茫然。 长毛忽的摆出凶恶的脸。 “给我滚!” 女孩吓的连连后退。 “给我滚!” 长毛疯了也似的挥舞刀子。 “下次再来巷子,我砍死你!” “听到没” “大晚上的就别给我出来!” 女孩落荒而逃。 良久。 长毛收起刀子。咧嘴笑了笑。 “我吓人吧。” 他低低的说。 “小雅,看到没。” “我可厉害啦。” 他靠着墙,把全身的重量托付于上,缓缓坐下。 就这样一动不动。 长毛遥望远方的天空。 明月高悬,上柳梢头,复下西山后。 启明星亮了。 天色将明。 长毛还坐在黑暗里。 他一动不动。 若不是还在眨眼。 怕是真与一尸体无异。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 长毛身上凝了一层淡淡的露珠。 他终于还是起了身。 走啊走,走啊走。 在警察局前的巷子里停下。 再往前,三米,或许一米,就是警察局。 他却停了。 长毛久久的凝望那扇门。 那门在灼目的光里。 他在黑暗角落。 这一幕好似出自大师笔下的精心构图。 光与暗。 正大堂皇与阴暗过往。 强烈的对比和冲突都在了此处。 长毛的眼神是如此复杂。 太多矛盾又炽烈的情绪熔杂一炉。 心绪碰撞激烈至此。 他的身躯却如此安静。 凝固有如雕像。 这次不是嵌在教堂上的魔鬼或天使的浮雕了。 是忏悔者。 或者圣徒。 一样的。 都一样的。 忏悔者,还是圣徒。 都一样的。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的进了门。 长毛像是摁下了开关的机械,一瞬间从静止到仓皇而逃,转身就进了小巷。 警察局门口,一个男人奇怪的转过头。 “怎么了?” 有人问。 “刚才,那巷子里是不是有个人?” “哦,他啊。” “我也见了,流浪汉吧,这属于救助站那边的工作,咱们手头上还有案子呢,你啊,就少操点心吧。” 这人还是望着巷子皱眉。 “不对。” 他摇头。 “那人不对,你知道的,我直觉一向很准。” “哦。” 同伴也来了精神。 “怎么说?” “你发现了什么?” 皱眉的男人思索片刻。 “我感觉,这人像是来自首……。” 犹豫片刻,又摇摇头。 “但不像,真奇怪,他好像,有别的事。” “自首!” 同伴立刻被这两个字给吸引了注意力。 根本不在乎后面的什么还有别的事。 “走,追过去看看!” 长毛没命的跑了足足一小时。 频频回头望,终于,没人追来,方才停下。 他扶住墙,喘了会气。 忽的有食物温暖的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长毛吞了吞口水。 肚子咕咕的叫着。 从昨晚到现在,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吃,还跑了这么远,早已饿坏了。 长毛循着香味走。 他看到一排排的小餐车。 有包子,炒饭,米粥,饭团,煎饼果子。 尤其是包子摊,围了一圈人,还有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板凳上,软乎乎的笑着,热情的来回招呼。 好看的言情 “卖包子咯,又大又好吃的包子咯!” “吃了有福气的好包子咯!” 长毛拖着脚步,在摊贩间徘徊。 凡是他所过之处,无论是等早餐的客人,还是卖早餐的摊贩,都露出嫌恶的神情。 这人太脏,也太臭。 尤其是摊贩,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还有几个暴脾气的直接开骂,叫这流浪汉别来坏他生意,不然打人了。 长毛狼狈的逃窜。 渐渐的,上班早高峰过了,顾客尽是散去。 长毛又来徘徊。 无一人拿正眼瞧他。 长毛舔舔嘴唇。 胃因过度的饥饿而开始了抽搐。 他用手死死的按住,陷进去。 稍微感觉好了些。 去公共厕所接点自来水吧。 他想。 这时,有个乐呵呵的声音在身后喊。 “卖包子咯,那边的脏哥哥,要不要买包子呀!” 长毛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指着自己。 “是呀是呀!” 女孩热情的招手。 “脏哥哥,脏哥哥,来买包子嘛!” “又大又好吃的包子咯!” 长毛挪着脚过去。 他敏感的发现了老板娘略带嫌恶的眼神。 长毛便低下头,看了眼软乎乎笑着的女孩,肉嘟嘟的小脸,见了就叫人欢喜。 “这包子,怎么卖。” 他嘶哑着说。 女孩掰了掰手指,自信的比出一根。 “一个钱,一个包子!” 老板娘无奈的说了。 “肉包一块钱一个,菜包五毛钱一个。” 长毛低着头,哦哦两声。 他抠抠索索的从衣服内兜里抓出几枚硬币。 往外套上擦了又擦。 “给我,” 他想了又想。 “六个菜包吧。”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三枚硬币。 老板娘打包去了。 站在板凳上的女孩好奇的看他。 长毛下意识的躲避这女孩的目光。 太干净,太明亮。 一个人在黑暗中呆久了。 遇到了光,是会死的。 “你好懒啊!” 女孩笑嘻嘻的说。 “都不洗澡,脏死了,臭死了!” 长毛低着头赔笑。 “豆豆!” 老板娘拉了把女孩。 “给,你的包子。” 长毛弯着腰双手接过。 “谢谢,谢谢。” 他鞠躬。 “不客气,不客气。” 豆豆抱着拳,摇啊摇。 “真是不客气呀!” 长毛定住了。 他使力的眨眼。 仓皇的转身,逃一样的走了。 没两步,还能听到那叫豆豆的女孩在身后喊。 “不要偷懒哦!” “要好好洗澡呀!” 长毛一直跑了三条街。 终于找了个墙角缩着。 珍宝也似的取出包子,咬了口。 忽然,长毛的咀嚼停了。 就见他缓缓的慢慢的低下头。 他看到。 咬了口的包子里,是油乎乎的肉。 在一瞬的凝固后。 长毛忽然疯狂的撕咬剩余五个包子。 肉,肉,肉! 都是肉。 他又愣住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一个跟着妈妈去买菜的小孩指着长毛。 “那个叔叔怎么在哭啊?” “别看,别指,不礼貌!” “哦哦。 这小孩又好奇的看了会长毛。 “妈妈,我想吃包子。” “吃得下么还包子,早上是哪个小朋友的碗里剩了一半的饭饭还给倒了啊!” 长毛一口一口,缩成一团,细细的咀嚼五毛钱一个的肉包。 眼泪流啊流,流个不停。 110 花花会保游你的 为舵主“书友151029193928889”加更 长毛去了紫阳街。 他像个孤魂一样游荡。 路过某个角落就停下。 反反复复的看。 一旁卖高仿表的小贩招呼他。 “你啊,来找小路买字么?” “啊,嗯。” 长毛愣愣的回。 “他啊,生病了。” “要买字,你得下次咯。” “生病了……” 长毛呆呆的重复。 “那,那,那您知道……” 他结结巴巴的说。 “他住在哪吗?” 卖表的小贩摇摇头。 “这我哪知道啊。” “嗯,嗯。” 长毛一下一下点着投。 “是的,是的,哪知道呢。” 小贩奇怪的看他。 虽然谁都能一眼看出眼前这人没几个钱。 但小路那孩子立了规矩,卖字也不收这些玩意,假如有个好故事什么的,在小路这可比钞票好使。 眼前这人臭了点,脏了点,但不得不承认,要说故事,八成是有的。 正是考虑到此,加上这人来回的在路明非摊位前徘徊,他才开的口,叫住了他。 也是存了日后小路他回来,还能多门生意的打算。 再怎么说,路明非那小伙子是真招人喜欢,手脚勤快人也灵光,旁边几个摆摊的大火谁有点事,搬个箱子收拾货物,叫一声路明非麻溜就来了,乐呵呵的帮忙却一口水都不要。 如此一来二去,路明非在这边的人缘便算是打开了。 只是搭了话才发现,跟前这小伙子不光没钱,似乎这脑袋也不很灵光啊。 “那,那个,麻烦您……” 长毛结结巴巴的说。 “前阵子跟在路……路小哥身边的那人,您记得么?” “哦。” 小贩恍然。 “你是说韩丫头啊。” “对对对。” 长毛反复的捏着衣角,手心的汗早已将之浸湿。 “您知道,她在哪么?” “今天还来不来……” “我咋知道韩丫头住哪啊。” 小贩摆摆手。 “他嘛,今天也没来,小路不是生病了么,这俩人一起的,你要找她,也得过几天咯。” 《剑来》 “这样啊。” 长毛喃喃。 “找不到,找不到。” 小贩看了眼他,摇摇头。 怎么看都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总算是走出自我世界的长毛晃晃头。 “谢谢!” “谢谢您了。” 他对着小贩鞠了两躬。 “耽误您做生意。” “实在不好意思。” 小贩倒是乐了。 “行了行了。” “你这啊,我也受不起,回头给折福咯。” 长毛就局促的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像样的交流了。 语言的能力并非人类与生俱来,用进废退,你许久不说话,是真的会丧失了这项技能。 “我晓得,我晓得。” 小贩乐呵呵的说。 “你呀是个有礼貌的,行了,走吧,回头小路他来了,我提一嘴你。” “对了。” 小贩想起来。 “你咋称呼啊,回头我好跟小路他说。” 长毛张了张嘴。 “不用了。” 他低沉的说。 “来不及的。” 小贩又奇怪的看他。 这人咋回事,一会有礼貌一会又神神叨叨,可真搞不懂。 “总之,还是谢谢您了。” 长毛认认真真的鞠躬。 没来由的小贩忽然就想啊。 假如给这人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把长发给剪了。 大概,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气质。 这玩意与你穿五十块三件的路边摊还是银座里的阿玛尼没关系的。 所谓的气质啊,来自于你从小到大生长环境的熏陶,来自于你无关乎学习技能和增长见闻所看的书,不抱有功利目的,只是单纯的欣赏文字的美。 就像有人听着钢琴曲闭上眼就见了月光,有人读着文字也能嗅到玫瑰和郁金香的芬芳,看到夜晚沙漠上升起的城堡。 只是单纯的美。 如是种种,你看过的书,听过的歌,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 掺在一起,经岁月以酿成悠久的香,便是那所谓的气质。 很奇怪的。 长毛身上就有这样的气质。 哪怕他几天不洗澡。 在垃圾堆里睡觉。 头发又长又是肮脏。 但再他温和的说谢谢时。 在他偶尔的眺望远方时。 那脸上的神情。 像极了诗人。 他蹒跚着往回走。 在老井巷。 长毛冲了个冷水澡。 那冰凉的水打在身上。 男人瘦弱的上半身可以清晰的数出十二根肋骨。 他咬着牙。 眼中逐渐燃起灼灼的火。 就像多年前小雅背井离乡的那一晚。 她一个人孤独的走了。 而他拿着刀去把噩梦终结。 今天,无非再重复一次。 是的,无非如此。 他想。 只是那人轻松捏死黄狗的样子始终萦绕于脑海。 忽然有那么一刻他意识到了。 这条路。 或许没法回头。 长毛犹豫了下。 他继续洗澡。 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将明。 长毛睡不着了。 就望着远方的天空回忆他这一生。 回忆美好的童年和青梅竹马。 直到乌云遮蔽了天空一切都没了意义。 想了许久,许久。 天亮了。 车子鸣笛,行人拥挤。 这座城逐渐醒来。 他也该上路了。 长毛走啊走,走啊走。 挑了家最便宜的理发店。 他进去,放好花。 洗完头,在椅子上坐好。 “就剪短么?” 理发师问。 “嗯。” 长毛看着镜中头发盖过鼻子的自己。 “刘海到眉毛上面,把耳朵露出来,头顶和后面打薄。” “好嘞。” 一把把头发往下掉。 显出了男人俊俏的脸庞。 换剪刀的间隙,理发师还奇怪的回头看上两眼。 这男的,好帅啊。 怎么进门时一点都看不出? 很快理发师也想通了。 就这人进门时那拖把似的发型。 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能好看这才有鬼。 “好了。” 理发师用吹风机吹掉了碎发。 他最后还给帮忙剃了胡子和汗毛。 再看镜中的男人。 完全已换了模样。 苍白的脸,秀气的眉眼。 那眼中还有深邃如海的忧郁和过往。 这次不是像极了诗人。 他就是个诗人。 “八块钱,是么。” 长毛问柜台的服务生女孩。 “嗯。” 女孩轻轻的答应。 她还在拿眼害羞的偷看。 长毛骨节分明的手排开了八枚硬币。 他忽然就想起了孔乙己。 那会他抱着鲁迅全集。 小雅就在旁边看张爱玲。 两人偶尔读一段书中的文字给彼此听。 青春是温暖的阳光晒出淡墨的书香,白裙的女孩把玩着书签,听你讲美好的诗篇和远方。 小雅。 长毛想。 他抱起了花。 出门。 午饭是一顿水饺,十四块。 这次不会有人赶他走了。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再剪短了发。 他是真的招女孩子喜欢。 隔壁桌的女孩和同伴交头接耳。 偶尔偷看上一眼独自坐着等水饺的长毛。 她们小声的讨论这位忧郁男人的职业。 是老师么? 教什么的? 应当是语文了,她们想象男人白皙宽大的手掌持着书,一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然后是低沉的嗓音将之朗诵,没有学生吵闹也没有学生走神,再调皮的孩子也会静静的听。 这时就该有阳光从窗外打在男人身上,使他眼中的忧郁再轻再柔,哪怕只是一点也是极好。 隔壁桌的另一个女孩有不同的见解。 她认为男人不该有老师这样固定的工作。 他应是自由的。 像诗人那样。 理由就是男人身旁的花。 能做出带着花来吃饭这般浪漫的事,他就是天生的诗人。 老板端上了水饺。 长毛轻轻的道了声谢。 听得隔壁桌的两个女生眼神都要化了。 长毛吃下最后一个水饺。 没有硬币呢,小雅。 他在心里想。 于是感到了淡淡的遗憾。 只是淡淡的,不浓烈,不刺鼻,令不得人酩酊大醉,也没法使肝肠寸寸的断裂。 可就是这般淡淡的,最是叫人难忘了去。 你会在多年后依旧想起,那年冬天没吃到唯一的包了硬币的饺子。 于是也想起了和你一起吃饺子的姑娘。 长毛一点点喝完了汤。 端正的摆好了碗筷。 他付了钱,再次道谢。 抱着花出门,身后有个女孩的声音。 “请等等。” 长毛回头。 “有事么?” 他嗓音嘶哑。 可明明是同样的嘶哑。 昨日的长毛就让人嫌恶。 今天的他却如此令人着迷。 “能……能认识一下么?” 女孩鼓起勇气,递上纸条。 上面写着她的手机号码。 长毛眼中是明显的诧异。 而后他流露出孩子般的手足无措。 寂静持续了片刻。 店中的时刻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女孩抿着嘴,有些要哭了。 终于,长毛接下了纸条。 “我公司就在附近。” 女孩一下子笑起来,雀跃的说。 “每天都会来这边吃午饭。” 长毛盯着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沉默的听。 “你是刚来的么?” “这边有很多公司呢?” “是美术还是文案?” “啊不好意思我真是太多话了。” 长毛摇摇头。 他浅淡的笑了。 “没关系。” 女孩呆住了。 这男人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还是同伴赶紧拉了一下,方才避免这人在大庭广众下出丑的惨剧。 “那个,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女孩红着脸。 长毛又浅淡的笑了。 “没关系。” 在离别前,女孩患得患失的问。 “以后,你还会来么?” 话一出口便发现了不对。 她连忙红着脸找补。 “我是说,这家店的水饺真不错。” 长毛停了脚步。 他侧过脸。 碎发下是海一样深邃的眉眼。 里面有七个日夜也讲不完的故事。 女孩就好想窝在他的怀里夜以继日的听。 看他秀气的眉眼分明的下颚,以及讲述时微微起伏的喉结。 “嗯。” 长毛说。 “饺子很好吃。” 女孩用力的点头。 长毛便礼貌的笑了。 他抱着花,继续前行。 身后,同伴拍了拍女孩肩膀。 “别看啦,我的望夫石!”; 她打趣着。 “怎么了,一见钟情啊。” 女孩红着脸,不说话。 同伴就拉高了语调。 “诶,还真是!” 她啧啧两声,又是看了眼男人消失的方向。 “不过,也不能怪你。” 她患上沧桑的语气,摆出抽烟的姿势。 尽管这人指间并无香烟。 “看得出,他啊,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长毛走啊走,走啊走。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些天的记忆零零碎碎拼在一起。 目标是谁。 住在哪里。 他其实早已明了。 如今所需要做的,无非重复上一次的经历。 是的,无非如此。 他妥善的放好了纸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拒绝。 为此小雅没少跟他生气。 于是他就彻夜的写诗,好在第二天早读之前,偷偷去塞进小雅的课桌。 他就等着,等早读时小雅好看的笑起。 小雅笑了,他也就笑了。 长毛走啊走,走啊走。 他抱着那盆花。 像是抱着方墓碑。 忽的,他停了。 一旁荒地里,有个熟悉的红色人影。 她背对着长毛的方向蹲着,嘿咻黑休得用根木棍挖啊挖,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长毛看了会。 又左右的寻找。 这个过程中,能一直听到那小小的身影“嘿咻嘿咻”的给自己配音。 大概是跟电视里的动画片学的吧。 长毛笑了。 “豆豆!” 他喊那女孩。 一瞬间。 就像是蟠桃园里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的七仙女。 小小的红色人儿吓的一动不动。 长毛莞尔一笑。 这是他这些年来。 最生动的神情了。 “豆豆,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小小的人儿就没精打采的转过身,看了眼来人。 她的眼睛亮了下。 就乐颠颠的笑起来。 “脏哥哥!” 她说。 “你洗澡啦!” 长毛稍感惊讶。 豆豆是第一个能认出他的人。 是因为孩子那双剔透的眼么? “脏哥哥很好看嘛!” 豆豆背着手,老气横秋的点评。 “嘛嘛嘛,还是没有大哥哥好看!” 长毛就来了兴趣。 他蹲下来。 “大哥哥是谁呀?” 他问。 豆豆就抓着肉嘟嘟的脸想啊想,一边想一边转圈。 “大哥哥!” 她说。 “就是大哥哥!” 长毛开怀的笑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玩。” “妈妈呢?” “嘘!” 豆豆贼头贼脑的竖起手指。 “妈妈她,在睡觉觉!” 她小声的说着悄悄话。 “豆豆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抓蚯蚓呢!” 长毛这才发现。 女孩原本蹲着的地方,有个小瓶子,装糖果的那种。 此刻玻璃瓶里已有了许多扭来扭曲的蚯蚓。 豆豆得意洋洋。 “我捉蚯蚓老厉害啦!” “哈哈哈!”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哇!” 长毛忍俊不禁的笑了。 “是啊是啊。” 他说。 “你可是厉害的小豆豆呢。” 之后他又温柔的与豆豆说了。 不要一个人在外面玩。 很危险的。 如果碰到了坏人,可是会把厉害的小豆豆给捉走的哦。 “啊,捉走干什么呀!” 小豆豆吃惊的问。 “当然是吃掉啦。” 长毛无耻的开始吓唬小孩。 “豆豆才不要被吃掉!” 果然,蠢小孩真是好骗。 “那就快快回家,现在就回家。” 长毛说。 “好不好啊。” “嗯嗯!” 豆豆屁颠颠的小跑着去拿了玻璃瓶。 长毛不放心,送了一路。 “就是这里。” 豆豆指着自己的家说。 “那就再见咯。” 长毛道别。 “脏哥哥!” “嗯,怎么了?” 豆豆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很难得,这丫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扭捏的举起玻璃瓶。 “我跟你换好不好!” “换?” “嗯,用这个,换你的花花。” 长毛稍感意外。 又和煦的笑了。 眉眼也显得温柔。 “好啊。” 他说。 两人交换了花和蚯蚓。 豆豆喜滋滋的抱着花花。 “要好好拿哦。” 长毛笑着说。 “别摔了。” “我知道啦!” 豆豆用力点头。 她又灿烂的笑着,仰起小脸来看长毛。 “哥哥是好人!” 长毛错愕的脱口而出。 “什么?” 开心的小豆豆便是重复。 “哥哥是好人!” 像是防止长毛再问一遍。 豆豆又用力的说。 “好人!” 泪水就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豆豆傻了。 她慌的一双小手也不知该往哪放了。 “不哭,不哭。。” 豆豆连连说。 “哥哥不哭。” 突然急中生智般,豆豆高高的举起花花。 “哥哥不哭,花花会保游你的哦!” “嗯。” 长毛一边用袖子擦脸。 于是就满脸都是了眼泪。 他一边哑哑的答。 “不哭,不哭,哥哥不哭。” 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是啊。” 长毛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如豆豆般的笑脸。 他说。 “花花,会保游我的!” 目送豆豆蹑手蹑脚回了家。 然后是女人大声的训斥。 还有豆豆的鬼哭狼嚎。 长毛擦了擦眼泪,开怀的笑着。 他抱着蚯蚓的玻璃瓶。 转身,走了。 好人么? 他想。 原来,我也是好人么。 121 史努比师兄 紫阳街,熙来攘往。 “来了啊小路。” “身体咋样?” “中午来叔家吃碗面啊。” 路明非笑着与两旁的小摊贩们打着招呼。 “你人缘可真好。” 韩野惊叹。 “一般般啦。” 路明非笑着。 “说来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韩野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有点事。” 他慵懒的说。 “没睡好,也睡不着,这不是路兄弟你康复了么,跟着赚赚钱,回头吃点好的。” 路明非本想问韩野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忽然心中一动,回头望去。 韩野见了他的异样。 好奇的循着路明非的目光。 “那是,茶楼。” 紫阳街保存了相当数量的古建筑,自然也有两三层的茶楼,上了些岁数的老人都喜欢往里跑,点一壶茶与三两老友,慢悠悠就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光,也是悠闲舒服的紧。 “怎么了?” 韩野问。 “有熟人么?” “没事。” 路明非轻皱的眉头舒展开,最后看了眼茶楼二层边上的窗户,还是收回了目光。 强行展开阴司黄泉,镇压青铜与火,虽是重创了路明非的精神,但所谓福祸相依,凡是皆有其两面性。 正如那真金也需火炼般的道理,路明非的精神连番重创,伤势恐怖,却也不失为上好的锻神手段。 只要挺过去,待他苏醒,养神法的进度便是长了好大一截。 而他也正是于今日醒来。 养神法有了长足的进展,便有相应的神异显现。 比如类似武者心血来潮的神异,有机必应。 所谓有机必应,简单而言,便是衍化到极致的本能。 类似膝跳反应,无需大脑控制,只要敲击膝盖下软骨,小腿变高高弹起。 而武者的有机必应更为神奇,看也无需看,哪怕你闭上眼,只要有人将目光投向你,存了些与你相关的心思,便能心生感应。 至于其他,诸如他人于身后偷袭,在有机必应下你无需回头反手便能挡下,旁人不知武者玄妙只以为是你脑后长眼或是生了仙侠志异中的神识之流,实则不过有机必应罢了。 也正因了此,先前路明非与韩野聊天时,忽的心生感应,触了有机必应,便回头望向茶楼窗户。 之前在那里,正有人在打量自己。 看了看,路明非也就作罢。 他与寻常武者不同,路明非的有机必应,还能判断出他人对自己所存心思是善是恶。 依着这点,他心中明悟,茶楼二层那人,对他并无恶意。 甚至,还有些隐晦的关心。 是谁呢? 路明非想。 若要论起关心他的人,想一想,真是不多。 或许叔叔能算一个。 但他根本激不起路明非的武者神异,有机必应。 不是说随便一个人看你一言,就能出发此种神异。 那武者不是得被烦死。 起码此人得有一定的修为在身。 比如现今路明非尚是炼体,那起码也得是炼体左右的武者存了心念看他,方才能激起此种神异。 不对。 路明非想起。 他已不在九州了,这里是龙族的世界,炼体的武者只他一个,旁的尽是龙类与混血种。 如此说来,在二层的那人,想必不是龙类,就是混血种了。 路明非琢磨着先前有机必应给与他的反馈。 以如今数日站桩的他为衡量标准,是相当强了。 若是混血种,想必血统应是不低。 路明非判断。 茶楼,二层,靠窗。男孩低垂眼眸。 他端坐于此,面前是一杯清水。 “我想,你是对的。” 耳机中,尚能从苏茜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不可置信。 “他,是真正的S级。” 苏茜无法忘记之前的那一幕。 楚子航只不过朝楼下的路明非两人投去一眼。 一秒都是不到。 那少年就精准的回望。 通过摄像头完整旁观了全过程的苏茜再清楚不过。 路明非所看,正是楚子航。 分毫不差。 何等恐怖的直觉。 假如他们不是身在紫阳街,而是战场,路明非就凭这一手,便足矣称霸,加冕以成那狙击手的王。 在他面前,没有一个狙击手敢露头。 露头就死。 说到底,射术这玩意完全可以用子弹硬生生的喂出来。 真正稀罕的正是路明非所表现而出的惊人直觉。 更何况,苏茜不认为堂堂一位S级,且是有着如此惊人表现的S级,有心之下,还没法将狙击的技艺磨砺到巅峰。 开玩笑,她甚至相信,不要说喂多少子弹了,直接塞给路明非一台巴雷特,他们的S级都能行云流水的上膛瞄准然后开枪,用百发百中的统治力接管整个战场,如神临世。 网 “我说过。” “学弟他,很厉害。” 男孩微微勾起嘴角。 因为是笑给自己看,所以再轻再浅都是无妨。 “等等。” 苏茜已是个经验丰富的秘书了,对于文件有相当敏锐的嗅觉。 “既然S级是真正的S级,那么他之前的履历?” 苏茜猜测。 “故意伪装,还是履历出了问题?” 楚子航想起暴雨天那个巴巴的望着天空的少年。 以及少年义无反顾冲劲暴雨的背影。 “学弟一直很厉害的。” 楚子航说这话的模样平静坚定一如数学家阐述他们推导难题的过程,如诉真理。 “我知道了。” 这次,苏茜的回答并不无奈,也无敷衍。 混血种是体内流淌有龙血的人类。 因此也保留了一定的龙类特征。 比如狩猎直觉。 一个拥有路明非般恐怖直觉的混血种。 无论怎么看,其血统也必不可能低。 “调查有进展了。” 苏茜汇报。 “嗯。” 楚子航示意他在听。 “我们重新调取了案发当天现场的录像和多方口供。” “这一点得感谢当地警察,他们的工作态度令人钦佩。” 苏茜说。 “也正是在警察的走访下,我们发现,在案发当天,有一个人,曾出现在现场附近。” “谁?” “具体身份还在调查。” “但大致可以确定,目击者是一个流浪者。” 一阵翻阅纸张的哗哗声。 “我们怀疑,这个流浪者见过千面。” “所以,只要找到他,也就能顺藤摸瓜的揪出千面,完成任务。” “嗯。” 楚子航沉思。 “找人,为什么不申请诺玛支援?” “没办法。” 苏茜也是苦恼。 “我提交的申请被打回了,据说诺玛在跟进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算力紧张,没法提供更多的支援。” “而且,这个国家不像是欧洲或者美国,诺玛想要自由行动,并不轻松。” “嗯。” 楚子航说。 “发一份流浪者的资料给我。” “收到。” 楚子航喝了口水。 “对了,你等多久了?” 苏茜问。 “我记得你跟他约的是八点半吧。” “这都九点了。” “他好歹曾经也是执行部的精英专员,退到二线才几年,就如此懈怠了。” 苏茜埋怨了两句。 主要楚子航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 印象中狮心会会长从未有过爽约的记录。 约好几点,便是几点。 哪怕一分一秒也不会晚。 精准的如同瑞士机械工匠日夜保养的钟表。 也正是因了楚子航的以身作则,整个狮心会从上到下,皆是养成了守时守约的习惯。 并且相当的厌恶爽约超时的行为。 “师兄也许有事。” 楚子航破天荒的居然为一个爽约的人说话。 苏茜几乎要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厌恶爽约的习惯还是自楚子航这传出的。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人约了楚子航,却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晚点未到的例子。 往往一旦发生类似的事,在约定的时间到来那一刻,楚子航便会喝玩冰水,起身离开,或者去道场练剑或者去图书馆看书,哪怕再路上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那人也无动于衷。 爽约就是爽约,会长大人不会听你解释,也不管你有何理由,他就像是战场上的将军,假如士兵因个人原因耽误了战机,影响的将是整个战局。 而今天,苏茜听到了什么? 楚子航居然在为一个爽约的人开脱? 这一幕就好像坑杀五十万将士的白起即刻就要对敌军用兵了,此时他的副官却因个人问题久久未至,白起大人没有下令斩了此獠,更没命人将之拖走剁碎了喂狗以儆效尤,甚至没有动怒。 就见白起微笑着让十万大军稍等片刻,然后对身旁参谋说,副官他,可能有他的苦衷吧。 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白起疯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终于,那个男人来了。 他站在楚子航身边一个劲赔笑。 “你看我,都约好要和你一起行动,昨天也跟老板请假了,就是他一大早打电话说有个报表让我审一遍,没办法,不过去就得扣奖金,有五百呢。”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楚子航静静的听。 他表现出令人惊讶的耐心。 以全神贯注的细心。 好像这男人说的不是老板工作和生活的琐碎。 而是有关炼金术和混血种血统最新最尖端的论文。 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 但耳机另一边的苏茜都快打哈欠了。 好多话啊。 她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人又尴尬的笑了。 “我这毛病,一开始说话就收不住,那个,你肯定烦了吧。” “没有。” 楚子航说。 “师兄。” 男人挠挠头,惊喜的笑了。 “哈哈哈,师兄,师兄。” “不不,我是说,你叫我师兄。”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我也是施耐德老师的学生嘛。” 男人努力摆出严肃的神情。 但多年工作和家庭琐碎早已在他脸上刻下了小市民的精明和市侩 再怎么严肃也是掩盖不住。 “走吧,师弟!” 他豪爽的一挥手。 “今天师兄带你,跟你说啊,这一片,就没师兄不知道的地方!” “还有哦。” 他冲着楚子航挑挑眉,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说。 “游戏厅,网吧,怎么样,切磋一下。” 楚子航看着得意洋洋的史努比师兄。 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人时他抱在怀里的那袋杨梅。 他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这车不错吧!” “迈巴赫!” “跟你说啊儿子,这条街没一辆能跟我老板这车比的!” “哈哈哈。” “启动!” “看,高科技,声纹操控。” “这辆车总共就记录了三个声纹,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我,猜一猜啊儿子,第三个人是谁!” “哈哈哈很难猜吧,我就知道你猜不到!” 男人挥舞着刀冲出了车。 他轻笑着说。 “儿子,快走!” 男孩怕了。 于是他逃了。 “启动!” 男孩对迈巴赫喊。 第三个声纹。 就是你的儿子啊。 后来他无数次的回想。 那一晚,自己为什么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留下。 哪怕和那个男人,一起战死。 “师弟,师弟?” 楚子航回神。 “嗯。” “昨晚没睡好么?” 史努比师兄关心的说。 “年轻人不要仗着身体好就随便熬夜嘛。” “到我这年纪就有苦头吃咯。” “对了。” 史努比师兄左右看看,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我这,上好的枸杞。” 他挑挑眉。 “我家那口子都说好。” “怎么样,师弟,拿一点。” “别跟师兄客气嘛。” “你这样的小伙子,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追你的女孩子肯定多的数不清。” 男人用一种长辈见到优秀后辈的欣慰语气,搭着楚子航的肩膀。 他不无沧桑的感慨。 “年轻就是好啊。” “我家那小崽子,以后能有师弟你一半帅就好咯。”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来。 “对了,那个师弟啊。” “打个商量。” “这次任务结束了,别着急走呗。” 他骄傲的笑着。 “我家那口子听说有个很优秀的学弟过来玩,这两天都念叨着一定要带回家坐坐。” “尽一尽地主之谊嘛。” “不是师兄我跟你吹啊。” “你嫂子那手艺,嘿,真绝了!” 男人神气活现的竖起大拇指。 “当年啊,你师兄我也是响当当的执行部精英,前途无量,满脑子都是为屠龙伟业抛头颅洒热血,那叫一个壮烈。,” “还不是被你嫂子那一手麻婆豆腐给”俘虏啦! “真的,不骗你!” “那叫一个绝了。” 楚子航静静的听着。 也静静的应了。 “嗯。” 他说。 “好啊。” 史努比师兄便眉开眼笑的拍打楚子航的肩膀。 “好样的师弟!” “给面子嗷!” “回头来我家,别的不许带,带上一张嘴就好!” “走走走,我们走,赶紧咔嚓了那什么千面。” 史努比师兄意气风发。 “干完这一票啊,师兄请你吃大餐!” 122 权柄和新时代的曙光 路明非眯着眼,懒洋洋晒着太阳。 他想着那青铜树的事。 今日醒来,也是那青铜树在他的识海扎下了根,却并未完全的融合,始终是隔了层。 路明非几番内视,也找出了缘由。 问题还是出在了这青铜树上。 他在其中发现了另外一股意识。 不用说,正是诺顿。 在他醒来后,收到消息的小魔鬼又来了一趟。 两人于路明非的识海眺望青铜树。 对于龙族的权柄,无疑小魔鬼比他了解的多。 据他所说,青铜树便是此方世界的青铜与火的权柄具现所化。 同时,小魔鬼还透露了些能够诉诸于口的秘辛,不必担心引来强敌。 “哥哥你还记得么,我从前说过,此方世界有四大君主。” “但是,四大君主,并不意味着龙王只有四尊哦。” 路明非一脸了然。 “我懂我懂,四大天王有五个嘛,常识了。” “现在不是玩港台明星梗的时候啦。” 小魔鬼无奈。 只是他低声嘟囔了句。 “嘛,四大君主有五个,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了。” “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 小魔鬼掏出教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实际上,四大君主,指的是八尊龙王。” “八个!” “嗯。” “之所以用四大君主称呼,主要原因在于他们掌握了此方世界的四种根本权柄。” “是权柄哦!” 小魔鬼加重语气。 “哥哥你要记住,权柄就是龙王之所以为龙王的原因。” “哦哦,知道了。” “说回龙王,每一个权柄,或者用神秘学的语言描述,就是每一尊王座上。,” “都是双生子。” 小魔鬼放轻了声音。 “比如,兄弟。” 他又语速极快的补充。 “就像哥哥你镇压的青铜与火。” “诺顿呢,他其实是青铜与火这一王座上,掌握了权柄的那个。” “他是哥哥。” “而王座上还有另外一人,也即诺顿的弟弟,掌握了力的龙王。”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啊,我记得,当时在诺顿的识海,有个小男孩的声音一直叫他,阴司黄泉的魑魅还伪装成这小男孩以取得了诺顿的信任,这才把他骗进了无望天里。” “否则还真没办法拿这家伙怎么办,他的灵魂太强了,一点信息也读不到。” “那会,我记得诺顿就管那小男孩叫康斯坦丁来着。” “是这样啊。” 路鸣泽一叹。 “终于,诺顿的终焉还是康斯坦丁,逃不脱,无能为力。” “听你这语气,怎么,认识。” 路明非好奇的问。 “很久之前的事了。” 小魔鬼轻轻带过。 他说。 “既然哥哥你见过了康斯坦丁和诺顿,那就更好理解了。” “他们是双生子,同样掌握了青铜与火,只是分开来,一人掌握了权,一人得到了力。”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只有吞噬彼此,才能成就真正的青铜与火。” “但现在,真正的青铜与火,已不可能出现了。” 小魔鬼庄严的指向青铜树。 “因为,哥哥你攥住了他们的权。” “权与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了哪个都不得圆满。” “若在此两者中分个高低。” “权要强于力。” “这两者的区别,哥哥你可以如此理解。” “康斯坦丁掌握的力,你就想象成龙珠里的赛亚人,不停爆气不停变身,提升战力,轰碎星球。” “哇,那不是很厉害。” “但是,权责是钥匙。” “我们平常所说的权柄,其本质,也即诺顿所掌握的权。” “用形象点的话来说。” 小魔鬼想了想。 “有了。” “哥哥你知道圣经吧。” “听说过,但没看过。” “不要紧,圣经开头你肯定知道。” “哦,就上帝说要有光,就有光这个么?” “嗯。” 小魔鬼点点头。 他说。 “这就是权。” 路明非愣住了。 “换做诺顿的话。” “以他掌握的权,哪怕康斯坦丁发疯,在大地上升起了太阳。” “诺顿只需一句,无火。” “一切关于燃烧的事物,便要暂停。” 小魔鬼望着青铜树。 用一种悠然神往的语气诉说。 “这便是,所谓的权柄。” 路明非在一瞬的惊讶后,心头便满是不解。 “不对吧。” “我也不是没有跟诺顿交过手。”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用无望天自成一界,以隔绝了诺顿和此方世界的联系。” “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这般强。” “以我如今修为驱使的无望天,根本也困不住他才对。” 小魔鬼点点头。 “是的,哥哥你的感觉没有错。” “诺顿很弱。” “相对于青铜与火的权柄而言,真的很弱。” “至于原因。” 小魔鬼忽的用一种路明非极其陌生的眼神,看向了他。 路明非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正如一个人被雪崩淹没。 或者眼睁睁看着泥石流奔腾而来。 那一瞬间,人类的大脑往往会当机般空白一片。 什么都不想。 路明非就当机了。 小魔鬼的眼神太过沧桑。 里面像是流淌有一条时光的河。 又在下一秒烟消云散。 小魔鬼又是那个小魔鬼了。 他对路明非温柔的笑。 “要说诺顿这么弱的原因是什么。” 他轻轻的说。 “因为,他还没吃掉,自己的弟弟啊。” 路明非的心脏狠狠一跳。 有某种汹涌又遥远的情感在他心底深处流淌。 识海骤然风起云涌,黑色的海从世界的尽头涌来,把一切都给淹没于无声,两兄弟所立的山峰成了孤岛,青铜树则是通天的柱。 若有人从天上往下看。 必定骇然。 只因那黑色的海底,可见某种庞大且不可名状的黑影若隐若现。 无法描述其庞大。 哪怕诺顿的青龙姿态在此物面前,也不过婴儿。 正因了无法描述其庞大。 也便无法描述其形状。 那黑影静静的沉在海底。 腐烂,枯朽。 且伟大。 好似整片海洋。 甚至。 整个识海世界。 都只是建立在黑影之上的岛屿。 如此而已。 路明非感到了磅礴的悲伤。 但这悲伤又如此缥缈遥远,没有实感。 像是与他隔了层纱。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深处哭着喊。 “不要想起。” “不要想起。” “不要想起。” 路明非耸然一惊。 在哭的……是我啊。 两兄弟面对面的站立。 不知何时,他们都点亮了黄金瞳。 那是比世间任何混血种与龙,都更为尊贵的黄金瞳。 路鸣泽脸上是圣徒般的神圣庄严。 路明非则更为庄严更为的神圣。 他们站在一起。 像是两尊对望的神像。 “哥哥。” 路鸣泽说。 “你知道么?” ‘’诺顿他好弱。 “忍无可忍的弱。” “弱到令人发指。” “这一切啊。” “就是因为他,没有吃了康斯坦丁。” 小魔鬼那样哀伤的叹息。 “没有吃了,他的弟弟啊。” 路明非仍是庄严肃穆有如神明。 他伸出手。 触向路鸣泽的额头。 路鸣泽便开心的笑了。 这个笑如此干净纯粹。 仿佛一位即将殉难的圣徒。 不,他就是。 路鸣泽虔诚的低下头。 他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路明非。 “哥哥。”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他端坐于天上。 万鬼千魅齐拜。 “陛下。” 这一生呼唤传至识海时,已是极轻极微。 但听在路明非的耳中,不亚于晨钟暮鼓,恢弘堂皇。 他眨了眨眼。 神明般的庄严肃穆都是不见。 路明非挠挠头。 他傻笑。 “天怎么嘿了。” 话音刚落。 海退潮,云出日。 识海又恢复成了先前的光景。 “怎么在识海里。” 路明非嘟囔。 “也会做梦啊。” 路鸣泽深深的看了眼他。 又是温柔的笑了。 “哥哥,我们刚才说到了权柄。” “它啊。” 路鸣泽指着青铜树。 “就是权柄。” 之后,路明非就听小魔鬼讲了很多与权柄相关的知识。 按他的理解。这就跟全线一样。 互联网里的全线。 把整个世界看成操作系统,青铜与火的权柄就是一个管理员账号。 这么一想,路明非就明白多了。 但光有全线还不行。 全线只不过限定了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至于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还得看力。 依旧拿管理员账号举例。 假如你只有账号,却没有鼠标键盘。 也即,有了资格,却没有力量。 同样什么也做不到。 正如诺顿般。 依小魔鬼所说,真正掌握了青铜与火完整权柄的诺顿,其表现出的威能,几乎已是言出法随的程度。 当然,是在青铜与火这一领域内的言出法随。 他能随意的令火焰生灭,使这世界场满青铜的森林。 但他无法驱使海洋,将之分开以立起通天的墙。 这就是青铜与火。 以及此王座上双生子的概念。 而如今,真正的青铜与火也无法出现了。 毕竟,此王座的权柄已扎根在路明非的识海,成了棵青铜的树。 但这并不是说路明非就掌握了青铜与火的权柄。 一来,他与诺顿一样,空有权柄,缺少了驱动权柄的伟力。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截至目前,该权柄仍属于诺顿。 沉眠于青铜树里的诺顿意识一天不消散,路明非就一天无法真正掌握青铜与火的权柄。 但问题在此走入了死胡同。 诺顿与青铜与火的权柄关系太过紧密,除非其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否则只有彻底泯灭其意识一种解法。 可诺顿与老唐又是一体两面,诺顿意识消泯的同时,老唐也必定死亡。 这显然是路明非不愿看到的。 好在,目前也无需走到那一步。 青铜树扎根于他的识海,路明非也取得了一部分权限。 尤其是在诺顿意识沉眠的当下。 可以说,路明非就是此方世界青铜与火途径的顶点。 还是用互联网举例。 他就是拿到了临时管理员权限。 虽然只是临时的。 但只要那正式管理员一直沉眠,他这前面的临时二字,也着实是可有可无。 晒着阳光,路明非研究着青铜树。 某一刻。 他忽的有了个奇妙的想法。 既然权柄是因少了伟力而没法发挥其真正的威能。 那么,是不是补充上伟力就好了? 什么是伟力呢? 青铜与火,青铜与火。 火部外罡绝学,大日见我。 算不算? 或者换一个。 金部外罡绝学,剑狂潮呢? 一念及此路明非就来了精神。 在脑子里把天地阁里的功法绝学过了遍。 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真想尝试一番,以九州武道驱动龙族权柄,会是何等的光景。 没来由的,他心中有另一个声音笑着说。 “这样子,就不用吃掉他了吧。” 路明非便回。 “是啊。” 下一秒,他挠挠头。 刚才,是不是有谁在说话? 路明非狐疑地左右张望。 应该是错觉。 他不再多想。 只因路明非又发现了其他。 那是比之以九州武道驱动龙族权柄,,更令他兴奋的一点。 也即。 路明非终于明白,小魔鬼所说的钥匙,其真正的含义。 钥匙,钥匙。 都说了是钥匙,那自然是有相应的门可以去开。 至于什么门呢? 路明非猜测。 此方世界很古怪,路明非已然确定,除了与龙相关的人或物外,其余所有都只是凡物,毫无超凡脱俗的可能。 比如他在少年宫所传授的九州武道。 他人不提,就说那圆圆。 以剑心空明那般的天赋才情,别说一周,三日站桩就该摸到劲力的边才是。 可如今呢? 截止路明非沉眠前,圆圆桩照站,剑也照样感应,却丝毫动静也无。 今日醒来,他也给少年宫那边去了电话,说了声下午过去的同时,也问了这几日学员的进展。 不出意外,无一人修出劲力。 他人修不出劲力还能用资质平平来搪塞。 但圆圆不行。 一周都不见劲力。 这算哪门子的剑心空明。 更何况养了近十日的剑。 居然连丁点感应也无。 不是圆圆出了问题。 就是此方式借出了问题。 在研究了青铜与火的权柄后,路明非若有所悟。 他似乎,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了。 毕竟,钥匙已在手中。 接下来所需要做的。 无非开门而已。 路明非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真想时间赶快过去,转眼就是下午。 他要去少年宫。 开门。 “那个,路兄弟啊。” 韩野惊疑不定的叫他。 “你看看,这是什么……” “嗯,怎么了?” 路明非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也没多想。 他转头看去。 就在下一秒,瞪大了眼。 “你……” 123 武道和梦想 为舵主:书友151029193928889 加更 少年宫,剑道班。 路明非身前,学员列了一排。 他来回扫视两圈。 几日前还是满满当当。 此刻却空落落的显出几分凄凉。 他奇怪的问。 “怎么就你们几个,别的人呢?” 无人回答。 路明非见了他们脸上的神情便是恍然。 “哦,走了啊。” 路明非叫出王老师。 “那些走了的学员,名单你有吧。” “嗯。” 王老师还在想着路明非这是要干嘛,一个个上门去揍人么,以这位前阵子挨个踢馆的架势,别说还真有可能。 不曾想,路明非开口却是。 “有名单就好,回头你把报名费给人家退了。” “退钱?” “怎么,很奇怪么?” 路明非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既然不学,我也不昧下他这钱。” “明白了。” “我下午就去办。” 路明非点点头。 “别耽误练功,为几个人影响了站桩可不值得。” 站桩? 王老师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一句,您教的这什么桩法,真有用么? 该不是,耍人玩的吧。 但路明非的战绩有目共睹。 再如何怀疑,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不得不信。 “怎么,有问题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没事。” 王老师吐了口气。 他的目光重新坚定下来。 “我先站桩,下课了再给他们退钱。” “嗯,交给你了。” “哦,还有。” 路明非叮嘱了句。 “这些名单你抄一份,给我留着。” “记住啊,以后,凡是名单上的人,想要再入我门,一律不准。” 路明非又轻笑着,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三心二意,还修什么武,也好,就当筛选了。” 王老师一头雾水。 无数的疑惑涌上他的心头。 什么叫日后“再入我门”?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肯定会回来一样。 可凭什么啊。 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设门槛。 没见学员都快跑光了么? 剩下的人若非真对武道抱有热情和梦想。 且在那一日见过您老的风采。 怕是早也跟着跑了。 没准今天您老过来,班上一个人都是见不着。 还说什么走了就别想回来,真是莫名其妙。 当然,这么说是有些偏颇。 至少有一人肯定不会走。 那就是圆圆。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想的。 路明非吩咐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站桩也就算了。 还成日里抱着一把竹剑说是要感应剑的呼吸。 你们这,一个是真敢教,一个也真敢学啊。 回头精神出毛病了咋整。 王老师无奈的看了眼道场角落抱着把竹剑静坐的圆圆。 算了,随她去吧。 事实上王老师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他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桩法。 不休肌肉,不练筋膜。 说什么气血劲力,玄之又玄。 搞得跟武侠一样。 若非路明非手上真有本事。 他们早就不赔这中二疯子过家家了。 路明非查了查剩余学员这些日子的进度。 越看眉头越是皱起。 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除了圆圆陈平安和王老师三人外。 剩下没一个不偷懒的。 别说每日固定的五小时站桩了,怕是连一小时也没站成。 路明非沉着脸。 他忽然就能理解师傅当年的心情了。 也亏得手头没柳条。 否则就眼前这些个懒虫,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能给他站着回家,路明非就算愧对了龙蛇密录的历代祖师。 他站在众人面前。 背负双手,面沉如水。 本来还有些吊儿郎当的几个学员。 渐渐的,只觉心头压了座大山,竟是大气也不敢喘。 “很好,很好。” 路明非缓缓说。 “很好。” “你们一个个的。” “给我开了眼啊。” 他忽的暴喝。 “还习什么武!” “趁早回家种地得了!” 众人身子都是一抖。 他们仿佛回到了中学时期的课堂。 暑假作业没写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于是一排人在教室后面罚站了一个上午。 吃了午饭,回来接着站。 班主任还来挨个的骂。 真是度秒如年。 训斥了两句,路明非摇摇头。 “说来,也不怪你们。” 他说。 “但是,给我听好了。” “自今日后,都给我好好练功,好好站桩。” “要是哪个再敢偷懒。” “就永远别进我路某这扇门!” 说罢,便算揭过了这段。 路明非给几人讲了站桩的要点。 又纠正了一些错漏。 便放他们自个去打长拳热身,好活动开筋骨,方便站桩。 路明非叫上韩野,去找了圆圆。 陈平安一板一眼打着长拳。 “喂,平安。” “平安啊。” 他身旁的阿梁叫了两声。 陈平安投去了目光,也未言语。 阿梁也知道他的脾气,不以为意,见引来了陈平安的注意,便自顾自往下说去。 《剑来》 “你说,老师那什么混元桩,还有劲力啊气血啊这些。” “都真的假的啊。” 阿梁一边比划拳脚,一边嘟嘟囔囔。 “我怎么,总觉得不靠谱呢。” “你看啊,老师说圆圆大师姐很厉害对吧。” “好像还说剑……剑什么的。” 阿梁笑了下。 “就跟里吹的那样。” “天赋异禀啊之类的。” “我们几个嘛不聪明,学的慢,也就认了。” “大师姐那可是老师亲口说的天赋异禀。” 阿梁说道这,声音也小了下去。 “怎么这些天下来,她也跟我们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别说修出什么劲力了。” “就连这劲力的影子都没见着。” 阿梁沉默了许久。 他茫然的问陈平安。 也像是在问自己。 “这站桩,真的有意义么?” “有。” 阿梁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回头,就见陈平安已打完了长拳。 正用毛巾擦着汗。 陈平安一开始了习武,就全神贯注。 也只有在他停下后,才开口回答。 他认真的看着阿梁。 那眼神是如此清澈,如此坚定。 暖阳下冰消雪化般,阿梁眼中的迟疑与动摇,遇着了陈平安的坚定,也渐渐的消散开来。 就听陈平安沉稳的声音说。 “我想习武。” 是的。 他想习武。 哪怕为此,丢了工作。 也要习武。 这是梦想啊。 一个人总得在现实和梦想两者间。 为了梦想拼一次吧。 哪怕。 只拼一次也好。 要不然等你老了。 回首往事。 该多遗憾呐。 事实上,陈平安压根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个臭习武的。 脑子不够聪明,也不够灵光。 小时候师傅叫他们站三小时马步。 他就站三小时马步。 贾师兄带着几个师兄弟满山的疯玩。 打兔子,桌螃蟹,掏鸟窝,上树下河,好不热闹。 陈平安还在站桩。 贾师兄就笑他榆木脑袋。 可后来就陈平安这榆木脑袋,得了师傅全部的真传。 至于贾师兄,早早被师傅打发了出去,自谋生路。 但人和人还是不同的。 陈平安出了社会,别无所长,也就一身苦练的武艺,便做了个武馆教练,一个月四千多,他也知足,留一半自己花销,一半给家中的老母寄去。 贾师兄却是不同。 他脑子灵光,办法也多,没几年就自己开了家武馆,生意也蒸蒸日上,好几次还想拉陈平安过去,只是陈平安念着馆主对他的好,一直没松口。 可今天,馆主找到陈平安。 他们喝了一晚上的酒。 馆主一个三十来岁近四十的男人。 哭的像个孩子。 他反复的说。 “我对不起你啊平安。” 陈平安就回答。 “没事的,馆主 “生活嘛。” “都能理解。” 陈平安知道馆主也不好受。 他们都是武人,见过彼此功夫,也晓得彼此脾气。 馆主这人吧,虽说功夫一般,花头也多,还老是说新时代团建之类奇怪的词。 有些不像是个武者了。 但陈平安能看得出。 他还是爱着武道的。 眼神骗不了人。 就算眼神能骗人。 那拳脚的功夫,也骗不了人。 这是他们武人的规矩。 所以了,今晚馆主是真难受。 他要辞退了陈平安。 也是没法的事。 家里那么大一个武馆。 招来的教练不在武馆里带学生。 成天跑去少年宫学武。 发出去的工资算谁的? 慈善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说实在,馆主最开始也跟着路明非学了两天。 但家里还有个武馆。 且他也看不到站桩能站出什么个名堂。 孩子学费,新衣裳,买辅导书,鞋子还有文具,学习的材料。 回到家,老婆问你今天武馆生意怎么样,有新学员么,孩子的学校那边要交钱了,还有爸妈得体检,先拿个两千吧。 再大的豪情壮志,再大的武道梦想。 就被现实的针轻轻的这么一刺啊。 砰的一声,炸了。 梦想。 武道。 呵。 武道值几个钱。 能给孩子交学费么? 还是能给双亲买营养品? “什么都做不到!” 馆主已是醉了。 他对陈平安说。 “我就是个废物!” “我什么都做不到!” 陈平安默默的喝酒。 “馆主。” 他说。 “再等等,再等等。” “没准,你多坚持坚持。” “武道就成了呢。” “劲力……” 陈平安张了张嘴。 他看到馆主那痛苦的眼神。 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见鬼的生活。” 陈平安和馆主碰了杯,一饮而尽。 “好!” 馆主来了精神。 他振作着,摇摇晃晃给自己到了酒。将之举起。 “平安!” 他说。 “哥哥我对不住你!” “但哥哥我知道。” “你!” “你陈平安是好样的!” 他比出个大拇指。 “你陈平安是这个!” “别的不说了!” “好好习武。” 他一口气喝尽了杯中酒。 又将之倒悬,给陈平安看空空的杯底。 馆主熏红着脸,直勾勾盯着陈平安。 他大声说。 “我祝你……” “祝你陈平安!” “他日一朝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两人饮酒。 又一饮而尽。 但酒总有喝完的时候。 正如天总会亮的。 生活再怎么该死。 他还是得继续。 陈平安开始找新的工作。 他没什么学历。 像样的单位都不要他。 进工厂又耽误站桩。 一天五个小时。 白天还得去少年宫。 这样那样的条条框框凑在一起,把他就业选择的范畴压缩的越来越是狭窄。 陈平安一家家超市小卖铺的问。 “你们这招人么?” 他也去饭店餐馆里打听。 “你们这招人么?” 偶尔能有缺人的。 工资也不合适。 尽管陈平安言明他愿意上晚班。 通宵也可以。 但工资最高也不过两千五。 往家寄两千,剩下五百根本不够他花销用度。 从武馆辞职这事,陈平安瞒着家里,没给说。 成年人都这样的。 辞职了,被客户骂了,被领导训了。 那么多的不顺心,那么多的难。 一拿起给家里的电话,听到老母老父的声音。 就患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跟电话那边说。 “我一切都好,别担心,吃的饱,穿的暖。” 放下电话,继续喝泡面的汤。 更何况,这还是陈平安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自作自受。 陈平安很清楚的。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馆主也是问了好几遍。 是陈平安自己说,一定要习武,哪怕丢了教练的工作,也要跟着老师习武。 “馆主你那天也看见了。” 陈平安说。 “老师他那么厉害。” “我也想,像他一样。” 他眼中有光。 他说。 “我想习武。” 之后,陈平安去了工地。 就网上很多人调侃的那种。 搬红砖头,拎水泥桶。 累是真的累。 一天下来下了工,就只想躺在那一动不动。 但赚钱也多。 半天功夫能有两三百。 加上陈平安上的都是晚班。 还有通宵的补贴。 他很满足了。 这几天老师似乎生病了,请假没来。 陈平安就换成了白班。 多点时间,站桩,也休息。 “小陈,外面有个开轿车的老板叫你!” “哦。” 陈平安摘了手套,喝了两口水,往外跑。 就见一辆叫不出牌子的车停在路旁。 见了陈平安,那车上下来个胖子,堆起章大大的笑脸就迎上来。 “贾师兄。” 陈平安叫他。 “诶!” 胖子,贾师兄大大的答应声。 “陈师弟,好久不见,你怎么跑这来了呀!” 他嫌弃的看了眼尘土飞扬的工地。 以及陈平安身上的灰。 “走走走,吃饭去,前几天师兄听说你丢了工作还不信,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他招呼着。 “我还有……” “有什么啊。” 贾师兄大大咧咧的。 “你们这工头我熟,等着,吃顿饭嘛,我打声招呼就行。” 果然,就见贾师兄打了个电话,不一会那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工头小跑着出来,热情的和贾师兄握手,又大声说了两句这个总那个经理什么的,孤零零站在一边的陈平安也没听懂。 就记得最后工头诧异的说。 “什么,小陈是贾总的师弟啊!” “你看看我,这事情办的!” 说着,工头热情的去握陈平安的手。 脸上是令陈平安陌生的笑。 他还记得同样这张脸。 一小时前骂着自己就是个懒虫活该穷一辈子。 变的叫人怎么也认不出了。 124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小李他,哦,就你那工头。” 贾师兄挥舞着车钥匙。 “以前给师兄我那武馆做过装修,我呢也给他介绍过几个活,算是老朋友了。” “小李吧,人不坏,就是精了点。” “以前是不知道你是我师弟,现在没事啦,有师兄我的面子在,给他几个胆也不敢为难你。” “陈师弟你就放宽了心。” 陈平安就点点头。 “谢谢师兄。” 胖子哈哈哈的笑起来。 他们已经上了酒店二楼的包厢。 引路的服务生躬身开门。 贾师兄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左右观瞧,啧啧的点评两句还行,又是摇头,说多少差了点,下次肯定带师弟你去更好的地方。 陈平安落后一步,在贾师兄对包厢装修评头论足时,他给开门的服务生点了头,说了句谢谢。 服务生眼神怪异。 陈平安也没察觉,他只是依着贾师兄招呼,坐在了他右手旁。 “您好,菜单。” “嗯。” 贾师兄眯着眼,翻开来。 他眼也没抬,招呼着陈平安。 “师弟,有啥忌口?” “没问题师兄就做主了啊。” 陈平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点点头。 “嗯,都可以。” “行。” 贾师兄答应一声,把菜单给服务生一递。 “小伙子,就折起来那两页,,都上一遍。” “好的,都上一遍是吧,别的还要点什么,您两位喝酒么?” 贾师兄嗤笑一声。 “你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酒。” “先来箱啤的吧,就最贵的。” “好嘞!” 服务生轻轻带上门,出了包厢。 贾师兄把车钥匙手表和钱包往桌上一拍。 用力之大,整张桌都是晃了三晃。 他随意的挽起袖子,露出大片的汗毛。 “来一根?” 贾师兄抖出烟。 “不了。” 陈平安拘谨的说。 “谢谢师兄。” “啧。” 贾师兄笑了下。 “还守着老头子的规矩呢。” “不许抽烟,不许为非作歹,不许这不许那。” “师弟啊,不是师兄我说你,咱都出来了,老头子也埋了,嗯,三年了吧。” “是四年六个月,师傅他走那天下了雪。” “哦哦,瞧我这记性。” 贾师兄拍了拍脑门。 “不行咯,不行咯。” 他摇摇头。 “这人啊,一忙起来,就什么都给忘咯。” 陈平安笔直的坐着,盯着塑料膜封装的干净餐具,没吱声。 “老头子嘛,人挺好,就古板了点,不知变通,守着那么好的伸手也不肯下山,什么规矩规矩。” 胖子唾沫横飞。 “师兄。” 陈平安说。 “师傅他走了四年六个月了。” 胖子放下手。 肥肉堆积的脸闪过一瞬的不愉。 也只是一瞬,贾师兄压下不愉,堆起灿烂的笑脸。 “是,是是。” 他连声说。 “你看我,最近这忙起来啊,就什么都给忘了。” “说话老是跑火车,嘴巴也没个把门。” “该罚,该罚!” “等着,待会上九了,师兄我先自罚三杯!” 他哈哈的笑。 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 之前因师傅的话题,两人间微妙的气氛,便算是揭过。 上了韭菜,满满一桌。 贾师兄抄起筷子,热情的招呼。 “有段日子没吃顿好的了吧,来来来,别客气,放开肚子,随便吃!” “谢谢师兄。” “哈哈哈,跟师兄我客气什么!” 他主动给陈平安夹了一大块的鸡腿。 “来,吃这个,在师傅那里你小子就好这一口,怎么样,师兄没忘吧!” 陈平安笑了笑。 “那个,我说师弟。” 喝了三杯酒,双颊微红。 许是觉得气氛也差不多了。 贾师兄搭着陈平安的肩膀。 大咧咧的喷着酒气。 “我记得,你身上有三块金牌吧。” “是五块。” 陈平安说。 “还有三块银牌。” “哦哦。” 贾师兄也不在乎陈平安的态度,满脑子都是五块金牌,一张大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五块,五块好啊,五块!” 他狠狠喝了口酒。 “我跟你说。” 他靠近了陈平安。 “师兄呢,有个发财的路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师兄也知道,你人好的,性子也直。” “就是呢,性子直的人没那么好赚钱。” “咱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贾师兄眨眨眼。 “你呢,稍微变通一下。” “来师兄我武馆,当个总教练。” “一个月,师兄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肥手,分开五指,翻了番。 说出的话仿佛都带着纸钞那油墨的芬芳。 “五万!” 陈平安呼吸一滞。 贾师兄得意的嘿嘿直笑。 “怎么样,够意思吧!” “师兄我呢,也不要你多辛苦。” “咱们武馆啊,走会员制,高端!” “过来的都是一个月好几万的白领啊中管啊。” “不是我说,就他们,师弟你也知道,细皮嫩肉的,苦也吃不了,能学什么武。” 贾师兄撇撇嘴。 “随便露两手也就得了!” “而且师弟你,一身本事,就泡在那什么工地里,不浪费么。” “你就甘心?” 说着,胖子一下一下拍着自己胸脯,长长一叹。 “你甘心,师兄也替你不甘心呐!” 陈平安抿着嘴,眼神闪烁。 胖子哈哈一笑。 他掏出部摩托罗拉。 打开,播放视频。 很快的,加载了也就一分多钟。 视频里是陈平安眼熟的木人桩。 一个帅气的练功服青年沉呵一声,一拳击出。 就听砰的闷响。 木桩四分五裂。 陈平安微微皱眉。 “这是?” 贾师兄嘿嘿笑了两声。 “来,还有呢,继续看。” 又是几个视频。 同样的帅气青年,拳打脚踢,练习的道具碎的碎炸的炸,效果惊人,乍一看仿佛是中的武者来到了现实。 但陈平安哪里看不出。 这人好似有模有样,实则肌肉松松垮垮,发力也是不对,别说习武之人,也就比普通人强些,顶破了天就是个健身爱好者的水平。 就这种货色,也能打碎木人桩? 陈平安满心疑惑。 直到他看到了最后一个视频。 一人拿着个黑色遥控器按了一下。 下一秒,结实的木人桩轰然炸开,四分五裂。 陈平安皱起眉。 贾师兄见状,还以为陈平安是担心危险,便哈哈一笑,宽慰起他这师弟。 “”放心,放心。 “别看这炸起来好像很唬人。” “咱小时候玩的弹弓记得吧。” “其实也就这回事。” “疼一下,没了。” “没啥危险。” 说着他又拍起了自己的胸脯。 “师弟你也不想想。” “要真有危险,师兄还能找你么!” “那肯定不行啊。” 陈平安盯着四分五裂的木人桩好一会。 “那这是?” “道具,道具。” 贾师兄乐呵呵的。 “那些个白领嘛,师弟你也知道,吃不了苦,还想有好伸手,一个个做梦似的。” “不过,也别说,就这做梦的钱啊,最好赚!” “他们想要好身手。” 贾师兄得意洋洋的一指手机。 “咱就给他好身手。” 陈平安安静了会。 贾师兄也不急,商人嘛,得有耐心。 他喝了口酒,皱眉,呸的给吐在了地上,骂骂咧咧。 “什么垃圾玩意。” 陈平安看了眼地上那一滩难看的酒液。 “那个,师弟啊。” 胖子又患上热情的笑脸。 “怎么样,跟师兄一起干。” “一个月五万。” “你也不累,带上金牌过来就行,到时候咱们开个速成班,有你的成绩做背书,师兄再找几个媒体的兄弟宣传宣传,那学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绘声绘色的给陈平安勾勒未来的美好蓝图。 如此美妙且迷人。 尤其那每月五万的工资。 陈平安都算不轻,这得叫他搬多少年头的砖。 但是啊。 他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眼神便坚定下来。 “谢谢师兄还想着我。” 还不等贾师兄脸上的笑容完全绽开。 就听得陈平安继续往下说。 “但我还得练功。” “得站桩。” “在工地呆着也挺好。” “就不劳烦师兄操心了。” 胖子笑呵呵的脸,一点点往下沉。 他眯起眼。 冷冷看了看陈平安。 胖子吃了两口菜。 又慢条斯理的擦擦嘴。 “好,好。” “师弟大了。” “有主见咯。” 贾师兄咧嘴,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脸。 “让我猜猜啊。” “你陈平安要练的功。” “站的桩。” 他嗤笑了声。 “该不是,那少年宫的什么阎罗教的混元桩吧。” 他哈哈笑了几声。 陈平安低着头,坐姿如旧。 “师弟啊。” 胖子把手放在陈平安的肩上。 他患上了语重心长。 “不是你贾师兄泼凉水。” “实在是,哎。” 他又是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一咬牙,往下说。 “你就没想过,那什么阎罗,就是个片子么!” 贾师兄一脸的痛心疾首。 完全是为师弟着想的模样。 陈平安眉一皱。 “那天老师他……” “我知道!” 贾师兄一摆手,打断陈平安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 “那什么阎罗很能打。” “没错。” “只是啊。” 贾师兄说。 “那天呢,我去隔壁市参加个活动,没在,也没见着。” “回来就听说那阎罗了,吹的跟什么似的。” “师兄也好奇啊,第二天不是就跟着去看了看。” “学费是一点没少给。” “可他呢。” “呵。” 贾师兄又是嗤笑。 “你说说,师弟,你说说。” “什么劲力。” “什么混元桩。” “我光听师傅说马步了,最多就三体式,还头一回听这劳什子的混元桩。。”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还能修出什么劲力来!” “哈哈哈!” “我呸!” 一口浓痰。 “我看那小子啊,就一小年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估计就在地摊上看了几本武侠。” “然后脑子一热,就跑来把你们给忽悠了。” “师兄跟你讲,掏心窝子的,师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啊,我见的多了!” “也就你们老实,被他骗着了。” “要换作我,那什么阎罗,老子让他自己跑去见阎罗。” “啪!” 这是一巴掌抽在手上的脆响。 “哐啷!” 这是霍然起身带倒了椅子的重响。 陈平安居高临下的看着胖子。 “贾师兄。” 他抱拳。 “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兄。” “老师他是有大本事的。” “你不懂,就别乱说。” “而且。” 陈平安一指手机。 “你也没资格妄论老师。” 他停了停,平静依旧。 “你这个片子。” 贾师兄一张脸已憋成了绛紫。 “你……你!” “好你个陈平安!” “长兄如父,长兄如父!” “有你这样和师兄说话的么!” “你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么!” 陈平安笑了笑。 他没理会胖子的话。 只是自顾自的说。 “每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我都会回去,在山上,陪师傅七天。” “小猴子,阿七,大胖。” “有的来过一两年。” “有的年年都来。” 他又是去看贾胖子。 “我可一次都没见到你。” 他轻轻的问。 “师兄,赚钱,就这么忙么?” 胖子张张嘴,说了些什么,但陈平安已不想听了。 “我记得,师傅以前说过。” “这天下的钱,赚到死也赚不完的。” “贾大力。” 他叫出胖子的名字。 “你睡得着觉么?” “这一次,是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不动手。” “说来,早在六年前,师傅就已将你逐出山门。” “叫一声师兄,是情分。” 他语气转冷。 “若我不认你贾大力,也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 “所以了。” “若下次你还敢编排老师的不是。” 他一拱手。 “我陈平安不才,就得向你贾大力讨教讨教,这拳脚上的功夫了。” 话音落下。 字字铿锵。 贾胖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他已经,很多年没真正动过手了。 不然这一身的肥肉,又是哪来。 陈平安转身,开门。 临走时,停了停。 “对了。” 他说。 “在山上那会,鸡腿,都是你吃的。” “我从没吃过。” “你记错了。” 门关上了。 半晌,胖子才呼哧呼哧喘着气。 额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油汗。 “好你个陈平安,等着!” 他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 眼神一冷。 “给我等着!” 打去电话,很快接通。 “贾总啊,有啥吩咐的?” 就听胖子冷飕飕的说了声。 “小李,给哥哥我,办件事。” 陈平安被工地辞退了。 这几天的工资也没给。 工地就这样,压着钱,人走了才给。 或者干脆就不给。 “李队长,是我啊,陈平安。” “哦。” “工资……” “呵。” 那边轻笑了下。 “我听说,你小子很能打啊。” “有本事就把老子揍一顿。” “挑明了吧,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这钱啊,别想要了。” 电话嘟嘟嘟的挂了。 陈平安放下话筒。 给小卖铺的老板付了五毛钱。 “一块五!” 搓着麻将的老板不耐烦。 “少一块呢。” “嗯嗯。” 陈平安摸了摸兜。 又脱下外套,拆开缝在下摆的线,取出枚硬币。 “放这了,老板。” “哦。” 陈平安转身。 他听到背后老板兴奋的欢呼。 “胡了,一百一百,给钱!都给钱!”“老张手气不错啊,零头这三十给抹了呗!” “哈哈哈,手气是好,这点小钱算了算了,抹了就抹了,今天高兴!” 陈平安摸了摸衣摆。 这是出门时老母再三的叮嘱,在衣服下摆这缝点钱,以后没饭吃了,还能有个念想。 他去找其他的工地。 但见了他这张脸,本来好端端的招工,一下人就满了。 到处碰壁。 他想起多年前师傅的训斥。 “习武之人,最忌恃强凌弱。” “若有了杀人技,还不懂得约束自己,那我等武人,与那禽兽何异。” 陈平安坐在人行道的护栏上,静静的看深夜的车水马龙。 许久,许久。 陈平安跳下护栏。 双脚在地上站定。 他缓缓打了套长拳。 一招一式,全神贯注。 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 照出一双清澈纯净的眼。 吐出口气。 站桩。 陈平安问自己。 “你想习武么?” 无需犹豫。 也无需怀疑。 他听到自己坚定的答。 “我想习武。” 这就够了。 “这就是,武。” 韩野眼中还有难掩的震撼。 没有人能迅速的接受一个新鲜事物。 他也一样。 “对啦。” 路明非拍了拍他肩膀。 “这就是武。” 他给了个笑脸。 “恭喜你,入门了。” 韩野还是愣愣的。 “哦哦,谢谢。” “谢谢路兄弟。” 就在上午,韩野与路明非说,他好像,修出了劲力。 路明非再三确认,果是劲力不错。 得了劲力,便意味着韩野算是真正入了九州武道的门。 同时,也给路明非的猜测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明。 正如他所想,在龙族世界,只有与龙类相关的人或物,才有超凡脱俗的可能。 比如混血种。 假如你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天赋才情强如剑心空明,一旦没有龙血,不是混血种,就绝无改变命运的可能。 但是啊。 按着血统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没有龙血再如何努力如何刻苦也无能为力,终生止步凡人。 这般的世界。 这般的世界。 这般的世界! 可真是,让人火大啊。 路明非这样不爽的想。 与此方世界相比较,九州的一些个宗门虽然荒唐,虽然高高在上。 但他们终究还是自寻常百姓中走出。 武道,武道。 这是与龙血截然不同的力量。 是再卑贱的乞儿。 再无力的生命。 也能紧握,用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只要有功法,谁都能踏上武道的路。 至于今后能到何种高度,便全是在了己身。 这也是,路明非已是点燃了黄金瞳,却仍执着于习武的缘由所在。 比起虚无缥缈的龙血,莫名其妙的言灵。 他更信任自己一点一滴,修出来的武道。 命运这种东西嘛。 就是用来握住的。 路明非如是想。 而为此。 我要习武。 同时,想要握住命运的人们。 也应习武。 谁都该有一条,通天的路。 走与不走,在你。 但路不可无。 假若无那通天的路。 我开便是。 他轻笑着问圆圆。 “准备好了么?” 圆圆点头。 “嗯。” 韩野站在一旁。 他忽的感到了巨大的沉重。 如历史洪流滚滚碾来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韩野所不知的是。 此时此刻的一幕。 将被后世无数的人反复赞颂。 路明非想起圆圆兼修的灵宝宗有其传统。 也是有趣。 他便是笑了。 将手放于圆圆头顶。 只听得少年悠然来诵。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开门。 125 始解:第一剑 陈平安眼皮轻颤。 好吵。 奇怪,今天是怎么了? 他想。 正站桩呢,老师也在,怎么还吵,不怕挨揍么? 喧闹声越来越大。 偶尔还有一阵阵的欢呼。 这是……阿梁那小子。 陈平安轻皱眉头。 这小子不好好站桩,怎么也跟着胡闹? 正如此想,陈平安眉头籀得更紧。 只因他听见了王老师的声音。 怎么连他也…… 而且王老师在众人心中的印象都是沉稳可靠,寡言少语。 此时此刻,竟也跟人一起瞎闹。 陈平安不再多想。 摒除杂念,试图再次入定。 尽管天赋资质无法与大师姐圆圆相提并论。 但陈平安的心性实在难得。 尤其是一颗坚定不移的向武之心。 也曾因此受了阎罗的夸奖。 陈平安是所有人里,除圆圆外,最快于站桩中达成入定的一个。 之所以要排除圆圆,按老师的话说,那就是剑心空明,无时无刻不在入定,这是天生的,羡慕不来。 而后老师又说了,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天赋归天赋,武道又不是比谁天赋强谁就厉害,后天的努力同样重要。 陈平安深以为然。 可惜,先前好不容易入的定,被外界这些喧闹嘈杂一激,心思便是乱了。 想要再次入定,何其难也。 还好,陈平安最不怕的就是难。 他一点一点排除杂念,寻得灵台清明一盏,整个人逐渐安静下来。 就在他即将成功,再次入定之时。 陈平安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别靠的太近,危险。” 这是,老师。 陈平安心中又有疑惑。 奇怪,老师怎么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像是跟着他们一起胡来? 而所有的疑惑和茫然。 在听到老师的下一句话后。 烟消云散。 好似是有人在问。 问的人太多,乱纷纷,以至于陈平安眉能听清具体的问题。 他只听了老师温润的声音如是答。 “嗯,这就是武。” 他说。 “你们大师姐,已修出了劲力。” 陈平安双眼圆睁。 在他身上破天荒头一次。 时辰未到,桩法的架子先是散了。 但也无所谓。 此时此刻,于他而言,有一件事,比继续站桩更重要,重要的多。 那就是,武。 这些日子,说是没有动摇,陈平安自己都不信。 只是他每次都重新坚定了下来。 因为老师在。 阎罗那么强。 他的存在便证明了。 武道一途,走的通,前有路,并非虚妄。 至于他们为何迟迟不曾修出劲力。 应是我资质愚钝,天赋不佳。 陈平安如是想。 但正如阿梁所说。 他们资质愚钝也就认了。 可大师姐圆圆呢? 作为老师亲口定下的天才,为何圆圆也始终不曾修出个名堂? 这点便像是一根刺,扎在陈平安的心里。 而今天。 刺不见了。 他忽然也就能理解阿梁和王老师为何欢呼。 只因老师那一句。 “大师姐她……修出劲力了!” 陈平安喃喃。 下一秒,他迫不及待的往人群聚集处望去。 围着圆圆,学员站成一圈。 就见少女手持竹剑,面对木人,一剑挥下。 无声无息,挡无可挡。 竹剑所过之处,木人桩断成两截。 且看那切面,光滑如镜,木头纹理清晰可见。 人群边缘的陈平安满脸震撼。 若是上好的刀剑,也便罢了。 可是,见鬼。 陈平安又不信邪的再三确认。 周围与他相同举动的不在少数。 但结果始终如一。 “你看清了么?” “大师姐那一剑!” “开玩笑吧,真的只是竹剑么?” 最初的震撼过后,学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无论怎么看,怎么确认,大师姐圆圆手中的,都只是竹剑而已。 而凭借一把竹剑,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武道。” 不知是哪个轻轻念了句。 “武道!” 又有人跟着重复。 而后重复的人越来越多。 同时他们的眼也越来越亮。 陈平安也是其中一个。 忽的,也不知是谁,古怪的嘀咕了声。 “搞不好,那木人桩有手脚吧。” 欢呼议论热情憧憬。 一片欢腾的景象,因这一句,陡然一降。 陈平安下意识想到了贾大力给他看的视频。 那里面的木人桩,可不就动了手脚。 有那些个玩意,别说武人了,随便叫个能走会跳的孩童,都能给你冒充个武林高手。 再是软绵绵的拳头,也架不住人家木桩自个会炸啊。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陈平安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 他相信路明非。 这是武者对武者的惺惺相惜。 他见识过老师的拳。 有那样拳头的人,不可能做出这般下三滥的事来。 人群最前方,一身白色练功服的路明非招手叫来王老师,凑过脑袋,说了两句。 王老师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眼,站到了一边。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只因,圆圆动了。 女孩圆圆的眼认真的盯着竹剑。 “我听见了。” 她说。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却是听的路明非双眼一亮。 他一摆手,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圆圆身上。 少女恍若味觉。 她的清亮双眼只映出手中竹剑。 她的全世界也只剩下了这把竹剑。 某个瞬间。 道场,老师,同学。 这世界的一切。 都是离她远去。 圆圆置身于绝对的虚无混沌之中。 她看看四周。 想了想。 福至心灵般。 圆圆抬头。 四盏剑光悬挂天穹。 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 “小女娃,你我便是此方世界的第一剑了。” “极好,极好。” 这声音笑了两声,说不出的畅快洒脱。 圆圆好奇的问。 “你是,斩月大叔么?” “斩月?” 清朗的声音疑惑重复。 而后又是恍然。 “呵,吾之名讳,又岂是区区斩魄刀可比。” “小女娃,你且听来,吾之尊名……” 许久许久。 圆圆眨了眨眼。 “听不清。” 她说。 那清朗的声音先是一滞。 而后朗声笑起。 “有趣,有趣!” “有趣的紧呐!” 四盏剑光转了转。 “此方式借,原来如此。” 他末了叮嘱。 “小女娃,与你那老师好好习武。” “吾灵宝一脉累世传承,已是尽系你一人之身。” “去休,去休!” 四盏剑光倏忽坠落。 圆圆恍惚便见世界倾覆,混沌茫茫。 有道人一剑披下,欲重炼那地水火风。 他又朗声大笑,道一句,“敢入阵否!” 终于一切归于混沌。 不分上下,不见往来,无天武帝,无始无终。 此乃,混沌。 就听那清朗男子轻声笑言。 “小女娃,吾待你诵出,吾之尊名的那日。” 圆圆眨眨眼。 茫然的环顾四周。 最后与路明非对视。 “老师。” 女孩说了句。 她张张嘴,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是轻轻的一句。 “我好像见到,斩月大叔了。” 路明非挠挠头。 “斩月?” 他也的确该疑惑。 没听说哪个灵宝宗,万剑山庄,亦或者蜀山派的弟子,还有见到斩月大叔这样的经历。 但转念一想,也便释然。 圆圆可不算正经的三脉传人。 她所习的乃是路明非熔炼三家所长,再依着圆圆的个人喜好,加进去了些动漫死神中斩魄刀的理念,从而创出的全新功法。 打熬身体的桩功,配合温养本命剑的法门,双管齐下。 这些时日虽说没见着劲力的影子,但这实非圆圆的过错,要说过错也是因了这只钟情于龙类的世界。 待得路明非一招开门,为圆圆解除限制,开了通往超凡的权限,多日来修行所得厚积薄发,能做到何种程度路明非都是丝毫不会惊奇。 “这是……” 圆圆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只见她闭上眼,将竹剑至于腰侧,缓缓下蹲,摆出居合斩的起手式。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势自她身上漾开。 在场众人无一不屏息凝神。 每个人都有一个奇妙的直觉。 似乎……有某种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听得圆圆稚嫩的嗓音,认真念来。 “始解:第一剑” 陈平安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周围的人也是同样神情。 他们只见到,大师姐圆圆在说了那句话后,她的竹剑,竟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生了变化。 拉长,窄细,刀身漆黑,锋刃雪亮,如秋水一泓,如月下雪重。 路明非本是欣慰的面容,微皱了眉头。 他发现,越是到后来,那把剑的变化就越是了艰难。 观其样式,剑身弧度,大约得长米七有余。 这已是比圆圆这娇小女孩的身子还要长了。 但本命剑嘛,加上路明非还融了点斩魄刀的理念,可以说是圆圆的灵魂特质所化,想到这丫头之前所修都是日本剑道,始解的本命剑是这般样式也便能理解。 路明非并不介意,圆圆的根本还是九州武道,他所创的剑道功法,始解如何便随她去,重点还是他日的卍解。 以斩魄刀的理念,卍解之时,圆圆将得到本命剑的真名,换成武者的通用标准,也即明心见性,直入外罡。 届时其所展现的威能,啧啧,九州剑客本就杀伐无双,更何况圆圆熔了三家所长,其中更有地位超然的灵宝一脉,还是修了灵宝正册的外罡。 须知,修了灵宝正册的外罡,可与寻常的外罡截然不同。 只是稍微想想圆圆可见的未来,路明非便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终于,能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始解结束。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圆圆睁开眼。 低头。 她的目光从剑柄至剑身。 眼里尽是林中小鹿般的好奇。 她开心的抬头,去看路明非。 “老师。” 圆圆雀跃的说。 “真的有斩魄刀。” 路明非轻笑点头。 “嗯!” 陈平安久久的,久久的凝望大师姐手中的刀。 始解…… 他是不看动漫的。 但这些日子以来,有圆圆这个大师姐带头,死神的设定早已在学员中传开。 他们只以为斩魄刀只是老师激励大师姐习武的由头。 就像吊在兔子脑袋前的胡萝卜。 兔子直勾勾盯着胡萝卜。 一蹦,一跳。 一蹦,一跳。 就是吃不着。 是的,他们本来是如此以为。 但今天啊,那兔子嗷呜一声咬到了胡萝卜,咔嚓咔嚓嚼了起来,一边嚼还一边竖起大拇指,说这可真好吃。 等等,那玩意不是3D投影的么! 原来……是真的啊。 陈平安看到阿梁转头,望向了自己。 这个三小时前还一脸迷茫,犹豫不定的年轻人。 此刻则通红了脸,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平安!平安!” 他一遍遍的叫着自己的好友。 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桩……是真的!” “武道……是真的!” 阿梁用尽了力气点头。 “我也想习武!” 陈平安便灿烂的笑了。 这个笑是苦尽甘来。 是多少无光的夜晚后守的云开。 也是他这些时日来,最是那开怀。 陈平安重重点头。 “我也是。” 世界凝固,万物暂停。 小魔鬼如将军般铿锵走来。 “哥哥。” 他精致的小脸显出些许无奈。 “你又做了什么,动静这么大!” “有么?” 路明非奇怪反问。 “不就是,开了开权限么。” 小魔鬼身形一顿。 “你怎么……开的权限!” “就这么开的啊。” 路明非尽量描述。 “沟通青铜树,然后选中目标,嗯,就她。” 路明非示意圆圆。 “打开权限,方便圆圆习武嘛。” 说道这里,路明非就眉开眼笑起来。 他得意洋洋的炫耀。 给小魔鬼展示圆圆。 “铛铛铛!” “我可是专门为她创了功法!” “哈哈哈,剑心空明,厉害吧!” “始解哦,帅不帅!” “嘛,虽然也有厚积薄发的原因。” “但一开权限便生劲力。” “且与本命剑修出感应,开了始解。” 路明非啧啧称奇。 “果然,剑心空明就是剑心空明啊。” 小魔鬼凝视圆圆。 “这个人……” 他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也发现了么?” 路明非挠挠头。 “我猜啊。” “要么是我创的功法问题。” “要么是别的什么,嗯,别的……” “比如,” 小魔鬼补充。 “她是第一个被哥哥你改变血,开了权限的人。” 你小子,本来是想说什么? “嘿嘿。” 小魔鬼羞赧一笑。 路明非是一点都不信这家伙能口误。 不用想,要么是想套自己话,要么是拐着弯说点事。 这种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人,路明非又不是没见过,跟他们相处,你就不能被带着走,有什么呢就直接问,绕来绕去只能满足这些家伙的恶趣味,你自己呢累个半死,路明非太有经验了。 126 如今每天,都是历史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我本来,是想说改变血统的。” 小魔鬼乖乖巧巧。 “只是,哥哥你好像用青铜与火的权柄,做了别的事。” “哦,原来可以改变血统啊。” 路明非恍然。 “嗯,哥哥你可以的哦。” “无所谓。” 路明非说。 “我对血统什么的不感兴趣。” 他看向圆圆,灿烂的笑了。 “还是习武好,你看看她,剑心空明,不消数年,定能直入外罡。” 小魔鬼审视圆圆。 那模样犹如阿基米德眯眼去看他的数学公式。 有如米开朗基罗在石胚中寻觅大卫像的身影。 某一刻,他悠悠的说。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吧。” 路明非得意洋洋。 “习武,超棒的。” 小魔鬼温柔的笑了。 “但,还是不对哦。” “嗯?” “我是说,这人虽然得了些权与力,但想要变强,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说的外罡,就是龙王吧。” 路明非回忆着诺顿的表现。 “有些出入,不过,大致上也差不多。” “但她,” 小魔鬼话锋一转,指向了圆圆。 “凡物想要抵达龙王的座。” “仅靠青铜与火的权柄,可远远不够。” “这么说吧,以哥哥你如今掌握的权限,这女孩最多也就成长到四代种的程度。” “四代种?” 路明非嘀咕着。 “不知道跟非人比起来哪个强点。” “好好听我说啦。” “哦哦。” 路明非堆起笑脸。 小魔鬼无奈摇头。 他吐了口气,又轻轻一笑。 “还记得我那天的话么?” 他幽幽的说。 “哥哥你的识海,还少了,几棵树啊。” “你是指?” 路明非想。 “其他的龙王。” 小魔鬼便投来欣慰的眼神,点点头。 “正是。” “得了吧得了吧。” 路明非摆摆手。 “一个诺顿我都累个半死,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家伙还有三个,真是头都大了。” 小魔鬼笑了笑。 “那青铜树,哥哥你就没想过真正的拿到手么?” “以你这临时的权限,能点化的凡物,可没几个。” 提起这个,路明非就更是头痛。 小魔鬼说的他又何尝不明了。 但问题还在死胡同里。 除非诺顿主动将权柄拱手相让。 否则只有杀了他一个解法。 可杀了他老唐又得死。 路明非苦恼的敲敲脑袋。 “好烦。” 他自暴自弃的说。 “以后再想啦,这种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肯定有办法的。” “这可真。” 小魔鬼无奈又宠溺的笑。 “像哥哥你的作风啊。” 远方响起马蹄。 路明非面色一肃。 他投去目光。 “那是……” “嗯,追来了。” 小魔鬼说。 “嗅到了哥哥你闹出的动静么,鼻子可真灵。” 他往前行去。 “这家伙交给我,既然哥哥你有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 路鸣泽侧过脸,歪了歪头,眯眼笑着。 “我啊,要去跟撒旦打架了哦。” 路明非一愣。 他就露出个阳光的笑容。 竖起大拇指。 “加油!” 路明非拍着胸膛。 “等着,过两年,我帮你一起揍他!” “嗯。” 小魔鬼轻轻点头。 “我会好好的期待着哦。” “那么,在与哥哥并肩之前。” 他庄严的迎向强敌。 “让我来,会一会你。” 世界的时间恢复流动。 路明非听到小魔鬼最后的话语。 “对了,哥哥你的武道。” “多少有些麻烦,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嘛,在拥有绝对的力之前,还是不宜大肆公开。” “我会让人配合你,处理首尾。” “放心啦放心啦。” “有我在,哥哥你好好习武就行啦。” 男孩温柔的笑着。 “我可是,你的弟弟呢。” 路明非笑了笑。 “这家伙。” 他低声的说。 “噗通!” 是圆圆倒地的动静。 路明非连忙将之扶起。 他发现这女孩一双眼半睁着,面色苍白。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骤得劲力,又是斩木又是沟通本命剑以开那始解。哪怕是剑心空明,若无这些时日的修行打底,圆圆怕是根本支撑不到与本命剑的沟通完成,就得先行晕厥。 如今尚算好的,有了刚才圆圆口中所谓的“见了斩月大叔”的一遭,她的本命剑便算是入了门,不知省下多少苦工。 “放心,并无大碍。” 路明非说。 围上来的学员们都是松了口气。 “睡一觉吧。” 路明非轻声安慰圆圆。 “睡一觉就好了。” 陈平安再次见到馆主,已是七日后。 他们在上次那家烧烤摊吃夜宵。 但两人的状态,与上次截然不同。 陈平安眼中少了迷茫,多了坚定。 至于馆主。 只是几日不见,他好似老了十岁般,坐下后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菜也不吃一口,。 他的目光是如此复杂,浸满了懊悔不甘和痛苦。 馆主提起啤酒习惯性的往嘴里灌。 一点也没喝着。 再看酒瓶,早已空空如也。 他摇了摇头。 放下酒瓶,就要去拿个新的。 “好了。” 陈平安按住他的手。 “吃点菜吧。” 馆主吃吃的笑了。 他咬牙,用上了蛮力。 而后是双手。 复压上全身的力量。 但终于,陈平安的手掌还是纹丝未动。 馆主一下子泄了全身力气。 他在椅子上瘫成一团。 手脚和脑袋都是无力的垂下。 馆主只是定定的去看陈平安的手掌。 “这就是,老师的武么。” “嗯。” 陈平安答应一声。 他有些处理不来眼前这番光景。 说来,陈平安也能理解馆主为何如此。 假如前阵子他也动摇了,离开少年宫。 此刻的自己,恐怕比之馆主,更是不如。 “那个。” 馆主复向陈平安投来复杂的目光。 “我听说啊。” “平安。” “老师给三个人开了路。” “一个是大……” 他抿了抿嘴。 还是痛苦的改口。 “圆圆。” 无论怎么说,他啊,都已经没有管那人叫大师姐的资格了。 但还是想称呼那个少年一声,老师。 就当,他不要脸好了。 说到底,他,还是想啊。 馆主继续说。 “另外两个。” “一个是剑道班原来的老师,王超。” “另一个。” 他定定的看对面这沉默青年的脸。 “就是你,陈平安。” 他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啊。” “你……” “你……” 几乎是颤抖的声音。 他终于说。 “你修出,劲力了么?” 陈平安在馆主的眼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憧憬,希望,害怕,甚至,侥幸。 有这么一刻,他忽然明白。 或许,馆主想听到的答案,是没有。 但转念一想,也或许,是有。 说来可笑,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具备了两种情绪呢? 但事实正是如此。 没道理的。 人类本就是如此复杂且矛盾的动物啊。 作为长辈,朋友,曾经的老板。 馆主希望陈平安有个锦绣前程,修出劲力,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身为一个曾经站在武道大门之前,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半途而废,最终与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擦肩而过的失败者。 馆主又希望着,陈平安资质愚钝,哪怕有老师开路,也修不得劲力。 很阴暗的心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嗯。 陈平安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修出了劲力。” 他说。 “这样啊。” 馆主喃喃。 “这样啊。” 他笑了笑,嘴巴里念着。 “修出了就好,就好。” “哥哥我啊,一早就看得出,你陈平安不是个普通人。” 馆主眼中的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他又是扯着嘴角笑起。 像是马戏团中的小丑。 没有人知道那夸张的彩妆下。 是笑是哭。 “来!” 他开了瓶酒。 站起来。 “哥哥我!” “再敬你一杯!” “陈平安!” “你……你是好样的!” 话未说完。 也说不完了。 馆主已端着酒瓶,一股脑的往嘴里灌去。 好熟悉啊。 陈平安想。 他站起来,跟着馆主,也给自己灌酒。 是了。 他终于想起。 几日前被辞退时。 馆主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相同的人,相同的话。 彼此心境,早已不同。 刚放下酒瓶,馆主通红着脸,就一个劲的干呕。 因为没吃什么像样的菜,他呕的都是些胃水酒液,好不狼狈。 陈平安给馆主拍了拍背。 他递去纸巾。 沉默的看着馆主难堪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往日里可最重外貌。 每天来武馆都得梳十多分钟的头发。 还老是跟陈平安他们这些教练炫耀,说他家那口子啊,还不是因为咱这张脸,非我不嫁,烦得要死,撵都撵不走。 可就是这样的他。 此刻却狼狈至此。 “馆主。” 陈平安说。 “要不,我还是帮你问问吧。” “老师他,或许只是气话。” 馆主眼中猛然亮起灼目的光。 他死死的抓住陈平安的手。 如同溺水者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可以么!” “我听说,老师他不准我们这些……这些瞎了眼的再进少年宫。” “老张他,哦,对了,老张,你记得么,就广元武馆的馆主。” “他前天跑去少年宫,想给老师磕头。” “我听说,我听说……” 馆主长长一叹。 “他是连门,也没得进啊。” 这件事,陈平安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时他还在准备站桩。 外面就一阵骚动。 老师没有出面,是王超,也就是王老师,带了几个人出去摆平。 他还记得老师与王超说的话。 “三心二意,还习什么武。” “一出我门,再入不准。” 馆主看出了陈平安的神色。 毕竟这人啊,只知道习武了,哪里还能管理好表情。 馆主长叹一声。 他摇摇头。 在下一秒,收起脸上神色。 他笑了笑。 这次,他的笑可平静多了。 不再悔恨,不再痛苦。 只是,这馆主啊,就真的看开了么? 不见得。 毕竟武啊。 真正的武啊。 又有哪个习武之人,不心向往之。 但再向往,又有什么用呢? 人生就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有些机会,有些人。 错过,就是错过。 错就是错。 用橡皮擦涂改液透明胶。 也改不了的错。 馆主反是劝起了陈平安。 “别去,跟你说啊,平安,绝对不能去。” “老师这人,我看的出,有主见,一言九鼎,下的决定八成是改不了。” “更何况啊。” 他悠悠的说。 “当初要走,是我自己要走。” “没人拉着我。” “也没人给我钱。” “我是他马的猪油蒙了心!” 他摇摇头。 “就这么走了。” 馆主自嘲一笑。 “真话啊,也不怕你陈平安笑话。” “前阵子,就你工作不要也想习武那天。” “我还在心里笑你呢。” “我就想啊。” “你陈平安!” 他喷的唾沫横飞。 “你陈平安有毛病!” “脑子坏掉啦!” “习武,习武。” “饭都吃不上了还习武!” 越说越起劲。最后馆主指着陈平安的鼻子喊。 “你就是个傻子!” 猛的一顿。 馆主细细的看了好一会陈平安。 又捧着肚子笑起来。 笑的眼泪口水直流。 “后来啊!” “后来我才发现!” “什么傻子!” “我才是傻子啊!” “我就是个白痴!” “怂货!” “没卵蛋的!” “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他狠狠的骂着。 就好像正在骂的这人,不是他自己。 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旁边几桌的人不时投来稀奇的目光。 陈平安见了,便歉意的点点头,说了两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终于,馆主停了。 他把手放在陈平安的肩头。 “平安啊。” “你知道,你在经历什么吗?” 陈平安就点头。 “习武。” “哈哈哈!” 馆主又一阵大笑。 笑停了。 他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陈平安。 “不。” 他说。 “你现在的每一天。” 停了停。 “都是历史啊。” 陈平安没有听懂。 馆主才不管。 他只是继续。 大概这些话,也是他说给自己听。 “千百年。” “不。” “千百年都不用。” “你看好了。” “五十年后。” “你,圆圆,王超。” “还有老师。” “全都得进教科书,你信不信!” 陈平安无法理解。 “教科书?” “是啊,教科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馆主望向天鹅绒一般的星空。 悠悠长叹。 “青史……留名啊。” 他笑着。 “这要换古代,你们一个个,还不是都得混上个这个祖那个圣的,来吃他千年的香火。” “以后啊,子孙们要习武。” “拜完咱老师。” “接着就得挨个把你们仨拜一遍。” “这叫,。” 馆主一字一顿。 “礼敬先贤。” 一番话下来。 馆主说的口干舌燥,豪气激荡。 陈平安却是想了许久,许久。 “怎么样,开心吧!” 馆主打趣。 陈平安却摇了摇头。 “我,” 他一如先前。 “只想习武。” 馆主一愣。 一张脸僵住了。 也许十分钟。 也许更久。 他自嘲的笑起。 “我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老师偏偏就看中了你陈平安。” “比不上,比不上。” “我啊,真的是比不上。” 陈平安更是听不懂了。 他只是默默的喝酒。 之后馆主也就不提什么未来什么教科书这些奇怪的话。 他们说起了一些少年宫的趣事。 比如少年宫最新的规定,也不知背后的老板怎么想的,教人习武飞弹不收钱吧,还给补贴。 凡是习武有成的,修出劲力的,一月一万。 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平安三个一样。 就算路明非给开了路,也不见得立时就生了劲力。 他们仨属于厚积薄发。 给些补贴也是情理之中。 真要说来,一个月一万就能定下剑心空明的师徒名份。 九州灵宝宗的老不死能嫉妒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人。 尽管他们不一定能打过阎罗就是了。 至于旁的趣事,似乎是武道班里有些沙子,别的武馆的人安插进来捣乱的。 这些天也陆续清理了出去。 同时,这座城有个叫贾大力的馆主,涉嫌逃税漏税,违法经营,不实宣传,还使用危险物品进行教学,被学员告上了法庭。 顶点 “听说啊,这人,姓贾的。” 馆主给陈平安讲。 “这回可算是栽了!” “进去啊。” “起码十年。” 他摇摇头,啧啧两声。 “这捞的钱越多,回头进去,也就越久。” 陈平安往地上撒了杯酒。 馆主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这是?” “手抖了。” “”陈平安说。 馆主撇撇嘴。一个修出了劲力的武者。 还能手抖? 反正他是不信。 但,无所谓。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是小孩。 成年人嘛,难得糊涂。 “来来来,喝酒喝酒!” 馆主招呼他。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他大笑着。 “这要再过三十年,我可就没那个机会,能和你陈平安喝酒啦。” “趁现在,你还没进教科书。” “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127 优秀校友路明非 “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搞清楚,谁跟你说好了,少给老娘自作多情。” 路明非腆着脸笑。 “早上我去拿准考证嘛,几天后就要高考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搓一顿不是很合理嘛。” 网管女孩烦躁得挥挥手。 “到时候再说,要拿准考证就赶紧去,少来烦我。” “怎么,心情不好啊。” 路明非问。 “要你管。” “哦哦。” “那,我等你消息啊。” 路明非摇了摇手机。 “你有我号码的,发QQ也可以,来不来都说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 网管女孩应付着。 “啰嗦死了。” “嘿嘿。”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正转身,忽的想起,便神秘兮兮的回头问她。 “我看你家的那些向日葵,有段日子没浇水了吧。” 网管女孩一愣。 路明非便心满意足的笑了,离开网吧。 他身后,柜台里,女孩奇怪的自言自语。 “那些?”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 点了支烟,深深吸了口。 她望向网吧大厅,细细搜寻一圈。 眉头便紧紧的皱起。 “人死哪去了!” 路明非的心情极好。 不用回答,只需看网管女孩的表情就能知晓。 向日葵就是她的。 他就说嘛,成天拉着窗帘,天黑出门将亮才回,没钱住在阁楼还种了向日葵,怎么看都是女孩没错了。 “看到没,诺玛。” 路明非对着手机开始炫耀。 “我就说不用你查吧。” “那阁楼住户的身份,还不是一早给我猜出来啦。” “嘿嘿。” 路明非得意洋洋。 可惜手机丝毫反应也无,甚是遗憾。 “忙什么呢这是。” 路明非嘟囔。 自前阵子起,诺玛跟他说了声卡塞尔那边有需要,就没了动静,按她的话说就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她跟进,能抽多少算力就抽多少压上去,竭尽全力。 路明非尽管对电脑和互联网的认识止步于星际与QQ,但就连他也知道,能令一个人工智能全力以赴的项目,该多恐怖。 他很好奇,却也没问,总觉得会很麻烦,更何况路明非并不认为自己问了诺玛就会说,他是S级不假,但一个连卡塞尔都没去的S级,能有多少效力。 包子摊。 “老样子,三屉么?” 豆豆妈热情的说。 “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呀。” 豆豆笑的那小脸上的肉肉都堆到了一起。 她抱着小拳头,摇啊摇,摇啊摇。 路明非也跟着抱拳。 他蹲下来,平视这小女孩。 “怎么样,期不期待呀?” 路明非说的是豆豆去少年宫的事。 这还得从他沉眠前说起了。 因为每天都来豆豆加买包子,一个是量大,一个呢也是因为路明非的原因包子摊生意红火了许多,一来二去他们也就成了熟人,豆豆妈便零零碎碎说了她和豆豆的事。 《剑来》 她们是农村里来的,起初是三个人都在,后来豆豆爸死在了某次的工地事故里,就只剩下了她们娘俩。 施工队赔了二十万。 可少了个男人,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这女人的肩上,二十万无法让娘俩一辈子不愁吃喝,何况豆豆现在是小,但以后还得上学,小学中学大学,哪里都要钱。 于是豆豆妈开始起早贪黑的赚钱,除了包子摊外,她还帮人洗衣服,接些做扣子竹夹子这类的零活。 辛苦倒不算什么,这女人只是担心自家的豆豆,她经常在外干活就留豆豆一个人在家,担心豆豆偷跑出去就把门给锁上,好几次大半夜回来就看到豆豆坐在小板凳上睡着,电视还在放着猫和老鼠的动画。 女人就泪流满面。 当然给路明非讲时没这么多的细节,她不可能跟个男孩说自己心疼豆豆就泪流不止,舍不下这张脸来。 路明非想着豆豆,经常一个人在家,不利于小孩子的心理成长,这是他有亲身经历的,路明非就几乎是一个人长大,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疼这女孩。 所以了,路明非就提出可以带豆豆去少年宫玩,那边除了武道班,还有教画画的,教书法的,教芭蕾的,等等等等。 豆豆妈起先很是犹豫,但过了几天,听着豆豆几次三番好奇的问什么是少年宫,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她又想到路明非描述中少年宫的光景。 如果豆豆能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肯定比一个人锁在家里看动画片强吧。 正是想到了这点,她终于点头同意。 本来豆豆前阵子就该去少年宫的,还是路明非这边出了些事给耽误了,他镇压诺顿沉眠,醒来后又忙着武道班的事,不是说给圆圆三人开门之后就万事大吉,他这个老师就能撒手不管了。 武道修行诸多关隘,行差踏错就可能出了大的纰漏,要走多少弯路也是不知。 当然,你若有足够的天赋资质才情,一个人拿着本路边捡的烂大街功法,一路修至外罡的例子也不是没在九州出现过。 这也正是路明非认为九州武道强于龙族血统的缘由所在。 话说回来,武道班那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路明非便想着也该带豆豆去少年宫了,让这女孩走出去,别老闷在家里,待会给孩子闷出点毛病来,可是影响一辈子的事。 “嗯嗯!” 豆豆用力点头。 小嘴抿成“M”型,,两边脸颊肉嘟嘟的叫人真想掐上一把。 “豆豆。” 正装着包子的豆豆妈笑着说。 “你不是有礼物要给大哥哥么,怎么忘了?” “哦,礼物?” 路明非来了兴趣。 “这人啊,前几天说要给你准备礼物,大中午趁我睡觉就跑出去,胆子大的不得了,也不怕被人拐跑了。” 豆豆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小屁股。 那一天,坏妈妈打的可真疼啊。 路明非见这女孩皱着小肉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忍俊不禁的笑了。 “让我猜猜啊。” 他说。 “肯定,是蚯蚓对不对!” 路明非笑吟吟。 “我们厉害的小豆豆可是桌蚯蚓的高手嘛!” “哼哼!”豆豆的小脸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 她骄傲的一叉腰,昂着小脸。 “是呀是呀!”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呀!” 喜庆的小人儿开心的都快冒泡啦。 就见她神秘兮兮的说。 “大哥哥不对了哦!” “这次可不是小蚯蚓啦!” 她张开双臂,夸张的比划出一个很大很大的形状。 “是花花!” “好厉害好厉害的花花!” 路明非就配合的点头,发出惊叹。 “哇,那是什么样子呢,给我看看好不好!” “不行!” 豆豆哼了声。 “我要带到少年宫去,我要把花花放到那里!” “哦哦。” 路明非笑着说。、 “那哥哥就好好的等着咯。” 拿着包子,和豆豆告别,路明非在站牌等到了一辆538,和面色煞白的司机师傅打了声招呼,说真巧啊,司机就干笑着回,可不是嘛,真巧啊哈哈哈。 车子摇摇晃晃的启动。 封闭空间吃早餐也不好,味道大,影响别人。 路明非就盯着窗外发呆。 他望着天上浓密的乌云,想着前几天的暴雨。 终于,这雨也要停了。 不知道小魔鬼在做什么。 看这天气,他也差不多了吧。 真好奇那撒旦究竟是什么东西。 感觉起来,好像很强的样子。 那天路明非只是竖起大拇指,没有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矫情的说我陪你一起。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几斤几两。 别看路明非镇压了诺顿,那是他动用了无望天好不容易才做到的事,虽说醒来后得了有机必应的武道神异,但精神上的重创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好转的,也不知需休养上多久。 说来,比起路明非精神重创,青铜面具上的裂痕更为棘手。 作为他入魔修为,也就是阎罗的载体,青铜面具乃小皇帝熔了九州十大神兵所成,材质非凡,路明非当真不知在龙族世界,还能否找到修补青铜面具的材料。 想一想就令人头大。 总之,短时间内是不好再行动用无望天了。 路明非想。 养神法,养神法。 终究还是慢了些。 到了站,下车。 路明非吃着包子,往仕兰中学走。 也是许久没来了,得有半个多月,路明非见着什么都好奇,尤其是路两旁一身仕兰制服的学生们,看看女孩子黑色长袜和短裙吧,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哇! 路明非痛心疾首的批判着这个年代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的是。 哇,好直。 哇,好长。 什么,你问这么肆无忌惮的看是不是影响不好? 开玩笑! 人路明非是什么人,阎罗好吧,天下第一呢! 就这些既非混血种也无修为在身的女孩子们。 谁要能发现了阎罗大人就自废了修为去挨个给无望天里的魑魅道歉。 不可能的事嘛。 就这么一路批判,晃晃荡荡,路明非到了仕兰中学那气派的门口。 他愣住了。 倒不是有人发现了阎罗大人的小小爱好。 只是,他盯着校门口上空迎风招展的横幅。 “热烈欢迎优秀校友路明非同学回母校莅临指导! 是不是有哪里出错了? 路明非很困惑啊。 前几天,他接的电话里,的确是让自己回来拿准考证没错啊。 他能指导什么? 做选择题时硬币的一百种抛法么? 不至于,不至于。 他尽管在抛硬币这件事上颇有心得。 但这种秘技一般绝不外传,否则恐有血光之灾。 不得不说,路明非还挺有良心的。 路明非不知道的是,在他挨个上门踢馆之后。 隔天卡塞尔就给仕兰中学的校长打了视频电话。 画面里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卡塞尔校长与仕兰中学八十八公斤的校长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卡塞尔对仕兰中学能培养出路明非这等优秀的人才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与赞扬。 并且在愉快热烈的气氛下批了张一百万的支票用于支持仕兰中学后续的教学计划。 哦这还是美金。 值得一提的是,据不可靠消息来源透漏,当天校长室中传出奇怪且诡异的小声,有如农村酒席杀猪的惨叫,持续时间竟长达三小时之久。 后来,在中午紧急举办的教学会议上,老师们惊讶的发现校长先生嗓子嘶哑几乎已说不出话,他们面面相觑,很快也就明了,想必校长先生是为了仕兰中学的教育工作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以至于上火发炎使得嗓子嘶哑至此。 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教育家啊。 他们如是想着。 校长先生一边介绍着设立“路明非奖学金”的相关事宜,一边在心里纳闷。 今天这些个老师眼神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他怎么感觉……这些家伙好像是在看遗像啊。 想多了,想多了。 校长继续他的演讲。 哪怕嗓子哑了,也要亲自上。 开玩笑,一百万美金啊。 哈哈哈! 所以了,路明非今天能看到这条横幅。 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聚集在横幅下翘首以盼的校领导们。 以及一大群手捧鲜花的女孩子们。 就多少有些奇怪了。 “您来了啊!” 校长以不符合他体型的敏捷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握住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当时就惊了。 你这,哪位外罡当面啊! 或者龙王! “可算是见到您啦!” 校长动情摇晃着路明非的手。 “路同学!” “啊,哈哈。” 路明非干巴巴的笑两声。 别看他呆呆的,其实这人大脑已在超高速运转,你掀开头盖骨就能闻到蛋白质燃烧的芬芳。 路明非是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啊。 “路同学,路同学!” 校长先生几乎要哭了。 说起来一百万还是其次。 前几天卡塞尔的校长,哦不那位上帝先生。 又追了五百万。 听说是路明非在某个领域取得了划时代的进展。 反正校长是没听懂,就记得五百万了。 五百万美金多少钱来着? 啊,这么大的数额,计算机都要爆炸了呀! “路同学,我们等您,可等的好苦啊!” 校长高呼。 “没……没事。” 路明非僵硬的笑。 “为人民服务嘛。” 校长一愣。 他心想路明非这是搞哪出,给他做思想教育么? 转瞬校长先生又堆起更加热情的笑脸。 “是是是,是是是。” “为人民服务嘛!” “不愧是路同学,思想觉悟就是高!” 这时,女孩子们也围了上来。 一片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路明非被淹没了。 有个严肃一张小脸的女孩站出来。 “学长你好。” 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 “哦哦,你好你好。” 路明非还有些拘谨,毕竟是女孩子嘛。 “嗯。” 黑框眼镜的女孩点点头。 “我是世界第一路明非学长殿下后援团的团长。” “世……世什么?” 路明非觉得他可能聋了。 嗯,应该是精神重创的后遗症吧。 黑框眼镜的女生一丝不苟,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最尴尬的话语。 “世界第一路明非学长殿下后援团。” 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 路明非捂住脸。 现在去死,还来得及么? 128 楚子航和史努比师兄 世界第一…… 路明非打断自己大脑试图回想这一组织名的行为。 到底什么玩意啊。 某种奇怪的宗教组织么? 他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黑框眼镜少女。 突然就对这女孩的心理状态产生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童年,才能培养出这般的性格。 紫阳街,茶楼,服务员也很好奇。 她盯着这位客人。 眼神介于“你是神经病吧”以及“你肯定是神经病没错吧”两者之间。 “别这样看我嘛。” 男人不好意思的挠头。 “这年头出门喝个茶怎么了,我可是有好好请假的,又没有翘班。” 谁关心你工作了啊喂! 服务员的目光落在男人背在身后的,也不知究竟该说是门板还是大剑的玩意上。 欲言又止。 “哦,你说这个啊。” 男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他笑嘻嘻的拔出门板,哦不应该是巨剑,反正就是类似的玩意,一只手轻松的挥舞两下,虎虎生风,好不轻松。 服务员眼都直了。 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念头就是。 哇霸王在世! 但不对啊。 她又疑惑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单手拿着一把剑挥来挥去呢? 怎么想都太夸张了吧。 “是道具哦。” 男人好似看出了她的困惑。 就见他笑嘻嘻的解释着,还扇了扇手。 “cosplay你知道吧,很流行的,别看我这样,也是一个紧跟潮流的年轻人呢。” 他得意洋洋。 话说有什么好得意洋洋的啊! 服务员女孩抿唇不语。 “所以了,这个嘛,就是我们社团准备演出的道具了,你看过动漫的吧,里面那种挥舞着大剑的可爱小萝莉的角色形象超级多的对不对!” 男人自信的比出大拇指。 为什么你要拿萝莉举例啊变态! 喂,是警察叔叔么,这边有个萝莉控麻烦抓一下,五年,不,看这病情,安乐死吧。 总算是应付完服务员,男人松了口气,小跑着上楼,东张西望,很快就双眼一亮。 “嘿,师弟师弟!” 他颠颠的跑过来,去和楚子航握手。 “对不住对不住。” 男人赔笑。 “我一大早送小斌去上学,半路上忘了作业,又掉头回去拿,一来一去这时间就给耽误了,让师弟你久等,真不好意思啊。” 楚子航与他握手。 目光先是在男人背后的大剑上停留三秒。 又落到了男人今天这身衣服上。 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他又得意洋洋了起来。 “”师弟你看! 他晃了晃,背后的大剑也跟着左摇右摆。 “帅不帅!” 他得意的挑眉。 “你就说,帅不帅吧!” 楚子航很给面子的嗯了声。 目光还是落在这人的衣服上。 终于,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挠挠头,局促的问。 “怎么,哪里有问题么?” “师兄 楚子航想了想,尽量委婉的提醒。 “史努比蛮可爱的。” “史……” 男人看着一旁窗户中那个一身史努比睡衣还背负大剑的搞笑造型。 他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低。 “史……努比。” “哈哈哈。” 男人笑了笑。 再大的苦难挫折或尴尬,也要笑着面对啊。 多么令人感动。 大概,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楚子航听到耳机另一边苏茜的长叹。 有种观世音菩萨带着唐三藏救出了孙悟空,然后发现下面压了五百年那货叫至尊宝的无奈。 “真的,不用我一起么?” 苏茜第不知道多少次问。 “嗯。” 楚子航回答依旧。 苏茜她就想不通了。 与楚子航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多少算是了解这个男孩,至少,在这次行动前,苏茜是如此认为的。 当代狮心会会长嘛,一个人和死侍放对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杀胚,曾有语危险混血种战斗跳下四楼的壮举,跳楼后第一件事不是检查伤势而是给混血种补刀,从这一点便能稍许管中窥豹会长大人的性格。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正因如此,或许是考虑到同伴只能拖累他的行动,也或许是一心砍混血种和死侍的会长大人无心保护同伴,楚子航向来独来独往,从不和人组队。 就连苏茜也不行。 但这一次,破天荒的,当前阵子史努比师兄试探的跟楚子航提一句“咱一起吧”时,当耳机另一边的苏茜心想着又能看到会长大人拒绝别人时,就听到楚子航淡淡的应了声。 “嗯。” 答应了!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苏茜的感觉像什么呢? 这么说吧。 就好像有一天你看到了奥特曼和小怪兽见面了,他没有第一时间来个奥特飞踢,也没发个光线,而是大踏步上前,跟小怪兽把手紧紧相握。 “让我们一起保护这颗美丽的星球吧!” 奥特点头。 不光地球人嘞震惊。 小怪兽也震惊了啊。 史努比师兄半天没反应过来。 说实话他也就试试。 真没想到这位会长大人还能答应。 师弟怎么跟论坛上说的不一样啊。 他如是想。 但不一样就不一样吧。 他感觉现在这师弟,也挺招人喜欢的。 “算了,还得行动,史努比就史努比吧。” 师兄就着窗户玻璃的反光,来来回回打量自己这身行头。 越看越是眉开眼笑。 他最后竖起大拇指。 “别说,史努比配大剑,还挺帅的不是么?” 隔壁几桌的客人都用一种“一点也不帅啊”以及“大侠你肯定瞎了吧”的古怪目光看他。 “嗯,挺帅的。” 楚子航说。 客人们都惊了。 又瞎了一个。 可等他们看到楚子航的脸。 哇好帅! “师兄,走了。” 楚子航提醒了一句还在照镜子的男人。 “哦哦。” 男人连连点头。 “来了来了。” 两人前后下了楼,路过柜台,史努比师兄抢着要付钱,嚷嚷着这些都是我这个师兄应该做的。 服务员笑容甜美。 “不好意思,您两位的单已经买过了。” “买……过了?” 男人迟疑的去看他的师弟。 楚子航点点头。 他按住门,侧身,给男人让出通过的路来。 “谢谢谢谢!” 出去了,男人还在埋怨他。 他说。 “师弟你也真是,买单这种事就该放着让师兄我来嘛,说好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师兄我可是会生气的!” 楚子航听着男人的絮絮叨叨。 好像啊。 他想。 有说不完的话。 没什么意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抓不住重点,琐碎又冗余。 只是这些就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很久。 还老喜欢拿着长辈的架子给人说教。 可,好奇怪。、 换成五年前,他只会不耐烦的打断,让那个男人闭嘴不要再说了。 到如今,自己却能安安静静的听人一直讲一直讲,讲个不停。 真奇怪。 楚子航想。 “对了,师弟啊,你说今天去见一个人是吧!” “嗯。” “危不危险?” “有什么需要出手的地方尽管交给我好了!” “看到没!” 男人晃了晃他的大剑。 “师兄我啊,超厉害的!” “用动漫里的话说。” “咱可是战斗姿态!” 楚子航扫了眼男人的史努比睡衣。 浅淡的笑了下。 “那就。” “拜托师兄了。” “哈哈哈。” “好说好说!” 男人就开心的笑。 想必这也是他自退二线以来,相当难得的风光时刻了。 “我跟你说啊,师弟!” “早上出门前,我还让你嫂子去买菜了呢!” “今天是咱俩第一次配合行动嘛!” “前几次都是走访调查,不算数。” “哈哈,既然是第一次行动,等晚上回去,来我家吃个饭咋样!” “师兄不是说,等完成任务了再吃么?” “嘛,总觉得干完这一票就请你吃大餐这样的话,会很危险,动漫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么,雇佣兵啊什么的说着这次任务结束就回老家和青梅竹马的姑娘结婚。,” “然后往往就是说出这样话的雇佣兵,第一个死。” 男人秽气的摆摆手,像是要把厄运全都赶走。 “所以了,我后来想了想,完成任务了再请你吃饭什么的,太不吉利。” “干脆今天晚上就把这饭给吃了吧。”、 “说起来啊。” 他去看楚子航。 “师弟你有特别喜欢的菜么?” “或者忌口什么的。” “都可以。” “都可以啊。” 男人苦恼的挠挠头。 “这可是最棘手的要求了。” “嘛,无所谓,谁叫我是师兄呢,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熟络的搭上楚子航的肩膀。 一个是黑色风衣冷面帅气有如电影中走出的杀手。 另一个是史努比睡衣背负大剑,说是动漫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也只有精神病院才能勉强符合此人的气质。 就这样两个怎么看怎么不搭的家伙,走在了一起,男人嘻嘻哈哈的说这话,男孩就偶尔嗯上两声。 路人不时投来惊异的目光。 倒是耳机另一边的苏茜,微微翘起了嘴角。 不知怎的,她好似感觉到了。 此刻的楚子航,很开心。 像是牵着爸爸的手去游乐园的小男孩。 一颗心都是满满的雀跃。 会长,是想起了自己的…… 苏茜一愣。 楚子航……有爸爸么? 这个问题乍看起来很是可笑。 就算是混血种好了,楚子航又不像某只猴子那样天生地养从石头里蹦出来,肯定是有父母双亲。 但,他的父亲呢? 苏茜回想着所有关于楚子航的资料。 以及和会长大人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偶尔楚子航会流露出一些关于某个男人的只言片语。 没有错。 但除此之外,关于那个男人,就没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用孤儿来解释也说不通。 很明显,楚子航是曾经与他的父亲相处过的。 但,任何资料都没有那个男人的痕迹。 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一个人存在这个世上,必定会留下线索,或多或少,但线索肯定是在的。 更何况以卡塞尔的情报能力,不可能连一个A级混血种的双亲情报都会疏漏。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茜心脏砰砰直跳。 莫名的她有一种窒息感。 就如同人类靠近森蟒的那种窒息感。 有什么恐怖的无法想象的事物,在前方等着自己。 她想。 “哦,是叫韩野啊。” 史努比师兄说。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么?” “嗯。” 楚子航应着。 他按了按耳机。 “苏茜,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耳机另一边有女孩大口喘气的动静。 剧烈又急促。 像是哮喘发作的病人。 听起来恐怖到,你甚至会以为这人在下一刻就会因为喘不上气而骤然的死去。 “我还好。” 苏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注意休息。” 是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了么? 楚子航想。 “好。” 苏茜勉强答应一声。 她看了看满手心的冷汗。 忽然一愣。 刚才……我在想什么? 就像是有什么小偷溜进了她的脑子,悄悄拿走了先前数分钟内的记忆。 她忘记了。 什么都想不起。 对于仕兰中学而言,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其特殊性不在于一周后的高考。 而是名为“路明非奖学金”的确立。 我校杰出校友路明非同学在多位校领导的陪同下,视察了仕兰中学近期以来展开的教学工作,并给与了高度肯定。 路同学指出,仕兰中学是一所先进的优秀的且具备完善教学理念和人文关怀的学校,是国外未来人才的培养基地,新时代栋梁的摇篮,为全世界各国输送了大量优秀学子,功不可没。 校长先生充分领会了路同学的讲话,并决定把奖学金的设立条件改为“凡是留学生当归国后才得以享受补贴计划”。 早十点三十分许,路同学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出席了“路明非奖学金”的启动仪式。 校领导讲话,学生代表讲话,路明非上台,学生代表献花。 嗯你问为什么路明非没有讲话? 废话有上次的经历哪个领导脑子坏了敢给人路大爷话筒。 回头他再说两句,学生也不用读书了,都跟他习武去得了。 总之一个上午就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过去了。 路明非看着上来给自己献花的黑框眼镜女孩。 台下还有一群女孩拉着横幅。 上面写的是:世界第…… 不能看下去了,眼睛要瞎掉了。 下了台,女孩们就呼啦啦的朝路明非围了过来。 “学长学长,给我签个名吧!” “签这里,签这里!” “我也要!” “学长去了美国还回来么?” 也是直到前阵子路明非国旗下讲话了,仕兰中学的女孩子们才愕然发现。 原来路明非这么帅啊! 只看五官,甚至和仕兰校草楚子航不相上下。 但两者的气质截然不同,各有千秋。 一个是冷面公子。 一个是邻家的阳光大男孩。 虽说冷面公子的类型很帅没错啦,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场太可怕了,就没一个女生能接近楚子航的。 路明非就不同了。 这个少年笑起来,摸着后脑勺,温润的声音说着“一个一个来,小心,不要摔了”。 真是……甚至能用可爱来形容。 是那种想要抱在怀里,揉搓脑袋,嗅他身上阳光般暖箱的可爱。 路明非并不知道。 他去了趟九州,气质上的改变究竟多么巨大。 那是,足以与楚子航分庭抗礼的存在啊! 129 假如这就是命运 说实话路明非不是很能处理的来眼下这种情况。 有这么一个瞬间,他忽然就理解了楚子航。 原来,成为女孩子们目光的焦点,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 路明非想。 他一边给人签名。 一边回忆楚子航那张高居“”此獠当诛榜榜首的冷酷帅脸。 印象中这位学长总是孤独的站在三楼走廊,居高临下的看祖国八九点钟的太阳们在操场上跟随着音乐比划手脚,路明非那时就好奇啊,楚大校草面无表情的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记得楚子航后来也去了卡塞尔,当时这消息还在仕兰中学闹的沸沸扬扬,如今想来,他大概也是混血种吧。 路明非忽然就升起了冲动,等过上几个月他去了卡塞尔,就拉上楚子航一起习武。 手头冰部功法数百,都是一等一的外罡绝学,以楚子航这冷面的低温程度,想必修起冰部功法来也是一日千里,极好极好。 若是冰部功法不合胃口,也是无妨,路明非这还有死部和瘟部的绝学,随便校草大人凭着性子挑拣,包他满意。 至于别的,哈哈,总不至于那家伙还要修火部功法吧,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嘛,根本和楚校草的形象南辕北辙好不好啦。 仕兰中学的女生们忽的就见路学长笑起来。 到没有奇怪或者被冒犯的不快。 她们只是在心里想。 哇路学长好好看啊。 这不是随便用“帅”这个字就能形容的。 “好看”一词更为准确。 正如数学公式与真理那般。 越是简洁,越是准确。 什么是好看?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了美好,心生了向往。 这就是好看。 为此她们甘愿废寝忘食的去学相声小品脱口秀,日以继夜的用最温柔的声线念给路明非听,只为了得见这男孩冬日暖阳般的笑。 是冬日,不是春日,你想那冰天雪地里的一抹日光,方才是人间最最的珍贵与美好。 而且。 拿到签名的女生捧着本子,或者校服,一脸惊叹。 哪怕再不懂书法的人,见了路明非的字,也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妙极妙极。 真正的美,无需任何鉴赏的标准,也没有这样那样的门槛将人拒之于外。 真正的美,是小孩生来头一回见了玫瑰便笑开了颜。 路明非的字,便是如此。 正所谓字如其人,能有这样一手好自的路学长,想必也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吧。 小书亭 女生们想。 “嘿,明非!” 柳淼淼俏生生的挥手,笑靥如花。 练钢琴的女孩气质都很好,她也一样。 “你好你好。” 路明非接过柳淼淼手里的本子。 “好久不见啦。” 柳淼淼背着小手,倾斜上半身,靠近路明非,黑亮的长发垂下,歪头去看少年的侧脸。 无法想象,眼前这好似宫崎骏动画电影里走出的清秀少年,居然就是半个月前电影院里的那个衰到家的小写字母“i”。 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么? 她忽的想起许久前,好像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路明非问她钢琴是怎么弹的,自己就跟这个男孩说弹钢琴啊,手指得有力量,你看。 然后她就在窗户玻璃上示范,十根葱白的手指跃起又落下,震得玻璃嗡嗡的响。 当时的路明非就呆呆的说好厉害啊。 想到这里,柳淼淼就偷眼去看那少年,又立刻低下头。 她脸颊微红,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好了。” 路明非笑着还来本子。 “那个。” 柳淼淼说。 “晚上班里有个聚会,同学们都来,你呢,要不要一起?” 路明非明显的愣了下。 他看着这个女孩,轻轻皱眉。 “你是?” 他礼貌的问。 “哪一位?” 韩野躺在桥洞下,双手枕在脑后,眯眼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和寻常意义上的好天气不同,阴天没有晴朗日子里大片蔚蓝散着零星的白那一般的干净剔透,大团大团的乌云黑沉沉让人不喜,韩野却津津有味的看上许久也不觉得腻。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人。 一个很沉,不是胖子,就是有不轻的负重。 韩野依旧望着乌云。 脚步声在距离他一米处停下。 “你来了。” 韩野说。 “那天碰到你,我就猜到你会来。” “嗯。” 楚子航的目光落在韩野的脸上。 “韩先生,校长有话拜托我帮忙转达。” “诶。” 韩野直起上半身,睁大眼震惊猫猫那样的看来。 “你居然看出我是男的了!” “对啊!” 史努比师兄也很震惊。 “这不是个女生么!” 不知怎的,听到这般熟悉的话,韩野居然已是生不起气来。 第一眼将他认成女孩什么的,才是常态,放在韩野身上,早已习惯。 这么想想,莫名还有些悲哀呢。 “资料上有写。” 楚子航说。 “哦哦,原来如此。” 韩野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第一眼就认出自己是个男生,也太离谱了。 事实上楚子航没有说的是,在拿到韩野的资料前,或者,以更精准的说法,在老井巷外第一眼见到韩野时,他就已看出了这个比之寻常姑娘要更为好看的人,其实是个男生。 有喉结。 “校长么?” 韩野想起楚子航之前的话。 “这么说,你们是卡塞尔的人咯。” “嗯。” 楚子航点头。 “这位可是令我骄傲的师弟哦。” 男人得意洋洋。 “刚才就一直想说来着……” 韩野痛苦的转过脸,用一种混杂了嫌弃鄙夷还有“为什么你还能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啊”的复杂眼神,看向男人。 “你这衣服……” 韩野看着睡衣上憨态可掬的史努比。 “还有你这把剑……” 他又将目光移到男人背后的门板上。 “为什么你还能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没有被警察叔叔抓走啊!” 史努比师兄生气了。 “喂,你这丫头,也太没礼貌了吧!” “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还有,这是道具,是道具啊!” 男人刷刷刷的挥舞大剑,竭尽全力的自证清白。 “看到没,cosplay用的道具啊。” “哦哦。” 韩野似懂非懂的点头。 “原来是道具么,好厉害好厉害。” 等这两位的相声告一段落,楚子航继续。 “校长让我告诉你,卡塞尔的大门已为你等候多时。” 韩野吹了口气,不以为意。 却在听到下一句话后变了脸色。 “且,你的老师也希望你能去卡塞尔进修。” 史努比师兄看看楚子航,又看看韩野,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在楚子航转达完昂热校长的话后,局面便是如此,维持了得有十分钟。 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不管说什么感觉都很奇怪。 史努比师兄抬头,百无聊赖的看了会乌云,想着家里那口子的晚餐准备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跟她说的少放辣少放辣听进去了没,待会师弟好不容易回去一趟给辣出个好歹来,施耐德老师大概会连夜坐飞机赶来然后用他的那辆氧气小车清理门户吧。 男人露出傻傻的笑容。 真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啊,他们转身就回了家,桌上是套着保鲜膜的菜肴,小斌那小子肯定又得偷吃,哈哈只要他给老爹我留一点,帮这小子瞒着他老妈也不是不行嘛。 “这样啊。” 韩野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天太黑,无光,且满是乌云。 “老师他,让我去卡塞尔么?” “不知道。” 史努比师兄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楚子航,他这师弟也真是的,忽悠人是这么忽悠的么,虽然他没拿到此次任务的完整内容,但就目前这情况,大概是昂热校长看中了这位叫韩野的姑娘。 哦应该是男孩。 反正就是看中了韩野,好像还和韩野的老师是朋友,想把这混血种给拐回卡塞尔。 这种时候就应该随便瞎编嘛,总之先把人忽悠回去卡塞尔再说,假如换成他来执行这任务,肯定先来一句“没错,你老师就在卡塞尔,识相的赶紧跟我回去”。 很明显的,提到“老师”两个字韩野整个人都变了,只要抓住这一点,带韩野进入卡塞尔这种事还不是轻轻松松。 “校长说,有关你老师的消息,等你去了卡塞尔,他期待与你共进下午茶。” 韩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说答应或者不答应,反倒是向楚子航投来惊奇的目光。 “你们跟传闻中的不一样诶。” “传闻怎么了?” 史努比师兄好奇的问。 “这个嘛。” 韩野摸着光洁的下吧,露出加菲猫想到坏点子那样的恶劣笑容。 “卡塞尔嘛,密党最锋利的剑什么的,里面出来的不是疯子就是杀胚,能用枪和剑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会用嘴。” 他这么说着,目光落在了背在楚子航身后的网球袋上。 史努比师兄一边听一边点头。 “有道理,有道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了看盯着自己的韩野和楚子航,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有什么问题么?” 该如何形容这家伙此刻的笑呢。 只能说和他这身衣服上的史努比异常的神似。 几乎叫人怀疑这身行头其实于他而言压根就是超人内裤外穿的战衣一类的玩意吧。 “确认一下。” 楚子航对韩野说。 “你的血统评级是A级,姓名韩野,俄罗斯人,今年九月份入学。” “另外,校长给你安排了北大预科班的学习进行过度,这几天就会有人接你去首都。” 韩野小学生那样竖起手。 “我没钱!” 他理直气壮的说。 楚子航停了停。 “有专人与你对接,卡塞尔也有奖学金,A级的额度……” 听着种种福利条款,韩野由衷的感慨。 “真不错啊,那地方。” 他又好奇的问楚子航。 “话说啊,这么多条款你居然都能背下来,是有相关的言灵么?” “言灵?” 楚子航说。 “我只是A级。” 韩野啧啧出声。 “卡塞尔就是卡塞尔啊,名不虚传,在你们那A几都能用只是来形容了么。” 楚子航没有接话。 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一届的新生中有一个S级。 与他相比,自己的确也只是一个A级而已了。 “事情说完了吧。” 韩野打了个哈欠。 “说完了,我得眯一会。” “昨晚没睡好,困死了。” 史努比师兄惊疑不定的盯着韩野身下的报纸。 “你就睡这!” “怎么,不行?” 韩野哼了声,双臂抱胸。 “你咬我啊。” “哦哦。” 史努比师兄有些尴尬。 可等等他尴尬什么这是男的啊。 “还有一个问题。” 楚子航面不改色继续开口。 “哦,什么。” “你认识千面么?” 史努比师兄眼一眯,全神贯注的去看韩野的脸。 很可惜,这人脸上没有丝毫破绽。 是我这些年懈怠了么? 男人心想。 要么,就是这人的演技天衣无缝。 这起码,得是精英特工级别了吧。 他想起了刚才楚子航提到的韩野国籍。 汉人外貌,汉人姓名。 国籍却是俄罗斯。 这家伙…… “千……” 韩野迷糊的挠挠头。 “千什么?” “知道了。” 楚子航点头。 “再见。” 转身,迈步。 “诶,这就要走了么!” 男人手忙脚乱的跟上来。 “师弟,慢点,等等我。” 身后,桥洞下,韩野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正在此时。 他听到,两个脚步声,停了。 然后是那个危险的男孩的声音。 “哦,找到了?” 韩野睁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清明。 “嗯,就在刚刚。” 苏茜汇报。 “我们锁定了那位目击者的身份。” “在追溯他近七天内的行动轨迹后。” “最终我们发现,于三天前,目标去了一座烂尾楼,至今未出。” “烂尾楼。” 楚子航低垂眼帘。 “地址发我。” “收到。” 史努比师兄一脸好奇,跃跃欲试。 “师弟,怎么了,有线索了么?”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 很难得,话出口前,他停了停。 目光在男人的笑脸和他的大剑两者间来回打转。 “那什么千面藏了这么久!” “这下总算被我们抓到尾巴了吧!” 男人兴奋的说。 “师弟你说过的啊,我们一起行动,一起战斗。” “看着好了,师兄我给你露一手!” 男人风骚的挑眉。 “这些全都是精英专员的宝贵经验,师兄我可不轻易外传!” “师弟你可得学好咯!” 楚子航垂着眼。 “好。” 他说。 “一起战斗。” 漆黑的房间。 窗帘紧紧拉着。 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门响了。 女孩缩在墙角,指间香烟的火光明灭,偶尔映亮她憔悴的脸。 门还在响。 也不知是三分钟。 还是十分钟。 女孩吓了床。 光脚踩在水泥地上。 “谁啊。” 开门前,她这样喊了句。 “是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 女孩认出了来人。 他们又说了两句。 女孩很不耐烦。 但再男人说了些话后。 她还是开了门。 金属的门牌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模糊了面容。 扭曲了身体。 女孩的语气从最开始的不耐烦。 到惊讶。 然后将信将疑。 最后她说。 “好,去看看。” 于是,门关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金属的门牌上,他们的身影扭曲变形。 成了怪物。 那一抹扎眼的紫色。 也终于愈行愈远。 130 虚惊一场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食堂啊,好久梅来了。 路明非想。 他排着队,偶尔前面的女生想让出位子,路明非便笑着婉拒。 “好长啊。” 他踮起脚尖望了一眼。 本来仕兰中学的校长是想请他去教师食堂吃饭的,路明非给拒绝了。 掏出手机,黑色的屏幕映出少年的脸。 “真麻烦。” 路明非嘟囔。 智能机电量就是跑的快,他记得昨晚明明充满电了啊,这才刚中午怎么就没了。 还有诺玛也真是的,自己跑去忙项目,留下路明非没人提醒,出门连充电器也忘了带。 如今好了,怎么说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先进设备,现在却跟块板砖没有两样。 路明非有心想找人借个充电器应应急,忽然想到智能机可拆不下电池,万能充也派不上用场,只能作罢。 “果然,手机太高端,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路明非想。 打了饭菜,路明非挑了个空桌。 刚吃两口,对面就坐下个女孩。 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大概是某种花,但他分辨不出来。 路明非抬头,见一个好看的姑娘,眉宇间有淡淡的傲气,目光锋锐,让人下意识不敢与之对视。 生长环境很优渥吧。 路明非想。 还不懂得收敛啊。 “路明非,你好。” 女孩勾起一个略有些嘲讽意味的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晓樯。” “你大概已经忘了吧。” 苏晓樯去看路明非的脸。 没有看到少年的尴尬或者心虚。 反倒是结识了新朋友那样的神情。 这让小天女产生了少许的挫败感。 她听说了早上柳淼淼吃瘪的八卦。 兴致勃勃跑去找路明非,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听说有人见她从女厕所里出来眼圈都红了。 苏晓樯对此没有过多的想法。 柳淼淼哭或者不哭与她何关。 她只是对路明非产生了好奇。 近些日子有关这少年的传闻甚嚣尘上。 她也不是没听过。 只是苏晓樯怎么都没法将传说中的少年,与曾经那个暗恋陈雯雯的衰仔联系到一起。 传闻中的那家伙根本就阳光亲和版楚子航嘛! 毕竟路明非国旗下讲话那天她请了假,没见着。 至于请假的原因,失恋嘛,女孩子总得需要点时间走出来的。 可等苏晓樯回到学校,愕然发现,她这几天好像不是请了假,而是换了个世界线。 路明非?路学长?超帅的? 什么,就那衰仔!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有些女生暗地里笑话陈雯雯这件事,苏晓樯还是乐见其成。 可笑话陈雯雯的原因,依然是路明非。 苏晓樯就更好奇了。 真不知道这衰仔做了什么,给全校女生施展了催眠术么? 好奇持续了半个多月。 直到领准考证的这天,她见到了路明非本人。 苏晓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个好似笑容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少年,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神明之子一样的少年,站在那里却有如山岳般令人下意识想去依靠的少年。 真的……是路明非么? 该不会被外星人洗脑了吧? 这是第一个跳入苏晓樯脑海的念头。 这阵子有关外星人的幻想风靡一时,为了走出失恋的痛苦她也看了不少,里面就有外星人捕捉人类进行洗脑的桥段,似乎还能给这些人灌输很厉害的能力,回归社会之后又能打又聪明,谈恋爱也很厉害的样子。 苏晓樯摇摇头,否决了这般可笑的想法。 只是,可不能跟现实搞混了。 她有个小天女的外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家里有钱,同学们私底下猜测都说苏晓樯父母名下有好几座矿正在开采,收益惊人。 每次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苏晓樯都不屑一顾,就几座么,呵。 苏晓樯早早就接触了些家族相关的产业,为以后接手做好准备。 正因如此,别看她是个女孩子,但思维相当的理性,分得清幻想和现实。 “哦哦,你好,苏同学。” 路明非打了声招呼。 苏晓樯皱皱眉。 “你真不认识我?” 路明非就奇怪的看她。 “我们……” 他本来想说我们应该认识么? 但想到早上那个找自己签名然后转头就跑的女孩子。 路明非就改了口。 “你也是……同班同学?” 苏晓樯抿抿嘴,路明非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同班同学还需要问么? 她小天女至于这么没存在感么? 算了,她决定暂且把这些事放一边。 “嗯,同班的。” 她说。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晚上聚会,放学了别走,校门口集合,有车子一起去。” 苏晓樯的语气像是通知,下命令,而非与人商量。 这就是她了,骄傲的小天女。 “哦哦。” 路明非下意识的应了两声。 苏晓樯微微翘起嘴角。 却听路明非接着说。 “我不一定去啊。” 她就陈下脸。 “凭什么!” 她咄咄逼人。 路明非喝了口食堂打的免费的咸菜汤,眉开眼笑。 他像是这才听到苏晓樯的质问。 “哦,你问凭什么啊?” 他去看苏晓樯。 小天女竟在下一秒移开了目光。 紧接着她心中又涌现起巨大的屈辱和不解。 我可是小天女啊,为什么要害怕和一个衰仔对视? 但她心里其实明白的。 桌对面的那个少年啊。 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耷拉着脑袋的衰仔了。 那目光中的力量,比她所见过的所有大人物,都更加强大。 “我有约了啊。” 路明非解释。 “虽然那人不一定来吧。” “但再得到确定的消息前,我可不能随便就答应别人。” “有约了?” 苏晓樯脱口而出。 “是女生么?” “嗯。” 路明非点头。 她就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吃饭。 但真要说来,或许,沉默也只是苏晓樯单方面的感受。 路明非并不在意对面坐的人是谁。 平时和女孩子接触或许还会有些害羞。 但吃饭就是吃饭。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吃饭这件事,就是打仗,争分夺秒,不可马虎。 你要是连吃饭这件事都三心二意,就别想活着从战场上下来了。 “好了。” 路明非放下筷子,用自带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苏晓樯低垂眼眸,抽回手,暗暗把纸巾放回了兜。 “我先走了,那个,苏同学。” 好险,差点没想起这姑娘的名字。 路明非心想。 他在九州倒是经常给人讲动漫和,至于仕兰中学的女孩子们,成天不是练功站桩,就是打打杀杀,谁还有那个心思回忆她们啊。 《仙木奇缘》 别说二十年了,有些人中学一毕业,暑假还没过去呢同班五十来人得有一半都叫不出名字,这些都很正常的。 毕竟,人类啊,就是这样一种擅长遗忘的动物。 “嗯。” 苏晓樯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只能点头。 她本来是抱着自己是路明非的同学,或者朋友这样的心态来的。 但真正接触了才发现。 路明非啊,真的不是曾经的路明非了。 他似乎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很远。 而自己还站在原地。 大概,路明非已经变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吧。 可她还是那个小天女。 忽然有些落寞。 苏晓樯想。 “啪嗒!” 一声脆响。 她抬头。 就见路明非呆呆的站在对面,他痛苦的捂住心脏,地上是衰落的餐盘。 “路明非!” 小天女下意识跳上了餐桌,冲去对面,扶住了少年的手臂。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聚拢过来,紧张的盯着路明非。 少年痛苦皱眉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心疼。 “没事。” 路明非说。 “还没事!” 小天女语气急促。 “是心脏不舒服么?” “去校医室看看吧!” “心脏可不是小事!” “你……” 路明非挣开了手臂。 明明他动作并不大。 但苏晓樯偏就是无可阻挡。 “没事。” 他重复。 小天女退后一步。 她看到了此刻路明非的眼神。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苏晓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动物世界里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或者老虎。 但哪怕是百兽之王,放在此刻的路明非面前,也只能沦为乖巧的大猫吧。 弯腰,捡起餐盘,前行。 聚集的学生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来。 路明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的眼神是如此平静。 平静到令人恐惧。 直至此刻,学生们猛然醒悟。 路明非,哪里是什么阳光亲和版的楚子航啊。 就算万年冷面的楚子航跟路明非比起来。 也能说得上一句和蔼可亲了。 这个少年啊。 根本就是个魔王吧。 “老师。” 教师食堂里,路明非对校长说。 “送我去个地方。” “哦,是明非啊。” 校长的肥脸堆起亲切的笑。 “坐,坐坐,吃点么,你要去哪里,我们……” “老师。” 路明非盯着他。 “送我去个地方。” 校长心头一寒。 此刻他居然有种教育局领导当面的紧张感。 “好,好好。” 校长用手一抹嘴。 “我开车,现在就走。” 学生们见到路明非坐着校长的车,出了学校。 他们面面相觑。 各种神奇的流言开始传播。 他们猜测着路明非的真实身份。 能令得仕兰中学的校长亲自开车,来头肯定不小。 路明非的传说以惊人的速度增加着。 苏晓樯站在走廊,望着校长的车消失于远方。 她想起少年那平静的眼神。 发生了什么呢? 她想。 路明非坐在副驾驶。 他的手放在了左胸膛。 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就在刚才,武者直觉,心血来潮。 但是。 路明非无法判断是谁出了危险。 与老唐的那次不同。 当时他刚从九州回来,论的上熟识的也没几个。 加上青铜面具完好,哪怕本身修为低微,有阎罗辅助,武者直觉自有神异。 但此刻不同。 一来他的朋友多了些,武道班的学生,豆豆,老唐,小魔鬼路鸣泽,以及网管女孩。 全都符合心血来潮的标准。 二来,镇压诺顿后精神重创仍未痊愈。 且,青铜面具也受了损伤。 两者相加便是令得他只能感应到心血来潮,却无法准确锁定究竟何人出了危险。 想一想,路明非,想一想。 他对自己说。 首先,老唐。 他有一定的可能,据小魔鬼所说,那个女忍者正保护着老唐向安全点转移。 既然说了是保护,那么一定就有相应的敌人。 更何况,忍者的手段路明非又不是不知道,如此而已,是比普通人强点,但和其他的混血种或者龙类比呢? 其次,跳入路明非脑海里的第二个人选,就是小魔鬼。 上一次见面还是他给圆圆开门那会,小魔鬼说要去和撒旦打架,不知道结果如何。 路明非望向车窗外乌云密布的天。 他轻轻唤了声。 “路鸣泽。” “什么?” 校长紧张的说。 他额上满是豆大的油汗。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 “快点。” “是是是!” 校长踩油门,继续踩,不停踩。 他舔着嘴唇。 该死,副驾驶那个真的还是个学生么? 不。 真的还是个人么? 车厢内的气氛,几乎令他窒息。 小魔鬼没来。 路明非想。 那个撒旦,到底是…… 他想着。 车子以疯狗般的架势在路上狂奔。 当然,除了老唐和小魔鬼,能引起路明非心血来潮的,还有可能是其他人。 这一次,不知怎的。 一条紫色的腕带跳入路明非的脑海。 是你么? 他想。 可惜,此时他的精神无法支撑精确的锁定。 终于,车子在老井巷停下。 路明非下了车。 他跑进了楼。 下棋的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奇怪的说了句。 “刚才那是……谁?” 跑的好快,竟没一个能看得清。 路明非开门,回到房间。 给智能机插上电。 他静静的盯着屏幕。 大约三分钟后,开机。 路明非忽然愣住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找谁。 路鸣泽么,没办法联系,从来都是他找的自己。 老唐,找不到小魔鬼就找不到他。 想来想去,路明非决定先给少年宫打个电话。 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他的心血来潮也只是一来即退,说明某人只是有危险,但还没有到致命的程度。 时间很宽裕。 就在给王老师打去电话的当口。 路明非看到了。 有条未读短信。 不是服务商和垃圾短信,一串陌生号码。 他点开来看。 “姐姐有事,晚上就不来了,你自己吃。” 路明非一皱眉。 他果断的给这串号码打回去。 嘟嘟嘟的等待接听。 种种念头在他脑中闪回。 路明非握紧了拳。 终于,接通了。 “谁啊。”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路明非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有毛病。” 女孩不客气的回了句。 “你就是不想着老娘好是吧!” “嘿嘿,怎么会呢。” “你也是,电话也打不通,短信收到了吧,就这样,姐姐还有事要忙,不跟你说了。” “诶,等等!” 路明非连忙叫停。 “忙什么啊?” “你小子管这么宽!” 女孩哼了声,还是说。 “去帮人看个工作,前阵子给他介绍的,不知道做的什么样,要是没好好上班看老娘不收拾他。” “这样啊。” 路明非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毛病。” 女孩挂了电话。 PS:加更卡-1 目前加更卡:22 第一卷要结束了。 也许就这几天。 131 千面的安全屋 “这幢楼,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好像是哪部电影里看过的来着。” “功夫吧,就周星驰请火云邪神出山的那个精神病院。” “你这么一说。” 韩野呆呆的望着笼罩在浓重乌云之下的烂尾楼。 “还真挺像的。” 浓厚的乌云层层叠叠,如同天神探下了他的漏斗,腐朽的烂尾楼矗立在一片荒地中,一条条突兀的钢筋像极了科学怪人那钻出太阳穴的螺丝钉。 史努比师兄合上嘴,拉了他一把。 “别看啦扑街仔,老大都走啦,当心死全家啊!” “哦哦。” 两个人一路小跑,跟在了楚子航身后。 他们朝着烂尾楼行去。 “话说,你为什么会一起来啊。” 师兄斜眼去看韩野。 “提前了解你们卡塞尔的校园风格嘛,怎么,不同意,不同意你咬我啊!” 韩野叫嚣着。 师兄没搭理,他看向楚子航。 “师弟,你看他。” 楚子航没有回头。 “校长同意了。” 史努比师兄愣了下。 韩野兴高采烈的朝他比鬼脸,高马尾也欢快的左摇右摆。 “你这手套。” 师兄一脸嫌弃。 “多少天没洗了,脏不脏啊。” “你懂什么!” 韩野趾高气扬。 “你给一千万,这手套我都不卖。” “啧,一千万,吹吧你就。” 楚子航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带着俩小妖怪巡山的头目。 这要给韩野两个一人一锣鼓,走两步喊一句“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可真是应景。 没有人能猜到一个面瘫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正如没有人能猜到对面走来那五大三粗的猛男大哥耳机里放的是花泽香菜的恋爱循环一样。 烂尾楼外围了一圈铁丝网。 阴沉沉的天,冷风呼啸,三人站在哐啷哐啷乱响的铁丝门前,楚子航站姿挺立一如将上战场的百战老兵,他身后这俩就是摇旗呐喊的喽啰。 “真冷啊。” 韩喽啰打着寒颤。 “是啊是啊。” 史喽啰裹紧了睡衣。 楚子航沉默的回头,扫了两人一眼。 “放心,大胆往前走吧!” 史努比师兄竖起大拇指,露出的笑容阳光到黑人牙膏的市场总监见了就会跪下来抱住他大腿求代言的程度。 “有我给你断后呢!” 韩野骄傲的拍打他那一马平川的胸膛。 “嗯。” 楚子航回过头。 耳机另一边,哪怕不用摄像头,只是听声音,苏茜都能想象出现场画面。 她痛苦的捂住额头。 苏茜觉得,她大概能理解楚子航为什么非得坚持独自行动的理由了。 假如需要将后背托付给这样的家伙,总觉得最后会变成连盒四斤重的快递包荣归故里呢。 她摇摇头,瞬间收拾了心情,摒除无关情绪,开始为楚子航三人介绍起了烂尾楼。 是的,三人,因为考虑到行动因素,就给韩野和师兄也配给了耳机。 烂尾楼所在是这座城最先开发的地段。 前些年,准确点说,大约是实到十五年前,也就是千禧年前后。 在那位总设计师的指导下,整个国家开始大跨步的向前迈进,除了沿海那个神奇的圈外,各个城市也上马了一系列的建设计划。 用日新月异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滚滚而来的大时代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伤疤,烂尾楼就是其中之一。 时间过于漫长,确切的资料已无法可考,自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分析,原本的开发商似乎要将这片建立成经济中心,有大型的商城以及一系列配套的设施。 一旦落成,其繁华程度不下于丽晶酒店,将是这座城又一张对外展示的名片。 可惜天不遂人愿,开发商在商城建设到一半时资金链断裂,而后跑路,施工队找不到人,未结的款项也不了了之。 听说这事当年还闹的挺大,有一两个农民工讨薪不成死在了这里,但也只是传说,真假不知。 也有一个说法,所谓的开发商资金链断裂都是唬人的借口,真实原因是……这地不干净。 苏茜介绍到此处时,韩野和史努比师兄正瞪大了眼跟在楚大侠身后亦步亦趋,周遭环境阴风阵阵荒草凄凄,这么形容吧,这片就属于什么都不用改直接在门口设个岗亭就能收鬼屋门票的风水宝地,僵尸幽灵吸血鬼来了都说好。 “不……不干净!” 韩野如猫咪般神经质的瞪大眼,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紧张的望去。 “哈哈哈,真……真是不错的笑话。” 史努比师兄笑的像是整容失败的偶像明星那样僵硬。 “不是玩笑。” 苏茜的语气理性到可以直接应聘外交部发言人。 “我们有确切资料,烂尾楼一带,的确死过人。” 而后,在韩野两人反应过来前,苏茜又给加了一剂猛药。 “粗略估算死亡人数,大约在三十人以上。” “啊!” 韩野一声惊叫。 “啊!” 史努比师兄紧跟其后。 苏茜紧张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什么情况!” 楚子航扫了眼。 “有只猫。” 苏茜:…… 耳机里是长久的寂静。 比死亡更沉重的寂静。 那就是尴尬。 韩野和师兄两人盯着蹲坐在草丛中的黑猫。 “什么嘛,原来是猫啊。” 韩野松了口气。 “是啊是啊,吓死人了。” 史努比师兄也是一脸的劫后余生。 楚子航停下脚步。 他与黑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 然后又看了看烂尾楼。 楚子航点点头,继续走。 韩野用胳膊捅了捅男人。 “喂喂喂,我说啊。” “我没看错的话,你这师弟,刚才是在和猫交流吧。” 史努比师兄也神秘兮兮的竖起手掌,挡在嘴前。 “这可是我们执行部的精英啊,好好学着点。” “哦哦。” 韩野满脸都是钦佩。 “居然能和宠物说话,真是方便的能力,原来在卡塞尔还能学到这种东西么,真厉害啊。” “那是那是,我师弟嘛,你以为呢。” 楚子航停步。 韩野两人立刻分开,一人望着乌云,一人盯着蚂蚁,各自沉思。 “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戴着耳机。” 楚子航说。 两个家伙石化了。 他们听到苏茜幸灾乐祸的笑声。 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韩野和史努比师兄垂头丧气得往前走。 在他们身后,黑猫庄重的蹲坐原地,姿势一如埃及金字塔前的狮身人面像,它那双琥珀色的双眸跟随三个人类走远,最终消失于烂尾楼中。 黑猫便一动不动。 仿佛化身为了一尊青铜的雕像。 直到某一刻,远处响起小女孩的呼唤。 黑猫摇了摇耳朵,轻盈的跃起,流线的肌肉舒展紧缩,尾巴掠过空气,只一个眨眼便消失于了草丛,待再出现时已在了铁丝网外。 齐刘海的小女孩交集的左顾右盼。 黑猫优雅行来,也不像寻常猫咪那样发出软萌的叫声,而是走到女孩身前,静静等待。 “小黑!” 女孩惊喜的叫它。 “又偷偷跑到这边玩,一点都不乖。” 女孩蹲下来,与黑猫的双眼平视。 她好不容易才装出的凶凶脸,见到黑猫之后,终于还是雨过天晴。 女孩灿烂的笑了。 “我们快点回家啦。” 她用着和人商量的语气。 “你偷偷跑到这边,要是让妈妈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人啦!” 黑猫晃了晃尾巴,转身。 女孩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眼烂尾楼。 想起了有关这里的传说,女孩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她闪电般转回脑袋,跟着小黑往家走。 半路上碰到出门的妈妈。 “站住!” 终年女人拉长了铁青的脸。 “这只猫,又去那里了!” “没有,没有!” 女孩拨浪鼓似的摇头。 “小黑很乖的,就在这里玩,绝对不会去烂尾……” “停!” 终年女人声色俱厉,瞪大了眼,张大了嘴,那张脸的表情活脱脱像是壁画上的厉鬼。 女孩吓住了。 “不能说!” “那地方……” “不能说!” 她一下一下,用手指点着女孩额头。 “会死人的!” “你弟弟!” 终年女人的声音说不出是怨毒,还是恐惧。 却透露着彻骨的诡异。 “就是不听话,去了那里!” 女人压低了声音。 “再也没出来!” 女孩死死捂住嘴,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黑猫蹲坐于矮墙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母女俩。 某一刻,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望向了烂尾楼的方向。 “真的只是好奇嘛。” 韩野不好意思的给楚子航解释。 “话说,你真的能跟猫交流么?” “类似动物伙伴一样的言灵什么的。” 楚子航想了想。 “周期表里没有记录。” “什么?” “动物伙伴的言灵。” “哦哦。” 韩野摆摆手。 “举例子啦,我只是举个例子啦,动物伙伴什么的是游戏里的设定,言灵周期表里没有也很正常。” 楚子航点了点头。 “诶,说起来。” 韩野问他。 “那只黑猫是怎么回事?” 楚子航往烂尾楼里走去。 “它在害怕。” “什么?” 韩野不解的挠头。 史努比师兄倒是若有所悟。 “你是说,黑猫在害怕这幢楼。” “嗯。”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 男人就还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我以为你知道。” 楚子航对韩野说。 “这个世界一切的诡异和都市传说。” “背后都是混血种与龙。” “这应该是常识。” 韩野就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 楚子航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言语。 “动物的直觉很灵敏,它们往往能发现人类忽略的细节。” “古人也总结了利用动物的异常行为预测危险来临的知识。” “刚才的黑猫,在害怕这幢楼。” 楚子航扫了一眼大厅,目光在斑驳的地砖上停了停,好似是发现了什么,选定了方向前行。 “哦哦,原来如此。” 韩野一脸“你真厉害啊”的点头。 史努比师兄摸着下吧扎手的胡茬。 “就是说,我们来对地方了。” 苏茜继续她先前未完的介绍。 “消失于烂尾楼的人里,有四个是当年施工队的工人,其余的主要是附近的住户和流浪者。” “不对啊。” 韩野不解。 “这么多人出事,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混血种的社会遵循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自千年前就一直谨慎的隐藏自己,尽管世界各国对我们的存在抱有一定的猜测,但迄今为止,并未有人真正的证实混血种和龙类的存在。” “听上去我们就像是那种喜欢穿着紧身衣在黑夜出没的怪人。” 韩野嘀咕。 没有人搭理他。 苏茜说着。 “当地政府有记录异常事件的档案,类似烂尾楼,就被他们归类为异常事件进行封存。” “这么说来。” 史努比师兄吞了口唾沫。 “这里起码埋葬了三十来人咯。” “那不就是鬼屋了么!” 韩野惊呼。 两人全神贯注的观察周围,不放过任何一点的动静,生怕从哪个角落就跳出个腐烂的玩意来吓人一跳。 “对了,那个,楚大侠啊。” 韩野说。 “你这是往哪走?” “看地面。” “嗯?” 韩野低头,左看右看,眼中满是不解。 “地面,怎么了么?” 史努比师兄奇怪的哼了声。 “这是?” 他沉吟片刻,又来回扫视,好似是在对比。 “没错。” “怎……怎么了么?” 韩野瞪大了眼好奇的问。 “你看这。” 男人指着一块地砖。 “还有这。” 他指了另一块的地砖。 韩野就猫那样的圆睁了双眼。 “嗯……” 他挠挠头。 “有……有什么问题么?” “笨啊!” 史努比师兄便解释。 “仔细看,灰尘,就没发现这两片地的灰尘不对劲么?” 不一会,韩野恍然大悟的惊呼。 “真的诶。” 比较史努比师兄指出的两个地方,只要仔细些,不难看出两者灰尘上的区别。 “看起来。” 师兄沉吟。 “最近这片有人来过。” “就是你们前面说的那个流浪者么?” “不止。” 师兄补充。 “你仔细看,这些痕迹,只是一个人的话不可能这么乱。” “嗯。” 说话的是楚子航。 正分析着地面灰尘的两人抬起头。 就听到楚子航说。 “千面。” 两人神色一肃。 来之前,他们已看过了目标的资料。 手上有四条卡塞尔精英专员的性命。 要应付这个A级危险混血种,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你们看。” 师兄在地上捏了把尘土,嗅了嗅。 他看向楚子航和韩野。 “新的,不超过两小时。” “能确定他还有没有在里面么?” 韩野小声的问。 史努比师兄遗憾的摇摇头。 “痕迹学方向我了解有限。” “对了。” 他问楚子航。 “听说这几届有个学妹侧写很厉害,能不能请她帮个忙,远程协助一下。” “苏茜。” 楚子航说。 “收到,稍等。” 很快,也就三分钟左右。 “抱歉,没能联系上。” 苏茜无奈。 “诺诺一个人跑去亚马逊雨淋里找食人族玩了,好像是为了写暑假活动报告,失联了得有七天,听说凯撒正准备拿着他那把沙鹰冲进去捞人。” 韩野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感觉你们的暑假活动是不是哪里不大对劲。” 史努比师兄也目瞪口呆。 “请把们字去掉谢谢。” 楚子航看了眼他们。 “做好准备。” 三人在电梯前站定。 “痕迹到此为止,前面就没了。” 史努比师兄说。 “是这个么?” 他和楚子航研究起了电梯。 韩野显然是累坏了,垮着一张脸往后踉踉跄跄,一个后仰靠在了墙上。 “没反应啊。” 史努比师兄一下一下按着按钮。 显示屏没亮,电梯也没动静。 “或者有什么暗门?” “机关?” 他奇怪的自言自语。 “可说不通啊,千面只是个混血种,怎么可能刚到这里就建起了个带机关暗门的安全屋。” 摇摇头,没有多想。 “只能用笨办法了。”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一寸一寸敲着墙面,倾听反馈的动静。 “如果有那个侧写的学妹在就好咯。” 他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师兄奇怪的去看楚子航。 “诶,师弟,你怎么待着不动啊?。”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 同时还伴随着某人的大呼小叫。 “”啊啊啊! 韩野手舞足蹈的竭力保持平衡。 在他身后,原本老旧泛黄的墙面竟是缓缓的向两边分开。 楚子航抓住韩野胡乱扑腾的手,拉他站稳。 “好险好险!” 韩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膛。 “差点摔下去。” 他发现史努比师兄凑过来,一脸惊奇的上下打量自己。 韩野就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怎……怎么了么?” 师兄啧啧两声。 “你小子,行啊。” “这暗门一下子就给你找到了。” “嘿嘿,嘿嘿。” 韩野笑了两声。 “运气,运气,都是运气。” “我哪看得出什么暗门啊,就偷个懒,随便往墙上一靠,谁知道这墙他自己就开了。” “这也行!” 师兄撇撇嘴。 “我说啊,回头出去了帮我买注彩票怎么样?” “执行任务呢,出去再说。” “嗨,瞧你这怕的,放宽心放宽心,有师兄我在呢,那什么千面还不是一剑解决的事!” 两人勾肩搭背,眉来眼去。 楚子航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韩野。 他又将目光投向暗门。 可见一条阶梯陡峭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进入通道,做好准备。” “是!” 韩野两人答。 “会长,需要支援么?” 苏茜问。 楚子航思索片刻。 “待命。” “收到。” 132 死侍 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真是方便呢。” 韩野晃着钢笔形状的手电筒,如是感慨。 “这小玩意的功能可真丰富,你刚才说还能写字对吧?” “当然!” 史努比师兄骄傲的介绍。 “别看她这么小,除了钢笔和手电筒,还有其他的功能呢。” “哦哦。” 韩野好奇的点头。 “是什么,手枪么,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钢笔形状的手枪超级厉害,是特工专用的装备。” “嘛,你说手枪其实也差不多。” 师兄挠着头。 “看那里,对,就那里,笔帽下面,嗯,有个按钮对不对?” “哦哦。” 韩野的手放在按钮上,跃跃欲试。 “是什么,按下去就会变形么,你们卡塞尔很不赖嘛,这样的装备都能做出来,厉害厉害。” “变形?” 史努比师兄摆摆手。 “没那回事,就是会爆炸啦,爆炸。” “哦哦,原来是爆……爆爆炸!” 受到惊吓的韩野好一阵手忙脚乱,差点没给真的按实了。 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手电筒,哦不炸弹,他就听史努比睡衣的男人介绍这玩意威力也就一般般,顶多炸死个人,连座山都开不了,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韩野目瞪口呆,心中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忽然觉得,这什么卡塞尔,好像和外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听说能进去的都是混血种里的精英,一个两个的都是未来屠龙战场上的栋梁之才。 韩野觉得他们可能对这所谓的精英有些误解,他甚至怀疑卡塞尔学生的毕业设计就是跑去中东和大胡子们火拼,看战绩决定毕业分数。 “安啦安啦。” 史努比师兄觉得自己这位准学弟胆子可真够小的,不就是装备部出厂的手电筒么,会爆炸还用大惊小怪,他就想不通了,常识有什么好奇怪的,学弟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啊。 “说起来,我们走了多久了。” “五分钟。” 说话的是楚子航。 “都这么久了啊!” 史努比师兄感慨着。 “这条路可真够长的。” “那个,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 韩野抓了抓脸。 “又不是荒郊野外,这可是城市诶,居然还有这么深的地道,怎么想都说不通吧。”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史努比师兄沉吟起来。 楚子航停下,韩野两人一左一右,差点没撞到会长大人的背上。 “好险好险!” “摔下去可就完蛋了!” “对啊,师弟,你……” “等等,这个是。” 韩野和师兄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的目光落在楚子航手电筒照亮的地道侧壁上。 白色的光圈中,一行黯淡的红字依稀可见。 “劳动最光荣。” 韩野一字一顿的念。 他疑惑的眨眨眼。 “这个是……” “看,前面还有。” 史努比师兄转过手电筒,锁定了前方侧壁上的一行红字。 “人民万岁” 他睁大眼,喃喃。 “我想,我知道这条地道是怎么回事了。” 三人继续顺着阶梯向下。 史努比师兄说了他的猜测。 上个世纪末期,这个世界就跟疯了一样。 没有经历过的人,单单凭借文字和视频的资料,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恐怖。 哪怕是那两个最强大国家的元首,每次醒来看到窗外是好端端的太阳,而不是科学家预言的和通天,他们都得满怀虔诚地向上帝祈祷,感恩彼此的不杀之恩。 可以这么说。 当时的人类就站在了万丈悬崖的边缘,且一只脚已然悬空,随时可能摔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每个国家都在制造原子弹。 哪怕手头的库存足以毁灭全体人类一百次。 也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制造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行为。 也正是在那样疯狂的年月,世界上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纷纷上马了一系列突破人类想象力极限的工程。 冲出大气层。 人类在太空行走。 又登陆月亮。 还有深海,以及地心。 那个红色巨人曾试图哇穿地心,何等疯狂的企划,却被他们以恐怖的执行力和钢铁般的意志,坚定的贯彻在那终年寒冷的土地之上。 那段时间也正是科幻文学蓬勃发展的日子,人们对地心有着种种猜测。 比如地壳下是一个巨大的空腔,里面生活着由恐龙组成的文明。 也有一种说法是地心世界是外星人的观察站,他们在此观察整个人类文明的进程。 与此类似的是月亮,也有人曾猜测天上那颗卫星干脆就是外星人的飞行器之类的造物。 无错 各种各样的学说百花齐放,人类的想象力从未如此璀璨夺目,有人对挖穿地心的行动充满期待,也有人忧心忡忡,但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并未等来地心世界的消息,而是行动的终止。 在挖了12262米后,红色巨人叫停了这个庞大的工程。 原因众说纷纭,甚至有人提出了超自然的假说。 但无可更改的事实就是。 12262米,这是人类距离地心最近的地方。 至于当时的东方古国,尽管没有老大哥那般疯狂的工程,但笼罩在和通天威胁下的人们,采取了和老大哥几乎相同的举措。 也即,往下挖。 师兄照着侧壁上一行红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奇怪的嘟囔一句。 “跑错片场了吧老兄。” 他摇摇头,给韩野和楚子航说。 “我看啊,这条地道,就是那个年代的遗产之一。” 敲了敲侧壁,反馈回来的厚实感令他挑眉。 “应该是相当高等级的防空洞了,质量就是好。”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往下看。 “前面,这条路的尽头,应该有个大厅,或者类似的房间。” “假如和通天真的到来,这里,就是这座城最后的堡垒了。”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韩野似懂非懂的点头。 “对了,这种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会成为千面的安全屋?” “那我就不知道咯。” 史努比师兄耸耸肩。 “不过啊,当年很多重要的防空洞都是绝对的机密项目,或许就连当地政府也不知道这个烂尾楼下面有这么一条路也不一定。” “这么说来。” 师兄皱起眉。 “那什么千面,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楚子航在墙角放下一颗纽扣大小的金属块。 这是和耳机配套的信号放大器,毕竟是要进入地下,沿路安置放大器以便于保持与苏茜的联系是应有之义,防止三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若非如此,只靠着可怜兮兮的耳机,他们在地下走了这么远,早已没法和苏茜联系上了。 这是…… 楚子航捡起了什么。 “一张……纸?” 史努比师兄好奇的看来。 “师弟你在地上捡的么,上面写的什么?” “诶,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纸!” 韩野凑过来。 “看起来不像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所以,这会是千面的东西么!” 韩野和师兄面面相觑。 两双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纸条上。 纸条呈扁扁的一团,夹杂着泥土,依稀还有些纹路。 “这好像是……” 史努比师兄不确定的说。 “鞋印。” 是谁的纸条呢? 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上面的鞋印又是谁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涌现而出。 楚子航展开纸条。 韩野和师兄都是一脸的迫不及待。 终于,他们看到了。 在那纸条上。 是一串数字。 韩野眨眨眼。 “我怎么觉得……” “这个……好像手机号码啊。” 史努比师兄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手机号码。” “所以,千面扔了张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在这里?” 韩野不解的说。 “他有什么目的?” “不一定。” 楚子航说。 “诶?” 韩野投来疑惑的目光。 却看到楚子航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打着手电筒,左右扫视,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刚才的资料你忘了么?” 师兄提醒韩野。 “想一想,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韩野恍然。 “你是说,那个消失在烂尾楼的流浪者。” “孺子可教也。” 玩笑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楚子航蹲下来,凑近了某个台阶。 “发现了什么吗?” 他们也凑过去看。 在手电筒的光芒下,能看到,土黄色的台阶上有一大滩暗褐色的痕迹。 这痕迹的颜色与泥土过于接近,乍看上去,很容易令人忽略。 史努比师兄沾了点泥土,放到鼻前轻嗅。 他面色一变。 “是血。” 韩野也沉下了脸。 他们凝重的打量这一大滩的痕迹。 抬起手电筒,往上。 “那边,还有。” “那也是。” 直至此刻,他们方才今个的发现。 这条阶梯,竟洒满了人类的血。 他们想起了苏茜所说资料中那三十余个消失于烂尾楼里的人。 或许,他们现在知道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再次启程往下行去,这一回无人说话,就连韩野都绷紧了脸,像是随时准备应付黑暗中扑出的怪物。 “那张压扁的纸条不停浮现于韩野和师兄的脑海。 他们想象着几天前那个流浪者的经历。 纸条是在慌不择路的逃跑中遗落的吧。 还不经意的踩上了一脚。 上面的手机号是谁的呢? 能被这个流浪者带在身上,想来应该是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了。 至于那位流浪者的结局。 大概,和那消失于此的三十多人一样吧。 “你们有没有觉得。” 韩野忽然说。 “这条路,好像通往地狱啊。” 师兄啪的给了韩野后脑勺一下。 “说什么呢,还地狱,秽气,砍完千面我还得回家给小斌补习功课呢,赶紧给我呸呸呸。” “哦哦。” 韩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心虚的连连点头,一叠声的呸呸呸了起来。 地狱么。 楚子航想。 那个男人挥着刀冲向奥丁的背影,再次浮现于眼前。 地狱就地狱吧。 继续走了没多久。 果然,正如师兄猜测的那般。 宽敞的类似大厅的空间,呈现于眼前。 他们踩在了地上。 韩野轻咦一声。 “这是……金属?” “还有墙壁。” 史努比师兄感觉着手上冰冷的触感。 “墙壁也是某种金属材料。” “可惜,太黑了。” 韩野放低了声音。 这空间很大,他们说话甚至都有回音。 但正如韩野所说,太黑了。 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只有三束手电筒的光无力的照亮些许空间,也只是杯水车薪。 “接下来怎么办?” 韩野问。 “找千面么?” “要不你喊一句试试。” 史努比师兄开着玩笑。 倒不是他真神经大条。 只是他们此刻身处的环境过于压抑。 不说点什么,恐怕真的会发疯。 “苏茜。” “我在。” “嗯。” 耳机里传出的声音略显模糊,但到底是于沟通无碍,不得不说装备部的人才们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怪癖,比如喜欢装炸弹以及改造成炸弹,但出自他们之手的设备质量还真是没的说。 楚子航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首先是要寻找到千面。 但太过黑暗的空间总让人心生不安。 楚子航品味着心头的悸动。 他与黑暗对视。 好似那其中,有影影重重的某种生物,等待着自己。 某种令他熟悉的,肮脏的,恐怖的生物。 利爪,在摩擦。 楚子航思考着,捕捉那一丝直觉。 他听到师兄和韩野的对话。 “能开个灯就好了。” “别乱来啊我跟你说。” “没关系嘛,让我看看,墙壁上有没有开关什么的……” “都说了别乱来了,你以为这是哪里,你家么!” 楚子航骤然拔出村雨。 灯,亮了。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 师兄埋怨着韩野。 他用手挡在眼前,在适应了长时间的黑暗后,毫无准备的强光,令他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搞清楚,我们可是在行动啊,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那个……” 师兄感觉到韩野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他就不耐烦的说了句。 “轻点,这可是老婆送我的生日礼物,扯坏了你赔得起么!” 韩野的喉结动了动。 “我觉得,你这生日礼物,大概是保不住了。” “开玩笑!” 师兄不屑一顾。 “就这么跟你说吧,这可是老婆送的第一剑礼物,我就算这条命不要了,这衣服也……” 师兄无声的张张嘴。 已说不出了话。 他终于明白。 刚才,韩野真的没有开灯。 至于亮起的光都是些什么……、 当然是黄金瞳啦死扑街! 一双,两双,三双…… 几乎数也数不清的黄金瞳,如繁星般亮起。 在他们的前面,左边,右边。 虎视眈眈。 少说……也有五十头以上了。 是的,头。 这个量词十分准确,一点没错。 “发生什么了!” 苏茜问。 “死侍。” 楚子航握住了村雨。 他望着那一个个扭曲丑陋且体表布满鳞片的生物。 人类向龙类堕落的产物。 被绝对的暴虐和破坏欲望锁支配的悲哀存在。 存在的意义就是侍奉龙类,并且杀戮,不停的杀戮。 这便是,死侍。 “我明白了。” 史努比师兄说。 “那个人,A级专员,他最后说的。” “他不是人……” 师兄吞了口唾沫。 “因为,是死侍啊。” 133 决死的苏茜和史努比师兄 难怪在之前的按键中发现了奇怪的爪痕。 他们还猜测这是千面向着死侍堕落的征兆,部分身体器官已经死侍化,比如体表长出鳞片以及双手异化为了利爪。 其实根本不是。 也难怪执行部以此为前提寻找千面始终无果。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杀死四名执行部专员的,就是死侍。 一些疑惑得以解决。 但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是死侍? 分析前面的按键不难看出,千面有着缜密的思维能力,就凭死侍那腐烂得果冻似的大脑,根本没有可能连续杀人还能逍遥法外。 所以,难道千面还能操控死侍么? 不是说死侍只会臣服于龙类么? 另外,这些死侍又是从何而来? 无数的念头出现在楚子航的脑海。 如工作日华尔街股票交易所上那疯狂刷屏的数字。 但楚子航并没有证券分析师那样充足的时间一一将之处理。 因为,死侍来了。 御神刀村雨在黑暗中划出一线烈阳般的灼芒。 镜面般的刀身映出一双双的黄金瞳。 楚子航双手握持,跨步突进,迎面撞上一头扑来的死侍,村雨的刀锋与死侍那畸形的利爪碰撞,迸溅出焊枪烧灼钢铁般的火星。 那火星从两者交接处落下,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像是一条光的瀑布。 楚子航与死侍对视。 这是只可能出现于噩梦中的脸。 黑色的骨头伸出体外,如百年老榕树的根须盘结扭曲,在漫长的进化历程中人类所得到的光滑皮肤和姣好面容,其一切所谓为美的标志也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硫磺浇脸所致的丑恶脸庞。 就连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塑造的钟楼怪人,与楚子航此刻面对的死侍相比,估计也能称得上一句憨态可掬了。 他们来了。 楚子航想。 男孩仿佛又听到了暴雨砸下的轰隆巨响。 死侍,死侍。 楚子航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但那双灼灼燃烧的黄金瞳已出卖了男孩此刻心情。 楚子航踏步上前,狂潮般的力量从脚底向上传递,熊健的大腿和升降机般的腹部肌肉充分接收了这狂潮,又将之酝酿,增压,最终传输向楚子航的双臂。 他斜斩。 一条畸形的手臂洒着血高高抛起。 死侍吃痛,发出奸细的长啸。 楚子航换了口气。 转身,抬刀。 黑色的执行部制式风衣猎猎作响。 他架住了死侍的攻击。 但这还没完。 更多,更多。 更多的死侍如潮水般涌来。 楚子航扫了眼。 他看到,在这些扑来的怪物外围,还有一些死侍亮着黄金瞳,远远的眺望三人。 他们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狮群,楚子航三人就是被围猎的羚羊。 地位稍低的狮子是马前卒,冲锋陷阵,消耗猎物的体力。 而强大的狮子则会冷静观望,他们在暗暗的磨砺爪牙,等待猎物露出疲态,哪怕只是一丝一毫,老辣的狮子也能精准的抓住时机,将利爪送入猎物的心脏,然后渴饮胜利的血。 不要以为死侍的脑子腐烂了他们就很好对付。 他们只是不像人类。 可别忘了,为什么会有死侍这种生物。 杀戮欲望。 他们是匍匐于龙类杀戮欲望下的生物。 或许对于人类所遵循的规则,理智,思考。 他们一窍不通。 但再杀戮一道。 在如何戏耍猎物,从杀戮中汲取快感,满足的法门。 死侍再是清楚不过。 并且,所有的死侍,都是血统跨过临界血线,也即龙血浓度超过五成的混血种。 在场三人,包括楚子航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血种里的精英。 但有哪个血统超过四城的么? 或许只有楚子航。 也或许他也没到。 这么说吧,寻常的混血种,哪怕碰上一头死侍,单挑,结局也并不乐观。 更何况,他们这,足有五十头以上的死侍。 “坚持住!” 苏茜在耳机另一边喊。 “支援很快抵达!” “学妹啊。” 史努比师兄抡起大剑,拍飞了一头扑向楚子航侧面的死侍。 “快点吧,你学长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支持不住啊。” 说着,他换上双手,高举大剑,又重重披下。 那死侍竟被这男人一剑削去大半的身体。 恶臭扑鼻的内脏撒了一地。 师兄一个用力,拔出卡在死侍胯骨的大剑。 他啧了声。 “这骨头,可真他娘的硬!” “喂喂喂,太夸张了吧!” 韩野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冲史努比师兄喊。 “你不是说那是道具么!” “谁家道具还能一刀一个死侍的啊!” 史努比师兄抡圆了大剑,帮韩野拍飞了一头死侍。 “大惊小怪。” 他喘了口气。 “谁说道具就不能砍死侍啦!” “星爷电影看过没啦。” “没头的枪还能戳死人呢!” 韩野竖起大拇指。 “厉害厉害!” 可惜太黑。 三人都点亮了黄金瞳,这才勉强能在黑暗中看见些许轮廓。 史努比师兄和楚子航,两人一前一后,将韩野保护在内,一波又一波的打退来袭的死侍。 也是因为过于黑暗,所以无人看见,师兄体表泛起青铜的色泽,纹理粗糙,质地坚硬。 言灵:青铜御座。 一旦开启此言灵,混血种便能获得庞大的力量,体表也会变成青铜的颜色,但时间一长,肌肉和骨骼便会因为狂暴的言灵而断裂,是一种能力和代价同样惊人的言灵。 史努比师兄脸上是坚硬的神情,那把夸张的大剑在他手中却如同孩童拿着树枝,只不过孩童挥舞树枝最多打落路边的草叶,他却不同,大剑自身的重量裹挟青铜御座的增幅,无论横拍还是披斩,都能发挥出开碑裂石般的威能。 说到底,在遇到那个女人前,他也是执行部的精英专员,施耐德教授的得意门生。 “真惊人啊。” 韩野说着。 “那是,都跟你说了,我很强的好吧。” 史努比师兄洋洋得意。 他喉咙一动,咽下上涌的血。 但体表青铜纹理渗出的血丝却是无暇擦去。 青铜御座的代价已经开始显现。 说到底,言灵终究是龙类的权柄。 作为混血种的他们,尽管染指了言灵,却并未获得龙类至强的身躯。 正如凡人试图接近太阳。 只可能招来死亡,不做他想。 除非。 凡人也变成太阳。 韩野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光看着啊。” “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低下头,垂眸,一张比寻常女生更好看的脸,显出了诸多复杂的情绪来。 有憎恨,有痛苦,有忐忑,有坦然。 他摘掉了手套。 天啊!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 没有了指甲! 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利爪。 至于皮肤,其上覆盖青色的鳞。 最诡异的是,自指间到手腕,尽是这般丑陋的模样。 就好像…… 就好像…… 就好像死侍一样! 而到了腕部,又陡然变回了正常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如婴儿,像女孩。 韩野哀伤的看着双手。 他屈伸手指。 青鳞和利爪泛出寒芒,如同哥特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的主角,一个人在阁楼孤独的月光中坐到天明。 ‘’你过来干嘛! 史努比师兄注意到韩野冲来。 他焦急的叫了声。 “回来,不要命啦!” 但还是晚了。 韩野好似没听到般,迎面和一个死侍撞了满怀。 师兄瞳孔一缩,但下一秒,想象中韩野倒飞而出的画面并未上演。 惨叫的,是死侍。 黑暗中。 死侍那能和村雨碰撞,发出火星的鳞片。 在接触到韩野的双手,或者说双爪后。 竟如同皮革遇了硫酸般,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发出兹啦兹啦的声音,融化了。 史努比师兄愣了下。 “你这是……” “深血啦深血,很普通的言灵,别说你不知道。” 韩野笑嘻嘻的说。 “深血?” 师兄嘀咕。 “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深血。” 疑惑放一边,他挥舞着大剑,主要就是横拍,将一个个突袭的死侍拍飞。 楚子航则负责收割,如手术刀般精准结束死侍的生命。 如今加入了一个韩野,他能起到类似楚子航的作用,两个刺客,局势一下子打了开来。 但三人身上的压力,不减反增。 “那个,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韩野说。 “如果你指的是死侍越杀越多这件事的话。” 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萧索。 “没错。” 韩野额头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往常难得一见的死侍,在这里,居然就跟蚂蚁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 “这哪里是什么五十多头。” 韩野叹气。 “我看,都快有一百头了吧。” 一百…… 苏茜戴着耳机,食指烦躁的敲击方向盘。 “好了,一路顺风。” 车窗外一身交警制服的男人拿着纸笔,对她点了点头。 苏茜嗯了声,一踩油门,大货车呼啸而去。 交警看了眼大货车的后备箱,啧啧两声。 “怎么了?” 同伴好奇的问。 “那女孩真奇怪。” 交警摸着下吧。 “我还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当货车司机的。” “你这就不对了吧。” 同伴取笑他。 “人姑娘靠本是挣钱,碍你啥事啦。” “谁规定好看的人都得去当模特明星,人都有选择职业的权利对不对。” “行行行!” 交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你厉害,你有道理,我错了还不行么!” 同伴就得意洋洋的哼起歌来。 “对了,那女孩运的什么,这载重可不轻啊。” “嗯?” 交警奇怪的说。 “我看了,一车厢都是钢筋。” “钢筋?” 同伴也惊了。 “运钢筋用那么好的车!” “嘿!还真头一回见!” 在连续的挂断后,苏茜终于还是接了施耐德教授的通话申请。 “回来!” 一接通施耐德就在咆哮。 “听到没!” “苏茜!” “我命令你回来!” 女孩稳定的操控方向盘,面容冷静。 只是她踩死了油门的狂野动作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很抱歉,教授。” 苏茜说。 “会长需要支援。” “该死!” 施耐德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漏掉的气管和氧气瓶,发出呼哧呼哧的动静。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呵斥。 “我很清楚。” 沉默片刻。 “告诉我。” 施耐德语气冰冷生硬。 “你带了多少剑。” 苏茜没有隐瞒。 她如实汇报。 “一个车厢。” “教授。” “我终于知道,一辆货车能装多少钢筋了。” 苏茜轻轻的笑。 通话另一头的施耐德却怎么也笑不出。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 他真想冲去中国,用他那氧气小车帮这位狮心会副会长清醒清醒。 钢筋? 呵。 这哪里是什么钢筋! 正确的称呼,应该如施耐德先前所说的那般。 剑。 或许在正常人手中,真的只是普通的钢筋。 但苏茜,可不是正常人。以她的言灵,操控磁力,再普通的钢筋,落在这个女孩的手里,都能表现出堪比蜀山剑仙一般的威能。 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当然,苏茜的领域可没有千里那么庞大。 但经她手磁化的钢筋,的确能表现出类似飞剑的威能真实不假。 楚子航是杀胚中的杀胚,是一台绝对的暴力机器,这几乎已是卡塞尔学生的共识。 也有个别阶级足够的师生了解楚子航的言灵,那种高危且强大的威能,更加坐实了其杀胚的名声。 但,鲜少人知,那个跟随在楚子航身后,站在男孩的影子里默不作声的秘书小姐,其本质乃是一个比起楚子航更恐怖的杀戮机器。 这么形容吧。 如果说楚子航是一把无物不斩的剑。 苏茜就是东风导弹。 她的言灵,太过恐怖。 尤其是在这个禁止热武器的国家。 苏茜的价值更是指数型提升。 无需卡塞尔费尽心思运来枪支弹药。 苏茜一人足以。。 而她所需要的,只是随处可见的钢筋。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 施耐德没有他的学生要去大杀四方的豪情。 他的语气更像是目睹一个义无反顾冲向悬崖的傻子。 “上一次的言灵报告里,你所能操控的飞剑上限是,八。” “嗯。” 苏茜给出肯定的回答。 “很高兴我们的预备斩首者还记得她的能力上限。” 施耐德语气低沉。 说是预备斩首者,其实并没有错,这是在卡塞尔中也只有不到五人才了解的机密,苏茜不同于楚子航,后者是阳光下的英雄,而苏茜,她是密党真正的利刃。 “那么,我们亲爱的预备斩首者小姐想必也应该还记得,一旦你御使的剑超过上限,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死。” 苏茜说。 像是陈述早晨吃了牛奶配吐司那般平静。 “我以为你忘了。” 施耐德说。 “你那一车厢的剑,在杀死死侍的同时,也会葬送你自己的生命。” “所以,回来吧。” “相信楚子航。” “他能做到的,就像前面的几次任务一样,九死一生,遍体鳞伤,死神都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抽烟了,那孩子也能一刀披开死神,活下来。” “教授。” 苏茜说。 “死侍有一百头。” 之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能比执行部的人更了解死侍。 他们清楚这种混血种堕落的生物究竟多么恐怖。 在纯血龙类难觅踪迹几乎已成传说的如今。 每年给执行部的专员们带来最大威胁的,正是死侍。 论智慧,论血统,论科技。 散兵游勇的危险混血种又怎能与执行部的精英们相提并论。 但死侍不同。 每一头死侍,都是血统越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 甚至。 其中就有他们执行部曾经的精英。 哪怕堕落的他们已丧失了使用言灵的权能。 但那接近龙类的强悍躯体,足以令A级以下的专员们绝望。 更何况,正如苏茜所说。 楚子航他们面对的死侍。 有一百头。 这已经不是绝望不绝望的事情了。 这就是绝望本身。 “那你再想想,苏茜。” 施耐德还没有放弃。 “就算你赶到了。” 他说。 “来得及么?” 他是执行部部长,是所有混血种精英的长官,也是将军。 心慈手软的人不可能当好一个将军。 哪怕是对于自己最看好的弟子。 以及曾经最看好的弟子。 假如这两人已宣告无救。 至少,他要保下另一个满脑子想着赴死的预备斩首者。 执行部无法再次同时失去英雄和斩首者了。 这样的灾难有过一次已经足够。 “来得及的,教授。” 苏茜说。 “要么我救出会长。” “要么让死侍给他陪葬。” 她温柔的笑了。 “无论哪个,都来得及。” 施耐德不说话了。 他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里。 “见鬼。” 他低低的说。 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这叹息里还有格陵兰海冰冷的风。 “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 “你和楚子航。” 这个男人又是叹气。 “我就不应该把你们分到一组行动。” “看来,除了下水作业外,以后执行部的所有任务,都要禁止情侣一队了。” “不是的,教授。” 苏茜轻轻的说。 “我们没有在一起。” “呵。” 女孩大概是听出了男人笑声中的嘲讽。 她便微笑着说。 “我喜欢他。” “与他无关。” “这样啊。” 施耐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深夜电台的情感节目主持人。 “表白失败了么,那孩子没接受?” “不,我没表白。” 施耐德来了兴趣。 “哦,没表白。” 他语重心长。 “可如果没表白的话。” “你这,大概连殉情也算不上了。” “没想到执行部部长也会说这种话。” 苏茜调侃。 她距离烂尾楼越来越近了。 生命也开始了倒计时。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施耐德笑说。 “六七年前,我也是热爱着红酒与玫瑰的男人啊。” “那时的教授一定很迷人。” 此时苏茜和施耐德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陷入青春期爱情烦恼的小女孩和她那慈祥的外祖父聊天,外祖父说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两个人就轻松的笑起来。 可见鬼。 哪里是什么青春期的爱情烦恼。 这小女孩正带了一车厢的剑把油门踩到底赶去赴死。 是死啊。 “有机会的话,回来给你看看我以前的照片。” 施耐德用外祖父拿着糖果哄小孩的语气说。 “我敢说,一点儿也不必楚子航差。” “真的啊。” 苏茜像是那个见到糖果就惊喜的笑起来的小女孩。 很快的,她的笑又轻下来,变成淡淡的了。 “真可惜啊,我大概是没机会了。” “是啊。” 施耐德说。 “真可惜啊。” 他有点想喝酒了。 已经有六年,还是七年了,他滴酒未进。 好想醉一场。 “我的祖国有一些死后世界的习俗。” 苏茜说。 “教授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照片烧给我。” “死亡么?” 施耐德喃喃。 “死亡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会很冷吧。” “师弟啊,你问问!” 史努比师兄,哦现在大概已经不能这样称呼他了。 那身憨态可掬的白色狗狗睡衣,已被撕成了条状的乞丐装束,还浸透了死侍和自己的血,这边一个洞,那边一个洞,好不凄惨。 又打退了一波死侍潮。 师兄拄着大剑吐着舌头喘气。 他们三人被死侍群团团围困,战斗到此,无论师兄韩野还是楚子航,都已经精疲力竭。 死侍,还有三十多头。 若非这些怪物抱着戏耍猎物的架势,恐怕楚子航等人早已战死。 “那个我们学妹说的支援,还有多久到啊?” “苏茜。” 楚子航的声音也难掩虚弱。 “请再坚持一下,还要十分钟。” 师兄仰天长叹。 “十分钟啊!” 叹完,又想到什么,他赶紧去看韩野。 “那个,兄弟啊,你刚才那一招,还能不能再来几下!” 韩野翻了番眼皮。 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 那是他用上了武道劲力的一拳。 当时情况万分火急,三人的阵型摇摇欲坠,一头强大的死侍突然加入战局,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被抓出了心脏。 韩野着急之下,便用了劲力,以远超先前的速度赶至师兄身侧,一拳轰爆了那死侍的头颅。 可惜,他刚修出劲力不久,如何使用也没经验,一下子全部倾泻而出,强则强咦,体内却顿时空空荡荡,一两分钟才算缓了过来。 “还想再来?” 韩野摆摆手。 “干脆杀了我得了。” 说道这里他就叹气。 ‘’要是我那路兄弟在就好咯,他那么厉害,这些死侍肯定不够他杀的。 这么强啊。“” 师兄惊叹。 死侍又来了。 楚子航握住村雨。 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发丝滑落。 有的流到脖颈,又和猩红的血混在一起。 要用那个么? 他想。 以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为代价换来的力量。 自从第一次在狮心会的记录是总结出了那个禁忌的技术后。 除了校长,就连他的导师施耐德教授,也不知道这双黄金瞳真正的形成原因。 施耐德只当是楚子航天赋异禀。 但他的天赋,也只是混血种的程度罢了。 想要向神明挥刀。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 “那个,师弟啊。” 师兄的声音响起。 “嗯?” 楚子航回头。 大剑迎面拍来。 楚子航的身体先于他的脑子给出了反应。 架起双臂格挡,团起身体,落地翻滚,卸去冲击的力量。 又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身边。 楚子航看了眼。 是韩野。 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将这个男孩淹没了。 那个暴雨的夜晚追到了他。 黑影,血,死亡。 楚子航竟有些慌忙的去看向了前方。 史努比师兄的身影。 和那个男人好像。 他比出大拇指,回头,露齿一笑。 这笑啊,真是超傻的! “师弟啊。” 男人说。 “回头,就跟我家那口子说,我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吧。” “让她恨我就好啦,这样应该就能,很快忘记了吧。” 楚子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时间的长河将这个男孩淹没了。 那个雨天和此时此刻重叠在了一起。 他看到男人双手握持大剑。 青铜御座的言灵使全身的皮肤寸寸龟裂。 男人却豪迈的笑了。 “来啊!” 他喊。 “杂种们!” 134 暴血!!! 楚子航的眸子有一瞬的失焦。 他的手上冒起了红色的火。 又在下一瞬熄灭。 楚子航并没有真的丧失理智。 他很清楚,在地下封闭的空间使用君焰这等燃烧类型的言灵,将有怎样的后果。 爆炸。 若是真的山穷水尽,也便罢了。 拉上所有的死侍一起赴死。 但此刻,要说山穷水尽,实在为时尚早。 师兄在拍飞楚子航和韩野时,并没有想很多。 如果想很多的话,他大概就会犹豫了吧。 家里那口子做了饭菜还等着他回去。 小斌那孩子丢三落四的真叫人不放心。 这也就是西门吹雪无情的原因。 一个剑客,一个战士,一旦有了牵挂,他的武器也就锈了。 但是,现在的他,不是丈夫,不是父亲。 他是,师兄啊。 这里有两个他的师弟。 男人嘛,就是一旦热血上头,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笨蛋啊。 说到底。 他也只是从三个人都会死的结局,挣扎出了让楚子航和韩野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好痛啊。 师兄想。 言灵青铜御座的开启时间早已远远超了极限。 已经不是有一千把刀在身上割的程度了。 那是百千只蚂蚁在全身的伤口上爬行,噬咬。 这就是以凡物之躯,染指权柄的代价。 师兄努力眨了眨眼。 视野中的世界依旧暗沉。 他的眼球已经充血,满是蚯蚓似的可怖血丝。 黄金瞳的光芒也变得诡异。 来了! 他想。 死侍们扑了过来。 这些怪物的速度可真是快啊。 他用着青铜御座的力量。 咬牙。 男人的脸狰狞的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来袭的死侍比恶鬼更为恐怖。 分明是噩梦中才有的光景。 却莫名的具备了某些神性。 就好像寺院上的壁画,或者日本神社里的浮世绘。 高僧怒目金刚,使雷霆手段,镇压恶鬼。 应该就是类似的画面了。 但这金刚将死。 便在他慷慨悲歌之时。 修罗来了。 所谓的修罗啊,那是为战而生,为战而死,为战而狂的家伙。 钢铁似的鳞刺破皮肤。 这些神秘的非人的器官如呼吸般开合。 于下一刻猛然扣紧。 如同响尾蛇扑咬田鼠般。 青鳞扣紧皮肤,扎进肉里。 “师兄。” 来袭的死侍被男孩一脚踢飞。 他那只长出青鳞的手,放在了男人肩上。 男人看到楚子航侧过脸。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不安感攥紧了男人的心脏。 他看到楚子航那覆盖了青鳞的脖颈。 以及那些鳞有如活物般朝着男孩的脸部爬行。 楚子航还是那张淡淡的脸。 任凭冷血爬行动物才有的鳞刺穿皮肤,又是扣紧。 男孩的黄金瞳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像是要把这黑暗的地底都给刺穿。 一瞬间,悲哀的神色爬满了师兄的双眼。 他张了张嘴,说出的话竟嘶哑至此。 “你……死,死侍……” 楚子航摇头。 他随手抓住一头死侍的头颅。 捏爆。 “我还是我,师兄。” 见男人还是一脸“我师弟也要变成死侍了”的悲痛模样。 楚子航想了想。 他说。 “这是狮心会的秘传技术。” 男人一愣。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必杀技?” 楚子航流露出奇怪的眼神。 “哦哦,我都忘了,师弟你不打游戏的。” 男人挠挠头,血就滴滴答答顺着手肘往下流。 “总之,师兄去休息吧。这里,” 楚子航和男人擦肩而过。 他活动手指。 哦不,现在该用利爪称呼才是。 “交给我了。” 师兄一愣,呆呆的看着楚子航的背影。 暴雨声更急了。 楚子航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怒吼。 但这一次,他没有逃。 去你的迈巴赫! 他抄起了男人留下的村雨。 手持村正的男人焦急回头,对他破口大骂。 “死孩子过来干嘛!”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赶紧给我回去!” “开车!我教过你的!开车啊!” “那第三个声纹……” “我知道!” 楚子航也冲他吼。 无边的雨把他们淹没了。 他们像是顶着一座大海狂奔。 “听好了!” 楚子航对那个男人喊。 他的声音连雨幕也能击碎。 “我要!” “和你一起战死啊!” 男人呆呆的看着楚子航,看着他的儿子。 应该只是一瞬。 但好似过了万年。 他便大大的笑起来。 是那种超级傻看了就让人火大的笑。 可是好奇怪啊。 楚子航见了就想流下泪来。 “好样的,儿子!” 男人说。 “那就让咱俩!” 一者村正,一者村雨。 父与子咆哮着冲向了奥丁。 冲向了八足天马之上的神明。 “一起战死!” 楚子航动了。 那画面好比专业的保龄球手扔出了球。 死侍们便是那些纷纷倒地的保龄球。 师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楚子航没有使用言灵。 他的身躯就是最强的武器。 手肘长出骨刃。 刺穿了死侍的心脏。 男孩只是微微屈膝。 弹射出的身影便有如雷霆。 他将自己的身体视作攻城锤或者骑士枪之类的凶器。 偌大的地下空间回荡着怪物们临死的哀嚎。 一直在外圈游曳的强壮死侍发出惊怒的咆哮。 他们冲向了男孩。 男孩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加速。 两者疯狂的撞在一起。 这是远超了迈巴赫与布加迪对撞的气势。 鳞片和血肉四下飞溅。 从男孩体内流出的血,落在地上,竟发出兹啦烧灼的声响。 他的血已经开始向某种类似硫磺的高腐蚀性液体转化。 暴血! 楚子航没有说谎,他所使用的,的确是狮心会秘传的技术。 只是,这技术的秘传程度,本该被彻底埋葬,哪怕是狮心会的会长,也无法学习。 但他还是学了。 人为的主动的推动龙血浓度。 不惜代价。 哪怕逼近临界血线。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染指的领域。 执行部部长曾暗暗猜测过他这位得意门生的秘密。 毕竟,楚子航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是在他大二后的某一天忽然出现的。 于此之前,尽管楚子航拥有高危的言灵,血统也是优秀的A级,但勉强只能算是天才的范畴。 《基因大时代》 天才可成不了英雄。 卡塞尔从来不缺少天才,这所校园本就是精英的乐园。 他们需要的是领袖。 或者说。 疯子。 直到大二的某一天,楚子航不一样了。 他得到了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与此同时,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言灵威力。 会长大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突猛进。 这是难以想象且违背常理的事。 要知道,混血种的上线其实就在那里。 从生来就已定死。 身体或者言灵,之后的所有训练,无非是掌握这股力量并将之纯熟的过程。 或许还能通过学习各种流派的战斗技巧,发挥出更强的破坏力。 但其本身的素质就在那里。 B级混血种再怎么训练,哪怕再实战中打败了A级。 这只可能是战斗技巧或战斗意识方面的胜利。 但是在基础的身体素质上,B级肯定是弱于A级的。 这是混血种社会的铁律。 不然,假如这个B级的素质超过了A级。 那为什么他不是A级呢? 但楚子航打破了这个铁律。 进入卡塞尔后,这个男孩只用了一个学期,就挖掘出了这具身体的全部潜能。 之后,便是长久的停滞。 令人发疯的停滞。 你付出先前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 收获的进步却微不可见。 换谁都得发疯。 更何况楚子航有他的目标。 他必须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当这个男孩第十次在训练馆将自己锻炼到晕厥被送入校医室后。 卡塞尔的校长先生来看望了一次楚子航。 也是在那次之后。 楚子航把自己关进了狮心会的档案室。 学生们惊奇的发现,那个疯狂的大一新生不见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 直到半年之后。 某一天,楚子航忽然就变了。 他拥有了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并且,停步不前的力量,竟也开始了进步。 施耐德封存了楚子航所有的体检数据。 在他的猜测中,自己的学生可能是血统出现了问题。 也即,不稳定。 至于不稳定的血统代表了什么? 还记得么,死侍是怎么诞生的。 龙血浓度跨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就是死侍。 而一旦混血种的血统出现了不稳定的症状。 也就意味着。 他们开始有了死侍化的风险。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具备死侍化风险的混血种,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另外,他们也即,危险混血种。 谁都不知道他会在何时引爆。 按照密党的铁血作风,一旦发现危险混血种,立刻就地处决。 当然,这是百年前的密党了,如今的卡塞尔要更为温和,最多就是将你诵到太平洋上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岛,了此残生。 或许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情感。 也或许是别的某种考虑。 施耐德选择了隐瞒。 但是啊。 他所不知道的是。 楚子航并非危险混血种。 他是自己选择的堕落。 在堕落中攥取权柄。 暴血! 用混血种的身体作为容器,展开炼金反应,将体内的鲜血炼成更高浓度的龙血。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楚子航就是这样的疯子。 他还记得狮心会的残卷中如何形容这一技术。 释放,狮子之心! “喂,我说啊,你师弟这是,” 韩野说。 “赛亚人变身么?” “差不多吧。” 师兄停了青铜御座,他已几乎成了个血人,一边龇牙咧嘴的看着楚子航大杀四方,一边恶狠狠的威胁着韩野。 “听好了,这次任务,你见到死侍后就吓晕过去了知道没,后面发生的一切你全都没看见,回头任务报告我来写,你负责签字就行。” “那个……” 师兄阴恻恻的压低声音。 “看看你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想接下来的人生在小岛的监狱里度过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不是,不是。” 韩野慌张的摆手。 “我不是说这个啦。” “那个。” 他舔了舔嘴唇。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戴着耳机。” 师兄面色一变。 忽的就听到耳机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 “糟糕,出车祸了。” 苏茜说。 “记录设备也坏掉了,真不巧。” 韩野和师兄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微妙。 “喂,听得到吗!” “嗯嗯。” 师兄应声。 “你们还能应付么,我这边出了点事,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了。” “要说应付的话……” 师兄看着前方孤独站立的楚子航。 “应该说,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茜也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在消化这般冲击性的消息。 几分钟前还穷途末路。 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战斗结束了? “我知道了。” 苏茜说。 师兄和韩野对视一眼。 他们蹑手蹑脚的走上前。 那个男……不,已经不能用男孩来称呼这个生物了。 比起混血种或者人类。 这家伙,或许更像是地上的死侍。 “师……师弟!” 男人小心翼翼的叫他。 怪物男孩一动不动。 “师弟!” “楚兄弟!” “会长大人!” “子航!” 男孩缓缓抬头。 那双黄金瞳暴虐,冰冷,淡漠。 他的目光扫过韩野。 落在男人身上。 师兄喉咙动了动。 但他没有后退。 “师弟。” 他傻笑起来。 是那种看了就让人火大的笑。 “是我啊,师弟。” 寂静持续着。 忽然。 男孩说话了。 “卤大肠。” “什么?” 师兄眨了眨迷茫的大眼睛。 他求助似的看向韩野。 韩野就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或许,是某种暗号。” 韩野猜测。 “类似芝麻开门那样。” “所以我要回什么?” 师兄一脸茫然。 “卤大肠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回烤兔头啊?” “小心点。” 韩野严肃的提醒他。 “要是说错了,没准就会被杀死哦。” “这……这么危险么?” 师兄干巴巴的笑了笑。 他鼓足勇气,看向楚子航,准备给出正确的暗语。 “我想吃,” 怪物男孩说。 “卤大肠。” 轰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师兄愣住了。 他想起早上和这个男孩勾肩搭背走出茶楼的画面。 自己问他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这男孩就说了都可以。 那时候自己就说“都可以啊,可真是最难的要求了。” 而现在,这男孩说了。 卤大肠。 他想要吃,卤大肠。 两个人冲到楚子航身边。 狰狞的鳞和骨刺缓缓的缩回男孩体内。 露出他苍白清秀的脸。 韩野下意识的想去扶起楚子航。 手伸到了一半,又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师兄看了看他的双爪。 “我记得,你的手套在那里,还没坏。” “哦哦,谢谢谢谢。” 135 你所不知的英雄 苏茜靠着车门,眺望远方天际。 她站在荒地里,货车停的歪歪扭扭。 “都到这里了,不过去么?” 施耐德问。 “教授你也看到了,车祸。” “呵。” “还不是你故意撞的。” 苏茜也扯了扯嘴角。 “不过去了。” 她说。 “上好的刀,不该有鞘。”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别扭么?” 苏茜说。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施耐德教授爽朗的笑了两声。 他的心情很好。 哪个学生都不用死。 没什么比这样的结局更让人开心的了。 “对了,教授,有件事我想……” “哦,你说什么?” 施耐德敲了敲耳机,困惑的说。 “我下午有何人通过电话么,好像没有吧。” 苏茜轻笑着说。 “谢谢教授。” “哈哈。” 施耐德笑着。 “你和楚子航。” “都是好孩子。” 楚子航三人原地休整了半小时,而后决定继续探索。 到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千面并不在安全屋里。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他还能藏得住才怪。 虽说最保险的做法是暂且离去,休养好身体后再行探索。 但时间不等人,万一千面回来一看安全屋满是死侍的尸体,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他们想再找到这危险混血种可真是大海捞针。 事实上,当发现了千面的安全屋后,他们就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千面大概并非孤身一人。 他背后有着某个庞大的组织。 否则,无法解释这个安全屋的存在。 死侍也是。 一个普通的危险混血种,怎么可能豢养如此之多的死侍。 甚至,卡塞尔能否做到这一点也是尚未可知。 毕竟众所周知,死侍都是些被杀戮欲望所支配的生物,除了臣服龙类外,它们的脑子只剩下了战斗和厮杀。 豢养死侍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除非,你掌握了驯服怪物的技术。 可真的有么? 这样的技术。 通道两旁有一扇扇洞开的门。 大概死侍就是从这些房间里跑出来的。 三人一个个房间进去查看。 “这布局,” 韩野说。 “好像实验室啊。” 他这话没有错,房间很单调,单调的令人感到压抑。 苍白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一排铁灰色的床突兀的陈列于中央,病床旁的地上散落着白布,大概原本是盖再死侍身上的。 他们想象着死侍再嗅到人类的气息后从床上坐起,盖再身上的白布滑落下来,露出恶鬼也似的面容。 真是恐怖片一样的画面。 “实验室?” 师兄奇怪的去看韩野。 “正常人不应该都会联想到停尸间么,你怎么会想到实验室?” “哈哈。” 韩野尴尬的笑起来。 “不是电影里都那么演的么,科学怪人用人类的尸体研究长生不老什么的,我好像在里面看到过,印象很深刻。” “哦哦。” 师兄恍然大悟。 “你是说弗兰肯斯坦吧,那片子我也看过,确实。” 他摸着下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说起来,假如这里真的是千面的安全屋的话。” 韩野不解的问。 “那他是怎么做到不被这些死侍攻击的呢?” “难道真的有人能操控死侍么?” “谁知道呢?” 师兄耸耸肩。 这个动作却扯到了伤口,让这个男人好一阵龇牙咧嘴。 “等等,那是!” 韩野惊呼。 “什么?” 师兄顺着韩野的目光看去。 他瞪大了眼。 那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仍然覆盖有白布的病床。 且看其隆起的轮廓。 下面的东西,还在。 “是死侍么?” 韩野问。 楚子航上前。 师兄却拉住了他,摇摇头。 “我来。” 他挑着眉。 “只是一头死侍而已,放心的交给我好啦。” “是啊是啊。” 韩野包裹在巨大棕色手套中的双手,搀扶住了楚子航。 从这男孩嘴唇的苍白程度,就不难看出他此刻的状态究竟有多差。 “谢谢。” 楚子航说。 韩野愣了下,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了。 师兄已走到了病床边。 他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然后用大剑挑起了白布。 韩野和楚子航也看了过来。 在三人凝重的目光下。 白布下的物体显露了其真容。 师兄困惑的眨眨眼。 “原来……不是死侍啊。” 病床上是一个清秀的男人。 看得出短碎发经过精心的打理,一丝不苟。 眉眼看起来像是个少年人,闭目自然,第一眼看过去,会给人一种这男孩大概是睡着了吧的错觉。 男人双手安详的叠放于小腹处,脸上有淡淡的妆容。 师兄轻咦一声,用手指在男人的脸颊上一点,再放到眼前细细观瞧。 “怎么了?” 韩野问。 师兄皱眉了好一会。 他把手指给好奇的韩野看。 “这个是……” “颜料。” 师兄说。 “油画用的颜料,因为我家那口子的关系,我对这些颜料有些了解。” 师兄皱着眉,一边搓掉指间的颜料,一边打量病床上男人的脸。 “奇怪,是千面么?” 他自言自语。 “用油画的颜料给尸体化妆。” “怎么想的?” “用颜料……” 韩野猫那样的瞪大眼睛。 “给尸体化妆!” 他低头去看男人安详的脸。 忽的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韩野哆嗦着搓了搓手臂。 他想象着千面坐在病床旁,在调色盘上准备好颜料,一笔一笔的给尸体上妆。 没准千面在做这件事时还会唱着歌。 比如莫扎特的舞曲什么的。 “真是个变态。” 韩野说。 楚子航对着尸体点了点头。 “打扰了。” 他说。 然后轻轻的打开尸体叠放的手。 在那双手下面,是一只玻璃瓶。 “这是……” 韩野凑近了些,困惑的说。 “蚯蚓?” 是的。 男人叠放的双手下,压着一只装有蚯蚓的玻璃瓶。 这些蚯蚓已经死了,僵硬的缠成一团,毫无生气。 “为什么会有蚯蚓啊?” 韩野问。 “也许……是千面做的。” 师兄猜测。 “分析千面之前的作案手法,他往往会怼受害者的尸体进行一定的加工,就好像,进行艺术创作那样。” “艺术!” 韩野咂舌。 “听起来就是个变态嘛!” “危险混血种。” 师兄摇头。 “你以为呢,什么叫危险混血种,这家伙,大概已经不把自己看成人类了吧。” “不过,奇怪了。” 他皱眉不展。 “千面从来都只是对女性下手。” “为什么这一次,会是个男人?” “这不符合他的作案规律啊。” “也许。” 韩野猜测。 “是千面死侍化更严重了呢?” “无法控制龙类的杀戮欲望了么?” 师兄沉吟。 “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精心化妆的脸上。 从这妆容的精致程度,不难看出千面当时有多用心,大概是以创作艺术品的态度下的笔。 甚至,比之前绝大部分的案件,都更为精致。 “一个被杀戮欲望所控制的混血种,真的还能有如此的绘画水准么?” “而且,话说回来了。” “我们之所以认定千面是危险混血种,向着死侍堕落。” “一方面是因为千面频繁作案。” “另一方面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爪痕。” “现在,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死侍的现在。” 师兄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韩野和楚子航。 “假如那些痕迹就是死侍留下的。”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千面他,并没有堕落。”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 话一出口,师兄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口误。 “这么说不太好。” “嗯……” “举个例子吧。” 他想了想。 “有了。” “你们知道汉尼拔么?” “好像是一步里的角色,杀人狂的心理医生。” “是了。” 师兄说。 “其实这本的汉尼拔,原型就是一个混血种。” “我怀疑,千面就是类似汉尼拔这样的人。” 楚子航重新合上男人叠放的手。 压着玻璃瓶。 为他盖好白布。 “我想起来了。” 韩野忽然说。 “那个流浪者!” “你们说的那个消失在这里的流浪者!” “会不会,就是他!” 楚子航给苏茜描述了男人的面部特征。 “没有错。” 苏茜给出肯定的回答。 “就是他。” “果然么。” 韩野有些落寞。 “还是没能赶上啊。” “你小子。” 师兄把手放在韩野的头上,揉搓他的发。 “真要难过,去了卡塞尔,就加入狮心会吧。” “然后进入执行部,用你的双手,去改写那些悲剧。” 韩野用力一点头。 “狮心会么。” 他喃喃。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用三十六位密码盘上锁的厚重铁门。 韩野屈起手指敲了敲,感受着铁门的反馈,不由咂舌。 “可真厚啊。” 就算他全盛时期,用上劲力,估计也打不穿。 “让让,让让。” 师兄把他赶到一边。 “看着点,这可是真正的技术活!” 骄傲的介绍完,他就给楚子航空出位子,和韩野一起一眨不眨地旁观起会长大人的操作。 韩野就看到楚子航掏出了一团橡皮泥,就幼儿园老师发给小孩用来捏大象长颈鹿的那种小玩具。 他本来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楚子航带着他们俩走远,然后也不知这人做了什么,在韩野还是一头雾水时,砰的一声闷响。 韩野目瞪口呆的盯着洞开的铁门。 “炸……炸了!” “嗯!” 师兄也在惊叹。 “这种类似封闭空间的环境也能安全引爆,精确开门,真不愧是装备部出品的万能钥匙啊。” “万能钥匙!” 韩野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管那玩意叫万能钥匙!” 他想起那橡皮泥。 对不起! 他在心里向着幼儿园的老师和孩子们忏悔。 用这橡皮泥大概是捏不成长颈鹿的。 能爆炸的橡皮泥这谁顶得住啊。 “当然。” 师兄耐心的给他解释。 “装备部测试过的,只要份量足够,金库大门都能炸的开。” “所以了,你看,金库的大门都挡不住,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门开不了。” “说它是万能钥匙,没错吧。” “门都坏了,当然打的开啦!” 韩野无力。 “我觉得你们也许对开门这件事有所误解,这万能钥匙,是真的打开啊。” “小题大做。” 师兄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习惯就好啦。” “我觉得我可能习惯不了。” 两人跟着楚子航进入了铁门。 入目是温暖的黄色灯光。 自屋顶垂下南瓜的灯。 如万圣节的装饰那样抠出了三角形的双眼和嘴。 “看上去像是什么温馨的儿童玩具。” 韩野喃喃。 “想一想,这是千面挂上去的,还温馨么?” 师兄说。 韩野就垮下脸来,满是恶寒的神情。 “一点也不。” “啪。” 韩野打开灯。 暖熏的黄色的光笼罩了整个房间。 韩野和师兄面色一变。 一个个人影矗立在房间之中。 有的一身繁复哥特长裙,阴沉的黑色,暗玫瑰的网状手袜,一双苍白的小手微提裙摆,膝盖轻点,似是行礼。 也有的头戴棒球帽,干练的运动服,一条腿战力,另一条高高抬起,显露出大腿到臀部紧绷而健康的曲线,这是做出棒球运动中投球的动作。 还有更多的其他的女孩。 绝大部分都是一身裙装,或者华丽,或者清新。 三人行走其间,犹如进入了上世纪英伦贵族的舞会。 转身四顾,女孩们笑靥如花,美好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 韩野呢喃。 “千面做的么?” 师兄在一个摆出芭蕾舞姿势的女孩脸上轻轻一点。 “是颜料。” 他说。 一一看过每个女孩的脸。 或羞涩或轻笑或天真或微嗔。 “全都是……画上去的!” 韩野眼一亮。 “看,还真的有留声机!” 他按下了开关。 师兄想要阻止还是迟了。 清脆如水流的钢琴曲。 让人想起月光下的少女。 “是致爱丽丝。” 韩也说。 “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这什么千面,还挺会享受的嘛,这么多人偶,还听着……” “我觉得。” 师兄扯了扯他。 韩野看到楚子航握住了村雨。 “怎么了?” 他嘀咕。 转过头。 只是一瞬的功夫,他愣住了。 满屋的女孩,原以为是人偶的女孩。 竟在跟随着致爱丽丝的旋律。 缓缓起舞。 “是炼金道具么?” 师兄说。 “等等,这边好像还有,下一首。” 韩野按下按钮。 “铛铛铛铛!” 震撼心灵的音符。 永恒的经典。 命运交响曲。 而在这首曲子响起的刹那。 好似神明攥住了命运。 女孩们纷纷跪下,双膝及地,深深低头。 “这是,祈祷么?” 师兄说。 “放命运交响曲就祈祷。” “这什么千面也真会玩。” “你说……是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鬼了似的看向留声机旁。 那个抱着膝盖,蹲在角落,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的男孩。 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流露出的巨大的恐惧与无助。 “韩……韩兄弟。” 师兄张口结舌。 136 北冥有昆,化而为鹏 楚子航关掉留声机。 满屋子的女孩直挺挺的倒地。 蜷成一团的韩野颤抖幅度也轻了下来。 但师兄还是从这男孩的眼中读出了失神的意味。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雾。 师兄叫了他两声。 又拿着手指在韩野眼前摇晃。 男孩只是抱着膝盖蜷缩,毫无反应。 师兄给楚子航递了个凝重的眼神。 他摇摇头。 两人同时看了眼留声机,若有所思。 师兄似乎想到什么,睁大眼。 他迅速起身,按下倒地女孩的手臂,使手指微微下陷,体会其反馈的触感。 随即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拿起大剑,在本以为是炼金道具的女孩手臂上划拉出一道口子。 翻开的却非血肉,而是类似皮革的制品。 在皮革下,是钢铁般黑色的鳞。 师兄瞳孔一缩。 见状的楚子航默不作声,提起村雨,如上好的刀工师父处理食材般,稳定且精准的剖开覆盖在人偶体表的皮革。 于是,一句丑陋的死侍便这般暴露了出来。 “居然……” 师兄喃喃。 “是死侍。” 仿佛雷霆披过天际。 师兄失神的自言自语。 “控制死侍……” “控制死侍的技术……” 他回想起了不久前满屋的女孩起舞有如宴会的一幕。 而现在,他知道了。 这些起舞的,全都是死侍。 “等等。” 师兄神情凝重。 “这么说来,那么千面用来控制这些死侍的手段就是……” 他将目光投向留声机。 “音乐!” 这一点并不难猜。 只要将之前发生的种种画面联系起来,谁都能得出如此结论。 暂且把其中原理放到一边。 就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分析。 千面可以通过播放《致爱丽丝》这样的曲子令死侍起舞。 那么,想必他也可以用类似的手段,命令死侍发起攻击。 忽然,一个疑惑出现在他的心头。 韩野呢? 假如说死侍对《命运交响曲》有所反应,还能解释成是千面动的手脚。 韩野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晃晃头。 “我想,我们发现了不得的东西了。” 楚子航扫视一圈,其认真的程度像是要将这个房间内所有的细节全都拓印在脑海。 忽的,男孩的目光停在角落的画架上。 靠墙还摆着一摞的画框。 楚子航掀开画框上的布。 “这是,发生在俄罗斯的那起案子。” 师兄在一旁说。 那油画上的女孩,,正摆出了某种具备宗教喻义的姿势,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将之画出,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扭曲且诡异的美感。 楚子航掀开一张张覆盖油画的布。 每一幅画。 就是一位临死的受害者。 “疯子。” 师兄咬牙。 最终,两人站在蒙着布的画架前。 他们注意到,从这个角度向侧面望,所有的人偶女孩都能尽收眼底。 不难想象这样的场景。 千面坐在画架前沉思创作,偶尔回头,微笑着欣赏披着女孩皮囊的死侍们伴随着致爱丽丝的旋律翩翩起舞。 “贝多芬会哭的吧。” 师兄叹息。 楚子航掀开画架上的布。 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这幅画刚完成不久的事实。 甚至上面的颜料也未干透。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简单的教堂。 穹顶吊灯,天使与圣徒的彩绘玻璃,一排排深色的木椅肃穆陈列,最前方是牧师用以布道的台,就在那布道台后,墙壁之上,一个女孩摆出耶稣受难的姿势,双臂平伸,双腿并拢,脑袋歪向一边,殷红的血从手脚的伤口处流下,女孩的阴影在其身后勾勒出抽象的翅膀,并非是天使的羽翼,给人的印象更接近堕天使那蝙蝠的翅。 “下一个受害者。” 师兄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有之前四十余幅画在,不难看出千面有着给受害者作画的习惯。 或许是先作画,再作案。 这个疯子似乎将杀戮视作了某种艺术创作的过程。 人类的生命,或许在他眼中,不过只是油画颜料一类的物品。 楚子航深深地凝视油画。 “苏茜。” 他说。 “找一个教堂。” 他描述了油画中的场景。 “千面就在这里。” “收到。” 苏茜干脆利落的回答。 或许是考虑到油画创作有一定的夸张,只是以教堂为蓝本寻找容易出现差错,楚子航再次开口。 “还有一个女孩,找到她,这是千面下一个目标。” 他的目光落在油画中女孩的手腕。 千面在创作时着重表现了这个部位。 大概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吧。 楚子航给苏茜描述女孩的特征。 “她有一条,紫色的腕带。” 教堂,阴冷的黑暗。 女孩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 她的脸色煞白,因失血引起的晕眩令她用力的摇晃脑袋。 “醒了么。” 她听到男人对自己说。 温和暖煦,像是清晨时分情人在你耳畔的呼唤。 “你……” 只是一个字而已,女孩无力的垂头,她已虚弱到了说不出完整话语的程度。 “请安静,安静。” 男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笑着。 他低头调着颜料,动作轻快,哼起莫扎特的曲子,配合节拍踏上几个舞步,嘴角噙着愉悦的笑,一如上世纪雄心勃勃的准备在绘画这门行当上一展宏图的贵族青年。 “我说啊,小姐。” 他用一种赞叹的语气。 “你可真是让我灵感爆发!” “知道么,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完全被俘虏了!!” 男人的手臂用力的在空中滑出几个弧度,犹如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指挥家。 “全身心的,彻底的,俘虏!” “我亲爱的小姐,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理解的吧!” 他深情的看向女孩。 那如受难圣人般被钉在墙上的女孩。 血从女孩手脚狰狞的伤口往下流。 “多美啊。” “腐臭污泥里开出的花朵。” “身在黑夜,心向光明。” “你那些神秘的不为人知的过往,如摇曳在深夜的郁金香,深深的吸引着我。” 画家陶醉的呢喃。 “我敢保证,你一定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他留恋的看着女孩,那目光是如此干净剔透,让人想起炎炎夏日短裤短袖的孩童。 然而,孩童所代表的可不只有纯洁无瑕。 他们那旺盛的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也能驱使他们拔掉蜻蜓或蝴蝶的翅膀,看着昆虫扭曲的挣扎奄奄一息,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 天真的邻居,叫做残忍。 “他……他呢……” 女孩断断续续的说。 只是这样两个字,就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此刻的她像是被拔掉翅膀的蜻蜓或者蝴蝶。 使人见了就要难受。 女孩的声音很小。 虚弱的她也发不出太大的音量。 但男人还是听见了。 “他?” 男人抬起头,作回忆状。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哦,有了!” 男人恍然。 “你是说,那位堂吉诃德先生吧。” “呵呵,不得不承认,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男人自嘲似的摇摇头。 “在网吧那会,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烂人。” “没想到,他其实是一位英勇的骑士。” “我敢说,就算之前那四个讨人厌的家伙加一块儿,也比不上这位堂吉诃德先生让我来的惊喜。” “他的勇敢,他的高尚,他的决心,他的机敏。” “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可惜。” 男人轻笑了下。 说到底,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凡人,实在令人惊讶。” “假若我不是给自己定下了只选择女性作为艺术材料的铁则。” “那位先生,没准是比你更完美的作品也不一定呢。” 画家遗憾的叹气。 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可惜。 女孩眼中的火一下子黯淡了。 仿佛支撑她在失血和疼痛里保持清醒的精神支柱。 顷刻坍塌。 “是么……” “他……” “死了啊。” 细心调制着颜料的男人侧头,好奇的望着颓唐的女孩。 “说起来。” “很奇怪呢。” “你打听助手的工作,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那位骑士先生。” “而那位骑士先生。” 男人饶有兴趣的笑起来。 “似乎,过来找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呢。” 他的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如响尾蛇吞吐蛇信那般。 “知道么。” 缓缓的说。 “他是为你而死的啊。” 男人津津有味的欣赏女孩被绝望逐渐吞噬的模样。 如饮美酒。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男人无意识的呢喃。 “多美啊。” 女孩越来越冷。 男人最后的话回荡在他脑海。 一遍遍,一遍遍。 我就……这样了吧。 她想。 没有援手。 也没有出口。 这样也好,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可是,为什么还会不甘心呢? 女孩想。 路明非,是叫路明非没错吧,那孩子。 真是的,人快死了就会这样么? 记忆都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是的,那孩子,应该就是叫路明非没错了。 她想。 要出国了啊。 会好好念书么? 可不能学我啊。 好好读书的话,那孩子,将来,应该也会变成很厉害的人吧。 找个地方,种很多很多的向日花。 不像我。 明明那么喜欢它们。 却不敢接近。 太好看了,太耀眼了,太美好了。 是我的话。 大概,会被向日葵烫出伤口的吧。 女孩已睁不开了眼。 她模糊的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是……” 她梦呓般的说。 “是你么?” “我看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苏晓樯对路明非说。 “怎么了,有心事?” “嗯。” 路明非凝望着杯中的可乐倒映出的少年脸庞。 最终他还是来了班级的聚会。 中午给网管女孩少年宫都打去了电话。 没有问题。 排除他们,那么心血来潮的对象就剩下了小魔鬼和老唐。 等等,差点把韩野那家伙给忘了。 说来也真是,这人穷的买不起手机,想联系也联系不上,让人头大。 好在,傍晚时分,萦绕于心头的压力骤然一空。 警报解除。 如此一来,无论到底是小魔鬼老唐还是韩野,都无所谓了。 他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路明非本该大大的松口气才对。 是的。 本该松口气的。 但他没有。 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一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始终笼罩于他的心头。 如同暴雨前堆积的乌云。 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但令路明非皱眉的是。 他并不知道即将发生的究竟是什么。 重创的精神与青铜面具令他几度推衍也始终无果。 仔细算来,路明非重修武道也才半月左右的光景,哪怕花了大功夫在养神法上,他的精神强度连非人的边也没摸到。 之前对老唐的感知,一方面是他与老唐两者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方面还是借用了青铜面具,也即阎罗修为。 但如今不同,镇压诺顿在前,虽说他与阎罗都付出了代价,但最主要的那份还是阎罗一力担下,否则以他这不到非人修为的小身板,哪里吃得消如此恐怖的反噬。 无论如何,诺顿可是龙王。 算来也是龙族世界有数的几尊强者了。 镇压这等人物,又哪里轻松了去。 “我听说了,你上次的讲话。” 苏晓樯说。 “什么?” 路明非走神了。 苏晓樯看了他一眼。 “习武啊。” 她说。 “就是你叫大家跟你一起习武的那次讲话。” “哦哦,这个啊。” 路明非想起来了。 “习武,你指的是八极拳咏春那样的么?” 苏晓樯问。 “八极拳?” 路明非心不在焉的。 “没有啦,我说的跟这些武术套路不一样。” “哦。” “不一样。” 苏晓樯眼中满是好奇。 “那是什么,不知道。” 世界凝固了。 餐桌上的学生全都不见。 黑西服的小魔鬼端坐在路明非的对面。 大厅的灯光渐次黯淡。 最终只余一盏,于餐桌中央为两人提供昏黄的夕阳般的光。 笼罩在这样的光里,仿佛世界也要走向了终焉。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心中忽然升起了奇妙的念头。 他这身衣服,好像丧服啊。 路明非便脱口而出。 “你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么?” 小魔鬼不说话。 他只是哀伤的看着路明非。 静静的,无言的,沉默的。 又如此庞大。 这哀伤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淹没。 路明非忽的心烦气躁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他嚷嚷着。 “你这看的,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 路鸣泽庄严的坐在椅子上。 那模样让人想起教堂中布道的神父。 等等,教堂。 路明非脑子嗡的一声。 像是触到了某个开关。 心血来潮的契机来了。 就是这教堂。 是谁!是谁!是谁! 路明非攥紧了拳,木筷在他手中断成两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低头看了眼。 淡漠平静。 路明非又抬起头,与小魔鬼对视。 “是谁?” 小魔鬼指向一旁墙壁。 其上有一幅巨大的油画。 路明非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受难圣人般的女孩。 以及那女孩的紫色腕带。 “是她啊。” 路明非轻轻叹息。 “在哪里。” 路明非问。 小魔鬼哀伤的看着他。 摇摇头。 “来不及的。” “哥哥。” “她最多只能坚持三分钟。” “你们几乎隔了半座城市。” “来不及的。”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油画。 他问。 “教堂在哪里?” 小魔鬼深深的凝望着少年的侧脸。 真的不一样了。 他想。 哥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武道? 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山岳般不可撼动的物什。 哪怕此刻山穷水尽,万事将休。 这少年也能一力挽天倾。 “如果我告诉你。” 小魔鬼说。 “哥哥,你又会怎么做呢?” 路明非就理所应当的说。 “赶过去,救人。” 他的眼神是如此坦然。 就好像路鸣泽先前所说的三分钟半座城这些都微不足道。 “这样啊。” 路鸣泽一指墙壁。 油画便成了地图。 一端是路明非所在餐厅。 一端是教堂。 确实如小魔鬼所说,跨越半座城市。 给出地图的同时,路鸣泽还贴心的标出了路线。 从路明非所在赶往教堂,抄小路跨围墙,用上种种突破想象力的手段,估计只有世界顶尖的跑酷运动员才能有一定的几率完成。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条,的确是可行性最高的通行路线了。 哪怕是对于混血种而言,也是如此。 但是啊。 他是路明非。 也是阎罗。 “换一条。” 少年说。 “走楼顶,还有。” “嗯。” 说道一半,路明非想到什么,便轻笑了下。 “给我一条直线好了。”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 小魔鬼目光奇异。 走直线? 中间这么多的高楼,要怎么走直线? 疑惑只是一闪而逝。 小魔鬼并未深究。 要说为什么的话。 眼前这人,是哥哥啊。 镇压了诺顿的哥哥啊。 这就够了。 “如你所愿。” 路鸣泽谦逊的说。 原本弯来绕去如同堪比秋名山的路线不见了。 赤红的路线自路明非所在的餐厅出发,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一往无前,管你什么二十层高的大楼还是游乐园的摩天轮大摆锤,全都得为出巡的王俯下头颅,献上忠诚。 “完成了,哥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小魔鬼目光期待。 “所以,接下来,哥哥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 路明非好奇的反问。 像是小魔鬼说了什么简单到令人要发笑的话。 以着“这还用问么”的语气说道。 “当然是,赶过去,救人啦。” 他最后看了眼地图,将之深深烙印在了脑海。 “我记得你刚才说,还有三分钟对吧。” 小魔鬼点头肯定。 “够了。” “说起来,我以前好像说过,你那次演示的青铜与火的言灵烛龙,很像一门火部外罡绝学,大日见我。” 路明非像时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小魔鬼听。 “其实呢,我对火部啊冰部啊这些绝学,并不擅长。” “我所依仗的,主要是两个。” “一者也是根本法,龙蛇密录。” “而另一者,名为神兽百形。” 他看向路鸣泽,忽的没头没脑问了句。 “你听说过鲲鹏么?” 小魔鬼一愣,想了想,便回。 “庄子逍遥游里的巨兽,北冥有鲲。” “是啊。” 路明非轻轻的笑了。 他念着。 说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有钟鼓齐鸣。 “北冥有鲲,化而为鹏。” 少年庄严的诵出那尊神兽的名。 仿佛有千钧万岳之重。 只听他道。 “鲲鹏。” 137 你的名字 “外罡绝学!” 、路明非垮着脸大呼小叫。 “有没有搞错啊老头子,我才刚炼体好不好,学什么外罡绝学!” 尖锐的破空声。 同时还有少年跳着脚喊痛的狼狈样子。 铁塔一样的师傅抽着柳条,一张脸黑如锅底。 “路师兄,路师兄。” 小师妹悄悄的给他揉了两下,缓解疼痛。 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女孩子无奈的声音响在路明非的耳里。 “少说两句吧,路师兄。” “师傅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呀。” 路明非撇撇嘴,终于还是垂着脑袋安分的站好了。 “师傅师傅!” 小师妹活泼的一蹦一跳,好看的眼也笑成了月牙。 “刚才你说道神兽百形里的鲲鹏形啦!” “天下极速,高深处甚至能御空而行,然后呢然后呢!” 铁塔般的汉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又是狠狠盯了路明非一眼。 “不是问我为何要教外罡绝学么?” 路明非张张嘴,却被小师妹抢了先。 “路师兄他只是好奇嘛,师傅您老人家别放心上啦。” 师傅摇了摇头。 他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 小师妹抿了抿嘴,乖巧站好,顺便拉了拉路明非的衣角,不说话了。 “我这里,有个特殊的法门。” “用了这法门,就算是非人,甚至炼体,也能驱使开外罡的绝学。” “哇哦!” 路明非惊呼。 “太帅了吧!” 师傅淡淡扫了他一眼。 路明非立刻耷拉下脑袋,闭嘴不言。 小师妹偷偷冲他眨了眨眼。 路明非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不过,用了这法门,人就得死。” 这次,震惊的可不只有路明非。 小师妹也瞪大了眼。 “会……会死!” 路明非惊呼。 “那不就是天地同寿么!” 等这两个孩子冷静下来。 师傅方缓缓道来。 “说一定会死也太过武断,武者体质不同,修为不同,用这法门施展外罡绝学,自然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同。” 他随口举了个例子。 “假如一个非人巅峰的武者强行施展外罡绝学,只要他在短时间内晋升外罡,便能无恙。” “哦哦,这样啊。” 路明非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小师妹低垂了眼眸,藏起了目光。 “前提是,这非人只用了一门绝学。” 师傅轻轻的说。 路明非有些没听懂,假如这非人施展了多门绝学,又会怎样呢? 师傅却是不说了。 他只是看向路明非。 “你小子,体质特殊,这法门勉强也能用。” “我!” 路明非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学这个!老头子你都说了,用了就会死诶!” “首先,不一定死。” 师傅说。 “以你小子的体质,九死一生,那一线生机还是有的。” “还不是得死。” 路明非嘟囔。 “其次。” 师傅长久的无言。 路明非觉得奇怪,便抬头去看。 他愣住了。 路明非从未见过师傅流露出这般的眼神。 复杂,除了复杂外,找不到任何词能够形容。 就听这个男人说。 “一个人这一生,总有些事,不得不做。” “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在这关头,缺少了力量。” “还不如死。” 言罢,他便深深的看了眼路明非。 “我再问你,这法门,学是不学。” 会死的啊! 九死一生呢! 一线生机什么的,万一被我碰上了呢,十分之一的概率不小了。 命可就一条啊! 一个又一个念头像是要把路明非的脑海撑爆。 如果是漫画,现在的他大概已经脑袋过载冒烟了吧。 你看,还是不学了吧,那么危险呢,死了可什么都没了啊。 路明非努力说服着自己。 但师傅的那一眼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会有么? 他问自己。 比命还重要的事。 这种热血王道漫一样的剧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吧。 但是啊,但是。 万一呢? 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也太悲哀了。 “说好啊,有一线生机的。” 路明非低着头抓着脸,满是纠结。 “还是,学吧。” 他忽的小心翼翼问了句。 “炼体,也能用的吧。” 师傅眼中有一瞬的笑意。 淡淡的,很轻微,却满是欣慰。 “只要不怕死,炼体,随便用。” “这样啊。” 路明非松了口气。 ………… 喧闹的餐厅,骤然狂风大作。 陈雯雯白色的裙摆被吹的几乎撕裂。 赵孟华一边整理着发型,一边用身体挡住陈雯雯,嘴上骂骂咧咧。 “谁开的窗,这么大风,要死啊!” 但这狂风已不是开窗所能造成的程度了。 有些人想起了几年前的蒲公英。 那是几乎要淹没了整座城市的台风。 但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在餐厅里吃饭啊。 餐厅里刮起台风? 开什么玩笑。 仕兰中学的学生们交头接耳,在满屋的杯盘狼藉中左顾右盼,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千一桌的菜肴洒落一地也无一人关心。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几乎要把天花板都给掀翻。 混乱的局面中,只有一人还保持着平静。 苏晓樯。 这女孩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她遥遥望着洞开的窗。 少年的话仿佛还于耳畔回响。 那时她问了路明非什么是武,可以的话,苏晓樯想请少年展示一番。 但话未出口,便听得路明非轻轻道了句。 “神兽百形:鲲鹏。” 这是什么? 类似这样的问题刚刚浮上心头,原地便狂风骤起。 在苏晓樯反应过来前。 整个大厅便犹如台风过境般满地狼藉。 餐具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 桌椅板凳稀里哐啷七倒八歪。 还有女孩的尖叫,男孩的高呼。 只有她苏晓樯一人,静静坐立。 或许也只有她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分钟前还坐在她旁边的少年。 那个自信的说出“习武最棒啦”的少年。 不见了。 “鲲鹏。” 苏晓樯喃喃。 ………… “那是什么!” 薯片妞双手撑在床上,一张脸几乎要和笔记本的屏幕贴到了一起。 她死死的盯着屏幕显示的画面。 一个红点,以不要命般的气势自丽晶酒店的七层楼一跃而下。 却并未如想象的那般坠亡。 他! 他! 他居然在前进! “怎么做到的!” “长翅膀了么!” “路少爷这还没落地啊!”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机关枪般喷吐而出。 薯片妞瞪大了眼。 她一个翻身跳下床,赤着脚丫在地毯上奔驰如飞,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在这里,一排的电脑主机似蜂巢般排列,大量风扇共同运转的气势堪比千军万马,她就是这军马的主帅。 三两步把自己甩进电脑椅,薯片妞因惯性而转了一圈,这过程她也没有浪费,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飞快敲打,停下时正面是三十六组显示屏串联的矩阵。 她将笔记本往上一连。 背后的服务器启动了。 风扇不要命的吹。 显示屏上画面跳闪。 从丽晶酒店七楼的窗户。 到十米处一家连锁超市的摄像头。 五十四米外测速摄像头。 “该死!” 她骂了声。 “哪个混蛋敢跟老娘抢权限!” 薯片妞十根手指都快把键盘敲出了火花。 若非这是特制的设备,以她混血种的力量,怕早已宣告报废。 “抢不过!” 薯片妞仰天悲呼。 下一秒她又死命揉了揉脸。 “这些资料,差不多了。” 显示屏的矩阵模组正不停播放着她好不容易抢来的监控画面。 已经放到了最慢最慢。 画面上几乎只剩下了肉眼可见的像素。 鉴于终端设备的摄像精度,能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 但不够。远远不够。 服务器全功率几近过载。 薯片妞也不用指望它们。 把全身的重量往椅背上狠狠一靠。 她面对三十六块显示屏组成的矩阵。 点亮黄金瞳。 而后是肃穆的面容。 所有的画面再她脑海汇聚,排列,然后推衍。 这是比整个房间的服务器组都更为恐怖的算力。 不。 哪怕是超级计算机,能否与此刻她的推算能力相比,也犹未可知。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帮老板管账的! 省略的像素被修补,填充,然后渲染。 一张张本与马赛克无异的画面,快速变得清晰。 直到,她看见了。 那个少年。 大少爷。 路明非。 他从七楼一跃而下。 而后在空气中,踏了一脚! 不是墙壁。 不是路面。 是空气! 他竟然靠着踩踏空气便获得了堪比迈巴赫,不,方程式,不! 已经没有车子能与少年此刻的速度相比。 “这到底是……” 薯片妞喃喃。 “什么怪物!” 从酒店,到教堂。 平地狂风起。 绿化带上的树哗哗直响。 红底黄字写着清仓跳楼价的横幅高高飞起。 在五月的天气穿着短裙的女孩尖叫着蹲下。 谁都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 世界另一端,洛杉矶,卡塞尔学院。 校长办公室。 窗外阳光明媚,被诺玛从红茶时间中强制叫起的昂热面无表情,安静的注视显示屏上飞快前进的红点。 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个红点。 以着突破人类想象力的速度风驰电掣。 人类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奇观,名为钢筋水泥的丛林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不知何时,昂热拔出了折刀。 这把陪伴了他近百年的武器。 在老人的五指间纷飞翻腾。 他低头。 折刀的刀身映出一双灼灼的黄金瞳。 “S级?” 某个黑暗的空间。 无天武帝,无始无终。 突兀的。 一清冷女子问。 “那是?” 老翁笑答。 “应许之人。” ………… 教堂。 画家哼着歌,一边调着颜料,一边耐心的回忆预先准备好的画稿。 说来,他更喜欢将之称为草稿。 毕竟真正的作品此刻才要开始创作。 忽的,他听到教堂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而后是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发生什么了? 男人侧过头,好奇的看去。 在这时,他听到女孩虚弱的声音。 “你……你来了。” 而后是一个少年回答。 “嗯,我来了。” 男人奇怪的眨眨眼。 人? 怎么还会有人? 他疑惑的想。 为了清理出足够安静的创作环境,工作人员不是被我杀光了么? 男人转头看去。 就见他的材料前,有一卓卓少年。 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 仿佛其所立之处,便是此方世界的中心。 所有人都要向他献上目光。 此乃应有之义。 少年温柔的抚过女孩垂下的面容。 这一瞬,流血漂橹,尸横遍野,残阳写照,维一黑甲之人独立。 画家几乎窒息。 这是什么? 幻觉么? 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幻觉! 催眠? 他没有发现。 只是看了眼眼前这少年的背影。 自己就已浑身僵硬,汗如雨下。 犹如狐狸见了老虎般动弹不得。 道理是这样的。 任凭你狐狸再是狡猾,再是猖狂。 见了老虎,也不过一个死字。 少年回首。 画家仓促地连连后退。 一下子竟跌坐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 到了眼珠几乎暴突而出的程度。 眼 角迸裂,眼白血丝交错,竟起了青色。 他死死的盯着少年那双黄金瞳。 平静。 令人心胆发寒的平静。 男人忽然狂笑。 他指着少年。 笑到全身摇晃,手指发颤。 “什么啊!” “我还以为怎么了!” “原来……” “原来你也是神裔啊!” “真是的!” “吓死了,吓死了。” “我就说嘛。” “只是凡人的话,怎么可能让我害怕。” “同样是神裔,那就说得通了!” 男人喋喋不休。 他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手还在抖。 男人笑啊笑,笑啊笑,神经质一样,笑个不停。 路明非走来,在他身前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静静的看着男人疯癫的模样。 “是因为着双眼么?” 路明非说。 “你所谓的神裔。” 男人抽搐似的点头。 笑容夸张。 他手脚并用的翻身,跪在了路明非面前,额头触地。 “啊,我感受到了!” “您尊贵的血统!” “伟大的存在啊!” “请允许我这卑微的爬虫献上虔诚吧!”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男人。 忽的,他叹了口气。 “血统?” 路明非细细的咀嚼着这个词。 莫名的笑了。 “原来,你尊敬一个人。” “不是因为学识,品质,性格,原则。” “而是,血统。” 路明非笑了。 “真悲哀啊。” 他把手放在男人的头上。 “你说我们是,神裔。” 男人颤抖着点头。 路明非眨了眨眼。 轻笑着说。 “那么,她,以及外面的人,就是你所谓的凡人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抬头,露出狗一样讨好的笑。 “是凡物,我尊贵的殿下。” “凡物,不是人。” “您尊贵的口说出如此肮脏卑贱的词,那些凡物真应该荣幸的去死。” 路明非闭幕。 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啊。 他说。 “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男人面容一滞。 有什么不可违抗的伟力降临了。 他的身体,皮肤肌肉组织神经甚至每个细胞。 都在哀嚎。 路明非的手缓缓的,慢慢的,如天倾似山崩,寸寸下压。 “杀人是很简单的事。” 路明非说。 “毕竟人是如此脆弱的生物。” “我也不是没见过酷刑。” “但是,嗯,这么说吧。” 他如何好友闲聊般轻松。 “你见过齑粉么?” “把一块饼干捏成粉末,很简单。” “把一块石头捏成粉末要点力气。” “至于人……” “哦,不好意思。” “差点忘了,你不是人。” 路明非歉意的笑了笑。 “亲爱的神裔先生。” 鲲鹏形虽说天下极速,但可别以为其力量就小了去。 好歹是外罡绝学,位格摆在这里,画家再如何,也不过A级混血种罢了,纯种龙类也不是的家伙,神裔?呵。 很快的,一分钟也不到。 路明非收回手。 他好奇的看了看地上那一滩。 “什么嘛。” “原来杀了神裔,也不给爆装备的嘛。” 路明非走向女孩。 “喂,别睡啦。” 他笑着。 “醒醒啊,吃烧烤去啦。” “喝酒哦。” 女孩垂着头,安静的像是睡着。 也像是死了。 路明非的笑一点一点敛去。 最终只剩下一张平静的淡漠的看不出丁点表情的脸。 “真孤独啊。” 他忽出的气散成白色的雾。 路明非唤了声。。 “喂,小魔鬼。” “在的。” 路鸣泽肃穆的自黑暗中行来。 他在路明非的身旁站定,哀伤的注视路明非的侧脸。 “很难过吧,哥哥。” 路明非却是微微笑着。 “说什么傻话呢。” “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 小魔鬼的目光更哀伤了。 “别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嘛。” “她还没死,对吧。” “如果哥哥是说脑死亡的话,确实。” “那就行了。” 路明非去看路鸣泽。 “我记得你说过的吧。” “那个言灵。”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 路鸣泽垂下眼帘。 “嗯。” 他应了声。 还不等路明非松口气。 就听小魔鬼继续说。 “但哥哥你不行哦。” “为什么?” “位格啊。” 路鸣泽哀伤的叹气。 “你还没有使用这个言灵的权柄。” “青铜与火……” 小魔鬼摇头。 “不够” “哥哥,不够的。” “除非。” 小魔鬼点燃了黄金瞳。 他与路明非对视。 “交易吧。” “哥哥。” “用你的生命,换取权柄。” “四分之一就够了哦。” 路明非很认真的想了想。 他笑了。 用力的揉搓小魔鬼的头发。 “差点就让你小子得逞了。” “我啊,才不会上当呢。” 路明非取出青铜面具。 原本只有两道裂痕的面具。 此刻竟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小魔鬼皱眉。 “哥哥你赶过来,是用了他的力量么?” “啊,我也不想的。” 路明非挠头。 “阎罗主动帮我承担了代价,真的是。” “不过。” “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他。” 路明非叹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也要麻烦你了。” 小魔鬼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了句。 “值得么?” “说什么傻话啊。” 路明非戴上面具。 “我还欠她两千块呢。” “债主要是没了,我可就伤脑筋了啊。” 他走向女孩。 “而且。” “命运这种东西,还要靠别人来改变。” “也太可悲了。” “我啊,可没有向命运低头的习惯。” 背后,小魔鬼笑了起来。 “是这样啊。” “加油哦,哥哥。” 领域解除。 路明非,不,是阎罗。 他捧起女孩的脸。 直视她的双眼。 冰冷艰涩的嗓音如神明下令。 他说。 “不要死!” 有什么伟大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这一瞬。 青铜的碎片落在了女孩脸上。 她的眼皮轻颤。 ………… 嘿。 无边的黑。 女孩坐在这嘿里。 他睁开眼。 看到熟悉的房间。 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 靠窗的书桌前,一个白裙的女孩低头写字。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年轻的侧脸,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是如此美好。 网管女孩痴痴的凝望窗前的少女。 是多年前的自己啊。 果然,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过往的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 如她所料,很快的,窗外响起了他的声音。 写字的少女惊喜的抬起头,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到了窗前。 她看到一个碎发的少年骑着单车,冲她挥手。 那少年灿烂的笑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叫她的名字。 “小雅。” 138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是什么!” “明信片。” 公园秋千,男孩女孩。 她拿着卡片,翻来覆去好奇的看。 “还有字诶!” 她认出是男孩的笔记。 转折锋锐,形体瘦长,跟男孩一样,高高瘦瘦的。 使圆珠笔写就,下笔很深,反过来还能在背面看到明显的痕迹。 “我看看啊。” 秋千上的女孩这样说,一双白色的系带凉鞋踢啊踢,青春期少女的活泼满到了几乎要溢出,周围的空气都是淡淡的香。 “喂,听见没!” 她仰起头,佯装嗔怒的去看男孩。 “我可要读了!” “好好好!” 男孩收回望云的目光,浅笑看她。 “你读,我听着。” “这还差不多。” 女孩哼了声。 她咳了咳,拿起明信片,用小学生有感情朗诵课文的气势念着。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 “哪怕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女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 “好像还是你的QQ签名呢。” 忽的想起。 “我怎么记得,海子那首诗不是这么写的?” “七堇年。” 男孩给她解释。 “海子的诗不一样的,这个是七堇年那本被窝是青春的坟墓里的句子。” “七堇年啊。” 女孩想了想。 “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呢,已经在写书了,真是厉害。” “是啊。” “对了,问你。” “什么时候考托福?” “再过两个月。” 男孩说。 “出国啊,还真舍不得。” “又开始伤春悲秋了。” 女孩嫌弃他。 “呆在阵子里呢想着远方。” “临了出国又舍不得。” “你其实就是个难伺候的大少爷吧。” 男孩无奈的笑。 他轻嗅的眉眼是这样好看。 “没办法啊。” 他说。 “这就是我。” 是啊,没办法。 这就是他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好,多好。 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草长莺飞啊春意料峭啊檐下燕回啊。 类似的词语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形容这样的日子。 让人欢喜。 他就坐在栏杆上,抬着头,眺望远方。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女孩拿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我的大诗人!” 男孩就无奈的笑了。 “远方啊。” 他说。 “看远方。” “哦哦。” 女孩坐在他身旁。 洗发水的味道静静的飘在空气里。 暖洋洋的,甜腻腻的,是那种嗅了就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有时候男孩也会如诗人般的想。 假如有一天他失明了。 只要闻到这味道。 应该也能哦的一声,说。 “是你啊,小雅。” 就像那部上世纪的老片子一样。 闻香识女人。 不,女人这样的词用在小雅身上实在不妥。 男孩想。 该用少女。 阳光和向日葵一样的少女。 他的少女捧着本张爱玲全集,放在大腿上,取出枫叶制的书签,继续往下看。 安静了许久。 男孩眯着眼,晒着阳光,昏昏欲睡。 “这段写的真好。” 女孩红了眼圈。 男孩笑着摇头,掏出随身的纸巾。 “擦擦。” 女孩擤了擤鼻子。 闷闷的说。 “我给你读一段吧。” 男孩就笑着答应。 她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读起那个年代的文人关于爱情的句子。 男孩看一眼天边。 又看一眼女孩。 他淡淡的笑。 “喂,喂!” “嗯?” “我读完啦!” “说嘛,是不是写的很好!是不是!” 男孩摆出思考者的姿势。 “我觉得吧。” 他一点头。 “没鲁迅写的好。” “乱讲!” 女孩生气了。 “你看看,张爱玲的文字多美啊。” 每当这个时候,男孩就经验十足的闭嘴不言,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用肢体语言充分的表示,姑奶奶您说的是。 没办法,跟认准了一件事的女生讲道理,真是这世上再蠢不过的事了。 不过你就这样一本正经描述张爱玲的模样。 男孩想。 可真是好看。 尽管这一次好似被说服的样子。 但瞧好了,到了下一回,女孩再拿着张爱玲的文字去问,他保准又得来一句。 “没鲁迅的好。” 道理摆在这里嘛。 在男孩看来,张爱玲怎么能跟鲁迅比呢? 不说国家大义民族脊梁。 就冲着张爱玲写的文字让他的女孩看一次哭一次。 男孩就不答应。 所以不喜。 他们就这样的。 从小到大,两个小孩一起挖过蚯蚓。 买过弹珠。 在夕阳下用红砖头划线去跳房子。 兴冲冲的跑到田野里去钓青蛙。 当然,男孩也曾为了女孩跟其他的坏孩子打架。 头上得了两个包包跑回家,悄悄的用菜油往头上抹,生怕给爸妈瞧出来。 后来他们就去了同一所中学。 还有高中。 清晨六点出头,蓝白色校服的男孩骑着单车,停在她楼下。 “小雅!” 他拉了两下扯铃。 “来啦来啦!” 女孩冲出门,对他喊了两声,手上握着筷子,又风风火火跑回去喝粥。 男孩给手呵了口气,掏出小本子,上面有最近要求背诵的英语单词,文言文,以及他摘抄的句子和歌词。 “出发!” 女孩抱着书包,一屁股坐在单车后座。 “慢点骑!” “好的阿姨。” “我知道了啦,妈你就回去吧!” 在终年女人的目送下,单车消失在了小镇的晨雾中。 “给你这个。” 一只小手钻进了男孩上衣的兜。 放下个圆滚滚的物什后又一溜烟的撤了走。 女孩开心的晃着脚,那是男孩手绘的帆布鞋,上面是云下蔚蓝的海和海边红顶的木屋。 女孩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还哭兮兮的埋怨男孩。 “你画的这么好看干嘛啊!” “我都不忍心穿了!” 男孩真是要被这笨丫头气死了。 但没办法啊。 谁叫这就是他的女孩嘛。 他只能说。 “放心穿好啦。” “喜欢的话。” “我再画两双送你咯。” 女孩来回地看帆布鞋。 还有那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校服的裤脚整整齐齐的挽上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 她喜滋滋的笑啊笑。 男孩不用摸兜,就知道她放了什么。 “又把没吃完的水煮蛋给我。” 他说。 “我不爱吃鸡蛋嘛。” “当心阿姨说你哦。” “你别说就行啦。” 男孩叹气。 他听见后座女孩得意洋洋的笑。 就无奈的嘟囔。 “真拿你没办法。” “说起来,你啊。” 女孩叫他。 “嗯?” “留长发怎么样?” “我头发已经很长了。” “不适啦,我是说,可以扎起来的那种长发。” 女孩比划着。 “到时候我就天天给你扎马尾,好不好!” 男孩想了想。 连连摇头。 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留长发的样子。 “别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政教处的老孙肯定会杀了我。” “也是哦。” 女孩被说服了。 他松了口气,逃过一劫,逃过一劫。 果然,老孙的威名就是好使。 “真可惜。” 女孩闷闷不乐。 “明明你画画那么好,还不能留长发,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画画……” 男孩语气迟疑。 “跟长发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你这都不知道!” 女孩用一种“天啊居然还有人没听过周杰伦”的气势大呼小叫。 “亏你还是个学美术的!” “太让我失望了!” “懂不懂艺术家啊,艺术家!” “艺术家可都是扎马尾的!” “多好玩,不对我是说多有气质! 她愤愤不平的扑腾手脚,单车歪来扭去,随时可能倾倒。 男孩好不容易稳住了车子,避免了两朵祖国的大好花朵不幸夭折的悲剧,真是万幸。 “差点就死掉了。” “没那么夸张吧。” “你说呢?” “好啦我错了。” 女孩缩了缩脖子,安安稳稳的坐好,像是个淑女了。 “那个,以后啊。” 她小声的说。 “以后留长发好不好?” “你好像很执著呢?” “因为好奇嘛。” “而且你的话,扎马尾肯定很好看。” “这样啊。” 男孩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女孩锲而不舍。 “好不好,好不好。” “没办法。” 男孩说。 “起码,上大学了再说。” “哦哦。” 女孩开心的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 “嗯。” 单车骑啊骑,骑啊骑。 男孩忽然问。 “你会扎马尾么?” “当然!” 女孩用斩钉截铁的气势回答。 “放心好啦,我扎马尾可是专业级的!” “保证让你的长发整整齐齐,要是有一根乱了,我就,我就。” 她一咬牙。 “我就给你洗一个月的袜子!” 男孩淡淡的笑起来。 他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轻轻的说。 “那我可舍不得。” 男孩很不一样。 是那种,和其他的同龄人不一样。 那阵子青春偶像剧正流行,电视里一个个花样美男的头发比女孩子还好看,校园里的学生们都跟着弄,每周一呢政教处的老孙就挨个教室的抓人,谁头发稍微长点的,奇怪点的,或者烫了,老孙就拎着这人耳朵往外走,挨墙罚站一整个上午。 每次到了男孩的班级,罚站了几个人,末了还得夸两句男孩,说这位同学头发多好,精神阳光,人也帅气,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女孩都习惯了。 从小到大,男孩就招老师喜欢。 学习成绩好,会唱歌会画画,元旦晚会上他一个人在偌大的舞台上抱着吉他唱亲密爱人,深情款款的模样转天课桌里就塞满了情书,男孩左右为难,拆了不好会让女孩是生气,不拆呢感觉又有莫名的负罪感。 他就这样的,总是给别人考虑,很少想到自己。 “以后你想做什么呢?” 女孩偶尔也这样问他。 “不知道啊。” 男孩想着。 “以后的话,总感觉是很遥远的事。” “说说嘛。” “随便说说。” “嗯,随便说说的话……” 男孩拉长了尾音。 “可以的话,我想去很多的地方。” “我想在黄昏教堂前的鸽子广场写生。” “画教堂在夕阳下的剪影。” “也想画东方明珠下拥吻的情侣。” “庞大人山人海中的小小孤岛。” “总之。” 男孩笑了笑。 “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啦。” “很有趣啊!” 女孩的双眼闪闪发亮。 “我和你一起!” “我会吹笛子的嘛,到时候就找个地方摆个帽子,站那吹,攒够了钱咱们就接着走,一座城市接一座城市。” 女孩憧憬的说。 “多好啊。” 男孩刮了刮她鼻子。 “很辛苦的。” “我才不怕!” “认真的,比起这个。” 男孩说。 “我们找个陌生的城市,或者阵子,开一家小店,只要收入能支撑我们每月的花销,随便卖什么都好。” “花店!” 女孩兴奋的插嘴。 “好。” 男孩答应。 “卖CD的二手店也不错,没客人了我们还能听一天的碟,我家还有两章很好的大提琴!” “也行。” “书店呢!书店怎么样!我喜欢老书的味道!” “都随你。” 男孩温柔的说。 “开什么店都好。” “我们不要大富大贵。” “也不要出人头地。” “每天开店,关店,做菜,吃饭,晚上在书房一起看书,或者画画。” “对了,还有向日葵!” 女孩说。 “我们要种一大片的向日葵的田野。” “向日葵啊。” 男孩想了想。 “买一块地,会很麻烦吧。” 女孩一瞬间就垮下了脸来。 “真是的,扫兴!” 她对男孩说。 “懂不懂浪漫啊,懂不懂夸张啊。” “再说了,就算没有地,塑料瓶不能种么!” “塑料瓶?” 男孩说。 “是那种饮料喝剩下的塑料瓶么?” “嗯嗯!” 女孩点头。 “就像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里写的那样。” “用废弃的垃圾制作家具。” “多有趣的一件事啊。” “也很浪漫不是么?” “随便就被丢在角落的塑料瓶,我们捡回来,洗干净,再用他们种花。” “塑料瓶也会很开心的吧。” “嗯。” 男孩点点头。 “会的。” 男孩过了托福。 他们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 同时,女孩也在准备考试。 他们差了一个年级,两人约好,男孩先去国外,在那边等着她。 “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说。 “别忘了打电话。” 女孩提醒。 他们坐在街边的烧烤摊。 难得来一次,女孩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 女孩反复的叮嘱出国需要注意的事。 注意吃饭,别忘了早餐,不能熬夜,带好老干妈,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就用这个。 男孩就一一的应下。 突然,烧烤摊那边起了骚乱。 两人探头去看。 几个混混围住了一桌三个女生。 男孩二话不说提起板凳就冲了过去。 女孩急的掉眼泪。 这白痴逞什么英雄,你一个瘦弱的学生打什么架,打的过么也不想想! 果然,最后男孩还是鼻青脸肿的回来。 好在那三个女生趁着混乱逃了。 混混觉得没意思,扬长而去。 女孩心疼的给他脸上吹气,小心的涂着药。 每次碰到伤口,男孩就龇牙咧嘴,也不含疼,就是脸上的肉抽啊抽。 “傻啊你!” 女孩心疼的拍他大腿。 男孩也不说话,就咧着嘴笑。 “不过,” 女孩嘟囔。 “还挺帅的。” 男孩就嘿嘿两声。 “对不起。” 他说。 “没下次了啊。” 女孩恶狠狠的警告他。 终于,他出国了。 女孩开始一个人上学,放学。 他开始努力的背英语单词。 为托福做好准备。 只是偶尔累了,会想起他。 女孩就拿出一叠的明信片来。 一张张的看上面男孩的笔记。 他的脸仿佛也跳在了眼前。 “你还好么?” 女孩彻夜的给他写信。 那是个打电话都得掐着秒的时代。 思念只能通过信纸传达。 但是啊,纸短情长。 彻夜写信也说不完心里的话。 于是就更加的想。 直到,那些日子。 坐在黑暗里的网管女孩,轻轻闭上眼。 她不想回忆。 那是噩梦。 是她多少年也走不出的迷宫。 找不到出口。 色彩斑斓的回忆逐渐黯淡。 变成黑白。 那个活泼的总是笑的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里。 她背靠着房间的门。 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但激动的情绪又怎能压的下。 “报警,报警,报警有什么用!” 男人说。 “丢不丢脸!” 女孩的心脏像是被插了把刀。 却已感觉不到疼了。 她拒绝上学。 拒绝出门。 甚至,拒绝离开房间。 妈妈端来饭菜,一遍遍敲她的门。 女孩抱着膝盖,直至的盯着黑暗,一动不动。 妈妈叹气,她放下了饭菜。 在无人时,女孩打开门,默默的吃掉早已冷掉的饭菜。 然后放回门口。 她拒绝和男孩通话。 不给他写信。 也不看他寄来的信。 女孩仿佛听到黑暗中有人在嘲笑自己。 用恶毒的语气笑个不停。 她拿着刀,放在手腕上。 还是没有死。 醒来是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几乎令她发疯,直到拉起窗帘,关上门,隔绝了光才好受了些。 精神科的医生也来看了她。 “是抑郁症。” 医生跟妈妈说。 “你的女儿受过什么巨大的心理创伤么?” 后来,女孩戴上了条紫色腕带。 她整夜整夜的失眠。 到天亮才睡着。 人生毫无意义。 在计划着下一次的终结时。 男孩回来了。 他明明应该上学的。 但他回来了。 出现在女孩楼下。 和无数个过往那样。 男孩叫她的名字。 “小雅!” 她沉默的从窗帘缝隙偷偷看他。 用手机发信息。 女孩说。 “她死了。” 从窗帘缝隙,女孩能看到,男孩摇晃的身形。 接着是对方发来的消息。 “不,小雅没死。” 女孩扔掉手机。 她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不说话。 男孩就站在她家楼下,一遍遍的发消息。 从黄昏到黑夜。 从黑夜到黎明。 妈妈下去劝他走。 男孩固执的不肯离开。 他不叫小雅了。 只是发信息。 但女孩不看。 天亮了。 男孩最后看了眼她的窗户。 “晚安。” 他发来信息。 在天亮时说了晚安。 然后转身离开。 女孩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 泪流满面。 139 路明非醒来 (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女孩决定离开。 她独自乘坐深夜的列车去往陌生的城市。 在候车厅,脚边竖着行礼,她平静的看手机,一遍一遍的亮屏。 离开的消息谁也没有说。 但他会知道吧。 女孩想。 应该会知道的。 那个男孩总是一次次的给她惊喜。 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列车要到站了。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 愣住了。 新的消息。 是男孩的号码。 不用备注,就算在梦里也能背的出。 他说的是。 “小雅,我去把噩梦结束。” “好眠。” 她盯着信息看了许久。 没有懂男孩的意思。 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女孩浑浑噩噩的像是梦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当轰隆隆的声音启动时,方才惊醒。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窗外。 那是飞快后退的站台。 再过不久就该换成荒野的风景。 这列车正义无反顾的离开她生活的小镇,向陌生且未知的远方狂奔。 有这么一个刹那她疯狂的想要下车。 回去。 男孩还会在小镇里等她。 但轰隆隆的列车不会因她一人而停留。 就像这时间一往无前,从不回头。 女孩在这座海滨的城市找了个网管的工作。 她在天黑时上班。 天亮了回到漆黑的房间沉眠。 但她很难睡着。 一天天的做噩梦。 女孩开始抽烟,吃镇定类的药。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漠。 过往被深深的埋藏。 从离开那座小镇开始,她就再未与曾经的朋友同学有过联系。 自然,她也不会知道。 也正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 小镇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警察查了许久,始终没有凶手的下落。 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 女孩在吧台里抽烟。 门帘哗啦啦的响。 女孩头也不抬。 “一小时两块五,通宵十五,包厢满了,拿身份……” 她愣住了。 那个趴在吧台上,浑身透着酒气,一头油腻长发的男人。 是你么? 女孩的眼神剧烈波动。 无法置信,还有痛苦。 转瞬所有的情绪都结成厚厚的冰。 她挥舞着鸡毛掸子。 “滚!”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喝什么酒!” “给老娘滚!” 他狼狈的用手去挡。 女孩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 那分明是能在帆布鞋上画大海和木屋的手啊。 现在却用来喝酒。 可任凭女孩怎么打,他只是痴痴的笑着,念叨着小雅小雅。 死活不走。 女孩就冷冷的说。 “她死了。” 男人慌忙抬头,从刘海下射出一双将死猛兽般的目光。 见了女孩的脸后,那目光又柔和下来。 “小雅没死。” 他笑着。 “没死。” 日子一天天听的过去。 他成了网吧的常客。 这里的人管男人叫长毛。 “这酒鬼头发真长啊。” “脏死了。” 每次听到有人这样的议论。 女孩就冷着脸冲过去跟他们吵架。 什么理由也不需要。 借口也不用想。 往死里骂就好了。 谁都知道这女网管性格泼辣古怪。 渐渐地,也没人讨论了。 长毛似乎没有身份证。 他上网都是开的临时卡,要贵一块钱。 按理是这样的,但女孩都给他开两块五。 长毛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机,在椅子里蜷成一团,盯着挂机的QQ发呆。 有人就好奇啊。 见过来网吧打游戏的,看柯南的,写的。 这跑网吧来开机了就登着QQ什么也不做可真头一回见。 他就悄悄的观察长毛。 奇怪的发现,长毛一直盯着的,居然是QQ的签名。 要有最遥远的,类似这样开头的句子。 一看就是文艺小清新喜欢的风格。 可总觉得和长毛这样的形象一点也不搭。 这样过去了一年,还是两年。 长毛开始收集起了塑料瓶。 别人喝剩的瓶子,他磨磨蹭蹭过去,左顾右盼,趁没人注意就偷偷拿走。 可一旦碰上了女孩,让她见了这一幕,那可就麻烦了。 女孩保准要用鸡毛掸子揍他。 “捡垃圾,捡垃圾,我叫你捡垃圾!” “脏不脏啊你就捡!” 长毛狼狈的躲。 一声不吭。 两人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 吧台里的女孩玩累了游戏,摘下耳机。 也会下意识地往大厅投去目光。 在找到那个长头发的瘦弱男人后,便收回来。 整理柜台的动作也轻快上几分。 嘴上不说,面上不显。 但是啊,有他在,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哪怕两个人都和过去的样子有了天壤之别,彼此也多少会感到些许的安心吧。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 或许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最熟悉的陌生人。 女孩也曾偷偷的,偷偷的想过。 如果有一天,长毛洗个澡,剪短了发,斯斯文文的,像当年一样来到自己面前,说一句。 “小雅,我们走。” 她大概也会奋不顾身的扑进他的怀里。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啊哭啊就在他怀里睡着。 听着男人温柔的对她说。 “没事了,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有我呢。” 她真的好想再听一声。 “小雅。” 不是那个长头发的醉鬼胡乱的梦话。 而是那个诗人一样的少年,或者青年,安安静静的叫她。 可惜没有如果。 甚至有那么一个晚上。 女孩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忽然放下了鸡毛掸子。 她哀伤的要去握住男人的手。 “你看看我。” 她颤抖的说。 “你看看我。” 长毛凝固一样的不动了。 但下一秒,在女孩触碰到他的手之前。 长毛触电似的躲开。 “脏,我的手,脏!” 说着,他就用牙齿去咬自己的手。 女孩脸上的哀伤不见了。 她静静的看着这老鼠一样的男人。 只觉得悲哀。 她听到长毛喃喃的说。 “我是坏人。” “是罪犯。” “我该死,该死的。” 女孩点燃了烟,抽完,在手臂上摁灭。 不想管他了。 随便吧。 随便好了。 直到那一天。 女孩发现,长毛已经很久没来网吧了。 落魄的画家又来找自己。 女孩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长毛时对方说的话。 那时,长毛让她小心画家。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搭理这人。 画家走了。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又来了。 邀请自己吃饭。 想着长毛的事,女孩心里正烦。 态度有些不好,回头想想,真是不应该。 路明非是个好孩子。 也是要出国的。 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男孩大概还在国外吧。 估计自己也早去国外找他了。 两个人会在异国他乡秋天的枫树下散布。 聊着最新听的CD和看的书。 停! 女孩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都是些无异议的事。 是她连梦也不敢梦的美好。 她应付过了路明非。 在天亮之前回了家。 本想睡一觉。 却因许久不见的长毛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入眠。 她蜷缩在角落,抱住膝盖。 一遍遍的回忆与长毛最后相处的点滴。 寻找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 门响了。 她惊醒。 一动不动。 会是谁? 她不敢去开。 门还在响。 她光脚下床,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 高声问了是谁。 门外的人答了。 是画家的声音。 女孩提起了心。 她回忆起了长毛的叮嘱。 小心那个家伙! 长毛所指的,正是画家。 女孩握着水果刀,抵住门。 她打定了主意,无论画家说什么,绝对不开。 直到,门外的男人说。 “你推荐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长毛吧。” “你有他消息!” “嗯,他这两天都在我那工作。” 画家带着莫名的笑意。 “是个相当称职的美术助手呢。” “真的么!” 能从女孩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惊喜。 画家笑的更开心了。 “当然是真的。” “不信的话。” 他说。 “你跟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孩就要开门。 握上把手的瞬间骤然停住。 长毛的叮嘱一次又一次于她耳畔响起。 小心他!小心他!小心他! 女孩紧紧抿着嘴,犹豫不决。 直到画家问了句。 “怎么,不想看看他拿画笔的样子么?” 女孩眼前顿时就跳出了那双手绘的帆布鞋。 还有画室里男孩对着石膏像写生的侧脸。 她义无反顾的开门。 “我们走!” “好啊。” 画家温和的笑着。 “我带你去见他。” 之后就是噩梦。 剧烈的疼痛。 冰冷,鲜血不停的流。 “他……他呢?” 在生命的尽头,女孩想起了那个男孩。 画家笑着说了些话。 具体的女孩已听不大清了。 她只记得了一点。 “死了啊。” “他死了啊……” 女孩又听到画家再说。 原来,是为我而死的么? 她想。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和男孩的过往一幕幕的闪回。 从阳光明媚的青春。 到永暗无光的如今。 为什么我们的未来,和说好的不一样? 女孩想。 为什么? 她最后想起了路明非。 也看到了路明非朝着自己走来。 那双黄金的眼眸有无上的威严。 她只当是临死的幻觉。 “你……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 女孩扯了扯嘴角。 可惜,他来不了。 真遗憾啊。 真遗憾。 ………… 路明非是在洁白的病房中醒来。 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扑面而来。 有好多的人影围着自己。 还有些乱糟糟的声音。 “老师!老师醒了!” “明非你还好么?” “医生,快点,快去叫医生啊!” “师弟。” 这一声出口,路明非放大的瞳孔,终于聚焦。 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苍白的嘴唇蠕动两下。 楚子航侧耳俯身。 他听到这个少年微弱的声音唤着。 “师傅啊……” “小师妹!” 没了下文。 楚子航直起身。 王超圆圆陈平安。 苏晓樯柳淼淼和后援团团长。 全都惊慌的去看路明非重新闭上的眼。 “师弟他。” 楚子航面无表情。 陈平安握紧了拳。 圆圆几乎要哭了。 王超不忍的闭上眼。 “睡着了。” 众人:…… 楚子航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自称是路明非学生的家伙真奇怪。 “我去找医生。” 路明非所在的医院,是这座城最好的一所。 但给他治疗的医生,甚至护士,却是连夜从芝加哥飞来的团队。 他们一落地就接管了一切路明非的治疗事宜。 有关少年的所有身体数据,别说一张纸,一个标点符号都被严格保密。 最开始,治疗团队检查发现,以少年的身体情况,多器官衰竭,心肺功能失常,说是下一秒就立刻断气也不意外。 这是远超了现代医学范畴的垂危。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团队的负责人已经开始准备向上申请解剖许可。 但一个晚上过去。 少年非但没有死。 他的身体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痊愈。 团队负责人啧啧称奇的同时。 加快了解剖申请的速度。 甚至若非有那个吓人的年轻人抱着把刀跟门神一样坐在病房门口。 他们早已开始研究了。 负责人敢确定,路明非,这位S级的少年,是真正的放眼混血种历史也难得的珍贵样本。 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全身器官衰竭后还能活下来的。 混血种也不行。 挺过了最危险的一晚,后面发生的事更是堪称奇迹。 少年的身体以小时为单位飞快好转。 块到都让他们以为是检查仪器出了问题。 换了好几台,都是得出相同结果。 方才惊叹的承认这一现实。 负责人甚至猜测,就算没有治疗,随便把这少年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都能自己好转。 “不愧是S级!” 最终,他只能将少年那恐怖的生命力归结于S级的特殊之上。 杀死千面后的第三天。 路明非第一次醒来。 尽管他立刻沉沉睡去,但能醒来这一点已经令病房外的人们安了心。 说来他们本来都是在病房外等待。 也是楚子航第一个发现路明非眼皮颤动。 他直接冲了进去。 其余人也跟着涌来。 好在这里是特殊病房,且整层楼都被包下。 否则她们这种行为,不知道将引起多大的骚动。 匆匆赶来的医生,做了几个检查后,念叨着“奇迹”“变态”“难以想象”之类的词,顺便应付了楚子航等人,就说路明非已经没事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虚弱。 换句话说,他饿了。 知道详情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几天前还命悬一线。 这才多久,就……只是饿了? 两天后。 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路明非靠着床,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哥哥,吃苹果么?” 路鸣泽坐在床边,拿着刀削皮。 “哦,好啊,谢谢。” 路明非说。 小魔鬼的手很稳,苹果皮连成宽厚均匀薄可透光的一线,像是精美的工艺品。 “有心事么?” 他问路明非。 “嗯。” 路明非低头,凝望怀里的碎片。 那是青铜面具的残骸。 “阎罗他……” 小魔鬼观察着少年的面色。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阎罗,也是哥哥你的力量吧。” “这么说也没错。” “但不够准确。” 路明非解释。 他啊,阎罗。” “也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了。”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碎片。 “是不想看到悲剧,才这么拼的吧。” 140 遗忘的代价 小魔鬼眼中是青铜碎片的倒影。 “他死了么?” “没有。” 路明非语气虽轻但斩钉截铁。 “我与他一体两面,我既然无事,那阎罗也不会消亡。” “最多,只是沉睡。” 他想了想。 “你可以理解成阎罗退化为了种子的形态,需要养分才能恢复如初。” “种子么?” 小魔鬼问。 “具体点呢。” 路明非笑了笑。 “无望天,以及外罡的精神境界,我都不能用了。” “现在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炼体武者,没有青铜面具的增幅。” “哦,这么说也不对。” 他补充。 “今后我养神法的修行,得分出一半去滋养阎罗。” “另外,作为我斩出的人格,既然阎罗还存在,那么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不会绝望。” “永远不会绝望?” 小魔鬼好奇的问。 “是啊。” 路明非叹气。 轻轻抚过青铜的碎片。 “因为有他。” 小魔鬼削好了苹果,切成块,给路明非摆盘。 “谢谢。” 路明非点头。 “不客气啦。” 小魔鬼眯起眼笑。 “说起来,哥哥,你先前说的养神法,就是恢复阎罗的养分么?” “只是一部分。” 路明非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放在眼前,来回的转。 “养神法可以帮助阎罗恢复,但这还不够,关键是他的载体,也就是,这些碎片。” 他苦恼的微微皱眉。 “没有载体,阎罗的外罡修为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无根浮萍。” “除非他再回归于我。” 说道这里,路明非笑了下,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 “还是想办法重铸面具吧。” “重铸的话,需要什么材料,特殊的青铜么?” “没那么简单。” 路明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一叹。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材料。” “走一步看一部吧。” 小魔鬼给出建议。 “哥哥,别忘了你还有青铜与火的权柄。” “用以重铸,青铜与火应该是刚好对应的领域吧。” “我试过了。” 路明非说。 “昨晚就试过了。” “没用。” “至少,以我目前的临时权限无法起效。” “这样啊。” 小魔鬼陷入沉思。 路明非没说的是,青铜面具乃当年小皇帝熔了九州十大神兵方才铸成,材质珍贵倒是其次,更重要的乃神兵中蕴含的道与理。 正如师傅所说,路明非体质特殊,且是极其特殊,与绝大部分的九州武者都是不同。 自然,他走火入魔后诞生的阎罗人格,又岂是等闲。 若非十大神兵常年经强者的武道意志的冲刷洗练,材质蜕变,衍生了几分不凡。 青铜面具也成不了阎罗的载体。 但这一点总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阎罗再强,终究也不过一尊外罡。 怎的非得熔了十大神兵不可。 要知道这些兵器,历数其过往主人,几乎已是囊括了九州有史以来一切有名有幸的强者,不客气的说,完全可以将之视为一步浓缩的九州武道史。 路明非也曾好奇的问小皇帝,为何如此大手笔。 小皇帝竟也迟疑,踌躇不言。 之后某次酒醉,小皇帝才迷迷糊糊的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 “一日醒来,我就在床头见了这十大神兵,以及斩神法。” “至于是谁所留,我却不知了。” 如今想来,路明非总觉事有蹊跷。 阎罗的无望天太强了。 还有那特殊的斩神法,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是谁呢? 当然,还有最奇怪的一点。 为何青铜面具能随他一同自九州回转龙族? 要说修为的话,他当时自身也是半步武圣,而回了龙族,多年苦修烟消云散,还是得从炼体桩功步步行来。 阎罗则不同,在九州已是外罡巅峰,回龙族亦是外罡巅峰,仿佛穿越两个世界于它并无影响般,实在奇也怪哉。 不对,有影响。 路明非惊觉。 以九州时青铜面具熔了十大神兵的底子,不可能区区动用数次便支离破碎。 哪怕是替路明非承受代价,也不至于如此轻易。 那可是神兵。 除非,在回到龙族的过程中,青铜面具已受了重创。 很有可能。 路明非忽然就想。 假如,当年他随便找了个器具斩神,承载阎罗。 而非特地去熔了十大神兵。 最终所成的面具,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龙族世界么? 须知,他自九州回归,除了青铜面具外,其余一切,甚至包括这具身躯,都是与穿越前无异。 就仿佛手机的恢复出厂设置一样。 论起修为,他可不亚于阎罗。 思来想去,其特殊之处,或许也只剩下十大神兵熔而一炉的底子了。 “在想重铸面具的事么?” 小魔鬼问。 路明非回神。 “嗯,很头疼啊。” “哥哥或许不知道吧,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武器呢。” 小魔鬼说。 “比如,七宗罪。” “这是什么?” “七把用以屠戮龙王的刀。” “由青铜与火的诺顿锻造,用以杀死其余七尊龙王,每个龙王都有一把相对应的刀,一切的命运都已写好。” 说到这,他又温柔的笑了。 “但那是之前的事啦,有哥哥在嘛,命运什么的见鬼去好啦。” 路明非也跟着灿烂的笑。 “没错没错!” 他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 “有我在呢,管你什么命运,统统打死。” “看起来,哥哥你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吧。” “昨晚就差不多了。” 路明非说。 “刚才楚子航不是就去办出院了么?”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纳闷,自己跟这位仕兰校草大人很熟么,对方怎么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样子? 没有多想,或许是前两年的事吧,记不大清了,也很正常。 “对了,之前就想问来着。” 路明非对小魔鬼说。 “她呢?” “失去意识前,我记得言灵好像起效了吧。” “她还好么?” 小魔鬼垂下眼帘。 “哦,哥哥你是说项雅么?” “项雅?” 路明非想了想,恍然大悟。 “原来她叫项雅啊。” 说着,他困惑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回事,脑袋好胀,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是代价吧。” “代价?” “嗯。” 小魔鬼点头。 “使用不要死的代价。” “毕竟哥哥你是用阎罗的力量催动的言灵嘛。” “会发生些未知的代价,也很正常。” 路明非听的似懂非懂。 他皱着眉。 总觉得有某些很重要的事情就要想起。 但始终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让他有些烦躁。 “代价是什么?” 他问小魔鬼。 “正常来说,不要死这个言灵是消耗体力,或者寿命去恢复伤势。” 小魔鬼顿了顿。 他又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路明非。 “但是哥哥你这次。” “付出的代价似乎是,记忆。” 路明非深深皱眉。 “也就是说,我忘了些什么。” 所以这就是他心中异样感的来源么? “不是哦。” 小魔鬼轻轻摇头。 “遗忘记忆的人,不是你。” 就在路明非将要问出“是谁”的关头。 路鸣泽起身。 他慢条斯理的擦拭水果刀,端正放好。 “我走了哦,哥哥。” 他对路明非点头致意。 后退着走入墙壁,消失不见。 如梦一般。 与此同时,伴随小魔鬼的离开,房门敲响。 “请进。” 楚子航开门进房,转身,将韩野和师兄挡在门外。 “诶!师弟!师弟!我们一组的啊,一起行动!” “路兄弟,是我啊!是我韩野啊!你快让这冰山放我进去!” 楚子航咔嚓上锁。 路明非看了看病房门上贴着玻璃的两章变形的脸。 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楚子航。 “哗!” 楚子航拉上窗帘,遮掉韩野两人的脸。 “嘎吱!” 他搬来椅子,于路明非床边肃然落座。 “啪嗒!” 这是路明非在心里给楚子航放刀这一动作的配音。 等等,刀! 路明非盯着楚子航腿上的武士刀看了又看。 他这是回到九州了么? 不是说二十一世纪和平发展么! 为什么这年头还能有人带着把刀招摇过市啊! “村雨。” 楚子航说。 “我爸爸的刀。” 路明非哦了一声,笑起来。 “不错的刀。” “谢谢。”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路明非其实对楚子航的来意有所猜测。 既然这个男孩也去了卡塞尔,想必也是混血种了。 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尽管有小魔鬼帮忙掩饰,但以卡塞尔表现出的能量,发现端倪,派个人过来询问也是情理之中。 其余不提,就一个人工智能诺玛,就是远超了这个时代的产物。 只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是,过来的人会是楚子航,他还以为会是执行部的人。 上一次听到执行部这名字,还是和韩野一起去机场接老唐那会,地勤的领导就是执行部的来着。 这件事给路明非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等啊等,等啊等,楚子航既没有掏出录音笔说“我们开始吧”,也没有拔出村雨来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反倒是从床头柜上拿起苹果,另一只手寒光一闪,就开始削皮。 路明非一时间竟摸不准这人来此何意。 “那个。” 他说。 “不问点什么吗?” 楚子航的目光定在苹果上,专心致志的削着皮。 “你吃个水果。” 他平静的说。 “对身体好。” “哦哦。” 路明非点点头。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这两句话是不是哪里很奇怪? 莫名的有种上海阿姨一边说着“晓得伐”,一边叮嘱你天冷了记得穿秋裤的感觉。 “不用担心。” 楚子航垂着眼眸,一双手稳得出奇。 “行动报告我写好了,千面死于大火,与你无关。” 他这时才抬眼看了看路明非。 “会介意么?” “什么?” “隐瞒了是你杀了千面这件事。” 楚子航补充。 “教堂里那人。” 路明非哦了声,不在乎的摆摆手。 “小事小事,我又美想着靠这出名。” 楚子航点点头。 之后又是该死的沉默。 只剩下苹果削皮的沙沙声。 路明非欲言又止,他心想楚大帅哥您又是锁门又是放刀的,这么大架势,感情就是给我削个苹果啊! “在想行动报告的事么?” 楚子航说。 “放心,我经常写,很安全。” 路明非愣了半晌,才听懂这话的意思。 似乎楚子航以为自己是在担心教堂里发生的事被公开,他好像,也在努力的帮我隐瞒。 “你经常写?” 他问楚子航。 “嗯。” 楚子航说。 “我和你一样,有些需要保密的事。” “这样啊。” 路明非忽然想。 看来楚子航,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收起水果刀,楚子航静静地看着路明非吃了两块苹果,就从怀中取出一只文件袋。 终于要来了么! 路明非心中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要问些话的吧。 他想。 就见楚子航取出一叠纸。 路明非在心中打好草稿。 要问他怎么杀的千面。 咱就说跟一个隐世不出的老头学的绝世武功。 正编着世外高人的名讳,路明非往资料上瞄了眼,瞬时就愣住了。 楚子航介绍。 “他是在千面事件中丧生的受害者。” “我们找到他的家乡,但他的父母坚称自己的儿子还在国外念书,学习绘画,哪怕我们拿出他的照片,他们也拒不承认。” “为什么?” 路明非问。 “似乎是,他杀了人。” “他家乡的小镇都在传这件事。” “所以就不认这个儿子了么?” 楚子航轻轻点头。 路明非看向他。 “那么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他的遗物无人收取,葬礼也无人办理,你认识他么,我们查到他有趣紫阳街找你的记录……” “知道了。” 路明非闭上眼。 “是让我帮忙处理他的后世。” “嗯。” “项雅呢?” 路明非问。 “他的女朋友。” 楚子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他。 前不久的小魔鬼也曾流露出相似的眼神。 “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有些心慌。 就听楚子航说。 “她忘了。” 路明非凝固了得有三分钟。 一言不发。 “她……忘了?” 少年喃喃的重复。 他拿起资料。 上面是清秀有如诗人的男孩。 温和笑着。 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脑海。 “这是……明信片!” “你的签名呢。” “我觉得,没鲁迅的好。” “看远方啊。” “我想在教堂前的广场写生。” “要出国咯。” “知道了,我会按时吃饭的。” “嗯嗯,还有给小雅写信,打电话,发誓发誓!” 然后是那个深夜,躲在窗帘后往外看。 男孩站在她的楼下。 于天亮时分说了晚安。 路明非终于明白,小魔鬼说的代价,是什么。 忘记的人,不是自己。 是项雅。 是网管女孩。 而那些记忆,所有女孩和男孩的点滴。 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脑海。 少年低着头。 “是这样啊。” 他轻轻叹息。 “这么说,我是这世上,唯一记得你的人了。” 楚子航默默的看着这个少年。 忽然就感到了悲伤。 141 九州 回到老井巷时,路明非还在想着网管女孩的样子。 出院前他去见了项雅。 病房里,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路明非能看到她阳光下苍白的侧脸,有着干净如婴儿般的神情。 她已经四天没说话了。 据医生介绍,似乎是因为严重的心理创伤和精神刺激,导致失忆。 女孩需要重新建立对自我的认知。 这是一项漫长且艰巨的工程。 且全靠她自己。 谁都不知道这将花去多长时间。 或许一天。 或许一年。 或许,更久。 但鼓舞人心的是,就在昨天,也即路明非第一次醒来之时。 项雅说话了。 “画……” 她说。 “画……” 匆匆赶来的医生耐心倾听。 “好的,好的。” 他说。 “你是想画画么?” 于是,女孩得到了画板和笔。 但拿到工具的她并未下笔。 只是长时间的盯着画板发呆。 无论谁与她搭话,都是沉默。 她再次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路明非说不出他此刻具体的心情。 并非是力量不够。 而是错过。 错过就是错。 他从楚子航的口中了解到了长毛曾来找过自己的事实。 那段时间,他正因镇压了诺顿而沉眠。 如今想来,男孩大概是最早发现了画家就是千面的人。 他也曾想过求救。 路明非注意到资料中有几名警察的目击记录。 他们曾在派出所门口发现可疑的人影。 经确认,那人正是长毛。 他似乎曾试图寻求警察的帮助。 但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当时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却还是走了? 路明非看着警察对长毛的描述,闭上眼,想象当时他的样子。 站在巷子口,很久很久,直到警察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是了。 重点就是这里。 落荒而逃。 哪种人见了警察会逃呢? 有罪之人。 估计,这就是长毛对自己的认知了。 路明非想起女孩记忆中长毛在网吧的举止。 如今看来。 他是在自暴自弃吧。 假如,假如那段日子我没有沉眠,会怎样呢?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想。 那样他就会每天上午在紫阳街摆摊卖字。 长毛也会找到自己。 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许,或许。 路明非想。 或许他还能解开男孩和女孩之间的隔阂,也不一定。 但没有或许。 路明非想起长毛资料中最后的记载。 那是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有关此人的一段对话。 部长:我注意到,你在报告中提到了一个人,他最先确定了千面的身份,也独自潜入了安全屋,并未我们后续确定安全屋的具体位置提供了决定性的信息。 楚子航:嗯,他叫长毛。 部长:很好,他表现出了卓越的观察力和行动力,是一位优秀的执行部专员。 部长:但是,我并未在行动名单上找到代号长毛的专员,你是否记载有误? 楚子航:他不是专员。 部长:陌生的混血种么? 楚子航:他不是混血种。 部长:嗯,你的意思是? 楚子航:他是普通人。 楚子航:没有血统。 楚子航:不是混血种。 楚子航: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约两分钟的空白。 部长:这样啊。 看完了这一段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的通话记录。 路明非忽然就很想笑。 倒不是对死者不敬。 主要啊,主要是。 他就在想。 凭什么长毛就非得是混血种呢? 路明非本以为傲慢的只有诺顿。 见了千面发现,他竟也是。 后来,看了这记录。 路明非终于明白。 无论千面还是执行部部长。 有一点都很像。 在他们眼中普通人到底算什么? 或许什么也不是。 ………… 路明非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 他径直去了对面的楼。 门口的树荫下,大爷们正在下棋。 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路明非经过。 “唷,小路啊!” 房东大爷拿蒲扇指他,笑呵呵的。 “好久不见啦,忙什么呢。” “有点事,您下棋呢。” 路明非笑了笑。他正要往里走,又被大爷叫住了。 “你这,走错门了吧。” 他往路明非身后指了指。 “你房间在那。” “没呢。” 路明非说。 “我去朋友家帮忙收拾下东西。” “唷,小路你还有朋友住这啊。” 房东大爷抬头瞧了瞧楼,顶层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蔫蔫的,无精打采。 “住哪啊,不巧了么,这幢楼也是你大爷我的。” “就阁楼。” 路明非也眯起眼,往上看。 “种了向日葵那家。”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 原来对面阁楼那人。 就是长毛。 “阁楼?” 大爷咋吧咋吧嘴。 倒是一旁美滋滋喝着矿泉水的老头插了句话。 “住那的,不是你外甥么!” 几个老头笑起来。 “也就你自作多情,人家小伙子认不认你这个舅还不一定呢!” “外甥!” “别看我,瞪眼也没用,跟你说啊,再瞪,我这瓶子就自己留着,看你拿什么给那外甥送去!” 路明非愣住了。 他有些没听懂老头们说的话。 那个房东大爷的外甥。 说是一表人才给张罗着相亲的外甥。 是长毛? “那个,小路啊。” 大爷不好意思的笑了。 “别听他们瞎说,什么外甥不外甥的。” “我啊,就看那小伙子人不错,是个好孩子,多少可惜了,能帮就帮一点。” “外甥什么,嘿嘿,你就当我放屁得了,别较真啊。” 路明非扯着嘴角,点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 大爷名下那么多的房子。 真的节俭到了一个塑料瓶都不舍的程度了么? 不见得吧。 如今想来,似乎,大爷收集这些塑料瓶,是给长毛。 路明非想起了阁楼外满当当的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又想起那天他租房时大爷得意洋洋的指着双眼。 “我啊,租房全靠这个!” “好人坏人,一看一个准!” 是了,是了。 长毛他,早就没了身份证啊。 “那个,小路啊。” 大爷打听着。 “那小伙子人呢,最近去哪了,你知道么?” “他……” 路明非抿了抿嘴。 很努力的笑起来。 “他找了份工作。” “有工作啊!” 大爷连连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 路明非拖着脚步进了楼。 一级一级网上走。 插入钥匙,旋转,开门。 狭窄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就是长毛住的地方。 路明非往里走。 收拾遗物,收拾遗物。 他打开柜子。 叠成了小山的录音带。 缺了角的木桌上摆着大块头的收音机。 也有播放磁带的功能。 这大概是房间里最昂贵的家具了。 路明非放入磁带,按下播放。 转针启动,喇叭里是嗡嗡的噪音。 路明非沉默的坐在木桌前。 他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 “三月十九日,天气晴。” “小雅,我见到你了。” “你变了很多。” “差点就认不出了。” 男孩轻轻的笑了下。 他继续说。 “还记得那次我惹了你生气后,连夜写的情书么?” “我知道现实很残酷。” “也知道生活很混蛋。” “但我喜欢你。” “喜欢就是一个人的千军万马去踏碎寂寞的黑夜,孤独的长街,虚无的街道,转战千里,然后见你。” 哔嘀阁 男孩又笑了下。 “你看,多矫情啊。” “可没办法。” “喜欢就是喜欢嘛。” “我知道的,人类这种动物啊,很容易就会遗忘。” “爱情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花火,闪了那么一下,就不见了。” “但是啊。” “我想有至死不渝的爱恋。” “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永远不变。” 我“想举思念为火以跋涉冷寂漫长的夜。” “人生漫长。” 男孩长长叹气。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啪!” 路明非沉默的按下停止。 柜子里这样的磁带还有很多。 不用听了。 路明非知道,都是男孩说给女孩的话。 他低着头,手放在大块头的录音机上。 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黑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旁。 伤痕累累的手放在路明非的肩上。 “我不会绝望啊。” 路明非说。 “因为有你。” 他抬头,去看阎罗。 “可你该多难过呢?” 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他入魔后第一个年头。 也是小师妹死后的第一个年头。 路明非屠了一宗的人。 他独自坐在废墟中。 是难得的清醒状态。 路明非就开始回忆。 回忆他与小师妹和师傅的过往。 入魔后的他,除了复仇。 活下去的意义,也就只剩下了回忆。 忽然有人向他走来。 路明非知道是谁。 小皇帝。 对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将军。 哪怕走火入魔,战力再强。 一个人也没法真正的藏匿踪迹。 这一年来若非有小皇帝暗中处理首尾,入魔后神智不清的路明非,怕早已遭人围杀而死,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更妄论复仇云云。 小皇帝在他对面坐下。 “梅子酒,喝点吧。” “谢了。” 路明非接过他扔来的酒囊,就在其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是血。 “你还好么?” “死不了。” 小皇帝似乎有话想说,终于还是罢了,只是与路明非一同饮酒,一口又一口。 许久之后。 “你该走了。” 路明非说。 “我想杀人了。” “走火入魔。” 小皇帝沉吟良久。 “我手头有个法门,可助你斩出心魔,意下如何?” “不必了。” 路明非说。 “我还没杀够。” 小皇帝直直望向他的眼。 “先生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路明非知道,小皇帝口中的先生,正是师傅。 “想听听先生的故事么?” “嗯。” 小皇帝望向远方,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的,乱世啊,人命不值钱。” “江湖上打打杀杀。” “今天为了一本秘籍灭人满门。” “明天为了神兵痛下杀手。” “这还只是对待同为武者的江湖中人。” “至于不通武道的老百姓。” 小皇帝冷笑一声。 “死了也没人收尸。” “但先生不一样。” “他和所有的武者都不一样。” “先生他。” 小皇帝顿了顿,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神情。 “他吃饭会给钱。” “他投宿不杀人。” “也会为不通武道的百姓向武者出手。” 小皇帝摇摇头。 “他真的不一样。” “我还记得先生曾说过。” “只要有功法,人人都能习武,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看向路明非。 “你知道,先生为何遭人追杀么?” “为何?” “呵。” 小皇帝轻笑一声。 “因为他向普通人传授武道。” “没有筛选。” “不收金银。” “也无规矩。” “只要来人想学,他就教。” “不看天赋,不看资质,不看悟性。” “想学,他就教。” “你或许不懂。” 小皇帝神色莫名的说。 “但道理其实很简单。” “假如人人都能习武。” “那武者又哪里来的高高在上呢?” “别看江湖上这个门派那个门派,好像山头林立,很不对付。” “但他们都死死守着武者的规矩。” “招弟子,得有门槛。” 、“还是那个道理。” “要是天下人都能习武,人人都是武者,他们吃饭,不就得给钱了么?” “但是啊,路兄弟。” 小皇帝不解的说。 “吃饭,给钱。” “投宿,不杀人。”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先生想改变这一切。” “他失败了。” 小皇帝目光灼灼。 “那我来。” “我要这天下,人人习武!” “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都拉下来!” “我要实现先生的遗愿!” “我要人人如龙。” 他字字铿锵,可撼山岳。 “路兄。” 小皇帝问。 “助我可好?” 他起身,行大礼拜下。 “请路兄助我。” 路明非眼中清明与混沌交杂,如两军对垒,纵横冲杀。 奇迹般的,猩红退去,复归了清明。 “你说,有斩神法?” 小皇帝大喜过望。 “正是,可助人斩出心魔。” 咬了咬牙,他又道。 “也不瞒路兄,此法凶险非常,可说九死……” 路明非抬手打断。 他平静的望向铁石山的方向。 “死就死罢。” 他说。 “但我会活。” “如果这是师傅的愿望。” “这一次。” 他闭上眼。 “我不会让他老人家,再失望了。” ………… 阁楼的房间。 路明非和阎罗对坐。 之所以说他不会绝望。 只因路明非绝望之时,还有阎罗。 他的绝望,会由阎罗一人担下。 说来也应如此。 作为路明非彻底绝望后诞生的心魔。 从某个角度而言。 他就是彻底绝望的路明非。 小皇帝曾好奇为何路明非二十余年风霜雨雪,到头来仍是曾经的少年心性。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阎罗。 路明非是行在阳光下的,说白烂话,成天嘻嘻哈哈,像个邻居家的大男孩,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依靠,是那种你闯了祸没办法了最后去找他,他就揉着你头发说“什么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好啦”的大哥哥类型的人。 阎罗不同。 阎罗是孤独的,是绝望的。 没有人会想要接近他。 他身上都是血。 自己的,和他人的血。 此刻路明非面前的阎罗,只是幻象。 独他可见的幻象。 黑甲不言。 但他的存在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路明非。 你该把绝望,交给我了。 我知道,知道啦。 他对阎罗说。 “就是,让我再想一想嘛。” “还记得那个攒够了钱想要回家开超市的女孩么?” 路明非扯着嘴角。 “她也死了。” “长毛也是。” “千面。” “混血种。” 路明非笑了下。 “我在想啊,阎罗。” “你说,要是长毛有武道在身。” “他还会死么?” “要是那女孩也习了武道。” “她还会死么?” “要是普通人都能习武。” “混血种,龙类。” “他们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呢?” 路明非的双眼越来越亮。 “所以,我要天下布武。” “人人如龙。” 路明非又笑了。 “不。” “是人人屠龙。” ………… 医院,病房。 医生和护士们紧张的注视着女孩。 半小时前,她就一直拿着笔在画板上投入的创作。 终于,女孩停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去。 画板上是一片蔚蓝的海。 以及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奇怪的是,小木屋旁的沙滩上,有延伸到远方的脚印。 两串脚印。 女孩静静的笑起来。 “我想开一家店。” “随便一家店。” “只要和……” “和……” 她卡住了。 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女孩茫然的问医生。 她说。 “一个人也能开店么?” ………… “名字?” “不用刻。” “出生年月呢?” “也不用。” “你这无字碑啊!” “差不多。” 路明非指了指自己脑袋,笑着说。 “碑上的字啊,都在这呢。” 路明非在长毛的坟前放下向日葵。 他和楚子航注视着无字的墓碑。 下雨了。 楚子航打开伞。 “谢谢学长。” 路明非说。 “不用了。” 楚子航点头。 他们淋着雨往回走。 “对了,楚学长啊。” “说件事。” 路明非热络的笑着。 “跟我习武吧!” “习武?” 楚子航皱眉。 在他拒绝之前,路明非凑近了些,在楚子航的耳畔轻轻的说。 “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 这是一个重要且特殊的日子。 倒不是因为明天就是高考。 而是因为少年宫的剑道班于今天正式更名。 学员全部都来了。 甚至还多了些新面孔。 比如某个面无表情的男孩。 王老师见到楚子航时心情无比的复杂。 一年前他们还是师生。 现在就师兄弟了。 人生啊,可真是变幻无常。 摇摇头,他找到路明非,跟他确定待会仪式的流程。 门口,本来挂着剑道班的牌子,此刻盖着红布,就等仪式开始,由路明非亲手揭开。 “好,好,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着投。 忽的他双眼一亮。 “豆豆,这边,这边!” 他招呼着。 走廊的尽头,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大摇大摆的朝他走来。 这小女孩背着个大书包,一步一晃,还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眼里满是好奇的光。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女孩就转过脑袋,看到路明非,肉肉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扑腾扑腾的跑过来,小鞋子都差点给踢飞了。 “大哥哥!” 豆豆兴奋的叫他。 路明非蹲下来。 “等哥哥忙完,就带你在少年宫玩好不好?” “嗯!” 豆豆用力点头。 这小人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 只见她风风火火的放下书包,吭哧吭哧的往外拿东西。 路明非先是奇怪,而后恍然。 他想起来了,前不久豆豆还说来着,有礼物给自己。 估计是蚯蚓…… 他哭笑不得的想。 但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铛铛!” 豆豆高举礼物。 “花花!” “好看的花花!” “是豆豆用努力挖出来的蚯蚓跟好人哥哥换的花花哦!” 路明非看着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少了一块。 “跟好人哥哥换的么?” “是呀!” 豆豆软乎乎的笑着。 “好人哥哥!” 路明非就笑起来。 眼泪啪嗒往下掉。 “好人哥哥,对,就是好人哥哥!” “他就是好人!” “谁敢说不是我就打死他!” 豆豆抓抓肉乎乎的脸,小人儿慌的不行。 “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她急中生智,举起向日葵。 “花花会保游你哒!”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是啊,是啊。” “花花会保游我的!” “花花会保游我的!” 他不停的给自己擦眼泪。 有人递来纸巾。 “谢谢学长。” 路明非闷闷的说。 “嗯。” 楚子航拍了拍他肩膀。 “哥哥我啊。” 路明非双手接过向日葵。 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对豆豆说。 “不哭了哦。” 豆豆担忧的小模样,一下就多云转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小孩子的笑仿佛能够传染,让人见了心情就好了起来,也跟着一起笑了开。 “豆豆,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好哒!” 这是注定被历史铭记的一天。 路明非抱起豆豆。 小女孩双手抓住红布,往下一扯。 历史便被她这样翻了一页。 全新的篇章开始书写。 英雄,豪侠,梦想,奋斗,燃烧的青春,至高的荣誉。 以及。 武道。 客串摄影师的楚子航抓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中豆豆的小肉脸笑容灿烂。 抱着她的路明非抬起头。 凝视武道班新的名字。 其为。 “九州” PS:六千字,写到十一点。 这一卷结束了。 是个完整的故事。 明天中午也许会传个卷末感言,也许不会。 正文更新在明天晚上八点。 目前加更卡:20 142 学前辅导和女王殿下 高考结束了。 教学楼成了欢腾的海洋。 白花花的纸如雪花似的洒落。 那是一整个高三在课桌上堆成了小山的试卷和书。 “毕业咯!” 有男生把手拢成喇叭状。 他用尽了气力喊。 “王胜男,我喜欢你!” 之后是女生们起哄的笑。 一个短头发的飒爽女孩踩着帆布鞋,风风火火的冲上来就是一记飞踢。 笑声更大了。 那边地中海的教务处主任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 短发女孩伸手麻利的拉起表白的男生。 “愣着干嘛,跟姐跑啊!” “哦哦。” 学生们最后一次穿上仕兰中学的校服。 他们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林荫路上排成前后四列,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满脸笑容的坐在最前,留着马尾和小胡子的摄影师举着相机,来回的寻找合适角度。 调皮的男生扒拉两下站在前面女生的头发。 引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目光,他就嘿嘿傻笑。 摄影师悄悄按下快门,嘴角微翘。 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抱着吉他,唱起朴树的那些花儿。 那么青春,又那么伤感。 就听。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啊。”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草地上,路明非跟着他们一起,哼着旋律。 带着浅浅的笑。 阳光温暖,六月份,毕业季,天气真好 。“喂。” 小天女遮住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拍毕业照啦。”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 “好嘞。”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 那有一块山石,上刻校训,他们的毕业照就以此为背景。 说来两人这一路并不平静。 小天女苏晓樯几次开口,却屡屡中断,不是红着脸的女孩上来请路明非合影,就是拿着纪念册或者校服和笔请他签名,路明非来者不拒,脸上的笑容比六月份的阳光还温暖,叫人忍不住想要去看。 “人缘不错嘛。” 苏晓樯说。 “还好吧。” 路明非嘻嘻一笑。 拍毕业照也没想象中的顺利。 主要是大家都想站在路明非的身边。 就连老师也盛情邀请他坐到前面来。 路明非连连摇手,最终只是站在了阵列的角落。 他前面是骄傲昂首的小天女。 “来,跟我说。” 摄影师引导着他们。 “123,茄子!” 咔的按下快门。 他们的青春便定格在了此刻。 二十年后,甚至十年后。 或许会有人翻出早已泛黄的相片,指着那个站在角落的少年对自家的孩子说。 “你看,爸爸没骗人吧,他老人家真的是我的高中同学哦” 拍完照,班主任叫住大家,说晚上吃散伙饭,一个都不能少,全都得来。 板着脸说完,这个严苛的男人又和蔼的笑了。 “同学们,毕业啦。” “好诶!” “通宵通宵!” “星际啊,有没有人一起打星际!” “路大神,星际求带!” “路明非,能一起拍个照么?” 小天女本想找他说两句话。 却发现路明非已被一群男生女生给围住了。 女生们还是老样子,拿着本子让他写祝福语。 男生就不一样了,有的叫他一起打球,有的则请他一起上网。 苏晓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的眺望中心的那个少年。 学生时代就这样的。 有一些人就是与众不同,闪闪发亮。 他们像是庞大质量的恒星。 其他的学生就是围绕旋转的小行星。 这时候还没有成人世界的利益交换,趋炎附势。 学生们靠近路明非,并非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只是因为这个少年足够的优秀。 尤其是昨日的毕业典礼上。 路明非代表学生发言,他在主席台上自信的模样,苏晓樯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女生热烈的讨论这个少年。 自信的人,是会发光的。 更何况有人抓拍到了路明非下台后和楚子航走在一起的照片。 短短时间内就引爆了仕兰中学所有的同学群和论坛贴吧。 前后两大校草合照。 你无法想象这对仕兰中学女生们的杀伤力有多恐怖。 举个例子,有人如此评价。 “用这照片做屏保我家八千的电脑根本不配。” 这句话简直说出了仕兰中学女孩们的心声。 真的是好看到了让电脑都自惭形秽的程度。 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 两个男生都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也曾有人暗地里讨论过楚子航和路明非哪个更帅的问题。 甚至论坛上还有女生因此吵架,盖了上千楼,热度一时无两。 不知真相的路人点开帖子,还以为这俩是什么当红小生,在下面好奇的问楚子航和路明非有哪些作品推荐,仕兰的女生们就给了两条链接。 一个是晚会上楚子航一个人安静的用大提琴演奏《辛德勒名单》。 另一个是路明非微笑给人签名的样子,视频还给了少年执笔的特写,笔尖划过本子,白纸上的字迹是好看到了足以上拍卖会的程度。 路人啧啧称奇的看完,发了一段感想,觉得楚子航虽然帅,但路明非更容易接近,如果选男朋友她肯定首选路明非。 在跟楚子航的支持者争论了上百楼后,她这才惊醒。 我又不是这学校的人,干嘛参合这些啊!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但操作鼠标下载视频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苏晓樯也看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合照。 说实话她也觉得路明非更好看些。 楚子航太冷,太多心事,尽管神秘,却拒人千里,难以靠近。 路明非就不同了。 他是那种能让人安心的男孩。 下意识的就想要依靠。 假如能有他这样的朋友。 一定会很放心吧。 不过,说起来。 原来路明非和楚子航这么熟么? 什么时候认识的? 而且看照片中两人说话的样子。 路明非并非是楚子航的小弟一类的角色。 他们相处的方式很平等。 真让人好奇。 却意外的合乎情理。 路明非和楚子航走在一起,一点也不突兀。 仿佛本该如此。 校门口有人惊呼。 然后是骚动。 发生什么了? 苏晓樯好奇的投去目光。 就见阳光下一辆加长的林肯恒在仕兰中学的校门。 那辆车如同黑洞般牢牢吸引了附近师生的目光。 有人张着嘴喃喃。 “开……开什么玩笑!” 苏晓樯也惊住了。 以她的家室,也不是没见过豪车。 但如眼前这辆只出现在电影或者国际新闻里的车子。 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只有某些国家的皇室才能坐这种车子么?” 有学生惊叹。 “这是哪里来的公主或者王子。” 从驾驶位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老人,小跑到了后座。 车门开了。 水晶的高跟鞋踩下。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目光上移,白色丝袜包裹的小腿线条优美,纤细有如少女。 少女下车。 她有着一头尊贵的白金长发。 如女王般扫视全场。 哪怕这女王只有一米五。 嗯,或者一米四。 谁知道呢,她还穿着高跟不是么? 女王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无视了所有的目光。 迈步,前行。 于路明非面前站定。 “该走了,阎罗。” 令人意外的,女王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可她分明有着迪士尼公主般的外貌。 等等,她找的是,路明非。 学生们愣了下。 而后竟也觉得理所应当。 反倒该说,假如这女孩来到仕兰中学找的不是路明非,才是怪事。 路明非有明显的困惑。 而后恍然大悟。 “哦,你是那个学长说的同级生。” “零。” 她这样自我介绍,并且伸出套着蕾丝手袜的小手。 路明非礼貌的一触即分。 “叫我路明非就好了。” “嗯。” 自称为零的女王一点头。 她干净利落的转身。 “走了。” “哦哦。” 路明非看了看车。 “学长在等了么?” 他和周围的学生打了招呼,说着晚上再见,就和女王一起朝加长林肯走去。 侍者轻轻的将门关上。 林肯启动了。 师生们目送着豪车远去。 短暂的寂静后,是激动的交头接耳,讨论不休。 属于路明非的传说又有了新的篇章。 从前还有人拿他的家境来说事。 但今天过后,想必这样的声音会统统消失。 一个家境普通的人,能有加长林肯专程接送的待遇么? 路明非和零并排而坐。 对面是楚子航。 他们这气氛让人联想起中学课堂,楚老师在讲台上整理教案准备上课,台下的路同学和零同学就正襟危坐准备听讲。 只是啊…… 路明非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零那白丝包裹的小脚。 这女孩一上车就脱了鞋,整齐地摆好。 他忽然就想啊,假如这辆不是林肯而是悍马,以越野的座椅高度,女王殿下的足尖怕是只能悬空了。 “开始了。” 楚子航说。 “嗯。” 路同学和零同学齐齐点头。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楚子航完成了对本届S级新生路明非,以及A级新生零的学前辅导。 他列出详实且有力的论据,证明了龙类和混血种的存在。 不愧是S级和A级的优秀学生,心理素质就是远超常人。 车内气氛格外祥和。 路明非两人充分接受了这世界的历史就是龙类史的惊人事实。 且情绪稳定。 甚至开了瓶车载冰箱的可乐以及薯片。 说起来为何加长林肯的冰箱里会放着阿宅专用口粮啊? 感到疑惑的路明非,目光落在了女王大人的身上。 忽然就懂了。 是零的话。 车载冰箱放薯片就说得通了。 就是想象一下女王大人坐在豪车后座,优雅的拈起薯片,淡定咀嚼的模样。 《仙木奇缘》 这世界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辅导完毕,楚子航拿出两份合同。 “这是什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医疗保险。” “哦哦,能理解能理解。” 路明非说。 “毕竟是屠龙嘛,高危职业,有医疗保险很合理。” 他拿过合同,好奇的翻着。 “话说这最高保额是多少,五千万么?” “免费空运遗体回国。” 楚子航说。 “专机。” 路明非挠挠头,然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 “我想起古代将军抬棺出征的架势了!” “果然啊,你们卡塞尔,就是个军事基地一样的地方吧!” 路明非欣赏的点头。 “不愧是培养战士的学校,真令人期待。” 军事基地?楚子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个黄金般头发的男孩。 有着大理石般的胸肌,以及闪闪发亮的笑容。 当然,还有香槟泳池的宴会。 楚子航看了眼路明非。 少年抬起头。 “怎么了,学长?” 路明非问。 “你的眼神好奇怪。” “没事。” 楚子航垂下目光。 真是恐怖的直感。 他想。 路明非翻了几页就把合同扔到了一边。 “遗体的话。” 他说。 “无所谓,反正我没那么轻易就会死。” 这种该说是自负或者狂妄的话,从路明非口中说出,却意外的令人信服。 是这样的,假如没有相匹配的力量,就是自负。 但若有足够的实力,就是自信。 “说起来,学长。” 路明非问。 “韩野他到BJ了吧?” “嗯。” 楚子航说。 “他会在北大预科班完成两个月的补习,九月份和我们在卡塞尔碰面。” “北大预科班啊……” 路明非想着。 “学长你去过么?” “没有。” 楚子航的回答很简短,是他一向的风格。 “以后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路明非提了句。 也不等回答,他就换了话题,直接说。 “好了,学前辅导结束,接下来该我了。” 他看向零。 “从你开始吧。” 路明非灿烂的笑着。 “同学,习武么?” 见此,楚子航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长毛的坟前。 路明非的那句话。 不习武,我就要死了么? 他想起了暴血。 路明非的话没有错。 使用了暴血技术的楚子航,就是在以寿命,换取力量。 但区区寿命,不过生死,他并未放在心上。 楚子航不怕死。 所以路明非所说的习武就能解决他寿命问题的建议,并不能打动楚子航。 但路明非和韩野所展现的武道。 令他心动。 力量! 更强的力量! “我要习武。” 零说。 不用路明非展现武道神异。 也不用他描绘蓝图。 女王殿下的回答竟果断至此。 但果断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路明非笑着点头。 “我教你啊。” 143 散伙饭和楚子航的桩法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什么?” “散伙饭啊。” 苏晓樯说。 她拿着高脚杯,斜靠在窗台上,背后是十二楼的高空,这座城的万家灯火图景辉煌,都在身后。 六月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小天女的眼里倒映着大厅明亮的灯火,衬着她在黑夜中的脸庞显出几分落寞。 fo “老班说的嘛。” 路明非惬意地享受着晚风。 “这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从学生到老师,一个都不落的相聚了。” “是啊,一个都不落。” 苏晓樯的唇触到杯沿,她说。 “从此之后,各奔天涯。” 这女孩轻轻的唱起来。 “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 路明非接。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唱的不赖嘛!” 小天女笑着看他。 “你也是。” 路明非说。 两人就哈哈哈的笑起来。 离别总是伤感的。 无论高中三年发生了什么吧。 谁和谁打过架。 谁又发誓一辈子不和谁说话。 但现在可是离别啊。 或许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最后相见。 虽然说今后的人生路远且长。 但未来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所以了,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成你人生的最后一天。 把接下来每一次的和朋友见面,都当成这辈子最后的分别。 珍惜每个人,每一瞬每一秒。 不负此生。 路明非和苏晓樯站在窗台的角落。 他们包下了一层的酒店。 档次也就一般,虽说仕兰中学的学生们都不差钱,但散伙饭这种事,也没人想着向家里伸手,他们都是从各自的零花积蓄里拼拼凑凑,每个人出一份,才有了饭钱。 哪怕大公子赵孟华也是如此。 用他的话说。 “毕业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撒钱,散伙饭的话,还是算了吧。” 路明非看到有男生腼腆地端着酒,跑到女生那桌说了两句。 然后这桌上一个娇小的女孩红了脸,其他的女孩一个劲鼓掌,笑成一团。 “没想到林安还是告白了。” 小天女说。 “我还以为凭他的性格,会一直闷在肚子里谁也不说呢。” “真好啊。” 路明非朝着名为林安的男孩遥遥举杯。 “喜欢一个人肯定要说出来的嘛。” “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万一彼此都喜欢着对方却不敢开口,最终错过了呢。” “那多可惜。” 小天女好奇的看他。 “唷,路大校草,你很懂嘛。” “一般一般” 路明非很是谦虚。 “动漫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原来是动漫。” 小天女笑着切了声。 她做这样的动作很迷人,骄傲又危险,说来苏晓樯本就是这样的女孩,永远好看永远昂着脑袋,小天女嘛,小天女当然得有小天女的尊严啦。 只是下一秒,小天女竟也露出了落寞且孤独的神情,像是一个人在家弄丢了毛绒大熊的女孩,迷茫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样子的她可真是脆弱。 大厅里又有人跑去告白了。 老师那桌也饶有兴趣的转头来看。 那个会在课堂上给他们读听雪楼的语文老师眨巴眨巴好奇的大眼睛,小动物似的给其他几个老师说她早看出来谁谁谁暗恋谁啦,那个谁也肯定喜欢她,果然告白了吧。 路明非微笑着,他感觉有暖流于心田流淌,温柔的滋养他的精神,以及阎罗。 退后一步天地宽。 事实上不只苏晓樯,很多人对于路明非会来也抱有了相当的惊讶。 毕竟那位女王似的白金发少女乘着加长林肯前来接他的画面太过震撼。 是只有电影里才会上演的桥段。 那时学生们都有种隐隐的感觉。 从这一刻,或者,从毕业之后。 路明非就已是和他们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了。 距离便这样产生。 仿若天堑。 但没有人想到,本以为是开启了崭新人生的路明非,居然准时出现在了散伙饭的现场。 他和每个同学与老师打招呼。 热情的笑。 一如过往。 站在路明非的角度,这一场散伙饭也很是难得。 他需要养神。 出事养神,入世也可养神。 正如那个道理,你所经历的过往种种,方才组成了如今你的模样。 没有散伙饭的毕业,大概,多少会有些遗憾吧。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小天女忽然问。 “未来啊。” 路明非没有多想。 “习武。” 小天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垂下眼帘。 “真好啊。” 她说。 “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 “也是你想做的事吧。” “什么也不用考虑,大步往前跑就好。” 苏晓樯轻轻摇晃酒杯,注视红色的酒液打起小小的旋来,模糊了她的倒影。 “我啊。” 她低低的说。 “我其实,很迷茫的。” 小天女卸下了她的武装。 显露出厚重盔甲下那个公主裙的女孩。 她说起自己的事。 关于未来,她其实,也没什么未来可言。 身为富家千金,且是独生女,要么过两年找个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公子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要么自己争口气展现优秀的管理能力继承家族的产业。 至于爱情,人生,梦想。 说什么笑话。 她正是早早明白了这一点,才做出一幅小天女的模样。 苏晓樯很清楚。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 只有你足够的强大,才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就散最好的结果,继承家族产业。 她就真的开心么? 苏晓樯低着头,晚风吹乱了她精致的发。 路明非听这个女孩讲了很多很多。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走这条一眼就看到了尽头的路。 说是青春的叛逆也可以吧。 在这高考结束的散伙饭上。 这女孩忽然就迷茫又伤感。 也难怪的。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路明非只是静静的听。 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女孩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可为什么会找自己呢? 他有些奇怪。 也并未多想。 “谢谢。” 最后苏晓樯这样对路明非说。 “让你听了些没意思的话,很抱歉。” “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同学嘛。” 路明非笑着。 “说起来。” 苏晓樯擦拭脸庞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脑袋,去听路明非接下来会说什么。 “有想过跟我习武么?” 路明非与她对视。 “你应该有这个意思吧。” “这两天问了我很多关于习武的细节。” 苏晓樯踌躇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句。 “有点兴趣。” “这样啊。” 路明非点点头。 “想学的话,来九州找我,暑假都在。” “谢谢。” 苏晓樯忽然问。 “路明非,你一直在说武,那武究竟是什么呢?” “打打杀杀么?” “就像电影里那样。”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 电影都是假的,别信上面的话。“” 苏晓樯瞪大了眼去看这个少年,几分钟前言之凿凿的从动漫里学恋爱技巧的是谁啊! “至于什么是武。” 路明非悠然长叹。 “所谓的武,就是一个人,用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他看向小天女。 “有不甘心么?” “有的话,就习武吧。” 少年笑着晃了晃拳头。 “统统打死。” “你们俩在这聊什么呢!” 柳淼淼探出脑袋,狐疑的看看路明非,又看看苏晓樯。 “要你管。” 小天女不愧是小天女,说话就是直。 柳淼淼嘻嘻一笑。 “走啦走啦。” 她一蹦一跳,拉起苏晓樯的手臂。 “老班叫我们唱歌去啦。” 她又转头去看路明非。 “路大校草,一起啊!” 路明非饮尽杯中可乐。 “好,一起。” 这一层是专门用来办宴会的场地。 他们与隔壁班级合在一起租了一个晚上,摆了得有十二桌。 大厅有个舞台,往常用来主持或者演讲,刚才几个班干部问工作人员找来了话筒,接上音响。 此刻思政老师正站在中央,喝多了酒令这个男人的脸微微发红,他一改往日里的严肃模样,堆起灿烂和蔼的笑,跟学生们说着离别的话。 “要长大了啊,孩子们。” 他这样说。 最后,男人高举手臂。 “以后啊,大家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我们是仕兰中学的学生!” “哦!” “仕兰中学!” 好动的男生跟着高呼。 有人冲上了台,拿着话筒。 “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一首,同桌的你!” 音响里飘出前奏。 男生看着大厅某个角落。 “丁煌,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学生们露出了然的笑,跟着起哄。 “真好啊。” 柳淼淼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苏晓樯也凝望着舞台上的男生久久出神。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有台下的男生女生跟着合唱。 渐渐的合唱越来越大声。 老师也笑着唱了起来。 路明非跟着哼起。 柳淼淼双手在胸前握拳。 “有钢琴就好了。” 她憧憬的说。 同桌的你结束了。 男孩擦着眼泪,一个深深的鞠躬。 “谢谢大家!” 又有人上去唱歌。 有动力火车的当。 一群男孩女孩拉着手在舞台上绕圈。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也有人唱那首我们都是好孩子。 是个文静的姑娘,一边唱,一边望向台下。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喝了口可乐。 周围很多人都向她投来目光。 文静女孩看向的,正是自己。 “很受欢迎嘛,路大校草。” 柳淼淼揶揄的笑。 文静女孩脸蛋红红的,大概已是醉了。 她最后居然鼓起勇气,对台下说。 “路明非你能唱一首么?” “哦!” “好!” 立刻有学生跟着起哄。 “唱一首!唱一首!唱一首!” “去吧!校草大人!” 柳淼淼推了他一把。 路明非苦恼的环顾全场。 “真是的。” 他嘟囔。 “我唱歌又不好听。” 但没办法,盛情难却。 路明非终于还是上了台。 好多的学生都举起了手机,准备录像。 “谢谢。” 少年接过话筒。 唱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文静女孩冲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路明非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 路明非愣住了。 还不等回答,连脖颈都已红透的女孩一溜烟就跑下了台。 路明非摇头轻笑。 这就是青春吧。 他想。 原来,在我去九州前。 就有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啊。 “大校草,唱什么。” 有人问他。 “给你找伴奏。” 路明非想了想。 “就BJ东路的日子吧。” “好嘞。” 路明非掏出手机,赶紧看了两遍歌词。 “怎么回事!” 捣鼓设备的学生说了句 “怎么没法读音频了!” 路明非走过去。 旁边还围着柳淼淼和苏晓樯。 “出问题了么?” “嗯,音响还好,就是接入端口好像出了问题,读不了音频。” “这样啊。” 柳淼淼丧着一张脸。 “要是有钢琴就好了,我还能给你伴奏。”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灯光啪的一暗。 学生们左顾右盼。 “怎么了。” “停电了么!” “冷静点,这种酒店一般都有自己的发电模组。” “同学们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果然,很快的,灯光亮起。 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角落。 不知何时,那多了台钢琴。 柳淼淼惊呼。 又啪的一声响。 一束追光灯亮起。 那光圈中是白金长发的少女。 她如女王般驾临。 一步一步,水晶高跟鞋敲击地面响声清脆。 她上了舞台。 于钢琴前端坐。 少女将双手放在黑白键上。 回头望向路明非。 少女说。 “我给你伴奏。” 路明非笑了下。 两束聚光灯。 分别笼罩了少年和少女。 他们是全场目光的焦点。 是此方空间的唯一。 只剩彼此。 少女纤细的手指起了又落。 轻盈的如同森林中的精灵。 路明非倾听前奏。 在最后一个音符,他唱。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 “歌谣的歌谣,唱着童话的影子。” “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往哪去。” 柳淼淼举着手机,陶醉的看着这一幕。 “好像电影啊。” 她感慨。 “这就是电影。” 苏晓樯说。 “你怎么来了?” 要离开酒店时,路明非这样问零。 零看也不看他,目视前方,径直的走。 “行吧。” 路明非挠挠头。 “总之,谢啦。” 翌日,少年宫,九州道场。 “以上这些,就是我所要传授的武道。” 静室里,路明非给楚子航和零两人讲解了桩法和养神法的种种关隘。 也简单说了说炼体非人外罡这些境界。 至于武圣,他自己也未曾成就,哪里有经验可以教人。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人都能直接修出劲力。” 路明非说。 “现在的问题就是,选择哪门桩法炼体。” “要听听我的建议么?” 两人点头。 路明非心中略感无奈。 有这样两个学生,半天不说一句话,他这做老师的还真累。 “首先是,学长你吧。” “我摸一下骨,嗯,手臂就好。” 路明非感受了下,点点头。 “还好,没有特别严重。” 他对楚子航说。 “学长的话,我建议先修冰部或水部的桩法。” “冰部?” 楚子航问。 “为什么?” 144 金乌桩:大日见我 之前路明非简单介绍了武道中几种常见的分类。 比如修习元素的五行极其变种。 火部,水部,雷部,山不等等。 包括路明非推荐的冰部,便隶属于水部功法的变种。 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特殊功法。 比如强调杀伤的死部和瘟部。 非霸者或领袖不可习的君部。 为战而生为战而狂的斗部。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正是因理解了这些信息在前。 楚子航才有此一问。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言灵君焰。 青铜与火一系中仅次于烛龙的高位存在。 若非楚子航有一个执行部部长的老师,以他所觉醒言灵的高危程度,怕是早已被密党给送去太平洋的小岛上了此残生。 这一点也从侧面说明了,楚子航的君焰有多恐怖。 可为何,摸完骨的路明非,却给他推荐了冰部与水部的功法? 难道路明非没发现他的言灵属于青铜与火一系么? 那他这摸骨又是为了哪般? 路明非沉吟不语。 “我去卫生间。” 少女起身。 待零关上门,静室中只剩下路明非与楚子航两人。 他方才开口。 只见路明非神色一肃。 “学长,还记得我前几天说的么?” “再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嗯,想来,你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吧。” 楚子航点头。 暴血是不可逆的。 一旦开始,就只能加速,疯狂加速。 要么他堕落为死侍。 要么在此之前战死。 楚子航早已有了觉悟。 “混血种体内有两个人格。” 路明非说。 “一者为人类,一者为龙类。” “一旦龙类的人格彻底复苏,混血种便将堕落为死侍。” “我记得这是昨天学前辅导里的内容。” “学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是……” 路明非压低了声,沉下了脸。 “你怎么在主动唤醒龙类人格。” “这是自杀。” “我知道。” 楚子航很冷静。 仿佛路明非口中那个主动寻死之人,不是他自己。 “我需要力量。” 路明非与他对视,点点头。 “好。” “唤醒龙类人格这事揭过不谈。” “你不是问我为何推荐冰部和水部功法么?” 路明非说。 “因为这是醉保险的道路。” “诚然,你的体质更适合修习火部功法。” “甚至于,在我见过的人里,论起对火部功法的契合度,学长你都能排入前列。” 楚子航并无反应。 天才之类的评价他已听得多了,前列而已,并不能令这个男孩放在心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 路明非所说的前列,乃是放眼九州芸芸武者甚至包括了祝融宫的外罡强者在内的前列。 如此多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实在难得。 “以学长你于火部一道的天赋,一旦修习南明桩,金乌桩,定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楚子航目光微动。 “但是。” 路明非说。 “你修习有多块。” “就有多快去死。” 路明非语重心长。 “我之所以说习武能让学长你活下来。” “原因便在于,习武习的是你人类人格。” “学长你目前所掌握的力量,无论这具身躯,还是言灵。” “都是得自龙类。” “而并非真正属于你楚子航。” “武道不同。” 路明非语气铿锵。 “修习武道的是你楚子航。” “桩功强壮的是你的人类躯体。” “养神法滋养的也是你人类人格。” “这是与混血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路明非想了想。 “这么说吧。” “之前的你,人类与龙类两个人格的对比,就相当于蚂蚁与大象。” “只是这大象一直沉眠,你才能使用这大象的力量。” “可一旦大象醒来,你那蚂蚁般的人类人格在其面前,毫无还手余地。” “而现在,我不知道学长你做了什么,但具体的情况就是,你在不停的挑衅那头大象,从它被惊扰了睡眠的翻身中获取力量。” “但这很危险。” “你就是在钢丝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唯一死尔。”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 “习武就不一样了。” 他笑起来。 “学长你看过七龙珠么?” “陪妈妈看过。” “嗯,看过就好。” 路明非描述。 “就像超级赛亚人变身那样。” “蚂蚁还是蚂蚁,但修习武道后,蚂蚁就会变成超级蚂蚁第一阶,第二阶,甚至。” “假如你能修到武圣,原本蚂蚁般的人类人格,最终能超进化成哥斯拉也不一定呢。” “在哥斯拉面前,区区龙类人格,一个喷嚏就能解决的玩意,还怕什么反噬什么堕落。” fo “但是,学长,请注意!” 路明非一脸郑重。 “我刚才说,你修习武道,是以你人类的人格和身躯修习。” “但你的火部功法契合,一部分则来源于你的龙类血脉。” “假如你选择了火部功法,将会同时增强你龙类与人类两方的力量。”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除非你有大毅力,并且于养神法一途进展一日千里,借养神法所得补益人类人格,以此始终压制龙类人格的复苏。” 路明非见了楚子航神色,哪里猜不出这个男孩心中所想。 他面色肃然,迎头泼下一盆冷水。 “养神法我之前说过,与站桩不同,此法玄妙非常,有些人十年百年也不见得”有所寸进,顿悟一说又虚无缥缈,入世出事又对心性悟性要求颇高,寻常人还能以漫长的时间去熬,但学长你不行。 路明非一字一顿。 “你没有时间。” 随后他缓和了脸色。 “所以了,我推荐你修习冰部或水部功法。” “此两者在增长实力的同时,还能压抑你体内的龙类人格,可谓是一举两得,再适合你不过。” 楚子航低头沉思。 碎发下双眼嘿如点墨,难辨其他。 “嗯。” 良久,他如是说。 路明非如释重负。 他点点头。 “我这里有北冥桩,共工桩,寒冰桩,以及……” “火部。” 楚子航坚定的与路明非对视。 “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半晌没回神。 “不是。” “我跟你说这么多。” “又是介绍功法又是分析混血种的精神问题。” “学长你是没听懂么?” 路明非一脸凝重。 “学长,来,回答我,一加一等于几?” 楚子航没有在意路明非的白烂话。 他只是坚定的重复。 “火部。” “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烦躁的抓抓脸。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不通的啊。” “修火部会死的知道么!” “你以为养神法很好练么!” “我说过的吧,寻常人还能用时间去熬那灵光一闪。” “你没时间的啊!” “嗯。” 楚子航与路明非对视,不退不让。 “我没时间。” “所以,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抓着头发来回走了两步。 最后站在楚子航的面前。 “你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事么?” ‘嗯。’ “让我猜猜。” 路明非目光认真。 “复仇。” 楚子航点头。 “复仇。” 路明非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如果是复仇的话,没办法,火部就火部吧。” “我早就看出来了,学长你这种人啊。” 路明非摇头。 “就是会为了复仇赌上一切的傻子。” 楚子航嘴角微扬,是极浅极淡的笑。 “谢谢。” “嘛,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我还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路明非把头偏向一边。 “总之,养神法就那样,我说过的,出世入世,或者顿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提前问我,待会要出了问题就麻烦了,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子航嗯了声。 “那么,我们该定下具体的桩法了。” 尽管对于楚子航的一意孤行有些不爽,但到了真正有关修行的部分,路明非可丝毫没有马虎,完全是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全力以赴。 楚子航与武道班的其余学员不同。 他是混血种,不必路明非利用青铜与火的权限开门,自然就能修出劲力。 路明非与韩野两人就是极好的例子。 这也正是他没有直接传授混元桩,而是让楚子航先调整状态,并讲明了武道修行种种关隘后,再定基础桩法的缘由。 开头便定下未来的路子,总比先修混元桩,再于非人转修其他功法改易根基要来的轻松写意。 路明非回忆了一番他于天地阁的日子。 如今想来,当年能入天地阁读书可真是幸运。 若非三千六百九州武道在胸,回了龙族世界,就算路明非想要天下布武,也没那么多的功法任他施为。 “火部的炼体桩功,我这里有祝融桩,可得火神劲。” “南明桩,可得朱雀劲。” “金乌桩,可得大日劲。” “三者各有优劣,当然,越是与武者体质契合的桩法修行进度也就越快,想要符合学长你的要求。” “我的推荐是,金乌桩。” 路明非继续介绍。 “该功法修至高深处,晋升外罡时,可得一门神通。” “说来也是有趣,其他火部功法在外罡时也能修习该神通,但他们那是外罡绝学,始终与神通有一线之隔。” “所谓神通,便是无师自通,一旦晋升外罡,该法门便如呼吸般形同本能,威力自是远超寻常绝学。” “自然,凡事皆有代价,可神通自生的功法又岂是儿戏。” 路明非便与楚子航说了。 “金乌桩要想修至外罡,得于非人时领悟大日真意,精神蜕变,方才有破入外罡的契机。” “其余火部功法可没这般苛刻要求。所以差异便在于此了,金乌桩的外罡比寻常外罡晋升更为艰难,甚至十名火部武者修志外罡,方有一名金乌桩的外罡强者,这也是衍生神通的代价所在,” “但再学长你,体质特殊,且要求进展神速,如此论来,金乌桩当真是一等一的法门了。” “若能勇猛精进,凝练大日真意,此金乌桩是最有可能于数年内成就外罡的功法。” “若不成。” 路明非沉下脸。 “你便死罢。” 楚子航点头。 “死就死罢。” 路明非无奈摇头。 但真个说来,以楚子航这般孤注一掷的心性,没准还真有数年内破非人入外罡的可能。 “对了,差点忘了说。” 路明非想起。 “金乌桩晋升外罡时,衍生的神通正是。” 他一字一顿。 “大日见我。” 楚子航开门,对静室外等待的零说。 “路师叫你。” “嗯。” 楚子航站在门外,目送零的背影消失于静室之中。 门关上了。 男孩回忆了番金乌桩的内容。 呼吸,架势,观想,种种细节复杂又井然有序。 楚子航握了握拳。 这就是武。 他想。 ………… “抱歉,需要摸一下骨,手臂就好,袖子放下来放下来,不用挽上去!”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对零说。 高达一米四的女王大人如同冰雕的娃娃,以动漫中三无萝莉打针的架势举起纤瘦手臂。 可拜托这里又不是保健室,我也没穿白大褂,您这身高这脸蛋,警察叔叔见了二话不说就得掏出手铐了好吧。 路明非无奈摇头。 “不好意思。” 他还是有些窘迫,再看来自俄罗斯的A级新生,倒是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眼神还略显奇怪,像是再说干什么你,快点呀。 路明非将手搭了上去。 相当令人意外的,女王大人看似瘦弱的手臂,竟有如此明显的肌肉暗藏,强度和任性也让人惊讶,就好像伪装成萝莉外形的高达,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可爱的外表下,是绝对暴力的战争机器,路明非已经能想象出这具少女的身体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将爆发出何等恐怖的表现。 莫名的他的脑海就浮现出一个三无萝莉挥舞门板大剑在丧尸群中砍瓜切菜的画面。 他就笑出了声。 但紧接着,摸骨的反馈回归,令路明非面色一变。 他皱起眉,看了两眼面无表情的零,又凝神感应一番。 如此过了数分钟,路明非用了远比楚子航更长的时间,方才收回手。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就好似打量什么外星人,或者就是童话故事里小红帽没有敲门而是悄悄趴到了窗台上,看见了房间里那个套着外婆衣服的大灰狼般的奇异目光,盯着白金长发的少女。 许久之后。 摩挲着下吧的路明非,缓缓开口。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么?” PS:求月票推荐票,好像有双倍。 迟到的卷末感言 简单说两句。 主要是“独生”的大神说提问,有两个了,我其实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作家助手这边录音录完了上传就提示我参数错误,不给我传。 我试了好多次。 依旧如此。 很无奈啊,摊手.jpg。 没有作者群,这事情我个死扑街也不好打扰编辑,要不我试试卸载了作家助手重装? 答案我写在这吧,如果有人想听夏猫语音版的,可以加读者群。 群号在简介。 1· 转场的话我目前用省略号隔开了,本来想用*)号的,但这个符号占用字符有点多,有混字数的嫌疑。 2· 错别字夏猫真是无能为力,上传前很努力改了,以后如果有读者大佬帮忙捉虫就立刻回去改,给大家造成阅读上的障碍真是抱歉。 另外,本来是想着写一写卷末感言的,但订阅太糟糕了,就没心气去写。 订阅也是我的问题,过去了两天,多少说两句吧。 第一卷写完了,夏猫的目的也很明白,就是写一个人,长毛。 写一件事,普通人在龙族这样以血统为尊的世界中有多无力。 任凭你再有梦想过往和才华,也不过混血种手中的玩物。 这世界最大的不公,就是出生的不公。 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投胎啊,谁能左右这玩意。 有人生来就家缠万贯。 有人生来则吃糠咽菜。 但再现实里,虽然希望渺茫且布满荆棘,终归是有上升的途径。 类似以血脉决定高低的世界里就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龙血的普通人实在太悲哀了。 所以长毛和小熊女孩的死,令路明非决定天下布武。 是他的驱动力。 现在想来,似乎在网文里苛求人物驱动力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然后谈谈第一卷吧,我个人感觉这是个完整的故事了。 写豆豆,写房东大爷。 其实都是为了写长毛。 从侧面写这个人。 用豆豆和房东大爷去写长毛是好人这一件事。 再与他的自我认知做对比。 在那两张类似意识流的长毛个人的内容里,我写了长毛在警察局门口的描述。 那里他的心理状态我想了很多。 事实上我也曾经想过长毛和女孩最后和好,开了一家花店或者别的什么。 后来还是这样写了。 长毛和小雅的美好生活,或许以后会写个番外吧,就当平行世界了。 本来我计划中网管女孩的回忆那里,长毛点出她就是小雅的地方,会是一个情绪的抱点。 不过看反响好像一般,也许是连载的原因,也因为我写作水平还相当有限。 另外关于长毛还想说两句,他这个人,在前面我就说过的,用章节名。 080只存在于的人 这个。 前面的伏笔还有很多,比如网管女孩和长毛的相处状态,房东大爷对他外甥以及外甥前女友的描述,长毛去找千面时抱着的花。 看起来效果没有特别好。 当然,最后卷末那里,以豆豆揭开九州为结尾,是我很满意的地方。 新的时代嘛。 也是豆豆揭下红布这里,我在作家的话里说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因为前面,除了隐门的线要后面写外,所有的内容都串上了。 好了,以上几本就是第一卷的感想。 下一卷是前往卡塞尔,卷名是:王的试炼。 这本书大概会五卷到六卷的样子。 我是想多更点,只是每次一多更就掉均订,本来半月前都快七百均订了,现在又掉回了604,怕了。 要是掉到五百以下全勤也没了。 希望看盗版的同学能过来支持以下吧,没有稿费为爱发电的话,会死猫的。 周五应该会多更点,元旦了嘛,至于假期,看情况吧,能多更会多更的,就希望均订别掉的太惨。 猫猫叹气。 我不想太监的,后面还有很多的内容要写呢,重点是路明非和绘梨衣。 好了,就这些,最后祝大家在2022年万事顺遂,无病无灾。 145 一个月 一个月后。 少年宫。 比起之前,更名为九州的武道班,在幕后老板不计成本的支持下,已是扩张了三倍有余。 将少年宫沿中线分成两半,右边属于书法班围棋班舞蹈般等场地,至于左边,则完全是九州所在 设施齐全,应有尽有,包括男女更衣间,十间小静室,三间大静室,茶水间,专门的吸烟室。 以及,最最重要的道场和擂台。 三座正式擂台,以及关键时刻能立刻拼装的简易擂台,足以满足从学员到老师所有的切磋需求。 之所以不在道场上战斗,主要是武者一旦修出了劲力,便开始往超凡蜕变,切磋时拳脚无眼,往往一场战斗结束,坑坑洼洼的墙壁地板都能与中东战场一较高低,耗费钱财倒是其次,浪费在重新装修上的时间才是重点。 九月份路明非就得启程前往卡塞尔,也就是说能手把手得到路师教导的时间已是不到六十天,且还有大把的人未能开门,也不是路明非吝啬权限,实在是没有达到炼体门槛,开门也是无用。 正是在路明非即将远行的刺激下,学员们一个比一个用工,若非路明非定死了一日站桩不得超过五个小时,没准已有人废寝忘食用以站桩。 说回擂台,也不知幕后老板从哪弄来的材料,竟能承受炼体武者的拳脚,哪怕是路明非也能放手施为,不必担心一切磋刚结束小魔鬼就挥舞着账单跑来找他哭诉。 虽然哭诉这个词有待商榷,毕竟小魔鬼又没真的掉眼泪,甚至路明非严重怀疑,这小子干脆就是光明正大的用这借口来找他,时停一开冷不丁就跳出来然后喊哥哥,一天一次风雨无阻,指不定这小子心里多开心呢。 “哥哥,账单账单!看看你都花了多少钱!” “我的心好痛啊!” “不行,给你弄个擂台吧,这样每天打坏一次谁吃得消啊!” “哈哈最新材料,厉害吧!” “厉害厉害。” 路明非这样说着,淡淡的笑。 就算他对经济什么的再是一窍不通,能承受自己用上了劲力的拳脚而只留划痕的材料,想也知道肯定是天文数字的价格。 若是单纯比较成本,没准把整个少年宫囫囵的拆了又重建,反复来个十次,也远远不及这三个用上了最新材料的擂台。 路明非想起一次他与楚子航切磋后的嘟囔。 “不尽兴啊。” 那时他心心念念想着控制劲力可别伤了场地,束手束脚,打三分留七分,能尽兴才怪。 三天后小魔鬼就说了擂台的事。 这小子。 有了新的擂台,足以承受劲力破坏,路明非自然可以放开了拳脚。 此时,就见他以布条蒙住双眼,立于擂台中央。 一身迷你练功服的零拳脚如雨,围绕路明非周身,她不见鞋袜的双足缠着绷带,双手到小臂也是同样打扮,看似可爱的足尖于地面一点,整个人便高高飞起,一记势大力猛的飞踢直袭路明非的面门。 也不见路明非有所动作,只在飞踢临身前的一瞬,闪电般探手,精准捏住少女足踝,肩膀发力,手臂一甩,竟是凭空一声炸响,少女便如炮弹般往外飞去。 瞬息少女已是到了擂台边缘,将将飞出的刹那,零那盈盈一握的足尖往木桩上一点,身形竟违背常理的绕此转了一圈,扎起的马尾飞舞,眉眼平淡,少女的身子竟轻盈至此,仿佛能御风而起,一瞬千里。 她停了。 膝盖微弯。 俯下上半身。 极静到极动只用一瞬。 少女飞设有如流星,那因极速而扬起的长发便是流星的彗尾。 两人再次交手。 战斗的烈度陡然提升。 少女仿佛化身为了纯粹而高效的杀戮机器。 手肘,肩膀,膝盖,指关,掌刀,足尖。 每一个身体部位。 都是她用以对敌的利器。 “百无禁忌。” 观战的弟子中,王超如是喃喃。 他问一旁的陈平安。 “我记得你也选了百无禁忌这门武技,跟零师妹相比,你的进度如何?” 陈平安的目光牢牢定在擂台之上。 他努力的将那女孩的所有动作深深的烙印于脑海。 同时也近乎是贪婪的看着路明非的应对。 “我么?” 陈平安说着。 有王超一问,他也下意识比较起了自己与零师妹的实力。 所谓百无禁忌,与桩法不同。 无论混元桩,还是大师姐圆圆的灵宝桩,都属于功法范畴,用以修得劲力,甚至改造根髓,叩开超凡脱俗的门扉。 此乃武道之根本。 而百无禁忌则归类于武技。 是武者用以发挥出其实力的方式。 一个月前,路明非传下三门武技,以供众弟子选择。 分别是讲究感悟自然,借力打力,尤其是于非人改造根髓后更有奇效的五行天。 说来五行天乃是极大的范畴,其中更有适合冰部功法的暴雪十三击,配合火部功法的流星火山,为雷部功法量身定做的三九雷法。 其二则是兵器谱,侧重于兵器方面的使用,大师姐圆圆与王超正是选了此法修习。 最后则是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包含了拳法,掌法,腿法,等等等等,是三门武技中最砸也最难的一门。 修百无禁忌,却有两条道路。 一者便是零这般,高屋建瓴,无论拳法掌法还是其他,统统涉猎。 无需神兵,也不休冰火,有此身躯便可战天斗地。 当然,想战天斗地什么的你起码得有外罡修为在身,否则还是乖乖在地上呆好了,老实站桩。 另外一条道路,便是选择百无禁忌中的一类拳法,或者腿法用以主修,再辅修其他。 陈平安便是如此。 他主修了拳法,就目前的进度,与零师妹相比,却是远远不及。 “打不过。” 衡量过后,陈平安如是回答。 王超沉吟着点头。 九州更名已有月余,弟子间隐隐分出两个团体。 一者是以王超陈平安和圆圆为首的老人。 一者则是楚子航零以及之前的韩野。 到底也只是暗暗的良性竞争,切磋比武,尽管楚子航与零天赋惊人,但他们这边还有一个圆圆。 大师姐的剑道实在无法理解,哪怕王超和陈平安也有劲力在身,但始解之类的变化仍旧匪夷所思。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经常切磋,路明非地位超然不算于内,圆圆便是最强的那一个,始解一开,哪怕楚子航也无法招架。 但王超等人不知的是,楚子航并未全力以赴。 某次众弟子散去,独留路明非旁观,始解的圆圆与使用君焰的楚子航彻底放开了手脚一战。 最终却是圆圆不敌,败下阵来。 说来也是惊险,若非有路明非旁观,那次切磋险些就出了意外。 君焰的威力过于霸道,至少对于仍处于炼体阶段的楚子航和圆圆而言确是如此,一个不慎,重伤已是最好的结果。 更大的可能是同归于尽,哪怕是君焰的使用者楚子航,面对威力激增的言灵,也无法如臂使指,伤人更伤己。 果然,金乌桩一旦入门,楚子航的龙血隐患便开始了显现。 那次过后,他便找了路明非,两人数日研究,方得了一门量身定做的特殊养神法。 如今也不知学长修行如何。 “到此为止。” 路明非笑说。 同时,他抓住少女肩膀,往擂台上一按,便无论零再是挣扎用力,也是脱不开身去。 少年扯开布条,晃了晃刘海,睁开眼。 “技巧有余而灵性不足。” 路明非点评着零的表现。 少女停止挣扎,安静战力,倾听他的指导。 这是难得的经验,以路明非的武道造诣,给与他们这些最高不过刚刚炼体的新人点评,实在一针见血,再是精准不过。 “还是那句话,你何时能转过弯来,就何时能于百无禁忌一途登堂入室。。” 路明非摇头,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给这女孩摸骨时所得的反馈。 或许与她的过往有关,也或许是受到言灵的影响。 少女竟如此坚定地将自身视作工具。 而非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类。 路明非也未多疑,他从小魔鬼那得了信息,原来这少女也如女忍者一样,是路鸣泽的人。 但小魔鬼说起零的神情却与酒德麻衣不同,路明非敏感的嗅到了故事的味道,也未深究。 或许,零之所以抱有自身是工具的奇怪认知,便是与小魔鬼有关。 这一个月来路明非也试图更正她的观念,可惜收效甚微。 少女的认知格外固执,似乎在她看来,工具是很重要的存在,若她失去了工具的定位,便无异于同时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无法,改正一个人的认知何其困难。 更何况,没准在零的世界中,工具便是最正确的认知也不一定。 且行且看吧。 下了擂台,豆豆抱着水杯啪嗒啪嗒的跑来,高高的举到路明非面前。 “喝水水!” “谢谢啦。” 路明非笑着接过。 得到夸奖的小豆豆就开心的笑。 如今这小人儿几乎已是九州武道班的吉祥物,人见人爱用在她身上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说来豆豆尽管好动,还有一手挖蚯蚓的绝活,但却出乎寻常的懂事,弟子们站桩或者演练武技时,她就远远的靠墙蹲着,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只看不说,生怕打扰了大哥哥大姐姐们。 偶尔她也照着习武弟子的动作,伸伸胳膊踢踢腿,还嘿咻嘿咻的比着口型给自己配音,却注意着眉发出丁点声来。 别人呢势大力沉有如下山猛虎。 豆豆这就是一只啊呜啊呜的小奶猫。 路明非见了有趣,就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好好练,小丫头天赋异禀,我看啊,你就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豆豆就骄傲的抿着嘴,还是没绷住笑开了脸。 “天下第一!” “哦哦。” “天下第一!” 路明非看这小人儿欢快的模样,也淡淡的笑了。 ………… 喝完水,豆豆又抱着水杯,积极的跑回去放好。 零面无表情的含着吸管,手中是一生装的皮卡丘款保温杯,黄色电老鼠笑容灿烂,与少女那张冷淡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说实话最开始路明非见这一幕还有些无法接受,心想少女难道跟楚学长一样,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只是单纯面瘫而已。 直到小魔鬼在每天的例行时停中骄傲的问了他一句。 “怎么样,我选的杯子,是不是和零特别配!” 路明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凝固的零。 忽然就顿悟了。 有问题的不是少女。 是小魔鬼啊。 他深深的未自家弟弟的审美感到担忧。 给一位三无萝莉配皮卡丘的保温杯。 多恶趣味才做得出这种事。 “傍晚五点,斜阳缀西窗。 “八月底,班内擂台赛,决出三个开门的名额。” 路明非与每个弟子对视。 “都记得了么?” “是!” 他点点头。 “散了。” 路明非往更衣室走。 苏晓樯欲言又止。 那天散伙饭过后,小天女便找来了少年宫,说来本只是抱着看看的想法,可过来一看就给惊了,楚子航怎么也在!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是在跟路明非学习武道。 本来的顾虑一下子烟消云散,路明非加楚子航,哪个仕兰中学的女生能拒绝这样的组合,就算习的只是公园大爷的太极剑法,只是每天见到这两个男孩就回本了好么! 但真正入了门,且签了一份厚厚的保密合同后,苏晓樯方才惊觉。 路明非所说的武,究竟为何。 她想起那一晚在窗台少年晃着拳头说的话。 “有不甘心么?” “有的话,就习武吧。” 她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模样。 但苏晓樯知道。 未来的她一定会感激此刻的自己。 感激自己在高中结束的那个夏天。 推开了九州的大门。 那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 “有哪里不懂么?” 路明非笑着说。 “桩法还是武技,我记得你选的是五行天,让我看看……” “不是。” 苏晓樯抿了抿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路明非一头雾水。 “明天?” 不待他再问,苏晓樯已转头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路明非抓抓脸,满是迷茫。 然后身前就站了个,嗯,他低头。 少女纯洁到白雪一般的脸。 是零。 “明天,别忘了。” 她说。 路明非:…… 等等,明天到底是! 路明非想这么说的。 但零走的比苏晓樯还要果决,高跟都在地面敲出了神圣的战争的节奏。。 “明天?” 路明非困惑的说。 他挠挠头,不再多想。 他继续往更衣室走。 就见一个圆头圆脑的女孩,矗在门口,低着头,偶尔左顾右盼,然后继续低…… 她凝固了。 卡卡卡的抬头。 和路明非对视。 圆圆张了张口。 “是明天……” 路明非沉默的望着圆圆落荒而逃的背影。 无奈叹气。 “明天到底怎么了?” 他摇摇头,进入更衣间。 “老师。” 陈平安叫住他。 “你也来!” 路明非眼神狐疑且警惕。 陈平安迷茫的眨眨眼。 “这个。” 他说着,掏出一面金属块。 样式像是令牌。 巴掌大小,青铜色泽,路明非接过,他见正面刻着“天下”二字,翻过来,背面则是“行走”。 他咦了声,轻声念来。 “天下行走。” 146 生日 路明非掂了掂。 面色微变。 他问陈平安。 “哪来的?” “不知道。” 陈平安说了他的经历。 本来他已出了少年宫,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头,说是路明非的老乡,然后拜托陈平安将这面令牌亲手转交给路明非。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嗯。” 路明非沉吟。 “先这样吧,这牌子我留着,没事的话早点回去。” “是。” “对了。” 路明非叮嘱他。 “再想习武,也别练的狠了,就算你全身心扑在武技和桩法上,如果没有养神法辅助,不要说外罡,晋升非人也是千难万难。” 陈平安目光微动。 他一点头。 “我记下了。” 闻言,路明非肃然的面色便缓和下来,笑嘻嘻的和他撞了撞肩膀。 “早点定下养神法的路子,我看好你,有心人,天不负。” “谢谢老师。” 很快,更衣室中只剩下了路明非一人。 冲澡,患上轻便运动服,路明非把包往肩上一搭,锁门。 抬头看了眼九州的牌子。 “走了。” 他转身,踩着夕阳的影子远去。 挺拔的背影逐渐融入橘红的光里,影子拉长,拉长,只剩下少年悠然哼唱的小调,依稀回响。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公交站台人流来往,路明非等着车,手上是塑料袋包的烤地瓜,538路公交到站,连忙低头三两口给吃完,小跑两步去排队。 “明天去海边吧。” “不是说沙滩维护不让进了么?” “诶,怎么这样!” 路明非拉住吊环。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城隍庙。” 天黑了啊。 路明非望向窗外。 回到老井巷时,已是七点。 路明非随手把包往床上一扔,铺开宣纸,研墨静神。 借此动作将今日所见种种于脑海回顾。 这是养神法极其重要的一个步骤。 他走的是红尘炼心的法门,红尘红尘,自是烟火万丈,喜怒哀乐,皆于其中。 他虽经历,却不参与,以抽离的视角冷静旁观,借众生悲欢哀喜,锻出一颗剔透道心。 说来陈平安遇到的那老头,会是谁呢? 我的老乡? 叔叔那边的亲戚么? 路明非暗暗摇头。 失了青铜面具的辅助,当下的路明非,也不过炼体水平的身躯与精神,武者直觉远远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 无妨,重走一遍罢了。 再搁下笔,已是夜深。 路明非扩了扩胸,走至窗前,呼吸间尽是夏日晚风的气味,让人头脑一清。 他忽的神色一动,闭上双目,仔细感应。 良久,少年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九州武道,炼体武者欲要晋升非人,最重要的标志便是改造根髓。 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特征。 便是劲力自生,周而复始。 到得这一步,再是耗尽了劲力,也无需站桩,便可随时间推移而劲力自生,源源不绝。 值得一提的是,别看劲力自生便心想着能放下桩功不理,桩功乃武者根本,哪怕武圣也是日日苦练不辍,不敢放松。 就在刚才,放下笔,走至窗台,路明非便感觉到体内异动,本是在切磋中消耗一空的劲力,竟是在他不曾站桩的情况下,自行衍生了一丝。 极细极小的一丝,几乎微不可查。 若非他乃是重修,早有经验在身,怕也是无法觉察。 有这一丝,便代表着尽力滋生的特征即将出现,或许再过月余,等到了九月份,他的劲力便能真正实现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状态。 待得那时,便能着手温养根髓,逐步改造,直至神异自显,便可晋升非人。 说来,也不知以开天桩晋升非人,能得何种神异。 在九州时路明非修的是龙蛇密录,都说了是密录,自然不属常见的火部冰部君部斗部之流。 彼时他修出青龙劲,日复一日温养根髓,却始终无法的门而入,神异不显,甚至路明非都快要怀疑他这习武资质是不是假的了。 可惜,是真的。 师傅走的那一日,路明非久久不得门而入的非人,瞬息神异自显,且一出就是三大神异。 如今不同,他修的乃是自创的开天桩。 虽说比之龙蛇密录来,开天桩完全是路明非依着自身体质禀赋,量身定做的功法,本意也是为他突破武圣而准备,就算不曾回归龙族,路明非也计划着散功重修。 但如此一来,并不代表着修行开天桩将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已成竹在胸。 说到底,开天桩毕竟还是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 前方风景如何也尽是未知。 能修志武圣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推衍一事再如何精密,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未知,难道不正是最有趣的点么? 路明非期待的笑起。 劲力自生,而后温养根髓,他倒要看看,这开天桩能给他何等神异。 在九州时晋升非人花了一年功夫用以温养。 也不知回归龙族,且改修了功法,将用去多少时间才得神异。 开天,开天。 路明非握了握拳。 他最后看了眼对面空落落的阁楼。 “晚安。” 一夜无话。 月升又落,天色将明。 五点半的站台。 白底印黑猫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挽起裤脚,瘦长的少年肩上搭着包,锁骨到下吧的轮廓深刻的如同青春漫画中邻家男孩的线条。 他一个人站在七月份的晨雾里,偶尔踮脚张望,见了空荡荡的街道又放下足跟,一下一下无聊的踢着长椅,铛铛的声响在空寂的街道传出去很远很远。 更安静了。 终于,两束灯光照破晨雾,由远及近,这一幕莫名让人想起宫崎骏动画电影龙猫中的场景,毛茸茸的巨大龙猫巴士,发亮的双眼充当探照灯的功能,在树枝上跳跃,乘坐这样的公交大概会令人终生难忘吧。 少年来了精神,待其停稳,便三两步麻利的上车。 “早啊师傅。” 路明非活力十足的跟司机打了声招呼。 车厢空无一人,公交启动,路明非往里走,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侧头看向窗外,晨雾中的城市,安静又朦胧,有种梦幻般的美感,让人想起曝光过度的照片,斑驳的色块在浓雾中晕开,昏黄的路灯如同相约殉情的夕阳。 路明非往玻璃上呵了口气,三笔画了个笑脸,便收回手,满意的点点头。 他笑起来。 一个人乘车是件孤独的事。 尤其是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在深夜或清晨这样的时分。 城市都已入眠。 你就格外清醒。 路明非想着今天的教学内容,几个弟子各自的习武进度,思绪逐渐飘远,到了很久之前。 好像是补习班还是帮文学社跑腿,具体的他已忘了,只记得也是冷清的城和一个人的公交,自己耷拉着脑袋坐在最后排,似乎是想着一些心事,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大概是有些孤独的吧。 不一样了啊。 他不是以前的衰小孩了。 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且为此竭尽全力的奔跑。 这就是现在的路明非。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也说不上原因,就很突然的。 会有些悲伤。 或者说寂寞。 不是矫情啦,这种事,谁都会有的吧。 就是走在路上,看到某个背影,听到某段旋律,或者遇到某个熟悉的风景。 忽然就万般心事涌上心头。 人就是这样一种偶尔会被大海一样的情绪所淹没的生物啊。 路明非想起了那永远无法回去的九州。 铁石山,小皇帝。 真想看看啊,你所说的人人如龙。 公交摇摇晃晃,车厢内的乘客也渐渐多了。 有短裙热裤的女孩三三两两,夏天了嘛,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今天去哪玩?” “上午随便逛逛,下午去游泳吧。” “说起来你给小安准备了什么礼物?” “巧克力啊,那家伙最喜欢吃了。” 礼物? 是生日么? 路明非漫无边际的想。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和爸爸妈妈生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甚至有时候路明非都会怀疑,那些记忆是真的么? 爸爸妈妈什么的,或许只是曾经的自己太过孤独了,从而诞生的幻想也不一定。 记忆比较深刻的还是在九州,在茅草屋的那段日子,师傅霸道的把捡到路明非的那天定为了他的生辰,到日子了就和小师妹一起下厨给他做长寿面。 真是神奇,看起来那么大的一碗,居然只有一根面条,路明非吃惊的想,这得有多长啊。 那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过生日。 要说印象的话。 面真好吃。 路明非下车,走近少年宫。 这是? 他一皱眉。 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点,武道班里已经有人习武了才对。 今天怎么回事? 静悄悄的,别说人影了,就连武道班的大门都还锁着。 懈怠了么? 路明非想。 他皱眉,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这才多久,居然就开始了偷懒。 还习什么武。 是我太好说话了么! 看来师傅的柳条,不,给这群崽子用柳条还是太便宜了,皮鞭吧。 路明非沉着脸,打开门。 武道班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天不是亮了么,怎么这么嘿? 路明非这样想着,往里走去, 冷不丁,三声脆响。 璀璨的灯光瞬间大亮。 五颜六色的彩带漫天飞舞。 纷纷扬扬的落下。 路明非呆呆的站在原地。 本该在北大预科班补习的韩野也不知从哪跳了出来。 一边朝路明非吹着塑料的玩具喇叭,一边笑容灿烂的对他喊。 “生日快乐!” 楚子航和零轮流且稳定的拿起彩带筒,握住底部的开关一转,砰的一声缤纷的彩带就射上了天花板,又缓缓飘下。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稳定且高效,但总让人觉得别扭,假如把两人手里的彩带筒换成AK47或者迫击炮,再配合上楚子航和零那一脸平静中带着杀气的脸,完美了呀。 苏晓樯和圆圆一把一把的放飞,很快的武道班内就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 “生日快乐!” 小豆豆抱着一大捧花,吧唧吧唧的跑过来,跳啊跳的要送给他。 “生日快乐!” 女孩喊着。 路明非几乎要被彩带和泡沫给淹没了。 他还在茫然的眨巴眼睛。 有些没弄懂此刻的状况。 生日? 谁? 他与每个人对视。 与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对视。 嗯楚子航和零除外。 这是……给我准备的? 哦,对了。 难怪昨天苏晓樯圆圆和零会跑来问自己。 7月17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许久的茫然过后,路明非缓缓回神。 他小心翼翼的品味着汹涌于心中的陌生情感。 就如同内陆生长的孩子头一回见了大海。 闪闪发亮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么?他想。 也不怪路明非会感到迷茫。 今天啊,可是他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的,被人记住了生日,且精心准备了庆祝。 他笑起来。 “谢谢。” 路明非看向每一人。 武道班的弟子全到了。 甚至小豆豆这个预备役也在。 韩野还跑了回来。 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请假。 还有学长。 路明非注意到楚子航脸上难掩的憔悴。 他的养神法也不知进展如何。 肯定很辛苦吧。 “谢谢了。” 路明非感动的说。 “我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拿出压箱底的本是,毫无保留!” 弟子们双眼一亮。 路明非左右拳碰了碰,露齿一笑。 “谁先来,我绝对不留手!” 众弟子:…… 你是想杀人吗喂! 不就是给你过个生日,至于下此重手么! 他们的笑容凝固了。 当然,最终路明非那朴素的想法到底是没有实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们只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完成了日常站桩功课。 而后武道班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去了,海边。 当路明非穿着沙滩裤,踩在白细的沙滩上时。 他心中的惊讶久久未散。 犹记得当时,苏晓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今天的沙滩,我包了。” “这到底……得多有钱啊!” 韩野如是惊叹。 “话说你都只穿一条沙滩裤了。” 路明非看他。 “干嘛还戴手套啊。” 韩野哼了声。 “我开心,你咬我啊!” 圆圆欲言又止,抿着唇。 韩野注意到这女孩一直盯着自己,便好奇的问。 “有事么?” 圆圆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就算你这样的身材,也不能穿成这样的。” 韩野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黑。 那边武道班的弟子们已笑成了一团。 零穿着上游泳课的日本国中女生那样的连体泳衣。 配上女王大人那傲人的身高,说这少女十一岁都有人信。 就见她在沙滩上竖起手臂,一板一眼的弯弯腰,又压压腿,然后原地踏步。 “你在做什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热身。” 零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他觉得吧,零这热身体操,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时候就应该配一个背景音乐。 “时代在召唤。” 更新推迟到十一点 发个单章说一声,这一章的内容要比我想象的多一些,大概五千到六千字的样子。 现在只有四千字,大概要到十一点发了。 用小魔鬼和路明非一起看烟火来收尾。 在今天这样一个辞旧迎新的日子,再适合不过。 所以强迫症的我要把这段剧情给写完,很抱歉了,要到十一点,熬不了夜的同学可以明天看。 实在抱歉。 以上,夏猫鞠躬。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更新推迟到十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7 烟火 与零相似风格的女孩还有一人,就是圆圆。 她穿着保守的蓝色连体泳衣,还有一圈碎花裙摆,小动物一样左顾右盼。 只是咱都到海边了,姑娘你怎么还抱着竹剑啊。 不过说起来,是衣服的原因么,平时还真是看不出,大师姐的身材居然…… “怎……怎么了?” 圆圆问。 “嗯。” 苏晓樯收回目光,又不着痕迹的低头瞄了眼。 “你平时都吃什么?” 她自然的问。 小天女是一身系带的比基尼,在下半身围了件装饰用的红格子方巾,斜斜的遮住右边大腿,衬得左边的腿浑圆笔直,让人情不自禁的投去目光。 苏晓樯跟圆圆聊着天,走向遮阳伞下。 白色长桌搭的简易的吧台,一桶桶的冰块,可乐,鸡尾酒,威士忌,满满当当的陈列于上。 吧台里是赤着上半身,仅穿着条沙滩裤的楚子航。 他低着头,专注的摆弄瓶瓶罐罐,是在调酒。 这还是苏晓樯第一次见如此打扮的楚子航。 精悍的肌肉,胸部到腹部的轮廓线条是如此美好,男孩调酒时手臂舒展,前臂和上臂的肌群便好像柔韧的钢索般收缩放松。 苏晓樯控制目光,尽量别总盯着男孩,太过失礼,而且女孩子要矜持,这样不好。 “好想摸一下啊。” 苏晓樯瞪大了眼,惊讶的看向喃喃自语的圆圆。 我的大师姐,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就听到一个阳光的少年声音再旁响起。 “哇,学长你还会调鸡尾酒!” 循声望去,就见纯色白背心和沙滩裤的路明非,踩着双人字拖向这边走来,他悠闲的将双手枕在脑后,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嗯。” 楚子航全神贯注的摇晃金属器皿,简单的回答。 “妈妈喜欢,我就学了。” 银灰色的调酒杯在男孩的双手间纷飞,他面色程静,多达五只的金属器皿高速旋转,竟是发出了嗡嗡的类似空竹般的声响。 “厉害。” 路明非惊叹着鼓掌。 确实,真的厉害。 苏晓樯看着男孩碎发下微垂的双眸,他甚至不用双眼去看,只是凭借娴熟的技巧和肌肉记忆,便达成了这般令人眼花缭乱的视觉效果。 这也正是她一定要包下沙滩的原因所在。 路明非,楚子航,韩野,零。 随便拎一个出来,不要说楚子航这样的打扮,哪怕是零的国中版女神女子泳装,绝对也是杂志封面的级别,假如沙滩上人太多,他们也别想玩了,先做好被围观的心理准备吧。 现在这样就很好,偌大的沙滩五十人也不到,随便你游泳玩沙子还是做什么,都不必担心被几十双目光同时关注的烦扰。 苏晓樯和圆圆各自取了杯饮料。 “喝什么?” “学长可以教我么?” 路明非跃跃欲试。 “有点难。” 楚子航细致的擦拭调酒杯。 “不过学弟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哦哦。” 路明非走进吧台,站在楚子航身边。 他好奇的看着男孩手上的动作。 “从哪里开始?” “玛格丽特。” “这是鸡尾酒的名字么?” “嗯。” 果然,正如楚子航所说的那般。 再是复杂再是华丽的调酒动作,归根结底,也不过是肌肉运动,力的控制。 而这些,正是路明非所擅长的领域。 也就五分钟,他几乎已能完美复刻楚子航之前的动作。 “这个是?” “血腥玛丽。” 路明非端着一杯血红色的酒液,目光好奇。 “说起来,学长。” “这几天进展如何?” “还在适应。” 楚子航放好器皿,净完手,揉了揉眉心。 “无眠法的要义是你人类人格的绝对清醒。” 路明非提点。 “单纯的无眠只是表象,找到你人格的支点,强化它,与龙类的杀戮欲望角力。” “这条路,很难。” “嗯。” 楚子航应了句。 “我会走完。” 路明非笑了笑,与他碰杯。 “不愧是你啊,学长。” 喝了两口。 “不去一起玩么?” 路明非举杯示意。 “这里有我,学长你稍微放松一下吧。” 楚子航没有坚持,他点点头。 武道班的弟子们都已在海里游了一圈。 只是其他人下去是为了玩水。 楚子航和零就不一样了。 看他俩游泳那动静,差点都在海面上拉出一条白线,不知道的还以为奥运冠军过来训练了呢。 好在楚子航下水时灵已上岸,安静的坐在沙滩上晒着太阳,本该是很悠闲的姿势,只是这女孩一脸平静你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路明非忽然就好奇啊,你说,要是挖个沙坑把零给埋进去,就露个脸在外面,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依旧的三无么? 沙坑中一张三无的萝莉脸。 莫名就让人想起了木乃伊公主之类的形象。 总觉得会很有趣。 当然,路明非也就想想,毕竟是被人喊老师的,若他去下场开玩笑,多少总有些奇怪。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路明非就看到,韩野蹑手蹑脚的从后背靠近了零,带着恶作剧的笑,伸手抓向少女的肩膀。 而在他过来的方向,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标准沙坑,观其长宽大小,放下一位萝莉不在话下。 零回头。 她与韩野对视。 后者那双戴着手套的手还凝在半空。 韩野露出尴尬的笑。 “吓……吓到了吧,哈哈哈。” 零单手撑地,小小的身子腾空而起,一脚就把韩野踢飞了三米有余。 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韩野的落点刚刚好就是这家伙亲手挖出的沙坑。 这叫什么? 这就叫自掘坟墓啊! 路明非怡然自得的捧着鸡尾酒,喝了口。 “真和平啊。” 可惜,耳力太强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路明非就听到他背后有几个男弟子偷偷的聊起了零。 什么“我也好想被踢一下啊”之类的话。 还有人在认真的思考以他们的体质被零踢一脚能否幸存这样的严肃课题。 为此几个人还小声且激烈的争论起来。 最终他们达成了共识。 好好习武,然后去找零切磋,输了也没关系,重点不是胜负,是战斗的过程! 路明非喝了口酒。 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几个弟子的姓名。 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你看!” 迷你裙的豆豆双手提着塑料桶,骄傲的举起来。 贝壳,寄居蟹,海螺,还有一只被充上沙滩的海星。 “大丰收啊。” 路明非惊叹。 “豆豆厉害吧!” 她放下桶,双手叉腰,得意洋洋。 “厉害,厉害!” 路明非调了杯酸甜口味的无酒精饮料。 “来,厉害的小豆豆要喝水水咯。” “是呀是呀。” 豆豆双手抱着杯杯。 睁大了眼看了好一会酒液。 杯中饮料从上到下总共分成五层,渐变的红色如梦似幻,比晚霞的火烧云更加华美。 她张圆了嘴,大大的哇的一声。 “好好看!” “是吧。” 路明非也跟小孩似的洋洋得意。 “超好看的对吧!” 豆豆一点头,用力的说。 “嗯!” 小家伙又是看了好一会,还是在路明非的劝说下,才恋恋不舍的小口小口喝起来。 “快看快看!” 不一会,豆豆又兴奋地拉起路明非的衣角。 “城堡!” 路明非其实很早就发现了。 他看向豆豆激动乱指的方向。 圆圆,零,楚子航,陈平安,苏晓樯。 都在那儿。 而他们中央,是一座未完成的沙子城堡。 “去看看嘛。” 豆豆嚷嚷。 “好啊。” 路明非牵着她,担心这兴冲冲的小家伙别一个不小心给摔了。 走近了才发现,沙子城堡的总设计师兼施工队队长,居然是圆圆。 她一本正经的指挥陈平安来回地提桶运水。 又架势十足的给苏晓樯分派工作。 至于零和楚子航。 路明非凑近了些,就听这两人说着什么应力什么公示什么最佳模型,总之就是很难懂的话,甚至就这短短的功夫他就眼睁睁的看这两位现场表演了一次心算,居然还有加减乘除之外的数学符号,很厉害,但他听不懂。 路明非连忙拉着豆豆落荒而逃。 豆豆还好奇呢。 “他们在说什么呀?” “是小孩子不能听的东西哦。” 路明非一脸凝重。 “听了可是会坐噩梦的!” “噩梦?” 豆豆小脸茫然。 “就是尿床的意思。” “哦哦!” 豆豆立刻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那可真是太可怕啦。 忽然哗啦啦的响啊响。 路明非心中咯噔一声。 转头看向城堡。 果然,城堡已经没了。 本来颇为壮观的建筑此刻只余下了废墟。 至于原因。 韩野保持着浇水的姿势一动不动。 杀死城堡君的是谁,已不必赘述。 圆圆沉默的放下铲子,沉默的拿起竹剑。 小脑袋微微低垂,刘海挡住了她的双眼。 但颤抖的手暴露了少女此刻的心情。 “杀了你!” 韩野连忙把塑料桶往海里一扔,迅速销毁作案工具。 他堆起灿烂的笑容。 “冷静点,冷静点!” “我不是故意的啊!” “始解……” 韩野喉结上下一动。 他干巴巴的笑着。 眼睁睁的目睹圆圆的竹剑拉长窄细。 他换上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 灵光一闪,韩野看向路明非,赶紧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路兄弟!” 韩野悲呼。 “救命啊!” “嗯……” 路明非沉吟。 “圆圆,我怎么说的来着,习武之人,修身养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动手。” 圆圆握剑的手松了松。 韩野抚着胸口,一脸的劫后余生。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路明非悠悠的说。 “半死就好,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口气吧。” 韩野面色一变。 圆圆拔刀。 “杀了你!” “不要过来啊!” “给城堡陪葬吧混蛋!” “啊啊啊不要过来啊!” 路明非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你……你可真是!” 到底还是被圆圆狂揍一顿的韩野,正如加菲猫般四仰八叉的趴在遮阳伞下,没好气的说。 “被你害死了!” “圆圆搭了那么久的城堡,给你毁了,人只用刀背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吧。” “那我还得说谢谢咯。” 韩野嘟囔着。 “我哪知道的嘛,明明戴手套了啊,怎么还是没控制住。”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 “我说的养神法呢,跑北大去就偷懒了?” “哪敢啊!” 韩野摆摆手。 “就是,怎么养神嘛,完全没头绪。” “看你咯。” 路明非给他调了杯酒。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重点是那双手,这样吧,我托人再给你弄双手套好了,先对付着。” “谢啦。” 韩野双掌合十,摇了摇。 “帮大忙了!” “说起来,在北大预科班那呆得怎么样?” 路明非咬着吸管。 “有什么好苗子么?” “就是这个” 韩野一下振作起精神。 “你说的嘛,去了那边,留意可靠的人传授武道。” “有一个女生,我跟你说,那天赋,那资质,我看都快能比得上圆圆了!” “哦。” 路明非来了兴趣。 “你怎么下的判断?” “血统啊。” 韩野笑嘻嘻的。 “我有办法的嘛,能感觉到混血种的血统高低。” “那个女生的血统超厉害。” 他笑着问。 “怎么样,要不要亲自过去看一眼,难得的天才哦。” 路明非有些心动。 想了想,还是摆手。 “算了吧。” 他说。 “还不到时候。” “这样啊。” 韩野不甘心的追问一句。 “真不去?” “明年再说。” “那好吧。” “对了,那个女生,你说天赋很强的那个。” 路明非说。 “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先教着,混元桩就可以,等到了非人再改易根基也来得及。” “算了吧。” 韩野连忙摇头。 “我自己都半吊子,可别把人耽误了” “还是等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有空了,自己走一趟再说。” “行吧。” 路明非又笑着说。 “也不一定就是天才。” “血统高可不一定就代表了武道资质也一样惊人。” “她不一样的。” 韩野望向天空,淡淡的说。 “总之,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这么看好。” 路明非问。 “那女孩叫什么啊。” “夏弥。” 楚子航调了杯酒。 “你们再说谁?” “这家伙的校友啦。” 路明非拍了拍韩野肩膀。 “哦。” 楚子航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俩一起来吧。” “做什么?” “沙滩排球。” 说道沙滩,怎么能少了排球呢? 比基尼的女孩高高跳起,用力扣球。 多美好的画面。 多美好的青春。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啦…… 韩野黑着脸站在场地一方。 身边是一言不发的圆圆和零。 他的对面,是路明非楚子航和陈平安。 “为什么我要在女生这一组啊!” 路明非笑嘻嘻的。 “韩兄弟,没办法的嘛,苏晓樯她还没修出劲力,人数对不上,委屈你一下啦。” 陈平安奇怪的问。 “他不就是女生么?” 韩野:…… 总之,九州武道班第一届三对三沙滩排球正式拉开了帷幕。 由王超担任裁判工作。 比赛双方分别是路明非领衔的男生队以及混进了某个奇怪家伙的女生队。 韩野握拳斗志昂扬。 “看我打爆你们!” “哦,很有精神嘛!” 路明非比出大拇指。 除参赛选手及裁判外,闲杂人等皆是远远退开。 至于原因…… “轰!” 众弟子们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只钻入沙滩扬起漫天沙尘的排球。 你说这玩意他是数码宝贝钻地兽都有人信。 看这架势分明是要打穿地心啊。 刚刚完成一记扣杀的路明非缓缓落地。 “快点。” 他说。 “给我认真起来啊!” 这就是为何非得修出劲力的人才能参赛或者担任裁判的原因。 一个搞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深深的觉得五十米还是不够安全。 起码五百米才行。 王超换了个排球,比赛继续。 这次出手的是零。 是错觉么? 那排球怎么好像火箭啊! “我来!” 陈平安扎起马步,吐气出拳。 百无禁忌只拳法:破军! 只听轰隆一声闷响。 球炸了。 王超挡下冲击波,退了两步。 再看场地,一片狼藉。 这次不仅是得换球,连着场地也得换一个。 有弟子喃喃。 “真……真人版网球王子。” “不行,下个月的擂台我一定要盈!” “前三就能开门,我要习武!” 苏晓樯无奈的叹气。 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幕。 这也正是她非得包下沙滩不可的主要原因。 路明非他们玩起来,普通人可受不了。 没见他们这些弟子都远远地躲开了么? 为游客的身心健康着想,还是包了沙滩,禁止外人入内的好。 就这样,第一届沙滩排球一直进行到了夕阳西宸。 最终以双方握手言和收尾。 他们在沙滩上架起烤炉。 不一会烧烤的香气弥漫开来。 楚子航翻着串串。 一个小人儿跑过来,抓着一只海星。 “烤这个!” 楚子航看了看豆豆。 又看了看海星。 一时竟没了言语。 “生日快乐。” 苏晓樯给出一个彩纸包的盒子。 路明非接过。 “谢谢!” “老师,生日快乐。” 圆圆也准备了礼物。 “还有我还有我。” 韩野笑嘻嘻的。 一圈礼物收下来,于路明非而言还真是新奇的体验,他准备回家了再拆,一个一个慢慢看。 轮到临时已是很后面了。 “生日快乐。” 她庄重地举起一把三棱军刺。 “礼物。” 路明非:……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此等凶器姑娘你是怎么过的安检? “哦哦,谢谢谢谢。” 路明非到底还是接过了零的礼物。 无论如何,勉强还能算得上是惊喜,嘛,三棱军刺的话,惊是肯定够的了。 最后是楚子航。 他竟也如零一般直接给了礼物,而未用彩纸包装。 是海螺。 路明非好奇的查看。 “可以当镇纸。” 楚子航解释。 “你写字时能用。” 路明非笑容灿烂。 “有心了,学长。” 楚子航点头。 “另外,如果有心事,也可以跟海螺说。” “大海会听到。” “跟海螺说?” 路明非奇怪的看向楚子航。 “学长你很有经验嘛。” “没有。” 楚子航微妙的偏过了头。 “这样嘛哈哈哈。” 路明非笑起来。 最后就是生日蛋糕了。 也是生日最重要的环节。 他们将路明非围在中央。 餐车上是三层的华丽蛋糕。 最上面插着十八跟蜡烛,按照传说,过生日的人要闭上眼许愿,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全部都吹灭,这样子许下的愿望就能让神明听见了。 路明非闭上眼。 他许愿。 众人安静下来。 世界安静下来。 只有大海巨大的鼾。 路明非吹气。 蜡烛熄灭,一根不剩。 “我听到了哦。” 那人轻轻的笑。 “你的愿望。” 路明非一下子睁开眼。 果然,是他。 那个一身黑色礼服的小魔鬼。 那个他的弟弟,路鸣泽。 “你来了啊。” 路明非笑。 “嗯,我来了。” 小魔鬼温柔的说。 “哥哥,生日快乐。” “谢啦。” 路明非招呼他。 “来,吃块蛋糕。” “好呀。” 路鸣泽眯着眼。 两兄弟坐在海边的礁石上。 黑色的潮水拍打石头飞溅出白花花的泡沫。 小魔鬼晃着腿。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 关于未来。 以及路明非想象中的,人人如龙。 “那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小魔鬼问。 “大概是,想要上进的人,心怀不甘的人。” “不会彻底绝望的世界吧。” 路明非叹息。 “假如普通人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血统,拥有龙血,得到堪比混血种的力量,也就罢了。” “但不行。” “既然不行,就习武吧。” “哥哥,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童话是什么吗?” 小魔鬼自问自答。 “是努力就会有回报。” 他笑着。 “其实不是的。”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 “努力跟回报,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啊。” 路明非说。 “这样的世界,真让人不爽。” “我明白了。” 小魔鬼说。 “这就是哥哥你要传播武道的原因。” 他笑起来。 “可真是天真呢。” 路明非却洋洋得意了起来。 “天真怎么样,混血种和龙类,不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么!” “只要我天下无敌。” “那所有人都给我习武。” 小魔鬼很配合的鼓掌。 “哥哥你,太帅了!” “哈哈哈,一般般啦。” “可是,既然哥哥你的目的是帮助普通人,给他们打开超凡的门扉。” “那为什么还要去卡塞尔呢?” 路鸣泽不解的问。 “那里可都是混血种哦。” “混血种,也能习武啊。” 路明非说。 “一个人是做不成事的。” “我需要朋友,伙伴,战友。” “只要站在我这边的人足够多。” “力量足够大。” “未来就是我的。” 他笑意盎然,忽的去问小魔鬼。 “你觉得,九州驻卡塞尔分部这名字怎么样?” 小魔鬼莞尔一笑。 “要我说。” “卡塞尔应该直接更名九州驻西方分部。” “不至于不至于。” 路明非谦虚的说。 “慢慢来嘛,校长还活着呢,传奇屠龙者,多少给点面子是不是。” 小魔鬼温柔的笑着。 他有力的说。 “哥哥。” “嗯?” “放手去做吧。” 他比出一个拳头,晃了晃。 “随便你大闹一场。” “怎么样都好。” 他温柔的抚过路明非的脸庞。 “万事有我呢。” 路明非就哈哈一笑。 “说什么傻话。” “我那么厉害,还用你扫尾。” “以后啊,你就负责在后面喊加油就好啦!” “嗯。” 路鸣泽一点头。 “我知道啦!” 一点火光蜿蜒着飞上夜空。 于男孩身后绽放。 那是巨大的华丽的花。 盛开在少年生日的夜晚。 越来越多的烟火相继绽放。 天好像都要亮了。 小魔鬼晃着腿,在震耳欲聋的夜里,对路明非喊。 “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烟火在夜空组成了字。 那是。 “哥哥。” “不要死。” 路明非转头去看小魔鬼。 烟火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路鸣泽收回目光,看向路明非。 “哥哥,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啊。” “嗯。” 路明非按住这孩子的脑袋。 “一起,活下去。” 148 新的武者 “妈妈,我晚饭在外面吃,不回家了。” “包里有胃药,喝酒前记得吃两片。” 楚子航编辑完短信,看了一会,加了句“注意保暖,夜里风大”,点击发送。 “您好,一共……” 水果店的收银女孩笑容甜美。 “嗯。” 楚子航付了钱,道了声谢,提起果篮转身离去。 收银女孩脸蛋红扑扑的,慌忙的连声说着没关系,再抬头,已不见了那男孩的身影,忽的就有些怅然若失。 八月末,转眼就要开学,和路明非不同,楚子航明天就得动身前往卡塞尔,准备狮心会会长的一系列工作交接,以及自由一日的相关事宜。 兰思诺特率众狮心会成员,已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等候多时。 本来该是苏茜陪他一起返校,但这女孩似乎有事在身,与执行部的机密任务相关,保密等级很高,楚子航也无法查看,于是作罢。 一小时前兰思诺特刚与他通过电话。 那个与传说中亚瑟王麾下圆桌骑士有着相同名字的男孩,信心十足的向他汇报如今狮心会成员们的备战工作,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个男孩早已迫不及待的要与凯撒率领的学生会分个胜负。 且坚信着光荣的胜利终将属于狮心会。 毕竟率领他们的领袖可是楚子航。 卡塞尔中无人怀疑楚子航的优秀和强大。 他们只是在好奇一点。 楚子航与凯撒,究竟谁才是卡塞尔这一代真正的领袖。 守夜人论坛上早已就此吵翻了天,狮心会和学生会两方人马各执一词,为自己的老大摇旗呐喊,就差摆明车马干上一场。 而旋涡的中心,争斗的主角,狮心会的年轻会长楚子航同学。 此刻正一脸严肃的穿梭于芭比娃娃变形金刚以及奥特曼之间。 他停下脚步。 面前是风靡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 迪迦。 八十厘米高的模型,手脚关节皆可活动,配一根闪光带音效的变身棒,只要按下开关,新的风暴就要出现。 这是男孩子做梦都想收到的玩具。 楚子航点点头,与迪迦坚定的LED双眼对视,就你了。 他相信没有哪个男孩不喜欢奥特曼模型,为此楚子航还写了三千字的调查报告,从网上搜集信息并且总结,井井有条的论证过程能让最苛刻的教授满意点头。 假如这世上真有一门研究奥特曼的学科。 拎着水果化妆品和奥特曼模型,楚子航在下午五点四十三分到了史努比师兄的家。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七分钟,楚子航找了个转角默默站立,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上门。 “来了来了!” 史努比师兄咋咋乎乎的开门。 一件楚子航,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他热情的将这位同门师弟迎进了屋。 嘴上还一叠声埋怨着“人过来就好啦,还带什么东西,你这孩子可真是,叫我怎么说好!” 楚子航点点头。 厨房里走出一个女人,很瘦,瓜子脸,眼睛和头发一样乌黑,总是笑着,是那种淡淡的温婉的笑。 “你就是石头说的师弟吧。” “来来来,快进来坐!” “饭菜马上好,稍微等一下。” 楚子航嗯了声。 “嫂子。” 女人抿嘴笑着,招呼他去客厅坐好,端来水果饼干,又问了楚子航,然后倒了杯大麦茶。 “小斌,快叫叔叔。” 史努比师兄对自家小孩说。 那孩子正好奇的盯着楚子航瞧。 “真是的,说什么呢!” 女人轻轻的拍了师兄一下。 “什么叔叔,叫哥哥,平白把人孩子叫老了。” 小斌明显很是怕生,只是躲在自家爸爸身后,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去看楚子航。 楚子航取出奥特曼模型。 小斌一下子眼就亮了。 “还不快谢谢哥哥!” 男人说。 楚子航的目光在师兄一家三人身上转了圈。 默默低垂了眼帘。 饭菜很丰盛,还有一盆满满的卤大肠,看得出女人是下了心思的。 “来,师弟。” 男人热情的招呼楚子航。 “卤大肠,变态辣,你嫂子自己配的料,尝尝看,味道正不正。” “谢谢。” 楚子航家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师兄和女人都期待的看他。 “很好吃。” 楚子航说。 闻言师兄就一下子笑开了。 “我说的吧,你嫂子她手艺就是这个!” 男人得意洋洋的翘起大拇指,引来女人悄悄在桌下踢了一脚。 吃完饭,楚子航和师兄一起出门遛弯,消消食。 男人聊起楚子航的学习,语重心长的叮嘱他不要太拼,命只有一条,人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楚子航想起那天在烂尾楼地下这人挡在他面前的背影。 说着命只有一条的男人当时又在想着什么呢? 林分别时,男人警惕的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与楚子航说。 “小心那个韩野。” “嗯?” 男人一脸凝重。 “后续报告你看了么?” “我们顺着烂尾楼的线往上查。” “前苏联,毛子。” 师兄说。 “别忘了韩野是哪的人。” 师兄所说的报告楚子航也知道。 就千面所在安全屋的等级,明显不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能拥有的。 他身后肯定有着某个组织。 并且,千面还掌握着利用音乐控制死侍的技术。 在烂尾楼事件后,死侍和控制他们的留声机,全部都被执行部的专员秘密运送回了卡塞尔,两个月后的现在,估计已经被装备部的天才们拆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他们的研究成果如何。 技术逆推本就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但以装备部的能力,没准还真能有所收获也不一定。 至于师兄所说的线索,楚子航也在报告中看到过。 根据推测,安全屋背后的建设者,很可能就是那个红色的巨人。 他们曾经以老大哥的态度派遣一大批的学者工程师科学家支援新生的中国。 或许就在那个时间段,留下了安全屋。 “师弟,你觉得,那人打开安全屋的门,是真的不小心么?” 男人说。 “一个混血种,血统A级的混血种,走两步就累了?” 他笑了笑。 “谁信呢。” 楚子航想起那一天在电梯门口韩野的表现。 “我知道了。” 深夜八点,楚子航回到家中。 开门,整理好七倒八歪的高跟鞋,将之摆正。 楚子航在客厅的沙发看见了妈妈。 她像是婴儿那样蜷缩在角落,大片大片的肌肤白的晃眼。 楚子航看了眼空调,17度,最低了。 拿起遥控器,调到24度,楚子航取了件外套给妈妈披上,女人明显已是醉了,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楚子航去厨房冲了杯牛奶,试了试温,刚刚好。 他扶起女人。 “妈妈,喝杯牛奶。” “你这样睡觉会头痛的,喝杯牛奶。” 楚子航轻轻的哄着他的妈妈。 温柔的样子能让仕兰中学的女生尖叫到晕厥。 “子航,子航!” 女人傻傻的笑着。 “你回来啦子航!” “嗯,妈妈。” “我回来了。” 拜托保姆阿姨照顾着点女人,别让她着凉,也别睡着睡着给摔地上,她就这样的,这么大的人还是跟个孩子一样,睡觉前一定得喝一杯温牛奶,否则就睡不安稳。 楚子航回到房间,用三分钟洗澡,围着浴巾走出卫生间。 他没有上床。 而是在书桌前坐下。 一盏台灯投下光圈。 照亮一方白纸。 以及白纸上海螺的镇纸。 一个月前路明非的生日,他之所以会说有心事可以讲给海螺听的话,就是因为楚子航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不只是妈妈。 楚子航也一样。 一样像是个孩子。 会做出对着海螺说话这种幼稚的事,讲给别人听,估计也没有人能将之与楚子航联系到一起吧。 形象上的差距也太大了。 楚子航对着白纸沉默了许久。 终于,他提起笔。 开始写信。 这次是写给未来的自己。 漆黑的房间。 一盏小小的灯光。 桌前挺拔的男孩。 时间仿佛于此失去了意义。 楚子航写了一整夜的信。 无眠法。 顾名思义,便是不可入眠。 楚子航要用永远的清醒,镇压混血种的杀戮欲望。 于寻常混血种,或者说,于其他任何一个楚子航之外的人,用此法养神,都是九死一生。 正常人七天不睡就会猝死。 楚子航则要一生无眠。 若非是路明非用了佛教大宏愿的法门,无眠法也根本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按楚子航的理解,所谓大宏愿,便是如戒律一般的存在,只要他一直坚持无眠,属于人类人格的精神力量便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强成长。 但这条路太过艰辛。 在最初路明非就与他陈说了利弊。 利处是快速的养神法收益。 至于弊端。 一旦沉眠,一旦破戒。 人类人格便是顿受重创。 且养神法修为尽是付诸流水,不复存在。 多年苦修一朝成空,这倒也罢了,主要是楚子航的龙类人格的反扑,届时真的是立时堕落死侍,不做他想。 几乎就是德州扑克里的梭哈,要么突飞猛进,数年内成就外罡。 要么死。 在开始修习无眠法的那一刹。 楚子航便赌上了一切。 但说到底,于他而言。 这也不过是重复一遍之前的抉择罢了。 都是用生命换取力量。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么? 夜尽天明。 楚子航很早就已停笔。 他如佛教故事中的达摩般面壁枯坐。 就这般坐到了天明。 他没有用针扎指间的方式,以疼痛换取清醒。 而是思考。 或者回忆。 回忆他这一生。 按路明非的话说,就是强化人类人格的力量,找到支点。 天亮了。 楚子航缓缓起身。 他去冲澡。 洗去浑身淋漓的汗。 哗哗的水流下男孩微微垂头。 修习无眠法的每个夜晚,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一旦入眠,便是死。 换做他人早已在如此恐怖的心理压力下彻底崩溃。 只有他,楚子航。 夜夜如此, 一次次的踏上战场。 不曾后退。 至今算来,已是二月有余。 楚子航摊开手。 一团火焰凭空悬浮。 有如乖巧温顺的小兽。 骤然的高温令浴室中蒸汽升腾。 楚子航翻手收起火。 君焰。 若刚才这一幕让卡塞尔言灵学或血统学的教授见了,怕是会抓秃了头发大呼不可思议。 那可是君焰! 高危言灵! 居然温顺得如同宠物。 要知道,两个月前同样也是楚子航,他施展的君焰最多却只能当爆炸来用,甚至每一次都得抱有同归于尽的觉悟。 可现在呢! 楚子航换上衣服,提起包。 里面是村雨,他爸爸的刀。 以及出国必须的签证护照。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拥有的东西很少,随时都能提着刀冲上战场。 下楼时,妈妈还没醒,盖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像是某种小动物。 楚子航停了停,转去厨房,轻手轻脚的做了顿早餐,在保温箱中放好。 给熟睡的女人留了张便签。 楚子航乖巧的说。 “妈妈,我走了。” 他转身,开门。 有这么一个瞬间。 男孩的背影,和那个男人重叠在了一起。 这也正常。 毕竟他可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世上。 最后的痕迹了。 ………… 少年宫,武道班。 擂台上站着一个年轻人。 他大口喘气,武道服被汗水完全的打湿,偶尔晃晃头,便甩出大颗大颗的汗水,用这样的动作换来片刻的清醒,努力的睁着眼。 “坚持住!” 他在心里对自己喊。 “坚持住!” “老师在看着你!” “我要盈!” 路明非抱臂站在台下。 众弟子屏息凝神,无一出声。 某一刻。 就听路明非说。 “告诉我,你的名字。” 擂台上的年轻人深深的吸了口气。 “陈久默。” 他嘶哑的说。 “老师,我叫陈久默!” 不知何时,路明非已立于他的面前。 “陈久默。” 他念着这年轻人的姓名。 肃然的神色冰消雪融。 取而代之的是春日暖阳般的笑。 “我记住了。” 路明非轻轻的将手放在年轻人的头顶。 陈久默只觉精神一震,耳目一新。 全世界都是不同。 有什么锁住的打开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如同多年的游子回了故乡。 忽的就掉下了泪来。 就听路明非的声音于道场内回响。 “十战之身,无一败绩。” “你已是此次擂台的第一。” “久默,我且问你。” 路明非笑言。 “可愿习武。” 年轻人低着头,再是紧握了双拳,也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两个月来,站桩,武技,醒也习武,梦也习武。 一幕幕的画面闪过心头。 他想起路师不止一次说过的话。 有心人,天不负。 从喉咙最深处,一字一顿。 他说。 “我愿。” “既如此。” 路明非轻笑。 “便开门罢。” 149 出国 “要走了啊小路。” “嗯呐,这段日子给大爷您添麻烦了,谢了哈。” “嗨,这话就见外了不适!, 弥勒佛似的大爷乐呵呵的摇着蒲扇。 “你啊,是个好孩子,大爷我看人,一看一个准。” 路明非嘿嘿的笑着。 “是啊,准的很,谁说不是呢!” “行啦,钥匙大爷我拿走了,你忙,我”个糟老头也不碍眼咯。 “对了。” 他转头来看路明非。 “那小子,最近工作还好吧?” 路明非愣了下,立刻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好!他很有才华的,你都不知道!” 大爷津津有味的听了好一会,半晌点头。 “不错,真不错。” “小路你站着,忙自己的,我走了啊。” 他把着扶手,一脚一个台阶,慢悠悠下了楼。 路明非转身,往屋里走。 就听到从楼梯口传来一声嘀咕。 很低,明显是压了音量,但以他的耳力,还是听了真切。 “奇怪,那小子都有工作了,怎么也不过来转两圈。” 路明非默默收回目光,就见一只长了双腿的纸箱妖怪坚定的往外走。 别说,这妖怪品味还不错,白丝一直包裹到了大腿,就是短了点,这个长短,目测是乘公交也不用买票的程度。 路明非伸手,抓住纸箱,往上一提 就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稚嫩脸庞。 或者也能用幼齿形容。 箱子,不见了。 零缓缓抬头。 和路明非对视。 两人看着彼此。 “不是……” 路明非没好气的说。 “拜托你人都没这箱子大,搬什么搬啊。” “待会摔了怎么办!” “你老板肯定又来找我。” “伤脑筋。” 路明非数落着,一转头,就见少女又回到了房间,正视图搬起另一个纸箱。 “停停停!” 路明非大惊失色。 真要说来,零的武道还是路明非教的,且两人几乎天天都有对练,少女能有几斤几两,他是再清楚不过。 自然,大纸箱而已,尽管重了点吧,但少女好歹也是炼体的混血种,龙血加劲力的增幅,零的体型再是幼小,搬个箱子还是轻轻松松。 但这不是能不能搬的问题。 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吧,精致得跟雪娃娃似的十岁小女孩,一个人扛着学校课桌招摇过市,那桌子大的都快把她整个人都给遮住了,就露两条小短腿在外,让路人见了同情完女孩,就该义愤填膺的找那个丧心病狂到指使小女孩工作的混蛋拼命了。 虽然过来找路明非拼命大概率是有来无回 但看看少女和纸箱体积上的对比,他就过不去自己良心那关。 好不容易从零手中抢过了纸箱,路明非松了口气,又板起脸教育起了少女。 看着零尽管一幅虚心听教的乖巧模样,但余光还是在隐晦的四下寻找,随时准备帮忙。 路明非无奈的叹气。 “我说过很多次的吧。” 他走在前面,侧过脸,”去看少女。 “你不用特意表现价值的。” “你是人,才不是工具。” “就算没有作用,也不会被丢掉的。” 少女瞳孔微微收缩。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露出凉鞋的白丝包裹的足尖。 “我会很有用。” 她轻轻的说。 轻到像是说给自己听。 背对着少女的路明非撇了撇嘴。 真伤脑筋啊。 运货的卡车停在老井巷的门口,路明非把他的家伙一一放好,站在车旁,跟驾驶座的王超打了声招呼,而后目送卡车远去。 主要都是生日收的礼物,还有小魔鬼给他买的衣服和游戏,过两天就要去卡塞尔,路明非便将这些先放到少年宫里去。 他在少年宫有一个专属的房间,桌椅和床等家具一应俱全,一般会在这里冥想,偶尔也会午睡,是重新装修时小魔鬼特意给他留的。 “走咯。”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招呼了声零。 “请你吃饭去!” 少女抬头,看了看路明非,又低下头。 “嗯。” ………… “那个,饺子吃么?” “嗯。” “拉面呢?” “嗯。” 路明非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学长也真是的,说什么卡塞尔有事就先走了,留下他们两个自己去报道。 和女生相处什么的,还是零这样沉默的女孩,路明非总觉得自己不是很能招架的来。 不过转念一想,假如学长还在的话,他没准就要面对两章同款的面瘫脸。 就算他们聊天,估计也是说一些高等数学或者其他一些路明非听不懂的内容。 这么一想,学长先走一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嘛。 路明非叫来老板。 “两碗水饺,一个大份,一个小份!” “好嘞!” 点完单,路明非对零嘻嘻一笑。 “今天应该是你第一次吃饺子吧,这家店味道不错的,很多附近公司的人也来这里解决午饭。” “谢谢。” “客气了客气了。” 果然到了饭点,来了很多的年轻人,小小的店里逐渐拥挤。 两碗热腾腾的水饺上了桌。 少女背脊挺直,脖颈修长,以握持刀叉的架势左手勺子右手筷子,路明非不着痕迹的往桌下瞄了眼,就见两条白丝小腿优雅并拢斜靠,嗯,假如少女的足尖能碰到地面就更完美了,现在这样只能以可爱形容。 “我拿错了么?” “没有没有。” 零一手筷子一手勺,缓慢精准且稳定的夹起一只水饺,淡白色让人联想起冰雪的嘴唇微微张开,咬了口。 “好吃么?” 路明非期待的问。 少女低垂着眼眸。 要说好吃也不够准确,说到底只是以普通的食材制成的普通的食物,就算以裹腹的角度评价也够不上标准,行动时压缩饼干的效率也远强于这个名为水饺的食物。 她又看了眼桌对面少年的笑容。 但是假如从实用性和珍惜性之外进行衡量,考虑到第一次的意义。 少女点头。 “还好。” “嘛,只是还好这种程度么。” 路明非撇撇嘴。 零又小小的咬了口水饺。 其实仔细吃的话,还不错。 她嘴角快速的弯了弯。 客人越来越多,很快没了空位。 “不好意思能拼桌么?” 是两个女生。 路明非看了眼零,在少女点头后,他笑着说。 “行啊。” “谢谢!” 两个女生明显是附近公司的员工,坐下后很快就聊起了工作上的事,在路明非即将吃完时她们点的饺子才上来。 其中一个女孩百无聊赖的用勺子搅拌着汤。 “饺子,饺子,天天吃饺子!” 她抱怨着。 “你就不会腻吗!” 另一个女生默默低头,不说话。 路明非和零一起往外走。 就听那个女生还在说。 “傻不傻,你们就见了一面吧,没准人早把你的手机号给扔了,等有什么用!” ………… “ “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项雅抬头,就见门口站着一对男孩女孩。 她笑起来。 “你怎么来了!” “开店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能来。” 路明非放下果篮,在店里转了圈。 各种各样细心打理的花陈列于中。 门口还有满满的向日葵,在夏末的阳光下昂着脑袋。 路明非站在向日葵前。 “很少有花店会卖向日葵诶。” “但它们很好看啊。” 项雅温柔的笑。 路明非看了眼网管女孩。 真是难以想象,竟会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柔和的神情。 还有这一身白色的裙子。 教堂的那一晚之后,女孩忘记了很多,她似乎重新变回了那个笑容温暖的小雅,几年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统统洗去,是真的洗去,手臂上的烟疤也消失一空。 用小魔鬼的话说。 “哥哥,你可不要太小看自己的言灵啊。” 所以是因为那一句“不要死”么? 总之,如今的女孩很好,能在白天行走,沐浴在阳光下,耐心的打理花草。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和零一起往回走的路明非,如是想。 可少了点什么呢? “你好,这向日葵怎么卖!” 身后花店的方向有人问价。 这么快就来客人了么? 还是来买向日葵的。 路明非好奇的望去。 真巧,刚见过。 是中午一起拼桌的两个女孩。 白裙的小雅走出来。 两个人谈起了价格。 一旁,买向日葵女孩的同伴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就是要买那人抱着的花么,傻姑娘哦。” 她嘟囔。 路明非目光上移。 午后的阳光令他眯起了眼。 他看见了这家店的名字。 “两个人的花店” 零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个啊。” 路明非最后看了眼小雅。 那个在阳光下的白裙女孩。 他微笑着收回目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路明非对零说。 “关于一个不为人知的英雄。” ………… “不用啦,我都收拾好了。” “都说不用了……” 固执的少女坚定的打开路明非的旅行箱。 “这是老板的命令。” 她说。 “防止你丢三落四,忘了东西。” “真是的。” 路明非无奈的嘟囔。 他看着床前少女专注的小小背影。 哪怕只是检查行李这种事情都拿出一丝不苟的态度。 可是,怎么说呢。 零毕竟还是个女孩。 让一个女孩子翻旅行箱什么的,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路明偏过头去。 “游戏机呢?” 少女质问他。 “什么?” 路明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游戏机!” 零重复。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老板说的。” “可是……” 路明非奇怪的说。 “我的那些卡带,应该,过不了海关吧。” 他还专门去网上查了,众多前辈的悲惨事迹看的路明非胆战心惊,甚至有人十年来所有的珍藏都被无情扣下,一张不剩,那位兄弟就差抱着海关的大腿哭了,可还能怎么办呢,规矩就是规矩,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为谁修改。 少女转身,趴下,准确的从床下拉出纸箱,里面就是游戏机。 她以无可违抗的气势把游戏机往旅行箱里一塞。 “一切有我!” 零说。 ………… “所以你的办法是?” 候机厅,路明非和身旁的零保持着同款的表情,面不改色神情冷静。 “马上就轮到我们过安检了啊,查出来可都是要没收的。” “虽然说可以去了那边再买,但这台毕竟是你老板送的,没收的话也太可惜了。” 《五代河山风月》 零给了个安啦的眼神。 少女又气势十足的抬头收腹,仿佛她不是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厅,而是克里姆林宫的首席。 路明非摇摇头。 他捏着登机牌,抬头去看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 “奇怪。” 路明非嘟囔。 “不是说十点整的航班么,这都九点半了,怎么还没信息。”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 “小兄弟。” 男人正了正他那三万的衬衫。 又不着痕迹的露出八万的表。 挂上痞中带帅的迷人的笑。 继续和路明非搭话。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坐飞机。” 他自信的说。 “航班这种东西,说不准的。” “很少会准时。” “习惯就好啦。” “哦哦。” 路明非虚心请教。 “所以我的航班会晚点么?” “简单,来,我帮你看看。” 男人自信的说。 他看了眼路明非的登机牌。 然后就傻了眼。 只见蓝色陶瓷的方牌上,刻着一个花体的“1”。 男人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少说也要坐个一百八十次的飞机。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如此诡异的登机牌。 不光材质不同,就连上面的字也不同。 要说头等舱吧,他又不是没坐过,也不至于成这样。 男人噗嗤一笑。 他嘲讽的看了眼路明非。 “年轻人,用这玩具可上不了飞机。” “玩具?” 路明非皱眉。 “可这就是登机牌啊,”还说是尊享版什么的。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尊享版?” “不错的笑话。” “不得不说,小兄弟,你很有想法。”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真想用我家儿子的飞机模型跟你换。” “尊享版嘛,我儿子的水平,那模型可真的是尊享版没错了。” 男人心情愉快的站起身,广播里是他的航班号。 “和你聊天很愉快,再见。” 男人潇洒的走向登机口。 路明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啊,零。” “尊享版有什么问题么?” 少女跳下椅子。 气势凛然的推起迷你旅行箱。 她在前引路。 “上机了。” “哦哦。” 路明非跟上。 男人等待着安检,又想起那个一看就初次出国的男孩。 年轻真好啊。 他有些感慨。 假如我再年轻个十岁,估计也能和他一起开玩笑吧。 不得不说,那个陶瓷登机牌的点子真不错,尊享版,哈哈,有趣的创意,真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男孩。 “请稍等一下。” 工作人员叫住他。 “怎么了?” 男人皱眉。 “我可是头等舱,九点五十五分的航班,耽误了时间你能负责么!” “实在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不卑不亢的解释。 “您的航班延后了,我们需要为另一架飞机让出跑道。” “让出跑道?” 男人无法理解。 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 忽的,两个人与他擦肩而过。 是那个男孩。 他跟着女友嗯,,或者是妹妹,径直过了安检。 男人瞪大眼。 “他……他们没有安检!” 工作人员解释。 “尊享版是这样的。” 男人眨眨眼。 又是尊享版。 是他耳朵坏掉了么? “哦哦,难怪你说没关系呢。” 他听到那个男孩对少女说。 “我还想着为什么不用过安检。” “原来你有私人飞机啊。” 男孩跃跃欲试。 “我还没坐过私人飞机呢,真不知道会是怎样。” 男人张了张嘴。 他觉得,他大概知道是谁占用跑道了。 私人飞机? 他也没坐过啊。 150 凯撒 昂热放下红茶。 “哦,施耐德教授。” 他意外的说。 “真没想到,您会亲自去接他。” “毕竟是校长先生看重的S级。” 执行部部长铁块碰撞般的嗓音,通过扬声器跨越千万里的距离,于船舱中想起。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学生能让校长先生如此看重。” “明非啊。” 昂热笑着感慨。 “他是个好孩子。” “我会用我的这双眼进行确认。” “那真是太好了。” 昂热带着老派英伦绅士的彬彬有礼。 “我相信,明非那孩子绝对能令您满意。” “哦,应该是。” “能令所有人满意。” 船舱中响起执行部部长难听的笑声,和着船外凄厉的风,令人心头发毛。 “校长先生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这个小孩。” “不过。” 施耐德说。 “从专员呈递上来的观察报告看,这个来自远东的孩子,似乎的确具备了值得令人重视的素质。” 昂热微笑颔首,就算船舱内只他一人,这位传奇屠龙者也时刻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哪怕最苛刻的宫廷礼仪教师也说不出任何的错漏,完美无瑕。 “很高兴您能意识到这一点。” “明非的优秀毋庸置疑。” 执行部部长阴冷的笑了两声。 “希望我们尊敬的校长先生没有忘记,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优秀同样意味着危险。” “不不不。” 昂热谦逊的说。 “明非是不同的。” “希望如此。” “这也正是我之所以要亲眼确认的原因。” “另外,卡塞尔那边。” 施耐德说。 “明天就是自由一日,校长先生您不亲自道场的话,我们天才的学生们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来,没准等您回到芝加哥,卡塞尔只剩下了废墟也不一定。” 他难听的笑。 “要知道,学生会和狮心会中,可都有着提前进入装备部实习的学生。” 很是罕见,当执行部部长说出装备部这个名词后,一向从容不迫的传奇屠龙者竟也破天荒的轻揉眉心,露出苦恼的神情。 “看来,我有必要和穆罕默德部长重新谈一谈了。” 他微微摇头。 “至于施耐德教授您所担心的自由一日。” 老人笑容爽朗。 “那可是孩子们用他们优秀的表现从我们手中赢下的奖品啊。” “愿赌服输可是良好的品格。” “相信孩子们吧,他们将给我们回报以惊喜。” “我只知道,他们越来越不像是合格的士兵了。” “但屠龙并不需要士兵。” 昂热强调。 “而是领袖。” 施耐德沉默了许久。 船舱内只剩下江上的风回荡不休。 “也许你是对的。” 施耐德嗓音低沉。 “只是士兵,并不足以屠龙。” 昂热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那一年格陵兰岛的行动。 施耐德率领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 他也在那次任务中受了重伤,最终只能戴着面罩,拖着氧气小车,以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苟延残喘。 所以啊,昂热会说施耐德和他是一样的人。 甚至于有时候他都在怀疑。 自己左胸内跳动的,究竟是心脏,还是复仇的火。 “放轻松点,我的朋友。” 昂热爽朗的说。 “假如你真的放心不下那群孩子,等到明天,你接了明非回去,应该还赶得及。” “收拾残局么?” 施耐德哼了声。 “我跟曼斯坦因教授打过招呼了,在那群家伙拆掉卡塞尔之前,他会帮忙看着的。” “曼斯坦因啊。” 昂热想了想。 “是个对待工作很认真的老师呢。”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手指摩挲着明时白瓷的茶盏。 红茶早已凉了。 昂热稍微感到了异常。 他一直保持着等待他人先挂断电话的习惯。 耐心也是种美德。 只是这一次,怎么施耐德教授不说话也不挂断,还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事么? 终于,执行部部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僵硬的说。 “能让副校长先生,”帮忙把这些女孩子们叫回去么? “女孩子?” 昂热挑眉,露出饶有兴趣的笑。 …… 卡塞尔,诺顿管,会议室。 雄壮的金发大男孩坐于主位,膝盖上横放着他的那把猎刀,以罗马执政官命名的狄克推多。 说来雄壮和大男孩似乎是相悖的两个词,前者后面跟着应该是“男人”之类的话才对,怎么能用雄壮来形容大男孩呢? 但放在坐于主位这人的身上竟如此和谐。 他有着希腊雕塑般健壮的体魄,卡塞尔的制服被肌肉撑得紧绷,是足以令无数少女尖叫脸红的程度。 他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便恍若重山巨壁,令弱者下意识的交出信任选择依靠,令强者心生折服甘心追随。 但他那双眼却如此明亮,里面是如初生朝阳般的热情和欲望,是所有他所看中之物都必须拿到手的欲望,并非狂妄,是理所应当。 凯撒.加图索。 生来便继承了那位大帝的名。 由此可见他的家族究竟多么看好这个婴孩的未来。 不过,按这个大男孩的话来说。 “只要我足够伟大,我就是唯一的凯撒。” 无需更多言语,这一句话,便是这个大男孩最好的注脚。 他没有野心勃勃的说要做出一番工业,要去比肩那位大帝。 因为比肩大帝这种程度,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这一生终将超越那位大帝。 无需怀疑。 此乃应有之义。 百年后,世人只会记住一个凯撒。 那就是他。 凯撒.加图索。 至于工业嘛。 率领混血种杀死龙王,听起来似乎不错。 谁都知道龙类的四大君主将在这几年陆续复苏。 那么就必须有人将那些老古董送回坟墓。 凯撒从不怀疑,这个人会是自己。 有些人生来就是领袖。 比如他,凯撒。 而此刻,他正在为明天的战斗做出准备。 为了彻底击败他的宿敌。 会议室,长桌左右两边依次坐着学生会各部门的领导,他们面容肃穆,一丝不苟,每一人的脸上都深深的写着“我是精英”四个大字。 现代社会推崇平等,推崇民主,他们从废纸堆里挖出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们的故事,并以此为证,毕竟传说中的骑士王都与他的骑士平等的治理国家,这是何等崇高的美德,后人为何不选择效仿呢? 但凯撒嗤之以鼻。 圆桌议会? 平等民主? 开什么玩笑! 在他眼中,民主就意味着低效。 一个议案从提出到演讲然后说服最后通过。 起码已过去了三天。 这简直是在犯罪! 尽管乌合之众一书有诸多错漏,且极其无聊,让人看了直打哈欠。 但里面的某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比如人民的群体需要引导这一点。 凯撒深以为然。 他生来就是那个引导的人。 你们无需其他,只要忠诚的跟随于我。 我将带领你们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 享受荣誉鲜花和掌声即可。 在就任学生会会长的演讲上,凯撒说了类似的话语。 而后他用无可争议的行动践行了全部。 在凯撒的领导下,学生会一跃而成卡塞尔第一学生社团,稳稳的压了老牌组织狮心会一头。 哪怕今年狮心会的会长是楚子航。 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明天,自由一日。 他将与楚子航以卡塞尔作为战场,决一胜负。 凯撒赌上了他的布加迪威龙,楚子航则押上了他的佩刀村雨。 这是决定谁才是真正领袖的战斗。 至于战斗的结果。 凯撒微笑着轻抿一口香槟。 会议室的另一边摆满了自助的美食和香槟塔。 战斗还有悬念么,胜利终将属于凯撒。 这是极其割裂的画面,在同一片空间中,一边是作战会议气氛冷肃,一边是美酒佳肴恍如宴会。 但假如做出这种事的是凯撒,想一想这个男孩的性格,逻辑忽然就通了。 他就是那种会在比赛前就开好香槟庆祝胜利的笨蛋啊。 甚至于,只是美酒佳肴这种程度,对于凯撒而言,还是太过收敛。 他放下香槟,与每一人对视。 “罗莎莉亚呢?” 凯撒问。 学生会的精英们悄悄的交换着眼神。 罗莎莉亚是凯撒领导下的学生会中,一个名为蕾丝少女团的特殊部门的负责人。 至于这部门有多特殊,看看蕾丝少女团这名字你还想不到么? 举个例子,往年由副校长主办的卡塞尔泳装大赛这一活动,前十中有七人都是蕾丝少女团的成员。 见识到少女团的强大了吧。 秘书部的负责人发言。 “罗莎莉亚接到了副校长发布的特殊任务,已于昨日率领蕾丝少女团离开卡塞尔。” “嗯,我知道了。” 凯撒点点头。 虽然没有蕾丝少女团的舞蹈有些可惜,但凯撒并不在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楚子航,明天就要跟他的宿敌决出胜负,真是令人期待,甚至凯撒感觉他的血已然开始了沸腾。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自由一日的作战会议,正式开始。” 凯撒说。 先是新闻部的副部长起身发言。 他给每人派发了一份资料。 “绝密消息。” 副部长一脸凝重。 “据可靠人士透露,六月份以来,楚子航一直呆在中国,似乎是在接触一名新生。” “新生?” 有人微微皱眉。 有人喃喃自语。 他们有如此表现也实属正常,毕竟楚子航是什么人,能被凯撒视为宿敌的存在又岂是寻常。 换个形象易懂的说法,假如有人跟他们说凯撒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接触一个还未进入卡塞尔的中学生。 在座的学生会精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出了问题。 或者这干脆就是个假消息。 “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说。” 有人在得到凯撒的眼神默许后,起身看向新闻部副部长。 “这消息属实么?” “楚子航会为了一个新生浪费三个月的时间。” “说真的我无法相信。” “当然属实!” 副部长的专业水平受到了质疑,他生气的提高音量。 “这可是我们部长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到的情报!”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当然,一个普通的新生根本不值得狮心会的会长浪费时间。” “但是。” 新闻部的副部长严肃的与每个人对视。 直到首席的凯撒,方才谦卑的低垂目光。 就听他沉声说来。 “假如这位新生,是S级呢?” 众人先是愣了下。 他们听到了什么? S级! 瞬间,学生会的精英们频繁的交换着眼神,目光或困惑或惊讶或茫然,假如主位上不是坐着凯撒,估计会议室早已沸腾如粥。 “哦,S级。” 凯撒饶有兴趣的说。 “是你们部长给的消息么?” “我记得他是叫……” “芬格尔。” 一旁秘书小声提醒。 “嗯,芬格尔。” 凯撒无比自然的点头。 “说起来,为什么他没有参加会议?” 新闻部的副部长眼神飘忽。 “部长他说正在冒死探查S级新生的情报,希望会长大人能支持一部分的活动资金。” 秘书又小声提醒。 “芬格尔已经连续迟到三年了。” 凯撒眼神惊讶。 “三年!等等,大四学生不是都在执行任务么,他怎么还回卡塞尔?” “严格来说,今年是芬格尔在卡塞尔的第七个年头。” “留级么?” “正是。” 对人才济济的学生会有了全新认识的凯撒微笑摇头。 “有趣的人。” 他说。 凯撒看向新闻部的副部长。 “你的长官说了么,要多少资金。” 副部长正要开口,却被凯撒打断。 “算了,不重要。” 凯撒随手扔出一张黑卡。 “花旗银行的百夫长卡,一千万美金的额度。” “我要楚子航的所有行程。” 新闻部的副部长控制住一个滑跪去亲吻凯撒鞋面的冲动。 该死,跟芬格尔呆久了白痴也会传染的吗! 他缠斗着按住百夫长卡。 “是的,如您所愿,我是说,楚子航的行程,这就……” 他稀里糊涂的说了一通话,凯撒也不催促,也不皱眉,他只是带着和煦的微笑,用他那蔚蓝天空般的双眸静静地注视对方。 无论是谁,相信我,无论是谁被凯撒以这般的目光注视,肯定都会产生“为这个男人去死也无所谓吧”这样的念头。 但当你决定如此做之前,凯撒就会大力的拍打你的肩膀,把你往回拉,然后爽朗的说一句。 “我怎么能让信任着我的人们冲锋在前!” “看着我的背影,跟好了!” “我来开路。” 这就是所谓的领袖了。 凯撒从不是眼睁睁看着手下赴死自己还能谈笑风生的人。 假如真要赴死。 他自是当仁不让。 激动的情绪过去,副部长忽的想起。 “那个,您不需要S级新生的资料么?” “从楚子航的行动来看,这位是心会会长似乎抱着将S级新生收入囊中的打算。” “无论怎么说,那都是S级。” “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一些行动。” 待他说完,凯撒点点头。 他扫视一圈在座的学生会各部门负责人。 天生威严的低沉嗓音。 “对于这位S级新生,还有谁有话要说么?” 精英们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举起手。 “我也认为应该采取行动,不能让狮心会如此轻易的得到S级。” “我有不同看法,S级,很抱歉我无法想象还有谁的阶级能在会长之上,就算狮心会得到了这个新生又怎么样,我们有凯撒!” 瞬间,这句话引发了广泛的共鸣。 “是的,我们有凯撒!” “楚子航也不过如此,就让他去追求S级好了,他们两个家在一起,也无法与凯撒领导下的学生会抗衡。”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承认凯撒是独一无二的领袖,但S级,你们知道S级是什么概念么!” “卡塞尔唯一的S级,是校长!” “别一惊一乍的,一个连3E考试都没通过的家伙,谁知道他这S几有多少水分!” 很快,会议室吵成一团,学生会的精英们就对待S级的态度上产生分歧,分成两方并各执一词,有人认为S级极其特殊,是足以改变学生会和狮心会力量对比的重要筹码,他们绝对不能拱手相让,轻易的就将S级送给狮心会。 也有人则不屑一顾,一方面他们对S级的重要性抱有怀疑,另一方面的原因也相当简单。 他们有凯撒。 他们坚定的相信着,只要根髓在凯撒身后,无论前方是谁,都无法阻挡自己等人前进的步伐。 凯撒静静的看着,并不下场。 只是等人们的情绪冷静下来。 会议室重归寂静。 凯撒方才开口。 “说实在的,我并不在乎那个S级。” “假如他的实力配不上自己的阶级。” “随便他。” “假如他的实力配得上呢。” 凯撒微笑。 “也随便他。” 学生会的精英们目光不解。 就听凯撒继续说。 “因为所有的精英,都应该进入学生会。”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有人鼓掌。 很多人都跟着鼓掌。 他们激动的红了脸。 以崇敬的目光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是的,就是这样。 所有优秀的人,所有的精英,都应该进入学生会! 都应该加入凯撒的麾下,跟随他。 如同日升月落,如同春去秋来。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们同时深深的反省于自己先前的表现。 天真! 真是太天真了! 瞧瞧他们都做了什么吧。 居然为了一个新生争论不休。 哪怕这人是S级好了。 又怎么样呢? 他们有凯撒。 而且正如凯撒所说。 假如S级的心声名副其实。 他就应该加入学生会。 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151 芬格尔和ZZ1000次快车 凯撒压了压手。 掌声顿歇。 他面带微笑。 那是自信的笑。 也是能给与人力量和方向的笑。 “让我们把S级的事情放到一边。” “再怎么说,他也是开学之后的事。” “现在是作战会议的时间。” 凯撒说。 “比起S级,我对楚子航更感兴趣。” ………… “加入社团?” 手机上是诺玛发来的入学须知。 路明非正和零聊到了社团的话题。 “一定要选一个么?” 路明非沉思。 “对了,零,学生会和狮心会,你去哪个?” 他问少女。 “我跟你。” 零说。 路明非挠挠头。 “嘛,虽然我知道是你老板的意思,但直接这样说果然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零瞥了他一眼。 面无表情的回过头。路明非又研究起了入学须知。 “社团的话。” 他嘟囔着。 “怎么没有自建新社团的入口?” “那个啊,如果我要自己建一个社团你是?,” “我跟你。” “好吧好吧。” 路明非笑了笑。 “我就不该问的。” 他们走进芝加哥火车站。 路明非试图用他那一口结结巴巴的英语问路。 “您好,请问ZZ1……” 卡住了。 路明非抓着脸。 ZZ1000快车用英语怎么说来着? 认真算来,考托福对于路明非而言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如果不是卡塞尔推行中文校园计划,从教授到学生都能说一口地道的汉语,当初路明非都不一定会同意古德里安教授的入学邀请。 从头开始学习一门语言,饶了他吧,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去养神呢? “您好,请问ZZ1000次列车是……” 关键时刻还是零站了出来。 路明非松了口气。 他看着少女泰然自若且游刃有余的一米四背影。 那白金色的长发都在熠熠闪光。 耳边仿佛都响起了歌谣。 路明非眨眨眼。 不是仿佛,就是有人在唱歌。 他回过头。 挑了挑眉。 就见人来人往的过道中央,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地上,一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着些什么,外语路明非听不大懂的嘛,又一边上下摇晃着肯德基的纸筒,里面有一些零碎的硬币,伴随男人的摇晃发出哗啦啦的脆响,这个路明非倒是看明白了,放武侠里这就叫丐帮弟子,人均打狗专家,个别的精英还能揍龙,反正跟十二生肖过不去就是了。 路明非摸着下吧,好奇的打量着男人的身体轮廓,尤其在他隆起的双臂和胸膛上停留。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坦然不加掩饰,疑似丐帮驻芝加哥堂口的弟子敏锐的往这边投来目光。 两人都看到了彼此。 正当路明非衡量着他是出手还是打招呼的时候。 就见雄壮的丐帮弟子面色一白,以着与其体型不符的灵巧往后一闪,躲避瘟神般迅速拉开与路明非的距离。 路明非一头雾水。 他还想着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就听到零那标志性的没有语气起伏的声线。 “问过了,没有ZZ1000次列车的信息。” “没有么?” “嗯,时刻表上没有写,也没有工作人员听说过。” “那就奇怪了。” 路明非掏出卡塞尔寄来的火车票。 “难道我们走错站了?” “可上面是写着芝加哥火车站没有错啊。” “问一下。” “你们刚才说到了ZZ1000次列车对吧。” “是啊。” 路明非抬头,搭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零,会是谁? 一张长满大胡子的脸凑近在眼前。 路明非甚至能闻到一股奇怪的酸味。 他面色一变,抬手就是一拳。 “等等!” 大胡子惊呼出声,用的还是汉语。 同时他一个懒驴打滚,险而又险的躲过路明非这一拳。 “吓死我了。” 大胡子趴在地上单手抚胸作喘气状。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随随便便就打人!万一我手脚慢了出事怎么办!医药费你赔啊!” 大胡子忽然一愣。 眼珠子贼兮兮的转了圈。 干脆利落的就准备在地上打起滚来。 ““那个,看清楚啊。”” 路明非晃了晃拳头。 “我刚才,可没打出去。” 大胡子确认似的看了看路明非的拳头。 然后哈哈一笑。 行云流水的就从地上爬起来。 仿佛之前那个准备在地上打滚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路明非都是一惊。 何等深厚的脸皮。 零看了看路明非的拳头。 又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大胡子。 她往路明非的身边走了两步,几乎贴到一起,同时小小的身子完全紧绷,处在随时都能出手的备战状态。 “我没猜错的话,两位就是学弟学妹了!” 大胡子热情的一把抓向路明非的手。 却落了个空。 但他是什么人啊。 就见大胡子握着空气上下摇晃,表情自然不显丝毫尴尬。 路明非再次对此人的脸皮有了全新的认识。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芬格尔,你们的学长。” 大胡子挺胸收腹,摆出严肃的神情,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是衣领还沾了番茄酱大概会更有说服力。 “学长?” 路明非问。 “卡塞尔啊。” 自称芬格尔的丐帮弟子朝路明非暧昧的挤眉弄眼。 “ZZ1000次快车,专门跑卡塞尔的,你们应该就是这届的新生吧。” “哦,卡塞尔。” 路明非越说声音越小。 学长两个字在他脑海不停回档。 一边是挤眉弄眼的芬格尔。 一边是楚子航手持村雨平静回头的侧脸。 同样都是学长。 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路明非忽然就对他的大学生活产生了严重的担忧。 本来以为卡塞尔嘛,专业培养屠龙者一百年,就算里面的学生不是人人堪比楚子航,起码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尤其是后来认识了零,这少女的表现更是加深了路明非对卡塞尔的印象。 他所认识的唯二卡塞尔学生,一个比一个冷酷,一个比一个话少,满脑子不是杀人就是爆炸,完美符合了屠龙者的刻板印象。 直到这头满脸大胡子的不明生物出现。 路明非听到了什么? 他说自己也是卡塞尔的学生? 丐帮要统治混血种了么? “学弟?学弟?” 大胡子,哦不应该叫芬格尔了,他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路明非,并且拿手在少年的面前来回晃着。 零踏前一步,警惕的盯着他。 芬格尔讪讪一笑,收回手。 “你会打狗棒法么?” 路明非忽然问。 “打狗?” 芬格尔无辜的眨眨眼。 “算了,不重要。” 路明非摆摆手。 “既然学长你也是卡塞尔的人。” 路明非给他看车票。 “上面写着ZZ1000次列车,怎么一直没来啊。” “很正常的。” 芬格尔无所谓的摆摆手。 “列车偶尔是会晚点,尤其是像我这种农奴阶层的废柴,什么时候去学校完全是看诺玛心情。” “农奴阶层?” “这个啊,学弟你是新生大概不知道,卡塞尔的人基本都按血统分成ABCD几个阶级,从学生到教授都一样,不同的阶级享受的待遇也不同,就说这列车吧,听说最顶尖的天才一个电话下去列车随叫随到。”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我试试。” “嘿学弟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学校都没去吧,能找谁啊,再说了以你的……” “诺玛,我能预约ZZ1000次列车么?” “确认,列车已发车,正在赶来,约三小时二十四分钟后抵达。” “什么嘛,还要三小时。” 路明非嘟囔。 他抬头,就见芬格尔一脸见鬼的表情,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刚收起来的手机。 “怎么了么,学长?” “那个,敢问阁下的阶级是?” “S级。” 芬格尔夸张的倒吸一口冷气。 而后二话不说就以猛虎扑食之势抱住路明非的大腿。 当然,不出意外的,路明非躲开了。 跳开一段距离的路明非警惕的盯着他。 “你干什么!” “老大!” 芬格尔涕泪聚下。 “小弟我混迹卡塞尔七个年头,就没见过如老大你这样英明神武的强者!” “等等,七个年头!” 路明非睁大眼。 “卡塞尔不是四年制大学么?” “我留级了。” 芬格尔一摆手。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喂喂喂再怎么说留级三年也太夸张了吧!” “其实是四年。” 芬格尔补充。 “今年是第四个年头了。” 路明非一脸钦佩。 “从某个角度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你也是个人才了。” “哪里哪里。” “我没在夸你啊混蛋!” 芬格尔面容一肃。 “老大!” “我决定了!” “从今天起我就跟着你混啦!” “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 “打住!” 路明非连忙说。 “我感觉我会活得比你久。” 他叹了口气。 “直接说吧,你想做什么?” 芬格尔深呼吸。 “可以说么?” “嗯。” 芬格尔再次深呼吸。 就见他语气郑重。 “老大行行好请顿饭吧!” “小弟要饿死了啊!” 一小时后。 餐厅一角的乐团演奏悠扬的曲子。 柔和的灯光撒下来。 正装的男人女人优雅进食,笑不露齿。 而靠窗的位置。 一个也不知该算是狼人还是棕熊人的家伙在胸前规规矩矩的系着餐巾,一手刀一手叉,迅速且精密的切割着盘中牛排,只消数口便囫囵吞下,又一气灌下大杯的红酒,终于满足的往后靠去。 “阁下大恩……” 芬格尔打了个嗝。 “没齿难忘。” 路明非一抱拳。 “壮士客气了,不值一提,实在不值一提。” 过来端走盘子的侍者脚步匆匆,头也不敢回。 “说起来,这餐钱还是零给付的,你要谢还得谢她。” 路明非说。 “哦哦,此话有理。” 芬格尔就看向了坐在路明非身边的零。 “嫂……” 话说一半就给断了。 他看看零。 又看看路明非。 再目光下移,看看零。 芬格尔倒吸一口凉气。 他用一种奇怪的像是在看垃圾的目光看向路明非。 芬格尔欲言又止。 “学弟,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品味,但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路明非脸一黑。 “那就别说了。” 路明非果断解释。 “我和零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一起顺道去卡塞尔,仅此而已,你可别多想。” 芬格尔明显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学弟,刚才我差点就想报警了。” “不过说起来,卡塞尔什么时候开了小学部么?怎么……” “什么小学部啊,零好歹时期岁了好不好。” 芬格尔睁大眼。 目光在少女的头顶,以及脸庞,稍作停留。 他认真的看向路明非。 “老大!” “干嘛。” “不考虑下么!” 芬格尔循循善诱。 “能把米其林的牛排店当自助餐吃。” “抓住机会的话,搞不好这辈子就……” “就完了吧。” 路明非没好气的说。 “你以为我是什么,变态么?” 芬格尔静静的看他。 “警告你啊,再这样看我,宰了你哦。” 路明非杀气腾腾。 “哈哈哈我们回去吧三个小时列车也差不多要到了。” 芬格尔无比自然的转移话题。 “说起来,农奴。” 路明非好奇的问。 “你都什么阶级啊,至于用农奴来形容。” “哦,F啦F。” 芬格尔谦虚的说。 “居然还有F这样的阶级!” 路明非都惊了。 “我怎么在入学须知里好像没看到过啊。” “很正常。” 芬格尔骄傲的说。 “我可是一百年来卡塞尔唯一的F级啊。” 路明非抱了抱拳。 “久仰久仰。” 芬格尔哈哈一笑。 “好说好说。” 回到芝加哥火车站,刚好是诺玛约定的时间。 路明非下意识看了看显示屏。 “还是没有诶。” “已经到了。” 芬格尔说。 “你看那里。” 果然,路明非就见一个墨绿色制服的年轻男人,摇着黄铜铃铛,朝他们走来。 奇怪的是,他行走于人流中,来往的乘客竟好似看不到这人一样熟视无睹,没有一个人朝他投来视线。 “他是ZZ1000次列车的乘务员。” 芬格尔介绍。 “发车啦,发车啦。” 乘务员哼着动画电影极地特快的主题曲,悠闲的走到他们面前。 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终定在路明非的身上。 “啊哈,S级!” 乘务员热情的抓住路明非的手。 芬格尔指着他们大呼小叫。 “没有躲!学弟你居然没有躲!我伤心了!没有一顿牛排这事没完我跟你说!” “你是,哦,芬格尔。” 乘务员随意的瞥了大胡子一眼。 “你还没毕业啊。” 之后他又堆起热情的笑容,看向路明非。 “真是荣幸,在我担任乘务员期间居然能碰到一位S级,您可一定得给我签名,我敢打赌,您的签名未来一定能进博物馆!” “S级,啊哈,S级!” 152 言灵:皇帝 握了手,签了名,在乘务员的热情引导下,他们径直去了月台。 路明非有种奇怪的错觉。 他这不是去上大学。 而是帝国元首视察基层之类的活动。 直到他们进入车厢的那一刻。 错觉更强烈了。 两排蕾丝白袜包裹修长大腿的女孩,满是甜美热情的笑容,以粉丝见到偶像的态度热情的与路明非打着招呼。 “老……老大的蕾丝少女团!” 芬格尔惊呼。 路明非定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误闯了女儿国或者盘丝洞的唐玄奘。 一群莺莺燕燕白丝黑丝暖箱阵阵,或娇憨或甜美或清冷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就连零也如临大敌般挡在了路明非面前,望着车厢内的少女们目光警惕,就是不知道这少女仰头久了脖子会不会酸,以混血种的体质应该不会得紧追并吧。 “蕾丝少女团……” 路明非迅速抓住了芬格尔话里的重点。 “这是什么,对雄性特攻武器么!” “没那么简单。” 芬格尔严肃的捋着他的胡子。 “这是凯撒老大的王牌,每一个女生都是绝对一等一的……” “战士么?” 路明非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肤浅了,刚才那一瞬居然还产生了卡塞尔会举行选美大赛的奇怪念头,那可是混血种社会中的最高学府啊,有芬格尔这样一条漏网之鱼也就算了,其他的学生应该都是类似楚子航和零这样的战士吧。, “当然是一等一的美少女啦。” 芬格尔用“学弟你不对劲哦”的目光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回了个“不对劲的人是你吧”的眼神。 传奇屠龙者领导的培养精英战士的学院,居然有着一支完全由美少女组成的队伍,她们要怎么战斗?撩起裙摆跨上冲锋枪扫射么?可姐姐啊你们还踩着高跟真的没关系么! “等等你刚才说老大。” 路明非反应过来。 “是啊,凯撒老大。” 芬格尔与有荣焉的介绍。 “当代学生会会长,绝对的精英,天生的领袖,尤其是对手底下的人更是慷慨大方,每周一次的宴会上那些猪肘子可真是不错啊。” “所以重点是猪肘子么!” “当然不是。” 芬格尔义正言辞。 “老大还是能用胸肌夹死苍蝇的猛人好吧!” 路明非感觉他已充分了解到芬格尔此獠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摇摇头,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 “喂喂喂,我说啊,虽然我不在意,但三小时前给我一口一个喊老大的家伙是你没错吧。” “哦,这个啊。” 芬格尔豪爽的一挥手。 “你们国家有句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老大,只要老大足够多,天下之大,就没有我芬格尔去不了的地方!” “给我向汉语谢罪啊混蛋!” 车门合上。 ZZ1000次列车轰隆隆的开始启动。 感受着车身传来的震动,路明非目露惊讶。 “这车烧煤的?” “正是。” 芬格尔望向窗外。 “很古老吧,就跟卡塞尔一样,一百多年了,我听说校长他老人家从建校初期就在了,可真是……” 他感慨的摇摇头。 路明非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某种深沉而痛苦的过往。 “占着校长位置不挪窝,也不给年轻人点机会,要不是我打不过,明天就帮副校长抢了校长宝座!” 芬格尔骂骂咧咧的收回目光,就奇怪的发现路明非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咋了老大!” 芬格尔狗腿的说。 路明非觉得如果刚才他直说自己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了深沉的过往什么的。 大概会很丢脸吧。 沉吟片刻,路明非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副校长很想上位吗?” “当然。” “我至今仍记得他老人家的宏愿!” “哦哦,宏愿啊,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一旦他当了校长,就把卡塞尔的女生上学期间只能穿死库水给写进校规。” “这也能算宏愿啊喂!” 路明非虚起眼。 “我还能说什么呢,希望昂热校长身体康健吧。” “您好,我是罗莎莉亚。” 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对路明非说。 “哦哦,您好您好。” 路明非连忙回。 罗莎莉亚有着一张精致的脸庞,神情淡淡的,并非是零这般的三无,而是恪守礼仪后形成的习惯。 她双手自然的交叠于小腹前,以着温柔得让人恰好听到的声音述说,。 “副校长拜托我向您转达他的问候。” “副校长!” 再一次听到这个词,回想一下芬格尔一脸向往的模样,路明非神情有些微妙。 死库水什么的,大概把这人往升级版芬格尔的方向想就没错了。 “好了,姑娘们,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几乎只会于噩梦中出现的声音响起。 你甚至会感到怀疑。 人类的声带真的能发出这种难听的嗓音么? 欢声笑语的女孩们骤然一静。 她们规矩的朝两遍分开。 也只有在这一刻,路明非才从这些女孩身上看到了些许令行禁止的影子。 他恍然想起。 对了,此时此刻,这个车厢,所有的人。 都是混血种啊。 随便拉一个放到普通人的世界,都是无可争议的天才。 卡塞尔。 路明非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 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车轮咕噜噜的滚动。 一身厚重的衣服,脸上还戴着盖住半张脸的氧气面罩,这是让人联想起生化危机或辐射之类游戏的打扮,生活在病毒爆发或核冬天世界上的人类八成就这模样。 “部长先生。” 罗莎莉亚微微点头。 “哦,你好。” 男人说话了,用他那难听的嗓音。 “在行动时间外,你可以称呼我教授,小姐。” “嗯。” 罗莎莉亚规矩的答应一声,而后退到一旁,让出背后的少年。 “自我介绍一下。” 男人那张酷似科学怪人的脸朝向路明非。 “施耐德,执行部部长,卡塞尔终身教授。” 执行部? 路明非神色一动。 他想起了接老唐时机场的地勤。 还有,没记错的话,楚学长好像就是执行部的人。 “很高兴认识你。” 施耐德如机械般僵硬的伸出手。 “S级。” 路明非和他握了握。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部长先生。” 男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让人联想起深夜枯树上绿眼的乌鸦。 “好了,请过来一下,尽管我的学生已给你做过了学前辅导,但你毕竟是S级,有些必要的内容需要补充。” 说罢,施耐德转身,对蕾丝少女团的美少女们说。 “姑娘们,你们的任务结束了,副校长承诺的学分会在你们回到卡塞尔后兑现,在此之前,让我们好好享受这段旅程吧!” 燃文 美少女们举起手臂发出欢呼。 “看不出来啊。” 芬格尔在路明非身边小声嘀咕。 “杀胚头头哄女孩子也挺有一手的嘛。” “你最好注意点。” 路明非不动声色的回。 “当心被他听到。” 果然,在芬格尔还想说些什么之前,走前面的施耐德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在前带路。 芬格尔昂首挺胸,行走间气势凌然,竟真有了那么几分德棍的味道。 “继续啊,怕什么。” 路明非怂恿他。 “开玩笑,杀胚头头是那么好招惹的么!” 芬格尔嘴唇微动。 很快,几人到了专属车厢。 “坐。” 施耐德示意对面的位子。 路明非,零,然后芬…… “等等。” 施耐德盯着芬格尔。 “你进来”做什么? “报告教授!” 芬格尔以面对盖世太保的态度一个立正敬礼。 “老大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老大?” 施耐德看了看零,看了看路明非。 路明非举起手。 “那个,教授,我跟他不熟。” 芬格尔蹬蹬蹬连退数步。 他双手放于胸口作西施捧心状。 芬格尔痛苦的看向路明非。 “老大!” “心脏在左边。” 路明非提醒。 “哦谢谢。” 芬格尔换了边胸口继续捂。 一秒切换痛苦表情。 有人会用“这人每个眼睫毛都是戏”这样的句子来形容某个演员的演技出色。 芬格尔就不同了。 他每根胡子都是戏! “我是如此的相信你!” “你却!” 一大坨肉飞出了车厢。 箱门又刷的一下拉上。 路明非对施耐德笑了笑。 “任务完成,长官!” 闻言,施耐德那一双仿佛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双眸,竟也露出些许笑意。 “回到你的位子,士兵。” “是!” 路明非在零的身旁坐下。 车厢内只剩下他们和施耐德三人。 或许是路明非刚才的举动勾起了施耐德的某些回忆。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 声音也带上了少许的感慨。 但是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学前辅导的补充内容。 而是…… “假如芬格尔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先在这里代他向两位致歉。” 说着,这个满身铁血气息的男人就是起身,对路明非和零微微鞠躬。 路明非哪里能受这个,他赶紧窜起来,顺便还拉上了零,虽然少女眼神还有明显的困惑就是了。 “言重了,言重了。” 路明非连忙说。 “困扰什么的也太夸张了,芬格尔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们没准还会成为很不错的朋友呢。” 施耐德眼中带着笑意。 他静静的注视少年未一个刚认识连半天时间也不到的家伙说话。 那手忙脚乱的样子让人会心一笑。 施耐德忽然就想起了校长先生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明非啊,是个好孩子。” 执行部部长心中微微一动。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施耐德便直接开口。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干净利落,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路明非。” “有考虑加入执行部么?” “执行部?” 路明非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眼前这位教授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嗯。” 施耐德说。 “我想你应该对执行部有所了解。” “比如,你的学长,楚子航,就是执行部中的优秀专员。” 三人隔着桌子对坐。 施耐德为路明非和零简单的介绍了何为执行部。 众所周知,卡塞尔的前身是密党。 至于密党是什么,那些林立的背和死侍的尸骸,想必能给出最完美的答案。 密党的历史就是混血种与龙类的战争史。 他们永远冲在战场的最前线。以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为至高守则,历代密党的屠龙者们以他们的身躯构筑成龙类与人类之间最后的防线。 简单点形容,密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组织。 虽然过去了一百年,密党演化为了卡塞尔,似乎雄狮收起了爪牙,戴上了金丝边眼镜和学位帽开始教书育人。 但温馨的外表只是假象。 正如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汹涌。 雄狮并未收起爪牙。 他的爪牙一直存在。 且锋锐如初。 那便是执行部。 所有卡塞尔的精英学员都有在执行部实习的经历。 而其中绝大部分的人在毕业后都直接加入了执行部成为专员。 他们是锋利的刀刃,是混血种社会中首屈一指的天才。 而执行部,正是汇聚了这些天才的所在。 “也就是说,加入执行部,就得满世界的找危险混血种或者纯血龙类干架。” 路明非总结。 施耐德点点头,这话不假,但并没有路明非说的那般凶险,他正准备解释,就听桌对面的少年期待的说。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施耐德咳嗽两声。 “执行部的工作我们日后再谈,表现优异的学生可以再大一结束时向执行部呈递实习申请书,或者你在大一上半学期的战争实践课上拿到出色的分数,也能破格录入。” 施耐德简单的提了句,而后说。 “我指的加入,是成为我的学生这件事。” “学生?” 路明非好似想起什么,歉意一笑。 “您不说我还给忘了。” “关于导师的问题,我有些特殊的情况。” “我知道。” 施耐德却好像早就猜出路明非想说什么了一般。 “古德里安教授,是吧。” “那是原本的决定。” “但是在一个月前,校长先生撤回了这一认命。” “不能如此轻率的决定S级的导师。” “而且。” 施耐德微微一笑。 “也得考虑到S级自己的意见,不是么?” 路明非点点头。 他松了口气。 “已经撤了啊。” 他说。 施耐德心中一动。 “你似乎并不意外。” “也不是不意外啦。” 路明非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说。 “其实我本来也想说来着。” “就是我已经有老师了。” “没办法再跟一个。” 施耐德嗯了声。 “不是古德里安?” “不是不是。” 路明非笑着摆手。 “是别人啦,别人。” 施耐德点点头。 “看来,对你而言,这位老师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嗯。” 路明非说。 “听说卡塞尔在推行中文校园的计划。” “的确,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车厢外的姑娘们,包括我,都在用汉语交流。” 路明非点点头。 “那我的国家有一句话,不知道教授你有没有听过。” 路明非轻轻一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傅,也是师父啊。” 看出施耐德困惑的眼神,路明非便以指代笔,在桌面上写下“师傅”与“师父”进行对比。 施耐德了然。 “原来是这样。” 他点点头,又惋惜的说。 “本来我还想收你为学生。” “楚子航你应该认识,他也是我的学生。” “到时你们两人还能有个照应。” “现在看来,既然你有师傅在前,真是可惜了。” 路明非飒然一笑。 “无论如何,多谢教授的器重了。” 施耐德摇了摇头,他看向了零。 “接下来是S级专属的内容,很抱歉,这位小姐,能请你回避么?” 少女隐晦的看了眼路明非。 她干净利落的跳下椅子,往外走。 箱门关上。 密闭的空间一下子安静的出奇。 哐当哐当的火车一刻不停。 十年前他就如此。 二十年前也是如此。 或许之后的岁月,也是同样。 “S级。” 施耐德喃喃。 路明非沉默着,他忽然心有所悟,施耐德今天特地过来,又拉他说话,以上种种都是为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毕竟,卡塞尔的执行部部长平白无故的跑来接一个新生,哪怕这新生是S级,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所以,你要做什么呢? “言灵。” 施耐德说。 “我想,楚子航的学前辅导里,应该有提到言灵相关的内容。” “嗯,混血种所掌握的特殊能力,通过咏诵龙文展开领域,并对领域内的世界下令。” “不错的解释,那孩子总是令人放心。” 施耐德眼带笑意。 “那么,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言灵周期表了。” 路明非点头。 施耐德继续说。 “混血种将目前所有出现的言灵进行排序,便是言灵周期表。” “但其中,有一个是特殊的。” “没有混血种能使用这一言灵。” “但换个角度,也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混血种都能使用这一言灵。” 路明非来了兴趣。 “哦,教授你是说?” “言灵,皇帝。” “我会用自己的双眼进行确认。” 他开口。 晦涩难懂,又神圣宏大。 难以想象以施耐德那重度烧伤的声带竟也能发出如此庄严的音节。 这也是正常人类根本无法发出的音节。 从世界的尽头传来钟声。 什么伟大的诞生了。 天黑了下来。 就在这绝对虚无的黑里。 璀璨的金光撕裂一切。 施耐德伸手挡在眼前。 黄金瞳!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黄金瞳! 那金色的光仿佛熔浆,令他的皮肤发烫。 下一秒,金光敛去。 施耐德放下手。 他看向桌对面晕厥的少年。 “S级!” 执行部部长的眼中写满了震撼。 他一动不动的坐了良久。 半晌回神。 施耐德又看了眼路明非。 S级就S级吧。 既然言灵皇帝能对他起反应。 大概会是可靠的战友吧。 施耐德松了口气。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 真是太好了。 ………… 路明非眨眨眼。 看看对面一身黑色礼服的小男孩。 什么情况? 他只是一晃神,施耐德怎么就成了小魔鬼?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估计又是小魔鬼的领域了。 没了阎罗的外罡修为,他也无法准确感知到小魔鬼的出现。 有时候还真会被这孩子给吓一跳。 153 游戏的序幕和抵达卡塞尔 “好久不见。” 小魔鬼端着一盏红茶,姿态优雅从容,黑色碎发柔顺垂下,如同上世纪英伦宫廷的贵公子。 “这么说也是诶。” 路明非想了想。 “快有一个月了吧,都没见到你人影。” “没办法。” 路鸣泽柔弱的叹气,他又是惹人疼惜的病公子了。 “生活所迫嘛,身不由己,我也很想哥哥的啦。” “咦!” 路明非抖了抖。 “别这样,肉麻死了。” “哈哈。” 小魔鬼爽朗的笑了。 所以说魔鬼就是魔鬼啊。 这小孩就跟人格分裂了一样。 并且分裂出的人格起码能组一个罗马执政院。 或者召开希腊式的公民大选。 他能瞬间从笑容切换为淡漠。 自然的让你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比如时间被偷走了一段,或者眼花了之类。 不过。 路明非心想。 不得不说,这小孩还真好看。 “生活所迫?” 他迅速抓住了小魔鬼话语的重点。 少年用一种“请叫我福尔摩非”的架势自信满满的说。 “别想骗我。” “什么生活还能迫你。” “我伤心了哦,哥哥。” 路鸣泽微笑着。 “信不信哭给你看。” 哭? 小魔鬼? 路明非好奇的打量着桌对面的男孩。 真是难以想象威严有如路鸣泽也会有哭的时候。 是的,威严。 不知怎的,一旦想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路鸣泽,第一个跳入脑海的便是威严。 明明只是个孩子。 可他的眼神却深沉至此。 像是炽烈的红巨星坍塌后形成的黑洞。 曾经所有的光和热都被淹没。 只余下无人可知的过往。 两行金色的泪缓缓垂下。 那是融化的黄金。 或者神话中的金苹果的汁液。 小魔鬼神色淡淡的。 他说。 “看啊,哥哥。” 路鸣泽弯了弯眉眼。 “我在哭。” 路明非愣愣的看着小男孩。 真奇怪,有人的眼泪会是金色的么? 他心里空落落的。 说不出的为什么,就是难受。 “好啦。” 小魔鬼笑了笑。 他取出塞在胸口衣兜的鸢尾花丝巾,擦拭泪珠。 “哥哥。” 小魔鬼说。 “把手伸出来。” “怎么。” “伸出来嘛。” “真拿你没办法。” 路明非摊开手。 小魔鬼把丝巾放在他的手里。 然后这小孩慢慢的细致的,,一根一根的坚定且无可阻挡的,弯起路明非的手指,将他的手合上,使之攥紧了丝巾。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他的手。 小手包住了大手。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却有如宗教壁画的故事般神圣庄严。 这个动作似乎戴上了某种隐晦的喻义。 “是血啊。” 路明非说。 “不是眼泪。” 他肃然的看向小魔鬼。 “这是血啊。” 路鸣泽不说话。 不说话就已说了一切。 他温柔的笑着,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手。 “放心,哥哥,放心。” 小魔鬼说。 “一切有我。” 路明非沉默的攥紧丝巾。 白色与金色交织的丝巾。 好似无所不能的小魔鬼,竟然,受伤了。 “是撒旦么?” 他问。 “差不多吧。” 小魔鬼说。 “哥哥你知道的,有些话不能说,也说不得。” “撒旦只是我们对他的代称。” “至于这家伙真正的名。” 路鸣泽苍白的小手和路明非十指相扣。 他轻轻的。 “快点强大起来吧,哥哥。” “你说的外罡。”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对吧。” 他问。 这一刻的路鸣泽真是像极了一个孩子。 小心翼翼的等待大人给出问题的答案。 于是大人说了。 “对。” 路明非看着他。 “待我成就外罡,便帮你宰了撒旦。” 路鸣泽笑的眯起了眼。 “我会永远相信着哥哥。” “所以,就请哥哥也同样相信着我吧。” 路明非盯着手心的丝巾。 良久。 “我知道了。” 他说。 路鸣泽温柔的抽回手。 那冰凉白玉般的触感消失了。 “游戏要开始了。” 小魔鬼忽然说。 “什么?” 路明非一时没反应过来。 “游戏啊,游戏。” 小魔鬼耐心的解释。 面对路明非,他总是这样充满了耐心和温柔。 “很久之前就说过的吧。” “我为哥哥你准备了一场游戏。” “哦哦。” 路明非点头。 “想起来了。” 记得还是他刚从九州回来的那段日子。 小魔鬼天天来找自己。 他就提到了,为路明非准备一场游戏,却对游戏的内容和奖品只字不提,只说哥哥一定会喜欢。 “准备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给忘了。” 路明非说。 “我猜一猜啊,你说的这游戏,是不是跟老唐有关系?” 路鸣泽轻轻鼓掌,双眸闪亮。 “不愧是哥哥,一下子就给猜中了呢。” “那是!” 路明非洋洋得意。 “从今天开始请叫我福尔摩非。” 路明非微笑着看了他好一会。 “哥哥,想拿到青铜与火的完整权柄么?” “当然。” 路明非不假思索。 “我有预感,只要掌握完整的青铜与火,就能解除掉给普通人开门的数量限制。” “虽然只有青铜与火不足以支持他们往高深处修行。” “大概,会卡在非人这个阶段。” 路明非沉吟。 “比如圆圆。” “若我只是掌握青铜与火的权柄,哪怕到手完整的权限,也不足以她突破非人。” “任凭圆圆再如何温养根髓,武道神异也无法出现,始终卡死在非人的门槛之前。” 小魔鬼凝神倾听。 待路明非说完,方才开口。 “其他几位龙王,以如今哥哥你的力量,还不足以承载。” “哪怕哥哥拿到了权柄,一株青铜树已是上线,你的精神世界无法承载其他的力量。” “这我也知道。” 路明非说。 “所以还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 “但青铜与火不一样。” 小魔鬼轻轻摇了摇白玉似的手指。 “哥哥你已容纳了青铜树。” “在如今暂时无法得到其他几尊龙王的权柄的情况下。” “拿到青铜与火的权柄是最快提升哥哥你实力的途径。” “但还是那个问题。” 路明非皱眉。 “青铜树里沉睡着诺顿的意识,而他与老唐一体两面,杀了诺顿就等于杀死老唐。” “所以了。” 路鸣泽抿了口红茶。 “游戏啊,游戏。” 路明非心中一动。 “你的意思是,这个游戏能在保住老唐性命的前提下,帮助我拿到完整的权柄。” “宾果!” 小魔鬼打了个响指。 “哥哥你听说过笔仙血腥玛丽之类的都市传说吧。” “嗯,猎奇的年轻人很喜欢玩,听说可以招来怨灵什么的。” “就是这个,招灵。” 路鸣泽说。 “招灵游戏,其本质就是简化的神秘仪轨。” “事实上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舞蹈。” “很多的舞蹈都是演变自先民的祭祀活动,带有一定的神秘学性质。” “无论笔仙,还是舞蹈,只要按照古老的规则完成某些步骤,就能符合冥冥中的神秘学规则,从而产生一些特定的效果。” “所以你说的游戏。” 路明非若有所悟。 “就是类似的神秘学仪轨。” “嗯。” 路鸣泽放下茶盏。 “准备工作已到尾声,舞台,道具,观众,以及荣誉的冠冕和权与力的剑,都在为你留存。” 路明非颔首轻笑 “我会好好的期待的。” “另外。” 路鸣泽嘻嘻一笑。 之前那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不见了。 现在的他可真像是个小孩。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么?” 路明非回想。 “嗯,你在路灯下等我,然后讲了龙类的历史和黑王。” “真高兴哥哥你未曾忘记。” 路鸣泽腼腆的笑着。 “那么我也不会遗忘当初哥哥你的愿望。” 路明非皱眉。 “我的……愿望?” “是啊。” 路鸣泽神秘的笑。 “说来,这才是游戏真正的奖品呢,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完成的,相信哥哥你一定会喜欢。” “哦,会是什么?” ““想知道啊。”” “嗯嗯。” “想知道……” 小魔鬼一脸恶趣味的表情。 “我偏不说。” 路明非愣了下。 而后他噗嗤一笑,又立刻板起脸来,佯装出生气的模样。 “好啊你,敢拿哥哥我开涮!” “反了天了!” 说着,毫无预兆的,路明非一个探手就要去抓小魔鬼。 “看我不把你这小脸给捏肿咯!” 路鸣泽笑着往后仰,慌忙间碰掉了青瓷的茶盏,摔在车厢的地毯上撒出一滩的红茶。 “抓不到,抓不到,抓不到就是抓不到!” 路鸣泽满屋子的疯跑。 他跳上金丝楠木的椅子。 踢飞了白鹅荣的羽毛笔和墨水瓶。 又在天花板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很快的,脚印又多了一串。 那是紧追不舍的路明非。 当车窗外出现大片大片的枫树林。 两兄弟并排躺在车厢的地毯上。 枕着手臂,靠在一起,看窗外蓝天上的云。 “哥哥,还记得么?” 路鸣泽眼睛亮闪闪的。 “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烧烤。” “怎么可能忘啊。” 路明非揉了揉这小孩的头发。 “说吧,想去哪里,想吃什么。” “我陪你。” “谢谢哥哥。” 两个男孩安静的躺了会。 “我要走了哦,哥哥。” 小魔鬼说。 “下次一起打游戏啊。” 路明非发出邀请。 “也是多亏了零,我才能轻松的把游戏机带过来。” “那孩子啊。” 路鸣泽目光飘向了远方,语气感慨。 “麻烦哥哥照顾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 路明非说。 “毕竟是朋友。” “也不好说照顾不照顾的,太见外了。” “朋友么?” 路鸣泽说。 “零也应该会很开心吧。” 路明非就撇了撇嘴。 “我可完全看不出来她哪里有开心的样子。” “总之,下次见。” 路鸣泽与他告别。 “希望哥哥能在卡塞尔玩的开心。” “什么玩不玩的,我可是有艰巨的任务在身的好吧!” “是是是。” 路鸣泽笑着。 “九州驻卡塞尔分部对吧。” 他慢慢退后步入虚无。 “祝哥哥你,马到成功。” 路明非双臂枕在脑后,悠闲的望着窗外的云。 “那还用说。” “这种小事,简简单单啦。” 虚无中传来轻轻的笑。 “请好好的大闹一场吧。” 小魔鬼眷恋的唤他。 “哥哥。” “嗯。” 路明非闭上眼。 “卡塞尔,你们的S级来了。” ………… “老大!” 路明非听到有人这样喊他。 呼声悲切婉转三回,当真如那杜鹃啼血令人蓦然垂类。 就这水平,丧礼出场费起码三位数往上。 可等等,我还没死呢! 意识到不对的路明非立刻把眼睁开。 入目是一张满是大胡子的让人怀疑是人类进化史上珍贵标本的脸。 大概达尔文和他的徒子徒孙们见了就会抱住这颗脑袋狂跳踢踏舞的程度。 路明非面无表情的伸手推开了芬格尔。 他若无其事的再次闭眼,睁开。 这次是少女冰冷且精致的脸庞。 “哦,是零啊。” 路明非笑容和蔼。 “嗯。” 少女点点头。 她认真的查看路明非的双眼。 然后伸出小胳膊拉他起来。 路明非发现他所在处的装饰风格类似病房。 洁白的墙壁天花板还有床单。 以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列车上还有病房么? “这里是?” “卡塞尔。” 少女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 “老大你可吓死人了!” 芬格尔一脸……嗯胡子太多也看不清表情。 总之语气听起来确实很关心的样子。 “听那个杀胚头头说你因为皇帝言灵的召唤而晕了过去。” “皇帝?” “啊,就是一个很特殊的言灵。” 芬格尔介绍。 “只要隶属于黑王的血裔,在听到这个言灵后体内的血脉都会产生共鸣。” “但是嘛,也只有在那位皇帝的手中这个言灵有真正的效果,传说只要黑色的皇帝使用了这个言灵,从亚欧大陆一直到美洲,所有的龙类都会听到召唤并向着黑王的宫殿赶来,觐见龙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他庄严的诵读完以上的话语。 然后就把纸条随手一扔。 路明非的目光默默的跟着纸条进入垃圾桶。 “当然啦,除了那位黑王,别说混血种了,哪怕纯血的龙族使用这个言灵,也最多是让人血脉共鸣的程度。” “至于老大你,嗯,也许是还没过3E考试的原因吧,反应有点大。” “不过话说回来S级不愧是S级啊,共鸣就是强,老大你是没看到杀胚头头那震惊的样子,哈哈哈太有趣了!,” 笑着笑着芬格尔神色一僵,他终于注意到了路明非跟随纸条的目光,愣了下,然后就见这个男人满不在乎的一摆手。 “小超啦小超!” “我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些东西啊!” 芬格尔骄傲的说。 “是杀胚头头给的任务啦,他说等S级醒来后解释一下,并且道歉什么的。” 说着,芬格尔冲着路明非挤眉弄眼。 “我说啊老大,换我就忍不了,那个什么执行部部长也太嚣张了,他以为自己是谁,拿出员工卡看看啊,一个小小的A级而已,居然还敢对我们尊贵的S级使用言灵。” 芬格尔阴险的比出掌刀,以着电视剧里狗头军师的架势虚空划了两下,嘿嘿冷笑。 “这么说吧老大,只要你一声令下,明天我就杀去执行部,带人绑了那什么施耐德,你要什么姿势……” “录音了么?” 路明非问零。 “嗯。” 少女举着手机。 “对不起我错了请给个机会吧我想做个好人啊!” 芬格尔扑向路明非的大腿。 不出意外的扑了个空。 路明非下床,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教授人呢,去哪了?” “他啊。” 芬格尔神色自然的接话。 “外面正打仗呢,回到卡塞尔他把老大你往医务室一扔,急匆匆就走了,现在大概正带领着执行部的杀胚和杀胚们随时准备加入战场结束这场战斗吧。” “打仗?” 路明非意外的挑挑眉。 想了想,他不确定的猜测。 “混血种还是龙类攻打卡塞尔了么?” 本来按照他对这所屠龙学院的认识怀疑龙类攻城之类应该是第一印象且不做他想。 但这一路走来又是芬格尔又是蕾丝少女团,在他心中卡塞尔的形象早已崩坏。 一般人想到屠龙那肯定是皮衣的美少女扛着砍刀奔驰如风。 卡塞尔就不一样啦。 你要说这里的女孩子是穿着晚礼服一手撩着裙摆一手提着冲锋枪,踩着高跟甩着两条白丝浑圆的大腿去跟龙类拼命的。 别说路明非还真信。 “怎么可能!” 芬格尔瞪大了眼。 “哦,那是。” “自由一日啊!” 芬格尔挥舞着他的手臂。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决!” “赌上了荣誉信仰佩刀以及钞票。” “在枪林弹雨的校园中穿梭。” “用血与汗书写青春。” “说人话。” 芬格尔狗腿一笑。 “学生会和狮心会在打仗。” 轰隆一声响。 医务室的天花板扑簌簌的掉下灰来。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炸弹啦炸弹。” 芬格尔用一种“不过只是炸弹而已”的语气说着。 路明非张了张嘴。 “我没理解错的话狮心会和学生会都是卡塞尔的学生吧。”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同学啊。” “直接对同学用炸弹真的合适么!” “教授呢,校长呢,不出来管管!” “安啦安啦。” 芬格尔挥挥手。 “弗里嘉子弹,装备部的特殊技术,打在人身上最多麻醉,睡一觉就好,根本不会出人命。” 路明非皱眉。 “那动能呢,子弹的冲击力呢?” 芬格尔困惑的抓了抓胡子。 “你这么问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我又不是装备部的人,没准是用了什么炼金技术吧,龙类嘛,听说他们还能把人的灵魂抽出来点天灯呢。” “点天灯是什么仙侠的设定啊喂!” 路明非摇了摇头。 “嘿嘿。” 芬格尔笑了笑。 “简单点说,就是两个卡塞尔最大的学生社团在今天干架啦,就跟真人CS那样。” “学生社团……” 路明非神色一动。 他摸着下吧沉吟,双眼越来越亮。 “我问你啊,假如我想建个社团,该怎么办。” 芬格尔冥思苦想。 “新的社团?” “新的社团?” 他苦恼的摇摇头。 “很抱歉,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卡塞尔里只有狮心会和学生会,他们从建校之初就存在了,百年来从未有什么新的社团出现。” “没有那是因为我没来。” 路明非笑着说。 “但现在,我来了。” 他一点头,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九州分部的人。” 零果断点头,上前一步。 芬格尔愣了下。 “九……九什么?” “走吧!” 路明非大步流星,笑容灿烂。 “去跟我们的两位前辈打个招呼。” 154 自由一日真正的主角 说起大学,你会想起什么? 秋天漫步在红枫树下的男孩女孩。 草地上抱着吉他唱校园的民谣。 还有他或她抱着一大摞书背影匆匆。 但是卡塞尔不一样。 真正的屠龙学院,自然是以培养最顶尖的天才为己任。 看看此刻的卡塞尔吧。 以停车场为限,红黑双方的学生们全副武装,挎着M4羌族的利器,战术目镜钢铁长靴,三棱军刺寒芒摄人。 他们疯狂地朝敌人倾泻火力,子弹在昔日学生们讨论龙族言灵或炼金知识的走廊上弹跳,校长先生曾发表过讲话的那块草坪,如今也成了硝烟四起的战场。 “压上去!压上去!压上去!” “掩护我!” “火力支援!” “很好!继续推进!推进!” 频道里是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咆哮。 无论是谁无论男女,只要置身于此必定热血沸腾面色通红。 必须承认,人类再如何自认为是文明的灵长类,他们的基因深处仍然残留着暴力和嗜血的片段。 万年前他们的祖先在森林中围猎野兽,甚至与剑齿虎搏杀。 万年后他们同样能用相同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同胞。 更何况,在这里的每个人,可不只是人类那么简单。 混血种。 生来就等待着饮血。 教堂,学生会临时指挥部。 放眼望去尽是深红的人影。 能出现在指挥部,出现在这个房间之中,无一不是学生会真正的精英。 他们是红方的大脑,负责决策判断并且下令。 所有人一律行色匆匆面容肃穆,却再经过房间中央的布道台时不约而同的放轻脚步,微微垂眸,以此表示对布道台上那人的尊敬。 凯撒。 他坐在布道台上。 怀中是那把以罗马独裁者命名的狄克推多。 金色的碎发如同阳光,给这个大男孩的脸庞添上璀璨甚至神圣。 他就如同神话中的阿波罗,永远自信,永远胜利。 凯撒微微闭眼,一只手放于膝盖,食指轻敲进行曲的节拍。 脸上是绝对的放松,让人心安的悠闲,仿佛这个大男孩所在并非枪林弹雨的战场,而是意大利深夜的舞会。 “长官,有人请求狙击手支援!” “嗯。” 凯撒问。 “黑方呢,楚子航的狙击手在哪里?” “没有!” “根据情报,狮心会的王牌狙击手苏茜至今仍未返校。” 凯撒点头。 “申请驳回。”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说出的每个字却重若千钧,无可阻挡。 “没有狙击手,胜利也一样属于我们。” “是!” 通讯兵激动敬礼,匆匆转身。 越来越多的信息汇总而来。 学生会所在的红方势如破竹。 在楚子航不曾出面的前提下,他们一米又一米坚定的推进,诚然,狮心会的成员作战英勇铁血彪悍,但红方的领袖可是凯撒。 钢铁的长靴踏起灰尘。 凯撒踩着鲜红的地毯走至窗边。 如君王俯视他的国土般放眼望去。 红方的士兵已推进至停车场对面的小楼门口。 而后就是这场战斗最艰巨的任务。 攻入敌方总部。 担任参谋职务的学生会干部低声讨论。 “楚子航为什么还不出来?” “我听说在狮心会昨天的作战会议上,楚子航说了些奇怪的话。” “哦,有多奇怪?” “好像是说,自由一日的主角不是他。” “有意思,看来就算是楚子航也认识到了凯撒的强大。” “不。” “他还说了,自由一日的主角,也不是凯撒。” 参谋们皱眉,面色不解。 有人直接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不是凯撒,也不是他自己,那楚子航说的主角会是谁?” “我听说狮心会还有个叫兰斯洛特的副会长……” “不可能,他的确有些才华,但是在凯撒和楚子航两人的光芒下实在不值一提。” “那还能是谁、” 身为参谋,他们早在开打前就已研究透了敌我双方的参战人员资料。 无论血统素质战力还是其他,在双方所有的成员中,凯撒与楚子航两人都是绝对的巅峰。 他们是单独一个档次的存在。 甚至这点已是全校师生的共识。 人们在意的只是,两人中谁才是更强的那个。 但昨天,自由一日前夕,楚子航却说这场战斗的主角并非两人。 那还能有谁? “消息可靠么?” 参谋忽然问。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或许这只是楚子航放出的烟雾弹。” “假如我们真的采纳了这一信息,为某个神秘未知的强大战力殚精竭虑,或许正是中了他的圈套也不一定。” “哦,我记得中国的古老智慧中有句话,嗯,兵不厌诈。” “就是这个意思。” “赞同,毕竟卡塞尔突然窜出个强于凯撒和楚子航的人,怎么分析其可能性都无限趋近于零。” 凯撒并未参与讨论。 他只是如雕塑般凝望对面的楼。 那里有他的宿敌。 “你在等我么?” 凯撒低声自语。 想象着那个男孩坚毅的侧脸。 凯撒深刻的唇脚微微弯起。 他的确听到了参谋们的讨论。 但凯撒并不放在心上。 无论楚子航说了些什么。 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所校园除了楚子航,没有任何人配成为他凯撒的对手。 没有! 一个也没有。 “全线回防!” 凯撒冷冷下令。 他转身,提着狄克推多,踏向战场。 “突入敌方本部的工作,交给我。” 他的双眼亮如繁星。 “决胜负吧!” ………… “那个,不好意思。” 深红制服的士兵耸然一惊。 什么时候! 他听着从身后响起的少年声音。 还带着少许的歉意。 就仿佛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问着“公共厕所往哪走啊”的男孩,肯定是那种遮阳帽大背包还拿着旅行手册的一身行头。 可是开什么玩笑! 这是卡塞尔! 是自由一日学生会和狮心会的战场! 哪里来的误闯狼群的小白兔! 积年累月严格的训练培养出的优秀素质令这位战士的身体先雨思想给出了反应。 在做出战术动作进行规避的同时他已摆出了标准的射击姿势。 无论身后是谁他都有把握一枪…… 路明非收回掌刀。 顺便扶助翻着白眼晕倒的男生,使他安详的在地上躺好。 “知道凯撒在哪么?” 他还是将未尽的问题说完。 哪怕问路的对象已经晕了。 路明非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 他就搞不懂了,现在的学生都怎么了,都怎么了啊! 好好听人把话说完会死人吗! 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人问个路而已。 一个完整的听他把话说完的都没有。 每次都这样。 路明非觉得自己已经很有礼貌了。 甚至还学着日本动漫里的风俗在“不好意思”前加了“那个”。 就差鞠躬了好不好。 可这些学生呢! 不听人把话说完也就算了,甚至二话不说就要开枪。 瞧瞧,瞧瞧! 这多危险呐! 要不是路明非事先就知道他们枪里的子弹打不死人,就冲着这些家伙有胆量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动作有一个算一个路明非都给杀咯,最多留个全尸就算阎罗良心发现了好吧。 说到底他可不是从前那个衰仔了,平日里嘻嘻哈哈也就算了,一旦涉及生死攸关的事,雷霆手段可不是玩笑。 也好在他们用的都是弗里嘉子弹,打中人最多麻醉,睡一觉便万事大吉。 否则路明非这刚来卡塞尔的第一天,学生集体阵亡,上哪说理去。 回头人传奇屠龙者昂热来了一看尸横遍野,路明非再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想来校长先生大概率也是不会信的。 安置好又一个不听人话的,路明非摇摇头,继续上路。 芬格尔小媳妇似的跟在他身后。 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少年的背影。 又回头望向躺了一路的学生会精英。 看啊他们的姿势是如此安详。 双手在小腹交叠还嘴角带笑。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芬格尔只觉背后阴风阵阵寒意袭来。 这就像什么呢? 对了!停尸间 停尸间啊! 看这地上整齐的一排,气氛太到位了啊。 芬格尔喉结一动面色一白。 嗯面色这个是猜的毕竟胡子太长也看不清。 总之就是心情极度复杂。 以至于脚步都不由得慢了下来。 等反应过来后路明非和零已拉开好远一段路去。 芬格尔连忙小跑着跟上。 也是走近了他才听到那个恐怖的少年还在喃喃自语。 “奇怪,凯撒人呢?” “走一圈了都没碰到。” “跑哪去了?” 路明非沉吟。 他忽的双眼一亮。 然后芬格尔便看到少年悄无声息的上前。 这到底是怎样的技巧? 芬格尔瞪大眼。 路明非就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 别说脚步声或者走路时带起的气流。 就算是玄之又玄的存在感,也压制到了微不可查的程度。 你看他在正常的走路。 但只要转开目光,不去刻意的注视。 立马就会遗忘这里还有一个人。 果然,无论看多少次…… 芬格尔眼神震撼。 都太夸张了吧。 在他惊讶的功夫,又是一个学生会的精英倒下了。 路明非无奈的放下刚缴的枪。 这次他为了方便沟通,还提前收了对方的武器。 没想到这人二话不说就摸向了绑在腰间的战术匕首。 没办法,既然这一位如此迫不及待,路明非也只好送他一场好眠。 “太冲动了,太冲动了。” 路明非痛心疾首。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满脑子就想着打打杀杀,这样不好,实在不好。” 听着少年的话。 再看看躺了一地的学生会精英。 芬格尔忽然怀疑起了自己的汉语水平。 或者干脆就是路明非对“火气大”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我觉得吧老大。” 他犹犹豫豫的说。 “有问题的可能不是他们。” “嗯?” 路明非好奇抬头。 “不是他们,难道是你。” 芬格尔倒吸一口凉气。 他刚想说话。 话到嘴边又看了看路明非的拳头。 然后是安详躺地的精英。 本来的话绕了一圈,最后出口就变成了。 “是我是我。” 芬格尔笑容灿烂。 “有问题的肯定就是我啦不然还能是谁啊哈哈哈。” “算了,不重要。” 路明非往前走。 芬格尔长长松了口气。 还对一直盯着自己的零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少女收回目光,跟上路明非。 “话说,你没记错吧。” “深红衣服的是学生会。” “他们的本部是教堂。” 路明非狐疑的去看芬格尔。 “万一你给记反了,这里其实是狮心会的地盘,刚才那些也都是狮心会的人,等会我碰到楚学长那多尴尬!” “先跟你说好,我这人脸皮很薄的,一旦尴尬起来就喜欢找人切磋。” 他冲着芬格尔挑挑眉。 一双拳头碰了碰。 “你懂我意思吧。” 芬格尔瞪着眼,咽了口唾沫。 这是威胁吧!是威胁吧!一定是威胁没有错吧! 从未有这么一刻,他竟如此的怀念施耐德那个杀胚头头。 安全感!他需要安全感! “当然!” 芬格尔四指并拢指向天花板。 “我用下半辈子的可乐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路明非震惊的拍了拍他肩膀。 “兄弟竟发如此毒誓,想必是我误解你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哪里哪里。” 居然有泪花在芬格尔的眼眶中打转。 这家伙偷偷抹了眼药水么? 他一拱手。 “主攻何出此言,在下……” 卡住了。 芬格尔挠挠头。 “后面忘了。” 路明非虚着眼。 “你这是……” “刚看了三国演义!” 芬格尔骄傲的挤眉弄眼。 “嘿嘿老大,孙尚香真不错啊。” 路明非瞥了眼零,咳了两声,板起脸。 “三国啊,多少荡气回肠英雄气概,你怎么能就盯着里面的女孩子看呢,赵子龙他不帅吗,诸葛丞相他不帅吗!” 路明非语重心长的教育芬格尔。 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在这肃杀的战场上闲庭信步。 或许是人睡的差不多了。 这一段路愣是一个深红制服的人都没见着。 路明非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揉揉拳头。 他嘟囔着。 “可惜啊,真可惜。” 芬格尔恍然大悟。 其实老大你只是单纯的想揍人吧。“” “问路什么只是借口而已对不对。” 他一脸的洋洋得意。 路明非笑容和蔼。 “你可真是个天才,来来来,我这里有一招……” “路明非?” 第四个人的声音。 是谁? 路明非和芬格尔好奇的投去目光。 就见窗口上坐着个女孩。 深红制服,暗红长发,左右摇晃的身体,还有同样摇晃的四叶草耳坠。 她像是精灵般快乐的踢着双腿,怀中是一把巨大且狰狞的枪械,巴雷特,战场的王者。 这女孩脸上是孩童般惊奇的神情。 目光在路明非芬格尔和零这样三人的组合上转了圈。 最后又落到路明非的身上。 女孩饶有兴趣的露出恶劣的笑,像是那种学校里看着同学出糗了就抱着手臂哈哈大笑的家伙,可这人长的实在太好看了,恶劣放别人身上是讨厌,放她身上却如此令人着迷。 这世界真是不讲道理啊。 总是对好看的人格外优待。 你看同样是练了九阴白骨爪,一个梅超风是杀了替天行道,一个周芷若就悔过了青灯古佛,要说可怜嘛两个都是可怜人,一个生一个死还不是因为梅超风你长残了怪的了谁。 红发女孩就这样的,她好看啊,是那种你一见就知道的好看。 “唷。” 女孩子吹了个口哨。 “你怎么跑这来啦!” 她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睁大眼。 “你是……” 他指着女孩。 “你是……” 红发女孩笑意盈盈。 “你是那个谁!” 路明非笃定的说。 红发女孩一僵。 零默默偏过了脸。 芬格尔很狗腿的小声提醒。 “”诺诺,是诺诺,凯撒老大的女朋友啦。 路明非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眼熟。 他说。 “是诺诺啊。” 名叫诺诺的女孩就叹气。 “还真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人。” “居然敢忘了本小姐的名字。” “真让人不爽。” 说着,她忽然提起巴雷特,对向路明非。 嘴角微翘。 ‘小小的惩罚一下好了,放心,睡一觉,不……’ 零鬼魅般出现于诺诺身侧。 巴雷特的枪口还未对准路明非。 红发女孩恶作剧般微弯的嘴角骤然凝固。 但到底零不是路明非。 诺诺也不是她的那些倒地的战友可比。 只见女孩将手中的巴雷特一横,险而又险挡住零踢来的足尖。 但不够。 不够不够就是不够! 诺诺面色一变。 难以想象。 眼前这个只有小学生体型的女孩。 竟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哪怕是混血种,也太夸张了吧! 巴雷特撞到诺诺的胸口。 上半身骤然后仰。 零只手在窗台上一撑,便如国际体操运动员般翻身而过,探出小小的手拉住诺诺的衣领,少女将红发女孩往屋内一扔,顺便将之敲晕。 待得零再次面无表情的如影子般站在路明非的身后时,芬格尔看这少女的眼神都变了。 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富萝莉。 如今看来,哇,这富萝莉意外的超能打的啊。 看芬格尔这样子,这笑容,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就抱住零的大腿,嗯估计也抱不住毕竟太短了。 路明非递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给我冷静点,敢对零做什么我宰了你!” “哈哈哈我哪敢!” 芬格尔拍着胸脯,顺便站直了腰。 零扫了这家伙一眼,默默往路明非身边走了两步。 “又晕了一个。” 路明非看着地上的诺诺,摸着下吧沉吟。 说来刚才他真不是故意,只是单纯的没想起,毕竟和诺诺见面的那晚他刚从九州回来,脑子还乱着呢,谁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啊。 《极灵混沌决》 好看? 再好看又怎样,九州百花谷和离恨宗的姑娘们他又不是没见过,单纯五官容颜,修志外罡的女舞者哪里比混血种差了? “等等,这个是?” 路明非拿起一只黑盒。 “我知道我知道!” 芬格尔举手。 “是电台!” “电台?” “嗯,好像也可以广播的样子。” 芬格尔猜测。 路明非眨了眨眼,渐渐笑起。 “广播的话,就是说,我可以兑全校说话咯。” 他一点头。 “这样不就能找到凯撒了么!” “冒昧问一句啊。” 芬格尔小心翼翼。 “老大你的想法是……” 路明非比出大拇指,露齿一笑。 “你听说过。” “寻人启事吧。 155 寻人启事和S级 “会长,红方已将战线推至我方本部门口。” “嗯。” “等等,他们回防了。” “是凯撒!” “他正在往我方本部突进!” “可恶,假如苏茜在就好了,让他嚣张,完全就是个移动靶!” “兰斯洛特。” 冷硬的男孩声音。 “他们也有狙击手,不要做无异议的假设。” 频道中狮心会副会长不甘的叹了口气,闷闷的回。 “是!” 楚子航于静室中独坐。 假如这里是教堂,那此刻的男孩便是置身忏悔室静默的信徒。 他将村雨横放膝上。 垂眸冥想。 修习金乌桩之余,他从路明非处,也得了本命剑的法门。 但与圆圆那类似斩魄刀的路子不同,楚子航的本命剑只是辅修,侧重点在于和村雨建立精神上的共鸣,从而在自身强大的同时反哺这把传自楚天骄的御神刀。 在修出劲力后,尤其是见识了路明非和圆圆的切磋后,楚子航清晰的认识到。 假如他在武道一途上继续精进,迟早有一天,村雨将跟不上他的脚步,于某一日束之高阁,甚至在战斗中折断也是情理之中。 但楚子航不愿。 归根结底,村雨不只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 它还是那个男人留给自己唯一的物品。 迈巴赫已报废于那个雨夜。 他不能再失去村雨。 他不能允许自己再失去村雨。 所以,楚子航辅修了本命剑法。 真个算来,这法门也是路明非修改过后的版本,没有如圆圆般始解甚至卍解的战力增幅,建立精神共鸣且日夜温养后,所得效果只有一个。 便是无限契合于使用者的体质。 强度增加是最基本的特征。 到得后来,村雨还能承载楚子航的劲力,或者非人神异也并非没有可能。 甚至,外罡绝学。 但如此种种尽是后话,眼下楚子航所需做的便是温养村雨日夜交感,争取早些完成和御神刀的精神共鸣。 说来这这本命剑的入门,别看圆圆数日间就已完成,甚至仅用了一周便开了始解。 但她可是剑心空明。 本命剑的法门于圆圆而言水到渠成,但换个人,哪怕是路明非,也不见得能与剑心空明相比。 更何况楚子航了。 他真正擅长的是火部功法,正如路明非所言,他在金乌桩上的进度一日千里,甚至在炼体阶段劲力便已带上了些许灼热性质,这可是武者往非人蜕变的标志之一,但楚子航的进度又远远未到非人,就连劲力自生周而复始的阶段也未达到,按路明非的话说,楚子航就是个天生的火部种子。 但正所谓福祸相依,火部功法精进是好事不假,同样也刺激且增幅了龙类人格,这是路明非在传他武道前便已点明的事实,若他修克制火部的冰部或水部功法,还能在镇压龙类人格的同时精进武道,但如此一来武道修为自是无法与金乌桩相提并论,这些楚子航全都了然于胸,如今种种早有预料,也无甚可说。 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前进,前进,前进。 要么走到那个雨天,走到那个八足天马上神明的面前,拔刀。 要么死在路上。 再无第三种可能。 “这是!” 频道中响起兰思诺特的惊呼。 还有其他狮心会的成员不解的议论。 “是计分器出bug了么!” “你那边也是?” “嗯,红方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的下限,发生了什么!” 所谓计分器,是这次自由一日活动的特殊装备,带有体征监测的功能,一旦佩戴者陷入麻醉,意识昏迷,该人的状态便会切换为“下线”,所在阵营的剩余人数也会相对应的-1,从而直观的显示在计分器上。 而就在刚才,狮心会的成员们吃惊的发现,红方,也即学生会所在的阵营,一个接一个的成员陆续下线,甚至只在短短一分钟内,便少了十余人。 这可不是十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或者中东饱经战火洗礼的雇佣兵也远远不及。 这是混血种! 该怎么说呢,要知道,在卡塞尔这所学院中,就连世界第一大国海军陆战队的退役士兵,也只能沦为打杂的校工,一般都是负责更换马桶圈这种活计,哪怕出任务也只是给学生们打打下手。 由此可知,卡塞尔的学生们究竟是一群怎样的家伙。 而正是这样的一群暴力分子,竟在短短时间内连续失手,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限。 盯着计分器的兰斯洛特忽然想。 假如今天不是自由一日,而是真正的战场,他们弹匣里的也从弗里嘉换为真正的子弹。 那么此刻这陆续有学生下线的一幕。 根本就是屠杀。 毫无反手余地的屠杀。 是谁! 兰斯洛特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首先跳入脑海的就是凯撒和楚子航。 但立刻被他自己给否决。 先不说这两人一个还在静室里冥想,一个不可能对自己的部下动手。 哪怕这些因素统统排除,甚至放楚子航和凯撒联手。 他们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兰斯洛特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 也正是因了怀疑,这个铁血的战士心中竟也开始藤蔓般滋生开了恐惧。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做到的这一切。 卡塞尔中真的有这样的怪物么? 或者……是卡塞尔之外的……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占领了他的脑海。 那个几乎已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 龙。 “他来了。” 楚子航说。 兰斯洛特一愣。 他? 听起来似乎会长知道这家伙是谁。 对了! 兰斯洛特想起了昨日的作战会议。 楚子航在结束时说的那奇怪的话。 自由一日的主角,既非凯撒,也不是他。 所以,会长早就料到了如今这一幕。 “他……是谁?” 兰斯洛特好奇的问。 照理说此时自由一日尚未结束,他们仍在战场,还没到几人用公共频道聊天的悠闲时光。 但看看计分器吧。 红方目前存活人数:3 谁都知道这三人是谁。 由凯撒率领的攻坚小队。 想一想也真是有趣。 当凯撒率领他的部下狂突猛进时,留守的学生会精英已全军覆没,凯撒成了孤军,他的本部已然陷落。 兰斯洛特忽然对此时的凯撒产生了好奇。 那个骄傲又自负的家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真令人期待。 畅享也只是一瞬,因为他听到了楚子航的回答。 关于是谁的回答。 就听他们的是心会会长如是说来。 隐约还有淡淡的笑意。 “是S级。” ………… “凯撒!” “我知道。” 深红制服的三人站在小楼内的走廊拐角。 作为学生会主席亲自率领的攻坚小队,他们用最短的时间突破了狮心会的防御,进入了敌方本部。 接下来只需拿到道具便是学生会的胜利。 但就在刚才,他们骇然发现留守己方本部教堂的成员,竟在数分钟内陆续下线。 根据下线成员的先后时间和驻守位置,他们在脑中绘出对应的路线图。 一个未知的怪物大摇大摆的从教堂正门进入。 砍瓜切菜般一路杀到狙击手所在的制高点。 凡是挡在面前的人统统晕厥。 甚至于,他们惊讶的发现,当前方的战士大量倒下时,后方的人竟仍未察觉。 是烛照么? 效果类似于隐身的言灵。 但怎么可能! 谁能在守夜人的领域中使用言灵! 那个老人的戒律常年笼罩卡塞尔,也曾有学生想方设法去突破戒律的囚笼,但所有的尝试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 于是有人猜测,副校长的领域不仅仅只是戒律言灵那样简单,肯定还有别的什么手段。 比如炼金。 作为当代西方炼金学顶尖的大师,以守夜人的技术扩张其戒律的领域范围并进行一定程度的增幅且将之恒定,虽然听来匪夷所思了些,但并非毫无可能。 除此之外,学生们无法想象守夜人究竟是怎样做到年复一年的开启他的言灵。 正是有守夜人的存在,两名学生会精英立刻否决了有人使用烛照的可能性。 可如此一来,袭击者又是怎样完成在悄无声息间覆灭了学生会本部的这一壮举。 还有,袭击者是谁? 楚子航。 本来,应该是他的。 但不对。 红方留在本部的防卫力量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可自由一日的活动并未结束。 众所周知,本次活动的结束条件便是有一方冲入敌方本部并得到象征胜利的道具。 这是团队素养和个人勇武的综合比拼。 但袭击者在覆灭了红方本部后,并没有去拿象征胜利的道具。 这一点就耐人寻味了。 “不是楚子航。” 凯撒回望教堂。 “他还未与我交手,在此之前我们都会等着彼此。” 这话听起来很没道理,但凯撒深信不疑。 除了得手道具外,决胜负还有另外一条简单明了的途径。 那就是战至一兵一卒。 谁是那个站到最后的人。 谁就是胜利者。 凯撒笃定楚子航在等他。 这是宿敌间的默契。 王对王,将对将。 自由一日真正的胜负点,不是道具,而是他们两人的输赢。 但现在,有什么家伙插手了。 凯撒往回走。 “闲者出局!” “看来,在和楚子航的决斗前,还有一场热身活动在等着我。” “有意思。” 两名学生会精英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虽然还有很多的谜团。 袭击者是谁? 他们有几个人? 与楚子航有什么关系? 但是没办法,老大已经决定了。 在他决定前,参谋们可以各抒己见,阐明利弊。 在他决定后,只需要服从。 这就是凯撒。 他们发自内心跟随的领袖。 三人往回走。 仿佛踏着无声的鼓点。 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好似有火在胸中燃烧。 广播响了。 “说起来等下开始了你要不要讲两句。” 一个少年人悄悄的问。 “哈哈这种在全校面前出风头的机会当然要让给老大你啦!” 一个贱兮兮的男人相当狗腿。 “这样不太好吧。” 少年人有些迟疑。 “我有点紧张。” “老大你肯定可以的!” 贱兮兮的男人十分热情。 “你可是单枪匹马挑翻了学生会的男人啊!” 凯撒站定。 他默默看向了教堂。 身后的两位精英则深深皱眉。 “单枪匹马?这个成语我记得好像是一个人的意思。” “没错,但怎么可能,一个人,不是楚子航,那家伙是谁?” “等等,有个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很耳熟,我好像在新闻部里听到过。” “这么一说确实……” 广播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别这么说嘛。” 那个少年人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意识到自己和凯撒的差距了么? 两个精英想。 “整个学生会什么的不够严谨,还差个凯撒呢,等我把他一起敲晕了就差不多啦。” 两位精英动作同步的瞪眼吸气,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教堂上的喇叭,又齐齐转头,将目光投向凯撒。 金发的大男孩……在笑! 凯撒在笑!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教堂。 那目光像极了一个刚拿到飞机模型的男孩。 好奇,兴奋,跃跃欲试。 完蛋了! 两个精英确认过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情绪。 老大认真了! 无论这个少年是谁,现在都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这家伙的下场一定很惨。 目前为止唯一能在认真的凯撒手下坚持住的人。 只有楚子航。 “哇老大天下第一!” 那个让人耳熟的贱兮兮男人在广播里咆哮。 “什么凯撒!什么楚子航!在我们英明神武的老大面前不过土鸡瓦狗,根本不值一提!” 两个精英默默看了眼彼此。 “听出来了么?” “嗯,是他,不会有错。” “那家伙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患上一张哈利波特里罗恩吃到鼻涕味怪味豆的表情。 果然,就听到那个少年说了。 “我记得你这家伙好像是学生会的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啦!” 贱兮兮的男人大义凛然。 可等等为什么一个人能同时表现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现在的我是九州的人!” 贱兮兮的男人声情并茂。 光听这声音就能想象出他一脸情深意切的模样。 凯撒想了想。 “这话我怎么有些耳熟?” “是芬格尔,那个新闻部部长。” 一精英提醒。 “您每月一次的宴会上他都会一边吃一边哭着感谢,还有赞颂您的伟大和不可战胜。” 凯撒点点头。 “想起来了。” 他唇线锋锐一如淬火的刀,微微上翘。 “芬格尔么,有趣的家伙。” “我记得他是在探查S级的情报。” “所以,另一人就是S级。” 恰在此时,广播里响起那个凯撒猜是S级的少年声音。 “我想了想,有件事还是得跟你坦白。” “但说无妨。” “嗯,就是吧,这个广播,其实零她早就弄好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芬格尔的心里都想了什么。 社会性死亡的人也会有跑马灯吗? 他是否会回忆起多年前的夏天。 还有一天前的芝加哥车站。 假如给芬格尔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肯定死也不跟那个少年搭话! 那个男孩不,那根本就是个披着男孩皮囊的恶魔! 少年悲天悯人的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 梆梆的动静像极了敲打木鱼。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青灯古佛看破红尘啊我的芬格尔! “老大!” 芬格尔抱着话筒就是一声悲呼。 “叫我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不是不是。” 芬格尔瞬间切换笑脸并对路明非友好点头。 而后恢复痛苦模样继续嚎啕。 “凯撒老大!” “我不是故意的啊!” “刚才那其实根本不是我!” “是一个叫格尔芬的狂徒啊!” “这是西游记。” 路明非捧。 走廊下,学生会仅存的三人沉默无言。 “这个是……” “我好像学中文时看到过。” “嗯,我也有印象,似乎是他们的传统艺术。” 两个精英看了眼彼此。 “相声!” 凯撒哈哈一笑。 他豪迈的鼓掌。 “有意思!” “”真有意思! 广播终于安静了下来。 在路明非的友好交流下明智的芬格尔选择让出话筒。 “一二三,一二三。” 少年说。 “听得到么?” “太阳当空照,鸟儿对我笑……” “中央广播电台,中央广播电台。” “那个老大……” 芬格尔提醒。 “您这是在美国。”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忘了。” 路明非道歉。 ………… “S级在做什么?” 凯撒不解的问。 “听上去像是在试麦克风。” 一精英猜。 “或许是继续他们的相声表演。” 二精英说。 ………… “介绍一下,我是路明非,新来的S级,九州驻卡塞尔分部部长。” 看得出,哦不对是听得出,少年很有礼貌。 “当然,我知道很多同学都没听说过九州。” “没关系。” “现在不就听说了么?” “虽然九州的牌子还没立起来,但这不重要,相信我,迟早的事。” “在此之前,怎么样,。” 少年笑意盈盈。 “跟我习武吧。” ………… 小楼,静室。 楚子航抬头望来。 “还真是学弟你的风格。” 兰斯洛特一脸见鬼的表情。 “谁能告诉我广播里那S级到底是谁!” 走廊下,凯撒并学生会最后的精英。 “习武?什么玩意?” “我听说过,好像是叫降龙十八掌什么的……” “S级脑子坏掉了么?” “也不是没可能,别忘了,上一个S级怎么死的,精神问题吞枪自杀。” “啧啧。” 但与他们两人不同。 凯撒却是双眼明亮。 “习武……” 他缓缓的咀嚼,眉宇间有隐隐的兴奋。 凯撒想起了他第一次在私人影院看到成龙和李小龙电影时的心情。 果然,他就知道。 中国的动作电影……都是真的! …… “哦对了。” S级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用商场广播寻找走失儿童的语气一板一眼的开口。 《仙木奇缘》 “请全校师生注意,请全校师生注意。” “现在插播一条寻人启事。” “请学生会主席金色头发并且能用胸肌夹死苍蝇的凯撒.加图索先生前往教堂。” “请……” 在少年重复那一长段尴尬到死的形容词前芬格尔终于抱住了他的大腿。 “老大住嘴吧我怕明天就被灭口了啊!” “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么?” S级不解的说。 “金头发学生会主席还有胸肌夹死苍蝇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么?”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而后就听一个低沉的男低音缓缓响起。 “以下是我芬格尔的遗书……” “哈哈哈凯撒人那么好不会跟你计较的啦。” 路明非把他推到一旁。 “继续啊,继续。” 他清了清嗓子。 “总之,请听到广播的凯撒先生立刻前往教堂。” “我们俩。” 他笑吟吟的。 “打一场啊。” 156 所谓S级 两位学生会的精英涨红了脸。 那是气的。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凯撒。 可是凯撒! 就算S级,也不过是个连3E考试也未经历的新生,血统觉醒与否尚且两说,更何况卡塞尔还有S级吞枪自尽的例子在前,他不惶恐的思考如何保住自己小命也就罢了,竟还敢对凯撒大放厥词。 已经不只是用狂妄就能形容的程度了。 狂妄至少还有起码的理性判断。 新来的这S级怕是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了吧! 否则他怎会说出让凯撒过去打一场这样的胡话。 分明就是个白痴! 凯撒的表现倒是远比他的部下平静的多。 他唇线微微上翘,带着饶有兴趣的意味。 “中国功夫。” 他喃喃自语。 “真是令人期待。” 凯撒大踏步走向停车场,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双方本部的视野之中。 对,肆无忌惮。 这世上存在着能令他凯撒忌惮的东西么? 没有。 也不可能有。 当然,这句话不是说年纪轻轻的凯撒就已无敌于天下。 不说楚子航,起码卡塞尔的校长那位传奇的屠龙者昂热,就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巨壁,事实上凯撒也的确曾向那位传奇发起过挑战,结果显而易见,传奇依旧是传奇,而凯撒也仍是学生,需要向传奇学习的学生。 但忌惮不一样的。 忌惮是害怕,是畏惧 凯撒从不畏惧。 正如那位硬汉作家海明威的名言。 “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凯撒正是这样的人。 “来吧,别站着了。” 他招呼自己的部下。 “我们的S级在等着呢。” “真正的男人,从不逃避决斗的邀约。” 凯撒大马金刀的站在教堂前。 他一下一下抛着猎刀玩。 狄克推多的铭文反射太阳的光。 竟如此耀眼。 “来吧!” 凯撒笑。 “让我看看,你的功夫。” ………… “要开枪么?” “那家伙根本没有防备吧。” “大好的机会。” “等等。” 兰斯洛特说。 “听听会长的意见。” 于是,狮心会的学生们停止议论,安静下来。 就听频道中那个男孩的声音如是说。 “不许动手,全体保持静默。” “这是决斗。” “一对一的决斗。” ………… “还担心呢。” 路明非大力的拍打芬格尔的肩膀,笑容灿烂。 “不就是说人家胸肌壮硕的能夹死苍蝇么,这么点小事想必以凯撒宽厚的胸怀,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不懂。” 芬格尔蹲在墙角生无可恋,这要换漫画里就他这精神状态肯定画风都给变了,从全彩切成黑白,脑袋上再顶骗阴沉沉的乌云,完美。 “凯撒确实不会放在心上。” “但他有小弟啊。” “相信我,根本不用凯撒开口,只要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传出去,明年这时候老大你就该给我送花了。” 芬格尔默默叹气。 “原来如此。” 路明非摸着下巴,一脸凝重。 “既然事态发展到了这种严重的程度,没办法了。” 他拍了拍芬格尔肩膀。 “哦哦,老大你有什么……” 芬格尔抓住救命稻草般投来目光。 就听他刚认的老大路明非如是说来。 “我跟下面的人还算熟。” “回头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你也舒服点,别老在油锅里泡着,偶尔也去刀山上散散心嘛。” 路明非脸上的表情沉重到让人怀疑他此刻所处正是灵堂,一面墙那么大都是芬格尔的黑白照,笑容慈祥,两边还有白底黑字的挽联,一边写“永垂不朽”,一边写“遗臭万年”,可谓是高度概括了此人波澜壮阔且没脸没皮的一生。 “油锅!” 芬格尔瞪眼。 “刀山!” 他惊慌失措的去看路明非。 “老大我怎么没听说地狱里有这些东西啊!” “哦那是西边。” 路明非和蔼的为他介绍。 “你要到咱东方的地府走一圈呢,不光下油锅上刀山,还有拔舌这样的服务哦,特别适合你这样擅长说话的人才,怎么样,是不是想一想就有种宾至如归的温馨感。” “哈哈哈温馨温馨真是温馨死了啊!” 芬格尔差点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恰在此时,楼下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 他们走至窗边,望去。 就见偌大的停车场上,学生会主席凯撒横刀立马,壮硕的身材撑起了他那身深红的制服,芝加哥九月的阳光为这个大男孩镀上一层金边,这幕画面竟像极了油画,应是挂在教堂或皇宫,以彪炳其主人的勇武。 “喔喔,不愧是凯撒老大!” 芬格尔用行动试图挽回他的罪过。 “是啊胸肌真大。” 路明非感慨。 肉眼可见的芬格尔脸色一下就绿了。 他张了张嘴,徒劳的试图补救。 凯撒抬头望来。 “哦,你就是芬格尔么?” “不我不是派大星!” 看把这孩子吓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凯撒点点头。 “我记住你了。” 天可怜见,这话要放在两个月前,能让学生会主席天生的领袖且行走的金库凯撒记住自己的名姓,芬格尔估计能开心到热泪盈眶。 可现在嘛。 他也确实热泪盈眶了,至于开心不开心什么的就这家伙自己清楚咯。 路明非没有管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凯撒。 “对了,三国。”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就见这少年没头没脑的对零说了句。 “且温酒,某去去便来。” 而后他放肆的笑。 一踏窗台,纵身跃出。 零的眸子微微闪烁。 她见少年在蓝天下的剪影美好的如同歌颂青春的电影。 “呦吼!” 无论是剩下的学生会精英,还是在对面小楼中暗暗观战的狮心会成员,见到这一幕全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这!” “那家伙疯了么!” “他以为自己是谁,会长还是凯撒!” 楚子航双臂抱胸,于小楼屋顶静立。 这个高度,换他也能跳下。 用上些卸力手段便是足矣。 至于路明非。 楚子航都不知道他的这位学弟,或者说路师,究竟能用多少种手段安全落地。 哪怕不卸力。 以路明非的武道修为叠加S级的身体素质。 不卸力就不卸力罢,又待如何。 果然,就见少年双足落地,身形晃也未晃,他长身而立,俨然气度森严如山似岳,隐隐然已压了凯撒一头。 凯撒挑了挑眉。 “S级?” “嗯。” 少年说。 “在下路明非。” 说罢,他便一抱拳。 凯撒眼中饶有兴趣的神色愈来愈浓。 他想了想,竟也学着路明非的样子抱了拳,行了礼。 “有趣!” 路明非朗声一笑。 “我知道,我知道。” 凯撒很是自信。 “中国功夫嘛,李小龙,醉拳!” 这个大男孩有模有样的比了几个动作。 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路明非笑一僵。 小楼上楚子航却勾起了嘴角。 “是武。” 路明非深深吸气。 “是武道啊!” “武道?” 凯撒疑惑的问。 “不就是中国功夫么?” 路明非呵了声。 “也罢。” “本想先问过社团的事再行切磋。” “如今看来,只好等你醒了再做计较了。”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直白。 为什么说醒了再做计较,那是因为他得敲晕凯撒。 “你很自信。” 凯撒笑意渐冷。 某种锋锐的气势起来了。 就在他的身上。 那锋锐又如此厚重。 如崇山峻岭,浩大堂皇。 握住狄克推多。 “你的武器呢!” “不用。” 路明非笑。 “有我足矣。” “狂妄!” 凯撒沉呵。 “小子,我会尽量用刀背。” 他动了。 无可阻挡。 “别死了啊!” 那一瞬凯撒的身影几乎消失。 许多旁观的学生不停眨眼,一脸茫然。 这是凯撒的极速超出了他们动态视力的捕捉极限而产生的错觉。 其实这个男人并未消失。 他只是在跑。 只是跑而已。 不约而同的,旁观的学生心中升起了名为震撼的情绪。 这就是凯撒! 混血种是幕墙的一种生物。 而能令同为混血种的学生发自内心追随的领袖。 必是强者中的强者。 凯撒就是这样的人。 天生的领袖。 也就意味着。 他是天生的强者。 学生们忽然同情起了那个S级的新生。 显然,凯撒认真了。 而面对全力以赴的凯撒,这S级还自大到不用兵器。 趁现在赶紧祈祷狄克推多的刀背不要太疼吧。 “不对!” 有人惊呼。 “快看!” “他……他躲过去了!” “那个S级!” 兰斯洛特沉默的注视停车场上的战斗。 不。 那画面根本不能用战斗来形容。 应该是……游戏。 或者玩耍。 凯撒的猎刀如狂风如暴雨。 他便是号令风雨的神明。 以绝对的气势淹没一切,吞噬一切,撕碎一切。 但是。 他面前的是S级。 他面前的是路明非。 所有的攻击。 所有的刀势。 根本碰不到少年的衣角。 他如鱿鱼似飞燕。 灵巧的在狂风和暴雨间穿梭。 任凭风再烈雨再疾。 少年从容不变一如往昔。 到的此时,哪怕以兰斯洛特的动态视力,也跟不上停车场上两人的速度。 原本喧闹的小楼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极致的沉默。 他们静静的站着。 静静的看。 静静的看那少年的表演。 是的,表演。 说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的的确确。 学生们竟从路明非那模糊的身影中,感受到了美。 那是如传世丹青,圣手残局般。 登峰造极的技艺所透露的美。 忽的就有人低声喃喃。 “武。” “这就是武……” 凯撒越来越快的挥刀。 他预判,突进,前压。 自学刀以来所有的战斗技艺于这一场战斗发挥得淋漓尽致。 甚至推陈出新。 他感到自己在变强。 早已点燃的黄金瞳亮的像是燃烧。 烧的他胸中滚烫沸腾难以自已。 要宣泄! 要战斗! 要挥刀! 撕裂!碾碎!征服!毁灭! 他的心中仿佛有某个恐怖的存在放肆的咆哮。 但是,无用。 他的战斗技艺。 他引以为傲的血统和身体。 在这个少年面前,统统无用。 哪怕一者持刀,一者无刃。 也无用。 “超凡的力。” “凡俗的技。” 那个少年竟还有余力说话。 他是在……点评! 如长者对后辈谆谆教诲那般的点评! 一瞬的荒谬涌上凯撒心头。 而后是无边的暴怒。 他凯撒居然被人……小瞧了! 挥刀!挥刀!挥刀! 他如雄狮如怒虎般咆哮。 凛然的气势摄人心魄。 但他面前的人,是路明非。 少年轻轻一叹。 “底子不错。” “可惜了,愤怒又如何呢。” “少了手段,愤怒也只是愤怒罢了,”于武道无益。 少年忽的笑起。 “卡塞尔最强的学生么,我见识了。” “便到此为止罢。” “若想习武,待你醒来可来寻我。” “至于如今。” 路明非敛起笑意。 他沉默的并拢双指。 狄克推多便停在他指间。 这把几乎是传奇炼金器具的武器。 在少年的指间嗡嗡作响,听来竟好似哀鸣。 “这是百无禁忌中的指法,感兴趣的话,过阵子九州分部立了,我教你啊。” 少年温和的笑。 “在此之前。” 凯撒暴睁双眼,闪电般撤刀回身。 “太慢了。” 这是…… 左耳边! 什么时候! 身体先于意识给出反应。 凯撒一个势大力沉的肘击。 落空。 “太慢就是太慢。” 这一次,是右耳边。 少年轻笑。 “睡吧。” 凯撒只觉眼前一黑。 意识飞快的远去。 路明非收回掌刀。 他扶助凯撒,使其在地上躺好,还不忘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兰斯洛特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听到身边有人喃喃。 “错觉么?” “为什么S级的动作……这么熟练。” 他们神色一动。 就见S级在完成了正面击败凯撒这等伟业后,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反倒是皱起了眉。 受伤了么? 他们心想。 而此时,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几乎能以“君临”一词形容的S级新生路明非,正苦恼的自语。 “凯撒的话,多用了点力道,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都说凯撒是卡塞尔最强的两个人之一。 路明非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敲晕凯撒时加了力气。 万一一下没敲晕,路明非还得补第二下,尴尬倒是其次,人凯撒不要面子的啊。 这么大一个学生会主席呢。 只是,加了些力道后路明非又开始担忧了。 这人该不会出事吧…… 好一番的深思熟虑后。 算了,不重要! 路明非飒然一笑。 混血种嘛,还是A级,小打小闹,能出什么事。 这么一想,路明非就放心了。 就见他一抬头,冲着教堂的窗口比出大拇指。 “酒尚温否?” 对面小楼的狮心会成员们面面相觑。 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教堂这边的人知道啊。 芬格尔压下眼底深处的震撼和骇然。 他嘻嘻哈哈的就要回应。 三国嘛,关二爷的成名战,他哪里不知道这典故。 但话未出口,芬格尔好似想起什么,连忙闭紧了嘴,堆起狗腿的笑去看窗边的少女。 零沉默的看着路明非。 她听到了少年的话。 忽然就想啊。 这是……在问我么? 心里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是茫然吧。 或者别的什么。 零不知道。 她发现路明非仍在注视着自己。 是在等我么? 这种时候,应该笑的吧。 少女努力的试图勾起嘴角。 一点点的弧度。 失败了。 笑……好困难。 她想。 但路明非还在看着自己。 他在等我。 于是,少女终于说了。 “嗯。” 她微不可查的点头。 “还温的。” 路明非笑容灿烂。 比芝加哥九月的阳光更加灿烂。 少年说。 “我听到了哦。” 零静静的站在窗前。 她好像笑了。 转瞬即逝。 像夏日的烟火或夜空的流星。 最美不过那一瞬。 “很抱歉,打扰一下。” 楚子航说。 他走到路明非面前十米处站定。 见路明非看了过来,楚子航点头致意。 “该我了。” 小楼处响起一阵骚动。 “会长!” “会长要去挑战S级了么?” “说什么呢,挑战?好像会长就比S级弱一样!” “可凯撒都……” “凯撒是凯撒,他输了,不代表会长也会输!” “等等,无人机的画面有了!” “哦哦,让我看看!” 狮心会的学生们拥挤到屏幕前。 “怎么没声音?” “稍等,在调试了!” “快点快点,会长在和S级说话,我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有人懂唇语么?” “英语或意大利语我倒可以,汉语嘛……” “等等,有了!” 这人重重敲下回车。 就听他们的会长楚子航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环境背景音响起。 他说的是。 “请路师,多多指教。” 狮心会的学生们骤然一静。 落针可闻。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扬声器中传出S级那温和的嗓音。 “许久未见,是该考校一番了。” 若说之前还有所怀疑。 听了S级现在的话,所有的怀疑也便烟消云散。 路师? 听到这个称呼的第一时间,浮现在众人脑海的念头就是,这是S级的名字么? 但是不对。 他们清楚的记得,在之前,S级曾对凯撒说过。 他叫路明非。 路明非,姓路。 路师? 再次想到这个称呼,没来由的,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众人心头升起。 假如S级真叫路明非。 而这路师的师,也正如他们所想。 是老师的师。 也是师傅的师。 那么楚子航称呼S级的这一幕也就意味着。 他是S级的弟子。 狮心会会长,施耐德学生,当代卡塞尔两大领袖之一,杀胚中的杀胚。 楚子航。 是一个新生的弟子? “怎么,很奇怪么?” 兰斯洛特盯着屏幕上那个少年的面容。 “别忘了凯撒。” 众人如梦初醒。 是了,凯撒。 当代卡塞尔两大学生领袖。 一个已经倒了。 那么另一个是S级的弟子。 很难理解么? 一点也不。 倒不如应该说。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S级。 从未有如此刻般。 他们感觉到这一阶级的份量。 上一个S级,叫昂热。 而现在。 新的S级,来了。 他是。 路明非。 157 雨落狂流 “等等,如果说会长和S级早就认识的话,那么昨天会长说的那个人……” “你是说,自由一日真正的主角。” 有人低声的讨论。 稍微回想一下S级今天都坐了什么吧。 单枪匹马闯入学生会总部,一人挑组。 又当着全校师生向凯撒发出战书,且于正面将之击败。 若说谁是今天自由一日的主角。 S级,无可争议。 “这样说来,会长之前从未出手,我们一直猜测他是在等待凯撒,为两人的决斗养精蓄锐。” “但现在看来,会长真正等待的人,应该是S级才对。” 狮心会的学生们交换着眼神。 都从彼此的双眸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也不知怎的,当众人意识到楚子航所等的人是S级,而非凯撒时。 他们望向安详躺在停车场上金发大男孩的目光,就逐渐微妙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嘛,总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的样子。 本来踌躇满志的上门准备和他命中的宿敌决一胜负。 但谁知道他的宿敌满脑子想着打生打死的对象却是别的男人。 有些女孩已感伤的捂住了嘴。 等等总觉得你们这些人在想一些奇怪的事。 ………… “发财啦,发财啦!” 芬格尔一边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边凑在窗前举着个微型相机拍个不停。 什么,你问他相机哪来的? 懂不懂什么叫卡塞尔的狗仔之王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随身携带相机或许只是爱好,但芬格尔不一样啊,于他而言这就是信仰!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好不好啦! 《一剑独尊》 但与旁人猜的不同,芬格尔所拍的主角并非是正在对峙的狮心会会长和S级。 而是凯撒。 学生会主席安详的躺在地上。 知道这叫什么吗? 就叫黑历史啊! 没错,绝对不会有错。 芬格尔以他专业的狗仔嗅觉判断。。 这些定格了凯撒黑历史的照片。 全部都是无价之宝! 甚至比等重的黄金更加值钱。 只要他稍加运作,啊哈,行走的金库已经向他,伟大的狗仔之王芬格尔敞开了大门! 他都计划好啦。 每张照片起码十万,美金。 真不是他想钱想疯了。 这要是低于十万,咱主席的脸往哪放。 你说是吧,加图索先生。 当芬格尔还畅享着他的发财大计时。 停车场上的路明非却高举了手。 他说。 “”零! 少女心有灵犀般点头。 就见从窗内旋转着飞出一把三棱军刺。 在空中反射出冷冽的刀芒。 而后又不差分毫得落于少年手中。 路明非握住军刺。 这是零送他的生日礼物。 也跟着游戏机一起漂洋过海到了卡塞尔。 通过无人机的转播看到这一幕的狮心会成员们露出骄傲的笑。 你看,徒手应付凯撒的S级却在面对他们的会长时握住了武器。 就凭这一点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凯撒和楚子航两人孰强孰弱么? 显而易见到就连芬格尔也看得出的程度好吧。 一个被S级轻易敲晕。 一个却让S级亮了兵器。 会长赢了呀! 他们欢呼着碰拳,拥抱,吹起口哨,脸上洋溢着得意和骄傲。 “现在庆祝,未免太早。” 兰斯洛特沉声。 “假如会长败了。” 他与每个狮心会的成员对视,确认眼神。 “在场诸君,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击败S级?” 安静了。 众人神情凝重。 他们想起了S级与凯撒的战斗。 尽管在S级面前凯撒的表现是那般的无力。 但他终究是凯撒。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也即学生会的主席凯撒,是凌驾于在场所有学生之上的男人。 卡塞尔中唯一有资格站在凯撒对面的,只有楚子航。 但如今不同了。 S级。 他并非是加入了两人的角逐。 而是以无匹的气势君临此地。 众人不得不承认。 卡塞尔原先双雄逐鹿的格局,如今轰然倒塌。 S级来了。 他一来便立在了最高的座。 之前互为对手的凯撒与楚子航,今后或许该暂时性的放下恩怨。 他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以挑战者的身份,向那个少年冲锋。 而那个少年将站在卡塞尔所有学生的最高处。 静静俯视。 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想啊。 真的,只是所有学生么? 那老师呢? 别忘了,路明非和昂热,都是S级。 那么谁更强?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在卡塞尔学生的世界中,昂热的名,几乎就代指了无所不能。 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冠以传奇的前缀。 不等众人思考出应对S级的办法。 他们的会长已快刀斩乱麻般解决了这一难题。 楚子航面对无人机的摄像头。 “假如我败在S级手中,全体狮心会告负。” 这下好了,再不用费神思考如何应对S级。 他们的会长已做出了决定。 “没准我们还能……” “想什么呢,对那样的怪物来说人数真的还有意义么,” 确实,尽管有人不甘心,但学生会的例子就在前面,旗鼓相当的狮心会碰上S级,不见得就占得了便宜。 “等等,我说你们。” 兰斯洛特皱眉。 “就已经默认会长输了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狮心会的成员们恍然发觉。 对于楚子航和S级的战斗。 他们已下意识给出了结果。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摇摇头。 “快看!” “他们开始了!” 众人忙不迭投去目光,聚焦屏幕。 “这……无人机坏了么?” “怎么都是残影?” “你有没有想过,出问题的不是无人机。” 众人无言。 他们沉默的看着屏幕上对撞分开暂停又继续的两个人影。 他们的速度已快到摄像机无法捕捉的程度。 怪物! 两个都是怪物! “稍等!” 操作无人机的学生快速的在键盘上按动。 战斗的画面逐渐清晰。 “是超高速摄影技术么,我好像在装备部那边见过。” “谢天谢地,天才们终于做出了除了炸弹之外的作品!” “不,你可能理解错了,这玩意我是在废品区里找到的。” “超高速摄影技术,是废品?” “这就是装备部啊,炸不了的玩意都是垃圾,你第一次认识他们么?” “安静,仔细看。” 兰斯洛特提醒。 就见屏幕中的村雨和三棱军刺不停碰撞。 S级立于原地。 楚子航挥舞村雨。 这把御神刀在他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 总能在常人想象之外的角度发动攻击。 只是观战,兰斯洛特等人便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别忘了,在场之人都是狮心会的成员。 这也就意味着。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杀胚。 他们热衷于战斗。 热衷于挑战强者。 因此哪怕只是旁观,他们也会下意识的代入,假如面对楚子航的人是自己会如何? 答案呼之欲出。 瞬杀。 尤其是兰斯洛特。 他是在场之人中距离楚子航最近的战士。 因此也最是了解楚子航的实力。 曾经也日日夜夜的切磋训练。 他承认楚子航很强。 这也是兰斯洛特追随于他的缘由。 但彼时楚子航的强尚在兰斯洛特理解的范畴。 男孩的剑技虽说砸了些,但到底有迹可循。 可如今呢? 只是数月不见,楚子航就变了。 他更强了。 且是兰斯洛特所无法理解的强。 数月前他还能在村雨的挥砍间看出楚子航的意图。 他锁攻击的部位,目的,佯攻与否,用力几何。 哪怕当时不明了,录下来拿回去分析,放慢了速度,也能看个真切。 但现在不同了。 无法理解。 根本无法理解。 刀还能这样挥!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兰斯洛特为人处世向来冷静且理性。 他对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抱有超乎寻常的热情。 并且笃定人类的未来便建立在此两者之上。 只要算力足够。 就能解析一切。 之前他是如此认为的。 现在不了。 当他见识了此刻楚子航的战斗后。 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模糊的预感。 哪怕再庞大的算力。 也无法解析这两人的动作。 人类的技,关于战斗的技。 竟能登峰造极以至这般田地! 正如人工智能无法理解美一样。 人工智能也无法理解他们的技。 不,不是技。 S级说了。 这叫武。 武道的武。 兰斯洛特忽然明悟。 楚子航那一声路师的缘由。 如今的他与三月前可谓是天壤之别。 而显然一切的根源正是S级。 路师,老师的师,师傅的师。 看来会长你真是,学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啊。 ………… “不错。” 路明非应付着楚子航的刀势,不忘笑言。 “每日的桩功没有落下。” “且时长刚刚好五个小时,不多不少。” “从某方面而言,学长你这认真的态度可真令人佩服。” “过奖。” 楚子航回。 只听两人说话的平静淡然,会给人一种“这两个家伙是在日式庭院里喝茶吧”的错觉。 但睁眼去看。 雪亮刀光有如匹练。 少年却是匹练前入云的山。 换旁的在此,就算凯撒好了,也根本无法承受此刻楚子航的村雨。 随路明非习武三月有余。 他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 楚子航知道,无需怀疑的知道。 他在变强。 只要这样下去! 终有一日,他将回到那个雨天。 向神拔刀。 “很不错的眼神。” 路明非欣赏。 “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学长你的决意,属于人类人格而非龙类的决意。。” “我看到了。” 少年点了点头。 “养神法的进度很不错。” “看来学长你已初步适应了无眠法。” “嗯。” 楚子航说。 “习惯了。” 无非是不睡。 无非是一夜又一夜的与杀戮欲望角力,恒定人类人格的锚点。 “习惯了……” 路明非喃喃。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是多少煎熬的夜晚,以及随时堕落的凶险。 一个人在千米高空走钢丝,那是挑战极限,令人惊叹。 一个人天天在千米高空走钢丝,那叫疯子。 显然。 楚子航正是这样的疯子。 换常人怕是早已精神崩溃。 他却说。 习惯了。 “不愧是你啊,学长。” 路明非说。 “那你呢?” 楚子航忽然问。 “你刚才说有事要问凯撒。” “是什么?” “这个啊。” 路明非想了想。 “哦,学长你最后走的急,我也忘了跟你说。” “九州啊。” “刚才我在广播里也说了吧,建立九州分部。” “听人说学生会就是凯撒一个人从无到有建起来的。” “我就想着找他问一问咯,建立新社团什么的入学须知里也没说,我也很迷茫的嘛。” “这就是你发寻人启事的原因?” “当然。” 路明非呲牙一笑。 “难道学长你以为我专程找凯撒就是为了打一架么?” “嗯。” 楚子航笑了笑。 “不是么?” “我了解你。” “我知道你碰上了自由一日,肯定坐不住。” “迟早会闹他个一塌糊涂。” “是吧,” 村雨和军刺如雷霆怒龙般碰撞。 “”路师! 楚子航压上全身的重量。 踏下的每一步都在停车场的地面上留下肉眼可见的焦黑印痕。 武道劲力贯注于身。 村雨的刀刃泛起红芒。 那并非刀气。 而是灼热性质的劲力引起的异状。 军刺! 村雨撞上了军刺! 单论兵器的质地,仅是人类科技巅峰的军刺,显然无法与高等炼金器具的御神刀村雨相提并论。 但使用军刺的人,是路明非。 修开天桩,得混沌劲的路明非。 不知何时,军刺表面染上一层暗沉,好似黑洞般吸引光线。 村雨锋刃上的红芒与这暗沉接触的一刹那,竟是迅速的退去,骇人的高温也在冷却。 “说来,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路明非笑着。 “与学长你的灼热性质类似,我的混沌劲也有些特殊之处。” “嘛,至于叫什么。” 他想了想。 “就叫大千吧。” “嗯,学长你知道大千万象融合唯一是什么吗?” 不等回答,也无需回答。 路明非轻轻的说。 “是混沌啊。” 少年随意甩手。 磅礴巨力无可阻挡袭来。 楚子航身形猛地一斜。 千钧一发之际男孩手中村雨往地上一插,借力将将稳住身形。 待他停下时竟是在停车场的地面留下一道五米有余的深深剑痕。 楚子航单膝跪地,一手持刀,垂下的刘海遮住眉眼。 无论是谁,小楼中的狮心会成员也好,在暗处随时准备跳出来喊停的教授们也好。 统统无言。 说来他们此刻的状态竟出奇的一致。 目瞪口呆。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 分明只是轻轻的声音。 听在所有观战者的耳畔竟恍若雷鸣。 少年提着军刺。 一步一步,走向楚子航。 “嘛,这大千我也第一次用,没收住力道,实在抱歉,学长。”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说。 瞧瞧,少年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多有欺骗性。 假如只是看现如今的他。 看他不好意思的笑。 还有充满歉意的话语。 没准还会有人生出种“这不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嘛”的印象。 但是啊。 没有人会把一个击退了楚子航的少年和普通高中生这样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普通高中生不过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小白兔。 路明非呢? 他是超级赛亚兔。 一拳一个霸王龙。 “看来。” 楚子航咳了声,站起身。 拔起村雨。 他走向路明非。 “学弟你很想赢啊。” “哈哈哈被看出来了吗?” 路明非笑容纯良,就跟他真是个小白兔那样。 “先说好,我可不是打学长你那把村雨的主义啊。” “所以你想要布加迪威龙?” “不不不。” 路明非连连摆手。 浑身上下全部都是破绽。 楚子航却是动也未动。 路明非的破绽?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会有破绽。 楚子航只是垂着眼眸,村雨斜指地面,一步一步,走向路明非。 某种无形且强大的气势开始了酝酿。 路明非好似未觉。 “布……布加迪什么?” 少年苦恼的说。 “这些车子名字真难记。” “反正我也对豪车不感兴趣。” “是诺顿管啦,要立九州分部起码得有个场地吧,刚好,只要拿了自由一日的优胜就能免费使用诺顿管,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这样啊。” 楚子航说。 “但我可不会轻易认输,路师。” “嗯。” 路明非提起军刺,迎向男孩。 “让我看看吧。” “你的刀。” 后来,兰斯洛特无数次的回放楚子航的那一刀。 用上了所有的技术手段辅助解析。 但是,未知。 无法分析。 也看不懂。 因为那根本就是,未踏上武道之路的人所无法触及的领域。 是心与神的结合。 是独属于楚子航的刀。 暴雨砸落。 天上的神要将人间淹没。 迈巴赫的油门踩到了底。 男孩孤独的站在雨中。 他闭着眼。 那个男人的背影一往无前。 为了我最亲爱的人。 哪怕是神,也杀给你看! 楚子航睁眼。 迸开了裂口的军刺高高飞起,斜插入地。 村雨停在少年的额前。 路明非收起了笑。 一脸肃然。 他合十的双掌中,是嗡鸣的村雨。 “很强的刀。” 路明非叹。 “可惜,以你如今修为,尚不能完整斩出。” 他看向楚子航,问。 “这一刀的名是?” “兵器谱.刀剑型。” 楚子航轻轻的,好似自言自语。 “雨落狂流。” 路明非点点头。 “雨落狂流。” 他重复。 而后笑起。 “我期待你真正斩出它的那一日。” “嗯。” 楚子航倒下。 路明非连忙抱住他。 在低头的一瞬。 几缕黑发飘飘落下。 路明非一愣。 他探手额前,摸到缺了一块的刘海。 少年忽的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 “不愧是你啊。” “学长。” 路明非看向怀中的楚子航。 笑着重复。 “雨落狂流。” 158 昂热和路明非 “你说昏迷?” 少年宫,武道班。 这是楚子航修出劲力后不久。 他与圆圆切磋,虽说是胜了,但两人险些同归于尽。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楚子航,火部功法刺激了他的龙类人格,这是早有预料的事。 也正因此,路明非为他量身定做了养神的法门。 在掌握了此法后,楚子航心中便生出了诸多疑惑。 路明非耐心解释。 “有关无眠法,具体的关隘呢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涉及到很多精深的武道经典,有些还是外罡的内容,以你如今修为实在为时过早,等日后再行计较罢。” “至于昏迷,或者说失去意识对无眠法的影响。” 路明非沉吟。 “之前我也说了,无眠法开始的标志是立戒。” “立的呢。” “正是无眠的戒。” 路明非加重语气。 “佛家法门的戒律很是严格,每个字都要求绝对的准确,学长你应该也发现了,此戒名为无眠,针对的是睡眠这件事,和清醒与否无关。” 说道这里,他摇摇头。 “龙血可真麻烦,我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力量,与之相比就连魔道功法也能说得上一句正大堂皇了。” 思路客 “你看啊,虽然龙血提供了类似非人神异的言灵,也能一定程度的增幅身体素质。” “但比起龙血带来的精神上的隐忧,这些好处实在不值一提。” “我记得学长你在学前辅导里说过,每个混血种都有与生俱来的杀戮欲望。” “并且当混血种的血统跨过临界血线时,他们属于人类的意志和思想将彻底被杀戮欲望所吞噬,沦为野兽也似的死侍。” “要我看啊,那什么杀戮欲望,分明就是龙类的人格。” “也就是说所有的混血种,生来就有两个人格,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龙类。” “平时倒是无所谓,两者相安无事,可一旦混血种开始追求力量,龙类人格便同时复苏,直到吞噬人类的人格。” “知道这像什么吗?” 路明非说。 “自然界有种昆虫,它们会将后代的卵注入青蛙或其他动物的皮下,以其他的动物作为胎盘提供营养,最终出生的幼虫就会从青蛙的皮下钻出,而此时提供了营养的青蛙已奄奄一息,瘦的不成模样。” “所谓鸠占鹊巢,图做嫁衣,也无非如是了。” “而学长你的问题很麻烦。” 路明非凝眉看着楚子航。 “你的龙类人格已在蠢蠢欲动。” “我本来是想着让你修习冰部或水部的功法,以克制龙类人格。” 他摇摇头。 “既你已下了决定,火部就火部吧,但龙类人格是绕不开的难关。” “要么细水长流,缓缓图之。” “但你需要尽快拿到力量,对吧。” 楚子航默默点头。 “所以了。” 路明非长出一口气,神色肃然。 “学长你不是好奇无眠法的原理么?” “我说给你听。” “正所谓福祸相依,龙类人格既是致命的利刃,却也是你成长的基石。” “只要,运用得当。” 路明非一指点在楚子航的眉心。 “无论人类人格,还是龙类人格。” “都是你。” “楚子航。” “所以了,与其想方设法的压制龙类人格,不停逃避。” “为什么不,吃了他呢。” 少年平静的话语里尽是无匹的自信。 舍我其谁。 “换做旁的,那是寻死。” “但学长你,没准还真有可能成功。” 路明非说。 “吞噬你的龙类人格。” “反客为主。” “汲取其精神力量为你修为的基石。” “从而彻彻底底的完整如一。” “若真到了那一日,学长你人类与龙类人格融而唯一。” “于你养神的益处不知凡几。” “且你对火部功法的契合度将更上一层楼去。” “其余好处太多太多,待你日后功成便是明了,此时多说无益。” 楚子航眸光闪动,诸般心念划过脑海。 却听路明非继续说来。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吞噬龙类人格能有天大的好处不假。” “但个中凶险,可说是九死一生。” 路明非沉下声去。 “这也正是无眠法的奥妙所在。” “你持戒后,终生不得入眠。” “这只是基础,也是这门养神法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最开始,适应无眠后,你的精神会以极快的速度增强。” “当学长你的精神强度抵达我预先设置的阀值,无眠法便会进入下一阶段。” “我称之为,死斗场。” “到得那时,你将在每一个夜晚进入无眠法创造的战场,与龙类人格死斗。” “记着,这才是无眠法真正的凶险所在。” 路明非竖起手指。 “我之所以称此法为无眠,根源也正在了这里。” “今后的每个夜晚,当他人在酣梦中休养安眠时。” “你将一次次的在死斗场中与龙类人格厮杀。” “当然,最开始的你肯定不是龙类人格的对手。” “你所会的,他都会。” “且比你更强。” “但不用担心,只要你持戒不破,就不会死。” 路明非冷冷的说。 “哪怕一次又一次的被龙类的自己掏出心脏,咬断喉咙。” “也能在下一秒重生。” “然后,继续。” 楚子航稍作想象。 饶是精神兼任如他,也是心下一寒。 这哪里是什么养神的法门! 一次次的厮杀,不,一次次的被杀。 然后重生。 无法解脱的轮回,直到天亮。 可当夜晚来临,轮回便在此开始。 分明就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很好。” 路明非微一点头。 “我想你已认识到无眠法真正的模样。” “所以,做好觉悟了么?” 路明非问。 “永堕无间的觉悟。” 楚子航想象着自己的未来。 他笑了。 “嗯。” 男孩说。 “就这样吧。” “无眠法,我大概明白了。” “只要我杀了龙类的自己就行,是吧。” “不是一次。” 路明非更正。 “你死在他手上几次。” “就要同样杀他几次。” “当你的击杀数大雨被杀数。” “才是人类人格吞噬龙类人格的开始 “到那时,无眠法将进入最后的阶段。” “我放开了法门中对你的保护。” “在最后的阶段,你们每杀死一次对方,就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一片力量。” “直到彻底的将对方吞噬。” 路明非笑了笑。 “其实我也很好奇,假如学长你输了,龙类的你吞噬了人类的你,最后剩下的那个家伙,到底是死侍,还是纯血的龙。” “很抱歉。” “这问题的答案,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了。” 楚子航说。 “我会赢。”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激昂。 男孩说出这三个字的样子只能用平静一词形容。 于他而言,也的确是理所应当。 毕竟,假如连龙类的自己也无法战胜。 他拿什么去向神拔刀。 “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头。 “明天我为你立戒。” “此外,你之前说的昏迷一事,也无需担心。” “用通俗易懂的话说,你若昏迷了,人类和龙类的人格便同时失去意识,自是不会出事。” “另外前面也提到过,你持的戒是无眠,只要保持每日原本睡眠的时间用来修行养神法,便不算破戒。” “嗯,如果要更科学的说法……也没办法。” 路明非摊手。 “这就是武道啊。” “不仅修身,还得炼神。” “桩法也好,养神法也好,甚至于武技。” “这么说吧,和学长你所认为的功夫套路不同。” “我九州武道中的武技,玄之又玄,同样一个百无禁忌,在不同人手中便是不同的风景。” “根本原因便在这里。” 路明非叩击胸口。 “你的心。” “或者说,你的道。” “武道武道,以武载道。” “这便是了。” “也就是说。” 楚子航若有所思。 “真正的武技,是心与体的结合。” “正是。” 路明非颔首。 “你的过往,你所经历的一切,曾经的感悟或者不甘,后悔甚至痛楚。” “如此种种,尽是武道。” 楚子航闭上眼,似是回忆,良久方才睁眼。 “我知道了。” 他说。 ………… 教堂,窗边。 零久久出神。 她眼前一遍遍的回放楚子航的那一刀。 忽的,路明非的话响在耳畔。 “你不是工具,你是人。” “何时明悟了这一点,便何时于百无禁忌登堂入室。” 之前她并不懂什么叫登堂入室。 如今却是懂了。 想来,所谓登堂入室,便是楚子航了。 零暗暗的衡量,自己有把握么?就算她开启了言灵,全力以赴。 真的能接住楚子航的那一刀么? 或者说。 她能在楚子航的那一刀下活下来么? 微型相机后,芬格尔那张满是大胡子的脸,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 通过镜头凝望楚子航。 芬格尔目光出奇的深邃。 这一刻,他竟隐约透露了些肃杀的气势。 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他,芬格尔,肃杀? 但假如与这个男人同届的学生在此,见了他此刻的模样,没准会激动的热泪盈眶吧。 毕竟,芬格尔,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与凯撒和楚子航不同。 这两个人还要为谁是领袖而大打出手。 芬格尔不用。 他就是领袖。 在属于他的时代里。 独一无二的领袖。 ………… 路明非并不担心楚子航的状态。 在武道的领域,放眼天下,估计也没有人能跟他相比较的了。 他一眼就看出楚子航如今的情况。 那一刀雨落狂流,远非如今的楚子航所能斩出。 勉强使用,过度消耗精神,昏迷也是属正常。 说来也并无大碍,等他醒转便可。 只是因无眠法的缘故,不管楚子航昏迷多久,醒来后也不会有精神上的放松。 这是从最开始就已定下的。 楚子航将永生无眠。 假如昏迷了醒来便能缓解疲倦,岂非是天大的漏洞,武道修行一步一个脚印,又哪里来的这般轻松。 “遵循会长的决意。” 狮心会本部小楼的广播传出兰斯洛特的话语。 “我们败了。” 停顿片刻,他语气低沉。 “败给S级。” 路明非往小楼看了眼。 “也好,省的一个个敲过去了。” 他自言自语。 安静的等了会,一片平静。 路明非意外的左顾右盼。 “怎么回事,狮心会不是败了么,裁判呢,我赢了啊,自由一日结束了,快点把诺顿馆的钥匙拿出来……” “狮心会败了。” 两个深红制服的男生从小楼的方向走来。 “不代表我们学生会也会轻易认输。” 他们面色凝重,严阵以待。 “来吧!S级!” 一精英呵。 “想拿到自由一日的优胜,先击败我们再说!” 二精英挥手。 娇小的身影闪动。 在两位勇敢的向S级大魔王发起挑战的学生会精英反应过来之前。 少女已完成她的工作。 零施施然落地,昂首挺胸,小巧的足尖轻点地面,优雅的姿态宛如一只……年幼的小天鹅。 同时间,两个雄心勃勃要挑战S级的学生会精英噗通倒地。 只能说,孩子去的很安详。 “”就你们!就你们! 芬格尔气势汹汹的冲来,对着人事不省的精英就一阵拳打脚踢,一扫他之前躲在路明非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那叫一个威风,那叫一个勇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横扫卡塞尔的S级呢。 “还想挑战S级!” “还想挑战我老大!”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咱老大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挑战的吗,啊!” “自不量力!” 路明非轻轻笑了下。 他见零回头。 少年比出大拇指,眨了眨眼。 零微微颔首。 忽的。 慷慨激昂的鼓点敲响。 进行曲的节奏鼓舞人心。 原本寂静的卡塞尔瞬间活了过来。 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酷似特种兵的校工壮汉,一股脑从也不知道哪里的角落冒了出来。 他们以猛虎扑食的架势抓住地上安详的学生,翻眼皮,听心率,凝眉沉思,而后点头。 “下一个!” 路明非看的目瞪口呆。 这么草率的么! 那个我觉得他们还能抢救一下,我只是敲晕了,没杀人啊喂! 你这直接来一句下一个搞得我跟什么杀人狂一样,回头人传奇屠龙者找我单挑咋办,谁负责啊! “放心老大!” 芬格尔狗腿的笑。 “他们专业的,没问题!” 正巧,路明非见一队医务人员终于停下,对着个之前中枪昏迷的狮心会成员好一阵忙碌。 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就见这胸口鲜血淋漓的学生迷迷糊糊的醒来,左顾右盼,别说重伤不重伤的问题了,这家伙还悠闲的打了个哈欠。 “弗里嘉子弹嘛,老大你就当麻醉药好了,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就那样,睡一觉,其他嘛,毫发无损。” 芬格尔摊了摊手。 “看看,看看!”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向路明非走来。 一边走一边嫌弃的指指点点,还对着焦黑的草坪和大理石墙壁唉声叹气。 “这都是钱啊!” 他痛心疾首的摇头,在路明非面前站定。 “S级?” 瘦小男人挑了挑眉。 他的眼神极其锋锐,让人想起天空的猛禽,比如鹰隼。 双唇紧抿,不苟言笑,第一眼便给人以刻薄的印象。 “很遗憾在这种场合认识你,我是卡塞尔的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斯坦因。” 刻薄的中年男人这般介绍自己。 “哦哦,教授你好!” 路明非连忙打招呼。 “我叫路明非。” 曼斯坦因那朽树般的面容动也未动。 瑞丽的目光紧紧定在路明非的脸上。 就是他。 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笑起来甚至有些傻的男孩。 横扫了卡塞尔。 无论是凯撒,还是楚子航。 都是败于他的手中。 曼斯坦因在卡塞尔也有些年头了。 也做了相当长的风纪委员会主任。 再天才,再怪物的卡塞尔学生,他都见过。 哪怕是那次任务之前的芬格尔,这个男人最鼎盛最风光的时期。 曼斯坦因也完整的经历。 但是。 所有人。 包括芬格尔凯撒和楚子航在内的,所有人。 没一个跟眼前这S级一样。 此刻的S级是如此平凡,笑容阳光,毫无侵略性,没有凯撒般的骄傲,也没有楚子航般的决意,要说哪里与众不同的话,顶多就是个过分好看的少年,如此而已。 但他一旦开始战斗。 那令人窒息的气势。 无法理解也无法反抗的统治力。 便如战场的王。 他来了,所有人,都得低头。 这样的家伙,曼斯坦因只见过一个。 昂热。 S级么? 曼斯坦因心想。 “好了,学生们。” 一个难听的声音。 难听到令人熟悉。 路明非转头,就见施耐德教授拖着他的小车,往这边行来。 这个男人拍了拍手。 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的时间结束了。” 施耐德说。 “自由一日到此为止。” “另外,S级。” “这里这里!” 路明非举手。 施耐德沉默片刻。 大概是在将眼前这欢快的少年和之前那个横扫卡塞尔的S级相比较吧。 冲击力略微有点大。 算了,不重要。 施耐德不会像曼斯坦因一样思考路明非的气质,奇怪他怎么没有强者的气度之类的问题。 他是执行部部长。 只要手下的士兵足够强大,也足够忠诚。 别的所有事,与他无关。 值得欣慰的是,S级已证明了他的强大。 至于忠诚与否,呵,谁知道呢? “这有一通你的电话。” 施耐德按下手机的扬声器。 老人爽朗的声音传出。 “明非,明非在么? 路明非小跑着凑近。 “你好你好,我在这里!” “哦,明非啊。” 老人豪迈的笑。 “很高兴能和你通电话,我是卡塞尔的校长,昂热。” 路明非点点头,虽然手机对面的老人不见得看得到。 “校长你好。” “哦,听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猜出来啦。” 路明非嘻嘻一笑。 “嗯嗯,不错,不错。” 老人笑意盈盈。 “我期待着与你见面,明非,等我回了卡塞尔,一起喝杯下午茶怎么样?” “好啊。” 刚醒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有些在路明非出手前就中枪昏迷的人一头雾水。 他们奇怪的看着路明非,这男孩谁啊,校长就请他喝下午茶? “那就说定了。” 说这话的老人调皮的像是个孩子。 众人都能想象出他笑着眨眼的模样。 “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拿到自由一日的优胜。” 老人笑着说。 “不愧是我们的S级。” “另外,凯撒,凯撒在么!” 老人喊了两声。 这边却鸦雀无声。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向某个安详的金发男孩投去微妙的目光。 “奇怪,凯撒还没醒么?” 老人喃喃自语。 “弗里嘉子弹的时间应该过了……” “那个,校长。”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说。 “看起来,凯撒暂时没法回答您的问题了。” 曼斯坦因冷冷开口。 “哦,没法?” 老人明显很是奇怪。 “发生什么了么,曼斯坦因教授。” 曼斯坦因瞥了眼讪笑的路明非。 “我想,这个问题校长应该去问问我们的S级。” “咳咳。” 路明非清了清嗓子。 “那个,校长,我下手……稍微重了点。” “放心啊!” 路明非连忙补充。 “绝对不会有后遗症!” 老人沉默了。 周围有明显的吸气声。 卡塞尔的学生们惊骇的看向S级。 还会有后遗症! “好吧,很抱歉,我只拿到了自由一日的结果,并不了解具体过程。” 昂热说。 “看起来,明非你似乎玩的很开心嘛。” 他笑着调侃。 路明非挠头。 “没有啦,怎么会,切磋,切磋,怎么是玩。” “好了。” “曼斯坦因教授,等凯撒醒了,把维修校园的账单交给他。” “相信我们的学生会主席不会在意这些零花钱。” “希望如此,校长。” 曼斯坦因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们的主席先生可刚刚失去了他的布加迪威龙。” “哦,” 曼斯坦因语气玩味。 “还有诺顿馆。” “上帝保佑,希望主席先生的心情不要太糟。” “相信我,不会的。” 昂热温和的说。 “凯撒是个好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 “对了,校长。” 路明非想起什么,连忙说。 “我想建一个……” “好的,好的。” 昂热温和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这样,稍微拿出点耐心,等我回了卡塞尔好么?” “到时候,和你的导师人选问题一起,两件事我们都给解决掉,怎么样?” 路明非无奈的吐了口气。 “好吧,听你的。” 昂热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还能怎么办呢? 也不是不能继续坚持,可昂热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他对着一手机较劲有什么意思? “很好,那就这样。” 昂热说。 “我期待与你的下午茶,明非。” 他挂断电话。 老人望向窗外。 摩尼亚赫号正从两山间穿过。 曼斯教授匆匆进了船舱,一屁股在老人对面坐下。 “还没找到么?” “没有!” 曼斯教授烦躁的抓头。 “该死,两个月前还拍到的那么大一座青铜城,怎么就不见了!” “见鬼!见鬼见鬼!” “冷静点,我的朋友。” 昂热为他倒了杯红茶。 “要记得,我们的对手,是龙王。” “在他们身上,发生任何事都不值得惊讶。” 昂热慢条斯理的说。 “龙王,就是奇迹本身。” 曼斯教授一口气灌下了红茶。 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就是不甘心。” “我们用上了诺玛全部的算力。” “也没能找到哪怕一点的痕迹。” “龙王……” “龙王就是这样的怪物么。” “不。” 曼斯教授骤然抬头,去看老人。 他就见老人遥遥望着窗外。 他微笑着说。 “我想,我大概知道青铜与火的下落了。” 曼斯教授豁然起身。 “在哪里!” 他死死的盯着昂热。 “青铜与火,那龙王,在哪里!” 昂热悠闲的抿了口红茶。 “冷静点,别着急,拿出点耐心来,我的朋友。” 他说。 “回卡塞尔吧。” “答案在那里。” 159 男女混寝 “想什么呢!” 叶胜从后面拍了下酒德亚记的肩膀。 女孩短促的惊呼。 羞恼回头,就见到她那贱兮兮的搭档,正一脸的得意洋洋。 “怎么样,吓到了吧!” 叶胜这样说。 “讨厌死了!” 酒德亚记嘟囔。 此时,他们正置身于巡查用的小艇上,与摩尼亚赫号大约有三公里的距离,进行着日常的水上作业。 自从来了三峡,他们就一直重复这样的工作,乘坐小艇在水面上行驶,使用着仪器不停的探查。 为了,找到龙王。 叶胜和酒德亚记是久经考验的搭档,两人有相当长的水下作业时长,配合默契,冷静沉着,正因如此,当夔门计划启动时,负责人曼斯教授便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两人。 龙王啊。 在签了严格到前所未见的保密合同后,男孩女孩得知了他们此行前往三峡的目标。 屠龙。 屠龙王。 那一晚,破天荒的,一向没个正形的叶胜居然向酒德亚记发出了邀请,共进晚餐。 是很正式的邀请函,烫金滚边,打开来看,男孩用帅气的花体字写了一大段的内容,最后竟是一句小心翼翼的话。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叶胜说。 “你会来的吧?” “搭档。” 与邀请函一起送来的,是一枝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酒德亚记一件了,就捂着嘴噗嗤笑了出来。 她想起前阵子,也不久的,嗯,大概五天前吧。 他们两人刚训练完,泳衣还没换,就披着件外套肩并肩往回走。 至于走光什么的,不重要啦,两人都这么久的搭档了,是吧。 那时走在路上,很安静,酒德亚记忽然咦了声,眼睛亮闪闪的望向前方探出花园的红玫瑰。 “好可爱!” 女孩双手在胸前握拳,小小声的感叹。 “什么?” 叶胜无聊的看她一眼。 “玫瑰啊。” 酒德亚记说。 “好可爱!” 叶胜就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哦了声。 “我记得,那好像是校长的花圃。” 男孩这样说。 “等着,我去摘给你。” “不要!” 酒德亚记叫停。 “那是校长先生的花,不经他同意就去摘,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叶胜撇撇嘴,双手抱头。 “随便你,不摘就不摘咯。” ………… 这个家伙。 酒德亚记想。 明明那时候都说好了不摘的。 她小心翼翼的捏起玫瑰,轻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孩双颊晕开了红。 “我也只是一般般的喜欢啦。” 她对自己说。 那一晚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裙。 也是叶胜最喜欢的款式。 到了约好的地方才发现。 男孩也是一样。 穿了酒德亚记认为最帅气的蓝色小西服。 男孩女孩心有灵犀的盛装出席,来赴这一场只有两人的约。 毕竟,是龙王啊。 没有人能想象龙王究竟有多强大。 那是真正的神。 再如何夸张祂们的伟力,以混血种短浅的认知,也是远远不及。 所以,当他们签下保密条约,并向混血种至高法典亚伯拉罕血统契发下永不泄密永不叛离的誓言,终于了解到夔门计划的真正内容后。 两人便清楚的认识到了。 这一次,他们大概啊。 是回不来了。 或许这世上真有人能在龙王的伟力下幸存。 比如卡塞尔的校长昂热。 或者别的什么厉害的家伙。 但显而易见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叫叶胜,也没一个叫酒德亚记。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来了。 没有人选择逃避。 这世屠龙者的责任,是卡塞尔学生的宿命。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搭档,无论男孩或者女孩,大概都还是会有些许的遗憾吧。 执行部的规定,不允许情侣搭档下水作业。 是有这样一条路摆在面前的,他们向彼此袒露心意,剩下的事就交给上面的人头痛去吧,无论是重新找一组潜水员,或者将两人拆散各自配另一个搭档,都与他们无关。 但是,一来时间尚来不及,夔门计划箭在弦上,身为卡塞尔的学生,他们怎能因为个人私事影响大局,这可不是郊游或者自由一日,这是屠龙,且屠的是名为青铜与火的龙王。 二来嘛,虽然没有诉诸于口,但两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到底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我怎能放心将你的背后交给别人。 他们是搭档,生死与共的搭档,默契到几乎心意相通的搭档。 不需要在一起,不需要告白。 搭档的关系,远比恋人更加亲密。 在赴约前,酒德亚记想了很多。 她有无数的话响跟叶胜说。 在心里打了几万字的腹稿。 也曾在镜子前一遍遍的练习。 但是到了最后,两人见面,坐下,寒暄,各自点彼此喜欢的菜品,聊起卡塞尔最近的趣事,守夜人论坛上的赌局,新闻部的八卦。 烛光微醺,摇曳暖黄,男孩女孩浅浅的笑,那么近又那么远。 菜齐了。 他们心有灵犀的同时住口,瞬间的安静,两人又因这默契相视一笑。 笑了就低下头,默默进食。 此后两人就一直沉默。 沉默的吃完,沉默的结账。 出门,迎着晚风,叶胜脱下小西服的外套,给女孩披上。 酒德亚记抬起头,她看见星空下男孩的眉眼,街灯给他打上了光和影,是那样哀伤。 酒德亚记张了张嘴。 她紧紧的握着外套的边。 “谢谢。” 女孩说。 “不客气。” 男孩回。 两人沉默的回到宿舍楼。 互道了再见与晚安,然后分别。 关上门的刹那,酒德亚记滑坐在了地上。 她将脸深深的埋在双膝间。 久久无言。 等到天亮,他们再次见面时,又跟以前一样了。 叶胜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老是开酒德亚记的玩笑,捉弄这个女孩。 一切正常的好似昨晚只是两人的幻觉。 一个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梦。 但现在。 似乎……这个梦还能继续做下去。 ………… “你看到了吧,校长。” 酒德亚记说。 她穿着白色的连体泳衣,上半身披着碎花外套,青春女孩丰腴的大腿泛着阳光,正一下一下踢着水面。 “连校长也来了,还是没找到。” “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唷!” 叶胜夸张的叫了声,啧啧称奇。 “没看出来啊,什么时候哟了未卜先知的本事!” “我过来就是要跟你说来着。” 他一屁股坐在女孩身边,恶作剧一样哗啦啦地踢起水花,打湿了酒德亚记的身体,听着女孩的尖叫就哈哈大笑。 “别闹别闹!” 男孩又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引得女孩恨恨磨牙。 “刚收到的无线电信息,从摩尼亚赫号那发过来的。” “嗯!” 酒德亚记聚精会神。 叶胜却故意不说了,得意洋洋的卖着关子,等吊足了女孩的胃口,眼看着酒德亚记就要杀人了,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回去!” 叶胜说。 “回卡塞尔!” 酒德亚记愣住了。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的久久无果,让她心里多少有了猜测。 但此刻猜测成真,依然给女孩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在屠龙啊! 而且对象还是龙王。 说这一任务关系到了全人类的安危也不为过。 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回去了。 “怎么,失去了壮烈牺牲的机会很可惜么?” 叶胜漫不经心的样子。 “哦对了,用你家乡的话说,这叫玉碎。” 正笑着呢,忽的他脸色就是一变,英俊的五官皱成一团,嘶嘶嘶地倒吸起了冷气。 一低头,酒德亚记正恶狠狠的咬着他肩膀,两人目光对视,女孩哼了声,松口,别过了脸。 叶胜本来还想抱怨两句的,比如你是小狗吗,幼稚不幼稚的啊,还咬人,我自从幼儿园毕业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招式,真是开眼界了,多谢多谢! 但是所有的话,在见到酒德亚记咬着他肩膀的样子后,一下子就全部的烟消云散,都没了。 “很疼么?” 酒德亚记一下一下的踢着水。 “怎么会。” 叶胜强忍住倒吸冷气的冲动,风轻云淡的说。 “我你还不知道,这点小事,撑死了就当被蚊子咬了口,根本不在意的好吧!” “哦,你是说我是蚊子咯。” 酒德亚记若有所思,测过脸,笑意盈盈。 “没有没有!” 叶胜连连摆手。 “你怎么会是蚊子!” ‘你比蚊子可爱多了!’ “啊不是我是说……” 真是难得,这个家伙,居然也有这么窘迫的样子。 酒德亚记想。 “虽然这么说好像很失礼,但是。” 她双手撑着船板,低头看水面上自己零碎的倒影。 喂,我的影子。 你大概是在笑着的吧。 因为,我也是啊。 就听这女孩带着小小的雀跃,这样说。 “能活下来。” “真是太好了。” 叶胜也一下子安静了。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像是卸去了全身的重担。 说到底,他们很普通的。 他们只是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没有那种赌上了性命也要完成的目标,到现在二十余年的人生最大的苦恼,或许就是心中关于彼此那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情愫。 屠龙的任务落下来,身为卡塞尔的学生,他们责无旁贷。 但假如,假如能活下去。 谁又真想去死呢? “是啊。” 没有说出口,叶胜只是放在了心里,默默的回应着女孩。 因为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 “能和你一起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就超级想直接说出这句话。 都到嘴边了。 但还是算了。 说出来的话,这搭档,大概就做不成了吧。 “那个,我说你啊。” 酒德亚记低着头。 “关于未来,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未来?” 叶胜没搞懂酒德亚记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 没办法,女孩子嘛,有时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叶胜就想啊想。 “在执行部里工作咯。” “一起下水,上岸,训练,偶尔休假。” “不是啦。” 酒德亚记闷闷的说。 “我是指,除了下水以外……” “除了下水?” 这已经是叶胜第二次重复酒德亚记的话了。 真是有够呆的。 看到这家伙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酒德亚记就气鼓鼓的站起来,叉着腰,指着叶胜。 “白痴!” “笨蛋!” “超级大笨蛋!” 说起来,这女孩还是用她的家乡话,也就是日语喊的以上内容。 虽然是骂人的话没错啦,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可爱的。 叶胜傻傻的目送酒德亚记小跑着消失于船舱。 他的脑子好乱,很多奇怪的模糊的念头纷乱不休。 唯独只有两个想法尚算清晰。 一者是。 这家伙来亲戚了么? 二者是。 果然,无论多少次,泳衣的背影真好看啊。 叶胜傻傻的笑了。 ………… “那个,放下,放下,我可以的,请让我自己来!” 路明非严阵以待的保护住他的床单棉被和枕头。 再与床上那面无表情的少女对视。 芬格尔瞪大了眼缩在宿舍角落,一会看看以鸭子坐的姿势占据S级床铺的富萝莉,一会又看看宁死不屈的保护着最后尊严的S级。 这一幕假如能拍下来,哈,S级和富萝莉那些不得不说的事,不用怀疑,肯定能卖到脱销! 可惜,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考虑到路明非那恐怖的战力,避免哪一日恼羞成怒的S级趁着月黑风高把自己直接做掉,芬格尔终于还是忍痛拒绝了拍下这一幕的诱人选择,只是兴奋旁观。 话说回来,虽然这一幕乍看上去好像是富家萝莉爱上我的桥段,甚至霸道且傲娇的公主殿下已占领了S级的床铺这等战略要地,但其实吧,事情比你想象的要无趣的多。 零只是试图帮路明非铺床而已。 就是人少女跟着他们一路进了宿舍,二话不说把鞋依托就上了床,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打开路明非的行李往外拿棉被的样子。 也太熟练了吧。 正在心中默默构思着“落魄天才和富家萝莉”故事的芬格尔,就听到少女说了这样的话。 “这是任务。” 零对路明非说。 当然,站在路明非的角度,这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也不是不知道零真正的身份,小魔鬼的下属,并且担着类似贴身保镖一样的工作,甚至还有一些女仆的活,不光负责路明非的安全,还得照顾少年的生活。 当然,安全什么的不用说,以路明非的战力,基本没有灵出手的机会。 主要还是照料生活。 路明非也没办法的,跟零说嘛少女又听不进去,想找小魔鬼嘛一提起来小魔鬼就玩消失,一来二去也算是默认了,直到如今,就这样了。 但是啊,路明非觉得正常,不见得别人也如此认为。 比如,芬格尔。 或者应该这样说。 尤其是,芬格尔。 他可是卡塞尔的狗仔之王啊! 没有信息都能给你凭空捏造。 现在还得了,听听,听听,富萝莉都说了什么! 任务! 众所周知,西方嘛,风气就是比较开放,也很正常的。 就见芬格尔大大的吸了口冷气。 他先是震惊的看了眼路明非,又痛惜的看了眼零。 最终摇摇头。 “老大,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用那种看变态的眼神看我!” 路明非恶狠狠的威胁。 “杀了你哦。” 芬格尔微笑着在嘴前一拉,乖巧点头。 终于,好说歹说,甚至路明非隐晦的提起了小魔鬼,零这才算是罢休,放弃了帮路大少爷铺床的伟大工作。 在送走少女让她去自己的宿舍放行礼后,路明非如释重负的叹气。 “比跟学长打一架都累。” 他往回走,拿出棉被,一边铺床一边嘟囔。 “我记得卡塞尔招生手册上写的这里是贵族学院吧?” “怎么一个堂堂贵族学院学生的宿舍楼这么小?” “男生女生还混住的。” “说起来,仕兰中学的宿舍楼都比这好。” “至少仕兰中学男生一幢楼,女生一幢楼,没有说大家挤在一起这种事。” “天真!” 芬格尔深沉的说。 “不是我说你,老大。” “太天真了!” 路明非哦了声,虚起眼看他。 这家伙什么德性,一路下来路明非早已是心中有数。 就这么说吧。 假如说凯撒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一词。 那芬格尔的字典就没有“脸皮”这两个字。 甚至他还顺便抠掉了“尊严”“下限”“人格”等等也不一定。 嘛,总之,是个挺一言难尽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 路明非目光严肃。 “你怎么还在我的宿舍!” 芬格尔单手捧心,嗯,这次没放错,是左边。 他悲伤的说。 “不是吧老大,你不知道么,我是您忠诚的室友啊!” 正铺床的路明非露出个脑袋,认真的瞥了他一眼。 他沉吟。 “现在申请换宿舍还来得及么?” “不是吧老大!” 芬格尔悲痛欲绝。 “你就如此绝情,还是要抛下我了么!” “喂喂喂。” 路明非头也不回。 “好好说话,不然打死你哦。” “是的老大,好的老大。” 芬格尔保持得体的微笑,八颗牙齿闪闪发亮。 “还有啊,忠诚?” 路明非笑了笑。 “这种词可不能随便乱用。” “再者说了,后面跟的是室友的话,怎么想都用不到忠诚形容吧。” “那做小弟也行啊。” 芬格尔殷情的凑过来,狗腿的给路明非捶肩膀。 “哦,小弟?” “是啊是啊。” 芬格尔连连点头。 “这么说。” 路明非按住他的拳头,与芬格尔对视。 少年笑了笑。 “你是想,随我习武吧。” 芬格尔睁大眼。 又羞涩的扭了扭身子。 这一幕该怎么形容呢? 你就想象狗熊跳芭蕾。 路明非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芬格尔。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想变强的啦。” 芬格尔做豪情壮志状。 而后向着路明非嘿嘿的笑。 “那个啊,老大,习武的话,就能和楚子航一样厉害了对不对。” “得看人。” 路明非漫不经心的说。 “至于你,也许吧,谁知道呢。” “得试试再说。” 芬格尔摩拳擦掌。 “那我们什么时候试试?” “要不要我先磕个头?” “随便多少下,老大你说个数,我芬格尔保证眉也不皱就磕完咯,一个比一个响,这地砖他要不碎我名字倒过来写!” 路明非嫌弃的咦了声。 “磕什么头,没必要。” “这样,等我立了九州分部,你进来一起学。” “好嘞!” 芬格尔一口答应,速度之快,好似生怕路明非反悔似的。 “对了,老大,我们刚才不是说到男女混寝的事么?” “嘿嘿。” 他冲路明非挤眉弄眼,一脸男人都懂的表情。 “听听这名字,老大你还没发现么,这可是某位英明神武的教授下的决定啊,你一大早起床,推开门去吃早饭,迎面就能看到同样刚醒的女孩,她们还穿着蕾丝或薄纱的睡裙,光洁的小脚踩着拖鞋,乱蓬蓬的头发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芬格尔以咏叹调的架势感慨着。 “啊,多么美好!” “这就是青春啊!” 路明非摸着下巴。 “听起来确实不错,只是,我怎么那么熟悉呢?” 他想到了cc1000次列车上的蕾丝少女团。 以及卡塞尔每年一届的泳装少女大赛。 他牙疼似的咧了咧嘴。 “那个,问一句,你所谓的英明神武的教授。” 路明非小心翼翼。 “是副校长么?” 芬格尔豪爽的竖起大拇指,灿烂一笑。 “正是!” 160 热烈欢迎S级驾临他忠诚的卡塞尔! 收拾好房间,天已黑了,差不多到了饭点。 “慢着!” 芬格尔一声暴喝,三两步上前,窜到门旁,摆出米其林三星专业侍者的架势,打开门,伸手虚引,微微躬身,笑容矜持且迷人。 当然如果能忽略他这一脸的大胡子就完美了。 “请!” 人模狗样的芬格尔如是说。 “没小费啊。” 路明非目光警惕。 “哈哈老大你就是喜欢开玩笑。” 芬格尔一脸咱俩谁跟谁啊的热络表情。 “有富萝哦不我是说零同学在,您还至于缺钱么!” “话不能这么说。” 路明非很认真。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零再有钱也是她自己的事,偶尔一起吃个饭什么的那是情分,等会我直接跟人要现金算怎么回事,你以为我是什么?” 路明非随口说着。 “小白脸么?” “还是吃软饭的?” “难道不是么?” 芬格尔困惑的说。 “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路明非凶神恶煞。 “哈哈哈玩笑,都是玩笑!” 芬格尔迅速转移话题。 “老大我跟你说,别看卡塞尔好像穷的盖不起宿舍楼,这里的食堂可真的是一绝!” “嗯,我记得招生手册上说这里是德系贵族学院来着。” 路明非若有所思。 “德系的话有什么特别厉害的菜吗?” “那当然是,” 芬格尔竖起大拇指,八颗牙齿的微笑闪闪发亮。 “烤猪肘子啦!” 路明非:…… “德系?” “嗯!” “贵族?” “嗯!” “猪肘子?” “没有错!” 经过了以上这番对话,路明非终于对卡塞尔食堂的特色餐品有了完整且充分的了解。 怎么说呢…… 就挺颠覆的。 总觉得这所名为卡塞尔的贵族学院,画风很古怪的样子。 不仅宿舍楼是男女混寝,就连号称德系贵族食堂的主打都是烤猪肘子这等令人叹为观止的菜品,只要稍微想一下骄傲霸气的凯撒坐在食堂大马金刀,右手刀左手叉,带着自信且迷人的微笑对付着摆在面前那一坨红彤彤的猪肘子。 诶别说还挺带感的不是么? “等等。” 路明非若有所思。 “你说凯撒会自己洗内裤么?” 芬格尔愣了下,而后逐渐睁大眼,用一种震惊到不敢置信的目光去看路明非。 “老大,就算零同学她小了点,可至少,她是女孩子啊……” 路明非眨眨眼。 等他反应过来,便脸一黑,二话不说狰狞的掐住芬格尔脖子。 “我今天就让你命丧黄泉死无葬身之地啊啊啊!” “S级杀人啦!” 当他们踏出门,已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路明非给零发完消息,收起手机。 站在走廊的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想起芬格尔前不久关于男女混寝的解释。 踩着拖鞋的睡裙少女么? 他好像听谁说过,有些女孩有着洗完澡再去吃完饭的习惯。 嘛,这么说来。 路明非自然而然地目视前方,整条走廊的风光尽收眼底。 或许上帝也听到了少年的心声。 隔壁的宿舍也咔嚓开了门。 一条纤细的白丝小腿迈步而出。 喔喔喔,来了来了! 路明非面不改色,沉着冷静。 等等,这小腿,这白丝,这长度。 怎么越看越眼熟?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皱起眉。 就见熟悉的少女昂首阔步的走出寝室,后足跟一挑带上门,白金色的长发好似泛着光泽,微卷的发梢盖住了臀部。 零侧过脸,注视路明非。 “一起。” “哦哦,好。” 路明非愣愣的回了句,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 “等等,我记得你寝室不是在楼上么,怎么……” “吊了。” 零说。 “吊了?” “嗯。” “我要呆在你身边。” 少女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十分不得了的话语。 “别看我!” 芬格尔捂住耳朵,讨好的笑。 “老大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听到!” 路明非点点头,伸手从这人的兜里摸出录音笔。 咔嚓一下捏碎。 顿时,只是一瞬间的事,芬格尔的脸发生了无比剧烈的变化。 从讨好的笑道悲痛欲绝。 情绪转变只激烈,之迅速,之夸张。 这家伙不去学川剧变脸真是可惜了。 “下次记得藏好点。” 路明非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 “我就不动手了,节哀吧。” 芬格尔几乎要哭出来了。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在录音笔和挨打两者之间,这家伙绝对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那可是录音笔啊! 能买多少只猪肘子! 呜呜呜! 于他而言,皮肉之苦算什么,跟猪肘子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是好吧! 可以说路明非捏碎录音笔的动作,完全击中了这人的软肋,给芬格尔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嗯,被泥头车正面撞飞。 路明非淡然的笑了。 日行一善,真好。 他又去看零。 路明非有些担忧。 这么点功夫零就调了寝室,她怎么做到的? 当然,少女的那句话他可没有多想,零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说什么就是什么,理解字面意思就好,这少女精密的就像一台计算机,你给计算机高等数学的问题还差不多,要想让她去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样的哲学问题,算了吧,少女只会用她玻璃珠般剔透的眼静静看你,一直看你。 而零固执的要呆在路明非身边的原因也很好猜。 肯定又是小魔鬼的任务。 至于路明非因何担忧,完全是考虑到少女的行事作风后的自然反应。 掉寝室,以零这种拿三棱军刺送人当生日礼物的性格,路明非都能想象当时的具体画面。 霸气的一米四女王殿下踢开门,对着房间里两个目瞪口呆的女孩掏出多管机关炮,冷冷的说。 “这个寝室,我的了!” 路明非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那个,零啊。 “同学之间要好好相处,团结友爱,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那样不好。” 芬格尔举起手。 “老大你考虑过学生会的感受么!” 路明非一巴掌把他按回去。 他继续谆谆教诲的看着零。 少女偏了偏脑袋,看了他一眼。 “嗯。” 她这样应了声。 “是给少了么?” “什么,给少了?” “一万美金。” 零说。 “我买下了这间寝室的使用权。” 路明非:…… “等等,你没动手!” 少女点点头。 “一万,她们就很开心的和我调了寝室,还主动帮我班行李。” 想了想,她又说。 “很便宜。” “我的女王!” 芬格尔一个滑跪到了零的身边。 “看看我,看看我啊!” 他热泪盈眶的指着自己。 “我和S级一个宿舍啊!” “一万!不,五千!五千美金我就把床位让给你!” “怎么样!” 芬格尔期待地伸出手。 “和我交易吧!” 零绕了一圈,就跟绕过了一坨垃圾那样,绕过芬格尔,继续往前走。 然后是路明非,以相同的路线跟上了零。 芬格尔默默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小跑着追上去。 “说起来老大你做好准备了么?” 他一脸严肃。 “你是指未来四年随时可能在地上踩到寝室室友的脸皮这件事么?” 路明非瞥了他一眼,这家伙脸色正常的就好像刚才滑跪的人不是他一样,从某方面而言,也可以说得上一句天赋异禀了。 “哈哈哈怎么会是这个!” 芬格尔豪爽的笑。 “是哦毕竟你根本没有那东西。” 路明非认可的点头。 “真是的,老大,就算是玩笑也适可而止吧!” 芬格尔强行扭转话题。 他继续一脸严肃。 “老大你准备好了么?” 路明非兴致缺缺。 “准备什么?” “当然是……” 芬格尔有力的挥动手臂。 “接受混血种的掌声,以及欢呼!” “并且,” “如王般巡视你的国度!” 安静了大约有三分钟那么久。 芬格尔悄悄的眨了眨眼,以余光打量四周。 就见到少年的背影即将消失于楼梯的尽头。 “知道啦知道啦。” S级这样说着,和富萝莉一起,走出宿舍楼。 “中二死了……” 他嘟囔。 但后续的发展证明了,再中二再离谱的事,都可能在这所名为卡塞尔的学院中上演。 芬格尔当时说的是,如王般巡视你的国度。 而当路明非走进食堂的刹那。 王来了。 鸦雀无声。 从卡塞尔的学生。 到窗口中拿着铁勺的金胡子大叔。 所有人都向他行注目礼。 且随着少年的前行而移动目光,紧紧跟随。 以路明非的心理素质,自然没有怯场这一说法。 他只是有些奇怪。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路明非不着痕迹的问零。 “没有哦老大!” 芬格尔抢答。 路明非一转头,就见这人昂首挺胸收小腹,面带微笑不时转头,亲切的与学生们点头挥手,活脱脱的一幅国际巨星走红毯的派头。 路明非都给看愣了。 “别傻在那老大!” 芬格尔低声提醒。 “大家都在看你呢!” “微笑,注意微笑!” 不用他说,以路明非的眼力,哪里看不出这些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只是……为什么啊? 路明非有些茫然。 至于看一个人看到饭都不吃了的程度么? “等等,老大,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能有什么身份?” 路明非低声的回。 “一个新生而已啊。” 芬格尔患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S级啊,你是S级啊!” “老大你是不是还不清楚S级意味着什么?” 芬格尔无奈的叹了口气。 “无所谓,很快,你就能体会到了。” “什么是S级。” 路明非还想继续细问。 但是,来不及了。 他已经被狂热的学生们给淹没了。 “S级!您就是S级是吧!” 一个公主卷发型的女孩红着脸,兴奋的蹦蹦跳跳。 “很高兴认识你,我真的……抱歉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之很高兴能认识你!” 女孩冲上来就是一个拥抱。 然后捂着脸跑了。 一边跑一边碎碎念。 “今天不洗澡了!今天不……” “您好,请问能谈谈连续击败了学生会和狮心会两大领袖的感想么!” “九州,我记得是这样叫对吧,我可以加入么!” “请务必允许我追随于您!” 就连零也被狂热的学生们挤在了外面。 嘛,毕竟客观条件摆在这里,以这孩子的体型,太容易被淹没了。 “真好啊。” 芬格尔自豪的望着人群中央的那个少年。 零瞥了他一眼。 “哈哈女王大人!” 芬格尔豪迈的笑。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这个男人就用一种期待的语气说。 “混血种的未来!” 按回了寝室后芬格尔的解释,路明非能有如此夸张的待遇,也实在正常。 毕竟混血种是一种慕强的生物。 他们的体内流淌着龙类的血,天生就对强者抱有崇拜的心理。 更何况路明非在自由一日这样的舞台上横扫卡塞尔,甚至以绝对的实力击败了凯撒和楚子航。 他们就是成就路明非名声的基石。 在自由一日前,凯撒与楚子航的声望有多么高不可攀。 在自由一日后,击败他们的路明非便自然而然得到了更胜一筹的威望。 没有人怀疑S级的实力。 也再没有人讨论这一代卡塞尔的领袖究竟是谁。 因为,他来了。 本来,路明非以为食堂的遭遇已经是极致了。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 重新站在寝室门口,路明非此刻的样子甚至能用狼狈形容。 “太可怕了。” 他这样心有余悸的说。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芬格尔安慰他。 “习惯就好。” 路明非摇摇头。 “这怎么能习惯啊。” 门开了,还不等两人进去,一叠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暗器!” 路明非警惕的往后一跳。 芬格尔弯腰捡起,那是一封……粉色的信纸。 “S级亲启。” 他念出信封上的字。 芬格尔抬起眼,恰好与看过来的路明非对视。 “堵一根肘子么?” 芬格尔自信的挥舞信纸。 “这是给你的情书!” 路明非虚着眼。 “你当我傻啊。” “明摆的事还跟你赌,我才不干。” 说着,路明非木然的看向地上那一堆信纸。 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五彩缤纷,满满的全部都是少女心。 “要不换一个。” 芬格尔不死心。 “我们就赌这些全都是情书,半根肘子,怎么样!” “你就跟猪肘子过不去了是吧!” 路明非蹲下来,收拾起情书。 零陪他一起。 “我倒是听说过国外的女孩都很主动。” “但怎么会主动到这种程度。” “吃不消,吃不消。” “那个,老大你该不会忘了吧。” “什么?” 芬格尔就提醒他。 “自由一日的规则,胜利者享有优先择偶权,在卡塞尔里无论哪个女孩,都必须接受你的告白,在一起。” “哪怕是凯撒的女朋友,也一样。” “凯撒的女朋友?” 路明非咧了咧嘴。 “算了吧,对别人的女孩产生兴趣,嗯,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兴趣也不可能表现出来的吧。” “那样子也太难看了。” “更何况……” 路明非皱眉。 “凯撒的女朋友,我是不是在哪听说过这家伙……” “诺诺,是诺诺!” “就早上那个坐在窗台上的红头发女孩。” “哦,她啊。” 路明非想起来了。 “就是被零一脚踢晕的女生。” 芬格尔痛苦的捂住脸。 “好吧我确定老大你对她不感兴趣了。” 路明非没有在意芬格尔的耍宝。 他奇怪的抓了抓头发。 “话说回来到底是优先择偶还是优先被择啊。” 少年的目光定格在情书陷入沉思。 “我怎么感觉像是女生们在抢我,而不是我挑人,这也太热情了。” “很正常嘛。” 芬格尔安慰他。 “如果换个人,用投机取巧的方式拿到了自由一日的胜利,根本就不会有女生搭理他的。” “但老大你不一样。” “你的胜利来的堂堂正正,没有一个人怀疑你的强大。” “嗯,这样说吧。” 芬格尔点点头。 “卡塞尔里学生按阶级划分等级待遇。” “而老大你用实力证明了你是真正的S级。” “也就是说,你是这座金字塔里,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相信我,如果你松口,说一句挑选女友,跑来面试的女生能从这里一直排到卡塞尔的大门口。” “真的么!” 路明非有些将信将疑。 “好我这就安排!” 芬格尔打了声响指,转身钻入房间,迅速打开笔记本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路明非愣了下。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熟练啊! 他加快动作,抱着一堆情书扔到桌上,又马不停蹄的去看芬格尔的电脑屏幕。 “告诉你别乱来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要是你传出什么奇怪的……” 安静了。 小小的房间落针可闻。 芬格尔面色激动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准备做点什么。 但晚了。 路明非稳稳的按住了他。 在芬格尔上岸死于般的哀求目光下,路明非的另一只手握住了鼠标。 滑动滚轮。 名为守夜人的论坛便展现于了路明非的眼前。 首页清一色的全部都是与S级相关。 所有的人,无论在校还是不在校的卡塞尔学生,都在热烈的讨论着S级,在路明非所不知道的情况下,网络上的风暴已然席卷了这所混血种社会的最高学府。 而他正是这风暴的中心。 “请铭记这个时代的名,他叫S级!” “起立!欢呼!混血种的英雄,绝对的领袖!S级!” “九州分部,S级的野心,这个男人究竟意欲何为!” 路明非:…… 好尴尬啊。 这说的是我么? 还有这个。 “粉碎!玉碎!大喝彩!横扫卡塞尔的S级心声——高手寂寞!” 没有,我没说,别瞎编,当心告你侵权啊! 还有这眼熟的台词,兄弟一看就很能打牌。 以及这一句,更是夸张。 “热烈欢迎S级驾临他忠诚的卡塞尔!!!” 路明非虚着眼,喂喂喂,你这么说真的合适吗,总觉得我会在叫滑什么卢的地方挂掉啊!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意思,与论坛最上面那三个帖子的恐怖热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也是路明非按住芬格尔的缘由所在。 三个帖子按热度从低到高分别是。 “凯撒会亲自洗内裤吗?S级与学生会主席之间不得不说的禁断”情愫! “春心萌动,S级也想谈恋爱!本帖内有报名入口,报名费十美金,请文明排队。” 然后是最上面的一个。 “落魄强者与富家萝莉,好似无所不能的他却囊中羞涩,娇小可爱的她却有颗女王的心,那一天他终于还是上了她的车,白丝的脚踩在了……” 这是热度最高那帖子的开头。 至于后面,系统提示需付费才能继续观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帖子的最上方,最显眼处,是一张巨大的图片。 图片里白发白丝的少女以鸭子坐的姿势占领了床,高高在上。 而刚完成横扫卡塞尔这般伟业的S级却倔强的抱着棉被枕头,紧抿双唇,略显落魄。 不得不说,摄影师的技术真是绝了,就这抓拍的角度,就这欲说还休的镜头语言。 什么都不用说。 却已远胜那千言万语。 一切进在不言中。 寝室落针可闻。 “技术不错啊。” 路明非笑容和蔼。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芬格尔深有同感的点头。 “这照片谁拍的呢真是个天才。” “是啊,谁拍的呢?” 路明非看向芬格尔四下乱瞄的眼。 “你说呢,天才。” 161 落魄S级和公主殿下 路明非试图说服论坛上的人。 那什么帖子都是楼主在开玩笑,大家可千万不要当真。 但下面的回复基本都是。 “快点更新!” “下面呢!下面在哪里!” “没有S级和富萝莉的故事看我要死啦!” “异端去死,凯撒才是S级的天命好不好!” 路明非双手麻木的离开键盘。 他仰天长叹。 “这卡塞尔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这种奇怪的帖子能发出来也就算了。” “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看。” 路明非忧伤的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得一个个清理记忆。” 天花板的方向传来呜呜呜的声响。 “哦,你问怎么清理。” 路明非自动翻译了呜呜呜,然后回答。 “简单,一个个敲过去,只要我掌握好力道,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乖乖失忆。” “呜呜呜。” “放心啦,不会有后遗症的。” 路明非摆摆手。 “我下手,肯定有分寸,死不了人。” “呜呜呜!” “嗯,这么说也确实,虽然死不了,万一敲成了植物人也不太好……” 路明非沉思。 “有了!” 他双眼一亮。 “先拿你做实验不就行了么,多敲几次,看看在不同的力道下人体都有怎样的反应,总结归纳,这样应该就能得出最科学最严谨的数据了吧。” 路明非欣赏的看向吊在天花板上的那一坨人影。 “真是多亏了你的付出啊,我的室友。” 这坨人影骤然剧烈挣扎,且发出较之先前更为凄厉的呜呜呜。 哦不对,既然路明非说了室友,那么这位仁兄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伟大的狗仔之王,芬格尔! 嗯,一旦往这个方向开始观察,果然,虽然这坨人影从头到脚都被零同学友情赞助的登山绳给绑得严严实实,是严实到了木乃伊见了都两眼泪汪汪的扑上来喊兄弟的程度。 但还是能从鼻孔部位透气作用的缝隙,以及那顽强不屈的胡子,依稀辨认出我们狗仔之王那销魂的身影。 至于芬格尔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那就得从路明非发现了守夜人论坛上热度最高的三个帖子说起了。 说来可真是巧啊,虽然这三个帖子发布用了不同的ID,但收款所用的银行卡账户都是同一个人,再加上那张角度微妙的照片,罪魁祸首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 彼时芬格尔还没有进化为芬格尔蚕。 路明非和蔼的按着他肩膀,给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删帖。 一个是半死。 芬格尔想都没想,直接选B。 开玩笑,你以为他傻啊,这三个帖子简直就是聚宝盆,每小时,哦不每分钟都在给他源源不断的赚取美金,毕竟对于此刻的卡塞尔而言,所有关于S级的信息都是无价之宝,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自由一日上击败了凯撒与楚子航后,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了解有关S级的一切。 就比如论坛上热度排在第四的帖子。 点开来就是路明非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凯撒对面的照片。 此时的S级笑容灿烂,神采飞扬,自然而然便有着令人心折的力量。 而当人将鼠标移到上面时,立刻跳出一段话来。 “想得到他的信息么?” “想知道S级的寝室和手机号码么?” “想收藏S级不为人知的私密照片么?”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百美金一份!S级绝密信息大放送!” 点开下面的链接,立刻自动跳转到了付款的页面。 最有趣的是,这个收款账户,竟如此眼熟。 “不愧是你啊,我的室友!” 发现这一点的路明非,不由贴心的为芬格尔紧了紧绳子,免得他太舒服,实在用心良苦,怎一个手足情深可以形容。 没听芬格尔都呜呜呜了么,那是在哭啊!是感动的泪水啊! 说来路明非也不是没尝试过删帖,可惜失败了,系统提示他权限不足,还真是奇怪了,想他堂堂S级不说是卡塞尔的皇帝吧,嗯咱得尊重尊重昂热不是,那他起码也是个一字并肩王,唯二的S级,独二无三,多尊贵啊。 居然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帖子! 真是岂有此理。 一想到这里,路明非手上就更用力了。 本来吧芬格尔还能有个脑袋露外面的。 只是缠着缠着路明非就给忘了。 不过啊,话说回来。 只有一幢宿舍楼的卡塞尔给人的印象寒酸是寒酸了点,但他们这房子的质量是真的没话说,路明非就在吊灯那系了根绳子,往旁边一搭,芬格尔号木乃伊就垂在这了,任凭他是摇摇晃晃,百般挣扎,也是掉…… “砰!” 绳断了。 一坨芬格尔就砸在了路明非脚边。 也许是求生欲吧,只见他如案板上的鱼那般拼命扑腾,往着路明非的方向,一厘米,一厘米,坚持不懈的前进着。 多感人的一幕啊。 路明非充分领会到了室友的意思。 “”放心,我明白了。 路明非这样对木乃伊说。 芬格尔几乎是狂喜的蹦跶起来。 “我这就帮你挂回去!” 一瞬间的事,木乃伊就如木乃伊般软趴趴的瘫下去,宛如一条失去了梦想的金华火腿。 “哈哈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啦!” 路明非解开绳子。 “啊!” 在重获自由的刹那,芬格尔仰头就是一声长叹。 “赞美太阳!” 路明非收着绳子。 “那是吊灯谢谢。” 他投来担忧的目光。 “你该不是傻了吧?” “怎么会老大!” 芬格尔热泪盈眶。 “我万一傻了那谁帮您鞍前马后啊!” 路明非点点头。 “这成语用的,果然三国没少看。” “嘿嘿。” 芬格尔比了几个姿势舒展筋骨。 路明非看了眼,愣了下,又看了眼。 他将信将疑。 “您这神功是?” 芬格尔神秘一笑。 “出生的太阳!” 路明非拱拱手。 “居然是第二套小学生广播体操,佩服佩服!” 芬格尔就嘿嘿笑着凑上来。 “那个老大,您看我这不是在为以后习武做准备么,听说你们国家的孩子从小都得练这个,是某种基础的武功么,哦哦,我想起来了,是叫武道武道。” “嗯,用广播体操来给武道打基础么,不错的想法。” 路明非摸着下巴。 “至于你,” 他看向芬格尔。 后者立刻堆起狗腿的笑。 “想靠着出生的太阳走上武道的路,比起这个,我更推荐你去乖乖把帖子都给删了,我还能考虑考虑给你开个小灶。” 芬格尔脸色顿时就变了。 “不可能!” 他大义凛然,坚决果断。 “嗯?” 路明非拿起绳子。 “冷静,老大,千万冷静!” 芬格尔扑过来。 “你看啊,就算没有我,以您的身份,您的地位,这样的帖子肯定还会有!” “与其让别人赚钱,为什么不把这些可爱的美金放进自己人的口袋呢!” “你说的自己人?” 路明非说。 “就是你吧。” “老大,冤枉啊!” 芬格尔叫屈。 “你以为我赚钱都只是为了我自己么!” “不是!” “我还不是为了老大您!” 路明非一挑眉。 “嗯,怎么说?” “我猜,老大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芬格尔指着路明非放在桌上的学生卡。 “您晚饭点了五根猪肘子,感觉如何?” “感觉?” 路明非吧唧吧唧嘴。 “味道不错。” “嘿嘿我说什么来着那可是卡塞尔的一绝没错吧!” 芬格尔得意洋洋的脸瞬间一变。 “不是这个我是说钱,一顿饭五根肘子,这么大的花费老大你就不心痛么!” “不是免费的么?” 路明非不解的说。 “打饭的大叔跟我说刷学生卡就行,对了他还说了,以我这S级的权限随便刷,吃多少都没关系。” “哼哼他当然没关系啦花的又不是他的钱。” 芬格尔冷笑。 “花钱?” 路明非迅速抓住了重点。 “是啊,S级。” 芬格尔双手虔诚的捧起路明非的学生卡宛如捧起圣杯或者皇冠。 就听他庄严的说。 “花旗银行信用担保,尊贵且至高无上的S级卡,享受高达十万美金的额度,支持两百个国家,随时随地,无忧无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至尊享受,您值得拥有!” “说吧花旗银行给了你多少钱。” “嘿嘿顺嘴了,顺嘴了。” 芬格尔清了清嗓子。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张信用卡。” 他加重语气。 “花的钱,要还的。” 路明非睁大眼,面色一变。 “要还的?” “没错。” 芬格尔点头。 路明非出了口气。 “随便,我有钱。” 芬格尔震惊的瞪大眼。 “难道老大你终于还是……” “停止你那无端的想象。” 路明非说。 “暑假工,还有兼职,总之,我有钱就是了。” “喔喔。” “没看出来,老大你居然还是个隐藏的富豪。” 芬格尔话锋一转。 “但是,不够!” “我记得老大你是要建新的社团吧。”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就能办下来的事。” “先不说发给干部的工资。” “诺顿馆!” 芬格尔气势十足的挥动手臂。 “不是免费使用么?” 路明非不解。 “太天真了!” 芬格尔沉呵。 “保养费呢?” “草坪的维护。” “场地的清理。” “甚至古董名画的保养。” “花在这上面的钱可要远远超过诺顿馆的租金!” “那这学生卡的额度?” “哼哼。” “区区十万美金,根本不够。” 这下路明非真的皱眉了。 只是应付平时花销的话,有少年宫的工资在,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用钱的地方,怎么也是够了。 但假如真如芬格尔所说,还得加上个诺顿馆的保养费用,以及可见的未来中还得支付给干部的工资,甚至其他一些路明非锁没想到的花费。 这么大的资金缺口,只是武道班的老师这样的收入来源怕是远远不够。 “没关系,有我呢!” 芬格尔站了出来。 “您忠诚的室友在此!” 芬格尔砰砰砰的捶了两下胸膛。 “不就是赚钱么,老大,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您且听好!” 路明非狐疑的看着他。 “说说看,我不一定用啊。” “无妨!” 芬格尔拿着鼠标垫假装这玩意就是羽扇给自己轻轻来了那么两下,一脸的神秘莫测。 “首先呢,写真集。” “这叫对症下药,老大你不知道,卡塞尔有多少女生没有你的照片就睡不着叫,市场在呼唤着S级的拯救,只要您肯稍稍的牺牲……” “杀了你哦。” “哈哈哈下一个下一个。” 芬格尔面不改色。 “还有,一日男友计划!” “老大你听说过一日男友么?” “这是在日本相当流行的一种职业,帅气的男孩子们运用他们迷人的微笑,卓越的谈吐,精致的锁骨,为迷茫的女孩提供心灵上的港湾,让她们疲倦的灵与肉得到暂时的放松。” “一日男友?” 路明非虚着眼。 “我怎么越听越像是牛郎啊。” “没有错!” 芬格尔竖起大拇指。 “如果不介意,您也可以这样称呼自己。” “我现在就让你去死!” “啊啊啊S级杀人啦!” “最后!” 芬格尔揉了揉发红的脖子,面不改色的继续献策。 “当然,假如老大您对牛郎这一职业有所偏见。”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牛郎!” “很好,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芬格尔点点头。 “细水长流。” “老大,或许直到现在您还没有意识到您对卡塞尔。” “不。” 芬格尔严肃的说。 “是对混血种,对所有的混血种,您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个不想做牛郎的S级新生?” “好好好我知道您真的不想做牛郎了,让我们放过它吧。” 芬格尔摆了摆手。 “这么说吧。” 他神态庄重。 “作为校长钦定的S级,”且在自由一日上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谁都能看得出,您,路明非,将是继昂热之后下一个传奇!” “所以,在传奇真正升起之前,肯定有无数人想与你结识,投资,或者追随,哪怕只是站在您的影子里,也是无上的荣光。” “这就是传奇。” “毕竟,所有传奇的故事,也叫史诗。” “假如能追随于您,没准千百年后,其名姓便将出现在史诗之上,受后人敬仰。” 路明非抓抓脸。 “有这么夸张么?” “有!” 芬格尔斩钉截铁。 “绝对有!” “老大,您已经入学了。” “且正面击败了凯撒和楚子航。” “有着与校长相同的S级身份卡。” “是时候摆正您的位置了!” 芬格尔凝望路明非的脸。 “带领所有人,以领袖的身份。” 路明非吐出口气。 “话说啊,就你这口才,不去参加辩论赛真是可惜了。” “所以呢?” 路明非问。 “领袖什么的,然后呢?” “怎么赚钱?” “哈哈那还不简单。” 芬格尔眉飞色舞的往门口一指。 “等明天一大早咱就往那立个牌子,你们国家不是有名人故居的景点么,门票还死贵死贵的,我们就来了领袖现居,或者谦虚一点,就叫王之现居好了。” 芬格尔志得意满。 “这哪里谦虚了啊喂,不是更嚣张了么!” 路明非啪啪啪拍着桌子。 “而且现居是什么玩意,不就是我祝的房间么,还参观,你以为我是什么,吱吱乱叫的猴子么!” “我不允许您这样说自己!” 芬格尔一脸严肃。 “我的领袖先生!” “住嘴!” 路明非捂住脑袋。 “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疼。” “那好吧。” 芬格尔从善如流。 “我的王……” “果然还是把你吊起来吧!” “呜呜呜!” 路明非哼着歌绕啊绕。 正当芬格尔号木乃伊即将完成时。 门响了。 是零么? 路明非想。 开门。 “您好,我是学生会的……” 罗莎莉亚看了看路明非。 又看了看被绑成奇怪姿势的芬格尔。 她沉默了。 路明非:…… “那个事情可能跟你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路明非试图解释,尽管有些苍白,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丧失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的。” 罗莎莉亚意外的相当善解人意,该说不愧是蕾丝少女团的团长么,真是值得依靠的性格啊。 “我不会告诉主席的。 罗莎莉亚这样向路明非保证。 主席是……凯撒? 等等路明非觉得这女生似乎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猜测。 “这是诺顿馆的钥匙和文件。” 她双手递上档案袋,微微鞠躬,迅速后退,如风般远去。 路明非招了招手。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守夜人的首页,将有新的素材了。 大概,会是关于S级和他的室友吧。 ………… “白丝的脚踩在了少年的胸膛。” “S级确实的感受到了。” “那来自少女小巧脚掌的柔软触感。” “就在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地方。” “他感觉到车内的气温有些燥热,奇怪,是开空调了么?” “S级这样想。” “渐渐地,他嗅到一股冷冽的香。” “让人联想起北国终年不化的冰雪。” “S级这才发现,那位来自俄罗斯的公主殿下的脚掌温度,竟如此低。” “好像一块苍白的宝石。” “S级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已不受控制,竟擅自地看向少女精致的足尖,顿时,巨大的满足感将他淹没,S级几乎是贪婪地顺着玉足的曲线一直……” “男人。” 这时,公主殿下说话了。 “她的另一只小脚也踩了上来。” “踩住了S级的手掌。” “少女的裙摆微微滑落。” “就听少女用女王般的语气这样的说。” “你是我的。” “男人。” 诺诺嘴角噙笑,是那种恶趣味的笑。 她继续翻页。 可惜,更新到此戛然而止。 S级的后续反应呢? 他们会在车里发生什么? 诺诺看到很多人在后面流言,甚至用上了威胁的手段,声称楼主再不更新就去把楼主寝室给炸咯! 虽然这话有些离谱,但没有人会将之视作玩笑。 毕竟这位仁兄的账号前,可是顶着“装备部”的前缀。 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说炸人全家,肯定就炸人全家,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实守信,儒雅随和。 诺诺收起手机,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 安珀馆,会议室。 肃然到让人怀疑是否有亲人去世的学生会精英中,就她一个不但玩手机,还堂而皇之毫不隐藏,完了还伸懒腰,简直岂有此理。 但有什么办法呢? 她可是老大的女朋友啊。 凯撒都没说话,哪里有其他人指手画脚的余地。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诺诺起身。 “你去哪?” 凯撒问。 “要你管。” 诺诺脸上是小魔女那样恶劣的笑容。 凯撒苦笑一下,摇摇头。 没办法,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嘛。 刚走两步,忽然,也不知想到什么,诺诺噗嗤一笑,她停下来,回过身,看向凯撒。 “喂,问你啊。” 诺诺不怀好意的笑。 “你会自己洗内裤么?” 162 踌躇满志的凯撒 诺诺走了。 留下凯撒望着女孩的背影一脸茫然。 什么叫,自己洗内裤? 那洗衣机和佣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虽然自己的这位女友偶尔是会冒出些奇妙的念头。 比如大晚上的十一点突然说要去开跑车兜风。 或者一个人冲到亚马逊雨淋里寻找食人族就为了完成暑假作业。 但如今天般莫名的,实在少见。 毕竟以前能引起这疯丫头兴趣的往往是星空狂欢舞池或者一时兴起的远行。 关于内裤什么的,怎么想都和诺诺的性格搭不上边吧。 “是S级。” 秘书在他耳边低声汇报。 “守夜人论坛上,有一篇关于您和S级的帖子,诺诺大概说的是这个。” “哦,我和S级?” 凯撒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 “写的什么,我和他的战斗么?” 他随口说。 说实在的,凯撒并不在意别人怎样议论自己,这所学院除了楚子航没有人值得被他放在心上。 对了,现在还得加上一个S级。 凯撒记得那个少年的名。 路明非。 道理很简单的,在凯撒看来,于战斗的领域,弱者的话,或者说弱者的意见看法,根本没有在意的价值和必要。 只有同等的对手,才有对话的资格。 假如一个强者能被弱者的意见所左右。 那他也根本算不上一个强者。 “不是。” 秘书欲言又止。 “具体的内容,我建议您还是亲自看看。” 凯撒这下是真的来了兴趣。 他好奇是怎样的内容能让自己的秘书露出这般的姿态。 完全没了平时的干练样子。 很快,他抱着笔记本开始浏览。 帖子很好找。 就在守夜人论坛的首页,排在第三。 【凯撒会亲自洗内裤吗,S级与学生会主席之间不得不说的禁断情愫】 他淡淡的笑着,在触控板上滑动,浏览起帖子的内容。 会议室中的学生会精英们无声的交换眼神。 而后默默低头,神情肃穆,准备迎接暴风雨的降临。 他们无法想象,骄傲有如凯撒在看到论坛上关于他和S级的小故事后,会是怎样的暴怒。 已经有人在心里默默的未作者祈祷了。 尤其是新闻部的副部长。 作为芬格尔的忠实狗仔,他自然清楚这些帖子的作者究竟是谁。 老大你放心的去吧。 副部长在心里默默的对芬格尔说。 我会好好的将新闻部发扬光大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在芬格尔英年早逝后,身为副部长的他自然顺位成为新闻部的部长。 一想到那庞大精密的狗仔团队。 副部长就忍不住内心的悲痛情绪,笑了出来。 “有意思。“ 长久的等待后,众人并未如意料中那般迎来凯撒暴君般的震怒。 而是这样的一句,能用平静形容,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话语。 众人惊讶的抬头。 就见他们的领袖,学生会主席,论坛小故事的两位主角之一,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屏幕,那张希腊雕塑般的深刻面庞根本找不到任何愤怒的影子,甚至,津津有味。 他们从凯撒的脸上读出了名为津津有味的情绪。 精英们茫然了。 他们面面相觑,在确认了自己并非是出现了幻觉之后,又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凯撒。 突然,一个念头浮上众人脑海。 后遗症! 精英们面沉如水。 果然,这就是首席与S级战斗所留下的后遗症吧。 真是可怕啊。 居然还能扭曲一个人的性格。 凯撒兀自点点头。 “写的很有意思。” “文笔不错。” 他甚至还在点评。 “就是有一点不好。” “这里面的我太傻了。” 凯撒摇摇头。 众人:…… 他们想了想帖子里的凯撒,那个为了博S级一笑豪掷千金,包下米其林餐厅然后请来国际顶尖的交响乐团伴奏的男人。 这似乎,根本就是您曾经做过的事情吧。 只是当时的对象是诺诺。 虽然那天晚上诺诺觉得拉小提琴比烛光晚餐有意思,于是这丫头就冲上舞台占领了乐器,还在那一边跳一边招手叫凯撒一起啊一起啊,踩着水晶高跟鞋还跳个不停的女孩估计也就她了。 这样想着的凯撒笑着摇头,然后上台,两个人放着精致的晚餐不管,在那一首一首的演奏。 只留下餐厅原本的侍者和突然失业的乐手们在黑暗中一脸茫然,默默的听男孩女孩拉了一晚上的琴,尽管结束后的钱一分没少,但他们总觉得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嘛,话说回来,假如把那帖子里的S级换成诺诺,性格再古灵精怪点,一切都合理了。 凯撒兴致勃勃的点了收藏,顺便打赏了一百美金,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同行,他还是相当欣赏这位不知名作者的。 “对了,罗莎莉亚。” 他问秘书。 “钥匙送到了么?” “嗯。” 秘书回答。 “再过两个小时,午夜之后,诺顿馆就属于S级。” 秘书轻轻的笑了下。 “您可能不知道,论坛上有人开了盘,赌S级根本承担不起诺顿馆后续的保养,迟早得灰溜溜的从那里搬出来。” 凯撒漫不经心的哦了声,淡淡的扫了秘书一眼。 秘书顿时垂下眼眸,紧张地握拳。 “钱么?” 凯撒这样说了句,忽的问他。 “你的看法呢?” “S级当然很强。” “不可否认。” 秘书低声的说。 “但他再强也只是个莽夫,正如利刃终究只是利刃,真正能开创未来的只有握住利刃的人。” “哦,你的意思是,那人是我。” 凯撒此刻的笑让人联想起他那把狄克推多划过喉咙时所映出的如雪刀芒。 冰冷,致命。 秘书的头垂得更低了。 只有真正与凯撒相处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天生领袖一词真正的含义。 那是无可悖逆的威严。 “您或许应该看看S级的资料。” “他在过去的十八年人生中毫无亮点。” “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全部都平平无奇,甚至连中等也够不上。” “就这样的家伙,我认为,完全无法与您……” “就这样的家伙?” 凯撒重复了一遍秘书的话。 以着莫名的语气。 “需要我提醒你么?” “你口中这样的家伙,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取得了自由一日的优胜。” 凯撒放下笔记本,转过身,淡淡的注视额头满是冷汗的秘书。 “弱者就该有弱者的自觉。” “且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面对比之自己更强的人。” “你可以选择追随,选择崇拜,或者与之战斗,以宿敌的名义。” “但唯独。” 凯撒庄严的竖起一根手指。 “记住,唯独不能贬低。” “人类这种生物,总喜欢费尽心思去寻找强者的瑕疵,然后告诉自己,也没什么啊,比我强不到哪里去,不过如此。” 他耸了耸肩膀,露出个轻松的笑。 但秘书却一点也不轻松。 “多可悲啊,不是么?” “对强者抱着应有的尊重和敬意。” “这也是在尊重你自己。” 凯撒笑了笑。 “知道了么?” “嗯!” 秘书强撑着回。 凯撒满意的点点头。 他终于移开了目光。 秘书近乎虚脱般长长的出了口气。 “至于钱的问题。” 凯撒说。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于路明非而言,钱算什么?” “别忘了,我们是混血种啊。” “对于混血种来说,谁握住了绝对的力量,谁就拥有一切。” “你还没有理解混血种社会的游戏规则么?” 凯撒轻笑。 “赢家通吃,输家出局。” “很简单,也很公平,不是么?” 凯撒重新抱起笔记本,他所注视的屏幕上,正是S级从天而降的身影。 “而现在,他就是赢家。” 有人匆匆进门,附耳对凯撒说。 “资料准备完毕。” “现在开始么?” “嗯。” 凯撒点点头。 来人转身操作。 凯撒则放下笔记本,朗声开口。 “我毫不怀疑,在座诸位,都是混血种的精英。” 干部们神色一振,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 “但是,精英也分高低。” “很遗憾的告诉诸位。” “我并未带领你们取得自由一日的胜利。” “这是我这个首席的失职,是无可辩驳的败北。” “不,首席您!” “是啊那家伙根本就……” 凯撒压了压手。 立时寂静。 “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那是懦夫的行为。” “回答我。” 他与每一人对视。 “你们是懦夫么!” 众人面色通红,几乎是以吼叫的气势。 “不是!” “很好!” 凯撒却独自压下众人的气势。 “失败就是失败。” “但一时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不会被打倒。” 凯撒说。 “S级来了。” “他叫路明非。” “或许你们之中有人看过他从前的资料。” “要我来说,趁早全都给忘了。” “再精密的资料都可能骗人。” “尤其是在S级证明了他的力量后。” “在我眼中,那些资料根本就是一堆废纸。” “诸位,我们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凯撒顿了顿。 “以挑战者的身份。” “把S级从他的王座上拉下来!” 凯撒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 “只有一个楚子航,也太无趣了。” “S级么?” 他眼中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听说路明非想建立属于他的组织。” “这很好。” “非常好。” “学生会,狮心会,很快将有一个新的对手。” “九州分部。” “但是,无论个人还是组织,我们都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是!” 精英们热血沸腾,齐声应答。 凯撒满意颔首。 “当然,挑战S级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完成的事。”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操作设备的成员对凯撒比了个一切就绪的手势,凯撒点点头。 就听他继续说。 “不知道诸位是否还记得,S级曾不止一次的提到。” “武!” 干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们的首席先生忽然提起这个意欲何为。 凯撒也并未让众人久等。 他直截了当地往下说。 “关于S级所说的武,我已有了些许发现。” 会议室顿时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 “不愧是凯撒!” “这么快就已研究出S级强大的秘密了么!” “很好,就这样,一鼓作气,我们肯定能击败S级!” “我就说了,你可以永远相信凯撒!” 议论暂歇。 一双双或崇拜或坚定或狂热的目光投向主位上的那个男孩。 该说不愧是凯撒么? 无论何时都带着掌握全局的微笑。 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慌乱。 “正如你们所想。” “此次于安珀馆召开会议,便是与诸位一起,研究S级强大的秘诀。 “我等必全力以赴!” 精英们激动的样子就差当场来个切腹明志了。 凯撒点点头,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开始吧。” 他说。 立刻,灯灭。 会议室陷入绝对的黑暗。 而后一束光打在了墙上。 画面开始投影。 精英们肃然的投去目光,屏息凝神。 这就是S级之所以强大的秘诀么! 不知道是什么。 我们有办法学么? 如果可以,是不是也能拥有如S级般的力量。 真是令人期待啊! 就在如此几乎能以神圣形容的气氛之中。 资料,开始了。 “姑姑!” 投屏画面上,一古装打扮的独臂男子在花海中狂奔,。 而他的目标,则是一位白裙飘飘有如仙子般的女孩。 只听那女孩深情的唤他。 “过儿!” 精英们:…… 他们维持着严肃的脸。 在混血种最高学府卡塞尔的安珀馆中。 以着堪比盟军决定诺曼底登陆那场会议的凝重氛围。 观看一个大老爷们喊一个小女孩叫姑姑的绝密资料。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 这哪里都有问题好吧! 这时,他们英明睿智的主席先生,以他那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肃然开口。 “骑着神雕的超级英雄和他的女友。” “或者,你们也可以叫它的中文名字。” 凯撒以着说出核弹发射密码的架势,一字一顿。 “神雕侠侣。” 已经有精英绷不住脸了。 凯撒淡淡的扫了那几人一眼。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觉得这是玩笑么?” “太天真了!” 他呵。 “S级已向我们展现了他的武!” “如果还有人抱着轻慢的想法。” “那就是在罪!” 学生会的精英们都是神色一凛。 尤其是几个没控制住在刚才笑出了声的干部。 更是一脸的惭愧,甚至自责。 果然,凯撒就是凯撒。 他们居然在质疑凯撒的决定。 真是不自量力。 “S级已向我们证明了他的武!” “他已指明了前行的路。” 凯撒深沉的望向投屏画面。 “接下来,我们只需沿着武的方向,高歌猛进,找出真正锻炼的技术,并且实践。” “想必在不久的未来,我们必能将S级击败。” 凯撒踌躇满志,自信的说。 “不瞒诸位,我已选定了将要锻炼的武学。” 吐出一口气。 精英们屏住了呼吸。 就听凯撒说出了那个震耳欲聋的招式。 “降龙十八掌!” ………… 当凯撒等学生会的领导人还在安珀馆的会议室中研究中国的古老武术时。 隔壁的诺顿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响。 芬格尔庄严的推开雕刻有史诗故事的青铜门。 混血种中的学者从零碎的历史记载中寻找所有关于龙类的信息。 其中就有诺顿的名。 传说他便是龙类至高的四大君王之一,掌握有青铜与火权柄的那一位。 而自由一日的奖品,这座建筑,用的便正是青铜与火的尊名。 以上这些是芬格尔为路明非介绍时说的内容。 只是芬格尔说着说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很快,他意识到了。 是路明非的神情。 尽管很细微,但芬格尔还是发现了。 不自然。 每当他提到诺顿,或者说到“君主”之类的词时。 S级的脸色总有些不自然。 似乎有什么话响说的样子。 他是掌握了某些关于青铜与火的信息么? 芬格尔心想。 毕竟是S级,而且是名副其实的S级,再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庄严的推开门,瞬间,芬格尔堆起狗腿的笑。 自然而然的一弯腰,熟练的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对着镜子一遍遍的练过。 “老大,您请!” “嗯。” 路明非与他擦肩而过。 “老大娘,您……” 零要脚步一顿,抬起头。 从门内伸出一只手,勒紧芬格尔的脖子,任凭这狗熊似的男人瞪眼吐舌双腿扑腾,也是纹丝不动。 路明非对着少女和蔼一笑。 “别听这家伙瞎说,走,进去看看。” “是。” 零回答的语气就像是战场上接受任务的士兵。 路明非撇撇嘴,没办法,零就这样,冷冰冰的,一板一眼,嘛,他也习惯了。 虽说诺顿馆交接的时间点是午夜十二点。 但学生会提前两个小时,于夜里十点就已完成了全部的搬迁工作。 当然,这样说也并不准确。 也不知那位学生会的首席先生出于怎样的考虑,临走了还给路明非这位S级留下了许多的古董名画,虽然路明非钻研的是笔墨丹青,于西洋油画并无建树,但艺术终究殊途同归,对于美的欣赏是共通的,以路明非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些被凯撒用以装饰的油画究竟有多高的艺术价值。 当然,就算他看不出,只要稍微瞥一眼芬格尔恨不得扑到上面的架势,那口水直流还念叨着“发了发了”的神经质模样,多少也能对这些油画的价值了解个大概。 “不,别拖我走!” 趴在地上的芬格尔发出这样的哀鸣。 “让我和古董呆在一起!啊,!让我和美金呆在一起!” 163 胆战心惊的芬格尔 这制服质量可真好。 拖着芬格尔裤脚往前走的路明非如是想。 明亮到了能以辉煌形容的灯光,走廊干净得一尘不染,尽管只用了半天时间收拾,但学生会并未给S级留下一地狼藉的诺顿馆。 反倒可以这样说,这里简直富丽堂皇的过了头,像是皇宫了。 当然,在场的两人都不会这样想就是了。 说出来或许有些夸张,但事实正是如此,也即零和路明非两人都有于皇宫居住的经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皇宫,曾经住过皇帝,或者正住着皇帝的地方,与那些门牌上写着“贵族庭院”或者“皇家山庄”,实则只是开发商随便找了个喝大了的设计师画的图偷工减料做出来的玩意截然不同。 所谓啊格局啊胸怀啊品味啊,其实就这样的,你去到过足够高的地方,也领略过足够独特的风景,自然而然便养出了宠辱不惊,今后再见了怎样的奢华,也不过哦一声,说句真好看啊,也便罢了。 到此刻路明非的资料已在守夜人上传开,他过往的人生毫无保留的呈现于混血种们面前,而精英们也拿出十二分的热情细心观察。 芬格尔有一句话一点没错,那就是无论路明非承认不承认,此刻的他已是所有卡塞尔学生,甚至包括毕业生的焦点。 或者,更准确的说,冉冉升起的传奇。 甚至不必将之与历史上的英雄相比。 现代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昂热。 那位老人钦定的S级,被他所承认,享有相同地位的少年。 如果仅此而已,人们还能说没准是老人上了年纪,一百三十岁的高龄,偶尔看走了眼也是有可能的事。 但路明非用他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阶级。 也证明了那位老人并未走眼。 既然如此,那么路明非所能给人提供的想象空间,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下一位传奇,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2012末日的预言在普通人的世界或许只是未解之谜,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并成为谈资,仅此而已。 至少不会有人西装革履地在哈佛或者剑桥的礼堂上一本正经的面对一流的教授学者们讲述“”如何应对玛雅文明有关2012世界末日这样的课题。 那简直太疯狂了。 但如此疯狂的事正在混血种的社会中频繁上演。 他们在芝加哥,在巴黎,在东京,在深海,在极地。 几乎所有拿的上台面的混血种组织,都在紧张的讨论2012。 这是悬于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且那根吊着利剑的丝线已摇摇欲坠。 与路明非同届上大学的学生并不知晓。 当他们度过或美好或颓废的四年生活,甚至还不等拿到毕业的证书。 世界便将终焉。 而得知了末日预言的混血种,正是最关注路明非的一群人。 史诗里不仅有英雄,同时还有等待英雄解决的危机。 两者相辅相成,正是有了无解的危机,才能衬托出英雄远超常人的伟大。 而又有什么危机能与世界末日相比呢? 有人凝望S级从天而降的身影,看着那少年长身而立,忽然有种荒谬的念头。 有那样一个瞬间,他们居然觉得2012,令人绝望且无解的2012,或许只是为这个少年所搭设的舞台而已。 用以成就传奇的名。 但,真的么? 他们想。 真的,只是传奇么? 假如一个人连世界末日都能摆平。 只是传奇这样的称呼,真的足以称呼他么? 这一页,许多人注定失眠。 正如芬格尔所说那般。 许多人是看着路明非的照片入睡的。 但他们想的可是人类和混血种的未来,世界末日的危机,英雄传奇以及史诗。 当然,某些女生除外。 至于旋涡的中心,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我们的S级路明非。 诺顿馆,会议室。 虽然九州分部尚未真正建立,但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已有了名为九州的组织,所以路明非在此以九州的名义召开会议也无可厚非。 参会人员包括九州共师路明非,弟子零,以及编外人员芬格尔。 “我也想当弟子啊路师!” “驳回。” 说来路明非曾经也的确认真思考过他人该如何称呼自己。 师傅肯定不合适。 正如他在CC1000次列车上对施耐德所说,师傅也即师父,尤其是对习武之人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两个字的份量可远比看上去的要重得多。 退一万步说,哪怕有朝一日真个有人以师傅称呼路明非,那此人也必是路明非真正收入门墙的弟子,传授龙蛇密录,手把手教他或她神兽百形,也将在可见的未来以龙蛇密录第二十六代传人的身份行走天下,与众武者切磋,以印证胸中所学。 如今思考这些也实在为时过早,践行九州武道的人不足二十,更遑论什么天下。 那其余人要怎么称呼自己呢? 圆圆陈平安倒也好说,直接叫老师,这超凡是路明非给开的门,武道是路明非引的路,诸多关隘种种细节,也是路明非一人所出。 这一声老师他受之无愧。 但楚子航和零他们呢? 混血种生来便是超凡,无需开门。 而且他们与路明非的关系更为复杂,比如楚子航,听他一直喊自己老师也实在有够奇怪的。 路明非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弟子们却已约定俗成,本是混血种修的武者,统一称他路师。 且他们各叫各的。 还是拿路明非与楚子航举例。 我管你叫学长,你管我叫路师,咱们两不耽误,挺好。 说来曾在私下里,路明非不在场时,九州武道班的弟子闲聊时提起。 假如二十年后,或者十年后,人们会怎样称呼路师? 或者说,当九州武道不必保密,可大行于天下时。 传下武道的路明非,该是何等的光景? 或许正如某个半途离场的武馆主所说。 路明非这名字,以后将出现在语文和历史的课本上面。 到时的学生没准还得做这样的题。 “请在以下四个选项中选出九州正式成立的时间。” 稍微想想,胸中便有一股热血激荡,那成语怎么说来着,与有荣焉。 而今天这场发生在卡塞尔学院诺顿馆的会议,也必将在今后进入历史课本,且无数次折磨莘莘学子们脆弱的神经。 “还不开始么?” 芬格尔左顾右盼,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等等,还差一个人。” 芬格尔好奇的看向路明非。 “还有人?” 就听他问。 “谁啊?” 芬格尔就奇怪了,S级这一天几乎都跟他形影不离,人路明非上个厕所蹲了多久他都掐着表在那计时,居然还有他芬格尔不知道的事! 路明非正要说,却是神色一动,笑着望向会议室的门。 “他来了。” 芬格尔愣了下。 来了,谁? 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门响了。 路明非说了句请进。 芬格尔好奇的眼,在见了来人后顿时瞪大。 “杀胚!” 提着村雨的楚子航扫了他一眼,那双灼热的黄金瞳令得芬格尔缩了缩脖子。 但是,好奇怪。 楚子航的黄金瞳似乎黯淡了些。 是白天与S级战斗后留下的后遗症么? 或者…… 芬格尔想到了另外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楚子航的血统,正在稳定。 他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知道“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的本质究竟为何的人。 卡塞尔的学生只以为这是楚子航卓越血统的标志。 但这只是一方面。 永不熄灭,换言之,就是无法关闭,无法操控。 也无法稳定。 毫不客气的说楚子航就是个行走的炸药包,什么时候砰的一下死侍化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但此刻,他的黄金瞳暗淡了。 芬格尔回忆白天时的楚子航。 尤其是在与S级的战斗之前。 果然,他想起来了,在与S级交手前,楚子航的黄金瞳比之先前已暗淡些许。 是你么? 芬格尔没有转头,更没有傻到以余光去看那个坐在主位的少年。 现实不是游戏,不存在什么力量速度夸张,感知却迟钝到可笑的强者。 那样的家伙也根本算不上强者。 假如芬格尔肆无忌惮地用余光观察路明非,同时在心里转着他的小心思,还满不在乎的以为对方发现不了自己。 那肯定不是S极的问题。 是他的脑子出了毛病。 楚子航在路明非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下。 “抱歉,来晚了。” “无妨,是我们早了,学长你刚刚好。” 芬格尔忽然夸张的指着楚子航,一脸如临大敌。 “老大!这是竞争对手啊!” “我们九州的会议,混进来一个狮心会的首领!” “这家伙肯定是间谍吧!” 芬格尔一脸忠心耿耿的闪到门口。 “这家伙肯定是来刺探情报的,老大您先走,我来垫后!” “喂喂喂。” 路明非虚着眼。 “你这么说的时候能不能把手从门上放开,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他摇摇头。 “回来吧,学长是自己人。” “自己人?” 芬格尔一脸见鬼的表情。 “狮心会扛把子是我们自己人!” “嗯。” 路明非说。 “有什么问题么?” “你要是进了九州,回头还得喊人家师兄呢。” “师兄喝茶!” 芬格尔狗腿的递上开水,还是用一次性杯装的。 楚子航淡淡的嗯了声。 路明非有些好奇。 别看自己这学长一脸威严风轻云淡,一身都是高手风范。 指不定他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当某日训练之余楚子航一脸平静的提起陈雯雯后,路明非算是发现了,这人啊就是单纯的面瘫,跟性格冷淡是一点都不搭,甚至还有点,八卦。 就那种中学时代两个小女生凑一块,一脸兴奋又强行压抑的表情低声的说。 “喂你知道么那个谁谁谁喜欢……” 对,这种。 你就把那个兴奋的人换成楚子航的脸,想象他平静的表情说平静的话,然后跟人讨论八卦。 别说,还挺可爱的。 “好了。” 路明非说。 参会的九州成员安静下来。 主要是芬格尔,剩下两人,一个零一个楚子航,不用想都知道他俩呆一起是什么德性,隔着桌子坐一天不带吱声的,要是一二三木头人这游戏跟围棋一样能有分段,楚子航和零起码也是个圣手。 今天这次会议的主题也简单,正是成立九州分部的事宜。 九州分部,全称九州驻卡塞尔分部,是路明非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他将以此为支点,撬动整个混血种的社会,传播武道。 因此这第一步就极其重要,不可马虎。 “都说说吧,在卡塞尔建立社团,都要哪些手续。” 路明非示意大家畅所欲言。 零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看向芬格尔。 芬格尔看看零,又看看楚子航,犹犹豫豫的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捂住额头。 “零和学长也就算了,芬格尔你不是自称是卡塞尔的无冕之王么,还说什么这学院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怎么,看我做什么,建立社团的条件呢?” 芬格尔嘿嘿的笑。 “那个,老大,这也不能怪我嘛,您看卡塞尔建校这都快一百年了,总共也就狮心会和学生会两个社团,一个还干脆就是从建校之初就存在的特殊组织…” “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这么说吧。” 芬格尔想了想。 “老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狮心会和学生会,并不能简单的定义为学生社团。” “他们还有一定的暴力属性。” “两者都在源源不断的给执行部与装备部输送人才。” “甚至,许多两个社团的成员,在未毕业前就已开始频繁执行任务,与危险混血种厮杀。” 说到这里,他对楚子航狗腿的笑了笑。 “从某方面而言,用预备役兵团的定位来介绍狮心会与学生会,要更加准确。” “所以了,关键就在这里。” 芬格尔最后说。 “假如只是普通的学生社团,老大你随随便便就能建立,写个申请书就行。” “但再卡塞尔,预备役兵团,每一个成员都是混血种,随便拉几人出来都能轻松解决两倍甚至三倍于自己的特种部队。” “老大,你这不是建立社团。” “你这是建立私人武装啊。” 他又问楚子航说。 “大师兄肯定也清楚,以您在狮心会的威望,一声令下带着小弟们冲去中东,完全足以左右当地混乱的局势。” 楚子航点点头。 “原来如此。” 路明非皱眉。 “那凯撒是怎么做到的?” 芬格尔耸耸肩。 “谁知道呢?” “建立私人武装什么的,肯定是机密信息了,估计也就首席大人自己清楚。” “兜兜转转,还是得去找他么?” 路明非低头看向桌上的邀请函。 后天的舞会,凯撒为他的女友庆生,与诺顿馆的文件一起,由罗莎莉亚送来邀请函。 邀请S级。 本来明天去找凯撒也不是不行,但明天还有3E考试,就当走个过场,终究还是得去一趟。 九州于卡塞尔第一次召开的会议就这样无疾而终。 但历史好像都是如此。 首次会议能讨论出什么? 其象征意义远强于会议本身。 一个新兴的食物逐渐壮大,便是这般由无数个第一累积而成。 四人回到宿舍楼,一起上台阶,一起转弯,一起…… “等等学长你是不是走错寝室了?” 路明非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另一边寝室的楚子航。 “调了。” 男孩说。 “调了。” 路明非哦了声。 等等这一幕是不是有点眼熟? 他牛头看向另一边,零同学正关上房门。 “老大你还不知道吧。” 芬格尔自豪的说。 “您周围的寝室都涨价啦!” “涨价?” “就那个,对面。” 芬格尔指了指。 “你知道那房间现在的主人是谁么?” 路明非当然不傻。 都铺垫到这里了,稍微想一想,他便说。 “凯撒?” “宾果!” 芬格尔笑着打了个响指。 “听说花了三万美金呢,啧啧,大少爷就是大少爷,烧起钱来眼眨也不眨。” “那学长呢?” 路明非好奇了。 “学长花了多少钱?” “老大你忘了么?” 芬格尔深沉的说。 “杀胚他有村雨啊。” 路明非想了想,笑出了声。 “可为什么,怎么忽然全都调寝室了……”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就像小质量的星体会围绕大质量的星体公转。” “比如月亮地球和太阳。” “而老大你。” 芬格尔莫名的看了眼路明非。 “你就是太阳。” 说到底,路明非还是需要些时间以适应他身份上的变化。 他所不知道的是。 论坛上关于S级周围寝室的报价远比芬格尔说的激烈。 但并非谁最有钱谁就能笑到最后。 谁都想距离S级更近一点。 这就是强者,或者说领袖的魅力。 但不是什么人都能抢到与S级比邻而居的机会。 金钱的确是条件之一,却是条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个。 除此之外,你还得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 比如,狮心会会长,学生会会长。 强者总能吸引强者。 毕竟只有在彼此的身上,才能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 不愧是S级,明天就是3E考试了,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 寝室,漆黑,无声无息间,一个人影自床上坐起。 他那灵巧如猫科动物般的动作,与其壮硕的体型有明显的冲突。 让人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怎样才能做到连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这是何等惊人的技巧。 人影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尽量不要看向房间另一张床上沉眠的那个少年。 他双脚轻轻的踩在地上。 走向大门。 他想起了那个白裙的少女。 真是迫不及待。 他已经…… “你要去哪里?” 人影骤然一顿。 心跳几乎停摆。 浑身肌肉完全的紧绷。 后脖颈处汗毛根根炸起。 就见黑暗中,属于S级的床上,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上厕所么,芬格尔。” 164 新闻部在行动 “小的们,你们的王来啦!” 芬格尔推开新闻部的大门。 刺鼻的番茄沙拉以及其他什么酱料混合的古怪味道迎面而来,呛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他狼狈的捂住口鼻,大惊失色。 “装备部那群变态终于要占领卡塞尔了么!”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研究某种反人类的化学武器么!” 芬格尔小心翼翼的往里窥探。 就见到一片堪比二战时期斯大林格勒战场的废墟,彼时德棍和毛罗拼了命的争夺每一条小巷每一个窗口,鲜血浸染了长街三百余的方砖,而此刻芬格尔亲爱的属下们在他们的新闻部纵情狂欢,满地都是空空如也的可乐杯薯条带和鸡骨头,你根本找不到哪怕一个干净的角落,甚至不知道哪个富含艺术细胞的天才用番茄酱在墙壁上画了精美的板绘,自由女神怀抱披萨高举甜筒,庄严的脸上神圣不可侵犯。 啊哈,多么完美的作品,不是么? 芬格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怀着悲痛的心情穿行在尸山血海里。 烤肌的尸,番茄的海。 这已经到了,就连芬格尔也觉得邋遢到无法忍受的田地。 其骇人听闻的程度完全可想而知。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形的不明物体,芬格尔嫌弃的用脚尖踢着,给尸体们翻个身,看了看脸。 “维克多!维克多!” 一边找,他一边唤着自己的副部长。 “谁叫我么?” 一个头顶着披萨盒的男人举起手。 芬格尔眼一瞪,冲过去究起这家伙的衣领,直视维克多惺忪的睡眼,放声咆哮。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校长在上!” “你居然!你居然!” 芬格尔咬牙切齿。 “你居然开宴会都没有叫上我!” 十分钟后。 芬格尔一手可乐一手薯条,两条大长腿豪放的架在桌上,面前并列的摆放着三台显示屏,实时滚动播放守夜人论坛的所有信息。 “不错,不错。” 他满意的吸了口可乐,连连称赞。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接了”什么大单么? “又有哪个国际巨星的艺术照流出来了么?” “啊哈,不得不说,他们的想象力可真是令人惊叹,那些姿,嘿嘿。” 新闻部的众走狗和他们的老大一起发出奇怪的笑声。 作为洗煤球,也即清洗黑历史的专业团队,只要雇主钞票到位,就没什么丑闻是芬格尔率领的人才们掩盖不了的。 他们的声名远扬到了何种程度呢,区区一个卡塞尔已无法满足新闻部施展拳脚的需求了,于是芬格尔将目光投向了普通人的世界,尽管有至高的亚伯拉罕血统契规定了混血种与普通人的界限,定死了混血种必须时刻隐藏自己的铁则。 但他们又没使用言灵,难道伟大的新闻工作者运行他们那聪明绝顶的头脑与敏锐的嗅觉赚些外快还能有错么? 简单列一下芬格尔团队的客户名单,你便能对新闻部的形象有个基础了解。 某阿联酋王储。 某国际知名巨星。 某全球五百强创始人。 甚至,五角大楼。 至于五角大楼请新闻部做什么,那可是商业机密,就算打死芬格尔他也不会说的。 除非给钱。 对,钱。 钱就是新闻部的信仰。 钱就是推动他们前进的动力。 从芬格尔往下,无论是新闻部的干部还是普通成员,全都秉承着一个简单且朴素的愿望。 那就是赚钱。 正因如此,当芬格尔发现他亲爱的部员们在自己没有参与的情况下主动完成了一个大单,且收获不菲到奢侈的连续几天狂欢之后,可想而知芬格尔的内心有多么的欣慰与感动。 那是老父亲看到孩子上交工资般的快乐。 终于,孩子长大了呀。 不用自己动手,也不用自己伤脑筋,甚至不用自己开口。 他亲爱且成熟的部员们已学会了自己接单,自己完成,自己收款。 虽然不经他同意就狂欢,花钱买可乐薯条和炸鸡,但看在他们赚钱了的份上,加上这些美味的食物也用不了多少钱,慷慨的芬格尔大人就准备宽恕他那些天真的部员们。 “大单?” 副部长维克多一边往炸鸡上撒孜然,一边奇怪的说。 “哪里来的大单?” 芬格尔皱皱眉,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那你们买可乐的钱是哪……” “哦这个啊。” 维克多在身上摸了摸,留下一串血掌印,这人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看着狼藉的衣服心疼的直皱眉头,摇着脑袋就把手指放到嘴里,吮掉残余的番茄酱。 “有了,在这里!” 他眼一亮,在垃圾堆里用那根也不知该用干净还是恶心形容的手指捏起一张黑色的卡片。 “花旗银行的百夫长卡,一千万美金的额度。,” “老大!” 芬格尔一个标准的滑跪抱住维克多的大腿,眼泪汪汪地抬头,以着几乎虔诚的目光瞻仰黑卡。 “真不愧是你啊部长!” 维克多发出这样的惊叹。 说来前几天当凯撒在学生会的自由一日作战会议上拿出这张卡时,维克多就有一种滑跪的冲动,倒不是他见了一千万就走不动路,主要也是站累了就想体验体验跪下来抱住凯撒大腿是什么感觉。 但维克多还是没能迈过自己心中的那道槛,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没有滑跪。 芬格尔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是标准的滑跪,赏心悦目一气呵成,旁观者无不肃然起敬,仿佛看到了这个男人在黑暗中一个人独自练习的身影,那挥洒的汗水,以及磨肿的膝盖,听啊,部长在地上滑行的声音,那是碾碎面皮的脆响。 嘛,总之,就超厉害。 “老大您看您,什么部长不部长的,多生分啊。” 紧紧抱住维克多大腿的芬格尔贪婪的盯着黑卡,若非有四个点燃黄金瞳的混血种按住他,估计这家伙早就暴起直接开抢了。 “直接叫我小芬就好了呀,您说是吧老大。” 新闻部部长对副部长这样说着。 “虽然我很想继续听部长你叫两声老大。” 维克多耸耸肩。 “但是呢,很抱歉,一千万的额度我们只能用十万,剩下那些需要加图索的族长签字授权才行。”‘芬格尔’眨眨眼,随后笑容灿烂依旧。 “十万就十万,我不嫌弃的,给我吧老大!” “那个,部长,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维克多清了清嗓子。 “您这几年欠我们的债务可不只十万。” 芬格尔脸色一遍。 背后一凉,汗毛炸起。 他感到了杀气,就在这个房间里,从他亲爱的下属身上。 “哈哈哈不就是一点点欠债么!” 芬格尔毫不在意,还不死心。 “你先把卡给我,债的事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他咬着牙试图去够黑卡。 但失败了。 足有八个混血种死死拉住了他。 芬格尔憋紫了脸也无济于事。 “如果部长你这么想要的话。” 在芬格尔狂喜到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维克多轻轻的把卡塞在了他的上衣口袋。 还拍了拍。 “老大,你……你居然……” 芬格尔几乎要哽咽了。 “没关系的,部长。” 维克多温和的说。 “反正能用的钱我们都用了,放心,一个美分都没剩。” “既然你这么想要一张冻结的卡,就拿去做个纪念吧。” 维克多笑容慈祥得像是拿了颗玻璃珠给淘气的小孩让他去玩的老爷爷。 芬格尔一下子就不动了。 他在一瞬间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一双眼也失去了光芒。 “十万……我的十万……” 喃喃着这样的话语,他安详的闭上了眼。 二十分钟后,经打扫从而焕然一新的新闻部。 这里依然有如战场。 却非废墟,而是硝烟四起枪林弹雨的战场。 混血种那夸张的身体素质敲打键盘的脆响连成一片,如同一首慷慨激昂的进行曲,或者机关枪疯狂喷吐他的火舌。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样的形容也没有错,毕竟有一种型号的枪械就有着“芝加哥打字机”这样的别称。 “动起来!动起来!小伙子们都给我动起来!” 芬格尔如将军般发号施令。 他踩着桌子,富有节奏的拍着巴掌,一双眼炯炯有神的与他的下属们对视。 “为了可爱的美金!” “也为了那该死的欠债!” “go!go!go!” 他有力的挥动手臂。 雄健的肱二头肌几乎撑裂制服。 “找到情报!” “所有能给我们带来美金的情报!” “无论是校长的青色初恋!” “还是副校长一夜八次的英雄事迹!” “开动开动你们的小脑筋,甚至,啊哈,为什么校长和副校长就不能来一段激动人心的美好邂逅呢!” 芬格尔几乎要为自己的天才开一瓶香槟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那肯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一个是体格壮硕的传奇屠龙者,一个是智慧过人的炼金大师,当他们在酒吧相遇的那一刻,眼中映出彼此的……” “部长这个你好像写过了!” 有人提醒。 “而且不止一篇,您忘了么,副校长为此专门请你去了一趟装备部,回来后你就赌咒发誓以后绝对不写他们俩。” “还有这事?” 芬格尔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算了不重要。” 他一挥手。 “说说,说说,你们还有什么点子?” 新闻部的狗仔们凝眉苦思。 “S级怎么样?” “守夜人上所有的活跃帖子都在讨论他。” “你们知道的,伙计们,只要稍微找一点关于S级的信息,或者瞎编也行,肯定有人买单。” 部员们跃跃欲试。 “关于S级,我有一个忠告。” 芬格尔神情凝重。 他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 本来自己是准备去和好久不见的恋人见面的。 顺便请对方帮个忙,利用她的能力确认一下S级过去十八年档案真实与否。 但刚下床,门也没开。 就被发现了。 不得不说当黑暗中响起S级的声音时他的确狠狠吓了一跳。 那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他再一次品尝到了名为无力的苦涩。 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所有手段,在这个少年面前,也统统无用。 我到底在做什么! 当时的芬格尔这样想着。 那可是S级啊。 居然还心存侥幸,试图在S级的眼皮子底下采取行动。 真是傻到家了。 万幸,也不知S级有怎样的考虑,他竟未曾对芬格尔动手,只是说了句早去早回,别在厕所呆太久。 不过有了这一遭芬格尔哪里还有兴致溜去冰窖,往厕所转一圈,也就三分钟便回了床躺好。 正是想到了这些,面对部下们有关S级的讨论,那些肆无忌惮的话,芬格尔方才会给出忠告。 “为了生命安全考虑,你们最好不要把S级编排的太过火。” “不至于吧部长。” 有人感到奇怪。 “咱们连校长和副校长都写过了,还怕他个S级?” 部员们得意洋洋的哄堂大笑。 芬格尔却没有笑。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懂。’ 他叹了口气。 “别看校长和路明非都是S级,他们不一样的。” “我知道,路明非怎么能跟校长比嘛!” “不,不是这个。” 芬格尔说。 “校长是校长,路明非不是。”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 芬格尔没有卖关子。 “意味着路明非会真的揍人。” “而且S级的拳头,是真的很疼。” 部员们收起玩世不恭的笑。 他们想了想,确实,芬格尔的话没有错。 校长有老师的属性,对待他们这些学生,哪怕再淘气,多少也是和蔼的。 路明非不同,他们一样都是学生,没有老师的身份负担,打起架来可不会留守。 至于同学间不好动手什么的,卡塞尔的体育课摆在那呢,他们只是天真可爱的小狗仔,可没人有把握挡住S级,别说什么胜利不胜利的梦话了,能祈祷S级在揍人时良心发现下手轻些那可就是谢天谢地。 “我记得今天是3E考试吧。” 有人这样说。 “要不我们开个盘。” “就赌S级他今天的成绩怎么样!” 他兴奋的看向芬格尔。 芬格尔却冷笑一声。 哦我亲爱的朋友。“” 他摊摊手。 “相信我,没有人会下注的。” “去赌S级的3E考试成绩?” 芬格尔啊哈一声。 “我敢打赌,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听到最荒谬的笑话!” “别说你不知道3E考试是什么。” “混血种的血统评级测定。” “路明非,他是S级。” “赌博是无序的艺术,谁会傻到去下注一件必定发生的事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假如跟我说的一样,没有人下注。” 芬格尔庄严的竖起手指。 “一根肘子,怎么样,请我一根肘子。” 那人不服输的红了脸。 “好,赌了!” “成交!” 芬格尔兴奋的搓手,欢呼一声,哼着小调就跳上了电脑椅,转了一圈后双手精确的放在了键盘上。 “部长你这么兴奋?” 维克多好奇的说。 “不就是一根肘子么,不像你的作风啊。” “那只是彩头,玩玩而已,别放在心上。” 芬格尔噼里啪啦敲起键盘。 “总之,动起来动起来,我有主义了。” “哦?” 维克多来了兴趣。 “您是说……” “赌局!” “啊哈,还有什么能比赌局更迷人的事呢!” “赌S级么?” “当然,他可是卡塞尔的中心,不赌他赌谁,凯撒楚子航么,醒醒吧,没有人在意失败者。” “但您刚才也说了,以S及的能力,开盘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当然,S级的血统无可争议,谁都知道他一定能过3E考试,没准还能给我们一个令人惊喜的成绩。” “但是!” 芬格尔自信的样子像极了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将军。 他淡淡的笑着。 “但是,我亲爱的维克多,请告诉我,在3E考试后会发生什么?” “灵视。” 维克多脱口而出。 所有的卡塞尔学生都清楚这一点。 3E考试的本质就是刺激混血种体内的龙血,无论是否觉醒,都将再次发生灵视现象。 “还有,还有。” 芬格尔重重地按下回车。 他看了眼维克多。 “是言灵啊!” 维克多瞪大眼。 “你的意思是,我们赌S级的言灵!” “正是。” 芬格尔机关枪般喷吐出话语。 “序列号1~50,序列号51~100,序列号100以上。” 维克多看着芬格尔在帖子里列出的几个选项,尤其是第三个,眉头跳了跳。 “100以上?” “怎么可能!” “那种言灵难道不是只存在于故事堆里么?” “请记住,我的副部长先生!” 芬格尔竖起食指摇了摇。 “他是S级。” “序列号100以上的言灵怎么了?” “还有呢!” 就见他敲击键盘,列出第四个选项。 “周期表未曾记录的神秘言灵。” 维克多摇摇头,嘟囔两句真是疯了。 他忽的神色一动,看向芬格尔。 “我猜啊,部长。” “你是不是要选这一个。” “周期表之外的言灵,S级的话,没准真有可能。” “不!” 芬格尔给出的答案仍是否定。 “我选,第五个!” 就见他轻敲几下,最后的选项出现了,字数很短,却给维克多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只见那上面显示的是。 “无言灵。” 也就是说,身为S级的室友,与他朝夕相处的人,芬格尔却认为S级在3E考试后,不会觉醒言灵。 开什么玩笑! 这甚至比S级觉醒序列号100以上的言灵更加夸张。 S级觉醒高位言灵,人们最多会感叹两句天才就是天才,或者怪物就是怪物,尚在理解范畴之内。 但堂堂S级连言灵也无。 这比龙王全部都是神经病还离谱! 165 3E考试 “首席,有S级最新的消息。” “哦,这个点,3E考试还没开始吧?” “是守夜人论坛,有人开了与S级相关的赌局,一个是赌他能否通过3E考试,目前……” “下一个。” “这种无聊的赌局,没必要了解,浪费时间。” “明白。” “还有一个赌局,是赌S级觉醒的言灵序列号。” “有趣。” “让我看看。” 凯撒抱着笔记本,点开帖子。 迅速的浏览庄家提供的五个选项。 目光尤其是在最后两个停留。 周期表之外的言灵,或者无言灵么? 扫了眼截止时间,距离定盘还有十分钟。 那时3E考试也正好开始。 随便玩两把好了。 凯撒这样想。 毕竟是和S级沾边的事。 他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轻笑。 本来凯撒是习惯性的想问一句楚子航的选择。 作为宿敌,两人作对都快成了某种本能。 但再话出口前凯撒忽然想到,比起楚子航,那个叫路明非的S级或许更有趣些。 自由一日之后,谁还关心楚子航。 路明非,S级,类似这样的词彻底占领了守夜人论坛,以及每一个卡塞尔师生的视野。 现在楚子航选择哪个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S级觉醒的言灵是什么。 凯撒的目光停留在第四个选项,周期表之外的神秘言灵,沉吟片刻。 他下注了。 ………… “部长,有大鱼!” “一万美金,ID是,狄克推多!” 热火朝天的新闻部骤然一静。 他们都在努力的消化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 谁都知道当代学生中两个最是鼎鼎大名的人都喜欢用各自的武器作为代号。 或许这就是宿敌吧。 处处争锋,处处想着决出个高低。 又在某些地方有着惊人的默契,心有灵犀,或者,惺惺相惜。 凯撒与楚子航。 狄克推多和村雨。 说起来的确在卡塞尔的某些女生群体中流传有一些特殊的文艺作品,形式包括漫画和,主角则是楚子航和凯撒,十分受人欢迎,好评如潮,只是好奇的女生们几次三番试图找到那位作者的身份信息,却始终无果,只知道每本册子十美金的售价总有人定时定点的取走,风雨无阻。 新闻部的狗仔们没有想到,只是个小小的赌局,居然引来了凯撒下场。 可转念这么一思量,他们便是恍然,这也实在难怪,毕竟是S级,与S级相关的事情,哪怕只是他早餐吃了五根肘子,也值得守夜人的一个前十,更何况是赌他言灵这等大事。 可以这样说,所有关系到S级的事,都不是小事。 “我们尊贵的首席先生下了哪个注?” “E。” “凯撒认为S级无法觉醒言灵!” 新闻部里响起一阵骚动。 “怎么可能!” “凯撒是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么?” “没准他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昨天刚在S级手下吃了亏。” “得了吧,学生会首席可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家伙。” “等等,或许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忘了,凯撒的女友,那个红头发的诺诺,在传闻中就是个无言灵的A级。” “这么说,S级没有言灵也不是毫无可能的事咯。” 维克多问芬格尔。 “部长,你的意思呢?” 芬格尔正努力的试图将杯中最后一点可乐往嘴里倒,伸长了舌头表情狰狞,样子别提有多滑稽。 维克多就保持着一张严肃的脸,等待他们的部长舔到那滴可乐。 芬格尔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哦,你问我?” 他随手丢掉可乐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我能有什么意思?” “小小的我居然能和伟大的首席先生有相同的见解,这是我的荣幸啊,你懂么,维克多!” “但是赌局。” “无所谓,选B和C的人足够多,有的赚,相信我,肯定有的赚。” 忽的又有人惊呼。 “村雨!” “是楚子航,他也下注了!” “狮心会会长选的是……C,序列号100以上的高位言灵!” “很好!” 芬格尔两条健壮的大腿在桌沿上一蹬,电脑椅咕噜噜地滑出,停在了房间中央。 “距离锁定,还有五分钟!” “最后的五分钟!” “大家都提起精神来!” 或许是因为出现了楚子航和凯撒这两人的ID,再加上S级自带的热度,他们的这个帖子迅速上升,很快占领了守夜人论坛的头版头条。 “装备部!装备部进场了!” “他们在A选项上投了五百美金!” “该死,A选项!” “这群家伙疯了么,比起无言灵,S级觉醒一个低位言灵的可能性更低好吧!” “看起来他们是赌上了一个星期的汉堡费用!” “部长又有人下注了,E,无言灵。” “守夜人,是副校长!” “就算是教授也很有童心嘛!” “格陵兰阴影,下注C。” 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这是哪一位的ID。 执行部部长,杀胚们的头头。 就那个满脑子都是屠龙的疯子。 居然也会下场到赌桌边玩上两把。 想象一下那位拖着氧气小车的教授杀气腾腾的推出如山筹码,嘶哑的声音来一句“梭哈”。 太颠覆了吧! 除非施耐德玩的是那种谁输了谁就跳下海去喂鲨鱼的死亡游戏。 否则,说句不客气的,只是钞票而已,那家伙真会在意么? “不是钱!” 芬格尔说。 “是S级。” 众人回过神来。 是了,是S级。 能引来施耐德注意的才不是什么钞票或者赌局。 只是因为他们下注的对象,是S级。 “看来我们的杀胚头头真的对S级”很感兴趣啊。 芬格尔摸着下巴上的青涩胡茬笑着说。 “C么,序列号100以上的高位言灵,也是高危言灵,不愧是师徒,和楚子航的选择一模一样。” “大单!大单!” 有人连连的喊。 “五千美金,E,无言灵!” “ID是……” 这人顿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就连之前看到凯撒楚子航,甚至施耐德的账号时,他都不曾这般的惊讶。 “是谁啊!” 有人不耐烦的凑过来,可当他看清了显示屏上的后台信息时,也愣住了。 更多的人产生了好奇。 也更多的人陷入沉默。 直到沉默的人把那台电脑给围得水泄不通。 芬格尔往那个方向瞥了眼。 “用我的权限。” “”收到。 维克多打开后台。 下一秒他们也同时睁大了眼。 那个ID是。 “剑桥折刀” 之前的说法并不准确,也有人曾经猜测,楚子航与凯撒之所以用他们的武器作为ID,并非是宿敌间的惺惺相惜,或者别的什么特殊而禁忌的感情。 原因其实很简单。 昂热。 剑桥折刀。 那位传奇的屠龙者用他的武器命名。 当代两位最优秀的学生便选择效仿。 这或许是某种精神的继承。 而现在,那位传奇的屠龙者,也下场了。 “部长。” 维克多喃喃。 “我们是不是玩大了?” “自信点,我的朋友。” 芬格尔一脸凝重。 “已经玩大了。” 当昂热往无言灵的选项投下五千美金的筹码。 芬格尔所有的算盘都落了空。 看看选择无言灵的人都有谁吧。 凯撒,守夜人,昂热,以及芬格尔。 当然最后那个家伙可以忽略。 距离锁定赌局停止下注,还有最后一分钟。 新闻部已停止行动。 没有意义了。 他们准备大捞一笔的计划宣告破产。 就算S级3E考试的结果如芬格尔所料,什么言灵都没有觉醒。 在大量的筹码投在了这一选项的前提下,他们也赚不了几个钱。 白忙活一场。 芬格尔忽的看向一个男生。 “说好的猪肘子,别想耍赖!” 那男孩的脸色很难看。 他正是不信邪开了盘赌S级能否通过3E考试的人。 结果正如芬格尔所说,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没有人会来下注。 拿S级的言灵赚大钱的计划宣告破产,那这边的一根肘子,哪怕只是一根,芬格尔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最后十秒…… 新闻部的狗仔们已切出了后台,百无聊赖的寻找新的热点。 只有维克多还关注着数据的跳动。 他发现,绝大部分的人都下注了B,其次是E和C。 本来A会和D一样,都是零人下注。 但天才的装备部在A这里下了重注,怎么想S级都不可能觉醒低位的言灵,装备部偏反其道行之,这要是被他们蒙对了,那可真是赢家通吃,赚的钱足够他们买整整一年的垃圾食品。 维克多笑了下。 但怎么可能。 与其相信S级会觉醒低位言灵,还不如看看D选项吧,周期表之外的神秘言灵,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假如这人是S级的话…… 等等,这个是。 维克多发现有人在D选项上下了注。 很眼熟的ID,没记错的话,是古德里安教授。 一张不修边幅的脸在眼前浮现。 听说古德里安教授这几天好像很低落,毕竟换成谁在得到S级这样的学生又失去后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他好像还经常跟人强调路明非的天才。 维克多看看时间,最后的三秒。 即将锁定。 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他最后扫了眼后台,同时伸了个懒腰。 就这个动作。 “啊!” 维克多连人带椅子砸在了地上。 众人好奇的投来目光。 却见副部长一脸见鬼的样子。 “十……十万!” 他吞了吞口水。 “锁定前,有人投了十万,在S级会觉醒周期表之外的言灵上!” 所有人呼啦啦围了过来。 “是谁!” “让我看看,嗯,这ID怎么读?” “yanluol,有这个单词么?” “等等,用汉语试试。” “yanluo,阎罗。” 众人面面相觑。 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除了一人。 芬格尔奇怪的眨眨眼。 “阎罗。” 他重复着。 “部长你知道是谁么?” 芬格尔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好像,在S级的学生卡上看到过。” “他的带好,就叫yanluo。” “也就是说。” 有人喃喃。 “S级下注十万美金赌自己会觉醒,周期表之外的言灵。” 芬格尔凝重的点点头。 “失策了。” 他说。 “下次就该禁止S级参加下注。” ………… “你好啊,S级。” 诺诺嚼着口香糖,坐在讲台上。 “哦哦,你好你好。” 路明非友好的笑。 “你的位子在那里,抓紧时间,考试快开始了。” 女孩指了个方向。 那张桌上贴着写有路明非代号的卡片。 “yanluo” 路明非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 他看到最前排的零回过头,两人对视一眼,路明非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少女颔首。 考试快开始了。 路明非打量起这间教室。 也不知该说意外还是情理之中,在这里的人都有一张姣好的面容,让人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日本动漫里的高中部,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瞬间出道成为偶像的那种级别。 不过想想也是能理解的事,混血种普遍长得都不差,龙血在带来强大的力量以及精神隐患之外,还改善了混血种们的基因表达,令他们的五官更加和谐,更加完美。 这是楚子航在学前辅导里给路明非的解释。 其实路明非有时候觉得龙血挺奇怪的,都能做到言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了,有时候还能用现代科学的框架进行解释,比如基因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条道路到底该算强还是算弱。 毕竟言灵这种力量,混血种学者们对此的解释是利用龙文展开领域,并对该领域内的空间下令,从而产生特定的效果。 这又是领域又是下令的,无论怎么看,都是牵扯到规则层面的力量了吧。 可是,就混血种,连非人修为都比不上,居然在使用着影响规则的力量。 这在路明非看来像什么呢? 就像一个穿着兽皮的原始人挥舞着星球大战里的那种光剑。 怎么看怎么别扭。 尤其是,路明非还确实的与青铜与火的诺顿交过手。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托大,但是。 太弱了。 青铜与火,诺顿。 太弱了。 无论怎么说,那都是掌握了权柄的存在。 甚至还是此方世界四大基础权柄之一。 居然弱到这种程度。 所以了,路明非猜测,这个世界的龙类大概是出了某种问题。 就算如小魔鬼说的那样,王座上的双生子需要吞噬彼此才能掌握真正的权与力。 但这样的条件本身就有问题。 在路明非看来,这根本不是正确的获得力量的途径。 而像是,诅咒。 或者说,枷锁。 有什么人,用这样的手段令四大王座长时间的空悬。 双生子需要吞噬彼此才能成就真正的王。 但他们深爱着对方的情感令他们无法真的下手。 这简直就是折磨。 而把这折磨的时间拉长到千年万年。 路明非忽然觉得,哪天他要是碰到个神经病的龙王,也一点都不会惊讶。 甚至还能表示一定的理解和同情。 怎么说呢,龙王也挺不容易的。 至于这条道路,就连血脉源头的龙王们都身怀诅咒备受煎熬。 下面的次代种三代种,以及混血种,力量残缺也是能理解的事了。 “S级!” 前桌的男生回过头。 “我是新生联谊会的主席,奇兰。” 这样自我介绍的男生笑了笑。 “当然,新生联谊会都是昨天的事了,自从您出现后,卡塞尔中新的力量,有且只有一个,九州!” “谢谢支持。” 路明非点点头,来卡塞尔前他还担心建立九州分部招不到人,没想到他这社团还没申请下来呢,一个个的都哭着喊着要加入,热情到非但不要工资,甚至甘愿自掏腰包的程度。 在心中感慨着,路明非完成签名,递给奇兰。 这位酷似宝莱坞男明星的学生惊叹的接过签名,一边欣赏一边摇头。 “艺术!这简直就是艺术!”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路明非。 “您的签名一定能成为艺术品的,S级!” “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回去就贴在床头,每天看着您的签名进入梦乡,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仙木奇缘》 路明非:…… 他默默远离了这位仁兄,同时在心里给对方的入团申请盖了个“待定”的戳。 “S级,也能给我签个名么?” “我也是。” “真是麻烦您了,请……” 很快,路明非又被淹没了。 他都数不清这是两天来自己第几次被狂热的学生们给淹没了。 机械的取过本子,机械的签字,机械地递回去。 路明非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跟楚学长取取经,别的不说他那张面瘫脸是真唬人,冰山气场一开就生人勿进,女孩们再想要签名也没那个胆子,总觉得这杀胚二话不说就会拔出村雨在自己大腿上刻字的…… 等等这岂不是超棒! 当然路明非才不会产生某些奇怪的念头。 但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了。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女孩手中的丝袜。 对方一脸羞涩。 “能请您在这上面签名么?” “放心我没穿过的。” 路明非敏感的听到有谁叹了口气。 是个男生,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等等你都在失望什么啊! 果然混血种都是些奇怪的家伙。 路明非暗暗的想。 恰在此时,讲台上传来天籁般的声音。 “好了,好了,同学们。” 曼斯坦因冷淡的说。 “3E考试不是你们追星的时间。” 学生们笑了笑,很快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在这一过程中,每个人都向路明非点头致意,仿佛他是什么大人物一样,只有得到路明非的允许才能离开。 哦不对。 他就是大人物。 曼斯坦因看了眼路明非,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看来我们的S级很快进入了他的角色。” 教授没有多说,拍了拍手。 “好了,3E考试开始,有手机的同学们都关机,不要妄图……” 他说了些不要作弊之类的话。 学生们拿出手机,伴随不同的音效,纷纷关机。 忽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期待下次与您见面,阎罗。”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S级。 路明非一脸的茫然。 他只是普通的想关个机而已。 真的没别的意思。 但智能机一拿出来,诺玛就自己说话,然后自己关机。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学生们好奇的看了眼路明非手里的白色金属方块,这东西是什么?手机么?可有什么手机长这样的么?而且刚才那声音是…… “诺玛。” 有人小声的说。 “卡塞尔的校园秘书,我在入学时听到过她的声音。” “没有错,就是她。” “可为什么诺玛会出现在S级的手机里?” “我真怀疑你的血统,看看你都问了什么,为什么诺玛会出现在S级的手机里?因为他是S级啊。” 众人投向路明非的目光更加崇敬。 “我在论坛上看学长们讨论过,就算是执行部想得到诺玛的帮助,也得老老实实地写报告往上申请。” “那是当然啊,诺玛可是人工智能,我查过资料,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是绝对没有可能创造出人工智能,所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人也不等回答,继续自顾自往下说去。 “意味着诺玛的诞生不只是人类的科技,还有龙类的炼金技术。” “这是人类与龙类高端技术的结晶。” “我甚至怀疑诺玛的创造者参考了一部分的活灵炼成技术,否则无法解释人工智能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讲台上的曼斯坦因教授瞥了这人一眼。 没记错的话,正侃侃而谈的这位学生已拿到了包括剑桥在内的多所大学的博士学位,且在进入卡塞尔的第一时间便收到了装备部的邀请。 他也只是看了眼,并未放在心上。 龙血给混血种带来了超凡的身体和头脑,这样的学生太多了,卡塞尔从来不会缺少天才,卡塞尔所需要的也不只是区区天才。 这所培养屠龙者的学院,等待的是领袖,或者说,怪物。 想到这里,曼斯坦因又瞥了眼S级。 卡塞尔的校园秘书强大的人工智能诺玛却出现在了S级的手机里,成了他的个人生活助理。 这很难理解么? 一点也不。 他可是S级。 “考试开始。” 曼斯坦因让诺诺分发试卷。 并宣布了众人可以讨论,可以走动,唯独禁止抄袭彼此答卷的奇怪规则。 然后就和诺诺一起关上门出了考场。 瞬间,学生们不解的吵成一团。 “题目呢!” “没有考题写什么!” “我早说了什么龙类什么混血种都是片子!” 学生们翻来覆去地抖着卷子,无论怎么看,两面都是洁白如雪,一个字都没有,干净的让人怀疑是不是诺诺跟他们开了个恶劣的玩笑,把草稿纸给当成答卷发了下来。 想一想那女孩的样子,别说可能性还真挺大。 166 灵视和不要死 路明非很镇定,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混乱的考场。 昨晚在寝室,不用他开口,芬格尔那家伙就很自觉地泄露了3E考试的内容。 血统评级测试开始后,校方会播放一段劲爆的音乐,而真正的题目已藏在了音乐的节奏里,那是一段晦涩的龙语,是远超了人类精神与身体接收极限的频率,唯有体内流淌有龙血的混血种才能听闻并且理解。 同时,广播的龙语会暂时性激活混血种的龙血,使他们产生灵视现象,在这一过程中考生们会在空白考卷上写下自己所理解的龙文,血统越高的混血种理解的龙文也就越多,越是完整和精确。 事后卡塞尔校方便根据每个人的表现进行血统评级。 以上便是芬格尔殷情汇报的属于3E考试的真相。 他还相当狗腿的试图给路明非献上标准答案以供参考,路明非拒绝了。 若说高考对于路明非而言还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代表着人生一个阶段的结束和新篇章的开启。 那3E考试就真的只是走个过场了。 虽然路明非的自我定位是纯粹的武者。 也是日日站桩苦练不辍。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体内流淌有龙血的事实。 从九州回归的那天起,在天台第一次站开天桩,他便已激活了龙类的血。 同时还从小魔鬼那里得到了一个,奇怪的言灵。 在楚子航的学前辅导后,路明非也曾问他拿了混血种归纳的言灵周期表,这玩意也算不上什么机密,地位可以勉强类比人类科学体系中的元素周期表,两者都是属于各自领域中的基础工具,是每个学生都得烂熟于心的必备知识。 拿到周期表后路明非还奇怪了好一阵,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这张表坑坑洼洼的,这里空一块那里空一块,总共一百多的言灵格子,几乎五分之一都是空白。 按楚子航的解释那些都是属于尚未发现的言灵,至于为何尚未发现却已留下了对应的序列号,这个就得提起言灵测定学和龙类谱系学,还有言灵应用学和其他一些路明非听不懂的词,大概意思是虽然混血种的学者们还没确定空白言灵是什么,但根据计算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应该有一个言灵,那就先给它留着位置,等以后发现了再填上去。 不得不说,龙类和人类的研究者的确有很多共通之处,当年元素周期表的完善也是类似的过程,科学家们根据计算确定了这章表格,但里面起码一半的元素都只存在于理论中尚未发现,那段时期学界为此打了不少嘴仗,后来还不是一一发现了相对应的元素,证明那张周期表准确无误。 言灵周期表的残缺按下不谈,比起发现新的言灵从而名震混血种的学界,路明非更关心自己的言灵。 不要死。 可他翻来覆去的找了好几遍,别说不要死这三个字,就连与之描述相近的言灵都没见着。 莫非是空白言灵? 但这也不对,混血种的学者推算言灵的模型来自于四大君主,比如楚子航的言灵君焰,便是隶属于青铜与火一系,言灵的表现形式有明显的特征可以分辨。 但路明非的“不要死”就没有。 他无法准确的将自己的言灵归于哪一系。 他既不能喷火,也不能引发地震,更不能呼唤暴风或者掌握极速。 或者是,四大君主谱系之外的言灵? 路明非想。 可惜上一次利用阎罗的外罡修为,强行催动不要死后,青铜面具便四分五裂,不可再用。 如今的他,空有言灵,却少了催动的力量,或者位格,多少有些可惜。 广播系统开始播放迈克尔.杰克逊的《Beat it》。 劲爆的音乐让人血脉喷张。 路明非觉得耳熟,很多年前,大概是高一吧,就有男生放着这歌然后跳太空步,还学着那位巨星的样子伴随节奏顶胯甩头,别说还挺帅的。 没想到3E考试的音乐会是这个,本来以卡塞尔的贵族学院定位路明非还以为校方会选择贝多芬的交响曲呢,或许出题的老师有颗年轻的心吧。 路明非想起曼斯坦因教授头顶那一片广袤的地中海。 嗯,没准是别的什么人选的曲子。 比如监考的学生之类的。 那位巨星在广播里声嘶力竭,他用着几乎是杀人的架势在那吼着“避开!避开!快点避开!” 可老兄就你这音量和语气,估计那人非但不会躲避,还会操起冲锋枪上来就跟你拼命啊。 路明非想起老家那边关于“你瞅啥”“瞅你咋嘀”的友好对话,不由笑出了声。 前桌的男生转过头。 “不愧是S级!” 奇兰留着泪,崇拜的看着路明非。 “您的冷静令人印象深刻。” “老兄你在哭啊。” “我很期待您的九州。” 奇兰笑容矜持。 路明非发现这人虽然是在看自己,但他的目光其实早已飘远,失去焦点,穿过了路明非,也穿越了考场的墙壁,甚至穿过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抵达了某个伟大的时刻。 奇兰的脸上显出神圣的神情。 他开口。 以庄严的姿态说出一长串晦涩难懂的话语。 那是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听见更别说理解的音节。 龙文。 路明非愣住了。 明明是从未听过的音节。 可是在听见的瞬间他便自然而然有所明悟。 这句话是在说。 “赞美陛下!” 路明非回过神,他看到奇兰一手捂住嘴,面色因激动而通红,另一只手则握着笔,神经质的快速抽搐,却在考试的白纸上留下繁复难明的图案。 他在答题了。 路明非举目四望。 不知何时,这座考场已满是群魔乱舞,让人联想起日本那主题为地狱众鬼的浮世绘,看似恐怖难以理解,却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宗教意味于其中暗藏。 有纤细的女生轻盈起舞,她踮起足尖在课桌上跳跃,又突兀的停下开始旋转,白色的裙摆有如盛开的花朵。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舞者的姿态竟好似面前有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影,对方正抱着她的腰肢,女孩望去的目光脉脉含情。 还有人跳上讲台对着黑板大开大合挥洒笔墨。 有人拖着脚步来回行走如同行尸。 有人则无声枯坐神色悲伤。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精神病交流病情呢。 路明非想。 当然,在这峰煤矿的场景中,除路明非外,还有一人也保持了正常。 零. 路明非投去目光,愣了下。 不,也不能说正常。 零虽然还是好端端坐着,但看她的姿势,竟好似怀抱着某个看不见的事物。 她也陷入了灵视。 少女身上有某种巨大而深远的情绪,是孤独么,或者无助,就好像在深冬时节坠入冰面的人,路明非忘了在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所谓的绝望啊,就是在冬泳的你准备上浮时,发现水面结冰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呢?” 路明非喃喃。 “哥哥想知道么?” 小魔鬼笑着问他。 这孩子也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双手托着下吧,小腿晃啊晃,发现路明非看了过来,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哥哥想知道么?” 他重复。 “知道什么?” “他们啊。” 小魔鬼点了点下巴。 “他们的灵视。” 路鸣泽优雅的伸出手。 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柔和的黄金瞳。 他笑了。 清脆的唤着路明非。 “来!” 弟弟说。 “我们一起。” 路明非没有犹豫,他将手搭了上去。 “好啊。” 哥哥的大手覆盖了弟弟的小手。 全世界都要屏住呼吸。 路鸣泽跳下窗台,与路明非十指相扣,缓缓前行。 “我看过这样一个比喻,,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用以形容人生的丰富和漫长。” “但这其实并不准确。” “假如非得用书本来形容,一个人所记忆的一生包括他的所有过往,最多只是目录。” “而此人的潜意识,包括他在出生之前的记忆,才是这本目录所指引的真正内容。” “我知道,就好像冰山一角嘛。” “真不愧是哥哥。” 路鸣泽温和的笑。 “那么,就先从他开始吧。” 两人径直走向奇兰,没有转弯没有避让,就在即将撞到的前一刻,路鸣泽做出一个推门的动作,正在奋笔疾书的奇兰身躯骤然虚幻,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两兄弟便走入了这水与月中。 “这是……” “类似你那一日进入我精神世界的手段么?” “哥哥最厉害了,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呢。” 五彩斑斓的世界在周遭扭曲旋转。 当两人再次踩实,已置身于漆黑的大殿。 青铜的地,青铜的柱,高达百米,如同巨人或神明的国。 路明非好奇的扫视四周。 就见无数笼罩于黑袍中的人影匍匐,额头死死抵住青铜的地面,做出虔诚祈祷的姿态。 小书亭 放眼望去,直到目所不能及的远方,跪伏的人影如同海潮,这般的壮观令人口不能言,只是凝望。 “看啊,哥哥。” 小魔鬼说。 “看天上。” 路明非抬头。 那是…… 无以计数的巨大蜿蜒的生物占据了天空。 随便找个汉人,问他何为龙,想必能得到这般的答案。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此为龙也。 而此刻路明非所见,便是这般的龙。 宏伟的青铜殿敞开穹顶,无数的龙类于天空遨游,路明非仿佛听见了元素的欢哥和赞颂。 赞颂他们的王。 青铜殿最高的座上,亮起两双黄金瞳。 那是诺顿,与康斯坦丁。 路明非认出了青龙,与无望天时诺顿展现的本体极其相似,只是体型小上很多,其在无望天所展现的本体可遮天蔽日,如今却只是盘踞于青铜殿的座上。 合拢双翼的康斯坦丁紧紧的依偎着诺顿,这尊掌握了力的龙王将自己隐藏于哥哥的阴影中,小心翼翼的窥探这个世界。 “真悲哀啊。” 小魔鬼这样叹气。 路明非想问他悲哀什么,话还不等出口,小魔鬼已大步向前。 因两兄弟的手紧紧相扣,小魔鬼这一走,路明非也只好随他。 两人行走在人海中,所有匍匐的黑影都为他们让开路来,那是笔直的宽敞的,直指王座的路。 于是他们便走上了王座。 小魔鬼与青铜与火的双生子对视。 他轻笑了声。 这笑声便在无边的青铜殿内回荡开来。 小魔鬼踩着无形的阶梯,步步登天。 一直到了比青铜与火更高的空中。 他回过身。 “听啊!” 小魔鬼张开手臂,面对无以计数的人与龙。 “哥哥!” 于是,开始了。 从每一个匍匐的黑影。 从每一条盘旋的龙类。 他们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那是繁复晦涩的龙文,只有体内流淌有龙类血脉的生物才能可得悉。 路明非却觉得耳熟。 他们喊的分明就是。 “赞美陛下!” “赞美陛下!” “赞美陛下!” 小魔鬼哈哈大笑。 这一刻路明非竟是分不清,人与龙所赞颂的,究竟是青铜与火,还是小魔鬼。 不,不对。 还是他与小魔鬼。 “这就是奇兰的灵视?” “嗯,存在于他龙血中的记忆,那是青铜与火主宰这片大地的年代,他的某位祖先曾觐见过青铜与火,尽管哥哥你也看到了,是和无数的人一起觐见。” “所以这就是灵视么,回忆起藏于龙血中的记忆。” “下一个吧,哥哥。” “好。” 两兄弟进入了那个女舞者的灵视。 果然,她是在与人跳舞。 只是那人…… 小魔鬼眯起眼,笑吟吟的看着那个搂着女舞者的路明非。 “看来哥哥你很受欢迎嘛。” 他身旁也有一个路明非,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与自己相同一张脸的少年和女孩优雅起舞,舞曲旋律引人入胜,灯光下少年与少女望着彼此,女孩俏脸微红。 路明非咂咂嘴。 “虽然能出现在别人的灵视里很有趣啦。” “但,果然,看着顶着和我一张脸的家伙和人跳舞,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哥哥说的对!” 小魔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要不我们就杀了她吧!” “不至于不至于。” 路明非连忙说。 “这么点小事就杀人也太过分了。” “这可不是小事!” 看小魔鬼这表情,这家伙明显是认真的。 “居然想和哥哥做过分的事,这是亵渎!” “只是跳舞而已吧,哪里过分了。” 路明非揉了揉小魔鬼的脑袋。 “而且亵渎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一个人的尊严如果需要从他人的恐惧中才能获得,那这个人也太可悲了。” “哼,就当哥哥你说的对好了。” “什么叫就当啊你这家伙。” “走了走了,下一个。” 两人退出女舞者的灵视。 路明非问。 “很奇怪啊,不是说灵视就是藏在龙血中的画面么,怎么她会看到和我跳舞?” “不一定。” 小魔鬼解释。 “灵视的本质是带有龙血的生物回忆起他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 “有些人曾觐见龙王,自然这样的记忆最为深刻。” “至于有些人……” 小魔鬼顿了顿,转头切了声。 “所以那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想要和我跳舞的幻想?” 路明非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杀掉好了。” “哈哈哈别太当真嘛。” “哥哥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会,我也很苦恼的好吧。” “能先把你的笑收一收么,让人火大。” “哈哈哈。” “大人最讨厌了。” “你这么别扭当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哦。” “谁要那种东西,我有哥哥就好了。” 两人把每个考生的灵视都去了一遍。 路明非感觉自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个主角。 或者就是机器猫的剧场版里利用神奇道具进入童话世界的大熊和哆啦A梦。 嗯这么一说小魔鬼的确和机器猫很像…… “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没事没事。” “诶,很可疑呢,总觉得哥哥在想很奇怪的事情。” “哈哈怎么会。” 最后,他们停在了零的面前。 向来波澜不惊的小魔鬼,双眸也泛起了些许涟漪。 “这孩子啊。” 他说。 “不方便的话,我无所谓哦。” 路明非这样开口。 “看一看好了。” 小魔鬼带着路明非走进了少女的灵视。 “我也很好奇呢。” 彻骨的寒冷将两人淹没。 路明非知道,这是灵视主人,也就是零的感受。 他们看到雪地里躺着一个蓝白病号服的少女。 柔弱的样子让人心疼。 那是零。 她紧紧地抱着一只玩偶熊。 近乎死灰色的双眸望着天空。 轰炸机呼啸的声音使人心胆发寒。 一个病号服的男孩背对着路明非与小魔鬼。 他明明那样小。 却威严至此。 男孩捧起一把雪,撒在少女脸上。 雄浑的嗓音好似从远古传来。 他说。 “缔约!”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 “那是你么?” “嗯。” 小魔鬼说。 路明非笑了笑。 “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可爱。” “我也这样觉得。” 路明非深深的看了眼男孩的病号服。 他们离开了少女的灵视。 并排坐在窗台。 路明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先前种种于他而言实在是再奇妙不过的体验。 恍惚间路明非竟感觉自己好似连续的穿越了世界。 类似九州和龙族。 只是小的多。 每个人的灵视都是一个似真似幻的小世界。 当然只是灵视而已根本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路明非知道,那是有小魔鬼的帮助,他用自己的能力暂时性的补完了灵视,支撑起一个个小世界的框架。 天边的落日巨大到好似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我要走了。” 路鸣泽说。 “最后,为了庆祝哥哥你拿到自由一日的胜利,让所有的混血种都大吃一惊。” “我有一个礼物哦。” “礼物?” 路明非好奇的问。 “上次给哥哥的丝巾,还在么?” “是那条你用来擦眼泪的丝巾么,在这里在这里。” 路明非伸手向上衣内兜。 “在就好。” 小魔鬼抿嘴轻笑,他指向丝巾,说了句。 “哥哥你看。” 路明非便低下头去。 就见丝巾上金色的眼泪,或者说金色的血逐渐黯淡下去。 同时,路明非那双不知何时点燃的黄金瞳,越来越亮。 他感觉到有某种奇异且强大的力量融入了身体。 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概念。 正在完整。 路明非严肃的看向小魔鬼。 他想说什么。 却被小魔鬼竖起手指堵住了嘴。 路鸣泽温柔的笑着。 “谁叫哥哥你一直不肯跟我交易。” “我也没办法的嘛。” “好啦好啦,哥哥的表情好可怕。” 路鸣泽像是小动物那样凑过来,身子前倾,额头触碰路明非的额头。 “快点变强吧。” 他眯起眼笑着。 “哥哥。” 丝巾上最后的金色也黯淡了。 路明非的黄金瞳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忽的心有所感。 现在的自己,哪怕没有阎罗的外罡修为,也能催动不要死。 只是效果远远没有那般强大便是了。 像是网管女孩那样的重伤,断了呼吸只剩下大脑还有一点活动的迹象,以如今的路明非是根本救不回来的。 具体的程度不好说,大致上,加快伤口愈合速度这种事应该没有问题。 “这就是你的礼物。” “不是哦。” 小魔鬼摇了摇手指。 “这是庆祝哥哥读大学的那份,自由一日的话,等哥哥你醒来后就知道啦。” “好了,差不多了。” 小魔鬼说。 “下次见面的话,游戏应该已经开始了。” “你说的,拿到完整权柄的那个么?” “嗯。” “王的试炼。” “不过,对哥哥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才对。” “那当然,只要是打架,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真好啊,哥哥。” 小魔鬼望向夕阳,他在橘红色的光里,忽然侧头对路明非说。 “陪我看一次日落吧,好不好?” “看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你想。” “哥哥最好了。” 巨大的太阳沉入地平线的远方。 轰的一下就把星星月亮和夜空都给砸了出来。 “下次再来找哥哥玩。” “随时欢迎。” ………… 这S级,人都走光了怎么还在睡。 诺诺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蹑手蹑脚走向路明非。 伸手就要去捏少年的鼻子。 但是,被抓住了。 “松手松手!” 诺诺到抽冷气。 “哦,不好意思。” 路明非揉揉眼,把手放开。 就这么会功夫,女孩的手腕已留下青紫的指痕。 “你是怪物么!” 诺诺没好气的说。 “是你先偷袭我的吧。” 路明非摇摇头。 “小姑娘给你个忠告,,我睡觉的时候很危险的,下次可别淘气了。” 少年走出考场,见到了在不远处等着的零,笑了下,遥遥便打了声招呼。 “切。” 诺诺看着他的背影。 “还小姑娘,姐姐比你大好不好!” 167 EVA和卡塞尔教授团 卡塞尔,冰窖。 众所周知,卡塞尔是一所坐落于半山之上的学院。 也有人曾经好奇过这所学院的选址,难道只是校长昂热的个人爱好? 尽管秋天时漫山遍野的如火红枫很美没有错,也让人由衷地升起对于艺术和人生的感悟,充分符合了卡塞尔贵族学院的定位,同时也像是昂热那个一年四季黑色正装胸口放玫瑰的绅士做得出的事。 但说一千道一万,都不能否认卡塞尔的真正面目是一所培养屠龙者的军事基地。 别看这里有个会装满一整个游泳池的香槟举办宴会的阔少,还有个每年只在泳装选美大赛上走出钟楼的守夜人,以及热衷于邀请女生喝下午茶的奇怪校长。 好吧这么一说卡塞尔的确应该立刻取缔的样子。 但是,一旦有需要,阔少能从香槟里跳出亮起双眸,泳装美少女们能甩着大长腿健步如飞,校长也能从容的掏出折刀玩弄时间。 可以这么说,每一个学生都能单枪匹马正面挑翻三名以上的特种部队士兵,这绝对不是夸张,毕竟卡塞尔里面那些矜矜矜业业的校工几年前还穿着军装在中东的枪林弹雨里翻滚突进,个顶个的都是百战老兵。 就是这样的棒小伙们,来了卡塞尔,也只能乖乖的做一些疏通下水道清理垃圾的活。 就算偶尔与学生们对练,练之前都得签好遗体运输和遗嘱受益人的协议。 什么,你问为什么没有保险? 拜托,普通人和混血种对练,哪个保险公司敢给这种事承保,要真这样做了,就等着破产吧。 总之,哪怕是卡塞尔最差劲的学生,哪怕是立志于走研究路线的学生,也能轻松放倒三名以上的特种士兵。 这便是混血种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用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抹平的鸿沟,身体素质已经摆在那里,更何况混血种还拥有超人一等的头脑,凡俗的战斗技巧总能比普通人更快上手,无论是力与技都有优势,战绩如此也能理解了。 因此,芬格尔在诺顿馆会议室中所说,卡塞尔的学生社团的本质就是个绝对的暴力组织这样的话是一点没有夸张,而路明非想要建立九州分部的难度自然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大。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收拢了一批混血种学生这样的组织,哪怕没有枪械或者刀具,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武装机构了。 同时,只是狮心会和学生会这样的学生社团已经够得上私人武装的范畴,那么拥有执行部装备部等部门的虽不是军事基地却远比之更恐怖的卡塞尔,真的只是因为校长个人爱好这样的理由就能把学院选址这种严肃的问题轻易定下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鲜有人知的是,卡塞尔早在建校之初,便已挖空了其所在的山,在里面掏出了一个完整的空腔,用以安放世界各地收容而来的炼金器具,以及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用途。 在卡塞尔的完整地图里,该区域的标注是:冰窖。 校园秘书,以人类现如今科技根本无法完成的奇迹,人工智能诺玛的本体,便安置于此。 “验证通过。” 诡秘的炼金振文依次亮起。 气密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 作为诺玛本体最后的防御,卡塞尔几乎用上了他们所有的手段,自然包括科技与炼金两套体系。 男人轻车熟路的往里走。 他身材魁梧,壮硕的肌肉满是力的美感,那是绝对的无与伦比的暴力,使人见了就心生震撼,失去言语。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女孩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音响中传出。 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听就让人知晓明了,这女孩心中的欢喜。 一束光从穹顶打下。 白裙的少女俏生生站在这光里。 但用站这样的字眼并不准确,只因少女那娇嫩的双足并未踩在地面,而是凌空虚浮,自然下垂,牛奶般白色的脚趾微微蜷曲,指甲处有健康的粉红。 EVA。 也曾有学生感到疑惑,如果以人工智能的标准而言,诺玛所表现出的反馈略显呆板,多少有些名不副实。 但假如,诺玛只是卡塞尔这位人工智能的一个外壳呢?全功率运行的诺玛,有另外一个名字。 EVA。 若有人见了此刻的EVA,见了她栩栩如生的面容,富有情感的声线,谁还能否认这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只是如此一来,学生们或许该升起新的疑惑了。 EVA真的只是人工智能么? 或者说,她太像是一个人了,太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女,从而令人产生疑惑,混血种哪怕结合了科技和炼金的技术,真的就能完成这般的造物么? “我当然得来,因为,” 男人向来玩世不恭的声线,于此刻竟是有这般的温柔。 “你在等我啊。” 少女笑了。 黑色的长发如在深海般漂浮不定。 男人眷恋的伸出手,伸向少女的脸,于是也伸进了光里。 “有好好吃钙片么?” EVA问。 “就偶尔,偶尔会忘。。“ 男人说。 “没有你提醒,这也是难免的事。” “好了,虽然我很想和你多呆会,但时间有限,没记错的话,还有五分钟就得有人来了。” “我还能争取两分钟。” 男人笑了笑。 “你总是如此可靠。” 他话锋一转,继而说。 “能调一下S级的档案么?” 一束新的灯光打下,在男人身边,绿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屏,只需三秒便已形成数据的面板。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傻里傻气的笑脸,穿着中学制服,佝偻着背,缩成一团。 男人凝望少年的脸。 他摇摇头,由衷感慨。 “无论多少次,我都没办法将这个男孩跟S级联系到一起。” “你如果想看,在守夜人论坛上已经有了,关于S级的过往档案,虽然缺失了很大一部分,但基本上没有错。” EVA说。 “上传者还是你们新闻部的人。” “不不不。” 男人连连摆手。 “怎么能说我们新闻部呢,从现在开始,那是S级的新闻部了。” EVA轻轻的笑起来。 “我知道,你那个赌局,最后把整个新闻部都输给了S级。” 男人无奈的耸肩。 “谁知道跟情报完全不一样嘛,本来不是说那家伙不会觉醒言灵的么,怎么最后非但觉醒了,还是周期表之外的言灵。” “呵,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教授团那些老不死们都激动成什么样子了,我听说已经晕过去两个了。” “是三个。” EVA更正。 “一分钟前,马斯诺教授因心率过塑而暂时性休克。” “很好,S级,这就是S级!” 男人拍了拍手,沉闷的声响铿锵有力,让人怀疑他这一双压根就不是什么手掌,而是青铜的铁块或者钢锭一类的玩意。 “周期表之外的神秘言灵,从未发现,也从未存在于学者的推论中,亲爱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新的领域。” “无论是科学还是炼金,研究者都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们可以为了一个课题的进行而几天几夜不合眼,现在呢,一个全新的领域摆在了他们面前,周期表之外的言灵,换言之是四大君主谱系之外的言灵,我真为那些老冰棍们的心脏支架捏把汗。” 男人滔滔不绝,一个劲的诉说,EVA则是沉默,静静的笑,静静的看他。 “知道么,昨天晚上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吧。” “要不是今天他被装备部和教授团的人拉去测试言灵,我还真没办法过来见你。” 男人叹了口气,又换上肃然的目光,投向记载S级档案的资料。 “所以了,这样的怪物,真的会是那个暗恋女孩暗恋到全校皆知的衰仔么?” “EVA,你确定资料没有问题?” “没有。” “至少,在我经手的四年里,有关S级目标的监视从未出错。” “我相信你。” 男人摇摇头。 “既然如此,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他凝重的吐出那几个字。 “伪装!” “S级一直都在伪装。” “他欺骗了所有人,用人畜无害的姿态,当我们对他完全放下戒心,认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衰小孩,然后给他发去卡塞尔的入学邀请后。” “他终于卸下了伪装。” 男人食指滑动,S级曾经的资料化作光点消散,立刻有新的档案跳出。 封面是少年意气风发的脸。 男人深深的凝望。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么?” “可是,为什么呢?” EVA问。 当然,作为人工智能的她完全可以通过千万次以上的频次进行运算以得出答案,根本无需与人讨论,毕竟对她而言讨论这种沟通形式的效率实在太低太低,低到令人发指。 可如果讨论的对象是眼前的男人,她心甘情愿。 “伪装十八年,他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 男人摊了摊手。 “或许他明白自己一旦展露出丁点异常就会被送去太平洋的小岛上玩一辈子沙子。” “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比如,积蓄力量。” 男人忽的问。 “EVA,你听说过武么?” “资料库中匹配结果是功夫,武术,卡塞尔的体育课有太极拳和八极拳的老师。” “不,不是这些。” “S级说的武。” 男人久久的沉吟。 “具体的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楚子航你知道么,当代狮心会会长,一个很有趣的男孩,我特别喜欢他的眼神,像我。” 男人骄傲的笑了笑。 “他走上了那条路,本来是没多久好活的。” “但就在昨晚,我发现他变了。” “他那躁动的龙血居然重新稳定了下来。” “这是不可想象的,你知道,一旦走上那条路就无法回头。” “中国功夫,八极拳或者太极拳,我也有过涉猎。” “但所有的所有,说穿了不过只是战斗的技巧,如何发力,如何攻击,如何躲避,也仅此而已。” “我从没有见过有一种战斗技巧还能稳定混血种的血统,这不是只有传奇的炼金术才能做到的事么,跟战斗技巧有什么关系?” 男人念着。 “武,武,武。” “你说啊,EVA。” 他忽然问。 “如果我也习武,是不是,就能帮大家复仇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一束束灯光打下来。 里面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他们将男人围在了中间,笑着看他。 “我们一直都在。” EVA温柔的说。 男人垂着脑袋,伸手扶住额头。 “别这样,EVA。” “我必须坚强。” “抱歉。” 光影渐次熄灭,只剩下少女和她身前那悲伤的男人。 “我要习武。” 男人说。 “如果从他那里能得到复仇的力量。” “我就把自己卖给他。” “你已经把自己卖给很多人了。” “这次是认真的。” “很抱歉,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男人摇摇头,飒然一笑。 “好了,时间不多了,。” “能麻烦你调一下S级的卷子么?” “嗯。” 光影中呈现出考卷的扫描件。 铅笔勾勒的花纹如同参天的树,冗杂磅礴中却有惊心动魄的美,好似黑洞般牢牢吸引他人的目光,为之沉迷。 “我很好奇。” 男人一眨不眨的凝视。 “他的成绩是什么?满分么?” 没有如预料中的那般等到答案。 男人奇怪的转头。 他瞪大眼。 竟在EVA的的脸上见到了迷茫。 EVA也会迷茫? 就算这一位再像人,她终究还是人工智能,依靠服务器存在的生命体。 居然……也会迷茫。 “我不知道该怎么判卷。” “标准答案呢,像以前那样,用你的算力进行比对。” EVA调出另一份考卷。 “这是标准答案。” 男人仔细的观察,很可惜,只是凭借肉眼很难分辨两者的区别。 这也正是需要诺玛帮助改卷的原因所在。 “你看,这里。” EVA放大了两章考卷上的一个细节。 “还有这里。” 她陆续指出几个存在差异的地方。 前前后后竟有十二处之多。 男人吃惊的说。 “怎么会,我还以为S级的成绩会很好,居然有这么多的……” “不。” EVA皱眉,犹豫着说。 “他没有错。” 男人不解的皱眉,明明S级的考卷与标准答案有十余处的出入,为什么EVA还会说S级没有错。 忽的,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你的意思是!” “嗯。” EVA轻轻点头。 “是标准答案错了。” “可是……这怎么会……” 男人有些口干舌燥。 “别忘了,我们的标准答案从哪来的。” “也是混血种。” “迄今为止,我们所掌握的一切龙类知识,无论言灵炼金还是龙文,都是身为混血种的学者们研究得出。” EVA加重语气。 “而不是真正的龙。” “混血种所有对于龙类的研究,都止于猜想的阶段。” “毕竟,不可能存在一个对人类抱有友好态度的纯血龙类。” “我们自然也不可能从纯血龙类的口中得到真正的历史和知识。” “至于龙文。” EVA说。 “血统越高,理解的龙文也就越准确。” “在这个前提下,出现一个考卷比标准答案更完美的学生,也并非没有可能。” 男人从震撼中回过神。 确实,EVA的话很有道理。 顺着她的逻辑往下想,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只要……” 男人补充。 “只要出现一个比有史以来所有混血种的血统都要高的家伙。” “那么他的理解,就是最正确的龙文。” “就算与标准答案有出入,那也是答案错了,而不是他错了。” 男人惊叹的摇头。 “S级,S级,知道么,我现在特别好奇。” “真的,特别好奇。” “你说,都是S级,校长跟我们的新生比,谁更强呢?” “照常理说是不用想的,那可是校长啊。” “但新生,路明非……” 男人最后看了眼比标准答案更精确的考卷。 “怪物这种存在,又怎么能用常理来解释呢?” “所以,我要怎么判卷?” EVA有些苦恼。 “在满分上加分么?” “你要这样做,第二天校董会的那群老古董们就得火急火燎的飞过来开听证会了。” 男人轻笑了下。 “放心,放心,这种事不用你伤脑筋,有的是人着急。” EVA神色一动。 “有来自校长的新消息。” “他说,给路明非的成绩是:S。” “哈,我说什么,不用你伤脑筋吧。” 男人笑了笑,上前与EVA虚虚抱了下。 “我走了,下次见。” “照顾好自己,记得吃钙片,别忘了。” 男人挥了下手。 “知道啦知道啦。” 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气密的大门合上,炼金矩阵启动。 EVA无声的叹气,化为了四散的光点。 ………… 卡塞尔,图书馆。 哪怕是临近期末的考试周,这里也不曾如今日般拥挤。 且拥挤的并非是学生借阅的普通区域,而是需要一定权限才能进入的禁书区。 该怎样形容禁书区呢? 这么说吧,混血种社会几乎能与亚伯拉罕血统契齐名的《冰海残卷》,正静静的躺在此处的某个书架之上。 单凭这一条,便可说明此处究竟有何等的地位。 称一句混血种学者心目中的圣地之一也不为过。 更别说禁书区中还有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禁忌知识,甚至有一条传闻,人类由凡物走向龙类的登神长阶,就隐藏于卡塞尔图书馆的禁书区中。 说来有些匪夷所思,只是一所大学的图书馆而已,居然藏有这般恐怖的秘辛。 但转念一想也便说得通了,卡塞尔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它的前身正是西方赫赫有名的密党,千百年来冲锋在屠龙最前线的组织,这种地方的图书馆就算记载了龙王的信息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就是这样的地方,今日却人满为患。 “麻烦让让!” “嗯,古德里安?” 鸡窝头的教授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 “曼斯坦因!” 他惊呼。 立刻,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斯坦因教授脸色刷的就是一变。 “小声点!” 事实上,无需他提醒,古德里安已慌张的捂住嘴,朝着自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不停点头哈腰,连连赔笑。 “你这家伙。” 曼斯坦因低声嘟囔一句,拉了自己的老友一把,匆匆往一个角落行去。 ““诶诶诶!”” “等等!” “你要去哪里!” 古德里安用一只手挡在嘴前,压低了声音连连呼喊。 “我还得找个位子呢,课题!新课题!” “位子?” 曼斯坦因冷笑一声。 “好了,就这吧。” 他放开古德里安。 此时两人所立之处正是图书馆最不起眼的角落,古德里安惊讶的发现这里堆满了书,各种镶金书边大部头甚至古老的羊皮卷,组成一座小小的城堡,遥远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从这书卷的城堡中探出一个脑袋,古德里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施耐德上下打量他,目光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欣喜。 “虽然你……总之,我很欣赏古德里安教授您的学术水平。” “哦,谢谢。” 古德里安往老友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怎么回事,为什么卡塞尔里出名的杀胚头头会在这里!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学者啊,和施耐德这家伙靠得太近会被杀掉的吧,自己还没拿到卡塞尔的终身教授职衔,真的不想死啊。 曼斯坦因没有理会这家伙的眼神,作为从孤儿院起就认识的伙伴,他对自己这老友的性格再清楚不过。 肯定又在脑袋里想一些根本没可能发生的事。 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索性就不搭理了。 “如果你刚才说的新课题,是指S级觉醒的新言灵。” “就一起来。” 曼斯坦因往书堆里面走。 “还有,送你一个忠告,别妄图找到正经位置了。” “看那边。” 曼斯坦因指了个方向。 古德里安好奇的看过去。 只是一瞬间,双眼的好奇被完全的震惊取而代之。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个脸色发青皮包骨头的老人,拉着氧气瓶或者吊着输液,直挺挺的戳在那,占领了所有的长桌,正一丝不苟的翻着棕色书皮的典籍。 这个画面不用任何的特效处理,也不用加上阴森的背景音乐,只需要实实在在的录下来,就能冲做丧尸片或者巫妖学者聚会之类电影的素材。 比起活人,这里的每个家伙都更接近于丧尸这样的形象。 但是,在古德里安眼中,这哪里是什么丧尸。 有一个算一个,能坐在那张长桌之上的,全部都是神! 炼金和科学的领域,混血种学者的神! 168 黑王血裔和治疗的言灵 “他……他他们……” 古德里安卡巴卡巴,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小声点,不想要你的终身教授了么!” 曼斯坦因警告自己的老友。 “这里随便一个人说句话,就能让你在临时教授的位置上呆到死!” 古德里安显然是吓到了,忙不迭地捂着嘴,只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依然充满了不敢置信。 “进来吧。” 他愣了下,回过神后立刻跟着曼斯坦因往书堆里走。 “怎么,还没想通?” 曼斯坦因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肃然的拿起一本书,能看到翻开的页面上满是岁月沉淀的黄,还有某种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招呼了声古德里安,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呆着。 古德里安茫然四顾,地上除了书就是羊皮卷,还有小心翼翼密封的墨水瓶和羽毛笔,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避免踩到它们。 “没有椅子么?” 他天真的问。 曼斯坦因真的被自己这老友给逗笑了。 “椅子?” 他古怪的重复着。 “没看到外面那盛况么,百年来做出点成绩的学者,无论研究的是科学还是炼金,都在那了。” “嗯嗯嗯!” 一提起这个古德里安就疯狂点头,满脸都是狂信徒见到耶和华后的感动和快乐。 “无法想象,图灵教授!你知道么,那位开创了信息时代的图灵教授!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居然还在外面好端端的坐着!” “还有卡缪!那位改良了炼金矩阵并提出全新模型的卡缪大师!真是难以相信,我真想拿到他们的签名” 说着说着,古德里安终于感到了困惑。 “奇怪啊!” “我以前是有听说过他们在卡塞尔的秘密研究院里进行实验,攀登科学和炼金的高峰。” “除非世界末日,或者诞生了某项学界革命性的发现,他们怎么肯离开研究院……” “你不也说了么?” 曼斯坦因瞥了他一眼。 “学界革命性的发现。” 古德里安还是迷茫的眨眨眼。 “什么?发现什么了?” 曼斯坦因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老友的确是有够脱线的。 “发现什么?麻烦请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想一想,你都在研究什么新的课题!” 古德里安眨眨眼,下一秒迅速瞪大,又张圆了嘴,好在这家伙发出惊呼之前施耐德抬头看了他一眼,古德里安终于是没惊叫出声。 “你是说,明非!” 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他们也对明非感兴趣么!”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明非肯定不会选我了!” 看着已经在团团转的老友,曼斯坦因揉了揉眉心。 “关于S级的导师问题,你不用担心,大师们还有他们的课题需要完成,目前没工夫去带学生,哪怕这学生是S级,你应该知道的,在大师们眼里没有什么能比真理更重要,就算是S级也得往后靠。” 古德里安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转而这家伙又得意洋洋了起来。 “嘿我怎么说来着。” “明非他就是个天才!” “只要他来到卡塞尔,所有人都会发现这一点,他就是天才,绝对的天才!” “呵。” 曼斯坦因耷拉着眼皮。 “天才这样的词,用来形容S级,我真不知道你是在瞧不起他,还是根本就不清楚我们的S级究竟意味着什么。” 古德里安明显没听懂老友的话。 “怎……怎么了么?” “回到刚才的问题,告诉我,你新开的课题是什么?” 闻言,古德里安就做贼般的左右张望,用一种兴奋又强压兴奋的心情小声地对自己的老友分享他好不容易拿到的惊天秘密。 “我就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讲!” 曼斯坦因翻着死鱼眼。 古德里安兴奋的扭了扭身体。 “我的学生,哦不我是说前学生,明非他觉醒言灵了你知道么!” “而且而且!” 古德里安小心翼翼的。 “是从未出现在周期表上的神秘言灵!” “我有理由怀疑明非他的血统源头要么是黑王,要么就是……” “黑王。” 施耐德说。 “S级是黑王血裔,言灵皇帝能对他起效,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哦哦,你们已经做过实验了么,既然言灵皇帝能对明非……” “起……起效!” 他震惊的瞪眼去看施耐德。 “你竟然偷听!” “拜托!” 曼斯坦因拍了拍他肩膀。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根本没必要偷听吧。” “可……可是!” 古德里安着急得连蹦带跳。 忽然他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不是秘密!” “嗯。” 曼斯坦因随手一指长桌。 “你以为大师们走出他们的研究所是为了什么?”古德里安挠挠头,迟疑着说。 “是……明非的言灵?” 曼斯坦因投来一个欣慰的眼神。 “你总算还没傻到无药可救。” 说着他叹了口气。 “施耐德教授亲自进行的测试,对黑王的言灵皇帝,S级有强烈的感应。” “这证明了他血统的纯洁性。” “同时,全新的不属于四大君王谱系的言灵。” 曼斯坦因顿了顿。 “以你的学术水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代表了什么。” 古德里安激动的涨红了脸。 “没有错,肯定没有错!” “黑王血裔!” “明非他是直接的黑王血裔!” “他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例,黑王血裔的混血种!” “好的,好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曼斯坦因掏了掏耳朵。 “在那之前,能麻烦您收一收么,当心打扰到大师们的研究。” “哦,抱歉!” 古德里安再次无辜的捂住了嘴。 曼斯坦因摇摇头,他已不想再对自己这老友说什么了。 “所以,大师们出现在这里,坐在一起。” 古德里安悄悄的说。 “就是为了研究明非的言灵么?” “不然呢?” 曼斯坦因重新翻起手头的大部头。 “除了一个崭新的无人涉足的研究领域,还有什么能同时引起所有大师的注意。” “要知道就连当年的原子弹工程,在座的大师中起码有三分之二表示了不屑。” “但现在不一样。” “S级代表的不是一个新的言灵那么简单。” “他很可能是黑王直系的血裔。” “如你所说,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例的,直系血裔。” “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传说中黑王分裂出了青铜与火,大地与山,天空与风,海洋与水四大君王,并慷慨的将大地,海洋,天空,这整个世界赐予他的四位子嗣。” “而我们现如今发现的所有混血种,都是这四尊君主的血裔。” “从来没有一人,直接隶属于那位黑色的皇帝。” “这是炼金学和龙类谱系学上绝对的空白,而今天,空白上落下了第一个符号。” “S。” 曼斯坦因笑了笑。 难以想象,这个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以无比的严苛闻名于卡塞尔的风纪委员会主任,居然也能流露出这般类似孩童见到心爱糖果的表情,那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欢喜。 “空白啊,绝对的空白,也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不用挖空心思寻找方向,不用一次又一次的试错,我们只需要往前走,随便迈出一步,都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稍微想一想吧,我的老友。” 曼斯坦因用一种魔鬼推销员那般的语气说。 “古德里安猜想,这听起来怎么样?” “哦,不。” 他笑了笑。 “古德里安公式,或者,古德里安定理呢?” “嗯,也许你更愿意今后的学生在计算言灵和推算血统时,用上一古二古这样的词,将自己的名字放在数字后面,成为和宇宙的真理并驾齐驱的存在。” “感觉如何,我的老友?” 不出意料。 他听到了古德里安粗重的喘气,还有对方反复擦汗,烦躁调整衣领的动静。 曼斯坦因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常人都以为科学家无欲无求,为了科学和真理以及全人类的进步可以做到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但他们不知道,研究这件事本身,尤其是为了猜想和目标竭尽全力的奔跑甚至最后得到收获的那一瞬,所能带给科学家的成就感,嗯,直接说吧,快感。 所能带给科学家的快感,远比游戏动漫甚至某些生理活动更加强烈。 这是独属于那一小撮高智商人群的游戏。 巧的是,这样的一小撮人,基本都坐在这了。 曼斯坦因深深的看了眼禁书区的长桌。 而能引起这些伟大的灵魂兴趣的那个人,S级。 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古德里安抱了一叠书,加入了曼斯坦因和施耐德的城堡。 这家伙一脸慷慨就义的壮烈神情。 为了把名字挂在真理的后面,哪怕冒着生命的危险和杀胚头头合作,他古德里安今天也认了。 虽然吧施耐德会出现在这里古德里安的确吃了一惊,但他总算还没老年痴呆,想起来几年前,嗯具体几年忘了,反正就是施耐德还没拖着氧气小车那会,这人还是个谦逊有礼的老师来着,学术水平相当之高,是个受人尊敬的教授。 尽管这些年一直为了执行部的工作殚精竭虑,但施耐德的学术水平并没有落下,毕竟道理摆在这里,想要杀死你的敌人,就必须先做到了解对方。 “说起来你们那有明非的最新测试数据么?” “很抱歉,我们掌握的信息和你一样,只知道这是周期表之外的言灵,且似乎是,治疗方面的效果。” “治疗啊。” 古德里安喃喃。 “果然是从未出现过的类型,独一无二,不愧是明非。” “与其感慨S级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不如抓紧时间,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进行研究。” 曼斯坦因说。 他看了眼古德里安。 “加油啊,我的老友。” 他之所以会跟这个脱线的家伙说这么多话,一方面是看在两人多年的交情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古德里安这人在学术的领域的确有卓越的才能。 从中学一直到哈佛,无论作业还是毕业报告,曼斯坦因都是照着古德里安一路抄过来的。 尽管如今他已是卡塞尔的终身教授,而古德里安还在为这个头衔苦苦挣扎。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所有人在S级提供的战场上厮杀,只有最睿智的那个人才能拿到最后的桂冠。” 曼斯坦因忽然说。 “我想我需要提醒一下诸位,S级的新言灵,可还没有命名。” “或许真理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遥远,但一个全新言灵的命名,呵,谁能拒绝将自己的名字写进教科书呢?” 三人对视一眼。 施耐德与曼斯坦因自不必说。 就连古德里安的双眼也熊熊燃起了名为斗志的火焰。 哪怕是要与大师们同台竞技,他们也丝毫不会退缩。 “等等你怎么眼睛红了?” 曼斯坦因注意到自己老友的异状。 “哦我刚刚哭过。” 古德里安用一种不过如此嘛的语气说。 “本来我是打算哭着去找明非的,没准这孩子心肠一软还能答应做我学生,就算不行,让我多研究一会他的新言灵也好啊。” 他叹了口气。 “可惜了,执行部的臭小子们居然封锁了训练场,说什么机密信息禁止入内,那可是我的前学生啊,居然……” “你似乎对我的专员有些意见。” 施耐德说。 古德里安仿佛被雷电的言灵劈中了。 他卡卡卡的抬起头,对着执行部那群臭小子们的老大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哪能啊教授!” “忠实执行任务这可是绝对的美德!” “我为卡塞尔能培养出您的专员这样的优秀学生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曼斯坦因看不下去了,摇摇头,拍了拍古德里安的肩膀,避免自己这老友继续丢人现眼。 “行了,我们的执行部部长跟你开玩笑呢,是吧施耐德。” 空气奇怪的安静下来。 曼斯坦因不愧是曼斯坦因,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 “而且话说回来了,你的妄想就放一边吧,不可能实现的。” “以S级的能力,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他的导师的。” “说句可能你不爱听的话,古德里安,就算你成了路明非的导师,又能教他什么呢?” 曼斯坦因扯了扯嘴角。 “你在哈佛时苦练而出的睁眼睡觉的本事么?” “就是这个!” 古德里安激动的抓住曼斯坦因的肩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卡塞尔的风纪委员会主任根本措手不及,一时那张刻薄的枯树皮般的脸竟也显出了些许的茫然和无辜。 “我还在苦恼我能教明非些什么!” “以他在自由一日上的优秀表现,就算来一百个我绑一块想必都不是明非的对手。” “学术方面么,但说实在的我一个还在为卡塞尔终身教授头衔苦苦奋斗的废柴,真的有资格承担起S级的教育工作么?” “我很怕,真的,很害怕,以明非那样的天才,肯定不用一个月,不,一星期就能超过我了吧!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回过头去喊他路老师吗!” “我的老友,是你提醒了我!” 激动的古德里安抓着曼斯坦因的肩膀前后摇晃。 曼斯坦因向施耐德投去一个无助的目光。 可陷入沉思的施耐德明显没工夫搭理我们的风纪主任。 至于施耐德在想什么,开玩笑就古德里安和曼斯坦因这表现,他由衷的怀疑起自己这两位合作者的专业水平了。 “是睁眼睡觉啊!” 古德里安几乎是在曼斯坦因的耳边咆哮。 “我还能教S级这样的绝技!” “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哈哈哈我将成为S级的导师!” “我将名垂青史!” “我将……” 红色的光骤然闪烁。 低沉的警报拉响。 施耐德骤然抬头。 “那个我的精神很正常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 古德里安弱弱的说。 “你真该先看看自己刚才的样子再说这话。” 曼斯坦因整理着衣领。 两人将目光投向施耐德。 执行部部长肃然起身。 他用力地拍了拍巴掌,试图以此吸引全场目光。 “大师们,前辈们,请停一停,我们的系统正受到攻击,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请遵循紧急手册的指引,迅速撤离,迅速撤离。 他站了会。 禁书区寂静如旧。 形同僵尸的学者们仍然笔直的戳在书桌旁,任凭头顶的应急灯闪啊闪个不停,始终没有一个人给出反应,别说像施耐德说的那样撤离或者疏散了,一个抬头的都没有。 施耐德静静的站着。 “我忽然觉得杀胚头头有点可怜诶。” 古德里安挡着嘴对曼斯坦因说着悄悄话。 “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少鼓下掌,要不然放着他一个人站着总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施耐德默默回头。 “我听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没有觉得你可怜的意思,呜呜呜……” 曼斯坦因捂住了古德里安的嘴,任凭自己的老友挣扎扑腾,一只手纹丝不动。 与其被恼羞成怒的执行部部长给杀死,你的生命还不如结束在我的手上,老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了。 哔嘀阁 “再不放开他真的会死。” 施耐德摇摇头。 “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希望不是苏醒的龙类攻打卡塞尔,就让我们的大师们继续他们的研究吧。” “S级,呵,S级。” 施耐德走了。 也在他走了没两分钟,警报解除。 施耐德又拖着他的氧气小车咕噜噜的回来。 “发生什么了?” 曼斯坦因搭话。 “小事,诺玛在给自己清理垃圾。” 施耐德说。 “抓紧时间吧,我们又浪费了八分钟,希望能赶在明早S级的正式测试前整理出一个大概的猜想,要不然我们只能看着大师们表演了。” 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拿起大部头或者羊皮卷开始了工作。 禁书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从未有人曾想过,只是一次寻常普通的3E考试,居然将隐居于卡塞尔的大师们全部炸了出来。 他们在各自研究领域的份量已无需赘述,但假如有人还想有个更为深刻的了解的话,可以这么说,一旦曝光了在座诸位的名单,全球所有的顶尖学者都得连夜乘坐飞机赶到卡塞尔,以徒子徒孙的身份。 而他们具体的份量,值得超级大国再打一场世界大战。 就是这样的一小撮人,却因为一个少年的言灵而通宵达旦,挑灯夜战。 但今夜难眠的人不只是他们。 守夜人论坛。 这里是卡塞尔所有师生的交流平台,当S级在自由一日上以横扫全校学生的战绩宣告他的驾临后,这位少年的热度便始终居高不下。 尤其是这一晚,3E考试刚刚结束的这一晚。 S级觉醒了周期表之外的神秘言灵这一消息如同核弹般席卷了所有人的终端。 哪怕是对研究这件事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执行部,也同样高度关注。 只因S级所觉醒的言灵的效果为:治疗。 任何人,任何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治疗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是,大概率能做到急救效果的言灵。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S级的言灵别是创口贴那种搞笑的玩意,无论是加速伤口愈合还是其他什么,对于所有未来将踏上战场的混血种而言,都完全不亚于是第二条命。 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一个团队里最吃香的职业是什么? 战士?法师?或者刺客还是肉盾? 不,不不! 是牧师啊! 是能回血的牧师啊! 但那只是游戏,一个角色就算死了,跑个墓地还能活过来,最多就是浪费时间而已。 现实可没有复活的墓地或者水晶。 人死了就真的死了,混血种也一样,毕竟他们又不是龙类,没办法靠着茧化就能一次次的重生。 也正是因此,S级所觉醒的这一治疗方向的言灵才更为瞩目。 无数人,哪怕是早已毕业跑到天南海北执行任务的执行部专员,也在论坛上密切关注着S级的消息。 他们在一个又一个的帖子里就S级的治疗言灵展开热火朝天的讨论。 会有某种限制条件么? 类似青铜御座那样,虽然能得到巨大的力量,但会怼使用者的肌肉骨骼造成难以想象的负担,甚至到最后可能危急生命。 当然也可能没有,最好是没有。 也有人提出S级的言灵该不会以自己的生命力作为燃料才能施展吧,很多幻想作品里都有类似的设定,掌握了治疗能力的角色往往需要牺牲自己才能拯救他人。 但这样的帖子很快就被愤怒的学生们给攻占了,在具体的结果尚未出来的情况下,他们绝不允许有人如此诅咒S级,诅咒他们的领袖。 是的,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猜测就是诅咒。 用一位名为奇兰的学生的话说。 “他可是S级,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死去!你是想和S级打一场么!” 当然,也有人是在激烈的讨论S级言灵的具体效果。 治疗的话,是群体的治疗,还是单体的治疗? 具体能做到何种程度? 治疗的范围怎么样?是只能对皮肉伤起效,还是化学激素类的伤也可以,甚至于,有人提出一个夸张的说法,概念! “为什么不放开我们的想象力呢!” “诸位,我有必要再次严肃的提醒诸位,他是S级!” “回忆一下另一位S级都能做到什么吧!” “时间零,,我们敬爱的校长先生,他都能做到玩弄时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了。” “为什么同为S级的路明非,我们亲爱的新生路明非,就做不到呢?” “治疗,呵,如果只是肉体上的治疗,哪怕是从未出现的言灵,对于S级来说也太过普通了,不是么?” “所以了,概念。” “我的设想是,对于概念本身的治疗,也就是说,和生命力什么的玩意压根就没有关系,其实我想说的是,伙伴们就让我们忘掉那什么可笑的生命力吧,时间,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到时间尚,治疗的话,把一个人的状态恢复到他受伤之前,啊哈,这不就是最完美的治疗吗!” “别跟我说什么不可能,时间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家伙么,还不是在校长手中被肆意玩弄。” “我们的S级做到类似的事情怎么了?” “很奇怪么?” “一点也不!” “事实上,我想说,假如真的是概念上的治疗,彻底的治疗,将伤者的状态回溯到他受伤之前的这种效果,真的如我设想的这般。” “我更愿意称这一言灵为:刷新。” “是的,刷新,多完美的词啊,把人如同电脑桌面或者文件一样,啪的一下,好了,S级的祖国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对了,焕然一新!” 短时间内这个帖子就盖了上千楼。 并且以更为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不得不说,这人的猜想尽管离谱,天马行空,但他所描绘的未来可真是令人向往。 假如他们根髓的领袖有这样的言灵,想必就算是面对龙王,他们也有冲锋的勇气吧。 毕竟那可是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拉回来的言灵啊。 还想什么防御,想什么闪避。 只要一往无前的冲锋,有S级的存在,便再无后顾之忧。 又有哪个战士不梦想着能与这样的队友并肩作战呢? 尤其是,当这样的一个帖子迅速窜上了论坛的首页后。 “如果塞德里克能等到S级,该多好。” 帖子的主人用细腻的笔触追忆了他的挚友。 他从两人的大学时代讲起,一起参加体育课,为彼此追求姑娘的行动出谋划策,迟过到罚过站,也在战争实践课上出生入死。 毕业后两人也一起加入了执行部。 他们还约定在未来的婚礼上当彼此的伴郎。 尽管当时两人都没有摆脱单身的命运。 悲伤的是,塞德里克要永远的爽约了。 他在一次与危险混血种的战斗中,不幸牺牲,年仅二十四岁。 “我看过那次任务的报告,塞德里克是重伤后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去世的。” “医生说,假如能早来十分钟,或许还有希望。” “就十分钟。” “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想啊,如果塞德里克能等到S级,甚至,甚至他们能组成一队,有治疗的言灵在,那家伙大概也不会死吧。,” “这样我就有伴郎了。” 在打出这样一行字后,帖主便消失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回复。 直到类似的句子开始刷屏。 、那是。 “如果安妮能等到S级,该多好。” “如果文森克能等到S级,该多好。” “如果莱昂能等到S级,该多好。” 没有人插画,默默滑动鼠标的滚轮,整整齐齐的回复令人心情沉重,喘不过气来。 直到此刻,刚刚加入卡塞尔的新生们,还沉浸在见识到这个世界真正面目的激动中的新生们,终于真切的体会到了。 什么叫,屠龙。 那是要赌上了性命做好了觉悟才能踏上的,属于真正勇敢者的战场。 九死一生。 169 测试言灵和人杰地灵装备部 (万更) 在见识了副校长凯撒以及芬格尔等人的作风后,路明非本以为自己已充分理解了卡塞尔这所混血种社会最高学府的真正面目。 或者说德性。 但是!重点来了,但是! 他还是天真了。 当路明非简单描述了自己所觉醒的言灵,并见到记录的教授表演了一出从茫然到震惊混杂不可思议与狂喜的精彩变脸后。 一对全副武装的校工,嗯这群一米九身挎冲锋枪腰插战术匕首的肌肉大汉应该是校工没有错吧?总之就是几个一看就是健身房年卡买到死的好兄弟冲了进来,礼貌且客气的将路明非围在了中间。 实不相瞒路明非被吓到了。 倒也不能用吓这个字,多少有些偏颇,更为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惊讶。 真危险啊,路明非差点就出手了,要不是楚子航率领狮心会的干部们赶到及时,没准校工们刚签的遗体运输协议就该生效了,不只是校工,连路明非也一脸的心有余悸。 “学长你们下次有行动麻烦先打声招呼,有个万一怎么办,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路明非这样对楚子航说。 、面瘫如会长大人竟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看在自己还得叫这货一声路师的情分上勉强点了头。 然后路明非就在楚子航率领的狮心会精英和校工们的护送中,下到了地面之下。 途中狮心会的副会长兼楚子航的秘书,一个自称是兰斯洛特的男生为路明非做了解释。 好像是说路明非觉醒的言灵相当不得了,直接惊动了教授团和装备部,校长亲自下令让他们护送路明非前往训练场进行测试,或许是出于生命安全考虑避免刺激到S级,兰斯洛特还在“测试”一词上加重了语气,强调并非实验,一切测试项目都以路明非的意志为前提,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强迫行为。 实际上兰斯洛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路明非倒不在意卡塞尔会怼自己不利。 呵,想对他不利,起码也得先有相匹配的实力。 若非是为了传播武道,路明非还真不一定来卡塞尔。 以他现阶段劲力自生周而复始的武道修为,已着手于温养根髓,只等水到渠成便能神异自生成就非人,区区卡塞尔,除了久负盛名且尚未谋面的校长昂热,或许还得算上一个钟楼里的死宅副校长,将这两人除外,还真不见得有谁值得路明非心存忌惮。 所以了,测试什么的随便他们,有没有伤害的意思都无所谓,别看路明非嘻嘻哈哈的很好说话,真以为他能随意拿捏可就错了,大错特错。 至于路明非所关注的点。 为什么学长的秘书会是个男生啊? 他狐疑的看了看兰斯洛特。 算了,不重要。 只是…… “护送?” “嗯,尽管发生的概率很低,但不是绝对的零,考虑到您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校长特别命令我们将您安全的送到训练场。” “好吧。” 路明非嘴上这样说着,但脸上的神情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想法很简单。 就你们能打得过我么还护送? 安保人员还没目标能打这算怎么回事? 兰斯洛特也一脸的无奈。 说实在的他接到任务那会人也是傻的,什么情况,S级,护送? 谁保护谁啊? 嘛,总之是上面下达的任务,再不合理也得执行,他们是狮心会,可不像学生会那群花花架子。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参观卡塞尔的地下。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验证措施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路上各种机关武器看得路明非目不暇接,甚至好几次感应到了连他都得打起精神的能量反应,大概是炼金矩阵一类的玩意。 “话说前面有什么?” 他好奇的问。 “需要这么高的安保等级,是诺玛的本体么?” 几个负责护送的狮心会成员纷纷露出微妙的神情。 到了地下校工们任务便告一段落,之后的路以他们普通人的阶级根本没有进入的权限。 “虽然我听说诺玛本体的安保措施与这里差不多。” 兰斯洛特轻咳两声。 “总之,您很快就能见到了。” 果然,当最后一扇足有200cm厚的也不知该用合金门还是合金墙称呼的玩意升起来之后。 路明非的好奇终于得到了解答。 就见一群身穿宇航服头戴玻璃鱼缸,那玩意应该是玻璃鱼缸没错吧,总之就是这样一群怪人堵在门旁,一双双热烈的目光投注在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 兰斯洛特又微妙的咳嗽两声。 “我们装备部的部长,以及他的部员们。” “装备部!” 路明非回忆起有关这个神奇部门的种种传言。 尤其是在守夜人论坛上,你总能在某些奇怪的角落找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帖子,里面写着乍看上去像极了都市传说的内容,比如状似面包,吃起来也像面包,但就是能爆炸的神奇道具。 当你以为他们只是在进行某种完善设定的游戏时,他们却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你。 不,不是设定,都是真的。 能起爆的面包什么的,都是真实存在的物品。 与此类似的还有咬一口就能将人的下巴炸上天的口香糖,只要按着标准步骤系好就能炸断脖子的领结,至于打火机圆珠笔香烟盒等等寻常的爆炸物,简直没有提起的必要。 什么,你说这些玩意不是爆炸物? 那是你还没去过装备部,我亲爱的朋友。 固体已经不能满足这些疯子了。 他们正在试图将可乐改造为炸弹,能在常温常压下保持稳定态的液体,无论视觉还是口感都完美与可乐重合,只有在满足某些条件时,比如在喝玩可乐后立刻吃薯条,就会砰的一下炸掉。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对不对,只有疯子才想得出的点子,但项目的申请书早已经放在昂热的案头了,只凭借科技手段当然无法完成,但装备部手中可掌握着几乎能说是混血种最前沿的炼金技术,人类的科技与龙类的炼金两相结合,做到怎样的奇迹都毫不夸张。 至于可乐炸弹的企划为何至今尚未完成,主要是装备部内部产生了巨大分歧,一拨人坚定的认为应该选择可口可乐的口感,只有可口才是真正的可乐,但另一波人抱有截然不同的观点,他们笑话对方为老顽固,年轻人应该尝试百事这种富有创造力的新兴事物。 为此两拨人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短短一星期内已经往医务室送了十多人,这一行为还给卡塞尔的医务系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主要是医生们发现了一个现象,绝对不能将“可口教”和“百事教”的两方人马安置在同一个病房,否则医生护士前脚一走,病房里的人后脚就得开打。 按他们的话说,这叫信仰!不容亵渎! 虽然医生们也不懂只是汽水饮料的口感而已怎么就上升到了亵渎的高度,但是,嘛,毕竟是装备部,习惯了。 当路明非了解完“可乐事件”的来龙去脉,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本以为堂堂屠龙学院有了副校长和芬格尔此等良材美玉已是极限,但卡塞尔总能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与他惊喜,料他再怎么开动脑筋也猜不到居然还有装备部此等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哦不,仙家福地! 而此刻,他终于是见到了隐居于福地中的众仙家们。 为什么这群家伙要在脑袋上顶个鱼缸? 路明非抱着这样的疑惑踏入了装备部。 “站住!” 穆罕默德部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你们怎么能直接进来呢!” “多危险,多危险!” 路明非凛然一惊。 难道……装备部里有某种无色无味的化学武器么? 嗯,如此一来他们人人头顶鱼缸也就说得通了。 正这般想着,就见几个一身厚重防化服的怪人走过来,对着路明非楚子航和兰斯洛特等人就是一阵狂喷,手里拿着的瓶子上写着“医用酒精”的字样。 穆罕默德部长还在一个劲的摇头。 “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细菌么?” “就这么直接进来,万一你们这落后的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污染到了我们宝贵的大脑怎么办?” “造成的影响谁负责,啊,谁……” 他感慨的转身。 兰斯洛特和众狮心会成员死死抱住路明非。 “冷静点啊,S级,冷静点!不要跟这群家伙一般见识!你一拳下去他们都得死啊!” “放开我!放开我!该死的说谁落后呢!说谁没发育完全呢!本阎罗今天就收了你!赶紧给我去判官面前忏悔吧混蛋!” 总之,他们平安的进入了装备部。 路明非当然也只是开个玩笑,真想动手就这些人除了学长外没一个能拉住他的。 至于楚子航,路明非甚至觉得学长能在自己血洗装备部时帮忙望风。 默契,默契,懂不懂什么叫默契啊。 ………… “新的言灵么?” 装备部的部长先生摸着下巴,沉吟着。 “虽然没办法爆炸很是可惜,但千万不要灰心,经过我们的开发没准还是有一定几率帮你研究出能够成功爆炸的功能。” 他这样语重心长的对路明非说。 “谢谢其实我对爆炸并不感兴趣。” “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嘛。” 部长先生苦口婆心。 “谁的天性会是满脑子都想着爆炸这种事啊!” 路明非反驳。 一双双玻璃鱼缸后的平静目光注视过来。 路明非:……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就是。” “哦对了在实验开始之前。” 部长清了清嗓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穆罕默德,今晚负责对你新言灵的测试工作。” “哦哦,我叫路明非。” 说着,他伸出手。 想象中的握手并未上演。 反倒是,自称穆罕默德的部长面色狂变,几乎是以机器猫看到老鼠那样夸张的动作一个后跳,并且迅速且熟练地拉过旁边的一个装备部成员挡在面前,就露出一双眼警惕的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穆罕默德。 发生什么了? “快!快放下!” 穆罕默德声音都在颤抖。 “你想杀了我吗!” “我只是单纯的想握个手……” “哦我的天啊!” 穆罕默德发出机器猫看到老鼠那样的尖叫。 同时其余的装备部成员们也频繁的交换眼神,以此宣泄他们心中的恐慌。 “居然有人想触碰我们的身体!” “太可怕了!” “难以想象,这简直是我听说过最糟糕的事!” 路明非默默收回手。 然后握拳。 兰斯洛特疲倦的叹了口气。 “算了吧S级。” “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以我的经验,你就把他们的话给自动翻译成吱吱吱,就行了。” “他们一直这样么?” “嗯,看到那维生装置了么?” “什么,套他们脑袋上那玩意不是鱼缸么?” 看得出来兰斯洛特忍笑忍的很辛苦。 “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比喻,但是,不得不说那其实是装备部的维生装置,他们有一套自循环的空气系统,与外界彻底隔绝,按他们的话说,和尚未进化完全的个体呼吸同样的空气,会影响他们大脑的工作效率,且对他们的身体健康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虽然这些理由听起来很扯。” 路明非虚着眼。 “但我还是很想说一句,真当我没看过海贼王么?” “脑袋上顶鱼缸的那玩意叫天龙人吧。当心尾田大叔告他们侵权哦!”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路明非还对昨晚的事情记忆犹新。 来之前还以为卡塞尔是类似高达里军事堡垒一样的地方呢。 不曾想只是短短的三天时间就让人彻底改观。 路明非摇摇头,在经历了与装备部的接触后,他算是对卡塞尔这座屠龙学院有了个彻底的了解。 以后啊,无论他碰到再离谱的事,只要发生在卡塞尔,都不会惊…… 路明非瞪大了眼。 在他面前是正在往玻璃鱼缸里塞薯条可乐的穆罕默德部长。 “哦,早上好啊!” 穆罕默德咬着吸管,这样说着。 “你们不是拒绝和普通人呼吸一样的空气么!” “当然。” 穆罕默德理所应当的点头,又指着玻璃鱼缸上的配件介绍说。 “你看,我们在设计维生装置的时候就留下了接口,方便安装特殊的功能模块。” “所以你们的功能模块是?” “当然是可乐和薯条的投喂装置啦。” 穆罕默德用着真是拿年轻人没办法啊这样的语气说。 然后还亲自做了示范。 表演了一番如何利用他们的投喂模组完成进食的这一过程。 “怎么样,很天才的设计吧。” 穆罕默德洋洋得意。 “当然,我知道你很震惊,但是请不要大惊小怪,这种程度的设计对于我们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虽然我很震惊没有错,但是,嘛,总觉得你这家伙好像误会了什么。” 路明非捂着额头,摇了摇。 “而且,话说回来了,你们不是号称和普通人呼吸相同的空气会怼自己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么?” “正是如此。” “那这些垃圾食品是怎么回事!” “无论怎么看可乐和薯条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都比空气要大的多吧。” “错了。” 穆罕默德部长严肃的说。 “这些可不是什么垃圾食品。” 如果能忽略掉他正咀嚼着薯条的这个动作,单是观察部长一本正经的神情,没准还真有几分说服力。 “关于论证薯条可乐等油炸食品并非垃圾食品的课题,我们的进展相当喜人。” “论文的话,嗯,你想看看么?” “算了,不要,谢谢。” 路明非摆手。 话说这群天才们的脑袋瓜就不能用在一些正常点的地方么,论证垃圾食品不是垃圾食品这样的课题,审核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给批的预算。 “对了,你的早餐准备好了。” 穆罕默德竖起大拇指,亮闪闪的八颗牙齿像是能反光。 “听说你的胃口很大,S级嘛,凡事与众不同,都能理解都能理解。” 他指着一长桌的可乐薯条,骄傲的对路明非说。 “别客气,既然你到了我们装备部,肯定会提供最顶级的服务,用你们国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哈,宾至如归!” “谢谢我家不是炸鸡店。” “哈哈S级可真是幽默!” 穆罕默德部长拍拍手。 “好了,抓紧时间享受盛宴吧,昨晚只是开胃菜,重头戏现在才要开始。” 说着他就走了,留下路明非一个人对着薯条可乐干瞪眼。 找过了,一块肉都没有啊。 “老大!” 贱兮兮的声音在门口想起,并且以着极快的速度靠近。 路明非本能的一个侧身,让过了芬格尔的飞扑。 “你怎么来了?” 看着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芬格尔,路明非问。 “这不是来看望您么?” 芬格尔抓着桌子起身,往上面瞥了眼,当时就惊了一跳。 “您这是洗劫了装备部的厨房么?” “说道这个。” 路明非一把抢过芬格尔手上提的袋子,打开来往里瞧一眼。 “哇,烤猪肘子,还三只,帮大忙了!” “不,老大,那气势是我的……” “你说什么?” 路明非咬着肘子,含糊不亲。 “没……没什么。” 芬格尔委屈的咬着手指。 “明非!”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路明非再次本能的一闪。 就见一个身材走形的老男人以着乳燕归巢的架势扑倒了芬格尔。 “那个,您是?” 路明非叼着肘子,小心翼翼的问。 地上的老男人气喘吁吁的爬起来,他穿着相当考究的牛仔服,只是这身本该十分帅气的打扮放他身上总有些滑稽,路明非甚至怀疑就凭这人的身材真的还能跳的上马背么? 对于路明非的问题,老牛仔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是谁,反倒是冲着路明非好一阵的挤眉弄眼,露出一个贱兮兮到堪比芬格尔的表情。 等等,堪比芬格尔。 路明非似乎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果然,就听老牛仔嘿嘿嘿的笑着说。 “那些姑娘们,不错吧。” “不得不说加图索家的那小子,成绩一般般,这品味倒真不赖。” “蕾丝少女团,个顶个的都是好姑娘,嘿嘿嘿。” 说着说着,老牛仔脸色忽然阴狠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昂热那混蛋,那暴君,竟然丝毫不讲道理的就驳回了我的申请!” “不就是叫蕾丝少女团的姑娘们来钟楼兼职顺便负责我的一日三餐么!” “我又不是不给学分!” 老牛仔明显是气坏了。 “我想卡塞尔的学分大概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吧。” 路明非无力的说。 昨晚他还在想副校长呢,现在不就见到了。 嘛,怎么说呢,如果以西方当代最顶尖的炼金大师这样的形象去套,肯定是不对的,谁能相信炼金大师会是这幅德性呢?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一想眼前这人还是卡塞尔这种学院的副校长。 合理了呀。 “明非!” 古德里安是哭着过来的。 “刚才您说的话,我可不能假装没听到。” 曼斯坦因看了眼正在偷偷摸摸抓薯条吃的副校长。 后者便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嘴角还有红色的番茄酱。 曼斯坦因痛苦的转过了头。 很快的,装备部的餐厅塞满了人。 路明非则好似成了某种珍稀动物,每个人都试图上来跟他说两句。 比如痛哭流涕的古德里安教授。 “呜呜呜明非我就知道你是天才!” 曼斯坦因一把将之推开以避免自己的老友继续丢人现眼。 “还记得我么,自由一日上见过的。” 他竭尽全力的对路明非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你的言灵令人印象深刻,我们有一些独特的想法,希望有机会能与你详细谈谈。” 还不等路明非回答,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曼斯坦因已经被人给挤开了。 事实上,以他的地位,能有这样一句话的时间还是看在了风纪委员会主任的头衔上。 “执行部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施耐德与路明非有力的握了下手,干净利落的拖着氧气小车咕噜噜的走。 然后就是一个干尸直挺挺的戳在了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差点就一招龙蛇密录招呼过去。 眼前这家伙皱巴巴的一张脸,耷拉的眼皮像是沙皮狗,头顶几根白色的毛无精打采,说他是丧尸或者巫妖一类的生物都有人信。 “图灵教授,信息时代的先驱与奠基者……” 芬格尔小声的给路明非介绍。 “教授您好您好。” 接着,一个又一个在科学界或炼金史上赫赫有名的老古董们陆续上前。 他们热切的与路明非握手,路明非完全是诚惶诚恐,开玩笑就大师们这身体素质,他一个不小心力气用大了,握手握着握着把人胳膊给握下来算谁的! 最开始路明非还有种自己是某重要领导人接见各国来使的感觉。 但这一个个人下来他逐渐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这些来使们的目光一个个热切的恨不得把他这个领导人给扛上解剖台啊。 还是最后的副校长解决了路明非的疑惑。 “小明非啊,别怕。” 老牛仔和蔼的拍着路明非的手,试图把袖子上的番茄酱往少年身上擦,但路明非什么人啊,还能被他一个身材走形的老家伙给碰到,呵,开什么玩笑。 最终副校长也只能不甘不愿的往芬格尔身上蹭了两下。 “说说这群家伙吧。” “哼。” 副校长睥睨了在场的老不死们一眼。 “都是群有贼心没贼胆的,放心啊小明非,来之前我给他们看过你自由一日的视频了,他们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对了,言灵。” 他迫不及待的搓搓手。 “昨天晚上你的测试报告我看了,发动条件是需要直视患者的眼睛么,伤势恢复的速度很快啊,来来来,我们现在试一试。” 路明非已经在啃最后一根肘子了。 “就在这里?” 他环顾周围。 看到的是一双双几乎在冒光的眼。 “可是,没有素材啊。” “哈哈哈这还不简单!” 副校长爽朗一笑抽出把水果刀反手就插在了芬格尔大腿上。 路明非:…… 芬格尔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眼大腿上的水果刀,再抬起头时双眼已盛满了泪花。 他脸色涨红,双手捂住嘴,就在即将哭出声的前一秒。 副校长拔出了刀。 血一下子就飙出来了。 路明非眼睁睁的看着芬格尔的脸色由红转紫,那叫一个痛不欲生。 副校长笑容和蔼的对路明非说。 “怎么样,这伤口合适么,你看血流得多快啊,要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捅两刀,放心,我累不着,随便开口。” 您当然不会有事了。 我觉得应该担心的人是芬格尔吧。 路明非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 “好吧我试试。” 捅都捅了还想怎样,与其跟人讨论下一刀的必要性,还不如趁这机会使用言灵,顺便也能给芬格尔一个解脱。 话说解脱用在这地方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多想,路明非看向芬格尔的双眼,璀璨的黄金瞳点燃,威严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出。 这一刻,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科学与炼金的领域做出了怎样卓越的成就,无论你曾经摘取如何的桂冠和荣誉。 全都给我安静。 黑王的血裔在使用他的言灵。 只是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混血种肃然起敬,献上虔诚。 更何况,这位黑王血裔,还是S级。 他说。 “不要死。” 芬格尔努力的睁大眼保持与路明非的直视,倒不是他对S级有什么意见,主要是担心一旦移开目光治疗的言灵就无法起效。 此时,当路明非说出言灵,芬格尔立刻便感觉到大腿的伤口传来蚂蚁爬行般的麻痒。 他立刻低头。 眼中瞬间爬上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见自己的伤口正肉眼可见的生长出肉芽,交织缠绕,先是止血,然后粉红色的组织快速出现,脂肪层,肌肉,以及最后的皮肤。 所有的人都沉默的盯着他的大腿。 脸上的神情有如朝圣者瞻仰染血的十字架。 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也早已对准,完整的记录下了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难以想象。” “言灵,炼金,奇迹!” “这就是龙类么?” 有大师喃喃。 他们的声音很小,毕竟只是说给自己听,甚至自己都没有在听,只是单纯的抒发内心情绪,仅此而已。 就在这安静到近乎能以神圣形容的氛围里。 芬格尔那几根弯曲的腿毛骄傲的舒展身躯。 路明非稍微感到了些许的尴尬。 他的言灵效果是不是好过头了,腿毛也…… “看啊,是不是很性感!” 芬格尔神气活现的摇晃他的大腿,谁都知道这人在骄傲什么,说出来虽然有些难以想象,但看样子这贱人的确是在为自己的腿毛而得意洋洋没有错。 我居然会为这种贱人尴尬。 路明非深刻的自我检讨。 我有罪。 大师们没有在意芬格尔的耍宝,他们已经三两成群的开始讨论,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甚至当场又休克了两个。 路明非刚想叫人,就看到门口跑进来一队白大褂,对着两位大师一阵检查,然后点点头,一人头一人脚,台上单价就走了。 全过程无比流畅,令人叹为观止。 路明非:…… “新的龙文。” 副校长沉吟。 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事实如此,也即副校长就是在场众人的代表,别看他们一个个的都能尊称一声大师,可要论起真正的地位,没有一个人能跟副校长相提并论。 正如研究理论的天然瞧不起研究应用的,而这哥俩又一起鄙视捣鼓材料的,混血种的学者圈子也存在类似的鄙视链。 大致上可以这样说,炼金学者天然就比科学研究者高人一等,至于副校长这等炼金领域的顶尖大师,更是站在了鄙视链的顶端,属于一览众山小的那种级别。 尽管一般人登上巅峰说的是“登泰山而小天下”,副校长则会叫嚣着“再来俩妞”就是了。 “小明非啊,你还记得自己在使用言灵时候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么?” “就是,不要死。” “不要死么?” 副校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他大师也纷纷露出沉思的神情。 路明非并未感到惊讶,事实上在昨晚的测试中他便已发觉,在从小魔鬼处得到了催动“不要死”的权限后,这个言灵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龙文。 尽管站在路明非自己的角度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念出的是什么。 不要死。 很简单的,汉语,就这三个字。 但是听在别人耳里,竟全是古奥难明的龙文,别说汉语了,就连记也记不住。 甚至装备部用特殊的仪器进行录制,等再次播放就只剩下了沙沙沙的噪声。 “无法理解,怎么可能!” “这是从未出现的事!” “尽管龙类的语言本身便拥有神秘的力量,但我们还是能用”设备进行录制,比如皇帝,所有的混血种都能通过后天学习使用这一言灵。 “但是S级的言灵不一样,无法接收,无法记忆,你们知道我刚才有种什么样的感觉么?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面对言灵皇帝,那种发自内心的感动,不会有错!” 大师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副校长那玩世不恭的脸竟也显出认真的神情。 他从未碰到这样奇怪的事。 S级知道自己言灵的含义,这本身就是难以想象的事。 众所周知,尽管混血种能通过吟唱龙文的方式使用言灵,但这种行为更接近于膝跳反射或眼球反射等本能,区别只在于膝跳反射依靠的是脊髓神经,而言灵的凭依则是混血种体内的龙血。 但两者都无需大脑的控制。 所以了,就算混血种能使用言灵,吟唱龙语,但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念的都是些什么,好比是捡到了打火机的原始人,或许机缘巧合下他们掌握了点火的技巧,但要让他们说出这玩意是怎么让火烧起来的,呵,还是饶了他们吧。 但现在不一样。 路明非随口就说出了龙语的含义。 不要死。 可问题来了,他掌握了打火机的制成工艺,却没有人能看到这只打火机。 他们只记得路明非好似说了什么,可具体说了什么呢?没有一个人记得。 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悄无声息间轻轻一勾,便拨乱了所有人对于这一言灵的认知。 “或许,这就是黑王血裔的特殊性。” 副校长的话令众人安静下来。 大师们低头沉思。 的确,黑王血裔,S级是目前发现的唯一的黑王血裔,在他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是正常,他们早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好了,好了。” 副校长拍拍手掌,朗声开口。 “我们的S级吃完了他的早餐,想必大家也已经迫不及待,那么就开始吧,关于全新言灵的测试。” 西红柿 路明非在干尸哦不是大师们的拥簇下来到了训练场。 这是一个特殊的房间,三面何金强,一面是能抵抗炸弹冲击的防爆玻璃,说道这个路明非就不得不想起昨天晚上穆罕默德部长为了像他展示这面玻璃的防爆能力有多么出色而在房间里引爆的那枚炸弹了。 虽然最后玻璃没出问题,但当时穆罕默德部长是差点被路明非打个半死。 “准备好了么,小明非。” 房间里的广播传出副校长的声音。 路明非对玻璃外的大师们点点头。 很快,机械臂将一只重伤的小白鼠送到了路明非面前。 按照广播中的指示,路明非直视小白鼠的眼,说出不要死。 等待三分钟,小白鼠毫无反应。 玻璃窗外的大师们一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一边交头接耳。 “对小白鼠无法起效么,为什么?” “或许是要求受体具备一定的智能。” “那么这智能的标准是什么?非得人类么,猴子呢,海豚呢?” “或许也有别的可能,比如,灵魂。” 大师继续他们的讨论。 路明非的测试也在继续。 小白鼠之后是警犬,然后是猪。 与常人想象中的不同,其实猪的智商很高,起码比狗类要高,至于为什么有警犬却没有警猪…… 朋友,还真的有警猪哦。 言归正传,一个又一个的动物送入房间,但结果都是一样,全部无法起效。 “小明非。” 副校长问。 “你的消耗怎么样,有没有疲惫的感觉。” “没有。” 路明非想了想。 “跟最开始一样。” 大师们双眼一亮。 “就是说,只要不曾起效,就不会对使用者产生负担么?” “他究竟能使用几次言灵呢,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S级的极限在哪里了。” 终于,一个壮汉走入了房间。 “普通的测试数据已经足够。” “现在我们需要尝试小明非你言灵的极限。” “第一个项目是,断肢重生。” 路明非神色一凝。 就见校工先生举起手,其小拇指和无名指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 “放心,我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以活人做这种危险实验的程度。” 副校长轻笑着。 “里斯克,曾服役于美军的海豹突击队,因伤退役,小明非你也看到了他的手掌。” “怎么样,有把握么?” 路明非皱眉,不确定的说。 “我只能说试试。” “嗯。” 副校长说。 “那就交给你了。” 名叫里斯克的校工对着路明非露齿一笑。 “无论如何,我都得感谢您,? ?生。” “请不要有任何负担,接到消息时我的感觉就像是中了百万美金的大奖,虽然我知道这样说没有什么用,但是,我还是很感谢您,先生。” 路明非温和的笑了笑。 他竖起手掌。 “好的,我知道了。” “别紧张,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就好。” “嗯!嗯!” 里斯克舔了舔嘴唇。 “我在看,先生,这样可以么,我是说……” 路明非点燃黄金瞳。 “不要死。” 他说。 防爆玻璃外的大师们屏息凝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是,很可惜。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失败了么?” “果然,断肢重生这种事还是太困难了吧。” “不一定,或许跟时间有关,变量有很多,还需要实验。” 忽然有人注意到里斯克的神情。 副校长立刻抓起话筒。 “校工,里斯克,汇报你的情况!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是的,长官!” 里斯克皱着眉,似乎在回忆,有些不确定的说。 “我感觉到,就在刚才,我的断指部位恢复了知觉。” “什么知觉!” “嗯……麻痒,还有空虚,似乎……” 里斯克努力的捕捉刚才的感觉。 “似乎少了什么,是的,就是少了什么。” 立刻,大师们脸上显露出狂喜的表情。 在场的就没有一个迟钝的。 他们立刻就想到了里斯克说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起效了,是有效的!” “断指,我知道了,是断指,如果找到里斯克的断指,或许就能成功!” “难以想象,五年以上的时间,明明他的神经末梢早已坏死,居然还能产生知觉,这就是言灵么!” “奇迹!奇迹!” 听着广播中传出的议论,哪怕是里斯克也理解了当下的情况。 说实在的,他有些遗憾。 “如果我能留着断指就好了。” 他自嘲一笑。 还是郑重的对路明非一鞠躬。 “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感谢您的尝试,先生。” “抱歉,没能帮到你。” 路明非侧过身,让开了里斯克的这一礼。 170 S级的权柄和副校长的选择 测试暂停,路明非去进食以补充体力,尽管之前的项目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消耗,但只是三根肘子而已明显无法满足S级的胃口,谁又能拒绝大餐的诱惑呢? 大师们则围在专用的房间内讨论。 他们拿着迄今为止的实验数据,或捏着下巴凝眉沉思,或在纸上勾勾画画。 忽然一黑,谁把灯关了。 “或许,我们有必要重新看看这个。” 副校长说着,按下遥控器。 其余人纷纷往唯一的光源投去目光,那是投影用的幕布。 画面出现了。 聚焦在一条正在流血的大腿上。 立刻有人想起来,尤其是芬格尔,这一幕再熟悉不过,就发生在半小时前,副校长用他的大腿作为材料,让众人第一次亲眼目睹了黑王血裔的言灵。 看着录制画面上自己那鲜血淋漓的大腿,芬格尔皱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但等他摸到不久前副校长塞在自己兜里的卡,委屈的神色便瞬间一扫而空,此刻的他甚至能用眉飞色舞以形容。 他看到自己的伤口正在愈合,摄像机聚焦于芬格尔的大腿,每一根粉红的肉芽都清晰可见,大师们聚精会神,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作品中的事无论看多少次,所能给与人的震撼始终无与伦比。 “好了。” 画面暂停,副校长深深凝望一眼,便转过身来。 “你们发现了吧。” 芬格尔茫然四顾,看见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是若有所思,甚至包括古德里安。 哦他差点给忘了,自己这位导师虽然人是脱线了点,但学术水平真的没化说。 “质量在增加。” 有人说。 “就是这个。” 副校长点头。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新言灵起效的基本原理。” “但是就目前的表现来看,既然S级能在一分钟内治疗水果刀造成的创伤,甚至痊愈如初,我们有理由相信,断肢重生这件事对S级来说并非毫无可能。” “的确。” 大师们赞同的点头。 芬格尔瞪大了眼四处张望,等等你们都理解了什么啊就点头,麻烦能不能出来个人给解释下。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有人附和着副校长说。 “您的那一刀使材料损失了大约20克的质量,包括鲜血和一定的肉,但是在S级使用了言灵之后,在短时间内材料损失的质量全部凭空恢复了,我的猜测是生命力,或许别的什么名词,总之就是指类似的物质,众所周知,遍数目前我们发现的所有激素或者催化剂,没有任何一种能达到S级言灵的效果。” “所以,可以假设存在一种我们尚未发现的神秘物质,或者说能量。” 这人耸耸肩。 “毕竟我们还无法确定这玩意的存在形式。” “就叫他生命力好了,总之,当S级使用言灵之后,受体的生命力便开始了工作,它们大量分泌,以恐怖的效率催生身体的组织血肉,并且似乎有一定的记忆能力。” “请大家看这两张图。” 投影屏分成左右两边,呈现两章大腿的图片。 显而易见,都是芬格尔的大腿。 两者几乎毫无区别。 “这是受伤前的材料。” 他用激光笔在左边的图片上晃了晃。 “这是S级治疗后的材料。” 芬格尔听着这位大师一口一个材料的介绍,总觉得好似有哪里怪怪的,甚至于他都怀疑自己的屁股上是不是有个戳,写着“检疫合格”的字样。 “你们发现了么。” “几乎没有区别。” “完美的治疗。” “不。” 这人肃然的说。 “请注意,用几乎这样的词并不准确。” “应该是完全,彻底。” “甚至,包括毛发。” 他按了一下激光笔。 两章照片上跳出一个数字。 一模一样的数字。 “连毛发也彻底的复原,一根不少。” “所以我们猜想生命力起效的方式有一个固定的模型,可以假设受伤之前的材料状态为模型A,受伤的状态为模型B,S级的言灵就是将模型B恢复为模型A。” “那么,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这人皱眉,大概不是预设了答案的提问,而是真的心存困惑。 “是谁记录下的这些模型?” “受体么?还是使用言灵的S级?” “换言之,S级的言灵是帮助受体恢复成受体想恢复的状态。” “还是恢复成S级想要的状态。” “如果是前者,那么S级的言灵固然强大,但充其量只是个助燃剂,或者说燃料,毕竟我们尚不知道生命力究竟是产生于受体自身,还是由S级提供。” “这两种情况很好理解,一者是S级激活了受体的生命力,令其开始快速自愈,一者则是S级主动提供了生命力,供其痊愈。” 说道这里,他笑了笑。 “当然,我更偏向于助燃剂的猜想,比起用眼神接触就能完成生命力的传输这种事,打开受体的快速自愈功能的开关更加现实。” “现实?” 有人呵呵的笑了。 “你居然对S级的言灵要求现实,开什么玩笑?” 那人耸耸肩。 “好吧,我知道,我知道,奇迹这种事说不通,但是,偏向于助燃剂的猜想也是我个人的私心。” “毕竟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快速自愈这一状态存在于每个人的体内,我们只需要找到它的开关,或许就能做到……” 他抿了抿嘴。 “复刻S级的言灵。” 众人都是沉默。 复刻言灵这件事听来好似天方夜谭,但对于混血种的学者而言,却是早有先例。 举一个最近的例子,比如催眠。 普通人也听说过的词,甚至可以说是大名鼎鼎,频繁出现于各种文艺作品中,就连心理医生通过学习也能掌握一定的技巧从而达到类似效果。 但与常人想象中的不同,催眠这一技术并非是某个天才的灵光一闪,而是直接源自于混血种,或者准确点说,源自于龙类的言灵。 序列号14:催眠。 学者们对这一言灵进行研究,总结经验然后推广,经过漫长时间的演变,这才有了如今连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催眠技巧。 甚至于,有传闻就连电力的发现和应用,也与某些言灵息息相关。 在场就有一人,图灵,大家都知道他拉开了信息时代的大幕,但有小道消息流传,据说当年图灵是按照一种名叫“天眼”的言灵设计的计算机。 当然,关于这一消息图灵教授从未有过正面回应。 话说回来了,有此种种在前,大师们对路明非所觉醒的新言灵会抱有这般的重视,也就合情合理了起来。 一个全新的言灵,也就意味着全新的研究领域,意味着无数的成果在等着他们。 “言灵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神秘。” 副校长悠悠然的说。 “还记得这玩意的定义么?” “通过吟唱龙语,展开特殊的领域,并且对该领域内的世界下令。” 老牛仔满是神往。 “听到了么,他的重点是,下令啊。” “这就是权柄。” “假如你的猜想是正确的,人体内真的存在一种可以控制快速自愈的开关。” “但是,没有权柄的我们也无法使用。” “你们也知道的吧,龙语,就拿小曼斯坦因的蛇举例好了,我们都知道这一个言灵该怎么念。” 说着老人清了清嗓子,吟诵了一长段繁复古奥的语言。 “这就是言灵蛇的龙文。” 他说。 “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相对应的血统,或者说,没有相对应的权柄,就算我们学会了龙语,也不过就是多掌握了一门外语的级别,对于施展言灵没有丝毫帮助。” “于此类似的,比如皇帝。” “这个言灵似乎谁都能使用,但真的如此么?传说中黑王一旦使用皇帝,全世界的龙类都得赶来觐见,而我们呢,只能让混血种感动一下,效果比一部好莱坞的催泪电影都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皇帝,还是真正的皇帝么?” 副校长摊了摊手。 “答案显而易见,当然不是,真正的皇帝只有那一位龙族的共主才能使用,是独属于他的至高无上的权柄,除他之外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施展,这就是龙类和我们混血种力量的本质。” “权柄。”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也能理解了,就算证实了每个人体内都有快速自愈的功能,但我们不是S极,根本没有按下开关的权柄。” 众人稍显几分颓唐。 就听副校长继续说。 “但是。” 见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副校长轻笑一声。 “但是,就算我们没有按下开关的权柄,只要证实了生命力这一概念的存在,里面的宝藏也足以让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发掘了。” “S级固然强大,但他终究也只有一个人,想一想吧,假如我们掌握了生命力的奥秘,那代表了什么?” “嗯,不知道在座诸位有没有玩过游戏。” “比如魔兽世界,里面就有一种道具,我们都叫它血瓶,喝下去就能恢复生命力。” “或许,我们还真能制造出这样的药品也不一定。” 老牛仔眨了眨眼。 大师们垂头沉思,一双双浑浊的双眼逐渐明亮。 在副校长的主持下,对于S级言灵的最新测试方案很快出炉。 主要有两个研究目标。 一个是确定“生命力”这一概念的存在,以及具体的存在形式。 一个是确定谁才是治疗模型的判断者,也即S级施展言灵,是将受体恢复成S级以为的健康状态,还是受体自认为的健康状态。 对于第二个目标,副校长几次欲言又止,眉头深锁,有人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异常,立刻开口询问。 “您有需要补充的么?” 副校长的玩世不恭可以解释成大师的个人性格,只要没给他人造成困扰或者伤害,一切随他,在场的都是行内人,不至于产生那种认为科学家不仅要为科学进步鞠躬尽瘁,同时不能买车不能买房,也不能有个人生活的可笑念头。 所以了,他们对副校长的尊敬并非虚假,而是发自内心,毕竟眼前这一位那西方顶尖炼金师的头衔不是吹出来的,他的才能无人可以质疑。 “关于模型的判断者,我有个想法。” 顿了顿,副校长自嘲一笑。 “算了,没必要,可能性太低了,先这样吧,叫小明非过来,我们继续。” 当路明非回到测试用的房间时,他在里面惊讶的看见了副校长。 这邋遢的老牛仔拎着白兰地,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灌,见路明非来了,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来一口么?” 他热情的把白兰地递给路明非。 刺鼻的酒精气味令少年皱了皱眉。 “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您还是自己享用吧。” 他礼貌的推开酒瓶。 “年轻人哦,年轻人。” 老牛仔遗憾的摇摇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测试呢?” 路明非直截了当的问。 “接下来是什么项目?” “继续刚才的,断肢重生。” 副校长狼狈的打了个酒嗝,擦了擦口水。 他嘿嘿笑着给路明非解释。 “刚才我们测试了你的言灵对多年陈伤的效果,很可惜没有起效,但这并不能说明你就做不到断肢重生。” “如果是刚断的肢体呢?” “以你言灵的表现,照理来说,只要是新伤,哪怕是肢体断裂这样的伤势,应该也能治疗才对。” “新伤?” 路明非微微皱眉。 “我记得你说过,不会用活人做实验。” 这是不久前副校长信誓旦旦说的话,也是有对方的保证路明非才如此配合测试的项目,毕竟有些口子一旦打开就后患无穷,假如为了测试断肢重生他们可以做到当场砍断校工的手臂,那么他们也能为了测试起死回生而用研究的名义杀人。 这是路明非不愿看到的。 “放轻松,放轻松。” 老牛仔乐呵呵的笑着。 “你看我像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么?” “像。” 副校长喷了口酒。 “小明非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说话的艺术啊!” “所以你也承认自己的话不可信么?” “咳咳。” 副校长心虚的偏过视线。 如果他的话可信,小曼斯坦因也不至于一直摸爬滚打到进入卡塞尔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父亲。 “好了,抓紧时间,我们要开始测试了。” 副校长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 “所以我说了如果你们……” 副校长抬了抬手。 “是我。” 路明非一愣。 老牛仔得意洋洋的笑,眯起了眼。 “这次项目配合你测试的人,是我。” “断肢重生?” “嗯。” 路明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副校长。 就露出来的身体部分看不出异常。 没缺胳膊少腿,也没断手指头。 忽的恍然大悟。 路明非狐疑的顺着老牛仔那堆积赘肉的腰部一直往下直到裆…… “看哪呢你个小鬼!” 副校长气急败坏的说。 “那个,我不知道你原来……” “停止你那毫无根据的幻想,我是男人!绝对的男人!” 老牛仔吹胡子瞪眼的挥舞酒瓶。 “没听我说么,新伤!是新伤!” 他抓起水果刀,就不久前刚捅过芬格尔的那把。 副校长嘟嘟囔囔。 “芬格尔那混蛋,我都说了给食堂打折卡这家伙都不肯来,不就是砍根指头么,都说了S级能治好能治好,啧!” 路明非皱了皱眉。 他这下是真的感到了意外。 “您是要……对自己下刀?” “当然!” 副校长没好气的说。 “再怎么说,研究这种事还是亲自收集的数据最可靠。,光看别人的报告有什么意思,没有亲身感受过你的言灵,始终隔了层膜,嘿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老牛仔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路明非没有笑。 他忽然觉得,此刻的老人虽然还是一样的邋遢,一样的不修边幅,一样的口花花没个正形,但他身上莫名就有了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东西。 西方最顶尖炼金大师这样的头衔,放在他身上,竟也一点都不违和。 路明非不是没见过那种人。 满嘴都是大义名份,冲锋时自己却躲在最后面,叫着别人去牺牲。 他们或许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光明的或者崇高,但看看他们做的事情吧,自己活到了最后,说着为大局着想什么的,一到牺牲,或者只是付出这种事,就把其他人推出去。 路明非不喜欢这种人。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副校长也这样,以着测试新言灵的名份命令其他人牺牲。 哪怕自己的言灵能够治疗,但终究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 但是没想到,副校长选择牺牲的,选择承担风险的人,是他自己。 ………… “你有一个令人尊敬的父亲。” 施耐德说。 曼斯坦因没有回答。 他深深的看着房间里那个拿着酒瓶满身邋遢的老男人。 自己砍掉自己的肢体,以配合S级测试他的新言灵。 就人选问题众人陷入沉默时,谁都没想到,最后站出来的人,会是副校长。 他满不在乎的说。 “这种好事上哪找,亲身感受黑王血裔的言灵,你们不上我可就上了啊,嘿嘿嘿。” 立刻,施耐德,曼斯坦因,还有绝大部分的大师都纷纷开口,试图替下副校长。 后知后觉的古德里安也嚷嚷了两声。 但是,没有用。 副校长是在场众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甚至于,哪怕昂热在这里,他的话兴许也没老牛仔的好使。 战士和学者本来就属于两个不同的系统。 昂热那传奇屠龙者的名头再响亮,对于大师们来说,还没S级的治疗言灵来的令人感兴趣。 治疗没准还能研究点什么出来,时间零这玩意可是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了,当地位最高说话最有份量的副校长做出决定,他们也只能服从。 更何况这决定还不用他们付出什么,要承担风险的人,是副校长自己。 “比起父亲。” 曼斯坦因说。 “他更是一个合格的炼金大师。” ………… “您……您这是做什么!” “断肢啊。” “那拖鞋是……” 正费劲扯掉袜子的副校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要砍哪里,当然是脚指啦,万一你失败了我还勉强能接受,假如断根手指,我怎么跟女孩子们跳舞!” “我还以为你的手指会用来完成炼金实验一类的工作……” “哈哈,说什么傻话,炼金那么简单的事我用脚都能给你画个矩阵出来!” 副校长豪爽一笑,拿着水果刀放在小脚趾上面来回比划,好一阵龇牙咧嘴,愣是没砍下去。 “需要帮忙么?” 路明非贴心的说。 “我怕你一刀下去整个脚没了!” 副校长嘟囔着,眼一闭,心一横,手起刀落。 “喔喔喔!” 老牛仔抱着他的脚嚎啕大叫。 路明非:…… “那个,你砍偏了。” 嚎啕骤然一停。 副校长低头看了眼安然无恙的脚趾。 “难怪我一点不痛。” 隔壁房间,本来的几分肃然,在副校长开始嚎啕之后,忽然就微妙了起来。 施耐德想起他刚才对曼斯坦因说的话。 忽然就有些尴尬。 曼斯坦因翻着死鱼眼。 “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 “算了,交给我吧。” 路明非拿过水果刀,对着副校长的脚趾干净利落的就是一下。 在老牛仔哭出来之前,他直视副校长的双眼。 “不要死。” 大师们死死盯住了副校长脚指的伤口。 不出意外,奇迹发生了。 与芬格尔一样的画面开始上演。 但比那要更夸张。 骨头,连骨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甚至在场众人若非都是混血总,动态视力远超普通人嘞,怕是连副校长血肉生长的这一幕也看不清。 太快了。 副校长死死捂着嘴。 他瞪大了眼,一动不动的注释自己的伤口。 芬格尔所说的麻痒感,他体会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么? 生命力,促使伤口恢复的生命力,能感觉到么? 副校长聚精会神。 可惜,直到最后一层皮肤的覆盖,他也没抓住任何类似生命力的感觉。 或许,只有通过仪器才能观察得到了。 他想。 “对了,小明非!” “你感觉怎么样,消耗大不大?” “还好。” 路明非稍作感应。 “大概相当于我跑五公里的消耗。” “五公里么,那……” 副校长忽然发现了重点。 “你是说,对你而言的五公里!” “嗯。” 大师们也反应了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混血总的体质远超常人。 更何况是混血种巅峰的S级。 对他来说的五公里,或许只是普通人散散步的水平。 “很好,非常好!” 副校长拍了拍手。 “你的消耗比我们想象中的低很多。” “主要也是你S级的体质摆在这里,五公里对别人来说或许还会是负担,但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我们预计要用一天完成的测试,或许到今天中午就能结束了。” 说完,副校长立刻口述自己的感受,将之前经历的种种麻痒以及寻找生命力无果的经历一一记下。 他面色苍白,尤其是强调了受体会有巨大消耗的这一点,猜想也许这正是生命力存在的证明。 之后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测试。 人选全部都是自愿者,大师的助手以及几个稍微年轻的教授。 在最开始几个尝试自行感应生命力失败后,他们很快用上了检测用的仪器。 但是这一个研究目标的进展依然令人沮丧。 对于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伤口恢复的这一问题他们始终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明。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个实验目标。 关于模型判断者的猜想。 进展相当喜人,甚至到了出人意料的程度。 “以上就是这次项目的要求。” “小明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重点是施耐德,当小明非使用言灵后,你要开始想象自己几年前的样子,最好给自己一个强有力的暗示,告诉自己要恢复到重伤之前。” “收到。” 施耐德砍掉自己的小拇指。 他甚至对路明非笑了笑。 “交给你了,S级。” “放心。” 路明非点头。 “我不会让部长断指的踏上战场。” 他直视施耐德的眼睛,同时说出不要死。 立刻,当施耐德听到S级说出晦涩难明的龙文,他便利用催眠手段给自己下了个强烈的暗示,暗示自己能在S级的言灵帮助下彻底的恢复健康。 很可惜,失败了。 施耐德活动活动刚长出来的手指,确实,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但除此之外,身体其他部位的伤依旧存在。 所以S级的治疗与受体的个人意愿无关么? 大师们想着。 孤例缺乏说服力,他们又在执行部中找来了几个专员,在这些日夜冲锋在屠龙最前线的年轻人中挑几个曾负伤的人,简直再轻松不过。 同时,为了加强暗示的效果,他们特地请来了言灵为催眠的富山雅史教授,有他的帮忙,实验的效果更加显著。 但很可惜,结果依旧。 “暂时可以确定,S级的言灵效果与受体的意愿无关。” “所以是根据S级的判断完成的治疗么?” “这么说来,我有个想法,你们说S级能不能控制他的治疗程度,是不是只要他愿意,一个人就能无限的自愈直到他消耗完自身的能量而死亡。” “你的说法让我想起了癌细胞,很有意思,或许这个治疗言灵还能往强大的单体杀伤方向开发。” 学者们三三两两的讨论。 “在这之前。” 副校长说。 “我们还没确定呢,测试继续。” 学者们并不意外,研究本就是这样的一种过程,不是说A错了B就一定对,起码要经过实验才能给出判断,没准A和B一起错了,正确答案却是谁都没想到的C。 正如物理学上对于光性质的争论,一拨人认为光是一种波,另一波人则认为光是粒子,他们在那吵了块一个世纪,而到现在最普遍的认知却是,光既是波又是粒子,也即光的波粒二象性。 也难怪有人猜测现实世界就是个黑客帝国,或者只是一本书里的故事,看似稳定的日常世界,放大到微观层面却呈现出难以解释的无序状态,好似乱码。 而此刻,S级的言灵,也呈现出了令人抓狂的,波粒二象性。 但与光不同。 光呢,既是A,也是B。 路明非就不一样了。 他既不是A,也不是B。 大师们吃惊的发现,就算路明非盯着施耐德年轻的照片看个十分钟,完全烙印在脑海,然后对施耐德使用言灵,执行部部长也只是恢复了刚造成的伤口,其他部位也的确出现了麻痒感,但并未发生变化。 而这种麻痒感在上一次的测试中,也同样出现了。 之后的实验也是相同的结果。 大师们要抓狂了。 既不是S级,也不是受体,那是谁下的判断? 难道伤口还有脑子能自行判断自己该恢复成什么程度? 开什么玩笑! 比起这个,大师们更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 也即,存在第三者。 冥冥中的第三者,当S级使用言灵,受体开始大量分泌生命力,冥冥中的第三者便出现了。 他如幽灵般不可捉摸,又如神明般高高在上,他决定了伤口该恢复到何种程度。 当然,还有更多的理论被提了出来。 大师们争论去了。 而路明非的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 研究是一件漫长的工作,正如罗马不可能在一日里落成,教授团执行部装备部等卡塞尔的机构与路明非签订了长期的合约,在以S及个人意愿为前提的情况下请他配合研究,且给出了一份相当可观的报酬。 当然,相较于得到这些机构的友谊而言,区区报酬根本不值一提。 装备部自然不用说,穆罕默德部长拍着他的鱼缸对路明非保证,以后S级想炸谁他们就炸谁,就算路明非对昂热那老不死的校长宝座感兴趣,他们也能策划一场天衣无缝的的爆炸,送那老家伙魂归西天! 路明非确实的感受到了装备部的热情没有错,可是,总觉得他们的热情会是很麻烦的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卡塞尔的教授团。 可以这么说,要是把路明非和昂热一起放在教授团面前,前者的话可比校长要管用的多。 路明非能配合他们的研究,昂热有什么,区区一个粗鲁的屠夫罢了。 在教授团面前狠狠刷了次脸的路明非,基本能在卡塞尔里横着走不成问题。 甚至于,假如校董会要召开听证会,只要路明非愿意,完全可以左右教授团的判断。 这也就相当于间接左右了听证会的结果。 最后就是新言灵的命名问题。 这可不是小事,一个新言灵的命名,代表的是足以在混血种历史留下自己印记的荣誉,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大师看重这一点的,毕竟荣誉这玩意,谁不爱呢? 他们提出了很多选项。 有人考虑到路明非的故乡,就给出了“回春”“悬壶”“神农”等等。 也有人简单明了,提议就叫“永生”。 还有人用其他体系的神话命名。 直到路明非说了句。 “不要死。” 不是使用言灵。 他只是平静的说。 “这个言灵,就叫不要死。” 有人还试图说些什么,但当他接触到路明非的眼神后,便住了口。 S级。 当S级做出了决定,又有谁能令他改变意志呢? 或许这样的人压根不存在吧。 他说了,自己的言灵叫不要死。 那么这言灵就是不要死。 独属于他的,不要死。 言灵的名字终于定了下来。 比起不要死的名字,人们对于S级最后的眼神更为印象深刻。 “多棒的眼神啊。” 施耐德感慨。 “怎么,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曼斯坦因问。 “不,不是的。” 施耐德回忆着少年临走时的背影。 果断,坚定,毫不迟疑,一往无前。 “我能看得出来,他有某种非做不可的事。” “但不是复仇。” 施耐德顿了顿。 “与S级的信念相比,复仇太小了,他所要完成的事,要比区区的复仇伟大的多。” “伟大?” 曼斯坦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是的,伟大。” 施耐德重复。 “好吧,随便你。” 曼斯坦因推开门,进入空旷的房间。 在这里,副校长正一个人喝着酒,望着墙壁久久出神。 “唷,你来了啊。” 副校长说。 “小曼斯坦因。” “我已经是个秃头的中年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 副校长笑了笑。 “在爸爸的眼里,你永远是当年的那个小不点。” “很抱歉,你大概没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曼斯坦因不想继续爸爸和儿子的无聊话题了。 他说。 “就这么让他走么?” “我们还有很多研究没有完成。” “不要死的极限在哪里。” “多严重的伤才开始无效?” “甚至于,只剩下一颗脑袋还能救回来么?” “好了,好了。” 副校长打断了曼斯坦因的话。 “我知道,小曼斯坦因你一直想证明自己。” “你想达成超过我的成就。” “但是,不要急,慢慢来。” “而且,小曼斯坦因你要记住。” 老牛仔的声音低下来。 他摇晃着白兰地,目光飘远。 “我们是研究者。” “而他们是战士。” “是S级的战士。” “巧的是,爸爸与一个这样的S级认识了好几十年。” “我很清楚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家伙。” 这个男人说。 “疯子。” “为了自己认定的事,不顾一切的疯子。” “你可以跟他嘻嘻哈哈,跟他开玩笑,也能一起喝酒。” “但千万,千万不要试图触碰他们的逆鳞。” “会死的。” 副校长笑了笑。 “算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经验吧。” “会死么?” 曼斯坦因喃喃。 “我们对S级的了解太少了。” 副校长感慨。 “档案里的衰小孩,跟现在我们的S级,简直就是两个人。” “显而易见的,我们无法用对待衰小孩的态度去对待S级。” “计划完全乱套了,一切都得重新来,我们需要一点点的从头开始,小心翼翼的去接触这位S级。” “记住,小心翼翼。” 副校长幽幽一叹。 “有一点,我想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但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因为他们对炼金的了解太过浅薄。” “呵,什么大师,在我看来就是一群小学生。” 这个老男人嗤笑一声。 在曼斯坦因狂变的面色中,嘲讽的说。 “居然连S级从始至终都没有展开领域这种简单的事都没发现。” “领……领域!” “嗯,我的小曼斯坦因啊。” 副校长好似梦呓一般。 “你说,一个混血种使用言灵,怎么可能没有领域呢?” “怎么可能呢?” 长久的沉默。 久到让人以为这里只剩下死人的沉默。 “会不会,是S级刚觉醒言灵,还没有完整的掌握?” “呵。” “知道么,小曼斯坦因,我记得以前就说过,你不适合走研究这条路的。” “比起来,你那位朋友,是叫古德里安吧,或许更合适点。” “他如果在这里,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言灵的本质是混血种通过吟唱龙文的? ??式对自己领域内的空间下令。” 副校长顿了顿。 “要么,不要死根本就不是言灵。” “不是言灵!” 曼斯坦因惊呼出声。 难以想象,卡塞尔的风纪委员会主任竟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刻。 但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太大。 教授团装备部执行部,卡塞尔里最聪明的一小撮人研究了一天一夜,最后你告诉我,这玩意不是言灵! “不可能!” 曼斯坦因下意识的反驳。 副校长宽厚的笑了笑。 “很难理解么?” “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不是言灵。” “比起另外一种可能,S级能治疗这件事不是言灵的效果,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言情吧免费阅读 曼斯坦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另外的……可能?” “是啊。” 副校长长叹一声。 他仰头咕咚咕咚给自己闷了小半瓶的酒。 重重的哈了口气。 他睁着惺忪的双眼,说话也颠三倒四。 但曼斯坦因还是听见了。 他那炼金大师的父亲是在说。 “感受不到领域,呵呵,谁说这就是没有领域了!” “混血种得展开领域才能施展言灵,那是因为我们只是混血种!” “我们只能对小范围内的时空间下令!” “但他不一样。” 副校长忽出口气。 “如果我能直接对这个世界下令。” “我还要什么领域。” “哈哈。” “我说的话,全世界都得好好来听!” “领域,呵,领域!” “这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领域。” 曼斯坦因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块海边的礁石。 动也动不了,想也想不了。 就这么呆呆的,呆呆的站着。 越是了解炼金,越是了解龙类。 在听了副校长刚才那一番话后,也就越是震惊,越是骇然。 直接对……这个世界下令。 就在前不久副校长还说过,言灵就是权柄。 那能直接对这个世界下令的S级,又该掌握了怎样恐怖的权柄! “好了。” 副校长将剩下的酒倒在地上。 群星般的炼金矩阵依次亮起。 “有些信息,记住了就是错。” “记住了就是罪。” 曼斯坦因茫然的环顾炼金矩阵的星芒。 就听自己的父亲在群星的光芒中,以着莫名的语气对他说。 “忘记吧。” “我们将一起遗忘。” “把那些该死的领域啊世界啊,都给遗忘!” “可是,父亲!” 曼斯坦因慌忙的说。 “他是巨大的隐患!” “我们必须汇报给校长!” “谁都不知道S级究竟是什么!” “太危险了!” “哈哈哈。” 副校长夸张的笑,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S级?》” “S级!” “我天真的小曼斯坦因啊,到现在你还认为他只是个S级么?” “不,或许我们应该尊称为,祂。” “谁知道呢?” 副校长嘲讽的笑了笑。 “而且,别忘了,是谁给这位存在发的入学邀请。” “正是你心心念念的校长先生啊。” 炼金矩阵的光芒逐渐黯淡。 清洗记忆的工作也到了尾声。 “作为父亲,再给你一条人生的经验吧。” “我可爱的小曼斯坦因。” 副校长庄严的说。 “智者,善于遗忘。” 他柔和的说。 “睡一觉吧,睡一觉,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晚安。” “我天真又可爱的,小曼斯坦因啊。” 171 路明非和昂热的初见 “那个,女王大人……” 芬格尔双掌合十,笑容讨好。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的寝室吧。” “您就算对S级有想法,等晚上,老大他睡着了,我帮您把他…… 考虑到自己与路明非的战斗力差距,芬格尔立刻悬崖勒马,将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只是信誓旦旦的说。 “我就立刻叫您过来,然后帮您俩望风!” 又换下庄严的脸,芬格尔嘿嘿嘿的笑着。 “可现在,您看这天还不是亮的么,怎么着也不合适吧,要不就让我先进去,实不相瞒,我感受到了厕所的召唤……” 零冷冰冰的站在寝室门口正中央,警惕的盯着芬格尔,白皙的小手已放在了腰间的军刺上,看这架势,只要眼前这人形狗熊胆敢再往前踏出一步,来自战斗民族的少女就要施展她的天赋技能了,比如热血狂暴白丝飞踢什么的。 打死芬格尔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沦落到有家不能回的田地,不就是吃了个午饭么,芬格尔好歹阔绰一回,用他以血肉从副校长那里换来的卡,无比奢侈的兑换了五根烤猪肘子。 本来是能兑换十根的,看看看看,伟大英明且战无不胜的副校长只是捅了他一刀就给了十根肘子,不得不说副校长他老人家不仅品味一流爱好高雅,而且这出手也大方的很,怎能不让他手底下的马仔,指芬格尔,肝脑涂地舍生忘死啊! 一方面是五根肘子已经撑了,他又不是S级,没有原子炉一样恐怖的消化能力,芬格尔在第一次与路明非吃饭时就吓了一跳,看S级这外形也不胖啊,甚至和壮硕都搭不上边,怎么这一根一根肘子下去都不带停的,再看这小腹还是好端端结实平坦,就更让人想不通,莫非S级的胃还跟机器猫的次元口袋一样无边无际。 他不是S极,他甚至连C级都不是,卑微的芬格尔只能吃下五根肘子,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芬格尔已经很满意了,甚至满意的过了头,他是一边哭一边吃完最后的肘子的,五根肘子对他而言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丰盛大餐啦。 其实路明非不知道的是早上芬格尔提的那三根肘子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副校长出的钱,他们哪里不知道装备部的人都什么德性,你在那地方想喝口水人家保准端上来的都是可乐,怎么能让S级饿着肚子配合研究呢? 至于芬格尔没有一次性兑换十根肘子的另外原因,当然是要为今天晚上的大餐留好肚子啦,英勇伟大且战无不胜的学生会首席凯撒大人将在安珀馆举办晚宴,作为新闻部的部长芬格尔当然也收到了邀请,尽管他在自由一日上的表现乍看上去很像是叛变到了S级新生的阵营,也在事实上参与了S级主持的第一次九州会议,但只要有澳洲大龙虾,他芬格尔就永远是凯撒老大最忠实的走狗。 嘛,话说回来好像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整个新闻部因为赌局输了个精光,非但没赚到钱反而是把他们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都给打包卖给了S级。 可以这么说,只要路明非白天立了九州分部,晚上他们整个新闻部就得全体投诚抱着S级的大腿发誓效忠。 虽然只要跟凯撒说一声伟大的加图索少爷肯定就签一张支票帮他们抹平欠款,但芬格尔是谁啊,卡塞尔的狗仔之王好不好,以他的嗅觉怎么可能还看不清现在的局势,明显跟着S级比凯撒有前途啊。 你看S级他又强又强,超级能打,凯撒有什么,啊,除了有几个,嗯,几吨筹钱,还有什…… 等等这么一说要不再考虑一下,其实呆在学生会也挺不错的,倒不是跟着S级不好,主要就是芬格尔觉得吧自己这人有点念旧,如果走了一定会想念凯撒老大的支票和每周一次的宴会。 就这样怀着纠结的心情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芬格尔回到寝室,正准备躺床上消消食,为晚上的大餐养精蓄锐,就被零给挡在了门口。 最开始芬格尔只以为零是走错了寝室,毕竟少女这身材一看就还没发育完全的样子偶尔迷糊一下也挺可爱的不是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事实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女王大人并没有走错寝室,她就是在给S级守门,似乎S级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被打扰。 正在芬格尔一筹莫展之际,救世主降临了。 隔壁的房间门打开,楚子航径直走来。 “校长邀请学弟共进下午茶。” 芬格尔简直是喜出望外。 “听见没!听见没!是校长的邀请哦,这下可以让开了吧,哈哈哈,我要进门咯!” 芬格尔大摇大摆趾高气扬的往前走。 雪亮的村雨冷不丁就横在了鼻前。 一滴冷汗顺着芬格尔的额头滑落。 他干巴巴的笑着。 “哈哈哈,那个,楚会长,褚老大!有话好好说,拔什么刀啊,多吓人!我……” “止步。” “是是是!” 芬格尔忙不迭后退,后背紧贴墙壁。 楚子航没有收刀,垂眸看向少女。 “路师在站桩么?”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楚子航点点头,便在少女身边站定,摆出一幅肃杀的姿态,开始守门。 芬格尔一双眼咕噜噜乱转,一会看看楚子航,一会又看看零同学,本以为是来了救世主,没想到救世主居然跟大魔王同流合污,芬格尔不禁悲从心来,胸中恶气实在难抑,眼一闭心一横,就细声细气的用最温柔的声线质问楚子航。 “校长不是邀请老大喝下午茶么?” “您应该去叫一声呀。” “如果不方便的话,其实我也可以代劳的……” 他说着,一小步一小步的开始往门口挪。 村雨再次对准了芬格尔。 他一动不动,双手高举作投降状。 “下午茶等学弟站桩结束了再说。”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啊……” 芬格尔喉咙动了动。 “那可是校长的下午茶,总不能让校长等着吧,难道S级的站桩比校长的邀请还重要……” 他沉默了。 看到楚子航与零相同的三无脸。 “好吧好吧,站桩比校长的下午茶重要,当然了,区区昂热怎么能跟S级比,他算什么!” 说着说着芬格尔就有些口干舌燥,无论如何那可是校长的下午茶邀请,对于任何一个卡塞尔的学生来说都是难得的殊荣,谁不得换上正装沐浴更衣,再早早的赶到校长室外等待昂热的接见。 可S及呢? 芬格尔觉得,S级或许是卡塞尔建校以来唯一的一个让校长等他共进下午茶的学生了。 但看眼前这两位门神的样子,似乎让传奇的校长先生苦等学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没什么好惊讶的。 “见鬼,肯定是有人疯了!” 芬格尔小声的嘟囔。 楚子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也是校长的意思。” “什么?” “假如学弟在站桩,不要打扰,让学弟站桩结束了再过去,校长会准备好红茶等待他的到来。” 芬格尔的嘴巴一点点张大。 眼睛也逐渐瞪圆。 “我错了。” “疯的人是我啊。” ………… “您本可以让楚子航去叫来S级的。” “不,诺玛。” 老人端着红茶,微笑轻抿。 “你在报告中记载,从三月前至今,明非就在每天坚持站桩。” “想必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有极其特殊的意义。” “或许这便是明非所说的武呢。” “更何况,” 老人闲适地放下红茶,双手交叠,望向窗外。 “等待也是一种美德。” “不是么?” 天气很好,蓝天上点缀几朵白云,慢悠悠的飘荡,使人见了就心情舒畅。 昂热面带优雅的微笑。 一小时后。 老人默默起身,更换冷掉的茶水。 “等待是一种美德啊。” 他这样说着,再次泡了一壶。 那几朵云朵像极了棉花糖,软绵绵,白乎乎。 老人就坐啊坐,一直坐到了晚霞布满天空。 “诺玛,多久了?” “八个小时,先生。” “哦,八个小时。” 当路明非提着口袋风尘仆仆的赶到校长室时,心情多少是有些激动的。 昂热。 自九州回归龙族世界后,他不止一次地听人提起这位传奇的屠龙者。 尤其是小魔鬼,能在他这位自命不凡的弟弟口中听到其他人的名字,而且还只是一个混血种,并非龙王一类夸张的存在,那可真是稀罕。 路明非过来卡塞尔,多少也有这位传奇屠龙者的原因在。 就明面上而言,混血种社会最高的战力,应该就是这位校长先生没有错了。 所以了,真不知道受人景仰的昂热校长会有怎样的风采呢? 这般想着,路明非见到了昂热。 那个坐在夕阳余晖中,望着窗外,目光沧桑的老人。 他有一头整齐的银发,侧面望去,哪怕只是坐姿也可见其身材的魁梧,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已有百三十高龄的老人,让人不禁怀疑那个传闻的真实性,也即传奇的昂热掌握了操弄时间的秘诀,且对自己使用了这样的技巧,使他的身体始终维持在巅峰的时刻。 正如他那世间极速的时间零,哪怕逝者如斯夫的时间,在他这里也需归零,任这位老人肆意把玩。 这是何等的伟力。 但当你把目光落在老人脸上的刹那,方才醒悟,什么玩弄时间使之归零,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昂热是真的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道道刻痕,像是古树的年轮,百三十啊,1880年前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与他同一个时代的人还剩几个,一次次的参加他人葬礼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他是教育家,是卡塞尔的校长,大概也曾送走过自己的学生,且不止一次,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活上百三十年的,哪怕是混血种也一样。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你呢? 支撑着你在岁月的洪流中屹立不倒,甚至还能拔刀。 当路明非和老人对视的瞬间,他便明白了。 是仇恨啊。 和楚学长不一样,或许是经历了太过漫长的岁月,老人走过的每一秒都在他的心脏落下一粒尘沙,到如今已垒成断天的崖,他就在此独坐,唯剩几座枯坟伴他。 他不可退,不可逃。 因为身后就是万丈。 一无所有的人,只会死在冲锋的路上。 “来了啊,明非。” 老人说。 “校长你好。” 路明非带上门,提着口袋在校长对面坐下。 昂热不着痕迹地动了动鼻子,目露沉思。 就见路明非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香气四溢的肘子。 是饿了么? 老人哭笑不得的想。 这个点了,资料显示S级的食量也很大,他也的确该饿了。 假如换个人提着肘子来见他,昂热没准还会意外,但这人是路明非嘛,他倒一点都不吃惊,毕竟这就是这孩子做的出的事。 从某种意义而言,昂热或许比路明非都更了解他自己。 当然,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自从电影院的那一晚,路明非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有时候昂热也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衰小孩在一夜之间成长为真正的S级。 不要看路明非还跟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偶尔说一些白烂话,但这个孩子啊,是真的变了。 变的让他陌生。 陌生到可怕。 昂热注视少年的脸。 路明非专注的摆弄口袋,取出两只肘子,装在盘里,忽的对老人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我想着您大概也饿了,就多带了只肘子,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一起吃啊。” 他把肘子推过去。 半个多世纪的黄花梨木书桌,卡塞尔的校长曾在此批复屠龙行动的许可,也曾于此沉思人类与龙类的未来,有资格摆在上面的文件每一封都印有绝密的字样,甚至永不解密。 而今天,黄花梨木书桌上摆了两盘德系贵族名菜,烤猪肘子。 乍一看的确很是颠覆,就好比有人用蒙娜丽莎或者向日葵这样的名画去糊窗,但这也得看人,取出肘子的人是S级,而桌对面的人是传奇,这样的两人就算把世界名画卷起来引燃借此点烟,人们也只会说是名画的荣幸而非他们不解风情。 能被路明非和昂热用以进食,想必这张上了年头的书桌也会倍感荣幸。 “这是给我的?” 昂热默默看着他面前的肘子。 “抱歉,不合胃口么?” 路明非小口小口咬着肘子,不无关心的说。 “还是说您的身体不允许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我本来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只是考虑到您在传说中的形象,想着或许区区肘子而已对您的身体造不成什么负担。” “毕竟,您还没有老。” 昂热笑开了。 他随手扔下刀叉,学着路明非的样子抓起肘子,大口大口,豪爽撕咬。 “传闻?” “我很好奇,那些传闻里的我都是什么样子。” “不老不死的怪物么?” 路明非以着饮酒的架势给自己灌下红茶。 “人怎么可能不老不死嘛。” “校长你只不过,还有尚未完成的事。” “不肯老去吧。” “哈哈哈。” 昂热拍了拍大腿。 留下一个个油乎乎的手印。 “真奇怪啊,明非。” 老人说。 “和你聊天,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与多年不见的老友叙旧。” “老友,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经历过时代更迭看着年轻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自己还活着的家伙。” 他笑了笑。 “可是你,分明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啊。” 路明非咽下一口肉。 他是真的饿了。 “我看的比较多嘛。” “还有动漫也是。” “其实啊,很多道理都在里面了,书里啊动漫里啊,都讲的很清楚了。” 路明非说。 “可就是没人听。” 172 卡塞尔新来的路老师 吃完肘子,清理书桌,在温和的问过路明非的意见后,昂热流畅的泡起了红茶。 “校长你学过日本的茶道么?” “嗯,年轻时在那个国家度过了一段相当难忘的岁月呢。” 昂热依次烫着茶具,滚烫的清水在流经白瓷杯身时,会显出淡淡的墨痕,大片大片的白中几点晕开的黑,如同隆冬大学里的远山,让人想起唐代诗人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想来校长便是那独坐的钓鱼老翁了。 “真安静啊。” 路明非说。 昂热笑着看了他一眼。 “想来点音乐么?” “肖邦怎么样,比起贝多芬和巴赫,或许肖邦会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肖邦……” 路明非沉吟。 “校长你这里可以放周杰伦么?” “当然,我听说过这位艺术家。” 老人感慨。 “年轻人总是富有创造力。” “艺术家么?虽然周董的歌很好听没有错,但您这样评价会不会有些夸张了。” “不不不,一点也不。” “年轻人不要给自己设限嘛,如果时刻为自己配不上荣誉而忧心忡忡,那至高的冠冕可不会为低头的人留存。” “再说,那些大师就是什么很厉害的家伙么?” 老人笑了笑。 “巴赫当年还不就是个给教堂写合唱团音乐的匠人。” “说到底,让一个人变得伟大的,是时间,是距离。” “而非伟业。” 老人将红色的茶汤注入三杯白瓷的盏。 复将一杯推向路明非的方向。 “毕竟伟业所能招来的,除了荣耀,还有谩骂和嫉恨。” “不是么,阎罗。” 路明非低头,看着红茶倒映出少年的眉眼。 “不是的,校长。” “会招来嫉恨,只因为那建立伟业的人还不够强。” “只要拥有绝对的力,便无人敢于谤他。” “绝对的力么?” 老人笑吟吟的,瞳孔微缩。 他审视着眼前这年轻的S级。 有那么一刻,昂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假如此刻的他开启言灵,在五十倍的时间领域中,能否将折刀送进少年的胸膛? 不等细思,少年便抬头,与他对视。 两人都笑了笑,默默饮茶。 只是昂热端起茶盏的手,略显沉重。 巧合么? 或者,感应到了? 真是个怪物啊。 “说起来,校长你还有要等的人么?” 路明非好奇的看向剩余的那一盏茶。 “哦,这个啊。” 昂热恍然的拍了拍额头,笑起来。 “人老了,糊涂咯,偶尔记错也是难免的。” “毕竟,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嘛。” 路明非垂着眼眸,把玩着杯盏。 “校长您可一点都没有要老的样子呢。” “哈哈哈。” 老人豪爽的笑。 “但我十分赞同您的另一句话。” “嗯?” 老人收住笑。 路明非握紧杯盏,抬头,双眼闪亮。 “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 “您可以多休息休息了。” “让我来。” 昂热没有回答。 某种沉重的气势在房间内酝酿。 他是传奇,是用无数危险混血种和死侍的尸骨铸就的传奇。 气势,或者说杀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真实的存在于这个老人的身上。 传说龙王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言灵,名为君王,凡是直视其黄金瞳的生物自然而然便会感到山岳般的压力,那就是君主气势的具现化,令人情不自禁的就要跪下。 昂热只是一个混血种,自然不可能做到只有四大君主才做得到的事。 但属于传奇的气势,也不是寻常的混血种所能抗衡的。 可惜,他面前的人,是S级。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和您打一场么?” 路明非说。 “当然,我很期待。” 昂热四下环顾。 “但不是现在,很抱歉,我可不想把这儿弄的一团糟。” “这样啊,真是可惜。” 昂热摇头失笑。 “听起来明非你这次过来就是抱着根我这个老人家打一场的准备咯。” “毕竟您是传奇嘛。” 路明非的笑容干净的让人想起六月的暖阳单车还有蓝色的海。 “我很好奇,现在的自己跟传奇比,还差多少。” “用你的武么?” “不。” 少年说。 “是武道。” 昂热为两人续上红茶。 “武道。” 他念着这个词。 “好了,陪我这个老人家东拉西扯这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 “明非,还记得自由一日的那通电话么?” “嗯,您说会在下午茶的时间里解决我的导师和新社团的问题。” “是的,是的。” 昂热双手自然的交叉,姿态闲适而放松。 “我知道你最关心什么,新社团,我们就先从这个开始吧。” “那我就直接问了。” 路明非说。 “在卡塞尔建立新社团需要哪些条件,请校长明言。” 老人没有回答,端起茶,饮了口。 “卡塞尔建校百年以来,真正被校方承认的学生组织只有两个,狮心会与学生会。” “你或许也已经知道,这所校园的前身叫做密党,是隐藏于西方漫长历史中的屠龙组织。” “那是真正的铁与血的时代。” “虽然到现在,密党演变成了卡塞尔,但它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说到这里,老人笑了笑。 “当然,我说的这些对于一个大一新生来说或许有些太早了。” “但如果是明非你的话,我认为这很有必要。 “希望你能理解。” “嗯。” 路明非点头。 “种族间的战争,我有大概的概念了。” “很好。” 昂热继续他的诉说。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卡塞尔的每个学生,都是屠龙者预备役。” “而隶属于密党,且集中了屠龙者预备役,哪怕他们只是学生,但这样的组织已经是一个标准的私人武装了。” “尤其是,当这样的组织还拥有一位非凡的领袖时,明非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凯撒建立了学生会。” “就在前年。” “当然,没有错,凯撒建立了学生会。” 昂热淡淡的说。 “那是因为,他姓加图索。” “明非你或许并不清楚,在如今的西方,加图索家族掌握了多么庞大的力量。” “当然,如果只是一个屠龙家族,再庞大也就仅此而已。” “但加图索家还在我们的校董会占据了一个席位,这很重要。” “虽然凯撒那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似乎对他的家族也有些独特的见解,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体内流着加图索家的血,也享受着加图索家提供的一切。” 昂热调皮的耸耸肩。 “其实,在学生会之前,卡塞尔并没有建立新社团的程序。” “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 “你看,毕业的学生可以去执行部,在校的学生则能进狮心会,已经够了,不是么?” “那学生会是?” “因为凯撒姓加图索。”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是因为他们在校董会的席位么?” “很高兴你能理解,明非。” “当然,既然程序走过了一次,那就能让人再走一次。” “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得到权柄。” “权柄?” 路明非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词。 自九州回归龙族世界以来,他已逐步发现,以黑王尼德霍格为源头的这条血脉超凡体系,最大的特征就是权柄。 或者说,权与力。 “当然,你也可以叫它权限。” 昂热温和的说。 “我们是混血种嘛,算是传统了,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继续。” “也就是说,我还是得需要找凯撒?” “正是如此。” 老人说。 “当然,我听说那孩子邀请你参加了今晚在安珀馆的宴会。” “这很好,不是么?” “以明非你的能力,从凯撒那里拿到建立新社团的权限,应该很轻松才对。” “有这么简单么,您可真是看得起我。” “哈哈,毕竟明非你可是在自由一日上横扫了学生会和狮心会的S级啊。” “从一个传奇屠龙者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可不认为这是赞美。” “传奇那都是过去的事啦,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育家,教育家。” 昂热抿了口红茶,继而看向路明非。 “说道教育,我记得明非你好像在自由一日上说过传授武道的事。” “嗯,的确有这样的打算。” “路明非很爽快的说。 “这也是我之所以要建立九州分部的原因。”” “通过新社团的平台来传授武道么?” 昂热沉吟。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 “校长请说。” “既然是九州分部,那么总部呢?” “应该是有个总部的。” “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这个老人好奇心过于旺盛了吧。”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路明非说。 “总部有的,就在我的家乡,那边有个少年宫,说起来我现在还兼着九州武道班的老师。” “哦,所以说九州的总部在少年宫里?” “是的。” “可听你说来,那只是一个武道班,我说的是,真正的九州。” 路明非笑起来。 “校长你的话很难懂诶。” “什么叫真正的九州?” “我只是觉得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叫着,总共也就一个少年宫里那武道班用上了,卡塞尔这边还没建立的权限呢。” “我知道,我知道。” 昂热笑着点头。 “所以明非你只是觉得九州这样的名字很,嗯,那个字怎么说,很酷对不对?” 老人轻描淡写的。 “就像你觉得阎罗很酷一样。” “不是的,校长。” “是中二。” 路明非再一次更正昂热。 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反驳这位传奇屠龙者的话了?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若是有人旁观,肯定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路明非和昂热的对话,哪里还有一个校长与学生的样子。 他们几乎是站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也不知少年友谊还是无意。 他这次来见昂热,并非是以卡塞尔学生的身份。 而是S级。 一位S级去见另一位S级。 但其实,这也是难免的事。 毕竟看到这位老人的刹那,便勾起了这个少年多年之前的记忆。 那时的人都叫他阎罗。 但他更愿听人称自己将军。 手底下的儿郎他都叫得出名。 他们的墓碑也是自己挨个给刻的。 他与昂热一样,都曾在如林的墓碑前枯坐夜以继日。 但他终究与昂热不同。 老人困在了好友死的那一日,怎么走也走不出。 他不同。 他一肩挑着儿郎们兄弟们那些恭敬称他将军的人们的未尽的愿望,一直前行。 他们因为小皇帝和阎罗说的人人如龙,憧憬着那样一个没有武者随意欺凌百姓的世界,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的世界,哪怕只是一只破碗里浑浊的汤水掺着几颗米糠的饭,也比吃土强的多的多的世界。 儿郎们死的时候,很多还不到十五岁。 那是理想啊。 所以阎罗没有悲伤和仇恨的功夫。 他得一直走,不停走。 人人如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事。 他死去的儿郎们,师傅和小师妹,都在看着自己呢。 或许这也正是施耐德会用伟大形容路明非的缘由所在。 尽管这个少年已离了九州,但他从未忘记昔日那人人如龙的誓言。 ………… “中二?” 昂热好似有些意外。 “明非你可不像是中二的人。” “谁知道呢?” 路明非笑。 “相信着理想并为此奋斗,有些人就管这样的家伙叫中二的,不是么?” “那应该叫英雄。” 昂热认真的说。 两人对视。 还是昂热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既然你建立新社团的目的是传授武道。” “那我这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校长请说。” “说来,这提议还跟你的导师选择有关。” “我听施耐德说了,明非你已有了师傅,那句话我也十分认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很高兴您能理解,校长。” 路明非眨眨眼。 昂热开怀的笑了两声。 “虽然我知道也许是无用功,但,还是很想试试。”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 “做我的学生吧,明非。” “你将继承我的一切。” “我也将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无论你想做什么,传授武道,或者别的任何事。” “我帮你。” 路明非点点头,灿烂一笑。 “谢谢校长。” 他很有礼貌的说。 “但是,很抱歉。” 老人苦笑,摇摇头。 少年继续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没办法的。” “事么,没办法的。” 昂热无奈叹息。 “说实在的,我真想见见你那位师傅,可实在是幸运的让人羡慕啊,能值得明非你这样发自内心的敬重,我大概是永远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不是的。” 路明非很认真的说。 “应该感到幸运的人,是我才对。” 昂热目光微动。 “听你这么说,我更想见见他了。” 路明非轻笑不言。 “好了,插曲到此为止。” 昂热说。 “我已明白明非你的想法,既然你不肯选择导师。” 老人调皮的冲他眨眨眼。 “那么,自己当老师怎么样?” 173 路鸣泽和昂热 “老师?我么?” 路明非有些惊讶。 “不行吧,龙族的言灵啊谱系啊什么的我根本搞不懂,最多就只有配合人研究的经验,怎么想都做不来老师这种严肃的工作。” “哦,对了,说道这个。” 路明非从兜里取出枚绘有奇异花纹的铜牌。 “研究不要死时给的,好像说佩戴着它才能在卡塞尔里使用言灵,早上离开那会想还来着,但副校长说以后研究的次数还多,给来给去的太麻烦,就让我自己先收着。” “麻烦么,这还真相是那家伙的风格。” 昂热轻笑一声,他取来铜牌,手指摩挲过上面的纹理。 老人微垂的双眸晦涩难明。 假如说先前展开时间零的想法只是念头,那么现在,得到这铜牌的他便有了将这念头落到实处的可能。 众所周知,卡塞尔笼罩于守夜人的领域之下,无人能使用言灵。 一个混血种当然不可能维持如此庞大的领域年复一年,作为校长的昂热自然清楚,那位钟楼的炼金大师以其言灵戒律为核心,布置下了一个特殊的炼金矩阵,在这一矩阵内禁绝了所有混血种的言灵,甚至包括他,传奇屠龙者昂热,也是同样无法使用。 不过,既然是矩阵,是传承自龙类的技术,那么自然也有龙类标志性的特征。 权柄。 作为矩阵的主人,副校长自然而然拥有最高的权柄,这点毋庸置疑。 同时,在他之下还有四个次级权柄,也可以称之为子权限,这是符合神秘学的规则,黑王创造了地水火风四大君王,矩阵主人自然也能保留四个子权限,但也只能是四个,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便将破坏矩阵在神秘学上的完整性。 3E考试后,成功感受到龙血召唤的学生们便会在一个布置了子权限的教室内测试言灵,资料归档。 测试一旦结束,钟楼里的副校长便会将权限收回,这是相当严肃的事,就连校长昂热也没拿到子权限的铜牌。 要说原因的话,其实与外人想象的不同,校长和副校长两者并非类似于领导与下属那般的隶属关系,而是要更平等些,就比如在炼金矩阵这一块,完全就是副校长一个人的控制,昂热只有建议的权利,哪怕卡塞尔受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就连学生们也必须踏上战场,昂热也只能建议副校长暂时性关闭戒律,而非命令,最终是否关闭戒律的决定还是由副校长独自判断。 毕竟言灵是一种血统越高就越是恐怖且不稳定的力量。 而卡塞尔里,就有这样一位恐怖的男人。 当然,不是楚子航,也不是凯撒。 是昂热。 没有人能想象,传奇屠龙者昂热堕落后,会发生什么。 不要说这不可能。 恰恰相反。 这很有可能。 一百三十岁的老人,就算他的身体依旧强壮,可是精神呢? 他真的还能如年轻时那般,稳稳的压制住龙类的人格么? 更何况,副校长他身为炼金大师,怎么可能看不出。 早在不知多少年前,昂热就使用了和楚子航一样的技术。 老人能一直活到现在,且没有堕落为死侍。 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明非,我能问一下么?” 昂热把玩着铜牌。 “你在少年宫传播武道。” “来了卡塞尔建立新社团,也是为了传播武道。” “可是,为什么呢?” “是有什么人希望你这么做么?” “不是的,这是我个人的意志。” 路明非说。 “至于为什么。” 他目光飘远,似乎陷入了回忆。 “校长,有兴趣听故事么?” “关于一个梦想着回家开个小超市的女孩。” “以及一个认为自己有罪的好人。” 昂热把玩铜牌的手指一顿。 老人脸上是肃然的神色。 他听少年缓缓说来,关于女孩未尽的梦想,和那个碑上无字的男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夕阳西宸,夜幕降临。 “都是很普通的人啊。” “他们没有血统,也没有言灵,外貌算不上特别的好,也没有多富裕。” “都是很普通的人。” 安静了片刻,路明非忽然说。 “可是再普通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也有为梦想奋斗,以及反抗命运的权利。” 少年抬起头,看向昂热。 他眼中有灼灼的火。 “普通人面对混血种,太无力了,太悲哀了。” “但没有血统就是错么?” “谁又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呢?” “既然这世界堵死了他们反抗命运的路。” “那我来开。” 他说。 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这般清晰的与人分说自己的志向。 或者说理想。 当然,解决龙族世界普通人与混血种双方矛盾的方案,不只天下布武。 一个最简单也最方便的,杀绝此方世界的混血种,甚至杀绝龙族,再扼杀血脉源头的黑王尼德霍格,这条超凡体系大概也就断了,没有了混血种,矛盾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但路明非有更好的路。 天下布武。 与其孤胆英雄一样为普通人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他更愿意给普通人打通上升的路。 终究,命运是各自的命运。 他也就是给与天下人一把钥匙。 但推开门,往前走,还是得他们,自个儿去走。 这不是累不累,也不是做不做得到的事。 是路明非单纯的不愿为之。 人们因为有梦想理想且为之奋斗而使他们的生命闪闪发光。 路明非正是看到了这光,且为之感动,所以立下了天下布武的宏愿。 他始终认为,每个人的人生,应该由自己抉择。 没有人有资格,有权利,去决定另一个的一生。 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混血种,甚至龙类。 真的生来就高贵么? 因为什么?血统?还是力量? 那我要天下布武,让没有血统的普通人也能逆而罚龙。 把那些高高在上的,都给拉下来。 “这样啊。” 昂热释然的笑。 “看到你,我才知道。” “我啊,是真的老了。” 他放下铜牌,重重的推给路明非。 “收好它,不要再随便给人了。” “至于副校长那边,既然是他给你的权柄,就拿着吧,你的言灵,嗯,是叫不要死么。” “没准还能在紧急关头派上用场。” “更何况。” 老人温和的笑。 “如果拿着铜牌的人是你的话,我放心。” “好了,既然传播武道是你个人的意志,那么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何?” “老师的话,可我只知道习武,对于龙类的了解……” “这就够了。” 昂热说。 “不需要你成为炼金或者龙类谱系的大师。” “既然你想要传播武道,为什么不干脆成为卡塞尔的体育老师呢?” 路明非若有所思。 “体育老师?” “嗯,明非你或许看过了我们的选课表,除了传统的龙族谱系学,言灵详解,魔动机械学之外,每个学生还得选修起码三门的学科以补齐学分。” “这些选修课包括了帆船竞速,游泳,插花,茶道,电影欣赏等等。” “听上去像是在培养一个艺术家,而不是屠龙者。” “呵呵,希望明非你能理解,因为龙血的原因混血种的精神都存在有极其危险的隐患,学习一些艺术是必要的放松手段。” “类似养神么,我大概知道了。” “养神,有趣的说法。” 昂热笑了笑。 “当然,除了必要的艺术熏陶外,我们还开展了大量培养战斗技巧的选修课,比如太极拳与八极拳,泰拳,巴西柔术,日本剑道。” 路明非笑着摇头。 “原来卡塞尔是这样培养学生的么?” “在体育课上教导战斗技巧,缺乏真正的实战。” “毕竟他们还只是孩子。” “可这些孩子能单挑三名以上的特种士兵。” 路明非认真说。 “知道么,校长,自从我来到卡塞尔,便不止一次的,感到失望。” “这里是培养屠龙者的场所。” “学生们毕业了就要满世界的寻找危险混血种甚至龙类,然后拼命。” “但他们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 “我不认为打不死人的弗里嘉子弹,能培养出真正的屠龙者。” 昂热皱了皱眉。 “明非,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 “以前发生过一些事,从前我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但是在那些事后我决定做出改变。” “只是士兵而已并不足以应对复苏的龙类。” “我们需要天才,真正的领袖。” 他诚恳的看向路明非。 “比如说你。” 少年却摇了摇头。 “我并不如此认为。” 再次对校长的话表达了否定后,只听他说。 “个别的英雄并不能决定事件的发展。” “积沙成塔,双木成林,假如失去了足够可靠的地基,再巍峨的大楼也有倾覆的危险。” “而普通的混血种,每一个士兵,甚至普通人,都是决定性的力量。”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钻石般坚韧的决心。 昂热在这次对话最开始的感慨并未出错。 他与路明非聊天,一点儿也不像是老师和学生,而像是同辈,或者同等地位的人。 两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见解,且深信不疑。 昂热很清楚,自己是在漫长的人生中逐渐形成的性格,可是明非呢? 这个少年只有十八岁。 是什么让他有如此的心性。 一道灵光流星般划过老人的脑海。 他在心中喃喃。 是你的师傅么? 明非。 “体育课的老师,如果校长你舍得的话,我接下了。” 路明非说。 “舍得?” 昂热挑挑眉。 “呵,校长,知道么,我忽然意识到我究竟觉醒了一个多么方便的言灵。” 番茄 “不要死。” 路明非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跃跃欲试,满是期待。 这样的笑却让昂热下意识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而且副校长还给了我在卡塞尔使用言灵的权柄。” 他抛了抛铜牌。 “这很棒,不是么?” “打不死人的弗里嘉子弹真是太无趣了。” “你有什么计划么,明非?” “放心,放心,既然校长你都把学生们交给了我,让我成为卡塞尔的体育老师。” “我肯定让这些学生们脱胎换骨,至少,也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士兵。” 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昂热有节奏的食指轻扣书桌。 良久,他出了口气,无奈一笑。 “既然如此,你尽管放手去做吧。” “别闹的太过火。” “还有,明非,有一点你需要注意。” “校长请讲。” “你只是临时的老师。” 昂热说。 “卡塞尔如果要聘请一位正式教授需要走校董会的程序,你毕竟还只是学生,同时兼任老师,哪怕只是体育老师,也肯定会引来校董会的质询。” “这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所以了,你只是一个临时老师,具体的,大概是助教的身份。” 路明非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其实我并不在意头衔,助教也好教授也好,只要能传授武道,都随他去。” “我很期待你的课程。” “随时欢迎校长旁听。” 老人端起红茶示意,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你的社团……” “九州分部还是得立。” 路明非说。 “我传的是九州武道,没有九州分部怎么能行,虽然有点形式主义吧,但我认为这很有必要。” “这样么。” 昂热点点头。 “那祝你马到成功。” “我会的,校长。” 路明非一口气饮尽杯中茶水,与桌对面的老人点头道别,起身欲走。 “明非。” 昂热忽然问。 “听说过行走么?” 老人在“行走”一词上加重了语气,很明显,这不是动词,而是指代了某个存在的名词。 “行走?” 路明非回过头,好奇的问。 “这是什么?” 昂热爽朗一笑。 “一本武侠中的角色,隐于暗中,有着神秘的背景和强大的力量。”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路明非笑着。 “这什么行走是不是还喜欢请人喝腊八粥。” 昂热神色诧异。 “腊八粥?” 路明非见状,嘿嘿一笑,挥了挥手。 “走了啊,老板。” 门关上了。 “老板?” 昂热奇怪的喃喃。 “哎呀呀,看来是被发现了么?” 俊美的中年人出现在路明非先前的位子上。 他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 “S级居然能发现你?” 昂热这次是真的吃惊。 “也不能说发现,以现在的他,大概还做不到这种事。” 中年人端起第三杯红茶。 “应该是他猜到了我会来,毕竟你这杯茶太明显了。” “哈哈。” 昂热摇头。 “这可跟你说的不一样,S级,跟他同一个阶级,我压力很大啊。” “有什么关系?” 中年人淡淡的说。 他坐在这里,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万事万物皆在掌握的气势。 除非是与路明非相处,否则,无论面对其余任何人,他都是王。 至高无上的王。 “他越强,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不是么?” 昂热摩挲着红茶,沉默不答。 “收起你的顾虑,昂热。” 中年人说。 “他所要做的是,远比你想象的更加伟大。” “屠龙?龙王?” 中年人嗤笑一声。 “他可是要亲手斩断轮回的人。” 昂热莫名的笑了。 “人?” 他喃喃。 “真的是人么?” 老人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我并不关心什么伟大不伟大。” “遵循契约,我会支持他做他想做的事。” “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昂热试图直视对方的双眼。 很可惜,他失败了。 再一次的失败了。 从最开始的初见至今,他一次都不曾直视对方的面容。 最多最多,目光落在对方手上的红茶,便再也无法上移。 这是一个有混血种与龙的世界。 气势这种玄之又玄的事物也是存在。 龙王们有着天生的君王言灵,高高在上,俯视祂们的子民。 那么,龙王之上的存在呢? 神明,不可直视。 曾经无数的夜深人静,昂热独自静坐,也曾沉思。 他究竟是在和什么样的存在交易? 那个自称为魔鬼的男人。 但是……魔鬼? 魔鬼不也是,神么? 沉思归沉思,昂热却从未后悔。 楚子航可以为了复仇赌上性命。 作为校长的他,又怎么能被后辈给比了下去。 哪怕是和魔鬼交易,堕入深渊,他也要在那之前用折刀用双臂用牙齿,咬住龙王们的身体。 拖他们一起下地狱。 “那么,告诉我。” 昂热问。 “青铜与火在哪里?” ………… 夜十点,安珀馆。 这几乎是全世界顶尖豪车的展览会。 甚至比那更夸张。 英俊的混血种青年们下车,伸出手臂,好让晚礼服的少女轻轻搭上。 两人对视一笑,如日本青春动漫一般的美好画面,伴随着缓缓飘落的玫瑰和莫扎特的圆舞曲,踏上通往安珀馆的红毯。 此刻的他们青春洋溢光芒四射,好似全场的中心。 但谁都知道,他们自己也知道,全场的中心另有其人。 红毯的尽头,镂刻所罗门神话的大理石高背椅上,学生会首席凯撒于此端坐。 膝盖上是出鞘的狄克推多。 当来客经过男孩身边,无论男女,都是恭敬点头。 而后回首,往来路投去目光。 谁都知道,能让学生会首席凯撒摆出这般姿态迎接的人,只有一个。 三天前,他叫楚子航。 三天后,他叫路明非。 所以,当身穿卡塞尔制服的路明非和芬格尔与零一起走来时。 自然而然得到了全场的瞩目。 卡塞尔的精英们先是好一阵的错愕。 而后便是深深的折服。 不愧是S级,当众人还在用豪车彰显身份时,他已不屑为之,看他那行走间的从容,多么令人印象深刻。果然,是他们肤浅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人物吧,随便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他人无限的解读。 至于路明非。 “就这么点路都要开车么?” “看来卡塞尔学生的锻炼量令人堪忧啊。” 他点点头。 “决定了,先翻一倍吧。” “老大不好意思问一下。” 芬格尔小心翼翼。 “什么翻一倍啊?” “当然是训练量啦。” 路明非爽朗一笑。 “放心,死不了人。” 174 画风奇怪的宴会现场 作为九州分部的编外人员,可以说芬格尔是除却零和楚子航外,卡塞尔里最了解九州武道的人。 毕竟两天来路明非指导两人修行也并未避着他。 所以当芬格尔听到路明非笑着说出“训练量翻倍”这样的话时,他心中的震撼是真的难以想象,不会死人么?芬格尔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可转念一想S级觉醒的言灵,他忽然就悟了。 的确,拥有“不要死”的S级,且得到了卡塞尔炼金矩阵的子权限,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言灵。 他说死不了人,并非代表着训练强度不够大,刚好相反,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有我的言灵在,放心的练吧,再怎么着我都能把你们给拉回来。 这简直就是酷刑。 芬格尔幸灾乐祸的想。 等等,我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练! 芬格尔的笑容僵硬了。 路明非没有在意他这位室友脸上的变幻莫测。 他正和零一起,走向诺顿馆。 已经不能用昂贵形容的顶级豪车如等待国王审阅的士兵那样分裂两旁。 关闭车灯。 关闭喇叭。 制服正装的男孩女孩鱼贯下车,面向路明非与零,微微低头。 虽然有人很想冲上来找S级要一个签名。 但现在可不是实现追星梦想的时候,今晚的主角即将见面,红毯尽头的凯撒早在路明非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便起身,高贵的黄金瞳灼灼闪烁。 《仙木奇缘》 混血种在心情激荡或战意高昂时会不由自主的点燃黄金瞳。 此刻的凯撒显然就是后者。 他手上是早已出鞘的狄克推多,那把曾在自由一日被S级轻描淡写制服的高等炼金武器。 只用两根手指。 有些学生隐晦地在路明非和凯撒之间扫视。 当然更多的人只是沉默肃立。 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在心里想。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凯撒为他的女友举办的庆生宴会。 但是当S级与凯撒同时出现在这场宴会上后,谁还会关心那个叫诺诺的女孩。 混血种体内流淌有龙类的血,自然便带有冷血动物的天性,毋庸置疑,他们天生就是慕强的生物,弱肉强食是他们的座右铭,物竞天择是他们的游戏规则。 说来可笑的是,尽管以屠龙者自居,但就事实而言,死在密党以及如今的执行部专员手上的,更多是混血种的同类,而非龙族。 换言之,比起屠龙,混血种更擅长的是,自相残杀。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杀戮,战斗,这是刻在龙血与人血内的本能。 有些高血统的学生已开始呼吸粗重。 一双双黄金瞳渐次亮起。 路明非忽然想,就算忽然把灯给关了,此刻的安珀馆也能说得上一句“金碧辉煌”吧。 他就噗嗤的笑了。 在这凝重到好似能在空气中闻到硝烟和血腥气味的时刻笑了。 本以为接下来将是S级与学生会首席又一次强强对话的学生们有一瞬的茫然。 继而是由衷的佩服。 不愧是S级啊。 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泰然处之,游刃有余。 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大将风度,什么叫领袖气概。 凯撒熄灭黄金瞳,笑了笑,将狄克推多归了鞘。 他朝路明非点点头,转身大踏步往安珀馆走。 秘书匆匆跟上。 “首席。” “S级到了,你不见一见么?” “不必。” 凯撒说。 “还没到和他见面的时候,等等吧,让我们先享受宴会。” 秘书欲言又止。 他有些想不通,凯撒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两个小时,从八点一直到十点,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等S级,可是当S级真的到来,他又走了。 一句话也没说。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毕竟是凯撒,如果自己能读懂他的想法,那才是真的怪了。 安珀馆外,见到凯撒在与S级点头致意后便转身入内,学生们面面相觑,很快就小声的议论开了。 芬格尔也在路明非耳边鬼鬼祟祟的提醒。 “要当心啊老大!” 他贼兮兮的左右乱瞟。 “我怀疑这是凯撒的鸿门宴。” “就等老大你一进门,那凯撒小贼一摔酒杯,立刻就有三百刀斧手杀将出来,一人一把M4冲锋枪突突突的一阵狂扫,势要将你格杀当场。” 路明非嗤笑一声。 “就凭你们的弗里嘉子弹?” 芬格尔还想再说,路明非挥挥手。 “如果真像你猜的那样,反倒有趣。” “说实在的,我本来是抱着到军事基地进修的心态来的卡塞尔,毕竟对于现代武器的了解实在太少,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但是,弗里嘉子弹。” 路明非又笑了声。 “这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婉拒,我真怀疑你们到底是混血种还是象牙塔里的大学生。” “可老大我们就是大学生啊。” 芬格尔弱弱的说。 “美国教育局备案的,文件齐全,还和”芝加哥大学有长期的合作关系。 “呵,大学生?” 路明非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难以置信,居然还有人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来卡塞尔。” “怎么,和死侍或者危险混血种战斗,你的大学生证能削弱百分之五十伤害么?” “既然要上战场,就得做好上战场的觉悟。” “假如有人抱着建功立业抱着冒险抱着我是英雄的想法冲上战场。” 路明非友好的与两旁的学生点头致意。 每当有人与他的目光接触,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表现出了相当激动的姿态,面色涨红,骄傲的昂首挺胸,重重的点头以回应S级的问候。 “那我就亲手打醒他们。” 一旁的芬格尔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尽管S级说这话的样子十分平易近人,甚至他的微笑阳光的如同邻家大男孩,但芬格尔可一点都不会觉得亲切。 他能感觉到S级话语中的失望。 自然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决心。 至于路明非的决心是什么? 没听他说么,亲自打醒。 芬格尔仿佛看到了等待卡塞尔学生们的未来。 简直就是地域。 还是赶紧转移话题,继续聊下去芬格尔怕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 “对了,老大你来之前不是说要问凯撒拿到建立新社团的权限么?” “有具体的行动方案了么?” “我们要怎么做?” 路明非点点头。 “不知道。” “哦,不愧是老大,原……” 芬格尔惊呼出声。 “不……不知道!” 他瞪大了眼去看路明非。 “没有行动方案吗!” “没有。” “那凯撒的情报呢?” “没有。” 芬格尔越问眼就瞪得越大。 看着路明非一幅“尽管我这次什么都没准备但把握超大”的的胸有成竹样子。 他真的很想抓住对方的肩膀死命摇晃好让对方的脑子清醒清醒。 当然理智的芬格尔并不会这样做。 他可是听说了在3E考试上诺诺因为试图偷袭S级差点被捏断手腕的惨案。 当然这句话的表述略略有些夸张,但不重要,总之S级是一个很危险的角色,这已经是全体卡塞尔学生的共识。 所以了,聪明的芬格尔决定玩一出曲线救国的把戏。 既然直接找S级本人有被打死的危险,那么他身边的…… 芬格尔目光灼灼的看向零。 “那个老大他这么莽撞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少女点点头。 在芬格尔欣喜的目光中。 “没有。” 路明非拍了拍张着嘴吧却说不出话来的芬格尔肩膀。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 芬格尔摇摇头,一脸凝重。 “放心吧,老大。” “就算你神功盖世不把那小小凯撒放在眼里,作为您忠实小弟的我也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不着痕迹的靠近路明非,掀开制服衣襟,露出里面成捆的黄色管状物。 路明非一挑眉。 就听芬格尔恶狠狠的说。 “弗里嘉炸弹!” “只要我一拉引线,整个诺顿馆,都得给我一起麻醉!” “什么嘛。” 路明非失望的摇摇头。 “还是弗里嘉,真是无趣。” 芬格尔吃了一惊。 “老大你该不会以为这是……” “嗯,我以为是真的。” 说这话时,他们已走到了红毯尽头。 踏进诺顿馆的大门。 芬格尔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警惕且快速地左右扫视,随时准备着,拔腿就跑。 想什么呢他当然不可能陪着老大一起和学生会火拼啦。 在远离战场一公里的地方一边举着望远镜一边为路明非和零摇旗呐喊已经是这家伙的极限了好吧。 但是,想象中的三百刀斧手并未出现。 反倒是…… 路明非挑了挑眉。 两排青春洋溢的美少女微微鞠躬,领头的还是熟人。 罗莎莉亚行了个庄严繁复的礼节。 “欢迎您的到来,S级。” 正常来说,应该是尊贵的某某先生一类的称呼才对。 但是在卡塞尔不一样,S级这个词有着特殊的意义,完全不用“尊敬的”之类的词加以修饰,本身就已经是至尊至贵。 路明非本以为这是凯撒为宴会准备的的节目。 但没想到,这节目只为他一个人上演。 罗莎莉亚在前引路,蕾丝少女团的女孩们跟随两旁,路明非则被簇拥在中央,浩浩荡荡地前往宴会大厅。 “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到了地方,在留下这样一句话后,罗莎莉亚便带着女孩们走了。 “专程派出蕾丝少女团来迎接老大你么?” 芬格尔啧啧称奇。 “这可是只有副校长和校长才有的待遇啊。” 路明非耸耸肩。 “我倒觉得能有几个人打一场会更好些。” 他从一旁经过的侍者盘子中取了只高脚杯,那足有两米个头肌肉差点撑爆红色领结的壮汉微微鞠躬,露出一个矜持又阳刚的笑。 往场中看去,类似的壮汉比比皆是,他们那在枪林弹雨中锻炼出的敏捷身手此刻用在侍者的工作上也真是恰到好处,能压住冲锋枪从而扫射出一条直线的双手自然也能在灵敏行走的同时保证盘子中的香槟晃也不晃,只是脸上的刀疤和手臂上的枪痕多少破坏了些许氛围,但换个角度来说这些男人的徽章出现在混血种的聚会上反而意外的融洽。 “没办法,卡塞尔里除了混血种就是校工。” 芬格尔注意到了路明非的眼神。 “其实蕾丝少女团的姑娘们也有个人的爱好在,在她们看来就类似于角色扮演的游戏,但侍者不一样,大家都是混血种,可没人甘心给人服务。” 路明非点点头。 他喝了口香槟,皱皱眉。 “不喜欢么?” 以芬格尔察言观色的本领都快能转职成“小芬子”了。 或者小格子。 就听小格子殷情的对路明非说。 “老大,要不小的给您拿杯可乐,香槟什么的一点品味都没有,男子汉的饮料应该是可乐才对!” “可以的话我更想要梅子酒。” “梅……梅子酒?” 路明非微不可查的一叹。 “罢了,说说吧,这宴会都什么个流程。”” 芬格尔眯了眯眼。 刚才那一瞬,他好似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深沉的令人几乎要窒息的情绪。 但那样的情绪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身上? 太矛盾了。 芬格尔没有多想,只是回答。 “一般来说,宴会的流程都很简单。” “先敞开了肚子吃吃喝喝,然后跳舞,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等等。” 路明非神色一动。 “你是说,敞开了肚子?” 芬格尔小心翼翼的眨眨眼。 “嗯,大概上,是这样的,凯撒准备了一个完整的厨师团队,无限量的供应食物。” “无限量?” 路明非再次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词。 当然,于他而言匪夷所思的词。 上帝,听听看,居然有人对阎罗说敞开肚子,还说什么无限量。 这简直比富士山喷发还难以想象。 路明非喝了口香槟,润了润双唇。 “那我们还等什么?” 他跃跃欲试的笑。 “开始吧!” ………… 在自由一日后,这一晚的宴会应该是S级第二次的在卡塞尔学生面前登场。 但考虑到自由一日上绝大部分的学生与S级唯一的接触就是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敲晕,而当时的路明非也只是一个存在于小道消息里的S级,没有任何战绩为他背书,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路明非以S及身份真正的出现在卡塞尔的学生面前,尚是首次。 比如此刻宴会大厅内的学生们,自从路明非的身影出现在场中的瞬间,立刻就有人或坦荡或者隐晦的投去目光,时刻关注着S级的一举一动,并做好了优雅且迅速的冲锋上前与伟大的S级攀谈的准备。 但是,很可惜,这样的机会久久未能出现。 要说原因的话…… 他们从来没见到过这么能吃的人。 尤其是在宴会这种场合,还如此能吃。 半张桌子那么大的澳洲大龙虾,S级过去,五分钟内就只剩了壳。 更别说烤猪肘子,鱼子酱,牛排等等不值一提的小小零食。 芬格尔若无其事的跟在路明非身边,试图跟上S级的节奏。 很可惜,事实证明S级就是S级,无论是食量还是速度,都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其实芬格尔是有些担忧的。 倒不是为路明非的身体健康,担心他暴饮暴食出现问题什么的。 开玩笑,区区肘子龙虾还妄图影响到S级的身体健康,知不知道怪物两个字怎么写啊。 芬格尔担忧的是路明非的形象。 好歹也是卡塞尔的风云人物,万一老大的豪放姿态破坏了他人对于S级的美好幻想,从而影响到九州分部后续的招人计划怎么办? 他很清楚路明非对九州分部有多重视。 但是,当芬格尔悄悄的观察四周时,他顿时惊讶了。 想象中的贵族子弟面对乡巴佬所流露出的不屑甚至鄙夷,一点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他在周围学生的脸上,读出了名为“憧憬”与“仰慕”的情绪。 怎么可能? 一向以精英自居的混血种们,一向以遵循传统秉承优雅为人生守则的卡塞尔学生们,当路明非放肆的大快朵颐时非但没有嘲笑这人不懂礼节,反而仰慕上了。 开什么玩笑! 芬格尔还记得上学期,也是在学生会首席凯撒的宴会上,自己不过就是连着吃了三盘奶油橘蜗牛,就被人给笑话了。 尽管第二天那人硬盘中隐藏文件夹的目录就出现在了卡塞尔的守夜人论坛上,同时还伴随着他有关皮鞭和蜡烛的购买记录,但这些根本不能抚平这个蠢货对善良天真的芬格尔心灵所造成的巨大创伤。 扯远了扯远了。 总之此刻的芬格尔内心是困惑的,他不能理解精英们为何会怼路明非的大快朵颐表达如此正面的情绪,直到他听到了有人小声的赞叹。 “不愧是S级啊,这进食的样子真有个性。” “注意看,你们绝对无法想象他用多少时间就能解决一只肘子!” “这就是S级么,以绝对的效率补充能量。” “或许,这正是他如此强大的秘诀之一。” “嗯,很有道理。” 精英们若有所思的点头。 芬格尔张了张嘴,同样是能吃,待遇怎么会差这么多! 就因为他是S级么! 好吧就因为他是S级。 这理由太充分了。 头戴白色厨师帽的壮硕男人气势汹汹的走向路明非。 芬格尔眼一眯。 要来了么,凯撒的下马威! 他悄悄扯住了弗里嘉炸弹的引线,随时准备拉着全场精英一起麻醉。 “你好。” 厨师瓮声瓮气的对路明非说。 “哦,你好你好。” 路明非放下肘子,和来人握了握手。 壮硕的厨师有一头扎成小辫子的金发,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路明非,两人握手完毕,就听他说。 “食物能被客人喜欢,是我们厨师至高无上的荣耀。” “尤其是您这样的客人。” “这是挑战么,很好,我收到了。” “我会拿出全部的本事,决一胜负吧!” 说完,男人转身就走。 留下路明非一脸迷茫。 这谁啊? 壮硕男人回到厨房。 一群同样壮硕的厨师手持明晃晃的刀具和铁锅,肃然不语地列队迎接。 看这架势用一句“杀气腾腾”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到底是厨师还是中世纪的骑士,你看那刀具和铁锅不就像极了骑士老爷们的宝剑和盾牌吗? 当然用骑士这个形象多少有些偏颇,换成恐怖作品里的屠夫就准确多了,是那种一脸阴沉的在午夜时分砰砰砰地剁着不明肉类的壮硕家伙,掀开灶上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的汤锅没准就能看到…… 总之就是类似的形象。 金发小辫子的男人大概是厨师长一类的角色。 他如将军般审视自己的手下。 看到了一双双坚定的目光。 厨师长满意的点点头,哐哐敲了两下锅底。 “我收到了来自S级的战书!” “战友们!” “赌上我们身为厨师的荣誉!” “绝对不能让食物出现短缺!” “吼吼!” 屠夫们挥舞菜刀以作回应。 他们发出了类似维京海盗那般的战吼。 厨师长一声令下,战斗开始了。 兼任侍者的校工仿佛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光辉岁月。 那些拿着子弹壳吹口哨的日子。 啊,步枪在唱歌,多么动听! 他们训练有素的在厨房与大厅之间来回奔波。 将战友用生命完成的烤猪肘子送上S几的餐桌。 那厨房更是绝对的战场。 每个厨师一张脸严肃的就像是刚死了爹妈。 用着当年将军刀送入匪徒胸膛的技术处理食材。 又以着给迫击炮点火的气势打开喷枪,那蓝色的火焰仿佛将他们带回了曾经的那个战场。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校工们简直要热泪盈眶。 芬格尔也是热泪银矿。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他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发出哀鸣。 “男子汉怎么能说不行呢。” 路明非语重心长。 “你这样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啊,吾之室友。” “瞧……瞧不起!” 芬格尔挣扎着爬起来颤巍巍的摸向热气腾腾的肘子。 “我还可以!” 同时,在S级的带领下,卡塞尔的学生们抛弃了他们那可笑的矜持和优雅,全部都以豪迈的架势开始进食。 很简单的道理。 S级是不会有错的,那么错的就是他们。 跟随强者,可不是用嘴巴说说就能完成的事情啊。 必须要付出行动才行! 只是,也不知为何,好端端的贵族宴会,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忽然就变成了餐馆开业大酬宾大胃王挑战赛的现场。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175 S级的第一支舞 二楼,休息室。 “以上。” 凯撒身前,一个佩戴有学生会胸针的男生汇报完宴会大厅正在发生的事,尤其是与S级相关的种种。 “辛苦了。” 凯撒拍了拍这人肩膀,脸上是极有感染力的笑。 男生激动的走了。 秘书笑了声。 “看来我们的S级为晚上的宴会做了不少准备。” 他的意思是路明非也许是为了晚上的大餐特地空着肚子过来的。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S级的室友就做过类似的事。 “准备?” 凯撒说。 “你做不到的事不一定别人也做不到,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有小孩子才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这个世界,我知道你对S级有些意见,认为他抢走了本属于我们的诺顿馆。” 说道这里学生会的首席笑了笑,唇线锋锐如刀。 “你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S级的强大毋庸置疑,未知的神秘言灵也证明了这一点,从现在开始你就和米歇尔交接一下工作,我想你或许已不适合承担秘书的职责。” 秘书慌张的咬唇,最终还是在凯撒面前低下头。 “是的,如您所愿。” 他走了。 很快,名为米歇尔的法国男生进门。 凯撒对他点点头。 “作为你上任秘书的第一份工作。” “请为我们准备好后勤,尤其是保证厨房内食材的供应,必要时刻允许动用加图索家的渠道空运食材以及厨师来校。” 米歇尔没有如他的前辈那般掏出小册子一丝不苟的记录。 正如他这天使般的名字般,男孩露出干净的笑。 “我知道了。” 凯撒看了他一眼。 “很好,相信我们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时间。” 大男孩提起他的狄克推多。 “至于现在,既然S级开辟了新的战场,我又怎么能缺席?” “您是要,与他比较食量么?” “当然。” 凯撒说。 所谓的宿敌,不只是战斗,在其他的领域也会时刻竞争。 这正是凯撒与楚子航的相处模式。 在公共的体育课上两人是固定的搭档和对手。 从长跑到攀岩,从游泳到深潜,当然还有自由搏击兵器格斗等等等等。 而现在,两个宿敌的前方有了一个新的共同的目标。 S级。 正如楚子航在自由一日为等路明非而久久不曾出手那般。 此后的凯撒也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S级身上。 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战胜S级,战胜路明非。 这就是凯撒的目标,无比清晰且一定要达成的目标。 以至于,哪怕只是胃口的领域,已经被激起好胜心的凯撒也想着与路明非一较长短。 《极灵混沌决》 很快的,这次宴会的主人就以挑战者的姿态出现在了大厅。 他与路明非分别坐于长桌两端,各自面前摆满了食物。 战况激烈,一触即发。 有人为首席加油,也有人为S级呐喊。 二楼走廊,一身华贵礼服的诺诺看着大厅那幼稚的游戏,撇了撇嘴。 “无聊。” 明明今晚是她的生日,但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点,甚至包括她的男友凯撒也是一样。 当然诺诺知道凯撒就是这样一个人,倒不是对自己不够关心,而是一旦发生挑战啊决斗啊之类的事,就会全神贯注到把所有事都给抛到了脑后。 过去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例子,比如因为和楚子航比剑从而忘记了和她的约会,虽然事后买了自己那阵子最喜欢的瑞士表作为赔礼,但果然,每次想起来还是气得要死。 现在又这样,好好的生日宴会变成大胃王比赛,也真亏他想的出来。 只是,诺诺瞥了眼自家男友对面的那个少年。 她至今仍是无法相信,那个大晚上偷偷爬起来玩星际就为了等暗恋女孩发消息的衰小孩,那个她在丽晶酒店顶层女厕所看到的哭的稀里哗啦的衰小孩,居然是现在这个S级么? 这几个月来诺诺曾无数次回想电影院的那一晚。 她本以为自己将以大姐大的姿态出现在路衰仔面前。 但打开门后却发现那个路衰仔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S级,拒绝了自己给他取的李嘉图而患上“阎罗”这样名字的S级。 诺诺很好奇在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也一次次的尝试侧写,这只是某种技巧而非言灵,但在女孩手中几乎达到了言灵的程度,有着回溯时间身临其境的奇妙效果。 但在S级身上失效了。 在侧写勾勒出的世界中,她只能看到路明非在电影院里发生的种种,小丑一样被欺骗,成为那个字母“i”,在某个瞬间眼神忽然就变了,整个人也截然不同。 诺诺猜测过路明非是不是在那一瞬间卸下了伪装,S级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过去那个衰小孩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做出的假象。 但是,说不通。 一头雄狮真的能伪装成小白兔生活十八年吗? 更何况S级的路明非,又岂能用区区雄狮来形容。 可假如不是伪装,又会是什么能令一个衰仔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诺诺径直走向门外。 她的男友要和S级玩那幼稚的大胃王比赛,就让他们去好了。 自己才不奉陪。 走出安珀馆,上车,将油门踩到底。 女孩在狂风中揉散了红色的长发,哈哈的笑。 ………… 该说S级不愧是S级么,哪怕只是胃口的领域,也丝毫不会输给别人。 这场比赛最后以路明非获得优胜告终。 凯撒豪迈地大笑着说期待下一次与S级的切磋。 然后就以优雅的姿态扶着肚子上楼休息去了。 路明非拿餐巾擦嘴时候还有些茫然。 都发生什么了这是? 他不就是吃了个饭么,为什么这些学生们都用一种“高山仰止”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样。 “老大你还好么?” 芬格尔忧心忡忡的盯着路明非的肚子。 S级的小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没有赘肉,想必掀开衣服肯定能让在场的女孩们脸红尖叫,说到这个如果他能拍到S级的小腹照片,一张原图一千美金的定价应该不过分吧,嗯,或许还有些保守了。 但是,冷静点啊芬格尔,那可是S级,会被打死的! 他严肃的告诉自己。 然后伸向路明非制服下摆的爪子就被抓住了。 “你想做什么?” 路明非目光警惕。 “那个老大!” 芬格尔如梦初醒,连忙给自己辩解。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绝对不是故意的,这是情不自禁啊!” “情不自禁?” 路明非看了看他的爪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摆,眼睛逐渐睁大,又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复杂目光看向芬格尔。 少年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语重心长。 “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芬格尔欲哭无泪。 “老大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零一把推开芬格尔,走上前,将手放在路明非的小腹上。 少女抬起头,递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放心,没事。” 路明非说。 已经有女生盯着零的手悄悄抹眼泪了。 或者口水。 S级的小腹,手感一定很好吧。 可恶,我也好想摸啊! 路明非并未勉强,他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 武者修行本就是极其消耗气血的事,有这么一句话说的好,穷文富武,指的正是习武之人需以各种名贵药材滋补身体,不是富贵人家哪里供的出一个武人。 当然这是龙族世界这边的说法,换成九州武道,因为兼修精气神三者的缘故,武者开发的是生命本质的密藏,只是靠着进食的方式补充消耗以作修行资粮,实在杯水车薪,费力不讨好。 所以零和楚子航虽然都修出了劲力,但两人的食量并未如路明非般恐怖,在站桩的同时他们就已生出了培本固元的功效,这也正是九州桩法的精妙所在,那种只是一味索取而不知巩固的刚烈功法,早已在九州漫长的历史中被淘汰的一干二净。 至于路明非,则是完全因他特殊体质的缘故。 早在九州那会路明非便已显出他体质的神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神药救命的,譬如八九素藕,传闻中能活死人生白骨的神药,却不可轻易食之,不然哪怕你是外罡修为也得顷刻重伤,须得佐以暗合君臣之法的七味他药,再以特殊手法进行炼制,中和调整药性后方得一炉真正灵丹。 但九州武道曾有一次原因不明的断层,自那之后十大神兵不知所踪,武圣数量也是锐减,同时灵丹的炼制法门更是无处可寻,以至于当路明非来到九州便只剩下一尊年迈武圣苟延残喘的凄凉景象。 但武圣终究是武圣,哪怕苟延残喘,路明非也得拼了命才可镇压,且是他自身修为与阎罗联手,在此便可窥得武圣这一境界的神庙所在。 毕竟这世间万物,凡是沾了那一个圣字,又岂可寻常视之。 说来路明非也曾尝试探究过九州武道断层的缘由,旁的不提,自那之后不知所踪的十大神兵,竟于某日齐齐出现于小皇帝的床头,同时还伴有一则可解决走火入魔只难的斩神法,哪怕路明非再是迟钝也能看出其中的刻意,就好似有人为他专程准备的这些一般。 毕竟自九州到龙族,唯一随他回归的,只有以十大神兵炼成的青铜面具。 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原本的路明非或许会信,但辅佐小皇帝定鼎了天下的阎罗,又怎能被轻易糊弄了去。 但疑惑终究只是疑惑,九州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怕是此生都难以再见,那边武道断层和十大神兵,再多的谜团到底还是随他随他。 只是路明非偶尔还会想起,那一日陈平安得自一老人的青铜牌。 “天下行走” 路明非本不在意这上面的铭文,但在与校长昂热下午茶的最后,对方却是主动提了“行走”一词。 那这青铜牌,就耐人寻味了。 至于路明非特殊的体质,真个说来其实也与龙蛇密录的传承无关,哪怕再刚烈的神药,就算不用专门的炼制法,路明非直接大口吞嚼,也可安然受了其凶猛药性,彻底吸收了去。 他这身躯便宛如一个黑洞般来者不拒,寻常人尝上一口便立刻毙命的神药,他囫囵服下也是无恙,那恐怖的药性根本就撑不开路明非的身体,后来他也曾变懒古籍,却也找不到丝毫与他这特殊体质相关的记载。 没有上线的吸收药性只是其一,最大的特点,也是路明非之所以要转修开天桩的缘由。 比如他此刻已略显端倪的“大千”特性,正如路明非对楚子航所说的那般,大千万象容而唯一,方是混沌。 而什么又是大千呢? 无所不包,无所不纳,旁的武者能修出“灼热”“寒冷”“锋锐”“无畏”等等劲力特性已是侥天之幸,但大千便要将这所有都给容纳。 当然这只是路明非在创造开天桩时定下的立意,真要以“大千”演化万般特性,以他此刻修为,甚至非人或者外罡,或许都是远远不及。 想来,也只有武圣才能真正显出这门桩法的全部神异了。 毕竟这本就是路明非为成就武圣而创的功法。 自然也得在他成就武圣后显出其真正的模样。 至于饕餮般的胃口,也只是开天桩诸多神异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所吞噬的一切,都将成为开天桩的资粮。 甚至,包括青铜与火的权柄。 如今只是临时权柄尚是不显,若是从诺顿手中拿了完整的真正权柄,他这“大千”特性或许便立时得到巨大的补齐,旁的不提,楚子航的“灼热”特性或许也能通过“大千”轻松模拟。 从某方面而言,路明非一旦集齐了地水火风四大权柄,他这开天桩的进度便能加快好大的一截,甚至就是助推他成就武圣的一块极其重要的拼图也不一定。 所以了,有开天桩的神异在此,,凯撒书的真是不冤。 …… 按照流程,之后应是宴会的主角凯撒与诺诺一起,用第一支舞拉开下一阶段的序幕。 可惜,诺诺不见了。 当得到这一消息时凯撒是错愕的。 立刻他又苦笑了。 毕竟是诺诺啊,他再清楚自己这女友的性格不过,就是让人猜不透,每当你以为自己摸准了这女孩的作风,她又换了个模样让人大伤脑筋。 只是,这也不正是自己喜欢她的理由么? 失去女主角也没关系,宴会继续,交响乐团在指挥棒下开始了演奏,用半个小时消食的卡塞尔精英们纷纷走向自己的舞伴,但男生们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僵硬,只因与他们同来的女伴总是时不时地望向某个方向。 S级。 说实在的男生们竟意外的有些理解。 假如一个人优秀到令人嫉妒。 那是因为此人的优秀还不够。 若是他优秀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甚至奉若神明。 他收获的便不会是嫉妒而只有,崇拜。 S级便是这样的人。 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可惜至今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好运的姑娘能得到S级的青睐,学生们可还没有忘记自由一日的奖品,优胜者的优先择偶权。 芬格尔左顾右盼,最后诚恳的看向路明非。 “老大!” 他那双眼已闪烁起了泪花。 “我没带女伴啊。” “江湖救急!” 路明非警惕的往后退一步。 “这种事看我干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拉皮条的家伙吧!” “怎么会怎么会。” 小格子讨好的笑着。 “我是想说您能不能跟我跳……” 在这家伙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内容前,芬格尔就被愤怒的女生们给踢飞了。 以罗莎莉亚为首的蕾丝少女团,还有个别无情抛弃了自己舞伴的少女们,在随手清理了名为“芬格尔”的不可燃垃圾后,瞬间从亚马逊狂暴女战士变身成为又唱又跳的巴啦啦小魔仙,一个个娇羞且憧憬的邀请路明非跳第一支舞。 芬格尔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嘟囔着女人可真恐怖啊,一边眺望着被美少女们淹没的路明非。 “我怎么忘了。” 他自嘲的说。 “S级怎么可能跟衰仔一样,为女伴的问题伤脑筋。” 他摇摇头。 真正该伤脑筋的应该是女孩子们啊,毕竟能和S级跳第一支舞可是能拿来一生珍藏的宝贵回忆。 他看向人群外一个人站着的零。 走过去,叹了口气。 “这就是S级啊。” “聚光灯的焦点,所有人的中心。” “而我们,终究只是他身旁的阴影。” 芬格尔多愁善感的摇摇头,如《闻香识女人》里的情场老手般深沉的看向少女。 “不知道我是否有那个荣幸,” 芬格尔张了张口,是谁抢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愤怒的转头。 就看到本该陷于美少女的海洋中不可自拔的S级证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不,准确点说,是零的面前。 现在的他可真相是邻居家会在大夏天穿着短袖短裤,吧唧吧唧踩着人字拖拉你一起去偷村头西瓜的大男孩。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阳光般暖洋洋的香气。 让人想赖在这男孩身上就赖他个一整天,要嗅着他的味道笑着入眠。 常听人说大好少年,大好少年。 可什么是大好少年该有的样子呢? 路明非就是了。 就见他笑着对零伸出手,摊开。 再冰冷的人面对这样温暖的男孩也会融化吧。 零洋娃娃似的睫毛快速的颤了颤。 就听路明非说。 “请你跳第一支舞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只是一秒也好似百年千年流转而过。 少女小小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零低垂了眸。 “嗯。” 176 建立新社团的权限到手 “零才不是工具。” 路明非对少女说。 此时他们在舞池的中央,男孩和女孩伴随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卡塞尔的学生们自觉的未两人让出大块的空地,尽管少年从未有过舞蹈的经验,但这种要求协调性的活动对他而言不过看两遍视频就能上手的程度,甚至此刻的他与零旋转起舞的姿态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丝毫错漏,配合默契,恰到好处。 舞步踩住节拍,我望着你冰冷的眼,少年浅浅的笑着。 所谓公子世无双。 所谓陌上人如玉。 少女眼中似乎多了什么,但极浅极淡,叫人看不真切,便已倏忽而逝。 “一个人被丢下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们是朋友。” “是建立了名为朋友这种关系的两个人。” “我路明非认定了的人,就不会丢下。” “所以了。” 路明非说话时吹出的气,让人觉得温暖。 “零才不是工具。” “不是只有工具才会被需要。” “朋友啊,伙伴啊。” 少年笑起来,双眼眯成好看的弧度,让人见了就会欢喜。 “也是需要着彼此,依靠着彼此的关系,所以不会让你,一个人。” 零垂下眼眸,看向两人的鞋尖。 ………… “那个女孩是?” 二楼,凯撒居高临下地遥望宴会的舞池。 目光跟着全场焦点移动。 米歇尔低声说了两句。 凯撒饶有兴趣的挑挑眉。 “罗曼诺夫么?” “呵,S级和皇女殿下。” 他举起青铜杯,遥敬舞池里的男孩女孩,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凯撒饮酒。 饮罢转身。 “在S级尽兴后,帮我向他发出邀请。” 脚步一顿。 “我也是,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凯撒自嘲的笑了笑。 “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诺诺么,我可不想让我的女孩吹太久的晚风。” “乐意效劳。” 米歇尔答。 凯撒点点头。 “至于我,当然得去邀请S级了。” ………… “出去走走?” 路明非好奇的说。 金发大男孩肯定的点点头。 “老大,当心啊!” 芬格尔在少年耳边不动声色的提醒。 “这里可是对方的地盘,到处都是学生会的人,万一凯撒小贼带你去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角落,然后……” 然后被我打个半死么? 路明非心说。 而且,他看了眼正虎视眈眈盯着凯撒的芬格尔,说起学生会的话,这家伙好像就是学生会里新闻部的部长吧,大小也算是一个干部,假如学生会精英们的忠诚度都保持在和芬格尔一个水平线,路明非甚至怀疑万一凯撒真个设下埋伏自信把杯一摔,待会到底是谁包围了谁。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有一个芬格尔已经是凯撒的学生会人杰地灵了,这要是每个成员都堪比芬格尔,你当凯撒率领的学生社团是什么,装备部么? 至于凯撒的邀请。 “好啊。” 路明非爽快的点头应下。 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一个人足够强大,他便也拥有了同等的从容。 普通人的世界通过财富和权力来为强大注脚,混血种的世界则简单的多,谁的血统更高谁的拳头更大谁就能掌握更多的权与力,换言之就是弱肉强食,赢家通吃。 而此时的卡塞尔,除了传奇的昂热之外,S级就是唯一的赢家。 他们走出安珀馆,沿着无人的林荫路一直向前,那是校门口的方向。 路明非与凯撒并肩,零不远不近的吊在了后面,至于九州编外人员路明非忠心耿耿的芬格尔,深感于食物的来之不易和农民伯伯的艰辛,他就以着慷慨激昂的壮烈神情决定留下来与剩菜剩饭战斗到底。 尽管一小时前抱着肚子喊着“不行啦不行啦”的也是这家伙,但这不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么,以混血种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早就消化了一部分食物,既然胃都空出来了芬格尔哪里还会浪费机会。 凯撒一路上都很安静,路明非也没说话,尽管想要拿到建立新社团权限的人是他,但按路明非的想法无非是摆明车马打上一场,凯撒是一个人单挑还是叫上学生会的好手车轮战都是随他,既然能在自由一日上取得一次优胜,第二次也不在话下。 “我研究过了你的武道。” 凯撒说。 路明非略感欣慰,他终于听到了正确的称呼,不是功夫也不是武,武道就是武道,以武载道,这名字可讲究得很。 看来这位能与楚学长齐名的学生会首席,确实是有些门道。 路明非想。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研究的,反复观看我在自由一日的出手视频么?但以他连炼体也未曾的武道修为,毫无基础,就算把自己的视频逐帧逐帧分析也定是一无所获。 九州武道精气神三者同修,区区招式不过外在表现,更重要的乃是拳脚间的意,个中神庙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来。 于是路明非心生了好奇,想着凯撒的研究能有什么结果,正巧便听到凯撒开口。 “依我猜测,只是靠那些视频无论看多少遍都没办法真正踏上武道的路。” 虽然说的是猜测,但凯撒的语气却格外笃定,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固执也好自负也罢,坚定的相信着自己的判断,哪怕和这个世界有所出入,那错的也肯定是这个世界,而非是他。 “确实。” 路明非认同的点点头。 “只是看视频的话,是没法真正修武的。” 凯撒自信的笑。 果然,他就知道,既然远东的古老国家肆无忌惮的将武道这等强大的禁忌技术搬上了荧幕,那他们也肯定有相应的手段进行加密,防止他人轻易学了去。 一切都说得通了。 “凯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 “你在自由一日上说了要建立新社团吧,我想,你大概需要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文件袋。 路明非恍然。 “权限么?” 凯撒挑挑眉。 “不愧是S级。” “如你所知,这里面是建立新社团的权限,以及需要完成的条件。”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那些条件应该构不成问题。” “当然。” 路明非没有谦虚,反倒是相当自然的应城了下来。 “重点是权限,我就是为此而来,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说这话时他没来由的想起了芬格尔。 此獠尽管下限低了点,但有些话还是没错的,比如提醒路明非小心凯撒之类,他没有在周围感知到埋伏的存在,这么说来凯撒确实只有一个人,是想单挑么? 这倒也的确符合传闻中学生会首席的性格,骄傲自负,反倒是这人如果要用群殴的方式来洗刷失败,路明非就得怀疑传闻的真实性了,那种家伙估计也没有和学长竞争的资格。 既然要战斗,路明非便提起了精神,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果然,破空声响,路明非下意识的伸手,便抓住对方掷来的文件袋。 他稍微感到了意外。 意外的倒非这是文件袋而不是暗器,以路明非的眼力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以看出。 主要是凯撒没有任何要求条件就直接将权限给了他,这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本以为还得活动活动筋骨才能拿到手呢。 “我想我需要申明一下。” 凯撒说。 “这并非无偿,等价交换的规则,希望你能理解。” 路明非了然点头。 “这很公平。” 凯撒便笑了起来。 他自信的说。 “那么,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提供我所需要的武道秘籍。” “秘籍?” 路明非再次感到了意外。 居然已经有人知道了九州武道存在秘籍的信息么? 当然武道这个词往往都会与“秘籍”“神功””一类的联系到一起,但听凯撒这意思他似乎已对自己将修的桩法有了大概的选择,这可真是令人好奇,他是从哪拿到的资料。 学长么?还是零? 不可能,路明非深深的相信着两人,与他们相比,芬格尔的可能性倒更大些。 算了,也不重要,反正他本来也没想着保密,路明非的志向就是天下布武,不说那么远的事就是在九州分部立起来后,武道的知识也是要传授的。 倒是凯撒会选择哪条路呢? 路明非想。 作为与楚子航齐名的学生会首席,在来卡塞尔的路上他就曾思考过该给对方选择哪一部的桩法。 凯撒的言灵是镰鼬,如果从言灵倾向性的角度出发考虑体质,风部或者影部都很适合他。 当然还有龙类人格的隐患在,或许凯撒应该选一种能压制言灵的桩法,但作为楚学长的宿敌,选择保守的话就不是凯撒了。 只是比起从个人体质出发选择桩法,还有另外一条路。 就是性格禀赋。 比如天生热衷于战斗的人,走斗部死部杀部都是很好的选择。 甚至佛家的修行法,看似玄奇,其实也能归类于武道之中,便是所谓的慧部。 自然,对于天生的领袖王者,也有一条专属的路。 小皇帝修的正是这一类的武学。 尽管这是二十一世纪了,但以凯撒的性格作风,或许比起风部影部,走小皇帝的路要更适合他一些。 这样思考着,路明非却说。 “我建议你换一个条件。” “哦,果然你们有武道秘籍不得外传的规则么?” 凯撒若有所思。 路明非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看的消息。” “总之从前的九州武道或许还有门户之见,但现在嘛,只要你有足够的天赋,再高深的功法都大可去学。” “至于我的建议,倒没有不能传你武道的限制,主要是不值。” 路明非说。 “我记得我在自由一日上说过了,你应该也记得,在九州分部立下后,只要是卡塞尔的人都能来学。” “有兴趣的话,到时候过来就好,没必要用权限来换。” “原来如此。” 凯撒了然的点点头。 却听他说。 “但我还是要换。” 路明非略显错愕。 凯撒豪迈的笑。 “我从不欠人。” “比起没有任何理由的从你这里拿到秘籍,我更愿意通过公平交易的途径。” 他骄傲的说。 “我凯撒看中的东西,我会亲手去拿。” 路明非点点头,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 天生的领袖么? 既然如此,我选的这门桩法想来…… 他暗暗思忖着。 “降龙十八掌。” “哦,你说……” “什么,降龙十八掌!” 路明非眨眨眼,半信半疑的回过神。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或者九州武道中有一门类似的绝学。 但是无论他怎么回忆,九州武道三千六百,大小绝学繁星也似,却没有哪怕一门这般熟悉又陌生的功法。 说陌生是因为九州武道中真没有。 说熟悉是路明非在龙族世界这边倒经常见。 比如武侠和电视剧里。 “那个我确定一下啊。” 此刻路明非的样子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你说的降龙十八掌就是……秘籍?” 凯撒一如既往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当然。” 路明非:…… 注意到S级异常的脸色,凯撒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果然是这门武学太过强大了么,让你为难了。” “我其实早有预料。” 他一脸的胸有成竹。 “其实凌波微步也可以,以我的力量配上……” 路明非沉着脸,深呼吸,好悬是没出手。 他转身就走。 “你去哪?” “武学呢?” “交易还……” 讨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路明非差点就冲过去把那家伙揍一顿了。 还是看在了文件袋里权限的份上忍了下来。 果然一个能在卡塞尔里往游泳池里倒香槟开宴会的阔少,他就不该对这样的家伙抱有什么期待。 诚然,凯撒很有领袖气度,也很有能力,在混血种的领域里算是有数的天才。 但所有的这些,与他是个中二的事实毫不冲突。 是的,中二。 路明非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词更适合形容凯撒了。 至于凯撒的武道,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路明非都给定了。 有什么也等九州分部立了之后再说。 和零照面,路明非招呼一声,两人回了寝室。 少女去了隔壁。 路明非打开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意外的很少。 一张暗金色的卡,很有质感,正面是腐烂的世界树图案,背面则是一面残破的战旗。 根据文件袋里的纸条介绍,这张暗金卡正是建立新社团的权限。 有了它就能激活考核程序。 考核的内容,也即建立新社团需要满足的条件,随介绍一一注明。 路明非扫过大段大段的文字。 目光停在了某个条件,陷入沉吟。 177 考核条件和功勋 芬格尔是最后一个抵达会议现场的人。 虽然这是他和S级的寝室,但此刻意义可是不同,被九州分部暂时性征用,充作了展开会议的场地,以至于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艰难坐下时,完全是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以免破坏了现场那如有实质的气氛。 毕竟就算上首的S级再怎么和善,有他左右手那两位面无表情的楚子航和零在,谁都不会将此刻的气氛和“热烈”“愉快”之类的词联系到一起,倒是假如美少年和美少女这两座冰山二话不说反手掏出火箭筒和村雨,往芬格尔脑门上这么一顶。 简直就是如丝般流畅。 所以了芬格尔坐下时的心情有多复杂完全可想而知,开玩笑,换谁和楚子航与零坐一块谁都得如坐针毡,生怕两位大佬为一个心念通达就把自己宰了祭天。 至少芬格尔是这样想的。 “好了,人齐了。” 路明非看了芬格尔的肚子一眼,很难得这位S级竟也会流露出钦佩的眼神,毕竟以芬格尔尚未踏上武道的身体素质,居然能往胃里塞进这么多的食物,这可没有劲力辅助消化也没有特性海纳百川,完全是靠他的混血种体质硬扛。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芬格尔已然刷新了路明非对于混血种身体素质的认知。 甚至路明非认为单纯的混血种体质根本做不到这点,或许支持芬格尔完成如此壮举的还有别的什么吧,比如对于食物的强烈渴望之类的。 这么一想还有点莫名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假如此獠能把他对于肘子和金钱的渴望分一半到修行上…… 路明非看了眼芬格尔壮硕的肌肉,不再多想。 简单的宣布会议开始,路明非给出一份文件,让三人传阅。 上面是卡塞尔对一个新社团的考核条件。 路明非早已过目,说来要求的项目也不多,只有三个。 1。.账户上有一千万美元的流动资金。 2.一名卡塞尔老师与四名学生的签名。 3.申请者有S级的功勋。 在三人传阅完毕后,路明非开口。 “第一条和第二条很好理解,只是这第三条,他这里说的功勋指的是什么?” 零依然坐姿端正,芬格尔倒是第一时间看向了楚子航,路明非也随之投去目光。 楚子航点点头。 “卡塞尔培养屠龙者的同时,也承担了原先密党一部分的职责。” “他们监控全球的异常事件,经过诺玛以及当地专员的判断,一旦确认了其中含有龙族的因素,便会下达任务,主要是执行部里的专员负责完成,狮心会和学生会也有一定的指标,我们会以执行部实习专员的身份前往现场,但实际上完成的是分到社团内部的任务。” 路明非若有所思。 “难怪说卡塞尔的学生社团相当于私人武装,这么说来狮心会和学生会还有专属任务。” “嗯。” 楚子航继续说。 “这些任务的类型很多,大致上可以根据任务目标的重要程度进行分级,最低的是龙族相关资料的收集以及对普通人记忆的清理,这是很有必要的事,根据亚伯拉罕血统契,隐藏所有与龙族相关的信息是混血总的天职。” “再往上还有回收炼金器具,收容偶然觉醒的混血种幼童,清除危险混血种,甚至死侍。” 网 “根据任务的危险和重要的程度,可简单的将之分成ABCD四个等级。” “完成任务后,就能得到一个相对应的功勋记录,A级任务自然就是得到A级功勋,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意外,比如我在六月份完成的千面任务。” 楚子航顿了顿。 “本来只是一个A级,但任务执行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事,在最后的结算中执行部给了两个A级功勋作为奖励。” “功勋的用途有很多,比如你可以凭此向卡塞尔兑换炼金器具,或者让装备部为你量身定制私人武器和防具。” 装备部? 听到这个词,路明非脸色稍微有些怪异,芬格尔更是一幅心有余悸的后怕样子。 让装备部量身定制的武器? 是那种同归于尽的玩意么? 楚子航没有在意古怪的气氛。 就听他继续说。 “当然,很多人不会选择消耗功勋,毕竟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誉,对于绝大部分的混血种而言,荣誉就是最大的奖励。” “等等。” 久久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内容,芬格尔直接不解的问。 “会长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S级的功勋呢?” 他扬了扬写有考核要求的纸张。 “上面说需要的是S级的功勋,但你说来好像最高也只是A级?” 楚子航点点头。 “S级的任务很少见,我只看过档案记录,还没有直接参与的经验。” 其余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楚子航想了想,他说。 “只有真正关系到纯血龙类的任务,才会给与S级的功勋。” “但对于今天的混血种来说,纯血龙类已是只活跃于传说中的存在。” “上一次的档案还是八年前,有人在亚马逊的一座金字塔里找到了疑似龙类的卵,那是一次惨烈的战斗,执行部的专员与龙卵的守卫者,一支由炼金活灵操控的不死军队殊死搏杀,在付出七人牺牲的代价后,最后的专员成功将龙卵带出。” “很可惜,当专员回到卡塞尔时,人们发现他所携带的卵已经死了,教授们分析其中那属于纯血龙类的灵魂已转移去了其他地方,或许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其他龙卵。” “在蛋里也能转移的么!” 芬格尔不敢置信。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 “除了贤者之石,我们没有任何可以真正杀死纯血龙类的手段。” “就算把他们的躯体毁灭一千次一万次。” “只要我们仍未触及灵魂的领域,就无法真正杀死龙类。” 芬格尔张了张嘴,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其实很多的混血种都明白,别看时间来到了二十一世纪,混血种的力量几乎是掌握了这个世界,但这一切都是以龙类沉眠不出作为前提。 假如有这么一天,曾经的王耀回归他的国度,唤醒了沉眠于卵中的臣属,折断的战旗重新飘扬,黄金的光芒刺破苍穹。 那么无论是混血种,还是人类,都只能在遮天蔽日的龙翼下瑟瑟发抖,苟延残喘。 有这样一个事实摆在这里。 也即,几乎是所有的学者,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一点。 龙类的数量。 自尊贵的初代种往下。 次代种,三代种,甚至四代种。 他们曾统治这片大地。 既然如此,就没有区区几人便能完成的统治。 初代种自然是至高无上的王。 那么有王自然便有了王所统御的臣民。 只需稍微想一想,纯血龙类的数量便令人绝望。 龙类可是不死的种族啊,他们能通过茧化的方式重获新生,或许正如某位晚年的炼金大师在笔记上写下的那段话般。 “能真正杀死龙类的,只有龙类自己。” 混血种或许可以送龙类沉眠,但沉眠终究只是沉眠,有着醒来的一天。 至于贤者之石,自那位传奇的炼金师与世长辞后,相关的炼制技术便是彻底失传。 其实也有人推测失传的并非技术,而是材料。 有学者指出,根据“龙类只能被龙类杀死”这一铁则,贤者之石的材料很可能就是纯血龙类本身。 甚至不是普通的躯体部位,所谓的贤者之石,起本质乃是纯血龙类包含了他们躯体和灵魂的精华。 目前的西方炼金学界,最支持这一猜想的人,正是活着的传奇大师,卡塞尔的副校长先生。 他曾放出狂言,只要给他一头纯血的龙,他就能把贤者之石给你炼出来,而且血统越高越好,就算龙王也无所谓,他有的是办法炮制他们。 当然,鉴于说这话的副校长正处在酩酊大醉的状态,酒鬼的话能有几分真实性实在耐人寻味,不过利用龙类作为材料以制造贤者之石,确是当下最流行也是最受认可的一个学说这点真实不虚。 “灵魂么?” 路明非做沉思状。 他想起了在无望天时见到的诺顿人格。 那条遮天蔽日的青龙。 “其实,也用不着贤者之石这么麻烦。” 楚子航和芬格尔立刻投来目光。 “伤害灵魂的手段,嗯,学长你应该也快到那个阶段了。” 楚子航恍然。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了路明非在说什么。 自己那特殊的养神法,立意便是以人类人格吞噬龙类人格,以之补益自身,从而在解决堕落为死侍的隐患的同时,为他的武道修行提供进步资粮。 而人类人格吞噬龙类人格这一手段,不正是泯灭灵魂么? 芬格尔看了看楚子航,又看了看路明非,一脸茫然。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路明非没有叫他等上多久,解释说。 “我九州武道乃精气神三者齐修,尤其是这神,更是有于桩法一般重要的法门温养,无论武者晋升非人,还是突破外罡,甚至外罡之上,以成就那武圣尊位,都是需要精神上的升华。” “混血种没有伤害灵魂的手段,不代表我们武者也没有。” 不得不说,路明非这段话对于芬格尔一个外国友人而言实在有些超纲了。 听来总让人觉得云遮雾罩,不甚明了。 但最后这句话芬格尔倒是听了真切。 他瞪大了眼,兴奋的声音几乎到了尖叫的分贝。 “真的么!” “只要习武就能彻底的杀死龙类么!”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这两句话时,不只是声音,芬格尔整个人都在颤抖。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起码得是非人以上的修为。” “我知道我知道。” 芬格尔激动的连连搓手。 “那还等什么,赶紧教……” “哦,对对对,要先立下九州分部。” 他一拍额头,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那这S级的功勋怎么办?” “这年头上哪找纯血的龙。” “也不知道凯撒那小贼都是怎么完成的,难道加图索家里还豢养着纯血龙类么,或者他们那收藏室里有一柜子的龙卵作为藏品。” 凯撒小贼?这家伙以前不都是管凯撒叫老大的么?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想。 一脸严肃冰冷让人以为这位狮心会的会长大人肯定在思考人类与龙类的种族矛盾。 谁能想到楚会长满脑子都是这人和那人的八卦呢? “不用这么麻烦。” 楚子航说。 “卡塞尔的功勋体系还有一条规则,五个下位功勋可折算一个上位功勋。” “就是说。” 路明非接话。 “只要我完成五个A级任务,S级功勋就能到手了么?” 楚子航点点头。 当然,对于在座四人来说,还有一条捷径。 已楚子航执行的任务数量,凑一凑,三四个A级功勋还是有的。 权利辅助他完成任务,顶天了再做两个A级,S级的功勋不也就到手了么? 但谁都没有提出这条路。 要说原因,建立九州分部的人是路明非,也只能是路明非,说来有时候这个少年的表现真的让人很奇怪,怎么开玩笑都无所谓,还会说什么“如果一个人的尊严要建立在他人的恐惧之上那这样也太可悲了”的话,但换成别的,比如和武道相关,少年便会表现出格外的认真态度,甚至到了锱铢必较的程度。 就连“武”和“武道”这样称呼上的问题都会在意。 更何况是与九州相关。 其实真要说来,以路明非现在这临时体育老师的身份,想要在卡塞尔传播武道压根不需要什么学生社团,直接开一门九州武道的选修课不就行了。 但路明非不愿为之。 他一身本事来自于九州。 传授武道自然要奉九州的名。 武人也有武人的规矩,你说他迂腐也好,说他死脑筋也好,在九州习了二十余年武的路明非,践行武道直至半步武圣的路明非,自有他的坚持在此。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的。 话说回来了,若是个什么坚持也无的人,毫无下限的人,别说半步武圣,怕是那外罡也根本无法成就。 武道武道,可不只是修武那么简单。 “好,第三条要求我会尽快完成。” 路明非说。 “五个A级任务,就麻烦学长多多留意了。” 楚子航点头应下。 “那么就只剩下第一条要求,一千万美金。” 178 富萝莉和楚子航的野心 “那个,老大!” 芬格尔如小学生那样规规矩矩的举手。 “我有问题。” “你说。” “嗯嗯,是这样的。” 芬格尔嘿嘿笑着。 “你说只剩下第一个条件,可签名该怎么办?” “一个老师和五个学生的签名。” “我们这里只有四个,还差一个吧。” 路明非点点头。 “这个不用担心,第五个人的签名我已经拿到了。” “拿到了?” 芬格尔好奇的嘀咕。 他不知道S级说的这第五人会是谁。 倒是楚子航好似想起什么,不动声色的看向路明非。 “韩野?” “不是他。” 路明非回答。 “韩野还有别的任务。” 楚子航垂下眸,没有多问。 芬格尔挠了挠头,这什么韩野是谁啊,看楚杀胚和S级的样子好像都认识,也是卡塞尔这届的新生么?可是没听说过啊。 奇怪了,以他堂堂卡塞尔狗仔之王的手段,总不至于连一个新生的名字都没听过。 路明非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简单介绍。 “韩野本来也是要和我一起来卡塞尔的,后来出了点事,他留在北大预科班再呆一年。” “说起来,他应该是在座人中最早加入九州的,修行武道也有段日子了,芬格尔你见了没准还得叫一声师兄呢。” 路明非特地在“师兄”一词上加重了语气,芬格尔哪里知道S级的恶趣味,只是煞有介事的说着一定对师兄忠心耿耿,真期待两人见面的那天,不知道此獠见了韩野的脸后这师兄还叫不叫的出口。 楚子航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 “那个,老大。” 芬格尔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既然不是韩野,那你拿到的第五个签名是谁?” “这个嘛。” 路明非翻出一张纸,亮给三人看。 芬格尔顿时瞪圆了眼,张大了嘴。 楚子航也难得有些意外。 零倒是一如既往的三无,毕竟凯撒这个名字,远远没有和路明非跳舞带给少女的情绪波动大。 是的,路明非手上的纸条,正是来自学生会首席凯撒.加图索的签名。 按芬格尔原来的想法,或许S级所说的签名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应付了事。 毕竟以路明非此刻在卡塞尔学生群体中的影响力,走路上拉个人说麻烦给我签个名,这人肯定先冲回寝室沐浴焚香斋戒三日,回头再穿上最隆中的衣服骑着白马或者南瓜车来到S级的面前,用他们最完美的姿态签上自己的全名,甚至如果是女生的话没准还会手一抖把她们和S级孩子的名字也给写上,假如S级奇怪的问这人是谁,她们就可以娇羞地捏着裙角说当然是我和你的…… 为什么是省略号呢,因为矜持的女孩子已经因为羞涩过度直接晕倒了啊。 总之以S及的影响力,第五个学生是谁芬格尔都不会惊讶,他本来想问的也不是学生,而是老师的人选。 但为什么S级会拿出凯撒的签名啊。 他也这样直接的问了。 “嘛,你问为什么?” 路明非挠挠头。 “我也不知道啊,没准是凯撒他也很想习武吧。” 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路明非想起了与那个金发大男孩未完成的交易,降龙十八掌什么的,每次想起都真是令人头大。 芬格尔忽然想起什么,先是看了看楚子航,又看了看写有凯撒签名的纸条,最后就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投向了路明非。 这两天他没少听人讨论S级即将建立的九州分部,也有人在那争论今后谁才是卡塞尔的老大,本来独属于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战场,忽然闯进来了一头霸王龙,卡塞尔的老牌社团与凯撒的学生,如今还得加上一个S级主导的九州分部,想来应该会有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吧,可真是令人期待。 但要芬格尔说你们还真是太天真了,人狮心会和学生会的老大都成九州分部的元老啦,这还打什么打,啊,打什么打! 以前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马仔走路上碰面了都冷冷的看彼此一眼,然后哼一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甚至个别脾气不好的可能还会直接动手,约去体育馆啊训练场啊一类的地方切磋切磋。 等九州分部建立了,那就不一样啦。 无论你是隶属于狮心会,还是学生会,咱都有一个在九州分部这堂口混饭吃的老大,没准在胸口那各自徽章的前面,还得先扎个九州分部的牌子。 切磋倒是能切磋,但性质不一样了呀,以前那是狮心会与学生会的竞争,是为了争夺谁才是卡塞尔扛把子的战斗,现在呢,俩人开打钱还得抱拳,没准嘴上还得说两句。 “米歇尔师弟,承让承让。” “哈哈哈兰斯洛特师兄,好说好说。” 话说这么叫人和事么,是不是应该改一改,入乡随俗嘛,人米歇尔就该叫米师弟,你看这不就顺嘴多了么! 芬格尔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大,你觉得芬师兄听起来怎么样?” “我觉得小格子就挺好。” 芬格尔眼一亮。 “这是独属于远东的特殊爱称么?” 路明非有些迟疑。 “你就没看过鹿鼎记?” 芬格尔摇摇头。 “我听说这里面都没什么厉害武功,讲的又是一个男人和他九个老婆的故事,这有什么意思,我早经历过啦。” 这家伙一脸云淡风轻。 路明非语重心长的跟零说。 “记一下,回头找个技术好点的精神病院,我记得有家叫青山的就不错,就说我们这有个妄想症晚期的患者,没救了,买个五十年的套餐,别把人放出来就行。” 芬格尔听的一愣一愣的。 “那个老大,您说的妄想症该不会……” 零认真的点点头,掏出手机。 芬格尔一个漂亮的滑跪就到了少女身边,义无反顾就抱住了凳子腿,至于女王大人的白丝他看都不敢多看,倒不是害羞,只是单纯的怕死。 “三思啊老大!” “我没病!” “我很清醒!” 路明非点点头,凝重的叮嘱零。 “就说患者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让他们过来时记得把铁笼子带上,就用来关大象的那种。” 芬格尔:…… 当然,路明非肯定只是开玩笑啦,芬格尔这么可爱怎么忍心送他去精神病院嘛,直接打死难道不好么? 总之,五个学生签名的条件算是解决了,至于老师的问题。 “要不考虑一下古德里安教授!” 芬格尔举手。 “他是我的导师,而且古德里安教授十分看好老大你,只要我们跟他说一声肯定没有问题。” “原来你的导师是古德里安么?” 路明非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你跟的是副校长。” “没有啦没有啦。” 芬格尔笑着摆摆手。 “我和副校长只是单纯的金钱关系而已,才不是老师和学生呢。” “金钱关系?” “主要是我向副校长提供一些艺术照之类的业务。” 芬格尔看了眼零,嘿嘿笑了声。 “那个,老大你如果有兴趣,回头我们细说,细说细说。”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说的艺术照到底是什么。 但稍微想一想,既然能同时受到芬格尔和副校长这两位人才的喜欢,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了。 路明非咳嗽两声。 “老师的签名我也已经有了,这点不用担心。” “倒是第一条考核条件,一千万美金,这可真是……” 可爱的小手啪的拍在了桌上。 留下一张尊贵的黑卡。 “一千万。” 零说。 一坨不明物体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滑跪到了少女身边。 “女王陛下!” 芬格尔的眼神仿佛是狂信徒见到了圣母玛利亚。 不! 是耶稣! “你自己起来还是要我帮忙。” “哈哈哈哪里用得着老大您动手嘛!” 清理完不明物体,路明非摇摇头,把一千万的黑卡往零面前推了推。 “谢啦。” 他温和的说。 “平时已经很受你照顾了,只是吃个饭或许我厚着脸皮也就吃了,但这次不一样,一千万美金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吧。” 零掏出四张卡,在桌上一字排开。 路明非:…… 他深吸一口气。 用莫大的毅力将目光从五千万上移开。 路明非笑了笑。 “总之,这钱我不能要。” 零那双清澈的目光看着少年。 两人对视。 路明非好似从零的眼中读出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或许在她看来,都有五千万了,为什么路明非还说不要,难道…… 少女伸手向制服群的兜。 “别!” 路明非一把按住她的小手。 “这不是钱够不够的问题!” “是别的,你知道吧,就是别的!” “我要是敢拿这钱,师傅一定会抽死我的!” 零眨眨眼,终于点头。 路明非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他真怕富萝莉女王殿下再随手掏出个几千万,到时候就算是外罡强者,也经不起这般巨大的诱惑吧。 简直就是魔鬼。 路明非收回手。 楚子航也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学弟他,没想到啊,看不出来,真是看不出来。 这似乎是某人的心声,但究竟是谁的呢,真难猜啊,总之,肯定不会是面无表情的会长大人就对了。 在零收回了五张黑卡后,第二次九州会议总算能顺利的继续下去。 芬格尔的理智也勉强回归。 他们开始为怎么赚钱的问题献计献策。 主要还是狗头军师芬格尔大人。 “老大要不牺牲一下?” “哦,怎么说。” “你的照片,咱们咬咬牙,给他单价定个一万美金一张,以卡塞尔女生们的购买力,这一千万美金还不是轻轻松松。” “啧,与其沦落到出卖色相的田地,我还不如找零……” 小手啪的一下拍了五张卡。 “您这熟练的动作想必用的一定是社长牌502吧!” 路明非把五千万往少女的兜里塞。 “别拍了,再拍也召不出青眼究极龙的!” “龙?” 楚子航一下来了精神。 “是动漫啦动漫。” 路明非想了想,用手机播放了一段社长大人战斗的英姿。 四双眼睛或好奇或期待或一言难尽,齐刷刷看向屏幕。 一位白色风衣的男人从直升机上旋转着跳下。 完成了以血肉之躯无伤着陆的壮举后。 他刷的一下打开决斗盘。 之后就是一阵堪称“强力胶水宣传广告”或者“当社长懒得洗牌会发生什么”的珍贵视频。 在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以及漫长的说书后,白色风衣的男人捂着额头,哈哈哈的仰天大笑。 “粉碎!玉碎!大喝彩!”、 寝室寂静的可怕。 “果然,无论看多少次。” 路明非若有所思。 “社长都好厉害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这人和凯撒老大有点像啊。” 芬格尔嘟囔。 “不,不一样。” 楚子航这样严谨的说。 他又看了眼社长大人的胸肌,点点头。 路明非收起手机。 “好了,我们继续。” 芬格尔立刻进献上了谗言。 “老大我有个完美的想法!” 就听他说。 “您看,您这武道的技术这么厉害,甚至还能真正的杀死龙类。” “我们一个人收他个十万美金的学费一点都不过分吧。” “不要说一千万,十个一千万也没问题啊。” 芬格尔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 路明非却沉下了脸。 “不可能。” 他一口就给回绝了。 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回转余地。 “就算九州分部立起来后,我也不会收费。” “其他人怎样我管不了。” “但在我这里,只要你愿意学,肯学,来找我的,我都教。” 芬格尔讪笑了下。 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忍住。 就听他问。 “老大您胸怀宽广令人佩服,只是,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是说,万一,万一啊。” 芬格尔缩着脖子,比着小拇指上短短一截。 “万一有人的武道进度超过了你,用老大你教的东西反过来对你自己造成了威胁,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我以前看武侠里不是说师傅教土地都会留一手么,老大你是不是也……” “没必要。” 路明非说。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人会超过我。” 楚子航看了少年一眼。 芬格尔也抿抿嘴。 不会有人超过你么? 这就是S级的自信。 但是,没有人会甘心落于人后。 尤其是身为混血种天才的他们。 倒不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只是哪怕以楚子航和路明非的关系,他也不是没想过将来堂堂正正战胜S级的一天。 说来也是,习武之人若是不为了那个第一的位置,他们还习什么武。 楚子航知道以现在的自己还不是路明非的对手。 哪怕他用了言灵,也一样。 但未来呢? 等他完成了无眠法,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成功吞噬龙类人格。 是否能拥有,挑战路师的资格。 倒不是楚子航对路明非有什么意见。 他从路明非这里得到了武道修行的法门,还有一个量身定制的无眠法,路路明非的种种,楚子航全都记在心上。 但这与楚子航挑战路明非并不冲突。 欲与路师试比高。 说到底,假如楚子航成了那个跟在路明非身后只是一味的应声虫。 那他也不是楚子航了。 179 校长和副校长的秘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芬格尔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如果赚钱真那么容易,他也不至于欠了新闻部全体成员每人一大笔的债务。 但上首那人毕竟是S级,而且看他这意思一天没解决九州分部的问题一天这传授武道就没有影子,事实上芬格尔也想过走楚子航和零的路子,跑去路明非老家的城市,那边也有一个九州,在那拜师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消息不难找,毕竟路明非压根也没隐瞒。 只是吧芬格尔考虑到路明非人在卡塞尔,就算自己跑去远东的九州又怎样呢,而且呆在这边还有个好处,跟着人S级把九州分部立起来,这可是原始股,别的不说,以后路明非传授武道想必也会更用心些吧。 芬格尔心里转着小九九,很快又被他打消了去,专心致志思考起了赚钱大计。 忽然,他注意到上首的S级好像愣了一下。 随后一直愁眉不展的神情便生了变化。 S级换上了胸有成竹的面容。 有想法了么? 芬格尔思忖。 看样子把握还不低。 会是什么呢? 说实话S级能有赚钱的办法他一点都不吃惊,再怎么说他都是S级,只是赚钱,而且只是赚一千万而已,别看这数字好像很大,但这也要看放在什么样的参照系里,于混血种的社会,一千万美金还真算不上什么。 就在刚刚芬格尔也想到了一点,就是S级的字。 别看芬格尔这样,对于艺术品的鉴赏他怎么也算是一个行家。 嗯,应该这么说,每个混血种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艺术品鉴赏天赋。 说来似乎有些颠覆,龙血这样的词不是生来就该与“暴虐”“狂战”“嗜杀”之类的印象联系到一起么,艺术品鉴赏怎么看都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其实不然,要知道在传说故事中,龙的出现往往也意味着大量的金银财宝,甚至还有龙类嗜好食金的传闻,这些富含象征意义的故事背后是龙类天生对于艺术的敏感和追求,就比如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几个私人收藏家,其真实身份都是血统不低的混血种。 正是因此,以芬格尔的鉴赏水平,自然看得出路明非那一手签名实际上已到达了足以开办个人书法展的程度,假若请专人进行运作的话,拍卖上几幅画后,一千万美金肯定不成问题。 当然,凭他一个外人都能想到这一点,S级本人想必更是清楚吧,看他这样子,大概已经反应过来了。 芬格尔想。 正当他堆起笑容准备送上来自卑微的农奴阶级对伟大的S级那聪明才智发自内心的赞美和崇敬时。 就听路明非一双眼亮闪闪的问三人。 “你们谁会打游戏么?” 芬格尔:…… ………… 钟楼,漆黑的守夜人小屋。 “喝点什么,我的老友。” 副校长烂泥似的瘫在脏兮兮的沙发里。 “我这可没有红茶,也没有香槟。” “哈,来点可乐怎么样,或者你更喜欢迷人的白兰地!” 老牛仔如信徒那样高举双臂,海草一样左右摇晃。 “哦,为我们的传奇献上最真挚的赞美,以及可乐!” 然后这滩泥就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昂热没有在意他老友的发疯。 习惯了。,天才总有些怪癖,很正常。 等副校长笑够了,昂热递给他一张纸。 “哦,谢谢,您可真贴心。” 老牛仔要擤鼻涕了。 “那是S级的社团申请书,你要是拿来擤鼻涕当心我们的S级跟你决斗。 “S级?” 副校长似乎愣了下。 他碎碎地嘟囔两句,另外抽了张纸巾。 黑暗中昂热挑了挑眉。 事实上他已做好了在副校长干出蠢事前夺回申请书的准备。 以昂热对自己这老友的了解,他哪里会管你什么S级,就算是龙王也没被这位传奇的炼金师放在眼里。 可现在却? 副校长的行为有些反常。 “S级的申请书,给我干嘛。” 老牛仔嚷嚷。 “这种事也要找我,哦,我知道了,昂热你身体终于撑不住,准备培养下一任校长了么!” 老牛仔动作麻利的从旁边抽出张纸。 “哈哈,等我上位,就把女生的制服全部改成死库水!” “这简直就是艺术。” “就算为了我亲爱的学生着想。” 昂热说。 “我也肯定会死在你后面。” “混蛋!” 副校长凶狠的比出一根终止。 “你就不能满足一个孤寡老人的小小心愿么!” “好了,好了。” 昂热压压手。 “让我们说点正事,老伙计。” “正事!” 副校长挥舞着那张纸,激动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法国人行军礼。 “死库水!死库水!死库水就是最大的正事!” 昂热揉了揉眉心。 “好吧,或许我应该请曼斯坦因教授跟你谈。” 副校长终于安静了。 他给自己灌了口白兰地。 “说吧,我亲爱的昂热,找你可怜的副校长有什么事。” “看看那张纸。” “哦。” 老牛仔应了声。 他眯缝着眼往纸上瞅。 “路明非,凯撒,楚子航……” “啊哈,我们的天才学生们这是要联合起来弹劾校长了么?” “嗯,等等,这里怎么有两个路明非。” “另外一个。” 昂热说。 “是以老师的身份。” “老师?” 副校长嘀咕一声。 “什么时候S级变成老师了?” “晚上,准确点说,是昨天的晚上。” “我邀请S级担任卡塞尔的临时体育老师,助教职阶,特别开展的武道选修课已郊游诺玛录入卡塞尔的选课系统。” “助教?” 副校长语气古怪。 “你邀请S级成为助教?” “有什么问题么,我的老友。” “不不不,英明神武且战无不胜的校长先生,怎么会出问题呢?” 副校长连连摆手。 他又拿拳头捶了捶脑袋。 “怎么,头疼么?” “啊,我敢打赌,这酒肯定有问题!” 副校长用力的晃了晃脑袋。 “该死,要是让我抓到是谁在酒里兑了水,看我怎么收拾他!” 副校长恨恨的骂了两句。 “对了,你说助教。”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 “S级能教什么?” “没记错的话,他只有十八岁吧。” “你应该知道,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年龄只是微不足道的因素。” “至于S级教什么。” 昂热说出那个词。 “武道。” 副校长收敛了玩世不恭。 他晃着酒瓶,沉吟。 “你是说S级在自由一日上展现过的技术么?” “有意思。” “我还以为这种绝密的技术不可能外传,你知道的,东方那个神秘的隐门把自己藏了这么久,而我们亲爱的S级也来自于东方,这很难让人不产生某些美妙的联想。” 副校长皱起眉。 “我想我有一点必须提醒你,昂热。” 此刻的他终于有点西方传奇炼金大师的气质了。 “楚子航,那个狮心会的孩子,走上了你们曾经走过的那条路的小家伙。” “你知道那个禁忌技术的危险。” “这是一条本该无法回头的路。” “但现在,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难以置信。” 副校长又是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他的血统,正在一天天的变得稳定。”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人能比我们两个更清楚这技术代表着什么,暴血,以几乎是粗暴的方式精炼混血种体内的血液,蛮横的往龙类推进。” “但这条路的尽头并非蜕变为龙,而是堕落。” “你知道的,老伙计,我们并未掌握真正的成神之路,所有染指那至高权柄的凡物,都将承受最恶毒的诅咒。,” 此刻副校长的样子可真相是一个神棍。 忽的他嗤笑一声。 “但是现在,我的上帝,哦不,我的黑王!” “开始了暴血的楚子航居然在稳定他的血统!” “我以为你早有心理准备了。” 昂热不紧不慢的说。 “还记得么,我们上次聊到的,路家的先祖曾偶遇一位外出寻找材料,以炼制不死药的隐门中人。” 他自问自答。 “什么是不死?” “龙。” “那不死药是什么?” “将人化龙的药。” 昂热摊了摊手。 “你看,既然如此,一个同样姓路的孩子,掌握了稳定血统的手段,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不是么?” 副校长握着酒瓶沉思。 “你的意思是,S级的武道,还有他用来稳定混血种血统的技术,全都来自于隐门。” “我可没这么说。” 昂热耸耸肩。 “只是有这个可能。” “但是,我的老伙计,巧合太多了不是么?” “隐门掌握有名为武的特殊战斗技巧。” “而S级有武道。” “隐门有着不死药,而S级也有同样能稳定血统的手段。” “知道么,我甚至怀疑路明非就是隐门这一代放到台前的行走。” “行走不行走的我不在乎!” 副校长一摆手,目光灼灼。 “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S级要开课了是么?” 昂热点点头。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副校长激动的舔了舔嘴唇。 “我们或许能从他这里,拿到完整的稳定血统的技术!” “婊子养的黑王在上!” “昂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想一想吧!稳定血统的技术加暴血!这是一条真正的成神之路!可比那什么尼伯龙根计划靠谱多了!” 昂热淡淡的笑了笑。 “或许,S级有不同的想法。” 手舞足蹈的副校长骤然一顿。 他迅速冷静下来。 “是了,是了!” “这种伟大的技术,怎么可能轻易交出来!” “或许我应该去跟他……” 话音至此,副校长忽然捂住额头,晃了晃。 “该死的假酒!” 他嘟囔着。 昂热平静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你是想亲自去和S级谈判么?” 副校长老狗似的褶皱脸皮颤了颤。 他连连摇头。 “算了吧算了吧。” “我堂堂一个炼金大师,去图谋一个小孩子手里的技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以大欺小。” “拉不下这张老脸哦。” 他浑浊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在昂热身上落定了。 “嘿嘿。” “那个,要不还是您,我们伟大的校长先生……” “你大概是误会了。” 昂热说。 “S级并没有隐藏技术的想法。” 副校长喜出望外。 “只是,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或许S级根本看不上我们心心念念的成神之路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就这样。” 昂热耸耸肩。 “他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你是说,武道?” 副校长不敢置信的喃喃。 “你的意思是,在S级看来,武道的未来要比化身纯血龙类更加强大。” “谁知道呢?” 昂热语气莫名。 “但S极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副校长好似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盯住了昂热。 “让我猜一猜,你这该下地狱的屠夫,是不是心动了!” “呵,一百三十岁的老古董也能习武么?” “或许我应该告诉你,S级已经同意了让我旁听。” 昂热说。 “我想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谁都能来学,无所谓。” “真是自信啊。” 副校长感叹一声。 “不过,既然是他的话,自信也很正常。” “他?” “S级啊。” 副校长奇怪的瞥了眼昂热。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老人笑了笑。 “谁知道呢?” 副校长重新瘫回到椅子里。 他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懒洋洋的问。 “说起来,你就这样让他当了助教?” “不考虑考虑校董会那群白痴的想法么?” “呵。” 昂热笑了声。 “老伙计,你都说他们是白痴了,我为什么还要考虑这样一群家伙的想法?” “毕竟,这所学校叫卡塞尔,不教密党,你说呢?” 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昂热的意思很简单,虽说卡塞尔是密党的延续,但终究不是密党,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而这区别正在于,,卡塞尔这个名字。 这是当年初代狮心会会长的家族姓氏。 真要算来,经过了这么多年,或许在卡塞尔里狮心会的印记要比密党重的多。 这也就意味着,卡塞尔的校长是且只可能是昂热。 一个在校长位子上坐了半个多世纪的老人。 除非他死,否则其权威无可动摇。 所以了,随便校董会那群人怎么跳脚,哪怕昂热每年把大量的预算花在了全世界飞来飞去就为了听音乐会和在沙滩上晒太阳,这个校长的位置也是他的,谁也拿不走。 如果只是认命一个助教就要走校董会的程序,那昂热也就不是那个传奇的屠龙者了。 别看这个老人总是西装革履的样子,那是他心情好。 可别忘记,昂热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好战嗜杀的血。 “那么,隐门呢?” 副校长说。 “或者,换个说法,S级背后的势力呢?” “无所谓。” 昂热回答。 “说来你或许不信,按S级的话,传播武道完全是他个人的意志。” “不,我信。” 副校长喝了口酒。 “很难想象,有谁能命令那个少年做事。” “除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否则没有人能歪曲他的意志。” 昂热目光有些惊奇。 “你要比我想象的更看重S级。” “不,是S级拥有足以被所有人看重的实力。” “也是。” 昂热点点头。 “那我是不是要提前恭喜你了,亲爱的校长先生。” 老牛仔情绪高昂的说。 “恭喜你即将获得强大的力量!” “不,还早呢。” 昂热指了指申请书。 “就算得到了助教的直接,但看S级的意思,并没有直接传授武道的打算。” “他似乎要先建立起九州分部。” “九州分部?” “嗯,S级这样称呼他即将建立的新社团。” “有意思。” 副校长又重新看了一遍申请书上的签名。 老牛仔笑起来。 “就没有人告诉我们的S级么,老师签名这里得是卡塞尔的终身教授才行,他可只是一个助教。” “他是从凯撒那里拿到的权限和条件。” 昂热轻笑。 “你也知道,凯撒那孩子并不在意这些,无论终身教授还是普通老师,只要他需要都能轻松拿到手,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给S级的条件里没有注明吧。” “但是。” 他语气微顿。 “S级在老师签名的地方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你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很有趣么?” “有趣?” “嗯。” 昂热忽然问。 “你就没从这签名里看出点什么?” 闻言,副校长皱起眉,对着申请书好一阵瞪眼。 漫长的沉吟过后,他啊哈一声,兴高采烈的说。 “S级的签名真不错!我得拓印下来,回头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昂热抽了抽嘴角。 好吧这就是他的老友,西方炼金界的顶尖大师,有什么办法呢? 老人摇摇头,直接说。 “是掌控。” “以S及的实力地位,只要他开口,相信没有卡塞尔的教授会拒绝给他签名,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能在S级建立新社团的申请书上签名,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你看那五个学生的名字,哪一个不是混血种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 副校长指着申请书上芬格尔那狗爬似的字。 “这家伙也是么?” 昂热面色变也未变,十分自然的点头。 “当然。” “在格林兰任务前,他比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更加优秀,包括楚子航和凯撒,虽然还是没法与我们的S级比,但S极背后也许站着隐门,可他呢,完全是凭个人的天赋到达那样的程度,没有人能怀疑他芬格尔的能力。” 小书亭 “但我要怀疑他的下限了。” 副校长嘟囔着。 “说实话当我看到S级楚子航这些孩子的名字里,混进了一个芬格尔,我总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趁早玩完算了。”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吧。” “什么意思你这该死的屠夫!” 没有在意副校长的咆哮,昂热继续说。 “但是,你也看到了,S级谁也没有找,而是填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到了他那绝对的掌控力。” “要将一切都握在掌中的决心。” “切。” 副校长撇撇嘴。 “只是一个签名而已,你就看出了这么多,怎么我们的传奇屠龙者还辅修了心理学么?” 他哗啦啦地扬着纸。 “或许我们的S级只是懒得找人呢,抓紧时间嘛,毕竟一千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当然,也许就跟你说的一样。” 昂热随口答应一声。 “对了,能麻烦你在申请书上签个字么?” “我?” 副校长指着自己的鼻子。 “嗯。” “毕竟,规则要求的是终身教授,S级助教的签名可是不够。” 副校长本来脱口而出就要拒绝。 开玩笑,他一个堂堂炼金大师,怎么可能沦落到陪学生玩过家家的游戏,那也泰韩晨了。 但不知怎的,话出口之前他就犹豫了,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吧好吧。” “我签,不就写个名字的事么,我签就是了。” 他嘟囔着开始满屋子的翻羽毛笔。 昂热递了支笔给他。 “用我的吧。” “哦,谢谢,我亲爱的老伙计。” 副校长爽快的在申请书上签了字。 那是如花朵如藤蔓般生长的字体。 拉丁文,一种炼金学者入门的工具文字。 “啊哈,简直就是艺术!” 他欣赏着自己的笔记。 虽然这人的语气让人火大,但不得不说,这话一点也没夸张。 副校长的笔记当真可以用艺术来形容。 毕竟,再怎么不着调,他都是一个真正的炼金大师,手底下的功夫是到死都不会忘。 “很好。” 昂热满意的收起申请书,看了他的老伙计一眼。 “想必,将来S级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切,谁在乎。” 副校长夸张的提升音调。 又紧接着压低了声音问。 “真的么?” “我是说,他真的会记得么?” “哈哈,你可是传奇啊。” 昂热大力的拍打副校长的肩膀。 “怎么开始在意起一个学生的看法了。”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我的老友!” 昂热的声音忽然一沉。 “是吧,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我的老友。” 他认真的盯着副校长的双眼。 “今天的你可真奇怪,发生了什么?” 副校长没有躲闪。 反倒是恶狠狠的回瞪过去。 “还问为什么!”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 “我亲爱的昂热,今天的你也太奇怪了吧!” 副校长张开双臂,比出一个夸张的姿势。 “你的龙王呢?” “那一尊青铜与火!” “三峡的青铜城不是在你面前眼睁睁的消失了么,你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还给我个老头子分析什么S级的掌控欲。” “该死,你不是应该满世界发疯的寻找青铜与火么,屠龙啊!屠龙啊!难道你不是睡着了都在喊着冲锋的战吼么!”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 他们都知道,彼此身上有着巨大的秘密。 也对此感到深深的好奇。 但是啊,坦诚相见的世界压根就不可能存在。 一定要将彼此秘密弄明白的也只有小孩。 很明显,在场两人谁都不是小孩。 无论是屠龙者,还是炼金师,昂热和副校长都是在各自领域达到了传奇层次的人物。 这样的家伙可以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癖好。 但有一点,无论如何,他们都和天真这样的词绝缘。 昂热点点头,退后一步。 “感谢你的签名,我的老友。” 副校长也放松下来,提起酒瓶,遥敬昂热。 “走好,不送。” 屠龙者淡淡的笑了下。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老牛仔那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S级?” “我听你念叨了一天的S级。” “可是啊,昂热。” 副校长举起酒瓶,眯起眼,透过这曲面的玻璃看向昂热,那个扭曲到甚至有些模糊的人影。 “你不是一直亲切的称呼那孩子,明非么?” 老人回头,那双黄金瞳是这般的凌厉。 昂热笑了笑。 “因为他啊,已经不是孩子了。” “你知道的吧。” “尊重一个战士,就是对你自己最大的尊重。” 副校长嘿嘿嘿的笑起来,像是夜宵。 “不是孩子?” 他轻轻的呢喃。 “那到底是同伴,还是敌人呢?” 守夜人小屋上了年头的黄铜锁芯咔嚓合上。 昂热松开把手,摸了下口袋里的申请书。 “同伴么?” 老人低垂着眸,往外走。 副校长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 他手里的酒可是从校长的库存里提走的,能被昂热看中收藏的玩意,怎么可能会有假货。 既然不是假货,那几次的头疼,又是因为什么呢? 就算昂热对于炼金完全一窍不通,也看得出,大概率就是跟S级有关。 毕竟那家伙每次头疼的时间点,他们都恰好聊到了与S级相关的话题。 从这个角度出发,复盘副校长所有的表现。 不难发现这样一个结论。 也即,他在下意识的躲避着所有与S级相关的话题。 甚至这样的反应都不是副校长有意为之。 完全是类似于本能的行为。 所以,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昂热走出钟楼,回首,望向那个终年遮有黑帘的窗口。 他相信,那个人此刻也肯定在窗帘后,望着自己。 呵。 我的老友。 180 天才少女夏弥 “喂喂喂,韩野么?” “哇,路兄弟,好久不见!” 电话另一端传来熟悉的热情声音。 听这元气满满的样子肯定就是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家伙没有错了。 路明非弯了弯嘴角。 之后他就压根没机会插话,一直都是韩野叽叽喳喳个不停,竹筒倒豆子般将他近些日子在北大预科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子航的疑惑是有道理的,本来按照计划,韩野只需要在北大预科班培训上一个夏天,然后就能和路明非在大洋彼岸的卡塞尔碰面。 但在路明非生日的那一日,两人一番长谈,最终决定暂时性的改变计划。 北大预科班的情况出乎路明非预料,或许是因为文化环境的原因,那里的学生并不排斥习武,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天赋卓越的女生,据韩野介绍路明非所传用以测试武者天赋悟性的拳法这姑娘一学即会,一会即通,可比韩野自己都厉害多了。 不仅天赋,这姑娘还对武道修行表现出巨大的热情。 若非卡塞尔这边更为重要,九州分部的事抽不开身,这般的璞玉还真是该去见见。 一念及此,路明非便问了句。 “那个叫夏弥的女生呢,怎么样了?” “哦哦,她啊。” 韩野说。 “功法的话,在路师你给的几个选择中,她选了坤部。” “坤部?” 路明非稍微有些意外。 个别特殊的武道绝学,本身就有着极其苛刻的门槛,比如灵宝宗一脉传承,以及这所谓的坤部。 小书亭 坤是乾坤的坤,厚德载物,万物生息,特点便是前期进度极慢极难,便如负重万金于大地跋涉,一步一个脚印,若非对“厚德真意”,“后土真意”,“入微真意”等一点即通,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才情,是万万修不得此类功法。 不过这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前期基础越是夯实,到得外罡,甚至个别天赋才情异于常人者在非人巅峰精神蜕变时便可兑现底蕴,之后便是鱼跃龙门平步青云,一旦外罡便是此中战力有数的强者。 路明非听说是听说那叫夏弥的女生天赋惊人,只是没想到她对自己竟这般自信,上手便选了这难度最高的功法。 有机会真该见一见了。 他想。 可惜时候还没到。 韩野之所以暂留北大预科班,便是了解到那里建立新社团的条件十分简单,并且已经有了心向武道的学生,天时地利人和皆在,错过实在可惜,便在与路明非商量后决定直接在北大预科班开设九州分部,而路明非则在卡塞尔谋划相同的事,两人齐头并进,以混血种的天赋不出三年想必就有数位非人弟子,这便是日后他推行天下布武的最初班底。 且路明非犹记得小魔鬼所说的2012末日预言,只说是末日却不知这末日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路明非便想着在不影响自身修为进度的前提下,多做些尝试,虽说武道修行并非旦夕之功,但混血种这一群体放到九州本身便是特殊的体质,用九州武道的话说异力惊人,且天生神通,却有极大缺陷,伴有精神隐患,真个论来,于九州武道的领域八成是比不上剑心空明这一体质给人的助益要大。 但混血种的基数恐怖啊,比起百年难见的剑心空明,这边的混血种几乎一窝一窝的往外蹦,哪怕绝大多数的混血种资质一般,这数量一旦上去,随便跳出几个天才,三四年突破非人,甚至摸到外罡的边也不是没有可能。 又与韩野说了两句,本来夏弥这些天一直嚷嚷着要见路师见路师,可惜现在正在为九州分部建立的事宜忙的焦头烂额,恰好不再韩野身边。 “焦头烂额?” 路明非奇怪的说。 “建立九州分部这不是交给你了么?怎么是那个叫夏弥的小姑娘在忙?” “可不是我偷懒啊路兄弟!” 韩野为自己申辩。 “情况是这样的,你听我给你说。” 原来这事还真怪不得韩野,就建立九州分部这件事,夏弥那叫一个积极,差点就把被褥枕头搬到校长室去混吃混喝了。 哦那不是混吃混喝,是为了九州分部的建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再说眼瞅着校长要再不同意这人就要从窗口往下跳,现如今校长他老人家一天天头疼的要死,好声好气的跟夏弥说话呢人姑娘目光警惕揪紧衣领,“深吸一口气色狼”“救命啊”这样的词已到了嘴边,校长是真的慌。 说来那女孩演技挺不错,信誓旦旦的样子配上精致的脸蛋还挺像那么回事,但路明非怎么听怎么觉得熟悉,对了,芬格尔。 听韩野这描述,他这天才女弟子的作风怎么有点像自己的室友啊。 路明非连忙打消这般恐怖的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女生像芬格尔,那还不是玩完,想想都恐怖,别的不说就这样的家伙肯定不会有人要的吧,将来嫁都没法把自己嫁出去,难道要一个人单口相声讲到老么?开什么玩笑。 至于人一个好端端的混血种美少女怎么就为了路明非的九州分部做出这么大牺牲,听韩野解释道理也简单的很。 一个呢是夏弥诚心习武,听说只有立起九州分部后路明非才会真正着手教授武道,虽说是选定了坤部功法也拿到了相关秘籍,但没有老师指导自个儿修行万一出了岔子算是谁的?所以了无论如何先把九州分部立起来才是正经事。 韩野不知道的是,私底下夏弥可是来来回回把秘籍翻得都快烂了,她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形容,看似天马行空的道理却在韩野身上真的修出劲力,很明显这是一条迥异于龙族血统体系的超凡道路,且未来可期。 一旦想通了这些夏弥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她可真是恨不得连夜绑了路明非回来拿起小皮鞭叫这什么路师赶紧手把手教她武道入门,但恐怖的直觉给她预了警,如果自己真这么做后果怕是不妙,虽说按韩野的介绍路明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S级,连纯种龙类都不是,但这人既然能拿出一条完整的超凡道路,肯定就不能小瞧了去,没准背后就站着某些个老朋友也说不定,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正是因此,夏弥便想着走你们划定的路,不是说新社团申请下来就行么,那她就铆足了气力帮忙。 至于另外一个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原因嘛,有钱拿。 位于少年宫的九州总部,这背后老板还大方的很,给韩野发了三个名额,全都按着路明非工资的八成给发钱,当时听到这消息夏弥整个人都激动了,掰着手指来来回回算半天,一个月也有一万块呢。 再加上九州总部那边给修出了劲力的学员一人一万的补贴,这两个加一加都有两万了,夏弥简直幸福得都快晕了过去,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富裕,一个月两万块啊,这能买多少薯片和可乐! 当然,如此巨款对于夏弥而言还只是未来的事,当务之急是赶紧立下九州分部,然后提着刀让那什么韩野在推荐名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说实在的要不是考虑到路明非背后的神秘存在,她都有种把自家哥哥的名字给填在第三个名额上的冲动,那可是将近一万块的工资啊,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总而言之,她是为了赚钱。” 路明非如是总结。 “这么说也差不多。” 韩野在电话另一边挠挠头。 “我听说她有个双胞胎弟弟,脑子好像不是很好,胃口还很大,夏弥经常在那喊养不起养不起什么的。” “她弟弟不是混血种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韩野说。 “没准是血统还没觉醒吧,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种事按理说不应该发生在双胞胎身上啊,一个姐姐血统优秀,另一个双胞胎的弟弟却天生就有缺陷,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天生就有缺陷?” 路明非喃喃。 “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韩野并没能听清。 “没事。” 两人又聊了会,主要是路明非简单说了说卡塞尔这边的进度,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讲,毕竟建立新社团的考核条件属于卡塞尔的机密,或者说是密党的机密也可以,他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实在不好。 说来卡塞尔本部和北大预科班不一样,前者是现代密党,后者撑死了只是个培训班,换成古代就是筛选预备役的地方,说实在的这种设施卡塞尔几乎在每个国家都有一个,而且这北大预科班的重要性还得往后排排,至少就没法与日本的分部相提并论。 倒不是中国的混血种就比不上蛇岐八家,恰恰相反,之所以北大预科班没日本分部重要,正是因为远东的那个古老国家里混血种势力太过强大。 众所周知,日本分部的建立,完全是卡塞尔的校长先生,那位传奇的屠龙者昂热用他的折刀生生打出来的。 上世纪四十年代,当二战结束之后,那个男人乘着军舰驾临了日本。 往后的几年,那座岛屿实际上的掌控者便从双皇,变成了昂热。 他以一己之力,将卡塞尔的威严和徽记,死死的烙在了蛇岐八家的头顶。 甚至有人暗暗的称呼他为,虚佐大命。 日本传说中名为须佐之男的大神斩杀了为货一方的八岐大蛇。 而如今传奇的昂热则制服了背负相同之名的蛇岐八家。 用虚佐大命形容这位传奇实在不算夸张。 然而,远东那片古老的徒弟不同。 没有人能真正的将手伸进中国的混血种社会。 对于西方来说,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混血种完全笼罩于迷雾之中。 他们不是没有过尝试。 但所有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 且得到了极为惨痛的教训。 当代西方炼金学界之所以呈现这般青黄不接的景象,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别看副校长传奇的炼金术堪称登峰造极,但在他下面还有谁么?几乎叫不出一个水平勉强接近副校长的炼金师,这本身就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要知道一个健康的学术体系,必定有完整的人才培养机制,卡塞尔也不是没想过设立真正的炼金科目,但实在没有合适的老师。 这一切的原因要追溯到一个世纪前的恩怨,对东方那片土地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西方的炼金师们,传闻中的隐门自不必说,另外中国古老的炼金家族似乎都有特殊的炼丹术,好像也是传自隐门的技术,炼金师的本质就是一群疯狂的科学家,那么对这些疯子们来说还有什么能比知识更令人着迷的呢? 但这后果嘛,如今西方炼金学界这凄惨的样子正是当年试探的下场,传说他们的确发现了什么,却也引来了那片土地上混血种们的怒火,许多优秀的炼金师以及天赋卓绝的学徒,都死在了远东的报复之下。 所以了,北大预科班最多只是遮遮掩掩的搜集一些偶然觉醒的混血种孩子,正是顾虑到这片土地上那些混血种家族甚至传说中不知真假的神秘组织存在,密党的动作只能说是小打小闹,根本没法与他们在日本的嚣张相比。 ………… 路明非和韩野通完电话,便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后快速回到寝室。 在3E考试过后是一周的休息时间,毕竟卡塞尔的学生和普通大学生不一样,很多的年轻人都是在3E考试上第一次觉醒血统,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暴涨的身体素质。 以及血之哀。 血之哀是混血种与生俱来的诅咒,甚至与他们是否觉醒血统都是无关,只要你体内流淌有龙血,便有血之哀。 当然仔细算来这世界体内有龙血的人数量并不少,但其中很大一部分的血统都极低极低,且并不活跃,终生没有觉醒的可能,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血之哀。 但卡塞尔的学生不一样。 经过了3E考试,证明了他们的血统,伴随着神奇的言灵,年轻的混血种们自然也品味到了血之哀的苦涩。 所以这一周的休息时间很有必要。 对于他们来说卡塞尔的环境很好,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是同类,血之哀的症状能很快的缓解。 并且卡塞尔的心理老师也会给与专业的帮助,往往五天左右就能将身心调整完毕。 剩下的时间,自然就是用来安排课业,比如选课了。 然而当卡塞尔的学生们登陆网站准备选课时。 一门前所未见的课程出现了。 181 武道课的火爆和先知 安珀馆,全新的训练室。 类似唐装样式的练功服穿在凯撒这么个高鼻深目的金发帅哥身上,多少有些奇怪。 尤其是他那一身花岗岩般的肌肉,剧烈运动后分泌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浑身都是足以令女生尖叫的阳刚气息。 米歇尔轻轻推开门,候在一旁。 做完最后一组力量训练,凯撒擦着汗走来,给自己灌了瓶电解质饮料。 “有事么?” “您的选修课。” “哦。” 他随口应了声。 听到选修课凯撒一下子就没了兴趣。 他本来还以为又有和S级相关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的交易忽然中段,路明非拿着他给的权限直接走了,留下凯撒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S极自己说没有门户之见么,怎么一提到武功秘籍面色就变了,真是想不通。 但真个说来武道的事凯撒也并不着急,他给的权限路明非都已收下了,相信以S级的为人也做不出昧下文件转头就玩失忆的戏码,否则他可就配不上S级这样的头衔。 在等待S级消息的日子里,凯撒也没闲着,他不光花了大量精力钻研宝贵的武道视频,还重新装修了学生会的训练室,在这里布置了梅花桩,大水缸,木人等古色古香的习武器材。 言情 凯撒倒是洋洋得意,还特别邀请了他的女友参观,只是诺诺过来转了圈,留下句“笨蛋”就走了。 凯撒很无辜啊。 他望着左边梅花桩木人桩右边哑铃单杠的训练室,皱起了眉。。 自己的设计有问题么? 当然他的女孩就是这样,凯撒也没有多想,就当诺诺心情不好,早习惯了。 ………… 米希尔没有在意学生会首席的冷淡态度。 尽心尽力完成他的秘书工作。 “这边有一门新的选修课,我认为您也许会感兴趣。” “这种事情,随便了。” 凯撒脸上盖着湿毛巾,含糊不清的说。 相较于普通人而言,混血种都是天生的战士,哪怕是有志于走研究道路的混血种,也能轻松解决三名训练有素的特种士兵,战斗和杀戮简直就是刻入了他们的本能。 与之相比,尽管有着同样超过普通人的头脑,但比起战斗,真正对学习和研究一类文职感兴趣的混血种,实在少得可怜。 毕竟龙类就是一种热衷于暴力和战斗的生物,你很少能看到龙类学者或者龙类炼金师一类的形象出现,哪怕是幻想作品中龙类有着天生的施法能力,可一旦开始战斗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发动冲锋,用自己的利爪撕开敌人的喉咙,然后痛饮鲜血。 尽管传说中的青铜与火是一尊在炼金领域登峰造极的君主,但这样的君主也只有祂一个,剩下的龙王都是以绝对的暴力闻名。 因此,继承了龙血的混血种们,自然也保留了他们祖先那热衷暴力而不屑于学习的特性。 尤其是凯撒。 别看这个大男孩一幅丝毫不担心成绩的做派,其实与楚子航恰恰相反,凯撒的绩点几乎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除了体育课和战争实践课,其他所有与笔杆子相关的学科,他基本都交给了命运女神,考多考少完全看命。 反正以加图索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会发生期末考砸了回家挨抽的惨剧,毕竟没有人会疯了用绩点这件事为难加图索的少爷,混血种崇尚的是强者,是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士,说到底屠龙靠的还是刀剑,可没有哪尊纯血龙类会跟你在考场上坐下来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笔试,卷面分一百谁的成绩高谁就能活下来,让我们和龙王来一场赌上性命的考试什么的,想想也只可能是日本校园漫里的剧情。 凯撒只需要磨砺他的狄克推多,在训练场哦不现在是梅花桩上挥洒汗水,然后以更强的姿态站到S级的面前。 至于选修课什么的,谁在乎呢? 甚至以凯撒的作风,日常翘课都属于常事,这学期的选修课他就没想着好好上,现在就差S级的武道秘籍了,回头真要开始习武时间可能就不够用,选修课什么的肯定都得让路。 但是在听到米歇尔接下来的话后,凯撒当时就坐不住了。 他一把扯掉毛巾,皱眉看向米歇尔。 “你说什么?” “今天选课系统里多了一门新的科目。” 米歇尔说。 “您看。” 凯撒接过电脑,浏览上面的信息。 选课系统的界面,一行灰色的字,代表着选课的时间还没有到,尚无法选择。 果然,正如米歇尔所说,这是一门全新的科目。 但凯撒却并不陌生。 甚至在这几天他的梦里都出现过。 “九州武道” 授课老师是古德里安教授。 但没有人会将这一点放在心上。 谁都知道古德里安只是一个吉祥物,他能教什么九州武道,以那位脱线教授的风格,八成连广播体操都打不全。 瞬间,凯撒的目光就定在了古德里安教授后面的那行小字上。 “助教:路明非。” 学生会首席勾起嘴角。 虽然只是一个大一新生的S级忽然转身一变就成了助教,还开了门选修课,怎么想都觉得令人奇怪。 但凯撒根本不在意这些。 以S级的能力一个助教职阶怎么了? 就算给他终身教授又怎么样?夸张么,一点也不。 不过,选修课么,名额有限。 扫了眼选修课页面的预约时间,就在今天午夜的十二点,正式开通。 前几年他从未在意过这点。 谁管它什么选修课不选修课的,这难道不是用来补觉的地方么? 至于绩点问题,对学生会首席来说绩点还能算问题?执行几个任务不就行了,给功勋的同时,另外卡塞尔还会根据任务的具体难度下发绩点,毕竟对于混血种来说,暴力远比学习更受欢迎。 “看来今天得熬夜了。” 凯撒说。 ………… S级要开一门选修课的消息迅速席卷了卡塞尔。 并且这门选修课似乎就是他在自由一日上层展现过的强大技术。 无论守夜人论坛还是卡塞尔走廊。 无论线上还是线下。 年轻的混血种们都在热烈讨论。 尽管在自由一日上S级曾宣布他会传授武道。 但那得是九州分部建立之后的事了,而现在那什么分部连影都没见到,学生们难免有些着急。 现在倒好,在那虚无缥缈的九州分部之前,S级先开了一门选修课。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变强道路,对于这群把暴力刻入骨子里的混血种们而言,S级的武道课远远比教授团的老冰棍们的讲座更有吸引力。 很可惜,选修课只有五十人的名额。 没有人允许自己错过。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明摆着变强的机会放在眼前,这要还能失之交臂他们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S级的武道课将在这一天的午夜十二点正式开通。 卡塞尔的学生们为此做出种种准备。 比如紧急更换最尖端的鼠标键盘,甚至斥巨资购下星际国际邀请赛的冠军曾用过的装备,讨个彩头也好,争取用最快的速度点下确定键。 也有些人去猎人网站上发帖求助,就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手速。 猎人网站的的管理员都茫然了,他们这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黑网交易平台没错吧,成天发的不是刺杀某跨国企业高管就是寻找走失宠物狗这种严肃的任务,这忽然跳出来一个“加快手速”的提问算怎么回事? 而且,手速? 你确定自己是认真的? 但这还不是最夸张的事。 最夸张的是类似的帖子迅速占领了猎人网站的首页。 不同ID的高级会员纷纷提出了类似问题。 点开他们的发言记录,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那种冷酷专业的杀手,完成的任务也都说得上一句有口皆碑,似乎都是相当可靠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纷纷跑上猎人网站发帖悬赏加快手速的秘诀。 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当然,还有一些学生试图找到S级当面分说。 想来S级手里应该有几个名额吧。 但很可惜,抱着这样想法的学生都失败了。 没有人能找到S级。 他们不死心,很快,守夜人论坛上出现了新的办法。 说起来倒是和S级的故乡有点关系。 “听说拜一拜玉皇大帝能有好运。” “我怎么记得是观音菩萨。” “这仪式真的能祈祷来好运么?” “齐天大圣么?” 类似的帖子在守夜人论坛上比比皆是。 为了抢到仅有的五十个名额,卡塞尔的学生们将目光投向了远东的神佛。 甚至还有人做起了倒卖仪式物品的生意。 比如传统的蜡烛线香糯米黄符之类的。 当然还有神佛的画像。 据说对着神佛上香祈祷就能得到好运。 尽管这些双掌合十的信徒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 但想来以玉皇王母他们的广博胸怀,肯定不会在意的吧。 哦对了还有只猴子。 这一天卡塞尔的宿舍楼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神放松的檀香。 烟雾淼淼,如同仙境。 甚至校工都来回跑了三趟。 他们觉得这里是不是闹了火灾。 可找半天也没发现哪起火了啊。 真是令人茫然。 校工一走,学生们又把火盆端出来,一手拿着铜铃桃木剑,一手往火盆里丢着写有“天地银行”的纸钱, 嘴上还念念有词。 跳跃的火光映着混血种的脸庞,伴有嗡嗡的低声念诵,为了仪式的完整性他们还特地拉上了窗帘,营造出黑暗的环境,火盆前是一只猴子的画像,别说这一幕看起来还真的,挺像阴间那么回事。 你问那“天地银行”是什么? 这就不懂了吧,寻常的蜡烛线香怎么能表示出他们的诚心呢,当然得用这可以贯穿阴阳的冥币开路啦,不是说钱可通神么,只要我烧的纸钱足够多,齐天大圣一定会保佑我的! 总之,为了能抢到S级武道课的名额,卡塞尔的学生们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甚至这午夜十二点的时间还没到,已经有人在论坛上开出了一个名额十万美金的天价。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稀缺品。在武道课的消息出来后,或许是考虑到过于火热的状态,S级也曾在论坛上明言,就算没有武道课的名额也不要放在心上,很快他的九州分部就会立下,到时候大家都有机会过来习武。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人高价求购武道课的名额。 毕竟卡塞尔里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用金钱开路这种方便快捷的手段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驾轻就熟。 但还是被S级叫停了。 他不允许有人交易武道课的名额。 虽然说这话的S级只是助教,选修课真正的老师其实是古德里安教授。 但没有人会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谁都看得出来古德里安教授根本就无关紧要,哪怕在教授那地方栓条狗也一样,到时候真正上台的肯定还是S级,而他们也正是冲着S级的武道来的。 很快,在S级发话后,论坛上高价求购名额的帖子迅速消失。 学生们还想跟着这位助教老师习武呢,可不想给S级留下什么坏印象。 新的帖子成为热点。 比如讨论自己能不能抢到名额的。 也有畅享抢到名额后会发生什么的。 有人就不一样了,不用畅享,他完全可以亲眼去看。 奇兰,言灵先知。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言灵,顾名思义,使用该言灵的混血种将能预见未来。 至于能遇见多久之后的未来,画面清晰还是模糊,信息多或者少,这些都是随机态,混沌不可测。 而这一言灵的上任拥有者,便是留下了龙王将在2012之前陆续苏醒的人。 当然,这种绝密的信息肯定在第一时间被封锁起来,否则将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绝望和恐慌。 奇兰的血统没有上一任先知那样高。 他的预见能力也只是一般,无法控制,时灵时不灵,并且就算得到的信息也都模棱两可,难以解析。 但奇兰到底还是先知。 无论对于任何一个组织,先知这般的能力都有着战略级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龙王陆续复苏的时间点。 在3E考试过后,奇兰得到的待遇几乎是仅次于路明非。 他每天都能使用一次言灵。 卡塞尔没有给他要求,只是单纯让他熟悉自己的言灵,随机预言。 当然这几天奇兰也只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本来,他们以为今天也是这样。 在奇兰开始预言之前,他脑子里想的是午夜的选修课,试图确认自己能否抢道名额。 当然也可以这么说。 他想的是S级。 事后分析,或许奇兰长达一个月的昏迷,原因便在于这里。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他预言了,S级。 182 他将升到天上 先知昏迷可不是小事,昂热亲自前往病房查看,仔细听取医生的诊断意见,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照顾好奇兰,他可是卡塞尔重要的学生。 老人走向密室的路上还在沉思,根据医生所说奇兰是消耗过度陷入昏迷,这种现象并非罕见,尤其是发生在先知身上,每当他们做出了重大的预言便会发生这种情况,有学者分析这就是泄露命运的反噬。 该死,他们只是让奇兰练习自己的言灵,而且那群学者们不是说以这孩子的血统做不出太过重要的预言么? 除非…… 昂热想起钟楼里的那个老牛仔曾醉醺醺说的话。 “不是先知做出了预言,而是命运找到了先知。” 他本以为这只是那家伙喝醉了说的胡话。 后来问他副校长也只是打哈哈糊弄过去。 不知怎的,昂热忽然就想到了这件往事。 命运找到了先知?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指,冥冥中的存在借着奇兰的口说出了些未来的事情? 昂热无法确定。 其实副校长说的没有错,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屠夫,要说战斗和屠龙这个老人绝对能令人放心依靠,至于到炼金和龙族言灵的领域嘛,一百个昂热也比不上那个老牛仔。 经过复杂的身份验证,他进入密室,今天负责奇兰言灵测试的人员已尽数在此。 昂热严肃的点头致意,没有寒暄。 “来吧,让我看看,先知都说了什么。” 一张纸条递到老人手里。 在绝对无声的寂静中,老人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饶是以他传奇屠龙者的见识,也不由的瞳孔一缩。 昂热宽厚有力的手掌紧紧握拳,将纸条捏在手中。 “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们。” “很好。” 老人庄严的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封面呈现深沉的暗红,仔细去看可见层层叠叠的细小鳞片,竟好似以某种生物的皮制成。 其余人肃穆起身,微微垂首,以表达对混血种至高无上法典的尊崇。 亚伯拉罕血统契。 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混血种社会最高契约。 几乎每个混血种都听过它的明。 每当混血种组织做出判决或者要与人缔结盟约,便会将手放在亚伯拉罕血统契上,以代表其合法性与神圣性。 就好像很多西方的法院在宣判时会将手放在《圣经》上一样。 传说中假如对真正的亚伯拉罕血统契立誓,这个誓约便将被附上神秘的力量,立誓只人将永远无法背叛。 事实上这并非传说,原版的亚伯拉罕血统契本质上是一个几乎传奇级别的炼金器具,真正来源已无法可考,一说是龙类赏赐给混血种始祖的炼金宝具,也有说法是混血种的炼金大师用了龙类的技术打造而成。 无论哪个说法为真,亚伯拉罕血统契直接采用了龙类的技术这点毋庸置疑,记载于上面的炼金矩阵简直如同艺术,不,如同真理,从封面的纸张纹理到每一页的文字笔墨,都是这巨大矩阵的一部分,它们共同组成了这个混血种手中最强的炼金宝具,甚至能用圣器形容。 但很可惜,在混血种漫长的历史中,原版的亚伯拉罕血统契早已失传,密党手中只剩下了三本仿品,其他组织似乎也有一些类似的模本,截取了原版血统契一小段的矩阵进行拓印,效果自然远远无法与原版相比,但对于混血种来说已经是价值连城的炼金器具了。 至于寻常时候,比如混血种法庭宣判的场合,法官所用的亚伯拉罕血统契就连仿品也算不上,只是用来撑场面的样子货而已。 但现在不同。 昂热所拿出的这本暗红古书,正是密党保存的三本珍贵仿品之一。 而需要用到亚伯拉罕血统契,只是这一点便能看出昂热的态度。 “立誓吧。” 老人庄严的说。 他那双威严的黄金瞳与每人一一对视。 “你们将永远尘封,有关预言的一切。” ………… 钟楼,守夜人小屋。 “我真讨厌见到你这张脸,亲爱的校长先生。” “看看这个。” “哦,什么,小姑娘写给你的情书么,死不要脸的昂热。” 副校长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纸条。 他神色一滞。 转瞬便换上了凝重的表情,最亲爱的白兰地也顾不上了,深深皱眉去盯着纸条上的内容。 “你发现了什么?” “在那之前,让我猜猜,那个觉醒了先知言灵的小子是不是还在床上躺着?” “嗯。” “啊哈,我就知道。” 副校长嘲讽的看了眼昂热。 “你们就是群疯子,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那个小先知的血统太差劲了,别试图靠他拿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不听是吧,居然还敢让他去预言S级,这下好啦。” 昂热咳了咳。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推卸责任,但我不得不说,预言S级这件事是奇兰自己的行为,我们只是让他熟悉自己的言灵,没有强制性的任务。” 沉默片刻。 “蠢货。” 副校长低低的骂了声。 “我们可以把现存的北欧神话看成龙族历史的寓言。” “在这里面命运三女神的位置非常重要。” “奥丁是因为三女神的预言而建造英灵殿,也是命运三女神指出了诸神黄昏的降临。” “当然,我们还没办法确定在龙族历史里有没有这样的家伙存在,我是说,对应命运三女神的龙。”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龙族是一种极其相信宿命,或者说,相信命运的种族。” “无论是从目前已解析的龙族历史,还是正在发生的种种迹象,我们都能确定,龙类漫长的历史都是在为了那一天而等待。” “等待2012。” 副校长说。 “这就是命运。” “我们这一脉曾经研究过先知这个言灵的原理,你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副校长没有等昂热回答,他本来也没指望着一个屠夫能解出高等数学。 “绝大部分时候,先知都是随机的无规律的预见未来发生的事。” “这也是他们言灵能力最浅显的表现。” “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不是先知看见了未来,而是未来找到了先知。” 又是这句话。 昂热神色一动。 “命运找到了先知?” “打个连你也听得懂的比喻吧。” 副校长善解人意的说。 “我们把这个世界的历史,过去现在未来,看成一条长河。” “每个人,每件事,就是长河里的一滴水,或者重要点的,就是一块鹅卵石。” “但是,有这样的特殊情况,比如重要到能影响整个世界历史进程的事件。” “你是说世界大战么?” “不不不。” 副校长摇着手指。 “那玩意还远远谈不上影响全世界。” “我说的是,根本性的,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嗯,或者这么说吧。” “历史的断点。” “比如黑王之死。” “比如四大君王灭世。” “比如2012。” 副校长庄严的举起手,亮出手心的纸条。 “还有,这个。” “这些才是足以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大事件。” “它们在时间这条长河里,已经不是水滴或者鹅卵石了,当然也不是暗礁,你之前说的世界大战勉强能算吧。” “它们是,大坝,时间长河,命运长河的大坝。” “当这些大坝出现,先知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这也正是那些预言的由来。” 昂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听懂了?” “很抱歉并没有。” 昂热笑了笑。 “其实我并不关心命运或者时间,我只想知道纸条上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什么?” 副校长嗤笑。 “神棍么?还是牧师?” “但你是我能找到最博学的炼金师了。” 昂热认真的说。 副校长摇摇头,嘀咕两句。 “问问问,就知道问。”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纸条。 “其实这很好理解的不是么?” 传奇炼金师缓缓的念出当代先知的预言。 在他看来能与黑王之死和世界末日相提并论的预言。 说来,真的只是很短的一句话。 “阎罗将升到天上。” 阎罗两个字还是用中文写的。 副校长看向昂热。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升到天上是什么意思?” 老人郑重的吐出那两个字。 “成神。” 副校长笑了声,随手把纸条扔过来。 “你这是用圣经解读了,我的老友。” “高举他的国,升到天上。” 副校长摇摇头。 “用我们炼金的术语,这句话有不同的解释。” “哦?” 昂热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纯血龙类。” 副校长没有卖关子。 “凡物蜕变为纯血龙类,就是我们炼金里的升到天上。。” 昂热面色动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 当然,他们默契的避开了一个话题,也即“阎罗”是谁。 倒不是这有多难。 实际上阎罗是谁根本一点都不难猜,别忘了S级的代号是什么。 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阎罗是谁,所以才默契的避开不谈。 “这则预言我会保密,除了你和我,其他人都已向亚伯拉罕血统契立下誓约。” “这么认真么,校长先生。” 老牛仔忽然轻佻的笑了声。 “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或许这句话只是字面意思呢。” “字面意思?” “嗯嗯,就是单纯的,你知道的,飞起来。” 副校长往上一指。 “飞到天上,他要飞到天上去,就这么简单。” 昂热错愕了下,然后他也笑了。 “或许我们该给他准备一架专机了。” “还准备什么,我看直接把你那架给他用不就好了。” 昂热想了想。 “很棒的想法。” 副校长一瞪眼。 “不是吧你居然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 昂热说。 “毕竟,他可是要升到天上去的。” ………… 奇兰的昏迷只是在小圈子内引起了注意。 事实上除了他的室友,几乎就没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个学生进了医务室。 他们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午夜十二点的选课上面。 晚餐时分的卡塞尔食堂也弥漫着一股凝重的肃杀气氛。 吃完饭,回到寝室,年轻的混血种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睡觉。 他们要为午夜十二点的战斗养精蓄锐。 于是卡塞尔校园便出现了十点不到全面熄灯的盛况。 本来这群贵族子弟的生活应该夜夜笙歌才对。 但是今晚却安静的如同坟场。 校工们走在其中还有些不适应。 当时间一分一秒逐渐临近午夜十二点。 预设的闹钟唤醒了这座校园。 几乎同时间宿舍楼便从一片漆黑到了灯火通明。 施耐德望了眼一盏盏亮起的窗户。 咕噜噜的拖着他的氧气小车继续巡逻。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 “嗯,是我,施耐德。” “也没有别的事,就是,你的选修课开放旁听么?” “嗯,能理解,S级的意见很重要,我知道。” “那我期待你的消息。” 挂掉电话,施耐德抬起手腕。 现在时间是23::59。 他回头看了眼宿舍楼。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双双黄金瞳亮了起来。 就连灯光也无法掩盖。 所有的学生都不约而同的点燃了黄金瞳。 至于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武道课的名额。 众所周知,当混血种点燃黄金瞳,他们的身体素质将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幅。 包括反应速度。 而他们所需要的,也正是这点反应速度。 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信,卡塞尔的混血种学生们同时点燃黄金瞳,却不是因为有什么强大的敌人进攻,只是为了……点一下鼠标。 如果有人一间间寝室看过去,不难发现这样的画面。 一个个俊美的男生女生端坐于电脑前,开着卡塞尔的选课界面,右手放在鼠标上,严肃的目光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肃杀的气氛好比屠龙战场的最前线。 尤其是凯撒。 这个男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他的膝盖上横放着狄克推多,虽然不知道点一下鼠标的事跟这把炼金武器有什么关系,总之凯撒还是赐予了他的佩刀与自己一起经历这个伟大时刻的殊荣。 从今天起,他便将踏上武道的路。 至于抢不到名额,呵,怎么可能,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没有人能战胜他,哪怕是点鼠标这种事,他注定是最快的那个,绝对的。 最后三秒。 凯撒睁眼,璀璨的黄金瞳熠熠发光。 他将手放在鼠标上。 就在午夜跳转的那一刻。 一秒不到的时间。 那是毫秒,甚至比之更短的单位。 他按下了鼠标。 古德里安认教授,路明非认助教的九州武道选修课。 在选课系统开通的三秒内,五十个名额一抢而空。 183 诺玛和大魔鬼 这午夜十二点刚过,立刻就有人在守夜人论坛上发表获奖感言了。 “感谢齐天大圣,原来烧纸真的是有用的,我本来还不信,远东的智慧真是博大精深,不愧是S级的故乡!” 很快下面就有一群人排队回帖。 有已经毕业的卡塞尔学长学姐表达恭喜。 “加油啊,跟着S级好好学,别把机会给浪费了。” “话说可以录像么,谁能帮忙圈一下S级,我们虽然不在学校了,可以前也在卡塞尔学习过啊,也想跟着S级学习武道的。” 当然,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分歧存在,现实世界又不是无限月读,没有人真的有他心通,有人对S级的武道心向往之,自然也会有人抱有不同的观点。 “等等,我说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不就是中国功夫么,我记得卡塞尔有开太极拳八极拳这些选修课,跟老师学难道不好么,S级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大一新生吧。”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与他辩论。 “请你看完视频后回答我,什么功夫能做到这种效果!” 有人抛出了自由一日上路明非与楚子航战斗的视频片段。 主要是两人各自展现劲力特性的画面。 尤其是楚子航的村雨烧灼地面的一幕,更是被着重标出。 “我需要提醒你们,这是在卡塞尔,守夜人没有解除他的领域,所有人的言灵都无法使用。” 番茄 “但是S级和会长的战斗,就算你们使用言灵,诚实的说,真的有把握和他们过招么?,” “不要把S级的武道和那些烂大街的表演套路混为一谈。” “别忘了我们在哪里,守夜人论坛可不是法外之地,每个人的发言都有记录,你说是吧,诺玛。” 兰斯洛特打出这句话本只是略做警告,他也抢到了武道课名额,但以狮心会秘书的性子并未过多声张,只是在守夜人论坛上闲逛时看到有人在质疑S级,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平心而论兰斯洛特对S级的看法很复杂,不能用简单的崇拜去概括,毕竟S级是在自由一日上宣布了他将建立新的社团,那作为狮心会副会长兼楚子航秘书的自己该怎样和对方相处? 说实话这几年狮心会的位子很尴尬,他们是卡塞尔老牌社团,从建校之初,甚至还没有卡塞尔之前便已经存在,有着百年以上的历史,从来都是这所校园最特殊的地方,几乎每个学生都以进入狮心会并成为其中骨干而感到荣耀,这将是他们人生履历上极其重要的一页篇章。 但是凯撒来了。 他建立了学生会,并在正面打败了狮心会,也不知上一任会长是什么心情,本来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拒绝了一个纨绔子弟,对凯撒说你并不适合成为狮心会的会长,一转眼这个不被他看好的金发大男孩不仅建立了新的社团,还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到了他的面前,虽然以凯撒的骄傲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对于他来说奚落一个失败者这种事无论怎么看都太过无聊,但对于上一任狮心会会长而言,被曾经不看好的纨绔少爷击败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楚子航就是在这样的时间点接过了狮心会的旗帜。 他的上位天生就带有正面击败凯撒的职责。 所以今年的自由一日,每个狮心会成员都抱有必胜的决心。 但很可惜,他们还是败了。 稍感安慰的是,学生会也没有赢。 胜利的是S级,一个大一新生。 兰斯洛特不止一次的想过,以会长和S级的交情,是不是能把S级给拐回狮心会里来? 还没等他思考出具体的可行性,狮心会的秘书愕然发现,他们的楚会长已经是对方的人了。 准确点说,是九州的人。 虽然卡塞尔的确没有一个人不能同时加入两个学生社团的规定,但堂堂狮心会会长还成了其他社团的元老这种事,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心情。 再次看了眼成功选定武道课的消息,兰斯洛特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就算会长去了九州,他也不会轻易认输,重铸狮心荣光的责任,到底还是落在了他兰斯洛特的肩上。 感到使命在召唤的男孩正了正面色,双手放在键盘上,战意高昂的准备继续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学长继续辩论。 就看到一个管理员账号出现在帖子里。 “发言记录,我这边都有。” 他愣了愣。 确认似的看了两眼这人的ID。 “诺玛”两个字如同天神投下的雷罚令整个论坛都是一静。 卡塞尔的校园秘书,那个人工智能,居然回帖了。 这样的消息太过劲爆,很快就在学生群体间传播开来。 他们都知道诺玛是人工智能,但印象中也从未有对方直接发言的记录,向来只是接受指令并且完成,偶尔聊聊天,这已经是最夸张的表现。 但现在可不同,诺玛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就宛如一个真正的生命体那样,学生们纷纷涌入这个帖子围观开口的诺玛。 奇怪的是尽管帖子的在线人数飞速飙升,但在诺玛回帖后就再无一人说话,一时间这里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又很快的舒展,他悠闲的喝了口咖啡,很显然诺玛回帖就是为了S级的事,要么这是别人的意思让校园秘书帮忙转达,嗯,比如校长,要么就是诺玛自己的行为。 但是,嘛,无所谓,哪个原因都一样,有他们再次为S级背书,噪声应该也会小一些吧。 后续的发展却出乎了兰斯洛特的预料。 似乎诺玛这次发言只是顺手而为,她的主要目的则是通告。 很快诺玛重新开了个帖子,并且置顶,她在里面点出了两个人的ID,“洛”和“十七”,还是S级的武道课这件事,有人想要堂堂正正的用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决胜负,自然就会有人想着走捷径。 洛和十七就是这样,他们写了个脚本,跳转了十三个国家,劫持大量的计算机,然后以庞大的数据洪流向卡塞尔的选课系统发动了攻击。 看上去有点小题大做的样子对不对? 只是攻击一个选课系统而已何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其实这很有必要,须知卡塞尔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在近些年互联网逐渐兴起的背景下,他们对校园网络的安全可谓是慎之又慎,毕竟龙类和键盘鼠标这样的词看似好像南辕北辙,但别忘了只是拥有不完整龙血的混血种就具备了远超普通人嘞的头脑,那么真正的龙类呢?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龙类也发明了计算机,但别忘了言灵,传说中一个名为“天眼”的言灵能让混血种短暂拥有堪比超级计算机的计算速度和能力,那么假如是纯血龙类,甚至龙王施展的“天眼”呢? 事实上人类目前掌握的龙类历史实在太少,说是沧海一粟也有些夸张,虽然以常识判断龙类的生活应该是蛮荒且残忍的,但看一看他们那堪称奇迹的炼金术吧,一个掌握了如此技术的文明真的还能用“野蛮”这样的词去形容么? 与现代科学相比,尽管手段不同,但无可否认的是炼金术也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跋涉前进。 或许人类引以为傲的一切,早在千百万年前,龙类就已通过炼金和言灵的手段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甚至走出去更远的一段路。 至少,以人类如今的科技手段还无法触及到灵魂甚至命运的领域。 更别说直接对这个世界下令的言灵。 曾经有学者提出过这样一个理论,也即言灵便是龙类炼金的最高成就和结晶。 他们将这个世界的规则通过龙语进行解析,把龙语和权柄两者相结合以达到撬动神秘的力量,这是与现代科学走上烧开水然后更好更快烧开水截然不同的道路,说到底就算是核弹好了,也不过是更加先进的烧开水,但龙类不同,他们研究的领域要比现代科学更接近根源,也更接近真理。 很可惜混血种并未得到完整的炼金传承。 所以卡塞尔始终有这样一个担忧。 也即龙类对网络的攻击。 现代社会几乎72%的人类都生活在信息技术之上。 从华尔街的股票到情侣通宵的电话,人类已经离不开信息的力量。 但如果有纯血龙类对互联网发动攻击,以他们未知的手段,混血种真的有办法阻挡么? 因此,互联网出现的那一刻起,人工智能计划便迫在眉睫。 直到诺玛的诞生,卡塞尔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以这么说,这所校园的互联网安全等级,远比他明面上的武装安保力量要高的多。 五角大楼在诺玛面前也只是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至于选课系统,同样也处在人工智能的保护之中,虽然洛和十七的行为很富有创造性,甚至换个目标没准还真能造成巨大的影响,但很可惜,他们对上的是诺玛。 人工智能就是信息层面的神。 能与其战斗的也只有同为人工智能的存在。 嗯,或许拥有“天眼”言灵的混血种也有资格。 但其他人嘛,就算你再怎么才华横溢,血统再高,客观条件摆在这里,终究只是徒劳。 说起来这个”洛“还真是了不得,在进入卡塞尔前就已拿到了剑桥和牛津的博士学位,年仅十七岁,就算是以混血种的大脑做到这种程度也能说得上一句天才,正是因此在进入卡塞尔的第一时间他便收到了来自装备部的邀请函,教授团也有人对他表达了关注,当然也只有一两个年轻教授而已,其他著作等身的老冰棍们满脑子都是真理,除非是S级的新言灵这种富有启发性和革命性的东西,否则几乎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两人交由执行部进行管理,想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有一段难忘的经历,值得一提的是十七,听说本来诺玛并没有注意到这人,似乎是洛在事情暴露后主动供出自己的好兄弟,当执行部的杀胚们破门而入识,十七还在对着动漫里的美少女傻笑,一回头就发现卡塞尔臭名昭著的执行部冲自己走来,笔记本电脑里还有少女在大喊无路赛。 总之,听说十七和洛相见的长眠十分激烈,执行部的专员们拉了好一会,差点没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 从来没有一年的选课像这次一样热闹。 之前烧过香拜过神的纷纷跑去还愿。 没成功选上武道课的学生也联名发帖,最后到底还是成功叫出了S级,路明非让大家稍安勿躁,九州分部立了后都可以来学,至于武道课能否拍摄,当然可以,随便拍,没有关系。 这句话可算是让卡塞尔的学生们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就算不能直接去武道课,回头能有视频也是好的。 学生们开始讨论起武道课的内容。 他们想象着S级会教什么。 在食堂,在草坪,在泳池,在厕所。 都能听到类似的话题。 也实在不怪他们夸张,变强的机会放在混血种面前,可比金钱权利地位都要来的迷人。 其实也可以这样说。 只要变强,拥有了力量,无论金钱地位还是权利,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毫无难度。 所以了,无论单纯热衷于厮杀的战士,还是渴望权柄的野心家,全部都对S级的武道课趋之若鹜。 甚至早已毕业的执行部专员都提出申请,想要回到卡塞尔重修旁听。 遥在大洋彼岸的小岛,源氏重工。 蛇岐八家的少家主站在落地窗前。 东京的大雨狂暴的披斩透明玻璃。 俊美到连女子都要自惭形秽的男孩服刀而立。 他看着雨。 像是在进行某种修行。 沉重的天空卷席扑腾,浩浩汤汤,劈头盖脸向他而来。 男孩巍然不动。 一旁的显示屏上,是两个男孩战斗的视频。 S级和狮心会会长。 “哎呀呀,本部真是出了个了不得的家伙啊。” 乌鸦摸着下巴。 “笨蛋,小声点,打扰到少主思考你就等着切腹吧!” 夜叉凶神恶煞的警告。 “少主。” 站在源稚生影子中的女人轻轻的说。 “大小姐找您。” 源稚生肃杀的面色顿是露出春日暖阳的温柔。 “绘梨衣有什么事么?” “嗯。” 女人小声的说。 “大小姐请你去打游戏。” 源稚生面容一滞,明显有些为难。 “又是那个家伙?” “是的。” 女人说。 “大小姐她似乎有些生气,已经输了两次了,对方的实力很强。” 想着红色巫女服的绘梨衣头顶着小黄鸭气鼓鼓的样子。 源稚生就有种砍人的冲动。 别让我抓到你! 大魔鬼! 184 做自己的英雄 就在卡塞尔学生的期盼中,很快到了九州武道开课的日子。 古德里安教授整整用了半小时打扮自己。 这对于他一个甚至会戴着圣诞老人同款红色睡帽去上课的迷糊虫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很好,吹风机,吹风机……” 他嘀咕着给自己吹头发。 这位卡塞尔的教授对着镜子左右打量自己的脸。 眨眨左眼,又眨眨右眼,他还很有童心的吐了吐舌头,就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孤儿院,那时候他跟着曼斯坦因捉弄完护工就会哈哈大笑着互相比鬼脸,虽然那段监狱般的铁灰色时光让人倍感痛苦,但古德里安总能在痛苦的泥沼中寻出开心的贝壳,或许这就是古德里安脱线到令人无奈甚至抓狂,曼斯坦因尽管嘴上讽刺着自己这位老友,但还是带着他一路走到了卡塞尔的原因吧。 死党这东西啊,一旦去计较起了利益得失,计较起了你我多寡,那就不是死党了。 不得不说我可真是一个帅小伙不是么? 古德里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啊,天哪! 领结竟然歪了……整整15度! 古德里安大惊失色。 今天的这堂课可是有教授团的大师们列席旁听。 他不能允许自己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 这根本就是在犯罪! 领结必须要严丝合缝的卡在完美的180度。 与大地平行。 这是他一个后学末进对于真理研究道路上的先行者所抱有最的最基本的尊敬。 古德里安立刻手忙脚乱的整理起了领结。 嘴上还碎碎的嘟囔着将在今天列席武道课的大师尊名。 虽然用尊名这样的词很夸张,但是在古德里安看来,这很有必要。 毕竟从这些名字里随便挑几个出来,都是足以出现在教科书上的伟大人物。 古德里安是一个纯粹的学者。 对于一个纯粹的学者而言,金钱和权力在百年后终将入土,任由时间的沙尘堆起高高的坟墓无人问津。 但研究者不同。 时间是公平的,它会给伟大的魂灵立起丰碑,上面写着他这一生为人类与真理所做出的贡献。 而今天,他,古德里安,就要为这样一群伟大的灵魂讲课! 虽然真正教学的人是S级路明非。 虽然他也知道大师们也是冲着S级的武道课而来。 但这有什么关系? 名为九州武道这门选修课的主讲老师,明明白白写着古德里安的名字。 感谢英明神武的校长先生! 他的美德比宝石还要璀璨,令太阳都要失色! 古德里安真想一个滑跪冲到昂热身边然后亲吻他的鞋面。 毕竟他完全可以在武道课的主讲老师这里写上昂热的名字。 但没有! 慷慨的仁慈的英勇且战无不胜的传奇屠龙者先生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 让给了一个小小的教授! 啊,古德里安觉得他是时候向自己的得意门生芬格尔取取经了。 比如滑跪的一百零八个姿势什么的。 尤其是一个接一个的卡塞尔终身教授主动给他打来电话,询问能否旁听S级的武道课时。 古德里安哭了啊! 不是对研究抱有赤子之心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的心情的。 就这么形容吧。 宛如家里放了一柜子手办的死宅某天一大早醒来发现他的老婆们都活了过来。 我妻由乃从厨房探出脑袋,手里拿着菜刀,冲你嫣然一笑。 白裙的沙耶以鸭子坐的姿态压在你的被子上叫你起床。 时崎狂三拿着太刀正在完成例行的早课训练。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么?没有了啊!不会再有了啊!相信你已经幸福的晕死过去了吧! 古德里安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满到了即将溢出的程度,就算连着做他个一千,嗯一百,嗯十组俯卧撑!他都不会喊停! 并且,古德里安清晰的意识到,假如他完成了选修课的工作,想必自己心心念念的卡塞尔终身教授头衔肯定就不成问题了吧。 没什么好说的,就冲圆梦这一点,他都恨不得管S级叫老师! 可惜了,若非古德里安自己对九州武道一窍不通,他还真想通宵雕琢教案以达到天衣无缝完美无缺的程度。 但是他不会没关系啊,古德里安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是个天真无邪的主讲教授而已,选修课真正的助教可是S级! 相信以明非那一身的天才细胞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吧。 于是抱着瞻仰S级伟大教案的神圣心情古德里安庄严的站在了路明非的寝室门口。 敲门前他以三个深呼吸平复激动的心情。 也正是在这三个深呼吸的功夫他听到了难以想象的绝密。 “奥义!” “学长,这可是草薙流古武术的精华!非常符合你的形象,一定要好好练习啊!” “哈哈哈这日文怎么读来着?算了不重要,哈哈哈区区岛国小民也妄敢与我大魔鬼一较高低,自不量力,当真自不量力!” 古德里安的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简直是把踌躇不定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听起来S级好像在做某件极其重要的事。 自己这样打扰真的合适么?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抉择时,就听S级无比郑重的开口。 “零,此乃大蛇流之奥义,阳光普照!” 大蛇流? 古德里安凝重的倾听。 “你要小心使用,传说中,可是曾有人凭此毁灭世界的记录!” 古德里安震惊了。 毁……毁灭世界! 难道是某种灭世级别的言灵么! 这这这!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古德里安急得团团转。 他只知道S级的武道会很强,但是从未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啊! 灭世级别的言灵,那不是只有龙王才能掌握的权柄么? S级居然能施展这般恐怖的力量,简直,简直…… 忽然,这位教授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既然S级能施展只有龙王才能施展的灭世级力量,做一个简单的约等于,那么S级不就是…… 古德里安耸然一惊。 现在的他完全把此行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教案什么武道统统给我往后靠。 毁灭世界,毁灭世界…… 古德里安心事重重的走了。 回到教师宿舍就把自己关起来,洗了把脸,换上睡衣戴好睡帽,跟自己说了句晚安就准备将这一切都给忘记。 刚躺下就立刻弹簧似的坐了起来。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事了。 古德里安怀着悲壮的心情打开了校长昂热的办公室。 来人没有敲门,这令桌后的老人有些惊讶。 “是你啊,古德里安教授。” 昂热轻松的笑。 “怎么样,要来点红茶吗?” “校长先生!” 古德里安气势十足的双手往红木书桌上一拍。 用力之大竟使得他睡帽上可爱的毛绒小球高高弹起,又迅速落下。 传奇屠龙者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以他久经战斗的素养,当然不可能轻易发笑。 昂热相当配合的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有什么事么?” “这个世界需要我们!” 古德里安说。 有这么一个瞬间昂热真怕古德里安二话不说就掏出一根变身器,然后开始跳舞。 这什么,变身英雄入侵现实么? 不等他深思,古德里安就已咆哮起来。 “世界的危机啊!” “我们必须行动起来!” “S级!” 古德里安深深吸气。 “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对S级的态度了!” 昂热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迅速沉下脸。 “S级,S级……” 喃喃两声,他又认真的看向了古德里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急,古德里安教授,冷静点,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是的,校长先生,我知道,让我想想。” 古德里安点头。 很快,他就从自己想瞻仰S级的教案开始说起,一直到站在路明非请示门口所听到的绝密,还有那恐怖的灭世言灵的名。 “等等。” 昂热的神情有些古怪,嗯,让古德里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像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却怎么也笑不出的那种感觉,很痛苦。 “你刚才说的灭世言灵是叫,阳光普照?” “嗯!” 古德里安肃然点头。 “我有理由怀疑阳光普照的位格类似于青铜与火一系顶点的烛龙,S级居然能掌握这般恐怖的能力,不得不说……,” “等等。” 昂热竖起手掌,微微低头,另一只手扶助额,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从这个老人微微颤抖的肩膀分析,他的心情肯定十分激动吧。 古德里安想。 “出于严谨的角度考虑,我想我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下,古德里安教授您所说的灭世言灵,是叫阳光普照没错吧。” “正是!” 古德里安无比果断的点头。 “我可以向亚伯拉罕血统契发誓!” 说着他就举起了手。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昂热压了压手。 他又咳嗽两声。 最后古德里安走出校长室时还一头雾水。 灭世言灵呢?阳光普照呢?那么重要的东西昂热先生怎么就不管不顾了? 最终他想起校长欲言又止说的话。 “请放心,古德里安教授,S级的一切我这边都有预案,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既然说这话的人是昂热,那么应该就没事了吧。 古德里安松了口气。 果然,有这样一位值得依靠的校长真是太好了。 他发自内心的想。 甚至于在自己即将出门时,昂热先生还特别关心了他的工作与身体情况,亲切的叮嘱他不要太过操劳,工作之余也要劳逸结合,玩玩游戏也是不错的选择。 真好啊,校长先生。 古德里安教授泪眼汪汪的想。 正是因为有这样完美的领导,他才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哪里还有什么功夫玩游戏,那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古德里安教授决定回去后就把研究的时间翻倍,一天就睡四个小时了。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差点迟到的理由么?” 曼斯坦因拎着古德里安的衣领,唾沫横飞。 “那个那个,请放开我,领结!领结!领结要歪了!” 古德里安像是只丢了蛋的鸭子嘎嘎乱叫。 “笨蛋!” 曼斯坦因简直要被这人给气死了。 “看在黑王的份上,别想着你那该死的领结了,看看这个吧我亲爱的教授先生!” 他手往下一指。 古德里安便茫然地低头。 就看到了他一条套着白色长袜的小腿,以及另一条只到脚踝的黑袜。 曼斯坦因痛苦的闭上眼。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眼药水。 但是,忍不住啊。 “为什么你会穿丝袜!” 他咆哮着。 “很舒服不是么?” 古德里安说。 “我真该在孤儿院里就宰了你!” 曼斯坦因恶狠狠的恐吓他。 “再给你三分钟,立刻马上就是现在,S级的武道课还需要你!” “如果连吉祥物都做不好,该死,为什么他们不栓条狗在主讲台上!” 总之,一阵鸡飞狗跳后,在自家老友那恨不得杀人的亲切督促下,古德里安教授总算是在选修课开始前赶到了教室。 嗯,准确点说,是大礼堂。 虽然上课的学生只有五十人,但还有列席旁听的教授不是,虽然这些教授的数量也没有很多,但总不能让这些半截身子都埋吐里的伟大灵魂一人班把凳子坐教授后面跟小学生似的听课吧,那简直就是对真理的亵渎。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校长先生认为在大礼堂听课会更有格调。 毕竟今天列席的人中正有这位传奇的屠龙者。 于是,当古德里安推开门时,学生和大师满座的礼堂,便这样闯入眼帘。 楚子航,凯撒,零,陈墨瞳,兰斯洛特,米歇尔,芬格尔,罗莎莉亚…… 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学生无一不是A级血统,也无一不是混血种的精英。 嗯,等等,里面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家伙? 算了,不重要。 至于大师,不必多提。 只需看看古德里安那颤抖的双腿和手指便能认识到此刻的荣耀。 “去吧,我的老友。” 曼斯坦因笑了笑。 他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古德里安踉踉跄跄地向前。 很快他就站直了。 混血种的精英和大师们看着他。 没有人点燃黄金瞳。 但此刻的压力却比山岳更为沉重。 古德里安深呼吸,继续深呼吸。 他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 大礼堂落针可闻。 无人说话。 古德里安的小腿开始颤抖了。 他曾在哈佛和剑桥这等世界顶尖的大学讲台上挥斥方遒。 在外面的世界也能被尊称一声教授。 但这里是卡塞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礼堂里这些人代表了什么。 在他们面前自己只是个懵懂的学徒。 而今天,学徒要站上讲台了。 可是,凭什么? 他又不是S级。 所以凭什么? 古德里安一颗心不停往下沉去。 就在此时,掌声响了。 哪怕只有一个人的掌声,也如此洪亮,如此有力,如此坚定。 昂热看了眼门口,了然一笑。 他跟着鼓掌。 然后是楚子航和零。 凯撒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 他也鼓掌。 更多的人,更多的学生甚至教授,也慷慨的献上他们的掌声。 古德里安茫然四顾。 他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 颤抖的脚步坚定下来。 他昂首挺胸,走向讲台。 “真帅啊。” 门口,在两人之后赶到的路明非如是感慨。 “谢谢。” 曼斯坦因低声说。 他明白,若非S级第一个鼓掌站出来解围,自己的老友还不知道会衰成什么样子。 “那家伙啊,就是这样,总是掉链子,衰的要死。” 曼斯坦因说。 “衰么?” “没有吧。” 路明非鼓掌,笑着注视古德里安瘦弱的背影走向讲台。 “每一个衰小孩,都有一颗想要万众瞩目的心啊。” “教授他其实挺帅的。” “虽然平时邋遢了点,但他认真研究的样子真的超级棒。” 路明非笑着比出大拇指。 “衰小孩又怎么样,做自己的英雄就好啦。” “加油,教授。” 请假条 今天走亲戚,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有空,写了两千多字感觉不满意,先请个假,明天万字补补回来。 接下来应该就没事了,我要努力万更开始还债。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5 S级的第一堂课 古德里安站上了讲台,转身,面向大礼堂。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授课的经历,为了那天他整整失眠了一个星期,满脑子都是教案,又一次次的拉着曼斯坦因彩排,只是再多的准备一旦踏上了讲台就全部都给忘了,哪怕台下空无一人他的表现都只能用惨不忍睹形容,根本不敢想真正到了上课会发生什么。 于是曼斯坦因就对他说。 “你就把台下的人都给看成胡萝卜。” 果然,这样一来心情顿时就轻松了,古德里安也显得从容,第一次的授课总算是以成功落幕。 “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 他低声的对自己说。 “女士们,先生们。”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能站在这里。” “感谢校长先生给的机会。” 古德里安看向昂热的方向。 银发的老人善意鼓掌。 门口,路明非和曼斯坦因看着讲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人。 很难想象这就是以脱线和邋遢闻名卡塞尔的古德里安教授。 他一开始讲课整个人就变了。 原来自信的人是真的会闪闪发光。 “主任,你看教授他干的不是很好么?” 路明非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啊,没有谁是真的一无是处。” “谢谢你的肯定,S级。” 古德里安的语气很是生硬,不知为何他始终对路明非心存芥蒂,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原因,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S级,并且抗拒接触与之相关的信息。 但无论如何,古德里安都是从孤儿院开始就与他一起摸爬滚打直到如今的死党。 S级帮了他的死党,再怎么说曼斯坦因也不能装成什么也没看到。 或许路明非看出了曼斯坦因的尴尬处境。 少年笑了笑,也没有多言,只是留下一句“我走了”,便消失在了门口。 ………… 尽管古德里安教授的表现很完美。 但说到底在座众人来到大礼堂为的是S级的九州武道。 而不是他。 听着古德里安的声音,已经有人开始神游天外,他们思考着S级何时会来,或者干脆就隐蔽的四下扫视,试图在第一时间发现S级的身影。 一直到…… 清脆的鼓掌声,近在咫尺。 古德里安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着嘴的样子还有些滑稽。 一瞬间,璀璨的黄金瞳渐次亮起。 将手轻轻的放在古德里安肩上,少年笑着说。 “谢谢教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不知何时出现于讲台上的路明非上前一步,与古德里安擦肩而过。 如有实质的灼灼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没有一人的血统低于A级。 假如用公侯伯子男的贵族职阶对混血种进行划分,毫无疑问,有资格列席这场武道课的混血种全部都能冠以公爵的头衔。 路明非就是公爵之上的王。 他双手撑在讲台,与每一人对视。 “我知道有人好奇武道是什么。” “也知道有人对武道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抱有怀疑。” 少年往脚下一指。 “这就是了。” 混血种的精英们面色肃然。 他们很清楚S级的意思。 能在无声无息间跨越门口到讲台的十米距离,于包括传奇屠龙者昂热在内的百名混血种精英面前悄然现身,且无一人能发现。 只是这一点,便足以窥见九州武道那恐怖冰山的一角。 所有人都想到了S级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只要他愿意,在座诸位,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暗杀。 当然这样说或许有些绝对,起码还有一个昂热,在时间零的领域下,S级真的能战胜昂热么? 虽然这个问题在两人真的动手之前始终无解,现实可不是纸上谈兵的游戏,终究还是要实实在在的打过才见分晓。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但只是他们下意识拿昂热来衡量S级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说明了很多事。 “至于什么是武。” 路明非说。 “我始终认为,这天下并不存有放诸四海皆行的准则。” “等你们都踏上这条路后,或许会有各自不同的理由,支持你们不停往前走。” “单纯为了变强,比所有人都强,或者是为了获得实现梦想的力量。” “都可以。” 凯撒一双眼仿佛燃起熊熊的火。 兰斯洛特面前摆着录音笔,若有所思。 楚子航眸光微闪,转瞬又归于了平静。 “改变命运,享受荣誉,实现梦想,为了更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前进的理由。” “既然你们坐在了这里,想必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突兀有人开口。 “那你呢?” 凯撒说。 他双臂抱胸,不闪不必地与S级对视。 “下次发言请先举手。” 路明非重申课堂纪律。 凯撒耸耸肩。 “很抱歉,是我的问题。” 学生会首席主动退了一步,又再一次问。 “那你呢,每个人习武都有他的理由,又是什么支持你一直走到今天?” “我么?” 路明非沉吟。 他看到台下一双双好奇的目光。 甚至包括楚子航。 作为场中除却路明非外唯二修出劲力的武者,他自然清楚路明非刚才那段话代表了什么。 听上去似乎是些无关紧要的大道理,实则不然,九州武道讲究精气神三者齐头并进,讲究明心见性,炼体境界倒也罢了,若是一个武者想要往更高处走,却连他为何前进的缘由,为何习武的原因都不明了,大概率连非人这一关都是无法迈过。 甚至于对于一个真正的强者而言,明悟本心比什么强悍的神奇体质变态的习武天赋,都要重要的多的多。 楚子航正是如此,他从习武的最开始就明白自己前进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终将抵达的目标。 但是路明非呢? 他的学弟,他的路师。 这个掌握了一条通天路却慷慨的将之分享给他们,毫无私心的手把手将众人领上武道的少年。 他习武的理由,又是什么? ………… 路明非的目光飘远,他淡淡的笑了,轻轻的念了两句什么,晃了晃头。 “每个习武的人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因。” 他说。 “至于我,大概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可以自由选择的权利。” 说这话的少年,隐隐然却有了几许独属于宗师的气度。 他抱了抱拳。 “我的国家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说来师傅二字太重太沉,我担不起。” “你们也不必如此称我。” “但这开头的门,我给诸君推一把。” “往后这千万里锦绣前程,各走各的人生,,各有各的精彩,我只一言。” 路明非说。 “这初心啊,莫失莫忘。” 没有掌声,确实有几人想鼓掌,只是手刚抬起来便又迟疑地放下。 总觉得在这场合掌声也太过了嘈杂。 那便抱拳吧。 礼堂后方的摄像机忠实记录下了这一幕。 台上的少年与台下的众人抱拳以对。 有某种沉重的古老的东西跨过千年万年光阴降临在了这里。 远东的礼仪习俗在世界另一端的大学课堂上重现。 也不知那些人泉下有知,见了这少年,会作何想。 ………… 路明非为众人讲述了九州武道的大概,从入门的站桩到何为养神法,炼体非人外罡乃至最后的武圣,也都一一说明,提纲挈领,高屋建瓴。 除了玄之又玄的武圣不谈,路明非曾为天下第一,以阎罗之身修至半步武圣,以青铜面具斩出第二神后又从头开始再走一遍龙蛇密录,甚至自九州回归龙族,更是舍去龙蛇修为,着手自创的开天桩,可以说九州武道有史以来,从未一人如他般将武圣之前的道路反复来回走了个三趟,大小关隘万种细节,尽皆了然于胸。 这也是少年几日来分心他事的底气所在。 对于路明非而言,给一群连武道入门都是不曾的人讲课,根本不需要什么教案什么准备,如何炼体如何站桩,什么是武未来的路,统统这些几乎已成了他的本能,到时上了讲台,信手拈来便是,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此刻正是如此。 路明非说的洋洋洒洒,只是一个桩法的选择便引申开万般气象,火部水部金部,那大日妆汾江煮海,金部的剑王朝又这般潇洒快意,台下的学者激动的面色涨红,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什么叫体系,所以他们自然能轻易听出S级话语描绘出的景象究竟是一条何等辉煌的道路。 甚至大师们越听越是吃惊,S级所言分明是一个完整自洽且成熟的技术,不同于混血种学界对于如何化龙的学说猜想,他们始终无法解决混血种那孱弱的灵魂与龙类伟力之间的矛盾,犹如孩童挥舞千斤巨锤,伤人前先伤了自己。 但是灵魂这一困扰了混血种千年又千年的难题,竟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手中迎刃而解。 养神法。 虽然养神法究竟是怎么达成强壮武者精神的这一原理大师们并没有听懂,S级还说了许多远东古老典籍里的词汇晦涩难明,但具体的操作方法和可见的未来S级并未藏私,他们都已仔仔细细的全部记下,之后所需做的便是实践总结,尝试用他们熟悉的手段进行分析。 路明非并不知道这些大师抱有的想法。 事实上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或许只是轻轻一笑,随他们去。 路明非不认为大师们能从九州武道上研究出点什么。 正如科学与炼金都是通往真理大门的两条道路一样。 武道也是。 只不过手段不同,立意不同,但三者真有高低之分么?不见得吧。 他从未想过用九州武道去解释科学或者炼金。 那样也太傲慢了。 没有什么道理能用来解释一切。 与现代科学相比,传自龙类的炼金更偏向于对世界的规则和虚无的灵魂上的研究。 若是从这一角度出发,让路明非对九州武道做一阐述,他大概会用“内求”与“以小见大”等词进行概括形容。 无论科学还是炼金,都是对人类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或者说,这片大世界的探索归纳。 武道不同。 路明非好像在某本科普读物上见到过,说人类体内基因螺旋的形状,与银河系的轮廓有着惊人的相似。 当然这是太过久远的记忆,很模糊了,难辨真假,路明非也就没有在课堂上说出口,免得徒增笑料。 但九州武道所取的立意,却是与之相差仿佛。 将人体自身视作小天地,不断开发其中宝藏,以至于最终成就武圣时,武者的外罡领域已可晋升成就冬天,甚至小千世界,九州之上向来不乏此类传说,武圣虽死但其洞天尚存,某山村少年误入其中,得了武圣传承而后崛起,闯下偌大名声,乃至成就外罡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再出一尊武圣,又哪里这般简单,假如得了武圣遗泽便能助人直入这一境界,寻常人还修什么武,专心研究投胎技术不就好了。 “请问。” 兰斯洛特规规矩矩举手,在得到路明非首肯后起身,拿着写满了字的本子。 “您说到了炼体非人和外罡,那么武圣呢?” “很抱歉,我知道很多事情要一步一步走,不能操之过急。” “我只是好奇,您也知道在习武之前我首先是一个混血种,了解更多的也是龙类和混血种的历史。” “所以,您的武道与我们混血种的阶级可以做一个横向对比么?” “这样说或许有些不恰当,很抱歉,我想问的是,能否把武圣于龙王两者间划上一个等号?” 低头凝望笔记本的大师们也齐齐抬头。 学生们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兰斯洛特提到了龙王。 这样两个字对混血种的意义简直难以想象。 寻常人或许无法理解,换一个说法就明白了。 神。 对于混血种,哦不对,应该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来说,龙王的存在完全就是传说中的神明。 只是掌握权柄这一特征,便可窥一斑。 在之前的古老岁月里混血种们最高的目标也不过是由人化龙,先不说是三代种还是四代种,甚至次代种。 但显而易见的,没有人会把目光投向初代种,投向神明。 连走都不会走,这是妄想着怎么飞啊。 那么S级的成体系的九州武道,这条敞开来在他们面前的道路,又能做到何种程度呢? 能……与龙王比肩么? “龙王?” 路明非露出思索的神色。 很快回神。 他轻松的笑了笑。 “龙王的话,外罡就可以了。” 186 君部外罡绝学:朝天阙 外罡! 一时间礼堂落针可闻。 路明非在之前已介绍过九州武道,他们都知道外罡代表着什么。 虽然很强,虽然很难,但是,所谓的外罡却并不是武道修行的终点。 在这之上,还有那玄之又玄的武圣。 且听路明非所说,武圣与外罡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可以道理计,甚至大到了宛若人神之别的鸿沟。 就是这样的外罡,已能与龙王相比较。 在座的混血种们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那么,武圣呢? 如果有人在武道这条路上走到了尽头,成就武圣,那么在龙族的血脉体系中,真的会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存在么? 或许……是有的。 黑王。 至今为止那位龙类皇帝的死亡仍然是一个谜。 混血种的学者们翻遍古籍,踏遍遗迹,睁大了眼睛去拼凑只鳞片爪的信息,却怎么也找不到黑王之四的真相究竟为何。 确实有记载是说四大君主高举旗帜征伐了他们的皇帝。 但是,这真的有可能么? 旁的不提,就已知的信息来看,能够无视黑王的“”皇帝言灵的,只有那位疑似龙类祭司的白王冕下。 学者们从没有找到四大君主能悖逆皇帝言灵的记载。 难道说他们是顶着黑王的御令与之战斗的么? 开什么玩笑! 除非,黑王没有使用他的“皇帝”。 假如记载中推翻黑王的是白王,或许还能理解,毕竟其位格相当特殊,只比黑王低上半个身位,甚至隐隐然已能与之分庭抗礼。 毕竟白王不仅自身能无视皇帝言灵,还能给祂的血裔赐福,彻底与黑王的氏族进行切割。 但四大君主不同。 龙族这一条血脉超凡体系呈现出明显的金字塔结构,所有龙血的源头,最为尊贵也最为强大的黑王盘踞塔尖,他分裂出四大君主则占据了第二层的位格,往下则是地水火风四条血脉的龙类,次代种三代种四代种,金字塔的塔基就是那无数的混血种。 血脉越是接近源头,能力也就相对应的越强,这是龙族这一类血脉超凡体系的特征,他们以进化自身血脉为前进阶梯,假如没有外力介入,这条路的尽头也无非是成就下一个黑王。 至于白王,祂的位格很特殊,混血种的学者们认为其似乎不应被列为黑王谱系,或许有着另外一座金字塔,而这金字塔的塔尖则是白王。 但白王谱系的第二位格会是谁呢? 在白王这座金字塔的第二层,也有着类似于青铜与火,大地与山他们这样的存在么? 当然,正如物理学一样,理论永远先于实验,混血种学者们提出的龙族谱系学猜想,除非找到真正的白王血裔,否则将永远停在假说的阶段。 但可以确定的是,黑王的位格,肯定在四大君主之上。 只从一点便能判断。 四大君主是直接诞生于黑王这一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王既是祂们的父亲,也是祂们的母亲。 甚至于,有人提出更为激进的猜想,也即四大君主的权柄尽皆来自于黑王。 龙类的皇帝不仅赐予了他子女以生命,同时还慷慨的将权柄与力量分给了四个孩子,好让祂们主宰这大地天空和海洋。 ………… 也就是说,九州武道的尽头,是黑王? 大师们面面相觑。 饶是以他们近百年的生命长度,此刻一双手也难免发抖。 本以为S级的技术能解决混血种的精神问题已是奇迹。 谁料他们的想象终究还是太过保守,学界研究千年的由人化龙这一课题在九州武道面前竟如此可笑,当他们还在为如何安全的跨过临界血线伤透脑筋时,S级已将目光投向了盘踞在最高王座上的黑色皇帝。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 选修课到了现在他们怎么可能还听不出。 S级根本就没把龙族的血脉体系放在眼里。 他并不在意四大君主甚至黑王。 S级对自己走的这条武道充满了信心。 坚定不移。 可是……说不通啊。 任何成熟的技术都是在无数次试错后的产物。 S级的九州武道却如此完美。 各种桩法浩如繁星不可计数。 晋升突破一应关隘也清清楚楚。 就好似已有无数人前赴后继走过了一般。 但问题就在这里。 在S级之前没有任何九州武道的记载。 学者们从未在历史中发现类似的技术。 那么S级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武道? 很多人眼中都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路明非的课程还在继续。 事实上在介绍了何为九州武道之后,接下来的内容也就所剩无几。 直接传授桩法是不行的,时候没到,至少得等九州分部立起来再说,快倒也快了,三个考核条件进度喜人,签名路明非已提交给了昂热,一千美金的要求也有了解决方法,唯一不确定的就剩个S级功勋,用A级任务去换就行。 桩法是暂时传不了没错,但这也不是说这节课就到此为止了,混血种习武有其特殊体质的加成固然很好,但与此同时也有特殊的症结在此,虽然九州武道怎么练都行,但是有条件的话,路明非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开始,尽量别在打基础的阶段就留下遗憾。 诸般念头闪过脑海,暂且将之压下,路明非看向凯撒。 “在自由一日上我说过,还记得么,空有超凡的力,却无超凡的技,可惜可惜。” 凯撒点点头。 “上来。” 路明非招手。 凯撒笑了笑,没有犹豫,径直走上讲台。 “我九州武道的基础根本,便是这桩法。” “只有修出了劲力,才可称一声武道入门。” 路明非扣住凯撒手腕,一提一按。 “瞧好了。” 他提醒凯撒。 “这就是武。” 凯撒先是疑惑,不知路明非这是要做什么。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 凯撒深深皱眉,若有所思。 “这就是……” “劲力。” 路明非说。 “那天你说的秘籍,我回头也仔细想过,倒是有一门功法与你极配,只不过以你如今的身体习武多少有些不美,A级混血种的力量还是没有完全掌握,我先传你个打基础的拳法。” 他看向台下。 “你们也是,等会一个个上来,让我看看,该走哪条路,基础如何,万丈大楼平地起,这打基础的工作可千万马虎不得。” 学生们认真的应是。 “至于你。” 路明非转回与凯撒说。 “按理说该走风部才是,更符合你的体质。” “但相较于性格而言,你的体质倒是算不了什么了。” “所以,我的意见是,君部。” 凯撒心中一动,默念两遍这君部的名,心中忽然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就是这个。 “引你入门是我本分,如果拿这个充作交易条件,我可要瞧不起自己了。。” 路明非笑了笑。 “那便予你一场造化罢。” 他面色一正,沉下了声。 “静心,守神。” 此刻的路明非自然而然便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仿佛出自他口的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无可违逆。 凯撒自不是言听计从的性子,但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冥冥中知道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于他而言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便撇了撇嘴,却是老老实实地依着S级的话照做了去。 也就在他平心静气摒除杂念的这一瞬。 眼前忽的一黑。 狂风吹起他的金发。 凯撒茫然的睁开眼。 就在这一瞬难以置信的情绪占据他的双眼。 残阳,战场,遍地的尸体。 放眼望去,两个军阵犬牙交错,厮杀声震天撼地。 却见一方军阵上空云气翻腾有若白虎,咆哮崩腾煞气逼人。 一方军阵则云气化青龙,与那白虎杀在一处。 目光稍微一移,便可见几个骇人战团,拳脚碰撞间竟是改变地形,令山坡化平地,河流成湖泊。 凯撒一皱眉。 他注意到最恐怖的两个战团之一,那是一个长袖飘飘的中年男子,与一个森严甲胄的将军。 只这将军,也不知怎的,凯撒总觉得眼熟。 “跟我来。” 凯撒一转头,就见路明非冲他招手。 他们一头闯入白虎军阵。 眼看着军卒手中长刀披来,凯撒瞳孔一缩,便要伸手去拔他的狄克推多,忽的却落了空。 “无妨。” 路明非拉了他一把。 在凯撒睁大的眼中,那大刀却从他身上砍了个空,竟是将其身后的一小兵斩成两截。 滚烫的血,还有些什么哗啦啦流了一地。 他甚至能看到那桃子也似的血肉有节奏的跳动。 “快些吧。” 他看到路明非平静的脸色。 就好似这阿鼻地狱一般的场景根本无法引起这个少年丝毫情绪波动那般。 “我如今修为有限,好在前阵子养神法多修了些,勉强还能带你看一看。” “但是,只有一招。” 两人的速度出乎常理的快。 转瞬间就已出了军阵。 凯撒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 白虎与青龙在天上厮杀。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哦,你对这个感兴趣么?” 路明非看了眼。 “军道杀阵。” 他摇摇头。 “都是些很好的孩子啊。” 凯撒有点奇怪。 分明说这话的S级自己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哪里来的老气横秋?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路明非一马当先,转眼又是过了几个战团。 凯撒注意到,当路过那黑甲将军时,S级脚步顿了顿,投去了一眼。 是了! 凯撒忽然明白。 他为何觉得那黑甲将军眼熟。 只因那人给他的感觉,与身前这S级,太过相似。 尽管两者气质上天差地别,将军一身甲胄其真实面目也看不真切,但凯撒的直觉是如此清晰并且强烈。 所以,这到底是…… 他看看路明非的背影,又看看那已在压着人打的将军。 不,是在杀人。 将军生受了终年男子一剑,自其左锁骨穿过,破出后肩胛骨,直到剑柄。 差上些许,便是心脏。 将军身影依旧,晃也未晃,不知何时,手中已提着那人头颅。 怎么做到的! 凯撒根本没有看清。 上一秒敌人还好端端的,下一秒就已是身首异处。 杀敌后将军没有休息。 他拔出锁骨的剑,随手扔在地上。 观望一眼,便已纵身而起,冲向另一个战团。 “到了。” 路明非说。 他们面前是对峙的两人。 “住手吧!” 老人怒斥。 “你们是在毁了这天下!” 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仰天大笑。 “那种烂透了的天下,不要也罢!”、 男子拔刀。 有某种压抑的气氛在这里盘旋。 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是小皇帝。” 路明非指着那拔刀的男人,笑着说。 “你大概不会信,几年前那家伙还一副书生打扮,弱不禁风的样子,别提有多逊了。” “啧啧,才多久。” 路明非望着小皇帝。 凯撒在此刻S级的眼中读出了万千的感慨。 “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他?” “嗯。” 路明非点头。 “君部修行与旁的不同。” “为君者,天下共主,木守万民。” “当然,二十一世纪可没有给你施展拳脚的舞台。” 路明非笑了笑。 “说起来,他们不是都叫你天生的领袖么?” “诶,我说领袖啊。” 路明非指着小皇帝给凯撒看。 “就没想过做天子么?” “天子?” 凯撒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哦哦。” 路明非补充。 “就是皇帝,是皇帝啦。” 凯撒面色一动,就要再问。 路明非以指地唇,摇了摇头。 他轻轻的说。 “未来的路,等你先站桩修出劲力了再说。” “至于现在。” “还记得么,我说过的,给你一场造化。” 路明非双眼亮闪闪的。 “你看,造化来了。” 凯撒骤然回头,死死盯住了那拔刀的男人。 老人的反应几乎与他一般无二。 “这是!” 小皇帝咳出一口血。 他却在笑。 “我答应过他,要把所有高高在上的,都给拉下来。” “所以了。” 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喷出。 “我会前进!” “挡我者皆当死去!” 小皇帝斩出了那一刀。 当年的那个书生如今的这个王侯。 以及,未来的皇帝陛下。 他说。 “君部.外罡绝学:” “朝天阙!” 老人不顾一切的逃。 燃烧修为燃烧气血不顾一切的要逃。 但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由自主的往那个男人的刀下飞去。 便如同那,觐见皇帝的臣子。 他试图动用体内的劲力,与这人殊死一搏。 但是,没有反应。 向来言听计从的劲力修为,此刻竟毫无反应。 便如同那,见陛下不得佩刀的铁律。 他死了。 “看清了么?” 面色有些苍白的路明非,转头去问凯撒。 凯撒不答。 那一刀,那一刀所蕴含的道与理,在他眼中一次次重现。 “君部,朝天阙……” 他喃喃。 路明非欣慰点头。 “这天生的领袖,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很好,很好。” “我已为你指了前路。” “往后能到哪般田地,便全在你自身了。” 路明非擦去嘴角的血。 “此债已偿,你我两清。” “便这样吧。” 187 返校的苏茜 卡塞尔,世界之蟒站台。 Cc1000次列车,苏茜望向窗外熟悉的红叶林,她回来了。 作为执行部预定的下一任斩首者,苏茜隐藏的等级权限远比明面上的A级要更高,密党在她身上倾斜了相当一部分的资源,用以辅助开发“剑域”这一杀伤力巨大的言灵。 在可见的未来中,她将成为密党真正意义上的利刃,无物不斩的刀。 所谓的刀啊,只需要锋利便是足够,思考和判断自有握刀的人负责,毕竟一旦武器开始拥有了思想,便容易伤到握刀的手,这一点对于密党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在上一次任务中的擅作主张违抗命令,若是放在百年前的密党,足以将苏茜送上混血种的法庭,在亚伯拉罕血统契的见证下处死。 但是,不得不说,密党终究不是那个铁血无情的屠龙组织了。 贵族传统的卡塞尔校园到底给这密党披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纱衣,尤其是在执行部部长同时还担任着卡塞尔终身教授的现如今,考虑到预备斩首者的苏茜还是一个学生,并且有施耐德帮忙掩盖具体情况,最终苏茜的判决是三个月的血色试炼。 试炼的内容她已不愿回想,苏茜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卡塞尔,可以自由的呼吸,放松的行走,不用为随时可能丢掉性命而绷紧神经。 虽然有时候她觉得卡塞尔这地方真的很乱来,两个学生社团在自由一日上进行火拼什么的,字面意义上的枪林弹雨,还得小心狙击枪的袭击,这真的是大学生该经历的生活么? 但令人欣慰的是年轻的混血种精英们弹夹里的都是打不死人的弗里嘉子弹,自由一日的场面再如何惨烈,到头来也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 苏茜是这样想的。 毕竟在这三个月里她的学生权限被暂时性的冻结,守夜人论坛也无法登陆,关于自由一日的信息止步于上学期期末的沙盘推衍,甚至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真正的胜利者是谁,狮心会还是学生会。 放下暖手的大麦茶,她提着橡木的行李箱,下车。 “欢迎回来卡塞尔。” 乘务员摇了摇铃铛,笑着在车票上剪了下。 “真搞不懂那群老家伙都在想什么,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用这么古老的检票方式。” 他嘟囔着,又将剩下的票根递向苏茜。 “给,学业顺利,武运昌隆。” 接过票根的苏茜有些迷糊。 她那双好看的栗色眼睛眨了眨。 “武运昌隆?” “哦,看起来你有段时间没关注论坛了。” 乘务员说话时呵出的气在五点的凌晨时分扩散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小蘑菇,又像是动漫里的白色幽灵,不过,就算是幽灵,听这家伙的语气,肯定也是那种坏坏笑着的可爱幽灵吧。 “学校里的大家都在努力习武呢。” “真好啊。” 乘务员食指穿着钥匙,晃啊晃,就叮叮当当的响。 “嗯,说起来我也好想回去,跟助教先生一起习武什么的,听说能变的很厉害呢。” 又听到了奇怪的词。 助教先生…… 还有,习武? 苏茜皱了皱眉。 总觉得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笑着说“习武真好啊”这样的画面超级奇怪的。 “哦,学妹你原来是狮心会的人么?” 乘务员注意到苏茜的胸针。 他的态度一下子热情起来。 “狮心会啊,真是太好了。” 他这样说着,就手忙脚乱的摸起了兜。 “那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个忙么?” “我有个执行部的同学想要助教先生的签名,可是令人遗憾的是他这几年都在南极洲那边陪企鹅,基本回不来,你也知道在卡塞尔里助教先生的签名很难弄到,虽然我也有一个吧,但那可是我的收藏怎么可能给别人。”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听得苏茜一脸迷茫,要签名这点她倒是明白,可这助教先生到底是谁呀? 除了面对与会长大人有关的事,这个女孩向来都是雷厉风行,就好像她的战斗风格一样,如雷霆一击,避无可避。 “问一下,你说的助教先生到底是……” “哦找到了!” 乘务员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太好了。” 他郑重地将一张照片交给了苏茜。 上面是一个把自己裹成求的女孩,她正抱着一只扑腾翅膀的肥企鹅,笑的露出一排亮晶晶的牙。 “很傻对吧。” 乘务员这样说,有点奇怪的洋洋得意。 汽笛声忽然响了。 乘务员如梦初醒,先是慌张的看了看车厢上的时钟,身子抖了抖,就念叨着“要开啦”“要开啦”,转身就往里面跑。 “等等!” 苏茜挥舞着照片。 “你说的那助教先生……” “哦对了!” 乘务员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一手按住帽子,冲她灿烂的笑。 终于想起来了么…… 苏茜松了口气。 “祝你也能跟随助教先生的脚步,踏上武道的路!” 乘务员竖起大拇指,八颗牙齿闪闪发亮。 “加油!” 苏茜:…… Cc1000次列车轰隆隆的开动了。 上了年头的老式车轮与轨道碰撞,发出了“哐当“哐当”,这样子的声响。 “真是的。” 苏茜压住被列车行驶带起的风吹动的裙摆。 “到最后不是还没说助教先生是谁。” 她低头看了看照片上抱着企鹅的女孩。 “签名……么?” “算了算了,总之,找人问问肯定就知道了。” “助教先生,助教先生……” 这样念叨着,苏茜往卡塞尔走。 说起来,习武的话,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少年。 路明非,S级,还是会长的学弟。 听说他就在少年宫里教人习武呢。 乘务员说卡塞尔里有很多人在习武,是因为他么? 但是助教先生,既然是助教的话,那个少年再厉害也只是个大一新生,突然变成助教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苏茜是在凌晨五点十三分站在了卡塞尔的校门口。 经过门卫的检查后,她看到了兰斯洛特。 只是,数月不见,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吗? 苏茜双手提着行李,踌躇不前。 她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那个一身白色唐装脚踩千层底布鞋的男孩。 说实话一个外国人打扮成这样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个外国人还闭着眼睛摇头晃脑,A级血统的苏茜听力很好,勉强听到了一些“之乎者也”的片段。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 正当苏茜打算着回头去找校门口的大叔问问的功夫,奇怪的外国友人说话了。 “你好啊,苏茜。” 兰斯洛特笑着抱拳。 “欢迎回来。” 苏茜默默收回下意识伸出去的手。 不对劲。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穿唐装也就算了,什么时候两人见面打招呼都从“握手”改成了“抱拳”? 她怀疑自己不是回到了卡塞尔,这是回到了一千年前,外国人说中国话,肯定是唐朝没有错了。 “走吧,你是先回寝室还是狮心会?” 兰斯洛特要来接她的行李,苏茜让开,男孩耸耸肩,在前引路。 “会长呢?” 苏茜问。 “嗯,会长……” 兰斯洛特的样子有些微妙,不着痕迹的偏过目光。 “这个,似乎在进行很重要的事,具体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苏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她不就走了一个暑假么? 怎么卡塞尔变得这么陌生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走在清晨静谧的卡塞尔校园,草叶上的露珠映出男孩女孩的侧脸,叶子轻轻一颤,露珠便嘀嗒落下。 苏茜很快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抛到脑后。 她沉浸在无人十分的校园小路。 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书本的墨香。 当然还有她熟悉的烤猪肘子的味道。 虽然在第一次听说食堂的招牌菜居然是烤猪肘子时,来自那个盛产美食的远东国家的苏茜,头一次无比真切的感觉到能生活在中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但这都过去了一年时间,天天吃食堂,苏茜多少也习惯了烤猪肘子的味道。 她还记得曾经在守夜人论坛上看到过的帖子,毕业后跑到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的学长学姐谈论最多的既不是卡塞尔的教授,也不是曾经的同学,居然会是食堂里一年四季供应不断的烤猪肘子。 无论你是几几年的毕业生,无论你是狮心会还是学生会,无论你来自哪个国家。 只要说一句“走,请你吃肘子”,那咱们就是好兄弟,好姐妹,就比生死相交差一点的那种。 苏茜有点想去食堂了。 而且这个点的话,食堂人应该也很少吧。 连五点半都没到,再自律的学生也肯定还在被窝里,毕竟无论西方还是东方,所有关于龙类的传说描写这种神奇生物都有着呼呼大睡的嗜好,甚至还有一觉能睡他个几百年的故事。 继承了龙血的混血种们自然也有着嗜睡这一特征,说起来苏茜还在狮心会的档案里看到过,十几年前的卡塞尔和现在可大不一样,那会的学生个个都是铁血精英,一天到晚不是训练就是战斗,特种兵过来都得竖起大拇指。 但饶是如此,他们每天的训练时间也是从七点开始,倒不是不能更早,只是偶尔几天五六点起床没关系,一直这样混血种们可是要竖起战旗反抗了。 至于现在嘛,自从那会加图索家的少爷入学之后,卡塞尔的画风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畅想中文网 想到凯撒往永驰里倾倒香槟的画面,苏茜就有些忍俊不禁,这可真的是酒池肉林,有这样的领袖学生们还能早起那可真是…… 苏茜和兰斯洛特站定。 列成一排的学生呼啸着从他们面前跑过。 面容姣好的美少年美少女们身着统一的白色练功服,样式类似唐装,把黄金瞳点燃,用着向龙类冲锋的气势狂奔。 苏茜沉默的注视他们的身影。 兰斯洛特对领头的男孩比出大拇指。 “米歇尔,几圈了。” “58,哈哈,今天我们学生会的目标可是两百!” “两百么,看着吧,我们狮心会可不会输!” 兰斯洛特有力的挥了挥拳头。 米歇尔回过头。 “大伙加把劲,今天跑他个三百圈,不跑完不吃早饭!” “哦!” 学生们气势如虹的回答。 “三百圈么,也真亏他小子说的出口,我看到时候别吃早饭了,午饭晚饭一起吃得了。” 兰斯洛特摇头。 “对了,不自量力,不自量力。” 他看向苏茜。 “这个成语用在这里是不是很合适?” “嗯。” 苏茜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天啊她不在的日子里卡塞尔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身为混血种的学生们非但没有嗜睡,反而一大早起来在那跑步锻炼身…… 嗯,不对。 苏茜一时竟找不到准确的词用以形容。 显而易见的是,只是“锻炼”这样的词明显有失偏颇。 毕竟没有人会开着黄金瞳在那跑步说是锻炼身体吧。 就好像有人开着黄金瞳打游戏那样离谱。 别的不说,手柄会碎的吧。 苏茜心事重重的跟着兰斯洛特往寝室走。 一路上她又看到了许多难以理解的画面。 比如年轻的混血种学生们站在草坪中拿着一本本线装书在那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之乎者也这样的朗朗读书声顺着清晨的风传到苏茜的耳中。 这已经不是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那么简单了。 这是全世界都在学文言文啊。 “他们在干什么?” 苏茜疑惑的问。 “学汉字啊。” 兰斯洛特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学文言文干什么?” “哦,这个啊。” 兰斯洛特风轻云淡的一笑。 “当然是为了看懂武功秘籍啦。” 苏茜:…… 她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的同学兼狮心会同僚。 武功秘籍?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猖狂了么? 居然连卡塞尔都敢骗。 而且看这架势中招的人还不少啊。 苏茜越来越好奇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卡塞尔都发生了什么。 本来是想问兰斯洛特的,但看他这一路上偶尔念念有词的样子,明显中毒不浅,想想还是算了,去找会长吧,苏茜觉得,以会长的智商肯定不会被这种骗局给迷惑。 对了,还有凯…… 凯……凯撒。 苏茜沉默地看着那个站在学生方阵前面,一板一眼打着长拳的男孩。 恰巧,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万千阳光洒落人间。 就听广播中传出激昂的音乐。 这是往常用来唤醒学生起床的铃声。 一般是莫扎特或者肖邦的交响曲。 但现在可不是往常了。 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如是唱道。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188 世界拳皇邀请赛 苏茜梦游似的到了宿舍楼。。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几乎重塑了这个女孩的三观。 那个一大早起来打拳的家伙居然是凯撒! 苏茜宁愿相信这是被外星人什么的给夺舍了。 忽然她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会长呢? 卡塞尔两个风云人物之一的凯撒都变成这样了。 会长该不会也…… 苏茜不由自主的想象起了楚子航一身劲装在那习武的样子。 嗯别说还挺帅的。 不不不。 女孩用力摇摇头。 现在不是欣赏会长大人绝世容颜的时候啊苏茜! 你要振作! 要快点,必须要快点,去看看会长大人现在都在…… “”等等。 兰斯洛特叫住她。 “”走错了,是这边。 苏茜看向兰斯洛特手指的方向,皱了皱眉。 “我记得会长他不是住在楼上么?” “哦,换了。” 兰斯洛特给她引路。 “毕竟助教先生的寝室在这里嘛,能搬的都搬过来了。” “助教先生?” 苏茜立刻抓到了重点。 “他是谁?” “不会吧。” 兰斯洛特很意外的样子。 “你居然连助教先生都不知道。” 这个男孩吃惊的摇摇头。 “真不敢想象你都在哪执行任务,月球么?” “所以,助教先生是……” “到了。” 兰斯洛特敲门。 苏茜不说话了。 两个人肃立在寝室门口,听着房间里隐隐传来的噼啪脆响,还有少女的娇呵以及壮汉的战吼。 “这里是……” 苏茜小心翼翼的问。 “助教先生的寝室。” 兰斯洛特尊敬的说。 “我们不是去找会长么!” “会长就在里面啊。” 苏茜缓缓睁大眼。 “现在是五点吧,为什么这个点会长他会出现在别人的房间里啊! 几乎是瞬间,苏茜就抓住了重点。 这已经不只是混血种的直觉就能做到的事了,这是她身为一个女人的第六感在发挥作用。 “等等,你说的这个助教先生……是男是女?” 苏茜警惕的问。 兰斯洛特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安慰似的笑了笑。 “放轻松点,都说是先生了,肯定不会是女生啦。” 苏茜仍然紧绷着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嘟囔。 “正是因为不是女生,我才担心啊。” 兰斯洛特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没有听清,在苏茜有心的前提下,同为A级血统的兰斯洛特是不可能听见她在说什么的。 或许是女孩子的秘密之类的事吧,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又是等了会,奇怪的自言自语。 爱阅书香 “战斗这么激烈么,还是没听到?” “战斗……激烈?” 苏茜默默重复。 兰斯洛特又敲了敲门,这次加了点力道。 终于里面传来一个少年开朗的声音。 “哦哦哦,来了来了!” “啊,又是你,小怪兽是吧,看我怎么……” “那个学长能拜托你帮忙开下门吗?” “嗯。” 是会长大人。 苏茜准确的捕捉到了楚子航的嗓音。 虽然只有一个音节,虽然还有狂乱且意义不明的背景音,但苏茜还是准确的辨认出了独属于会长大人那富有磁性的嗓音。 或许,这就是身为狮心会副会长的职业素养吧。 门开了。 “”会……会长…… 苏茜对上了那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以及黄金瞳主人拿在手中的游戏手柄。 会长这是在…… “你好,苏茜。” 楚子航点点头,转身往房间里走。 虽然楚子航嘴上没有说,但他既然把门留着,就证明这其实是在邀请。 至少苏茜是如此理解的。 于是她跟上了楚子航的脚步。 “那个,我还有功课,先走了。” 兰斯洛特这样说了句,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看这背影怎么还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茜奇怪的想。 算了,她继续往房间里走。 往这间属于那位助教先生的寝室里走。 从列车上的乘务员,到一大早打拳的凯撒,卡塞尔的这些变化,大概都是与这位神秘的助教先生有关了。 真好奇他是谁。 这么想着的苏茜,看清了那宛如战场的寝室。 两张床被扔到了角落,空出中央一大片的地方,放了一张科技感十足的金属方桌,四台巨大的显示屏排成矩阵,键盘鼠标以及游戏手柄扔得到处都是。 四张高背座椅对着显示屏,传出键盘噼啪以及狂按手柄的声音,全方位立体声环绕的音箱正播放慷慨激昂的背景音乐。 苏茜默默仰头,往那张一看就造价不菲的显示屏上投去目光,正有一个类似旗袍服饰的长发男人仰头大笑,狂态毕露。 她可不是满脑子只剩下研究和战斗的疯子。 平时苏茜也会玩游戏放松精神。 所以屏幕上那个男人,是了,绝对不会认错。 八神庵。 注明格斗游戏《拳皇》中的主角型角色。 想到刚才会长大人拿着的游戏手柄。 所以楚子航是在凌晨五点的别人寝室里……打拳皇? 苏茜又扫了眼显示屏音响和键盘。 还是用这么昂贵的装备打拳皇? 这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实在的苏茜有些无法接受。 怎么都没办法想象会长大人面无表情的搓动游戏手柄的尊荣。 太颠覆了。 游戏手柄会吓到自我了断吧。 对了,助教先生,那所谓的助教先生也在这里…… 苏茜往前走。 四张椅子靠背太高,显示屏又太大,两者相对几乎构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看上去还有点像幻想作品里的太空舱或者虚拟游戏的体感登陆舱,就连苏茜这么个只是偶尔碰游戏的女生见了也发自内心的觉得,能用这样的设备玩游戏一定超级棒。 很快她看清了第一章椅子上……等等卡塞尔什么时候有小学部了? 白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椅子上,或许用这样的词并不准确,她小小的身子几乎是陷进了椅子里,不过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就算少女的一双小脚因长度不足而悬空碰不到地面,她也老老实实的并拢住一动不动,袖珍到让人误以为是玩具的水晶高跟鞋整齐的摆在一旁,少女白丝包裹的小脚能看到蜷缩的足趾,似乎少女此刻的心情相当激动,尽管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丝毫迹象,苏茜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和会长大人一较高低的三无脸庞,但少女那紧紧蜷缩的足趾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心情。 好吧一直盯着女孩子的足部实在不够礼貌,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看一眼少女那一双璀璨的黄金瞳便能明了。 原来还真有人开黄金瞳打游戏啊! 苏茜看了眼少女那小巧手掌抱着的巨大手柄,眼皮就是一跳。 没认错的话,那个是,装备部的标志吧。 就是说这其实是装备部出产的手柄。 苏茜无法理解,那群满脑子都只想着爆炸和更大爆炸的天才们什么时候进军游戏界了。 而且话说回来了,只是个游戏手柄而已吧,怎么会重要到需要装备部出动的程度! 苏茜摇摇头,往一边走。 她看到第二个座位上,嗯,这摊肉似乎是叫芬格尔吧。 苏茜继续往前。 她看到了同样开着黄金瞳的会长大人,楚子航正摆着一张冷峻的表情操控不知火舞,等等,为什么是不知火舞! 苏茜盯着巨大显示屏上那个旗袍开叉到了相当微妙位置的大姐姐角色,若有所思。 默默记下了点什么,苏茜整理复杂的心情,看向最后一个人。 事实上走到这里,对于所谓的助教先生到底是谁,她早在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当苏茜看到那亮着黄金瞳的少年时,心中居然连一点吃惊的情绪都没有。 S级,路明非。 虽然苏茜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一个大一新生摇身一变成了卡塞尔的助教,还给这所屠龙学院带来了这么大的变化,甚至于让人误以为这里其实是孔子学院分部的程度。 但既然是S级的话,是与那位传奇的校长先生相同的阶级的话,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能接受吧。 “可恶!” S级咬牙切齿,用力一握,清脆的一声咔嚓,就见那只出产于装备部的游戏手柄十分爽快的裂成两块,走的相当安详。 苏茜:……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游戏手柄而已也要用到装备部的技术了。 一个S级,一个A级,还有那个疑似小学部的少女,看她的黄金瞳大概也是一个A级。 这样三个混血种玩游戏,一个心情不好手上加点力,多少手柄也不够碎的啊。 路明非十分熟练地把手柄兄的残尸往垃圾桶里一扔,随手拿了个桌面上的设备,插上接口,继续游戏。 显示屏上是一个奇怪的界面。 苏茜没有在拳皇游戏里看到过。 巨大的擂台,上空拉着一条横幅。 “世界拳皇邀请赛” 站在擂台上的角色,嗯,是一个相当潦草的火柴人,虽然这位火柴人穿着一身十分考究的武道服,甚至还做出了腰带随风飘扬的特效,但那火柴人的四肢和脑袋仍然给人以无比诡异的冲击力。 就那种,一本正经的讲笑话的感觉。 火柴人头上还顶着一行字,看起来应该是他的ID。 “大魔鬼” ………… “你好你好,是叫苏茜吧。” 路明非招呼她。 “怎样,要来一局么?” S级慷慨的要与她分享游戏手柄。 “这可是,很重要的决斗哦!” 路明非说。 这话可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正在进行的这个游戏,可不是区区拳皇那么简单。 世界拳皇邀请赛,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莫名其妙的比赛广告就占领了各国的大街小巷。 你能在地铁的门口看到不知火舞挥舞花扇。 也能在商圈的广场上邂逅高冷冰女。 甚至还有草薙京和八神庵这对宿敌在时代广场的大荧幕上激情对战。 好莱坞和迪士尼的高楼摩天轮更是成为了K和大蛇厮杀的舞台。 没有人知道这个赛事背后的老板究竟是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八成是个疯子。 试想,如果不是疯子,谁会花这么大的代价去举办一个连街机上都能玩的格斗游戏? 铺天盖地的宣传令这一游戏赛事的热度迅速占领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同时还有夸张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巨额奖金。 一千万美金,这还只是第二名。 假如能取得世界拳皇邀请赛的最终优胜,还有一个神秘大奖。 网络上关于这神秘大奖的猜测已是五花八门,狂热的人们发挥着他们的想象力,一千万美金都只是第二名,那么第一名的神秘大奖会是什么?? 当然仔细说来一千万美金尚属于能接受的范畴,毕竟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叫拉斯维加斯的沙漠城市,无数人在那里一夜暴富又无数人输的倾家荡产,一千万的数量放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失乐园也不过尔尔。 但可别忘了,这一千万美金的载体是什么,是游戏啊。 而且还是拳皇这样一款甚至出现在街机上的格斗游戏。 从前被人瞧不起的小混混们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中大奖了! 先不管幕后老板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就是拳皇么,谁不是曾制霸街机厅啊,谁不是网吧里战无不胜的传说人物啊,本以为拳皇已成昨日黄花新的战场将是联盟与部落的争端,不曾想旧日的英雄呼唤他们的降临,为了一千万,拼了! 一个又一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年轻小伙们庄严的取出键盘,轻轻擦拭上面的烟灰和瓜子壳,饮下一次性杯中的冰红茶,登陆主办方提供的网址创建角色。 嗯,火柴人。 说起来你都花这么多钱宣传和做奖金池了,这角色建模用个火柴人真的合适么? 嘛,总之也不重要,反正到最后开打用的还是拳皇里的角色,火柴人只是在擂台上活动的模型而已。 但是,当自信满满的人们进入游戏后,迅速遭到了痛击。 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哪里冒出来这么一群怪物,在他们面前自己仿佛就是小学生,曾经战无不胜的游戏角色轻松被对面完虐,各种匪夷所思的技巧看的人眼花缭乱,他们甚至怀疑这真的是人类所能完成的技巧么? 肯定是开挂了。 无数的举报邮件雪花般飞向赛事主办方的邮箱,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主办方的回应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没有人能在本游戏中开挂。” 开挂与否的事情放下不提,目前该赛事仍处在预选赛阶段,所有人随机分配战斗,胜局积三分平局积一分负局不积分,最后取积分榜前八十的选手进入淘汰赛。 还是相当简单的赛制规则。 说来这次比赛中虽然出现了大量疑似开挂的神仙选手,但其中有两人不得不提,他们的战绩领跑积分榜,将第三名拉出近三十分钟的恐怖差距,可以说不出意外的话冠亚军就在这两人中诞生。 一位是小怪兽,一位是大魔鬼。 网上都有人在说了,看这两人ID,该不会就是认识吧,没准现实中关系还不一般,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高的默契。 没准就是情侣也不一定哦。 有人这样猜测。 189 小怪兽和大魔鬼 海选的随机匹配阶段为期12天,每天限定最多能打320个场次,超出的部分就算胜利也不会计入分数。 主办方采用的是传统的三局两胜制,一局倒计时60秒,总共三分钟。 忽略准备时间不谈,粗略计算,每个参赛选手大约要一天打满16个小时,换言之只剩下八小时的空间留给选手们自由支配,不仅要处理各自的生活学习甚至工作,还得留出一定的时间充分休息,否则无法应付第二天同样高强度的比赛日程。 基于海选阶段变态的赛程安排,网友们又将之戏称为:膀胱马拉松。 这已经不只是游戏技巧上的比拼,同时还在考验参赛者的身体素质和精神意志,随着高强度重复性的战斗,精神总会疲倦,心理也会厌烦,普通人在刚开始或许还能保持一个高水准的状态,但是到了赛程的后半段,身心俱疲的负面状态深深折磨着他们,本来随手拈来的招式也按错了键,甚至在选人界面就出现失误,擅长八神庵的选手今个的发现自己这边第一个上场的居然是身材丰满大姐姐,一边苦苦思索出招表一边硬着头皮上,最后还是被对面血虐,类似这样的事故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因此到了赛程过半的现如今,积分榜已呈现出明显的分层状态,基本哪些人能出线哪些人不能,完全是一目了然。 失去晋级希望的选手们在论坛上报团取暖,他们对主办方的赛事安排以及积分榜前列的神仙们怨声载道,像是“这根本不是给人玩的游戏”一类的发言更是甚嚣尘上。 爱阅书香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说的也没错。 这张积分榜很有趣,如果有人把前一百名的ID和猎人网站里的活跃用户做一个比较,相信他们能惊讶地在里面找到超过八成的相似用户,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无一例外都是混血种。 这算什么?混血种约好了用拳皇来搞团建么? 听起来似乎很离谱的样子。 其实不然。 嘛,该怎么说呢,混血种这种生物,千万不要被他们那俊美的外表高贵的出身以及超凡的力量给迷惑了。 他们就相当于什么呢,你就想象一头头转生为巨龙的……哈士奇。 对,没有错,就是哈士奇。 或许是血之哀的隐藏特性,或许是人血与龙血融合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当然,也有可能龙类本身就是这么个玩意,尊贵神圣的皮囊里装的都是脱口秀大师的魂灵。 这一条是路明非猜的,混血种们对于自己的血脉源头还是蛮尊敬的,不要说初代种了,就连普通的三代种四代种在如今的混血种社会里都够资格用“传说”作为前缀。 但是路明非不一样,他不仅和龙王打过架,还和龙王的人间体一起玩过游戏,传说中尊贵至极的青铜与火都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么? 话说用人间体这样的称呼来叫老唐合适么? 算了,不重要,路明非并不在意这些,一个称呼而已,顺嘴就行。 总之,正是因为认识老唐,所以路明非对龙血源头那几位的性格抱有深深的怀疑。 他甚至觉得自己哪天挨个把地水火风从坟墓里叫起来,然后冲他们喊不要想什么权与力啦,打星际赶紧的,四大君主没准都会下意识的把手放在键盘鼠标上,然后来一句。 “为了部落!” 嗯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误入了? 算了,都一样,游戏嘛。 别以为这是玩笑,路明非以前还真思考过能有多少可行性,只是出于科学严谨的态度,他决定先看看下一个龙王什么样再作决定。 话说回来下一个复苏的龙王是谁来着?地水火风地水火风,所以青铜与火后面就是天空与风了么?要么跳到大地与山?这些好像是炼金领域的知识,涉及到很深奥的道理,反正路明非是不懂的,他也没放心上,等到时候下一个龙王跳出来自己过去解决了就是,现在的他已经在温养根髓,距离非人的神异自生可以说只差了一张窗户纸的功夫,等到他晋升非人,开天桩便能真正展现出个中奥妙,他所能施展的手段也远非炼体可比。 说起来如果第二个复苏的龙王跟青铜与火,嗯,或者干脆点,直接跟老唐一样,路明非觉得自己那个利用电子游戏摆平四大君主的计划,没准还真能派上用场。 所以了,连混血种血脉源头的四大君主都一副“死宅废龙”的尊荣,作为传承自他们的混血种们能有怎样的做派真是用膝盖想都知道。 作为扎根于互联网暗面中的堡垒,能登陆猎人网站的基本都是混血种,或者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恐怖的家伙,你说是吧老唐。 但与常人想象的不同,这样一个本该很严肃的地方,成天讨论的都是“猫奴的自我修养”“求教,谁会养多肉么?”以及“魔兽世界最新副本速通攻略”一类的玩意。 当然还有一群将钓鱼这一伟大事业视作生命的大佬。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瓜地三尺片甲不留,看看他们那满当当的鱼篓吧,实在令人肃然起敬,那可真是,除了鱼什么玩意都有。 总之不知道的人看一眼猎人网站页面,只可能认为这是类似贴吧论坛一样各路同好者聊天灌水的地方,就连偶尔那么几个看起来相当正经的帖子,比如暗杀某国王储啦探索千年金字塔啦窃取跨国公司商业机密啦,考虑到这些帖子都混在什么玩意中间,让人误以为看似很厉害的标题其实是游戏攻略一类的玩意也就顺理成章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当有人将“世界拳皇邀请赛”的帖子发上猎人网站后,闲极无聊的混血种们一下来了精神。 嘿,打个游戏还有一千万拿,以咱这远超常人的伸手,这还不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本来吧他们的想法也没错,毕竟拳皇这种考验手速反应速度这些身体素质的格斗游戏,混血种跑到普通人的赛场里那还不是乱杀。 但可惜就可惜在,大家都这么想的。 不出一天,曾执行各种危险任务身手了得的精英猎人们忽然惊喜的发现。 自己要完。 对面这都谁啊,开挂了吧老兄,我这都能躲! 看着“GAME OVER”的字样他们的手都在颤抖。 那一瞬他们仿佛回到了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重温了被那个死胖墩小男孩抢走棒棒糖的恐惧。 深深的看了眼对面那家伙的ID,很好,大魔鬼,我记住你了!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比赛的网络安保等级高的离谱,猎人网站上久负盛名的黑客居然也铩羽而归,他们肯定花钱买这什么“大魔鬼”的真实身份信息,然后有一个算一个的上门跟他真人PK。 也实在不怪他们激动,那一天路明非身上刚好有课,为了抓紧时间打完规定的对战局数,他完全是拼了,不光开黄金瞳,还用上了炼体巅峰的武道修为,普通人基本就是倒计时结束刚开始打,嘿,血条就神奇的消失啦!这可真好玩你说是不是! 对了有件事不得不提,参赛者需要登陆主办方提供的网址才能开始对战,而他们所用的拳皇版本与市面上所有的都不一样,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招式和技巧,以及游戏里角色的反应和碰撞体积都是重新做过的,要换成普通的拳皇,再强大的身体素质限于落后的游戏机制也无法充分发挥,现在就不一样啦,各种做出来宛如神仙临凡的效果特技,其实都是混血种们利用他们的身体素质完成的。 说来这也实在不能怪举报开挂的网友们有错,换谁来看这些对战视频都得叹一句:好挂! 这是打普通人,至于和同为混血种的精英猎人们对战,路明非还是感觉到了稍微的难度,嗯,也就几秒吧。 话说回来了,如果只是输而已,猎人们还不至于这么气急败坏的跳脚,主要是这输的方式,也太欺负人了。 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辱。 就仿佛在这个大魔鬼手中自己根本不值一提,打他们还得用十秒都算大魔鬼学艺不精。 可恶啊,身为混血种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忍气吞声,既然如此,没办法了,那就解除封印吧! 这是某些比较中二猎人的内心想法。 他们就郑重的点燃了黄金瞳,吐出一口气,赌上自己身为混血种的荣耀和尊严,大魔鬼,你给我…… 可恶! 怎么会! 难道! 啊! 在三局仿佛重播回放的对战过后,猎人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了椅子里,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咆哮着“这个该死的世界毁灭吧!都给我毁灭吧!” 但是,哪怕惨遭摧残,哪怕身心俱疲,他也要用上最后的力气,去看一眼对面那人到底是谁。 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还能在一天内连续两次碰到大魔鬼,主办方不是说随机匹配么!信不信咱绑着炸弹去跟你同归于尽啊混蛋! 终于,他看清了对面的ID。 “小怪兽” 当然,这其实是日文的名字,只是以混血种的头脑,加上猎人的工作特殊性,掌握多门语言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只是,小怪兽? 大魔鬼? 猎人们用他们那恐怖的直觉得出结论,这两人肯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特殊关系,要不然这昵称起的,啧啧啧,话说怪兽和魔鬼就没有生殖隔离吗喂! 自从海选阶段开始至今,“小怪兽”与“大魔鬼”两个人就以绝对的统治力占领了积分榜,最开始其他人还会嘀咕两句,说他们开挂了什么的,但到了后来,人们只剩下了对两位神仙的顶礼膜拜。 主办方一般会在第二天放出昨日的精彩战斗集锦,几乎绝大部分的画面都是出自于大魔鬼和小怪兽,特别是他们俩直接对话的那一场,主办方更是一刀未动,直接整场对战来了个转播。 或许是考虑到凡人的局限性,主办方还贴心的做了慢放,那些看似毫无章法天马行空的动作,人们终于在慢放的视角下看清了两人的思路和操作,恍然大悟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满满的叹服。 这些都是他人的想法了,其实路明非并不关心,他所在意的只有一个,那什么“小怪兽”到底是谁啊?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都暗暗的想,对面电脑前面该不会真是一头纯血龙类吧,或者干脆就是龙王什么的,玩游戏超厉害再加上这引人遐想的昵称,真跳出头龙王来路明非可一点都不会吃惊。 说起来老唐也不知道被小魔鬼送去了哪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本来路明非还期待着能在赛场上和老唐一较高低,但几天下来都没碰到,要不然以对方那恐怖的游戏水准,如果参赛了路明非不可能认不出来。 这几天小魔鬼也出现过一次,跟路明非说青铜与火的试炼就快准备好了,他这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当时路明非还有些惊讶,原来这什么拳皇邀请赛不是试炼么?他还以为这个游戏就是小魔鬼说过的仪轨,比如拿到最终优胜的人便能自然而然成为新一任的青铜与火什么的。 小魔鬼听了路明非的想法就无奈的扶额,一脸被哥哥你给打败了的表情。 “无论怎么说,用拳皇来决定青铜与火的权柄归属这种事也太夸张了吧。” “也亏哥哥你能想的出来。” “很夸张么?” 路明非挠挠头。 “其实吧你不觉得电子游戏很不错么,有矛盾了就打打杀杀也太野蛮了,大家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打一局牌么!真正的男人就要用卡组去拯救世界啊!” “别以为我没看过游戏王好吧。” 小魔鬼抱胸哼了声。 “好了,哥哥你慢慢玩,我还有事得忙。” 这么说着小魔鬼就转身走了。 也是在苏茜返校的这一天,路明非收到了校长昂热的下午茶邀请。 从诺玛这里接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路明非便有了预感。 小魔鬼说的仪轨,他带走老唐,以及这几个月来一直忙碌的事情。 就要来了。 果然,来到校长室,坐在之前那个位置,路明非和昂热例行地喝玩一杯红茶。 “听说你最近都在为了新社团的事情忙碌。” 老人调皮的眨眨眼。 “年轻人身体很好,但也不要太累了,偶尔放松一下怎么样?” “校长有什么建议么?” 一份写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袋推了过来。 “我想,你应该还差一个功勋。” 昂热点了点文件袋。 “介意出个拆么,S级。” 190 改变命运的铁王座 “我可以看看么?” “请随意。” 路明非拆开文件袋,一行标题映入眼帘。 “空悬的铁王座与青铜神权” 少年在心中默默说了句果然。 小魔鬼准备的试炼,就是这个。 关注着路明非神情的昂热收回目光,抿了口红茶。 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甚至于,老人都猜测在这个消息出现之前,对面的少年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一定。 路明非抽出厚厚的一叠纸,往下看去。 该说意外还是理所应当呢,最开始的内容居然是,猎人网站。 ………… 日本,东京,繁华的夜。 《菊与刀》一书里,基辛格将生活在日本这一片土地上的人民身上的特征概括出了极其矛盾的两面性,正如这个国家民间所热爱的花一般,传说中若是想欣赏到最绚烂最美丽的八重樱,便需要在樱花树下埋葬死者的尸体,或许可以这样理解,日本人认为死亡是对于樱花最好的养料,这里的人们对“死亡”这一命题抱有极其复杂的情感。 走向末路的武士会给自己准备华美的辞世诗,比如织田信长那首广为流传的《人生五十年》。 有人分析,或许是常年处在地震带,频繁遭遇危险,甚至首都东京的精神图腾富士山还是一座活火山,随时可能活跃喷发,种种原因相加,令得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养成了一种特殊的人生观。 他们认为死亡是美的。 且“死亡”这个意象本身附带的哀伤悲怆,也是美的。 这一点深深烙印在了日本人的精神世界中,频繁出现于他们创作的各种文艺作品里。 甚至于日本文学里地位相当于《红楼梦》的《源氏物语》,就用了空白来完成一个章回,当后来者翻到那一张毫无字迹的白纸时,满心只剩下了所谓的物哀,这是生活在那个国家之外的人们很难理解的情感。 正是在这样的文化底色下,日本的涩谷女孩,暴走族,网吧组等等特殊群体,也就有了其诞生的土壤。 与常人想象的不同,日本这样一个现代化发达国家里,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一点不比发展中国家要少。 比如死在家中无人问津直到最后尸体发臭才被邻居发现的空巢老人。 比如无家可归整日聚集在地铁站或者网吧里的少女或者女人。 NHK,也即日本广播协会曾做过几期相关的纪录片报道,画面中聚集在地铁站里的少女们很沉默,有人过来搭话就跟他走,第二天又会重新出现在这里。 无家可归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家庭暴力,可能是青春叛逆,也有可能是父母离异或者死亡,在所谓的快乐教育下,报的起培训班或者上得起高升学率学校的有钱人家子弟自然能有大把的名牌大学可以选择,他们的未来在讲台在医院甚至是在议会大厅,聚光灯和掌声铺成了通往美好的红毯。 至于家境普通甚至贫寒的孩子,不要说名牌大学了,往往高中毕业就要进入社会,毕竟快乐教育啊,下午两点就放学,别人家的孩子还有补习班,你却用同样的时间去玩,能竞争的过才怪。 琥珀就是这样一个女孩。 巨大的鸭舌帽几乎盖住了小半张脸,娇小的身材套在大人宽大的衣服里,外套的下摆一直垂到了膝盖。 十月份的天,一双小脚踩着拖鞋,白天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天一黑就回到网吧,开了台角落的机子抱着膝盖把自己塞进椅子里,睡上一个不算安稳的觉。 网吧这种地方,想都知道绝大部分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尤其是这间闭塞闷热又狭窄老旧的黑网吧,几乎是不良和暴走族们的大本营。 然而奇怪的是,琥珀从没有碰到过危险。 每次有不怀好意的不良向熟睡的少女靠近,琥珀总能在第一时间醒来,警觉地望去。 当来人接触到少女的眼神时,一双脚就像被水泥浇在了地上那样动也动不了,心脏也砰砰乱跳,直到琥珀移开目光,仿佛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不良方才如梦初醒,脸色铁青的拉着伙伴落荒而逃。 琥珀没有在意这些渣滓。 少女蜷缩起身体,下巴磕到膝盖里,苍白的小脸无神地望着亮着荧光的显示屏。 我快死了吧。 她这样想。 与其他女孩不同,琥珀无家可归的原因并非是原生家庭发生了某种灾难。 恰恰相反,琥珀有一对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是真的真的很爱她的爸爸妈妈。 甚至到了,愿意为她这个怪物反抗家族的程度。 琥珀永远都忘不了自己逃出来的那一天。 爸爸跟电视里的超级英雄那样挡在她和妈妈身后。 “快走,惠子,带小琥珀走!” 家族的执行部专员怒斥爸爸。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是鬼!” 是啊,我是鬼。 琥珀这样想。 所有人都这么说,说自己是鬼,是不祥的孩子,要被带走。 只有爸爸和妈妈,他们说啊,说琥珀是神明大人赐给自己的宝物,是独一无二的宝物,是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要珍贵的宝物。 琥珀永远也忘不了妈妈留下她却自己去引开追击者时说的话。 “小琥珀,我的小琥珀。” 妈妈说。 “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如果不是为了不要辜负爸爸和妈妈的期望,或许,或许自己早就堕落了吧。 琥珀想。 我是有罪的。 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生来就是鬼呢? 已经上国中的她其实明白的,是血统,她体内的血统不够稳定,随时可能暴走,这也就是所谓的鬼。 至于什么血统,听大人说好像是神明大人,这么说,她也是神明大人的后裔么? 但可是,为什么神明大人的后裔会变成鬼啊? 琥珀无法理解。 所以,我果然是被神明大人讨厌着的孩子吧。 这么想着的少女,将脸埋得更深了,只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显示屏。 一个人生活真的很辛苦呢。 琥珀也有想过偷东西,说来还得感谢这具被神明大人讨厌的身体,她不用担心碰上危险,反倒是不良们得小心别打劫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头上,到时候就不知道谁打劫谁了。 琥珀的第一笔钱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总不能一直等不良过来送钱吧。 所以,要主动地…… 琥珀望着来往行人的裤兜,那里面应该有钱吧。 她站了很久,最后还是默默转身走了。 妈妈说过的啊,要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她去偷钱,妈妈她……应该会哭的吧。 琥珀不想让爸爸和妈妈难过。 幸好还有垃圾桶,只要不嫌脏的找一找的话,没准还能找到些几乎完好如初的便当呢。 啊,真是太好了。 或许是因为神明大人血统的原因,琥珀的饭量比一般人大很多,所以觅食的工作对于少女来说,也显得格外辛苦。 但她终于还是活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本家的追击者什么时候会来,或许下一秒就破门而入了也说不定。 嘛,在那之前,她还是想努力的像是妈妈说的那样。 试着,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小琥珀伸出脚丫,踩进拖鞋,去卫生间。 后面的隔间传来奇怪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天花板还在往下渗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琥珀习惯了。 她给自己的小肚子灌了好一会的水,摸了摸,满意的点点头。 说起来,以前的家是什么样子呢? 明亮的干净的卫生间。 好像是很遥远之前的记忆了。 不能想啊,琥珀。 她对自己说。 哭出来的话,就不得了啦。 回到角落的位子,勉强打起精神的琥珀,再次打开了世界拳皇邀请赛的网址。 小小的手操控鼠标,屏幕上开始播放昨日对战的精彩集锦。 这是“小怪兽”和“大魔鬼”对战的那场。 琥珀聚精会神的看着。 她是在猎人网站上看到的这个比赛。 当时小小的女孩都被那些巨额奖金给惊呆了。 琥珀不敢想象前三名,前一百,前一百就好。 前一百每人也有一万美金呢。 这几天来琥珀一边对战一边学习,特别是大魔鬼和小怪兽这两个人的回放,她完全是拿着当教科书在看。 这可是她能不能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看了几遍视频,琥珀默默思索,然后在文档上记下了她的心得感悟,在关闭网站前,少女对着视频双掌合十。 “阿里嘎多。” 她认真的道谢。 说来,跟很多人一样,琥珀也对小怪兽和大魔鬼的真实身份抱有好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两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莫名就有好感。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昵称吧。 小怪兽,大魔鬼。 然后她自己……也是怪物呢。 真好啊,我们是同类呢。 她偷偷的笑起来。 鬼啊,鬼啊,我是鬼啊。 琥珀想。 可是我也没办法的嘛。 又不是我想成为鬼的。 生下来就这样嘛。 琥珀有些孩子气的想。 心情不好呢。 她气鼓鼓的登陆猎人网站。 这是逃出家族前爸爸手把手教她的,教了好久,一直到琥珀确定自己肯定学会了,这才结束。 爸爸说,以后小琥珀就要靠这个网站活下去了。 那时候琥珀不是很明白,直到后来她找到一个黑网吧,没有摄像头也不用登记身份的那种,登陆上猎人网站,看到了置顶的帖子。 “世界拳皇邀请赛” 果然,她能靠着这个网站活下去呢。 熟练地点着鼠标,琥珀无聊地咬着手臂,她忽然想,如果自己的血统能稳定下来就好啦。 听爸爸说琥珀很厉害呢,如果血统能稳定下来的话,没准还能去保护家主大人也不一定哦。 其实琥珀从来没想过保护什么家主大人,可以的话,她想保护爸爸妈妈。 女孩没有原因的笑了笑。 真是的,我都在想什么啊。 鬼就是鬼嘛。 怎么可能稳定下来。 我生下来,就应该躲在黑暗肮脏的下水道里,然后等着哪天本家的大人们找过来,杀死自己。 《逆天邪神》 这是我,身为鬼的琥珀,从一开始,就已注定的命运啊。 少女仰着小脸,小声的抽了两下鼻子。 不能哭,不能哭哦,琥珀。 她对自己说。 没用的家伙才会哭鼻子,你可是要勇敢的活下去呢。 她把鬼啊血统啊命运啊什么的都给扔到一边,不再去想。 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她早该看清楚了,对吧。 议员的孩子还是议员,医生的孩子还是医生,商人的孩子还是商人。 而她生来就是鬼。 就应该去死掉。 只是,妈妈说过的啊,要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对不起了,神明大人,就算你再讨厌琥珀,琥珀啊,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就算用这具备诅咒的身体。 她登上了猎人网站。 习惯性地扫了眼置顶帖,琥珀眨眨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她还不相信似的用小拳头揉了揉眼。 最后那睁的圆溜溜的眼睛里,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 琥珀捂住嘴巴,在黑网吧的椅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呜呜的哭起来。 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爸爸。 琥珀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 但是……但是…… 少女看着置顶帖,看着那一行加粗加黑的标题。 “想成为神明么?” “想改变命运么?” “想登上那空悬的铁王座么?” “请来。” 命运……命运这种残忍的东西……也能改变的么? 小小一团的琥珀哭了很久。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流泪,只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想到了爸爸,想到了妈妈,想到了翻垃圾桶的自己。 可以的话……可以的话…… 我也想,改变命运啊。 琥珀颤抖地点开帖子。 擦了好几遍眼,这才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有很多难懂的话,什么“权与力”,什么“七宗罪”,什么“铁王座”。 琥珀只注意到了一点。 举办地点:宾夕法尼亚州。 是在……美国。 仿佛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琥珀木木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美国,她知道,和日本隔了一整个太平洋,是那么遥远的国家。 她有办法过去么? 去机场的话,肯定会被本家的大人们杀死吧。 难道要游泳? 或许……可以游泳…… 琥珀默默的搜索起来,然后盯着地图发呆。 好远啊。 肯定游不过去的吧。 琥珀会死掉的吧。 她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沉默了很久,很久。 一个一个关闭网址。 几乎是本能的打开小怪兽和大魔鬼的对战视频。 停了停,又关掉。 少女的手离开鼠标。 她把脸彻底地埋在了双膝间,感受着自己大腿的温度。 爸爸,妈妈。 她在心里说。 琥珀很没用呢。 我想你们了。 191 汉高的野望 源稚生走出家主静室。 他身后的房间中,老人端起茶盏,垂眸轻饮。 伴随着一声声恭敬的“少主”问候,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乌鸦和夜叉这两个家伙正在对着拳皇抓耳挠腮,转头见到自己效忠的少主大人进门,立刻喜出望外地把手柄一扔,小跑的过来,毕恭毕敬的站在了男孩身旁。 不过,有人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是樱。 乌鸦和夜叉,两人无论谁也没有看清这个女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樱已经站在了源稚生的影子里。 仿佛这里本就应该属于她一般。 或许注意到的,也只有源稚生本人。 毕竟是背后这种危险的地方,作为蛇岐八家的少主,日本混血种当代的皇,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又怎能背负这般沉重的宿命。 但他没有在意。 要说为什么的话。 这个人是樱,很简单的理由,但足够了不是么? 能够被源稚生接受且无条件将后背放心托付的漂亮女孩,矢吹樱。 “少主,有什么任务么!” 乌鸦急性子的搓着手。 “家主亲自召见,肯定很重要吧,那个,我……” “啊痛痛痛!” 话还没说完,乌鸦就已抱着后脑勺跳起脚来。 “多嘴!” 夜叉恶狠狠的说。 “这些也是你该问的么!说与不说少主自有思量,记住你身为一个家臣的本分!别给我僭越了!” 源稚生有些无奈,只是脸上不显,对夜叉点点头。 “别太为难乌鸦了,他就是这样的家伙。” “感谢您的仁慈!” 夜叉一个标准的鞠躬,然后压着还在揉脑袋的同伴,凶神恶煞的说。 “还不快给少主谢罪你这个混蛋!” 一番打闹后,四人分主臣落座。 注意到乌鸦亮闪闪的眼神,以及夜叉虽然克制但仍然有些在意的态度,源稚生隐晦的笑了笑。 看起来他的家臣们都很苦恼呢。 也是,作为最底层的街头雅库扎出身的少主近臣,叫乌鸦和夜叉去砍人或者索取保护费一类的工作,保证眼也不眨轻车熟路。 至于拳皇嘛,利用混血种的身体素质欺负欺负普通人还差不多,跟全世界范围内同为混血种的高手们对决,用的还不是刀剑而是游戏手柄,那可真是伤脑筋。 源稚生也知道,因为绘梨衣的原因,这几天他这两个家臣可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恨不得哪里跳出个鬼什么的东西然后跑过去砍了对方。 只是,这一次任务的对象可不是区区“鬼”这种小喽啰而已。 一时间,源稚生没有说话,他回忆起了前不久来自大家长的嘱咐,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那个老人露出如此郑重的神情。 “青铜与火。” 菊正宗这样说。 跪坐于对面的源稚生一时间竟无法分清大家长此刻的心情。 是信徒得见自己所供奉的神明那般的狂喜么? 但是不像。 菊正宗瘦弱佝偻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不知为何,源稚生仿佛从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名为激动的情绪。 “稚生啊,资料你看过了吧。” “嗯。” “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源稚生沉思片刻。 “我对这个比赛抱有怀疑。” “哦?” 菊正宗很感兴趣的样子。 “怀疑?” “正是。” 源稚生说。 “虽然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青铜与火的确会在今年复苏。” “但是,屠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伟业,怎么可能还会有篡夺神权这种事出现。” 源稚生摇摇头。 他想起资料中的描述。 那个在猎人网站置顶的帖子,有人居然举办了一个比赛,邀请全世界的混血种,前来瓜分青铜与火的权柄。 屠神已经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史诗。 竟然还有人对神明的座起了贪心。 何等夸张的野望。 “篡夺神权。” 菊正宗重复自己养子的话。 低头,喝了口茶。 “你的怀疑很正确,稚生,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染指神座的凡人。”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这样说。 “只是,既然猎人网站后面的人设下了这个擂台,担负了皇血的我们,不去一趟实在说不过去。” 源稚生点头。 “我明日动身。” “不急。” 菊正宗抬了抬手,慈祥地看了眼自己的养子。 “我已经老了。” 先是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感慨,然后菊正宗说。 “大家长的位置,这两年就该交到你身上了。” 源稚生神色一变。 “您的身体……” “好了,好了。” 菊正宗乐呵呵的笑着,真像是个慈祥和蔼的长者。 “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 “我带着蛇岐八家走到今天,差不多也是时候将这个位置,交给年轻人了。” 稚生啊,你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也是一个称职的领袖,把蛇岐八家交给你,我很放心。” 菊正宗感慨地说。 直到这时候,源稚生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他低下头,不忍去看老人那沟壑纵横的脸。 俊美的男孩嘴唇嗫嚅两下。 “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坐少家主,做您的刀。” 菊正宗很开朗的笑了两声。 他大力的拍打养子的肩膀。 “说什么傻话呢,你这孩子!” “也就在我这里,出去了,可不能这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一直是个温柔的孩子。” 老人忽然沉默下来,良久。 “你房间的佛龛,这么多年了,还在为稚女那孩子的事自责么。” 源稚生低着头,不说话。 菊正宗长长叹气。 “辛苦你了,稚生。” “稚女那孩子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原谅你的吧。” “谢谢。” 源稚生这样说了句,就转移了话题。 “所以,因为家族的事,我不能去么?” “嗯。” 菊正宗欣慰的点点头。 “你要开始接触家族的业务和工作。” “另外,你也得学着站在大家长的角度思考问题。” “虽然铁王座后面的人不知道是谁,但以青铜与火的权柄作饵,这一场比赛,大概会流很多血吧。” 老人慎重的说。 “稚生,你的生命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 “可千万不能轻易涉险。” 源稚生点点头。 “我知道了。” “那前往美国的人选,不知道……” 菊正宗笑了笑。 茶汤氤氲的雾气迷蒙了他的双眼。 “我记得封魔家主说过,稚生你可是有一位令人惊讶的小姓呢。” 所谓小姓,这是日本战国时期的职位了,换成现代的说法,应该是大家长特别助理。 而源稚生的特别助理,正是矢吹樱。 蛇岐八家的少主微微皱眉。 “樱她是不是不太合适?” “放心,放心。” 菊正宗安慰他。 “我们不要求她拿到最终的优胜。” “这样也不现实。” “无论怎么说,那可是牵扯到了四大君主这等存在,你的小姓再怎么优秀,放到神明面前估计也就脆弱的如同琉璃。” 老人又感慨了一句。 “神明啊。” 他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让她过去一趟,避免战斗和厮杀,以收集情报和保全自身作为第一要求。” “你看这样可以么,稚生?” 菊正宗用着一种商量的口吻。 源稚生思忖片刻。 “很抱歉,家主大人。” 他郑重的说。 “我要让你失望了。” “但是,我不想再品尝一次失去亲人的滋味。” 菊正宗愣了下。 “亲人?” ………… 从回忆中醒转,注意到家臣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源稚生正了正面色。 他一一与乌鸦夜叉和樱对视。 凡是与男孩眼神接触的人心中都是一凛,他们感觉到,应是有某种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 最后,源稚生看着女孩。 “陪我去一趟美国,樱。” 女孩没有犹豫。 “是。” 源稚生又看向明显有些躁动的乌鸦和夜叉。 他笑了笑。 “你们的话,去不去自己决定。” 在乌鸦脱口而出前,他补充说。 “先提醒你们,这次任务很危险,要去的话,先给我做好必死的觉悟。” 乌鸦和夜叉上半身一个立直,用力点头。 “嗨!” 就听他们异口同声。 “请允许我们跟随在您身后!” 沉默了会,当乌鸦背心都开始往外冒冷汗时,源稚生终于点头。 两人顿时喜上眉梢。 “在介绍任务内容之前,我需要强调一点。” 源稚生对三人说。 “此行以保全自身为第一准则,不要试图做多余的事,你们遇到的人可能远超你们想象。” ………… 与此同时,在欧洲大陆上,西方混血种家族的发源地,正有着一场接一场的会议紧急进行。 “消息可靠么?” “无法确定,但,那可是青铜与火。” “是啊,青铜与火。” 没有一个混血种能在龙王的诱惑下无动于衷。 尤其是欧洲的这些古老家族们。 卡塞尔有着一个和龙类不死不休的领导者,昂热。 所以这所校园以屠龙为最高目标。 也是唯一的目标。 但不是所有的混血种,都想着屠龙。 与卡塞尔不同,欧洲的家族们对于龙类的态度,很微妙。 他们恐惧着龙类的伟力。 又对此深深着迷。 这点从他们的自我定位便能一窥究竟。 很多混血种家族的人,尤其是百年来未曾经历过血与火的年青一代,他们以绝对的精英自居,将自己视为比人类更高等的存在,享受着轻描淡写间操控世界走向的快感。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几乎就是事实,也即这些家族联合在一起,便是这个世界的无冕之王,说一不二的王。 说起来就算是屠龙,也有本质上的区别。 卡塞尔的人屠龙,只是单纯的为了杀死龙类。 欧洲这帮人不同。 他们的屠龙,是为了取而代之,把自己放到龙类的座上。 至于现如今。 媒体的发声渠道,财富的分配权利,价值的定义,等等这些,几乎全部都被古老的混血种家族所掌控。 而一旦拥有了这些,用无冕之王来形容,那可真是毫不夸张。 这也正是他们那荣耀和骄傲的来源。 若非有着随时可能复苏卷土重来的龙王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甚至已经有家族按捺不住站到台前,建立独属于混血种的国度。 而现在,虽然不知真假,但有人居然向全世界的混血种发出了邀请,共同瓜分青铜与火的权柄。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妙么? 对于自诩为无冕之王的混血种家族来说,他们已经拿到了所能拿到的一切,财富地位甚至绝对的暴力,都站在了人类社会的顶点。 但这也只是人类这种凡物而已。 凡物始终有其局限性。 比如寿命。 就算是混血种,就算是传奇的昂热,确实,百三十岁还能冲上战场非常夸张,但再过十年呢?二十年呢? 退一万步讲,再怎么高估昂热好了,他真的能活到两百岁么? 不可能。 这根本不是混血种办得到的事。 除非,升格为龙。 以龙类不朽的灵魂与茧化转生的特性,一旦得到了这些,欧洲的混血种家族,将真正的建立独属于他们的,地上神国。 而他们,就是神。 烛火摇曳的密室,欧洲混血种家族的最高会议。 名为汉高的老人开口。 “让孩子们去吧。” 他淡淡的说。 “铁王座的主人,只可能是我们。” “假如这只是一个骗局呢?” 有人问。 汉高笑了笑。 “以在座诸位的消息渠道,应该知道,前不久出现在三峡的青铜城消失了。” “我那位老伙计昂热带人泡了几个月的水,什么都没找到。” 汉高耸耸肩。 “毕竟是青铜与火的寝宫嘛。” “君主的伟力,他们能做到什么,我们都不应该惊奇。” “而这次,在那个帖子里,和铁王座一起出现的,还有七宗罪的照片。” “需要我为诸位介绍么,七宗罪。” 汉高压低了声音缓缓述说,像是害怕惊扰了冥冥中的鬼神。 “黑王令青铜与火打造的刑具,龙类炼金技术的巅峰,用以处决其他的三尊君主。” 汉高说。 “既然背后的人能拿出七宗罪,就算铁王座的比赛只是一个谎言,那么他肯定也掌握了青铜与火的信息。” “找到他。” 汉高如一个上位者般下令。 不,他就是上位者。 “屠龙可不是他昂热的专利,我们也可以。” “只要拿到青铜与火的权柄,或许,我们能重开一条完整的血脉体系。” 在座的人呼吸不由得沉重几分。 密室的温度仿佛都略微上升。 这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既然青铜与火能留下一条从次代种到四代种,甚至包括了混血种的血脉传承。 那么拿到铁王座权柄的他们,做到相同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是么? 诚然,青铜与火的灭世言灵很恐怖。 他的权与力也让人向往。 但比起这些,以汉高为代表的混血组家族们,更为看中的是青铜与火这一系所代表的传承。 “好了,就这样。” 汉高总结。 “让年轻的孩子们去吧。” “以他们的血统和家族的能量,相信没有人能阻挡我等登上王座的道路。” 汉高笑了笑。 “就算是S级,也一样。” “别忘了,S级只有一个。” 家族代表们不约而同的笑了。 是啊,S级只有一个。 而他们的力量,又岂是一个S级所能想象的。 192 寂静岭和里世界 “危险?” 路明非抬起头,看向桌对面的昂热。 昂热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 “猎人网站。” 他慢条斯理的给两人倒了杯红茶。 “你应该在资料中看到了,铁王座的信息正是来自于这里,卡塞尔常年有一支团队关注着猎人网站,在密党欧洲家族以及日本的混血种这些明面上的混血种组织外,猎人网站是已知的最大一个混血种集散平台,以及黑市。” “因为需要验证血统才能登陆,猎人网站上的注册用户基本都是混血种,加上宽松的注册条件和毫无约束可言的规则,注册猎人的数量十分庞大。” 昂热十指交叉,认真的看向路明非。 “所以,当铁王座的消息出现在这里并且置顶,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会有很多人赶来参加试炼。” 昂热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很多的混血种。” “他们也许是流浪的猎人,以完成任务领取奖金维持生活,或许血统比不上你,但无数次在生死间游走的经历是他们最大的财富。” “在生死间游走么?” 路明非笑了笑。 昂热神色肃然。 “不要大意。” “虽然我们是混血种,有龙血和言灵,但一枪头一枪胸还是照样得死,就算是你……” 老人顿了顿,微微垂眸。 “S级,也一样,是吧?” “当然。” 路明非给出肯定的答复。 “我又不是什么怪物,一枪头一枪胸什么的,肯定也得死啊。” 昂热笑了笑。 “你看,这就是我们。” 他摊了摊手。 “拥有恐怖的破坏力,躯体却如此脆弱,所以我才要提醒你,注意危险。” “流浪的猎人,古老家族的传人,混血种组织的成员,S级,可别忘了这是什么,铁王座,青铜与火,有人已经把神明的尸体摆上餐桌,你永远不知道闻着血腥味过来的到底是猎狗,还是白鲨。” “猎狗和白鲨么?” 路明非点点头。 “真是不错的比喻。” “但,校长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要小心的人可不是我。” 路明非食指抵着文件袋,那里正是写着“猎人网站”的字迹。 “是他们啊。” 少年轻笑。 “我来了,他们就应该逃。” 昂热揉了揉眉心。 “抱歉,看来是我估计错误了。”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说,别玩的太过火。” 路明非谦虚的摆摆手。 “怎么是玩呢,看校长你这话说的,我那是执行任务,S级的任务,很严肃的。” 昂热欣赏的看着他。 “可以的话,把铁王座带回来。” “当然,如果这只是一个骗局。” “我希望你也能带回青铜与火的尸体。” “至少,请一定要杀了他。” “放心。” 路明非说。 “青铜与火么,这次可不会放过他了。” 路明非往资料的最后投去目光。 在那里正是铁王座试炼的场地。 宾夕法尼亚周。 森特罗利亚。 ………… 蓝鲸般的钢铁巨兽匍匐于地,站在它的下面仰头观望,生物对于巨大存在的崇拜感便不由自主的填满胸膛,哪怕混血种也不例外。 说来有个特别形容这种情感的专业名词,巨物崇拜,同时刻在人类与混血种基因,或者说灵魂深处的对于巨大存在的感动和憧憬,有学者做过这方面的专题研究,他们认为人类和混血种的“巨物崇拜”情结来自于远古的龙类,彼时的祖先生活在龙族的统治下,并且将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超凡手段的龙类视作神明,流传至今的北欧神话就是很好的例子,也正是因此,尽管今天龙类已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但对于这一种族的特殊情感仍然随着血脉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消失么? 应该只是暂时的离开,他们终将归来。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生活的那个世界了。 这是战争,无关对错,是种族与种族之间,人类与龙类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 楚子航收回望向铁灰色天空的目光。 黑色的湾流G550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 S级领队的特别行动小组已经就位,这是直接由校长下发的特别任务,路明非楚子航与零的组合可以说是阵容豪华,只要后勤充足他们完全可以去中东那片土地上左右一场小型冲突的走向。 至于后勤问题,校长先生都把他御用的专机拿出来当S级的交通工具了,还需要担心什么后勤问题? 楚子航面色肃然,戴着耳机,里面是躁动的音乐,以及游戏开始的提示音。 面前的笔记本上正是拳皇对战的画面。 他对面是同样面无表情的零和路明非。 做起飞前最后检查的乘务人员频频往这边投来目光。 听说那个就是这几天在卡塞尔和守夜人论坛名声大噪的S级。 只是今天这么一看,总觉得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为什么执行任务了S级还在打游戏啊! 某种独属于天才的怪癖么? 飞机的广播系统传出电流音,然后是机长的声音,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起飞,他在提醒这次航班仅有的四位VIP。 是的,四位。 路明非好奇的问对面的魁梧男人。 “请问你是?” 芬格尔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老大,是我啊是我啊!” 他指着自己的脸。 “您忠实的室友啊!” 路明非也很吃惊的样子。 “真的是你!” “我还以为是孪生兄弟一类的设定!” “嘿嘿,能和老大你一起执行任务,真是我的……” “那个有什么奇怪的家伙进来了你们也不管管吗!” 路明非呼唤乘务员。 “奇怪的家伙?在哪里?在哪里?” 芬格尔警惕的左顾右盼。 直到他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 眨眨眼,芬格尔小心翼翼的指向自己。 “那个,老大,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路明非理所应当的点头。 “S级任务你过来做什么。” 芬格尔瞬间垂头丧气。 “我也没办法啊,老大。” “昂热那个暴君说我如果不来,就永远别想从卡塞尔毕业了。” “您知道我已经留了多少级了么!” 他悲愤的说。 “再留下去,我大概就要和我的儿子一起上学了!” 路明非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小明。” “小……小明?” 路明非摆摆手,却是陈下脸,对芬格尔认真说。 “这一次很危险,跟紧我们,别死了。” 芬格尔已经在感动的冒鼻涕泡了。 “您就是我亲老大啊!” 路明非嫌弃地啧了声。 “真想把你从这窗扔出去。” ………… 湾流G550开始起飞。 机翼如利刃斩断空气,这架巨兽发出雄浑的咆哮,路明非等人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真的处在某个伟大生命体的胃中,这台黑色的金属造物仿佛拥有真实的生命,它很快就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那是云的海洋,湾流G550劈开云浪,如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那匹八足天马般朝着目标飞崩,连风也追不上它。 这种超远程商务机以静音和快速闻名,但与它的兄弟们不同,昂热的座驾经过特殊改造,牺牲了强大的防噪功能,换来的是更加夸张和追求巅峰的极速。 “没想到那个穷奢极欲的暴君竟然能忍受自己的座驾这么吵闹。” 芬格尔掏了掏耳朵,龇牙咧嘴。 “很难理解么?” 路明非看着窗外翻涌的云层,少年脸上是不符合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平静。 似乎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这个少年正在享受。 “别忘了,校长他还是一个战士。” 路明非收回目光。 “没有一个战士会不喜欢烈马,越烈的马越好。” “听。” 路明非笑着说。 “战场的声音。” 芬格尔一脸见鬼的表情,该说不愧是S级么,可这战场什么的我们这些…… 他看了看身旁的楚子航和对面的零,两个A级一脸深有同感的点头。 好吧只有他自己觉得这什么战场的说法很扯么? 不过,说回来。 想象一下昂热那个骚包的老人一个人坐在震耳欲聋的湾流G550里,窗外是汹涌沸腾的云海,他端起盛有红酒的杯,听着座驾的咆哮声微笑着品味这价值连城的液体。 还挺带感的不是么? “这是目的地。” 路明非在笔记本上调出森特罗利亚的照片,放到桌上。 行动小组的三个组员纷纷投去目光。 芬格尔面色就是一变。 灰蒙蒙的天,浓重的雾。 隐藏于雾中朦胧的建筑。 龟裂的地面,漆黑无光,像是一直通往地狱的入口。 “这是什么?” 芬格尔夸张的搓了搓手臂。 “我敢说肯定没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给恐怖片取材了。” “宾果。”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 “就是恐怖片。” 芬格尔茫然的眨眨眼。 “听说过寂静岭么?” 路明非说。 “一步恐怖类型的游戏。” 楚子航回答。 “在2006年搬上了大荧幕,反响很大,在恐怖类型的作品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好看的言情 “你连这都知道!” 芬格尔佩服的说。 “这几天简单浏览了下游戏和电影的事情。” 楚子航淡淡的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浏览这些内容,这不是跟着路师在进行拳皇的修行么,虽然不知道他们几个三次元的习武之人为什么非得在一个二次元的格斗游戏里拿到好名次,就算是为了奖金有路师一个人不就够了么? 但既然都这样了,抱着路师这么说肯定有他深意的想法,从未碰过游戏的好孩子兼好学生楚子航同学着手练习起了拳皇,顺便还看了看游戏这一产物的发展历史。 当然不是为了写论文,虽然楚子航的确写了没有错,但他只是出于……严谨,对,就是严谨没有错,绝对不是因为会长大人无聊到用写论文这种事打发时间。 “宾夕法尼亚的森特罗利亚小镇,我们这次任务的目的地。” 路明非介绍。 “也是恐怖游戏寂静岭的原型。” 一张张图片跳转。 无人的街道。 废弃的公园和医院。 随意停靠的轿车。 “一个世纪前,这里生活着近1200人,还有一个采矿企业在这里工作。” “只过了五十年,这里就成了一座鬼镇。” “一场矿井大火毁了一切,地面因高温而龟裂,烟雾从下水道和龟裂的地面喷上天空,小镇的居民开始患上怪病,直到一个又一个人死去。” “他们不得不班里森特罗利亚,很快,这座本来繁忙的小镇成为废墟,甚至日本人以此为原型城市创作了寂静岭这部恐怖游戏。” “而现在,半个世纪后,这座废弃的小镇又将成为试炼的战场。” 路明非打开猎人网站置顶的帖子。 铁王座的试炼。 芬格尔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呼。 然后他赶紧捂住嘴,对路明非楚子航三人点头哈腰。 “S级的任务……” 楚子航没有在意他,只是盯着笔记本上的内容。 “难怪是S级,原来是关系到了青铜与火之王。” “可是,神权……” 楚子航蹙眉。 “真的有人能篡夺四大君主的王座么?” 他们能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毕竟以这次任务的保密级别,除了路明非这个带队组长外,所有组员都是直到此刻才接触到真实的任务内容。 而在接触到真实内容前,又有谁能想到这次任务居然会与龙王相关。 那可是龙王,在如今这个四代种都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时代,君临龙类血脉顶点的青铜与火,只是说出祂的名就足以让人顶礼膜拜,献上虔诚。 当然,在场的四人没有一个会这样做。 他们要么是满脑子只剩下复仇的疯子,要么是只信己身只修己身的武者。 要么,就是早已将全部的虔诚,献给了他人。 放在外面足以让混血种社会地震甚至疯狂的青铜与火,在路明非的行动小组眼中,也只是此次行动的目标,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完成试炼,取得最后的优胜,就能登上铁王座。” 楚子航沉吟。 惊讶之类的情绪对于处在任务之中的会长大人来说根本就是多余的东西。 他很快进入了状态。 浏览帖子里的信息,然后总结。 “第一阶段的试炼内容。” 他顿了顿。 芬格尔却是古怪的说。 “进入……里世界?” “开什么玩笑。” “这主办方是玩游戏玩傻了吧,里世界是游戏里的设定吧。” 零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才傻了。” 路明非说。 芬格尔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S级怎么突然帮主办方说起话来。 “谁规定现实就没有里世界了?” “别忘了。” 路明非吐了口气,看着三人。 “尼伯龙根。” 193 人潮汹涌的鬼城 根据游戏的设定,一旦响起警报,就预兆着里世界和表世界的翻转,恐怖的怪物在浓雾中逡巡,磨砺爪牙,随时准备渴饮生者的鲜血。 路明非的小队在路上恶补了寂静岭的内容,电影以及游戏,包括关于当年那场矿井大火的新闻报道。 这一切的一切。 他们已做好了踏上一座废墟的准备。 本来……是这样的。 四人站在人潮汹涌的镇门口。 举着小旗的导游在前引路,身后跟着长长一排的小黄帽。 “”来,大家看这里,前面就是美国七大废城之一的森特罗利亚! 导游举着小喇叭,有力的挥动手臂。 路明非四人沉默地目送观光团进入小镇。 视线跟着他们往前移动,小镇中类似的队伍比比皆是,他们对着龟裂的地面大呼小叫,有人兴奋的拿出相机拍个不停,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四人,相当友好地挥手微笑,点头致意。 “你好,你好。” 芬格尔热情的回应,一边鼓掌一边上前,与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对视一眼,挑挑眉,不约而同的抖起身子,你进一步,我退一步,你往前探身,我就往后下腰,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围观,不时鼓掌叫好。 以屁股对碰的姿势结尾后,芬格尔习惯性的打开背包,准备收钱。 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转头一看。 路明非楚子航和零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 “别回头,就这样,装作不认识他赶紧走。” 领队的S级这样叮嘱他的组员。 楚子航和零也相当认真的点头。 “啊,老大,我在这里!”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路明非切了声。 “可恶,没甩掉么。” 四人走在川流不息的小巷里。 两旁摆摊的人看样子是本地居民,懒洋洋的晒着夕阳,摊位上大多是旅游纪念品一类的小玩意,比如巫毒娃娃和奇形怪状的木头人偶。 他们不用为生计奔忙,宾夕法尼亚周本就以旅游业闻名,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人流量,随便卖点什么出去就能维持不错的生活。 当然,如果这个小镇不是叫森特罗利亚的话。 路明非四人隐晦的交换一个眼神,又看了看天色,即将入夜,便转身进了街旁一家旅店。 楚子航和零去柜台办理入住手续,路明非站在门旁,静静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很快,楚子航两人回来。 “走,先去房间。” 路明非说。 楚子航张了张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面色多少有些古怪。 关上门,路明非没有立刻松开把手,他站在门后,闭上眼静静站了会。 楚子航和零正动作麻利的检查所有角落。 只剩下芬格尔一个人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他看看路明非,又看看楚子航和零。 然后就一脸严肃的吹起了口哨。 三双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口哨声逐渐减弱,最终只剩下一声尴尬的笑。 芬格尔脸上仿佛写着“我很无辜”这四个字。 楚子航看向路明非,点头。 零也同样。 “好。” 他们在唯一的桌前坐下。 “没有人监视,可以开始了。” 路明非说。 芬格尔看样子已经憋了很久,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 “老大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里跟情报里的鬼城不一样啊!” “是觉得热闹么?” 路明非说。 “很正常,别忘了铁王座的帖子还在猎人网站置顶着。” “这跟猎人……” “嗯,混血种。”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芬格尔奇怪的看向楚子航。 混血种?什么混血种? “你们也发现了吧。”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和零。 “这些游客都是混血种。” 芬格尔惊讶的瞪大眼。 他想起一路上的人来人往,。不由咂舌。 “这……这么多!” “很正常。” 楚子航说。 “以铁王座为饵,会引来混血种社会的疯狂是情理之中。” “而且,这还只是第二天,等铁王座的信息扩散开,和我们竞争的可能就不只是混血种了。” “你是说?” 路明非皱眉。 “不排除某些组织动用现代化武器的可能性。” 楚子航严谨的回答。 “比如饱和式火力覆盖,我认为这个可能性相当大,尤其是当混血种们久久无法进入里世界时,或许会采用某些激进的手段,甚至会有人选择直接将这座小镇从地图上抹去。” “很愚蠢的选择。” 零冷冰冰的说。 “龙类的炼金与现代科学完全是两套体系,其根本点在于两个种族对于世界的认知方式,人类因个体的弱小从而寻求仪器的帮助,将物质世界的种种现象归纳为真理,但龙类拥有强大的个体力量,他们观察世界的方式与人类有根本性的不同,就比如元素这种只存在于古希腊哲学家辩论中的存在,龙类却能够真实的触摸甚至把玩。” “假设主办方要求的里世界真的就是尼伯龙根,那么利用科学的手段永远无法抵达,哪怕他们将森特罗利亚夷为平地,又往地下深挖,也是一样。” “正是。” 楚子航点头附和。 “截止目前从未有人进入尼伯龙根的记载,或者说有人曾经进入却没有走出,我们只能根据一些炼金大师的手札进行判断,尼伯龙根,死人之国。” 楚子航顿了顿,谁都看得出这个男孩是在回忆,至于回忆的内容,大概是古籍记载一类。 很快他就回神。 “传说中每个尼伯龙根都有其特殊的开启方式。” “这些被龙类利用高深的炼金技术创造而出的独立空间,拥有一套独属于自身的规则,我们需要做的,也就是找到它的规则,进入里世界。” “原来如此。” 路明非沉吟着点头。 芬格尔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脸上的表情介于“天真无邪”与“笨蛋白痴”之间,实不相瞒刚才会长大人与皇女殿下的一番论文答辩似的陈述,拥有多年留级经验的芬格尔是一句话都没听懂。 开玩笑,如果听得懂他还留什么级。 本来芬格尔还有些安慰,虽然他笨吧,但小组里笨的人可不只有自己,他们伟大且英明的S级老大肯定也…… 直到路明非点头说出原来如此。 “不会吧!” 芬格尔几乎要跳起来了。 “老大你居然听懂了!” 路明非无视了他这位吵闹的室友。 “先休息一晚,等明天,我们分头行动。” “两两分组,主要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医院,在寂静岭中医院是个很特殊的场地,作为其原型的森特罗利亚或许也有一些值得探索的价值。” “另外就是矿井,那里的大火是导致森特罗利亚成为废墟的根本原因,虽然说矿井大火并不罕见,但一个发生过矿井大火的小镇在半个世纪后被选为了铁王座试炼的场所,再加上这个条件后,那场大火就值得推敲推敲了。” 路明非很快给出了行动方案,并且说明了他的理由。 不得不说,此刻的少年真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味道,说一不二,坚决果断,本来楚子航还有些为这位学弟担忧,诚然因武道的原因路明非的个人战力十分强大,可以让人放心依靠,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年轻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带队执行任务,没有谁是生而知之,路明非存在疏漏甚至手忙脚乱也是能够理解的事。 但是路明非的实际表现令人惊讶,明明是第一次处在领导者的位置,他却是游刃有余,哪怕给出建议和分析情报的角色是楚子航和零,但能综合情报并且下达判断,做到这种事情已经是一个相当合格的领导者了,甚至于路明非的表现都能用老辣一词形容。 S级的过往资料早已不是秘密,楚子航也不止一次的看过,此时想来又是难以置信,明明这次的确是路明非第一回处在领导者的位置上发号施令,在他过往的人生中别说是S级任务了就算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班干部都没当过,最大的职务也就是给陈雯雯帮忙跑腿收费。 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路明非却有如此表现。 果然只能归结于学弟他是S级么? 楚子航想。 “好,那我们现在进行分组。” 路明非沉吟。 “等等。” 他看向出声的楚子航。 就听学长平静的说。 “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一下,这家旅馆,只剩下两个房间了。” 路明非和芬格尔眨眨眼。 “两……两个房间?” 反应过来的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房间内仅有的两张床。 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坐姿端正的皇女殿下,路明非的零同学。 “分组吧。” 楚子航说。 “谁跟谁一起。” ………… 水流的声音。 那是浴室的方向。 房间里只有三个男生。 如此一来,正在洗澡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老大,你的心乱了。” 芬格尔潇洒的吹了下贴在额前的纸条,扔出炸弹。 “四个八!” “呵,你是在小看老夫的明镜止水之心么!” 路明非脸上光溜溜一片,淡淡一笑。 “四个二,最后两张牌,这一局的胜利,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楚子航额头整整齐齐四张纸条,威风吹拂间可见会长大人若隐若现的三无脸庞。 “过。” 他说。 “不是吧兄弟!” 芬格尔悲愤的说。 “救一救啊,救一救啊,你那没有大小王的吗!我们输到现在啦!” “哼,要说大小王的话。” 路明非高举手臂。 “斩断命运的枷锁,见证永恒的荣光,在此呼唤我最忠实的仆人,出现吧!王炸!” 他把大小王放到地上。 “啊,你的卡好强啊!” 芬格尔发出败犬的悲鸣。 路明非已熟练的拿起纸条,嘿嘿一笑。 “说吧,想贴哪里!” 不知何时,水流声停了。 盥洗室的门打开。 三人下意识的转头。 瞬间,还在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时候,楚子航以强大的自控力垂下眼眸,别过头。 至于芬格尔,也在他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S级的纸条就封印了他的视线。 少女刚洗完澡略显粉红的脚丫踩着拖鞋,穿着一身小恐龙的睡衣,面无表情的甩着尾巴噗嗤噗嗤地走出浴室。 白金色的长发盘在一起,用毛巾包住,露出少女精致的脖颈,然后就是小恐龙那深绿色的皮肤。 零同学对上了路明非的目光。 “洗好了?” 路明非说。 “嗯。” 零回答。 “这个是……” 虽然问女孩子的睡衣什么的行为看起来很像是变态,但零这身衣服实在是让人超级在意,路明非还是脱口而出。 皇女殿下吧唧吧唧往床的方向走,她身后的小尾巴跟着少女的行动左右摇摆,看起来真叫人想要抓住,不知道把零拎着尾巴提起来这个三无女孩会不会露出点别的什么表情,真叫人好奇啊。 “他送的。” 零这样说。 或许旁人还要猜测皇女殿下口中的“他”究竟是谁,没准还得为到底是“他”或者“她”伤透脑筋。 路明非就不一样了。 他第一时间就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如果在场的人只有她和路明非,相信零会用令爱一个称呼。 老板。 “是那家伙啊。” 路明非嘀咕一声。 “真是恶趣味。” 这么说着的路明非,脑袋跟随着面无表情的小恐龙号零同学一点点偏转角度,直到少女撑着床跳了上去。 话说这家店的床这么高的么? “我去洗澡。” 楚子航起身,脸上的纸条随风飘荡,宛如一尊帅死的僵尸。 他拿了换洗衣服,走向盥洗间。 “热水……” 路明非提醒。 “没关系。” 楚子航说。 “我冲冷水就好。” 很快,盥洗室里响起急促的水声。 听上去楚子航应该是把水给开到了最大。 话说起来,学长这洗澡的动静怎么跟打仗似的。 路明非这样想着,就笑了笑。 眼前仿佛浮现了楚子航精悍的上半身,如百煅钢铁。 “老大,还完么?” 芬格尔举着扑克牌。 “算了算了。” 路明非摆摆手。 说起来他们这是在执行S级任务没错吧,一个随身带着小恐龙睡衣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个兜里揣着副扑克牌的天才,怎么着,你这是要跟龙王大人赌命啊,谁输了谁就去死什么的,拜托,咱这是屠龙又不是拍星爷电影,讲点道理好不好啦。 正想着,门开了,穿着短裤和白短袖的楚子航擦着头发,走出来。 路明非和他打了声招呼。 然后踢了踢芬格尔。 “快点,洗完澡赶紧走,要睡觉了。” 也是无奈,这个旅馆非但只剩下了两间房,其中一间水还给停了,听说是管道出了问题,没办法,他们只能在路明非和零的房间洗澡。 嗯,没错,路明非和零的房间。 194 路明非和零 “走了。” “嗯,明天见。” 关上门的这一瞬,路明非忽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只剩下自己和零了。 分组的事情也是凑巧,他们采用了抽签的方式,最后发现他和零一组时路明非多少有些尴尬,甚至有种重来的冲动,其实他觉得自己和楚子航芬格尔三个男生挤一挤,比如把芬格尔踢下去打地铺,腾出个房间给零也是很好的。 但考虑到他们正在执行任务,这座本该荒无人烟的小镇却如此诡异,更何况还有同为混血种的竞争者存在,放零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在房间里度过一晚实在有些不妥,万一有个意外,尽管零修出劲力,但她不是路明非,没有恐怖的经验和武技,充其量只是个入门阶段的炼体武者,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枪支等现代化武器,假如少女出现个万一路明非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路鸣泽了。 正是有了这般考虑,路明非还是决定两两分组,明天也按这样的状态行动,楚子航和芬格尔负责探索矿井大火的原址,他和零则要前往小镇唯一的医院。 路明非睡在靠窗的床,出现意外也方便在第一时间应对,比如某些想不开大晚上从窗口潜入的家伙,毕竟这里是铁王座的试炼场,从进入小镇起看到的每个人都能视之为直接竞争者,虽然没有幻想作品中那么夸张,但混血种好歹也是一群伟力归于自身的超凡者,强大的力量自然也能滋生出膨胀的胆量和野心,趁着还没人找到里世界的入口用暴力的手段直接将一批人清理出场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选择。 路明非也不是没思考过这一手段,并且比起他人,处在炼体巅峰随时可能破入非人的自己,更有资格利用绝对的暴力横扫全场。 但他还是放弃了。 倒不是心慈手软,在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阎罗哪里和这样的成语沾边,路明非只是想起了小魔鬼的话。 或许其他人还会对这场试炼的真实性抱有怀疑,在他们看来这座小镇可能藏着有关青铜与火的消息,但最多也就是如此而已,篡夺神权这种事以凡人之身真的能做到么?他们并不相信。 但路明非确定铁王座的试炼真实无虞。 毕竟这是小魔鬼用了数月时间为他准备的试炼。 用以攥取青铜与火完整的权柄。 既然试炼规定了必须以找到里世界的入口为开端,那路明非就要如此去做,他还记得在前往卡塞尔的列车上小魔鬼的那番理论,所谓的仪轨就是通过特殊的必要的步骤以达成神秘学上的效果,这是剥落青铜与火完整权柄最有效的手段,所以不只是终点,抵达终点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直接影响到他能否拿到完整权柄的终局。 熄灯,星月的光从窗口撒下,入夜的森特罗利亚安静的可怕,连虫鸣声也是不闻。 路明非久久的站在窗前。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这黑夜中上演。 其实有一点,也是最蹊跷的一点,尽管在之前的会议上没有说,但通过眼神可以确定四人都是心知肚明。 也即,这座小镇的居民。 所有情报都显示森特罗利亚的最后一个居民在半个世纪前就已搬离了这座小镇。 可今天那些摆摊的人又是谁? 鬼城,鬼城。 难道还真是鬼不成? 说来这里毕竟也是龙王权柄的试炼场,出现什么异常都是情理之中,但考虑到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决定对这些突兀出现的居民保持一个观望的态度。 明天在探索医院和矿井之余,观察居民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 “不睡觉么?” 少女清冷的声音。 路明非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回头,看到房间另一张床上平平整整躺着的零,她已脱去了小恐龙的睡衣,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微微侧过头,月光温柔的落在女孩透彻的眼底,就这样看着窗边的少年。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零摇了头。 “不睡觉么?” 她像是小孩子那样坚持着问。 “嗯。” 路明非没有搪塞。 “我想多站会桩。” 零眨了眨眼。 以路明非的视力能看见黑夜中少女好看的睫毛。 她坐起来。 被子滑下,是雪一样的丝绸睡衣,白金色长发如毛毯一样覆盖下来,能看到少女精致的锁骨和肩头。 路明非侧过脸去。 “我守着你。” 零这样说,跳下床。 “不用。” 路明非连忙叫住她。 “我不会彻底的入定,会留几分心神注意外界,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醒,你睡你的。” 零蹲在那里拖出行李箱,开始往外掏武器。 如果是以前路明非没准可以按住女孩的肩头制止她的行动。 可现在嘛,似乎有些不合适的样子。 “零。” 路明非严肃的说。 “去睡觉,这是命令。” 少女本能的钻回被窝。 又是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可爱样子了。 如果你笑起来的话,应该很好看吧。 路明非忽然这样想。 虽然零和楚子航两人都是三无。 但谁都能看出这两人的不同。 楚子航的面无表情只是单纯的面瘫,肌肉之类的问题,其实会长大人的心理活动比谁都丰富精彩。 零不一样。 这个女孩和生理上的面瘫没什么关系。 她是纯粹的没有情绪波动。 就好像一架外力驱动的人偶,她不是为自己在活,她是在因为别的某种原因而活。 再美味的食物,再绚烂的风景,于她而言,都是毫无意义。 路明非想起3E考试那天小魔鬼带他看的属于零的灵视。 那个在白雪中睁大了死灰色双眸的女孩。 分明,就是尸体。 路明非走到少女的床边,蹲下来。 两人视线平齐。 零小小的脸露在被子外面,眨着眼,看着路明非。 那是一双水晶般清澈透亮的眼。 月光能一直照进她的灵魂。 如白纸般干净的灵魂。 “睡吧。” 路明非温柔的笑着。 “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不是命令。” “谁都没有资格给零下令。” “老板。” 零说。 “老板也不行。” 路明非哼了声。 “下次他还敢命令你做这做那,直接说不,有问题尽管来找我,看我不抽死那小子。” 零眨眨眼。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虽然我觉得这些话你大概也不会听。” “但是,嘛。” “我以前说过的吧,零才不是工具。” “只有工具才会依靠别人的命令行动,零是人,零应该有自己的思想。” “所以。” 路明非说。 “请睡觉吧,零同学。” “晚安。” ………… 同一个旅馆,三楼,视野最好的房间。 站在这个房间的窗口往外看去,大半个森特罗利亚都能尽收眼底,毕竟这本就不是什么很大的地方,哪怕最繁华的时期也不过只有1200左右的人在此定居。 亚历山大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手里是随他们一起空运过来的塔牌红酒,如今这个时代塔牌或许并不出名,但是在他们的圈子里塔牌可是真正的酒皇,堪比烈性伏特加的红酒,是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驾驭的液体。 毫无疑问,亚历山大正是这样的男人。 作为欧洲最高议会之一的亚历山大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正确的称呼应该是亚历山大七世,当他真正坐在家主的位置并且继承最高议会的席位后,就能将“七世”的后缀去掉,真正冠以历史上那个横跨三周的马其顿皇帝之名,亚历山大。 这一进程本来将以十年为单位进行,一个古老家族的权利交接又岂是儿戏,尽管七世已经足够优秀,他也自认为是一个天生的领袖,甚至时长拿自己与历史上的那位马其顿皇帝相比。 但优秀与否不是自认为就可以。 他需要证明。 拿出无可辩驳的荣耀以证明。 那么,还有什么能比君主的王座更能证明他的勇武? 这无疑是光耀历史的伟业。 曾经终结了一个纪元的龙王,将在他亚历山大的剑下步向终末。 未来他的名字将记载于史诗,以最伟大的屠龙者之名。 “准备好了么?” 亚历山大说。 “如你所愿。” 小罗伯特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有着两撇精致小胡子的男人,从胸针到手表,衣着服饰所有细节全部考究已极。 “桑切尔呢?” 亚历山大问。 “谁知道。” 小罗伯特轻松的耸耸肩。 “说是去探索情报,指不定在哪玩得开心。” “你看看,这里聚集了多少混血种,以那家伙好战的性子,估计又是找人打架去了吧。” 说道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笑起来。 “对了,卡塞尔的那个S级,你听说过么。” “嗯,是个强大的士兵。” 亚历山大沉稳的点头。 “我考虑给他在我的骑士团中留一个席位,赐予他跟随我成为史诗的荣耀。” “哦,那还真是不得了。” 小罗伯特挑挑眉。 “这么说你很看好那家伙咯。” “他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我的赞赏。我看过了他正面击败那个凯撒和狮心会会长的视频,令人印象深刻。” 哪怕是在说着赞赏的话,亚历山大也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同君主点评臣子,S级再怎样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他用以完成伟业的工具罢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身为一个领袖该有的气度。 小罗伯特捏着胡子笑了笑。 他听到了什么?凯撒。 最高议会眼中,加图索家不过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毕竟就连密党这个屠龙组织都只是最高议会的一个分支。 虽然在后来的岁月里密党渐渐壮大,甚至以美洲大开发为契机彻底脱离了最高议会的控制,经营起了美洲那片土地。 但不可争议的是,西方混血种家族的起源,是在欧洲。 而欧洲最古老最神圣的组织,就是他们,最高议会。 无论是加图索家,还是声望正隆的密党,放在传承古老的最高议会面前,也不过只是青色懵懂的少年。 少年嘛,富有朝气是不假,多少也显得吵闹了些,有了点成绩就大肆的夸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就比如那所谓的传奇屠龙者,昂热。 S级,很强么? 据小罗伯特所知,这位传奇的昂热先生,就从未有战胜他们尊敬的汉高议会长的记录。 虽然每次汉高议长说起,都会感慨昂热的强大,并且尊尊教诲他们这些年轻人,千万要小心卡塞尔的校长,并且对所有的S级,都得抱有绝对的警惕。 但是小罗伯特觉得吧,这些话完全是议长阁下的自谦,是一个强者对挑战者的肯定,这是符合他们古老家族礼仪的表现,暴发户一样的卡塞尔和加图索家是不可能体会的。 所以了,这就是贵族与庶民的区别。 哪怕同为混血种,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 正如那句网络上的话。 条条大路通罗马。 而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都在说他是天生的领袖,凯撒、加图索。 别开玩笑了。 哪里有真正的领袖下场亲自战斗的。 简直是粗鲁的野蛮人。 所谓的领袖啊,只需要掌握好手中的棋子,选择适当的时间点,走下属于自己的那一步。 然后微笑着看这个世界因你的小小动作风起云涌,静静的品味这权与力的芬芳。 “那个S级,我要说的是,他也来了。” 小罗伯特轻佻的笑。 “很巧合,或许是命运女神的恶趣味,S级的小队也选择了和我们一样的旅馆。” “哦,是这里。” 亚历山大也来了兴趣,他笑了笑。 “怎么,他们还有房间剩么?” 有这样的问题也很正常,毕竟他们虽说只来了四人,但随身携带的物品实在不少,开一个房间用以充当装备室,一个房间用作暂时的酒窖,一个房间是私人影院,还有四个房间用来放他们的个人物品。 说来若非是考虑到森特罗利亚作为试炼场的特殊性,他们估计已着手开始打通两个房间,毕竟这种闭塞捡漏的地方充作卧室,对于最高议会的传承者来说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百盟书 “还有两个房间。” 小罗伯特回答。 “那个店家很顽固,无论给多少钱也不肯让出来,没办法,你不是说第一天不要随便动手么,就这样咯。” 他摊摊手。 “无所谓,总不能让我们的S级睡大街。” 亚历山大笑着。 “就当是我这个领主对手底下骑士的照顾好了。” “哦,你就这么确定S级会选择跟随你?”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亚历山大淡淡的说。 “所有的强者都应该供我驱遣,这是我赐予他们的荣耀。” “这种气魄,真不愧是你呢。” 小罗伯特如此赞叹。 而后他又用一种憧憬的语气说。 “真期待明天赶快到来啊。” “已经迫不及待了么?” 亚历山大沉稳的望向窗外。 “里世界的门,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195 正义的伙伴,参上 “怎么起雾了?” 芬格尔在面前挥了挥,奇怪的说。 卡塞尔小队四人刚走出旅馆,沿这条街再走一段路,就要分开,一组人去医院,一组人去矿井。 路明非微微皱眉。 正如芬格尔所说,起雾了。 尽管这武非常淡非常薄,但以他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和楚子航交换一个凝重的眼神。 森特罗利亚,或者说寂静岭,在这地方的雾,可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游戏和电影中,雾几乎就是里世界的标志。 而且,奇怪的地方不只是雾。 “发现了么?” 路明非低声说。 “嗯。” 楚子航和零附和点头。 只有芬格尔一个人左顾右盼,盯着两旁的炸薯条和汉堡的摊咽口水。 等他反应过来,就摸着后脑勺好奇的问。 “发现什么?” “人少了。” 路明非解释。 “还记得昨天这条街的样子么?” 芬格尔深深皱眉。 “听老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比起昨天来,现在的确没那么挤了。” “我们都知道那些游客是谁。” 路明非分析。 “既然冲着铁王座来,那么在找到那扇门之前,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等等!” 芬格尔压低了声音好似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按老大你的意思,难道这些人都已经进入那里了么?” 他所说的那里,自然就是指的里世界。 “这下可糟糕了。” 芬格尔忧心忡忡。 “如果他们找到了门,已经进去,那我们不是落后了么?” “不一定。” 路明非沉吟。 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了楚子航。 “你们要小心了。” “我知道。” 楚子航点头。 芬格尔有心想要问个明白,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路明非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能吞了回去,然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那个,老大。” 或许觉得只是一个笑容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忠诚与懂事,芬格尔立刻狗腿的请缨。 “老大您看您这早饭就吃了几包压缩饼干,这像什么话,可一点都不符合您的身份啊!”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脸正气凛然。 “我感觉这边的炸薯条不错,要不我先买一份帮您老人家试试毒,如果没问题再给您买个十份八份的垫垫肚子。” “不想死的话就安分点。” 路明非淡淡的说。 “还没摸清这边的情况前,给我老老实实的啃干粮。” 芬格尔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 他深情的看向薯条摊,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你能在这里找到全世界的美食,当然都是在魔改过后以适应当地人口味的产物。 至于独属于美国的特色食物,说来说去,或许只能想起一个汉堡和可乐,以及薯条。 薯条其实很神奇,与人们的刻板印象不同,国外的薯条不只有一根根筷子粗细的类型,还有一个薯条堪比红薯的那种,甚至是法式面包棍那样的形状。 大到了这种程度再用薯条称呼似乎有点不合适,那么叫什么呢?比如,大薯条? 总之路明非也是到了这边才见到这种玩意,也是不由的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看到当地居民买了份大薯条,以豪迈的气势往上面涂,或者说倒番茄酱,再一口咬下,一边咀嚼一边走。 嗯,那个是…… 路明非发现芬格尔站住不动了,他顺着自家室友的目光看去,有些好奇。 就见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他或者她裹着一条大大的毯子,或者斗篷,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分不清男孩还是女孩的小脸上,点缀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令人有些在意的是,孩子的瞳色是有如某种盛开花朵般的红,瑰丽旖旎,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与之对视。 脏小孩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币,看样子是要买早餐,紧紧抿着嘴唇,神情倔强。 摊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看都不看这小孩,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像是在赶苍蝇。 中年人似乎还碎碎的说了什么,路明非没听懂,他英语本来就不好,小镇的居民们又有着相当浓重的口音,S级那可怜的词汇量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过就算听不懂也没关系,就看摊主这肢体动作,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脏小孩没有放弃,嘴唇抿的更紧了,就见这孩子踮起脚,又把纸币往前递了递。 摊主大概是被激怒了,尤其是在脏小孩靠近他后,就好像这脏小孩身上有着某种可怕的传染病一样,中年人夸张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激动的吼起来,转头抄起一只铲子,似乎准备动手。 路明非皱了皱眉。 但很快的他眉头舒展开,笑起来。 就见那脏小孩瞅准了摊主转头拿铲子的当口,趁机抓起一只打包好的汉堡,把纸币往桌上一扔,埋头就跑。 等摊主反应过来时,脏小孩已经跑远了,他只能气急败坏的挥舞铲子,看起来是在骂骂咧咧。 “你去哪?” 路明非叫住芬格尔。 刚准备往脏小孩的方向跑过去的芬格尔尴尬的回过头。 “嘿嘿,这不是见义勇为么。” “没看见那孩子给钱了么,有什么好见义勇为的。” 路明非狐疑的看了眼芬格尔。 “倒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富有正义感了。” “那是!” 芬格尔昂首挺胸,面容肃穆。 “我这是在老大的领导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好吧!” 路明非古怪的点点头。 “嘛,虽然这样的词不该用在这种地方,但如果形容的人是你的话,忽然觉得贴切起来了呢。” “说起来,我的确有些在意。” 路明非摸着下巴。 “那小孩不是给钱么,摊主怎么不卖东西,?” “老大,放心!” 芬格尔一下来了精神。 “打听情报这种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然后他就如同得令的士兵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摊主。 那摊主正一脸嫌弃的用钎子扒拉着那张纸币,正是脏小孩用来购买汉堡的纸币,看他这动作竟是连这钱都不想要了的样子。 路明非更好奇了。 直觉告诉他那脏小孩不对劲。 肯定有某种秘密。 路明非注意到,刚才不只是摊主,沿街其他的小镇居民对那小孩也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明明小孩从面前跑过去,还是在那做自己的事,就跟没看到一样。 但他们其实是看到了的。 路明非看得出他们有强行压抑自己的动作。 压抑自己不要去看那脏小孩的动作。 芬格尔已经和摊主搭上话了,起先对方还臭着一张脸,但没过几分钟,摊主的脸就多云转晴,别说臭脸了,甚至还满是灿烂的笑。 两人聊天的气氛很是热烈,甚至给人一种他们就要在此斩鸡头拜关公义结金兰的错觉,对了义结金兰是用在这地方的么? 路明非很快就把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抛到了脑后,那边芬格尔和摊主已经开始勾肩搭背了,路明非满意的点点头。 他忽然意识到队伍里放进一只芬格尔的好处在哪里了。 你看看卡塞尔行动队的这几人吧,两个三无加一个语言不通的哑巴,一旦碰到和当地人沟通的事,还不是得派出他们的芬格尔。 就决定是你啦! 路明非笑起来。 很快,芬格尔抱着一纸筒的薯条汉堡回来。 “老大,您看……” 他骄傲的冲路明非挤眉弄眼。 路明非却沉下脸。 “这么快就忘了我说的话么?” “都给我扔了!” 他始终对这座突然人满为患的鬼城心存警惕。 在古代中国不是经常有类似的故事么,进京赶考的书生途经荒野,正是饥寒交迫之时,就见前方出现一幢富丽堂皇的宅邸,喜出望外的书生上前投诉,主人家十分客气,豪爽的安排他一场宴席,又遣丫鬟为书生沐浴就寝。 可等书生明日醒来,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了乱葬岗里,哪里还有什么宅邸,四周尽是残破的墓碑,孤零零的坟。 面色惨白的书生忽的感觉腹中异状,好一阵呕吐后,这才发现昨晚的山珍海味,鸡鸭鱼羊,竟全是蜡烛纸钱,冷掉的馒头,馊掉的糕点。 所以了,正是有这番考虑在先,路明非才决定只吃自带的干粮,所有小镇的食物一律不碰。 “好吧。” 芬格尔无奈的答应声。 路明非没有在意这家伙的情绪,只是问。 “那小孩怎么回事?” “嗯,说到她。” 芬格尔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 路明非的直觉没有错,这个女孩身上的确有秘密。 脏小孩是一个女孩,小镇上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她父母是谁,来自哪里,摊主对这些问题的态度都很不耐烦,这人就是一个禁忌,居民们都不想提起。 他们只用“小倒霉”这样的词去代指女孩。 说来居民们为什么如此讨厌她,从这“小倒霉”的名字也能窥见一二。 用摊主的话说,这就是个倒霉蛋,她会给小镇招来不幸,只要被她缠上的人就会陷入梦境,是那种很恐怖的长睡不醒的梦,人就跟死了一样,但比死了还要可怕,因为人们会在无止境的梦里受到折磨,永远品尝痛苦的煎熬,连死亡也成了一种无上的解脱。 “梦?” 楚子航沉吟。 路明非奇怪地看了眼芬格尔。 “真的么?这么详细,该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芬格尔就立刻露出一张悲愤的脸。 “老大我骗谁都不敢骗你啊!” “嗯嗯。” 路明非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 、“梦么?”” 他嘀咕一句,看了眼楚子航,刚巧对方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四人在路口分头行动。 按照昨晚的抽签,路明非和零前往医院。 临分别时路明非又特别叮嘱了楚子航,让学长千万小心,不要大意。 至于芬格尔,路明非就说了。 “你可千万别给学长拖后腿。” 芬格尔抱着悲愤的心情走了。 路明非摇头,笑了笑。 “我们也走吧。” “嗯。” 零说。 医院很好找,说到底一座鼎盛时期也不过1200左右人口的小镇,还能大到哪去,类似医院这种地方已经能算得上是地标性的建筑了。 除此之外就是学校和矿井,作为引起小镇荒废的元凶,矿井那里是非去不可。 至于第二个地点路明非为什么选择了医院而非学校,一方面是在电影和游戏的寂静岭中,医院都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建筑,与表里世界都息息相关,甚至能将之视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枢纽。 当然在电影和游戏中还有一个地方也很重要,就是教堂,但在现实的森特罗利亚教堂其实相当不起眼,似乎对于在此定居的人来说,比起精神寄托的教堂,能够确实治疗疾病的医院要更重要的多。 另外,选择医院还有一个原因。 记载的资料里,在半个世纪前矿井大火刚开始时,森特罗利亚上的居民连续的出现一种怪病,据说是人们呼吸了泄露自地下的不明气体而引起,这也是导致后来居民们陆续班里小镇的根本原因。 路明非注意到了这场怪病。 不明气体引起么? 他对此产生了兴趣,于是路明非决定来当年接治病人的医院看看。 因为语言不通,交涉工作就交给了零,说来虽然三无,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但皇女殿下一旦开始工作就相当认真,也不知她都说了什么,总之路明非跟在零同学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进入了医院。 和照片上差不多,墙体开裂,颜色暗黄,是一所很破旧的建筑。 进来之后主要还是零的工作,她去和这边的医生护士沟通,打听有关半个世纪前那场怪病的信息。 路明非没有干站着,四下看看,他想找出这座医院的布局图。 嗯,是她。 正在四处张望的路明非目光一动。 他看到了医院门口那个脏兮兮的女孩。 小倒霉。 她怎么跑医院来了? 小倒霉躲在角落里,红色的眼睛警惕的扫视周围,似乎是确认了安全,她立刻撒丫子狂奔起来。 但很快的,她失败了。 几条嘴角流着口水的大狗冲着她一阵狂吠。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很快就有男人冲了出来,手上挥舞着木棍,凶神恶煞的做出驱赶小倒霉的动作。 小倒霉抱紧了斗篷,咬着牙,没有逃走,反而是加快了冲向医院的速度。 男人们已经到了,小倒霉哪里能跟大人比,眼看着木棍就要挥下,路明非却是饶有兴趣的挑挑眉,没有上前的意思。 一把太刀挡住了木棍。 “欺凌弱小,炫耀暴力。” 俊美到不像话的男人挡在小倒霉身前。 “我可不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一边调笑着一边站到了男人身后。 “” “哎呀呀,少主又来了。”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发誓效忠的人啊。” 他们吊儿郎当的看向那几个手持木棍的男人。 “我说你们啊。” “想死么!” 196 小倒霉和炼金矩阵 好帅。 这是第一个跳入路明非脑海的念头。 出场给小倒霉解围的男孩就好像是从动漫中走出的美型角色一样,黑色长风衣的下摆随风摇摆,俊美到连女孩见了都要自惭形秽的脸庞,是那种让人下意识就会联想起狐狸妖怪这样的类型。 但你又清晰的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狐狸妖怪,毕竟男孩身上的勃勃英气是如此耀眼,或许都是使用太刀作为武器的原因,他身上有着类似楚子航的气质,锐不可当又一往无前,这么说来,大概他也是有着某种一定要挥刀不可的理由吧。 至于理由是什么? 路明非望着那个为了素未蒙面的小倒霉挺身而出的男孩。 莫名觉得,他这背影有点像动漫里的超级英雄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自然不会将出面的几人认成小镇居民。 毕竟森特罗利亚是美国小镇,跟日本可没什么关系,刚才那几人开口就是日语,别说在路明非听来还真是亲切。 等等,日本,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森特罗利亚,也是冲着铁王座来的么? 路明非想起了校长提过一嘴的蛇岐八家。 ………… 有这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出面,自然不会有人再来阻小倒霉的路,她成功跑进了医院里,然后轻车熟路的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楼上是病房。” 零说。 她已经打听完了消息,至于结果。 路明非看到少女轻轻摇了摇头。 这意思是,没有? 没有半个世纪前那场怪病的记录么? “你好。” 是汉语。 路明非稍微感到了惊讶。 他居然能在遥远的宾夕法尼亚周的小镇听到汉语,而且不是来自于小队里的同伴。 还真是稀奇。 一转头,就见刚才那个出面帮助了小倒霉的男孩,正朝自己伸出手。 他笑起来,是那种月夜飘散的樱花树下独酌清酒的贵公子般的笑。 “卡塞尔03级进修班毕业生,源稚生。” 他对路明非说。 “终于见到你了,S级。” “哦哦。” 路明非豪爽的和他握手。 “学长你好,我叫路明非,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卡塞尔的校友,真令人意外。” 两人松手,源稚生轻轻的张合手掌,缓解酸麻。 “S级真是名不虚传。” 源稚生点头致意。 “很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没关系。” 路明非满不在乎的说。 “强者的气量嘛,我都明白的。” 源稚生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们不就是借着握手的功夫比了下握力么? 和强者的气量有什么关系了? 虽然类似的词他好像在动漫里听到过。 但是眼前这位少年可是S级,正面击败了楚子航和凯撒的男人,总不至于还是个动漫宅吧。 小倒霉垂头丧气的下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好看的女孩。 这步伐,行动习惯,路明非在她身上好似看到了酒德麻衣的影子。 忍者么? 源稚生的同伴? 果然,女孩走到了源稚生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源稚生点点头。 这时小倒霉停了下来。 她站在源稚生面前,低头在斗篷里摸索着什么。 很快,她拿出一个纸包的汉堡,双手捧着递向了男孩。 源稚生看向小倒霉的眼睛。 “给我的么?” 他用英语问。 小倒霉没有说话,只是把汉堡给源稚生递了递。 “谢谢。” 源稚生笑着说。 “但是不用了,刚才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小倒霉是没听懂他的话,还是单纯的倔强。 她把汉堡给源稚生怀里一塞,转身跑了。 小小的身影非常零活,一会就消失在了医院门口。 源稚生拿着汉堡,摇摇头。 他转而对路明非告辞。 “很抱歉失陪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对了,说道任务。” 他对路明非笑了笑。 “这一次如果碰上我不成器的伙伴,还请S级手下留情。” 路明非看了看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在源稚生身后的两个男人。 “好说好说。” 他抱拳。 黑色风衣的男孩转身离开。 女忍者和两尊门神对着路明非深深一躬,跟了上去。 他听到风中传来那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嚷嚷着斗嘴的声音。 女忍者则如影子般站在源稚生的身侧。 伙伴么? 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很不错啊。 路明非想。 走出医院,乌鸦咋咋乎乎的说。 “哇,刚才那就是S级啊,什么嘛,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嘛,也没传的那么厉害啊!” “不。” 夜叉几乎要习惯性的训斥了,但是在他开口之前,却是响起了源稚生的声音。 “他很强。” 直到现在他的手掌还在发麻。 作为背负了皇之名的强者,源稚生比谁都清楚自己这具躯体到底多么恐怖。 但就是这样的他还是在与S级的角力中落了下风。 “S级么?” 源稚生微微垂眸。 ………… 多番打听,消息汇总,路明非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发生在小镇半个世纪前的怪病,居然没有一个人记得。 所有人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是根本没发生过。 还是,闭口不谈。 路明非不可能这些居民说什么就信什么,验证怪病的存在还有别的手段,比如档案。 他们找到了医院档案室,路明非负责望风,零负责潜入。 他惊奇的发现,在执行这些类似于间谍的工作时,零同学的表现完全可以说是轻车熟路,相当的专业。 明明她是皇女殿下啊。 只是考虑到零同学的种族都是那种可以用AK47的拆卸上弹声音完成一首喀秋莎的猛人。 路明非就释然了。 很快,完成潜入的零同学回来了。 只是看着躺在路明非脚边的两个男人,零果然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放心,一个人都没有过去。” 路明非说。 “我可是有好好的在完成望风工作哦。” 零下意识的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路明非说的望风,好像和她理解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算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他们迅速撤离现场。 “怎么样,有发现么?” 路明非问。 “没有。” 零摇头。 半个世纪前的那个时间点,关于那场怪病,医院没有任何一行相关的文字记载。 “是这样啊。” 路明非捏着下巴沉思。 ………… 与此同时,教堂。 “还是没有桑切尔的消息么?” 亚历山大威严的问。 “找不到。” 小罗伯特捏着自己的胡须,深深皱眉。 “定位器的信号也消失了,真是奇怪,普罗米修斯一系的炼金器具也会毁坏么? “伊丽莎白呢?” 亚历山大又问。 “哦,她啊。” 小罗伯特露出一个凡事尽在掌握的笑容。 “看样子,那个厄运之女应该就是进入里世界的关键。” “伊丽莎白带人去桌她了。” “嗯。” 亚历山大点点头。 在他们身后,是一排排被绑缚起来的小镇居民。 几个铁塔般的大汉守在一旁。 只要是进入森特罗利亚的混血种,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座小镇的异常。 也即突然出现的居民们。 所有资料都显示早在五十多年前这座小镇就已空无一人。 那么这些居民又事怎么出现的? 考虑到试炼中提到的里世界,这些异常出现的居民很有可能就是与此相关。 没有人知道在猎人网站发帖的家伙到底是谁。 但既然他的帖子被网站置顶,且信誓旦旦提到了青铜与火,肯定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来到森特罗利亚后的所见所闻也证明了这一点。 说来尽管最高议会只来了四人,但他们所能动用的能量可不只有这一点。 在来到小镇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就联系上了隐藏于这里的同样隶属于最高议会的混血种们。 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是猎人,没有任何组织归属,过着自由的流浪生活。 但是一旦最高议会有需要,给他们下达激活的指令,野生的猎人们便会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亚历山大等人最锋利的剑。 这正是所谓古老家族的传承所在。 是卡塞尔和加图索这种暴发户不能理解的伟大。 利用最高议会的权限,亚历山大等人成功聚拢了一批数量可观的混血种,并且在来到小镇的第二天,也即现在展开了行动。 他们悄无声息的对小镇居民实施抓捕。 然后鱿一个拥有日本血统的混血种进行催眠。 利用这样的方式很快就找到了这座小镇最大的异常点。 小倒霉,或者说,厄运之女。 主办方简直是明牌了答案。 小倒霉那有关拖人进入梦境的传闻,完全可以解读成拉人进入里世界的权限。 这样一来只要找到女孩,里世界也就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轻松到让人觉得无趣。 坐在教堂等消息的小罗伯特甚至都开始打起了哈欠。 “知道么,那个S级,对了还有岛国的什么皇。” 他两条腿交叠翘在前面的椅背上,懒洋洋的打发着时间。 “听说和这边的人关系处的不错呢。” “还很认真的在探索什么的。” 说着说着他就抱着肚子。 “真是笑死人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有问题么?” “搞得这里的家伙都跟正常人一样。” “傻不傻。” “而且,话说回来了。” 小罗伯特擦了擦眼泪,无所谓的吹起指甲。 “就算森特罗利亚的都是正常人又怎么样?” “在我们面前,一群连黄金瞳也没办法点燃的劣等生物,只要乖乖的付出一切,弯下腰去,成为我们通往终点的台阶,不就好了么?” “皇帝只有一个。” 亚历山大说。 “那就是我。” “那个日本的小子,太让人失望了。” “他以为自己在做什么,玩超级英雄的游戏么?” “真正的王就该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是啊是啊。” 小罗伯特深有同感的点头。 忽然,他皱了皱眉。 他奇怪的说。 “队长先生,你有没有觉得,雾好像变浓了?” 亚历山大如雄狮般起身。 在这一过程中他点燃了黄金瞳。 浩浩荡荡的威严横压而去。 也正在他注视的方向,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浓雾中走来。 “是你么,伊丽莎白。” 人影没有回答。 他们继续走来。 小罗伯特也发现了异常。 他抓起左轮,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是谁!” 一双灼热的黄金瞳刺破浓雾。 但亮起黄金瞳的并非是疑似伊丽莎白的人影。 而是,那个小孩。 亚历山大和小罗伯特都是面沉如水。 终于,他们看到了。 伊丽莎白,以及她牵着的小孩。 不。 应该说,是小孩牵着伊丽莎白。 小倒霉。 她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淡漠。 一双黄金瞳竟有如滚烫的熔浆。 她淡淡的看向了两人。 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 使人打从心底里涌起寒意。 直到这一刻小罗伯特这才意识到。 他们究竟招惹了怎样一个恐怖的怪物。 大颗大颗的汗珠分泌出来。 他有些口干舌燥。 小罗伯特想要开枪。 却今个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抖得抬不起来。 小倒霉伸出手。 她指向了两人。 只是一瞬间的事。 汹涌的浓雾将他们完全的吞没。 教堂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隐约间似乎有某种怪物的咆哮响起。 ………… “雾更浓了。” 路明非望着窗外。 他摇摇头,对房间里的其余三人说。 “这就是我这边的情况。” “没有那场怪病的记载,也就是说,那场怪病很重要。” “对了,还有。” 路明非看向零。 “你说吧。” “嗯。” 零点点头。 她复述了早上女忍者对源稚生说的话。 小倒霉跑去楼上,是在找人。 她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查看,但似乎最后还是失败了,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所以最后才垂头丧气的下楼来。 这些是女忍者给源稚生的汇报,尽管她的声音很低,尽管使用的是日语,但还是没有瞒过零。 几人消化了一番这些信息。 然后楚子航说起了他们的探索。 矿井那边,的确有问题。 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高强度的炼金反应。 说起来,发现这点的人还是芬格尔。 路明非狐疑的看向自己那不靠谱的室友。 芬格尔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但是在楚子航详细讲述了当时的经过后,这人就立刻耷拉下脑袋去了。 说起来还有点尴尬,不过如果主人公是这家伙的话,还真挺合理的。 就是芬格尔发现炼金反应的契机吧,有点奇怪。 当时他要去上厕所。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准备放水。 然后随身携带的炼金罗盘就起了反应。 说实在的当时还把芬格尔吓了一跳,能引起罗盘这么大反应,他差点以为自己撒个尿的功夫血统就进化了呢。 后来证明,跟他血统没什么关系。 他们发现了庞大的炼金矩阵。 就在曾发生大火的矿井原址。 “大火。” 楚子航说。 “我猜测,是与青铜与火相关的力量。” 197 全都是昂热的错 同样的炼金罗盘路明非也随身携带了一个,这是出产自装备部的道具,对于炼金的能量反应有相当灵敏的感应,似乎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侦查周围存在的龙类血统,只是这一功能还处在开发之中,主要是因为一直与装备部合作的某女生目前已从卡塞尔毕业,前往世界另一端执行任务,没有她的言灵配合很难研究出侦测龙血的原理。 不得不说装备部的天才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怪癖,但他们的能力实在没话说,这次路明非带队执行任务,考虑到S级那独一无二的言灵,或许是他们研究黑王血裔的唯一蓝本,一旦失去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于是装备部硬是给路明非塞了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的道具五花八门,但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爆炸。 没有错,炼金罗盘也能爆炸。 当时装备部的穆罕默德部长站在湾流G550的舱门口与路明非依依惜别,一再叮嘱S级一定要安全的回来,他们这边还有五个项目需要他的配合。 就算不研究S级本身,有他这种方便的言灵在,装备部的天才们执行起自己的研究计划来也能更加的放开手脚。 嗯,字面意思上的放开手脚。 反正断了还能找S级,一发言灵就能解决,多大点事。 毕竟研究爆炸这种事偶尔出现意外总归是难免的,现在好啦,S级简直是上帝赐给装备部的礼物,有他在还怕什么,以前因为担心危险而搁置的项目纷纷上马,鱼缸里的天才们双眼闪闪发亮,摩拳擦掌。 就在这时候该下地狱的暴君居然叫S级去执行任务了。 该死,你个死屠夫为什么不自己上! 穆罕默德部长差点就抱着炸弹去找昂热同归于尽了。 只是考虑到自己死了不要紧,宿舍那一墙壁的手办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王八蛋,穆罕默德部长每每想起就是一阵心如刀绞,最终还是忍痛放弃了给昂热一个好看的诱人念头。 既然S级踏上战场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装备部经过会议紧急研究决定给他以最完美的保护,全力以赴的保证路明非能安全的回归卡塞尔。 “那个不好意思我问一下。” 刚接过背包,好奇的打开来往里面瞅了一眼的路明非。 “这些都能爆炸么?” 穆罕默德鱼缸里的双眼微微一眯,露出不悦的神情。 “请不要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他的助手也沉声附和。 “这是信仰。” 路明非:…… 好吧他居然会问出产自装备部的道具会不会爆炸,自己可真是天真。 “抱歉,那个,我的意思其实是。” 路明非想了想,好奇的说。 “这一背包,全都炸了威力能有多大?” 几个鱼缸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是在进行详细的计算。 很快有了结果。 穆罕默德部长自信一笑,竖起大拇指。 “至少能把这架飞机炸上天。” ………… “除了在矿井,还有在其他地方找到类似的炼金反应么?” “没有。” 楚子航继续他的陈述。 他和芬格尔沿着罗盘的指示发现了一段残破的矩阵痕迹。 看样子起码有几十年以上的时间。 为了更好的开发君焰,楚子航选修了青铜与火的综合学科,里面包括了这一谱系的血统特征言灵以及炼金矩阵,传说中的诺顿就是最伟大的炼金大师,龙族历史上最强大的武器也正是出于这位青铜与火的皇帝手中。 巧合的是,楚子航的学识恰好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他在矿井遗址上发现了代表火元素的炼金符号。 可以确定的是在很多年前这里有一座与青铜与火这一系相关的炼金矩阵。 只是在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破坏了。 至于那个矩阵有什么作用,布置者又是谁,就这些只鳞片爪的矩阵残痕,以楚子航的炼金学识根本没办法得出答案,毕竟就算会长大人再天资聪颖他的定位终究还是一个战士而非研究者,对于炼金的涉猎也仅止于浅尝辄止的程度,说起来这种时候如果有副校长在的话无论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吧。 只是,残有青铜与火一系炼金矩阵的小镇,如今又成了铁王座的试炼场,如此说来这个地方本身就存有秘密。 楚子航将目光投向了半个世纪前的那场矿井大火。 可惜在场四人中没有一个是炼金方面的专家,矩阵这一领域的学识浩如烟海,他可以用作封印,用作培育,用作保养,各种各样的功能都有可能以矩阵的方式达成。 就好比人类的现代科学体系利用烧开水这种简单至极的方式建立了钢筋水泥的丛林,甚至将庞大的金属造物送上星空。 矩阵就是类似的存在。 在炼金师中盛传这样一种理论,也即矩阵无所不能,甚至他们认为所有的言灵通过矩阵也能达成相同的效果。 楚子航无法确定矿井的矩阵残骸究竟来自于混血种,还是龙类。 他们或许需要申请卡塞尔本部的帮助了。 楚子航多角度的对矩阵残骸进行拍摄,准备将之上传给卡塞尔。 但是,失败了。 楚子航摆弄着卫星定位装置,。 “怎么样,怎么样,有消息么!” 芬格尔如热锅上的蚂蚁那样转个不停。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楚子航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信号。 “完蛋了!” 芬格尔如尸体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从四人回归旅馆在路明非的房间碰头后,他们就惊讶的发现,信号断了。 他们失去了与卡塞尔本部的沟通渠道。 现在怎么办? 退出小镇么? 还没有找到里世界的门,谁都不知道直接退出小镇会有怎样的后果,也许主办方毫不留情的给判负了也说不定。 “可恶啊!” 路明非皱眉摆弄着智能手机。 “老大你也很不爽对不对!” 芬格尔一个咕噜翻起身。 “走,我们去抓几个这里的居民过来,依我来看,肯定是他们……” “今天的分还没刷呢!” 路明非这样嘟囔着,芬格尔戛然而止,他看到了S级的手机屏幕,正是拳皇的游戏界面。 “哦,你刚才说什么?” 路明非看向他。 “抓谁?” “等等,老大。” 芬格尔眨眨眼,不敢置信的指向他的手机。 “没看错的话,你这个是……” “嗯。” 路明非骄傲的展示手机屏幕。 “世界第一拳皇邀请赛!” “我可是积分第一哦。” “好厉害。” 芬格尔下意识的赞叹一声。 然后脸色一变跳着脚喊。 “不对吧老大!这都什么时候啦!为什么你还想着那个什么比赛啊!信号断了啊信号断了啊!” “知道啦知道啦。” 路明非嫌弃的摆摆手。 “真是的吵死了。” “要不是没有信号,我肯定还是第一。” “现在没办法啦,看样子第一的宝座就只能让给小怪兽那家伙了。” “可恶。” 想着想着就生气,路明非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芬格尔抓着头发一脸痛苦。 “不是,老大,你这游戏就那么重……” “第二名有一千万哦。” “见者有份!” 芬格尔瞬间双眼变成了金币的形状。 但立刻他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 毕竟现在的情况可是…… 冷静的芬格尔这样分析。 “不对啊老大,你这个比赛后面还有淘汰赛吧,我们现在可是连信号都没有,你连淘汰赛都参加不了哪里来的第二名?” “这种事还用说么。” 路明非舒展腰身,压了压手臂。 “只要在淘汰赛开始前解决这里的事不就好了。” “淘汰赛……开始前?” 芬格尔逐渐睁大了眼。 “那个我没记错的话,后天就是……” “嗯。” 路明非理所应当的点头。 “后天开始淘汰赛。” “满打满算也就两天的时间你哪里来的办法解决啊!” 芬格尔无奈的说。 “难道老大你已经有想法了么?” “没有。” 路明非爽快的摇头。 然后他又看向了芬格尔。 “但你不是有么?” 芬格尔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路明非楚子航和零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堵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两个A级,一个S级,而且这位S级还是路明非,如此阵容豪华的包围圈,换谁来谁都是插翅难飞。 芬格尔就宛如一头被猪八戒看中的大母熊,柔弱无力地扭动他那魁梧的身躯,惊恐的目光在路明非三人身上来回打转,同时他还发出了雄壮的悲鸣。 “老大,哈哈哈,你们干什么,讨厌啦,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是什么,啊,会长大人快快快,快把您的村雨放下!” “皇女殿下你也说两句嘛,等等,你手上那是什么,那个,快把军刺交给叔叔,小孩子可不能碰那么危险的玩具。” 2k 芬格尔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一点一点挪向零。 “站住!” 路明非踏前一步,双臂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芬格尔。 “哼哼。” “你刚才说什么,抓这里的居民。” “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嘛。” “嘿嘿,老大,我那是乱说的,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谁敢抓人!谁敢抓我就打死他!” 芬格尔信誓旦旦的开始表忠心。 “嗯。” 路明非点点头。 芬格尔刚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 就听S级说。 “小倒霉。” “什么?” “我说,你真正想找的人,是她对吧。” 路明非直直望着芬格尔的双眼。 “你白天的动作太明显了。” “还有小倒霉的事,你应该也是故意诱导那个摊主说的吧。” “老实交代,还有什么没说!” 芬格尔好一阵面色变换。 懊恼,决意,悲伤,阴狠。 种种复杂的神色在这个卡塞尔百年以来最大的吊车尾脸上如走马灯般闪烁。 就好像这人还专门报班去学了表演一样。 而现在就是他在路明非三人面前展现自己学习成果的时刻。 楚子航和零蓄势以待。 在场的三人就没一个观察力是弱的。 芬格尔的表现谁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他在早上故意去追小倒霉的动作太明显了。 还有这人与摊主的对话,路明非因为语言原因没有发觉,但楚子航和零可是听得真切,虽然芬格尔已经做的很到位了,但有几个细节他还是放松了警惕,楚子航和零敏感的判断出,这场对话完全是在芬格尔的主导下进行,那些有关小倒霉的情报与其说是打听来的,倒不如说是芬格尔主动透露出的。 后来零也将这一发现告诉了路明非。 路明非其实并不惊讶。 他早已看出自己这室友身上的问题。 吊车尾么?、 什么时候吊车尾的评判标准是与凯撒和楚子航一个等级了。 在芝加哥火车站与芬格尔第一次见面时,路明非就觉得有趣。 那时他的目光在芬格尔的肌肉和身材上格外的停留。 说来似乎还因此被这家伙给误会了自己的性取向来着…… 这个仇我阎罗记下了。 言归正传,以路明非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芬格尔这一身的肌肉可不是什么样子货,那壮硕的身体里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毫无疑问,芬格尔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甚至,不客气的说,换成习武之前的楚子航与芬格尔打,谁胜谁负尚是两说。 毕竟此方龙族世界的人空有超凡的力量,却缺乏了相应的战斗手段,就像是断了传承一般,极少有人能懂的收敛自身的法门,就这样的家伙放在路明非眼前还真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更别说在卡塞尔的第一个晚上,芬格尔还有凌晨时分悄悄起夜的可疑行为。 路明非可不会相信自己这隐藏了实力的室友大晚上不睡觉是跑到路灯下面学汉语。 但他当时只是出声稍微敲打了一下芬格尔。 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是很正常的事,路明非是习武之人,可不是搞情报的间谍,没有那种一定要把每个人的秘密都弄到手的变态爱好。 只要芬格尔的秘密别影响到自己,路明非随便他折腾,怎么开心怎么来,无所谓。 可是现在,这影响出现了。 路明非注意到芬格尔有一个不经意看向村雨的眼神。 学长的佩刀? 说起来,好像他们进入这座小镇以后,芬格尔就多出了时不时地看向学长这把佩刀的习惯。 这把刀对他很重要么? 路明非暗暗的想。 显然楚子航并没有发现芬格尔的小动作,甚至于有时候连芬格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就像是一个人上到船后会下意识的确定救生衣的位置那样,是人处在危险环境中对生路的渴望。 也就是说,在芬格尔眼中,如果出现了什么危险,学长的村雨是他最后的求生手段么? 终于,芬格尔眼一眯,牙一咬。 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沉重。 严肃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连续留级打破卡塞尔评级下限的废柴。 反而,像是个一往无前的战士了。 他似乎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令人动容。 路明非三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就见他缓缓起身,吐出一口气。 要来了么? 路明非想。 砰的一声。 如山崩如炸雷。 路明非三人沉默的看着双膝跪地深深垂头状若忏悔的芬格尔。 他猛一个抬头。 露出泪流满面的脸。 “都是校长逼我干的!” 198 当年的隐秘 虽然可疑的家伙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放弃了抵抗,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有些蹊跷,但鉴于这一位的名字叫芬格尔,路明非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什么,校长的马仔泄密了! 什么,泄密的是芬格尔! 没事了没事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打个比方,就相当于你跑到三国,听说一个叫吕布的家伙连续认了三个干爹,最后还把这仨都给宰了一样。 这还能吃惊就怪了。 芬格尔用一条毛毯包裹住身体,弱不禁风的蜷缩在墙角,一脸灰暗的开始了,他对于昂热那个暴君的控诉。 ………… 森特罗利亚小镇外三十公里,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嗡鸣,这一架机械的猛禽保持着离地悬停,稳定的如同未来科幻中的磁悬浮飞行器。 软绳梯从打开的舱门里抛出,顺畅的舒展开,黑西装的老人就这样站在舱门,螺旋桨刮起的狂风吹乱他的银发,吹抖他的西装,吹偏他胸口红色的玫瑰。 却无法撼动这老人的身形,一丝一毫也是不能,哪怕他唯一的着力点只有双脚,双手插在裤兜,身形也仍旧笔直一如出鞘的剑,或者折刀。 “本次航班已结束,祝您任务顺利。” 老人准确的在狂风中捕捉到了扬声器的声音。 他转头,看到驾驶员不要命似的腾出一只手,放在额前,用力一扬。 他咧嘴笑着。 看起来好像是某部奥特曼里特战队的动作。 昂热这样想,学着对方的动作,双指在额前挥了下。 “一路顺风,孩子。” 昂热准备绳降。 这时,他遥遥望向森特罗利亚的方向。 大概是响起了某些往事,老人眼里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他笑了。 昂热摘起胸口的玫瑰,如电影中的英雄佐罗那样叼在嘴中,单手握住战术绳,纵身一跃。 嘿西装的男人就这样从天而降。 昂热仰头,入目的天空像是一大块澄澈碧蓝的湖,他就要融化在这琥里。 多有诗意啊。 谁能相信呢,这个疯狂的男人,只用一只手完成绳降的男人,已经百三十岁了。 但这还不是最疯狂的。 最疯狂的是,与地面还有十米的距离,昂热便已松开了手。 他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驾驶员往下看了眼,骄傲的笑起来。 这就是他们的校长啊。 也难怪直到现在还有女生以昂热作为梦中情人。 这位传奇的魅力从未衰减,反而随着时间的堆积愈加的醇厚,如上好的酒。 直升机返航。 昂热目送其飞向远方。 他慢条斯理的将玫瑰插回胸口。 “老伙计,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瘦小干瘪的老人这样说。 他靠着一台巨大的机车,那是绝对暴力美学的造物,是狰狞的金属怪兽。 但比这金属怪兽更吸引眼球的,是老人挂在腰间的那把左轮。 岁月为其赋上了暗沉的痕迹。 藤蔓般生长的炼金符文却如此清晰。 那是宛如活物般拥有生命的强大矩阵,是只有最顶尖的炼金大师才能完成的作品,是那个蛮荒的西部大开发时代中炼金与科学最完美的结合。 “真令人遗憾。” 昂热扫了眼瘦小老人的腰间。 “你的另一把炼金左轮呢?” “汉高。” ………… 那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当时的森特罗利亚还是一座繁忙的小镇。 这里的居民以开采矿石维持生计,就跟那个时代众多的美国小镇一样,他们为美洲的富饶而欣喜而骄傲,甚至自称为上帝眷顾的国家。 只不过,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上帝暂且不说。 但龙类曾经主宰大地天空与海洋的时代却是真实不虚。 问题就出在这里。 既然龙类曾主宰这个世界,那么,证据呢? 属于龙类的城市呢? 神话记载中那般如同神明国度般的龙类居所呢? 混血种们热衷于考古,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复原失落的历史。 始终有人坚信,龙类的城市中,藏有混血种鱿凡物走向伟大的道路。 就好像传说故事讲的那样,打败恶龙后,就能得到他那巢穴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可惜的是,从未有混血种找到龙类的国。 要么神话和历史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天大的谎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龙类,混血种只是单纯的强大个体。 要么就是,龙类的国度并不在这个世界。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对吧。 什么叫不在这个世界,难道龙类已经掌握了位面穿越技术么? 说起来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尼伯龙根。 历史上无数炼金大师的手札中都提到了这样一个概念。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死人之国。 所有选修了卡塞尔炼金学科的混血种都能倒背如流,所谓的炼金,便是杀死金属而后令其重生的技术。 但这也只是炼金最浅薄的皮毛罢了。 或者说,只是混血种理解的炼金,在此之上,龙类手中真正的炼金,可不只是杀死金属那么简单。 《天阿降临》 在龙类的认知中,世界鱿地水火风四大基本元素所构成。 而杀死金属充其量只是杀死了其中很小一部分的元素。 除此之外,真正的炼金大师,他们可以直接的杀死火元素,令柴鑫不燃,杀死风元素,令万物息声,杀死地元素,令尸骸遍野,最后杀死水元素,这就是那所谓的死人之国,尼伯龙根。 这是龙类利用他们的伟力创造而出的独立世界。 拥有与外界迥异却逻辑自洽的规则系统。 就比如在所有人的常识中石头都是往下掉落。 但是尼伯龙根就可以制定出石头往上升的特殊规则。 有没有想到什么? 是了,巴比伦的天空花园。 飞在天上的花园什么的,并非是无稽之谈,假如这座花园是天空与风的行宫,鉴于龙王的伟力与祂所掌握的权能,做到任何违反常理的事都能理解。 当漫长的探始终一无所获。 混血种们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死人之国。 他们认为,或许关于龙类的一切,都保存在尼伯龙根之中。 只要打开了死人之国的大门,无尽的财富将敞开在混血种的面前。 但一切真的有这么美好吗? 正如许多的混血种如鸵鸟般对2012的末日预言视而不见那样。 他们似乎也下意识的忽略了龙类的一个特性。 龙类不死。 他们掌握了名为灵魂的权柄,就算肉体腐朽,也能通过茧化的技术完成沉眠,经过漫长的岁月后,从轮回中归来。 当然,混血种除了下意识的忽略无视,也实在无计可施。 毕竟对于龙族而言,哪怕建立起了名为科学的体系,但所有的混血种终究还是太过羸弱。如今这个时代,就连最卑下的四代种也能冠以传说之名的时代,混血种组织们忙到焦头烂额的原因居然是可笑的死侍,,所有的纯血龙类都是不见踪迹。 他们当然可以理解成昔日的霸主们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湮灭殆尽,踪迹难觅。 但是,参考龙族的特性,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一种比纯血龙类彻底灭绝更合理的可能性。 相信很多的混血种都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龙血赋予他们那超凡的头脑可不是摆设。 但从未有人将之诉诸于口,落于纸笔。 正如所有的混血种组织都心照不宣的隐瞒世界末日的消息那样。 一旦这个可能性公之于众,彻底的绝望将席卷混血种的世界。 也即。 龙类不死,只是沉眠。 沉眠在混血种们所不知的角落。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能比尼伯龙根更适合沉眠的地方呢? 这也正是混血种对死人之国抱有复杂情感的根源所在。 谁都不知道一旦打开尼伯龙根的大门,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登神的宝藏,还是龙类的卵。 但昂热知道。 是卵。 作为一个跨过了一个世纪的男人,他所经历的一切远超常人想象。 传奇的过往自然也是传奇。 时间逐渐走向二十一世纪,末日的钟声即将敲响,彼时的卡塞尔还在为了世界的宿命积蓄力量,方舟计划,英灵殿计划,最终火种计划,甚至深空流浪计划,种种天马行空的方案纷纷上马,后世的人们回望二十世纪末的那段历史,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样一个疑惑,到底是为什么会让科学在短短半个世纪内连续爆炸? 甚至世界各国还进行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研究。 有些成功了,比如第一枚原子弹的爆炸,比如第一台计算机的诞生,比如阿波罗的登月。 也有些失败了,比如基于双胞胎心灵感应而进行的异能研究,比如大规模能量集中爆发下对是空间场域的影响。 当时的世界完全陷入了对科技和未来的狂欢。 他们想象着类似冬眠的冷冻技术,以及时空穿越的机器,还有外星人访问地球,种种匪夷所思又奇妙南明的幻想占领了所有杂志和人们的眼球。 事实上这一切并非无根之水。 要说原因的话,就是末日。 真正主宰了这个世界的混血种们着急了。 于是他们挖空了心思试图自救。 平常人所看见的种种实验,都只是他们试图自救的手段罢了。 至于为什么科学能有这般突飞猛进的发展,就是在于高贵的炼金师们放下了他们的身段,尊贵的混血种们也愿意贡献各自的言灵,现代的科学便以这两者为养料,茁壮成长。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日渐逼近的末日威胁,炼金师们还会如过去的千年一样死守他们的学识,甚至还会下意识地打击科学的出现也不一定。 而造成这一时代背景的末日,混血种们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就笃信未来的他们必定走向灭亡。 肯定是因为发现了佐证预言的迹象。 比如,提前复苏以为王前驱的,次代种们。 以及三代种,四代种。 王就是王,拥有权柄的同时,自然应当统帅他们的千军万马。 但混血种们可不想面对统帅臣下的君王。 而且以他们所积蓄的力量,能否杀死龙王尚是两说,如此的珍贵,自然绝对不容许哪怕一丁点的浪费。 所以了,面对提前复苏的次代种三代种们,留给混血种们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 在发现哪里出现了次代种三代种和四代种们复苏的第一时间,将之封印。 这也正是为何历史上的二十世纪频繁出现考古家和探险家的原因。 他们所深入的地方,正是疑似纯血龙类复苏的场所。 而其中之一,便是这里。 森特罗利亚。 当年的昂热亲自赶到了小镇,彼时矿井大火刚刚燃烧,这里的居民们只以为这是一起普通的采矿事故,但事实并非如此。 昂热与他的炼金师同伴敏锐的发现了矿井内的炼金反应。 并确定了以矿井为中心点辐射开的活跃的火元素。 毫无疑问,在这里,在森特罗利亚,将有尊贵的青铜与火一系的纯血龙类们复苏。 燃烧有大火的矿井,就是龙类的尼伯龙根与现世的交汇点。 当时整座小镇的地面都开始了龟裂。 含有狂暴火元素的气体从地下喷出。 森特罗利亚几乎就是一座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不,是火山。 这等恐怖的规模,庞大的预兆,炼金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眠不休的计算,最后双眼满是血丝的找到昂热。 他绝望的说。 “是军队!” 炼金师死死的抓住昂热双肩。 “希尔伯特,知道么,这下面!” 他一指地面。 “是属于龙类的军队!” “至少二十位尊贵的纯血龙类。” “至少一尊伟大的次代种。”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昂热说。 “我知道。” 是的,作为密党的领袖和最锋锐的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旦小镇下面的尼伯龙根彻底打开,纯血龙类的大军重现人间。 或许人类就不用担心四大君王和世界末日的事了。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就得在青铜与火的大军下灰飞烟灭。 毕竟,说到底,龙类的敌人,从来就只有龙类而已。 连四代种也不是的混血种们。 不。 连死侍也不是的混血种们,又哪里来的资格让龙类正视呢? 当时摆在昂热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个是召集密党所有的力量,甚至唤醒沉眠的英灵,拼着付出巨大的代价,与青铜与火的军队决一死战。 但如此一来,他们又拿什么以应对归来的四大君王,甚至末日呢? 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选择。 封印。 让那些沉眠的龙类,继续他们的陈年。 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 “你是说……小倒霉,就是封印。” “嗯嗯。” 芬格尔连连点头。 “校长,哦不昂热那个暴君,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不会有错。” “她真正的名字应该是雪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小倒霉。” “而且。” 芬格尔皱眉。 “按暴君的话说,雪莉应该在履行她作为封印的工作,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镇上?” “所以,我认为这是封印用的矩阵出现了问题。” 199 我会找到你 “这就是你当时想要抓住小倒霉的原因?” “哈哈怎么能说抓呢,我那是想请她吃汉堡啊老大。” 芬格尔搓着手,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那校长交给你的任务呢?” “就是,检查当年留下的矩阵,一旦出现疏漏,就要进行补完作业。” “补完?” 路明非皱起眉头。 “是啊,那个暴君说他会带着钥匙,嗯,应该就是指矩阵很关键的一个道具赶过来,再次完善对这下面尼伯龙根的封印。” 芬格尔有些不确定的这样说。 “等等。” 一直默不作声旁听的楚子航终于开口。 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从刚才起我就在思索,那个叫雪莉的女孩,就是矩阵,用一个人充当矩阵么?这是怎么办到的?” 芬格尔摊手,神情无辜。 “我就一个小小的马仔,请不要对我抱有太过夸张的希望。 认真算来在场四人的定位都是属于战斗人员,炼金方面的学识只能说捉襟见肘,他们最多只了解一些代表元素的炼金符号以及几个简单的转化方程,连一个最基本的炼金矩阵也没办法完整的画出,更别说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视作矩阵这等闻所未闻的例子。 “校长有说他当年是怎么布置封印矩阵的么?” 楚子航问。 芬格尔摇头。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暴君正在赶来的路上,没准已经抵达了小镇。” “”可以确定的是他当年布置的封印矩阵肯定出了问题,作为枢纽的雪莉不可能出现在小镇上,更何况还有那些居民,森特罗利亚后续的居民疏散工作其实幕后主导的是密党,每户家庭最终安置的落脚点,他们之后的生活状态,密党都有明文记录。 而且最奇怪的地方在于,小镇上的这些人,很多其实应该老死了才对。 芬格尔摊手。 “要知道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昂热,更何况这些居民还遭受了尼伯龙根开启时泄露出的火元素侵蚀,作为没有龙血的普通人的他们别说五十年,很多就连二十年也没有支撑到就已经去世了。” “所以,这些人又是谁?” “不用猜了。” 路明非望了眼窗外。 浓雾弥漫的街道,死一般的寂静。 小镇居民,混血种,都不见了。 他们的旅馆房间宛若一座孤岛,四面八方都是漆黑无垠的海,海面下有无可名状的巨影缓缓游曳。 “听到了么?” 路明非轻声问。 楚子航三人依言凝神。 只是这浓重的雾好似不仅能隔绝视线,还能将声音或者其他所有的一切都给遮蔽。 除了悄无声息,他们一无所获。 “”她在哭。 少年空灵的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响起。 芬格尔抖了抖身子,赶紧搓了两把手臂,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哈哈老大您别开玩笑了,哭什么的,我完全没听到啊。 他又问向另外两人像是在寻求佐证。 “是吧是吧,会长大人,皇女殿下,根本没什么哭声对不对!” 楚子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会长大人您这是打什么哑谜,摩斯密码吗,我看不懂啊。” “我也没听到。” 楚子航看了眼芬格尔。 “但是我相信路师。” 零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 芬格尔看看楚子航,又看看零。 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丧气的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原因很简单,相信路明非,芬格尔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不是人越多,音量越大,他的道理就越正确。 很多时候恰恰相反。 正是所谓的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楚子航三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与路明非的差距。 所以在这种诡异的时刻,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比起怀疑路师,他们更愿意怀疑是自己这边的感官出了问题。 “那个,老大……” 芬格尔小心翼翼的问。 “在哭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 路明非说。 “只是,我很好奇。作为封印尼伯龙根的矩阵,或者说枢纽,雪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代价?” 芬格尔张了张嘴。 路明非望向医院所在的方向。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不劳而获的事情。” “有得到就必有相应的付出。” “假如和你说的一样,这下面的尼伯龙根沉眠着超过二十投的纯血龙类,那么作为封印他们的矩阵,雪莉需要付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他们只是战士而非炼金师,普通的矩阵对于他们来说已是极其艰深的课题,更遑论这般用以封印纯血龙类甚至包括次代种的矩阵。 “里世界。” 楚子航忽然说。 ,说到底也不用炼金知识。 雪莉付出的代价其实早已讲明,她之所以被叫做小倒霉,就是因为她那能拖人进入噩梦的传言,那是连死亡也无法解脱的恐怖煎熬。 或许,这里所描述的种种,正是雪莉自身的经历。 她还只是个孩子。 芬格尔抿了抿唇。 “老大,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好受,但人活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上就是这样的,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就算你再不愿意又怎么样呢?”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打印的素描,那是病房的样子,窗旁摆着一张病床,苍白的女孩靠床头坐着,壮硕的男人单膝跪在床旁,微微垂首。 女孩把手放在男人的头顶,眯眼笑着。 这张画像极了正在向公主宣誓效忠的骑士。 但比起效忠,构图的宗教意味要更为浓重。 所以用忏悔这样的词或许会更合适些。 向少女忏悔的男人。 男人是年轻的昂热。 少女自然就是小倒霉。 虽然白天见到的小倒霉脏了很多,也没有笑,但这两个女孩的眉眼太过相似,特别是那独特的殷红瞳色,也难怪芬格尔一眼便会认出。 说来这瞳色是素描上唯一的色彩,明明是红,却不像火焰那般危险狂暴,只让人觉得温暖。 “没有人被牺牲。” 芬格尔说。 “这是那个暴君让我转交给你的,老大。” 路明非沉默的接过素描,伸手轻轻抚过。 “还有,他有一句话希望我帮忙转达。” “嗯,我知道了。” 芬格尔愣了下。 “老大你知道了什么?” 路明非收起素描,却是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你刚才说,校长已经到了?” “是的。” 芬格尔想了想。 “他应该就在小镇外面,这是很重要的事,一旦封印失效,尼伯龙根里的纯血龙类降临现世,人类社会将遭受无法承受的重创。” “由纯血龙类组成的军队,以现代人类的力量真的有办法应付么?” 芬格尔摇摇头。 “老大,我根本无法想象这些纯血龙类会给全世界造成多大的破坏。” “而且,您别忘了,森特罗利亚还被选为了铁王座的试炼场,我们即将面对的可能不只是龙类军队而已,也许还要算上一尊,统帅军队的王。” “所以呢。” 路明非说。 “所以?” 芬格尔有些被S级的反问给问道了。 路明非看着他。 “所以你们就要重新加固这个封印,以雪莉那个孩子作为矩阵,让她继续为了全人类的安危这种大意而牺牲。” 芬格尔没有说话。 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只要是一个成熟的人,无论是成熟的政客成熟的商人亦或者成熟的战士,无论是谁都会做出的选择。 两害相权取其轻。 而且他们的现状与哲学里的电车难题并不同。 电车难题是说你按下闸门就能活五个人,代价是一个无辜者的生命,而假如你视而不见则无辜者可以安全的活下来,但那五个人就得去死。 可路明非等人面对的情况并不一样。 一方是几乎全世界的人类,一方是雪莉,万万人与一人相比,而且这个叫做雪莉的女孩是自愿如此,自己做出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但是啊。 只是一句自愿,就能心安理得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校长不直接把加固封印的钥匙交给你,” 面对路明非的问题芬格尔陷入沉思。 “我知道啦!” 他双眼一亮。 “那该死的暴君想要工费旅游?” 三双目光幽幽的盯过来。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调节一下气氛嘛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路明非当然没有在意。 几天下来自家这室友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么?这么点小事都要生气芬格尔早死八百回了。 “校长他啊,大概也在犹豫吧。” 路明非看着素描里那个单膝跪在少女床前的男人。 “就算是传奇也有不得不做出的抉择,说到底,还是太弱了。” “所以,你才把选择的按钮交给了我。” 路明非忽然问。 “知道我为什么要传人武道么?” 芬格尔愣了下。 他不知S级怎的没头没脑的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也不等回答,路明非自个说了。 “就是因为,我听不得人哭啊。” 他笑了笑,转而对若有所思的三人说。 “我知道你们很好奇,好奇我为什么要浪费一天的时间去调查,对么?” 芬格尔楚子航和零纷纷投来目光。 小倒霉这个显而易见的线索从一开始就摆在了他们面前,当时无论是谁都看得出这个女孩身上的问题,但路明非没有选择调查这个女孩,反而继续按照昨晚的计划分头行动。 阅读网 本来可以用路明非并没有注意到小倒霉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但听S级现在的意思,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女孩,却是故意忽略,其中似乎有别样的意图。 “因为我听到了。” “从一开始,我进入这座小镇的时候开始,就听到了。” 路明非看向房门。 “你在哭啊。” 不知何时,一个裹在脏斗篷中的女孩站在了门口。 她用那双殷红的眸子望着房中四人。 小倒霉。 “我听到了有人在医院里哭。” “但是我找不到那人是谁。” “也是直到刚才,我忽然明白。”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是你在梦里哭吧,雪莉。” 小倒霉仿佛没有听到那样,无动于衷。 她向着路明非四人伸出手。 浓雾如沸腾的米粥般骤然汹涌。 有什么恐怖的黑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隐约还能听到谁的哀嚎,痛苦的叫。 芬格尔面色狂变,全身肌肉紧绷,他瞬间翻身而起,便宛如一头抖擞精神的雄狮,随时准备扑击。 楚子航和零也在同时摆出了战斗姿态,身为精英屠龙者的他们敏感的在此刻的小倒霉身上感觉到了恐怖的威压,那是来自龙类血统的压制。 只有路明非一人,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御。 他也伸出手。 抓住了小倒霉的手。 “你其实,是在求救吧。” “不要怕。” 这是第一次,有人面对小倒霉的手不逃不避。 少女定定的望着路明非。 “我会找到你。” 浓雾吞噬了路明非温柔的脸。 他说的话明明那么轻。 却压下了所有怪兽的嘶吼与咆哮。 “雪莉。” ………… “长官,第三野战团已部署完毕。” 昂热回了个军礼。 “很好,士兵,现在我命令你们待命,做好随时接战的准备。” “是!” 呼啸的战斗机在森特罗利亚上空划出道道白色的轨迹。 钢铁的装甲洪流碾压地面砂砾滚滚而至。 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秘密卫星调整轨道,为这座美洲小镇周围的庞大军队提供了信息支持。 当时间来到二十一世纪,战争呈现出更加的信息化和自动化,装甲车中一个士兵按下火箭筒的发射开关,对他来说只是手指微微一动的功夫,但把视角放到宏观,则是从地面指挥部到天空卫星整体的联动,是一整套现代化的科学体系才能达成的奇迹。 昂热敲击耳麦,令频道陷入暂时的静默。 他注视着眼前处在浓雾中的小镇。 接下来所能做的就是等,也只有等,等最后出来的到底是他们的英雄,新的传奇,还是铺天盖地的龙。 是前者自然最好,盛大的宴席至高的荣誉,全部都将成为新传奇的注脚。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后者。 是后者也无所谓,昂热这一生都在战斗,并不介意在他的功勋上多添上几笔,尤其还是用纯血龙类的血作为落笔的墨。 他们积蓄了这么久的力量,以炼金和言灵所哺育出的名为科学的庞然大物,今天就要以此和纯血的龙类们好好打声招呼,跟他们说一声,祖先们,时代变了。 200 昂热和汉高 “看起来你们和军方的关系很不错啊。” 汉高耷拉着眼皮,这是个地地道道的老人了,他脸上的皮肤因漫长的岁月而松弛,两腮像赖皮狗那样垂下来,厚厚的眼皮垮着堆在那里,让人拿不准,这人呢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 而谁也没法相信的是,就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入土的家伙,竟然和他身旁那个黑西装佩红玫瑰,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男人活跃于同一个时代。 那时二战的阴云还在全世界的上空徘徊。 来自西方的探险家和冒险家们钻进古老的遗迹,凶险的无人区,甚至将目光投向海底与深空,滚烫的龙血为他们提供了前进的动力,灼灼的黄金瞳是他们面对一切挑战的勇气,末日的钟声即将敲响,那是审判日前最后一个世纪,战争以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庞大规模疯狂席卷两大洲三大洋,教科书上只会记载一战二战就是世界列强对现有资源的瓜分不均而引起的矛盾,从而诉诸武力,但平日里朝九晚五关注着明星股票和流行的人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世界还隐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名为混血种的庞大力量。 从远东到极点,从公元前罗马远征上战马扬起的灰到二十一世纪华尔街荧屏上跳动的数字,血管里流淌有神奇力量的混血种们早已从实际意义上统治了这个世界。 作为借着当年美洲大开发的契机野蛮生长起来的密党,与这片土地上的霸权国家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亚伯拉罕血统契固然神圣不可违逆,但后人们总有这样那样的办法迂回以达成他们的目的。 血契规定了混血种必须向人类世界隐藏龙类的存在这一铁律,但它并未制止混血种加入人类的阵营冲锋杀敌,也没有说明混血种不得以贵族甚至高等种族自居。 前者是密党习惯的道路。 就连这一屠龙组织的领袖,传奇的战士昂热,也曾效力于美国海军,并在二战后的年月接受秘密任务,以绝对的姿态凌驾于日本,使那个岛国的混血种不知影皇,只知校长。 自然 另一方面,密党如今的形态,卡塞尔校园,几乎已是成为了退役士兵的收容院,他们每年为这些大头兵们支付大笔的开销,提供优质的再就业岗位,说到底一群没有龙血就连C级混血种也不是的普通人,哪怕再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真的有资格呆在混血种的学院里么? 答案只有一个。 密党与这个国家长期维持着一种秘密且稳定的默契。 昂热亲往日本镇压蛇岐八家以及卡塞尔的退役校工就是默契的具体表现。 包括,此刻因为昂热的希望,就陈兵于森特罗利亚周围的第三野战团。 黑西装的男人静静地望着前方被浓雾笼罩的小镇。 钢铁的怪兽嘶吼咆哮,磨砺爪牙,只需要男人一句简单的指令,足以将小镇来回覆盖上三次的饱和式火力便会在一分三十秒内倾泻殆尽,彻底地将这个寂静岭的原型城市化为废墟,或许从今往后人们再想起森特罗利亚,就只能在电影和游戏里的寂静岭进行缅怀。 这就是混血种推动战争,推动炼金和言灵,不惜一切代价从而培育出的名为科学的怪物。 事实上在很多年前,混血种中的有识之士就已经认识到,面对预言中的末日,他们就算掌握全部的炼金学识,哪怕推陈出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利用炼金的力量对决龙类这种事终究只是痴人说梦。 说到底,炼金是属于龙类的所有物。 想要屠龙,就必须掌握一种独属于人类的不同于炼金的技术。 于是科学就这样应运而生。 “我说啊,老伙计。” 就算是已经老到了这种程度,依然能从汉高的站姿中看出其刻入骨子里的贵族礼仪,他静静的站在昂热身旁,两个男人分明体型差距悬殊至此却丝毫不给人以突兀怪异,只觉得理所应当。 “你这动静还真大。” 汉高似乎是扫了眼冷冰冰的装甲洪流,又似乎眼皮抬也未抬。 “这种级别的火力都足以应付一场小型战争了吧。” “我越来越好奇了,你当年在这座小镇里都发现了什么,过去了半个世纪,居然还需要这么夸张的力量,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一个人提着折刀冲上战场呢。” 老人难听的笑了两声。 他的声带早已干瘪,失去弹性,处在随时可能失去功能的状态。 哪怕是混血种,一个多世纪的岁月也实在过于漫长。 汉高既没有躺在棺材一样的维生装置里苟延残喘,也不是那个叫昂热的怪胎,一战二战原子弹爆炸然后信息时代的到来,他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足够的多,多到了将那位曾经风华正茂的最高议会代行者摧残成如今这垂垂老矣的模样。 可他的老伙伴却还是跟当年一样。 “夸张么?” 昂热耸耸肩。 “我并不这样认为,事实上还有两个野战团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将分别在距离森特罗利亚十公里与二十公里的位置建立轰炸阵地,另外我还申请了必要时刻的远程打击。” “远程打击?” “嗯,就是你理解的那样,砰的一下。” 昂热宽厚的手掌瞬间打开,与老人那高龄不符的暴力顿时展现的淋漓尽致,他是传奇,哪怕百三十岁,也是传奇。 “用一场盛大的烟花庆贺他们的死亡。” “你跟当年一样不要脸。” 汉高说。 “还记得我们在珍珠港玩的游戏么,真令人遗憾,那个女兵居然选了你,我可是准备好了晚上的酒店,她却宁愿和你”这个莽汉在沙滩上乱来。 “这是浪漫,浪漫。” 昂热优雅的抚胸。 “背着教条和戒律出生的你是永远不会懂的,汉高。” 干瘪的老人沉默良久。 战斗机的嗡鸣和装甲怪物的咆哮仿佛近在咫尺。 “是啊,我已经在学脏话了。” 汉高像是在叹息。 “但就是这样,有些东西生来就刻在了骨子里,像是我们生来就流淌有龙血一样,我是最高议会的代行者,是欧洲混血种家族的继承人,而你。” 他说。 “你这个不要命的无赖。” “哈哈哈。” 昂热开心的笑起来。 “不对,不对,你这话可不对。” “老家伙,要是让我们的S级听到了,大概要跟你决斗了。” “路明非么?” “哦,消息很灵通嘛。” 汉高望向浓雾中的小镇。 “你到底在做什么,昂热。” “那个姑娘最后死了。” “谁都想不到日本的飞机会忽然跑到珍珠港,她的运气不好,一枚炸弹就落在她旁边,我记得是,不到三米吧。” “谁记得呢?” 昂热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你忘了,那日本的混血种们可真是有够冤的。” 汉高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知道你这家伙不可能爱尚一个人。” “哈哈一个刽子手怎么可能跟爱情沾边,要我说啊,你不配。” 昂热轻笑着扫了他一眼。 “老伙计,我真希望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能把手从那把炼金左轮上拿开。” “你当我老年痴呆了么!” 汉高用另一只手凶狠的比了个中指。 昂热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样哈哈大笑。 “知道你们的贵族礼仪在我看来像什么吗?” 老人取出一支雪茄,慢条斯理的剪开,难以想象这个疯子居然在跳伞的时候还随身带着一整套的享受用具。 昂热喷着烟,模样酷似电影《教父》里的黑手党。 只是最暴戾的黑手党也不过是二话不说掏出一把手枪杀人。 昂热他有一个野战团。 哦不。 是三个。 老人抱着胸吞云吐雾的样子可真豪迈。 只可惜站在他身旁的不是身材火爆的美女,而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躺棺材里长眠的老人。 “娘娘腔!” 粗大的雪茄上下抖动。 昂热喷着烟。 “是娘娘腔啊!” 汉高收回中指,眯着眼,等自己这老朋友笑够了,才慢悠悠的说。 “办得到么?” 他问。 “别忘了你们狮心会和密党是哪里来的,真正的古籍全在我们最高议会的档案室里躺着,所以了,青铜与火一系最高的权能,需要我提醒你么?” “火元素静默。” 汉高摩挲着炼金左轮上的符文。 “你引以为傲的野战团,在真正的君主面前,只是大号的金属玩具啊,我的昂热。” 《一剑独尊》 屠龙者深深吸气,雄壮的胸肌如吹气般鼓起,远超现代医学认知的肺活量开始作用,产自巴西的上好雪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燃烧,其独特的雪松木清香顿时充斥了老人口腔,直入肺脏。 真是个怪物。 “我记得,我说过吧。” 昂热轻松的抖了抖雪茄。 “这些火力啊,只是为了庆祝,他们的死亡。” “听到了么,这里是重点,记得做笔记。” 昂热笑了笑。 “是庆祝他们的死亡,而不是杀死。” “我的老伙计,我从来没有想过只用三个野战团,就能解决青铜与火的军队这种疯狂的事。” 汉高又扯了扯嘴角。 “三个野战团都办不到么?我很好奇,你又把筹码压在了谁身上。” “别告诉我,是那个S级。” 沉默了。 汉高干瘪的笑了笑。 “看起来那个路明非要比传闻中的更可怕啊,居然能担得起老伙计你的期望,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见他。” “不。” “哦,还真是不给面子呢,这么直接就回绝了么。” 昂热摘下玫瑰轻嗅。 “我的意思是,我还想不到S级的极限在哪里。” 汉高摩挲炼金左轮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个老人的身上竟短暂的出现了漏洞,换言之要想杀死他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 但真有那么简单的事么? 昂热嗤笑一声,无动于衷。 两人年轻时斗了那么久,谁还不知道谁了。 汉高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没能成功骗到他的老伙计而感到失望。 “说说你吧,怎么想的。” 昂热说。 “就这么确定小镇里是青铜与火的家伙。” “不要太小看我们议会了啊。” 汉高这样说。 “你们当年撤离小镇居民的行动很隐蔽,但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更何况还有灵视的存在,只要找几个分别隶属于四大君主的混血种到这边觉醒,总能碰上几个能看到差不多画面的例子。” “灵视么,真是没办法。” 昂热说。 “而且,当年在寻找四大君主臣属的人,可不只有你们密党。” 汉高淡淡的哼了声。 “别玩脱了啊,老伙计,没有君主的臣下,或者没有士兵的皇帝,虽然很难,但我们还是有办法对付。” “可现在呢?” “情报没出错的话,青铜与火的龙,和他们的王,都在那里。” “我可不想在末日降临前,就去见先祖。” “放心,放心。” 昂热说。 “还有个家伙在等着我呢,我可不会轻易的去死。” “让年轻人放开手脚去大闹一场吧。” “是啊。” 汉高竟出奇的附和了昂热的话。 “让年轻人去大闹一场吧,我们老咯,打不动咯。” “听到了么?” 昂热忽然说。 “你的炼金左轮在反驳啊,汉高。” “如果连你也打不动了,那站在这里拦我的家伙,就应该换个人。” “老家伙和老家伙叙旧嘛。” 汉高的手指搭在左轮的扳机上。 从始至终这把杀器都处在随时能发射子弹的状态。 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拦住传奇屠龙者进入森特罗利亚。 “那就等吧。” “嗯,等吧。”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他们只是望着浓雾中的小镇,一言不发。 而此刻,小镇中。 或者说,与小镇相对的里世界中。 可以用另外一个词来称呼。 寂静岭。 桑切尔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死一样的苍白。 如果这个形容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如果,真的能死的话。 浓雾在一旁的地面上凝出一段文字。 “恭喜您完成试炼第一环,进入里世界。” “第二环已开启。” “活下去。” 最下方有一个倒计时。 在桑切尔最开始进入寂静岭时,倒计时的数字是24小时。 而现在,这个数字是12288。 201 里世界的寂静岭 在醒来后的十分钟里,桑切尔一动不动,如同玩偶那样坐在地上。 浓雾中似乎有某种存在影影绰绰,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却有种周遭都是人的感觉。 真热闹啊。 试炼第二环的任务很简单,在寂静岭中存活超过24小时即可。 当初桑切尔发现自己进入里世界时,充斥内心的全是狂喜。 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只是出于找人打架的想法,他在夜晚的森特罗利亚游荡,似乎是碰到了一个小女孩,桑切尔就稀里糊涂的进入了里世界。 也太轻松了吧。 桑切尔有种这什么试炼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想法。 而且第二环的内容,存活二十四小时,哈哈,存活?小小一个镇子能有什么危险,对他来说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直到闲逛的他遭遇了……那些怪物。 桑切尔努力的控制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那些怪物……不,只是怪物这样的词根本没办法去形容,那些……那些东西会嗅到人类的思想,找过来,吃掉自己。 他尝试过反抗。 失败了。 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 那些东西太多了,战胜,怎么可能战胜。 想死也死不了。 无论多少次都会重新回到小巷睁开眼,然后任务要求的时间就会翻倍。 到现在,他已经死了九次,还是十次? 忘记了。 死亡好可怕啊。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这样想着的桑切尔又一次回忆起了手指被吃掉的感觉。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缓缓露出一张陶醉的脸。 对了,我还是混血种,我体内有高贵的龙血。 大人们需要我。 好想死掉啊。 嘈杂细碎的窃窃私语在他脑海里回荡。 裆桑切尔回过神时,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刚醒来的小巷。 等等,好安静。 桑切尔双眼血丝密密麻麻,一会瞪大了眼看向左边,凝固片刻,突然又毫无征兆的弯腰透过胯下看向身后。 “没有!” 他掀飞砖块。 “没有!” 他爬上路灯。 “没有!” 他一脑袋撞开窗,一脸的血在流。 “都没有!” 桑切尔蜜蜂振翅那样的快速眨眼。 “你们!” “你们!” “你们这些东西!” “跑哪里去了!” “啊!” “跑哪里去了!” “出来!” “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给我出来啊!” 忽然一静。 静到了诡异。 桑切尔如同受人控制的扯线木偶那样,一下,一下,翘起了嘴角。 “我知道了。” “啊哈,我知道了!” 暴突到几乎要撑裂眼眶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他的肚子。 “你藏在这里啊!”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 桑切尔双手抓住他的肚子,往相反的方向,用力。 “乖乖的,让我看看你,嘿嘿,看看……”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轰隆声。 像是有某种巨大的臃肿的存在炸了开,还能听到飞溅的液体腐蚀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桑切尔如癫痫并发作般连着打了好几个摆子。 他茫然地望向四周。 腹部的剧痛突然袭来。 桑切尔面色一变,等他看轻了自己那血肉模糊的肚子时,瞳孔骤然一缩,之前的记忆他的所作所为潮水般涌上脑海。 啊! 桑切尔抱着脑袋在地上不停翻滚,又拿头一下一下撞着地面,暗红的血四下飞溅,落在地面后很快消失。 “不要!快逃!” “快逃!” “快……快吃了我!” 桑切尔如同面对杀父仇人那样骤然抬头。 他脸上是一条一条的指甲抓痕,眼角迸裂,鲜血从双耳流出。 “快点!吃了我啊!” 有某种巨大的难以想象的东西出现了。 它落了下来。 或者是他或者是她也或者是祂。 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在死亡前的瞬间,桑切尔奇迹般的平静了。 他坐在那里,不逃不避,脸上是欢喜的笑。 像是坐化圆寂的老僧。 浓雾翻滚。 那个巨大的东西默默的站着。 孤独的站着 听啊,有人在哭。 桑切尔睁开眼,那是一双灰暗到没有丁点生气的眼,像是尸体一样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死一样的苍白。 浓雾在地上凝出一段文字。 “恭喜您完成试炼第一环,进入里世界。” “第二环已开启。” “活下去。” 冰冷的倒计时横亘在他的眼前。 “24576” …………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杰克把自己塞进衣柜,只瞪大了左眼透过柜门的缝隙屏息凝神的观察外界。 该死的,上帝在上,圣母在上,我仁慈的万能的主啊,看看您迷途的羔羊吧!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一定会给三天前的那个白痴一样的自己狠狠一个巴掌。 铁王座?青铜与火?君主?神明? 这也是你一个小小的猎人可以染指的! 怎么就脑子一热跑过来,啊,怎么就脑子一热! 当杰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进入了里世界时,他几乎是欣喜若狂。 试炼的第一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杰克踌躇满志,开始设想起了他在得到铁王座后的生活。 从今天开始,这将是新的传奇,哦不,是新神话的开始。 毫无疑问,他将成神。 至于任务说的第二环,存活二十四小时这种事,根本就不值得让伟大的杰克放在眼里。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比如,属于他的神国应该选在哪里之类的。 但杰克没想到的是,他能不能在今天成神这点说不准,但可以确定的是,今天毋庸置疑就是他此生最难忘的噩梦。 杰克根本不想回忆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如果可以他想直接切掉自己一部分的大脑,这样子的话,应该就能忘记了吧。 啊哈,就是这样,我真是个天才! 我要那么多的大脑干什么,只留下一半就好啦,切下来的这些,完全可以献给大人们啊! 《控卫在此》 即刻晃了晃脑袋。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第一次死亡后吧,直到现在,他偶尔就会短暂的出现意识模糊的奇怪症状。 就好像脑袋里塞进了一个别的什么家伙。 那家伙总是不停说啊说吵死个人。 杰克有点烦。 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藏在衣柜里。 类似的经历他也不是没有,中东的战壕可比衣柜难受多了,潮湿闷热,有些人泡得久了再脱掉鞋,几根脚趾就这样掉了下来。 好在他是混血种,体内流淌有龙血的高贵存在,战壕那种地方虽然可怕,但到底还是没能把伟大的杰克怎么样。 可是,这衣柜就不同了。 杰克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什么都听不到的安静简直要他发疯。 透过缝隙往衣柜外面看过去也只是一片浓雾,白,白白,还是白。 杰克总觉得那白里藏着什么。 但是,没关系,伟大的杰克躲在衣柜里! 你们找不到我哈哈哈! 杰克一个人咧嘴笑了。 就是这安静的时间长了总归有些寂寞。 如果有人能说说话就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对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聪明的杰克忽然想起了自己脑袋里的那个家伙。 于是他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听那家伙都在说什么。 嗯,声音好小。 嗯,怎么还在笑。 烦死了,能不能大点声说话啊,你这家伙没吃饭么! “是啊,没吃饭。” 脑袋里的那个家伙这样说。 杰克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是,在哪里听过呢? 他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完全顾不上了要隐藏的初衷。 对了,他想起来了。 这说话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恍然大悟的杰克,露出一个开心得像是孩童的笑。 “食物怎么能吃饭呢?” 脑袋里的杰克笑着说。 “是啊,食物怎么能吃饭呢?” 衣柜里的杰克笑着说。 “快点去给大人吃掉吧。” 脑袋里的杰克语气温柔。 “大人,大人!” 衣柜里的杰克打开了柜门。 脑袋里的杰克就低低的笑。 “轰隆!” 不知在哪里的远方传来巨响。 有某种巨大的恐怖的存在炸开了。 “不!” 脑袋里的杰克不敢置信的惊呼。 “不可能!” 如同一桶冰水迎头浇下,杰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慢慢的他的双眼爬上了恐惧,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刚才自己的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这地方果然有问题! 杰克发现了自己正在推开柜门的手,面色大变,连忙往回缩,最合上门的关头又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确定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差点……差点就出去了! 劫后余生般的杰克无声的深呼吸。 他正在为了自己捡回一条命这件事而庆幸。 “是啊,是啊。” 脑袋里的杰克也在大喘气。 “差点……差点就让你逃出去了!” “哈哈哈,说什么傻话!” 杰克嘲笑着脑袋里的另一个自己。 “我都躲在衣柜里了,这么安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沉默着,沉默着。 脑袋里的杰克嘿嘿的笑起来。 “哦,是么?” “你看清楚,这里到底是衣柜。” 他猖狂的笑起来。 “还是大人的胃!” 卧室中,棕色的老衣柜发出砰砰的声响,还有某种尖锐事物刮擦木板的动静,听起来又像是在直接刮着头皮,不似人类的哀嚎从里面传出。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卧室的床上出现了一个身穿作战服的男人。 杰克猛然睁开眼。 他翻身而起,快速扫视浓雾在墙上凝出的第二环试炼信息,无声的跳下床,环顾卧室。 当目光落在衣柜上时,杰克停了停。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脑袋里说。 “安全,安全,钻进去就安全了!” 杰克没有轻举妄动,他默默沉思,再次回想了一遍试炼内容,只要活过了二……嗯,只要活过了九十六小时,就能通过第二环的试炼。 这也太简单了吧,只是九十六小时而已! 杰克轻松的想着,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衣柜。 说起来,只要他躲进这衣柜里,试炼不就能轻易地完成么? “哈哈,你真是个聪明的杰克!” “你也是。” 杰克这样与脑袋里的杰克对话。 然后他笑着钻进了衣柜。 不知道是不是衣柜上了年头的原因,他发现柜门上有一条条暗褐色的木头纹理,杂乱的没有任何规律,应该是小孩子的涂鸦吧,杰克没有放在心上。 杰克缓缓关上了柜门。 衣柜最后合上的声音,就好像某个无可名状的怪物发出了一声,饱嗝。 杰克把自己塞在衣柜,瞪大了左眼透过缝隙观察着外界。 ………… 蜘蛛切,出鞘。 雪亮的刀光一如泉上一泓明月。 源稚生轻咦一声。 他明明斩到了,怎么前面除了雾气什么也不剩。 源稚生感觉到周围的雾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死死盯着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没有靠近,只是围住了源稚生。 原因,对了,原因。 果然,本来放着汉堡的地方空了下去,源稚生微一蹙眉,取出了一只儿童玩具那样的粉红手电筒。 他能确定,自己携带的随身物品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按动开关,一束小小的光亮了起来。 源稚生眉头一扬,沉思半晌。 “樱,夜叉,乌鸦。” 他喃喃。 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定,源稚生俊美的脸上一片肃然,他打着儿童手电筒,向浓雾中走去。 说来也是神奇,手电筒似乎拥有某种魔力,在持有其前行的状态下,浓雾中的东西全都远离了他,男人身周干干净净。 源稚生并不在意。 他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同伴。 这个里世界太诡异了,总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很担心伙伴的安危。 果然,不好的预感总会应验。 源稚生的脚步停下了。 他缓缓的抬头。 浓雾中巨大的存在显露了其冰山一角。 这是远超出常人认知的东西。 就连蛇岐八家的少主眼中也爬上了骇然。 但他没有退。 源稚生暗灭手电筒,放入怀中,妥帖收好。 男孩一扬风衣。 双手各是握住悬在两腰的佩刀。 名刀:蜘蛛切! 名刀:童子切! 出鞘! 源稚生微微下压身体,点燃黄金瞳。 他说。 “斩鬼!” 浓雾翻腾。 源稚生睁开眼,晃了晃脑袋。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闪过脑海。 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曾缺少。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他这样叹息。 那个巨大的怪物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了面前。 这真的是人类……真的是混血种能够应付的家伙么? 源稚生沉思。 直到一声轰隆巨响将他唤醒。 一瞬的茫然后,日本执行局的局长大人骤然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那里…… 是的,不会错! 是那个巨大的怪物! 所以,死了么? 是谁! 源稚生于原地静立。 他困惑的想,居然有人能杀死那头巨兽。 202 芬格尔和酒德麻衣 “是人是鬼!” 芬格尔如星球大战中的西斯武士那样挥舞着钢筋。 “给我从实招来!” 女人则好似一片落叶般从屋顶上翻下。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面前男人的脸上,顿了顿,又慢慢的看向了对方手中的钢筋。 她轻轻笑了声。 “这就是你的武器?” “喂喂喂,这是什么态度!” 芬格尔愤怒了。 “你在看不起伟大的冥杀炎魔刀么!快点给我向它谢罪啊混蛋!” 他举着钢筋。 “冥杀……炎魔刀?” 女人歪了歪头,发出声意义不明的“哈”。 “嗯,正是。” 芬格尔得意洋洋。 “还有,我说你啊,以为歪个头就够了么,嘿嘿。” 芬格尔上下打量着女人包裹在紧身衣里的曼妙躯体,不得不说就算以他专业品鉴美女的眼光来看,这位忍者小姐的身材也实在是好到了犯规的程度。 注意到芬格尔的眼神,女人目光瞬间冰冷下来,用一种仿佛看着垃圾的态度,淡淡哼了声。 “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 芬格尔礼貌的笑了笑。 “谢罪的话,肯定要露出肚皮才行啊,这可是国际惯例。”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恶心的惯例。” “那是你……” 笑嘻嘻的芬格尔忽的转身,没有预兆没有准备,岩石般隆起的肌肉几乎要撑爆袖管,一条条的青筋如小蛇扭动,芬格尔舒展的形体如同古希腊的雕像《掷铁饼者》一样,充满了雄健男子的力与美,这是足以使画师和摄影家疯狂的一幕,是足以在一瞬间引爆他们所有艺术灵感的一幕。 当然,也是足以使女孩们尖叫的一幕。 只有见了此刻的芬格尔人们才会相信,这废柴在四年前的确就是卡塞尔无可争议的领袖。 酒德麻衣微微皱眉,他在此刻芬格尔的身上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再见!” 芬格尔这样吼着,一钢筋抽飞了浓雾中某个悄悄摸过来的怪物。 酒德麻衣疑惑的看了眼那钢筋。 眼花了么?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眼花。 所以,就是说,刚才那钢筋上的火……是真的? 只是那玩意怎么看都只是一根普通的钢筋而已吧,忽然就冒火什么的,莫非眼前这位壮士还习得了岛国的不传之秘,斩魄刀! “忽,吓死了吓死了。” 芬格尔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狼狈喘气,看他现在这样子实在没办法将之与一分钟前那个神勇有如古希腊半神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刚才那是什么?” 酒德麻衣问。 “喂喂,我说美女,没看到我都这样了么,也不关心一下,我很伤心啊。” “哦。” 酒德麻衣看向愤愤不平的芬格尔。 “要死了么?” “还没。” “好。” 酒德麻衣又看向怪物消失的方向。 “那个东西……到底是?” “站在这里问也没用的啦,走,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芬格尔如日本古代的大剑豪那样把名刀往肩上一扛,辨了辨方向,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只是这家伙的名刀居然是一根钢筋多少显得有些寒碜就是了。 “奇怪的家伙。” 酒德麻衣盯着芬格尔的后背看了会,低低的说了句,跟了上去。 浓雾笼罩的寂静岭,除了两人回荡的脚步声外,一片死寂。 “这样啊。” 芬格尔说。 “好啊好啊。” 他又说。 “会不会疼啊,先说好我打针都怕的。” 酒德麻衣终于忍不住了。 “够了,你很吵诶!” 芬格尔立刻赔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帮你教训他!” 然后这家伙换了副表情,一本正经的说。 “听到没,你吵到别人美女啦!” “呵,一点礼貌都不懂,我真为有你这样的我丢脸!” 酒德麻衣:……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确认一下周围,尤其是在芬格尔的身边,除了浓雾什么都没有。 “那个。” 酒德麻衣说。 “你在和谁说话?” “我么?” 芬格尔一脸“真拿你没办法啊”以及“真是大惊小怪”的表情,无所谓的摆摆手。 “我当然是在和我说话啦,你看这里还有别人吗?” 酒德麻衣:………… 芬格尔看了看她的脸,哈哈一笑。 “我说,你该不会以为我疯了吧。” 酒德麻衣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同时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溜了两步。 芬格尔倒是奇怪了。 他用钢筋蹭了蹭脑袋,好奇的问。 “你就没听到么?” “听到?” 酒德麻衣皱眉。 “我应该听到什么?” “当然是另一个你啦。” 这么说了句,芬格尔停下来,左右看了看。 “怎么不见了?” 他嘀咕。 “我差不多打到这了啊?” “你怎么确定的?” 酒德麻衣问。 “当然是数学。” 芬格尔又开始得意洋洋了。 “没听人说么,数学可是最接近真理的学科,只要学好了它,算一个落点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还第一次听说数学能做到这种离谱的事。” 酒德麻衣撇撇嘴。 “算了,没找到也很正常。” 芬格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倒不如说,多亏了没找到,我大概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哦?” 酒德麻衣来了兴趣。 “说说。” “想知道啊,想知道也不是不行。” 芬格尔贱兮兮的笑了笑。 “你答应我接下来一起行动,还得听我的,我就告诉你。” “好。” 酒德麻衣爽快回答。 芬格尔意外的挑挑眉,哈哈一笑。 “那我就说了。” 芬格尔盘起两条粗壮的大腿,席地而坐。 首先,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呢?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是啊是啊,那真是棒极了,祖先太伟大了对不对,我都要哭了,所以能不能让我和美女聊会天啊,好歹你也是芬格尔,给我点个人空间行不行。” 男人神情丰富的自言自语。 酒德麻衣目光一动,难道说,这人真的发现了…… “哦,我知道了!” 芬格尔一拍大腿,点头说。 “就从这个地方开始说起吧。” “你知道森特罗利亚封印了青铜与火的军队这件事么?” “无所谓,不管你以前怎么着,现在也都知道了。” 芬格尔大手一挥,酒德麻衣闭上嘴,她可以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她看着双眼炯炯有神异常亢奋的芬格尔。 默默做好了随时能够出手的准备。 在此之前,就先听听对方能说出什么话吧。 芬格尔像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女忍者的小动作,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兴奋的滔滔不绝。 只是他手中紧握的钢筋,隐约亮起暗红的光,一呼一吸间如藤蔓般生长。 这一幕进行的悄无声息,甚至,就连芬格尔自身也未曾发现。 他继续诉说,兴致勃勃的分享自己的思考。 在龙类的社会中,除了至高无上的君主以及他们那些次代种三代种四代种的臣属外,还有着一群数量相当庞大的生命体。 注意,不是混血种,也不是死侍,尽管这两者在远古的时代都已侍奉龙类为荣。 但龙类更习惯使用的仆从,是活灵。 这就类似于信息时代大爆发后的人类社会,在拥有了能够完成独立计算的单纯人工智能生命体后,比起使用同类仆从存在的各方面顾虑,比如尊严代价利益衡量等等,使用物美价廉的机器人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机器人可不要什么工资,每天别忘了充电就好啦,多省心,甚至外形性格和思想都能随你开心的自定义,,想找个机器人女朋友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人类的科学体系想要达成机器人的技术还有好几个前置条件需要完成。 但另外一条路,名为炼金的道路,那就不同啦。 活灵是一项相当完善的技术。 他们是帮龙类守卫大门的士兵,是传递消息的信使,甚至是打扫房间的佣人,是龙类最忠心的仆从。 所以了,龙类在自己的坟墓中顺手塞上千百个活灵,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吧。 尤其是这所谓的坟墓,同时还是龙类重生的温床。 龙类的重生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卵的孵化需要庞大的能量,以方便他们短时间内将实力恢复到鼎盛状态。 尤其是在坟墓中沉眠着一整支龙类军队的情况下。 就好像古代的帝皇会在陵墓中安置大量的陶俑一样,龙类也带上了数量庞大的活灵一起沉眠。 但与陶俑不同的是,活灵是真正的生命体。 他们担负了在主人苏醒后为其寻找食物的责任。 本来,是这样的。 但意外就这样出现了。 在森特罗利亚下面的尼伯龙根完全开启之前,在里面的龙类彻底重生之前,混血种利用他们的血裔,体内流淌有纯正青铜与火血脉的混血种,设立了封印。 他们打断了尼伯龙根开启的进程。 同时,因为缺少能量和食物的供给,青铜与火之王臣属们的复苏也陷入了困境。 作为高高在上的龙,居然被肮脏的混血种如此戏耍,而且是在末日即将到来的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王还在等待他们的效忠,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坟墓。 显而易见,这是难以容忍的冒犯。 纯血龙类的怒火熊熊燃烧。 龙类尽管没有完成重生,但他们的活灵已然醒来。 并且,在其主人的愤怒影响下,活灵们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异变。 听上去很诡异是吧,愤怒,只是情绪而已居然能影响到活灵。 但别忘了,龙类是一种掌握了灵魂这一权柄的种族。 愤怒,包括其他种种虚无的情绪,在他们手中,或许就能成为强大的武器。 更何况是活灵这种本来就是因龙类而创造出的生命体。 正是在龙类的影响下,它们成为了,恶灵。 在寂静岭浓雾中徘徊的,正是这些恶灵。 他们几乎丧失了全部的神智,只剩下为主人寻找食物的本能。 而且因为受到纯血龙类影响的缘故,恶灵的存在形式极其特殊,单纯的物理攻击并不能毁灭他们,要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才行。 “所以,你说的这个恶灵,就是刚才偷袭我们的怪物?” 酒德麻衣问。 “嗯。” 芬格尔点头。 “说起来,应该还只能算是恶灵中比较弱小的存在,我就叫他,小恶灵好了!” “真是随便的名字。” 酒德麻衣切了声。 “等等。” 她反应过来。 “你刚才是说了,小恶灵没错吧。” 她明显在“小”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宾果!” 芬格尔打了个响指。 “坟墓中沉眠的龙类不只是三代种和四代种,还包括了尊贵的次代种,作为理论上最接近君主的生命体,他们掌握的力量已经极其接近奇迹的范畴。” “所以了,沐浴次代种的愤怒而异变的恶灵,自然远比其他的同类更加强大。” “这就跟传说中冒险者在沐浴龙血后会变得强大一样,一头幼年龙和一头成年龙,他们的龙血肯定不一样。” “从次代种怒火中诞生的大恶灵,我估计,没准都快能比得上普通的四代种龙类了也说不定。” 芬格尔这样沉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浓雾如旋涡般翻腾。 好似有某种巨大的存在突然爆炸。 “好大的动静。” 酒德麻衣看了眼巨响传来的方向,一回头,就发现芬格尔正一点一点张大了嘴,一脸见鬼了的…… “见鬼了!” 好吧他直接这样说了出来。 “怎么了?” 酒德麻衣问。 “一头大恶灵被人干掉了。” 芬格尔凝重的说。 “大恶灵?” 酒德麻衣惊讶。 “你不是说这玩意堪比四代种么,怎么这么简单就死了?” “当然是因为,我们中间出了个比四代种还恐怖的怪物啦。” 芬格尔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下一秒他冷不丁的动手,钢筋狠狠刺穿自己的手掌,将之穿在了地上。 酒德麻衣灵敏的跳开,皱眉看着男人的动作,不知道他这自残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听你叫了那么久,我真的是,烦死了啊!” 钢筋流转的暗红符文渐次亮起,迅速钻入了芬格尔洞开的手掌,他的皮肤下仿佛有一条小蛇在爬,眨眼就到了肩膀,然后是脑袋。 芬格尔长长忽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可轻松多了。” “你……你到底是?” 酒德麻衣谨慎的问。 “处理了一点小麻烦,小麻烦。” 芬格尔摆摆手。 “刚才我也说了吧,恶灵是因为龙类的愤怒而诞生,但龙类可不只有愤怒,本该在半个世纪前就复苏的他们至今还在卵中,缺乏充足的能量,你觉得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芬格尔耸耸肩。 “肯定是饿疯了啊。” “所以了,这片空间充满了他们想要进食的欲望,既然愤怒能令活灵产生异变,暴食也同样能令混血种发疯。” “尤其是青铜与火一系的混血种,知道么,我刚才脑袋里就有个家伙一直碎碎念,叫我快点跑过去给大人加餐什么的。” 芬格尔不屑的撇嘴。 “当我傻么!” “快递费还没给就想让我送货上门,我脑子有问题才这么做!” 203 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少年站在碎块的雨中。 他看向掌心,闭上眼,握拳。 庞然的怪物死亡后所留的残尸,乖戾疯狂的情绪就从这里面传出,它要把所有的人都给俘虏,污染成无思无觉的傀儡,以供给其主人驱使,好向这个世界竖起战旗。 “呵。” 少年这样轻笑。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污染所有的愤怒。 在他这一声笑中尽是烟消云散。 路明非睁开眼。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如山间清泉似露颤荷叶的眼。 他看去怪物来的方向。 “我会找到你。” ………… “所以你刚才跟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咯。” 酒德麻衣指了指太阳穴。 “转移你脑袋里那个家伙的注意力。” 芬格尔正用布条给手上的伤口包扎,咬住了一端狠狠用力,确认足够紧了后点点头,哼着歌开始打结。 “不不不,你这样说我可真是太伤心了,怎么能说是转移注意力呢,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啊,我跟你聊天当然只是单纯的因为你是美女啦。” “那还真是谢谢。” 酒德麻衣撇嘴。 “我还第一次听人把好色这种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那是,我可是伟大的炎魔刀御使啊!” “等等,这个中二味满满的称号是怎么回事,你就一点也不会感到羞耻么!” “一点也不!” 芬格尔骄傲的说。 他举起受伤的手,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上下打量,还不忘与美丽的女忍者分享。 “看看,看看,很漂亮不是么!” 酒德麻衣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某种恶心的玩意。 “为什么你要打蝴蝶结?” “这还用问。” 芬格尔说。 “不觉得它很可爱么!” 酒德麻衣偏了偏目光。 “说实话我很想斩掉你这只手。” “别这么暴力嘛,当心嫁不出去没人要哦!” 芬格尔提起他的名刀钢筋。 “走了,刚才交易的代价,你要听我的。” “去哪里?” 酒德麻衣跟上,好奇的问。 “当然!” 男人踌躇满志的看向不久前巨响传来的方向,双手拄着钢筋,雄健的身体好似铁塔或者山岳,他就如同古代帅兵出征的将军那样,慷慨激昂的宣布。 “是去找大腿抱啦!” 酒德麻衣:…… 她目光复杂。 “你是怎么办到用这种最凶狠的语气说出最无耻的话的。” “说清楚,说清楚,哪里无耻啦!” 芬格尔挥舞着钢筋。 “我老大的大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抱的好吧!” “听起来你好像很骄傲。” “那当然!” 芬格尔得意洋洋。 “我可是偷偷加练过滑跪和抱大腿的专用姿势啊!远东的古老国家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心人天不负,像我这么努力的人,老大肯定会刮目相看吧。 “虽然我也不是那个国家的人,但……” 酒德麻衣语气微妙。 “总觉得这些句子用在你身上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话说你努力的方向是滑跪和抱大腿吗,真是……清新脱俗啊。” 《最初进化》 “轰隆!” 又一声巨响。 芬格尔和女忍者都是面色一变。 “大恶灵!” 酒德麻衣凝重的说。 “为什么还会有第二头!” “拜托你看我哪里长得像阿拉丁神灯了我改还不行么!” 芬格尔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 只是他此刻阴云密布的脸色多少给这白烂话的效果打了些折扣。 “阿拉丁神灯?” 酒德麻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嘛就是说我不是全知全能的意思啦!” 芬格尔深深皱眉。 酒德麻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露出严肃到这种程度的神情。 “很棘手么?” “嗯。” 芬格尔注视先后两个大恶灵死亡的地点,将两者连成一条直线,考虑到时间的变量,也就是说S级的目标是…… 芬格尔吐出一口气。 “这下麻烦了。” “那个杀死大恶灵的人,应该就是你要找的老大吧。” “没错。” 芬格尔简单答应一声,找准了方向,身形猛然前窜,短时间内猛烈提速的动静使得身周浓雾翻涌不休,几乎形成一条真空的浓雾通道,如同海中逃命的剑鱼。 “我说你,忽然跑这么快干嘛!” 女忍者如幽灵般出现在他身旁。 两个并排赶路的人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个凶猛暴力如同史前巨兽,一个悄无声息好似鬼魅幽灵。 芬格尔奇怪的瞥了眼女忍者。 “你怎么跟上来了?” “交易还没完成,我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酒德麻衣淡淡的说。 “倒是你,突然就跑是怎么回事,发现什么了么?” “嗯,那种事……”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 芬格尔骤然转头,望向某个方向,在心中默默计算后,眉头皱得更紧。 “那边……有什么?” “老大啊老大……” 芬格尔苦笑一声。 他看了眼女忍者。 “先说好,跟过来的话,很可能会死的哦。” 女忍者轻轻的笑了声。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差不多是四代种的大恶灵一个又一个被人杀掉,没危险那才奇怪。” “既然你明白,那好,想跟就跟着吧。” 芬格尔沉着脸,只是闷头赶路。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没说呢!” “那个方向,自己看不就好了。” “嗯……” 酒德麻衣顺着对方的示意投去目光,心中一动。 “你是说……矿井?” “嗯。” 芬格尔说。 “既然是封印,肯定就有枢纽,这里的枢纽就是在森特罗利亚的矿井位置,当然不是现实的小镇,而是在这里世界。” “而且,越是靠近矿井,恶灵也就越强,甚至是多头大恶灵游荡在矿井周围也不一定,被封印的龙类可不是乖巧的小白兔,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自救,比如说,利用大恶灵解决掉封印的枢纽。” “按你的意思,如果失去了枢纽,青铜与火的臣属们就会从封印中脱困而出?” “本来是的。” “本来?” 芬格尔深深皱眉。 “龙类的强大远超我们的想象,在真正的进入里世界前,谁能相信只是依靠愤怒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就能制造出恶灵这种恐怖的怪物,或许就连当年布置封印矩阵的人都没有想到,有十几头堪比四代种的大恶灵,按道理那个矩阵枢纽应该早就死去了才对。” 酒德麻衣挑眉。 “死?你是说那个枢纽是……人么?” 芬格尔点头。 “算了,没准是当年他们有别的布置,给枢纽上了某种保险,谁知道呢?” “总之事实就是封印的矩阵一直完好直到现在。” “嗯,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好,既然活灵已经从尼伯龙根里逃到了这里,就说明封印矩阵多少出现了漏洞。” “那你老大就是过去弥补这漏洞的么?” “是就好了。” 芬格尔叹气。 “你不知道老大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说吧。” “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么?” 酒德麻衣饶有兴趣。 “听上去是个很不赖的家伙。” “我也这样认为。” 芬格尔耸耸肩。 “虽然有时候我觉得老大他真的很傻,但没办法,你的确不得不承认理想主义者们的身上有着某种独特的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这样一个人还有着强大的,足以实践他理想的力量。” 酒德麻衣频频点头。 “听你的形容他像是个值得放心依靠的人,那你还担心什么,把封印的事放心的交给他不就好了?” “问题就在这里。” 芬格尔挥舞钢筋,抽飞一头头的恶灵。 他们已经逐渐深入怪物密集的区域。 恶灵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一股脑向两人涌来。 “别傻呆着,你也动动啊。” “要你说。” 女忍者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太刀,迎向了来自左边的恶灵,芬格尔刚想提醒普通的攻击对这些东西没有作用,就看到忍者手中长太刀所过之处,恶灵如冰消雪融,杀伤效率竟比他的燃火钢筋更为恐怖。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钢筋是普通钢筋,但这火可不是普通的火,芬格尔使用了一部分冥杀炎魔刀的威能,这才能真正的伤害到无形无质的恶灵。 可这忍者又是? 没有多想,也没有给他多想的空间,芬格尔继续顶着潮水般的恶灵向矿井前进,每一步迈出都嘚留下三两具怪物的尸体,毫无疑问这是一条真正的荆棘之路,逃出封印的活灵数量远超他的想象,而且这还只是普通的恶灵,真正恐怖的是那些诞生于次代种怒火中的大恶灵,就算他和女忍者都有各自隐秘,但他们终究不是S级,面对恐怖的堪比四代种的怪物,真的有办法继续前进么?芬格尔忧心忡忡。 “喂,我忽然想啊。” 女忍者说。 “是老大的事么?” 芬格尔接话。 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我刚才说了吧,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老大他要去矿井没有错。” “但他过去,可不一定就是为了弥补封印。” 酒德麻衣沉默了会。 她淡淡的说。 “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我想到的是,那个枢纽,按你的说法,是个人,对吧。” “嗯?” 酒德麻衣感受着恶灵汹涌的环境。 无数的负面情绪向她心中涌来。 愤怒,还有饥饿。 只是在这里,差不多是封印外围的位置,以她久经训练的精神,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那么,在封印中心背负了枢纽这一职责的……那个人呢? 没算错的话,你说的那个枢纽,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半世纪吧。“” 女忍者说。 “五十年。” 芬格尔也沉默下来。 “说起来,你可能会笑吧。” 女忍者悠悠的说。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会思考人生的意义啊这样问题的人。” “有时候会怀疑自己为什么活着,很辛苦,很麻烦,不如去死。” “有时候也会怕被人忘记,一想到谁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想起我,也没有人为我的离开掉泪,怎么说呢,会有点寂寞。” “啊,我也是。” 芬格尔说。 “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我只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没办法死。” “所以你看。” 女忍者说。 “每个人从生下来就是为了去死。” “这是最大也是最公平的解脱。” “没有人可以例外。” “可是。” 她叹。 “五十年,一个人背负着枢纽的职责,没办法去死。” “很残忍啊。” “我知道。” 芬格尔淡淡的说。 “这种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布置矩阵的人也从一开始就知道。” “然后呢?” “换你站在当年的位置上,面对即将冲破封印的龙类,你会怎么做?” 酒德麻衣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 “所以活着才是一种煎熬,我们必须得去做自己明明不愿意去做的事,说起来,那个当年布置下矩阵的家伙,后来睡得着觉么?” “谁知道呢?” 芬格尔嗤笑。 “他大概早就把良心这种东西,交易给了魔鬼吧。” 两人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已能明显的感到吃力。 但又一声轰隆巨响传来。 就在矿井的旁边。 “我说啊,你的老大。” 酒德麻衣望去。 “可真是个怪物。” 想一想他们两个的狼狈,再看看那边的家伙把大恶灵都一拳一个的动静,也只有亲身体会才更能明白其中的恐怖。 “所以我才担心。” 芬格尔面色沉重。 “老大他,可能真的会做出些夸张的事。” “你是说?” ………… 浓雾,矿井。 又回到了这里。 小倒霉呆呆地坐在地上。 巨大的怪物发现了她。 因为她本来也没有躲。 反正,躲或者不躲,都一样的。 怪物抓住了她,小倒霉被提到了半空,她像是一只破布娃娃那样晃啊晃。 像是番茄被捏爆的声音。 她死了。 浓雾,矿井。 小倒霉呆呆地坐在那里。 她记得自己所有的死亡,每一次都历历在目。 如果能忘掉就好了。 最开始她会这样想。 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到底死了多少次呢? 曾经她也会这样想。 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小倒霉只是坐着。 死亡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 她很怕。 所以在最开始的一百次,她到处躲。 矿井,衣柜,床底…… 也因为她到处的躲,所以,也体验了无数种死法。 很可怕啊。 不过,没关系。 又一头游荡的恶灵发现了她。 这次是小恶灵。 所以她被撕成了破布娃娃。 浓雾,矿井。 小倒霉呆呆的坐在地上。 她养着头,望向苍白色的天空。 红色的双眸像是凝固的血斑。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孩。 那是唯一一个,想要握住自己手的人。 他没有逃。 小倒霉想起男孩的手。 很温暖呢。 半个世纪来一直死寂的浓雾骤然巨响。 小倒霉眨眨眼,机械一样转过头。 又是一头恶灵。 她死了。 204 无聊的小怪兽 浓雾,矿井。 小倒霉呆呆地坐在地上。 又有巨响声,好像更近了,她没有去看,大概是那些怪物吧,反正还是会死。 除了死亡的痛苦,等待她的还有来自于恶魔的诅咒,疯狂到想要把手指也给吃掉的饥饿,以及对这个世界和所有生命所抱有的刻骨仇恨。 但这些都无所谓。 比起来,她更害怕孤独。 再恐怖的痛苦放到漫长的时间面前也会变得苍白。 只有孤独会随着时间沉淀,像是幽深洞穴最里面从钟乳石上低落的水,一点一点,嘀嗒嘀嗒,把她的心击得千疮百孔,使所有鲜活的生命力都要流失。 她想要,和人说话。 谁都好,说话。 说什么呢?忘记了,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有爱好的,但忘记了。 她张了张嘴。 已发不出声音。 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怎样也死不了,只是,就这样了。 小倒霉感觉到了很大很大的怪物,正在向自己走来。 这次会怎么死呢? 踩死,捏死,或者是被吃掉? 当然对于此刻的小倒霉来说这些念头压根就不会出现,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会胡思乱想,还会到处的跑,还会害怕。 现在,她不怕了。 小倒霉维持着抬头的姿态,本来是红宝石或者玛瑙一样好看的眼睛,现在却像是两团干涸的血斑,幽幽地看着浓雾,看着向她走来的怪物。 那怪物站住了。 那怪物抬起了脚。 “轰隆!” 这一次的巨响,近在咫尺。 那怪物就像是蒲公英一样突然的炸开。 丑陋的恶心的碎块飞得到处都是。 在落下时就化成了飘散的雾无影无踪。 他从雾中走来。 他走到了小倒霉的面前,眯着眼笑,温暖得像是春日午后的阳光。 “找到你了。” 路明非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好像玩捉迷藏的你乖乖的躲在小箱子里,不小心睡了一觉,天就黑了,你想回家,但是怕,箱子外面嘿的什么都看不见,角落里还有奇怪的声音,你想起了故事里吃小孩的怪物,怕的一动都不敢不动,好委屈好委屈,委屈到连哭也都捂着嘴。 然后他来了。 住在隔壁的那个大哥哥,会在夏天傍晚抱着块西瓜蹲在门口啃的男孩,总是穿着人字拖踢踢踏踏,头发也乱糟糟的懒得打理,真是个叫人没办法的家伙,只是这人啊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好看,像是再大的难题再大的悲伤放到他的面前,也在一瞬间就这样消失的一干二净啦。 他说。 “找到你了。” 干瘪萎缩成核桃那样的心脏忽然注入一股清泉。 但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太久,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去哭,怎么去笑。 只是就这样看着路明非。 “能自己走吗?” 路明非问她。 “嗯,看起来好像不行的样子。” 路明非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啦。” 他这样说,俯下身,抱起了小倒霉。 女孩好轻的。 像是羽毛,像是白纸。 给人一种随手一抛她就会飘起来跟气球或者泡泡那样往天上飞的感觉,一直飞,不停飞。 “我们去找她。” 路明非轻轻的对小倒霉说。 他抱着女孩走出矿井,恶灵们挥动丑陋的躯体铺天盖地,少年挺立的背影直面这恐怖的海洋,宛如远古壁画上单枪匹马以面对天灾的英雄。 所谓的英雄啊,就是那种能为常人所不能为的家伙。 少年点燃了黄金瞳。 “滚!” 炼体巅峰几近非人的修为,真正的S级的龙类血统,以此两者催动而出的音波秘术。 无关乎威严,无关乎权利,无关乎地位或者金钱。 真正的伟大,是力的伟大,是绝对到不可违逆的力的伟大。 以少年为中心,恶灵们成片成片的溃散,画作无形的雾,他们发出生命终末的哀嚎,罪恶到苍白的一声沦为虚无,化作乌有,像是以此为皇帝的出行献上最虔诚的赞歌。 少年就在这赞歌中走过。 ………… 日本,东京,源氏重工。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座看似寻常的大楼,真正的地位其实与天皇的居所相差仿佛。 平齐阳光下的天皇宫,甚至高上一等,或许可以用另外一个称呼更为恰当,影皇宫。 源氏重工,18层。 特殊合金打造的大门,那是比金库更为严格的保险,但与之不同的是,金库防备的是外人闯入,而这扇合金门防备的则是,里面的怪物。 至少,同在18层工作的医护人员们是这样看待那个女孩的,怪物。 在远超这个世界所有监狱和精神病院的安防设施后,是一间漆黑的屋子。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亮屏的电脑。 红色巫女服的少女跪坐在屏幕前,一双苍白到略显病态的小手紧握住游戏手柄,在按钮上来回跳跃的手指呈现出与其秀气轮廓极其不相符的力量感,让人联想起夏日午后突然而至的骤雨,那是百战将军纵横捭阖般的掌控和自信,这就是属于她的领域。 只可惜少女顶在头上的小黄鸭稍微破坏了这一幕的肃然与庄重。 但没有关系。 她的领域就是她的领域。 哼哼。 只要是玩游戏,只要是拳皇,少女就有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自信。 本来……是这样的。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WIN”,巫女点点头,就好像他的哥哥每次战斗完都会帅气的收刀那样,她也毫不示弱的相当帅气地放下手柄。 又胜利了呢。 少女双手在头上交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或许是因为房间只她一人,也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缘故,少女毫不在意自己的动作会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肤,巫女服本就宽松,更何况她在里面的内衬也实在少到了夸张的程度。 一局终了,少女立刻迫不及待的回到上级页面,查看起好友列表。 当她发现那个讨厌的“大魔鬼”投向还是暗着的状态后,小小的脸蛋就因为生气鼓成了包子,恶狠狠地抓过一只熊仔玩偶捶啊捶,令得小棕熊脑门的贴纸胡乱的飞。 那贴纸上写的正是。 “讨厌的大魔鬼” 看起来少女是真的很讨厌某个家伙啊。 少女就像个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把可恶的大魔鬼小棕熊放到了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两下,“嘿咻”这样的就抓住了电脑。 当然“嘿咻”这样只是她给自己配的口型,绘梨衣可不能说话,哥哥的话她可是都有牢牢记住的。 少女趴在榻榻米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滑动着触控板,无聊地浏览网站的信息。 干什么好呢? 哥哥又一个人跑出去玩了不带绘梨衣。 大魔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找不到人。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少女咕噜噜的从左边滚到右边,停了一下,又咕噜噜的从右边滚回了左边。 有了! 双手撑住地面,就这样一口气的挺起上半身,少女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起来是很激动的状态。 她知道该做什么啦! 看视频,看视频,看视频。 啦啦啦,看视频。 虽然没有说话,但少女的心理活动可一点都不小哦。 终于找到了精彩集锦,这是天下第一拳皇邀请赛的战斗回放,里面有好几场都是她和大魔鬼的战斗呢。 真是的,一想起来就生气,绘梨衣居然在拳皇游戏上输给了别人,还连续输了四次,少女觉得自己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可是为了打倒“讨厌的大魔鬼”而进行了刻苦的修炼,哼哼,现在的小怪兽可不是昨天的小怪兽啦!超级小怪兽第三阶!嗯,或者是究极进化什么的。 说起来皮卡丘好可爱啊。 少女呆呆的座了会,很快,回过神来的她用力晃了晃头,继续翻起了视频。 不过,绘梨衣都有在好好的修炼了,那个可恶的大魔鬼居然就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了,真是生气,超生气的! 哼哼,等着吧,大魔鬼,绘梨衣一定会好好的把你给揍一顿! 默默在心中许下了大宏愿的少女志得意满的找到了想要的视频。 这是她最接近击败大魔鬼的一次战斗。 可惜最后就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她就能胜利了。 所以少女决定多看两遍重放视频,学习学习,争取下次碰到大魔鬼就能帅气的把对方给打的落花流水。 沉浸在幻想中的少女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 可正当她即将点进视频时,忽然注意到了页面上方的链接。 超级大的链接,而且超级明显,少女好奇的眨了眨眼。 【直播:铁王座的试炼。】 这是……什么? 少女想了想,眨眨眼,突然扭过脑袋看向一边,似乎是在用这样的动作表达绘梨衣一点都不感兴趣哦的想法。 只是始终盯着链接的眼角余光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终于,她还是悄悄的点开了链接。 哥哥好像说过在网上不能随便乱点呢。 绘梨衣可没有乱点,绘梨衣有好好的思考过的。 少女认真点头,像是在用这样的动作给自己的行为增加说服力。 总之,新的页面出现了。 少女立刻投去好奇的目光。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ID。 只用一眼,她就发现了那个讨厌的家伙。 哼哼,大魔鬼,绘梨衣找到你啦! 少女眨眨眼。 她开心的笑着,移动鼠标,点下了“大魔鬼”的ID。 就这样,直播的画面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慢慢的慢慢的睁大了眼。 这是多么夸张且令人难以理解的画面啊! ………… “不……不能理解。” 黑网吧,角落,小小的琥珀缩在椅子里。 她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注视着那个庄严的火柴人。 像素方块堆砌的小镇,像素方块构成的怪物,头上顶着“大魔鬼”字样火柴人无所畏惧的行走其中,无论是多么可爱哦不是恐怖的怪物,在接近火柴人之前就宛如因连续加班一星期从而昏死在岗位上的程序员失手打翻的泡面以致崩溃的代码那样,化成了鱿纯粹的“0”与“1”所组成的数据洪流。 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魔鬼不是打拳皇超厉害的那位大人吗? 所以这个直播是…… 与琥珀抱有相同困惑的人有很多。 很突然的,毫无征兆,铁王座试炼的直播链接就这样出现在了猎人网站和拳皇邀请赛的页面上。 随便什么人都能通过点击链接进入直播间,然后从密密麻麻的试炼者中任意挑选一个,就能观看以其为视角中心的试炼直播。 看这标题,或许普通人会以为这什么铁王座只是某款新游戏之类,但混血种可有着不同的观点,他们知道铁王座代表了什么,这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权柄,当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世界上的混血种组织几乎同时间采取了措施,试图封锁这条链接,以防止普通人得知混血种的隐秘。 这是对亚伯拉罕血统契的挑战和亵渎! 不知道多少强大的混血种坐在电脑前严阵以待,一边活动手指准备进行网络上的战争,一边点开了链接。 于是,他们看到了。 正在参与神圣的铁王座试炼的……火柴人们。 没有人知道当看到那些憨态可掬的火柴人时尊贵的混血种们都有怎样的内心活动。 总之这一天无数的键盘在同时间报废,走的相当彻底。 在短暂的震惊和错愕过后,混血种们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 火柴人就火柴人吧,虽然有些奇怪,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保护了混血种的隐秘,维护了亚伯拉罕血统契的神圣性,他们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准备消除影响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需要做的事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高贵的混血种们端着红酒或者叼着雪茄,有的手边还竖着他们的武器,在这般肃杀的气氛下,认真的观摩起了火柴人勇闯像素城的传奇大片。 别怀疑,这里的传奇可是字面意义上的,真的传奇。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铁王座,是当代混血种四条血脉的源头之一,与之相关的试炼,不是传奇还能是什么? 哦,也有可能是神话。 只是,直播的内容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绝大部分试炼者的视角,是这样的。 一个火柴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你以为是视频卡了的时候,火柴人忽然就炸了,变成一团绿色的数据洪流。 这是死了的意思么? 正当你冒出这样的想法时,就看到那团数据洪流,又凝成了火柴人。 混血种:…… 205 醒来的雪莉 “不对劲!” “你也发现了么?” 芬格尔和酒德麻衣交换一个眼神。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极其接近矿井,那是预测中寂静岭的矩阵枢纽,按照规律恶灵的密度应该越来越多强度也越来越高才是,两人都已做好了举步维艰的准备,随时可以全力以赴,毕竟面对极可能会出现的大恶灵,他们两人也实在没有留守的余地。 然而事态的发展恰恰相反。 自从三分钟前,他们便感受到恶灵的密度在明显的下降。 而且越是靠近矿井,恶灵的数量也就越少。 就连理应存在的大恶灵也不知所踪。 芬格尔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是忧心忡忡。 虽然以他的汉语水平还没听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但类似的意思肯定早有耳闻,越是靠近矩阵枢纽恶灵也就越多月强,这是无可辩驳的真理,所以目下这般情况,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两人抵达矿井。 分头调查,再次碰面,两人都是摇了摇头。 他们都知道封印矩阵的枢纽是一个人,所以现在这找了一圈下来,别说是人,就连一头普通恶灵都未曾见到的局面,已经明摆着把“蹊跷”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是他么?” 女忍者问。 “你的老大。” “如果超级赛亚人没有打穿显示屏来到三次元的话,应该也只有老大了。” 芬格尔摇摇头。 “看起来他都快把这边的恶灵给杀绝种了啊,真是夸张。” “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只是单纯的好奇。” 酒德麻衣环顾空荡荡的矿井周遭,说出的话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倒不是怕招来危险,原本该满满当当的恶灵大恶灵,此刻连一头都是不见,还哪里来的什么危险可言,那么女忍者之所以压低声音的缘由也很好理解了。 是为了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为了向他表达尊重,对强者的尊重,哪怕他已不在。 “你的老大,真的是个人么?” 芬格尔:……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话的歧义,酒德麻衣连忙改口, “我是说,你确定他不是什么,嗯,龙王之类的家伙。”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能会怀疑。” “但是老大。” 芬格尔耸耸肩。 “你能想象一尊跟武道扯上关系的龙王么?” “龟派气功吗?” “不不不,是武道,武道。” 芬格尔严肃的摇摇手指。 “你要是敢在老大面前提什么龟派气功,当心他一拳头送你去见冥王大人哦。” “这样啊。” 女忍者面罩下的嘴角微微上翘。 “那可不一定呢。” 芬格尔好似没有听到女忍者的自言自语,他只是捏着下巴陷入沉思,炼金矩阵是很严谨的一门技术,符号代指材料勾勒种种都有严格的要求,至少混血种手中的炼金术是这样的,龙类的已经属于奇迹的范畴不予置评。 言归正传,封印用的炼金矩阵,尤其封印的还是青铜与火的军队这种超规格的力量,完全是混血种所掌握的炼金中最是巅峰的学识,几乎能与传说中贤者之石的炼成法相提并论,要知道那可是号称能湮灭灵魂的密保,是混血种手中唯一能杀死纯血龙类的武器,与之相当的位格,可想而知这封印矩阵的强大。 按照常理,这种传奇的矩阵枢纽,应该有其特殊的要求,至少不可能随便移动。 《仙木奇缘》 所以之前在小镇上芬格尔见到小倒霉才那样失态。 当时他便意识到封印矩阵肯定出现了纰漏。 但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带走了充当枢纽的小倒霉,而封印用的炼金矩阵安然无恙,这就说不通了,枢纽都不见了矩阵凭什么还能正常运转,就好像抠掉电池的四驱车还能使出闪电冲锋那样,这已经不是人车合一就能解释的问题了,除非四驱车世界来个技术升级,突破一下科技壁垒把无限充电技术投入民用,空气中到处都是稳定且能利用的电能。 话说回来了,这样子也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地抛弃动力源,只是将内置动力源放到外面,用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电磁场取代了臃肿的电池。 等等,取代? 芬格尔神色一动。 他忽然想起之前一直困惑着他的难题。 为什么纯血龙类都知道出了大恶灵这种层级的力量还没办法彻底破坏掉封印枢纽。 换句话说,为什么小倒霉怎么着都不会死。 难道混血种真的掌握了不死的技术么? 他不相信。 那么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比如说,小倒霉,不是雪莉。 他本来还奇怪,昂热交给他的资料中明明记载着当年的那个女孩叫做雪莉,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小倒霉。 或许,症结就应在了此处。 “喂!” “喂喂!” “看什么呢!” 等芬格尔回过神时,就发现女忍者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日本女生天赋的防御姿态,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 芬格尔有些奇怪。 他抬起头,正要分享自己的发现,忽然意识到,以自己刚才的目光,似乎聚焦的位置,有那么点尴尬…… 没有干咳没有脸红,开玩笑,他芬格尔大爷哪里会有这些纯情小男生才有的反应,看就看了,怎么着吧,他芬格尔大爷就是这么坦坦荡荡,就是这么光明正大! “对不起我错了!” 芬格尔坦坦荡荡的低下头。 没办法那么大一把太刀架在脖子上换谁谁都得认错好不好。 “趁现在赶紧跟你的眼球道别吧变态!” 女忍者杀气腾腾。 “比起这个。” 芬格尔严肃的说。 “老大那边的事要更重要的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哦?” “矿井这里,只是星位,真正的枢纽在月位,寂静岭的封印矩阵本质上是星月链式,月位的枢纽才是真正的关键,矿井这边只是一个假象,用来吸引恶灵和大恶灵的假象。” 虽然什么星月什么链式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但酒德麻衣还是放下了刀,若有所思。 “所以你说的那个真正的枢纽是在……” 芬格尔看向某个方向,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他早该想到的。 可自己是因为掌握了相当程度的炼金学识才能分析出矩阵皮毛。 S级又是怎么做到从最开始就发现了矩阵的关键,并且准确的圈定出月位和星位所在。 是的,从最开始。 “走吧。” 芬格尔说。 “趁着老大做出那种夸张的事情前,我们必须赶紧过去。” “去哪里?” “医院。” ………… “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吧。” 路明非抱着小倒霉站在病房前。 白天时她曾经闯进小镇的医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过程还一波三折,差点被医院的保安给拦下,还被一个来自日本的卡塞尔学长给救了。 可惜就算小倒霉成功进入了医院,跑到了二楼,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的下来。 楼上似乎没有她的目标。 这也难怪,毕竟小倒霉想找的人,是在寂静岭,在这里世界的医院。 小倒霉不吭声,她像是一只流浪在外还淋了雨的小猫那样,紧紧的在路明非怀里缩成一团。 只是女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房门,似乎里面存在着某种让她非常在意的物什。 路明非屈起手指,笃笃地敲门,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扰了”,推门而入。 入目是熟悉的摆设。 白色的墙,蓝色的窗帘,靠窗放着一张病床,床上是熟睡的少女。 这是寂静岭中唯一没有浓雾的地方。 明亮如童话般的色彩也标志着此处的不同。 像是孩子小时候最难忘的梦。 眼熟?路明非当然会觉得眼熟。 这一切正是与校长素描中的病房一模一样。 那张传奇屠龙者向病床上少女忏悔的画。 怀里的小倒霉扭动两下,路明非放下了女孩,他看着裹在脏兮兮斗篷里的小倒霉走到病床前,两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靠的是那么近,只是一者沉眠,一者清醒。 小倒霉向着沉眠的少女伸出手。 路明非心有所感,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倒霉的存在只是少女用以自保的手段,是他用来欺骗恶灵这些怪物们的方式,一旦小倒霉选择唤醒少女,她本身的存在也将就此消失。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死亡或者生命什么的,毕竟从一开始,小倒霉就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小倒霉的手即将触碰到沉眠少女的额头,一旦落实,她便会消失。 就是在最后的那个时刻,她的动作停了。 小倒霉就这样呆呆的站了一会。 路明非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现在的她会想些什么。 事情发生的很快。 小倒霉转身,张开手臂,撒开脚丫子,超级快超级快的,就这样扑到了路明非的身上。 她好用力。 路明非都配合的往后退了两步,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轻轻的笑起来,拍了拍这孩子的背。 小倒霉把脑袋埋在路明非的肩上。 路明非微笑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他听到了。 听到了那声清脆的话。 好像……还是小倒霉唯一说出口的话。 她说啊。 “谢谢。” 小倒霉退后两步,对着路明非深深鞠躬。 她这次毫不拖泥带水的就一指点在了沉眠少女的眉心。 脏斗篷的小孩就这样散成无数的光点。 不。 那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路明非伸出手,几颗光点绕着他旋转,像是跳起舞来的萤火虫。 “再见。” 少年温柔的笑。 光点上下臣服,就好像小倒霉正朝他点头那样。 所有的光点没入沉眠少女的眉心。 于是,雪莉醒了。 她眨眨眼。 雪莉静静的躺在床上,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她偏过头,看向床边的路明非。 “对不起。” ………… 前往医院的路还是一样,没有恶灵,没有危险,就像是霸王龙曾在此经过,于是所有的动物都远远的逃开。 这也从旁证明了芬格尔猜测的正确性。 S级曾在此经过,恶灵们就是死于他手。 也就是说,矩阵真正的枢纽,是在医院。 两人只是闷头赶路,速度一提再提,终于,酒德麻衣忍不住好奇,开口问他。 “你一直在说担心担心,说起来,你那位老大究竟要做什么?” “还记得我说老大他是什么吗,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老大说过,他听不得别人的哭。” “雪莉,背负着枢纽职责一直到现在,承受无数次死亡的痛苦,或许当年的她心甘情愿的用自己作为封印,但经过了半个世纪,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她究竟在想什么。” “说实话,我几乎可以肯定,雪莉会向老大求救。” “事实上她已经在这样做了,小倒霉就在求救,老大他就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了,只要她开口,老大他,大概就会选择给她一个解脱。” 芬格尔说。 “以破坏封印矩阵作为代价。” “破坏!” 女忍者惊呼。 “那不是说……” “是的,青铜与火的军队。” 芬格尔摇摇头。 “希望我们能赶得上吧。” ………… “老伙计,这些年你还睡得着么?” “放心我一定死在你后面。” 昂热彬彬有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汉高把玩着他的炼金左轮。 “那个雪莉,还只是个孩子吧。” 昂热眯了眯眼。 “看起来议会的情报能力很不简单嘛。” “一般一般。” 汉高谦虚的欠了欠身。 “说你呢,睡得着觉么?” “当然。” 昂热毫不犹豫。 “我的私人医生可是一直在夸奖我的睡眠质量呢。” “我知道了。” 汉高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你是在梦里向那个女孩忏悔对吧,老伙计。” “说实话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封印,最开始得到消息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上去和那些龙类拼命呢。”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昂热望着浓雾翻腾的小镇。 “我的折刀已经断过一次,它得留着,好去面对它真正的对手。” 汉高笑了笑。 两人沉默了会。 “很痛苦吧。” “还好。” 昂热摘下胸口的玫瑰。 “屠龙可不是游戏,如果一个战士他的心不够硬,还是趁早回去教书算了。” “但你这次选择了你的学生。” 汉高说。 “那个S级。” “怎么,这么相信他,是觉得自己的学生一定能做出比自己更好的选择么?” “错了。” “哦?” 昂热一板一眼的纠正。 “路明非,他可不是我的学生。” “但我的确相信他。” “相信他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比我这个不称职的家伙要更强。” 206 你的痛苦,王来承担 “不是学生。” 汉高低喃。 “不过,听你的意思,老伙计,你是觉得这位S级有手段能对付青铜与火的臣属么?” 昂热耸耸肩。 “谁知道呢?” 汉高抬了抬厚重的眼皮,似乎是瞥了老人一眼。 “说实话我真想一枪毙了你。” “哈哈哈很抱歉没办法让你美梦成真了!” “这个,就是这个。” 汉高撇撇嘴说。 “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大。” “你不也是么,我的老伙计。” “看看前面。” 昂热说。 “那里可是有铁王座啊,最高议会的追求,你不应该自己进去么,怎么还在这里陪我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闲聊。” “正如你相信着那位S级一样,我也是,同样相信着自己的后辈呢。” 前方的小镇起了变化。 浓雾翻滚,纠缠,形成螺旋的样子,宛如一只巨大的漏斗。 汉高的面色沉了沉。 “你的封印似乎出问题了。” “嗯。” 昂热手中把玩着通讯器,只要他愿意,对着这件小小的电子设备说一句,处在待命状态的第三野战团便会立刻开火,将小镇从地图上彻底的抹去。 “你在犹豫什么?” 汉高问。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传奇的屠龙者昂热先生。” 黑西装的老人沉吟不语。 “哦,如果你是在担心火元素静默的话,大可不必,你也知道那是传说中属于青铜与火的最高全能,假如目标只是君王的臣属而非皇帝本身,你的大玩具还是能有很大作用的,没准真的能轰杀几条纯血龙类呢。” 汉高侃侃而谈。 老麦的躯体丝毫不曾影响其话语的说服力,反而给这位最高议会的掌舵人增添几分来自岁月的醇厚,从他口中说出的每句话每个音节,都铭刻了西方大陆悠久传承下的贵族教条,散发着郁金香和月季的芬芳。” “不要告诉我你动用密党的能量召来的这些士兵,只是单纯过来看一场戏,他们多少得派上些用场吧,你说呢我的老伙计。” 昂热摩挲着通讯器表面粗糙的纹理,军事设备不同于民用,美观舒适根本不是他们考虑的范畴,绝对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才是战场上真正能救你命的真理。 正如他一直所抱有的认知,屠龙从来不是什么游戏,这是战争,无关乎对错是非正义,只是一个种族和另外一个种族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 “看着动静,是那个小女孩醒来了吧。” 汉高悲天悯人的叹息。 “真是令人羡慕,你们密党总是能出现这样的天才,或许这就是一个年轻组织的财富,当年那个布置下封印矩阵的小子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用直系血裔座位枢纽封印他青铜与火的臣属,构思的巧妙实在叹为观止,但这个世界上压根不存在什么完美的事物,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封印青铜与火臣属的矩阵,所有的代价都压在了枢纽,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尽管她的血统出人意料的优秀,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混血种,对于尊贵的纯血龙类而言,就是一个被临界血线这种可笑的玩意所桎梏住的悲哀存在。” “说实话,能支撑半个世纪,已经是个奇迹了。” “到现在多少也该是极限了吧。” 不知何时汉高已拔出了他的那把炼金左轮,某种锋锐的气势在这个老人的身上盘旋,那是他从血与火的年月中一路走来的痕迹,烈火舔舐他的衣摆,硝烟落于他的帽檐,曾经那么多闪耀的姓名和人,如今也只剩了他与昂热。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老伙计。” “半个世纪的苦难,半个世纪的煎熬,日日夜夜承受龙类的诅咒和怒火,你能想象么?” “那个叫雪莉的女孩,没准已经堕落成了某种比龙类更亵渎的,怪物。” 汉高冷冷的说。 “让你的士兵做好准备吧,或许S级很强,有某种对付龙类的手段,但彻底堕落的枢纽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更何况,S级没准还不知道雪莉真正的情况。” “毕竟,谁会无时无刻的提防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呢?” ………… 路明非给雪莉讲了这些年世界的变化。 病床上的女孩听得津津有味。 她坐在床头,双手撑住下巴,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少年,安安静静的模样格外乖巧。 这个世界的变化真的很大。 五十年,半个世纪,就已经是进入到另一个时代了。 “真好啊。” 在听完了路明非的介绍后,雪莉这样感叹。 她的声音里似乎蕴含了很多很多的情感。 有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林中小鹿那样的雀跃,夏夜目睹烟火升空然后绽开的欣喜。 终于这一切还是归于叹息。 雪莉苍白的小脸有些黯淡。 “真可惜,但是,也没办法啊。” 她说。 “本来我还想着给大哥哥你讲一讲雪莉当年的事情呢。” “时间不够了。” 路明非看着少女平静的面色。 很快,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可以的话,大哥哥。” 雪莉有些踌躇。 “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嗯。” 雪莉眷恋的望向窗外,她的视线仿佛能穿越小镇的浓雾,一直看到外面那个世界的缤纷多彩。 然后她收回目光,对路明非灿烂的笑。 笑的弯起了眉眼。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钱一刻。 变故就这样发生了。 翻滚的浓雾向着病房涌来,组成恐怖的触手,扭曲扑腾,抽打空气发出噼啪脆响。 这是只可能出现于最深层噩梦中的画面。 越来越多的臃肿内脏恐怖口气毫无规律的堆叠于病房。 顷刻间就要将这里改造成虫族君毯或者邪神温床一类的所在。 而那个名叫雪莉的女孩,天真烂漫的皮囊下仿佛藏有某种恐怖的怪物,这里突起一个人头大的鼓包,那里又生长出一条乱舞的触手。 原来这小镇所有的浓雾,都是属于她的躯体。 少年坐在这恐怖世界的中心。 扭曲的肢体挥舞着向他抽来,呜呜的破空声像是鬼在哭。 那触手上有花朵一样的口器突然炸开,贪婪的张合,像是要把少年给全部吞了进去。 “说吧。” 路明非看着几乎已不成人样的少女。 “你想让我做什么?” 所有的怪诞恐怖在某一刻蓦然停止,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雪莉舔了舔嘴唇,异变的布满倒刺的舌头舔得嘴唇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她就这样对少年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大哥哥,大哥哥。” 雪莉说。 “杀了我吧。” 路明非垂下眸。 少女发出痛苦的哀鸣,积蓄了半个世纪的痛苦煎熬在她被唤醒后一股脑的爆发,正如路明非推测的那样,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没有代价的事情,以混血种之身强行封印一整支龙类的军队,雪莉承受的痛苦根本难以估量。 若非特殊的星月链式令她的主意识陷入沉眠,分出一个小倒霉的假象,恐怕雪莉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该堕落,沦为不可名状的怪物。 “杀了我吧。” 她发出小狗那样的呜咽。 “我很难看了。” “所以,杀了我吧。” “雪莉要变成怪物了。” “大哥哥,浜浜雪莉。” “杀了我吧。” 路明非静静的坐着。 他听着女孩一声接一声的哀求。 摇了摇头。 雪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病房中臃肿丑陋的血肉器官在一瞬的停滞后无序疯狂的震颤起来,她那仅剩的属于“雪莉”这个人格的意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诞生自极致的痛苦中的怪物的混沌念头飞速膨胀,越来越多属于“雪莉”的身体消失了,化成了怪物。 “大哥哥,你有的,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大叔的味道,所以你有的,大叔肯定交给了你杀死我的办法。” “所以,杀了我吧。” “大哥哥,杀了我吧。” 路明非看着那个在肮脏血肉中沉沦的少女,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校长他啊,确实有句话拜托我帮忙转达。” 雪莉眨眨眼,安静的看过来。 路明非郑重的说。 “对不起。” 他看着女孩。 “很痛吧。” “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很痛吧。” 少年站起身,义无反顾的走向病床,走向那血肉的沼泽。 “我说过的,我会找到你。” 少女害怕地往远离路明非的方向缩。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狼狈的摇着头。 路明非却伸出了手。 他闯入了血肉的世界。 雪莉哭得更大声了。 “出去!出去!快出去!” 她绝望的说。 “大哥哥,你……你也会死的!” 雾气也好,畸变血肉也好,全部都是雪莉这些年承受痛苦的具现化。 本来她是唯一一个承受这些痛苦的人。 只要杀了她,用正确的方法杀了她,就能解决这个巨大的火药桶。 这是在封印矩阵设立最初就定下的后手。 但是现在,沉淀了五十年的煎熬痛苦,那是恐怖到难以言喻的程度,居然有人就这样闯了进来。 无论换谁都得在这种庞大的精神冲击下迷失堕落,成为那恐怖怪物的一部分。 “雪莉……” “雪莉又害死了人。” “雪莉就是怪物。” 血色的沼泽中,少女抱着自己,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那天自己和小伙伴们在矿井旁边玩,红色的火就从地下喷出,小艾米就这样死在了火里。 想起了声了怪病的自己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一天一天又一天,没有人过来找自己。 想起了不小心听到的窃窃私语,大人们在说小镇的异常都是因为自己。 窗外的玫瑰开了呢。 雪莉久久的凝望。 直到那个大叔推开病房,把玫瑰送给她,然后和她讲外面的世界。 大叔是个很好的人呢。 大哥哥也是一样。 他们都是好人。 可是,雪莉害死了大哥哥。 雪莉是个坏蛋。 坏蛋坏蛋坏蛋! 坏…… “找到你了哦。” 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女孩的脑袋上。 雪莉小小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为什么她会听到别人的声音? 而且这个声音是…… 不可能啊! 大哥哥应该已经……被雪莉害死了才对! 是幻觉吗? 如果是幻觉的话,如果是梦的话,雪莉想多做一会,她不想就这样醒来。 少女像是小小的鸵鸟那样,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路明非哑然一笑。 “来,把头抬起来。” “好孩子可不能睡懒觉。” 他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这样说。 雪莉犹犹豫豫的,将信将疑的,一点一点抬起头。 她怯生生的看向面前,在那里,真的站着一个少年。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是真的,真的站着一个少年。 大哥哥。 无边无际的血肉沼泽,代表了痛苦罪恶的具现化存在,如百川入海般涌向少年体内。 路明非只是站在这里。 他宛如一个无底的深渊,不管来多少的痛苦,不管有多少的血肉,都根本没法影响到这个少年。 丝毫也是不能。 路明非蹲下来,笑吟吟的,往前一探身,额头就抵住了雪莉的额头。 “对了,一直都忘了说,真是不好意思。” “我都没自我介绍呢。” “大哥哥我啊,可是很厉害的哦。” 少年翘起大拇指,对了对自己。 “阎罗!” “阎罗听过吧!” “告诉你,在大哥哥的国家,阎罗可是超厉害超厉害的人!” “哦,说起来,阎罗还有一个别的称呼,我记得是叫。” 路明非想了想,咧嘴一笑。 是那种阳光的透着些傻气的笑。 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放下心去依靠的笑。 他说出另外的称呼。 “阴天子。” “阎罗也是阴天子!” “所谓的天子啊,就是皇帝,就是王。” “那么阴天子呢。” 路明非直视雪莉的眼,一字一顿,像是要把接下来的话都给刻在少女的心里,让她怎样都忘不了。 “所谓的阴天子啊,就是罪的王,就是死的王,就是终焉的王,就是深渊的王,就是痛苦的王,就是黑暗的王,就是所有背于阳光的王。” 他一把拉住雪莉的手。 是如此的用力,如此的坚定。 少年说。 “你的痛苦,王来承担。” 这句话仿佛拥有某种魔力,整个血肉的世界都是为之一静。 不,不是仿佛。 雪莉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 那些庞大到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痛苦,正在消失。 飞快的消失。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令这个孩子如在梦中。 不,这是连梦也不敢梦的美好。 雪莉张了张嘴。 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 她一直都很坚强,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很坚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雪莉……好委屈。 她一下子扑到了路明非的怀里。 哇哇哇的哭。 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的流。 哭的一点都不好看了。 是个脏兮兮的丑小孩了。 但是她不管。 雪莉还在哭,扯着嗓子哭,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所有所有,都给融在泪里,一股脑全给哭出来,哭他个干干净净,哭他个酣畅淋漓。 “好啦,好啦。” 路明非轻轻拍着少女的脊背,嘴角是温柔的笑。 “要变成脏小孩了。” 207 昂热和雪莉的过往 “笃笃!” 雪莉看向病房的门。 “吃饭了!” 是玛丽护士阿姨,雪莉有些不确定,声音听起来很像没有错,但语气好生硬让人害怕,跟那个亲切的玛丽阿姨一点都不一样。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快速远去。 急促的像是在逃离,仿佛身后有某种恐怖的怪物虎视眈眈。 可是那间病房里,分明只有一个苍白的少女。 雪莉静静的坐了会,久久的凝望房门。 “阿姨。” 少女柔弱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回荡,传出到了无人的走廊,那空气震荡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寻找,直到走廊的尽头,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层,这一条走廊,这一间病房。 只有她一人。 雪莉。 “玛丽阿姨。” “安切尔叔叔。” “休斯哥哥。” 雪莉张了张嘴,殷红的双眸黯淡了,像是两团熄灭的火。 “还有。” “爸爸,妈妈……” 和昨天,昨天的昨天,以及昨天的昨天的昨天一样。 没有人搭理雪莉。 少女吃力地下床,那一双白皙透明到能数得清青色血管的脚丫,踩进了破了两个洞的拖鞋。 她差点就摔倒了。 雪莉死死的抓住病床,两条瘦得不成模样的腿软得出奇,她呼呼的喘气,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这无疑对她而言是一项艰难的巨大工程,每迈出一步都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冒着随时可能啪的一下摔在地上的风险,更何况就算成功迈出了一步也不算完,雪莉还必须咬住嘴唇去忍耐足底传来的刺痛,那是脚掌的燎泡在踩实地面后传来的剧痛,每一次都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马蹄铁往她脚掌上贴,雪莉身体抖个不停,只是没有哭。 她就这样走到了病房门口。 接下来是开门。 这是第二项巨大的工程,毕竟对于现在的雪莉,哪怕只是拧动把手这种简单的事,也堪比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不经任何训练就跑去奥运会上信誓旦旦的要破掉举重的世界纪录那样,不仅匪夷所思到了荒唐,而且还可能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少女的皮肤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像是蜘蛛网,又像是铅笔无序的涂鸦,她是小镇上第一个得了怪病的人,也是小镇居民们眼中怪病的源头,在短短一周也不到的时间内,她的身体已恶化到了骇人听闻的田地,小镇的医生根本无法理解发生在雪莉身上的症状,乍看上去像是皮肤病,但他们惊恐地在少女身体的裂纹中,看到了火。 可……怎么可能是火!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皮肤裂开,里面无论如何都应该是血才对吧! 但雪莉不是。 她身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中,是火,是燃烧,是岩浆。 唯独不是正常的血。 小教堂里的唐尼神父惊恐的下了判断。 “恶魔!” “她是恶魔的孩子!”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一个以采矿维持生计的落后小镇,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恶魔这样的词无异于最深也是最恐怖的梦魇。 本来,雪莉是要被烧死的。 但居民们恐惧于恶魔的邪恶力量。 雪莉几乎就是个移动的火山,能透过少女龟裂的皮肤看到其下流淌的岩浆,当然“岩浆”也只是居民们固执的认为,从未听说过炼金的他们并不知道,那些暗红的流淌本质上是浓郁的火元素。 是几乎不可能存在于混血种身上的,伟大的力量。 因为恐惧于恶魔,并且还有着一层对于火焰能否烧死雪莉的担忧,居民们选择将她安放在医院二楼。 每天提供一次食物,这已经是他们对于雪莉这个恶魔之子最大的宽容。 ………… 每次握住把手,一股钻心的痛就疯狂的刺激少女的神经,雪莉坚强的尝试,一次又一次,迎接她的只有失败。 但,好饿。 再不吃点什么,她大概,会死掉的吧。 事实上雪莉并没有想到会不会死这种深刻的问题。 对于女孩来说死亡还是太遥远的事了。 她只是饿得难受,肚子火烧一样的疼,嘴巴里都是苦苦的,必须得吃点什么,哪怕是一杯水,或者半块黑面包,硬到跟石头那样也没关系的,雪莉可以一点一点的含住,很慢很慢的吃。 但是,打不开。 雪莉打不开门。 她急得已经顾不上火烧火燎的疼。 雪莉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和把手做着搏斗,但这具得了怪病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支撑她的动作,很快的她已经气喘吁吁,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就要倒在了地上。 门开了。 雪莉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 壮硕的男人站在门口,手上端着托盘,彬彬有礼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侍者,但他的身材和气质又分明的告诉你,省省吧这家伙跟侍者压根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个暴力狂,不折不扣的暴力狂。 与其幻想他毕恭毕敬的给你开好香槟剪好雪茄,还不如向上帝祈祷这家伙不要随手从托盘下摸出一把沙漠之鹰对准你的脑门来得实在。 但是这一次,暴力狂端着托盘,他真的是个侍者了。 在雪莉面前。 “吃饭时间到咯。” 昂热这样说。 这是雪莉和昂热的第一次见面。 男人在女孩最狼狈最窘迫也是最绝望的时刻从天而降,端着一小碗的牛奶和散发松木香气的软面包,像云朵那样软乎乎的面包,他对少女说,该吃饭了。 这是雪莉长这么大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比妈妈的摇篮曲还要动听。 铁塔一样的男人温柔的抱起少女,像是捧着一只随时可能破碎的瓷器,他那仿佛能与雄狮和猛虎搏斗的双臂做起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竟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雪莉钻回了被窝,男人贴心的给她放好靠背用的枕头,让少女可以坐着,以一个舒服的姿势。 “可以自己吃么?” “嗯,看起来好像不能。” “不好意思。” 昂热未她喝了牛奶,吃了面包。 然后给她讲睡前的故事。 雪莉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昂热看着已然进入梦乡的少女,看着少女嘴边仍然残留的笑意,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雪莉和昂热很快就变得熟悉。 少女管他叫大叔,大叔每天都能带好吃的食物过来,给她讲有趣的故事。 “在看什么呢?” 雪莉回过神,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对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什么啦。” “等等。” 男人严肃的样子让雪莉有些在意。 大叔把手伸向她的脑后,雪莉紧张到一动不敢动。 “看,这是什么。” 大叔的手在少女面前摊开。 雪莉惊喜的睁大眼。 那是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很喜欢吧,我看你已经注意很久了,送给你,小雪莉。” 他把玫瑰插在瓶子里,放在了床头柜上。 就这样雪莉每天醒来就多了一件事,在睁开眼的瞬间立刻迫不及待地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那一束玫瑰。 “谢谢你,大叔。” 但她的病情还在恶化。 龟裂的纹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那些缝隙里的火焰红光像是恶魔的眼,逐渐连雪莉都开始害怕起了自己。 尽管大叔会给她讲很多故事,努力的逗她开心,大叔真的很厉害啊,他的声音很动听,很温柔,像是收音机里的人一样。 大叔在病床里放了个收音机,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雪莉。 无聊的时候雪莉就听收音机里的节目,偶尔会有童话,不过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说什么邪恶的国家,雪莉还是第一次听说国家还有邪恶的,那是什么? 畅想中文网 床头柜上的玫瑰已经换了三次。 雪莉静静的凝望红色的花瓣,还有玫瑰的刺,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小王子》的故事,雪莉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一个低沉的男人连续播讲了一星期,她也一天不落的听了一个星期,从主角的飞机坠落在沙漠上和小王子相遇,一直到小王子回到了他的星球。 小王子回到了他的星球,所以,他是死了吧。 雪莉有些悲伤的想。 在小王子的故事里也有玫瑰,还有一只有趣的狐狸,雪莉还记得那只狐狸这样对小王子说。 “你驯养我吧。” “只要你驯养了我,对我来说,每天下午的四点钟就充满了意义。” “我会为你到来的脚步声而欢喜。” “也会为你的离开而悲伤。” “等待也变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所以,请你驯养我吧。” 雪莉想啊,每天等待大叔的到来,也是一件充满意义的事。 雪莉也是一只小狐狸呢。 直到那一天,罩在斗篷里的怪人闯入了病房。 当时大叔正在和雪莉一起听一个关于太平洋某个小岛上最后一个灯塔守望者的故事。 雪莉清晰的记得那一天的信号不是很好,收音机里总是传出沙沙的杂音,就像是某种噩耗的前兆。 斗篷怪人抓住了大叔的肩膀。 雪莉怯怯的瞥了眼,那怪人的脸好奇怪,画满了奇怪的涂鸦。 但重点是他的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疯狂绝望歇斯底里,一头走到绝路的野兽应该有的情绪,你都能一一在他的眼中找到。 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昂热,停止你的过家家吧!”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们只能那么做!” “快点把她……” “好了。” 大叔粗暴的打断怪人接下来的话。 他皱着眉,拿开了怪人死死捏住自己肩膀的手。 再转头面对雪莉时,已经换上了一张温柔和蔼的脸。 “雪莉,你先自己听一会,大叔有点事,出去一下。” 女孩抿着唇,轻轻点头。 大叔关上门,他和怪人往远离病房的地方走去,一直到走廊的尽头。 他们开始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了,爱德华,你的冷静呢?” “冷静?” “该死,那玩意能杀死几头龙!昂热,这下面可是有一整只军队,青铜与火的军队!” 怪人用力的挥舞手臂,用他那夸张的肢体动作加强语气。 “注意点,当心被人听见。” “放心,我布置了矩阵,除了你我,没有人能听见。” 然而,他错了。 雪莉用力的抱住自己,闭上眼,大叔和怪人的对话就出现在脑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那是在一天夜里,大叔还没有来,她感到了孤独,想找人说话,很想很想。 于是,她就听到了。 听到了小镇居民的说话。 以及从某个她锁不知的地方传来的,绵长恐怖的呼吸。 雪莉当然不可能知道。 这是他那因即将回归的纯血龙类而产生共鸣的血统所带来的变化。 这是混血种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例子。 毕竟从未有如此多的纯血龙类同时复苏的记载。 就算有,那也是前面四个失落时代的事了。 所以,发生在雪莉身上的变化,可以说是混血种学界梦寐以求的样本。 她的精神在升华。 躯壳却成为了桎梏。 发生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体内的血统,与小镇下沉眠的纯血龙类,产生了共鸣。 不出意外的话,雪莉将这样死去。 她没有办法解决自己那精神与身体的不协调问题。 但是在那之前,她听到了。 “昂热,我失败了!” 那个怪人的声音。 “我布置在矿井的矩阵,根本没办法封印青铜与火的军队,我太天真了!” “但是,我们还有机会!” “你知道的,唯一的机会!” 怪人几乎是在嘶吼。 “那个孩子!” “用那个孩子作为枢纽,我有把握,你知道的,我有把握!” “够了!” 这是大叔。 大叔的声音好冷。 “有别的办法。” “冷静点,想一想,肯定有别的办法。” 之后是两人激烈的争吵。 雪莉抱着自己,缩在床上。 她浅浅的勾起嘴角。 “谢谢你,大叔。” 之后的日子里,大叔还是跟往常一样给她送来食物。 只是每天呆的时间越来越短。 期间那个怪人又跑来了几次。 每次都以激烈的争吵不欢而散。 直到一个星期后,这次怪人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昂热,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知道放他们出来意味着什么。” “科学的发展需要时间,人类还没有做好面对祂们的准备。” “你很强,没有错,但你一个人能对付几头龙呢?” “而且,别忘了,在这里的,只是君王的臣属。” “如果你死在了这里,半个世纪后的四大君主,怎么办?” 漫长的沉默。 沉默到雪莉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想想吧。” 大叔说。 “昂热,屠龙是一场战争,我记得这还是你告诉我的话。” “牺牲一个人,挽救数万万人的生命,我想你应该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怪人叹了口气。 “说实话,雪莉是个好女孩,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有别的选择。” “可惜,这就是该死的屠龙。” 又是漫长的沉默。 雪莉紧紧的抓住了床单,骨节苍白。 “让我,想想吧。” 大叔说。 怪人走了。 他留下了昂热一个人。 雪莉闭着眼,她想起了那个回到自己星球的小王子。 她也要回到自己的星球了么? “嘀嗒,嘀嗒。” 雪莉突然睁开眼。 她紧紧的抿住嘴。 这是…… 大叔他……在哭。 208 我听到了,你在哭 雪莉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叔脆弱的样子。 更别说是哭了。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应该……是听错了吧。 那个大叔,怎么可能哭呢。 雪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叔身上,所以她听到了,大叔离开时脚步声异常的重,他去找到了怪人,这一次两人的对话很短,事实上,大叔只是说了一句话,仅此而已。 “我去找雪莉。” 病床上抱紧自己的雪莉忽然一下就放松了。 她透过自己龟裂的皮肤看向其下汹涌的火,缓缓流淌的岩浆,以及蕴含于中的恐怖力量。 女孩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埋在地下的蛹,日落月升斗转星移,去年吐司结成的茧越来越薄,越来越脆,有什么伟大的生命就要从这茧中诞生,只是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雪莉了,不管是别的什么,但都没有雪莉了。 雪莉只是毛毛虫,不是蝴蝶。 所以她害怕。 雪莉并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正是纯血龙类的茧化,脱去人类,或者混血种的肮脏躯壳,伟大的生命将从中诞生。 但等待她的结果并非化龙,化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改变血统的存在寥寥无几,显然并不在这小镇下的尼伯龙根。 少女静静地坐在床上,许久,许久。 她浅浅的笑了。 “谢谢你,大叔。” 天亮了,大叔和往常一样过来,今天的食物格外丰盛,以至于大叔都推了一辆银色的小小餐车。 他就像是一个厨师那样细心摆盘,优雅得体,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一支流淌的乐章。 “气泡酒,鸡尾酒,玫瑰风味。” 大叔优雅的起开瓶塞。 “喝点吧,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会喝酒呢,那样也太遗憾了。” “放心,不会醉的,这就是饮料,只是让你尝尝。” 大叔摇晃水晶高脚杯,目视玫瑰色的液体泛起旋涡。 “人生就是从一个未知跋涉向另一个未知的旅程,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你第一次哭,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摔跤,第一次拿起笔,未来还有第一次牵起爱人的手,第一次远行,第一次去大海,第一次出国。” 戛然而止。 大叔紧紧抿唇,微垂目光,那唇线竟锋锐陡峭至此,像是刀。 他似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么多未说的话,都在这一生叹息中,随风而逝。 再多的第一次也失去了意义,对于女孩来说,已经全部都是永远无法抵达的未来。 “不知我是否有那个荣幸。“ 昂热振作精神,笑意缱绻。 他对雪莉说。 “请这位美丽的女孩喝一杯酒。” 雪莉有些羞涩的笑着。 “大叔,你是在拍电影么?” “哈哈哈。” 男人爽朗的笑。 “吃饭咯,吃饭咯。” 他这样招呼着,准备像是以前那样,给雪莉喂食。 “大叔,我想,自己来。” 雪莉脸蛋有些红。 她固执的拿起刀叉,吃了口沙拉,然后对静静看着自己的大叔笑起来。 “一起吃啊。” 昂热点头,咧开嘴。 “好,一起吃。” 这段饭吃的好安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对付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或许是心照不宣,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两人吃饭的速度都很慢,但就算再慢再慢,一顿饭也终究会到头。 大叔默默地收拾起餐车。 坐在床上的雪莉安静的望着窗外。 那边有几朵盛开的玫瑰。 “雪莉。” “嗯?” 女孩转过头,看到大叔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说起来真的很难在这个人的脸上发现犹豫不决到了这种程度的神情。 大叔释然的笑了笑。 “那边的玫瑰,很好看吧。” 他说。 “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看好了,娜朵玫瑰,对,就那朵,大叔数一二三,它就会乖乖的出现在我的手上。” 雪莉好奇的睁大眼,看着男人把一双手在她面前翻来覆去,证明他并没有做什么手脚,然后又仔仔细细的观察窗外的玫瑰,特别是男人声称要摘来的那一朵,更是着重的看,记住它现在的样子。 “好了,可以开始了么?” 大叔问。 “嗯!” 雪莉重重点头。 正常人怎么可能坐在房间里,也不起身,倒数三秒就摘到窗外的玫瑰呢? 就算是魔术师也肯定只是提前做好的机关或者特殊的手法吧。 但是,他是昂热。 “三,二,一。” 倒数三秒。 娜朵玫瑰就这样神奇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雪莉可爱的揉揉眼。 她看看大叔手上的玫瑰,又连忙转头去看窗外,果然,不见了,目标的那一朵玫瑰出现在了这里,大叔的手上。 女孩吃惊的张大嘴。 “好厉害!” 她眼睛里都在往外冒小星星了。 “送给你。” 大叔将玫瑰放在了雪莉的手上。 “听着,孩子。” 他说。 “这是独属于你的魔术,是大叔只表演给你的魔术。” 雪莉小心翼翼的拿起玫瑰,放在鼻前轻嗅。 “嗯。” 她用力点头。 但这个女孩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大叔的这个承诺,究竟代表了什么。 魔术? 那种欺骗视觉的把戏又怎么能和真正的奇迹相提并论。 时间零。 倒数三秒,昂热就开起了他的领域,在时间放慢了五十倍的世界里,这个男人冲出大楼,冲到花圃,然后小心翼翼的摘下玫瑰。 从来只是为了收割生命终结战场的高位言灵。 如今成了独属于女孩的魔术。 事实上昂热也未曾食言,在今后的半个世纪里,他的言灵只出现于战场厮杀,再也没有一个女孩能得到欣赏时间零下玫瑰的殊荣。 毕竟,这个啊,可是独属于雪莉的魔术。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昂热几次张口,又几次紧抿。 终于,他望着雪莉清澈的双眼。 “孩子,大叔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出去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吧。 堂堂的昂热,密党当代的领袖,君临蛇岐八家的男人,几乎能用传奇形容的屠龙者。 一个哪怕是死也不会后退的战士。 他说了,求,这个字。 雪莉抿着嘴笑了。 她摇摇头,长长的头发晃啊晃。 少女的动作出乎了男人的预料。 他没想到雪莉会摇头。 但女孩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没关系的,大叔。” 雪莉的笑容好安静。 “都可以,都可以的。” “没关系的,雪莉的话,都可以的。” 昂热死死的握拳,胳膊上肌肉起伏。 “你都,知道了?” “嗯。” 雪莉点头。 她笑起来。 “大叔,还记得小王子么?” “雪莉是要回去自己的星球啦。” 少女一遍遍的说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分不清她是在安慰她的大叔,还是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她这样说。 “雪莉很开心呢。” “雪莉要谢谢你哦,大叔。” “所以,没关系的。” 昂热低着头,看不清这个男人脸上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上一次在卡塞尔庄园也是,现在也是。 该死的龙。 昂热忽然有种冲动,管他什么军队什么次代种什么三代种,出来好啦,随便吧,以为他真的会怕么!无非就是死嘛!卡塞尔的牧原他每年都去,狮心会的大家都在那里,他怎么能让会长他们再久等下去呢! 所以,放马过来吧!看看我昂热的折刀究竟有多快! 但是啊,没有多久,他紧握的拳,就松开了。 身体中浩瀚的力量一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 他不怕死。 但他如果死了,狮心会的血又由谁来洗刷? 他不可能在这里停下步伐。 必须前进,继续前进,不折手段的积蓄力量,等待命运注定的那一天。 哪怕为此,出卖良心。 昂热在心中笑起来,笑声像是冬夜凄冷的风。 说到底,还是太弱了啊。 如果我有力量! 如果,我有力量!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孩子,告诉大叔。” 他说。 “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雪莉再一次望向窗外,她的目光越过花圃,再往前,穿过安娜姐姐的家,还有小巷,就到了小镇唯一的学校。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上学的日子。 有同学,有老师,上课,下课。 可以放肆的跳,放肆的跑。 真好啊。 雪莉收回目光,对大叔笑了,一双眼眯成好看的月牙儿。 “可以的话,大叔。”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雪莉想请你帮忙照顾,雪莉的爸爸妈妈。” ………… 小镇外,汉高吃惊的喃喃。 “这是……怎么回事!” 昂热畅快的笑。 他随手把通讯器扔到地上,一脚踏碎。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前方那座被浓雾笼罩的小镇,此刻,所有的雾气竟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它们往着某个点疯狂涌去,声势之大甚至形成了接天连地的龙卷,恐怖的风压令得小镇周围飞沙走石,两个老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这就是你的决定么。” 昂热深深的凝望浓雾龙卷的小镇。 他的目光仿佛能跨越时光,追溯而上,去到与少女初见的那个午后。 老人温柔的摘下胸口的玫瑰,最后一次,放在鼻前轻嗅。 他人只以为百三十岁的老人还在随身佩戴玫瑰只是传奇屠龙者风雅的习惯之一。 但是啊。 那些你不为人知的习惯,都是你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往。 昂热深情的轻嗅玫瑰。 他会想起那个小王子的童话么? 还有那个苍白的女孩。 过去了半个世纪,他又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个因为无力而躲在角落痛哭的自己。 事实上,如果昂热愿意,如今这身体状态的汉高,真的还能拦得住他么? 恐怕未必吧。 但他还是站在了小镇只外,不曾进入。 要问原因,也很简单。 他相信着S级,相信着那个叫路明非的少年。 有一点昂热与芬格尔的看法出奇的一致。 路明非啊,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但正是因为他是理想主义者,所以,他才值得信赖,值得依靠,值得让人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他的身上,不顾一切,一往无前。 昂热相信着,相信着那个少年,一定能做出比他这个懦夫更好的选择。 昂热永远不会忘记,在少年地第一次的武道课上,他所说的那番话。 “至于我,大概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真是迫不及待啊。 老人想。 快点吧,让我见识见识,你说的武。 老人松开手。 那朵玫瑰却没有落地,反倒是奇迹般的乘风而起,绕着他转了三圈,恋恋不舍的样子,像是告别。 “走吧,走吧。” 昂热笑呵呵的摆手。 “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大叔是个坏蛋呢。” 玫瑰在浓雾龙卷的风压中骤然升空,散作点点血红的花瓣,带着老人的话语,向着小镇飞去。 汉高目送远去的花瓣,真美啊,就好像是,一大群破蛹而出的蝴蝶。 “那个。” 最高议会的议长说。 “就是封印矩阵的钥匙吧。” ………… “为什么我要传人武道,那是因为,我听不得人哭啊。” 少年向女孩伸出手。 “我听到了哦,你在哭。” 他温柔的说。 “我会找到你。” 伸出的手,被握住了。 好温暖。 “能自己走么?” “嗯,看起来好像不行。” “不好意思。” 少年这样说着,抱起了女孩。 他说。 “走,我带你去找她。” 诅咒一样的死亡轮回,被终结了。 是他。 好温暖好温暖。 “找到你了哦。” 少年把手放在女孩的头上。 “好孩子可不能睡懒觉呢。” 女孩不敢置信的抬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害怕自己动作太大就把梦给惊醒了。 番茄免费阅读 但这不是梦。 不是不是不是! 好温暖。 少年把额头和她的额头碰到一起。 “我啊,超厉害的!” “知道大哥哥是谁么!” “阎罗!” “就是阴天子。” 少年骄傲的指着自己。 “所谓的阴天子啊,就是罪的王,就是死的王,就是终焉的王,就是深渊的王,就是痛苦的王,就是黑暗的王,就是所有背于阳光的王。” 少年拉住了女孩的手。 如此用力,如此坚定。 雪莉呆呆的看着他。 看着少年对自己说。 “你的痛苦,王来承担!” 雪莉扁了扁嘴,皱了皱鼻子。 好温暖好温暖好温暖。 终于,她扑到了少年怀里。 她哭。 她放肆的哭。 她不管不顾的哭。 她死也好末日也好什么都好随便他去只要自己一个人痛痛快快的哭。 然后,少年听到了。 他听到了,她在哭。 所以,他来了。 “好啦,好啦。” 路明非轻轻的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像是猫那样,让人心疼。 他说。 “再哭,就成脏小孩啦。” 雪莉抽抽噎噎,一双小手不停地揉眼。 起风了。 玫瑰乘风而来。 雪莉抬起头,看向它们。 血红色的花瓣围绕着女孩,她脸上逐渐露出淡淡的笑来。 “没关系的。” 她低声的说。 “大叔。” 花瓣们冲入了少女的体内。 雪莉开始发光,就像是神话中圣洁的天使那样。 “孩子,告诉大哥哥。” 路明非说。 “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雪莉望向了某个方向,笑起来,她把手伸向少年。 “雪莉想去,再上一节课。” 少年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巧了。” 路明非说。 “大哥哥我啊,就是老师。” 208 我听到了,你在哭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209 战斗前的序幕 红色的星星点点的光映亮了少年的侧脸。 浓雾席卷的风压吹起两人的发。 “走,我们去上课。” “嗯。” 血肉的世界在无声无息间崩塌,他们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间病房。 浓雾还在往路明非体内汹涌的灌输,正如少年所说,他的身体便宛如一个无底的深渊,无论来多少的浓雾多少的痛苦多少的疯狂,他照单全收。 曾以阎罗之名威压九州的他,背负的黑暗,远比雪莉半个世纪的痛苦更加庞大。 从来没有人敢让路明非彻底的绝望。 所以了,这个少年一旦彻底的绝望,甚至无望,他心中的黑暗,足以颠覆一整个世界,为全部有形无形的存在,敲响送葬的钟。 是谁在笑,低低的,冷冷的。 就在那虚无里。 他赞颂着那龙卷中心的少年。 “你就是个怪物啊!” 路明非牵着雪莉的手,走出病房,顺着走廊,吓到大厅,路过花圃,最后跨出医院的门。 浓雾的龙卷,开始移动。 ………… “看样子。” 酒德麻衣遥望天柱般的龙卷。 “我们晚了啊。” “话说这动静可真够大的,现在的情况是……你那个老大到底做了什么?” 芬格尔也望着龙卷,他们与医院的距离并不远,因此能真切的感觉到那恐怖的风压,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造成这般天灾般的景象,话说回来了,都能制造出天灾,这样的家伙究竟还能划分入人类的范畴么? 芬格尔皱眉沉思,久久没有回答女忍者的问题,使得酒德麻衣连连呼唤。 终于,他回过神。 “在想什么呢?” 酒德麻衣没好气的问。 “哦,你看我发型乱了么?” “发型?” “是啊,这么大的风,我有点担心自己的头发。” 芬格尔忧心忡忡。 酒德麻衣有点想砍人了。 “好啦好啦。” 在对方拔出那把可怕的长太刀之前,芬格尔赶紧换上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你问我老大做了什么,拜托,做小弟的肯定得有点自知之明啦,要是老大想什么做什么我全都知道,那为什么我不去做老大。” 芬格尔洋洋得意。 “当然是因为我打不过他啦。” 酒德麻衣杀气腾腾的拔出太刀。 “斩死你哦!” “哈哈哈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嘛!” 芬格尔努力把太刀往回推。 “好了,接下来。” 酒德麻衣呼出一口气,凝重地望向龙卷。 “这么大动静,看样子你的老大是解开封印了吧,你的话,接下来什么打算?” “那还用说!” 芬格尔豪气干云的一挥钢筋。 “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啦!” 酒德麻衣差点没一个平地摔。 “你这转折也太突然了吧喂!” “那有什么办法,青铜与火的军队啊,我一个小小的混血种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甜品,跑过去没准还会给我那英勇神武且战无不胜的老大添麻烦,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摇旗呐喊比较实在。” 发表了这样一通长篇大论后,芬格尔已经在左右张望,看起来是在寻找合适的退路。 “那一位有你这样一个小弟可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好说好说,我也就一般啦。” “那个其实我没有在夸……算了。” 酒德麻衣摇摇头,辨认了下方向,走向了龙卷。 芬格尔愣了愣。 “你去哪?” “当然是帮忙了。” 女忍者摆摆手。 “找你老大。” 芬格尔挠挠头,隐晦了笑了下,小跑着跟了上去。 酒德麻衣瞥了眼身旁装作若无其事的男人。 “不是要去摇旗呐喊么,过来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算要加油,肯定也要跟老大说一声,要不然我再怎么努力,老大全没看到,那也是白搭。” 芬格尔说的头头是道。 “抱歉,这方面的学识,我可一点都不想了解。” 酒德麻衣耸耸肩。 芬格尔嘿嘿笑了下。 “而且,你也发现了吧。” 他望向浓雾消散的区域。 银色的光冲天而起。 那是一条条繁复冗杂的纹路,依着某种古老的奥秘绘制而成,其存在本身,就阐述了某种晦涩难明的真理。 “那个是……” “真正的封印矩阵。” 芬格尔眯起眼。 “老大带走了枢纽,但矩阵还在运行,这么说来,应该是有别的某种神秘的力量取代了枢纽的位置,继续着封印的工作。” “嗯,我想起来了。” 他说。 “铁王座的试炼,我们是在第二环,这么说还有第三环甚至第四环。” “你的意思是,维持着封印矩阵的,是幕后的主办方咯。” “很有可能。” 芬格尔点点头。 “不过,管他是谁,都不重要,既然青铜与火的军队暂时出不来,那么现在这个里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也只有老大身边了。” “这就是你过来的原因?” “不不不,主要还是我担心老大,想给他分忧嘛。” 芬格尔笑嘻嘻的。 酒德麻衣扫了眼周围,目光一凝。 “我想,他大概用不着你来分忧。” 无形的恶灵们正如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兽群那样不要命的逃窜。 很明显在他们身后正存在着某种令恶灵们发自内心恐惧的事物。 而那个方向。 龙卷。 ………… 杰克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一股脑从床上坐起来,数个小时以来的经历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这个猎人的眼球开始快速震颤,浓密的血丝如爬山虎般笼罩上来,汗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疯狂的往外冒,很快他就像是一个溺水者那样,浑身湿透。 他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复生,无休止的轮回。 终于……结束了。 猎人下意识的扫视房间,当他目光即将触碰到衣柜时,顿时便如同针扎般缩了回来,几乎是瑟瑟发抖的别过头,杰克如同哮喘发作的病鬼那样开始剧烈的喘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咳咳声,他捂住着心脏的位置俯下身,面色涨红眼球暴突,粗短的脖子上根根青筋像是蚯蚓那样扭动。 一次次的死亡几乎要把他折磨到疯。 难以想象,一个猎人网站上的资深猎人,一个经验丰富的优秀混血种,居然也有狼狈到了这种田地的时候。 杰克虚弱的扶住墙,在哮喘的间隙他不顾一切的想要远离这个房间,这个恐怖的吃人的房间。 几次摔倒在地,几次站起不能,他终于忍受不了恐惧的煎熬,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在冲出房门的那一刻,鼻涕眼泪口水流了一脸的杰克开心的笑了,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什么铁王座!什么里世界!什么权与力!什么伟大什么神明! 统统给我滚一边去。 此刻的杰克只想要离开这里。 他甚至萌生了退休的念头,哪怕以其积蓄水平并不足以支撑杰克度过余生,无所谓,找个谁都不认识他他也谁都不认识的小镇,开家小店,或者给人剪头发,随便做什么都好,只要离开战场,离开混血种,永远都不要回来。 事实上,猎人杰克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披着同样皮囊的胆小鬼,一个精神几近崩溃的可怜虫。 离开这里! 走,快点,赶紧走! 杰克跌跌撞撞的跑出大门。 汹涌的浓雾带起的风压吹的他脸颊生疼,杰克瞪大眼,震撼于他所见的这一幕。 那天柱般的龙卷,恍如宗教神话中的巴别塔重现人间。 猎人瘫在地上,顶礼膜拜。 就在他全身心慑服于那壮丽的奇景时,几个人逐渐靠近,停在了他的身旁。 为首的是个雄壮的男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的杰克,那目光淡漠的一点都不像是人类,给人的感觉更接近于教堂壁画里高高在上的神明。 “又一个懦夫。” 亚历山大说。 “欢呼吧,在你腐烂之前,碰上了我,来,将你的力量,奉献给王。” 他点燃了黄金瞳。 ………… “少主!” 乌鸦差点就要哭了。 “给我振作点啊你这个家伙!” 夜叉严厉的训斥着自己的伙伴。 源稚生淡淡的笑了笑,对两人微微点头。 “樱。” “我在。” 家主和他的小姓对视一眼。 这同样也是源稚生和他的漂亮女孩的对视。 男孩似乎想说什么,是关心么,或者是类似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种只会出现于动漫中的毫无意义的话。 说来,假如他不是蛇岐八家少主的话,这样毫无意义的句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但很可惜,他是少主。 他是背负了蛇岐八家和未来影皇之名的男人。 不能软弱。 于是源稚生只是点了点头,和樱错开了目光。 “要上了。” 一转身,望向龙卷天柱,执行局的黑色风衣如战旗猎猎。 “哦!” 夜叉和乌鸦气势十足的应和一声。 樱已站在了属于她的位置。 那是源稚生的影子。 望着龙卷,蛇岐八家的少主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 他想起了那个阳光的少年。 “是你么,学弟。” ………… 黑暗中,一张黄符无火自燃。 轮廓从浅到浓,墨色一闪,婀娜的女子凭空出现,静静地立于浓雾之中。 仰首,转头。 清冷女子眺望龙卷的方向。 “应许之人。” ………… 嘀嗒,嘀嗒。 这是小雨。 噼啪,噼啪。 这是骤雨。 轰隆隆,吼吼吼。 这是,回忆。 不。 这是,诅咒。 男孩永远也走不出的诅咒。 楚子航再一次倒在了血泊里。 传自那个男人的御神刀村雨贯穿了他的心口。 粘稠到如同硫酸的高浓度鲜血从伤口喷出,一碰到雨水立刻便起了剧烈的反应,那是足以令人类最前沿的化学家瞠目结舌的现象,男孩血管里的……那种可怕的液体真的还能用血来形容么?无法想象,就是这种比硫酸更恐怖的液体奔腾于这个男孩的体内,提供了使他死战的力量。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映出了,第二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楚子航与楚子航对视。 或者说。 人类人格的他,在与龙类人格的他,对视。 同样面无表情的脸。 只是一者面部满是青色的龙鳞,坚硬锋锐,就连村雨也是无法破开。 另一者冷峻沉默,哪怕是死,也只是静静的盯着龙类人格的自己,不言不语。 无眠法,死斗。 楚子航再一次睁开眼。 暴雨,狂风,整座天像是要塌下来,把人间化为泽国。 两个楚子航以相同的姿势,手持村雨,相对而立。 1406. 男孩在心里说。 这是连路明非也没料到的发展,当所有人都被拉入里世界时,楚子航却不一样。 《最初进化》 恶灵,浓雾,里世界,以及独属于楚子航的养神法。 种种因素叠加,竟使得男孩的无眠法在此时突破,抵达了死斗的阶段。 但这并不是好事。 恰恰相反。 他很可能会死。 如今的楚子航还没有做好面对龙类人格的准备。 这千余次的死亡便是最有利的证明。 卡塞尔的学生们都在用杀胚中的杀胚来形容狮心会的会长大人。 饶是如此,也只是混血种,只是人类人格占主导的楚子航。 那彻底解放天性,痛饮杀戮,舔舐鲜血,龙类人格下的会长大人,该有多强? 无需其他,看看这1406次的死亡,便是龙类人格最强有力的诠释。 兵器谱:燕归! 楚子航和楚子航摆出相同的姿势。 暴雨将他们淹没。 这一幕就如同男孩面前摆了张镜子,一方只是倒影。 但下一秒,两者动了。 他们撞碎雨幕,水珠纷飞,黄金瞳中只有彼此。 剑出! 红痕自喉间浮现。 青鳞的楚子航冷冷一眼。 他没有嘲笑,没有疯狂,没有暴虐。 只是优雅的品尝杀戮的芬芳,哪怕这杀戮的对象是自己,也同样令人迷醉。 1407. 男孩在心里说。 他所会的,龙类的他,同样会。 并且还有远超自己的力与技。 这是从最开始就不平等的对决。 人类和龙类,两者差距怎可以道理计。 所以呢? 那又怎样? 他知道的。 楚子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公平,平等,那只可能存在于童话和理想的世界。 你永远不可能在现实中找到这两者的身影。 所以,那又怎样? 他要力量。 以弱胜强,以下克上。 如果只有这条路能给与他屠神的力量。 他就走这条路。 哪怕千死,万死。 1408. 男孩这样对自己说。 209 战斗前的序幕 210 小魔鬼,好久不见 无眠法失控了。 路明非在创法之初便考虑到龙类人格与人类人格两者间的差距鸿沟,楚子航的成长需要时间,因此给无眠法中设下了闸门,进入死斗阶段后每一次的战斗都会在楚子航无以为继前终止,避免他的精神在无止境的死亡轮回中崩溃。 但此刻,闸门不见了。 现在的状况实际是里世界中恶灵与浓雾共同作用,和楚子航的无眠法产生反应,为这片死斗空间提供能量的并不只有楚子航的养神法修为,还有里世界寂静岭的汹涌情绪。 一者恶灵,本就是于纯血龙类的怒火中诞生,一者浓雾,本质则是作为封印矩阵枢纽的雪莉具现化的痛苦。 有此两者打底,令得无眠法发生异变,此刻已不是楚子航想停就能停下了。 1410. 我应该怎么做? 楚子航想。 毫无疑问龙类人格的他是一个天生的猎人,其战斗直觉到了恐怖的程度,楚子航在少年宫,卡塞尔,甚至路明非等处学来的技巧,对于龙类人格的他来说,不过锦上添花,就算舍弃这一切,他也远不是龙类自己的对手。 必须得承认,龙类就是一个天生为战而生的种族,至少龙类状态的楚子航,是这样的。 他的天赋已经足够强大,与楚子航采用相同的战斗技巧无非是猫戏老鼠般的玩乐心态,毕竟楚子航所有的学习,所有的训练,龙类的他也同样经历,这是一个甚至比他自己都更了解自己的对手,宛如你对着水面挥剑,丝毫伤不着倒影,只有溅起的水珠令你湿透狼狈。 千余次的死亡,甚至楚子航从未逼得龙类的自己使出第二招。 这差距悬殊好比九天之如深渊,所有人都得心生绝望。 楚子航没有。 他回忆着路明非所有的话。 武道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教条,它是活的,它有着自己的生命,面对不同的敌人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同一套武技放在不同武者手中又有别样的风采,武者习的是武,行的是道,手上的功夫不过这一切的外显。 记得,每次战斗,都是修行。 楚子航回忆起死斗以来的交手。 都说实战是增长战斗经验最好最快的途径。 那还有什么实战能比死亡更有效呢? 楚子航已经用他的身体,品尝了来自于龙类人格的战斗,他用千余次的死亡作为课本,现在回过头,是时候汲取蕴藏于其中的养分了。 1428. 1432. 1457. 龙类的村雨划过胸膛,却是第一次,未曾刺穿心脏。 他活下来了。 紧随而至的利爪闪电般撕裂了男孩的喉咙。 在意识陷入绝对的黑暗前,楚子航望着青鳞面甲的自己。 这只是开始。 1491. 村雨和村雨碰撞,男孩逼近彼此的面庞,两人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打载彼此脸上。 这是第一次的,招架。 覆盖青鳞的手臂如发动机般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龙类的他淡淡挥手,楚子航便如断线风筝般抛飞而去。 这是绝对的力的鸿沟。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他就是那蚍蜉,就是那螳螂。 那又如何。 楚子航重重的砸在暴雨的水泊,天上落下的每滴雨水都重若千钧,那个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怪物低垂着头,一道闪电劈开黑夜,投下属于他的剪影,像是一尊于黑夜矗立的雕像。 下一秒这剪影倏忽不见。 鼻尖触碰鼻尖。 楚子航感觉到龙类青鳞粗糙的坚硬 还有那一双灼灼的黄金瞳。 男孩没有说什么类似于“我会杀了你”一样的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龙类的自己,等待再一次的死亡。 但死亡,没有来。 青鳞的利爪扼住了楚子航的喉咙。 暴雨横冲直撞的打在男孩脸上,令他睁不开眼来,但楚子航还是倔强地与那个怪物对视,龙类的人格寸寸抬起手臂,两个男孩的目光穿过暴雨刺破黑夜裹挟千军万马孤身闯阵的气势,决绝的杀在一起。、 这就是他,无论龙类人格还是人类人格,都是他,楚子航。 认定了一件事就非做到不可。 一个倔到死的,臭小孩。 利爪松开了,楚子航破布口袋那样甩在地上,男孩咳了两声,迅速翻身站起,他甩甩头,刘海早已被暴雨打湿,假如芬格尔或者路明非在这里没准还会来一句“拜托要不要这么逼真啊”。 但他不会。 楚子航已经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 龙类的他一振村雨,甩出的水滴像是弹珠,他淡漠地看着那个脆弱的无能的属于人类人格的自己,无眠法诸多神异,他又何尝不知,甚至最开始的养神阶段他也是暗暗默许,毕竟这一法门,说到底,不仅是楚子航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假如吞噬了人类人格,最后活下来的存在是他,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又要多出一尊可怕的家伙了。 暴雨渐渐小了。 龙类的他向后退去,隐没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高速公路只剩下了男孩一人。 要结束了。 不。 是暂停。 楚子航心有所悟。 当无眠法晋升入死斗这一阶段,与龙类人格的战斗,将贯穿男孩今后每一个夜晚。 很好。 楚子航想。 他默默闭上眼。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龙类的自己为什么突然退去,他能感觉到只是千余次的死亡还不是此次战斗的极限,但他到底还是成功的度过了这一晚。 并且,无论是养神法,还是单纯战斗的技,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所会的,龙类的他,也同样会。 且比自己更强。 这一点固然是死斗最大的难题,与此同时,却也是无眠法最大的裨益。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家伙更完美的老师呢? 路明非太高,太强,他能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给与不同的指点的确不假,但路明非终究还是外人,不是楚子航自己。 龙类的他能做到的。 没理由人类的自己做不到。 楚子航深信。 终于,他将眼睁开。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更加灼热。 汹涌的浓雾带动气流,吹起男孩的黑发,他发现自己正盘溪坐于屋顶之上,无需多余动作,稍稍抬目远眺,巨大的龙卷宛如神话中撑起天地的不周神山,如此浩瀚,甚至浩瀚到了能以伟大去形容,直令得所见此之人都要打从心底里生出敬畏和虔诚。 不知怎的,楚子航有种直觉,那天灾奇迹的中心,就是他的路师。 心有所感,男孩回过头。 一行人就这样闯入他的眼帘。 那个雄壮的男人,显而易见就是他们的领袖。 这男人也看到了他。 尤其是楚子航那一双灼热的黄金瞳,是如此的醒目。 首领的男人矜持的笑了。 他居高临下的对楚子航伸出手,哪怕一人在街上,一人坐在屋顶,也丝毫不能影响首领身上的威严。 “赞颂吧,欢呼吧。” “我,赐予你跟随亚历山大的荣耀!” 男人庄严的说。 预料中的感激涕零没有上演。 屋顶上的那个混血种也没有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亲吻他的靴子。 这令亚历山大感到了少许的不快。 但王的气度让他压下了这少许的不快,亚历山大看得出,那个黑发的男孩有着令人惊叹的血统,何等璀璨的一双黄金瞳啊,真是让人欣喜。 亚历山大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再无下文。 这条街上只剩下了浓雾席卷时气流刮起的呜咽。 听得亚历山大心烦意乱。 看在男孩血统的份上,他拿出了自己身为王的最大的宽容。 “来,孩子,站到我面前来。” 亚历山大如同一个长者那样威严的说。 “我允许你向我效忠,庆祝吧,这将是你此生最大的殊荣,来” 或许是终于感受到来自王的威严了吧。 庶民就是庶民。 发现屋顶上的男孩有所动作后,亚历山大这样想。 只是,这个庶民的动作,是不是有哪里很奇怪? 楚子航转头看去。 确认过后,他回过头,略有些疑惑的指着自己。 “你说的,是我?” ………… 前方是小镇唯一的学校。 路明非带着雪莉来到这里。 巨大的龙卷往校门一动。 少年脚步一顿,他看向不远处的娇小人影。 那是零。 零仿佛也能穿过浓雾看清路明非。 这女孩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退入了学校的黑暗之中。 “是大哥哥的朋友么?” “嗯,一个很孤独的孩子。” “这样啊。” 雪莉望向零消失的方向,用力的挥了挥手。 他们走入学校,雪莉的样子明显活跃起来,她兴奋的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牵着路明非的手一蹦一跳。 雪莉指着操场的角落给路明非看,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们曾经的故事。 都是很小的事情,捉迷藏什么的,一些小孩子玩的游戏,这女孩却说的不亦乐乎,小脸蛋红扑扑的,开心的不得了。 雪莉带路,他们走到了教室。 “真好。” 她趴在窗户上往里面打量。 “跟以前一样呢。 女孩踮起脚尖,亮闪闪的眼,路明非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没有言语,只是陪伴。 “走啦,老师!” 她扭过头,从下往上看着路明非,笑嘻嘻的说。 “该上课啦!” “嗯。” 路明非一点头。 “那你还不快点回去坐好。” 女孩欢呼一声,打开门,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是如此熟悉,如此行云流水,大概她早已在梦里预演过了千百回,直到现在,美梦成真。 本来雪莉应该自然而然的坐下来的。 但她在最后的关头停下了。 女孩久久的凝望自己的位子,小脸上有诸多的神情,疑惑,惶恐,不敢置信,甚至恐惧。 她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一步。 “老师。” 教室里只有女孩孤零零的声音。 她像是一个迷路了的孩子那样无助的看向路明非。 那眼神可真叫人难受。 “这是梦么?” 雪莉问。 路明非已站在了讲台上,正饶有兴趣的环顾教室,听了女孩的话,少年便头去目光。 他竟是严肃地板起脸来。 “胡说什么,昨天肯定又没好好做作业吧,赶紧给我在位子上乖乖坐好,要上课了!” 女孩顿时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那样一溜烟坐在了凳子上,两条手臂乖巧的叠放,抿着嘴直勾勾看着讲台,小脸上是怕怕的样子。 下一刻,教室里两个人都在同时间笑了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没了一丁点形象。 临时的老师扶助讲台,捂着肚子。 学生的女孩往后仰去,扑腾踢腿。 “好了,好了。” 路明非摆摆手,清了清嗓子。 雪莉也终于在位子上乖乖坐好了。 这孩子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在发光。 “要开始了哦。” “嗯!” 路明非敲了敲桌子。 “上课!” 毫无预兆毫无准备。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最前排的一个位子,响起了稚嫩的声音。 “起立!” 雪莉下意识地站起身,这才反应过来,教室里是……女孩惊讶地左顾右盼。 一个又一个孩子出现在座位上。 这是最伟大的魔术师也不敢想象的奇迹。 岁月仿佛在此刻的教室开始了逆流。 斑驳的墙面,灰白的蛛网,统统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窗明几亮,是雪莉记忆中,当年学校的模样。 以及,当年的……大家。 雪莉惊奇地看着每一个人,每一张熟悉的脸,她注意到班级里的捣蛋鬼洛夫还在偷偷对着讲台上的路明非扮鬼脸,然后一根粉笔就准确的砸中了这家伙的脑门,可怜的洛夫痛苦的抱住脑袋,那样子别提有多滑稽了。 雪莉忍不住笑起来,但很快,她立刻捂住嘴,板起了小脸,认真到甚至有些庄重的,与班级上的大家一起,对着讲台深深鞠躬。 孩子们异口同声。 “老师好!” “同学们好!” 讲台上的人压了压手。 “请坐。” 一片椅子稀里哗啦的动静。 路明非看了眼教室最后排某个西装笔挺的小男孩,那家伙正对着自己俏皮的眨眼,说起来,刚才教“老师好”的人里,就属这家伙喊的最大声。 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这小男孩规规矩矩的叠放双手,上半身笔挺,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小模样,啧啧啧,路明非敢打赌,就小男孩这个派头,起码值一朵小红花,贴眉心还反光的那种。 嘛,算了,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饶你这回。 路明非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挥而就。 “武。” 210 小魔鬼,好久不见 211 野心家和暴发户 森特罗利亚的浓雾快散尽了。 “以上,报告完毕。” “很好,士兵,你们的任务结束了,解除一级警备,回去休息吧。” “是的,长官。” 军装森然的男人对昂热一个敬礼,转身小跑着离开。 昂热整了整西服,回忆起第三野战团对小镇的侦查结果。 半个世纪前选择牺牲雪莉的行为始终是扎在这个男人心头的一根刺,同样的矛盾放在路明非面前,这个少年却是做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选择,他给了雪莉安夕,这也就意味着路明非要面对一支青铜与火的军队,面对那些强大的纯血龙类。 说实话,路明非的选择,昂热是佩服的。 必须得承认,比起自己,路明非更加纯粹。 当发现小镇的浓雾开始消散后,尽管昂热还是会下意识的未即将冲出封印的纯血龙类担忧,顾虑于路明非能否真的解决来自纯血龙类的威胁,但说到底,这个老人肯定是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的。 牺牲一个孩子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半个世纪来这个老人无时无刻不佩戴着那朵玫瑰,谁能想到,当老人清秀它时,心中的滋味有多痛苦煎熬。 他的罪已无法可赎,只是若那个女孩能得到安夕,自痛苦中解脱,昂热也会发自内心的未雪莉感到欣慰。 欣慰是欣慰了,接下来的危机还得面对,身为密党的掌舵人,身为混血种,他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即路明非无法解决青铜与火的臣属,古老的龙类们重临世间,昂热就一定要将他们送回坟墓,就用属于人类的名为科学的造物。 但奇怪的事出现了。 第三野战团派遣了侦察兵,却怎样都无法进入小镇,前脚跨过大门,后脚就出现于门外,翻墙也是同样的结果,就算是采取了伞降行动,落地的瞬间也会出现于小镇门口。 森特罗利亚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海市蜃楼,他们只能远远的观察,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 一部也是不能。 以昂热一个多世纪的人生经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也是闻所未闻,很显然人类目前的科学根本无法解释这种现象,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炼金。 与龙类已然接触到世界运行规则的炼金技术相比,人类的科学满打满算也只能算是咿呀学语的婴孩,已经真实发生在面前的事实,科学无法解释并不代表其并不存在,只能说科学的发展程度还不够,至少炼金之中杀死四大元素的手段就是现如今的科学无法阐释的。 所以小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炼金?是什么强大的矩阵么? 莫非这次进入森特罗利亚的人中有某个强大的炼金师? 见鬼,西方最强大的那个炼金师不是应该瘫在卡塞尔的钟楼里看他的泳装走秀么?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龙类。 在路明非带走了原本封印矩阵的枢纽之后,从封印中解脱的纯血龙类设置下了新的矩阵,封爵了小镇内外,至于目的,也许是为了一个不落的杀死小镇中的混血种们,也许是别的什么,谁知道呢? “老伙计,看起来,你的军队派不上用场了。” 汉高摇头。 “你的那位S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啊。” “这还用你说。” 昂热咬着雪茄,喷出一口烟雾。 “就是有点可惜。” 汉高叹了口气。 “我们是在龙类传说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那是英雄和史诗还未远去的年月,老人们讲的故事就是我们家族的历史,对于龙类,尽管我们口口声声说着屠龙屠龙,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古老神明统统拉下他们的王座,但是啊,老伙计,又有谁是亲眼见到了龙类呢?” “有可能的话,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亲眼看一看那些传说中的存在,到底都长什么样子。” 昂热能听得出,汉高这番话并非惺惺作态。 事实上抱有与他这位老伙计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论来也有些可笑,号称以屠龙者自居的密党,却丝毫不比这个世界上其他的混血种组织好到哪里去,他们也是一样,对于龙类的了解仅止于泛黄的羊皮纸和青铜器皿上的铭文,谁真的亲眼见过龙类么?好像没有。 这么算来,那他们这些个所谓的屠龙者,到底屠的都是些什么? 危险混血种,堕落的死侍,说到底,这些卑微的存在恐怕连仰望尊贵龙类的资格都是没有吧。 昂热维持着双臂抱胸的姿势,产自巴西的上好雪茄独有的松木香味氤氲开来,朦胧了这个老人的眉眼,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是的,是的。” 昂热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伙计。” “然后呢,你是在为无法亲眼看到青铜与火的臣属而感到遗憾,然后呢?” 他似乎是笑了笑。 “别忘了,青铜与火只是开始,在他后面,还有什么?” “大地与山,海洋与水,还有,天空与风。” “既然,青铜与火的臣属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其他三位君主呢?” 有那么一个瞬间,汉高的呼吸乱了,老人的话很简单,这道理也是谁都能想到,单独的强大存在并不能被冠以君主之名,所谓君主,就必定有其子民的存在,有其统辖的领土,有其至高无上的权与力,如是种种,方才是一个真正的君主该有的模样。 而且,森特罗利亚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 上一个百年,混血种的冒险家和考古学家们踏遍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钻入了亚马逊的食人部落,潜入深海,又征服高山,他们把旗帜插上珠穆朗玛和南极北极,除了海底与深空,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都展现在了混血种的眼前,一览无余。 但留给他们的只有茫然。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亲眼见到龙。 那么这些龙类都去了哪里? 从黑王到他的四个子女,以及曾经统治天空大地与海洋的古老种族,显而易见,假如只有黑王和地水火风四大君主,区区五个的数量根本无法用种族这样的词来称呼,他们肯定有庞大的次代种三代种四代种以充实其社会架构。 森特罗利亚证明了,既然这颗星球上没有,那么,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尼伯龙根,或许就在这里。 君主以及他们的臣属,就在这里。 尼伯龙根。 “前面就是我们密党发现的全部了。” 昂热坦率的说。 “青铜与火,我们只发现了他的军队。” “那么,其他的三位君主呢?甚至于,黑王呢?” “隶属于他们的纯血龙类,又在哪里沉眠?” 老人扯了扯嘴角,平静的语气下暗流汹涌,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杀鸡。 《基因大时代》 “或者说,他们又被谁封印着?” 汉高像一条年迈的沙皮狗那样耷拉着厚重的眼皮,面对昂热的问题,他选择沉默。 臣属肯定是要先于君主苏醒,所谓为王前驱,恭迎王的归来是他们至高无上的殊荣,并且龙类在结束茧化的时期最为虚弱,根据古籍记载,哪怕是尊贵如龙王也不例外。 这也是身为臣属的次代种三代种们提前苏醒的意义所在,他们要拱卫各自的王度过虚弱期,直至回归他们的座。 而现在的局势,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人类平静的度过了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直至如今,预言中的末日即将来临,至高的四大君主也开始了复苏,但是,本该为王前驱的,君主的臣属呢? 虽说上个世纪的人类疯狂的厮杀,掀起了两次世界范围的战争,局部的冲突更是无可技术,但比起混血种们想象中的灾难,世界大战竟也显得不过如此。 在混血种的想象中,越是临近四大君主的复苏时期,各自臣属的行动也就越是活跃,那已经不是单单混血种能应付的挑战,那是整个人类的共同危机,甚至有人悲观的认为,或许在四大君主真正的复苏之前,人类就会在陆续醒来的次代种三代种的威胁下走向灭绝,至少人类文明的架构将就此崩塌,不复存在。 这也是末日类型的文艺作品在上个世纪爆发流行的根本缘由。 但实际的情况恰恰相反。 尽管人类内部的战争不断,但在混血种的眼中,上一个世纪几乎能用平静一词形容。 别说危机了,就连一头,一头的纯血龙类都没看到。 按理说没有纯血龙类的威胁是好事才对,混血种应该开一个游泳池的香槟来庆祝。 但没有。 只要有脑子的家伙都明白,失踪的龙,远比复苏的龙更加可怕。 正如那句话,战略性武器最有威慑力的时刻,就是她们躺在发射架上的时刻。 本该为王前驱的臣属们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深深的困扰着混血种们。 她们只是单纯的多睡了会,还是压根就不存在,早早已彻底的长眠。 当然,以上两种可能无非是最乐观之人的猜测罢了。 混血种更为普遍的认知是,四大君主的臣属们肯定在酝酿着某种恐怖的计划。 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这也正是此事最恐怖的地方所在。 但是,考虑到密党封印了青铜与火的臣属,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一个比龙类在酝酿计划更恐怖的可能性。 是混血种。 某个神秘的组织,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封印了其他三尊君主的臣属,甚至于包括不知是否存在的黑王臣属。 某个属于混血种的组织。 昂热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毕竟不是所有的混血种都已屠龙者自居,事实上,类似密党这般坚定不移的与龙类为敌的组织,反倒是异类。 更多的混血种对纯血龙类,实际上是抱着一种相当复杂的态度。 无论如何,那些古老的存在都是他们的祖先,他们流淌于体内的龙血就是最好的证明,无可辩驳。 如果可以的话,相信在如今的混血种里,选择成为龙类的人,要远远多于彻底灭绝龙类的人。 至少,就昂热所知,欧洲的最高议会,就一只保留着对封神之路的研究项目,这支西方范围内传承最为古老的混血种组织,从未放弃向着他们的祖先靠近的道路。 但最高议会并不是最猖狂的。 他们是亚伯拉罕血统契最忠实的拥护者,因此对封神之路的研究也止步于议会内部,从不公之于众。 其他人可没有老家伙们的顾虑。 比如野心家,以及暴发户。 “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我的老伙计。” 昂热说。 “前面是铁王座的试炼,但过来参加的只有我们几家,密党,最高议会,蛇岐八家。” 汉高低低的哼了声。 “加图索,陈家。” 昂热唇角扯出一个锋锐的弧度。 “我故意没有安排凯撒进入这次的行动名单,尽管加图索的负责人在校董会上发表了抗议,但是,有趣,老伙计,真的很有趣啊,庞贝那家伙你还记得吧。” “嗯,一个比你还讨厌的花花公子。” 昂热耸耸肩。 “就是他。”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庞贝没有反应,没有表态。” “你应该知道,有些时候,没有表态就是一种表态,不会有人在意那个负责人都在吵嚷些什么,谁都知道加图索家真正的主人是谁,庞贝,他的态度就是加图索家的态度。” “现在庞贝表现出的是对铁王座不感兴趣的态度,很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雪茄熄灭了,昂热没有吐出来,反倒是大口咀嚼,冷冷的动作,是如此有力。 “青铜与火的权柄都无法打动加图索,那么,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啊,又有什么能比铁王座更诱人的呢?” “我记得,他们声称那个叫凯撒的孩子。” 汉高缓缓的说。 “是加图索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哦,还有这种事。” “呵,老家伙总有一些属于老家伙的消息渠道嘛。” 汉高不在乎的笑了笑。 诚然密党很强,但是在底蕴上,新兴的混血种组织又怎能与岩棉千年的最高议会相提并论。 在科学萌芽之前的年代,他们便以宫廷魔法师,纯血贵族,传奇炼金师,等等的身份活跃于西方的历史之中。 论起情报能力,三个密党摞一块也比不上最高议会。 “但是,校长先生。” 汉高说。 “我记得那位凯撒的言灵,只是镰鼬吧。” “加图索等了百年,就是为了等一个镰鼬么?” 最高议会的议会长摩挲着他的炼金左轮。 “真令人好奇啊,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211 野心家和暴发户 212 往生的诺言 感谢“SincereLOOK”的盟主打赏 路明非可不是那种骗小孩的糟糕家伙,他是老师,还是世界顶尖学府的老师,虽然他只有十八岁,虽然他教的学科是体育,虽然他这个老师还得加上一个“临时”的前缀。 但无所谓,想他一个堂堂混血种最高学府的体育老师来给小女孩上课,怎么看都是绰绰有余吧。 更何况这个体育老师还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天下第一。 至于讲课的内容,当然不可能是语数英物理化,也不可能深入浅出的剖析炼金和四大元素。 台上的是路明非,他能讲的,自然是武道。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武道不是修行的功夫么,站桩养神,种种手段,怎么看都应该是在擂台或者道场,而这里的教室,明显不合适吧。 实则不然。 路明非传授武道,与每一弟子都曾明言,武道武道,习的是武,行的是道,武技功法套路不过手段,根本还是在于这个道上。 若拿人体相比,武道的道便是脊柱大龙,正是有了此脊柱大龙,人方为人,否则不过一滩血肉软泥罢了。 说来,路明非也曾犹豫,或许他该给雪莉诵一段灵宝度人经,这是他在九州时得自灵宝宗的秘法,诵来有安人神魂斩杀杂念的作用,是一等一用以辅助养神修行的法门。 《剑来》 用在雪莉身上,却也是恰到好处。 这女孩的状态很特殊,她实则早已死了,如今雪莉的存在形式有些类似于龙类炼金中的活灵,大概当年校长布置矩阵时采用了一定的活灵炼成技术。 但 雪莉与一般意义上的活灵不同,或许是混血种手中的技术并不完整,也或许是转化之初就有意施为,雪莉保存了她身为人类时的绝大部分思想,性格,记忆,这种状态有些像是九州中的魑魅魍魉。 路明非曾在古籍中见过相关的记载,彼时九州的武道尚未断层,武道修行鼎盛非常,外罡行走天下,武圣镇压一方。此外,深山大川中又有大妖盘踞,魑魅魍魉,山精鬼魅,有剑客斩妖,有力士搬山,这种种异闻,恍如神话。 却是不知从何时起,九州骤然一变,不仅武道断层,魑魅魍魉,山精妖魔,统统都是销声匿迹,踪迹难寻。 路明非也只能从古籍残章中见到相关的记载,其中就有那魑魅魍魉,这是一种因生人死后残魂所化的精魅,往往有未完的心愿,心心念念,逗留世间。 传闻灵宝度人经便有度化魑魅的功用,或许也能对雪莉起效,但在考虑过后,路明非终于还是选择另一条路。 既然是心愿未了,那便了却就是,路明非倒不是嫌诵那渡人经麻烦费事,说到底安抚亡灵是此法的功效不假,但雪莉的心愿还在,若始终不得完成,到底也是不美。 那就讲一节课吧,完成这女孩的心愿。 下课的钟声想了,雪莉很熟悉,是学校里的保罗大叔,他有彩虹那样五颜六色的糖果,总是乐呵呵的笑,是个很好的人呢。 路明非看了眼教室后排的西装小男孩。 少年吐出一口气,屈指叩击讲台。 “下课。” “起立!” 雪莉跟着大家一道起身,鞠躬。 “老师再见!” 路明非却没有回答。 少年沉默的注视那个女孩,雪莉的身形已然开始虚化透明,这是她心愿完成的标志,路明非明白,只要他回答,雪莉最后的心愿完成,这个女孩也将就此消散。 九州没有轮回,没有地府,所谓黄泉也不过是他路明非的外罡领域,并不是那方天地的规则。 那么龙族世界呢? 路明非不知道此方世界的死者将去往何处。 是否存在一个安息之地,属于死者的国度,或者人死后只是尘归尘土归土,随清风去四方,就此不见。 这正是路明非犹豫的症结所在。 假如真有冥土便也罢了,但是,假如是后者,人死后画清风去,路明非怎可能让一个承受了半个世纪痛苦的女孩最终落这般结局,心有挂碍,日后修行也是不顺。 他闭幕沉思,少顷,再睁眼,双眸清明,已是有了决意。 路明非走下讲台,站到雪莉面前。 女孩眨眨眼,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大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雪莉。” 路明非说。 “你信我么?” 女孩又眨眨眼,而后笑了。 她用力点头,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 “信的。” 路明非张张嘴,也跟着笑了。 看样子,他准备的腹稿,那些用来解释劝说女孩的话,都用不上了。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呵,我担下了。 少年将手放在女孩头上。 说来也奇,就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雪莉逐渐虚化透明的身影便是一凝。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女孩好似有所觉察,定定的看向少年。 最后排的男孩也眯起眼,皱起眉。 “这是?” 如皇帝敕令。 如神祇言语。 路明非如是说。 “你既信我,我便允你,待得来日,我送你往生。” 雪莉温暖的笑容融化在了圣洁的光里。 “谢谢你,大哥哥。” 轰隆! 轰隆隆! 最初只是轻轻的摇晃。 而后是剧烈的震荡。 “地震了?” 芬格尔稳住身形,慌里慌张的左顾右盼。 酒德麻衣心事重重的抬起头,望向天空。 “这是……” 同时间,一个又一个的人,抬起头,不约而同的望向某个方向。 那是……学校。 说不清道不明,无法言语,无法形容。 但他们就是感觉到了。 在那里,有什么伟大的存在,显露了他的威严。 路鸣泽一踏,小镇的摇晃便是骤停。 凝重的神情在这个男孩脸上一闪而过。 随后他望着那个少年欣慰的笑了。 “权柄,权柄,权柄。” 他低声喃喃,忽的心中一动,又是念起了那一个名。 “阎罗。” 正如路明非所说,他是阎罗,他是阴天子,他是死的王。 结束了。 雪莉不见。 淡黄色的琥珀,内里封存着一小朵袖珍的玫瑰,形状像极了泪水,路明非凝望一眼,淡淡一笑,而后便珍而重之的将之收起。 时间的魔法也在此谢幕。 教室恢复成它原本上了年头的模样。 雪莉不见,她当年的同学们也是不见。 但是,这里除了路明非,还有一人。 “老师!老师!” 路鸣泽乖巧的举手。 “我有问题!” 路明非没好气地看过去。 “怎么了?” “那个,就是那个啊。” 路鸣泽笑嘻嘻的指着琥珀。 “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解释?” 路明非有些伤脑筋的挠挠头。 “想做就做到咯,很简单嘛,要解释的话,那得先从头开始把武道给说一遍,炼体,非人,然后外罡,这样你才能理解什么是领域。” 说到这里,少年脸一垮。 “不过,就算跟你说了这么多也没用,实话告诉你吧,无望天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听说过其他人的外罡领域还能供养生灵的。” “嘛,虽然严谨点说,我的魑魅应该算是亡灵才对。” 路明非这样说了一通,什么武道什么外罡什么领域,哪怕小魔鬼再怎么见识渊博怎么聪明绝顶,面对这样一条迥异于龙类血脉传承的超凡体系,也只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但是,听不懂什么的,重要么? 不重要啊。 对于小魔鬼来说,他的哥哥无论说什么都不打紧,内容是有趣还是无聊统统放一边,武道外罡龙类君王也根本无所谓,只是他的哥哥在说话,与他说话,说给他听。 这就够了。 我只想听你说话,就这样听上一整天,一整年,千年万年,我就很开心了。 路明哲淡淡的笑着。 “对了,说起来。” 他的哥哥说。 “跟我习武怎么样?” “好啊。” 他不假思索。 只要是哥哥的话,是的,只要是哥哥你的话,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哪怕是,被你吃掉。 “只是我现在很忙,可以的话,几年后,哥哥能教我么?” “行啊,那要几年。” “嗯,就四年,到2013年,可以么?” “没问题。” 路明非揉乱了这个小孩的头发,真的是,无论多少次都是,这家伙的头发好软啊,就像是用阳光织成的丝绸那样,手感真的,超棒的。 “很讨厌诶,哥哥。” 乱糟糟的刘海遮住了路鸣泽的双眼,这小孩气急败坏的抗议,两只小手举起来要去拉扯路明非的大手,只是小小的他怎么能跟哥哥大魔王比力气呢,路明非只觉得像是有小猫在抓挠他的手,痒痒的,小小的,便摇了摇头。 “看你这瘦的,早点把事做完,跟我习武才是正经。” “知道啦知道啦。” “嘿,我看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嘛。” “哪有。” 终于,路鸣泽从大魔王的手下拯救出了自己的头发。 这男孩噘着嘴,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梳子,一下一下,整理起了发型。 “臭美。” “要你管,略略略。”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然后满意似的点点头。 他就笑起来。 两人最初见面那会,小魔鬼多精致啊,从发丝到鞋子,一丝不苟,好看是好看了,但就是缺少点人味,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冷冰冰的,那么遥远。 现在不就好多了,揉乱他的头发,看小魔鬼一本正经在那梳头的样子,严肃的小脸,这才有点人味嘛,也蛮可爱的。 原来这就是我习惯揉他头发的原因啊。 路明非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咱堂堂的阎罗,怎么可能就因为手感很好啊之类的理由去揉人头发,肯定是有什么更深层更严肃的理由,你看这不就编出来了么。 “哥哥在想什么?” “没有!” 路鸣泽小脸狐疑的审视路明非。 “嗯,总觉得哥哥的样子很可疑呢。” “哈哈肯定是你看错了。” “看错么?算了,说起来,哥哥你也真是胡来。” 小魔鬼无奈的摇摇头。 “我说过的吧,这是很严肃的试炼,是帮助哥哥你拿到青铜与火冠冕的仪轨,及每一环都有它特别的含义,本来这第二环完成之后,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青铜臣属的力量,这样就算哥哥你对上了那些次代种三代种们,也只是五成实力的青铜臣属。” 他摊了摊手。 “现在好啦,全泡汤啦,哥哥你就做好去单挑一整只完全状态青铜臣属的准备吧。” “青铜臣属?哦,你是说那些被封印的纯血龙类么?” 路明非跃跃欲试的说。 “在哪里,我要跟他们打么,是不是打倒了他们就行,青铜与火的权柄就归我了?” 发现小魔鬼还臭着一张小脸,路明非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 “削弱不削弱的,无所谓啦,话说回来了,完全状态的才好呢,五成实力算怎么回事,你小子是在看不起我么,打架这种事,当然是要找足够强大的对手才有意思啦。” 听了这话,路鸣泽也终于无奈的叹气,摆出一张“真是被你打败了”这样的脸。 “快点快点,你还没说呢。” 路明非倒是催促起来了。 “你说的那些龙啊到底在哪里,带我过去,别让他们久等了。” “我觉得他们还没有那么着急想死。” 小魔鬼嘟囔一句。 说到底,他也是打从心底里相信着路明非,事实上小魔鬼从来没想过路明非可能会输。 “别着急,哥哥,青铜臣属什么的,那是第三环,在这之前还有一环试炼。” “啊,这么麻烦。” “稍微忍耐一下吧,这是很重要的步骤哦。 小魔鬼这样温柔的安慰着路明非。 然后他开始介绍。 “想要完整的拿到青铜与火的权柄,哥哥你就得从正面击败王的臣属,这是必经之路,但在此之前,哥哥你得证明自己,拥有挑战王的资格。” 小魔鬼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他问。 “哥哥你看过大逃杀么?” “大逃杀?这是什么?” “北野武的电影,看样子哥哥你的兴趣真的只在动漫上呢,总之,就是一部比较残酷的片子吧,电影的背景在未来,世界人口爆炸,那个国家为了解决无法承受的人口问题,展开了名为大逃杀的比赛,他们把一个班级的高中生送去孤岛,给他们的脖子套上爆炸项圈,然后给每个人随机的分派武器,包括小刀斧头剪刀之类的冷兵器,手榴弹冲锋枪火箭筒这样的热武器,然后命令这些孩子在孤岛上厮杀。” 路明非若有所思。 “活到最后的那个优胜者得到一切,奖金,名誉,还有未来,这就是大逃杀。” 路鸣泽平静的叙述,清脆的嗓音无波无澜,好似这种残酷的事情丝毫不被这个精致的男孩给放在心上,这也难怪,他是路鸣泽啊,从龙类的时代走到现在,他眼中见过了太多的背叛诡谲残忍以及罪恶,别说大逃杀这种仅是虚构的电影,就算真实上演的阴谋,也无法令他施舍丁点的情绪。 路鸣泽只会优雅的持高脚杯,品味着红酒,静静的观赏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这男孩的嘴角还会噙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看他,多像一个魔鬼啊。 路明非紧锁眉头。 “你的意思是,第三环的试炼,就是大逃杀。” “小镇上所有的混血种,互相厮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才能进入到第四环的试炼。” “就是这样。” 男孩轻轻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优雅的笑。 楚子航和零的脸闪过路明非眼前。 嗯还有某个壮硕的家伙。 “哥哥,你以为什么是王?” 大概是看出了路明非在想什么,小魔鬼冷冷的说。 “必须有牺牲,必须有死亡,必须用累累的白骨,扑救你登上王座的路。” “你说的没错。” 路明非点点头,却是开口。 “但我可是武者,这种牺牲他人以成就自己的事,我不愿意。” “有别的路吧,难一点也无所谓,说出来好了,放心的交给我吧,没关系的。” 路明非目光认真 小魔鬼严肃的与他对视。 许久,两人都倔强的寸步不让,都是要用自己的道理去说服对方。 “真是。” 是小魔鬼。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让他退步,估计也只有一个人了。 恰巧,这个人就站在这里。 “好啦好啦,哥哥你的表情好可怕,别这样看着我,投降,投降,我投降了还不行么?” 小魔鬼也不知从哪里掏出面白旗,就巴掌那么大,举到脑袋上左右晃啊晃。 “让我猜猜,哥哥你的话,是在担心你的那两个同伴吧。” 路明非点头。 “切,真不爽。” 小魔鬼别过头,臭着脸低低嘟囔。 然后他又骄傲的摆出了双臂抱胸的样子。 “他们真应该感到荣幸,能被哥哥你放在心上,哼。” “你这家伙。” 路明非没好气的揉了揉小魔鬼头发。 “继续说,别给我卖关子。” “好好好,我知道啦。” 路鸣泽说。 这男孩做沉思状,许久之后,他摊了摊手,脸上却是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容。 “其实,根本死不了人的啦。” 路明非眨眨眼。 “根本……死不了人?” “嗯嗯。” 路鸣泽的小脸快活的就好像是在那里说“哈哈怎么样,被我骗到了吧”。 他得意洋洋的解释起来。 却是用一个问题开头。 “首先,哥哥,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魔鬼优雅的转了一圈,示意路明非往周围看。 “这个里世界,这个寂静岭,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种事还用想么,路明非本来就要脱口而出,只是忽然注意到小魔鬼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假思索的肯定,最终还是变作犹豫。 他说。 “里世界……不就是尼伯龙根么?” “不不不。” 小魔鬼摇了摇手指,慢条斯理。 “这里,其实是,我的世界。” 他说。 “属于我的世界。” 212 往生的诺言 感谢“SincereLOOK”的盟主打赏 213 就请你,大闹一场吧 都说了是小魔鬼,那肯定是有一些厉害的地方啦。 无论如何,在神话故事里,魔鬼这样的形象可都是和天使甚至神明等同。 所以,小魔鬼,路鸣泽,自然也拥有属于他的权与力。 事实上路明非在很早之前就见识过,那是两人刚见面,小魔鬼拉他进入了类似九州武道外罡领域的一个空间,他们两人行走于天上,回溯千年万年的时光,也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小魔鬼将龙类的历史娓娓道来,从黑王,四大君主,到混血种的诞生,以及最终末日的预言。 当时路明非便有所觉察,并且比此时的领悟更加深刻,毕竟彼时青铜面具尚未破碎,虽他这具混血种身躯修为平平,却有着阎罗的无望天加持养神境界。 如今却已然不可同日而语,青铜面具破碎,阎罗修为十不存一,近些日子路明非连小魔鬼的出现也无法觉察便是极好的证明。 这也难怪他会将里世界寂静岭误认为尼伯龙根,一来有芬格尔分析时先入为主,二来则是他失了青铜面具的辅助,养神法修为止步非人之下,发现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路明非点点头,惊叹地四下环顾,摸摸课桌,触感反馈如此真实,远眺窗外,房屋接到毫无破绽。 “以前就想说来着,你的领域,嗯,用你的话说是权与力。” 他嘟囔一句。 “这叫法真奇怪。” 路明非摆摆手。 “总之,不管叫什么都好,就是你的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得了啊。” “啧啧。” “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路鸣泽骄傲地仰起小脸。 “那是。” 他竖起白玉似的食指,小大人似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哥哥你说对了。” “什么?” “就是,跟真的一样。” 路明非一愣,将信将疑的看向男孩。 小魔鬼似乎是要说什么,但话临了出口,又是沉吟,露出思索的神色,望了望天,他挥手,一片片的矩阵凭空浮现,各式符号代表了日月星辰,地水火风,处在象征了永恒与无限循环的大圆中,层层叠叠,古奥繁复,将这间小小的教室给保护得密不透风。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样一幕,他只是觉得有趣,心态就类似于观看一场大师级别的魔术秀,但假如换一个人,嗯,换一个炼金师在这里,无论是一个初窥门径的炼金学徒,还是学识渊博有如副校长,都会在小魔鬼这随手挥洒的一幕下瞠目结舌,打从心底最深处升起对真理的追求和狂热,以至于匍匐于地,涕泗横流。 魔鬼就是魔鬼,怎么说都是与神明一个位格的存在,平时不用炼金并不代表了他们不会,只是不屑,毕竟在掌握了远胜于炼金的权与力后,这种在混血种看来几乎是奇迹的技术,在更高位存在的眼中或许只觉得麻烦。 《诸世大罗》 只是不得不承认,炼金的确也有其可取之处,毕竟没有谁掌握了全部权柄,那就是上帝了,龙族世界最高位格的几个存在,也不过是与四大君主那样,就拿诺顿举例,他掌握的就是青铜与火的权柄,在青铜与火的领域内他无所不能,但到了其他的领域就算是龙王也只能望洋兴叹。 于是在这种时候,炼金的技术就有了用武之地,在龙类的力量体系中,炼金是次于权柄的存在,甚至有人猜测炼金就是模仿权柄而诞生的产物,龙类可以利用炼金来弥补他们那局限性的权柄,比如按道理,诺顿是无法引起地震的,但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通过炼金的方式布置矩阵从而引发地震,当然这种形式肯定与真正的大地与山无法相比,却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 至于此时,小魔鬼就是做了差不多的事,他利用炼金的技术封绝了这片空间,这片时间,使之成为信息上的绝对孤岛,哪怕是与他相同位格的存在也无法短时间内突破,这样也就够了,争取时间,就是小魔鬼的目的。 暗金色的炼金矩阵隐没于虚空,男孩点点头,似乎是感到了满意。 “可以了。” 他说。 “喔喔喔。” 路明非来了兴趣。 “这么大动静,我真好奇,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当然是很厉害的秘密啦。” 小魔鬼微笑。 “是接近这个世界真理的秘密哦。” “真理?” 路明非更加打起了精神。 “一体两面。” 相当意外的,小魔鬼没有铺垫,也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就这样爽快的把那四个字给说出了口。 路明非皱眉,下意识的重复。 “你是说这个世界的秘密就是,一体两面。” “是的。” 很快,几乎就是瞬间,路明非想起了诺顿和康斯坦丁。 一者掌握青铜与火的权,一者掌握青铜与火的力。 王座上的双生子。 路明非缓缓点头。 “一体两面的话,其实我很早就猜到了,你看老唐和他弟弟,不就是这样么?我记得你好像也说过,四大君主剩下那几个,也是……” “不。” 小魔鬼却摇了摇头。 “哥哥,我指的不单单是四大君主,你忘了我刚才说的么,这个秘密,是最接近真理的秘密。” 路明非又愣住了。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 那种奇怪的悲怆又出现了,要把他给淹没。 遥远到世界尽头的地方传来了钟声,大地和天空都被染成了血的颜色。 钟声忽然停了。 覆盖于森严铁甲里的手将之按住。 那个披甲沉默的身影回过头,目光跨过了生与死对与错存在与虚无,向他望来。 阎罗。 路明非就这样回过神。 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就狠狠敲了小魔鬼一个脑瓜崩。 “小子,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很痛诶!” 路鸣泽抱着脑袋。 “哼,知道错了吧!” 路明非洋洋得意。 “下次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别给我绕圈子,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么,这要是换以前,有人在我面前之乎者也摇头晃脑,说那些好像很厉害但我听不懂的话,我直接就把他打个半死,你这还算好的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哥哥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谁叫你嘴巴甜呢,我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小魔鬼撇了撇嘴。 “很难懂么,一体两面,哪里难懂了。” 他这样嘟囔。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 小魔鬼立刻开始转移话题。 “既然哥哥发话了,那我肯定得按着您老人家的意思来,这一体两面嘛,其实也很好理解的,嗯,这么说吧,哥哥你觉得真实的反义词是什么?” “真实的反义词那不就是虚假,虚幻,梦……等等,我感觉你好像还是在看不起我。” “怎么会怎么会!” 路鸣泽连连压手。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 “是这样的,因为这个世界的本质之一就是一体两面,所以,有现实,或者说真实的存在,那么在他的反面,自然而然也就存在有一个虚假的,幻梦的世界。” 小魔鬼整了整衣领,矜持的笑。 “区区不才,恰好掌握了虚幻世界的权柄。” 路明非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 “掌握了一个世界的权柄?” “嗯。” “是你?” “正是在下。” 路明非皱眉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被那家伙给追的满世界跑?” 他指的是前几次那个马蹄声的主人。 “来,我来给哥哥你介绍一下这个里世界是怎么回事。” 路鸣泽说。 啧,路明非哪里看不出自家这弟弟是在转移话题,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别看他总是小魔鬼小魔鬼的叫,但说到底,路明非还是相信着这个小男孩的。 “这个寂静岭的话,既然你都说了自己的权柄,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哇,哥哥好厉害。” “先别夸,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嗯嗯。” 路明非整理一番思绪。 “你能操控虚幻,虚假,或许还有梦境,加上之前说的这里是你的世界,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我现在就是类似于催眠,灵魂出窍,或者阴神出游的状态,其他人,零,楚学长,还有别的混血种,应该也是一样,我们的身体还躺在真正的森特罗利亚,现在只是精神进入了寂静岭,是么。” 说着说着,路明非恍然大悟的点起头来。 “是了,你刚才说谁都不会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因为是虚假的,所以就算死了,也能在真正的森特罗利亚醒来。” 小魔鬼眯着眼,笑吟吟,等路明非停了,就鼓起了掌。 “不愧是哥哥呢。” 他说。 “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有些地方嘛,我的权柄没有那么简单,颠倒真假,篡改真实,这是比梦境更高等的应用。” “本来,要开启篡夺青铜冠冕的仪轨,必须用真正的血作为祭奠,用英雄的战斗和死亡,彪炳勇武,以证明挑战者的资格。” “只不过。” 小魔鬼邀功似的说。 “哥哥你有我啊。” “可以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让哥哥你难过呢。” 路明非轻轻地笑了一声。 “真是的,又来。酸死人了。” “你这是看了多少青春伤痕的啊。” “青春伤痕,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嗯,哈哈哈,怎么说呢,就是一些青春期孩子的悲伤啊纠结啊还有孤独和寂寞什么的,我很久以前还在给人带最呢,偶尔也翻过来着,当时我好像是觉得,哇,能写出这样文字的家伙真的好厉害啊。” “那现在呢?” “现在?” 路明非想了想。 想着想着他就噗嗤笑了出来。 “那时候的我,真的好傻啊!” “傻透了!” “你知道什么叫夕阳的刻痕么?”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啊!” “那些什么悲伤什么孤独什么寂寞,真的,跟吃树皮在死人堆里打滚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啊” 只是笑着笑着,路明非又停了。 “话说回来了,那时候的阳光,多好啊。” “哥哥你,是在怀念么?” “怀念……也谈不上吧。”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让我就这样回去,我肯定是不愿的,有些经历太重要了,我怎么可能忘记。” 他摇摇头。 “不说这个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还得为现在和明天努力,有很多事要做呢,我可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路鸣泽歪了歪头。 “哥哥你很有干劲呢。” “哈哈那是当然。” 路明非摆出摩拳擦掌的样子。 “第三环就是把每个人都给打趴下就行了吧,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的话,就是现在哦。” 小魔鬼优雅的伸手虚引,示意路明非看向窗外。 从小镇四个方位同时勾勒的炼金矩阵,即将完成。 浓雾几乎是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明亮的炼金阵纹,若有人从高空俯瞰,就能轻易的发现此刻的小镇上正有一簇火焰盛开,中心正是唯一的学校所在。 “这是……” “仪轨。” 两个男孩站在窗前,望着这壮观的如同巨人于大地涂鸦的一幕。 “看上去好像夏娜里的封绝啊。” “是差不多的东西吧,矩阵,结界,封绝,就是同一个东西。” 小魔鬼说。 “哥哥,你看,这就是人啊,明明是同样的一件事,却要用这样那样不同的名字叫他,连怎么称呼这种小事都没办法统一,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充满隔阂,充满猜忌,谁都没办法相信谁的一种生物。” “相信么?” 路明非说。 “这种东西太奢侈了,谁又能真正的相信别人呢,话说回来了,你说人,真的,只有人是这样的么?” “嗯,也是。” “混血种,龙类,神明。” 矩阵点亮的光像是跳跃的火,照在小魔鬼的眼上,白的像雪,黑的像墨,多好看的一双眼,好看的一点儿也不像人类。 他说。 “思考就意味着猜忌,不信任,冲突,矛盾,然后战争。” “这就是我们的悲哀啊,哥哥。” “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路明非说。 “我曾经看到过有人如此阐述伟大,他说,所谓的伟大,就是在一个人认清了生活和世界的虚无后,仍然热爱着它们,这就是伟大。” “这样么。” 在两人漫长的沉默后。 “哥哥,我要走了。” 他这样对少年说。 矩阵的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一切都温和的如同梦境。 “就请你,大闹一场吧。” “这种事,” 路明非咧嘴一笑。 “不用你说我也会坐的!” “看起来哥哥你已经有想法了呢。” “当然了,不就是打架么,我太熟啦。” 路明非笑嘻嘻的。 “把其他人都给打趴下就行了,是吧。” “其实,只要拿到最后的优胜就可以了。” 小魔鬼解释。 “合理的保存实力,使用计策,借力打力,都是可以的,毕竟智慧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好啦好啦。” “我知道该怎么做啦。” 路明非已经开始感人了。 “真的么?” 小魔鬼反倒是不放心起来。 “总觉得哥哥你好像是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不是你说有事情要走么,赶紧的,快去快去。” “好啦,知道啦。” 小魔鬼无奈的答应着。 他面对着路明非,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倒退着走向了角落。 “嘛,最后,我就祝哥哥你玩得开心咯。” “那是当然。” “嘻嘻。” 教室只剩下了路明非一人。 他看着即将完成的矩阵。 暗金色的光倒映在少年眼中,那是与路鸣泽截然不同的模样,他有火,火在他的眼里烧。 路明非收回目光,想了想,看向门外。 “我记得,是在那里吧……” 他这样自言自语。 ………… 一切正如小魔鬼所说的那样,这也难怪,毕竟对象是哥哥的话,他怎么可能说谎? 当寂静岭的炼金矩阵彻底完成的瞬间。 仍然身处小镇之中的混血种们同时间得到了铁王座第三环试炼的通知。 很残酷的规则,不死不休,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继续走下去,登上铁王座的资格。 通知中自然没有提到第四环的试炼内容,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是路明非,能享受到主办方亲自下场解说规则甚至漏题的待遇。 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的考虑,小魔鬼还是在通知里讲明了“试炼者不会真正死亡的这一点,让所有的混血种去打,怎样都好,反正死不了 就这样,无论这个男孩抱有怎样的目的,或许只是单纯的恶趣味发作,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全部都没关系。 大逃杀,开始了。 ………… 本来还并肩前行的两人,在读完第三环的试炼内容后,气氛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怎么也算是同伴了吧。 芬格尔这样笑着说。 “你先把那钢筋放下再说这话 酒德麻衣准确的用不都御魂完成格挡。 “喂喂喂,说清楚,你这是在侮辱我! 光看芬格尔这愤慨的样子,,差点就让人相信刚才冷不丁偷袭女忍者的无耻之徒,真的和这混蛋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什么叫钢筋啊未!这可是伟大的冥杀炎魔刀!给我谢罪啊你这个女人!”:” “呵,一点都不为偷袭的事反驳么,不愧是你啊,无耻。” “嘿嘿,多谢夸奖。”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完成了数次交手。 你来我往,剑影刀光,两把几乎都能用传奇形容的炼金武器,掌握在战斗技艺同样出类拔萃的人手中,这一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又是一次对拼,两人分开。 “嘛,总是被你钢筋钢筋的叫,再不拿出点本事来,看样子是要被瞧不起了啊。” 芬格尔这样说着,炼金的矩阵爬上钢筋,在那虚幻的火焰之中,传奇的造物开始显露其真正的姿态。 一米,不,比之更长的刀。 “冥杀炎魔刀?” 酒德麻衣目光凝重,她吐出一口气。 “我也得全力以赴了呢。” 女忍者空着的左手做出抓握的动作,明明空无一物,却是从这空无一物中,缓缓拔出了另一把刀来。 不都御魂! 天羽羽斩! 时间紧迫,并且他们都明白彼此的难缠,所以了,芬格尔和酒德麻衣心有灵犀般做出决定,全力以赴,迅速结束这场战斗。 就在电光石火间。 “哈喽,哈喽,听得到么?” 一个少年的声音。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23。123。” 芬格尔:…… 酒德麻衣:…… 两个就准备要把彼此弄死的家伙都凝固了。 “那人是?”酒德麻衣说。 “我老大。” 芬格尔回答。 “他在做什么?” “大概是……试麦克风。” 213 就请你,大闹一场吧 请假条 感冒了,鼻塞,头痛,四肢无力。 大概是这样的症状。 勉强写了一千字,感觉很糟糕,还是决定请个假,早点睡觉养养精神。 说点别的吧。 这本书我是按一卷一个完整故事的构想来写的,我希望是第二卷完成之后也能成为一个独立的自洽的故事,其实写到这里第二卷也快要收尾了,接下来都是战斗,算一算大概是打五场吧,于是我有点慌,打架挺难写的,所以今天这个身体状态也不适合继续写,脑子也不清楚。 另外是更新很拉胯,半夜三更,字数又少,好不容易两天五千字又请假,没救了没救了。 更新的话确实,我的问题,老实认错,一直准备着万更也没个影子,这样下去可不行了啊,或者是写了四个月的倦怠期么,持续写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我并不讨厌自己的故事,相反还是蛮喜欢的,雪莉前面的铺垫没有很好,但是后面的发展我自己写下来之后也会几次三番的想起,像是牛反刍那样,觉得超棒。 所以不是不喜欢,那么大概就是,单纯的厌倦了。 除了武圣我还有写日记,一些读后感,写啊写也能有个几千字,就比如现在,写一个请假条都这么多字了。 调整心态,继续出发,聊一聊这本书吧,一直看下来的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进行了相当多的二设,比如加强了炼金的位格,设定了君王臣属的存在,这本书大概会有六卷到八卷的样子,我大概是习惯性按着每一卷一个完整故事的态度去写,但这样一来似乎对追更的读者相当不友好,就像是第一卷,完整看下来和追更的体验大概是截然不同的。 我努力尝试尝试吧,是不是有别的不同的更好的方式,在后面。 这些都是后话,更紧要的是我得想办法客服这种讨厌的倦怠感了,偶尔会看到有人是这样,他们有一首特别的歌,特别的书,或者特别的动漫,失去动力了,心情不好了,就把这宝藏也似的物什取出来,只要有它们,就有了几许走下去的力量。 超羡慕的。 就这样,去睡了,今天没准能十点钟,嗯,十点半前睡觉,睡觉真是一件令猫开心的事。 睡饱了的感觉就像是你又对生活和世界充满了希望,像小孩子那样。 晚安。 亲,点击进去,给个好评呗,分数越高更新越快,据说给新打满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214 你们没有挑战他的资格 小镇学校的喇叭质量并不好,电流音兹啦乱响,偶尔还会断那么一下,但寂静岭终究不是森特罗利亚,当路明非打开学校的广播后,自虚无中投来了目光,一切的问题都化为了乌有,少年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响起在小镇每一个混血种的耳旁。 “这里是大魔鬼,这里是大魔鬼。” “听得到么?” 方才自屋顶跳下的楚子航拔出村雨的动作稍稍一顿,他抬头,看向了学校的方向。 亚历山大蹙眉,他与小罗伯特交换一个眼神,后者也是摇头。 源稚生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的学校大门。 乌鸦掏掏耳朵,一脸迷糊。 “等等,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怎么……好像听得懂汉语了?” 夜叉凝重的看他。 “你也是么?” 一个又一个的混血种,或许是注册的资深猎人,也或许是最高议会等组织的成员,无论他们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也无论他们之前都在做些什么,全部都是在同一时间听到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于是,一双双目光就这样投向了学校。 那里俨然已成了寂静岭的中心。 斗争的漩涡,出现了。 铁王座第三环的试炼,大逃杀,所有的混血种在了解完相关规则后,立刻明白,想要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只是拥有强大的实力并不足够,与此同时,必须得小心的隐藏好自己。 此时的寂静岭已然成为一座黑暗森林,因为大逃杀的规则特性,没有盟友的存在,也不必为杀戮承担内心的拷问,只要相遇,唯一的发展只有战斗,不死不休。 疏忽大意的人很快会因为连续的战斗损耗精神,毕竟混血种再是超凡,始终也只是血肉之躯,会疲惫会脱力,更何况有自信参加铁王座试炼的人,哪一个不是好手,一个人就算再强大,面对小镇里的混血种,连续战胜三个,十个,二十个,已是极限了。 难道还真有人自信能单挑所有寂静岭的混血种么? 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本来,是这样的。 直到他们听见了广播。 那个少年大大咧咧的说。 “我在学校,广播室。” “嗯,这里找起来好像比较麻烦啊。” 他贴心的为对手们考虑起来。 “那就来楼顶吧,我在教学楼的天台等着你们。” “你们,所有人。” 少年笑着说。 “让那什么大逃杀的规则见鬼去吧,老实说,都到这里了,大家的目标应该都一样吧,铁王座,青铜与火的权柄,压根不用大逃杀那么麻烦,我这里就有通往铁王座的钥匙。” 通往铁王座的……钥匙? 几乎所有混血种的呼吸都下意识的加重。 甚至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点燃了黄金瞳。 “真的么?” 酒德麻衣将信将疑的问。 “你老大还有那种东西?” “别问我。” 芬格尔无辜的说。 “我也很迷茫的好吧。” 女忍者切了声。 “不过。” 芬格尔嘟囔。 “老大这广播,怎么那么耳熟呢,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当然是曾经听过。 楚子航想起了不久前,那是路明非第一次以S级的姿态出现在卡塞尔的校园。 也是广播。 虽然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卡塞尔那都是一群无法使用言灵的混血种学生,天赋再强潜力再大,终究也只是未来的事,寂静岭不一样,卡塞尔的天之骄子们放在这群顶着“猎人”外皮的亡命徒眼中,不过就是群没见血的菜鸟罢了。 饭团看书 这么说吧,如果给单挑卡塞尔全校学生这种行动评一个“噩梦难度”,那么在寂静岭单方面挑衅所有混血种的行为,则能用“找死”形容。 无论噩梦难度还是地狱难度,终究还有能通关的高玩,找死就不一样啦,青山墓园坐北朝南四季如春,考虑一下啊老板? 总之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事。 只是,考虑到广播那一头的家伙叫路明非。 楚子航非但没有意外,反而是觉得合情合理,理所当然。 “嘛,就是这样。” 少年这样总结。 “想要至高的权柄么!” “想要登临铁王座么?” “我把一切都放在了这里,教学楼的天台!” 他通过广播发出热情的邀请。 “过来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安静持续了许久。 乌鸦征询似的看向夜叉。 “结束了?” “大概。” “真是嚣张啊,说话的那个家伙。” “说起来,那家伙的话,不觉得耳熟么?” “嗯,应该就是白天见过的S级没错了。” “如果是他的话,嚣张一点好像也无所谓。”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最后那段话,你就不觉得耳熟么?” “怎么了?” “海贼王啊,名台词了,看起来我们的S级还挺喜欢看动漫的嘛。” “这种东西,不是资料里都有写么?” “资料是资料,作为真正的男人,当然要用自己的双眼亲自确定了!” 注意到夜叉奇怪的目光,乌鸦摸了摸脸,稍微有些在意的说。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 “不是,那个啊,你这家伙,是用眼睛听广播的么?” “信不信我砍死你啊混蛋!” 蛇岐八家的小队就这样吵吵嚷嚷的前进着。 源稚生并未呵斥他两名家臣的无礼,这位俊美的男人反而是微微上翘了嘴角,伴随着乌鸦和夜叉充满活力的对话,这位蛇岐八家的少家主大人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事实上有时候就连乌鸦和夜叉自己都觉得,少主的性格实在太好了,完全不像是在用对待下属的态度对待他们,比起主公与臣下,他们的相处模式反而更像是关系要好的朋友,甚至死党。 这也正是源稚生的个人魅力所在。 终于,他们靠近了学校大门。 已经有十数人聚集于此,看打扮都是普通的游客,但哪里会有亮着黄金瞳还手持杀伤性武器的游客,显然他们全都是被学校广播给吸引来的猎人,目的也很简单,爳那个少年口中的要是。 乌鸦还想继续喋喋不休,被夜叉一个可怕的眼神给制止了。 几双黄金瞳警惕的朝他们扫来,打量这四人小队,目光尤其是在为首的源稚生身上停留,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好惹。 源稚生四人不闪不必,坦然的与这些猎人们对视。 乌鸦两人更是带上了些许挑衅的意味。 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才知道,当你在森林里遇上猛兽,拔腿就跑或者躺地上装死,都是与找死无异,人类很难在森林中跑得过这里土生土长的野兽,至于装死,相 信黑熊猎狗会很高兴地送你一程,顺便给自己加个餐。 想要活下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死地盯住猛兽的眼睛,它凶狠,你就比它更凶狠,通过你的眼神告诉它,爷可不是好惹的。 然后缓缓退走。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怯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必须勇敢,必须凶狠。 这种道理,身为曾经在最底层厮混的雅库扎的乌鸦和夜叉,真是再明白不过。 源稚生四人按兵不动,其余的猎人也是同样,警惕的注意着彼此,刺鼻的硝烟味仿佛就在此间萦绕,场面微妙到出奇,如同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就差上一点火星。 “喂,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乌鸦在夜叉耳边压低了声音。 “不是说大逃杀么?我还以为所有的混血种都会一见面就往死里打。” “动动你的脑子吧,白痴。” 夜叉以更小的音量回应。 “想一想我们为什么来学校。” “哦哦,你是说……他们也是冲着S级来的?” “没错。” 两人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对峙的混血种们,几乎在同时,看向了某个方向。 从学校的黑暗中,走出一个娇小的人影。 那是精美到如同洋娃娃的少女。 她迎着所有黄金瞳的注视,平静的走来,最终站定,挡在了所有人与教学楼之间。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挑战他。” 少女点燃了黄金瞳。 “来者止步。” ………… “钥匙?” 小魔鬼脸上满是好奇。 “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种东西?” 路明非正借着月光打量玫瑰琥珀。 在浓雾消失后,巨大的弯月便出现在了小镇上空。 两人的位置正是教学楼的天台,这是小镇最高的地方,头顶就是明月,仿佛触手可及。 路明非收起琥珀。 “你没听过,很正常啊。” “本来就是我瞎编的。” “瞎编的?” 小魔鬼坐在路明非身边,两条腿挂在天台外面,晃啊晃。 “真拿你没办法啊,哥哥。”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 “好端端的忽然编一个要是出来做什么?” “这还用说!” 路明非得意洋洋。 “当然是节省时间啦,与其我一个一个的找过去,还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以逸待劳,哼哼,知道什么叫孙子兵法么!” “嘛,虽然自投罗网用在这里好像有些怪怪的,总觉得有点离谱,但不得不说,如果是哥哥的话,真是符合你的风格呢。” “那是,那是。” 路明非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小魔鬼看在眼中,又是恶作剧得逞那样的笑起来。 “哥哥你这么迫不及待,是等不及想和人打架了么?” “说起来,待会开打了,哥哥你可是得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哦。” “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做什么,我又不是要拍电影。” “虽然不是拍电影,但是,有直播呢。” “直播?”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直播这样的词还真是新颖。 “手机借我用一下。” “哦哦。” “好了,就是这个,哥哥你点进去就能看到了。” 智能手机几乎就相当于一台小型电脑了,小魔鬼打开的网页上正是铁王座试炼的直播内容,路明非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顶着“大魔鬼”的投向。 是什么呢? 他好奇的点了进去。 画面跳转,很快,路明非就看到了。 笑容也同时凝固在了脸上。 “这家伙是……” “嗯,就是哥哥你哦!” “为什么会是火柴人?” “真是的,说什么傻话。” 小魔鬼掩着嘴。 只是他弯弯的眉眼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忘了天下第一拳皇邀请赛了么,哥哥你就是火柴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路明非看着那个风格接近于三岁与六岁之间的只能用涂鸦来形容的画面,上方一只歪歪扭扭的月亮,下面是潦草的大楼,还有那个坐在楼顶的孤独的火柴人。 “这就是你说的直播?” “嗯呢!” 小魔鬼骄傲的说。 “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到哥哥你战斗的英姿哦,能给他们看火柴人已经是至高的荣幸了,他们应该焚香沐浴才对。” 路明非想象了一下某人对着火柴人焚香沐浴一脸庄重的样子。 他连忙摇了摇头。 这画面也太违和了。 他熄灭屏幕,收起手机。 “算了,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直播,那形象什么的还是随便吧,无所谓。” “等等。”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动作一顿。 路明非显出沉思的神情。 “你不是说寂静岭是你的世界么?是一个与真实相对的虚幻的世界。” “嗯,没有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的手机还能浏览网页?” “哎呀呀,只是这种小事的话,哥哥。” 小魔鬼说。 “看来你并没有真的理解什么叫一体两面呢。” “这样啊。” 路明非沉思着,点点头。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还不止哦。” 小魔鬼说。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雪莉她啊,可不会说汉语。” 路明非神色一动。 “但你们还是能顺畅的沟通,没有任何障碍的理解彼此的意思。” 小魔鬼摊了摊手。 “你看,我厉害吧。” 他这样邀功似的说。 “是精神方面的能力么?” 路明非对着小魔鬼眉开眼笑。 “不愧是我的弟弟啊。” “那是。” 路明非很快把这些事放到了一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即将到来的战斗更有趣的了。 他可是超级期待。 一个小镇的混血种啊。 大概是他回到龙族世界以来,最尽兴的一次战斗了。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左等右等,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路明非挠了挠头。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哥哥。” “嗯,那些混血种,他们人呢?” 小魔鬼看了眼学校门口,又望向某个方向。 “哥哥你,有几个很可靠的朋友呢。” ………… “让开!” 亚历山大说。 无声,沉默。 回应他的是雪亮的刀光。 村雨出鞘。 214 你们没有挑战他的资格 215 王之侍和征服者 派拉大剑狠狠一振,向来以王者自居的亚历山大,面沉如水。 该死,明明只是庶民,那把日本刀在他看来也窄细的如同火柴,可是居然,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庞大的力量。 亚历山大往地上狠狠一踏,止住不停退后的身形,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雄浑的低吼,早已点燃的黄金瞳充满了暴虐,双手紧握着那一把以马其顿皇帝出生地命名的大剑,向前方狠狠一斩。 楚子航面色淡淡。 村雨顺着派拉的劈斩软软垂下,楚子航的身体随之扭转,呈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姿态,这是从不曾出现于任何战斗流派中的姿态,哪怕从小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战斗大师战斗培养经验的亚历山大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草原上的狮虎在捕猎时也从不需要学习技巧,如何埋伏如何扑杀完全是刻入了它们基因中的本能,这几乎是高位捕猎者的天性。 毫无疑问,在捕猎者的领域,龙类以及流淌有龙血的后裔,全部都是站在了顶点的存在。 一般的混血种因为人类人格占主导,压制了他们龙血的本能,这一现象固然令他们得到了清醒和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资格,却也扼杀了他们身为顶尖猎食者的天性。 楚子航不一样。 亚历山大吃惊的发现,那把日本刀如同漩涡,牢牢的吸附住了他的武器,劈斩的力量飞快消散,无法理解,就是未知,于是未知带来恐慌,他的心乱了。 楚子航目光一凝,便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 村雨自始料不及的刁钻角度刺向亚历山大的肋下。 人体肋骨就相当于内脏的盔甲,一旦使用力气刺穿了诶下,肝胆脾胃重创,随即而来的大出血将迅速夺走人类的生命。 哪怕是混血种也不例外。 若是有熟悉楚子航的人在场,必定会感到惊讶,就算是杀胚也得有个限度,这个男孩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化,之前的他虽然天赋出众,但是在战斗中的表现终究显得一板一眼,如今却是不然,他如同最专业的杀手,冷静并且高效,杀人就是杀人,把武器送入敌人的要害,然后抽出,死亡随之降临,人类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生物。 但是,意外出现了。 必中的一刀无功而返。 千钧一发之际,亚历山大展现出远超先前的速度,轻松地闪开了楚子航必杀的村雨,动作甚至显得有些写意。 楚子航并没有被突发情况打乱节奏,他做出了教科书般的应对,没有贸然追击,收刀撤身,迅速拉开了距离。 楚子航注意到场中的异常。 原先就有疑惑,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足有十多个,放在此刻的寂静岭实在有些异常,大逃杀的规则下聚集的人群无异于一点就着的火药桶,最后的优胜者只有一人,他们不仅要提防来自外界的攻击,也得随时警惕内部的冷箭。 只是现在来看,他们聚集人群,似乎就是为了此刻。 十几个人卑微的匍匐于地,以古人觐见君主或者神明的礼仪,向亚历山大的方向,死死地用额头抵住地面,以这样的姿势献上他们的尊严与虔诚。 这种本该发生在古老壁画上的画面,真切的在二十一世纪上演,自然不可能是亚历山大用来满足他王者虚荣心的无聊把戏,这是言灵。 亚历山大的口中吐出晦涩的音节,那是只有龙类及其后裔才能诵出的语言,在古老的时代伟大的存在们就以此交流,甚至以之为媒介向这个世界下令。 混血种们从血脉中传承了龙类祖先的伟力,通过语言的力量掌握超凡,便是言灵。 楚子航注意到亚历山大的身上正发生着某种剧烈的变化,体表的皮肤迅速泛红,肌肉和骨骼进行着某种富有规律的运动,然后是一滴滴细小的血珠渗出了皮肤,它们还不等顺着亚历山大肌肉轮廓往下流去,就已经汽化成了红色的雾,氤氲在了这个男人的身周。 楚子航瞳孔一缩。 这个是…… 亚历山大的变化让他想起了周期表中序列号为28的“王之侍”,那是一种增幅类型的言灵,类似于网络游戏中圣骑士职业的光环技能,施展此言灵的混血种能对领域内的生命体下令,加快他们的血液流动速度,使他们的精神活跃,嗜血欲望加强,哪怕一个常年在家除了汉堡就吃薯条的死宅,也能在王之侍的加持下与一个特种兵打的有来有回。 传说在古老的时代,大地与山一系的龙类们使用这一言灵加持他们的军队,在四大君主的冲突中闯下了赫赫威名。 亚历山大此刻的样子就与受到王之侍加持的状态类似,渗出体表的血珠以及泛红的皮肤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如果以此判定他施展的言灵就是王之侍,也实在过于武断。 楚学霸自然记得,言灵课上教授曾经再三强调,王之侍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施展言灵的混血种,这个言灵能迅速的拉扯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不假,但凡事有利有弊,王之侍唯独无法作用于施展言灵的混血种自身,这个特性放在龙类身上或许算不上什么,毕竟龙类本身的力量就十分强大,王之侍是加持他们的士兵,那么点增幅程度对于将军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但是混血种不同。 没有王之侍的加持,混血种或许就是军队中最薄弱的那一环。 楚子航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遍王之侍的言灵特性。 他与亚历山大表现出的种种迹象作对比。 是别人对亚历山大使用了王之侍么? 不对。 刚才诵读龙语的人的确是这个男人自己没有错。 但王之侍明确是不能作用于自己。 所以,另外的言灵。 一种表现形式类似于王之侍,却主要是给作用于自身的言灵。 楚子航的脑海划过不久前亚历山大以骤增疾速闪过村雨的一幕。 还有此刻匍匐于地的十数人。 一个念头就这样冒了出来。 尚未言灵。 楚子航想。 王之侍的上位言灵。 周期表中有一些极其特殊的存在。 比如镰鼬与吸血镰。 此两者表现出明显的上下级关系,历史上也存在镰鼬的拥有者使出吸血镰的记载。 致力于言灵研究的学者们孜孜不倦的寻找类似的例子,比如,他们猜测言灵鬼魂的上位言灵就是言灵冥照,言灵炽的上位言灵就是言灵君焰。 楚子航在狮心会的秘密档案室阅读过相关的记载,那是只有狮心会的会长能进入的地方,保密程度甚至能与卡塞尔图书馆的禁书区相当,他的暴血技术也正是从狮心会的档案室中总结而出。 有学者激进的认为,每一个言灵都有其相对应的上位言灵,这是一条自洽的完美的链条,而链条的顶端则是独属于四大君主的专属言灵,也是祂们用以毁灭世界的手段。 但可惜的是,至今为止言灵周期表也只是个半成品,不同于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言灵的测序始终是困扰着混血种学者的难题,自然,一张不完整的周期表,也无法支撑后续的研究。 于是言灵的上下位关系猜想,便始终停留在猜想的阶段,无法前进。 只是今天,楚子航也许是看见了王之侍的上位言灵。 上下位猜想指出,上位言灵必然继承了下位言灵的某个特征,并且着重优化,比如“鬼魂”与“冥照”,前者只是单纯的削弱存在感,使周围人忽略自己,作为它的上位存在,冥照则是彻底的从视觉的世界中消失,这是比存在感削弱更深层次的隐匿手段。 但两者同样具备“隐匿”的共性。 “镰鼬”与西雪莲也是一样,后者在前者的基础上强化了攻击性。 所以,亚历山大使用的言灵,就是王之侍的上位存在么? “呼!” 亚历山大的呼吸形成一条红色的气旋,转眼便融入了他体表升腾的红雾。 “庶民!” 他威严的睥睨楚子航。 高高在上的眼神如同天神。 “你惹怒我了,庶民!” “居然胆敢向伟大的亚历山大挥刀!不可饶恕!” “对王的冒犯必须用血来洗刷!死吧!” 楚子航的目光扫过匍匐的人群。 “王之侍。” 亚历山大挑眉,哈哈大笑。 “看出来了么,你这家伙,好像有着相当优秀的头脑啊!” “那是当然。”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接话。 他是那群人中唯一一个没有下跪的人。 “首领,你面前的这位,可是卡塞尔的风云人物,百年社团狮心会的会长,被那位凯撒视为对手的男人啊。” “哦?” 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说。 “被那家伙视为对手么?有趣。” 虽然嘴上说着有趣,但是这人的目光却是明显的冰冷下来。 亚历山大沉吟了会。 “我改变主义了,庶民。” 他这样对楚子航说。 “本来以你的无礼,应当付出生命作为赔罪。” “但是,既然你是那家伙的对手,我决定仁慈的宽恕你的罪行,并且赐予你追随于亚历山大的荣耀。” 他慷慨的说。 “来吧,向我效忠,献上你的虔诚,成为我,伟大的亚历山大的追随者!” 他再一次向楚子航发出邀请。 这种事出现在亚历山大身上实在罕见,以他的骄傲,拒绝过一次的人唯一的下场只有死亡,虽然时代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但最高议会的全是足以支持他维持王的威视。 回答他的,仍然是村雨的刀光。 楚子航如同黑色的流星般冲向亚历山大,后者体表的红雾剧烈翻腾,那些是他渗出体表的鲜血因身体的高温汽化从而形成的现象,代表了这个男人滚滚流动,甚至能用奔腾形容的血液。楚子航感觉到了巨大的力量。 那是比先前更庞大更恐怖的力量。 亚历山大一步未退。 他嚣张的大笑。 “哈哈哈!” “看到了么,庶民!” “这就是我亚历山大身为王的证明!” 好似是为了彰显他的勇武,亚历山大甚至放开了一只手,单手持着那把派拉大剑,如同电影金刚中那头巨猿挥舞电线杆猛砸一样,他用着这样惊人的气势完全的碾压了楚子航。 “征服者!” 亚历山大的声音宛如咆哮的雷霆。 “真是令人惊讶,庶民,你居然猜出了王之侍,但很可惜,还是错了!” “是征服者啊!” 楚子航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左支右挡,苦苦维持。 或许是预见了即将到来的胜利。 或许是因为楚子航和凯撒特殊的关系。 毕竟对于亚历山大来说,同样都是被人用领袖的目光看待,难免的,那个性加图索的凯撒经常被拿来与他相比较,尽管嘴上总是说着不在意,但果然,那个凯撒的所有信息,只要是与那个凯撒相关的所有信息,都能够在瞬间挑起亚历山大的精神,甚至怒火。 “没听说过吧!” “那什么言灵周期表,肯定也没有记载!” “这也是当然的事情!” 亚历山大说。 “征服者,这是只有真正的王才能拥有的言灵,是远比区区的镰鼬更加伟大的力量!” “镰鼬,镰鼬,哈哈,镰鼬!” 亚历山大一下比一下势大力沉,仿佛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楚子航,而是那个金色头发的凯撒。 “明明是镰鼬这种可怜的言灵,居然也有资格与伟大的亚历山大相提并论,真是,笑死人了!” “笑死人了啊!” “你看到了吧,我的力量,我的言灵,征服者,让你稍微了解一下好了,这就是王之侍的上位存在,凡是效忠于我的臣属,都能成为我的力量!” 鲜血从那些匍匐于地的混血种口中流淌而出,在地上积成一滩红色的血洼。 作为王之侍的上位言灵,征服者同样继承了加持增幅的特性,但是与王之侍不同的是,征服者作用的对象是自身,并且有着效忠的臣属越多,增幅的程度越强的特性。 说是这么说,但想也知道征服者当然不可能无止境的增幅下去,混血种的身体素质摆在这里,始终存在一个上线,历史上拥有“征服者”的混血种里最强大的一位就是马其顿的皇帝,那位赫赫有名的亚历山大,他能承受恐怖的三十二倍增幅,大帝平时的爱好就是与大象角力,甚至还有在一人对百人的拔河中取胜的记录,堪称真正的大力神。 至于楚子航面前的这个亚历山大,最多就是承受四倍增幅,一旦超过这个限度,恐怖的出力将撕裂他的身体,到时言灵的力量将不再是助力,而是催命的毒。 不是所有人,都是大帝。 只是此时他的增幅圆圆没有到四倍的程度,毕竟在场的臣属只有十余人,这是短时间内收拢的全部了,当年他的祖先,那位马其顿皇帝之所以能维持三十二被的增幅,那是有一整只军队的效忠。 所以,从某方面讲,他声称的征服者是王的证明这种言论,也没有错。 而千年来征服者这一言灵始终没有出现于大众视野之中,也没有被周期表所记录,根本原因也正是亚历山大的家族,他们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抹去了一切有关“征服者”言灵的记载,并且严密的监控一切疑似觉醒“征服者”的存在,千年来他们严格的执行这一计划,从而使得该言灵成了独属于他们家族,以及最高议会的秘密。 “承认吧,庶民!” “拥有征服者的我,才是真正的王!” “那什么凯撒,终究只能匍匐在我的脚下!” “对了,我听说你们那边好像还出了一个很厉害的S级吧!” 楚子航低垂的双眼蓦然睁开。 亚历山大还在猖狂的笑。 “在你之后,就是S级!” “你们都将成为我亚历山大的臣属!” “庆祝吧,欢呼吧,这是我恩赐给你们的荣幸!” “嗯?” 亚历山大的声音一顿。 他沉下脸,低下头,看着那把架住了大剑的日本刀。 以及日本刀下男孩倔强的眼。 “你刚才说了,S级,对吧。” 亚历山大不回答。 他皱着眉,肌肉隆起,红色的雾开始沸腾,匍匐的混血种大口大口的喷出鲜血,他甚至明显的咬牙,面甲两边的咬肌高高隆起,原本威严的面孔也呈现出狰狞的模样。 但是,大剑仍然停在那里,日本刀仿佛钢铁铸就的城堡,不可逾越,便是天堑。 “你刚才说了,S级,是吧。” “吵死了!” 亚历山大的另一只手也终于握上大剑,他暴躁的挥砍,绝对的力量如星辰爆炸般狂涌。 楚子航不退。 那双冰冷的黄金瞳中逐渐爬上了某种令人心悸的情绪。 暴虐的疯狂的弑杀的。 就像是……龙类人格的他。 但这不是堕落。 这是楚子航在养神法进阶后的成果。 以人类之心,驾驭龙类的力。 这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刺眼的火星哗啦啦的往下落。 就从两把炼金武器的碰撞处。 像是一条绚烂的火红瀑布,又仿佛从空中垂落的容颜河流,秘籍的,庞大的,灼烧了黑夜。 养神法进阶,,他与亚历山大疯狂的撞到一起。 宛如两头不要命的野兽。 亚历山大也就罢了,此刻的楚子航,完全是他前所未有的状态。 因为,这是属于龙类的他的战斗姿态。 楚子航的天赋很强。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现在,就是他展现自己学习成果的时刻。 地面龟裂,碎石四射,无论是亚历山大还是楚子航,展现的力量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只是亚历山大的面色,早已难看到无法形容。 “你这家伙!” “你这家伙!” 他没办法理解。 只是庶民,只是庶民而已,凭什么能和伟大的自己平分秋色。 楚子航没有搭理他的咆哮。 男孩只是淡淡的说。 却庄严的如同宣判。 “想收服路师。” “你不配。” 215 王之侍和征服者 216 楚子航的变化 小罗伯特靠墙站立,眯起的眼中,射出一双锐利的目光。 那团纷乱的红雾应该就是亚历山大,自以为是的莽夫,跟一个小孩子一样成天把“王”什么的字眼挂在嘴边。 但不得不承认,这位继承了马其顿皇帝“征服者”言灵的年轻人,在战斗的领域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最高议会内部甚至有人将他与年轻时期的大地相比较,在亚历山大家族的历史上,能在如此年纪就承受住四倍增幅,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也是个佼佼者了。 但就是这样的亚历山大,居然,在后退。 小罗伯特双手各持一把左轮,食指扣住扳机,他隐匿于黑暗中的身形有如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山猫,此刻山猫正牢牢锁定他的猎物。 那个叫楚子航的男孩。 卡塞尔的黑色作战服使他充分的融入了黑夜,唯独那一双灼灼的黄金瞳明亮到好似要把这黑夜烫出两个窟窿,小罗伯特不是亚历山大那样脑子里塞满了肌肉的莽夫,也没有自大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他明白最高议会很强,历史源远流长,但是百年来飞速崛起的密党肯定也有其可取之处。 尤其是那一位号称传奇的昂热,虽然这个老人不一定是他们汉高议长的对手,但小罗伯特心知肚明,能与伟大的汉高议长比较这件事本身,就已然说明了昂热的份量。 所以了,这样一位强者领导下的密党,领导下的卡塞尔,培养出几个怪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显然,楚子航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作为同辈人,他曾利用最高议会的情报网调查过楚子航的信息,这个男孩是百年来第一个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卡塞尔的人,再翻开他从小到大的成绩单和奖状,一个冷静睿智的年轻混血种形象便跃然纸上。 正如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同理,每个人也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个性,流淌有龙血的混血种尤其如此,或者孤僻或者自负或者乖戾,每个混血种都是性格鲜明的个体,其中,楚子航给人的最大印象,就是冷静。 有时候小罗伯特甚至觉得,这个男孩冷静的都不像是个混血种。 凌晨五点起床,三分钟的冷水澡,看书,在六点三十分吃早餐。 楚子航的生活精确到了分秒,甚至可以拿他的行动进行校时,假如楚子航出现在了食堂而你的手表并没有显示六点三十分,相信我,错的肯定是手表而不是楚子航。 他严格的时间观念只是这个男孩冷静特质的冰山一角,最高议会手中掌握着一份楚子航的行动报告,尽管过程异常的简略,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珍贵的研究样本了。 报告中的楚子航,无论是制订计划,还是具体执行,种种表现都可怕的冷静,甚至人们可以直接查看他的计划书,毕竟那玩意与他后来写的行动报告也差不了多少。 小罗伯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男人。 他无疑是恐怖的,一个冷静的精确的男人,配合上卓越的头脑,楚子航就像是一台科幻中为杀戮而生的机器人,完成任务就是他的天职。 但小罗伯特也敏锐的发现了楚子航最大的弱点,正是他的冷静。 热情,暴躁,冲动,这些站在冷静对面的词固然将带来变化,也许会把原本制定的计划给搅得一团糟,但是,“可能”这样的词语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无限的未来,未来不一定就是糟糕,还有可能是更加的美好。 雅文吧 冷静也就意味着扼杀可能性,小罗伯特有自信,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准备,一定有办法对付楚子航。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在楚子航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个大男孩表现出来的战斗姿态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不。 那已经不是能用“人”这样的字眼所能形容的了。 小罗伯特竟然从此刻的男孩身上,看到了死侍的影子。 那是家族中的老师为了增长他们的见识从而播放的视频。 本该明亮清澈的黄金瞳,也显得浑浊,死侍是舍弃了人性的存在,但他们却并不能化龙,只能在愚昧的深渊中沉沦,这种可悲的生物几乎失去了自我的意识,沦为杀戮冲动下的傀儡。 视频中是囚笼中的死侍,看样子是在进行某种实验,丛猎犬到猛虎,最后是黑熊与大象,种种自然界中称王称霸的猛兽,一一被投放入了囚笼,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死侍杀死,用他那长有坚鳞的利爪。 再凶恶的猛兽站在死侍面前,也乖顺得像时兔子。 小罗伯特永远也忘不了视频中死侍用利爪撕裂老虎的胸膛后,掏出它的心脏,然后撕咬的一幕。 同样是具备着人类的形体,却做出如此残忍的动作,这给小罗伯特带来的冲击不可说是不大。 而现在,那个楚子航,以冷静著称的楚子航,居然也给他相同的感觉。 看他与亚历山大纠缠的身影吧,没有人会怀疑,那把村雨就是他的利爪,用尽一切手段就是为了杀死对面的生物,灼热的黄金瞳里杀戮的欲望几乎化为实实在在的流淌的岩浆,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混血种的范畴。 小罗伯特想起了那个传说,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最高议会曾有人就此发表观点,这是男孩卓越血统的标志么?他们并不如此认为,恰恰相反,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代表了楚子航危险的血统,他是一个火药桶,没有人知道这个强大的混血种什么时候会发狂,彻底沦为一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在见到楚子航此刻的状态后,小罗伯特有些相信了。 见鬼,卡塞尔到底都培养了什么样的怪物! 小罗伯特握住左轮的手猛然一紧。 一双刺眼的黄金瞳朝他的方向设来。 他对上了楚子航的目光。 小罗伯特愣住了。 不一样,不一样。 根本不一样。 男孩的双眼与记忆中的死侍不停重合,然后分离。 两者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不一样! 虽然说不出具体为何,但小罗伯特意识到,楚子航和死侍,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不错,当然不一样。 假如是修了养神法之前的楚子航,的确是有着随时可能堕落的危险。 但如今嘛,至少在养神法彻底失败前,楚子航都不必因堕落为死侍这种事担忧。 无边的怒火几乎将亚历山大的理智给焚烧殆尽。 拥有“征服者”言灵的他,从没碰到过这种事。 在正面的战斗中,绝对的力量的比拼中,他居然落在了下风。 而且对面的人既不是凯撒,也不是那个近来名声大噪的S级。 对面的家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血种,一个庶民,甚至直到现在,对方都不曾使用自己的言灵。 这是显而易见的轻蔑,亚历山大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他不顾一切的吟诵龙文,那是开启征服者言灵的钥匙,一个匍匐的混血种承受不了如此疯狂的压榨,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眼鼻口耳如小蛇般往外流淌,左胸膛内的心脏像是年迈的骡马那样气喘吁吁的压缩,舒张,好不容易泵出的鲜血也流失殆尽,他的内脏开始无可挽回地走向衰竭,生命的烛火摇曳欲灭。 与此同时,他的死亡为亚历山大提供了力量,那是源源不断的庞大的力量,他发出一声狂吼,派拉大剑从左往右挥斩向了楚子航,动作之大,用力之猛,甚至都带起了狂烈的风压,吹得面碎石咕噜噜的滚动,吹得楚子航刘海飞扬。 男孩站定了。 从极动到极静,只用一瞬。 楚子航安静的站在那里,微微低垂着头,修长的身形,村雨斜指地面,就这样站成了一道黑夜中的剪影,此刻的男孩与龙类的他,只差了那一场暴雨。 亚历山大鄙夷扩张,双目瞪大,这本该是绝对命中的一剑,楚子航向他重来,而他突然的爆发也毫无征兆,那个该死的庶民应该如同朽木一般被他斩成两截,就此死去。 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躲开! “很难理解么?” 楚子航看向亚历山大,后者竟有下意识转头的冲动,这个男孩的黄金瞳是如此明亮,如此滚烫,仿佛那不是目光,而是两把淬火的剑。 在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无边的怒火,比之前更汹涌的怒火,亚历山大强迫自己与楚子航对视,甚至面目狰狞青筋暴突,显出一副恶鬼般的脸孔,像是在用这个样子说明,他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可现在的他,哪里还有身为王者该有的模样。 “真是难看。” “你在说什么!庶民!” “我说,真是难看。” 楚子航向他走来。 他明明还只是原先的男孩模样,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像是有某种恐怖的家伙在楚子航的体内睁开了眼,暴虐的目光凶狠的打量这个世界,那是纯粹的绝对的恶意,亚历山大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这次他已顾及不上自己的失态,只是匆忙的摆出应敌的架势,把大剑对向来人。 “砰!” 一下。 村雨磕开大剑。 楚子航步伐依旧不紧不慢。 亚历山大却开始了退后。 “躲开你的攻击,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么?” “把身体交给本能,相信你的直觉,我们是混血种,直觉会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就这样,你看,很简单,不是么?” 亚历山大口干舌燥般喉咙上下一动。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动作也失去了从容。 大剑再一次举起。 楚子航抬手,砰的磕开。 很奇怪的,明明楚子航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亚历山大的性命唾手可得,但他却并未下手,反倒是摆出了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的姿态,亚历山大只觉得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要将他的精神给彻底的摧毁。 “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既然你冒犯了路师,那么,就得做好冒犯路师所应付出的代价。” “哦,对了,你应该是成年人了吧。” “我伟大的亚历山大陛下。” 楚子航低低的笑了。 这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男孩脸上的神情。 与那个平日里给人冰冷自律印象的狮心会会长截然不同。 此刻的楚子航可真相是动漫中的大反派。 优雅的罪恶。 有着某种致命的属于黑夜的美感。 仓皇的脚步骤然停顿。 亚历山大滚地葫芦般摔倒在地。 他又一次对上了楚子航低垂的眼眸。 这个男孩有着低垂目光的习惯,原因便在于他的善良,永不熄灭的黄金瞳过于强大,寻常的混血种根本无法承受与他对视所带来的压力。 本来经过养神法的修行楚子航已然能更好的掌控血统,但在无眠法进阶之后,与龙类的自己真正交手之后,男孩的黄金瞳发生了某种位置的变化,威压更为庞大,也更为暴虐。 所以,面对这样一双恐怖的黄金瞳,亚历山大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恶魔!” “恶魔!恶魔!恶魔!” 那个以王者自居的男人,手脚并用的拼命远离楚子航,动作狼狈,涕泗横流。 楚子航停步。 他静静的看着亚历山大。 这个男孩淡淡的笑了。 “假如恶魔能给与我力量,那就请让我永远的坠落。” 他低低的说。 楚子航似乎陷入了沉思。 亚历山大发现自己逃不了了,他的背抵住了墙,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说实话他并不缺少战斗经验,最高议会的培养相当严格,亚历山大的老师每一个都有着吓死人的来头。 但是,伟大如他,领袖如他,自然不会像楚子航这种庶民一样,亲自冲上战场,在生与死之间行走,体会死神在耳畔轻喃十分的心跳。 在从前的亚历山大看来,这种亡命徒一样的行为,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王应该做的事。 所以了,当他第一次面对生死,如此狼狈也是理所应当。 生来就习惯杀戮,无惧生死的,那是怪物。 楚子航也好,凯撒也好,甚至,路明非也好。 哪一个不是从生死边缘一路走来。 他们的强大和优雅,是一次次险死还生赠与的从容。 亚历山大抓着墙站起身。 他接下来的动作还是逃。 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楚子航的强大,楚子航的双眸,楚子航的一切的一切,那宛如神话中恶魔的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只想逃。 但,真的能逃么? “没有一个王会丢下他的士兵逃命。” 恶魔的低喃在背后响起。 亚历山大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太难看了。” 村雨放在了他的肩上,雪亮的刀锋,对准他的喉咙。 “也没有一个王会牺牲他的士兵来获得胜利。” 楚子航说。 “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没有敢为人先的担当,你这家伙,大概连什么是责任也不知道吧。” “呵,需要用言灵来佐证的王,真是可悲。” “知道么,假如是凯撒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让人下跪。” 楚子航挥刀。 “比起那家伙,你真的是,差远了。” 滚烫的血从断口高高喷出。 楚子航震去村雨上的红 他闭上眼,站在这血的雨中。 显然,这个男孩身上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化。 他的话更多了。 行事也更为诡谲。 冷静,优雅,残忍,品味杀戮的芬芳。 可真像是个恶魔。 他变了。 216 楚子航的变化 217 他的君焰 在路明非原本的预想中,无眠法并不会给楚子航带来这样的影响。 培养精神,创造死斗场,然后进行人类人格与龙类人格的战斗,最终存活下来的那一个便能取得身体的掌控权,也能成为真正的完整的楚子航。 这样基本就是无眠法的纲要。 不难看出,在进行到最后一步前,可以说都是无害的,真正的生死凶险,要在最后人类人格与龙类人格死斗时候才见分晓。 但是楚子航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诚然,无眠法是路明非根据他的情况量身定制的法门,兼顾了楚子航在暴血之后的精神隐患,以及他个人想要快速获得力量的意愿。 但楚子航还是觉得慢了。 作为当代的狮心会会长,以楚子航的权限,加上狮心会的秘密档案,他早已知道即将在2012到来的世界末日。 按照路师的说法,修习九州武道,想要战胜龙王,那就必须得成就外罡。 龙王。 楚子航无数次回想起那个端坐于八足天马之上的人影。 有一个独属于这个男孩的秘密,他谁都没有说,只是一个人默默承担,那就是,他或许是密党历史上,不,是混血种历史上唯一一个在面对龙王之后,活着离开的人。 当然,有些往事已成为某些人专属的隐秘,除非他们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得知具体的情形。 比如一个世纪前的卡塞尔庄园。 话说回来,就算不是独一无二,楚子航想要战胜的那个家伙,说出来也足以引发整个混血种学界的地震了。 八足天马,必中之枪,毫无疑问,那家伙肯定也是龙王级别的存在。 所以了,楚子航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就外罡,不择手段的攥取足以战胜那家伙的力量。 这样看起来楚子航好像变得和故事里的大反派一样了,为了变强,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但不是的。 楚子航和人们印象中的魔头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不会因为变强这种理由就去牺牲他人的利益。 事实上,别说是“变强”了,哪怕是再高尚再堂皇的理由,楚子航也不会这样去做。 必须得承认,从骨子里,他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楚子航只会为难自己。 只要是看过这个男孩训练的人,都会得出他根本就不要命了这样的结论。 凯撒曾经用“苦修士”这样的词来形容他,说实话,这样的评价一点都没错,贴切的很。 在印度,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或者三十年如一日的高举手臂,或者屈起小腿,哪怕吃饭睡觉也保持类似的姿势,直到十年二十年后,他们的肢体因长期保持固定的姿势而发生畸变,形成枯死的树木枝条般丑陋的状态,而苦修到此才算是见到了成果,他们通过对身体的摧残来彰显自己那坚定的信仰,这并非孤例,不难在其他的宗教里发现类似的行为,苦修士指的也正是这样的一群人。 楚子航做的就是类似的事。 但他不是为了彰显信仰。 他也从不信仰任何的神明。 硬要说的话,他也只相信他自己。 这也是路明非对楚子航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 他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武者。 至于楚子航做了什么,说来也简单,他只是主动的朝着深渊,迈出一步。 他学习了龙类人格自己的战斗技巧。 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快速战胜亚历山大的原因。 从一个混血种堕落为死侍后杀伤力和危险性骤然上升这一点就能看出,将身体毫无保留的交给杀戮欲望,混血种将就此开启一座巨大的宝藏。 而且死侍还只是污秽的悲哀的存在,龙类人格的楚子航,可比那玩意要强大得太多太多。 想要更快的完成无眠法,战胜龙类的他,向对方学习明显是一条捷径。 但这条路本身也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子航站在亚历山大的血雨里,那姿势那身影,与无眠法中龙类的他,一模一样。 蓦然,他动了。 奔跑的姿态宛如一头诡谲的凶兽。 就在下一秒,楚子航原先战力的地方,轰的一声炸响。 碎石飞溅,发出搜搜的破空声,沙尘弥漫,再看原地,凭空出现了好大的一个坑来。 那坑中呈现明显的结晶化现象,俨然是恐怖的高温所导致的结果。 这简直是只有炮弹才能造成的破坏。 但寂静岭又哪里来的炮弹。 楚子航快速的瞥了一眼。 他看到了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以及他手中平举的……左轮。 楚子航瞳孔一缩。 左轮! 那种恐怖的破坏力,居然是左轮! 小罗伯特轻松的笑了笑。 “被躲过去了么。” 油腔滑调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歌剧演员正在进行他的演出。 “那么,这样呢?” 小罗伯特扣动左轮上的机关。 如藤蔓般生长的炼金矩阵依次亮起。 这是伟大的汉高议长的配枪,传奇的炼金武器,一把名为命运,一把名为永恒。 他手中的这一把,正是命运,是他在进入森特罗利亚前,汉高议长特别交给他的礼物。 在小罗伯特看来,这也是他得到汉高议长信任的证明。 明面上最高议会此行的领导者是亚历山大,但真正被寄予厚望的人,是他。 也唯独他拥有登临铁王座的资格。 小罗伯特扣动扳机。 同时间他启动了自己的言灵。 刹那! 很可惜,他没有觉醒如汉高议长那般强大的言灵圣裁。 但是,刹那也够了。 可以说,在整个言灵周期表中,除了圣裁,刹那就是最适合配合枪械使用的言灵。 尤其是,当刹那的拥有者,还持有一把传奇的炼金左轮。 虽然小罗伯特的另一把枪只是普通的炼金武器,远远无法与汉高议长的“命运”相比,但用以辅助也是绰绰有余。 两把左轮被他舞出了残影,但这也只是在超慢速摄影机下的世界,事实上,在此刻楚子航的眼中,小罗伯特的双手平举左轮,动也未动。 子弹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压下。 宛如一面钢铁所铸冰冷森严的墙。 这就是刹那,使用这一言灵的混血种将得到恐怖的速度,说来也有学者坚称刹那与时间零就是一对呈现上下位关系的言灵。 刹那是作用于混血种自身,加快使用者的时间流速。 时间零恰恰相反,它是作用于除使用者以外的领域,降低领域内世界的时间流速,令使用者达成一种恐怖的极速。 显然,从言灵的特性上看,时间零全然凌驾于刹那之上。 还是那个原因,混血种不是龙类,他们的身体太过脆弱,或许在龙类手中刹那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但是混血种的话,一旦加速到了某个限度,他们的身体就会因恐怖的负荷而崩溃,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时间零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个言灵作用的对象是领域本身,除了维持言灵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外,可以说对使用者毫无负担。 就因为这点,刹那的强度就远远比不上时间零。 虽然时间零的持续时间很短,但是杀人这种事情,在真正的大师手中,一秒和一分钟也没什么区别。 毫无疑问,昂热就是这样的大师。 他也是现存世上唯一的一个时间零使用者。 与他不同,刹那的记录就要多得多,百年来就没有断过相关的记载。 因此,小罗伯特的经验可以说是异常丰富。 他知道该怎样发挥自己言灵的力量。 也知道怎样利用左轮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逃无可逃的网。 小罗伯特自信,哪怕是楚子航,在他经历了与亚历山大的战斗后,肯定也无法躲开自己的枪林弹雨。 战斗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 或许是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那个狮心会会长居然连躲也没有躲,放弃尝试,看来,是认命了么? 小罗伯特自得的想。 战斗这种事,电光石火,瞬息万变。 并没有多少时间给人思考,给人感慨。 小罗伯特只是发现了楚子航停止,却并未发现对方身上生长出的鳞。 那是坚硬有如铠甲的鳞。 子弹的洪流结结实实撞在这个男孩身上。 他被狠狠击飞。 楚子航抛起,落下,又因为那巨大的势能继续腾空,他的黑发狂乱地舞,此刻的楚子航就像是顽童对着水面打出水漂的石子,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地面。 正在欣赏这一幕的小罗伯特,忽的,好似觉察到了某处的不对。 为什么,会是击飞? 以他左轮的威力,难道不应该直接炸死么?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那双灼热的黄金瞳向他射来。 很显然楚子航已经身受重伤,卡塞尔的黑色作战服碎成布条,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小罗伯特两把左轮的威力,那可是出自装备部的作战服,在如此短时间内被毁成这副样子,可想而知男孩本身究竟承受了多少伤害。 这一点,从他那翻开的血肉以及其下浅金色的骨头,也能看出。 是的,浅金色的骨头。 小罗伯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或许是爆炸的火光模糊了视线。 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无论什么都好,金色骨头什么的,肯定不可能的吧。 怎么想那都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不,就连一个混血种也不应该拥有,那根本已经超出了正常生物的范畴。 也正是在他心神震撼之时,楚子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着小罗伯特,伸出手。 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死亡的预感疯狂的刺痛小罗伯特的神经,他完全是出于本能,状态好到了前所未有,开启刹那,扣下扳机,在脑海中迅速完成所有的计算,完美的封堵住了对方所有的逃脱路径。 这几乎就是他的巅峰。 只是,上一次楚子航没有逃。 换成这一次,他就会逃么? 黄金瞳流淌出威严的神色,刘海微微扬起,男孩的面容庄重至此,他的嘴唇快速蠕动,小罗伯特的预感没有错,确实,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这一刻。 属于龙类的语言通过血脉的媒介在男孩的口中响起。 之前仓促间,面对小罗伯特的攻击楚子航无法完整的吟诵龙文,自然也无法从容的使用言灵。 而现在,他有了足够的时间。 隶属于楚子航的领域展开了。 于是他对领域内的世界下令。 空气被压缩。 粉尘开始在高温的作用下变得活跃。 继而就是剧烈的爆炸。 无与伦比的爆炸。 序列号89:君焰 传说中属于青铜与火的君王才有资格使用的火焰,该言灵也因此得名,资料中记载其甚至能燃烧至三千渡的高温,在进入现代之前的人类历史,三千渡的高温已然如同神迹。 正因为其恐怖的威力,混血种的学者们忧心忡忡的将之规入了高危言灵的范畴,激进的密党甚至认定,每一个觉醒高危言灵的混血种都是定时炸弹,他们生活在人类的群体之中本身就是一种灾难,谁都不知道觉醒高危言灵的怪物会给周围的无辜人都带来什么,也许是一次无关紧要的争吵引起的情绪波动,后果就是一场百人甚至千人丧生于火海。 所以在密党的历史中,凡是发现了觉醒高危言灵的混血种,一律送往疗养院,精神病院或者太平洋的小岛,终生监禁。 好在时代来到了二十一世纪,如今的密党已经是一座名为卡塞尔的学校,就连臭名昭著的执行部部长也兼任着讲课老师的工作,密党曾经的铁律也终于软化,楚子航有一个好老师,是施耐德教授帮忙隐瞒了他的高危言灵,从终生监禁的命运中将这个男孩拯救了出来。 也因此,最高议会始终没能得到楚子航的言灵情报。 他们只是根据这个男孩曾经的行动记录推测,或许是“炽”这样的青铜与火一系言灵。 但谁能想到呢,执行部部长的弟子,觉醒的居然是禁忌的高危言灵。 高温的爆炸飞一样席卷,就算是金属风暴也在这属于君主的火焰下低下头颅,几乎是瞬间,黄铜的外壳融为汁水,明亮的炼金符文也逐次黯淡。 这一切连一秒也是不用。 然后就吞没了小罗伯特。 他本是想逃的,但只是二倍的刹那增幅,放在狂暴的火焰潮流面前,也只有张大嘴巴发出哀嚎的功夫。 事实上,小罗伯特就连哀嚎也无法完整的发出,他张大的嘴中从口腔黏膜一直到喉咙,都在这恐怖的高温中迅速的失水,然后碳化,变成薄脆的一层,一双眼球也飞快干瘪。 而后就是被火焰彻底的吞噬。 村雨深深的插入地面。 楚子航勉强站住,眨了眨眼,他抬起头,那是学校的方向。 这个男孩安静的站了一会。 能从敞开的伤口一直看到他蠕动的内脏。 粉红的肉芽正在纠缠生长。 他看了眼,把伤口拉了拉,好让他们愈合的快些。 拔起村雨。 楚子航缓缓行去。 留下一串深深的鲜红脚印。 他身后,满目焦土,无一活物。 217 他的君焰 218 零和百无禁忌 教学楼,天台。 两个男孩悠闲的坐在边沿,这画面有着说不出的自然,仿佛他们本该就是如此,本该就并肩坐在世界的最高,相互依偎,看这人间。 路鸣泽收回眺望的目光。 “你在笑什么?” 他听到哥哥这样问自己。 于是路鸣泽温柔的说了。 “一些很有趣的事哦。” 路明非撇撇嘴。 这小鬼,又是这样,明明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总能从这家伙的嘴里听到类似的回答。 一次两次的,到现在,路明非都习惯了。 算了,反正小魔鬼的话,如果有必要,肯定会告诉自己的吧。 路明非这样想。 他两只手撑住天台边缘,吸了口气,慢慢的吐出。 “哥哥看起来好像很无聊的样子啊。” “当然啦。” 路明非踢着腿。 “广播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一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来,我的话,肯定无聊啦。” “这话可真是残忍呢。” 小魔鬼像模像样的揉了揉眼。 “听起来就好像和我呆在一起是什么很煎熬的事情一样,明明我很开心的说,既然哥哥你那么想找人打架,那我走好了。” “好啊好啊,走好了。” “你都不挽留一下的嘛!” 小魔鬼一幅震惊的样子。 “挽留什么?” 路明非倒是依旧没心没肺。 “反正就算你走了,肯定还是会回来的,对吧。” “想想啊,就好像我一个人在那里吃早饭,你忽然就出现在旁边,然后笑嘻嘻的跟我说。” 他学着小魔鬼的样子。 “给我一口给我一口,哥哥。” 小魔鬼明显愣了一下的样子。 然后他就捂着肚子哈哈哈的笑起来。 套在棕色小皮鞋里的双脚在三层楼的半空蹬跶个不停。 路明非侧过脸,嫌弃的看这家伙。 “怎么,很好笑么?” “是啊是啊,超好笑的!” “切。” 路明非臭着脸说。 “哪里好笑了。” “就是,哥哥你刚才,是在模仿我,对吧。” “这种事不是显而易见么?” “就是这个啊。” “哥哥你学我学的,一点都不像。” 小魔鬼还在那笑个不停,笑得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一点都不像的。” 路明非抓了抓脸,先是摆出阴沉的表情,好像是在那里说“你再笑我可真的要生气咯”,可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噗嗤一声跟着小魔鬼笑了起来。 漆黑无光的夜晚,杀机四伏的阵子,教学楼天台上捧腹大笑的两个人。 你们看。 月下有的不仅是桃花和老人。 月下还有笑成一团的他们俩。 看起来这世界上能传染的不只是疾病和痛苦,还有着笑和开怀。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笑声渐渐的低下去,安静重新笼罩了这个天台。 他们静静的注视楼下正在发生的激战。 仿佛超级英雄的电影突破了大荧幕就这样出现在三次元的现实中。 什么钢铁侠大战蝙蝠侠,什么小蜘蛛拯救世界,各种绚烂的战斗特效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就楼下的画面,多少个一也不够烧的,换哪个投资人过来都得捂着胸口满屋子找硝酸甘油,心脏真是顶不住。 什么,你说不是特效,这都是真的! 那些一双眼睛布林布林闪金光的都是混血种? 哦那没事了。 “说起来,我忽然想啊。” 路明非摸着下巴。 “你说,要是我们开一个电影公司,拍超能力的片子,然后全部都用混血种当演员,肯定很卖座吧!” 他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 “你看,混血种长得好看,身手还棒,学习能力不用说了,重点是言灵,找几个学长那样的混血种,后期特效的钱都省了,要放火球了就来个君焰,那不比特效什么来得真实。” 越说越是滔滔不绝,路明非都开始佩服起自己了,他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自己原来还是个商业天才! 爷真聪明。 于是,说着说着,路明非就露出嚣张的洋洋得意的脸。 本来这样的表情是会让人讨厌的,但是配合上这个少年邻家大男孩一样的阳光气质,一下子就叫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了,只想要温柔的看着他笑嘻嘻的脸,然后附和。 “你说得对。” ………… “你说得对。” 路鸣泽笑的眯起了眼。 “只是啊,用君焰来当特效么,真不愧是哥哥你呢。” “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 路鸣泽笑着说。 “什么君王的火焰,充其量也只能给哥哥你打工嘛,很正常啦。” “也不是打工啦。” 路明非放远了目光。 “我只是觉得,言灵这么有趣的力量,只是用来杀人什么的,也太无聊了。” “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很多比杀来杀去更有意义的事吧。” 小魔鬼点点头,悠然的说。 “听起来,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会说的话呢。” “习武之人?” 路明非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从你这里听到这样的词。” “很奇怪么?” 路鸣泽腼腆的抿了抿嘴,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毕竟我有一个习武之人的哥哥嘛,不赶快学一些这方面知识的话,可就要被落在后面啦。” 他这样解释着,然后拉回了话题。 “哥哥还没有回答我呢,刚才那样的话,可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该说的。” 《基因大时代》 路明非倒是好奇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 “很简单啊。” 小魔鬼解释起来。 “既然都习武了,肯定是要打架的嘛,那如果天下太平,没有那些杀来杀去的事了,哥哥你好不容易习来的武,不就没有用场了么?”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路明非喃喃的说。 转而,他却沉下了脸,显出严肃的神情。 “但话不是这么讲的。” “习武不是为了好勇斗狠,不是为了恃强凌弱,更不是为了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你应该也听我说了很多次了吧,武道武道,单单习武还不够,得有那贯穿始终的道,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道也是一样的,一个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得看最开始他的规矩是什么样,简单点讲,一个引导他人走上武道这条路的师傅,对他后续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他又露出那种洋洋得意的脸了。 “现在这个天下所有习武之人,都是我的弟子,你看,有我这样一个品行高洁的老师,他们的路就不可能歪到哪去。” “这样子啊。” 路鸣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哥哥你会带他们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 “要我说的话……” 路明非想了想。 “大概就是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但自由选择不代表了随心所欲,没有边界的自由就是一场灾难,起码,不能因为你的选择就伤害到别人吧。” “听起来。” 路鸣泽淡淡的笑着,有着某种千帆阅尽的从容。 “像是一个根本实现不了的理想呢。” 路明非愣了下。 “根本实现不了……” 他喃喃。 路鸣泽正要解释。 路民非就大大的笑起来。 “我知道啊。” “没有矛盾,没有冲突,没有痛苦,每个人都在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努力,关心他人,遇到不平事能毫不犹豫的出手,甚至不计个人得失。” “这样的一个世界,大概,永远也实现不了吧。” 他悠闲的说着。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啦。” “那为什么哥哥你还……” 路鸣泽没有把话说完,毕竟他也不必说完,谁都知道他后面的内容是什么,路明非当然也知道。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这样回答。 “没办法实现,和我主动去做这件事,冲突么?” “也许我永远也无法抵达终点,但这并不影响我向着终点前进,前进百米十米一米甚至一厘米,只要我最后是倒在通往终点的路上,而不是碌碌无为,我都开心。” 像是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说服力那样,路明非用力的点头。 “都会很开心。” 他依然笑着。 路鸣泽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哥哥的笑容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感染力。 或许,这就是理想的力量吧。 就这样静静的看他,看了好一会,直看到路明非狐疑地摸摸脸,心想是不是哪里沾了食物的残渣。 路鸣泽终于说话了。 “哥哥是个笨蛋。” 这个小男孩笑着,晃着腿,又坚定的重复。 “超级大笨蛋!” 路明非完全是一头雾水啊。 他不知道这小鬼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忽然骂起了自己。 他也这样直接的问了。 “你忽然骂我干什么?” “没有哦。” 路鸣泽摇摇头。 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我是在夸你。” “因为哥哥你啊,是个很厉害的……” 拉长了声音,没来由的,这小孩噗嗤一笑。 “大笨蛋!” 看这小鬼头又哈哈哈的笑起来,路明非可真的不爽,捏了捏拳头,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看样子要不是这家伙是他弟弟,以路明非九州天下第一的性子,早就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以“理”服人了。 比如在拳头上写个“理”字什么的。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 在路明非发飙之前,路鸣泽赶紧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了,无聊什么的,也很正常啦。” “谁让哥哥你把零调教得那么厉害。” 他往楼下一指。 那是比好莱坞大片更夸张的战场。 而战场的中央,居然只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少女。 说是说中央,但这指的并非是少女的位置,事实上,她站的距离教学楼最近,死死地把守住了混血种们通往教学楼的道路,明明是那样娇小的人,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冲天气势。 言灵的种类五花八门,自然不可能每一个都适合战场,真个算来,具备杀伤性的言灵实在不多,偶尔出现一两个也能被少女在轻描淡写间化解。 绝大部分时候,混血种们都是利用随身携带的现代化武器,以及龙血所赋予的超凡素质,试图冲出少女的封锁,前往教学楼。 与卡塞尔的学生们不同,站在这里的混血种都是刀口舔血的猎人,在生死间打滚是他们的日常,战斗的经验无比丰富。 与学生的不同点还体现在战斗风格上,猎人们平时接取的任务千奇百怪,有神秘的比如金字塔探险,有搞笑的比如帮富家千金寻找走失的可爱猫咪。 当然,更多的任务还是,暗杀。 加上他们偶尔还会去中东一类的战乱地区赚一些外快,日积月累之下,养出了独属于猎人的战斗风格。 招招致命,绝对的狠辣,用最小的出力最小的代价,完成目标,也即杀人。 这是他们无往不利赖以维持生计的手段。 当然不是每个猎人都这么强。 毕竟血统和训练的差距摆在这里,能自学成才的终究只是少数人,雇佣军到底还是不能和正规军打。 但能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他们拥有迅速从寂静岭的死亡循环中挣脱的资质,这可不是随便什么混血种都能拥有的才能,别看这里的混血种只有十多个,但能有十多个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就是这样的十多个人,却被一个小学生一样的少女给挡住了。 同时,猎人们震惊的发现。 自己引以为傲的杀人技,在这个少女面前,居然显得如此的可笑。 他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简洁,足够狠辣。 但少女比他们更简洁,更狠辣。 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利用一切进行战斗。 但少女完全是将她的身体发挥到了极致,任何部位都能成为致命的武器,到得现在,已有四人死在了她的手下,死状千奇百怪,竟是没一个重复的。 “百无禁忌。” 路明非看着零。 沉吟许久,少年幽幽一叹。 “这孩子,简直就是一台完美的杀人机器。” “我其实有些犹豫了。” “当初传她百无禁忌,也不知是帮她,还是害她。” “哦?” “哥哥这话怎么说?” “诚然,百无禁忌是最适合她的一门武技。” “零是打从心底里认为她自己是工具,用以完成任务,用以杀戮的工具。” “这很符合百无禁忌的要义,事实证明我也没有看错,拳掌指肘,腿脚膝胯,全身上下,无一不可为武,无一不可对敌,也无一不可杀人,这便是,百无禁忌。” 此时,正巧零团身撞入一个猎人的怀中,小巧玲珑的手指点中这人心口,电光火石间一屈一伸,诡异的震劲便立时震碎此人心脏。 路明非看着少女灵巧的在人群中穿梭,转眼又出了包围圈。 “可是她,是人啊。” 少年说。 “零才不是工具。” 218 零和百无禁忌 219 少主和他的家臣们 “所以,哥哥你准备怎么做呢?” 路明非苦恼的挠挠头。 “扭转一个人的思想什么的,我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比起这个,果然还是直接用拳头讲道理这种方式更适合我。” 听了这话,小魔鬼就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吃惊的看着路明非,还顺便往旁边挪了两下,似乎是在用这样的肢体动作表示他要远离路明非的决心。 “你干什么?” 路明非莫名其妙的说。 “就是,哥哥你刚才不是说了,说了那个么?” “嗯?” 小魔鬼做出害怕的样子。 “用拳头讲道理什么的,听起来就是超过分的发言啊,而且零的话,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小女孩吧,哥哥你居然要对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下手,你就是个魔鬼!” 他这样严厉的指控着。 “等等。” 路明非额头青筋跳个不停。 “我只是说我更习惯用拳头讲道理,又没说我会对零下手,你那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啊!” “哦……” 路鸣泽拉长了语调,解除了瑟瑟发抖的样子,就像是脱掉了一件伪装用的外套,只是一个瞬间而已,就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精致得体的小男孩了。 “什么嘛。” 他有些无聊的说。 “原来哥哥你不会对零下手啊。” 路明非虚着眼。 “等等,听你这话,好像很失望啊。” “哪有。” 男孩甜甜的笑了下。 一转头就沉下脸。 “切。” 路明非:…… “要想不爽等走了再不爽啊,当着我面切什么的,以为我听不见吗!” “小看我,你肯定是在小看我没错吧!” “混蛋,我要跟你决斗,来吧,做好觉悟吧!” “哥哥果然就是个过分的大人,居然要欺负小孩子,当心我哭出来哦!” “哭啊哭啊,你倒是哭啊!” “反正我也刚好无聊了,就拿你来打发打发时间吧。” “如果是无聊的话。” 路鸣泽用下吧点了点楼下的战场。 “你的对手,要来了哦。” 这话引起了路明非的兴趣,把小魔鬼的事放一边,他往战场投去目光。 看清形式后,他很快锁定了一人,路明非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个是……来自日本分部的学长。 ………… “要上了!” “哦!” 执行局的黑色风衣拉得几乎与地面平行,源稚生的一双黄金瞳在空气中留下两道璀璨的光的道路,他的身体前倾,柔顺到令女生都要羡慕得咬手帕的长发迎着狂风胡乱的舞,如同一面漆黑的战旗。 这味蛇岐八家的少主在卡塞尔中的血统评级是A级,或许是A+,但是在日本分部的混血种眼中,卡塞尔的血统评级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强大的少主,继承了“源”这一尊贵姓氏的男人,甚至将在不远的将来背负“影皇”这一至高的名讳,怎么可能用区区的“A级”就能形容他的血统。 S级。 只有和那位传奇的昂热一样的阶级,才能勉强的配得上少主的身份。 这几乎已是日本执行局的共识。 所以,当一个从未听说过名姓的少年突然以校长钦定 S级的头衔空降卡塞尔的消息传到了守夜人论坛上后,可想而知会给日本分部的混血种们造成多大的影响。 完全就是一场地震。 尤其是在路明非横扫了狮心会和学生会后,日本分部不会因为这样的消息就去尊敬一个少年,他们仍然坚守着古代战国时的武士道精神,尊重强者,而这强者的定义则完全来源自他们自己。 在路明非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日本分部的混血种早已对他翘首以盼,他们已经等不及要用自己手中的刀剑去称量这位年轻的S级,好去确实的看一看路明非究竟有怎样的分量。 虽然路明非有着横扫狮心会和学生会的傲人战绩,但是在日本分部的疯子们看来,本部的混血种不过就是一群柔弱的胆小鬼,惹人发笑的娘娘腔,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战士。 到现在在卡塞尔还流传着有关日本分部的都市传说,北美本部和日本分部有交换生的传统,来本部的日本混血种还好,除了英语发音奇怪了点,表情严肃了点,喜欢鞠躬了点,别的也没什么问题。 都市传说的重点是日本分部,似乎每个本部前往分部的交换生都出事了,过去前都是卡塞尔优秀的学生,不出半年都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有的是恐血,有的是抑郁,有的则是会说“对不起”和“给您添麻烦了”这两句话外,基本就丧失了和人正常沟通的能力。 挨个数下来,就没一个是正常走完交换生学年的,天之骄子们意气风发的前往日本,不出数月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回来,正常的心理干预已经无法起效,必须得动用言灵和炼金的力量才能勉强治愈他们的状态。 一来二去,在卡塞尔日本分部几乎就成了禁忌的魔窟,而日本分部的混血种们不屑地将本部的学生视为娘娘腔和花花公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源稚生,就是这样一群无法无天的疯子的领袖。 都说了是疯子,讲道理什么的肯定不管用,在信奉“以下克上”这一精神的日本分部,单纯上三家传人的身份也算不了什么,那么源稚生这个领袖的名头究竟是怎么来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是用自己的拳头,还有蜘蛛切与童子切,用这绝对的武力,君临日本分部。 而现在,这位分部的领袖,就要向本部的第一人,发起决死的挑战。 源稚生没有考虑停止或者绕道这种事。 他笔直地冲向教学楼。 至于拦路的少女,自然有人负责处理。 乌鸦和夜叉已经留下。 他们凶狠的冲向零。 两双黄金瞳里是暴躁的狠厉的光。 这是两个一路从街头雅库扎爬到少主家臣的男人。 他们的过往充斥了刀光剑影,还有水泥桶和东京湾。 别看乌鸦这家伙平时嘴碎的,絮絮叨叨,有时候还脑袋很不灵光的样子。 但你要是问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想必乌鸦肯定会叼着牙签这样的说。 “嘛,这种事,真是伤脑筋,谁会数自己这辈子吃了多少碗饭啊,无聊。” 乌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的,自己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家伙,烂透了,这辈子的话,不知道哪天就会因为街头火拼就死在臭水沟里吧。 如果没有遇到少主的话。 他是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人啊。 命运这种东西,有人是每天烧香吃斋想要改变,但是神佛还在神龛上高高在上,乌鸦不一样,他的神佛就在身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将他从一个街头烂人带到这个高度的源稚生,就是他的神佛。 所以啊。 他甘愿为了神佛去做任何事。 哪怕是死。 更何况,在这寂静岭里,还不是真的死去。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少主,拜托你要好好的,把那家伙给揍一顿啊!” 乌鸦这样喊着。 “吵死了,过来!” 夜叉冷冷的呵斥。 两个人用他们的身体挡住了零。 少女的黄金瞳扫过乌鸦和夜叉。 “想要过去!” “就踏过我们的尸体!” 夜风送来了他家臣的狂啸,源稚生微微勾起嘴角。 武士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他能从乌鸦和夜叉的声音中,听出欣然赴死的慷慨激昂。 对于身为家臣的他们来说,能够为少主尽忠,就是他们生命最大的殊荣。 所以说,笨蛋就是笨蛋啊。 源稚生这样想。 他其实和日本分部的混血种们很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童年经历,或许是冥冥中继承自上一辈的原因,这个男人的心中并没有深重的武士道情结,恰恰相反,在源稚生看来,没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了。 说来很可笑吧,蛇岐八家的少主,地下世界未来的皇,注定将背负一切黑暗的男人,他的梦想居然是,成为正义的伙伴。 他卧室里的奥特曼手办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梦想这种东西,能完成的实在寥寥无几。 有太多的目光聚集在源稚生的身上。 他必须背负着蛇岐八家的命运,不停前行。 只是真正到了此刻,乌鸦和夜叉付出生命,就算明知道寂静岭中的死亡只是假象,源稚生的心还是动摇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啊。 速度慢下来,源稚生回过头,似乎是想确认乌鸦和夜叉的情况,如果他们还没有死,或许这位蛇岐八家的少主就会把什么S级什么挑战什么通往铁王座的钥匙都给抛到一边,冲回去和他的家臣一起并肩。 但是,他没看到。 樱出现在他的身后,挡住了源稚生的视线。 “请将这里交给我,少主。” 女孩说。 “您的对手还在前方,背后有我,放心的奔跑吧,去赶赴属于你的战斗。” 樱那冷静的声线响在他的耳畔。 源稚生吐出的气扩散成白色的雾,很快就消散在了漆黑的夜里。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他说。 “那就拜托你了,樱。” “嗯。” 这女孩忽然轻柔下来。 她说。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乌鸦和夜叉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们践行了自己的承诺,用生命为自己效忠的少主铺就前行的路。 真正的领袖就该是这样,他能为自己的属下或者伙伴去死。 而属下也能毫不犹豫的未领袖付出生命。 需要被动的牺牲,而不是属下发自内心,那种家伙,根本就算不上是领袖。 少女从黑夜中走来。 殷红的血顺着她的白金色长发滴滴答答。 娇嫩的脸庞也沾上几点鲜红的液体。 天真的少女和凋零的死亡,在这疯狂的夜里,碰撞而后酝酿,散发罂粟般的芬芳,少女的身上有着某种诱惑的吸引力,一种堕落的邪恶的黑暗的罪恶的美,就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学着大人的样子给自己涂口红,用人血。 到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小看这个小学生体型的女孩,那种洋娃娃一样的娇小身躯,每一寸牛奶般的肌肤,都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零扫了眼冲向教学楼的源稚生,目光又落回到樱的身上。 黑夜中,一大一小两个女生,面对面站立。 她们脸上是相同的神情,精致的五官不见悲喜,只是平淡。 一个是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 一个是在中东战场上抱着AK长大的少女。 显然,放狠话不属于她们俩这种人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以的话,她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战斗。 有趣的是,此刻正要战斗的两个女孩,战斗的理由,都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一个男人。 零没有如先前般冲向敌人,用她那习自路明非的百无禁忌,精确的杀人。 似乎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两人之间盘旋,上升,撕裂。 从无形鬼怪般的靡靡耳语。 到祭祀天地般的洪钟大吕。 二十米的领域内,风的流动,开始变了。 控制它们的从自然意志,到了流淌有龙血的混血种手中。 那仿佛敲击青铜编钟的庄严之音。 正是掌控风所流向的钥匙。 言灵:阴流。 这是隶属于天空与风一系的言灵,有着掌控领域内风的流向的能力,虽然在威力上无法与风王之瞳相提并论,形成不了足以拔起行道树的飓风,但只要在领域内散布一些锋利的刀片,阴流的主人将化身死神,利用其掌控的风完成杀戮。 除非是传世的重甲,否则,只要你身上存在哪怕一丝的缝隙,也能成为致命的弱点,阴流的主人将控制刀片,无孔不入,甚至真正的大师还能以此完成堪比凌迟的艺术,当领域内的风停下,敌人也只剩一副干净的骨架。 这也正是零没有贸然靠近的理由。 但樱感到了奇怪。 如果说这个少女是发现了自己的言灵而停止前行,那么为什么她没有走,要知道此刻两人的距离还是在二十米内,仍处在阴流的领域范围。 明智的做法应该是退去,周期表中还没有一个攻击性言灵的领域能超过五十米,类似君焰那样的言灵,其领域事实上只有五米,虽然其爆炸的杀伤范围能扩散到百米以上,但那些其实是爆炸的影响,使用者所能操控的君焰只有五米领域之内的范围。 所以了,只要暂时的退去,就能避开阴流的伤害。 樱心中一动。 除非……她是要反击。 直到现在,樱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龙语。 场中的吟诵声太大了,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发出的。 洋娃娃一样的少女,零,也在吟诵龙语。 至于樱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们吟诵的内容,一模一样。 樱:阴流! 零:阴流! 219 少主和他的家臣们 220 路明非VS源稚生 “原来零还会这个。” “她是个很厉害的孩子呢。” “这样啊。” 路鸣泽没有接话,他迎着晚风站起来,站在这三层楼的天台边沿,张开手臂,黑发飞扬,这小孩发出开朗的笑声。 “下次见!” “嗯,下次见。” 路明非挥了挥手,在他的目光中,是小魔鬼摇摇摆摆的背影,像是随时可能被这狂风吹起的折纸飞机。 道别后就是分离,路鸣泽迈出一步,黑色正装的男孩,就这样融入了漆黑的夜里。 路明非顺着他消失的身影往下看去。 源稚生如疾风般冲到了墙底,他没有选择走正门,都是混血种了,肯定要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嘛。 就见少主大人笔直冲向了教学楼的墙面,不闪不避,伸脚往上面一踏,特制的靴底如炸弹般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凹坑,破碎的石块和粉尘到处都是,形成一团小型的灰雾。 半个世纪前的墙壁,想也知道质量能有多差,粗糙的墙面斑驳不平,本来提供的摩擦力就很是可观,更何况源稚生这一脚还直接踏出一个洞来,这是再好不过的借力点,他也不客气,再出一脚,在墙上踏出一个新的坑来,借力腾跃,一步一步,源稚生居然就用这种夸张的方式,在教学楼的墙面上奔跑起来。 “呦吼!” 看到这一幕的路明非双眼一亮,兴奋的吹了声口哨。 源稚生自然也看到了坐在上面的路明非。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 这位蛇岐八家的少主大人已点燃了他的黄金瞳。 这简直就是他沸腾的战意。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十米,五米,三米…… 最后的距离,源稚生竟纵身跃起,他像是一只轻盈的鸟儿,置身于这半空,是这样的自由。 他向上伸出手。 在这个男人即将被大地引力补货前的刹那。 他的手被握住了。 “又见面了啊。” 路明非说。 “学长。” 他轻松的仰起身,源稚生就这样被他拉起,到了最高点,路明非恶作剧似的笑了下,紧握的手一松,源稚生便因惯性高高飞起。 “哎呀,手滑了。” 路明非这样不好意思的说。 源稚生舒展身体,在空中摆出一个“大”字形,他听到了那个S级的话语,风虽大,但他们可是混血种,所谓的混血种,就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生物。 源稚生稳稳地落在另一边的天台。 他屈膝,矮身,弯腰,微微低头。 于是所有的势能就这样被他消弭于无形。 看起来,是这样的。 实际上若非他拥有上三家的血脉,背负着“皇”的名头,换随便一个混血种,哪怕是A级,也根本做不到踏着墙壁跑上三楼,被人抛上半空又无伤落地这种夸张的事。 《控卫在此》 “真失礼啊,学弟。” 源稚生随手拍了拍衣服的灰尘,在黑夜中形成一团淡淡的雾。 路明非跳下来。 “不愧是学长,这样子都没事。” “总不能在和你交手前就死去吧。” “也对,那样也太无聊了。” “无聊么?” 源稚生双手交叉各自握住了腰间两把名刀。 出鞘的蜘蛛切与童子切在空气中留下两道冷冽的寒芒。 他好似感觉到两把名刀传来的嗡鸣。 是你们也在为接下来的战斗兴奋么? 还是说,兴奋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源稚生嘴角上翘,黑夜中英俊的笑。 “我看过你在自由一日上的视频。” “很精彩。” “从那时起,我就萌生了与你交手的念头。” “所以,接下来,请多指教。” 路明非抱拳,爽朗的笑。 “请多指教。” 名刀旋转着飞上半空,反射出道道清冷的月光,最终被少年稳稳接住。 路明非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太刀,道道流水般的纹理充斥刀身,冰冷的光一直滑过刀锋,只是这样握着,好像都能听到它在低鸣,这简直不是一把冰冷的武器,而是拥有自己生命的活物。 “童子切。” 刚刚掷出佩刀的源稚生这样介绍。 “传说中曾经斩杀大妖怪酒吞童子的刀,它也因此得名。” “喔喔喔,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路明非随手挥了两下,明明根据档案来看这个少年并没有学习过刀剑的记录,但‘他的动作却这般自然如此和谐,有那么一个瞬间,源稚生没来由的就想起了曾传授他剑道的那位柳生大师。 源稚生眯了眯眼。 他看到童子切温顺的被那个少年握在手中,便淡淡的笑了。 “看起来,你已经征服了这把名刀呢。” “是这样么?” 路明非露出个阳光到有些傻气的笑来。 “大概是这把刀也比较好说话吧。” “对了,学长你忽然把童子切扔给我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决斗了!” “我有两把名刀,你却赤手空拳,这样不公平的决斗,实在无趣。” 路明非愣了下。 “不公平?” 他笑起来,握住童子切,摆出个源稚生从未见过的架势,目光沉凝。 “我可不会留守哦。” “正合我意。”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 裹挟着欲要斩开山岳的气势,两把名刀杀在了一起。 “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源稚生!” 他双手持刀,黑发狂舞,黄金瞳的光亮到出奇,蜘蛛切上是妖异的光,仿佛远古神人混居时代的大剑豪那样。 “参上!” 路明非的手微微一弯。 他感兴趣的挑眉。 好大的力气。 几乎是他回归龙族世界以来,碰到的力气最大的对手了。 无论是楚子航还是凯撒,在绝对的力量的比拼上,也不如眼前这个英挺的男人。 混血种基础的身体素质与他们的血统系相关。 也就是说,这位来自日本分部的学长,在血统上超越了凯撒和楚学长么? 夜晚的风在三楼的天台盘旋。 路明非淡淡的笑起来。 他的身体折柳般下弯,又宛如正在蓄势的强弓,就在那一个瞬间,源稚生好似有所觉察,双目一凝,海潮般浩浩荡荡的力量便从童子切传自蜘蛛切,一直到他双手然后双肩。 路明非整个人如拉弓满月又松弦,巨大的力量一下子震飞了源稚生。 两人再次站定。 源稚生认真的盯着那个少年。 初次交锋,在纯粹的力的比拼上,两人部分伯仲。 有资格与皇血相比的血统么? 不愧是校长钦定的S级。 那么,接下来呢? 平地起惊雷。 看!那是闪电! 不! 是刀光! 蜘蛛切斩开了黑夜。 源稚生横眉怒目,如罗汉伏虎。 袈裟斩! 这是日本剑道中基本的剑招,从左到右斜斩,强大的剑客能用这一招把挡在面前的对手爽快的斩成两截,是一门极其凶悍的招式。 路明非没有躲。 他将童子切往前一递,正正接住源稚生这直欲斩开夜幕的一刀,就算是再基础的袈裟斩,只要力量够大,速度够快,便是最上乘的剑招。 这是许多日本剑客的共识。 正如传说的那一位,苦练十年,只练一招拔刀,他人只笑他愚不可及,可等他出山,走遍天下,无一敌手。 有后人问他强大的秘诀究竟为何,他只淡笑着说,没什么,拔刀比人快,他们的刀还在鞘里,你已经刺穿了敌人的心脏,只是这样。 源稚生与多位剑道名宿学习招式,在他看来,所谓的剑招,无非是更大的发挥你的力量,更快发挥你的速度,仅此而已。 但是,路明非并不这样认为。 一股诡异的力道吸引住了蜘蛛切。 本该爽快的斩开路明非胸膛的袈裟斩,竟就这般改变了轨迹。 “刷拉拉!” 火花飞溅。 蜘蛛切斩开了天台的地面。 源稚生瞳孔一缩,他有些不能理解,刚才S级的力量到底是…… 但现在是战斗,不是可以让人放松思考的时候。 袈裟斩无功而返,无妨,源稚生索性以蜘蛛切作为支点,腾空而起,一脚踢向S级的胸膛。 这一脚又快又沉,他甚至以此在三楼的外墙上如履平地,那一路留下的深坑标志着其具体的威力,就算是混血种,结结实实挨上一下,肯定也不会好受。 “这样的剑招,还真是出人意料。” 路明非却还有调笑的功夫。 他只是站在那不动如山,却在源稚生的飞踢即将临身的刹那,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出,精确地抓住对方的小腿。 “不要死啊。” “学长。” 路明非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他拎着源稚生的小腿,用了巧劲,一抖一收,阵阵力道便如波浪般传遍源稚生全身,要不是皇血给与的特殊骨架,换一个人怕已经就此抖开了关节,抖散了骨架,只落了个瘫如软泥的下场。 但源稚生也并不好受。 他咬紧了牙关,闷哼一声。 路明非高高扬手。 “吓!” 源稚生被他砸在了地上。 灰尘碎石尽数弹起。 以他的落点为中心,一圈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咔嚓咔嚓,密密麻麻的裂缝扭曲蜿蜒,,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转瞬织成。 “还有!” 路明非再次扬手,下砸。 “还有还有还有!” 源稚生仿佛化身一只巨大的铁锤,路鸣泽则是操持铁锤的远古蛮人,天台的地面在他们的肆虐下终于承受不住,轰隆隆的下陷,破开一个巨大的洞来。 两人坠到下一层的教室。 哗啦啦撞反了一地的桌椅。 源稚生趁机脱身,拉开与那个怪物的距离。 是的,那就是个怪物。 从小到大源稚生经历的战斗无以计数,像今天这么憋屈的还真是头一遭。 无论速度力量眼力还是技巧,都被这个S级彻底的碾压。 源稚生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 那又如何。 战斗这种事,又不是简单的比较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那样的话在一张纸上列出速度力量这些然后大家一起比大小那不就好了,还打什么打。 一个强者,必定得拥有一颗匹配得上其强者的心。 “来!” 源稚生再次冲向了路明非。 这次他没有选择如之前般凶狠的对拼,而是充分的利用了教室狭小的环境,于路明非的身旁游猎,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路明非只是站在那里,月光从天花板的破洞漏下来,笼罩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手中的童子切斜指地面,那个少年孤独清绝。 “说起来,学长你真的很抗揍啊。” 童子切匹练般一斩,袭来的蜘蛛切一触即退。 “这两把刀很不错。” 少年弯曲手臂,背后负剑,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蜘蛛切。 他在月光下淡淡的笑了。 “学长是个很认真的人呢。” “只是你的刀还有迟疑。” “这是为什么呢?” 两把名刀你来我往,几点火星飘飘洒洒,路明非平静的站在原地,除却那把应对来敌的童子切外,少年只是仰头去看那轮弯月。 “迟疑?” 源稚生终于有了回应。 “是啊,我从学长的刀那里听到的。” “你有什么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吧。” 又是几下硬拼。 “嗯。” 源稚生淡淡的说。 “卖防晒油。” 路明非眨眨眼。 “哈?” “很惊讶么?” 源稚生好像是在笑。 “学弟,你的心乱了。” 恐怖的重力于此降临。 路明非面色陡然一变。 这是他从未预料的发展,那种庞大的力量,并不是从外界施加,而是诡异的从他的皮肤,他的骨骼,他的血管内奔腾的血液,从他的这具身体的本身,骤然产生。 “王权。” 源稚生从黑暗中走来。 他看着那个微微低头,一动不动的S级。 这是他从未碰到的强大对手。 就算是堕落的鬼也远远不及。 哪怕是他此刻利用对方一时的大意突兀发动的言灵王权,这个少年居然还能站立,在他的领域内站立,也着实令源稚生感到吃惊。 言灵王权,序列号91,甚至比君焰还要更高,当混血种使用这一言灵,领域内所有流淌龙血的存在都会受到影响,那是施加于他们血脉的力量,恐怖到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重力,再强大的混血种也得俯身下拜,这便是王权这一名称的由来。 但路明非没有。 这不是靠着咬牙硬撑就能做到的事,钢铁的意志力什么的,在真正摧枯拉朽的伟力面前,也脆弱的不值一提。 路明非还能站立,只能说,他的S级的身体,名不虚传。 但,也到此为止了。 源稚生刺出童子切,目标是,心脏。 这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斗。 不过最终的胜利者到底还是…… 两根手指夹住刀锋。 源稚生瞪大了眼。 “很有趣的力量啊。” 少年笑起来。 “用来训练的话,一定很不错吧。” 220 路明非VS源稚生 221 洛女与阎罗 居然……接下了! 源稚生震惊于眼前的这一幕。 在他的王权领域中,S级非但能自由移动,甚至还只用两根手指就制止了他的蜘蛛切。 相当于什么呢? 就好比是一个人承受着数十倍于自身体重的负重,与此同时,他还做到了在百米内躲开手枪子弹这种夸张的事。 这……还是人么? 路明非左右扭了扭脖子。 紧追发出嘎嘣嘎嘣的可怕声响,像是有谁点燃了一长串的鞭炮。 “够劲!”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 他的黄金瞳熠熠发光,显然现在的S级精神状态好到了出奇,按理说这里是源稚生的领域,名为王权的超重力毫无保留的压在他的身上,就算路明非再是天赋异禀,也应该为苦苦抵抗王权这种事儿咬牙才是。 但是,咬牙? 根本没有这种事。 甚至任何多余的负面情绪都是不见。 源稚生只在S级的双眼中,看到了如同孩子发现新玩具那样的跃跃欲试。 新玩具?是什么?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源稚生的脑海。 他的言灵,王权。 这就是令S级感兴趣的,新玩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路明非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少年脸上的那种神色,就像是一个美食家在品尝米其林三星的餐品后认真回味的样子,大概是在思考用怎样的话语进行评价更为适当。 源稚生当然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可当他试图抽出蜘蛛切时,这个男人今个的发现,就像是有什么铜汁把S级的手指和蜘蛛切浇铸在一起了那样,两者之间简直天衣无缝,他根本就抽不动蜘蛛切,一寸也不能。 路明非的眉毛一松, 露出开心的神色来。 “对了!” “就是这样。” 他欣喜地看向源稚生。 “炼体,是炼体啊, 学长。” “什么?” 源稚生皱眉, 他有些没听懂自己这怪物学弟说的话。 “刚才的那个, 嗯,好像是叫王权吧, 就是你的言灵。” “真是超棒的!” “是重力增幅么?怎么做到的,我能感觉到,每一条肌肉, 每一寸皮肤,全部都均匀的施加了重力,简直就是完美!”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很显然, 路明非并不打算从源稚生这里拿到答案,因为他已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是炼体啊!” 从路明非脸上灿烂的笑容不难看出,这个少年是真的很开心。 “武道的第一个境界,打熬筋骨,本来都是水磨工夫,可如果有学长你的言灵作为辅助,那进度可真的是一日千里!” “而且寻常人炼体,肯定有许多身体的细节顾不上,但是有学长的言灵就不同啦, ,均匀的施加重力, 那不就是无死角炼体吗, 啧啧!” 正滔滔不绝的路明非, 忽然注意到源稚生脸上的不解,他恍然大悟。 “对了,忽然说炼体什么的,学长你肯定也很难理解。” “嗯, 说起来,学长你应该也有守夜人论坛的账号吧,最近的消息有看么?” 源稚生心中一动。 “你是说, 武道选修课?” “对对对,就是这个。” “但那不是只在卡塞尔本部的事么?我们日本分部……” “日本分部怎么了!” 路明非嚷嚷。 “日本分部就不是卡塞尔了么!” “作为卡塞尔的老师,我不允许本部学生能享受的待遇,日本分部却享受不到!” “放心, 学长, 很快的,武道选修课肯定也会在日本分部办起来!” 路明非殷切的说。 源稚生微微皱眉,下意识的说。 “条件呢,要什么条件?” “条件?” 路明非大手一挥。 “武道选修课这种小事还要什么条件!” 这话着实是出了源稚生的意料。 什么情况,像武道这种强大的技术,本部居然连条件也不提,直接要和他们分享! 说实在的,他不能理解。 “话说,学长你看过七龙珠么?” “七什么?” “就是孙悟空啊卡卡罗特啊那个的动漫。” “哦哦,看过看过。” “那就好说了,既然看过,那学长你肯定能理解吧,里面的那种重力修炼屋,我们虽然没有布玛家那种厉害的科技,但我们有你啊!到时候学长你把王权一开,让混血种就在里面炼体,我们也不收多,一个人头就八百美金,来个细水长流,看在我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方案的份上,最后收上来的钱,咱们五五分账!” 路明非期待地看着源稚生。 这样的S级真的让蛇岐八家的少主大人感到无所适从。 在刚才,就在源稚生发现自己抽不动刀的瞬间,他便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远非眼前这个少年的对手。 实力上的差距太悬殊了。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是谁能想到S级接下来会跟他畅谈,关于开发言灵王权的我成了百万富翁这档事。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对于源稚生的家室来说,百万这种数量级估计只能用败家子来形容吧, 就相当于那个笑话,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从一个亿万富翁奋斗成了百万富翁。 把百万还是亿万这些事放到一边, 在那之前, 堂堂S级居然要伙同蛇岐八家的皇一起利用序列91的言灵王权赚钱,这种事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源稚生看向路明非的目光逐渐复杂,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S级。 只是,他的目光或许是被路明非给误会了。 都说了是复杂嘛,那肯定有着丰富的含义啦。 所以路明非就认为肯定是源稚生嫌弃他开的价码太低。 于是路明非牙一咬,心一横。 “四六,我四……” “三七!” “二八!二八!这是我的底线了!学长,你不能太黑心啊!” 考虑到将来推广武道会用到的巨大开销,路明非不由得苦口婆心,跟源稚生据理力争起来。 只是源稚生这目光是越来越复杂。 他忽然冒起一个念头。 早知道S级是这样的人,那他还打什么打,一开始就直接掏出支票开始写零,五个不够来六个,大家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坐下来喝喝红酒来跟雪茄,风轻云淡间推出一张支票,铁王座这不就到手了么? 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少主! 路明非仿佛化身为斤斤计较的推销员,热络的与源稚生套着近乎,试图说服他同意自己那伟大的商业蓝图。 但是在某一刻,这一切都戛然而止。 突然的安静让源稚生有些奇怪,他发现S级抬起头,默默的看向了天花板,那是两人砸出的窟窿,月光正从窟窿漏下来,朦胧地将两人笼罩。 又是这样。 源稚生感到困惑。 S级已经不是第一次摆出这样的姿势了,在这之前,他们两人还在战斗时,对方就曾长时间的凝望月光。 那时他只以为这是S级独特的癖好。 战斗时忧伤的仰望明月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有点扯,但强者嘛,有点奇怪的癖好也是能理解的事,不是么? 但看现在的情形,似乎不是只用独特癖好这样的理由就能解释了。 源稚生顺着月光看去。 他瞳孔一缩。 有人! 在那天花板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窈窕的人影,根据轮廓判断明显是女性,沉默的站在窟窿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源稚生微微皱眉,他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很是在意,于是源稚生来回扫视窟窿旁的那个女人,忽然有那样一个瞬间,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是了! 黄金瞳! 他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黄金瞳! 窟窿旁的那个人,竟然,没有点燃黄金瞳! 这是他进入里世界的寂静岭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没有点燃黄金瞳的混血种。 这简直太奇怪了,要知道这里是教学楼,下面还有个修罗一样的少女负责守门,一群资深猎人都快把狗脑子都给打了出来,一个混血种就这样越过千难万险抵达了教学楼的天台,却连黄金瞳也没有点燃。 众所周知,一个混血种在情绪激动,战意高昂,或者全力以赴的发挥言灵和身体素质时,都会不由自主的点燃黄金瞳。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没有点燃黄金瞳,只说明了一点。 这个混血种根本就没认真,像是春游那样悠闲的,就来到了天台。 当然,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只是源稚生压根就没往那个方向上多想。 毕竟,无论怎么看,她不用点燃黄金瞳就抵达天台的可能,也比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混血种的可能要大。 这跟源稚生傲慢不傲慢什么的没有关系。 这完全是此方世界所有混血种的共识。 混血种,死侍,炼金,活灵,还有一切的源头,龙。 只有龙类才能杀死龙类。 至于跟龙类无关的普通人,只要平静的生活在属于他们的表世界就好,那种平静的日常生活,一旦跟“龙”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化为虚无。 但,事实真是这样么? 这个世界通往超凡的道路,真的只有龙血么? 不一定吧。 少年轻轻的笑了下。 “学长,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里世界的话,不是真的死亡,你就当睡一觉,应该很快就会在外面的小镇醒过来了。” “那么,我就不好意思了。” 源稚生听着听着,心里逐渐有了预感。 家臣都能慷慨赴死,更何况是身为少主的他了,源稚生神情坦然。 “说起来,学弟,你这么强就是因为那个么?” 他想起论坛上的帖子,好像是叫…… “九州武道。” 路明非爽朗的点头。 “没错哦!” “就是它,九州武道,超厉害的!” “这样啊。” 源稚生笑了笑。 “那你可得快点来日本,”我会好好的期待着。 “嗯。” 路明非温柔的把刀送入他的心脏。 “肯定不会让学长你久等。” 他把源稚生安放在了一边,回转时,那个本该站在窟窿旁的人影,已在悄无声息间,出现在了教室中,月光下。 路明非挑了挑眉。 “又见面了。” “嗯。” 路明非掏出手机晃了晃。 “很好用,那天多谢你的快递。” 曾经骑着重型机车冒充快递员将苹果手机送给路明非的女人,清冷的点了点头。 是的,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那个与路明非有一面之缘的快递员。 也是曾敲晕了卡塞尔专员的家伙。 这点还是路明非后来从诺玛这里知道的,本来负责分派手机的是卡塞尔的一个执行部专员,但他被人给敲晕了,包裹也被抢走,后来才有了机车骑手的一幕。 得知这一消息的路明非,其实并不惊讶,毕竟当时那个女机车手表现出的武功底子,可不像是卡塞尔的风格。 那是一个真正的武者,才能拥有的姿态。 “你的目标也是铁王座么?” “不,是你。” “我?” “嗯。” 女人抱拳,清冷的气质陡然一变,冷冽至此,仿佛月光也要凝成了冰雪。 路明非的目光在她的拳架上定了定。 讶异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左拳右掌,这是……武者中用以切磋的礼节。 寓意为勇于争胜,比个高低。 不过,似乎无论九州还是龙族,两边的武者在切磋时都是一样,左拳右掌。 只是一个拳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路明非心中千般计较,放在一旁。 他洒然一笑,亦是左拳右掌,接了她这礼。 有人主动递了切磋的帖子,哪里还有推脱的道理。 “隐门,洛女。” “九州,阎罗。” 路明非熄灭黄金瞳。 洛女清冷的眸。 在这里,没有混血种,没有龙血,没有言灵。 有的,只是武! 也只武而已。 肃杀的气势在此间盘旋。 他与她同时沉呵。 吐出的字如刀枪剑戟,杀在一起。 “请赐教!” ………… 连天的沙尘。 一整排的房屋在同时断开两截。 像是有无形的巨人手持利剑,随手斩下。 “呼!” 酒德麻衣喘了两口气。 直到现在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回头望了眼那壮观的画面,这个女忍者咬了咬唇,轻啐了口。 “冥杀炎魔刀,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个壮硕的身影缓缓走来。 不着条的声音带着笑意。2 221 洛女与阎罗 222 原始秘传 学校,门口。 沉重的脚步声在这里孤零零的回荡,然后停下。 楚子航望着前方。 一个浑身浴血的小女孩从黑暗中走出。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彼此身上,两个本该是队友的人,也是卡塞尔中最著名的一对面瘫,静静对视。 “路师呢?” “在打架。” 轰隆! 灰尘扑簌簌的落下。 教学楼三层的位置,墙壁破开一个大洞,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无形的气劲扩散开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楚子航久久的凝望。 教学楼仿佛沦为了古罗马的斗兽场,只是贵族们往里面投放的不是狮子也不是猛虎,而是怪物。 一种超出这个世界所有人,所有混血种,甚至所有龙类理解范畴的怪物。 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再兼顾的囚笼,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面条钢筋,豆腐水泥的程度。 “路师的对手是谁?” “不知道。” 两个人站了会。 “好像,路师他很开心。” “听得出来。” “其他人呢?” “死了吧。” “你那边呢?” “一样。” 他们的目光再次碰撞到了一起,楚子航深吸一口气,袒露的上半身可以见到匀称的肌肉,鲜血汗水以及尘土使其显得斑驳,仿佛历经千年风吹雨打的英雄雕像,曾经的力与美在这躯体内沉淀,酝酿出火山爆发般的恐怖浩瀚。 黑色的刘海,黄金的眸。 那脸上是巨大的沉默。 他沉默的亮出村雨, 摆好架势。 对面,仿佛是从血泊中爬出来的少女, 空着秀气的双手, 乍看上去好似没有武器, 但两人都知道,对零来说, 武器完全没有其存在的必要,她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 “你劲力自生了么?” “没有, 你呢?” “一样。” “不过,也快了。” “路师说的非人,武者神异,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类似言灵的力量吧。” “或许比言灵更强呢?” “你很相信他。” “你也是。” 前所未有的巨响。 三楼开始了崩塌。 轰隆隆的声音往下落去, 路明非和未知敌人的战斗,还在继续。 楚子航吐出一口浊气。 “全力以赴,活下来的人,为路师守门。” “好。” 两双黄金瞳直直撞在了一起。 兵器谱:断江! 百无禁忌:相思扣! ………… 路明非的预感没有错。 这的确是他自九州回转以来, 最是酣畅, 最是尽兴,也最是肆无忌惮的一场。 凯撒源稚生,两者都是混血种里的佼佼者, 可惜不通武道,空有超凡的力, 却无匹配的技,甚是无趣。 圆圆陈平安,一者剑心空明一者心性不屈,都是一等一的武道苗子,只可惜这习武时日尚短, 修为浅薄, 也是无趣。 零和楚子航,以混血种之资习武, 炼体一途进展飞速, 非人在望,与路明非相比, 多少还是显得稚嫩了些,有些不美。 算来算去,也唯有那日在无望天中与诺顿的一场,勉强可说有趣, 但也仅此而已, 精神领域中的厮杀,还是利用阎罗修为取的巧,总有些不够爽利。 直到今日,他遇了这洛女,那拳掌间蕴含的道与理,那习武养神而出的力与心。 何为棋逢对手,又什么叫龙争虎斗。 哈哈哈! 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脉都在欢呼,血液在体内崩腾的声音就像是咆哮。 生生不息的劲力仿佛活了过来,在路明非的身周游走,心念所致,劲力便达,好似春日里阴沉沉的云在天上层层叠叠,就等那一声雷响,草木抽新芽,万物竞生发。 两个人影在教室中腾挪,碰撞,明明只是肉长,却恍如刀剑铿锵。 开天桩,混沌劲! 磅礴大力轰在洛女身上。 这人面色便也未变,开天桩所生大力被她于无声间悄然化去,随之而来的混沌劲也消弭于无形。 路明非目中饶有兴趣的神色愈加浓郁。 悠悠冷箱袭来,初时不觉,不消片刻,暗香萦于心间,使人恍如置身于九重天外,广寒宫中, 有玉兔捣药笃笃不决,有女子深锁殿宇千年万年, 那淡香来处,正式那越贵飘花,落在了女子指间,清冷似雪。 路明非眼中有一瞬的失神, 转瞬又复醒转,却见洛女已至身前,势浩浩荡荡,清冷女子竟如远古神人,立这人间便令得你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那就无需躲,也不必藏。 路明非轻呵一声,不退反进,再运劲力已是不及,便受下又是何妨。 说来也奇,奇也怪哉。 洛女这拳头竟软绵绵无一丝气力,沾之便去,路明非正欲皱眉,一股诡异力道于肩膀突兀发作,好似钢珠乱跳,又欲炸开。 呵,怎可让你称心如意了去! 路明非心念一动,运起劲力,便如掷下虎符点齐万马千军的将军,以铺天盖地之势便往那钢珠也似的奇怪力道冲刷而去。 鼓声响,千军至,刷它一次,钢珠便小上一分,如是三次,这劲力便如针尖大小,说来也是路明非转修的这开天桩玄妙非常,其“大千”特性无所不包无所不纳,取的正是百川入海,地生万物的道理,曾经与楚子航的战斗中,看他的劲力也不是被路明非轻巧化了去。 但分明是消融了洛女劲力,路明非却是不喜,反而轻咦一声。 “这是!” 只因那一点针尖大小的洛女力道,怎么也是消它不得,硬生生扎在了那里,以路明非的武道见识,哪里还会看不出,这分明是极高明的上乘劲力,起码也不比他在九州时修龙蛇密录所出的青龙劲要差,也不落在圆圆所修的灵宝宗劲力后头,不过,说到底还是及不上路明非遍览群书融百家所长于一炉所创出的开天桩,只需给他点时间,最后这点针尖大小劲力,也可化去。 只是,重点并非劲力有多上乘,而是,对面这自称洛女的人,居然使出了劲力。 路明非从未想过,他居然能在此方龙族世界,遇到个除自家弟子之外,使出九州武道特有劲力的人。 “你这是?” “玉清元始,如意劲。” “玉清,元始?”路明非心中一动。 真是久远的两个词,瞬时间勾起了他不知多遥远之前的回忆。 他也是在古籍中看到的,只鳞片爪,零星半点,提到了在九州武道大断层之前的世界,那时除了灵宝宗,还有太上宗与元始宗,三个门派高高在上,武圣传承鼎盛不绝,实属九州超然的大派传承。 记载中似乎提到,此三宗源远流长,同气连枝,只不知违和,到了路明非所处的那个时代,紧剩下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灵宝宗苟延残喘,旁的原始和太上,别说传承,寻常武者竟连听闻也是不曾,以至于当路明非读到有关三宗鼎盛的记载时,只觉蹊跷,甚至怀疑这些文字压根就是家言,徒增笑尔。 但他从未想到,本以为只是戏言虚构的原始太上,竟在九州武道丝毫不显的龙族世界有了听闻,这什么隐门洛女,非但使出了劲力,而且还是传闻中与灵宝宗不相上下的原始传承。 有趣! 有趣有趣有趣! 太有趣了! 路明非哈哈大笑,稳稳一踏,平白无故的,似有青龙长吟。 “人生有四喜,他乡遇故知。” “我不知你这一身的武道修为习从何人,也不管你这原始传承得自何处。” “且看好了,我以混沌劲所演的这龙蛇七手!” 洛女凝目,只见那少年气势凛然,隐约却有青龙绕他身,龙首昂然。 武者战斗自然不是动漫里的对波,一个人在放大招前还得超大声的喊出他的招式名称,声嘶力竭不顾一切,仿佛音量越大招式威力也就越强。 但凡事都有例外。 路明非已是报出了他的龙蛇七手,洛女又岂可藏私。 归根结底,武者是一种能从战斗中明晓彼此心意的家伙,对于此刻的路明非和洛女来说,这一场战斗胜负输赢都是无妨,唯尽兴尔。 洛女闭幕,清冷的气势陡然一变,厚重如山,比山更沉。 她手捏一个古怪印倔,睁开眼,如是说来。 “原始秘传,翻天印。” 传说中曾有大神共工怒而触神山不周,致得天塌地陷,星斗移位,洪水泛滥,天地将倾。 而今日,却有龙蛇七手所化的青龙与那番天印凝成的神山轰然相撞,欲要将那远古的神话,于此间重演。 青龙的虚影在半空盘旋,张牙舞爪,抖擞精神。 说来以路明非炼体修为,也实在造不成这般异象,武道意志外显于世,起码也是养神有成,外罡在望,非人巅峰那是最低最低的要求。 可谁说这里是正常的世界了? 小魔鬼的权柄,真实世界的反面,虽说位格至此,但小魔鬼现在的状态到底有缺,自然其权柄所衍生的寂静岭也远远无法与真实世界相比。 至少,在现实世界就不会存在恶灵和大恶灵这种纯粹的精神生物。 所以了,九州武者精气神并驾齐驱,路明非武道意志稍稍外显,加上不久前亲眼见过一尊好大的青龙,如今再演那龙蛇七手,却是比之九州时更多些许体悟,更多些许心得,自然威力也更上一层楼去。 但他的对手,可不是常人。 玄黄神山拔地而起,所谓番天印,取的乃是一丝传说中不周山的神韵,那是真正支撑天地的神山,其中所蕴的道与理简直无以计数,单论其位格,便是至尊至贵的中央所在,万物万方只因有了不周,方有上下左右,东北西南,甚至方有古往今来,过去现在。 且看!好一个青龙!火炉似的大眼,磨盘大的青鳞,根根鬃毛威风抖擞,张开那血盆似的口来,就要将那隐门传人,吞入阜中。 洛女却是不动。 不周神山将她罩住,道道玄黄气息垂将下来,这是远比甚的金钟罩甚的铁布衫更加堂皇更加恢弘,何为万法不侵金刚不坏,这便是了! 撕咬,爪挠,种种手段,都是无用。 “我看你这哪里是什么番天印,分明就是个好大的乌龟壳!” “呵,且待了,这厢砸来!” 就见那玄黄神山冲天而起,正正好,往那青龙头顶砸落。 这只是武道意志上的比拼,是武者所修之神在寂静岭的特殊环境下的外显。 换做外界,在现实那钢铁般稳固的规则律令下,除非武者通神,成就外罡,否则哪里来得这般阵仗。 “番天印么,轻了些,轻了些,哈哈哈!实在轻了些!” 大笑声中,就见青龙绕山,游走不断,玄黄气兀的一收,少年人如雷霆炸呵,路明非舌尖吐出一个“破”来,那好大的龙应声暴怒,竟将那番天印所化神山硬生生给箍炸了去。 这也得亏洛女习的是元始宗,番天印威能也实在有限,毕竟真个说来,这一印法却并非元始宗的根本手段,原始原始,根本手段自然正是那传说中镇压万物的原始印诀。 若路明非对上的武者换做远古三皇一脉中地皇传人,那人使出的不周真意,才是真正的至尊至贵中央神通,自是比龙蛇七手所化的青龙更强了去。 旁的不提,且说如今,种种神异所化青龙或者不周,在这壮观的一幕下化为虚无,灰灰了去。 小魔鬼坐在天上,凝望那龙与山的残骸,眯起了眼。 “武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与路明非对峙的洛女身上。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怎么,自投罗网了?” ………… 轰隆隆! 地面下陷,如同地震一样,教学楼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 “咻!” “咻!” 路明非在下落的半空扭转身子,看定了洛女,足尖连连踢动,一块块碎石便如子弹,是狙击枪的子弹那般,裹挟着风雷呼啸,直往对方设去,威势骇人已极,甚至在这沙尘纷扬的空间中形成条条真空的轨道,石子在前,其后风雷声滚滚而至。 “我等武者自是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你且接好了!” 为了助兴,路明非甚至都用上了狮吼功与佛家八音的法门,只为了使他的话语能一字不落的被那洛女得去。 可惜他如今只是炼体,修为平平,刚才龙蛇七手所演青龙虚影已是极限,往后却无那多余神异外显,只可以拳脚武技对敌,不过这洛女的不周神异也实在有趣,虽两人过招只在兔起鹘落,却已通了些许心意。 至少,路明非已能确定,对面那人,乃是真正的武者。 如此便是足以。 现在的他还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会在龙族世界遇到一个九州武者。 他只想好好的打上一场。 忽的,就听沙尘飞扬中,洛女清冷话语如是道来。 “宝瓶印!” 222 原始秘传 223 晋升非人的契机 又是一种印法。 在古籍中元始宗只是寥寥几笔,作为大断层前九州武道的背景,元始宗肯定是绕不开的存在,但时间过去不知多少年月,到了路明非辅佐小皇帝定鼎天下那一天,一切有关于元始宗太上宗,以及那个辉煌时代的记载,都是难觅踪迹,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抹去了一切痕迹,只从指缝间漏下零星几点,也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斑驳,难辨真假。 就连本该是同气连枝的灵宝宗,竟也没有其余两宗的记载。 洛女所使的如意劲,以及之前显出不周神韵的翻天印,路明非还真个是第一回见,对于他这样一个几乎把容纳所有九州武学的天地阁搬到脑子里的武者来说,一门前所未见的武学,简直就像是一汪泉眼之于沙漠旅人的意义,再怎样看重都不过分。 更何况路明非此刻状态极其特殊,恰好处于炼体巅峰向着非人蜕变的关口,于他而言,增长劲力或者将之打磨,都是无多功效,养神法有用,但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大。 路明非真正需要的,玄之又玄,可以说是契机,也能说是顿悟,实在是强求不得,毕竟非人非人,从炼体巅峰更上一层,其意义简直不下于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 看这境界的名字就不难发现,炼体虽说可修出劲力,拥有超凡的战力,但其生命层次还是处在人类的范畴,非人就不同了, 从此时起, 武者就将真正踏上通神的道路, 半生的种种神异便是最好的证明,手握风雷,踏海而行, 他们甚至能将自己的神异传给后人,简直就如同传说中的神话生物那般。 而炼体通往非人的关卡, 说是温养根髓, 等待神异自生, 但这个时间究竟要多久,谁也没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九州武者也不是说就这样傻傻的等,有两种法子可以加快温养的速度。 一个是死战,所谓生死间有大恐怖, 压力越大, 精神波动越深刻, 也就越容易突破非人。 真个说来, 死战也不过是一种手段,路明非当年突破非人就是在师傅去世的那天, 虽说没有强敌,但师傅的离去给他造成的影响丝毫不比死战来得小。 另一条路就是研究武学,或者认准了一门功法拼命钻研, 或者采百家所长推陈出新,路明非也曾试图以此法破入外罡之上, 以成就那传说中的武圣,只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再往后,就是他回转龙族世界的事了。 本来, 路明非估计,以他的武道底蕴,温养根髓大概需要三个月左右的功夫,便可水到渠成,顺利晋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原始传人,拿出真本事跟他打一场。 从如意劲到翻天印,现在又是宝瓶印,种种手段眼花缭乱,而且这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寻常武学,乃是能与灵宝宗并驾齐驱的绝学,论起位格,应当属于九州最顶尖的那一档,虽说路明非有自信他所创的开天桩凌驾于灵宝宗之上,但这条路毕竟只有自己一人在走,且无前人经验可循,最后究竟能走到何种高度,也只有留给来日的他再行分说。 所以,元始秘传这样一种一等一的武道绝学,敞开了放在他面前,尤其是在温养根髓的紧要关头,那部还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口渴了就有人递来清水,路明非心中欢喜,更是喜不自胜。 “宝瓶印,取得乃是传闻中慈航道人那一只玉净瓶的神韵,可纳一海之水,且看好。” 路明非机出的石子,那浩荡裹挟风雷的恐怖威视,哪怕挡在前方的是铜墙铁壁,没准也能打个对穿。 却在洛女手中, 归于沉寂。 她站在那里, 明明只是一双手,瞬间竟好似生长出八队手臂,那是难以想象的极速在视网膜中留下的残影么?但也说不通,混血种的群体中也不是没有极速者,存世的例子就有昂热和日本分部的某人,他们的速度甚至是超出了人类视觉捕捉的上线,达成了隐身的效果,但是一瞬间长出八队手臂这种事,怎么看也不是混血种能完成的事。 那就是武了。 “传说中慈航道人正是观世音菩萨的前身,宝瓶印也存了些千手神韵,修至深处可展现出千手法相,实则乃武者同时间攻出千次所致。” “千手法相,喔喔喔,那一定很壮观。” “可惜,我如今修为浅薄,只可显八臂,宝瓶印生生不息,你且看好。” 洛女言罢,已是悄无声息间攻来,好端端一双白玉似的臂膀,芝在眨眼间,晃一晃,一就生二,再一晃,二便生四,于是便有八臂,或捏全或竖掌或剑指,杀气森严,竟是以六臂演出种种兵器,只留根本双手,捏那形似宝瓶的玄妙印法,也真不愧是能与灵宝宗齐名的原始秘传,这一印法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暗合天地道理,寻常人甚至寻常武者,哪怕看上一眼,便叫你神魂一荡,为之痴迷。 可他路明非又岂是那寻常二字可形容了去。 “来得好!” “宝瓶印,千手法相,不错,不错,我这刚巧有一门七星阵法,取得乃是北斗的神韵,本是要七人配合无间方可使出,我稍改一番,一人也可勉强用来,你是双手生千手,我是一人演七星,且看谁的手段更为高明。” 话语还在回荡,两人早已杀在一处,路明非脚下步伐神庙非常,忽而在右,瞬时隐没,而后复左,那是与七星阵配合的步法,随着他的身形忽隐忽现,点点紫色星光在此朦胧,虽是比不上先前青龙法相那般的神异非常,但炼体武者本该如此,拳掌间你来我往,也是别有意趣。 再看那洛女,清冷气质不见,却是那宝相庄严,隐有悲悯,直好似那端坐莲台的佛像落了人间,任凭路明非一人演七星的手段再是高明,再是玄妙,她所生的八臂法相自是岿然不动,月光下纤纤细手仿若真个用玉石雕成,光泽温润,几近透明。 就是这样透明的手,却如同那炼金器具般,任凭路明非杀意凛然的攻击自四面八方而来,也是水泼不进,无所纰漏。 乍看两人见招拆招,好像丝毫也无那烟火气,可千万莫要以为此间便是安全了,恰恰相反,要说现在的里世界,还真没有比之此处更为凶险的所在。 旁的不提,只这两人拳脚碰撞间激荡的气劲,泄露出一丝半点的劲力,就不是寻常什么人都能承受了去。 也亏得两人都是一等一的武道天骄,甚至路明非更是远远超出天骄的范畴,以他在武道一途的造诣,说一句自开山门也是绰绰有余,只这洛女也是奇了,竟能凭借武道修为与路明非拼斗至今,若是放在九州,想必也是一等一的天才人物。 但天才终究只是天才,路明非又不像与弟子切磋时那般的留手,楚子航圆圆自是未来可期,但在潜力兑现之前到底只能算是路明非的后辈末进,指点时也需小心翼翼,不可尽兴。 此间则大为不同,洛女已是一个够格的对手,路明非越打越是尽兴,越打越是开怀,也是畅快。 师傅从一开始就没看错。 路明非就是个天生的习武之人。 他就该为武而生。 九州中流传有一种特殊的体质,名为赤子之心,是说无论年岁多大,经历多广,始终心思剔透,便宛如总角稚童。 这种人心性好到出奇,在武道一途上也是进展飞速,佛家有知见障这样一种说法,赤子之心的武者便从无这般隐忧,他们只需前行便是。 而归根结底,也无非就是,纯粹二字。 一个对武道纯粹到极致的人,就算他没有赤子之心的天赋,效果也不会比之差到哪去。 路明非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 二十年习武,两度成就外罡,或许最开始有着师傅临终时那一句“好好习武”的影响,也有思念于为他涂药的小师妹,教他酿酒的小师妹,不顾一切也要为师傅报仇的小师妹,但一切的一切,到了后来,也渐渐沉淀在了这个少年的心底,他也逐渐品尝到专注于某事的乐趣,全身心沉浸于武道,站桩演武,不舍昼夜,不分寒暑,就像曾经的那个衰小孩把一个又一个的黄昏消磨在楼顶老旧的空调外机上,孤独地对着红绿灯玩假装自己有超能力的幼稚游戏,他总需要点什么来排遣那庞大到无处安放的孤独,正如每个人都需要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出口。 所以,他要习武。 洛女已显疲态,原始秘传再是高明,路明非又不是没与相同层次的对手交过手,要不然他手中的灵宝传承哪里来的? 路明非踏天枢位,演七星杀式,如天河垂九天,正所谓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地覆天翻,洛女可千万别给忘了,自己面前这一位自称乃是…… 九州,阎罗! 阎王要你三更死。 谁敢留你到五更! 眼看洛女宝瓶印所化逐渐不支,这女子仍微垂双眸,面色清冷,,下一刻,却是忽的撤去八臂法相,显出一双捏着那庄严宝瓶印的根本手来,不闪不避,与路明非的杀式撞在一起。 武技乃是对敌手段,根本仍是在于武者所修劲力。 省去繁复的七星杀式或者八臂法相,混沌劲与如意劲又是你来我往,便好似那两军对垒,俄尔喊杀声起,冲到一处,犬牙交错,沸反盈天。 谷嘮 路明非退一步,洛女却是飞身而起,直在墙上印下个清晰可见的秀气足迹,方才止住身形。 孰高孰低,可见分晓。应许之人…… 正在抓紧时间调息的洛女没来由的想起三长老曾与她说的话语。 应许之人……命定之时…… 或者说,唯一也是最后的希望。 难怪,会是他了。 路明非却没有趁着洛女调息的空当杀将过来。 倒不是他自持武德,两人切磋,除非那些为武者所不耻的腌臜手段,否则所有一切,只要你会,只要你能,皆是大可用来。 若是往常,路明非哪里会放过这般时机,自是趁你病要你命,猛追猛打,好是彻底锁定这一战的胜局。 只这一次嘛,却有不同。 正是酣战,战况正急,路明非面色却是沉思,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什么事情能令得战斗状态中的少年感兴趣,也真真是个蹊跷难明。 好在路明非没有他家弟弟的坏习惯,说话说一半,让人去猜,少年人当是坦荡荡,说打死你就打死你,留半口气就算他学艺不精。 “翻天印,不周神韵。” 他沉吟着开口。 “那便是地元素。” “宝瓶印,取慈航道人的神韵,玉净瓶可纳怡海之水,也即,水元素。” 他再沉吟,凝神感应,先前他与洛女劲力互杀,又是一粒针尖大小的如意劲扎根体内,这次换做右肩,与最初那一点落雨左肩的如意劲隐有联系,呼应不停。 且,有了对比,以路明非的武道造诣,哪里还看不出这两粒如意劲的异常。 一者浑厚,一者绵长,正是洛女所演两大印法,翻天印与宝瓶印的神韵特征。 一念及此,路明非又是想起,不久前他与洛女的对话。 “你的目标也是铁王座么?” “不,是你。” 万千心念涌将上来。 洛女的身份? 她的武道从何而来? 隐门又是什么? 九州到底是? 小皇帝还好么? 铁石山呢? 还有,那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握了握拳,生生不息的劲力在体内游走不停。 真是的,他怎么会问出真与假这种傻透了的话。 若九州是假,幻梦一场,他这一身武道修为,又作何解释。 路明非相信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个武者最基本的素养。 这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人,他们不敬神佛,不修来生,万般到头,只信自己,若说哪里真有神,在武者眼中,他们就是自己唯一的神。 如是念头通达,路明非只觉浑身一松,眉目也显出几分清朗。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洛女说。 她大概是看出了路明非先前一系列的神色变化,本来已做好了解释或者搪塞的准备,谁知路明非最终却是这般的洒脱。 “问题的话,确实有。” 路明非在左右肩点了点。 “没猜错的话,你那应该还有两式印法。” “嗯。” “清虚印,太乙印。” 洛女话锋一转。 “但你错了。” “哦,错了?” “我的印法,还有三式。” 路明非含笑点头。 “这样啊。” 目光陡然一凝。 杀机四起。 “那便请了!” 224 演大千而化万象,全炼体而入非人 曾有传说,元始天尊座下有十二金仙,个个神通广大,都是有道真修。 传说只是传说,十二金仙是否存在且放一边,单论九州这元始秘传,类似于灵宝宗的通天剑典,元始宗也有一门根本的对敌手段,名曰原始金章。 原始金章中,便有依着那传说中的十二金仙推衍出的十二印法。 “紫阳洞清虚道德额天尊,看家法宝为七禽扇,我这一式印法,便是从中脱胎而出,唤作清虚印。” 平地狂风起。 倏忽又转和煦。 这天下的风,有狂猛者可摧屋拔树,又如那龙吸水,沙漫天,轻易便将人性命给夺了去。 但这却并非最恐怖的。 正如那水滴石穿的道理,哪怕再和煦再轻缓的风,日积月累下,也可令沧海成桑田,雄山落沟壑。 打到现在,路明非哪里还看不出,洛女武道修为也是与他仿佛,炼体圆满正温养根髓, 随时可能往非人蜕变的关口。 说来这又该怎么解释,凭空跳出一个习九州武道的人, 修为刚好与他持平, 不高也不低, 还是只能用巧合两个字搪塞而过么? 这个问题很有趣,但现在却并非深究的时候, 有别的比洛女修为更能引起路明非注意的,正是那清虚印。 讲明这清虚印渊源后,洛女便是攻来, 这次路明非索性舍了应对,没有再拿出一门上乘武学,只是勉强招架,绝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洛女所演这清虚印上。 炼体巅峰修为,不到非人, 神异不显, 哪怕再高深的武学, 也终究只落于拳脚, 腾挪精巧,别的也无甚出奇。 正是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路明非看得真切, 洛女所使这元始金章,至少也是与师傅所传的那神兽百形同意档次的武学, ,起码也得成就外罡后, 方能真正展现其恐怖威能。 但洛女又与他不同, 数月前路明非曾强行使出北冥有鲲, 青铜面具便因此破碎,阎罗不得已沉睡,他付出的代价不可说是不大。 洛女则是随意使出,正大堂皇, 丝毫没有强行催发的滞涩不周, 想必应当是元始金章这门武学本身的缘故,与神兽百形的霸道无双不同,元始金章应是炼体非人外罡,每个阶段都有对应的招式, 就比如先前的宝瓶印,炼体时只是八臂法相,到了外罡,没准就是千手千臂,奥妙非常。 说来那青铜面具,路明非至今也无修复手段,当年铸就面具时材料太过特殊,就算身在九州也不知能否寻到材料,更何况他如今却是连九州都已不在,天知道龙族世界和九州世界到底隔了多远,那已不是空间或者时间尚的距离,而是两个世界。 本来路明非都已绝了修复青铜面具的希望,过来争夺青铜与火的权柄,更多也是为了拿到完整权限,好使得圆圆陈平安等没有龙血的普通人能继续在武道一途上高歌猛进。 毕竟面具的材料虽也是青铜,但那可是九州的青铜,你诺顿的权柄再强,还能跨世界施展不成? 现在好了,青铜与火的权柄或许过不去,但九州可以过来啊,洛女的出现,或许就代表了青铜面具修复的希望。 这些都是在先前两人战局稍歇时一股脑涌上路明非心田的念头,他如今却是不管不顾,招架洛女攻击不停,但这也只是旁枝末节,更多的心神却是放在了对这清虚印的体悟之上。 类似元始金章这种级别的武学,立意神妙自是有其独到之处,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一把钥匙,通往无边的宝库。 路明非就像海绵,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其中养分。 洛女越打越是吃惊。 她也不是没与人交手过,要不然只是埋头闭门造车, 又哪里可将这元始金章修至这般田地。 但路明非此刻表现出的种种,实在有违她多年习武以来所有的经验。 比斗时还能学习, 一边打一边体悟对手武学的奥义,这样的家伙, 洛女可真的是闻所未闻。 要知道这可不是过家家, 两人都是抱着明确打死对方的觉悟出的手, 过来时三长老曾经明言,叫洛女千万不可留手,当时洛女还在隐隐担忧,对于隐门而言应许之人的意义非同小可,这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后的希望,万一应许之人真的死了怎么办? 退一万步,就算没死,因为自己不曾留手的原因,使得应许之人提前退场,最终落得个计划失败,又哪里来的这般大好时机。 说是隐忧,以洛女清冷性子也是面上不显,但三长老是谁,他可是看着这孩子从小到大,怎么会看不出洛女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就笑呵呵的说了。 “放心的去吧,别想着留手不留手了。” “倒是你,小洛女,自己可得当心点。” 自己当心? 从小习武,战斗无数,以她的元始秘传,配合隐门辅助,就此方世界纪元更迭的特殊时期,还有谁能威胁到自己? 心中正升起这般疑惑,洛女就听三长老幽幽说来。 “你以为,什么是应许之人?” 醍醐灌顶,当头棒喝。 洛女只觉得心头茅塞顿开。 是啊,她居然还在担心自己会打死路明非。 真是可笑,可笑。 就像三长老说的那样,她以为什么是应许之人。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假如路明非那么简单就被她打死,或者落败,那他也就远远配不上应许之人的名头。 唯一也是最后的希望,宿命宏大至此,又岂是寻常人可背负了去。 果然,事情的发展也如她所料。 不。 应当说,比她想的更加夸张。 忘了留手啊打死他啊之类的事。 这种能在拼死相搏的过程中还全身心沉浸的去体悟对手武学奥妙的怪物。 怎么打? 拿什么打? 又是一粒针尖大小劲力扎根于路明非左膝,特性轻盈,路明非目露了然,不错,这便是风元素了。 “你的下一印法是?” “太乙印。” “好。” 路明非迫不及待,笑意盎然。 “那还等什么,来吧。” 十二印法脱胎于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的传说,番天印为广成子,宝瓶印为慈航道人,清虚印为清虚道德天尊,至于这太乙印,顾名思义,自然便是那太乙真人,也即培养出个莲花化生小哪吒的老道。 一交手,路明非只觉果然如此,传说中太乙真人的看家法宝便是九龙神火罩,抛将开来,拿人罩定,之后便是神火煅烧,无论你什么来头多大道行,也得在此法宝下灰灰了去。 当然说是这般说,至少九龙神火罩的威能,肯定是远远不及传闻中太上老君用以炼金丹锻金镯的那八卦炉,九龙神火比之八卦炉内的三昧火来,也是逊色了何止一筹。 不过八卦炉,三昧火,那得是太上宗传人的手段了,洛女一个隐门东方行走,元始传人,使出这脱胎自九龙神火罩的太乙印法,在这炼体阶段,也是绰绰有余。 既是炼体,自然不可能唤出神火,换做外罡修为,以之催使太乙印法,没准还真能演出九龙神火罩来,如今嘛,只是在这劲力之中,增添几分神火特性。 楚子航也在不久前修出了特性,也是其体质特殊,配合金乌桩的功法,两者相得益彰,方在他炼体不到三月的时候就得了特性。 只是楚子航到底还是修为浅薄了些,修行十日也短了些,只是演化出了“灼热”特性,,勉强算是入门。 再精深,以他于金乌桩这条道路的天赋,体质对火系功法的契合程度,加上无眠法下人类人格与龙类人格齐头并进,绝对是有那个希望将“灼热”特性推上一层楼去,迈入“神火”特性的范畴。 “神火”特性是一个大的分类了。 就比如洛女此刻施展,仔细算来,应当属于“神火”特性中的“九龙火”,比之寻常“龙火”自是更为玄妙,但比起“三昧火”之类则要弱上一筹。 若是楚子航,他手中“灼热”特性演化方向,要么就是至刚至烈的“阳炎”,要么就是尊贵已极的“金乌火”。 路明非细细体会此刻洛女手中太乙印所衍的“九龙火”特性,说实话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至少比不上他在九州时遇到的那个灵宝传人,通天剑典在其手中,真是杀意无双,风华绝代。 但这病不就代表着洛女不如他人,毕竟真个比较,要与那通天剑典论个高低,也应当是元始秘传中的元始印法,若非是为了计划,为了应许之人,洛女也不会花功夫来演这番天印太乙印了。 渐渐地,一点灵光朦朦胧胧,沉沉浮浮,路明非便是心有所悟,他感觉仿佛有一扇大门出现在了面前,只要打开它,便是一个新的大好天地,任他施为。 一点劲力入体,位于右膝。 灼热非常,便是火元素了。 立时,左肩右肩,左膝右膝,四粒劲力相互呼应,分别地水火风的特性仿佛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路明非自身开天桩所修混沌劲便如同生了灵智,主动将这四点劲力吞吃了去。那是在自由一日上与楚子航的战斗,路明非就展现了他的劲力特性,其曰“大千”。 大千万象,合而为一,便是混沌。 路明非当时便隐约有所明悟,他这开天桩立意太高太大,寻常法子靠着水磨工夫晋升是一副光景,以地水火风为基石跃升龙门又是另一光景。 两者高低强弱,一见便知。 前者按部就班,用三个月的光阴,使晋升关隘消磨殆尽,慢是慢了些,胜在自然,但路明非可不是安于自然的性子,我辈武者自当勇猛精进,何有惧哉。 只可惜,就算想走另一条路,以地水火风为柴鑫,使“大千”升华,成那“万象”,同时补全混沌劲,推动他修为提升,迈步入非人,路明非倒是不怕艰辛,也无惧困苦,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地水火风为柴鑫,这话说来轻巧,真个去走,可就是千难万难。 头一个这“地水火风”就不好找来,路明非也不是没动过培养弟子的心思,但等弟子成长起来,三个月早就过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楚子航,能在短短时间内修出特性,更何况只是“灼热”特性而已,可够不上路明非的要求,起码得再行蜕变。 说来时间倒是其次,为了武道前路,等上一等又是何妨,只是路明非传人武道的初衷就是为了给众人一个全新的路,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要是今天他真的因为自己晋升非人就去专门的培养弟子,这与九州中那些死在阎罗手中专门培养药人鼎炉的武者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培养弟子的选项刚一出现,立刻就被路明非给掐灭得一干二净。 有念头很正常,谁都有过不好的念头,能及时自省,明辨是非,就已经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极致了。 当然,比起利用特性晋升,其实有另一条路更符合路明非的需求,并且假如走那条路,他成就的非人或许就真能在九州上说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来也与路明非精神世界中那一株青铜树有关。 小魔鬼那天的话也给了路明非很大的启发。 “你还差,几棵树啊!” 是了,还差,几棵树。 路明非就想啊,如果他能集齐四大君主的权柄,青铜与火,大地与山,天空与风,海洋与水,那不就是最完美最尊贵的地水火风么? 以之为资粮晋升非人,路明非甚至怀疑,那种状态的自己,没准都能与外罡一战了。 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 对付一个青铜与火的诺顿,还是他没有复生的半残状态,就要了阎罗大半条命去,剩下的三尊龙王,他拿什么打? 因此种种,本来路明非都准备好按部就班,三个月后水到渠成晋升非人。 可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这争夺青铜与火权柄的铁王座里,他碰上了个元始传人,还恰好掌握了元始金章,以番天印为地,宝瓶印为水,清虚印为风,太乙印为火,演大千而化万象,温根髓而出神异,全炼体而入非人。 就在今朝。 225 百无禁忌:齐天 地水火风。 或者说。 能量,物质,时间,空间。 这是组成一个世界的基本条件。 只有拥有了这四大基本元素,才能维持一个世界的构架。 说来路明非也不知为何自己创出的功法就是这开天桩,那是他在阅尽天地阁所有武学后的事了,万千的功法,万千的思想,在他心中激荡,酝酿,本是杂乱无序,混沌难明,当时他便心有明悟,想要功成,自己还差了点什么,核心,枢纽,灵光,主轴,或者说,道。 随便叫什么都好,总之就是能统一所有思想,熔所有武学于一的那个炉,他缺少的就是这个。 当时正处在创法的关键时刻,再进一步, 或者功成,或者失败, 天地阁中无人打扰, 小皇帝下了令, 阎罗在此闭关已有三载,这是一个绝对的只属于他路明非的空间, 他坐在小山般的浩瀚书海里,一动不动宛如石像,但在这极静的躯体内, 是碰撞不休的思想火花。 究竟要用什么作为新功法的核心呢? 最熟悉的龙蛇密录么? 那不过是重走一遍老路。 或者将无望天再作推衍,走那向死而生,自开一界的光景,武圣武圣,外罡精神蜕变, 领域也作升华, 但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借着无望天升格补完的时刻也可推动修为成就武圣。 路明非心动了。 这条路还真走得通。 当时以他双重半步武圣的特殊修为, 怎么可能看不出, 自家走火入魔的产物,那名为阎罗的存在着实具备了恐怖的潜力。 只那无望天,就连路明非后来重修武道, 再入外罡时得的领域, 也是远远不及。 路明非有种预感,阎罗的未来, 不可能局限于区区半步武圣。 但问题就在这里。 那是阎罗的未来,与他路明非何干? 他们两者的关系极其特殊, 阎罗是路明非, 而路明非不只是阎罗。 的确, 他可以走无望天的路,从头开始,有很大概率成就武圣。 但那就不是路明非了。 所以,他也舍弃了继续推衍无望天的法子。 在否定了龙蛇密录和无望天后, 路明非心中的那个答案, 也就愈加清晰。 他要创法,创一门独属于他路明非自己的法。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要百分百符合他路明非的体质。 于是路明非开始着手研究自己的身体。 顿悟便这样不期而至。 但说是顿悟, 却显得那般异常。 就在他萌生了研究体质, 探索自己身体奥秘的刹那。 无数的灵感无数的信息冲击他的识海,仿佛一整个世界向他压来。 自从路明非晋升外罡后,就没遇过这种诡异的情况。 九州也不是没有专修神念的武者,他们往往能杀人于无形,只是随意一个小动作,比如拈花一笑,比如信手落子,便是森寒杀招,使人无意间跌落幻境,恍若真实。 但这些手段怎能撼动阎罗,他是阴天子,是所有死和罪的王,修神念杀招的武者对上路明非,真不亚于以卵击石,惨受反噬。 可这一次,路明非的识海竟被完全的攻占了。 那种浩瀚,那种磅礴,甚至到了只能用伟大形容的程度,真的,还是人类么? 而最奇怪的地方在于。 海潮般的思想攻击却并非来自于外人,也不是凭空而生。 竟是……从他路明非自己体内出现的。 这就真真是奇了。 他都修到了外罡,甚至半步武圣,战力已是九州第一,就连武道境界上,再进一步就是那传说中的天地。 这样的路明非,居然还没有摸透自己的身体,使得体内蛰伏有某个神秘的强大存在。 换言之, 这家伙的位格,起码也是武圣了。 可惜,处在顿悟中的路明非状态十分特殊, 无思无想,心若琉璃, 只等他醒转,早已将之前诸多异状忘在了脑后,唯独剩下一篇全新的功法,一篇为他而创而为他而生,再是契合不过的功法。 其名:开天。 之后小皇帝所见诸多天象,如阴兵过境,如有凤来仪,如麒麟闲瑞草,如万仙贺来朝,岩棉千里,浩浩汤汤,直叫人口不能言,目眩神迷,也难怪小皇帝会以为路明非这是成就武圣了,只是在外罡这一境界更进一步,哪里来的这般阵仗。 但他却是想错了。 那日路明非出天地阁,与小皇帝坐于阶上,观那天象纷呈不休。 “你已经外罡之上了么?” 小皇帝问他。 “差点意思。” 路明非是这样回答。 小皇帝并未在意,或许是因为两人太过熟悉,熟悉到小皇帝都愿意与这少年共天下,也或许是对路明非武道天赋的盲目自信,阎罗之名威震九州,踏遍武林,令天下武者尽是俯首,这样璀璨的战绩,实在让人不得不去相信他在武道一途上的所有话语。 但有一点,小皇帝却是忽略了。 既然路明非并未成就武圣,那这纷呈天象,又是因何而出? 传说中武圣出事,必有天变相伴,这是九州天下有感,为这能成就武圣的人杰送来祝贺。 那路明非没有成就武圣,又哪来的天变呢? 原因就在这里了。 开天桩。 这也是路明非还未修辞功法,也明确了无前人经验可循的情况下,仍然坚定认为走开天桩这条路,可直通武圣的因缘所在。 一门出事便引来武圣天象的功法,无需前人经验,也无需走上一遍,自有这九州天地为证。 而今日,就是路明非修那开天桩,迎来的第一个紧要关头。 体内混沌劲游走不休,却是分成五股,四者呈青赤黑白,占了四极方位,中央处则非青非赤非嘿非白,也非重非轻非明非暗,正是那路明非修开天桩所得之特殊劲力,便名混沌。 依他思量,而后就该是得了地水火风温养的混沌劲容而唯一,补全混沌真意,以此为好风,送他入青云。 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别说合而为一了,五股劲力泾渭分明,各自为政,丝毫搭理彼此的意思也无,眼看着路明非却是硬生生卡在了此处,进一步便是非人,只适这一步,又该怎样迈出? 这般困境于旁的或许就是天堑,甚至寻常外罡见了都得摇头,说一句此生止步于炼体圆满再无精进可能,可惜可叹,呜呼哀哉。 但想他路明非又是何人,天堑于他,无非举足可过。 “我记得,你那还有一式印法。” “嗯。 洛女不比路明非,已显狼狈。 调息停当,抚平气血,再勉强引那劲力转了几转,方才说来。 “八九印法。” “哦?” 路明非兴趣盎然。 “这又是怎个说法?” “灌江口显圣二郎真君,师从玉鼎真人,其根本功法,便是八九玄宫。” 二郎神,倒是赫赫有名的一个,似乎还有着三界战神的名头,这般想着,一个念头不由自主掠过路明非脑海,若是能与那三尖两刃的杨戬打上一场,不知该有多尽兴。 可惜传说只是传说,仙神之说太过虚无缥缈,这世间又哪来的永恒不朽,就连武圣也有气血衰败的晚年,甚至传说中的仙神也有天人五衰,与杨戬交手什么的,估计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这边洛女却并未结印,只是摆出个最普通最寻常的武学架子,路明非见了,第一眼还未有所觉,再扫一眼却是轻咦了声,而后便怎样也移不开眼了,越看越是欢喜,越看越是惊奇,路明非果是少年心性,一欢喜起来便是上了眼角,还有眉梢,从里到外都透着开心。 也实在难怪他这般模样,一个真正的武者见了如是光景,又有哪个不会由衷的欢喜。 且看此刻洛女,应当就是其口中的八九印法,虽是平平无奇一个架子,好似一个寻常武者都能使来,实则却大为不然,所谓在平淡里见百味,于无声处起惊雷,洛女这一八九印法,看似平淡,看似寻常,其后展开变化,万千随心,个中精妙,自是言不尽,道无穷。 如此印法,也无愧于那杨戬得了一战神的名头。 也是见了如此印法,随便换做一个对武道心存热忱的人,怎能不侧目,又怎能不欢喜。 更何况洛女面前,乃是对武道纯粹已极的路明非了。 外界不过一瞬,识海已衍千回,路明非试着种种手段,都无法轻易破了八九印法,他却丝毫不见气馁,反是眉目舒朗,开怀笑来。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后,路明非气势陡然一变,转瞬间,已从一翩翩少年郎,成了那沙场捭阖的百战将。 前所未有的杀意在两人间碰撞。 教学楼2外墙上残存的几株常青藤肉眼可见的转为枯黄,飞快衰败。 路明非体内的劲力却突兀兴奋起来。 某种神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百无禁忌。” 少年道。 “我有一学生,这本是为他准备的武技,此时用来与你却也是再合适不过。” “那孩子不聪明,资质也不高,只一颗纯粹的习武之心,当真难得。” “所以,接好了。” 路明非猖狂笑起。 便有冲天战意。 “百无禁忌:齐天!” 楼塌了。 烟尘冲上半空,把月光都给遮蔽。 “那是什么?” “问我干嘛,应该是你老大吧。” “呵,真是怪物啊。” “你这一刀能斩断大桥的家伙,还有脸说别人。” “我说,你也快死了吧。”“” “彼此彼此。” “那还打么?” “嘿嘿,能拉你一起同归于尽,我反正也不亏。” “那就,一起死吧。” ………… 村雨演雨幕。 少女冷杀机。 到此,已是谁也无法停手的境地。 要么一人死。 要么两人皆死。 至于最后…… ………… 寂静岭从诞生至今,就没有这么热闹过。 简直就如同哥斯拉出现了一样。 而且还是两头哥斯拉在玩摔跤。 于是这小镇便也遭了殃。 八九对齐天。 无论路明非还是洛女,都已是此刻境界此刻修为所能施展的极限。 毫无保留。 也没余地。 所以,自然也无那心思去管拳脚余波。 虽然两人还未晋升非人,无那半生神异,但炼体也分高低,一个修开天桩,一个修元始录,他们的拳脚,就是神异。 从教学楼的废墟中有什么冲了出来。 是流星么? 不。 流星是自天上来。 而他们是要往天上去。 路明非和洛女纠缠不休,洛女清冷间显霸道,少年眉目中满疏狂,两人手中都是无双的斗战法,信手拈来就是刀枪剑戟,施展开又是或斩或砸,一双肉掌千变万化,碰撞开的动静仿佛洪钟大铝,谁在山间庙宇敲打老钟,惊得群鸟扑簌簌的振翅飞起,却不想那钟声恐怖至此,水桶粗细的树连片倒下,使那鸟逃兽跑虫也亡。 两人从街头打到街尾。 你进我追,你出招我应对。 那画面就仿佛一根根的竹笋争先恐后破土而出,定睛看去,哪里有什么竹笋,分明是冲天而起的沙尘。 而所谓沙尘,也不过是房屋因两人交手而炸成的废墟,冲上天去。 砖块,碎石,断木,铁的也不知什么,塑胶也叫不出名字,哗啦啦的从天落下,就好似落了场残骸的雨来。 两人便好似移动的天灾,所过之处,树也倒房也他,打到这般田地,自是不管不顾,放开手去,以这八九印和齐天,洛女先开始燃烧,古老传承的武者自然有几门拼死升华的法门,洛女用的正是如此,他几乎已是疯魔了,习武至今还是第一遭碰到如路明非这般的对手,武者的灵魂在咆哮,。这女子玉石也似的肌肤发出莹莹的光,那是她动用了决死的秘法,皮肤龟裂,血肉断开,而那光来处,正是洛女一身的骨。 于是,两人交手至今,洛女终于占了上风,一改苦苦招架的局势,纤纤玉手也那大开大合,如霸王临世,似战神于野,直打的路明非连连后退,一步接一步在地上踩出深深的坑来,洛女也不饶人,女子?呵,女子又如何,尔等可别忘了,习武之人,巾帼何必让须眉! 路明非撞塌了屋。 毁了路。 横冲直撞,横冲直撞,还有什么能比此刻的两人更能诠释这一成语! “齐天也有真意。” “且看!” 路明非哈哈笑来,舒坦,舒坦,好久没这么舒坦了! 师傅说的没有错。 他,路明非。 就是个天生的武者。 请假 再次请一天假。 这一章是明非晋升的时候,写来写去总是不满意。 我感觉自己打斗写的好差,而且晋升非人这种事,总不好草草收尾,还得再想想。 前面写的好像有点大,应该更细致点吧,打斗这块。 再想想,再想想。 有时候人就是会这样和自己较劲,而且这种时候,就明确知道这一章是晋升非人,一些顺口的看起来很厉害的句子也准备好了,但写出来就是不满意,感觉是一塌糊涂,强行写强行发是不负责,所以请一天假。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6 非人!非人!非人! 齐天法和八九印都是一等一的斗战武技。 两者很特殊,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他们带给武者的是一种意,拔擢武者对于战斗的理解,如何寻常的拳脚功夫,在此刻两人手中,也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将武者因素放到一边,单拿这两门武技比较, 在相同的类型上,只可说是不相伯仲,难分高低。 洛女白玉似的骨光泽莹莹,她燃烧潜能,压着路明非猛追猛打,拳脚轰出自有风啸相随左右,一双漆黑的眸沉宁如渊,清冷之意登峰造极,动作虽是大开大合,目光却冷冽有如万载不化的冰。 这就是八九印的特殊效果,绝对的冷静带来绝对的力,不会出错就是必然的胜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她心中千万次的推衍,怎样以最小的出力打出最恐怖的效果,以及路明非下一步最有可能的还击。 而身随心动,心思万千, 洛女本身于斗战一道的天赋就是不低,此刻再有八九印法的辅助, 更是如虎添翼, 出手间章法俨然,隐隐然竟有宗师气度。 此人恍若在跳一支杀戮的武, 相传唐时有女子名曰公孙大娘, 剑舞绝技无人不奇,无人不喜,也无人不心折,就连皇帝也是如此,而此刻洛女怕是丝毫不会落于那位公孙氏,动作间特有的美感,那种舒展如花朵般的女子身体,目眩神迷的美中却有森寒杀机暗暗藏蕴,让人心跳如落珠,如鼓急,如大雨,如马蹄,直叫你目不能移,口不能语,心神全在于此,叹一句此女可是天上来?红尘浊她足,不如早还宫。 若是寻常武者, 使着寻常武技, 哪怕是同列元始金章的番天印或宝瓶印,不出一时三刻, 也必是在八九印法中败下阵去。 虽同为武技,却各有侧重,但八九印这等斗战法不同,其专为斗战而生,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但她遇到的乃是齐天。 百无禁忌,五行天,兵器谱,三者乃路明非于天地阁所创,是路明非梳理九州浩如烟海的武技后删繁复简,分别以三种不同立意为纲领,创造而出的根本武技。 毕竟九州武技太多太杂,只一个拳法就千余种,以路明非的眼光看去,其中实在太多重复,立意重复,招式重复,运使劲力的法门重复,并且还有许多的错漏,说到底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如路明非般的武道造诣,或者该这样说,绝大部分武技的创始者都比不上路明非。 当时,小皇帝的大周刚立,而后就是天下布武,他们已收九州武学于天地阁,包括功法与武技,但下一步却令人为了难,用这浩如烟海的武技天下布武,重复不说,还浪费时间,甚至个别还是明显的弯路。 于是就有了百无禁忌,兵器谱,五行天。 三者各有侧重,各有所长,乃路明非高屋建瓴,为天下后来者所创。 其中这百无禁忌,便是糅合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步法等等在一炉,纷繁渊博,是一门极上乘的斗战法。 单论武技品级,已与灵宝宗等古老传承不相上下,这可实在难得,毕竟类似灵宝宗这等存在,门槛自是高得出奇,对武者天赋要求苛刻到了恐怖的程度,传统意义上的天才已不足以符合其要求,必须是天才中的天才,,那种百年方出的怪物才有修习的资格。 但这明显背离了小皇帝和路明非两人的初衷,天下布武,不论一人的出身天赋或者机缘,都有向上的习武的权利,若他們公布的武学都是如灵宝宗通天剑典那般武者修习前还得筛选一遍天赋,那部还只是一小撮人的狂欢,和寻常百姓有甚干系。 而百无禁忌这三门武技难得就难得在了这里,它们对武者天赋几乎没有任何的要求,天才可以修习,庸人也可修习,门槛极低的同时,上线却高道出奇,看这齐天法便是最好的证明。 天才不必说,假如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武者,修习百无禁忌,日积月累之下,也有可能走到化境,拉平与天才的距离。 给汗水以收获,给奋斗以价值,给万人以未来。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童话。 ………… 路明非双目仿佛跳跃着一团火。 那是沸腾有如实质的战意。 虽同为斗战法,品级也是类似,但齐天与八九的立意却是截然不同,甚至说一句南辕北辙也丝毫不为过。 八九印脱胎于玉鼎真人传授齐弟子二郎神的功法,三界第一战神,自是风华绝代,他有他的矜持和骄傲,为神者高高在上,万法鱿心,于是八九印着重推衍,料敌先机,并且还能百分百发挥自身战力,过往武学融会贯通,诸多不解尽是了然。 齐天法不一样,它不在乎推衍,完全踏上了一条与八九印相背的道路,每个人都有本能,有兽性,有战斗的欲望,这一点混血种尤其明显,武者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混血种,武者更能掌控自身,他们是自己的神,是自己的主人。 齐天法就是要打破这个平衡,放心猿,纵意马,令得武者为战而狂,说来似乎是有些类似死侍的手段,但能与八九印齐名的武技,自然要比死侍那种悲哀的家伙强大太多,死侍是杀戮的奴隶,而武者永远是自己的主人。 说来也奇,若是其他混血种用齐天法,指不定会堕落成何等样子,毕竟他们体内还藏着一个龙类的人格,随时准备吞噬掉人类的自己,这是出自生物补完的本能欲望,几乎没有例外。 但路明非不一样,他明明是混血种,却丝毫没有堕落的风险,实际上若非有小魔鬼,恐怕他就连言灵也不会觉醒。 是因为他习武的原因么? 或者…… 路明非有很多猜测,只是还没到说出口的时候,他可不是当年那个傻兮兮的衰小孩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学会允许和包容,然后成长。 两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 路明非也开始燃烧。 他们都用了特殊的秘法,去换来超过炼体这一境界的力量。 这座里世界的寂静岭已经沦为废墟,根本找不出哪怕一座完整的屋子。 五股劲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外面的小镇打成一锅沸粥,体内劲力也有相同光景。 而变化,就在这沸粥也似的劲力中诞生了。 路明非越打越狂,双眼中的火苗熊熊燃烧,有时洛女的攻击过来,他竟也不躲不挡,任凭开碑裂石的拳掌落在身上,竟是发出砰砰的声响,听那动静,哪里还像是血肉之躯,分明就是一只三组两耳的烘炉。 路明非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 他好像来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活跃的四大元素围绕着他。 它们泾渭分明,仿佛拥有各自的思想,独立的意志。 但,他来了。 路明非若有所悟。 抓起土元素,随手一抛,一粒芝麻大小的石子就出现了。 在之后,这石子开始坠落,上下左右也就因此而定。 “开天!开天!开天!” 少年啊,听到了么? 他们在呼喊。 “开天!开天!开天!” 既如此,那么。 开天。 轰隆隆! 这次是真的,整座寂静岭都在摇晃。 大地分离,裂谷成深渊。 天空剥落,星月落如雨。 小魔鬼身子一斜,差点就从天上掉了下去。 他脸上是罕见的错愕。 这是…… 洛女更是目露讶然。 和小魔鬼不同,她瞬间反应过来,当洛女意识到当下正在发生的事究竟为何,清冷容颜也起笑意。 终于,非人! 隐门等了多少年月,多少传承。 终于到了今天。 只是,怎么和记载中的不一样,炼体晋升非人,有这么大动静么? 很快她便释然。 或许,这就是应许之人。 元始秘传自主运转。 冥冥中的枷锁打开了一条缝隙。 洛女能感觉到,那枷锁并非来自此方天地,而是,她的功法,元始秘传。 在应许之人晋升的时刻,远古的盟约受到感召,她也终于是成了,脱开樊笼,晋升非人。 路明非像是看出了洛女此刻的状态。 少年爽朗一笑。 “若得我命皆鱿我,方可火里种金莲。” “看来,你也是成了。” “正是。” “既入非人,我恰是新得一招绝学,就以此与你,分个生死。” “再好不过。” “我修的是开天,行的是开天,这绝学,自然也是开天。” “当然,偶得灵感,尚未完满,只可称一句,开天残式,且看。” “盛情难却,自是奉陪,番天印宝瓶印八九印只是手段,衍生旁枝,我元始宗根本法在此,名为元始印,勉强可作一观,同来!” 一者为开天残式,一者为元始印倔。 两个武者燃烧自己,毫无余地,又处在炼体往非人的蜕变关口,神异将生未生,非人将成未成,他们便这般杀在一处。 小魔鬼豁然起身,睁大了眼,定定望向战场中央。 “哥哥……” “是你么?” “终于……醒了吗?” 小魔鬼下意识的喃喃,片刻后又摇摇头。 “不,这个是……不。” 良久,好像是终于确定了下来。 “居然……还可以这样!” 小魔鬼惊叹。 而后他渐渐的笑了。 “真是个怪物啊,哥哥。” 里世界开始彻底的崩解,浓雾将一切席卷,复归现实的空间。 因为仪式的条件已经满足,所以作为场地而存在的寂静岭也就失去了意义。 小书亭app 大逃杀落幕。 最后活下来的人,将成为英雄。 而那人正是…… 路明非摇摇欲坠,身体残破,血肉模糊,几乎没了一个人样。 但他到底还是胜了。 “元始印,元始印。” 他喃喃。 “真不赖啊。” 路明非又是晃了两晃,就在他即将倒地的时候,小小的人出现了。 “真是的,哥哥。” 小魔鬼埋怨着。 “脏死了。” “哈哈哈。” 路明非居然还能笑起来。 他吃力的抬起手,缓缓的,慢慢的。 这手伸向了小魔鬼的脸,小魔鬼眨眨眼,他没有动,只是安静的等着。 流血的手指按住了小魔鬼的脸。 他先是不解,很快的,小魔鬼就愣住了。 “臭小子。” 路明非笑着说。 他的手无力垂下,来回荡了两荡。 露出了小魔鬼那张精致的脸。 以及他两边嘴角上扬起的红色的痕迹。 那是路明非的血。 “要开心啊。” 路明非说。 小魔鬼久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的沉默。 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嘴角。 还在颤抖。 这是路明非给他画的笑脸。 路鸣泽拿出一块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小男孩。 “哥哥。” 他笑起来。 “你画的,好难看啊。” 路鸣泽拥抱住路明非残破的身体。 在这走向崩溃的世界里。 千年就要过去,所有人都要死去,只剩下他和他,孤独的他和他,温暖的他和他,最后的他和他,等待下一个千年的来临。 “我知道的啦,哥哥。” 227 屠龙的宝具 寂静岭所化浓雾沸腾翻滚,好似正在酝酿着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铁王座的试炼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第一环。 神秘学上更替权柄的仪式其实很简单,在一个高位者开启试炼后,挑战者,或者说英雄,历经危险, 斩杀恶龙,最后就能得到属于恶龙的所有财宝。 有小魔鬼来开启试炼,以他的位格,这个世界上估计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合适的了。 而先前种种,都是在为接下来的斩杀恶龙做准备。 利用第二环的试炼,削弱青铜臣属的力量。 利用第三环试炼,也即刚刚结束的大逃杀,绝出挑战恶龙的英雄。 虽然小魔鬼和路明非都知道这场试炼从最开始就是为谁举办的,挑战者的身份不言自明,但仪式可不这样认为,只有符合仪式要求的人才能获得“英雄”的名,具备向铁王座发起挑战的资格。 只是说资格啊名头啊什么的感觉上去会很虚,这么解释吧,就类似一些幻想作品中的加护那样,或者说天道眷顾,位面之子, 气运所终, 等等等等, 就是一种能做到以真实能力本来做不到的事情,达成以原本的自己怎样也做不到的目标的家伙。 铁王座试炼中的英雄,指的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古老的时代也有类似的仪式,将大量的人关在笼子里厮杀, 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最强的战士。 他将背负死去之人的意志继续前行。 大逃杀同理,当路明非成为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时,英雄诞生,加护降临,之前在里世界中战斗厮杀的混血种们,他们的信念和勇武,鲜血和生命,在仪轨的规则下碰撞交织,沉淀升华,英雄的标志,即将酝酿而出。 为了让哥哥能够没有任何意外的达成目标,拿到铁王座的权柄,天知道路鸣泽到底都坐了多少,先是用第二环的任务去削弱青铜臣属,再用第三环的任务为路明非提供加护,一消一长间,路明非最终的胜率自然大幅度提高。 当然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更何况造成变化的人是路明非, 换做别人也就算了, 路鸣泽不介意随手挥去几只虫子, 但那可是他的哥哥啊,嘛,真叫人没办法。 削弱青铜臣属的目的泡汤了,虽然路明非很有自信的样子,但小魔鬼还是有些担心,倒不是怀疑路明非能否完成他的诺言,自家哥哥肯定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既然他说打得过那肯定打得过,小魔鬼只是有些担心路明非的状态,他知道哥哥有一种古怪的办法可以短时间获得强大的力量,只是之后付出的代价也很恐怖,几个月前就因此昏迷,那次还是因为有青铜面具帮哥哥抵消了代价,现在可没有那么好用的东西了,万一路明非再次想不开,敌人可是以次代种为首的青铜臣属,为了攥取胜利这样的目的,以路明非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真的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路鸣泽都不会惊讶。 好在,路明非晋升了。 他记得,炼体后面的话,应该是叫非人吧。 路明非偶尔也会给小魔鬼讲武道的事,就像是哥哥给弟弟讲故事那样,这几个月来,在老井巷的墙根,傍晚的楼顶,卡塞尔的钟楼,诺顿馆的最高,他们经常见面,聊天,是那种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情不自禁笑起来的画面。 夕阳也很温暖呢。 路鸣泽这样想,愉快的哼着小调,浓雾孕育的宝具终于成型,那是一把剑,类似骑士剑的样式,金色银色和紫色,三枚代表了日月星的宝石依次镶嵌在剑身上,奢华的外形里是海潮般的力量。 传说中的英雄总是用宝剑屠龙,这样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仪轨凝聚而出的宝具就是最好的说明。 这把剑承接了屠龙的天命,持有者将得到全方面的加护,比猎豹更敏捷,比狮子更凶猛,比鹰隼的目光还要瑞丽,比大象的力量还要庞大。 并且英雄在持有此剑时,将更能清晰的觉察龙类的弱点,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屠龙武器。 暗红的刃晦涩斑驳,那是腐蚀性的龙血造成的不可逆的痕迹,这是天命所化的英雄之证,是辅助英雄完成屠龙伟业的宝具,在古老的年代能召唤此剑的仪轨被列为混血种最高的秘密,与之相同位格的只有亚伯拉罕血统契和死海文书这等传说级别的炼金器具。 可惜时光不留情,太多故事和知识在漫长岁月中流逝难寻,混血种早已失去了召唤屠龙武器的仪轨,只留下似是而非的英雄故事流传下来。 后人也不是没有试图追溯历史,他们曾经的先辈活跃于屠龙的战场,那是科学还没有兴起的时代,混血种手中的武器只有炼金,但炼金真的能达成斩杀次代种这样的伟业么?二十一世纪的混血种对此抱有怀疑。 谁都知道炼金的知识遗失了,甚至有学者悲观的认为现代的炼金水平恐怕连曾经的一个炼金学徒都是不如,至少在从前的炼金传承中,可没有掌握了几个简单符文就能出师这种可笑的事,看看卡塞尔上的炼金课都在教什么吧,那可是混血种世界的最高学府,你在见识了几个卡塞尔大三学生为一个简单的炼金矩阵抓耳挠腮后,你也会怼现代的炼金传承抱有绝望。 但是对于混血种来说珍贵无比的炼金知识,对于一个长生种,伟大如神明的存在而言,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 路鸣泽凝望着屠龙宝具,这把武器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人类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他们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一百年就是几代人匆匆而过,火焰能夺去他们的生命,洪水也是地震也是疾病也是,从天上掉下来还会死,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不会茧化,也不会归来。 但就是这样脆弱又短暂的生命,却能创造出种种奇迹,他们的个体或许很容易消亡,但他们的思想和存活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会通过种种形式留存,学生是老师的延续,孩子是父母的延续,病人是医生的延续,而每个人又是整个文明的延续。 其实人类个体有的弱点,那些所谓的劣根性,龙类的个体也有,而龙类个体的杀戮欲望,人类中不是也有那种漠视生命的杀人魔么? 在路鸣泽看来,人类和龙类最大的区别,不是杀戮欲望,也不是炼金和科学的道路区别。 而是时间。 短生种羡慕长生种的悠久生命,在他们的幻想中,假如自己能活一千年,可以完成所有的梦想,走遍世界的角落,阅读所有的书籍,品尝各地的美食,与每个有趣的灵魂邂逅,和相爱的人在月下相拥。 但是,孤独呢? 短生种永远无法理解长生种的痛苦。 那种大海般将你淹没到窒息的孤独。 有多庞大呢? 甚至庞大到了,通过血脉传承到每个后代的身上如同诅咒的程度。 也就是,血之哀。 你将亲眼看着你所热爱的,你所珍视的,你所痛恨的,你所怀念的,离你而去。 一次次的告别,没哟终点。 因为,你不会死。 这就是长生种的悲哀。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的,无处安放的孤独。 所以龙类需要用一些什么锚定他們的精神。 或者是对于君主的忠诚。 或者是对于亲人的眷恋。 或者是对于权利的渴望。 他们必须偏执。 因为不偏执的人,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选择了长眠。 谁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告别呢? 路鸣泽亮着黄金瞳,他威严的开口,那是属于龙类的语言,也是祂们用以沟通这个世界的钥匙,伟大的存在们借由此向这个世界下令。 这也正是小魔鬼此刻的所作所为。 他下了令,于是宝具的剑重新化为雾气,就算是混血种历史上最伟大的炼金大师在此也肯定要瞠目结舌,居然还有人能否定仪轨的结晶,这根本就已经超出了炼金的范畴,虽然在普通人看来炼金根本就是神迹,但其实并非如此,炼金看似神奇的表象下是严谨到齿轮咬合般的原理,因为不懂所以觉得神秘,正如在原始人眼中手机和飞机也是神迹那样,其实都是某种原理的利用。 真正的神迹啊,那是不讲道理,是随心所欲,是他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没有因为所以,只是因为他想,所以如此。 当然,路鸣泽肯定还没有到达全知全能的程度。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全知全能。 他只是在自己的领域内随心所欲。 小限度,有边界的随心所欲。 这就是,权柄。 小魔鬼轻轻的笑着,像是人来人往中对着夕阳里教堂剪影写生的画家,一大片白鸽扑簌簌的飞起来,他拿着笔。 新的宝具逐渐在他手下成型。 那是他为哥哥准备的,独属于路明非的,英雄之证。 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浓雾向着虚线勾勒的轮廓内填充,新的宝具即将诞生,那是从未出现在屠龙历史上的器具,不是刀剑,也非冠冕。 宝具成型,浓雾散尽,寂静岭的使命也到此为止。 路鸣泽解除了最后的控制。 里世界与现世重叠。 他往某个方向投去目光。 在那里有一张正在缓缓燃烧的黄符。 “走了么?” 小魔鬼目光微闪。 这是什么技术,居然能接入他布置的仪轨,难怪之前没有发现洛女,她和其他的混血种不一样,包括路明非在内,所有过来参加铁王座试炼的混血种都真实的抵达了森特罗利亚,然后精神再经由仪轨的效果,被接引到了里世界的寂静岭。 洛女不是的,她的身体还在世界的某处,一个连路鸣泽也找不到的地方,她是使用了某种特殊的技术连接上了路鸣泽的仪轨,类似偷渡一样的方式闯入到了试炼的第三环。 路鸣泽能感应到,洛女偷渡的原理,是追寻着锚点然后降临。 至于她的锚点是什么? 小魔鬼看了眼好似沉眠的路明非。 是追着哥哥来的。 你们到底是谁? 实际上刚才路鸣泽是有机会抓住洛女离开的痕迹,一路追过去的。 毕竟有人都在自己面前燃烧黄符了,这么明显的动作,路鸣泽要还是看不出那也太奇怪了。 但小魔鬼就是没有追。 因为路明非还在蜕变。 炼体成非人,神异自生。 当里世界与表世界重叠,路明非回归,连带着他的真实修为也就同时开始了拔升。 神异即将诞生,就算路鸣泽对武道一窍不通,他也能看出哥哥此刻的状态有多关键,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的呼吸,这个少年都在变强,那是生命层次上的跃迁,非人之后,武者就将彻底打破凡俗的囚笼,去往一个全新的天地。 或许在之前,路明非说他能对付青铜与火的臣属,是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现在就不同。 小魔鬼很期待,蜕变完成的路明非,将到达怎样的高度。 而到时的哥哥,配合自己准备的英雄之证,等不及了啊,次代种带领的军队么,希望你们能让哥哥玩的尽兴。 当然,这种盛会,怎能少了观众呢? 路鸣泽饶有兴趣的想。 不知道那些幸运儿,都会是谁? ………… 汉高拿起名为命运的左轮。 萎缩的长有老人斑的手与那把工艺品般的炼金器具,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人凝视着自己的武器,就像是在看他的情人。 “是这样啊。” “辛苦了。” 汉高点点头,收回了左轮。 “真奇怪啊,我的老伙计。” 昂热咬着雪茄,居高临下的看他。 “你把自己的配枪交给了后辈,却唯独忘了给他唤醒活灵的钥匙,怎么,你已经老到这种程度了么?” “谁知道呢?” 汉高无动于衷的说。 “比起这种事,你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学生,好像,那位S级还在小镇里,没出来吧。” 半小时前,参与铁王座试炼的混血种突然出现在了小镇外面,随时待命的野战团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只是他们的工作从火力覆盖变成了战场急救。 密党和最高议会共同主持了善后工作,他们确认每个混血种的身份,一一比较,最终发现只少了一个人。 路明非。 显然,他还在小镇里。 而那个小镇仍然无法进入。 “S级啊,那可是个能让人放心把一切交给他的战士,我相信他。” 昂热说。 228 史诗从这里开始 达到传奇级别的炼金器具,无一不适用了活灵炼成技术,通过这个方式给器具赋予一定的“活的”的特性,从而提升器具的威力。 汉高的两把炼金左轮也是同样。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昂热很清楚自己这位老友, 也清楚的掌握着汉高言灵和他武器的信息。 与楚子航提供的行动报告作对比后,昂热敏锐的看出,小罗伯特手中的“命运”,充其量只是个大威力手枪罢了,远远没有发挥出其传奇级别炼金器具的能力。 很明显,汉高只是把左轮交给了他,却没有转交如何唤醒活灵的方法。 “我以为他们就是最高议会最优秀的继承人了。” 昂热说。 “难道不是么?” 汉高瞥了他一眼。 “我要带孩子们走了,接下来的事你就头痛去吧, 昂热。” 昂热目送汉高瘦小的身影渐渐远去。 “你选中的继承人到底是谁呢?” 他自言自语。 出现在小镇外的混血种很快醒来, 经过专业的医学检查后,各方面结果都表明,他们的身体很健康,因为是混血种的原因还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水准,丝毫没有大战后重伤的迹象。 但行动报告可不是这么说的。 密党派遣的行动人员除了S级小队,还有一些平时以猎人身份自由活动的野生混血种,总有些灰色的地带需要人涉足,醒来后的混血种们除了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头痛晕眩等精神问题外,身体健康得简直能去和北极熊摔跤,综合多方面提供的报告后,一份总结很快出现在了昂热面前。 铁王座的试炼,暴走的活灵, 第二环和第三环的任务, 最后的大逃杀和肆虐的怪物。 《仙木奇缘》 肆虐的怪物出自某个隶属于密党的猎人之口,他顽强的撑过了第二环任务的死亡轮回,也幸运的在第三环任务中躲到了最后, 这位好运的家伙本以为自己能就这样一直躲下去, 如果有人同归于尽他没准还能捡个漏。 谁知道天降横祸,猎人好端端在一户人家的地窖里窝着,然后房子就塌了,也没地震啊,猎人根本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写满了茫然。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的,房子塌了,成废墟了,地窖虽然也受到了波及,万幸他人没事,该说是巧合么,掉落的石板恰好和墙壁形成了一个三角区域,他就呆在这区域里,后续更大规模的塌方也被这自然形成的安全区给挡住了,猎人简直热泪盈眶,他本以为上帝要放弃自己了,没想到仁慈的父还是在看着他,正在心中思考着出去后该怎样向上帝表达虔诚,大地就裂开了。 这什么里世界这么危险的吗! 裂开了!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啊,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这样掉了下去,然后就是滚烫的岩浆。 昂热放下报告,陷入沉思。 活到大逃杀最后的人有很多,综合他们各自的视角进行还原,勉强能拼凑出当时的轮廓。 坍塌的房屋不只是猎人的那一座,基本上整个里世界都沦为了废墟,有人声称他听到了打斗声,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说自己目睹了龙,青色的,真正的龙。 是你么,明非? 昂热沉思着。 所有混血种都出来了,除了一个路明非,结果无非两个,要么死了要么进入了下一环的任务,以昂热对那个少年的了解,如果说路明非会死在这个地方,老人怎么也不会信。 但是毁掉一座小镇这种事…… 而且,当年封印的青铜臣属呢? 怎么没有那些龙类的消息? 森特罗利亚小镇还是无法进入,一切的探测手段也没有效果,昂热有些头痛,如果能看到小镇里正在发生的事就好了。 “校长先生,这条消息或许您需要看一下。” 诺玛突然的提醒引来了昂热的注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笔记本的屏幕上。 直播? ………… 监控室。 这里是隶属于最高议会的部门,类似的机构还有很多,它们分布于世界各地,每个国家甚至高山冰川和海底,一旦有龙类即将复苏的信号,繁星般的监控站就会在第一时间预警,提醒混血种们前往调查。 负责监控的部门在密党和蛇岐八家也有存在,只是监控范围多少的区别,比如日本基本就是蛇岐八家的自留地,其他的混血种组织很难插手,就连名义上的上级,也就是密党本部也很难对日本施加影响。 距离二战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这个岛国上的混血种舔舐好了伤口,磨砺好了爪牙,重新显露了其野心勃勃的姿态。 当然,时间来到了第二个千禧年,互联网已经从那台笨重的卡带机器升级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由零与一组成的世界。 为了应对新时代的挑战,混血种的监控手段自然要与时俱进,除了对现实世界进行监控外,互联网也成为了多方角力的战场。 这里就是一所伪装成游戏工作室的监控站,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是魔兽世界的打金团,还承接着代练装备买卖等游戏内业务。 但实际上他们是为最高议会工作,你永远不知道上一秒还和自己在游戏里砍怪的工会兄弟,下一秒切换一下界面就是龙类啊复苏啊混血种啊之类的信息,然后这些用薯条和可乐维持生命的死宅漫不经心的点亮黄金瞳,以普通人看了甚至会眼花的速度敲击键盘,对网络进行监控。 今天的工作室很反常,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居然停了,能听到的只有混血种敲击键盘的噼啪声,死宅们把可乐和薯条推到一边,用一种参加亲人葬礼的严肃神情面对电脑,仿佛这玩意上贴着谁的遗照,他们甚至还亮着黄金瞳,用全力以赴的姿态去敲打键盘。 再看屏幕,令人意外的是,那上面压根就没什么遗照,那上面是绿色的如瀑布般刷屏的代码狂流,这里是与屠龙不同的另一片战场,键盘和代码就是他们的刀剑。 狂风骤雨般的敲击声停了。 这一轮的攻击暂告一段落。 组长疲倦的揉着眉心。 那什么拳皇邀请赛,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吧,这种安保程度,五角大楼跟它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原始人和高达战士的区别,太夸张了。 搞什么,一个拳皇的游戏至于上这么大的安保手段么,你以为自己是谁?猎人网站么? 组长想起了当年他们攻击猎人网站的事情,最高议会动用了几乎全部的网络军队,战斗的余波令得十三个国家的互联网陷入崩溃,而真正战场的惨烈程度远超所有国家的想象,这是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最后却是以最高议会灰溜溜的撤退作为终局,毫无疑问,这是他们不可磨灭的耻辱,而令人欣慰的是,惨败的不只是他们最高议会,密党还有蛇岐八家,以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混血种组织,都在那个猎人网站上遭受了滑铁卢。 这个世界其实很现实,规矩什么的只存在于相同地位的人之中,弱者在强者面前只能瑟瑟发抖然后祈祷,会发生什么只能去看强者的心情,真理只在射程之内起效,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 很显然,猎人网站,这样一个谁也不知道其背景的神秘网站,若非其明晃晃地展现了拳头和肌肉,绝对不可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肯定早已经成为了某个混血种组织的代言人。 而现在,类似的家伙又出现了一个。 在这什么拳皇邀请赛的网页出现后,他们就成立了紧急应对小组,采用各种手段对这个网页进行攻击,直到今天,还是一无所获。 “该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组长听到有人在小声的嘟囔。 默默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可惜,其他人能发牢骚,自己这个组长可不行,要是一个领导者都放弃了,他们还不如集体辞职。 休息五分钟,还有繁重的工作在等着他们,组长一次次的给自己打气,按道理身为混血种的他体质远超常人,这点工作应该不在话下才对。但那种面对巨壁无处着手的感觉,无力甚至是绝望,真的太折磨人了。 情绪上的疲惫远比身体更家严重。 “组长,有动静。” 负责监视网页的人向他汇报。 “什么?” “那个直播……” 组长揉搓眉心的动作稍微一顿。 说道直播的话,他想起来了。 火柴人。 本来就被工作折磨到精疲力竭的心神,就像是火上浇油那样,怒火腾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呵,那什么直播?” “很抱歉,我需要确认一下,你说的就是连我家女儿三岁时的涂鸦都比不上的玩意么?” “火柴人,呵,火柴人。” 组长比出一个“饶了我吧”的手势。 然后他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去。 “搞清楚,放过那什么该死的直播吧,别用那种可笑的玩意浪费我的时间,天啊,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不能拿点有意义的东西出来,随便什么都好,头儿给你发工资可不是为了看卡通片!”就算是卡通片,我敢保证,猫和老鼠和海绵宝宝也比那什么该死的直播有趣,绝对的,有趣! 配合上夸张的肢体动作,这个男人终于结束了他的咆哮,剧烈的情绪宣泄令组长的脖子和脸都一片通红,呼哧呼哧的在那里喘气,整间办公室鸦雀无声,一个个的组员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屏幕,就好像那里是玛丽莲梦露的裙底。 “很……很抱歉,先生。” 可怜的组员像极了一只大雨里瑟瑟发抖的鹌鹑。 组长勉强的点点头。 “别去管什么直播了,自己去领一个接口,配合我们的行动,该死,我就不信这什么游戏一点漏洞都没有!” “是的,先生!” ………… 有人不在意的东西,放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却珍贵的如同宝石。 卡塞尔,学生会。 今天又是凯撒的宴会,当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只要我们的学生会主席愿意,每天开宴会也不是问题。 盛装出席的男孩女孩在舞池中优雅相拥,大提琴手在乐团里沉默的演奏,这是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英国男人,他有着忧郁的蓝色眼睛,演奏的琴声让人联想起伦敦阴沉沉的天气。 凯撒在二楼往下看,说实话他想起了楚子航,他有这个男孩在仕兰中学的晚会上的演出视频,孤独的男孩用大提琴拉了一首《辛德勒的名单》,台下的女孩一边看他一边流眼泪,拉完了楚子航就起身,鞠躬下台,干净利落的就和他的刀一样,等到排山倒海一样的掌声响起,舞台上已经空空如也。 楚子航。 凯撒想。 那个家伙应该和路师一起执行任务。 路师这样的称呼还是从楚子航和零那里流传出来的,基本上卡塞尔里报了武道选修课的学生都这样代指路明非,已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默契,用以表达对S级的尊敬。 凯撒当然知道楚子航和路师的神秘任务,那是关系到龙王诺顿的秘密行动,对于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来说,就算他不感兴趣,这些本该是绝密的信息也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甚至,只要点头,这次任务的名单中就会多出他凯撒.加图索的名字。 但他拒绝了。 说什么家族的命令,都是为了自己好,这种话凯撒一个字都不会信。 只是如果有人站在凯撒身边,看向他的电脑,就会惊奇的发现,什么论文压根就不存在,那上面居然是一个潦草的火柴人。 简直就是黑色幽默,学生会首席在宴会上看猫和老鼠,现在就差不多是类似的情况,令人啼笑皆非。 但凯撒是什么人? 如果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会因为这种事就影响到自己的判断,他也就不是凯撒了。 火柴人就火柴人,画风搞笑怎么了,像小孩涂鸦怎么了,这是路明非的直播,有这三个字的存在就足够了,哪怕凯撒完全看不懂那个火柴人在做什么,谁能从一堆涂鸦里读出有用的信息啊,但开着肯定是有用的,凯撒笃信。 于是,他等到了。 “史诗的序章。”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似乎是链接,凯撒铁灰色的双眸凝视这行字,他移动鼠标。 在点击确定的刹那,一张神秘的图片跳了出来。 同时,凯撒的黄金瞳不由自主的点燃。 这是……血脉检测。 类似猎人网站的手段,但比那个更高明,不光是区分混血种和普通人,还在筛选混血种的血统,龙血浓度较低的混血种将无法通过检测。 凯撒来兴趣了。 他的血统当然符合要求。 于是,史诗的一角,在他眼前缓缓铺展。 229 小镇下的尼伯龙根 “哥哥,你醒了。” “喂喂喂,这种烂俗电视剧的对话是怎么回事?你的白大褂呢,是不是还要叫我喝药?” “哈?” 小魔鬼困惑的歪了歪头。 路明非见状,就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每次捉弄这小孩,看这家伙意外的样子, 真是令人心情舒畅,舒畅到他都能多吃上三碗饭的程度。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匀称的身材在短袖下若隐若现,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线条优美到使人无法移开双眼。 “好啦,我醒了。” 见小魔鬼还要继续开口, 路明非便笑着揉这男孩的头, 一直到把他的头发给揉成鸟窝了才算是停。 “接下来的事,等一下,让我先打套拳。” 路鸣泽就乖巧的住了口,点点头,看他的哥哥长身而立,目光一变,沉凝如渊,摆开了拳架,先是极缓极慢,双手如推磨,双足如扎根,而后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也在这一过程中逐渐舒展,骨节开合声噼啪不断,有生机蓬勃,有心火如豆,双眸明亮可见奕奕神采, 那不是黄金的光, 不是属于龙血的力量, 而是一种别的与龙血这条超凡体系迥异的道路。 这就是,武道。 纵观武道和龙血这两条超凡道路,区别显而易见,龙血在于追溯先祖的力量,但改变血统的途径少之又少,且伴有巨大的风险,形象点比喻就是如同一座秩序森严的金字塔,黑王初代种次代种一直到下面的混血种和普通人,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置身于金字塔的阶级,次代种永远都是次代种,只是君主的臣子,不会晋升,也没有可能晋升。 发现了么?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结构,缺乏活力,没有希望。 而没有希望的话,也就没有了未来。 武道不同,九州历史上不乏普通人成就武圣的例子,没有任何体质,也没有过人悟性,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也能一步一步,登上山巅。 当然仔细分析,没有体质和悟性,那么他在毅力上肯定有过人之处,靠着毅力就能走到最后,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正是路明非比之龙血,更青睐武道这条超凡体系的原因所在。 让更多的人能通过后天努力,去改变他们生来的困局,让金字塔的上下级开始流动,在上面的人不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好爹娘,也跟他们的投胎技术无关。 一套拳打完,路明非吐出一口气,他已真正的入了非人,神异也生,感应了番,他便是挑眉,这等神异,就算有一整个天地阁的武道学识打底,路明非也是闻所未闻,头一回见。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那个啊,不重要,倒是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感觉现在的自己能打得过一头牛。” “哦不,是一条龙。” 路明非骄傲的夸夸其谈,小魔鬼就很配合的在那里鼓掌。 “”既然是这样,那接下来的任务应该也没关系了吧,对哥哥你来说。 “要做什么?” “屠龙。” “哦,屠龙啊。” 路明非双眼闪闪发亮,看起来就是很激动的样子。 “哥哥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啊” “那当然,我可是卡塞尔的学生,屠龙什么的,对我来说不就是相当于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么,小意思小意思啦。” 嘴上这么说着,但此刻路明非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当然不可能是紧张。 就那摩拳擦掌的样子哪里像紧张了? 很明显就是迫不及待了啊。 果然,路明非也这样爽快的说了。 “你看,我都醒了,大逃杀也结束了,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下一环任务吧,别让那什么臣属久等,多不礼貌啊。” 小魔鬼撇撇嘴。 “我觉得他们可能还不想那么快见到哥哥你哦。” 说是这么说,但路明非跃跃欲试的心情,小魔鬼怎么可能忽略。 “真拿你没办法。” 这样说着,他走了两步,转过身,对路明非招了招手。 “来吧,哥哥,我们去打架。” 路明非眉开眼笑。 “好嘞。” 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森特罗利亚,此刻的小镇在路明非面前展现出本来的模样,与前几日他刚抵达时看到的类似旅游景区的光景不同,在取消了小魔鬼的权柄加持后,森特罗利亚的景色只能用荒芜形容。 到处可以看到茂盛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各种各样的虫子吵啊吵个不停,只是随着路明非和小魔鬼的行进,虫子们如同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角码群那样,争先恐后的往远离两人的方向逃命。 大多数的房屋也都坍塌了,大自然的风化能吹平高山,更何况只是几座小小的建筑,路明非双臂枕在脑后,他和小魔鬼都没有说话,置身在这样的废墟中,给人的感觉与高楼大厦的城市截然不同,心情不由自主的宁静下来,从复杂的日常中抽离,也是种别样的滋味。 路明非注意到一些痕迹,似乎以前有人来过。 “那个是?” “你注意到了啊。” “那个叫雪莉的女孩,哥哥你也见过了,只是当年的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小魔鬼就介绍起来。 从森特罗利亚的异变开始说起,这座小镇下面有着一个尼伯龙根的入口,说起来在很久之前,那个入口应该在地上才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风吹雨打,地质变化,曾经在地面之上的建筑被掩埋到了地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半个世纪前吧,尼伯龙根的入口出现了即将打开的征兆,地点就是在矿井,小镇居民们以为是自己的挖掘招来的灾难,但其实与他们无关,尼伯龙根要打开,青铜与火的臣属即将归来,这是必然。 当时处在全球大开发的二十世纪,混血种们利用殖民和战争作为掩护,满世界的寻找龙类的痕迹。 “找龙类?为什么?” 路明非说。 “哥哥你的话,应该能想到吧。” “喔喔喔!” “是那个,末日的预言么?” “对,就是它。” “末日啊。” 路明非眯着眼,似乎在想什么。 “2012。” 他咀嚼着。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密党发现了森特罗利亚。 当时带队的人是昂热和一个叫爱德华的炼金师,他们调查后发现了小镇下面的尼伯龙根,要么等龙类们归来然后和他们决战,要么就选择封印,以当时密党的力量大概还是能勉强把青铜与火的臣属送回坟墓,只是这一场战争结束密党也就没了。 “所以他们选择了封印。” “就是这样。” 路明非和路鸣泽站在矿井口,他们往下面看,有腐朽的风吹了上来,黑暗的矿井让人觉得幽深,像是一直通向地狱。 “在下面。” “要我背你么?” “哇,我超感动的。” 小魔鬼揉了揉眼,然后对路明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过,哥哥你可不要小看我哦!” “知道啦,逞强。” 路明非撇嘴。 小魔鬼乖巧地笑了。 “那么,要下去咯。” “嗯。” ………… 谁都不知道当年昂热是怎样想的。 最终的结局也成了绝密,就连他给密党的报告中也未提及。 只知道后来,昂热主持了小镇居民的搬迁工作,甚至为其中一户人家亲自开车,忙前忙后,一点都没传奇屠龙者的样子,反倒是像极了个普通的码头搬运工人。 还有,进入小镇时的两个人,最后只有昂热一个人出来,那个炼金师永远的留在了森特罗利亚,爱德华呕心沥血布置了封印矩阵,然后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将之激活。 “雪莉,昂热,爱德华。” 路明非说。 “两个人死了,校长虽然活了下来,但他应该也很难过吧。” “嗯。” 小魔鬼在前面引路,他们已经到了矿井的底,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们的前进,道路逐渐明亮起来,那是一簇簇的矿石,红色的形状像是莲花一样的晶体,又像是好多的竹笋长在了一起,于黑暗中散发莹莹的光,还有纷纷扬扬的光点围绕着红色的晶体簇沉沉浮浮。 路明非好奇地走近两步,这才看清,用莲花或者竹笋来比喻的确有些不妥,应该用凝固的火焰更加合适,真是难以想象,它们就像是一团团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时忽然被恶作剧的神明给施展了时间停止的魔法,凝固在了这一岔,热烈的燃烧戛然而止,不是熄灭,而是凝固,路明非仿佛还能感觉到它们的温度。 那些围绕着晶体簇的光点,路明非本来以为是萤火虫一类的生物,但他伸出手指,这才算是看清。 那是一个勇敢的光点,它先是小心翼翼的绕着路明非的手指转啊转,大概是在判断这未知的物体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路明非收敛了气息,勇敢的光点确认他不会有危险,就兴奋地落到了路明非的手指上,蹦蹦跳跳,滚过来滚过去,活泼的不行。 路明非也趁机确认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萤火虫,甚至不是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已知的物种,它有着毛茸茸的软乎乎的像是蒲公英那样的身体,跟萤火虫利用它们的尾巴发光不一样,小光点们用来发光的就是他们的身体,一个念头就这样出现在了路明非的心里,,什么嘛,这不就是一颗会发光的毛线球么? 然后他就想啊,带几颗回去送给零,这种可爱的小家伙,女孩子应该都会很喜欢吧。 可是零的话,没准会把小光点直接杀掉也不一定。 等回过神来,路明非这才发现,小光点正用它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像是毛线球上安了两颗纽扣,这就是小光点的眼睛了,看它那一双眼里都是亮闪闪的好奇的光,盯着路明非一眨也不眨,直到他们的目光对上,小家伙迷糊的晃了晃,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样,慌里慌张地就要逃命。 可就是因为它太慌张了,这里撞一下,软乎乎的弹回来,那里又没抓住,玻璃珠那样咕噜噜地滚个不停,最后还是路明非看不下去,轻轻翻转了手,放了这小家伙的自由。 他忽然觉得,让小光点们就一直呆在这里也挺好,没得到同意就自顾自决定了把它们作为礼物的命运,那样子的话,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小魔鬼静静的看着路明非,等那个小光点重获了自由,或许是来了兴趣,他也学着哥哥的动作伸出手指,但明明是一样的动作,那些小光点们就像是被惊起的白鸽那样,一下子逃得远了。 小魔鬼气鼓鼓的。 路明非还捧着肚子嘲笑他。 小魔鬼就更生气了。 “谁叫你都不会隐藏一下气息啊。” 路明非这样说。 一路上的虫子,还有这些小光点,都是感应到了小魔鬼的气息,然后逃走的。 但是路明非记得,以前小魔鬼可不会这样,他好像对自己气息的掌握程度下降了。 是为了给自己布置试炼仪轨的原因么? “刚才不是说道昂热么,这么多年,其实他每年都会过来一趟的哦。” “别想转移话题。” “啊,被哥哥看出来了么?” “就你这小伎俩,哼。” 两人逐渐抵达了这条路的终点。 “对了刚才那些小家伙是?” “因为火元素影响然后变异的生物,很正常的,龙血是一种污染性很强的物质,它可以让蟒蛇长出蜻蜓的翅,让北极熊长出独立思考的两颗脑袋,这里可是一整只青铜与火的军队,十多条的龙呢,澎湃的火元素充满了这片空间,制造出一些奇怪的家伙也很正常。” “这样啊。” 路明非应着。 “听起来就跟辐射一样。” “不是哦,辐射的话,可比不上龙血。” “啧啧啧,听你这意思,龙血可比反应堆什么的可怕多了,要是这样的家伙主宰世界,那该是什么样子?” “到处都是变异的生物,山一样高的龙,小行星那么大的生物,会行走的树,喷火的狐狸。” “听起来像是魔界那样的奇幻。” “么?” 路鸣泽看了他一眼。 “哥哥,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 “现在这个时代。” 小魔鬼淡淡的说。 “是第五个时代。” 终于,他们站在了青铜门前。 打开它,就是尼伯龙根。 230 英雄和观众 “你之前说里面有几条龙来着?” “十多条吧。” “啧,都到这里了,没必要保密了吧,具体多少。” “具体的话,十三。” “这样啊,十三条。” 小魔鬼看了眼沉吟中的路明非。 “怎么,哥哥你怕了么?” “痛痛痛!” 路明非哼了声, 收回拳头。 小魔鬼抱着脑袋泪眼汪汪。 “怕,呵,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怕!” “那哥哥你是?” “就是,很奇怪啊。” 路明非嘟囔。 “你就不觉得么?” “口口声声说的青铜与火的臣属,军队什么的, 但是军队?由十三个士兵组成的军队么?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数量也太少了吧。” “原来哥哥你在纠结这个啊。” 小魔鬼摆摆手。 “很正常的啦, 这种事,反倒应该说,能有十三尊龙类的军队,一直存在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哦,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的话……” 小魔鬼想了想。 “怎么说呢,对了,有个问题,哥哥你知道龙类存在了多久么?” “嗯……一千年?” “不对。” “一万年?” “再猜。” 路明非没好气的揉了两把小魔鬼的头发。 “有话直接说,别给我兜圈子。” “而且啊,你别想着诓我,人类的历史才多久,中华上下五千年,好像再往前还有智人什么的,但五千年再往前, 就算有人类应该也算不上文明吧。” 小魔鬼作无奈状。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 我刚说过, 现在这个时代啊。” 他竖起一根手指,剩下的四根指头依次打开。 “是第五个时代了。” “看起来哥哥你并没有真的理解第五个时代到底代表了什么。” “这么说吧。” “二十一世纪,手机电脑互联网,飞机汽车航天器,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哥哥您有什么感觉?” “就……发达?” “对,发达。” “或者说,科学。” “这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是人类引以为傲的成就,是人类以星球主人自居的证明。” 这种排比句,这种语气,接下来应该就是转折了吧。 虽然脸上是摆着严肃的样子在认真听讲,但路明非的心里还是本能的开起了小差。 他是说白烂话的皇帝嘛。 “但是。” 小魔鬼说。 看看看,被我说中了吧。 路明非有种在小卖部刚开了瓶冰红茶一看瓶盖就看到个“再来一瓶”的雀跃。 但是。 这种小小的雀跃在小魔鬼的下一句话响起后荡然无存。 “哥哥你凭什么认为,这个时代的科学,就是独一无二?” 小魔鬼在说这话时的样子冷漠又疏离,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带着路明非行走在天上,为他讲述龙类的千年和千年。 “哥哥你以为前面四个时代都是什么,一群野人在那里拿着骨头磨成的矛刺来刺去么,或者愚昧的猴子们对着神像祈祷,围在篝火旁边跳舞,就这样一直跳了四个时代。” 他笑了。 路明非说不清小魔鬼这个笑的含义,只觉得有些冷,明明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却那样沉重,像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五个时代的情报几乎每个像样的混血种组织都知道,但是这里面隐藏的秘密又有谁真的去了解呢? 或许,不是不去了解,而是不想,或者说,不敢。 因为只有不去思考,放到一边,才能说服自己忽略这样一个事实。 也就是,第五个时代的人类文明发明了科学,通过裂变原子的方式撬动了太阳的力量,似乎已是空前的强大。 但是,前面四个时代呢? 人类就真的有自信,处在第五个时代的他们,就一定是最强的一个么? 不一定吧。 只能说不一定了。 这个世界远比人类想象的神秘,复活节神像,玛雅预言,山海经和易经的记载,有太多的蛛丝马迹表明,在如今的人类文明兴起钱,曾经存在过一个强大而神秘的文明,他们或者祂们留下了一些痕迹,最终却去向不明,是灭绝了还是去往了别的地方,星空或者地心,或者干脆就没有过,石像啊预言啊还有山海经神秘的只是单纯的巧合。 但混血种们知道,玛雅的预言是真的,沦丧的四个时代也是真的,而山海经中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什么八条手臂的蛇,什么两个头颅的老虎,看看这些描述,有没有觉得熟悉? 龙血污染。。 他们简直就是在龙血污染后异变的生物。 而山海经中除了这些奇怪生物的外形描写,其余最多的是什么? 是食用口感,味道,以及食用后的效果。 说实话,有点像是怪物版本的……本草纲目。 这是很有趣的事,假如用百科图书的定位去看山海经,但谁会在百科里写食用口感和功效之类的内容,除非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百科图书,而是,菜谱。 山海经是菜谱,这个观点看起来好像很没道理,但如果考虑到,这不是写给人类看的呢? 或者是混血种,或者是……龙。 ………… 小魔鬼似乎是叹息了。 但他的声音太轻太浅,让人听不真切。 “现在是第五个时代,哥哥。” 他说。 “但对于龙类来说,这五个时代,都属于他们。” “一千年,一万年?” 他又笑了。 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 “龙类存在的历史,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 “既然如此。” 路明非抿了抿嘴。 “我是说,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这里的军队,只有十三头?” “龙类不是会茧化么?” “他们可以从轮回中归来。” “这不就是,永生么?” “为什么会剩下这么点?” 说着说着,路明非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小魔鬼孤独的脸。 那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孤独。 他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混血种有血之哀啊,孤独啊寂寞啊什么的。 当时他只以为是混血种的无病呻吟。 直到现在,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小魔鬼。 这个男孩问他。 “哥哥,永生很好么?” “哥哥。” 小魔鬼哀伤的说。 “永生是诅咒啊。”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抽的疼了下。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既然是诅咒,那为什么还要活下去,自己结束……” 他愣住了。 小魔鬼哀伤的看着他,淡淡的笑起来。 “你发现了么,哥哥。” “这就是,为什么青铜与火的军队,只剩下十三条龙的原因。” 路明非喃喃。 “永生……是诅咒。” 小魔鬼悄无声息的转过身,他面对通往尼伯龙根的青铜大门,尊贵的黄金瞳亮起,他用龙语下令。 青铜大门上的符文醒了,他们像是扭曲的蛇,一点一点舒展自己的身体,这是出自青铜与火一系的造物,上面使用的炼金技术对于现代的混血种来说丝毫不亚于奇迹,在这数以千计的符文里,就算是副校长也只能认出零星的几个,更别说是他们排列组合后形成的矩阵。 符文的小蛇开始在大门上游走,他们彼此吞噬,然后分裂,更多的心的符文小蛇出现,这是现代的混血种学者前所未见的理论,矩阵的自我衍生,简单的表象下是星空般恐怖的数据,一个全新的矩阵出现了,沟通上了重叠的空间,自古老岁月尘封至今的秘密即将打开。 尼伯龙根。 这是每一个炼金师都梦寐以求的圣地。 就在这里。 青铜门开了。 死寂的风游荡而出。 里面的风元素也是死的。 “去吧,哥哥。” 小魔鬼轻轻的推了路明非一把。 “这是你的舞台,要帅气的战斗哦,可是有很多观众的。” “喂喂喂。” 被推得踉跄两步的路明非努力回过头,去看小魔鬼。 “说清楚啊,观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观众,难道不是进入尼伯龙根然后跟龙打架就好了么?” “这个啊。” 小魔鬼狡黠的笑了笑。 只是他低着头,加上角度的影响,路明非没看清小魔鬼此刻的神情。 “我记得跟哥哥你说过的啊,直播啊,直播,超帅气的直播哦。” “直播?” 路明非想起来了。 是那个,幼儿园涂鸦水平的火柴人。 哎,无奈。 他真的想要叹气。 小魔鬼就是这样,有时候的表现真的孩子气得过分,这什么直播是这样,还有他给零买的泳衣,那种只有日本小学生才会穿的衣服,真的是,该说恶趣味么? “既然是直播的话,反正都是火柴人,他们也看不到什么,我怎样都无所谓吧。” “话可不是这样说,那可是直播,会有很多人看的,哥哥必须要用英雄的姿态征服所有人,让他们全部都大吃一惊。” “嘛,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 “哦对了,还有这个,哥哥你拿好,现在就戴上,是我的礼物哦,很重要的道具。” “做什么的?” “是英雄的证明。” “哈?英雄的证明?我才不需要这种……” 说着,路明非低头,目光落在了小魔鬼手上的那个道具上,话语戛然而止,一双眼也顿时就移不开了。 他慢慢的笑起来,没有继续说出拒绝的话,而是干脆的接过了道具。 “有心了。” “我就知道哥哥你会喜欢。” “嗯。” 路明非把玩着道具,踏入了青铜门。 于是,第四环任务开始。 英雄的史诗落笔着墨。 他进入了尼伯龙根。 小魔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祝哥哥,武运昌隆。” 路明非摆了摆手。 他得意洋洋的回。 “那还用说。” ………… 火柴人怎么了!火柴人怎么了! 火柴人吃你家大米了! 琥珀气呼呼的想。 她刚刚逛了圈论坛,本来是准备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教学帖子,好学习一下拳皇的战斗技巧。 但一圈逛下来,别说学习不学习的了,小琥珀差点没给气死。 她就是看到有人在讨论网站上的直播,讨论的主角还是大魔鬼,毕竟大魔鬼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在邀请赛上的排名都下降了好几个,作为和小怪兽齐名的风云人物,大魔鬼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聚集了一大批的目光。 当人们发现大魔鬼放着好好的拳皇邀请赛不去参加,唾手可得的一千万美金也不搭理,反而是开了什么直播,顶着个火柴人的粗糙模型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顿时一个个的都来了精神。 想也知道,网络这种地方,所有人都躲在虚拟的账号后面,有一种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负责的错觉,所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于是自然而然就有人对大魔鬼冷嘲热讽,说三道四。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网络上的消息嘛,不要当真。 但琥珀还小,而小孩子这种生物,就特别容易较真。 然后她就下场和人辩论。 至于辩论的结果,看就知道,一个打字还磕巴的小孩,怎么可能吵得赢人? 小琥珀真是恨不得冲到显示屏的另一边把那讨厌的家伙狠狠揍一顿。 说什么火柴人搞笑,说什么大魔鬼这是怕了,哼,大魔鬼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怕! 在小琥珀眼里,大魔鬼和小怪兽就是最厉害的两个人,自己的拳皇都是跟他们学的呢,爸爸以前跟琥珀说过,一定要尊重老师,老师传授给琥珀有用的知识,所以要好好的尊敬他们。 大魔鬼和小怪兽,就是琥珀的老师。 至少拳皇打得好了,拿到好的名次,她就会有奖金,到时候,到时候…… 女孩蜷缩在黑网吧的椅子里,小小的一团。 到时候就可以去买一条毛毯了。 琥珀憧憬的想。 可以把身体温暖的包裹起来,那种毛毯。 稍微想一下就翘起了嘴角。 啊,真是向往啊。 所以,对于琥珀来说,大魔鬼是很重要的老师。 居然有人在说老师的坏话,真是不能原谅。 小琥珀气鼓鼓的。 就算是火柴人,老师也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没准是什么很厉害的事情呢,就像是动漫里的英雄拯救世界那样,老师也有这种非做不可的事情吧。 小琥珀想着,又点开了大魔鬼的直播视频。 嗯……这个链接是? 她好奇的点了下。 一张奇怪的图跳出来。 那是一张天台的剪影,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背景是正在坠落的夕阳,两个男孩面对着它,肩并肩坐在那里,留给琥珀一个孤独的背影。 这是……什么? 琥珀眨眨眼,黄金瞳不受控制的亮起,迷迷糊糊中,血统检测通过,评级检测通过。 她只觉得一个恍惚。 小琥珀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黑网吧了。 她看到了一个死去的世界。 还有在世界中心的那个少年。 231 英雄的假面 绘梨衣可真是开心坏了。 离家出走,大成功! 只是……那个,这里到底是? 她疑惑地左看看,右瞧瞧。 黑色的天空,一片云也没有。 喔喔喔,那边好像是,大海! 黑色的海么, 而且还没有声音,但是好大! 绘梨衣努力踮起脚,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伸长了脖子张望。 虽然是生活在一个岛屿上的国家,但对于大海的记忆真的是没多少,想一想的话, 绘梨衣好像一直都是呆在家里呢, 每天见的不是哥哥就是医生先生。 绘梨衣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动漫上看到过大海,是一种蓝色的会发出“哗啦啦”这种巨大声音的东西,好像还会有挂着绿色小包包负责送信的海鸥先生,还有超级大的鲸鱼大叔。 绘梨衣兴奋地左顾右盼,但是,很快的,她显得有些泄气了,套着白袜的小脚一下一下的踢着空气,没有穿鞋这种事她也无所谓,在这个女孩的世界里鞋子什么的都是多余的东西,一点都比不上动漫和游戏来得重要,再者说了,绘梨衣可是连自己怎么到这里的都不知道哦,明明是在认真的看着大魔鬼的直播, 只是这样而已, 那个什么链接就自己跳出来啦, 挡住直播了嘛,绘梨衣就想着必须要点掉它, 然后她记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一张奇怪的图片吗,像是铅笔的画画那样的,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这里了。 绘梨衣可没有随便乱点什么奇怪的东西,是那个链接自己跳出来的嘛,女孩想着,如果哥哥问起来她就这样说,只是稍微还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不管啦,看直播看直播。 这样跟自己说了声,绘梨衣就心安理得地把哥哥什么的抛到了天边,就像汤姆猫打飞那只叫杰瑞的老鼠一样,女孩一双灵动的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了世界的中央,准确的说应该是她视角的中央,毕竟是直播嘛,视角肯定要固定在主播身上啦。 那个主播,当然就是大魔鬼咯。 绘梨衣新奇的看着那个少年,举起小手晃了晃,用这种元气满满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她不能说话的嘛,但只是这样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女孩的心情。 像是在说。 你好啊,大魔鬼先生! 但是没有反应。 那个少年就像是没看到自己一样,还是站在那里,目光是放到了,远方的那个黑色的大海,绘梨衣努力漂到大魔鬼的面前,是的,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是漂在空中,随着自己的想法可以控制位置的移动,但是移动的话也是有限制的,不能靠近大魔鬼也不能远离,和那个少年之间的距离是固定死的,只能左右上下这样的移动。 可是,等到绘梨衣努力的漂到了大魔鬼的面前,应该都是挡住他视线了,那个少年还是没有关注自己。 所以,是看不到绘梨衣么? 女孩这样想。 话说回来,这个大魔鬼脸上的面具…… 绘梨衣相当认真的盯着大魔鬼的脸,在那里覆盖着一张青铜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像是天上的星星那样。 总觉得这面具很厉害的样子。 绘梨衣点点头,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果然,肯定是跟假面骑士的腰带和迪迦的神光棒那样的变身道具吧! 哼哼,绘梨衣超聪明。 ………… 有意思。 凯撒欣赏着这个世界。 虚拟现实技术么?还是别的什么,特殊言灵?? 他很快发现了路师。 尽管那个少年戴着一张面具,但他的气势,给人的感觉,不会错,那就是卡塞尔的S级,他们的路师,不可能是别人。 在认识到周围环境后,凯撒很快有了判断。 看来我出现在这里,就是有人希望我能旁观路师接下来的战斗。 虽然不知到把他的精神带到这里的人是谁,要他旁观路师战豆豆又有着什么目的,但这些问题其实也压根不重要,凯撒丝毫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如果是路师战斗的话,可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战斗这件事更能令他在意的了。 说起来,旁观者只有我一个么? 凯撒想。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和路明非,他没有发现别的存在,假如不是确定了路师无法看到自己的事实,凯撒甚至还在怀疑那个家伙拉他进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作路师的对手。 信息是以一种凯撒无法理解的方式呈现于眼前,空气燃烧出一行行的文字,以此说明了当下情况。 大概就是讲了旁观接下来的战斗这件事。 路师看不到自己,或许这里还有其他人,只是也看不到彼此。 当路明非开始往前走时,凯撒摒弃了其他所有的念头,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说起来,路师的对手是谁? ………… 这里就是尼伯龙根。 路明非眺望远方,在他的感应中,这个世界给他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说陌生,因为这里与外界的现实迥异,从规则的层面上就有不同,至于熟悉,路明非闭上眼,屏蔽五感的影响,精神的触觉更加舒展,种种反馈涌上心头,没有错,领域。 尼伯龙根,和武者的外罡领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只是类型上的相似,论起强弱对比,显然武者的外罡领域要更胜上一筹,至少路明非此刻身处的这个尼伯龙根是这样的,或许是两者本质上就存有高低之分,也或许是因为内这个尼伯龙根的层次比较低,毕竟于此沉眠的最高也就次代种,而按照路明非的估计,外罡强者才能具备的武道领域,起码也得是初代种,也就是君主级别的龙类才能相提并论。 那里,大海的深处,好像有着什么。 路明非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太远了,天也太黑,令他没法看清。 不过,只是根据轮廓判断的话,好像是一座城。 新的任务内容出现在眼前。 “抵达青铜城。” 路明非扫了眼,随着他看完最后一个字,这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信息就熄灭了,归于虚无。 青铜城的话,应该,就是指望那个了吧。 路明非深深望了眼大海深处的那个黑影,巨大的轮廓在黑夜中若隐若现,哪怕没有看见全貌,也能模糊的感应到一种古朴苍莽的气息。 这个尼伯龙根很大,但绝大部分的区域都是水,黑色的沉默的海洋,路明非此刻站的地方正是海洋中唯一的岛屿,想要抵达青铜城,就得下水,穿过海洋。 要怎么过去呢?游泳么? 先到海边再说吧。 路明非动身了。 走出一段路,想起什么,回过头,果然,他的身后是另一半的岛屿,视线毫无阻隔能一直看到黑色的海洋,进来的青铜门不见了。 路明非摸了摸面具。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翘。 这就是小魔鬼送他的礼物,武运昌隆什么的,本来路明非不想接的,他现在可是非人啦,虽然初入非人的他大概率还不是一尊次代种的对手,但硬实力比不过有什么关系,晋升非人的他可不是昨天的炼体,许多神妙手段也能动用,而且还有新生的神异在手,这场战斗也是一次很好的检验自身的机会。 只是当路明非看到小魔鬼的礼物长什么样后,本该出口的拒绝就打消得一干二净,真的是,有心了。 青铜面具,说来,也好久不见。 迈过青铜门,进入这尼伯龙根的同时,他戴上了青铜面具。 路明非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岁月。 青铜面具的阎罗在战场厮杀,以血和尸体来铸成白骨的座,好让他步步登临,无声坐下。 面具反馈的触感那样真实,甚至路明非都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破碎的面具已是修复如初,可惜沉眠的阎罗和不能动用的无望天,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不是青铜面具,而是小魔鬼的礼物。 万千感慨,也尽数压下。 平心而论,路明非不算是一个理性的人,但就算是他,在经历大小战斗不知凡几后,用一颗冷静的心去面对战斗,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不被情绪影响判断,已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 嗯,这是…… 在分清了两个面具的不同后,很快的,一股股奇妙的信息出现在了路明非的心底。 英雄之证。 天命。 还有…… 路明非阅读着这些信息,渐渐的笑起。 有趣。 为了区别开青铜面具,路明非决定就用英雄假面来称呼它。 与青铜面具不一样,英雄假面是屠龙者的天命所化,只能用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换成游戏里的话解释,青铜面具是史诗装备,虽然有耐久但可以重复使用,英雄假面则是传说级别的消耗品,用一次就没了,而且还是规定了特殊的使用场景,只能用在屠龙的战斗,举个例子,假如副校长为了推行死库水校服的野望而对昂热发起赌上校长宝座的挑战,然后他奇迹般的完成仪轨召唤出屠龙的宝具,那也是没用的,就算昂热再怎么厉害他也不是龙,屠龙的宝具不可能对准除龙类以外的生物。 好在路明非对校长的宝座没有兴趣,也没那个推行什么死库水校……等等。 总之,再怎么想的话,英雄假面也只能用在这次对青铜与火军队的战斗中,用完就没了。 至于假面有什么用? 已经走到岛屿边缘的路明非,低头看了眼漆黑的海面,这是一座沉默无声的海,就像是死去了一样,如果大海也有尸体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巨大的,寂静的,说不出了话。 大海深处,黑暗的远方,青铜城的轮廓若隐若现,四下望去,不见舟船,游过去么?或者踏海而行? 不。 面具下是少年饶有兴趣的笑容。 自从拿到青铜与火的权柄,除了帮陈平安和圆圆开门外,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使用过呢。 青铜与火的权柄,那自然是要号令青铜和火焰,虽然他手中的只是临时权限,但掌握完整权柄的诺顿还在沉眠,他这临时权限也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当然,在外界,就连掌握完整权限的诺顿,因为是双生子的原因,权与力的另一半是他的弟弟康斯坦丁,使得他明明手握权柄,也无法完整发挥青铜与火的权能。 但这里可是青铜与火一系的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规则,此处作为青铜臣属的沉眠之所,它的规则一方面是要贴近死亡的概念,相当于把这里给打造成一座巨大的坟墓,类似于埃及金字塔的存在,传说中金字塔有着神奇的作用,沉眠于此的法老王将在漫长岁月后复苏,而这座尼伯龙根也是一样,沉眠于此的青铜陈述将在末日降临前复苏,为王前驱,在竖起的战旗下,追随于王的左右。 而另一方面,作为青铜与火的尼伯龙根,这里的规则自然也会更加贴近于青铜与火一系的权柄。 临时权限,青铜与火的尼伯龙根,加上,英雄假面。 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 既然如此,那么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也不奇怪吧。 路明非迈向海洋。 青铜的树破土而出。 那粗粝的表面凹凸不平,散发着远古蛮荒的气息,上面的纹路让人联想到跳动的火焰,明明只是死物,只是金属,却如同蜿蜒前行的蛇,又宛如一颗图腾的树。 这是只可能出现在神话中的画面。 青铜的树以分秒为单位生长。 它舒展开枝条,向着四面八方,就像是一个蜷缩的婴儿,在短时间内长大,变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的头发那样的长,缓缓飘动。 哇! 绘梨衣做出这样的口型,她还牢牢记着哥哥让她不能说话的叮嘱,但就算没有声音,只是看这个女孩嘴巴长大的程度,就能判断得出绘梨衣此刻的心情,真的超级震惊。 好厉害! ………… 与绘梨衣不同,琥珀的话,没有不能说话的限制。 所以她当然的发出了惊呼。 两只小拳头还攥紧了放在胸前,目不转睛一眨不眨,总之就是不想错过哪怕一个瞬间的画面。 “我就说,我就说!” “火柴人怎么啦!” “大魔鬼就就是大魔鬼!” “超厉害的!” 明天出院 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明天出院,明天更新,人生第一次陪人做手术。 夏猫没有跑路,大家放心。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明天出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2 青铜臣属 这是什么?好莱坞的特效电影么? 虽然有筛选血统的环节,但不是每个强大的混血种都对自己的特殊性有清楚的认知,有些人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出众的头脑和过人的体能,也只被他们理解为与生俱来的天赋,没有契机,这一生都不会与龙和混血种扯上关系。 井上优就是这样一个人。 以优异的成绩直入东京大学, 井上的人生顺利到了能去拍成番剧的程度,英俊的外貌,女孩们口中的白马王子,卓越的运动才能,无论篮球足球还是棒球,都是绝对的核心,是那种走在人群中不自觉就会成为目光焦点的类型。 “井上同学, 那个,这封信请务必收下。” 水手裙的少女红着脸,在鞠躬后立刻害羞的逃了。 井上优沉默的注视粉红色的信笺。 “优,明天的比赛就看你啦,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冲绳的那群家伙啊!” “那还用说,优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哈哈哈。” 男高中生们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人群最中心的少年却只是微微勾着嘴角,礼貌又疏离。 有那样一个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分成了两个颜色。 除了自己之外,一切都是黑白。 优秀的成绩,老师的夸奖,家长的骄傲,同学的仰慕。 井上优行走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中间。 没什么能令他提起兴趣。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直到那一天,刺耳的刹车声, 砰的闷响, 抛飞的人影,就在他的面前,一滩红色的血缓缓扩散,染上了他黑色的鞋。 井上优呆呆地站在车祸现场。 接到消息赶来的父母抱着井上优痛哭,差一点那辆车撞飞的人就是他们的儿子,真是后怕到要死。 等他们赶到时就看见井上优站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周围人说的话也全部充耳不闻,他们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个好看的男孩,以为是惨烈的车祸画面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但其实不是的。 心理阴影那是负面的情绪,是不好的,是害怕。 但是没有人发现,在井上优的眼底,那璀璨的神采,因目睹了生命在眼前死亡而诞生的,兴奋。 伪装成好孩子这样的技能几乎已经是井上优的天赋,这样可以帮他省下很多的麻烦,毕竟好孩子的话,无论做什么都是能被原谅的吧。 从车祸后,井上优清晰的认识到,他自己应该是有着某些问题。 但这问题是什么呢? 井上优开始利用空闲时间进行调查。 但很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叫楚子航。 要知道,百年来,楚子航是唯一一个单枪匹马找到卡塞尔的学生。 也就是说,其余试图寻找卡塞尔的人,都失败了。 包括井上优。 一直到东京大学,面对逐渐逼近的现实,找工作,毕业设计,未来的职业规划,就算是井上优,偶尔也会动摇。 这么多年的调查毫无所获,或许他的问题只是单纯的心理变态而已,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他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呐喊。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终于,他看到了。 青铜面具的少年,背后是破土而出的青铜树,新生的枝条纠缠盘绕,织成平台,恭敬的托着他,以此渡海。 明明很安静,但在此刻井上优的耳边,仿佛有无数的雷霆炸响。 这是虚拟技术么? 是梦境么? 不! 井上优对自己说。 这是真的。 他找了多年的答案。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井上优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青铜面具下是一双熊熊燃烧的黄金瞳。 简直就像是,神明一样。 ………… 刚才不是还火柴人么? 现在怎么就…… 凯撒挑挑眉。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路明非的身上时,所有的疑惑都烟消云散。 是路师啊。 如果是路师,无论做到什么事应该都不会令人惊讶吧。 话说回来,这什么直播,画风变化也太大了吧,本来不都是火柴人那种搞笑涂鸦么,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种身临其境般的写实风格? 凯撒的目光顺着路明非前进的方向移动。 他看到了黑夜中那座城若隐若现的轮廓。 就这样横亘在海面上,恢弘磅礴,古老苍茫,只是一个轮廓就给人这样的印象,无法想象,假如是其真实的模样,会是何等光景。 ………… “青铜城。” 昂热自言自语。 没想到密党找了两个月也没有丝毫痕迹的青铜城,传说中君王诺顿的寝宫,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一幕已经能说明很多的信息。 尤其是一点。 名为铁王座的试炼,既然诺顿的寝宫都出现了,那么是不是说明,最后的优胜者真的能剥夺青铜与火的权柄? 昂热的目光回到路明非身上。 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但老人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变故陡生。 青铜树的生长停了。 似乎有什么即将发生。 以旁观者角度存在于尼伯龙根的混血种们全部都下意识的感到了不安。 他们不由自主的四下张望,注意每一丝的风吹草动,已经有人点燃了黄金瞳,如果观众们能看到彼此,那么此刻的尼伯龙根一定热闹得紧,一双双的黄金瞳像是繁星一样漂浮于半空,而在某一刻,这些黄金瞳全部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向了一点,那是,路明非身前的海面。 某种巨大的黑影在海面下蜿蜒。 如同磅礴的山脉活了过来。 所有的混血种,就算是什么也不懂的绘梨衣和井上优,也本能般的屏住了呼吸。 以血脉作为载体,龙类把他们的力量和信息从远古传承至今,每一个混血种从龙血中得到的不只是神奇的言灵,还有迷失在漫长岁月中的历史,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真正的龙只存在于动漫这些幻想作品,英雄与龙也沦为老掉牙到无人问津的故事,似乎那个龙类主宰大地海洋和天空的时代已经无法可考,但只要他们,不,是祂们出现,展露出神圣甚至伟大的姿态,无需介绍,血脉和双眼自然会告诉每个人,祂们的身份。 龙。 大海开始沸腾。 黑色的水迅速变得通红。 就在这耀眼的红中一双双明亮且巨大的黄金瞳亮了起来。 祂们来了。 青色的山脉炸开海面,磅礴的声势浩大至此,那是远古的神明们在水底极速游动发出的巨响,如同超音速飞机突破音障云一样,水这种介质自然不同于空气,沉眠于此的乃是青铜臣属又不是曾经主宰大海的海洋臣属,水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所以龙类们降临于此,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使用的并非是权柄,而是真真正正的蛮力。 足以令人类和混血种都深深绝望的蛮力。 长江偶尔会发生龙吸水的现象,那是类似于海市蜃楼一样的气象奇观,巨大的水柱仿佛和乌云连到一起,扭曲缠绕,大小各异的鱼被卷上半空,在经历了洗衣机一样的翻滚旋转后,哗啦啦的掉下来,伴随着世界末日般的水幕,大鱼小鱼落不停。 而此刻,在这尼伯龙根,青铜城前的海面,同时出现了十三座壮观的龙吸水。 路明非站在龙吸水前。 青铜面具粗粝古拙,隔绝视线,使人看不清少年此刻的表情。 只是这少年明明身形单薄,在这奇观前,竟也是泰然自若,四溅的水珠无法沾染他的衣摆,青铜的树在他头顶编织出挡雨的滑盖,狂风吹得他衣服猎猎作响,少年却好似大风中的旗杆,巍然不动。 一个人,一群龙,不相伯仲。 是的,没有错,龙。 湍急的水幕逐渐稀疏,显露出伟大者真正的姿态。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几乎都要将呼吸给停止。 圣经中恶魔一般的铁面。 蛇一样冰冷的鳞片。 祂们探出大半条躯体竖立在海面,让人联想起科学家根据化石复原而出的蛇颈龙那样,但较之青铜臣属,蛇颈龙不过是卑微的爬虫,连仰望的资格也是没有,只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是龙。 真正的龙。 ………… 小琥珀几乎要下跪了。 她想起了爸爸妈妈讲的故事。 他们都是神明的后代,黄金的瞳就是证明,神圣高贵的血在体内流淌,那血里有古老神明的意志,终有一天,神明必会重临这个世界,洗涤罪恶,赐予祝福。 这故事没有辉夜姬和机器猫那样吸引人,但或许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原因,小琥珀听的很认真,她不止一次的幻想有关神明大人的一切,伟大的高贵的神明大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过,再怎么幻想,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当那些存在冲出海面的刹那。 躁动的血脉就提醒着小琥珀。 是的,没有错,这些,就是神明大人! 一口气出现了十三位厉害的神明大人,小琥珀的心情可想而知,这不是后天的教育熏陶造成的影响那么简单,这是源自于血脉的感动和震慑,是刻入了每一个混血种血脉之中的本能,龙类是一种上下级森严且鲜明的种族,尤其是当你的血统来到了君主这一层级,几乎就是蜕变,所有直视君主黄金瞳的生物都要承受来自血脉的重压,那效果就相当于一个无时无刻处在开启状态的言灵,尽管现在的十三位纯血龙类中没有一尊伟大的君主,但观众也只是由混血种组成,对于他们来说纯血龙类已经是史诗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对于井上优而言,他的过往人生尽管精彩,但那也只是在普通人的范畴,就算是最疯狂的想象,也不可能如现在一样,亲眼看到远古的神明出现于此,海水在他们的鳞片间流淌,像是一片又一片的水幕,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只是这样看着而已,从血脉最深处涌现的战栗,几乎要热泪盈眶的冲动,这就是龙。 而就是以这样的存在作为对手,那个青铜面具的少年,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 凯撒的脸上再也找不到贵公子的漫不经心。 现在的他是一个战士。 卡塞尔培养出的屠龙者之魂正熊熊燃烧。 纯血龙类从书本中走了出来。 他们不再是古籍上冰冷的记载,而是近在咫尺的存在。 凯撒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了狄克推多,一次次的握住刀把,又一次次的松开,龙类的躯体是那样庞大,体长目测至少能有四米,已经是一幢小楼的高度,动漫里的人型机甲也不过如此。 和想象中的不同,凯撒发现出现在这里的纯血龙类,并非是大肚子薄翅膀的西方龙形象,不是那种放大版本的蜥蜴,而是更贴近于东方龙,脑袋有点类似于狮子头,躯体则是巨大的长有利爪的蛇,凯撒在龙族谱系学和龙族历史概要的课堂上曾经看过他们的图片,一部分来自于古籍,一部分来自于利用计算机进行的推衍补完。 不过现在的凯撒有自信,那些什么教授全给我站一边,龙类什么的,他可是亲眼见过,再精密的复原和考察,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亲眼所见。 等等,比起自己,真正面对龙类的S级,路师,他应该才是纯血龙类的专家吧。 凯撒这样想着,心里还有些恶趣味,不知道要是让卡塞尔的教授们知道路明非的经历,居然能亲眼看到纯血龙类,那些依靠氧气瓶和点滴维持生命的老不死们又会晕过去几个。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路明非都能算得上是研究龙类的专家了。 至少在青铜与火之王的研究领域,就卡塞尔里的教授,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是他路明非的对手。 可不是他路明非自夸,事实如此,毕竟一个亲手和诺顿打过的人,还镇压了对方,顺便拿到了青铜与火一系仅次于诺顿的权柄,他要是不了解诺顿,那还有谁能有那个自信,就卡塞尔里的教授么?还是那些用着催眠子弹的学生?或者是连卡塞尔也没入学的孩子们?你以为是个龙王都想来卡塞尔上学啊,这叫什么,炼金和言灵毁灭不了世界,只有科学,时代变了啊大人,龙王学物理,彻底完了呀。 说来路明非面对呈扇形包围自己的青铜臣属,目光在十三条龙类的躯体上游走,心里还在拿他们和诺顿的本体作对比,在他人看来能用庞然大物形容的四米身躯,路明非只觉得,好小。 龙王和臣属之间的体型差距也太大了吧。 路明非回想起无望天中盘踞天空的青龙。 再看看眼前这十三条小楼高的生物。 到底是你们营养不良,还是诺顿嗑药了? 其实路明非不知道的是,就算是诺顿,他真正的本体也不可能达到盘踞天空那种夸张的程度。 无望天中,那是精神体特有的姿态,假如在现实世界诺顿还想展现出如此的模样,至少,他得吃掉康斯坦丁。 233 传奇自今日始 龙语。 苍茫的长吟声响彻大海。 十三头纯血龙类的中央,那是一尊通体赤红的龙,他的体型比之自己的同伴明显要更加庞大,修长的躯体让人联想起百年的树,赤红的鳞片下是蕴藏了绝对暴力的肌肉,龙首周围的鬃毛无风摆动,一双黄金瞳中盈满了威严。 他是次代种。 也是这支军队的领袖。 在漫长岁月前, 赤龙背负着使命陷入沉眠,他将率领青铜的臣属跨过时间的长河,抵达最终的时代,不顾一切地赶到王的身边,然后跟随青铜与火的君主,在大地上竖起反抗的战旗,去踏上最终也是最后的战场。 本该, 是这样的。 但时间啊,那是最不可测的领域,沉眠了太久,无论发生什么都很正常,最初与他一起在这坟墓中结茧的明明有百余名战士,到了如今,睁开眼的却只剩下了他们。 醒来后,赤龙一一巡视他的士兵,检查每一颗没有反应的茧,凝望其上死灰的色彩,用低沉的龙语,呼唤久远之前的伙伴。 等待他的只有虚无。 赤龙很清楚。 不是每一个战士都能承受漫长岁月的煎熬,他们死了,真正的死了, 无法归来。 什么是死呢? 赤龙模糊的想起那一条白色的龙, 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后辈, 作为三代种, 却总是叫嚣着终有一天会打败身为次代种的自己,训练起来很刻苦, 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分外肖勇。 “大人,请接受我的挑战吧!” 赤龙轻柔的用他的身躯缠绕那颗死灰的茧。 小家伙,看起来,你要爽约了啊。 他把耳朵贴在茧上,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赤龙知道,那条大言不惭的白龙,已经死了。 的确,龙类可以利用名为“茧化”的手段轮回,从死亡中归来,就算身躯老去,也可以通过将灵魂转移到备用的茧上的这种方式更换一句年轻的富有活力的躯体,延续生命。 但躯体可以更换,灵魂呢? 老去的灵魂该怎样解脱? 对于龙类来说,只有一个办法。 死亡。 赤龙命令他的士兵结阵。 古老的画面跨越漫长岁月在最后的时代重演。 曾经遮天蔽日的军队到现在也只剩了十二龙。 就算加上他这个指挥官,数量也不过十三。 赤龙威严的扫视他的士兵。 很显然,黄金瞳已不复千万年前那般的明亮,岁月的沙尘使他们的双眸变得斑驳,但其中熊熊燃烧的火,始终滚烫依旧。 他们是王手中最锋利的刃。 也是最兼顾的盾。 远古的誓约犹在耳畔。 为王而生,为王而死。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也是驱使他们从千万年的岁月长河中挣扎而出的执念。 今天,就是他们践行誓言的时间。 赤龙凝望着不远处那位掌握青铜权柄的存在。 古老神圣的仪轨正在运转。 冥冥中的信息告诉他一切。 铁王座的争夺,青铜权柄的更迭,新的王将要登基,旧王摇摇欲坠。 这是赤龙无法理解的事。 怎么可能? 至高的权柄还能更迭,开什么玩笑! 赤龙从未听过这种事,从他降生至今,只知道次代种就是次代种,三代种就是三代种,而四位尊贵的陛下高高在上,永恒唯一。 如同世界铁律一般的规则居然也会动摇。 只是……有人要篡夺王的座。 当赤龙意识到这一点后,所有的震惊和迷惑,统统烟消云散。 他只是明白。 有人向他的王发起了挑战。 作为王的刃与盾,怎能就这样轻易的允许。 赤龙感应到身后的青铜城,那是王的寝宫,而他们的陛下也正在其中。 他没有回头,灼灼的黄金瞳,始终牢牢的锁定了不远处的那位存在。 赤龙威严的长吟。 那是属于龙类的语言。 曾经响彻在千万年前的世界。 那时候他们还是天空大地和海洋的主人。 整个世界都要在龙语下瑟瑟发抖,献上虔诚。 而在这千万年后的时代,在这终末之前,古老的龙语再次响彻。 路明非目光微闪,他似乎是听懂了。 观众们神色各异,因为游戏的原因,某个伟大的存在将权柄作用于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也听懂了。 还有。 青铜的臣属,当然也听懂了。 毕竟这本就是给他们的命令。 好战的血液都要沸腾。 有什么岩浆一样的色彩在黄金瞳中流转。 士兵们几乎就要掉下了泪来。 他们终于等到了来自长官的命令。 久远之前在这样的命令下,他们与天空臣属厮杀,与大地臣属冲撞,与海洋臣属死咬。 而现在,同样的命令,再次下达。 他们已等了千年万年。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自从他们从茧中破壳而出的那一刻起,就在等着今天。 完节尽忠为君死! 赤龙说。 “结阵!” 他一摆长尾,卷起巨大的旋涡,向着那位存在的青铜座,将速度提到最高。 “冲锋!” 这是指挥官的命令。 他的士兵们也纷纷长吟。 里面有三代种,四代种。 无论是血统言灵还是力量,都是差距悬殊。 但此时此刻,无关乎血统言灵,他们只有一个身份。 青铜臣属。 王的刃,王的盾。 也是,将军的兵。 “是!” 士兵们轰然应诺。 如千万年前无数次的战斗一样。 士兵们紧紧地跟随在了将军左右。 可惜,从来都是冲在最前,抵挡最多的攻击,斩杀最多敌人,他们那位效忠的王,不在这里。 无所谓。 王啊,这一次,就让我们来保护你吧! 青铜臣属,冲锋! 路明非立于青铜的座上。 下方是尼伯龙根死去的海洋。 黑色的沉默的寂静的无声的巨大的。 青铜的滑盖垂下串串璎珞。 这是权柄自我的演化。 象征了至高无上的王权。 赌上了生命和所有,向着青铜座上的那个存在,青铜面具的少年,冲锋。 明明是龙。 明明还有数量上的优势。 但此刻,青铜的臣属却给人以,悲壮的印象。 一个人,一群龙。 悲壮的居然会是后者。 ………… 假如站在那里的人是我? 凯撒凝重的想。 作为一个战士,他当然不可能允许自己只是旁观,大脑开始运转,假设站在青铜座上,面对十三条龙的人是自己,凯撒想,我会怎么做? 屠龙,这是每一个进入卡塞尔的年轻混血种都必须面对的现实。 他们以屠龙者自居,学的是屠龙的技术,为的也是屠龙的伟业。 但百年来,或者千年来,真的有混血种成功屠龙么? 危险混血种,死侍,那种悲哀的家伙怎么能和龙类相提并论。 所以,卡塞尔学生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茫然。 他们不知道自己日夜苦练,努力学习的目标,到底有什么意义。 谁见过龙? 真正的咆哮的龙,而不是那什么可笑的幼崽。 十年寒窗的书生等不到科举。 差不多就是类似的情绪。 英雄无用武之地。 那还习什么武。 凯撒偶尔也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只是他从不迷茫,在这位加图索的继承人看来,这个时代找不到龙类的踪迹是问题么?显然不算啊,有他凯撒在,找到龙类这种事情只不过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和耐心,仅此而已。 凯撒从不怀疑,他能找到龙类,然后杀死。 但就算是再疯狂再自以为是的预想,也从没有出现过像是现在的路明非那样,面对十三头龙,赤手空拳。 人类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科技呢? 狂暴的火力洗地呢? 假如是凯撒自己,肯定要用先进的武器设备,甚至是结合科技和炼金的力量,比如装在了炼金弹头的火箭筒,考虑到这里是海洋,或许还能使用小型核弹的鱼雷。 但是,不对。 对面是十三条龙。 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就算有充足的后勤供给,也绝对没有可能在十三条纯血龙类的围攻下幸存,更别说是屠龙。 等等。 凯撒忽然意识到一点。 对面是青铜与火的军队。 他为什么要用一个人的力量去挑战军队? 这简直蠢透了不适么。 现代化的战争力量可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多部队协同作战,立体式全方位打击,战争是一门艺术,再惊艳的人也不过只是其中的齿轮。 用现代化的军队去屠龙,哪怕对面也是青铜与火的军队,凯撒有自信,胜利终将属于自己。 但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假如站在青铜臣属面前的人,是自己。 像那个少年一样,赤手空拳,他凯撒,能怎么办? 没有现代化的军队提供火力。 甚至没有枪械火箭筒核弹头支援打击。 一个人,混血种,血肉之躯。 对面十三条龙。 他该怎么办? 越是思考,凯撒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学过很多战斗的技艺,除了热武器,关于徒手搏斗和刀法也有相当程度的研习。 但从来没有一个流派告诉他,该怎样与四米高的庞然大物战斗。 面对同体型的敌人,你清楚的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哪怕是闭着眼也能准确的将刀刃送进敌人的心脏,这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所必须具备的基本功。 但四米高的龙呢? 他的心脏在哪里? 左边,还是右边? 或者是在脑袋里? 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天方夜谭,龙类,混血种对先祖的了解实在太过浅薄,浅薄到了可笑的程度。 网 如果是单枪匹马,只有自己和刀,面对十三条龙。 就算是骄傲如凯撒,也不得不承认。 最终能取得胜利的概率,实在太过渺茫。 所以,凯撒更加好奇。 路师,假如是你,不,已经是你了。 面对十三条纯血龙类,你要怎么办呢? 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比如昂热。 老人庄严的望着大海。 目不转睛。 他好奇于接下来的发展。 不知道那个少年会怎么做。 但,好奇源于未知。 昂热却能笃定一点。 新的传奇自今天升起。 他叫,路明非。 ………… 加油啊,大魔鬼! 绘梨衣握着拳,给那个讨厌的家伙打着气。 小琥珀也是一样的动作。 只是她直接的把心里话给喊了出来。 尽管大魔鬼先生大概率听不见,但没有关系,小琥珀还是要努力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个女孩把一双手拢在嘴前,竭尽全力的喊。 “要加油啊!” ………… “要加油啊,哥哥。” 彬彬有礼的话语,小魔鬼带着轻轻的笑意,就在路明非的身后。 “请放开手大闹一场吧。” “嗯。” 少年说。 他的面前是高高的水墙。 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给淹没。 路明非孤身而立。 这是单枪匹马而与天下为敌般的豪情。 青铜面具下是一双平静的眸。 其中有着天地倾覆也自不惧的洒脱。 本就如此,地也倾天也覆,又是何妨。 我辈武者,自是迎难而上,用这一双手,打出个乾坤朗朗,大好天下。 “就这样,很帅哦,哥哥。” 小魔鬼说。 “接下来的战斗也要保持住,直播呢,可是有很多人在看着你哦。” 哈?直播? 路明非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幼儿园涂鸦风格的火柴人。 如果是这种直播的话,路明非觉得还真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必要。 不再多想。 心念一动,神思如刀,斩断三千烦恼,斩出灵台清明。 这是他晋升非人后的第一场战斗。 也是非人境界的武者在龙族世界的第一场战斗。 胸中豪情千万丈。 路明非朗声长啸。 青铜臣属的军队,滚滚而来。 且看! 少年踏前,踩实了青铜,无形的气劲圈圈激荡,扩散八方。 万象! 234 青铜权柄的争夺 演大千以化万象。 顾名思义,路明非的非人神异,正是脱胎于他在炼体时期的劲力特性,大千。 在刚成非人时,路明非便心有所感,名为万象的神异很是特殊,哪怕以他于武道一途的造诣, 也是前所未见。 首先它就无法归类,不入五行,不属六道,既非阴,又非阳,因这万象中,阴阳并济,五行共存,路明非可借由“万象”神异, 演神火,生古树,招来万剑,踏海成冰。 这是路明非接着晋升契机从“万象”神异反馈中所得信息。 只是要达到那般如神似魔的手段,以他这区区初入非人的修为,尚是远远不及。 但尽管当下手段平平,仍不能否定“万象”神异的特殊与强大,这是一枚种子,可长成通天的树,无限可能的未来就在前路,他所需做的,只是前行。 至于如今,掌握青铜与火的次级权柄,将之与“万象”神异结合,两者相辅相成,一改诺顿和康斯坦丁的尴尬处境, 双生子各自持有权与力,想要真正的发挥青铜与火这一接近世界基石规则的伟力,必须完成合二为一的前置条件,路明非则无需如此,他有青铜树,也有武道路,这是龙族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一幕,以武道修为驱动王的权柄。 这是独属于路明非的。 万象:铁浮屠! 黑色的海洋开始躁动。 下一刻,狰狞的青铜破水而出,它们简直宛若活物,分开海洋,表面还萦绕有赤红的火。 大片大片的水花刷拉拉的流淌而下,不等落回海面,又有锥形的青铜柱依次生长,将这些水幕刺穿撞碎,形成细微的水的沫渣。 高温的火焰焚煮海洋,又将这些沫渣蒸发,只一瞬间,密集到几乎呈现乳白色的雾气膨胀扩散,将人与龙都给笼罩。 这是! 凯撒和昂热,绘梨衣和小琥珀,旁观的人们都下意识做出前倾的动作,试图看清浓雾中的景象。 井上优更是惊呼出声,他眼中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刚才那都是什么,青铜的森林拔地而起,海洋都要在火焰中沸腾,这是再先进的后期技术也制作不出的壮景,因为这本就不是电影,这是现实,是正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上演的现实。 只是拥有优秀血统却未曾觉醒,一直生活在普通人世界中的井上优,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这几乎能用奇迹形容的画面所夺去,不能言语,不能动作,只是愣愣的看。 而凯撒和昂热,以及旁观的混血种里其他组织的成员,看出的东西自然要远比井上优的要多的多。 显然刚才的画面是青铜与火的权柄。 但具体的话,是某种未被周期表记录的言灵么? 他们的大脑快速运转,陷入沉思。 说实话,就算是场中最相信路明非的凯撒和昂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也即造成这一切的,不是青铜臣属,而是路明非。 混血种的学者们曾无数次的畅想,言灵这种直接作用于规则的力量,在混血种手中已经有堪称奇迹的表现,那么在它们真正的主人手中呢? 纯血龙类施展的言灵,会是怎样的光景? 如今它们见到了。 原来坟山竹海这样的成语,不是浪漫的夸张,而是实实在在的白描。 改变地形,随心所欲,比起混血种手中那最远不过二十米的言灵领域,龙类施展而出的效果,才是真正的奇迹。 路师呢? 凯撒皱眉。 绘梨衣和小琥珀更是不停摇晃小脑袋,左右上下的看。 来了! 昂热双眼一眯。 海面上的浓雾就在这一瞬向着四面八方炸开。 伴随着某种宏大而古老的语言。 以赤龙为首,青铜与火最后的军队纷纷高昂头颅,黄金瞳亮到出奇的程度,龙类嶙峋的铁面呈现出庄严的神情,有着某种神圣的意味。 以路明非所在的青铜座为中心,青铜臣属们围绕着他缓缓游动,旋转,像是在跳一支流传自上古的舞,他们仿佛化身为篝火旁的巫,只是与之不同的是,巫沟通的是神,而龙类沟通的则是这个天地。 晦涩的龙语声在混血种口中只觉得玄奥,而吟诵者换成纯血的龙,龙语方才显露出气本来的模样,浩大恢弘,像是一千只编钟组成的矩阵,需要用一千个乐师来演奏,左转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所以古人要用青铜的器皿沟通神明,祈祷安康,而掌握了青铜这一道路的龙类,对于沟通天地的秘法,自然别有一番心得。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青铜的山冲出海面,砸向一条三代种。 下一秒又骤然停止,轰然崩塌。 席卷的火焰凭空而生,往着路明非所在的平台烧去。 却在触及青铜座的刹那泯灭于无形。 少年投去目光,他与为首的赤龙对视,两者都点燃了黄金瞳,也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屈的战意。 那么,继续。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就是眼花缭乱。 小琥珀一次次的揉眼,这女孩真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看到了什么? 本来以为那些青铜的锥子一样的山是神明大人对大魔鬼的攻击。 可为什么这些攻击会对准了神明大人自己? 然后眼看着青铜山就要落到神明大人身上,又忽然停了。 这矛盾的一切看得小琥珀一头雾水。 就像是两个人同时握住了剑柄,你要刺我,我要砍你,但两个人的力量又是不相上下,于是僵持的一幕就出现了,这把剑一会对准了这个人,像是要斩断他的脖子,一会又调转过来,直欲刺穿那人的心脏。 小琥珀觉得茫然,绘梨衣就不一样了,在这位坚信机器猫存在的少女眼中,打架打成这个样子不是很正常吗,你看七龙珠里赛亚人还能炸掉星球呢,就连她自己,不是还有着不能说话的禁忌,绘梨衣都知道的,一旦她开口啊,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嗯,比如世界毁灭什么的,所以为了守护这个有哥哥和动漫的世界,她必须小心翼翼的维持不能说话的禁忌。 只是绘梨衣有些看不懂,跟动漫里的不一样,龙类没有从嘴巴里喷射火焰,大魔鬼也没有哈的一声放出龟派气功,海面上都是凭空而出的火焰和肆意生长的青铜,偶尔还有包裹在烈焰中的青铜从天而降,如那陨石落成的雨,即将命中人与龙时,又自动转了弯,避开了路明非和青铜臣属,只往漆黑的海中砸去,激起百米千米高的水柱,把方圆十米的海洋都给染得通红。 百盟书 铁的山从海中升起。 喷出滚滚的岩浆。 龙绕着少年起舞。 在这末日一样的战场。 凯撒久久的无法言喻。 这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头一次,他对人类引以为傲的科学产生了怀疑。 哪怕是一支满编的武装团,配合远程和空中打击,真的能与这样的存在为敌么?或者说,真的能存在于这样的战场之上么? 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这里,哪怕科学发展到了如今二十一世纪,人类建立起了名为城市的钢铁丛林,以分秒为单位灭绝着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将钢铁的造物送上太空。 但是,一个小小的山体滑坡,就能轻易夺去百人的生命。 台风的行走稍微拐个弯,就将造成数以亿计的经济损失。 大雨下个不停,于是人们流离失所,人间沦为泽国。 当人类每每以为自己战胜了自然,成为了这颗星球独一无二的霸主时。 大自然随便发个脾气,就是人类无能为力的惨剧。 没有什么能比气象灾害,地址灾害,这些大自然的威能更为恐怖的了。 而纯血龙类所走的道路,就是掌握规则,以灾害作为战斗的手段。 这就是言灵。 人类的科技在天灾面前,有什么用? 凯撒深深的凝望那个少年。 他无法理解路师到底在做什么。 这不是你一拳我一脚那样摆在明面上的战斗,沉陷出来的只是青铜和火焰的形变,种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手段,假如是同样的手段而路明非苦苦支撑的躲避,凯撒还能理解,大概就是青铜臣属在使用言灵,利用青铜和火焰对路明非进行攻击,可现在呢? 眼下的局势几乎是……势均力敌。 但怎么可能。 一边是青铜臣属,足足十三条纯血的龙。 一边是人,混血种,而且只有一个。 路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昂热也想知道。 路明非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传奇的屠龙者毕竟是传奇,他的头衔并不是空穴来风,以昂热的见识多少也看得出,别以为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下攻击落在双方身上就代表平安无事了,恰恰相反,其中的凶险实在不可以道理计,路明非和青铜臣属的交锋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们是在混血种看不到的层面进行厮杀。 那是,名为权柄的领域。 以青铜与火一系的权柄作为战场,目的在于争夺最后的所有权,胜者将夺得先机,随心所欲控制战场的青铜与火权柄,可想而知,一旦在权柄的争夺上落了下风,后续的战斗必将举步维艰,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你在敌人控制的战场上战斗,还没开始打胜率就得先少三成。 而表现在外的青铜山,陨石火,不过是双方在争夺权柄过程中的余波。 只是余波。 也只有在此刻,直面这场战斗,混血种们才能真正的理解,为什么在远古的时代,龙类被尊位神明。 一旦和权柄扯上关系,就不可能弱了去。 更何况,还是地水火风这等关乎世界存在与否的基石规则。 昂热有些恍惚,他似乎是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回忆,那个血色的夏天,卡塞尔庄园。 直到现在,老人忽然深深的意识到一点。 他能够在那位存在的爪下幸存,究竟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看这里正在上演的战斗吧。 那些还只是次代种带领的青铜臣属。 假如,是王呢? 路明非所面对的青铜臣属们,与昂热当年面对的那一位,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青铜臣属完成了茧化,而那一位没有。 这也正是几乎全部的混血种组织在制定屠龙计划时,都会以第一时间斩杀作为最高目标,他们绝对不会给龙类茧化以恢复全盛力量的机会,混血种屠龙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他们屠的是刚刚苏醒状态十不存一的龙,假如是茧化后归来的……不,那不是龙,那是神。 看看那些围绕着路明非的青铜臣属就知道了。 首先一个,言灵这种奇迹,根本就不是给人类使用的,只有茧化后以龙类那夸张的躯体强度,才能真正的发挥出言灵的伟力。 至于路明非…… 昂热望着那个少年陷入沉思。 他的目光停留在青铜面具上。 只是混血种的话无法发挥言灵的力量,就拿青铜御座举例,混血种的身体无法承受青铜御座的增幅,开启的时间过长就会引发自身本崩溃,肌肉断裂鲜血恒流,然后死亡。 但是龙类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们那强大的躯体足以支撑来自于言灵的增幅,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言灵。 可……路明非呢? 他是靠着什么在使用言灵? 昂热想。 是你说的武么? ………… 青铜面具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快到极限了么? 路明非想。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青铜臣属,最后又回到赤龙身上。 有两行金色的泪从赤龙的眼角流下。 显然,为了争夺青铜与火的权柄,无论是人或者龙,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再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争夺权柄不是简单的事,虽然路明非有英雄假面和青铜树,还以万象驱动,但赤龙生来就是青铜与火这一系的龙,更何况他们还有特殊的秘法集中十三条龙的力量,双方继续下去,局势也不过只是僵持。 路明非所不知道的是,在正统龙类的战斗中,他们很少会使用言灵,举个例子,假如青铜与火和天空与风开战,一方有君主次代种三代种,一方也是同样,在权柄,或者说权限上几乎是等同的,与其在那里争夺权柄,还不如直接用龙类强悍的躯体决一胜负。 路明非与赤龙对视。 他们仿佛能读懂彼此的眼神。 于是,在下一秒。 双方同时撤了一步。 在青铜与火权柄的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告一段落。 风也平,海也静。 一点水珠自青铜座上滑落,从十米的高处开始,一直到海,这是水珠提心吊胆的一声,不知跨越多少艰难,但它终于还是落回了海。 嘀嗒! 就在这一刹。 少年冲向赤龙。 赤龙仰天咆哮。 “来!” “吼!” 235 只叫你魂散魄也亡 这是极其富有冲击力的一幕。 两个体型相差悬殊的生物就这样向着彼此冲锋。 就好像是一只优雅的蓝猫奋不顾身的冲向了体型远大于自己的猛虎。 旁观这一幕的人们,无论是过往的常识还是理性的判断,都给出了同样一个答案。 路明非疯了。 难道是他想不开了么?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正当他们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时。 真正的发展却远超了他们的想象。 没有人倒飞,少年与龙,毫无花哨的撞在一起,结局竟然是,平分秋色。 这可比之前在权柄领域上的厮杀要来的震撼得多。 之前的战斗能看懂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场面确实壮观,比好莱坞的特效还要令人难忘,这些都没有错。 但是谁在攻击谁,谁又占了上风,这些问题就让人感到迷茫,不像现在的战斗, 路明非和赤龙互换一拳, 清晰明了。 也正是因为这清晰, 更加令人震撼。 一小块青铜凝成方台,路明非深深一踏,稳住身形。 龙就是龙。 庞大的体型并非累赘,密度极高的肌肉组织,比航空发动机更大输出效率的心脏,假如你利用炼金的器具切开龙类的皮肤脂肪和血肉,就能看到一幅鲜花般层层叠叠的暗金色骨骼,那是与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都不同的结构,具备着某种机械学上齿轮咬合活塞跳动蒸汽鸣笛般的美感。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幅骨骼作为基础,才能支撑龙类那庞大的体型在这颗星球上进行活动,要知道力量是一把双刃剑,伤人的同时还可能伤到自己,去看看篮球和足球这类的比赛就知道了, 小巨人一样的运动员们, 看似具备了无坚不摧的力量, 实际上他们的脚踝和膝盖, 远比普通人要脆弱得多,龙类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但假如龙类的强大还能用符合机械学的骨骼勉强解释,那么路明非呢? 他是怎么利用人类的躯体正面与龙战斗的? 用科学和炼金都无法解释, 哪怕再顶尖的大师也是不能。 所以说,这是另外的一条道路,截然不同的,与科学和炼金都不一样的,名为武的道路。 “若得我命皆由我,方可火里种金莲。” 黑色的巨浪层层叠叠,似那崇山又像峻岭,摧枯拉朽般,便要将少年给埋葬于此。 路明非抬头。 他一踏足,青铜的平台骤然下陷,其力之大,其速只极,竟使得原地出现好大一块真空的球形区域,直到少年的身形消失许久,水和空气才一股脑地把真空填满。 “找到你了。” 路明非简直就是一颗自下而上的流星。 那是他以非人之能踢出的一脚。 无甚名头,也无来历,不属百无禁忌,也不在五行天或兵器谱。 只是简简单单的飞踢。 他踢中了。 在那来袭的浪里。 好大的浪,直似那平地起高楼,一楼高一楼,巍巍然勾角回廊,万万铃铛,风吹帘幕如云霞满楼,铃铛声不绝于耳。 忽的风急,俄而火起,脚步声,呼救声,谁在大哭,谁在嚎啕,快看!房梁断了! 楼且塌,浪且压,惶惶然不知天灾或是人祸,水珠碰撞炸个不休,只有个少年郎在那前头。 青铜面具下是一双沉凝的眸。 黄金的光也收敛,要为那深渊也似的黑暗低头。 他曾令九州俯首。 镇压天下无所不从。 而今朝,同一副面具出现于此。 哪怕是龙,又有何妨。 他一脚踢出了浪里的黑龙。 那是一条比之赤龙更为狰狞的纯血龙类,他有着骨刺纵横的铁面,两根坚硬的龙角闪烁寒光,黄金瞳里充满了暴虐和疯狂。 东方古人传说龙类有兴风作浪的神通,此话不假,就算是海洋与水之外的龙类,不用言灵和权柄,只是利用他们那庞大的身躯和强横的力量,也能制造出小型的旋涡浪潮。 更何况跨系使用言灵,对于龙类而言并非天方夜谭,大地与山的龙类能使用天空与风的言灵,那为什么青铜与火的龙就无法使用海洋与水的言灵。 黑龙暴怒,他是个纯粹的战士,无论面对怎样尊贵的存在也不可能后退,因为后方是他们效忠的王,前头是率先冲锋的将军,这是关乎了至高王权的战斗,退无可退,也无路可退。 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骨骼结构,反关节,多关节,配合上功率堪比爆炸一般的肌肉收缩,舒张,几乎是以毫秒为单位,黑龙甩头,龙首张大狰狞的口,咬向路明非。 少年侧眸,只一眼便将场中种种收于心中,思考么?计较么?不用,都不用,武者的本能就是最好的思考和计较,要问他哪里来的自信,呵,他叫阎罗。 眼疾手快,他伸手一捞,便是攥紧了黑龙的鬃毛。 下一秒,少年竟好似无了重量,无了存在,轻飘飘绕着那鬃毛转上一圈,恰恰闪过那龙口,倒三角还长有锯齿的利牙擦着面具而过。 少年轻笑。 他翻身上了龙首。 再举目,且四望。 有五爪的龙摆尾,呜呜风声真好似神在哭鬼在嚎。 有怒目的龙探爪,杀意腾腾直叫人魂也落魄也亡。 少年再踏。 黑龙便是哀鸣也似的嚎啕。 就是这小小一个动作,就令得此龙全身的鳞枚枚炸起,无形的劲力瞬息而过,将他之后所有的反应所有的动作都给夺去。 “给我!” 不知何时路明非已经踏出一步,便是踏空,从龙首而下,他使了个千斤坠的法子,又似那泰山不动,五岳在我,只适觉风声在耳旁呼啸嘶鸣,越鸣越是尖锐,他这个人便宛如一方山石,直挺挺落将下去,几乎眨眼也是不用,他又到了海面之上。 青铜开作莲花,赤龙凝目看来,那莲花又是败了,化成蓬勃的火缠绵上路明非的足底,他心念一动,这火也到底归了虚无。 兔起鹘落,只一瞬间,又是在青铜权柄上的争夺,好不凶险,险到毫巅,换做旁的在此,替这路明非的位置,也必要在这瞬息万变的战斗中稀里糊涂的死了去。 的确,英雄假面,屠龙天命,第二权柄,等等等等,加在他一人之身,方有如今与这青铜臣属决战的局面。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担得起那屠龙的天命。 就算去掉这所有的加成。 他还是他。 阎罗。 阴天子。 死之王。 也是。 路明非。 “给我。” 少年踏海,把双臂打开,如揽月似拔山,将那黑龙的尾给满当当抱入了怀。 《万古神帝》 “起啊!” 方圆十米的海面同时下陷。 何等恐怖的重力于这一刹作用在此。 一圈水柱炸上了天。 少年就在这圈水柱的中央。 黑龙晃晃脑袋,回过了精神,当下就想钻入海中,却觉察到了不对,他环顾,而后低头,低头就那么一看,顿时暴怒。 难怪他动弹不得,原来是有人制住了他尾,看这架势,是要将自己当成那棍子来耍。 这还哪里有忍的道理。 黑龙挣扎起来,吼叫连连,张牙舞爪,看得凯撒昂热,也变了脸色。 这动静,怕是再兼顾的监狱也要在他的肆虐下沦得稀烂吧。 少年却只说。 “聒噪!” 劲力一吐,钻入黑龙体内,摸索其气血流动,路明非眼一眯,就是这里。 百无禁忌:梅花锁。 在他的控制下,劲力如梅花般纷纷落往黑龙浑身气血流转的枢纽所在,一二三,四五六,转眼便有十八朵梅花落下,黑龙挣扎越来越烈,可就在最后梅花归位的刹那,黑龙浑身顿时一僵,气血不畅,不畅不通,他便不动。 梅花锁,锁成。 这是类似于武侠中点穴的法门,假如对手是寻常人类,哪怕混血种好了,学位也不过那些,路明非一个天下第一,闭着眼也能给你制得服服帖帖。 而对手换做这龙,适用于人类的穴位自然无法对龙类起效,什么脐下三寸,你倒是告诉我龙类的脐在哪里,再论其他。 不过按图索骥虽不可取,但这病不就意味着梅花锁之流的法门无了用武之地,以路明非于武道一途的造诣,早已过了照本宣科的窠臼,脱出樊笼,万法随我,就拿这点穴来说,所谓的穴位,不过是人体气血流动的枢纽所在,既如此,龙类就没有气血流动了么?不见得吧。 用科学和炼金的眼光来解析龙类,那是一具完美的杀戮机器,骨架和肌肉以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互相作用,爆发出人类最先进的机械造物也不可比你的功率。 但是在路明非这个曾到了天下第一的武者眼中,什么骨骼什么肌肉,我看的是气血,是精气与神,这从根本上就是截然不同的路子,武道武道,自有其道理在此。 已梅花锁定住黑龙,断他行动,绝他言语,路明非随手一抖,非人劲力加持己身,于炼体时混沌劲便有增幅气力的功效,晋升非人后,这功效便是更上一层楼去。 大千万象尽是手段,混沌根本,便是这开天的力来! 路明非随手一抖,摆出个傲雪枪的架子,那黑龙便被他用作了长枪,目光从龙尾到龙首,微一点头,转身就是霸道至绝的劈砸。 那是一条断缴的龙,潜于海面之下,悄悄的靠近。 谁料路明非早有所察。 这一砸,好个石破天也惊! 那龙首与龙首狠狠的碰撞。 已是沦为长枪的黑龙自是不提,那断缴龙呜咽一声,咔嚓咔嚓,另一只角竟也断了去。 喷出好大一口的血来,眼一翻,竟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直往海里沉去。 路明非看也未看。 他只是一转。 用龙的身躯作枪杆。 再把那尖锐龙角当枪头。 劲力于周身游走,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停也不停。 龙类以他们的骨骼和肌肉作为力量来源。 路明非则是武。 也正是武给了他踏海而行的力量。 此乃非人神异万象的妙用之一。 可惜底蕴尚是不足,否则大千万象,真个施展开来,掀起海啸的就不知究竟是何人了。 也无妨。 扎马步,再迈出。 一步落处,海面如鼓,波纹起伏。 路明非吐气开声。 好一把龙枪,也是名副其实的龙枪,便在他手中施展开来。 演武!演武!演武! “这一招,就叫横扫千军!” 逐渐缩紧的包围圈被硬生生打了开来。 几条龙咆哮着倒飞而去。 “看这个,叫泰山压顶!” 蛮不讲理,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一枪砸下。 又是一条三代种哀鸣着沉下海去。 青铜面具遮住脸庞,使人看不清少年此刻模样,不见他神情,不见他悲喜。 或者干脆就。 无悲无喜,无思无想,无我无他。 只是演武。 演武!演武!演武! 赤子之心,向武以诚。 以天地为舞台,我演我武,我见我心。 “这一招,萧萧落木!” “这一招,马踏南山!” “这一招,将军百战!” “这一招,青山埋骨!” “哈哈哈!” 性到浓时,自是笑起,少年持枪,仰天,再行武,再披再砸再穿刺再横扫。 万法随心,信手拈来。 一点萌芽在心,逐渐破土生长,长成参天的树来。 自今日始,兵器谱再多一门绝巅武技。 此法名为。 兵器谱:枪型.屠龙! ………… 好……好厉害! 绘梨衣捂着嘴,一眨不眨的盯着龙群中的路明非,一双眼亮闪闪的,好看极了。 虽然大魔鬼不会哈的一下放龟派气功。 但大魔鬼……好厉害! 而且他现在的样子,和龙类战斗的样子,明明只是随便的在那里挥舞……嗯,挥舞龙,但看起来真的是…… 绘梨衣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 她只是觉得那个少年就好像是在闪闪发光一样。 布林布林的。 好看死了。 叫人怎么都没办法移开目光。 想要一直看下去,这样看下去。 话说啊,那个,绘梨衣偷偷的想。 看起来,好像这个大魔鬼,比哥哥还要厉害呢。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英雄。 在小时候,这个英雄可能是爸爸,或者哥哥。 但是终于会有那样的一天,当女孩遇到了他。 那个命中注定的男孩。 新的英雄就出现了。 绘梨衣赶紧呸呸呸。 哥哥最厉害啦。 怎么可能会有人比哥哥还厉害! 假如是哥哥的话……嗯,假如是哥哥的话…… 她看了眼那些可怕的龙,又看了眼,再看了眼。 哥哥应该不会死吧。 她有些心虚的想。 236 贪婪的窥伺 这就是武! 凯撒不自觉的握紧双拳,璀璨的黄金瞳牢牢锁定战场中心,路明非的动作太快太密,就连他的动态视力也没法完整的跟上,这也正是武者修神的原因之一,这战斗一旦到了非人,甚至炼体巅峰, 单纯依靠身体素质就连交手都无法看清,必须有养神所出的武者神念辅助才行,尤其是到后来,随着修为的精深,武者神念所占的比重也就越大。 所以呈现于凯撒眼中的战况,只是一针针的电影画面, 青铜面具的路师在龙群里纵横捭阖,潇洒写意,龙类或倒飞或尘海, 到目前为止,局势竟是一面倒的状态。 那可是龙。 真正的,纯血的龙! 凯撒不自觉的想起不久前的第一次武道选修课,讲台上的路师是这样介绍他的武。 “龙王的话,外罡就行了。” 这是一条迥异于龙类血脉体系的道路。 如果拿两者相对比,武道之于龙血,外罡武者对应的,就是四大君主。 说实话,最开始听到这样的消息,哪怕有路明非的珠玉在前,凯撒也是有些怀疑的。 的确,路师很强, 正面击败了他和楚子航,按他的划分也不过只是炼体, 但是外罡?没有亲眼见过怎么能确定其真正的力量呢? 四大君主的传说深入人心, 那是铭刻于每个混血种血脉之中的烙印, 是凡物对于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崇拜, 哪怕没有典籍不曾学习, 一旦混血种经历觉醒,体验灵视,便能由衷地领悟到四大君主的伟大。 但是外罡,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男孩的一家之言,不同于四大君主那庞大的存在感,你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出另一个外罡武者么?不能吧,所以凭什么叫人相信外罡可匹敌龙王。 现在就不一样了。 尽管外罡不曾出现,但路明非用他的战绩无比真切的说明了武道的强大,可战纯血龙类这样的话并非胡诌,路明非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出现在凯撒脑海,并深深扎根。 如果……如果这就是武。 那么他想。 他想习武! 凯撒睁大眼,他忽然意识到一点,既然路师都这么强了,那么,楚子航呢? 比起自己,楚子航要更早跟随路师,习武的时间自然也就更长。 那家伙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凯撒从不会认为自己的天赋弱于谁。 只是在努力上,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楚子航那个苦修士简直就是个疯子, 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自己给练到晕厥失去意识的。 心中升起一股紧迫感。 凯撒暗暗的想, 或许,他也是时候加大训练量了。 暂时把挑战路师的目标放后,在此之前,他可不能让楚子航那家伙走到前头。 ………… 昂热眯着眼,严肃的审视路明非,尤其是少年暴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更是观察仔细,直到确认了那皮肤与平常无异,方才松了口气。 居然,没有龙鳞。 老人此刻的心情说不出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 当然更多的还有困惑。 事实上当路明非做出帮雪莉解脱的决定后,昂热便有所预料,他猜到这个少年大概是有办法解决沉眠于森特罗利亚下的青铜臣属,考虑到这孩子的身份,做到这种程度昂热也能理解,但是在他的想象中,路明非的战斗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龙鳞,龙角,龙爪,还有那冷血动物标志性的竖瞳,这些本该出现在路明非身上的特征,一个都是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少年用一种昂热无法理解的方式,应该用技术还是别的什么名次称呼,对了,用那孩子的话说,是叫武。 他在用武的力量和龙战斗。 甚至要以此屠龙。 老人的心情很复杂。 从那个卡塞尔庄园的仲夏之后,他就是为了复仇而活,那仇恨的火焰是如此盛大,盛大到了要将整个龙类的种族一起拖入坟墓的地步,昂热不是针对某一条龙,某个特定的存在,他的目标是整个龙族,只要能杀死他们,哪怕是与魔鬼交易也在所不惜。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愿意和魔鬼交易呢? 武道,武道,说一千道一万,都远远不如一个武者真正的屠龙来得令人印象深刻。 而这样的事,路明非即将完成。 将近一个世纪以来,头一次的,昂热感觉到了轻松。 从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老人真实地看到了屠龙的曙光,那是真真正正可以抵达的未来,只需要,将一切托付给他。 老人欣慰地看着龙群之中的路明非。 从前存在于这双眼中的坚冰,由怀疑和警惕筑起的高墙,正缓缓融化。 说起来,习武的话,不知道我这个年纪,还来不来得及。 老人心中冒出个这样的念头,嘴角也泛上一丝笑意。 但在下一秒,这笑意便僵硬下来。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绘梨衣。 也不是自信到自负的凯撒。 只要一个人活了足够长的时间,他所见识的事,自然而然也会积累得丰富和厚重。 昂热有一百三十岁了。 假如把他的人生写成一本书,大概能有牛津词典那样的厚度。 所以,昂热很清楚,一项强大的技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将引来什么。 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 完整的超凡道路,从凡物到堪比龙王的外罡,甚至还有外罡之上的武圣,九州武道,一旦这样的消息扩散开来,会有多少野心家投来目光,根本不用想都知道。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千辛万苦斩杀恶龙的英雄最终收获的不一定就是鲜花和公主,还有可能是人民的恐惧和领主的冷剑,这种卑贱的家伙昂热见的太多了,人类可能会恐惧恶龙,但是当对象换成斩杀恶龙的英雄,很奇怪的,或许是因为英雄和他们同样是人类的原因,恐惧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于英雄手中战利品的贪婪。 昂热眯着眼,快速扫视周围。 显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和之前一样,观众只能看到主播,除此之外,观众彼此之间完全不可见。 或许有人会以为,观众只有自己一个。 但昂热可从不会抱有这样的侥幸。 会抱有侥幸的人可不能在屠龙的战场上活到百三十岁。 昂热坚定的认为场中的观众还有别人。 那么,还有谁呢? 有没有同属于密党的人? 或者干脆就是卡塞尔的师生? 但混血种社会可不是密党的一言堂,甚至论起组织的底蕴,密党这个新贵也不如欧洲的最高议会。 那么,观众里会有最高议会的人么? 其他的混血种组织呢,比如蛇岐八家? 还有没有野生的混血种存在? 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划过老人的脑海。 最后定格在这里。 昂热沉重的想。 会不会……还有他们?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在路明非的城市发生的危险混血种案件,那个伪装成落魄画家行动的掌握了控制死侍技术的千面。 卡塞尔深入研究了对方控制死侍的技术,很显然,这不是靠着一颗聪明的大脑单枪匹马就能完成的技术,这个世界也早就过了靠一个人就能鼓捣出创造性理论的时代,某一项领域取得突破,往往是团队共同研究的成果。 根据卡塞尔研究部门的判断,千面控制死侍的技术已相当成熟,显然他背后有一个顶尖的研究团队,而一个研究团队不可能单独存在,资金来源,后勤保障,引申开来就需要一个强大的组织作为后盾。 而这样一个组织,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以密党的情报能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它的蛛丝马迹,事实上这个组织能在黑暗中隐藏那么久,一直没有浮出水面,已经很令人感到惊奇了。 昂热沉思的是,这个未知组织的人,是否也在场中,以观众的身份看着路明非的战斗。 老人皱眉。 就连他也感觉到了一些棘手。 那张青铜面具真的能隐瞒住路明非的身份么?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或许从今以后,路明非和他的武道就将真正的登上这个世界的舞台,他将面对来自四面八方,或明面或暗地的恶意,老人有些担忧,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战局中央的那个少年时,便愣了下,而后轻笑。 别看路明非是少年的样子,就以为他真的就只是个孩子了。 雏鹰只有跌出巢才能学会飞行。 如果要把未来托付给他的话,真正的英雄,可不会因为困难和挑战就退后。 他会披荆斩棘的前进。 所有的挑战和艰辛。 都将成为他冠冕上的功勋。 老人期待的笑了。 而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那个少年随手抛飞了用作长枪的黑龙。 他立在海面上。 原本十三条青铜臣属,如今只剩了赤龙。 鲜血将大海都给染红,滚烫的温度好似岩浆,龙血与海水起了反应,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朦胧的雾气就这样氤氲开来。 这就是战场。 赤龙冷漠地扫视,高高在上的样子。 断缴的龙,伤口狰狞的龙,大梦初醒一样的龙…… 鲜血从伤口流出,可以看到里面暗金色的骨骼,如果这是外界的海,十二条纯血龙类的血不知道将造成多大的异变,或许海豚就会长出骨刺的盔甲,章鱼的吸盘有利齿尖牙,温顺的热带鱼也凶残嗜血,整片海洋都将成为龙属生物的战场。 但这里是尼伯龙根,是他们青铜与火长眠的所在。 赤龙低头,张合利爪,本是坚不可摧的爪,,此刻也多了条贯穿的裂痕,一条条小虫模样的肉芽在生长,试图融合在一起,弥补伤口,但是一股诡异的力量盘踞在那里,使得愈合的速度无比缓慢。 同样的伤口,在赤龙身上还有不下十处。 赤龙已重伤了。 别看他还能高昂头颅,以威严的姿态与那位存在对视,但这一幕并不就意味着赤龙懈怠了战斗,实际上在刚才的激战中,赤龙身先士卒,一步未退,甚至还帮他的士兵挡了两下攻击。 之所以现在的赤龙还有精神,而其他的青铜臣属不是昏迷就是尘海,一方面就是他身为次代种的血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青铜与火一系最后这支军队的指挥官。 要是连他也倒了,又有谁来保护青铜城里的王呢? 他不能倒下。 除非死。 张合利爪,那是铁块碰撞般的巨响,龙类肉体那强大的再生能力也被压制了,赤龙抬眸,他的黄金瞳与那位存在对视。 “这是什么?” 龙语,但表达出的意思,确实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错,他在问路明非。 这大概是开打以来双方第一次的交流。 就听赤龙继续说。 “某种强大的言灵么?” 刚准备回答的路明非,张了张口,不说话了。 他其实也并不好受,这才刚入非人,大开大合的确是爽快了没有错,但给他造成的负担不可说是不大,劲力消耗得狠了,一旦打破自身循环,失了生生不息的神韵,之后想要弥补,又不知要用多少苦工。 而且敌众我寡,尽管武道玄妙,他又技近乎道,想要一点伤也不挨,想要斩杀青铜臣属于弹指间,实在是痴人说梦。 路明非也受了伤。 不同于上一环的大逃杀,那是以小魔鬼的权柄座位战场,不会真的死亡,这里是尼伯龙根,路明非真身在此,所有的伤势都不是虚假。 刚才路明非与赤龙对峙的一幕,赤龙试图恢复伤势,他又何尝不是在趁机调息,非人与次代种,论起硬实力,应该是青铜臣属一方占了上风,若不是他们的对手是路明非,用武技补全了修为上的差距,战斗的局面也不会糜烂至此。 吐出一口气。 路明非的声音听来有些无奈。 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 “言灵?” “什么言灵。” “我这是武啊!” 长久的沉默。 “武?” 赤龙有些别扭地重复这个词。 看他的样子有明显的疑惑。 想来也是,对于一个漫长生命都在和炼金打交道的龙类来说,武道这种陌生的词汇,实在太过难懂了些。 “是某种……特殊的权柄么?” 赤龙猜测。 路明非真的有些无奈。 他张了张口,还是算了。 总觉得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的样子。 继而他认真的看向赤龙。 “和你们的战斗,很尽兴,我得承认,你们是合格的对手。” “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只是你们几个的话,不是我的对手。” 路明非就这样坦率的说了出口。 赤龙也没有反驳。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反驳毫无意义。 “所以,放弃吧。” 路明非说。 “让我过去,要不然,再挡路的话。” “会死的。” 237 惨烈的战斗 死么? 赤龙像是一尊雕塑,微微垂首,露出海面的龙躯有着天鹅般优雅的弧度,但祂要更加的威严,一动不动,只有细长的龙须无风飘摇。 就像是从远古那兽血绘成的壁画中走出的图腾。 这是一种将神性融合到每一寸肌肉皮肤和骨骼里的生物。 哪怕战斗过去了这么久,以赤龙为首率领的青铜臣属放开手脚与人厮杀, 但无论是观众还是路明非本人,每每将目光放到祂们身上,那种油然而生的感动与震撼,还是长久的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纵观东西方历史,追溯千年又是千年,他的身影从未远去。 或者是作为黄泉的象征, 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与力, 或者是化身为最恶也是最贪婪的魔物,好叫故事中的英雄彪炳他们的勇武。 在这些传说之前,还有,更古老的时代,他们已经在了。 活跃于神话,尊奉为图腾,他们不是如同神明,他们就是神明本身。 龙。 这样的存在,活生生的从历史中走出,站在了这里,率领青铜与火最后的十二臣属冲锋。 激烈的战斗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理智为感性让路, 少年与龙起舞,观众们沉浸于他们表现出的绝对的暴力的美, 叫人目眩神迷, 连呼吸都要停止。 可一旦战况稍歇, 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观众们恍然回神, 这是什么。 这是龙啊。 用怎样的言语去赞美都是无法。 顶礼膜拜再长跪叩首也是不够。 血脉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 井上优摸了摸眼角,湿润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哭了。 是什么时候? 又为什么? 井上优无法理解,只觉得茫然。 因为血统的原因,赤龙属于青铜与火一系,井上优的表现还算是好的,观众里,几个觉醒有青铜与火言灵的混血种,早已泪流满面。 那是从血脉中响起的呼唤。 名为龙的祖先。 所以说,不是每一个混血种组织都是密党。 在混血种这个群体中,坚定的想要屠龙的人也实在不多。 绝大部分的混血种内心都是很复杂的。 抛开大意利益之类的不谈,单纯从感性的角度出发。 混血种,或者说,龙裔。 他们真的要把自己的祖先赶尽杀绝么? 说来却也是奇了,路明非并没有感受到来自血脉的呼唤,就好像对他来说, 眼前的龙类不过只是体型巨大了些的对手, 一个足够强大,可以让他尽兴战斗的对手,仅此而已。 另外,虽然是卡塞尔的学生,但路明非满打满算入学也不到一个月,他对于龙类的看法还没有到昂热那样非得全部灭绝不可的程度,他和龙类又没有深仇大恨,这次与青铜臣属的战斗,说到底也不过是立场不同。 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一句话。 武者和杀手是不一样的,武者的眼中有对手,而他们也会尊重对手,但杀手不是,在杀手眼中只有尸体和即将变成尸体的目标。 而面对路明非的话,赤龙的回答是。 “很抱歉。” 血色的丝线如同触手般从他身上射出,顺着海水在悄无声息间找到了目标。 十二条龙。 黑色的海水阻隔了一切,是再好不过的遮蔽。 紧闭的巨大眼睑睁开。 黄金瞳也染上血的红。 一个,一个,一个。 骨刺分开海面,水就哗啦啦地流下,顺着嶙峋的龙躯,那是让人联想起纪录片中潜水艇上浮的画面,最后是一双比探照灯还要明亮的眼,如同鳄鱼锁定猎物,十二条龙类再次于赤龙身后完成集结。 路明非咦了声,目光在这些本该失去意识的龙类身上逐一扫过,很快,他发现了。 以赤龙为核心,那些连接了他和其余龙类的丝线。 有古怪。 路明非想。 这是来自非人武者的直觉。 混沌劲盘踞在伤口,这也是赤龙的再生能力无法起效的原因所在,而此刻,在诡异丝线把十三条青铜臣属连成一个整体的现在,伤口再生的速度终于压过了混沌劲的破坏,每一条龙类的伤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那黄金瞳也愈加的明亮。 “是这样么?” 路明非说。 青铜面具后有一声叹息。 “我大概知道了,你们的决意。” “倒在战场,是我等唯一的归宿。” 赤龙的长吟深沉庄严,如同人神立下的誓约。 下一秒。 他仰天,雄浑的龙吟。 那是这支青铜与火最后军队的指挥官发出的命令。 他说。 “同生!” 士兵们用声嘶力竭的长吟作为回应。 他们说。 “共死!” 赤龙率先分开海面,他一骑绝尘,黄金瞳中是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的决绝。 “冲锋!” “是!” 又一次。 仿佛是不久前那一幕的重演。 路明非与每一双黄金瞳对视。 无一例外。 他看到了求死。 那是,死也不退的决意。 “这样啊。” 少年幽幽一叹。 他一步踏前,绷紧小腿,足尖点海,徐徐划了个圆。 当是时,赤龙来。 他一掌披下。 百无禁忌:掌法.挂画! 与生俱来的直觉疯狂预警,赤龙精神有一瞬的恍惚。 他再次看向面前的少年,那个存在。 止住疯狂想要退后的欲望,向前!向前!向前! 他甩头,带着次代种恐怖的威视和速度,用全身最为坚硬的龙角,扫向路明非。 一掌落下。 诡异的劲力如闪电般游走赤龙周身。 但他不是黑龙,他是仅次于龙王的,次代种。 血盆大口骤然张开,一排排的利齿像时绞肉的机器,再往里是深渊一样的喉咙。 赤龙狂吼。 路明非微一眯眼,千钧一发之际他在海面一点,扬起水花如箭,整个人已飞速后退,自赤龙的攻击范围之中脱离。 心有所感,少年低头。 所踩海面骤然炸开。 那是一条藏在水中的龙,收敛气息,并且借了指挥官赤龙的掩护,就等路明非经过,发动志在必得的一击。 但你,可不是次代种啊。 只见路明非身子一沉,瞬时往下坠去,一腿不动,另一腿高高抬起,抬到过眉过眼过尔过肩。 “去!” 积蓄了恐怖势能的一踢,哪怕你是精铁做的牙口,也得在我非人之下,化作齑粉。 偷袭的龙沉闷哀鸣。 劲风袭来。 十余条钢鞭拧成般的龙尾将少年一砸。 路明非闷哼一声,双眼睁大,顿时失了踏海的精神,咕咚咚直往下沉去。 一击建功的龙乘胜追击,一个猛子就跟着那少年扎下水去。 紧跟着一条又一条的龙争先恐后的紧追。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 路明非下沉,下沉。 一串串气泡从嘴角冒出,那是他失去的氧气。 尼伯龙根是一个死去的世界,这里的四大元素都是被龙类用炼金杀死后的状态,所以天空是灰色的,本就没有光,暗的很,现在他到了海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加上这片海洋特殊的形成原因,甚至就连一条鱼一只水母都是不见。 人类对深海的恐惧几乎与深空相同,到了海里,会给人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的孤独感,那种孤独感是如此庞大,大到心理学中专门有个词,就叫深海恐惧症。 孤独?呵。 曾经那个衰小孩或许会吧。 但他已经不是了。 所谓的武者啊,不信神,不信佛,不问前生,不求来世。 战天斗地,只修自己。 路明非不会因为孤独这样的原因裹足不前。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流转,他在回忆,之前那一尾给他造成的伤害不小,但更重要的,是这一点暴露出的信息。 高烈度的战斗持续到现在,不可否认的,他的状态开始下滑,已经不复最开始的游刃有余。 按理来说青铜臣属也该如此,但没有,刚才无论是赤龙的攻击还是黑龙的偷袭,几乎就是他们最鼎盛的状态。 回忆定格在赤龙的丝线连接了十二条龙。 还有他们那一句。 “同生!” “共死!” 不停下沉的路明非睁开眼,黄金瞳照亮出追来的龙。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坠入深海的路明非骤然一停。 他定在了那里。 该用悬浮形容呢,还是飞行。 让我们把目光拉远,就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巨大的暗紫色宝石中央,那少年在此,他调整身形,双脚踩住了水,便好似踏足大地,那少年抬头,近在咫尺的龙首。 五行天:分海! 路明非在天地阁为九州武者共创出三门武技,包罗万象,无所不纳。 分别是百无禁忌,兵器谱和五行天。 简单归类的话,可以把百无禁忌理解成拳脚功夫,兵器谱是武器精通。 至于这五行天。 炼体时不显,到了非人,武者修出属于各自的神异,方是此法门大放光芒的时机。 《五代河山风月》 正所谓。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臣牢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少年在海,踏歌向天。 “分海!” ………… 不少的观众都愁眉不展。 那个青铜面具的少年尘海很久了。 事实上只有几分钟,但是在他们的感觉里,确实可以用很久这样的词来形容。 从绘梨衣小琥珀,到凯撒昂热,都是为路明非捏了把汗。 再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人类吧。 就算习武好了,总不至于就能把人给修炼到在水下呼吸的程度吧。 那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所以路明非在海里那么久,真的……没关系么? 直到现在他们这才发现。 或许是因为最开始的战斗中路明非的表现太过强势,他们满脑子只剩下了那个少年如神似魔的身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也即,少年有没有可能会输。 冷静下来想一想的话,对面可是龙啊,纯血的龙,路明非再强也只是人类,只是混血种吧,而且还是以寡敌众,他只有一个人,对面是十三条龙,无论怎么看,会输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胜利反而是…… “轰隆!” 海水形成的蘑菇云高高升起。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那少年从海中走出。 万象神异,可演明火,演重水,演庚金,演后土,眼青木。 五行天于他自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以地水火风为基,蜕变而晋升的非人,路明非的神异,定是远超寻常武者不提。 他回到海面,站定。 把提在手里的那截残躯一抛。 是半条的龙。 正是不久前一尾偷袭了路明非的那一条。 不等他落海,一尊三代种跃将出来,稳稳接住。 就这会功夫,那半条龙已长出一小节的躯体,小虫一样的肉芽密密麻麻,将之补全。 哪怕只剩下半截身体,伤重至此,他也没死。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赤龙分裂出的丝线上。 他发现了,那条龙伤势恢复的同时,其余的青铜臣属明显的虚弱下来,尤其是为首的赤龙,就连黄金瞳也显得黯淡。 “同生共死。” 路明非说。 “你们共享了生命力么?” 赤龙没有回答。 因为那条重伤的龙正倔强的看着他。 他们是战友,是袍泽,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伙伴。 所谓的默契啊,就是很多话,你不用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表达。 忽的,重伤的龙暴怒了。 他发狂了一样咬向丝线,张大的嘴里已经没有牙了,早在与路明非的战斗中被全部打碎,没有关系,他就用牙床用骨头不顾一切的去咬向丝线。 炽烈的龙血要把大海都给煮沸。 何等惨烈的一幕。 最惨烈的还是无用功。 他停下来了,久久的凝视那丝线,他意识到,以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之破坏。 他看了看自己,残破的龙躯。 又看了看指挥官强打起来的神色。 再一次,他与赤龙对视。 只是那双黯淡的黄金瞳中除了倔强,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呢? 应该是,哀求。 但怎么可能,他们是龙啊。 是尊贵的龙啊。 是骄傲的龙啊。 怎么可能会……哀求。 赤龙缓缓的闭上眼。 他好像是雕塑啊。 再次睁眼,他冰冷的瞪视那条重伤的龙。 长吟。 是指挥官的命令。 “冲锋!” 这是第三次了。 就连路明非也感到了疲惫。 青铜面具也有了裂痕。 假面终究只是假面,论起材质,还是无法与他那承载了阎罗的青铜面具相比较。 路明非摸了摸假面。 来得及。 他想。 又一次被龙淹没了。 在赤龙的丝线下,这支青铜臣属可以平摊伤害,所以奋不顾身,哪怕以伤换伤,几近癫狂。 武者战力无双,也有防御的法门,只是这自愈手段,非人时期的确没有多少,算是路明非为数不多的短板所在。 于是,随着时间推移,少年身上也逐渐多出几条恐怖的伤口。 作为代价,是三条被他打至重伤的龙。 238 终幕:青铜的挽歌 一条龙只剩下半截躯体。 一条则干脆只剩了个头颅。 这是真正的厮杀,没有任何花哨,赌上了青铜与火最高的权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因为有丝线作为纽带连接了军队,源源不绝的分享着生命力,哪怕伤势严重至此, 这几条龙也没有死,伤口还在恢复。 与此同时作为代价,以赤龙为首的其余青铜臣属,状态有明显的下降,已经不是黄金瞳颜色黯淡那种简单的程度了,他们身上也多出了许多的伤痕, 无法痊愈。 重伤的龙有几乎相同的表现,他们发疯一样的攻击丝线,在发现这样的行为只是徒劳后, 沉默许久,竟开始了自残。 抓紧时间调息的路明非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他有些想不通,看不懂,这些龙到底是在做什么。 赤龙没有之前的沉稳,他开始暴躁。 “冲锋!” 他再一次率领军队向路明非发动攻击。 这是第四波。 然后是第五波,第六波,第七波…… 每一次的战斗,龙群都得损失一部分的士兵,他们受的伤太重,就算有丝线作为辅助,伤势鱿每条龙平摊,生命力也有他们共享, 但随着厮杀的继续, 烈度越来越高,自愈的速度也跟不上受伤,以至于青铜臣属一方每次冲锋的数量都在减少。 赤龙眨眨眼,又晃了晃头,眼中出现重影的世界这才稍微恢复了些正常,压下呕吐和眩晕感,他再一次挺直了躯体,威风的龙须已然不见,它们断在了与那位存在的战斗中,一根龙角也没了,颌下的鳞也掉了好些,参差不齐的,露出斑驳的血肉和骨骼。 但他还没有倒下。 赤龙深深吸气,强劲的肺部开始工作,发动机一样的心脏声嘶力竭的把龙血泵出流向全身,就好像春雨滋养龟裂大地那样给肌肉骨骼和筋膜提供动力,次代种的身体发出老爷车那样的轰鸣,他已经逼近极限了,每一颗螺丝都在氧化,齿轮咬合的声音像是哀鸣, 这是随时可能解体的程度,能够动起来就已经是奇迹,更何况他还要去与人厮杀, 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这样一条濒死的龙。 仰天咆哮。 他说。 “冲锋!” 无一回应。 他茫然的环顾。 暗红色的海洋,漂浮着一条条残破的龙。 他们睁着无神的眼,有的看向赤龙,有的看向青铜城,有的只是看着天空。 赤龙沉默的一一扫视他的士兵。 伤重至此,同生共死的契约也是无用。 大概是感应吧。 当赤龙看去时,重伤的龙们纷纷转动目光,从残躯中压榨出最后的力量,他们与赤龙对视,黄金瞳里都是相同的色彩。 赤龙仿佛明白了什么。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只是一直选择了逃避,逃避到现在再怎么说也应该到头了。 那就面对吧。 赤龙痛苦的闭上眼。 他开始回忆。 那些早已逝去的过往。 “大人,请多指教。”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王啊?” “嘿嘿,王很强的嘛,我从小就听着王的功绩长大的,当然想啦。” “痛痛痛!该死,天空与风的那群崽子,看我下次不揍死他们!” “那个,大人您听说了吗,好像大地与山的那位陛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妄议陛下了!大人您就饶了我吧!” “又要打仗了啊,嗯?倒不是累什么的,就是,我有个从小到大的伙伴,对,就是白色的那小子,没想到大人您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啊?是这样,上个月他死了,也毁掉了所有的茧,就是说真正的死了,他跟我说不想再打下去,所以,我有点迷茫,哈哈哈,只是有点迷茫而已啦,真的,只是一点点,大人您放心,肯定不会影响训练的。” “要沉眠啊,嗯,太深奥的也不想管啦,反正只要跟着大人你就好,是这样的吧,我还记得,大人您说过,我们是王的刃王的盾,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扫清王前进的路,如果沉眠是王的意志,那就沉眠好了吧。” “沉眠前还有什么心愿?哈哈哈,大人你忽然说这个干什么,搞得气氛好严肃啊,就好像我们都醒不来了一样,拜托拜托,尽管没办法与大人您的血统相比较,但再怎么说我也是尊贵的龙啊,只要想的话,醒过来不是很简单的事。” “好好好,既然大人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最后心愿的话,唔,嘿嘿,是这样。” 回忆定格在黄龙有些憨傻的笑上。 他说。 “我可以带着我家那弟弟的鳞一起沉眠么?” “他啊,可是一直深深的崇拜着陛下呢。” “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了,大人。” 他微微低头,喃喃的说。 “能够被陛下需要着,能够帮上陛下的忙。” “真是……太好了呢。” 那是什么,从赤龙的眼角滑落。 映出海面熔岩一样的光。 低沉的声音从他的体内传出。 那是这条龙梦呓般的呼唤。 他说的是。 “陛下。” 黄金瞳缓缓的睁开,无形的威视开始升腾,有什么被点燃了,赤龙重新长出残破的鳞,断缴蜿蜒而上,两条龙须无风飘摇。 还没有结束。 噗嗤! 狰狞的骨刺刺穿血肉,从脑后到尾端,一长排的白骨嶙峋有如林立的戟,锋刃闪着摄人的寒芒。 五根利爪也开始生长,膨胀了几乎一圈,赤龙低头,目光落处,他开合利爪,是金铁碰撞般的脆响,几点火星飘摇而下。 额头部位的皮肤缓缓蠕动,在某一刻突然裂开,汁水四溅,一只不停转动的竖瞳就这样镶嵌在那里,上下左右扫视,这是一只特殊的眼,让人看了就觉得不适,就连黄金的光也显得阴冷。 赤龙的肌肉变得丰满,就像吹了气那样,越来越夸张,他的体型开始猛长,从四米到五米,六米七米,恐怖的威势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与此同时,最后一根丝线也收了回来。 带着最后一条龙的生命能量。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赤龙。 刚才对方的变化,他本是可以出手干预,就算做不到打断也能影响一二。 但路明非没有做。 他只是静静的等待。 战场上只剩下了他和他。 伤势恢复到鼎盛状态,甚至还有所突破,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全部都更上一层楼去,现在的赤龙比起最开始的自己,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完成了这一切,赤龙却没有第一时间向路明非发动攻击。 一人一龙就这样对视,场面说不出的沉默。 “你吃了他们。” 路明非说。 赤龙的变化不是凭空而生,这是有代价的,关键就是那些丝线,他可以用丝线完成生命力的共享,这也就意味着赤龙可以用相同的手段进行掠夺。 路明非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从战斗以来赤龙从未对自己使用丝线的表现来看,估计这一手段存在着某种限制,就比如说,只有在对方心甘情愿的前提下才能掠夺生命能量,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赤龙不以之为攻击的手段了。 “嗯。” 赤龙浑厚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也没有情绪。 他淡淡的说。 “我吃了他们。” 他又闭了闭眼。 出现了,幻听。 是谁在喊自己大人。 是你?是你?是你? 还是,你们? 会怨我么? 会恨我么? 他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赤龙的长尾抽打海面。 那是雷霆一般的炸响。 他仰天,他咆哮。 他在喊。 “冲锋!” 赤龙劈开了海。 那是几乎等同于消失的速度。 大海在他身后竖起百米的墙。 他一个人回。 “是!” 这是青铜臣属最后的冲锋。 也是青铜臣属最后的战斗。 无言的悲壮在此,令人震撼到久久出神。 一滴泪珠滑落脸庞。 绘梨衣有些迷茫。 我怎么……哭了? 哭的混血种不只女孩一个。 许多的观众也同样流下泪来。 他们静静的看着赤龙的背影,看着他孤独地向着那少年冲锋,从最开始的十三,到如今的一龙,他只能自己回应自己,也不肯堕了青铜与火的名头。 这就是……龙。 ………… 吐气,出拳。 赤龙狂吼。 少年倒飞。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变化,在吸收了十二条龙的生命能量后,赤龙的强大已经超过了初入非人的他。 这是硬实力上的差距。 绝对的差距。 就好像是打水漂的石片那样,路明非在海面上跳起落下,又跳起再落下。 赤龙的巨力恐怖至此,就算是用上卸力的法门,也是杯水车薪。 但变化的可不只有力量。 黄金瞳如影随形,庞大的阴影将他笼罩。 赤龙追上了他。 铁面看不出丝毫神情。 或许剩下的只有蓦然。 从下往上,长尾猛扫。 路明非目光一凝,咽下涌上喉间的血,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他转身,架起双臂,格挡,在那短短的一瞬,一瞬的一瞬,完成了如上这般动作。 “呕!” 长尾还是击中了他。 少年的身体骤然一弯,紧接着就高高飞起。 风声在耳,呼呼作响。 鲜血从眼鼻口耳往外流。 战斗到了现在,青铜臣属只剩下了赤龙,他们付出了如此大的伤亡,只有一个人的路明非,又怎么可能好受了去。 他也已是重伤在身。 而重伤的他,此刻面对完美状态,甚至一人成军的赤龙,有那个招架的能力,说实话,已经很强了。 海面炸开。 赤龙盘旋着飞起。 他绕了一圈又一圈,五爪虚划,如爬云似腾空,这是一条长约十米的龙,他的强大就算放在次代种里,也是数一数二。 赤龙张开巨口,咬向少年。 路明非勉强扭过。 但赤龙两根飘摇的龙须好似拥有生命般抽来,呜呜的风声,狠狠抽中了路明非的同时,又迅速一卷,一圈又一圈,眨眼间已将那少年给捆了个严实。 三只黄金瞳齐齐看来。 龙须于这一刹骤然收紧。 少年全身的骨骼发出哀鸣。 鲜血从面具和脸庞的缝隙往外流,流个不停。 嗯? 赤龙发现了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那少年。 观众们也是。 突然间局势飞快的恶化下来。 他们都紧张的关注着路明非。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 龙须形成的束缚正在扩张。 路明非的黄金瞳越来越明亮。 有那么一瞬仿佛变成了竖瞳。 皮肤也生长出坚硬的鳞。 但是在下一秒,这些苗头都烟消云散。 少年低低的喃。 他的声音太小,赤龙也好,观众也好,都没听清。 于是他们集中了精神,侧过耳朵。 终于,那少年的呢喃声响了。 他在说。 “开天。” “开天!开天!开天!” 赤龙眼中闪过不解和意外。 但没有时间给他思考。 那是山崩地裂般的力量。 低吼声从路明非的体内传出。 他绷断了龙须。 腾出一只手。 然后是另一只。 两条得到自由的手臂活动了下,然后握住龙须,路明非垂着头,呼吸悠长,像是要把全天下的空气都在他的胸中过上一遍那样。 《基因大时代》 “给我!” 断呵声下! “开啊!” 龙须断。 淋漓的金色鲜血落将下来。 在得到自由的瞬间路明非就要往下落。 狂风吹动他的衣和发。 路明非望向赤龙,少年招手。 他说。 “风来。” 只是非人的武者,就算有御风神异,自然也做不到飞行。 但御风在身下,复以混沌劲踏下呢? 路明非冲向那赤龙。 三只黄金瞳锁定了他。 一人翼龙如是对撞。 分开,稍停。 再对撞。 “你为什么,还有这样的力量。” “那种事还用说么,肯定是有一定要胜利不可的理由啊!” “一定要胜利不可么?” “你呢,好不容易在这个时代醒来,还没有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就这样死了,值得么?” “战死沙场,是我等最好的归宿。” “听起来,真傻。” “这样啊。” 赤龙恶,少年凶。 一人腾挪,翼龙紧随。 他再追,龙不退。 “你有一定要胜利不可的理由,我也是。” 血从天上落,像雨一样。 赤龙盘旋着高昂起头。 从天而降的少年燃烧一样的双眸。 暂停,再撞。 人的血和龙的血一起落下。 路明非站住了龙首。 他大口吐着血。 却放肆的笑。 “知道,什么是开天么!” 赤龙目光凶狠,猛一甩头,修长的龙躯一个盘旋,潮水般的力量从尾骨节节传递,到了龙首。 “我不会输!” “那可由不得你!” 混沌劲在体内疯狂运转,朦朦胧胧,一点真意浮上心头。 “让传说止于传说,我要开启,新的时代!” 避也不避。 他冲向龙首。 “开天残式!” 旁观的混血种们都下意识眯上了眼。 尽管他们无比殷切的想要看到最后的这一幕。 但是,无法。 没有办法。 地水火风都要乱了。 乱成一锅粥去。 虽然只是神韵,也只是一瞬。 但少年的强大,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里。 稍微感觉好了些,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怖直觉小下去,混血种们立刻迫不及待的睁开眼。 而后就是无边的震撼填满了一双双的黄金瞳。 在这一天,他们目睹了龙的坠落。 “是叫……开天么?” “嗯,很帅吧。” “呵,您跟传说中……” “什么?” 赤龙张了张口。 路明非的话他已听不清了。 但是幻听还在。 “大人。” “大人。” “大人。” 是你们啊。 赤龙想。 还在怨恨着我么? 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士兵们最后的眼神。 那是,哀求。 “没关系的,大人。” “请吃掉我们吧。” “是啊,请吃掉吧。” “让我们成为大人您的力量。” “要加油啊,大人。” “我们可是王的刃王的盾,一切就,拜托您了。” 赤龙无力的眨眨眼,终于还是缓缓闭上。 什么啊。 他想。 原来,你们没有怨恨着我么? 那是个清朗的声音,是他手下的兵。 他说。 “能被陛下需要着,能帮到陛下的忙。” “还有啊。” “能为陛下战死的话。” “真是太好了呢,大人。” 是啊,如果能为陛下战死的话。 他想着。 吾等……可是龙啊。 战死沙场,是吾等,最好的荣耀。 陛下。 239 无字碑 战斗结束了。 旁观的混血种们却是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还沉浸在先前那夸张的画面中。 不提尘封的历史,这一场,应该是人类与龙类摆在明面上唯一的战斗。 龙类的强大远超他们想象,但比起这个,那青铜面具少年的表现,更加令人在意。 从海面到海底,又从海底到天空, 他们将战场开辟到人们想象的极限,种种手段又令人瞠目结舌,尤其是最后少年与赤龙在天空的激斗,只是旁观就已经令人热血沸腾,如果这样的画面出现在日本热血漫或者好莱坞大片里,必定是年度限定的级别, 而现在呢,你跟我说, 这些都是真的! 好些个混血种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们知道猎人网站的后台很神秘,很强大,也知道那什么拳皇邀请赛的来历也非同寻常,但谁知道这两个会牵扯出这么恐怖的事件,活跃在二十一世纪的屠龙者,冠冕上还有十三颗纯血龙类的生命以作装点,混血种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位传奇的升起,他用绝对的荣耀宣告了自己的驾临,只要少年公布身份,从此混血种的世界便将传送他的名,顺便,上一位传奇昂热所能享受的一切,荣耀声望和地位,对于这一位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这个世界归根结底是看力量的,体内流淌有龙血的混血种尤其如此,以寡敌众且还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毫无疑问,他就是强者。 好几个混血种眯起了眼, 目光闪烁。 昂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左右环顾,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这个老人完全能想象得出其余观众的念头。 真棘手啊。 他想。 学会下注是强大组织必备的生存技能,路明非的强势登场无疑会给当下混血种社会的局势造成巨大的动荡,那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传奇的故事就是史诗,而史诗中可不只有英雄的主角,还有作为配角存在的人,甚至只是露了个名字的路人,这些龙套一样的家伙放在故事中或许并不起眼,但那可是屠龙的史诗,是注定流传千年的故事,再不起眼的角色都能出现在千年后孩子的口头,就像是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魏蜀吴三国鼎立,都是很遥远的故事了,但现在的孩子不也能随便说上一两句来。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辈子所图无非那些, 名利地位,而有什么样的名声, 能比千年不朽更具备吸引力? 混血种就没有傻子,当然个别天赋异禀的除外,总之当他们亲眼旁观了路明非的战斗后,会发生什么完全可想而知。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个少年,然后下注。 英雄出现了,刚好舞台也已搭建而成。 混血种组织们都知道,这几年内四大君主将陆续醒来,并且2012就是预言里的末日。 固然,这是毁灭性的消息,末日啊,再也没有什么灾难能比这个更恐怖了。 但越大的灾难,也越是能衬托出英雄的伟大。 或许没有灾难世界和平,英雄也只是个窝在黑网吧里和人一边打星际一边在语音频道表演他那出神入化的白烂话的普通小孩,顶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和乱糟糟的鸡窝头,鼠标旁边是冰红茶和可乐,吃剩的泡面桶在脚边磊得老高,虽然垃圾桶只有八米但就是懒得扔,海绵宝宝同款的人字拖一颠一颠,还会因为网管女孩请客的饮料就喜出望外,恨不得追人后面叫上一个月的姐,笑嘻嘻的样子别提有多不要脸,怎么看都和英雄啊传奇啊拯救世界啊这样的词搭不上边。 但不是说了么,那是日常啊。 假如灾难来临,末日将至。 那少年也会在语音频道里来一句。 “不好意思啊有事忙,回头约。” 然后在同伴们的起哄声里退出游戏,关掉电脑,施施然伸了个懒腰,手揣在裤兜里踢着人字拖,在吧台敲了敲,那网管女孩摘下耳机,不冷不淡的看过来。 你就说。 “姐,下机了,算账,多少钱啊。” 然后又笑嘻嘻的说。 “抹个零头呗。” 网管女孩叼起烟,正点火呢顿了顿,抬眼看你,灯光打在她的眉眼和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样大的一片阴影,神色淡淡的,不说话。 她吸烟的动作是那样熟练,低头找钱,末了把钞票往吧台上一拍,嘿,一分没少。 你也不在意,收好钱说了句下次还来啊,顺手就接过扔来的一瓶红牛,女孩不耐烦的摆摆手,玩游戏去了。 红牛很好喝啊。 你笑了笑,走出网吧,走进小巷,随手把空掉的罐子扔进垃圾桶,看了眼沉在地平线的太阳,拿出青铜面具,戴上。 转身就屠掉了龙。 昂热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 他手头有路明非和这男孩十八年来所有身边人的档案。 正是因此才会产生以上这样一段的联想。 说起来,主要还是这几个月,更精准点,是那次电影院之后。 以昂热对路明非的关注程度,怎么可能忽略那样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路明非的变化太明显了,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但是如果深入地分析这个少年,你就会惊讶的发现,他还是从前的那个小孩,只是没那么衰了,有自信,肯努力,甚至你会不由自主的想,假如以前仕兰中学的那个衰小孩,坐在天台空调外机上看夕阳沉没的那个衰小孩,经历了一些事,成长之后,或许,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和原来的故事不一样了啊。 这段时间以来,昂热不止一次的冒出这样的念头。 如果说这个老人的心里没有动摇,没有迷茫,那是不可能的。 他准备了那么多年,剧本舞台演员都已就位,等到大幕拉开,你忽然告诉我,主角他进化了? 不是换了个人,虽然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但昂热还是能看出来的,变化再大好了,路明非也还是当初的那个路明非,他是成长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有些善良也喜欢说白烂话的死小孩。 只是这死小孩啊,也有了他认定的飞完成不可的事咯。 那就这样吧,奋不顾身,竭尽全力。 让我看看好了,明非,你的未来会在哪里。 大概就是这一场战斗吧,昂热心中的动摇重新坚定下来,只是有些念头就此改变了。 新的未来从此刻开始书写。 虽然只是萌芽,前路也充满了未知,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是昂热对于路明非的看法,的的确确发生了变化。 但是话说回来,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好了,活在当下的人们,还是得把注意力放到眼前。 那个少年落回海面。 濒临极限的精神明显已不足矣支撑他施展踏海的神异。 路明非狼狈地落海,又手脚并用地挣扎回到海面,尝试踏海,失败了,噗通一下坠落,这一次上浮的时间更长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胸腔发出鼓风机一样的声响,路明非不再尝试踏海,索性就漂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尼伯龙根当然是没有潮汐现象,此刻的海浪来自于不久前战斗的余波。 “咱这怎么也算是哪吒接班人了吧。” 他笑了笑。 说话的同时还在往外吐血。 看到这一幕的混血种或多或少面色都显得怪异起来。 那个,这一位还真是……不拘一格啊哈哈哈。 路明非当然不知道还有一群人围观着自己。 就算开打前小魔鬼提醒了吧,说会有直播什么的,但路明非满脑子想的都是火柴人,他可不相信,就这种抽象派子供向直播观众还能看出点什么来,根本不现实的好吧。 所以他也没想着保持形象啊什么的,还在那嘶嘶地抽冷器,光听这声音啊你就能想象青铜面具下面那张脸,到底该怎样龇牙咧嘴。 不过,实在的,这痛是真痛啊。 打架时候他能忍,毕竟对手还没倒下,你在那因为这点伤痛什么的影响了战斗,万一要输了可怎么办,说出去尴不尴尬,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这不是打完了么,他抽两下冷气怎么了,反正也没人看着,对不对。 路明非运转劲力,走了个周天,感应着体内的情况,当时就咧了咧嘴,这下可难办了。 首先就是劲力消耗过度,这也是理所应当,对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次代种率领的青铜臣属,路明非不把自己给逼到极限那可真没可能打得过。 失去了生生不息的神韵,也就意味着他得重新修持,好在他这怎么也能算是三度重走武道路,根基扎实得恐怖,换做旁的武者没准还有跌落境界的风险,路明非却是不用担心,就是需要点时间,对他而言也不过水磨工夫。 与劲力的问题比起来,经脉受损,多处重伤,神念枯竭,这些也不过是细枝末节了。 啧,这架是打爽了,就是咱这伤,可真不轻啊。 好像回归龙族世界以后,就没这么惨了吧。 路明非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想。 前几个月确实有昏迷过,但那是有阎罗顶着,现在不一样,受的伤啊吐的血啊什么的,都是他路明非自己。 想一想的话,嘿,还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这下扯动了伤口,又是龇牙咧嘴抽了两口冷气,看得一边旁观的混血种们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那个不是啊,您这英雄您这传奇,这也太……太平易近人了吧。 渐渐地,路明非安静下来。 他漂浮在海面上。 劲力,神念,经脉,稍微好了点。 哗啦啦。 他出水,踏在海面。 尼伯龙根本来是没有光的,灰蒙蒙的天空,谈不上明亮,只是一场大战过后,海面也金灿灿的一片,那些都是纯血龙类的血。 赤龙失去生命的躯体漂浮在不远处,张着口,亮着爪,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还保持着进攻的姿态。 再过去些,就是青铜城。 路明非迈步。 混血种们神色一动,他们忽然想起这场战斗的初衷,名为铁王座的试炼,那是赌上了青铜与火的权柄,决定谁才是真正的君主。 本来对于这样的试炼他们的态度都是将信将疑,甚至不屑一顾。 这也正常,逼近屠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了,更何况是篡夺青铜与火的权柄。 但是,少年与龙的战斗刚刚落幕,君主的寝宫就在不远处,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正走向青铜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要目睹新王的登基么?混血种们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开始粗重,黄金瞳灼灼发亮。 但是,他停了。 在进入青铜城前。 路明非面对赤龙的尸体。 他看向对方死灰的眼。 忠诚。 路明非想。 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人会提起这样的词。 大概只存在于古装电视剧和里。 路明非不一样。 他刚从那样的一个世界回来。 忠诚这样的品质,或许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无法理解,为效忠之人付出生命什么的,听起来就傻到家了。 但是路明非可以。 他能理解赤龙的想法。 傻就傻吧,总有些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有时候,善恶啊,对错啊,这些都分不清的。 只是立场不同。 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沉默伸手,一指点出。 劲力不复,无妨,他还有英雄假面,以此撬动青铜与火的权柄。 于是。 青铜的巨树从海底升起,混合了龙血的水像瀑布一样流下,如同动漫里高达一类的幻想机甲破水儿出一样,这是一株巨大的树,繁茂的青铜的枝条还在生长,它包裹住了赤龙,分明是冰冷的青铜竟显得那般的温柔,从长尾到躯干最后是龙首,路明非深深凝望,最后一眼,而后青铜为赤龙合目,再行覆盖。 完全的包裹了赤龙后,这株青铜的树,终于成了一方,巨大的杯。 路明非站在这碑前。 还没有结束。 他使用着权柄,青铜碑面上凹陷又平复,几度如此,终于,少年幽幽一叹。 “原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说。 说出的话在这方天地回荡,画作空旷的风,有几分寂寥,几分清凉。 路明非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写。 一方无字碑。 也是青铜臣属最后的墓。 路明非看着它,许久许久。 他的目光像是穿越了青铜,看见了里面沉眠的,那条赤龙。 “和你的战斗,很尽兴。” 他说。 “别了。” 路明非向下挥手。 青铜碑就此沉海 他将一直沉到海底,于此长眠。 当海面重归平静后。 路明非步入青铜城。 240 战斗的影响 青铜城的大门是一张巨大的痛苦人脸,大开的嘴中衔着一根燃烧的蜡烛,象征了沉眠于此者掌控的火之权柄。 或许是因为取得了试炼胜利的原因,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当路明非走至门前,无需任何多余环节,痛苦人脸直接打开了通道。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 这是镇压于此负责把守青铜城大门的活灵, 漫长岁月以来,他早已逝去了个人意识,只剩下了极其简单的机械思维,识别来者的身份这项功能就是其中之一。 收回目光,这前方,幽深的通道向他敞开,一盏盏暗金色的火苗从远方亮起, 绵延到少年的身前, 像是有人在用这样的方式, 恭迎他的驾临。 “呵。” 路明非轻笑了声。 迈步,进门。 微微低头,他抬手,按住青铜面具。 星星点点的青铜化作指间的沙,飘飘洒洒,萤火般的落下。 这假面不比青铜面具,只是一次性的器具,因路明非完成了大逃杀的仪轨,取得了屠龙的天命,沉眠的宝具应召而出,凝出形体,本是天命的剑,但在某位存在的手中,天命也被重新塑型, 从屠龙的宝具化作少年专属的器具,以青铜面具为模板,它便就此而生。 而此刻,屠龙的伟业宣告完成,宝具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基础,遵循冥冥之中的规则,它再次化作虚无,回归到来处,以漫长的沉眠等待下一次的召唤,再行屠龙。 只是,从今以后,混血种,甚至于人类,他们屠龙还需要用到炼金学的宝具么? 当武道大行天下,名为武者的存在欲要屠龙,自有法门可为依仗,又何须付出巨大代价执行仪轨呼唤它。 要知道,想要拿到屠龙的天命,那就必须得完成大逃杀的仪轨,至于这大逃杀,呵,你当小魔鬼的权柄是儿戏么,路明非这次是有了小魔鬼的帮助才能在全员生还的情况下完成仪轨,一旦失去了他的权柄, 那些在大逃杀中死去的人可不只是睡一觉这么简单了,无论是猎人还是最高议会的家伙,甚至是零和楚子航,都得真正的死去。 非如此,屠龙的天命怎可能轻易显现。 说来,或许也正是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庞大,召唤屠龙天命的仪轨才会消失于历史长河,起码一百个混血种精英的死亡才能得到的宝具,就算是最后活下来得到了英雄之名的胜利者,也不愿意吧。 ………… 类似幽灵状态存在于尼伯龙根里的观众们,纷纷前倾身体,他们都是血统卓越的混血种,眼力自然远超常人,他们都捕捉到了少年的面具化作沙尘落下的一幕,没有了面具遮掩,也就是说刚刚完成屠龙伟业的英雄的身份呼之欲出,只要你看见了他的那张脸。 也正在众人望眼欲穿时,精神一个恍惚。 这感觉太熟悉了,他们在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 那是他们点击了链接,经过血统判定,之后就以观众的视角出现在了这里。 熟悉的感觉……也就是说…… ………… 卧室传来巨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来人似乎在犹豫,终于还是轻轻叩门。 “井上君,井上君。” “你还好么?” 樱子小声的说。 这个齐刘海的女孩咬了咬唇,把耳朵贴了上去。 门刷的一下拉开。 井上优站在那里,低头看她。 樱子慌忙地站好,白皙的脸蛋因为心虚而泛了红,立刻深深鞠躬。 “非常抱歉,井上君,我……” “嗯。” 井上优和她擦肩而过,走向阳台。 直起身的樱子侧过脸,几缕长长的鬓发垂下来,茫然的看向阳台,那里是井上优的背影,她的男友正眺望着星空,身影看起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嗯……遥远? 是遥远么? 樱子想。 一直以来都很温柔的井上君,忽然给她一种很遥远的感觉,还有点陌生。 真奇怪啊。 樱子想。 她有种感觉,井上君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发生了什么呢? 想不通。 而在樱子看不到的角落,井上优握住栏杆的手,骨节发白,青筋毕露。 那是他在用力的表现。 井上优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就算他用力到这种程度,栏杆也依旧如初,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又想起了那个青铜面具的少年。 上天入海,一人屠龙。 明明都有着相同的眼,为什么他能做到,我就不能! 井上优握住栏杆的手更加用力。 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假如是那个人的话,就算是这种大理石的栏杆,肯定也可以轻松的击碎吧,不,应该是捏成粉末的程度。 井上优愣住了。 像是有什么划过了脑海。 就在刚才的瞬间,他想起了某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没有着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该冷静,从贫寒的家庭一直到东京大学,只是会读书而已可不行,井上优还有一颗饱经大场面锻炼的心脏,这个男孩早已养成了越是关键时刻就越是冷静的特质,这也帮助他完美的度过一次又一次重要考试,在与他人的竞争中摘取胜利。 所以,深呼吸,让心率慢下来,思考,不要急,回忆一下刚才我都在想什么,那个少年,对,就是他,然后呢,他和我的不同…… 不不不,不是这个方向,换一个,再想想,再想想。 井上优揉着眉心。 樱子蹑手蹑脚的靠近。 “井上君,喝点茶吧。” “不需要。” 樱子往后缩了缩,但还是鼓起勇气。 “这是产自西湖的龙井,在清明第一场雨前摘的,我在杭州工作的表姐特地寄来……” 闪电划过脑海。 井上优仿佛化作了石雕。 下一刻,他激动的看向樱子。 “你刚才说什么!” “龙……龙井……” “不,不是,不……” 井上优一个劲的喃喃。 樱子害怕的退后一小步,白袜踩在地板上,差点摔倒。 再看井上优,这个男孩的双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我知道了!” 他一把抱住樱子。 “那……那个!” 樱子颤抖地闭上眼。 “井上君……阳台……这里不可以……” 但是女孩的声音太小了,加上情绪太过紧张,导致最后说出口的话模糊的很,就像小蜜蜂震动翅膀那样嗡嗡嗡,根本就是听不清。 也幸好是听不清,不然等她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没准会因为害羞而直接死掉也不一定。 井上优完全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没有在意自家小女友的异常,只是兴奋的说着。 “太好了,太好了,樱子,太好了!” “是龙井,不,是杭州,不,是汉语!是汉语!” 能够进入东大的学生记忆力就没有差的。 在明确了方向后,一幕幕画面就陆续呈现在眼前,当然还没有到达超忆症那种夸张的程度,回忆起来的画面很粗糙,也有很多忽略的地方,但对于井上优来说,他只要关键的信息,其他那些都无所谓,随便他去。 终于,想起来了。 就是这里。 井上优笑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悄悄睁眼的樱子看见了,女孩愣了下。 优他,好好看啊。 这样想着,樱子的脸就更红了。 井上优却是忽然放开了她。 从自家男友怀抱里出来的樱子还有些怅然若失,她呆呆地抬头,就看到井上优挺拔的背影,这个男孩的脚步很坚定,行走时好像都带着风。 井上优再次站到了阳台,这次他不再试图对栏杆做点什么,只是平静的扶着,眺望远方。 那是,某个大国的方向。 假如只是说汉语这样的信息并不足以说明什么的话,那么他当时的那句话,已经为自己指明了方向。 当时赤龙问少年。 “你这是,某种强大的言灵么?” 少年是这样说的。 “言灵?” “什么言灵?” “我这是武啊!” 这里,就是这里。 画面定格,井上优用力握拳。 汉语,还有这个武。 不会错了。 他的目光仿佛跨过了海洋,一直到了那一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之上。 一切的答案,就在这里。 “樱子!” 井上优回头,星光照亮了这个男孩的眸,齐刘海的女孩傻傻的看着,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想要盯着优不停看的笨蛋了。 “出国吧!” 井上优坚定的说。 “我要出国!” “哈?” 樱子迷糊的眨眨眼,她有些不能理解,自家的男友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出国?优你忽然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 井上优扬起嘴角,想起那个战天斗地的少年。 “习武了!” ………… 一个又一个观众在瞬间回归。 井上优是因为第一次见识到龙类这种幻想生物而失去了方寸,满脑子只剩了震惊,其他人不一样,身为混血种的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有更深入的了解,虽然真实的见到了龙类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力确实很大,甚至还有人刚刚完成了屠龙的伟业,这一切就在这颗星球的某处落幕,但他们已经离开了,退出了旁观直播的状态,就算再次点击链接也没有反应,混血种强大的素质让他们清晰的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与其沉浸在无谓的情绪冲击中,还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纸上列出有关那个少年的种种信息,笔尖微微一顿,汉高沉思,他试图从回忆中抓取那个人的身形,哪怕青铜面具挡住了脸,但是以最高议会的能量,只是凭借身形轮廓,加上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找到这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西红柿 但是,停顿的笔久久不曾落下。 一滴一滴的汗珠渗出额角。 “啪嗒!” 羽毛笔落在地上。 汉高剧烈的喘气。 是立一旁的燕尾服男人悄无声息的上前,伸出手,似乎是想帮忙。 “走!” 汉高一把粗暴的推开了他。 老人佝偻着腰,又喘了两口气后,自顾自捡起羽毛笔,不知何时点燃的黄金瞳注视向空白的纸,沉默不语。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他叹了口气。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是谁的手段? 在这个念头冒出的第一时间,他自己就给出了答案。 能够把他的精神拉到尼伯龙根里去看一场直播,做到这种事的存在,顺便在记忆里做点手脚,应该也是很简单的事吧。 汉高像是一段朽木那样坐在桌前。 其实,就算他忘了那人的身形,也无所谓。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还需要想办法寻找,但他们是最高议会,刚刚才从森特罗利亚撤回,只是分析手头掌握的情报,这个时间点,屠龙,那一位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他知道了那人的身份,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措施? 而最高议会又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那一位呢? 银质的蜡烛架闪烁着昏黄的光,周围是更大的无法照亮的黑暗,长桌前老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某一刻,嘶哑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 奇怪的是,在这样一个欧式的建筑内,响起的竟是东方的语言。 那是…… “武。” ………… “遵从您的意志,校长先生。” 诺玛说。 昂热只是点头,事态紧迫,他那些优雅的贵族礼仪都已通通被丢到脑后。 令这位传奇的屠龙者如此失态的并非是路明非身份问题。 能隐藏当然好,就算藏不了,也无所谓,大大方方的站到台前,去接受他本该拥有的荣耀,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未来。 至于伴随荣耀而来的冷剑,暗地里的阴谋,昂热还是有那个自信保护他的学生,随便路明非放手去闹,有他在,有密党在,有卡塞尔在,怕什么。 真正令昂热担忧的是,此刻尼伯龙根内的情况。 路明非还没有出来。 最后的画面是这个少年进入了青铜城。 后面呢? 会发生什么? 其实昂热已经有了答案。 联系一下这场试炼的名称就知道了。 铁王座的试炼。 目的就是在于青铜与火的权柄。 现在路明非已战胜了君主的护卫。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用说么? 昂热投去忧心忡忡的目光,那是小镇的方向。 等待你的,可是真正的君主。 他还记得,路明非在进入青铜城时,脚步有明显的一下踉跄。 对于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少年来说,狼狈至此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这只能说明,路明非他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这样的他,面对真正的青铜与火…… 还能活下来么? 241 最后一环的试炼 各种念头在脑海飞快碰撞,思考,推衍。 昂热霍然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 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左右审视,都是无人。 沉吟片刻, 把门关上,他取出红茶,烧水,冲洗茶具,这双曾握持折刀在战场上收割生命的手,操持起茶具来也如此稳定且优雅,白釉的瓷碗闪着莹润的光泽,倾倒入红色的茶汤, 至半满方停。 昂热端着两杯红茶回到书桌,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杯则放在了无人的对面。 就好像在邀请某人的前来。 完成这一切,老人重新落座,他低头垂眸,与红茶倒映出的那双沧桑的双眼对视,许久。 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叹息。 老人看向对面,红茶和瓷碗依旧,无人赴会。 以往,如果他完成以上的步骤,再于心中呼唤,魔鬼就会以未知的方式降临,从容的坐在对面饮茶, 再与他讨论交易的事宜。 用神秘学术语的话,这大概可以用召唤魔鬼商人的仪轨来解释。 虽然有些草率就是了, 不过, 如果是魔鬼的话,用红茶作为仪式物品,总觉得有点微妙是怎么回事。 很多年前无意中触动的仪轨, 从那次召唤那位开始,直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的失败。 昂热望着对面的红茶出神。 老人不知道这一幕代表了什么。 但屠龙者直觉告诉他肯定不会是好事。 魔鬼没有来,是他忽略了召唤么? 昂热立刻否定了这一猜测。 所以,也就只剩下这个选项了。 有某件事牵扯了魔鬼的注意力,他必须全神贯注,以至于到了稍微分个神都不可以的程度。 那么,有什么事能让魔鬼紧张成这样呢? 红茶倒映出昂热紧皱的眉头。 双眼中是老人散不去的忧愁。 这个时间点,还有他和他的关系,不用说,肯定就是路明非的试炼了。 已经……这么危险了吗? ………… 试炼的危险程度,或许远比昂热想象的更加严重。 他对于武道的了解太少。 这是不同于炼金和科学的另外一条道路。 在昂热眼中,路明非只是脚步踉跄了一下。 但事实上这个少年的伤势已极其恐怖。 路明非还在想呢。 这要是在九州,小皇帝肯定又得抓着他唠叨了。 每次都这样,阎罗奋不顾身,迎战最多的敌人,武者的世界没有谁生来就是天下第一,他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多少的险死还生,说实话, 路明非能活到最后定鼎天下, 还真的是不容易。 当然这不能简单的归结于侥幸,就算他能服食灵药而不被药力撑死也不行,毕竟生死间有大恐怖,而且那一次次的痛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谁来了精神都得出问题,要不是有什么非得完成不了的目标,怎样也放不下的执念,估计也没办法走到最后吧。 事实上这条路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走,小皇帝也几度想过放弃,天下布武的未来固然美好,但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全部九州的宗门家族,利益就那么大,既然想要百姓吃得饱,那么世家豪族就得付出,或许是饭后漱口的茶下了个档次,或许是丝绸衣裳的绣花没法再合心意,但富贵人家指缝间漏点汤汤水水出来,底层百姓就能吃上饱饭,不被冻死。 小皇帝,哦不对,那会他还只是个将军,他跟路明非不一样的,小皇帝心中装的是整个天下,是这个九州,是所有的百姓,是明天是未来。 他会拉着路明非讲一晚上的治国良方也不觉得累。 路明非头都要大了。 他本来读书就一般嘛,哪里有能力听人说这些,还不如打套拳来得实在。 可你说奇怪不奇怪,就是这样的路明非,在小皇帝几次彷徨时伸出手,把这人给拉了回来。 他不说什么大道理,也不说什么百年后的未来啊人人如龙啊之类的话。 路明非只是一个一个的报人名。 “狗蛋。” “铁柱。” “三娃。” 发现了么,都很土对不对,一点都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听上去就是那种流着鼻涕在村子里瞎跑的娃。 路明非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说。 说上半个时辰。 最后在沉默中,淡淡来了句。 “他们都是我的兵。” “他们都死了。” 然后路明非去看小皇帝。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死。” “啊,为什么!” 他忽然暴起,凶狠的拎起小皇帝的衣领,清秀的面容竟也能如此狰狞。 “是因为相信着我们啊!” “相信着我们一定能实现那样的未来!” “我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不管你以后当皇帝了会怎么样!” “我只知道,我的兵,我的兄弟,不能白死!” “听到没!” 他如野兽一样死死盯着小皇帝的眼,一字一顿。 油灯跳跃的光打在路明非的脸,衬得那双泛红的眼,寒如深潭。 “我的兵,不能白死!” 路明非用力点着自己的胸口。 “从第一个人付出生命的那天起,我们就停步下了。” “他们,在看着我啊!” 路明非扔下小皇帝,随便这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自个儿出了营帐,回去和他的兵一起睡了。 等到天亮,路明非再来时,见到的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皇帝了。 所以啊,如果是小皇帝的话,或许会因为人人如龙这样的理想而献身,但那样的理由太大了,不适合路明非,他能一次次的从濒死中挺过来,拖着重伤的躯体和外罡大战,究其根本也只有这样一句话。 “他们,在看着我啊!” 现在也一样的。 换了个世界,从九州到龙族,但路明非还是在做相同的事。 天下布武的理想固然美好,人人如龙的世界也令人向往。 但是在那之前。 一切的开始,路明非只是想要去长毛和网管女孩的店买上一株向日葵。 再去小熊女孩的便利店买瓶水。 就算再平凡,再普通的人,也有着做梦的权利吧。 凭什么就能被人随便的剥夺。 就因为,你投了个好胎,眼睛能发光? 路明非不能认可。 而若是其他人,不认可也就不认可,在日记里说两句,顶多在网上发发牢骚,日子还得照样过,能怎么办呢? 路明非不是。 他要天下布武。 让人人都有向上的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接下来无论面对什么,他都不会退缩。 哪怕是死。 青铜与火的权柄必须到手。 这是给天下人打开超凡枷锁的钥匙。 哪怕挡在前面的是龙王。 哪怕现在的他已油尽灯枯。 这是必将踏上的战场,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少年顺着暗金灯火的甬道一路向前。 他的脚步蹒跚,背脊也佝偻。 但双眼却明亮有如燃烧的烛火。 那不是混血种的黄金瞳。 那是清澈的坚定的名为理想的光。 是他战斗的理由和不屈的力量。 小魔鬼欲言又止。 他是在路明非进入青铜城后不久从少年的影子中走出的。 路明非甚至行出好远一段路才注意到。 武者的直觉迟钝至此,少年的状态究竟有多差可见一斑。 路明非看了这小孩一眼。 有些意外,他居然看到小魔鬼在皱眉,神色间是淡淡的忧愁。 这家伙不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么? 总是摆着一张“我超厉害”的脸,牛气哄哄的,怎么,无所不能的小魔鬼也会有搞不定的事情?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笑起来。 可他大概是忘了自己这身体状态。 平时随便笑,都不打紧,只是现在嘛,全身的伤口都给扯到了,得多痛呢,你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了。 小魔鬼都给气乐了。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路明非好。 自家这哥哥得是多没心没肺啊。 小魔鬼无可奈何的摇头。 “哥哥。” 他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叫了声路明非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路明非看了小魔鬼一眼,继续往前走。 脚步坚定,从不迟疑。 “怎么了?” “你知道前面是谁么?” “康斯坦丁。” 小魔鬼笑了笑。 “真不愧是哥哥呢。” “这点小事那还用说,哼哼。” 路明非是知道青铜与火的王座上坐着双生子的事实,就算小魔鬼不跟他说,上一次在无望天中与诺顿的战斗过程,他也掌握了康斯坦丁这一存在的信息。 以拿到青铜与火的权柄作为前提,既然诺顿的意识还在扎根于路明非识海里的青铜树里沉眠,那么最后他所需要面对的,毫无疑问就是双生子的另外一人,康斯坦丁。 至于即将面对龙王什么的,不是都说过了么,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一切的觉悟。 小魔鬼看向前方。 他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意味。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担忧,深深的担忧着。 “康斯坦丁……” “不,应该说这最后一环的试炼……” 小魔鬼欲言又止。 “哥哥,可能会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哦,不一样?” 路明非还真好奇了,他一路走来,从森特罗利亚一直打到尼伯龙根,对手包括了混血种武者和纯血龙类,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不一样,还能怎么不一样? “总之。” 小魔鬼认真的说。 “就算是哥哥你,也有可能会失败哦。” 没有回应。 小魔鬼奇怪的抬头,看向路明非的侧脸。 那少年只是专注的望着前方的路。 但他也没有忽视小魔鬼。 就见路明非开口。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原来,只是这个啊。” “嗯?” 小魔鬼迷惑地眨眨眼。 “会失败什么的。” “我早知道啦。” 路明非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很意外么?” “不会吧,你应该能理解的,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百分百成功的事情啊,心里想着一定不会失败什么的,也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但是,如果就因为可能失败这样的理由就畏首畏尾。” “什么也不去做,甚至放弃。” 路明非呵了声。 “那样也太难看了。” 小魔鬼还想再说。 路明非却已开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 “失败的概率很大对不对?” “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是吧。” “但是,但是啊。” “一线生机,就不是生机了么?” “说实在的,能否抵达终点并不是我踏上这条路的初衷。” “我之所以踏上这条路,之所以到现在还要前进。” 路明非说。 “因为我想。” 小魔鬼呼出一口气。 “虽然哥哥你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以现在的你去闯最后一环……” “我知道了。” “嗯?” “我说,我知道了。” 少年隐没于甬道,暗金的烛火飘摇。 “就这样。” “我去了。” ………… “啪嗒。” 昂贵的手柄碎成两块。 绘梨衣眨眨眼。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无聊了想去看看大魔鬼的拳皇视频。 怎么刚点开,没看多久,自己就这样了。 绘梨衣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出现这种现象时,第二天哥哥就裹成了个木乃伊,一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修罗武神》 绘梨衣严肃了起来。 认真想一想,上上次的话,是她养了两星期的仓鼠先生去世了。 不得了不得了。 都是很严重的事情呢。 绘梨衣想起了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 可恶的大魔鬼。 讨厌的大魔鬼。 他怎么了么? ………… 这条甬道很长。 蜿蜒曲折,路线还很复杂。 路明非都快忘了自己具体走了多久。 主要也是他的精神不济,还得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他几乎是在趁着赶路的机会休息,让心神放松,好去面对青铜与火的双生子。 康斯坦丁。 这可不是能让人小看的存在。 赤龙和他率领的青铜臣属已经证明了龙类的强大。 从权柄到躯体,横向对比,也是九州中非人这一层级的武者。 那么他们所效忠的龙王呢? 或许,真的只有外罡武者才能应付吧。 而他只是个油尽灯枯的非人,全身上下都是伤,明的暗的数也数不清。 能走路就是奇迹了,更不要说,他还要和龙王战斗。 这可不是小魔鬼的权柄,那个真实的反面,名为虚幻的世界。 这是死了就真的死了没得商量的,现实。 那又怎样呢? 甬道尽头。 一片空旷的山谷。 水车,小溪,还有,茅草屋。 路明非打量这里的一切。 直到,脚步声…… 路明非目光一凝,提起精神。 那是,茅草屋的方向。 压榨劲力,压榨!压榨! 身体却没有反应。 要用搏命的法门了么? 他想着。 就看到一个白衣的男孩推开屋门,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 不等路明非做出下一步反应。 那男孩便开心的笑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跑向路明非。 白衣的袖飘扬好像云彩。 就听那男孩喊着。 “哥哥。” 242 路明非和康斯坦丁 哈? 路明非看看身后,看看左右。 “小魔鬼?” 白衣的男孩站在他身前,疑惑的眨眨眼,也开始随着路明非的动作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的小脸好像写着“这是哥哥要和我玩新游戏吗”这样的一句话。 最后路明非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个山谷里除了他自己就是男孩,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所以,也就是说, 没有听错,不是幻觉。 路明非指着自己。 “你在叫我?” “嗯。” 男孩乖巧的点头,又叫他。 “哥哥。” “等等等等。” 路明非扶额,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好的战斗呢! 说好的九死一生呢! 我都准备拼命了你怎么还给我拉个弟弟出来! 甬道布置的那么神秘,气氛都烘托上来了,换成游戏里咱就属于一关一关小头目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一路砍到了最后,前面的房间就是最终大魔王,勇者啊, 握紧你的武器推开那扇大门,去终结最终的命运吧! 就类似这样子的语音在耳边环绕,热血沸腾啊有没有,路明非虽然重伤吧,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完成铁王座试炼的雄心壮志!理想的小火苗都在眼睛里熊熊燃烧了,推开门摆好架势,缠绕魔焰的地狱三头犬居然变成了衣只吉娃娃,兴冲冲的扑到你怀里还在摇尾巴。 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吉娃娃? 路明非严肃地看向白衣的男孩。 若有所思,略作沉吟,恍然大悟,不敢置信, 半信半疑。 最后路明非问。 “康斯坦丁?” “嗯!” 回答了回答了! 男孩他回答了! 而且不仅如此,爽快的承认下康斯坦丁这个不得了的名字后,男孩还歪歪头, 似乎是很困惑的样子。 “怎么了,哥哥。” 哥哥? 路明非奇怪地指着自己。 “你的哥哥不是诺顿么, 怎么……” 话说不下去了。 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路明非的学习成绩是一般,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笨,看看小男孩,哦不,看看伟大的康斯坦丁陛下那纯洁的眼神吧,就算再怎么离奇真相它就在那里。 但路明非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可以动手的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是诺顿?” 康斯坦丁理所当然的点头。 甚至面对路明非这明显存在蹊跷的话,他也不曾犹豫,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但转瞬就恢复成淡淡的笑脸,是那种看上去就知道这孩子是发自内心的在信任着路明非的笑脸。 可孩子啊你睁大眼看清楚,我哪里像诺顿了! 路明非想起老唐那张富有喜感的脸。 一点都不像啊。 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路明非心中再次冒出这样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能扭曲一尊龙王的认知? 在见识过次代种力的路明非看来,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当然,不重要。 康斯坦丁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 他在这里。 站在自己的面前。 并且毫不设防。 这就够了。 路明非目光微沉。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么。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只要杀死白衣男孩,杀死他,康斯坦丁,青铜与火的双生子…… 路明非想。 男孩仍在看着他。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直到现在, 当他准备对这孩子动手时,自己这才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对方的脸。 怎么说呢,和老唐一点都不像的。 喂喂喂,不是吧,我说老唐,你们俩该不会是黑王他捡来的双生子吧。 路明非在心里飙着白烂话。 倒不是他心大什么的…… 好吧他就是心大。 总而言之,白烂话嘛,这不是路明非的本能,要哪天这家伙跑进红楼梦的书里,没准还会拉着贾宝玉的肩膀亲热的说“嘿兄弟真巧了啊,你咬着玉出生,我也是啊!” 贾宝玉就好奇的问了。 “兄台你也含玉儿生!” “不不不。” 路明非就骄傲的跟他解释。 “咱厉害呢就厉害在,这生下来就会说白烂话好吧。” 总之他心里就冒着这样那样的念头。 还在打量着康斯坦丁。 话说回来就不跟老唐比好了,这小孩的模样,还真是一点威严感都没有啊,龙王诶,君主诶,初代种诶,龙族这条超凡道路上数一数二的存在,位格只是稍低于黑王,剩下的不是和他平起平坐就是后裔,身份尊贵到了这种程度,怎么长得还跟邻居家成天跟在我后面挖蚯蚓的小孩一样啊。 路明非这样想着。 虽然说龙族的血脉源头除了黑王,还有另外一条几乎平行的体系,顶点是白王,但路明非毕竟不知道嘛,他最了解的终究还是武道,龙族这块的信息基本都是从小魔鬼这边听来的,至于小魔鬼那家伙,只能说谜语人滚出哥谭。 所以了,路明非对于龙族只能算是一知半解,顶多算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具体的演变,四大君主的谱系,几次大时代的变迁,比如黑王之死,君主灭世,他脑子里倒是有个朦朦胧胧的印象,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啊,前因后果啊,主要人物啊,路明非可就说不上来了。 所以路明非不知道白王也是很正常的事对吧。 或许是被盯着时间太长了,康斯坦丁奇怪的问。 “有什么事吗,哥哥。” “没什么没什么。” “哦,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的康斯坦丁神色很奇怪,有些落寞,也有些如释重负。 就听他说。 “你是要吃掉我了吧,哥哥。” 好不容易提起的劲力骤然一松。 被发现了? 不。 虽然说是被发现了,但是以路明非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康斯坦丁他仍然是毫不设防的状态。 就算他点破了路明非要杀死自己的事实。 哦不对,站在这孩子的视角,要杀死自己的,是诺顿,他的哥哥。 就算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康斯坦丁也没有要防备的动作。 他甚至是,如释重负。 就像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一样。 但这又怎么可能? 完全说不通,没有道理。 一个人怎么会日日夜夜的在那里等待……被至亲杀死的命运。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纵观路明非的经历,用一句百战将军来称呼他是一点都不夸张。 死在这个少年手上的人太多了。 路明非的心早已坚如磐石。 更何况,可不能被外表给骗了,别看康斯坦丁一副小男孩的长相,天真无邪的,算起来以他的生命长度,估计就算把出土的古人类化石给复活了,智人什么的看到这小孩,也得诚惶诚恐的喊一声老祖宗。 龙王的生命太长了,长到了整个人类历史加在一起,或许也只是他们漫长龙生中一段下午茶的时光,仅此而已。 康斯坦丁这小孩的外表下,没准是藏着一颗万年老妖怪的心也说不定。 是啊,就是这样,路明非,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龙王,不要因为几声哥哥就被欺骗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直到康斯坦丁向前踏了一步。 “哥哥。” 他说。 “吃了我吧。” 那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被一尊外罡强者的绝学给击中了一样。 按道理来说路明非不可能因为康斯坦丁这短短的两句话就失去分寸。 但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那该死的熟悉!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孩哀伤的看着自己,说出一样的话语。 他说的是。 “哥哥。” “吃了我吧。” 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 这种事放在路明非身上可真是少见。 要是让九州的武者看到了一定会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 堂堂阎罗,居然也会迟疑。 但路明非可不只是迟疑。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康斯坦丁。 转身,往回走。 步子越迈越大,也越来越急。 康斯坦丁茫然地目送路明非的背影远去。 康斯坦丁,诺顿…… 被误认的身份。 还有康斯坦丁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 他不应该是龙么? 还有,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现在的路明非迫切的想找到小魔鬼,他要一个答案。 但是,出了山谷,踏上来时的路,路明非顿时发现了不对。 原先甬道两旁是一盏盏暗金色的烛火。 那是等身高的青铜灯台,只照亮了周围一小部分的区域,其余仍是笼罩于黑暗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 青铜登台活了过来。 那是一个个广袖长服的人。 不,不是人。 探出衣领的是蛇一样的头。 他们,它们,还是祂们? 这些路明非前所未见的生物,并非青铜的雕像而是无比真切的活着的生物,正肆无忌惮的点亮各自的黄金瞳。 就好像这双眼眸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这是与现代社会截然不同的运行规则。 拿楚子航举例好了,除了在卡塞尔校园,他总是戴着装备部特制的美瞳,目的正是为了掩盖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而如果换个地方,换个时代,应该躲躲藏藏的就不是楚子航,黄金瞳所得到的也不会是恐惧,而是尊敬。 路明非真切的觉察到了这一信息。 他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但是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这令他有些烦躁。 小魔鬼? 小魔鬼! 一边走,一边左右扫视,路明非试图从黑暗的角落发现那个西装男孩的身影。 但失败了。 明明在过来时那家伙还陪在身边…… 什么时候! 路明非目光一凝。 没有找到小魔鬼,但他却发现了,黑暗中那匍匐的人影。 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深深低着头,一言不发,简直就是与黑暗熔为了一体。 这一幕,似曾相识。 路明非想。 他走的更快了。 甬道两旁的蛇人,或者说龙人,还有那些匍匐的生物,只是沉默。 他们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但是路明非知道,他们是看到了的。 在自己经过时,龙人的黄金瞳有反应。 但他们仍然保持之前的姿态,立在那离,亮着黄金瞳,发挥烛台的功用。 走!走!继续走! 终于,到了甬道的尽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面就应该是青铜城的大门,出去就是尼伯龙根。 但真的是这样么? 想着那些活过来的龙人,匍匐在地的黑影。 路明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急促的脚步声,一点点慢下来。 路明非最后停在了甬道的尽头。 明明再往前就是出口。 但他忽然就有些彳亍。 “哥哥。” 路明非迅速转身,灼灼的目光看向身后的人。 在“小魔鬼”这样三个字出口之前。 他看到了,康斯坦丁。 振奋的神情一滞。 “哥哥。” 康斯坦丁轻轻的唤他。 “我们走啦。” 康斯坦丁拉着路明非的衣角,把大半的身体都藏到他的身后,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害羞的小孩那样。 我要保护他。 路明非这样想。 紧接着又感到了惊讶。 搞什么啊明非。 他对自己说。 这位可是龙王,你俩谁保护谁啊。 惯例在心里说着白烂话。 路明非带着康斯坦丁,走出甬道。 那般的壮阔铺展开眼前。 纯血的龙类匍匐,恭敬的低垂头颅。 他们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视野。 再往前,是蚂蚁一样的人。 无一例外,全都亮着黄金瞳。 想起来了。 路明非想起来他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了。 卡塞尔,3E考试,广播里放着劲爆的摇滚乐,古老的龙语就藏在里面,它们唤醒了混血种的龙血,灵视出现。 当时小魔鬼带着路明非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灵视里。 其中就有一个类似的画面。 似乎是……奇兰的灵视。 用小魔鬼的话解释,这年轻混血种的某个祖先曾觐见过青铜与火的皇帝,这样的经历无论是对混血种还是龙类都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终生难忘,以至于通过血脉的纽带,千万年后以灵视的形式出现于后裔身上。 路明非还记得,当时他和小魔鬼就站在那个地方,那个匍匐的人影。 而自己现在站的,这里。 路明非沉默的环顾。 这里是……王座。 匍匐的臣民。 青铜与火的康斯坦丁。 那么他现在所立。 就是当年诺顿的位置。 路明非看向匍匐于下恭敬的龙。 不只是康斯坦丁,就连他们,也将自己视作了诺顿。 而且……这里到底是…… 他望向天空,那是青铜的鸟,炼金的纹路闪烁光芒,与科学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这是……回到过去的时代了么? 路明非想。 一行字出现在眼前。 “最后的试炼。” “醒来。” 243 无效的开天桩 男孩披着长发,露出一双小巧精致的耳朵,是那样薄,薄得阳光穿过好像透明,他长长的睫毛蒲扇,柔和的眉眼低垂,小心的用调羹拌汤, 舀起一勺,吹凉,送到路明非的嘴边。 “哥哥,吃药了。” 路明非:…… 你们这些做弟弟的都约好的怎么着啊。 台词都不带换的。 康斯坦丁这话他简直太熟了,前不久他刚晋升非人,蜕变完成,睁开眼就看到小魔鬼对自己说了前半句。 这不是,“你醒了”后面就是接“该吃药了”吗,逻辑自洽, 相当合理。 康斯坦丁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个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在发现哥哥没有动作后,他又是说了声。 “哥哥,要吃药。” 说话轻轻的,却有着别样的坚定。 “知道啦知道啦。” 路明非试图抬起手,堂堂阎罗让人胃药,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 “不要动。“ 康斯坦丁不由分说的按下他的手,放在床上,路明非挑眉,呵这是跟咱比力气,真的是…… 起! 没起来。 再起! 纹丝不动。 路明非:……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他怎么就差点给忘了呢,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甚至还相当美型的男孩,可是一条龙啊。 而且还是青铜与火一系的顶点,高居王座之上的君主。 就自己现在这重伤的状态, 比气力什么的, 真别想了。 张开口, 一勺汤药入腹, 这是炼金学的造物, 出自龙王之手,嘛,也就是康斯坦丁自己做的,毕竟在炼金这条道路上,他俩兄弟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呸呸呸,什么俩兄弟,康斯坦丁的双生子是诺顿,跟我路明非有什么关系! 茅草屋很小,一张书桌,两张床,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从窗口往外望,入目是水车慢悠悠的转,小溪潺潺。 过堂风带来清新的空气,让人自在。 说出去大概不会有人信吧,这就是青铜与火的双生子,诺顿和康斯坦丁的住所。 路明非观察着茅草屋里的陈设,墙上挂着一件白衣,是汉服的样式,看大小应当是诺顿的,门外有盛水的缸, 盖着盖子,水车轮转,水珠叮当。 他开始想象两兄弟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说起来,很奇怪啊,明明出去就是大殿,有成千上万的臣属供给驱使,为什么他们还要开辟出一个山谷,过着隐居一样的生活。 路明非有些想不通。 找人问问么,找谁,诺顿的话,则,区区不才,仕兰中学路明非,九州天下第一阎罗,卡塞尔唯二的S级,同时,从今天起也兼任了青铜与火的君主一职,大家可以叫我路诺顿,或者直接叫诺顿也可以的,哈哈哈。 哈你个头啊! 路明非真的是没想到最后一环的试炼会是这样,自己怎么忽然就成诺顿了,还多出个弟弟,试炼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啊,本来好端端的热血格斗游戏,就街霸啊拳皇啊那种秉持着“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这样简单易懂还友谊身心健康的类型,忽然啪的一下你给我换画风了,变成了开放世界人物扮演,组织决定了你就是诺顿,去吧小伙子,什么你问我任务内容?搞清楚啊兄弟,发挥发挥主观能动性行不行,告诉你身份已经仁至义尽了,就这样,再见。 路明非想起在王座时看到的试炼内容。 “醒来。” 你敢再省略点吗,啊,敢再省略点吗! 不爽归不爽,路明非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尽管只有两个字,但它暴露出的信息量已经相当庞大。 既然是醒来,也就是说我经历的一切,从康斯坦丁到整个世界,并不是我回到了过去的龙的时代,而只是,一场梦静。 在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后,路明非很快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死掉就好了。 一般来说,在梦境中死掉的话,人就会在现实里醒过来吧。 虽然是这样对自己说了没有错,也觉得很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为武者,哪怕再小的预感都不能忽略,否则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路明非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异样,也放在了心上。 恰在此时,胸口有什么在发烫,路明非将之取出,琥珀中凝固着一枚袖珍的玫瑰,这是……雪莉的魂魄。 准确的说应该是魂珠,在路明非完成雪莉的心愿后,女孩本该要往生,只是路明非考虑到龙族世界的地府还不知道什么样,甚至有没有都不一定,他可不想看到承受了半个世纪痛苦煎熬的雪莉最终落得个消散于无形的结局,于是就暂时收取了雪莉的魂魄,准备等日后时机成熟,亲手送她往生。 回想起魂珠来历,与此同时,信息以之为载体,向着路明非传来。 只是看到开头,路明非就是一愣。 “哥哥,我才是路鸣泽。” 信息很潦草,能明显的看出留言者当时紧迫的心情,这个自称是路鸣泽的人殷切的提醒路明非,不要相信试炼内容。 一个说了醒来,一个说千万不要相信。 矛盾产生了。 另外留言者还提供了一个信息,告诉路明非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后面就没了,信息断在了这里。 两份截然不同的试炼内容。 不,认真分析的话,应该是一份试炼内容,另一个是对于“醒来”的驳斥。 信息摆在了这里,该如何抉择呢? 路明非如果选择醒来,他可以采取自杀,或者大幅度破坏,比如发动战争,甚至屠杀这个世界的生灵,他记得有这样一个理论,就是说假如梦境的环境失衡,出现不可忽略的漏洞,梦境就会崩溃,人也将醒来。 但这样做存在风险。 假如雪莉魂珠里的信息才是对的,所谓的“醒来”只是一个骗局,那么一旦他大闹开来,引发的后果可能会十分恐怖。 毕竟,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历史,也就是说这片天空下很可能还存在有其他的几位君主,甚至至高的黑色皇帝,以路明非如今的非人修为,打次代种都去掉半条命了,对上这些传说中的存在八成得完。 但是魂珠的信息就真的可信么?活下去,也没说具体怎样才算是完成这环试炼啊,从某个角度出发,还不如“醒来”这样的内容呢,好歹人家把完成条件写得明明白白,哪像你,光知道反对了,有意义的建议是一条也没有。 路明非尝试运用他多年的经验进行判断。 然后他就差点给晕倒了。 晕倒也正常,他本就已油尽灯枯,过来单挑康斯坦丁也是提着一口气,现在倒好,一系列的变故下来,这口气也差不多泄了,脑子光在那分析两段信息到底谁在说真话,谁又在说假话,重伤的身体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于是就往下倒。 而之所以说差点,就因为康斯坦丁。 这孩子撑住了路明非,避免了伟大的诺顿陛下在众目睽睽里昏迷的窘态。 也是康斯坦丁扶着路明非,一路回到了茅草屋。 安顿路明非倒下后,康斯坦丁出去了会,很快的,这男孩就捧着一晚汤药回来。 本来以路明非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对自己疑似抱有敌意的存在靠得这般近,更别说现在的他还是重伤,与常人想象的不太一样,受伤的野兽虽然虚弱,但他们的危险性却一点也不小,甚至比健康状态更疯狂。 路明非也一样,重伤就意味着不安全,以前在九州就这样的,每当他重伤就没有人能靠近,除了小皇帝,以至于到了最后,他们都是登临最高了,小皇帝偶尔还得屁颠颠的跑过来给他抹药,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这次本来路明非都准备动手了,再是锤死的猛兽也有一搏之力,但他却吃惊的发现,康斯坦丁仍然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的防备,脖子,心脏,后脑,这些本该是要害的地方毫不设防,对于其他人而言都已经如此,更别说是路明非这样的武道大师,以他的眼力康斯坦丁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自己想要杀死他,取得这个男孩的性命,简直再轻松不过。 正是因此,路明非没有出手。 其实他也说不出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路明非只是告诉自己,这还没确定哪段信息才是真的呢,冒冒失失就出手,也不太好。 再说了,看康斯坦丁这马虎大意的样子,就算他想要对我不利,我肯定也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时候再动手也一样的。 但是一直到了茅草屋,回床上躺好,最后还喝下康斯坦丁的汤药,路明非依旧安然无恙。 甚至别说是危险了,以路明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当喝下汤药后,自己的伤势正在好转。 “哥哥,下次的话……” 康斯坦丁说。 “打架带上我好么?” 路明非有些茫然,话说他这都继承诺顿的身份了,记忆什么的也没有么,太随便了吧。 路明非的沉默大概是被康斯坦丁给误解了。 这个男孩自顾自说起来。 路明非心中一动,侧耳倾听。 都是一些很零碎的信息,但路明非多少也拼出了个大概,现在的时代黑王已经死去,世界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分别由四大君主管辖,但是资源有限,加上龙类体内与生俱来的好战因子,大大小小的冲突始终不断。 路明非也从康斯坦丁的话里听出来了,原来诺顿重伤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在四大君主中,除了大地与山的双生子特立独行,剩下的三对一个比一个暴躁,尤其是他们青铜与火的诺顿陛下,属于全世界出了名的好战,就那种只要报上名字某大地与山就开始大惊失色的恶人,哦不恶龙。 只是从康斯坦丁的表现来看,路明非惊讶的发现,这位凶神恶煞的诺顿陛下,看上去似乎还是一个弟控啊。 就自己一条龙在外面打生打死,而对于弟弟康斯坦丁,诺顿则蛮横的要求他呆在家里,无论康斯坦丁怎么央求也不肯带上,都快给孩子整出心理阴影了,在康斯坦丁看来,肯定是因为自己太没用了,这才没办法帮上哥哥的忙。 怎么说呢,路明非的心情很微妙啊。 越听康斯坦丁的话,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那什么诺顿陛下,原来您也是个傲娇啊。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明显是在关心着弟弟嘛,嘴巴这么硬真的合适吗,直接跟康斯坦丁说外面危险,我担心你被其他龙王打死…… 路明非沉默了。 这么说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但诺顿肯定就是傲娇了,没有错。 而且这双生子的另一位,康斯坦丁陛下…… 路明非注视男孩柔弱的脸,心里默默摇头。 怎么看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而已。 一个死傲娇,一个未成年,这样的两位就是青铜与火的君主。 我龙族要亡啊。 什么,龙族已经王了,那没事了。 路明非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在千万年后会是人类的时代而强大的龙类却踪迹难寻了,他们的君主都这样,也实在很难让人放心啊。 一碗汤药入腹,关切的询问过路明非的感受后,康斯坦丁端着碗勺出门了。 茅草屋只剩下了路明非一人。 他的目光再次扫视屋内陈设。 目光越过窗户,看向水边,那是康斯坦丁清瘦的背影。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的历史? 路明非沉思,他想起那两段矛盾的信息,越分析,越是迷茫。 他本就不是擅长动脑筋的类型,以前在九州也是,小皇帝负责决胜千里,他负责斩将夺旗,谋略什么的有小皇帝和他的谋臣,路明非只顾着打架就行。 他忽然想起在见到康斯坦丁之前的记忆,那时候还在甬道,小魔鬼皱着眉,对他欲言又止。 当时他还奇怪,没想到以小魔鬼的性格,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路明非只以为是小魔鬼担心他死在康斯坦丁的手上。 也没有在意对方说的话。 如今想来,其实一切早有预兆。 小魔鬼那时候说。 “哥哥,最后一环的试炼,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路明非摇了摇头。 没想到,还真是不一样。 感觉身体好了点,他下床,摆出开天桩的架势。 倒不是修行,旁边还有康斯坦丁呢,时机也不允许,他就是想走一遍劲力周天,看看身体的情况。 就是这一看,出事了。 路明非犹疑不定地睁开眼。 不是劲力的问题。 是他这身体。 居然,站不了开天桩了。 244 康斯坦丁的小雀跃 开天桩是路明非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功法,除他之外也无人修习,事实上路明非自己也在好奇,不知道其他人修行会怎样,是成功修出溷沌劲,还是一无所获。 如今看来,大概率是不行的。 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路明非分析着这次修习给与的反馈, 他发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完全够不上开天桩的要求,说起来,之前一直没能运起劲力,本以为是重伤后打破劲力自生平衡的原因,如今再回头看,恐怕问题在那时候就出现了, 走完甬道之后,他就进入了这个龙的时代。 真假与否先放一边, 路明非决定用“龙的时代”来代称他当下的处境。 发生改变的不只是时代, 还有他的身体。 无法修习开天桩,也失去了非人修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 普普通通的龙王。 是的,龙王。 尽管处在重伤状态,但路明非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躯内那恐怖的力量,伤势严重到了这种程度,仍然在以呼吸为单位恢复,夸张的自愈能力也是这具身躯的特性之一。 路明非有种大胆的猜测,他不只是得到了诺顿的身份,同时,也得到了这位君主的龙躯。 抛开经验和记忆不谈,他已经是一尊名副其实的君主。 但问题还在那里。 这一切到底是真正的龙的时代, 还只是一场梦静? 路明非可没有忘记,他还处在铁王座试炼的最后一环。 “哥哥,你怎么下来了。” 在门口,是捧着碗回来的康斯坦丁, 男孩很着急, 这样说这话,刚洗好的碗纷纷掉到了地上,他也不顾,只是下意识地跑过来,想要搀扶路明非。 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康斯坦丁似乎想起什么,微微垂下眼,咬着唇。 “对不起。” 男孩忐忑地等待起哥哥的训斥。 在康斯坦丁的印象中,哥哥一直都是很骄傲的,这也难怪啊,毕竟哥哥那么厉害,八个兄弟姐妹里哥哥都是最厉害的,这样厉害的哥哥当然也应该骄傲。 只是,为什么身为弟弟的我,这么差劲呢? 差劲死了。 康斯坦丁不止一次的在哥哥眼里看到失望,这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难受。 他又想起了以前,哥哥每次负伤回家,他试图搀扶, 都会因哥哥那冰冷的眼神而却步,就连给哥哥上药这种事也胆战心惊的,两兄弟不说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好多个四季那样漫长。 说起来,这一次上药,哥哥他好像不一样了呢。 在河边洗碗时,康斯坦丁这样想,男孩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哼着悠远的小调,嘴角上翘。 大概他心情是真的很不错吧。 不过好心情也到此为止了。 康斯坦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哥哥对待他不会暴怒,不会疯狂也不会歇斯底里,但哪怕只是轻轻的一个眼神,一声冷哼,康斯坦丁也会难过上好久。 他最害怕的事,就是让哥哥失望了。 但……和康斯坦丁想象的不一样。 “怎么了?” 路明非好奇的这个男孩,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身体不舒服么?” 他问。 康斯坦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居然会是哥哥说的话! 那个骄傲的哥哥,哪怕重伤濒死也不皱眉头的哥哥,男孩想起很久之前的记忆,那是哥哥对他的训练。 “你只有这种程度么!” “作为我的弟弟,拿出你身为王的姿态,来!” “给我站起来,康斯坦丁!” 诺顿巨大的黑影覆盖了他。 男孩痛苦的呜咽,颤颤巍巍的爬起,又被闪电般的利爪击飞,他狼狈的翻滚,伤口沾染上尘土,最后灰头土脸的趴在那里,呼吸微弱,好痛,骨头断掉了,眼睛睁不开,好痛,我要死了么? 哥哥,哥哥,哥哥…… 巨大的黑影向他逼近。 恐怖的压迫感令男孩窒息。 那声音冰冷那声音霸道那声音有如神明。 那声音说。 “站起来,康斯坦丁!” “像我进攻!” “杀死我!” “你必须杀死我!” “所以,我的弟弟啊,站起来。” 是雷霆一样的炸响。 “给我站起来!” 尸体动了。 不,那不是尸体,是康斯坦丁。 沉重的眼皮缓缓眨动,黄金的光就这样泄出。 尘土,龙血,碎肉,他吐出一口气,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男孩站了起来。 “哥哥……” “哥哥……” “哥哥!” 男孩冲向巨大的黑影。 然后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那声音说。 “太弱了。” “太弱了。” “你是在过家家么。” “忘了么,我说过的吧,你必须抱有杀死我的觉悟,不然……” 那是龙翱翔俯冲带起的巨响。 庞大的身形却如此零活。 他再一次击飞了男孩。 “我会杀死你。” 他说。 “康斯坦丁。” 黄金瞳居高临下的俯视,看着在尘埃中瑟瑟发抖的男孩,是在哭吗,还是害怕? 龙没有进攻,只是沉默的注视,那双黄金瞳里的冰层太厚,叫人根本没法看得清冰下那点摇曳的火苗,说来大概也不会有人信吧,骄傲如他,尊贵如他,对于这个弱小的弟弟,居然也会…… 如果谁能听到他人的心声,肯定就会惊讶的发现,诺顿心里想的,和他所作所说,根本就不一样。 “你要活下去。” “你一定要活下去。” “弟弟。” 谁能看到呢,诺顿冰冷的黄金瞳里,深埋于此的那一丝柔情。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没有错。 但与此同时。 他也是哥哥。 暴虐和温柔,并不冲突。 ………… 哥哥不一样了。 康斯坦丁这样想,心情有些小小的雀跃。 哥哥居然会关心我。 也不会因为我要去搀扶他就训斥。 而且……而且…… 哥哥他笑了。 康斯坦丁开心的想。 对我笑了。 路明非很怀疑自己这张脸是不是出了问题。 怎么康斯坦丁时不时就偷偷看自己。 小心翼翼的动作,就跟做坏事一样,路明非发现了,这男孩就立刻低下头,或者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只是孩子你不知道自己装的有多差劲么,看到你睫毛长了就别一直扇啊扇的行不行,路明非无奈,嗯,别说这眼睛还真好看。 说起来,龙王不愧是龙王,身体的基本素质就是强,这才多久,路明非就感觉他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下床,出门,路明非在山谷里散起步来,这里的风景很好,是现代大城市难得一见的漂亮,小溪旁盛开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都很鲜艳,夕阳臣下去,月亮和星辰缀满了夜空,花丛也飞出了很多的萤火虫。 嗯,那是萤火虫么? 路明非凑近了看,小小的光团,随着他的靠近,呼啦一下全逃光了。 是你们啊。 路明非笑起来。 他在进入青铜臣属沉眠的尼伯龙根前,曾经见到过这些小生命。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重逢。 真是叫人惊喜。 “哥哥,吃饭了!” 他回过头,看到白衣的男孩在茅草屋前招手,晓光团们围绕着他飘飘浮浮,路明非能看到男孩温柔的笑。 “来了!” 他答应一声,往回走。 晚饭的份量不多,但神奇的是,随便吃上两口就让人有了饱腹感,要知道在座的两个家伙可是龙王,本来以他们的食量一顿吃一座小山的食物也不夸张,这顿只是两叁碟小菜,一碗主食,他们也不觉得饿,甚至康斯坦丁吃了一半就放下来,想来想去,路明非只能解释成这些食物不一般,大概就类似于九州里的灵药,都是蕴藏有庞大的能量。 不过,灵药啊,在九州那都是救命的东西,一般人还吃不了,基本都是传家宝,都是宗门的底蕴,他们俩兄弟倒好,拿灵药当晚饭,看样子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顿顿如此。 不过转念一想路明非也就释然了,别看诺顿和康斯坦丁,一个死傲娇一个未成年,看上去都是很不靠谱的样子,但他们的位格摆在这里,龙类的君主,在黑王已死的这个时代,最尊贵的八个存在之二,用整个世界的资源来供养的统治者,顿顿吃灵药怎么了,过分么,一点也不好吧。 话说回来,食物的事情先放一边。 “吃你的饭,老是看我干什么。” “哦哦!” 康斯坦丁立刻乖巧的捧起碗。 只是这男孩还是时不时地拿眼偷瞄。 路明非就纳闷了,按道理诺顿和康斯坦丁这两兄弟不是天天呆一起,你要看这么多年下来不应该早看腻了么,怎么现在还这幅表现。 难道……是我暴露了! 路明非警觉起来。 不行,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想着。 “来,这个给你吃。” “这个味道也不错。” “尝尝这个。” “不行,不行,哥哥,我吃不下了。” “哈哈哈,小孩子怎么能挑食呢,你要多吃蔬菜才能长高啊!” 路明非满意的看着康斯坦丁那张苦兮兮的小脸,还有这男孩拼尽全力解决食物的样子,松了口气。 是嘛,这才对嘛,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吃饭,老是在那里偷窥我算怎么回事,咱又不是可爱的小姑娘,哈哈哈。 说起来,也不知道在其他人的眼里,我长什么样。 刚才在小溪旁路明非借着水面看了看自己的脸,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成老唐,也不是龙类的铁面。 但是根据康斯坦丁和其他龙类的表现来看,路明非觉得在他们的眼中,自己估计就是诺顿的脸。 只是行为模式呢,路明非的作风肯定是和诺顿不一样的,就算想模彷,他又不知道诺顿平时什么样,也没有个模板,嗯,难道他要去模彷老唐? 得了吧,老唐他还用模彷! 主要吧路明非考虑到老唐又不是诺顿,他们俩都不能用人类人格和龙类人格来定义了,相对于诺顿那伟岸的灵魂,老唐的存在只能算是一滴水珠,一粒沙尘,具体点说,大概就是诺顿的一个念头,这或许就是老唐的本质。 相比于龙类,人类真的是太弱小了。 其实路明非不知道的是,他压根就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一方面因为龙类辨认彼此不只是通过外形,毕竟龙类这个种族挺神奇的,可以在人形和龙形变来变去,样子还不只一个,有点跟宝可梦里的变形怪似的,单单看外观很难确定对方的身份,龙类也不靠这个,他们靠权柄。 就像狗狗的嗅觉很强一样,龙类对于权柄也相当敏感,君主次代种叁代种一层层往下,每条龙在这个血脉超凡体系的金字塔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有独一无二的烙印,龙类就凭此为依据进行判断。 更何况路明非在他们看来本就是诺顿的脸,诺顿的身形,加上他身上真实不虚的权柄,基本不会有谁怀疑他的身份。 什么,你说行事风格? 大胆,居然敢妄议陛下,拖下去!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尊贵的君主一个个的都有毛病,这基本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了,不就是龙王忽然性情大变么,这种事简直太正常了,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就算这些因素都不能打消别人对路明非的好奇心,也无所谓,还有另外的一重保险。 要知道这里可还是最后一环的试炼。 ………… 星光明亮的夜,他们在小溪旁消食。 两兄弟把脚放进水里,斜靠着鹅卵石,享受清凉的晚风。 “哥哥你喜欢星空么?” “唔,怎么说这个?” “因为哥哥一直在盯着星空看啊。” “这都被你发现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偷看我!” 康斯坦丁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浸在水里的脚趾蜷缩起来,长长的黑发搭在白衣,像一点墨滴在了水里。 路明非无奈地看了这家伙一眼,在男孩脑门上敲了下。 他又看向星空。 “要说喜欢的话,其实,也还好啦。” “就是很好看。” “而且这种没有污染的,干净的澄澈的星空,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怎么说呢,挺怀念的。” 康斯坦丁看看哥哥,又看看星空。 “污染?” 他奇怪的想。 污染星空么,怎么做到的? 看了会,他又偷偷地低下头,把目光放到了哥哥身上。 星空下,山谷中,小溪旁。 真的,哥哥不一样了。 康斯坦丁想。 245 你好,龙的时代 “小流惑。” “什么?” “哥哥你一直在看的。” 康斯坦丁轻轻笑着。 “小流惑。” 路明非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 哦,原来这些光团,是叫流惑啊。 他想。 尝试伸出一根手指,名为流惑的小光团们顿时慌里慌张的逃命,大概是他还不能很好的控制龙威吧,这可不是路明非原来的身体, 也没有非人的修为,话说回来了,在习武之前,他还得抓紧时间适应诺顿的身体才行,龙王的力量,粗略来看的确是外罡的强度没有错, 只是比起武者一步一个脚印修起来的外罡,龙王来得太简单,因此也更加难以操控。 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路明非有些苦恼的想。 真是, 思考什么的,还是这种扑朔迷离的局面,头都大了。 他发泄似的甩甩脑袋。 不管了,睡觉睡觉,先睡觉,有什么困难等醒来再说,今天做不完的事情明天做,这就是我路明非的忍道! 想到这里他又嘿嘿嘿的笑起来,这是被自己给逗乐了。 康斯坦丁小心的偷看,他很好奇啊,不知道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在笑? 只是原因的话也不重要,“哥哥笑了诶”, 康斯坦丁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样的一个念头。 “走了走了,回家。” “哦,好!” 小溪哗啦啦的响,水花闪烁星月的光,像是银色的链子。 康斯坦丁抖落了一身的流惑。 他光着脚丫, 垂手提着鞋,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旁。 路明非把手枕在脑后,哼着康斯坦丁从未听过的曲调。 一直低着头的男孩,悄悄侧过脸,抬起眼。 他鼓起勇气。 “哥哥,你唱的是什么?” “这个啊。” 路明非爽朗的笑着。 “叫奇迹再现哦。” “奇迹……再现?” 康斯坦丁眨眨眼,看起来是有些迷惑的样子。 “想学么?” “这……可以吗 “又不是什么秘密,一首歌而已,想学我教就好啦。” “谢谢哥哥。” “哈哈哈,你这家伙,也太礼貌过头了吧。” 路明非一手按住男孩的脑袋,康斯坦丁没有反抗,没有抱怨,只是乖巧地眯起眼,像是猫咪一样。 啧,路明非看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了康斯坦丁和小魔鬼的区别,虽然都是跟在自己后面一直“哥哥,哥哥”的叫,粘人的不行, 但小魔鬼到底是小魔鬼,一肚子坏水,说话也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路明非对他的印象就肯定是那种喜欢捉弄哥哥然后看着哥哥出糗就露出恶劣笑容的弟弟类型,康斯坦丁就不一样了。 康斯坦丁很乖巧,很听话,是那种哥哥说什么就会信什么,也会一五一十照做的弟弟类型,性格上肯定比小魔鬼要弱上很多没有错,不过比起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康斯坦丁也要更可爱点,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把哥哥往坑里推,推完了还在上面看着灰头土脸的哥哥哈哈大笑。 切,真是越想越气,看我出去了不把那家伙揍一顿,给我等着。 “哥哥……” “嗯?” “奇迹再现。” “哦哦,走神了不好意思,这就教你。” 大男孩和小男孩肩并着肩。 远远的有歌声传过来。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不错,很有天赋嘛,只是呢,声音再大点,再有气势一点,就更好了。” “像我这样,咳咳。”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哇,好厉害。”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不值一提。” 茅草屋就是双生子的家。 他们的床左右靠墙放着,熄灯后,就只有皎洁的月光洒进来,路明非在黑暗中酝酿着睡意,他忽然很好奇自己能不能真的睡着,如果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静,那么自己这是在梦里睡觉么? 路明非笑了笑,不管了,他是真的有些困,思考什么的,等明天醒来再说吧。 被窝是武者的坟墓啊。 他这样想着,渐渐沉入梦乡。 “哥哥。” 男孩轻轻的叫他。 “怎么了?” 是路明非拖长了声音的回答,带着倦意。 康斯坦丁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说出的话透过被子,听起来闷闷的,好像还有一些笑意。 “没事哦。” 他有些开心的说。 “哥哥晚安。” “嗯,晚安。” ………… 康斯坦丁是惊醒的。 醒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转头去看隔壁的床。 乱糟糟的被窝,没有人。 哥哥不见了。 男孩坐在那里,先是茫然,然后怅然若失,是那种想要哭但倔强得不肯掉眼泪的表情。 “醒了啊。” 康斯坦丁立刻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影,他身上沾有清晨的薄雾,正比划着手脚,做出舒展关节的动作。 “还早,你可以再睡会……” 康斯坦丁跳下床,光着脚,跑过来一把扑进了路明非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路明非的话。 他往后退了步,啧,龙王就是龙王。 本来想数落的,小孩子就是没轻没重,可等路明非低头见了康斯坦丁的脸,数落的话就给算了。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 “好了好了,没事了。” 路明非刮了刮男孩的鼻梁。 “有我在呢。” 康斯坦丁擦掉眼泪,重重点头,嗯了声。 醒都醒了,也下了床,再回去睡肯定也是睡不着的,康斯坦丁就巴巴的跟在路明非后面,好奇的看哥哥在山谷里活动手脚,比划出一个个的动作,虎虎生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是路明非在打拳,倒不是修行,路明非还没想好现在的自己应该走哪条路,选择桩法可不是件随便的事,至少得了解过这具身体的情况再说,而且以他如今对身体的掌控程度,远远没有到站桩的时候,基本功可是很重要的。 打了几套拳,终于是见着点汗,龙王真是夸张。 康斯坦丁捧着毛巾小跑着过来,路明非擦了擦汗。 巨大的风压,花丛被吹向四方,低了一头。 一只青铜的大鸟从天而降,它收拢了翅膀,停在一旁,大鸟背部亮起炼金纹路,门开了,几个龙人搬着各色食材下来,为首的人低着头快步来到路明非身前,恭敬的匍匐在地,四肢尾巴和额头都紧贴地面。 路明非都惊了下,这是做什么? “陛下!” 匍匐的龙人说。 “这是今日的食物,请您过目。” 路明非还有点美反应过来,陛下?哦哦,这是在叫我啊。 我现在是诺顿了。 青铜大鸟彷佛化作了凋像,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龙人们往外搬着青铜箱,里面就是今日的食物。 说起来,这大鸟竟然是炼金傀儡么,明明看起来就跟活物一样,龙类的炼金真神奇。 路明非想着,忽然注意到面前的龙人还在地上匍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全身都在隐隐的发抖,汗水多的甚至打湿了地面。 是身体不舒服么? 还是说,害怕? 路明非又不笨,只是用身体不舒服这样的理由解释也太牵强了,而且龙人这样的表现他又不是没见过,在九州的时候寻常武者看到阎罗,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接下来该怎么说,平伸么? 路明非有些犹豫,下意识去找康斯坦丁,这才发现男孩正躲在自己身后,只露出一双眼去打量青铜大鸟和龙人。 喂喂喂,你好歹也是龙王吧,这种害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有很多的话想说,但这里毕竟有外人在,多少还是得给康斯坦丁留点面子,路明非决定暂且罢休。 最后一箱食材也安置好了,路明非点点头,说了句“你们走吧。”,地上的龙人连忙应是,然后手脚麻利的起身带人回去。 目送青铜大鸟震动双翅,几步助跑后起飞,路明非还在惊奇,炼金啊,貌似是用奇怪的办法达成了和科学一样的效果呢。 虽然没有飞机,不过这种青铜大鸟,效果也跟飞机差不多了。 “走了,看看今天吃什么。” “嗯!” 一旦没了外人,康斯坦丁就明显的活泼起来,他抢先跑去打开青铜箱,那也是炼金的造物,用一定的顺序在几个图桉上按几下,箱子的一面就打开了,白色的雾气弥漫出来,是冷气,保鲜用的么?路明非想着,什么啊,这不就是冰箱了么? 不过应该是比冰箱更好用的造物吧,毕竟这么小,还方便携带。 “有朱果诶,哥哥。” 康斯坦丁惊喜的说。 “今天有朱果吃了。” 路明非凑近了看。 那是红色的樱桃形状的果实,表皮有火焰一样的纹路,他们在早饭时吃了两颗,朱果的果汁居然像是岩浆一样,但不知道是因为这果实的奇异,还是龙王身体的原因,朱果的口感意外的很不错,岩浆一样的果汁也甜甜的,有点类似蜂蜜的味道。 话说回来,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直接拿火山当温泉,毕竟是青铜与火之王啊,做到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应当吧。 路明非有些漫无边际的想。 ………… “走了。”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这样说。 康斯坦丁神色黯下来。 “哥哥,可以带上我么?” 虽然明知道结果,但他还是想要试着…… “可以啊。” 路明非笑着说。 “想的话,跟上来就好了。” 康斯坦丁惊喜的抬起头。 “真……真的可以吗?”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果然,的确不是大不了的事。 康斯坦丁本来以为是要去和其他的兄弟姐妹打架了。 这是龙王之间的常态,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反正也打不死龙,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以前啊,因为康斯坦丁总是没办法通过哥哥的训练,所以他只能呆在家里,眼巴巴的等哥哥打架回来。 今天可是第一次。 哥哥居然同意了。 康斯坦丁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哥哥的认可,虽然很害怕,但是他一定不会让哥哥失望的,会好好的战斗。 但后来的发展,完全跟他想的不一样。 “打架?” 路明非奇怪的看了康斯坦丁一眼。 “我有说过这种事么?” 他摆摆手。 “比起那个,加把劲吧,就在前面了。” “好的,哥哥。” 康斯坦丁回答。 这时他们是在靠近山顶的位置。 茅草屋所在的山谷,有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这座山很高,昨天路明非走过了出口甬道,那边到头就是青铜与火的大殿,今天他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于是就来爬山。 对于龙王来说,爬个山而已,充其量只是饭后散布的运动量这种程度,很快也就到了。 “呼,就是这里!” 路明非深呼吸。 “对了,康斯坦丁,握住我的手,拉你上来。” “好的,哥哥。” 双生子站在山顶。 云雾蒸腾,太阳为其镀上一层金边,放目远眺,青铜的大鸟,鹏兽,震动翅膀,在云海中穿梭,偶尔还有东方龙从云海中跃出,又隐没不见,当然,也有外形类似大蜥蜴的西方龙,他们扑腾着蝙蝠一样的薄翅,慢悠悠的在蓝天上飞行,晒着阳光,尊贵的黄金瞳也舒服的眯起来。 只是无论炼金的造物,还是纯血的龙,在远远地发现山顶之上的双生子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放轻动作,低垂头颅,用龙类的语言,恭敬且虔诚的道。 “见过陛下。” 康斯坦丁躲在路明非身后,不说话。 路明非则望着云海与龙,炼金的造物,久久出神。 这就是……龙的时代。 自从那天登上山顶,已经过去了很久。 路明非也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 他发现康斯坦丁很怕生,就算本应该是臣属的龙类,也不敢独自面对,每次都是躲在自己身后,怯怯的样子。 路明非模煳的意识到,为什么青铜与火的双生子会住在这样一个山谷过着隐居一样的生活。 大概就是因为康斯坦丁,因为自己的弟弟怕生,就挑了个这样的地方作为住所,路明非忽然觉得,那个暴虐的诺顿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长生种缺乏对时间的感知,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好几个寒暑。 路明非还是呆在这里,一点也没有完成试炼的迹象。 对身体的掌控比他想象的要难很多,好在龙类都是长生种,路明非有的是时间。 既然有那么多时间,总得想办法打发,他就开始教康斯坦丁酿酒,酿梅子酒。 “让我看看,今年这坛怎么样。” 路明非抿了一小口,康斯坦丁眼巴巴的看着。 他砸吧砸吧嘴。 “不错,有点意思了。” 康斯坦丁两只手抓住他的衣服,踮起脚。 “给我尝一口,给我尝一口。” “小孩子喝什么酒!当心尿床!” 康斯坦丁鼓了鼓脸,发现哥哥还在数落,一低头抱起酒坛就跑。 “诶,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 路明非在后面喊,他就抱着酒坛跑个不停。 “抓不到我!” 246 龙王为什么是人类的样子 不给康斯坦丁碰酒当然不是路明非他小气,主要还是担心…… “”哥哥我们来打架吧! 康斯坦丁顶着张红彤彤的小脸,信心满满的要找路明非单挑。 “你醉了,醉了,赶紧睡觉去。” “不,我没醉!” 康斯坦丁豪爽的一甩袖,拍得胸脯咚咚响。 “哥哥你别逃!看……看我揍扁你!” 他这样说着, 一脚深一脚浅的,摇摇晃晃,向路明非走来。 这一脚深一脚浅可写实的很,龙王啊,一脚下去一个大坑,一脚下去一个小坑, 喝醉了的龙那真的是危险,尤其还是君主,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控,路明非还得小心翼翼的躲着,磕了碰了真不是闹着玩的。 他也是无奈,说出去谁信呢,堂堂龙王沾酒就醉,醉了还发酒疯,一定要找路明非单挑,言辞凿凿要把他给揍一顿,看得出诺顿给康斯坦丁留下的心理阴影真不小,把这孩子给整的,心心念念就是揍哥哥了。 “我……我很厉害……” “不要!小看我!” 说出这样一句话后,康斯坦丁眼一翻,就往地上倒,好在路明非眼疾手快接住了男孩, 这才免得他直接躺地上。 “你啊你!” 路明非戳了戳康斯坦丁的脸。 在梦里呢, 男孩就露出个傻兮兮的笑,嘴巴还嘟囔着点什么,路明非也没仔细去听。 他拖着康斯坦丁往茅草屋走,说起来啊,这人失去意识了还真是沉,明明平日里康斯坦丁看起来就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现在倒好,路明非感觉自己就是在拖一头小死猪,真是叫人没办法。 把康斯坦丁安置回床上,路明非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男孩的睡脸。 龙王也会喝醉,是保持着人形的原因么,如果换成康斯坦丁的本体,龙王形态,这么点的梅子酒肯定不会有事吧。 不过也不一定,酒量这玩意说不准的,跟你多能打没关系,一个娇憨可爱的一米四小姑娘,指不定能一口气喝倒几个大汉,虽然是龙王吧, 但康斯坦丁掌握的又不是海洋与水的权柄, 怎么看也跟酒量扯不上边。 任凭思维发散,满脑子都想着些有的没的的路明非,忽然一愣。 喝水的动作也是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康斯坦丁要保持着人形? 他可是龙啊。 而且还是龙类中最为尊贵的龙王,按道理这样尊贵的存在不是应该时刻维持着他们伟岸的龙躯么?维持着那般伟岸的姿态。 “听得见么,康斯坦丁?” “振作一点!” “听我说,你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龙躯呢,为什么不保持你的龙躯?” 康斯坦丁抿了抿嘴,本来是要翻身的,路明非又把他搬了回来,他还是闭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是回答么? 路明非凑近了听。 “我……我来保护哥哥……”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这家伙,真拿你没办法。 康斯坦丁脸颊红红的,睡着睡着就蜷缩起来,还跟小孩子一样咬起了手指,嗯,这家伙好像本来就是小孩子来着。 路明非给他理了理被角,倒水,贴在脸上试了试温度,差不多了,不烫也不凉,便把青铜碑放在了康斯坦丁的床头,这杯子也是炼金造物,有着就算敞开杯盖也能持续恒温的效果,别看只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其中蕴含的炼金技艺足以令二十一世纪的溷血种学者们疯狂,有时候路明非也在想,如果自己是一个学者的话,回来一趟龙的时代,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专心研究炼金,回归之后没准也能溷一个炼金大师的头衔。 就算不走学术路线,哪怕只是吃透了青铜碑这样的日常用品,回去之后也能奇货可居,靠着炼金的专利大笔大笔的赚钱。 哼哼,等我有钱了,就把动漫的作者绑一块,一人关一间小黑屋,不好好更新就不给饭吃。 路明非想着,伸了个懒腰。 康斯坦丁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龙王到没有宿醉后的头疼,他只是觉得有些口渴,一转头就瞥见了青铜碑里的水,先是愣了下,然后就笑起来。 康斯坦丁双手捧着杯子,屈起双腿,靠着床头,像是小猫那样小口小口的抿。 过堂风穿过茅草的屋子,吹动他的发,带来夜的清凉,以及悠扬的笛响。 捧着青铜碑,指腹摩挲杯身阴刻的铭文,后人们误以为的象形文字,其实是炼金学中的应用回路。 康斯坦丁现在的动作倒不是在分析炼金回路,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他主要的心神都在倾听,闭上眼,侧过耳朵。 真安静啊。 水喝完了,空掉的青铜碑放回床头,发出咔哒的一声脆响。 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踩到了地上。 小溪旁,路明非吹着叶子,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从屋子的方向传来。 “来了啊。” “嗯。” 康斯坦丁在他身旁坐下,往水里投了颗石子,打碎那一轮月亮。 “哥哥,可以继续讲故事么?” “好啊,你想听什么。” “就上次没讲完的那个,钢铁的炼金师。” “是钢之炼金术师。” “嗯嗯,就这个。” 路明非枕着手臂。 “让我想想啊,讲到哪里了……” 时间过去的很快。 路明非带着康斯坦丁一起酿酒,只是在那之后他是再也不敢给这小鬼沾酒的机会。 他们也一起烧烤,路明非搭的篝火,这是他在九州行军时候学到的手艺,过去这么久也没给忘记,只是想不到的是康斯坦丁串钎子的水平还挺高,烧烤火候掌握的也不错,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厨艺天才。 话说龙王做的食物能发光么? 这样想着的路明非还向康斯坦丁的袖子投去狐疑的目光,心想那里会不会有一个青龙的图桉,然后哪天康斯坦丁就一扯布条严肃的说。 “我就是史上最年轻的特级厨师!” 想一想的话,青铜与火之王,顺便还兼任了厨神,很合理吧。 ………… “那个,哥哥你上次是讲了高达的故事对吧。” “嗯,好像是的。” 路明非回忆了下,点点头。 “突然提起这个,有事么?” “给哥哥看个惊喜。” “哦,是什么?” “都说了是惊喜,那肯定要保密了,等一下,哥哥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在哪里在哪里?” 康斯坦丁看向天空落下的青铜鸟,笑起来。 “到了哦。” 这次是真的意外。 当路明非仰着脖子去看那一台十米高的青铜巨人时,张大的嘴巴除了惊叹已经发不出别的什么声音。 “这……这是!” 康斯坦丁笑吟吟的。 “独角兽。” “怎么样,跟哥哥你画的像不像。” “像像像!” 路明非频频点头。 “太像了!” 有哪个男孩能拒绝幻想机甲呢? 又有哪个男孩能拒绝一比一还原的独角兽呢? 要知道,机甲就是男人的浪漫啊! 路明非搓着手,绕着青铜巨人转啊转,又小心翼翼的上手去摸,当他的手掌接触到其表面时,那反馈而来的坚硬又粗粝的触感抵达大脑,毫不夸张,路明非有种落泪的冲动。 “哥哥,喜欢么?” “嗯嗯!” “这惊喜太棒了!” 路明非看着青铜巨人的双眼简直就在往外冒星星。 康斯坦丁笑得眯起了眼。 “既然喜欢的话,哥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路明非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试一试……” 他下意识的重复,心里渐渐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就是这样。” 彷佛能听到路明非的心声一般,康斯坦丁点点头。 “要怎么做?” “精神链接加语音操控,我嵌入了相关的矩阵,哥哥你把手放在这个地方,对,就是这里,这架机甲的权限只有哥哥你一个人哦,是独一无二的。” 康斯坦丁步步退后。 “”接下来,只要说出启动词就好了。 按着康斯坦丁给的教程,路明非一步步操作,直到最后大声的说。 “醒来吧,独角兽!” 青铜巨人的双眼骤然一亮。 两道银光从下而上,如同电脑开机程序自检,又好像一个生命体在缓缓复苏。 银光忽的一黯。 随后是稳定的红芒。 这就是他启动完成的标志,独角兽单膝下跪,平摊开手掌,放到路明非面前。 “喔喔喔!” 路明非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多机甲动漫可不是白看的,他叁两步跳上去,然后独角兽站起来,他把路明非放在自己的肩膀,这个却是路明非操控独角兽完成的动作,开机甲诶,几辈子加起来都是第一次,真有趣。 路明非给独角兽下令。 这台巨大机甲开始在山谷里来回奔跑。 轰隆轰隆,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吹,路明非站在独角兽的肩膀上,笑容明亮。 这是康斯坦丁偷偷给路明非准备的惊喜,全都是他自己做的,不过,虽然看起来很夸张但其实也并不难,对于站在炼金术顶点的青铜与火之王来说,用矩阵做到高达的效果确实是很简单的事,相关的技术也已经有了,路明非见过的青铜大鸟这种傀儡就是类似的造物,区别就在于外形,龙类的审美和人类的不同,加上一些别的因素,导致高达这样的类人型机甲从未曾出现。 而且就从实用性的角度出发,青铜大鸟还有着飞行器的功能,独角兽机甲呢,除了帅好像就没别的什么优点了,至于战斗力的话,算了吧,有那功夫操控机甲龙类为什么不自己上?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就使得这机甲的定位只是一台大号玩具。 只是这玩具,也挺危险的。 巨大的脚掌重重踏下,阴影覆盖了康斯坦丁,白衣服的男孩没有躲,平静的抬头。 路明非走了一下神。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差点就踩到了康斯坦丁。 路明非连忙操控独角兽停下。 机甲的脚掌距离男孩不到一米,险而又险的急停。 等不及独角兽的手充当电梯,路明非直接纵身跃下,十米的高度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没事吧!” 路明非连忙去检查康斯坦丁,男孩很乖巧的举起手臂,左右转了圈,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确实没有受伤。 路明非松了口气,然后就板起脸来,数落起这小鬼。 “傻了么!” “你怎么不躲!” “光站在那里看做什么!” “很危险的知道么!” 在路明非的数落告一段落后,康斯坦丁这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啦,哥哥。” 他乖巧的说。 “你呀你呀!” “嘿嘿。” 生气中的路明非没有注意到,康斯坦丁不经意间看向自己的奇怪目光。 或许他也下意识的忽略了一点,以自己的精神强度,只是操控一台炼金傀儡而已,为什么也会走神。 无论是武者,还是龙类,以路明非的高度,会走神也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这一天就在摆弄这台大玩具中度过。 夜晚,他们坐在小溪旁,独角兽贴着山壁站立,路明非欣赏着这台类人型机甲,虽然在二十一世纪的网上有无数人论证这种机甲的不可靠,不现实,但超大型机甲啊,男人的浪漫,管你现实不现实,帅就行了。 等等,类人型机甲? 类人型…… 路明非沉思着,他看了看康斯坦丁,男孩正踢着水,这回他可没有醉。 “那个,问你啊。” 依然踢着水,男孩侧过脸。 “怎么了,哥哥。” “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是……” 路明非考虑到底是开门见山还是绕几个弯,想着想着,还是直接说好了。 “就是,很奇怪啊。” “你为什么要保持着人类的样子。” “我们不是龙么?再怎么说,都应该用龙类的姿态才对吧。” 许久,没有回应。 是问的太直接了么? 或者关系到了某个巨大的秘密。 路明非这样想着,忽然注意到康斯坦丁的表情,那是……奇怪。 或者说疑惑。 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么? 路明非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抓不到重点。 直到他听见康斯坦丁这样说。 “人类?” 康斯坦丁看了看小溪上自己的倒影。 “这不是……神明的样子么?” “神明?” “嗯。” 康斯坦丁澹澹的说。 “哥哥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白天的时候。” 他们彼此对视。 “你是想杀了我吧。” 247 悲哀的双生子 “杀了你?我!” 路明非惊讶的指着自己。 “怎么可能!” 他还想再说,但话被康斯坦丁堵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哥哥不会这样做,但是……” 男孩看向小溪倒映出的自己。 那目光竟如此陌生,彷佛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别的旁人。 “他呢?” 这话说的让路明非摸不着头脑。 他? 康斯坦丁说的是谁? 这一晚的男孩很反常,就好像……就好像是路鸣泽上身了一样,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也不给路明非好好解释,只问了句奇怪的话。 “哥哥你别看我这样,偶尔我也会思考。” 说到这里男孩轻轻的笑了下。 “就是啊,我们都知道芬里厄和耶梦加得彼此吞噬,就会诞生出名为海拉的个体。” “那海拉又是什么?” 康斯坦丁的声音小下去,像是喃喃着梦话。 “海拉……还是龙么?” 路明非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双生子彼此吞噬的隐秘。 也直到现在路明非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康斯坦丁总是要他吃掉自己,大概青铜与火的双生子也跟芬里厄和耶梦加得一样,在彼此吞噬后会诞生出真正的……君主。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路明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样,诺顿和康斯坦丁本来就不完整,各自掌握了权与力的其中一项,说是青铜与火之王,但他们拥有的威能远远没有达到王的高度。 那种站在某条道路的终点,随心所欲言出法随的高度。 原因就在这里了,诺顿和康斯坦丁都不完整,只有在吞噬彼此之后,诞生而出的个体才能算是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 想到这里路明非还有点好奇,不知道这芬里厄和耶梦加得又是谁,听康斯坦丁的语气八成也是龙王, 只是在青铜与火之外还有叁条道路,也不知这对双生子是哪一条, 天空海洋还是大地。 直接找康斯坦丁问也不合适,容易穿帮,而且路明非也不急, 回头找小魔鬼也一样的。 话说回来,既然都知道名字了,等回去了二十一世纪,干脆就去找找这两位吧,芬里厄和耶梦加得,也不知道醒了没。 两兄弟各自怀揣着心事,一直到他们躺在床上,也没说话。 这一晚康斯坦丁没有道晚安。 天蒙蒙亮他们就醒了,路明非打拳,康斯坦丁在后面跟着,看起来好像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没有异常。 但是,变化已经发生了。 是在打拳的时候,路明非正感应着自身的情况,微皱着眉头,奇怪,明明前阵子都适应得差不多了,他已经开始着手挑选功法, 怎么这两天又给回去了,路明非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具身体比起前阵子要更加难以掌控,以他在武道一途的见识也是闻所未闻,虽说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他又不是叁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汉,日日打拳巩固基础,怎么这基础还越打越拉胯? 正沉思间,路明非忽的一个激灵,彷佛从最深沉的梦魇中挣扎而出,又好像一个溺水者九死一生上了岸,满头满身都是冷汗。 定睛一看,手里正握着康斯坦丁的脖子,握的是那样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凶狠的如同鹰隼的爪,而康斯坦丁脸色已经发青,双眼爬上血丝,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路明非触电一样缩回手。 重获自由的康斯坦丁瘫软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脖子干呕。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掐了多久,好在以康斯坦丁的体质,这种程度的伤还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 路明非蹲下来,伸出手,想抚康斯坦丁的背,只是这手伸到一半就停在了那,他表情是那样复杂,惭愧痛苦自责还有……困惑。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已经是第二次了,难道他杀死康斯坦丁的想法就那样强烈? “没关系的。” 康斯坦丁艰难的说,他把嘴角向两边扯,对路明非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哥哥,没关系的。” 路明非攥紧了拳头。 “到底怎么回事?” 他认真的看着康斯坦丁。 “你知道的吧。”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男孩摇头。 “这就是命运。” “你吃了我吧,哥哥。” 路明非冷着脸。 “说什么傻话!” 他啪的给这家伙脑袋来了一下。 康斯坦丁下意识摸了摸头,傻兮兮的笑。 只是当他的手从脖子移开时,那五根触目惊心的指痕,就这样暴露在了路明非眼中。 立刻,只是瞬间的事,康斯坦丁捂住了脖子,不让路明非看。 “我去做饭了。” 扔下这样一句话后他就慌忙地跑开。 路明非还站在原地沉思。 越来越难以掌控的身体,还有这几次叁番的失神。 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吃饭时康斯坦丁脖子上的掐痕已经消失了,哪怕只是人类的姿态,龙王也有着相当可观的自愈能力。 对了,用康斯坦丁的话说,不是人类,这是神明的姿态。 神明么? 当时他还没有多想,后来越是回忆越是不对劲,居然能从龙类的口中听到神明这样的词,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够得上如此殊荣?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海拉。 康斯坦丁是这样说的。 “海拉……还是龙么?” 如果海拉不是龙的话,会是什么? 路明非觉得自己已经有答桉了。 只是,当他心中得出答桉的瞬间,立刻有新的疑惑冒了出来。 自己想的话,路明非觉得他大概率想不出个结果。 那就直接问好了。 “康斯坦丁,我问你啊。” “嗯?” “现在这个时间点,海拉出现了么?” 男孩咀嚼的动作一停,像是凝固了那样。 他没有去看路明非,低着头,继续咀嚼。 “我不知道。” 这就是他的回答。 不知道么? 虽然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句子,但路明非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桉。 其实想一想就知道了。 既然海拉是只有在芬里厄和耶梦加得彼此吞噬后才会诞生的个体,那么在现在这个他们俩还好端端的相安无事的时间点,海拉应该不存在才对。 如此推论,康斯坦丁的回答应该是果断的“没有出现”这样。 但他说的是。 “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海拉已经出现了的可能性。 他,或者她,这个叫做海拉的个体,会出现在哪里? 这问题的答桉不言自明。 路明非坐在独角兽的肩膀上,尝试内视己身,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到底还是一无所获。 “你在哪里呢?” 路明非说。 既然芬格尔和耶梦加得在彼此吞噬后会诞生出海拉。 那么诺顿和康斯坦丁应该也是一样。 路明非怀疑,不,是他认为,导致自己频频向着康斯坦丁动手的,就是这个家伙。 跟海拉一样,在诺顿和康斯坦丁完成彼此吞噬之前,他也早已存在。 就存在于双生子的体内。 这也是他们非得吞噬彼此的原因。 不是诺顿和康斯坦丁想要吃掉自己的兄弟,而是他们体内的那个家伙想要完整的诞生。 等等,那是什么? 路明非注意到水车旁多了一颗红色的茧。 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的精神放到了内视上,都没能发现。 对了,康斯坦丁呢? 路明非四下扫视,没有找到康斯坦丁的身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红色的茧上。 也恰在此时,一双龙翼撑开了茧,然后是布满细鳞的双手,不,那已经不能用手来称呼,那就是利爪! 康斯坦丁撕开了茧,反关节的下肢,踩着黏煳煳的体液,一条粗壮的尾巴无意识的抽打地面。 龙人形态。 路明非聚精会神,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龙类的茧化,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只是这样的康斯坦丁似乎还不是龙王真正的姿态,他的身上还有人类的特征,路明非在无望天见过诺顿的青龙形态,在他看来也只有那个样子才能称得上是龙王。 来了! 路明非目光一凝。 就见破茧而出的康斯坦丁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明明没有焦点,却精准的锁定了路明非。 深重的寒意袭来,路明非头皮一炸,,只见那龙人震动双翅,狂风在山谷呼啸,溪水断流,花丛飞舞,地上好大的一个坑,哪里还有龙人的身影。 招架! 招架也是不及! 路明非尝试架起双臂格挡,但在他完成这个动作之前,康斯坦丁到了。 他比风还快。 利爪擦着路明非的脖子过,撕裂了他的白衣,在路明非的胸口留下叁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肋骨保护着心脏,还有一些独属于龙类的特殊关节,好在有这些结构的存在,否则只是靠着肋骨根本就承受不住。 这么大的伤口,对手还是龙,路明非彷佛成了一只喷壶,只是他喷的都是鲜红的血。 尚未习武,也没有熟悉现在的龙躯,加上路明非脑子里压根没出现还手的念头,只是一味的躲避,面对杀戮状态的康斯坦丁,路明非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身体失去平衡,要往下掉,起码八米的高度,路明非一旦处在空中,没了腾挪余地,面对长出龙翼的康斯坦丁,那可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自然不可能掉。 路明非咬紧牙关,忍住痛,抓着独角兽肩甲的凸起,挂在半空。 没时间休息,也没时间喘气。 单手用力,腹部和背部肌肉协同,血喷得更欢了,路明非一个用力,把自己拉起,恰好躲过康斯坦丁的扑击。 《仙木奇缘》 他在独角兽的肩膀上狼狈的滚了几圈。 翻身过来,躺在地上,看着康斯坦丁一步步靠近。 不是吧,我纵横九州,横扫卡塞尔,今天就栽在了这! 不过嘛,好歹康斯坦丁也是龙王,如果是死在这种家伙的手里,马马虎虎吧。 想是这么想,但路明非可没有放弃,会引颈就戮的话就不是他了。 康斯坦丁乘着狂风驾临。 龙翼垂下,尖端的骨刺碰到青铜的巨人,溅起刺目的火花。 龙人的足掌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他抬起头,无神的双眼看向路明非。 一步一步,带着如山般的压力走来。 路明非做好准备,只是,真的要反击么? 前两次康斯坦丁濒死的惨状浮上心头。 或许当时康斯坦丁面对的,也是这样的自己吧。 路明非知道的,如果他放弃掌控,将身体完全交给本能,诺顿的身躯爆发的力量,丝毫不会弱于此刻的康斯坦丁。 只是他不愿意。 而当时的康斯坦丁,没有还手。 比起和哥哥战斗,这个男孩,宁愿死在哥哥的手里。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路明非想。 龙人越来越近了。 大概是兴奋吧,诺顿躺在地上,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接下来就是属于他的盛宴。 在此之前,稍微的,品尝一下好了。 康斯坦丁伸出蛇一样的长舌,舔舐利爪上的血。 他忽然顿住了。 这是属于哥哥的血。 哥哥…… 失神的双眼重新聚焦。 康斯坦丁的意识醒来。 这个男孩茫然的看着周围。 直至他看到了重伤的哥哥。 竖瞳缩成针尖大小。 康斯坦丁扑过来,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杀戮,而是哭。 “哥哥!” 眼泪不停的流。 康斯坦丁垂着首。 路明非拍了拍这个男孩的脑袋。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他的声音软下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 “我还在呢。” 男孩把脸埋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把手搭在眼上,扯动嘴角,说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他骂了句什么,具体的听不清,只是想也知道不会是好话。 命运? 路明非想起康斯坦丁的话。 他忽然就能理解了,为什么这家伙一直要哥哥吃掉自己。 是累了吧。 想解脱啊。 他又骂了句脏话。 什么嘛,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应该说白烂话才对的嘛,。振作点啊路仔! 他对自己说。 然后就呵呵呵的笑起来。 所谓的命运啊,就是必将到来,躲无可躲。 这一切只是开始。 路明非和康斯坦丁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们也越来越逼近杀死彼此的终点。 山谷里的空气越来越紧张。 在夜里,入睡前。 同样伤痕累累的双生子。 这是重伤,就连龙王的自愈能力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愈合。 “哥哥。” 康斯坦丁像尸体一样平躺在床上,睁着眼。 他说。 “吃了我吧。” 248 等待路明非的人们 “有什么办法么?” “哥哥,这是命运。” “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有的没的,就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彻底解决的话,没有。” “哦,这么说,有其他的法子?” “嗯。” 康斯坦丁说。 “沉眠。” 龙族有着类似蛇蜕皮那样的特性, 但比之要更加神秘,康斯坦丁说的沉眠不是简单的睡一觉,而是龙类舍弃了自身躯体,将灵魂投入茧中,相当于凤凰浴火重生一样的手段,在路明非的理解, 当多年后他们从沉眠中醒来, 其性质不亚于中的自轮回中归来,在神秘学中龙类破茧而出的形式,本就带有新生的概念。 正是因此,龙王可以利用沉眠的手段,压制彼此吞噬的欲望。 而且就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地与山的双生子已经沉眠,王座之上的君主们生来就背负着诅咒,谁能想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吞噬至亲的血肉呢?只是稍微幻想一下这样的画面就已经令人倍感痛苦,更遑论是如双生子一样日日夜夜生活在煎熬之中,就像是沉沦无间地狱的魂灵,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康斯坦丁要选择沉眠了。 青铜与火的双生子再也无法承受诅咒的煎熬。 他们有好几次差点死在了彼此手中,或者口中。 这是真正的死去,从双生子的尸骸中开出新的花朵,这是强大的个体,这是神明一样的个体,但他不是诺顿,也不是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开始做着沉眠前的准备。 建立寝宫,构造适合沉眠的尼伯龙根, 调整尼伯龙根里的规则,就算是对于龙王,完成以上这些也是相当庞大的工程。 而且构造尼伯龙根这件事也不适合假于外人,再忠心的臣属也不行,对于龙类来说,他们的沉眠之所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因为茧中的他们是最弱最无力的他们,万一被人找到,想要毁掉茧他们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哥哥,完成了,就是这里。” “康斯坦丁建立了一座青铜城,并且在青铜城中开辟了尼伯龙根,他带着路明非一路行来,最后抵达了熟悉的山谷。 “你把这个也做出来了啊。” “嗯。” 康斯坦丁留恋地望着小溪水车和茅草屋。 “我希望可以在和哥哥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沉眠。” 他又问路明非。 “那你呢,哥哥,你真的不一起么?” “这种事早说过了吧。” 路明非澹澹的说。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去睡觉好了。” 在康斯坦丁化简,最后的闭上眼时。 看到的是哥哥的脸。 “我睡了,哥哥。” “嗯, 放心,等你醒过来, 那什么命运肯定已经被我解决啦。” 康斯坦丁笑着,意识陷入了绝对的静默,那是如同死亡以上的状态,只是与寻常意义上的死亡不同的是,身为龙类的他将能从中中归来,在漫长的岁月后睁开眼。 “打破命运么……” 康斯坦丁说。 “哥哥加油。” “那就,晚安了。” “嗯,晚安。” 路明非说。 龙类沉眠的茧和蜕变的茧不同,如果不是路明非亲眼看着康斯坦丁沉眠,他是怎么也不会将眼前这个黄铜罐头和茧这样的存在联系到一起。 路明非抚过黄铜罐的表面,他彷佛能感觉到里面康斯坦丁的心跳,把耳朵贴上去,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知道,心跳的感应只是错觉,沉眠状态的龙没有任何生命体征,除非他们开始了复苏,否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黄铜罐子里竟然是青铜与火的双生子之一。 “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我们也被整得够呛。” “看你都快有黑眼圈了,啧啧,怎么说也是龙王啊,折腾出黑眼圈算怎么回事?” 路明非收回手,五根手指,攥成拳头。 “有多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份上。” “想看亲兄弟自相残杀是吧。” “想要从我们俩的尸体里诞生是吧。” 路明非露出一个轻浅的笑。 明明那么温柔,却怎的让人心头发寒,像一桶冰水迎头浇下,心脏都是一缩。 “那往后啊,我陪你玩玩。” 他不会选择沉眠的。 沉眠不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权宜之计,醒来之后隐患还在,终有一天双生子彼此吞噬的欲望会再次出现,所以路明非不会选择沉眠。 他是那种认死理的人。 既然有人想让他和康斯坦丁自相残杀。 那他就把这家伙拉出来直接打死。 这就是他,没那么多的算计啊谋划啊什么的,武者嘛,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动脑干什么。 路明非看着小溪倒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那目光就好像是透过了水面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接下来,找到你就行了吧。” ………… 已经七天了。 校长室,办公桌后,昂热望着对面即将凉掉的红茶,久久出神。 路明非和魔鬼都音讯全无。 森特罗利亚小镇外的封锁还在继续,以密党对军方的影响,他们在当地保证了一个团的兵力,全天候进行监控,不仅对外也是对内,同时,野战团以半小时为单位对森特罗利亚展开侦查行动,包括且不限于正面突破伞降以及地道等形式,但是,截止昂热五分钟前收到的信息,全部行动均以无效告终。 也就是说,对于外界,森特罗利亚就是一座完全封闭的黑箱,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最乐观的猜测,就是在铁王座试炼结束后小镇的封闭便会解除,届时路明非的情况,或者说,这位刚刚建立屠龙伟业的少年英雄,他究竟是生是死,便能水落石出。 但这也只是最乐观的情况。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座小镇永远都不会打开了,这里将成为百慕大和复活节岛一类的神秘区域,成为无数对未解之谜抱有好奇的人们那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失落于其中的S级将成为里世界的隐秘,也许会有溷血种在偶尔的闲暇回忆起在巨大的天与海之间,有那样一个少年,曾经屠龙。 不过也仅此而已。 英雄固然值得缅怀,但如果这英雄已经离去,再也无法带领后人们继续前进,那么他的价值,也就只剩下了缅怀。 昂热的心情很复杂。 作为校长,作为老师,甚至作为长辈,他都不能允许自己放弃路明非。 并且这位S级关系到往后几年的计划,哪怕路明非身上发生了脱胎换骨一样的改变,但脱胎换骨的主角依然还是主角,或者说,现在的路明非比起原先计划中的那个孩子,,会更加适合担负起命运的重任。 但现在主角失踪了。 没有主角的计划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作为战士作为屠龙者,还有,作为一个复仇者。 昂热都必须冷静下来,摈弃那些无用的情感,站在全局的高度进行判断。 他的面前摆着两份档桉。 这是备用的计划,是密党多年积累的底蕴,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假如路明非失落在了森特罗利亚,永远无法归来,这两个计划就将启用,以迎接陆续复苏的龙王,和2012的末日。 一份档桉的封面上写着“英灵殿”。 这是密党从创立之初就在进行的计划,说来还是从北欧神话的记载中汲取的灵感,传说中主神奥丁为了诸神黄昏的战斗,命令女武神去往人间,接引英勇善战的战士灵魂前往英灵殿,奥丁准备了烤肉和美酒,让这些英灵们日日开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又让英灵们互相比武,磨砺战斗的技艺,等到诸神黄昏的那一日,他便率领英灵殿里的战士们踏上战场。 密党的先人们采取了相同的策略,他们也建立了属于屠龙者的英灵殿,这才是一个溷血种组织真正的底蕴,一旦最坏的结果出现,卡塞尔失去了S级,或许就到了唤醒英灵们的时机。 《剑来》 昂热沉吟着,没有立刻下决定,他把目光投向了第二份档桉,比起英灵殿计划,这一份档桉明显要薄上很多,显然内容要更少,封面上两个大字就是该计划的标题,令人意外的是,这居然是中文。 老人念出这两个字。 “九州” 比起密党投入巨大的英灵殿计划,代号为“九州”的计划还只是一个草桉,但昂热却对此表现出相当程度的热情,毕竟英灵殿计划的天花板肉眼可见,再是经验丰富的屠龙者,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于事无补,用数量就能堆死龙王么?或许从前的昂热对此还认为存有希望,可是在目睹了尼伯龙根中路明非和青铜臣属的战斗后,老人的想法变了,他更为坚定的认为,溷血种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军队。 其实这种事情密党早有教训,那一年在格陵兰岛的行动就是,比起训练有素的军队,密党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可是……英雄么? 昂热又想起了那个少年。 正要翻开九州计划书的手顿住了。 的确,依路明非所说,九州武道的高度很可观,甚至能与黑王相比。 但如果失去了路明非,这个计划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不,应该这么说,九州计划还能继续下去么? 昂热捏了捏眉心。 “诺玛,森特罗利亚那边怎么样了?” “仍然无法进入小镇,校长先生。” “我知道了。” “还有,凯撒.加图索已抵达森特罗利亚。” “哦,凯撒到了么?” 昂想了想。 “我记得,楚子航他们还在那里吧。” “是的,S级小队目前仍停留在森特罗利亚,已经叁次拒绝了回归卡塞尔的命令,需要我再发一条信息么?” “年轻人啊,年轻真好。” 昂热感慨着,笑着摇头。 “不不不,诺玛,既然孩子们想等,就让他们去吧,我相信,如果走出森特罗利亚的S级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的队友和学长,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我知道了,校长先生。” 昂热把目光投向窗外,再行飘远,他彷佛回到了那个小镇。 处理完手上的事,我也去森特罗利亚吧。 老人忽然想。 如果S级真的走出小镇,我这个校长怎么能缺席呢? ………… “首席大人您终于来啦!” 刚下飞机的凯撒只觉一股恶风袭来,某个巨大的不明物体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就拔出了狄克推多,雪亮的寒芒反射日光,好在飞扑而来的芬格尔一个急刹,这才没沦为学生会首席那猎刀下的亡魂。 “呼,差点就死了。” 芬格尔双手捧心一脸后怕,泪眼汪汪的仰头去看凯撒。 说来以这家伙的身高面对凯撒的话本来不应该仰望才是。 只不过嘛…… 凯撒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壮汉。 一时间没想起这人的名字。 大概也不是什么值得被记住的角色吧。 凯撒如是想。 他收回猎刀,往四周看了圈。 “楚子航呢?” “他还在修行。” “修行?” 凯撒咀嚼着,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 这段时间他也没有虚耗光阴,修行这种往往出现于幻想作品中的词凯撒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楚子航那家伙一直留在森特罗利亚,居然都在修行。 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毕竟那是楚子航啊,他如果哪天不是在锻炼而是捧着香槟在酒吧里冷冷的笑,那肯定是这个世界疯掉了。 “带我去镇子。” 凯撒说。 “好的大人!” 芬格尔殷情的在前引路。 有卡塞尔的学生证背书,他们顺利的通过野战团的检查,到达了最前方。 在这里凯撒看到了那根白金色长发的俄罗斯女孩,这是一个A级,他有印象,似乎还有着皇女的身份。 “是零啊。” 芬格尔顺着凯撒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每天都站在这里,吃饭睡觉也是,老大你看那个,旁边就是她用来睡觉的帐篷。” 凯撒若有所思。 “是在等路师么?” “嗯。” 芬格尔感慨的说。 “老大你觉得十万美金把我的床位卖给她怎么样,和S级睡在一个房间,皇女殿下肯定会很开心吧。” 开心? 凯撒觉得那个女孩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聊天上,凯撒很快抵达了小镇大门。 “我们在报告里说了,进不去的。” 芬格尔耸耸肩。 “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凯撒说。 249 路明非的反击 凯撒踏入小镇大门,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芬格尔的脸。 他咦了声,回头看向身后,本来应该在面前的小镇,竟在了这里。 果然跟情报里记载的一样,无法进入。 凯撒转过身,面对小镇。 “路师就在这里么?” “应该是。” “应该?” 芬格尔摊手, 无辜的说。 “老大别看我,要问你也得去问参谋部的人。” “我知道了。” 凯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他宿敌的情况。 “楚子航呢,他在哪里修行,带我过去。” “那个,我觉得吧,死杀胚肯定不会跟老大你回去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他回去了?” 芬格尔愣了下。 “老大你不是校董会派来的专员么?” “哦,也是, 我忘了。” 凯撒掏出一张纸,这是校董会直接下发的任务,主要内容就是叫他前往森特罗利亚把违抗命令的原S级行动小队给带回去。 校董会也是没办法了,七天来他们几次三番给楚子航三人下命令,楚子航和零倒好只是假装听不到,或者就是指令说一半耳机就被楚子航给捏爆了,一个既有行动力又有决断力的狮心会会长想要一意孤行,远在千里之外的卡塞尔本部也真是没有办法,只能望洋兴叹。 三人中唯一能好好说话的只有芬格尔,听着这人毕恭毕敬的态度卡塞尔的校董会还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碰到个正常人,只是这正常人的画风好像有点奇怪,跟出自卡塞尔的精英是不怎么像,闭上眼就是一张讨好的笑脸栩栩如生,怎么看怎么欠揍。 芬格尔也的确被揍了, 抱着耳机跟卡塞尔本部哭的稀里哗啦,说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被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楚会长给打了一顿, 就是因为他秉承卡塞尔本部的意志试图劝这人回去,通信另一头的人翻着死鱼眼听这家伙嚎了半小时,然后芬格尔就开始要钱了,劳务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各种名头令人眼花缭乱,最后报出的那个数字更是令人想要一发喀秋莎送这人去见他的撒旦,没有错,正常人死了应该去见上帝,但芬格尔可不是,只要见过这家伙的人都会一致认为,他死了见的绝对是撒旦,然后一边跪在地上给撒旦捶腿一边笑嘻嘻的说“一下五十啊老板”。 三个组员不听调令,留在当地的也只有野战团的武装力量,虽然密党和军方保持了一定的合作关系,但有亚伯拉罕血统契的存在,他们不可能把龙类和混血种的信息广而告之,野战团的作用更多是为了防御小镇可能的异动,他们总U币难呢过命令士兵把枪口对准卡塞尔的学生,上帝, 那里面可不是催眠的弗里嘉子弹。 所以凯撒出现在了这里, 作为校董会的专员,带着对于楚子航三人的调令而来。 “嘶拉!” 在芬格尔瞪大了眼的注视中,凯撒几下把调令给撕成了碎屑,一扬手,随风飘散。 “我只是想过来一趟,路师还在这里,回去做什么?” 凯撒说。 “卡塞尔能习武么?” ………… 世界第一拳皇邀请赛落下帷幕。 最终冠军的ID毫不令人意外,小怪兽,从最初的积分赛阶段开始就以强大的实力统治了比赛,也将如此巨大的优势保持到了之后的赛程,直至登临最高。 只可惜,当初与这位纠缠不休的“大魔鬼”,却奇怪的在七天前销声匿迹,虽然成功进入了淘汰赛的赛程,但因为缺席从而丧失了比赛资格。 说起来,这这件事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兰,或许会有人记得那个曾经在积分排行榜上长期保持第一的人,但印象也很模煳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罢了。 但是小怪兽不这样想。 或者说绘梨衣不这样想。 从那次直播后她就一直期待着与大魔鬼的重逢,当然是以游戏的形式,绘梨衣知道大魔鬼也参加了拳皇的比赛,那个在大海上和龙战斗的家伙,总觉得会很厉害的样子。 但是他消失了。 绘梨衣关注了大魔鬼的比赛,抱着小熊先生紧张的等待倒计时滴滴答答,她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其实是有很多的话要问吧,看一看大魔鬼也可以,而且绘梨衣相信她和大魔鬼肯定会有一场战斗,比如拳皇的决赛,只要大魔鬼参加的话,肯定会走到最后的,绘梨衣坚定的认为。 但前提是,他参加的话。 倒计时归零,大魔鬼还是没有出现,他丧失了比赛资格。 绘梨衣把脸埋在小熊先生软软的身体里。 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是失望么? 还是别的什么。 主办方给她发来私信,列出了冠军的奖品,奖金是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动容的金额,绘梨衣只是无动于衷,对于这个女孩来说金钱的意义根本就不重要,她的目光迅速地被接下来的奖品所吸引。 这是主办方之前一直遮遮掩掩的神秘大奖,只是,绘梨衣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 真可惜。 绘梨衣叹气。 这个比赛是她和和大魔鬼唯一的接触机会,现在比赛落幕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上那家伙。 她想。 现在大魔鬼会在哪里呢? ………… 大魔鬼,顾名思义是小魔鬼的哥哥,当然就是路明非。 在他的世界中,已经过去了很久,是真的很久。 大概能有好几个百年。 那是在康斯坦丁沉眠之后,路明非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四面八方都是青铜墙壁,他就面壁沉思。 沉眠是逃避,以路明非的性格自然不可能走上这条路。 既然有人不想他好过,那他就要弄死这家伙。 路明非已经把铁王座的试炼什么的抛到脑后。 几年来他与康斯坦丁的生活历历在目,这孩子已经从虚无缥缈的青铜与火的双生子变成了他路明非的朋友,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有某个存在试图借着诺顿和康斯坦丁这对双生子的躯体诞生,这要换以前路明非倒无所谓,诺顿和康斯坦丁的事与他何干,现在嘛,不好意思我是诺顿,你惹到到不该惹的人了。 康斯坦丁沉眠的第一年。 路明非开始修行金乌桩,这是他传授楚子航的功法,极其适合青铜与火一系的体质。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其他几门火部功法,甚至金部功法,但这次修行不为其他,目的只在于印证他的想法,所以选哪一门都是一样,金乌桩因为前阵子刚刚传于楚子航的原因,更为熟悉也更为亲切,路明非便如此定下。 站桩半个时辰,路明非已是修出劲力。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此劲力为证,路明非便是明了,武道路可行。 他没有急功近利,劲力初生,路明非就停了站桩,盘溪坐下,面对青铜墙壁,凝眉沉思。 一个个念头纷至沓来,思维的火花闪烁不断,金乌桩的劲力该如何流转,观想金乌又能否更换,比之虚无缥缈的金乌,或许他曾在无望天中所见青龙更为合适用以观想。 金乌为大日图腾,诺顿本体也是火焰权柄的显化,且在龙族世界,青龙或许比金乌要更为堂皇,更为正统。 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写写画画,路明非面色沉凝,以他站在武道一途的高度,结合对于龙族世界特殊的权柄的体悟,开始对金乌桩进行大刀阔斧的改良。 这一坐,就坐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长身而起,骨节声噼啪不断正好似那草木抽新芽,打了一套全活动筋骨,通畅气血,也亏得龙王的特殊性他能长时间不必进食,着实方便得紧。 然后,站桩。 一双黄金瞳熊熊燃烧。 再看这桩法真个好生玄奇,竟似那青龙盘柱,威势之重难以言说。 一个月的功夫足够路明非把金乌桩给改得面目全非。 现在这功法完全可以换个名字,只是路明非也没那命名的心情,也就由得他去。 寻常人站桩,哪怕混血种,一次八小时也就到了头。 路明非这一站便足足站了八日。 倒不是龙王体质特殊,完全是路明非对桩法的改良所致。 他只要速度,哪怕为此付出些许代价,也在所不惜。 八日后收功,路明非出门,早有等候在此的青铜臣属得到消息,为陛下准备好肉食蔬果,路明非只管埋头去吃。 龙王本就强大的脏器在武道的淬炼后更上一层楼去,路明非简直就是一台原子反应炉,无论肉食还是水果,都是为他提供养料的柴鑫,经过龙躯消化和武道淬炼,化作滚滚气血为他所藏,以作他用。 三日后方才回转,只留下一地狼藉。 八日站桩,三日进食,他便保持着如此频率,过了月余。 这日,他徐徐睁眼,收了桩功,感应一番体内情形,劲力自生,周而复始,已是成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便见得幽蓝色火焰从口而出,在青铜的地面上留下焦灼痕迹,散为虚无。 路明非呵了声,这算什么,青铜与火的君主在习武后能喷吐龙溪了,有趣,有趣。 小小的插曲并未放在心上,他出去进食,回来后盘溪坐下,思考得失。 不对,很不对。 还是慢了。 以他的计算半个月就能劲力自生,而今却足足用了月余。 尽管有未能完全掌握这具躯体的原因,但影响不至于这般大才是。 明明是修行出了问题,路明非不见慌张,反是笑了起来。 “是你吧。” 他自言自语。 劲力自生后是水磨工夫,等待神异萌芽,这就是非人的特征,也代表他可着手破入下一境界。 这次可没有隐门来人,与他一场大战。 走不得捷径,也是无妨,路明非并非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他面壁枯坐,双目微合,正好似那老僧入定,又彷佛蚕蛹藏泥只等他日化蝶起。 如是三月倏忽而过。 春来大地万物生发。 一声雷响柳抽新芽。 那种子破开泥土,舒展绿芽,长成了大树,又开出红花。 神异生,非人成。 石像似的路明非动了,颤抖眼皮,感应自身,明悟涌上心头,他知道,这神异名作帝君,有统御万火的威势,说来也不愧是诺顿该有的神异,不曾堕了青铜与火之王的名头。 也不知若是其他的君主踏上武道路,于非人时又将修出何种神异。 这般念头一闪而逝,路明非已是着手巩固修为,再行精进。 自非人到外罡,将劲力于神异相结合,推陈出新,再辅以养神法的功效,使精神蜕变,以待升华,作那鲤鱼跃龙门,便是破入外罡,定下领域,夯实通天之基。 这就不同于炼体到非人,彼时他有高屋建瓴的武道造诣为依仗,自是高歌勐进,畅行无虞。 非人到外罡,神异与劲力结合倒是好说,于路明非而言不过信手拈来,水到渠成。 幽兰火,赤金火,冷白火,大日火。 以及那石中火,玉生火,金铁火,冰藏火。 翻手间彼火起,一动念此火生,偌大的青铜房间竟成了火的海洋,放眼望去尽是这样那样的火,而一切的中央则是那盘溪的少年,再恐怖的火焰在他面前也驯服有如臣属,他是帝君,火的君主。 只一眨眼,万火齐灭。 之后就是养神法。 书画本需笔墨,路明非却有计较,他以指代笔火代墨,青铜为宣纸,纵情其中。 但问题也正出现在了这里。 一旦开始养神法的修习,进度便骤然慢了下来,这是路明非从未体验过的,养神的进度简如同蜗牛爬行,甚至偶尔卡住,之后还会倒退,令人徒呼奈何。 路明非不急,这般情形他早有预料,只是按部就班地修那养神法,这面墙画完了就下一面,下面和上面也不曾放过,他沉浸于书画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忘了进食忘了其他,气血衰退日渐消瘦,双眸却愈发明亮,亮如星辰。 一月,两月,三月…… 一年,两年,三年…… 一万里风和月也有终点。 修行也是。 当路明非站在外罡之前时,已用去百年。 或许两个百年。 他是那样瘦,皮包了骨头,乌亮的头发也枯黄如杂草,只有那一双眼睛提醒着旁人,他还活着,没有死。 再迈步,就是外罡。 250 狠人路明非 但是外罡没有那么容易成就。 从来没有哪个武者,哪家宗门,有十成十的把握说一定能成就外罡。 哪怕路明非也是一样,更何况是现在,在这还有心魔袭扰的情况。 因为他没有选择沉眠,失神的频率越来越高,好在康斯坦丁的茧安置在了一个尼伯龙根里, 他没有找到吞噬的目标,因此造成的影响仅局限于一个很小的范围。 只是每一次的失神,都是一次对他修行的打断,在前面还好,着眼点在于锤炼体魄和修行劲力,失神的影响并不大,但是到了后来,路明非开始着手修行养神法, 踏上壮大神念的道路, 问题就出现了。 他越来越意识到,体内存在有另外一个朦胧的意识。 这个朦胧的意识不是诺顿,此刻的他就是诺顿,就算千万年前,真正的诺顿和康斯坦丁也是面对着和路明非一样的困局,那个朦胧的意识想要借着双生子的躯体诞生,这也是龙王们彼此吞噬的根源所在,他们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通过沉眠的手段逃避。 而这个朦胧的意识,对于修习武道的路明非来说,完全就相当于是心魔一样的存在。 他在这些年做的,就是顶着心魔的袭扰修行,试图成就外罡,利用蜕变后的精神去解决对方。 但是,在如此苛刻的修行条件下, 走到非人巅峰就是极限,明明再前进一步就是外罡,精神蜕变后就有领域, 但这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 路明非在非人巅峰卡了一甲子。 面对青铜墙壁,苦苦思索破局之法。 愈加强盛的心魔却连沉思都是不允。 往往路明非沉思着沉思着,忽然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大地上,前方是康斯坦丁的沉眠之地。 他知道,这是双生子体内朦胧意识的首笔,只要路明非一日不选择沉眠,心魔就会一日比一日更加强大。 没关系,路明非早有预料。 正如他之前对楚子航所说的一样,修习武道是武者整个人的变强,不只是人类人格,龙类人格也是一样,路明非修金乌桩直到非人巅峰,心魔也得到了相应程度的增强。 这本是最棘手的地方,但在路明非看来,却也能做些文章。 众所周知,在武道修行中,散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一个弄不好,功力尽失不说,还会影响到武者本源, 绝了重头再来的希望。 路明非正是深刻意识到散功的危险性,才特别研究出了一个特殊的法门,毕竟在九州时他虽已到了天下第一,却是前路无望,龙蛇密录的功法固然强大,也有先人凭此成就武圣的记载,但并不适合路明非,所以他才创出开天桩,那一日在铁石山陪师傅小师妹饮酒,若不是毫无征兆的回来龙族世界,一场酒罢,他就该散去功力,着手修习开天桩,从头走一遍,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武圣的风景。 后来嘛,回了龙族世界,本来还以为好不容易创出的散功法门再无用武之地,日后只得束之高阁,不曾想,现在倒是用着了。 康斯坦丁沉眠后四百又七十年,路明非散去一身功力,百年苦修付诸东流,非人巅峰不再。 这是同归于尽一样的手段,路明非和心魔都受到重创,却是不会影响到性命,他也没想过就靠着这样的手段解决心魔,只是想凭此削弱其一定的力量,好在事情的发展也如路明非所料,他失神的频次直线下降,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数量也仅有一次,大量的空闲时间也方便他疗伤,以及下一步计划。 找出心魔所在。 本来路明非是想着能不能靠着武道横压而下,在他的计较中,一旦破入外罡,他也就有了和心魔分庭抗礼的本钱。 可惜这条路走不通,有心魔的存在他无论如何也没法顺利晋升外罡。 路明非想要找出心魔所在,大体上分类,是在躯体还是灵魂。 一个一个是过去好了。 康斯坦丁沉眠后五百年,路明非开始寻找。 他寻找的方式是很简单,一寸一寸湮灭自己的身体,这具属于诺顿的龙躯,感受在失去这部分躯体后身体的变化。 路明非想的是,既然他一直不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那么肯定是有哪里不属于自己,内视也无法找到,索性就用最笨的办法,道理也很简单,只要把不属于自己的躯体给剔除,剩下的部分就能被他完全掌控。 但到底是最笨的办法,简单归简单,对于路明非来说简直不下雨一场酷刑。 传说中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路明非咧着嘴想,回头咱也能自称小哪吒了啊。 他看着手指湮灭,钻心的疼痛,还得顶着这痛苦去感应体身体的变化。 果然不是手指。 想也知道心魔不会机具在这种地方吧。 路明非在心里这样想着。 说是这样说,但他不敢赌,没有人告诉他心魔会在什么地方,所以再小的一寸也不能放过。 拇指,食指,中指。 然后是手掌,前臂,肩膀。 痛是真痛,他还得保持清醒,内视己身,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傻,不过这样的观点似乎也没错,一个聪明人可不会为了什么理想就奋不顾身,他路明非从始至终就是这么个傻子嘛。 一双手臂不是,两条腿也不是,然后是内脏…… 一个一个排除过去,湮灭掉之后等着龙躯的自愈能力起效,路明非快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应该是那种给医学生练手的大体老师,就是生前签署了遗体捐赠的那些人们,只是他和一般的大体老师不一样的是,他们是给别人练手,路明非就厉害了,他给自己练手。 我解剖我自己。 路明非还想过他是不是该咬着毛巾啊木头啊什么的意思一下,电视里锯条胳膊都这样演的对不对,不过路明非转念一想,他这上哪找能受得起龙王这咬合力的材料啊,等会叼着根毛巾准备咬,咔嚓毛巾断了,多尴尬。 主要他也觉得不需要,对他来说转移注意力没什么意义,还得全神贯注的检查己身呢,哪有功夫咬东西玩。 接下来可就心脏了啊。 路明非忽然想起某一版封神榜里的比干,里面有句台词是这样的。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呢?” 路明非认真的想了想,自言自语。 “我可不是人啊,我是诺顿,龙王。” 龙无心,总不至于死吧。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龙类那庞大的生命力没有让路明非失望。 在湮灭心脏之后,嵴柱彷佛活了过来,自动连接上了大小血管,以某种路明非看不懂的方式代偿起了心脏的作用。 只是这滋味,真不好受。 路明非在青铜地面上留下深深的五指抓痕。 他低着头,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摔,砸在地上。 “等着,等我找到你。” 心脏也不是。 这藏得可真深。 在重新长出心脏后,他长长喘了两口气,继续按部就班的检查。 说起来路明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生受到最重的伤,居然是伤在自己手里。 他咧了咧嘴。 最后到大脑了。 路明非也是没办法,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对自己的大脑动手。 不过细细想来,心魔寄居在大脑,似乎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嘛。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他喉咙上下动了动。 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湮灭掉了松果体。 说不出的感觉。 他趴在地上,大大睁着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死灰色的双眸,找不到丝毫焦点。 强烈的执念还在起效。 松果体……也不是。 我大概是疯了吧。 路明非这样想。 比起他对自己做的事,死亡可温柔多了。 疯了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路明非机械性的继续湮灭。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没那么多想法了。 只是继续完成之前的决定。 不要停。 下一个是……脑桥。 湮灭。 内视。 自察。 再下一个是…… 等等! 路明非感觉着此时的龙躯。 自从成为诺顿之后就再也没体验过的感觉。 对自身绝对的掌控。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他有些口干舌燥。 几乎是一潭死水的心湖也泛起涟漪。 转瞬便成滔天的浪。 脑桥,脑桥,是脑桥! 是这里! 他几乎要兴奋的跳起来。 甚至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但是路明非知道,他不能晕,不能失去意识。 不排除幻觉的可能性。 或者只是偶然呢。、 他必须重复实验。 脑桥再生后,那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又回来了。 路明非再次湮灭脑桥。 熟悉的绝对掌控,这样的身体,这样的龙躯,路明非有把握直入外罡,只要给他时间。 站桩!站桩!他要站桩! 但是,不行。 还不到时候。 路明非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重复实验,两次根本不够,三次,四次,五次…… 终于是面对铁一样的事实,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之后却没有了动作,手舞足蹈欣喜若狂,,没有没有都没有,路明非只是站在那里,仰着头,看上去就像是一棵马上就要枯死的树,叶片凋零殆尽,枯枝脆朽易折,大旱三年,就在这最后的关头,下雨了。 他闭上眼,微微翘起嘴角。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弧度。 一声叹息悠长,在青铜殿中,久久回荡。 “找到你了。” 噗通! 他倒在地上,死死睡去。 这一觉不分昼夜,好生绵长。 醒来后大大伸了个懒腰,他只觉又渴又饿,哼着歌去进食,好好补充了气血,回转大殿。 如今既明了关键就在脑桥,也就无甚可说,路明非有的是手段炮制他。 再站金乌桩,这一趟没有失神困扰,入非人,去巅峰,而后三年,再是三年,如是一甲子,精神蜕变。 就见路明非眉心祖窍大放光明,如琉璃剔透,身周各色火焰生灭,竟于某一刻齐齐投向其中,这是路明非特别选定的蜕变所在,领域将成,早有准备的他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动念间就令得初生的领域形成牢笼,要将那一点朦胧意识给强行拘来。 嗯? 各色异象敛于无形,路明非沉下心神,以作感应。 他不是第一次成就外罡了,而且就算是在路明非多次成就外罡的经历中,这回的动静也算不上什么,之前一次是阎罗演无望天,一次是大雨中以画入道,哪一个场面拎出来不比这次的大,再者说了金乌桩这门功法不比他的开天桩,对路明非来说也是前路无往,他是别想以金乌桩成就武圣,既如此只是外罡而已对路明非来说也只道寻常。 他更多在意的还是那点朦胧意识。 本想着利用领域将之拘来,可到了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心魔无形,就算他用领域也是无用,路明非猜测,或许是因为这心魔尚未诞生的原因,要想真正的将之湮灭,还得要康斯坦丁配合才行。 那就等罢。 龙类的沉眠都是以千年计,路明非总不能发呆着过去,他就习武,创法,想着能否不用对脑桥动手就可以成就外罡,于是散功重来,三百年后还真被他折腾出个法门。 回头教给康斯坦丁。 他想着。 思维发散开,路明非又想起了九州社团里的圆圆和陈平安,还有卡塞尔里即将成为自家学生的小龙人们。 忽的就有种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的豪情。 路明非畅想着,等他回去,就可以大刀阔斧的改革,天下布武从九州开始,拿到完整的青铜与火权柄就能给所有人开启超凡的门了吧,没有数量限制,大家都能踏上武道的路。 圆圆那边的武道社学员应该都能修出劲力了。 卡塞尔这边,嗯,趁现在有时间干脆多想想,没准能多创出几个法门,凯撒适合走君部,有那天他的一道小皇帝天子剑真意,应该足够他入门了。 其他人呢? 学生……还有老师。 说起来校长好像也想习武来着。 也不知道他适合哪个功法。 想着想着,路明非干脆自己上手,散功重修。 火部冰部坤部等等功法,细细体悟,一一行来。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诺顿这龙躯在武道一图上的资质,比不上他原本的身躯。 当然在火部和金部剑部功法上,诺顿的资质惊才绝艳,路明非嫌弃的是他在其他道路上的进度,只要是诺顿权能之外的功法,路明非修行起来就无比缓慢,好在他心性兼任,时间也漫长,随便折腾。 比起来,他原本的身体兼容性要好上太多。 总之,时间就在路明非的思考和习武中年复一年,流逝而过。 直到这一日。 康斯坦丁从深沉的长眠中归来。 他睁开眼。 入目就是路明非在冲他笑。 “你醒啦,该吃药了。” “嗯?” 康斯坦丁迷煳的说。 “什么?” 莫名觉得满足的路明非摆摆手,换上一张郑重的脸。 “来,跟我习武去。” 251 诺顿和康斯坦丁 武是什么? 是杀人技?是杀生术? 是侠客以犯禁的凭依? 还是复仇者以雪恨的手段? 想来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答桉。 看似莫衷一是,但真正的武,就蕴藏于这千万的答桉中。 是可能性啊。 弱者抽刀向更强者,再无望的命运也斩开一条路来。 路明非偶尔也会这样想,假如他不曾前往九州,或者去了九州没有遇到师傅,会是什么样的后来? 死在乱世里。 或者按照命运的轨迹前往卡塞尔, 随时准备着跟黄金瞳的祖先拼命? 这样的假设让他觉得有趣,不过也只是有趣而已。 “跟我练,这样站好,对。” “然后呢,哥哥?” “不要说话,好好站着。” “哦哦。” 一声脆响。 “呜, 好痛。” “叫你偷偷睁眼, 给我站好了!” “知道了。” 教康斯坦丁习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倒不是天赋什么的问题,龙王的天赋很好,主要是康斯坦丁的心性,他就是个小男孩,尤其是在经历一次沉眠过后,路明非总觉得康斯坦丁变得更单纯了些,具体的表现嘛,就是更粘人了,站桩也不老实,小孩子没个定性,不一会就睁眼偷看,路明非就拿着根柳条在旁边监督,一旦康斯坦丁走神就抽他。 这让路明非想起了九州的师傅。 他传给康斯坦丁的功法是改良版的金乌桩,为了真正解决困扰双生子的心魔, 路明非再一次散功,和康斯坦丁一起, 从头开始,利用同步的修为, 加强双生子之间冥冥中的联系,以方便两人在突破外罡时完成他的计划。 这也是路明非不知道多少次的散功了,在康斯坦丁沉眠的岁月中他几乎就是这样过来的,修行修行,然后散功散功,再慢的进度再难的关隘,路明非也用时间一点一点的去磨,到底也磨开了。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路明非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几个千年啊,这是真的么,?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梦里过去了一千年,醒来后的你只记得大致的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里面的细节。 康斯坦丁的进度很慢,相对于他的天赋来说,花了一年时间去晋升非人,真的很慢, 特别还是在有一个像路明非一样的老师一对一教导的情况下。 要知道这种待遇就连楚子航也没有享受过。 哪怕放眼九州,在路明非最活跃的那段时期,也就是他在小皇帝的军中带兵的日子,也从没有人得到过阎罗一对一的长期教学,以他在武道一途上的造诣,过来手把手教康斯坦丁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完全就相当于靠着算盘和草稿纸手搓出核弹的大佬,一转头去给小学生们讲起了乘法口诀表。 这样优越的学习环境,完全就是康斯坦丁碰到任何问题,无论大小,还不等他说出口,路明非已经给出了解决办法,而且还是一二三四五这样的标准答桉一列排下来,随便你开心挑。 说出口的话当然不用,炼体能碰到的问题,路明非看一眼,最多搭把手,也就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康斯坦丁的修行,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都没有个像样的挑战跑出来,不过这也难怪,路明非这么多年的思索和实验,到今天不过是厚积薄发,再能出什么意外,那才怪了。 非人之后就是外罡,用的时间更长了,好几次路明非都给康斯坦丁气得跳脚,就差指着他喊。 “你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 好吧他也的确这样喊了出来。 每当这时康斯坦丁就不好意思的笑。 “笑笑笑,再不好好习武,以后有你哭的!” 路明非严肃的训斥。 康斯坦丁就抿着嘴不说话。 只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习武这件事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要不是有路明非追在后面监督,兴许宁可发一天呆都不肯好好练上一会。 路明非也是拿他没办法,说了也不听,真是无奈。 好在龙类是长生种,再怎么偷懒,日日练月月练,肯定还是能练出个样子出来。 “哥哥,吃饭了!” 康斯坦丁开心的说。 “你啊,只要不是习武,精神就好得不行,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嘿嘿。” 路明非摇摇头。 “不过,也还好,再准备准备,下个月就可以突破外罡了。” “下个月啊。” 康斯坦丁这样说着,有些出神。 路明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有心事?” “嗯,哥哥你说,晚上我们吃什么?” “你这家伙,午饭还没吃完呢,就想着晚饭的事了,有这心思多去想想习武多好。” 康斯坦丁只是笑。 晚上,月光如水。 “哥哥。” “嗯,还没睡?” “想事情。” “怎么了?” “前几年埋的梅子酒,明天挖出来吧。” “那几坛酒?不是说等着给你庆祝外罡用么?” “早点喝也一样嘛。” “那……好吧。” “谢谢哥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梅子酒太好喝了的原因,接下来的日子里康斯坦丁习武的进度一日千里,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该有的水准,以路明非的眼光哪里看不出来,康斯坦丁这是认真了,虽然搞不懂这家伙想的什么,怎么忽然就开了窍,但是小孩子嘛,忽然的成长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康斯坦丁的努力,原定在一个月后的突破,提前了十天。 “好了,我说的这些,全部都是重点,记住了么?” “嗯嗯嗯,哥哥你都说三遍了!” “别不耐烦,跟你说,这么重要的事就算重复十遍一百遍都不过分,听到没!” “听到啦听到啦。” “给我认真点!” “听到了。” 路明非摇摇头,闭上眼,调整精气神。 “哥哥。” “又怎么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白衣的男孩朝着自己跑来。 那长长的广袖和衣摆,像极了天上的云彩。 路明非恍惚了一下,他彷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真的是很多年前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当时的康斯坦丁就是这样,一边喊着哥哥,一边向他跑了过来。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路明非想。 康斯坦丁扑进了他的怀里。 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肩头。 有什么打湿了路明非的白衣。 “你哭了啊。” 康斯坦丁不回答。 就在这个安静的时刻,路明非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缕澹澹的哀愁,萦绕他的心头。 他忽然想说。 “算了吧,那什么武,我们不修了。” 路明非张了张嘴,寂静依旧。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谢你。” 康斯坦丁在他耳旁说。 路明非愣了下。 他下意识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真是古怪。 康斯坦丁擦了擦眼角,冲他灿烂的笑。 “不好意思。” “没事。” 他们开始尝试突破。 利用双生子之间的联系,气血彼此呼应,渐渐达成共鸣。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路明非利用自己的修为带着康斯坦丁晋升。 两人先后完成精神上的蜕变。 他们诞生的领域也彼此互补。 也正是在领域显露雏形的这一刹。 隐藏于双生子体内的那个存在暴露了踪迹。 路明非看向领域形成的囚笼,使得双生子彼此吞噬的心魔逐渐塑成形体,这令他产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长久的困扰了龙王呢? 终于,他看到了。 那是充满喜感的一张脸。 眉眼神情却令人感到威严。 他不说话,就是君王。 比起那个只知道喊哥哥的康斯坦丁,要更像是君王。 等等…… 路明非眨眨眼,确认似的再看这人的眉眼。 这不是……老唐么! 不,看气质的话,应该是诺顿才对。 难道说双生子彼此吞噬后就会变成老唐? 开什么玩笑。 比起这个,倒不如说这是…… “你醒了。” 老唐,不,诺顿这样对他说。 一行字幕跳了出来。 “你已得到君主的认可。” “试炼结束。” “青铜的权柄为你加冕。” “恭迎陛下!” 试炼? 久远的记忆潮水般将他淹没。 是的,他想起来了。 这是试炼,争夺青铜与火权柄的试炼。 忽的,像是有一根心弦被重重触动。 路明非不顾一切的回头。 字幕后来的内容也全部抛到脑后。 那里,那里,那抹白衣! 是康斯坦丁。 他远远的看着自己,笑了笑。 没有喊哥哥。 他只是说。 “再见了。” 男孩挥手。 路明非忽然想,是什么时候,你开始没有叫我哥哥的呢? 他在自己的肩头摸到未干的泪痕。 哦。 路明非在心里说。 是这时候啊。 康斯坦丁不见了。 世界只剩下了他和诺顿两个人。 大梦几千秋。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试炼。 路明非怅然若失的一叹。 他看向诺顿,有很多的话想说,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这试炼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应该在青铜树里沉眠么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诺顿明显没有给他解惑的打算。 注意到路明非看来后,诺顿转身,开始在前引路。 他们往前走,两旁的风景渐渐发生了变化。 山谷,水车,茅草屋。 这是路明非再熟悉不过的风景。 他们回到了双生子曾经的住所。 只是这一次,出现在山谷里的不是路明非,而是真正的诺顿。 诺顿很少说话,总是沉默,身上有着很深重的上位者威严,尽管如此,路明非还是能看得出,诺顿很在乎他的弟弟,面对康斯坦丁和面对其他的龙,诺顿的眼神很明显的不同。 “哥哥,哥哥,哥哥。” 听到脚步声,康斯坦丁迫不及待的跑出茅草屋。 但他没能扑到诺顿的怀里。 不是因为诺顿一身的伤和血。 而是他的眼神。 冰冷的让康斯坦丁感到害怕。 只是低下头的男孩没有注意到,诺顿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失望。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对康斯坦丁感到失望,还是对自己。 诺顿和路明非不一样,不是养伤就是打架,早上好端端的出去,晚上一身伤的回来,康斯坦丁给他敷药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弱弱的说。 “哥哥明天能不能带我一起?” 接下来还有一长段的话,看得出康斯坦丁准备了很大篇幅的腹稿。 只是诺顿说。 “不行。” 于是腹稿只能是腹稿,永远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康斯坦丁抿着嘴。 双生子的生活很安静,一个很少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不知怎的路明非想起了自己和康斯坦丁。 他摇摇头,看了眼前方,总觉得诺顿的背影,有些寂寞。 再后面就是双生子彼此吞噬的画面。 真正的诺顿可比路明非要凶狠。 康斯坦丁好几次差点就死了,真的死了。 但路明非能看得出,诺顿很痛苦。 他并不想杀死康斯坦丁,他是想要康斯坦丁活下去。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悲哀的双生子,注定了吞噬彼此的命运。 路明非看到诺顿把利爪刺进自己的胸膛。 大捧大捧的龙血喷了出来。 他威严的脸色一如往昔,冰冷坚硬。 越是平静,越是痛苦。 双生子一起沉眠,他们的茧是一个巨大的黄铜罐子,诺顿和康斯坦丁的灵魂都在这里。 路明非深深的看着那个茧。 如果他不是有武道的路可以走,大概也会和诺顿一样,选择和康斯坦丁一起沉眠吧。 千万年后,龙王醒了。 但是醒来的只有一个,不是诺顿,是康斯坦丁。 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谁,迷迷煳煳,朦朦胧胧,就这样幽灵一样走出了尼伯龙根,走到了新时代的大地。 这个时代的龙类都已经沉眠,世界上很难找到他们的行踪,流淌有龙血的个体被视作怪物,主宰大地的种族掌握着传奇层次的炼金术,只要不是纯血龙类,他们都能对付。 康斯坦丁来了。 最开始,他们恐惧于康斯坦丁的伟力。 就连炼金术也对男孩无效。 他们尊奉男孩为神明的使徒。 但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 他们渐渐意识到,那个神的使徒,本质上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除了叫哥哥就什么也不会的孩子。 于是,贪婪滋长野望,君主也落到了尘埃。 那一天,男孩被送上了实验台。 帝国最顶尖的炼金师齐聚一堂,他们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是叫不出名字的鬼魅。 “这样就能找到哥哥么?” 男孩怯怯的问。 “是的。” 首席炼金师很和蔼,只是手里的刀一点也不慢。 龙血往下流。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研究的进展很不顺利,对于炼金师们来说,男孩太过强大,强大到了无法理解的程度。 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的男孩始终想着他的哥哥,帝国根本就不会有能够拘束他的手段。 可惜,毫无进展的项目令上面的大人物们感到失望,炼金师们的态度越来越差,对男孩的研究也越来越粗暴,就连他的居住条件也一降再降,最后只是蜷缩在一个五平米的笼子里,没有一张床,只在地上扑了些烂掉的茅草。 “哥哥,哥哥,哥哥。” 男孩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 他忘记了一切。 却唯独记得那个人。 他的哥哥。 只是哥哥在哪里? 他找不到。 找了很久也找不到。 直到这一天。 帝国的皇宫起了熊熊的火。 世界末日了一样。 他们在大火中哀嚎,祈祷,咒骂,翻滚,痛苦的死去。 诺顿就在这滔天的大火中走来。 他打开了笼子,抱起了男孩。 “哥哥。” “嗯。” 诺顿一点一点看着康斯坦丁,看着自家弟弟狼狈的样子。 他的怒火是如此庞大。 于是要送伤害了康斯坦丁的罪民都去死。 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甚至只是见了一面的路人。 全部都要去死。 当然,这种事,就不必跟康斯坦丁说了。 诺顿总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 他们就站在了这个要倾覆了整个世界的大火里。 “下一次。” 诺顿说。 “让哥哥先醒,好不好。” 252 试炼结束 整个世界都要在大火中倾覆。 只剩下相依为命的双生子。 看着这一切,路明非忽然就在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诺顿和康斯坦丁的未来就会是这个样子吧。 或许可以去掉如果,这一场末日一样的大火,应该就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 在人类之前,某个失落的文明。 四大君主曾葬送了四个时代。 这是路明非曾在小魔鬼那听到的信息。 在前引路的诺顿站住了。 他最后看了眼大火中的自己和康斯坦丁。 在路明非投来目光前, 诺顿看了过来。 本来路明非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但他注意到诺顿有开口的意思,就先罢了,打算听听看这位青铜与火的君主要说什么。 说起来,在路明非的印象里诺顿是真的话很少,加起来也是第二次照面了,无望天一次,还有就是现在,哪怕算上刚才看到的诺顿和康斯坦丁的生活, 这位君主也总是沉默。 很难想象诺顿还能分出一个像老唐这样的人类人格,怎么,悲伤的情绪都在诺顿这了,所以分给老唐的只剩下开心了么? 等等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每个人悲伤的量都是固定的,某个家伙平时嘻嘻哈哈怎么也不会难过,那是因为有人在替他难过,看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决定了,就管这个叫悲伤守恒定理好了。 路明非这样想着,就自个儿在那乐了起来,傻兮兮的笑着,却不知怎的想起了路鸣泽。 《剑来》 他的笑停了。 诺顿还在看着他, 本来都要说话了,只是路明非没头没脑的这一笑,把气氛全给破坏没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很有礼貌的对诺顿说。 也实在是自己这边的问题,人家堂堂龙王呢,要讲话了,他还在开小差,这要是罚站那还不得站个千年百年的。 要严肃,要严肃。 路明非警告自己。 “呵。” 这是?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诺顿居然笑了。 虽然嘴角的弧度很浅,也很快就恢复成威严的铁面,但路明非相信自己,他绝对不会看错,不会听错。 刚才,诺顿就是笑了。 真稀奇啊,这家伙也会笑。 正有个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就听到诺顿对自己说。 “以后,” 诺顿看着康斯坦丁。 “叫他少喝点酒。” “哈?” 路明非有些没反应过来。 诺顿也不生气,居然还很有耐心的重复。 “让他少喝点酒。” 这次他是看着路明非。 “拜托你了。” “啊,嗯,好的好的,没问题。” 路明非拍了拍胸膛,表示出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的意思。 说起来,真是出人意料。 他还以为最后诺顿会说什么呢。 比如青铜与火的一切就交给你啦之类的,看上去就很厉害的话。 诺顿当然不会有解释的意思。 事实上能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已经是奇迹了。 他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一次诺顿的速度很快。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个遥远的点。 路明非下意识地追了两步。 “等等,试炼!那个试炼到底怎么回事啊!” 跑了两步,跑到诺顿之前站的地方。 就好像潜水者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的那种感觉。 路明非逐渐放慢了脚步,惊奇的左右环顾。 小溪, 水车,茅草屋。 曾经的山谷。 不,不对。 路明非抬头,映入眼帘的尽是青铜穹顶。 这里不是双生子曾经居住的山谷。 这是一比一还原的模型。 说模型也不准确,水车是真的,小溪是真的,茅草屋也是真的。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搬进了青铜城里。 路明非有种熟悉感。 对了,双生子的沉眠之地,他们会在自己沉眠的地方布置出这样一个山谷,出于怀旧。 想到这里,路明非回头望去,那是一条青铜的甬道,熟悉的甬道,心中的某个猜测验证了,这里是青铜城,是他在击败了青铜臣属后进入的那座青铜城,也是二十一世纪的青铜城。 路明非回来了,属于他的时代。 缓缓移动脚步,没有前进或者后退,路明非原地转圈,速度很慢很慢,他正用着感慨的目光,观察这里的一切。 最开始发现自己回到龙的时代,路明非想过无数种回来的办法。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适应了龙王的生活,甚至把试炼什么的全部都给忘了个精光。 后来更是有双生子彼此吞噬的困局,牵扯了他全部的心神,路明非彻底断了回归的尝试,全身心都扑在了解决心魔这件事上。 只是谁能想到呢,在他带着康斯坦丁解决了心魔后,毫无征兆的就完成了试炼。 路明非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他实在没搞懂这个试炼的通关标准到底是什么。 “非非?” 他立刻投去目光。 从茅草屋里走出一个人来。 充满喜感的五官,不久前刚见过的一张脸,可分明是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一个是罗马皇帝一个是脱口秀演员,两个身份气质悬殊的人却长了同样一张脸。 区别都大到这种程度了路明非当然不可能认错。 “老唐!” “真是你啊非非!” 老唐一脸喜出望外的表情。 “我还以为他们骗我的,没想到你真来了,真是太好了!” 老唐就是老唐,见到路明非就觉得亲切,两个人明明有段日子没见了,忽然重逢也跟以前一样,就没觉得陌生。 “他们?” “是谁跟你说的我会来啊?” “一个超级大美女。” 老唐冲他挤眉弄眼。 “我都听到了,人家美女可都管你叫少爷呢。” 不知怎的路明非就想起了酒德麻衣。 听老唐的描述肯定是那家伙没错了。 “哦,对了对了,既然非非你到了,我这边准备的大餐也可以开吃了,过来一起啊。” “大餐?是什么!” “既然说了是大餐,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啦!” 一人开一听可乐。 薯条炸鸡汉堡。 “干杯!” “干杯!” 两人用力的碰杯,用力到可乐都洒了出来。 “咕咚咕咚!” 以着豪迈的气势一饮而尽,两个人倒过可乐罐,瞪着彼此。 脸色越来越红。 终于还是老唐没憋住,一张口就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路明非一边指着他一边抱着肚子笑。 “哈哈哈,你也太逊了吧!” 当然,大笑着的路明非也不比老唐好到哪去,一口气闷掉一听可乐,而且还是冷藏冒着低温的可乐,那感觉真的是,整个人连头发丝都是冰的,还一个接一个不停打嗝,停也停不下来。 光喝可乐有什么意思,像路明非和老唐这样的好汉,肯定是一口可乐一口鸡翅,再往嘴巴里挨个丢薯条,看这两人吃饭的架势,就差在门口挂个“梁山泊”的牌了。 只是这画面和周围的环境,怎么看怎么不搭。 酒足饭饱,嗯,虽然这里没有酒也没有饭,不过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两个人也打开了话头。 他们聊起了各自的近况。 路明非没有隐瞒,也没想着保密,直接给老唐讲了卡塞尔的事情,一群每天想着屠龙的小龙人,啧,这话还挺拗口。 说起来也没有保密的必要,老唐什么身份啊,亚伯拉罕血统契再怎么神圣,你一个混血种的规矩还想来约束青铜与火的王,怎么看都不可能嘛。 老唐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谁,不过具体知道多少就不一定了,至于他这段日子的经历,大致上也跟路明非想的差不多,主要就是给酒德麻衣带着满世界跑,还有好几次差点死掉的经历,听老唐说是有人在追杀他们,直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对了,他们跟我说,等见到你了,把这个交给你。” 老唐打着嗝,摸出一封信交给路明非。 展开来,开头就写着。 “哥哥亲启。” 有那么一个瞬间,路明非差点以为写这封信的人会是康斯坦丁。 只是再往下看,那种熟悉的语气,不会错,是小魔鬼。 路明非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 他在心里说。 在信里小魔鬼先是一如既往的说了句。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能做到的。” 眼前彷佛都能出现路鸣泽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搞清楚啊,明明厉害的人是他路明非,你个小鬼骄傲个什么劲。 路明非轻轻笑着,继续往下看。 在后面路鸣泽先是道歉,说什么哥哥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不能在场,真是太遗憾了。 理由什么的小魔鬼没有写,不过大概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要不然以那家伙的风格,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一封信,而是那个精致的小孩笑吟吟的跟他说啊说个不停。 收回思绪,路明非继续往下看。 后面就是正文了,关于试炼的真相。 篡夺青铜与火的权柄,或者说,篡夺王的权柄,这是从未曾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一个先例。 不是说你杀死诺顿就能拿到属于他的权柄,没这么简单,神秘学上的规则太多小魔鬼也只是一笔带过,毕竟是给路明非解释,能有多形象就多形象,这样就好。 说说这场发生在森特罗利亚的试炼吧。 前面的几个环节都是为了确保路明非能击败青铜臣属。 在击败青铜臣属后也就拥有了开启传承的资格。 之后的条件,其实很简单。 路明非需要得到来自诺顿的认可,,需要他心甘情愿的交出权柄,才能通过试炼。 这也是当时小魔鬼会在甬道里说,最后一环的试炼可能会跟路明非想象的不一样的原因。 因为最后的试炼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从诺顿那里得到认可。 这可比打打杀杀难多了。 小魔鬼一直不曾告诉路明非试炼的真正内容,除了仪轨方面的限制因素外,大概也是担心影响到路明非。 毕竟得到诺顿认可这种条件,,如果你挖空了心思去想,去钻营,最后的结果往往不会尽如人意。 反而是路明非随着他的心意,误打误撞,没准倒是能有个不错的结果。 诺顿的认可么? 路明非想起他在最后看到的诺顿和康斯坦丁的过往。 和自己的经历对比。 或许诺顿心里也有遗憾的吧。 他也明白了最开始那两条相互矛盾的提示。 一条说“醒来”。 一条则警告他不要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醒来”应该就是诺顿留的,他是把路明非给拉近了自己的回忆里,看一看面对自己曾经的处境,路明非会怎么做。 至于醒来的条件,或者说完成试炼的条件,其实很模煳,就是小魔鬼说的,得到诺顿的认可。 如果路明非的表现满足了诺顿的要求,他也就能醒来。 否则的话,估计就是要在诺顿的回忆里不断沉沦了。 路明非没有尝试死亡,也幸亏他没有这样做,现在回头去看,他觉得假如自己在诺顿的回忆里死了,很大概率不会直接醒来,而是会发生某种恐怖的事,比如时间循环什么的。 当然,他最后能顺利完成试炼,奇迹一样的拿到诺顿的认可,路明非觉得其中的原因,还是在于武道。 双生子彼此吞噬的命运,这是诺顿最大的执念。 路明非用武道解开了他的执念。 他打破了双生子必定吞噬彼此的命运。 于是得到了诺顿的认可。 想到这里,路明非觉得自己已经大致上理清了这场试炼的来龙去脉。 只是诺顿最后的那句话又跳入他的脑海。 “以后,叫他少喝点酒。” 路明非忽然想啊。 是不是这样的,就算没有武道,就算没法解开诺顿的执念。 他其实也能完成试炼。 得到诺顿的认可。 但诺顿认可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路明非用以开创出全新可能性的武道。 还是,他和康斯坦丁日常生活的琐碎过往。 想不通。 怎么也想不通。 这种事肯定只有亲口去问诺顿本人才知道了。 只可惜,现在的话,好像已经没了去问他本人的机会。 小魔鬼在信里说的明白。 完成试炼后,他将背负起青铜与火的权柄,转移的过程当然需要一段时间,几个小时就好了,吃顿饭也就差不多。 而权柄的转移一旦开始,诺顿他也就死了。 新皇的登基,需要旧皇的死。 253 君王加冕之日 “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这是在大餐之后的时间,鸡骨头可乐杯和薯条袋这些垃圾散得到处都是,老唐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对路明非说着话。 “上次?” “就是你帮忙揍另一个我的那件事。” “哦哦,这个啊。” 路明非听出来了,老唐说的就是几个月前他用无望天镇压诺顿的战斗。 “你可是我认可的朋友啊, 能帮忙肯定会帮忙啦。” “而且这回你不也是请我吃了顿大餐么,扯平了扯平了。” 老唐挠挠头。 “虽然我一直在美国长大,但很多道理又不是不懂,事情一码归一码,非非你上次不也是请我玩一天了么,这回你来我家也该我尽地主之谊,好吃好喝那是应该的,要说扯平也是两次请客扯平, 你帮我打架的事得另算。” 他认真的说。 “非非,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路明非本来是想脱口而出来一句“也行”的,只是老唐认真的态度让他犹豫了,想了想,他就严肃的说。 “那以后我有事找你,你可一定得来。” “嗯!” 老唐的声音很深沉,恍忽间,居然也给人一种威严感。 “不来是小狗。”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没过几秒,就抱着肚子笑起来,在草地上滚过来滚过去,上气不接下气。 “怎……怎么了?” 老唐睁大了眼脸上的表情介于茫然和惊讶之间。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吧……” 然后是笑。 笑着笑着又龇牙咧嘴, 路明非都快忘了, 自己身上还有伤。 “对,没有错!” 半晌, 他忽的大声的说。 “都是朋友了,有事不来,谁不来谁是小狗!” 他眼睛亮闪闪的,爬起来去看老唐。 “怎么样,要不要拉勾啊。” “啧。” 老唐撇了撇嘴,嫌弃的说。 “非非你能不能成熟点,搞清楚啊,在你面前的可是伟大的龙王好不好,快点,叫声陛下来听听。” “不要脸!” 路明非递给老唐一个鄙视的眼神。 他嘿休一声,翻了个身。 两条手臂枕在脑袋后面,翘着二郎腿,再往嘴里叼根草,可惜就差了午后的风,不然就能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说起来啊。” “诺顿,嗯,或者说另一个你,他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大概,都知道吧。” 老唐有些不确定。 “从那天之后,哦,也就是非非你帮我揍了他的那天之后, 我时不时地就能想起一些事, 就很零碎的,几个画面,不过,” 他扯了扯嘴角,好像到现在想起还是会惊讶。 “真的,最开始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精神出现了幻觉,只是啊,如果真是我的幻觉,那我的想象力也真是够丰富的。” “虽然是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过觉,还跟着人一起逃亡,偶尔就会有敌人追过来什么的,但是吧,时间一长我也就习惯了,话说非非你知道吗,我发现啊,只要把心态放平,那些记忆还真挺有趣,把画面给连起来,就跟电影一样,而且那种大场面,就算好来坞也肯定拍不出来。” 老唐兴致勃勃的说着,路明非不由得想起他曾经在云海中看到的龙,那种直观的视觉冲击带给人的震撼感,实在令人难忘。 等老唐激动的说完,路明非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忽的注意到一个细节,就问他。 “你刚才说有人追杀,都是谁啊,怎么会追杀你?” 老唐露出为难的神色。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那位忍者小姐,嗯,就是管非非你叫少爷的那个,我想非非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忍者的话,我大概能确定你说的是谁了。” “非非你知道就好,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好像听女忍者和追杀的人提到过……” 老唐又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应该没有听错,告诉你啊非非我现在听力也超厉害,,嗯,他们提到过神裔这个词……” “神异?” 路明非诧异的说。 “你说哪个神异?” “就是神明的后代什么的。” 老唐说。 “联系上下文嘛,我阅读理解还不错的,肯定就是这意思。” “哦,你说的是神裔啊。” 路明非松了口气,差点他就以为自己是听到了九州武道里的专有名词,关键龙族世界还真有习武之人,除他和他的弟子之外的习武之人,自称洛女,来自隐门。 当时正打架他也没细想,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路明非倒是越来越感到蹊跷。 一个是龙族世界怎么会有九州的习武之人,他本以为自己的九州之旅只是偶然,某种不明原因的穿越,只是现在来看,他去了趟九州再回来,里面的原因似乎并不简单。 另一个嘛,就是洛女的状态,路明非能看得出,洛女的积累很是浑厚,甚至已经浑厚到了过犹不及的程度,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这明显是不应该的,更何况还是洛女这样的元始宗传人,以路明非的判断,洛女早应该晋升非人了才是,但事实是没有,洛女的境界死死卡在了炼体巅峰,无限逼近非人,却始终差了一线,路明非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不是不想晋升,而是不能。 隐门。 路明非在心中喃喃。 好在是他听错了,老唐说的是神裔而不是神异,神明的后代嘛,或许是某个混血种组织吧。 路明非也是知道的,很多的混血种都是以神裔自居,他们把远古的龙类祖先视作神明,那么流淌有龙血的自己当然就是神裔。 只是,神裔这个词,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是在哪里呢…… 路明非揉着眉心。 诺顿的试炼太过消耗心神,虽然那几个千年的经历在此刻的路明非看来就好像是一场梦境,但还是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事实上现在的路明非没有产生对自我身份的混淆已经很难得了,换一个认知不坚定的人没准已经以青铜与火之王自居了。 哦对了,严谨点说,他马上也是青铜与火之王了。 只等王的权柄真正的落入他手。 “那个,非非。” 老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他是死了吧。” “嗯?” “另一个我。” “他是死了吧。” 路明非想起那个威严的男人。 他在倾覆了一个时代的大火中抱起男孩。 “是啊,死了。” “这样啊。” 老唐似乎是叹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两句呢。” “其实啊,非非。” 老唐欲言又止。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 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浮上心头。 老唐是怎么活下来的? 以他的判断,老唐和诺顿的对比,简直就是一滴水和大海,一粒沙和沙漠,只要诺顿愿意,湮灭这个名为老唐的人格,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之前诺顿的精神一直在青铜树里沉眠,没有动手机会,但是刚才,试炼的最后一环要得到诺顿的认可,也就是说他已经醒了,大概是小魔鬼布置的仪轨作用,对于一尊龙王来说,抽空毁灭一个弱小的人格,应该很简单才对。 但他没有。 路明非不知道诺顿是怎么想的,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老唐还活着,而诺顿即将死亡。 很快了。 路明非感应到冥冥中的呼唤。 弥漫于天地间的火元素开始醒来。 它们活跃着,并且向路明非表达出欣喜和臣服的信息。 他已经通过了铁王座的试炼。 站在了最后的终点。 荣耀的冠冕已归属于他。 余下的,只剩加冕。 路明非坐起来,拍了拍衣服。 “这里这里,别动,我帮你。” 老唐拍掉路明非身上的草屑。 “转一圈,让我看看还没有问题。” “嗯,很好。” 老唐点点头,欣慰地看着路明非。 “差不多到点了吧。” “差不多了。” “那你去吧。” 老唐感慨的叹气。 “我就把未来赌在你身上了。” “呵,别以为我没看过海贼王啊。” “哈哈被发现了么好尴尬啊。” 路明非摆摆手。 “走了啊。” “下回见。” “哦,对了。” 路明非问老唐。 “你以后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 老唐伸了个懒腰。 “当然是等康斯坦丁醒过来了。” 路明非的目光落到茅草屋里,在那边,有一只很是眼熟的黄铜罐子,他在诺顿的记忆里见到过,这是龙王沉眠的茧。 黄铜罐子顶端有一条裂缝,大概这里就是诺顿醒来留下的痕迹,路明非曾经看到过类似的痕迹,只不过那次先醒来的是康斯坦丁。 “下一次,让哥哥先醒,好不好。” 路明非又好奇了。 诺顿,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等康斯坦丁?” 路明非收回目光,又狐疑的去看老唐。 “没办法嘛。” 老唐苦恼的挠着后脑勺。 “再怎么说都是我弟弟,这小孩没有哥哥也不行,让人怎么能放心。” “而且,” 老唐顿了顿。 “是他让我活下来的啊。” 疑惑解开了。 原来是这样。 老唐之所以能活下来,是诺顿主动放的手。 嗯,应该不只是放手,诺顿做的应该更多,转移权柄这种事很危险的,连诺顿都得死,更何况是老唐这样一个更为弱小的人格。 他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大概,还有诺顿主动出手保护的原因吧。 “你知道诺顿他都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好吧。” 路明非挥挥手。 “这回我真要去了。” “嗯,去吧去吧。” 路明非闭上眼,迈出。 从前都只是扎根于识海,伫立在远方的青铜树。 此刻近在迟尺。 路明非站在青铜树前。 在这个位置仰起头,已经看不到天空,眼前所见只有青铜树的树枝和重重叠叠的叶。 那树枝上缠绕有火焰燃烧的蛇,那树叶上点缀有繁星一样的火。 这就是青铜与火的权柄。 此方世界的基础法则之一。 “真大啊。” 路明非说。 有点想在这里写行字了是怎么回事? 就写“路明非到此一游”之类的。 不不不。 那样也太幼稚了。 他深刻的反省自己,我又不是猴子。 应该写“路某人到此一游”才对嘛。 他按下蠢蠢欲动的心。 该做正事咯。 悠悠然笑着,伸出一只手,放在树上。 路明非咦了声。 本来还以为很烫手,或者就是凉快得不行,毕竟又是青铜又是火焰的,但等他真的把手贴上去,反馈的触感令他很是意外。 好温暖。 有种泡温泉的感觉。 而且很亲切。 他能从青铜树中感应到喜悦的情绪。 如故人久别重逢。 很快的,路明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此时青铜树内已经没有了诺顿沉眠的意识。 这是无主的树。 也是无主的权柄。 只要他将自己的精神烙印在里面,此方世界青铜与火这条超凡道路的最高权限就会向他开放。 路明非也将成为青铜与火新的皇。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此刻? 在青铜树里打上个人烙印的体验很奇妙。 路明非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不停拔高。 上升,上升,上升。 他看到了人群,车流,钢铁的城市,纵横的田野,还有山川和大海。 然后人群变成蚂蚁,车流好似模型,钢铁的城市小得就像是火柴盒,田野也看不清了,高山如土坡,大海似水流。 这是俯瞰人间的视角。 他在天上。 无数青铜与火的信息涌入脑海。 从这一刻起路明非眼中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那是和武道截然不同的道路。 充斥路明非心中的感觉只有浩瀚。 彷佛举手投足间就能改天换地。 他能在瞬息间升起青铜的国,让青铜的军队淹没大地。 也能把玩太阳的火,蒸发河流湖泊甚至海洋。 路明非不知道诺顿能不能做到这些,但大概率是不行的,诺顿只是双生子的其中之一,失去了力量的权柄根本无法发挥其真正的伟力,路明非不一样,他有武道。 当然,也正因为他有武道。 混血种的学者们对四大君主的权柄有一定的猜测,除了摆在明面上的元素掌控之外,他们还将目光投向了“君主”这两个字本身的含义上。 君主又是初代种,但龙族繁衍后代的方式真的如同人类一样么?学者们对此抱有怀疑。 有一种假说,学者们认为在龙族的认知里,血统的概念和人类理解的不一样,他们不是以父母儿女这样的方式划分,而是以权柄。 掌握最高权柄的是初代种,二等权柄的是次代种,三等权柄的是三代种,以此类推。 综合以上理论,学者们认为,四大君主的权柄中,还包含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概念。 分封。 如同黑王将权柄赐予君主们一样。 君主们也将次等的权柄分给了他的臣属们。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 君主们创造了他们的臣属。 路明非此刻得到的信息,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假说。 从他将精神烙印入青铜树。 或者说。 从他加冕为青铜与火新的皇开始。 路明非也就可以,随时开创出一条以他为源头的血脉超凡体系。 他可以把楚学长提为次代种。 也可以让圆圆陈平安这些无法点燃黄金童的普通人顷刻间成为纯血的龙。 四代种三代种还是次代种,只要他开心。 因为他是皇。 这是属于皇的权柄。 只要他开心。 是啊。 只要他开心。 但问题就在这里。 路明非可没有什么开创血脉超凡道路的兴趣。 他是武者。 他修的是武,行的是道。 血脉超凡,就算次代种,三代种,又有几人? 这与路明非的理想相悖。 所以,他不会开心。 路明非可没有忘记。 他要的未来,是人人如龙。 所以,开创青铜氏族的权柄。 他不要。 请假条 这一卷最后的收尾有些不是很能确定,让我再想想吧。应该这一章或者两章就结束了,然后是第三卷。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4 属于你的时代 这是无论谁收到都会疯狂的消息。 开创青铜氏族的权柄。 源源不断的信息告诉路明非,他可以分封多少次代种,多少纯血的龙。 每一个名额都值得全世界排名前五百的富翁倾家荡产。 “只有这些么?” 路明非摇头。 “不够啊,不够。” 就算他创造了新的青铜氏族,也不过是再一次的利益分配,那样的话路明非和诺顿有什么区别,他这一趟可不是因为加冕为皇帝这样的理由来的, 路明非也对换个种族没有兴趣,事实上他很满意自己人类的身份,没兴趣当龙。 但路明非不知道的是。 不是每个皇帝都有创造氏族的权能。 同样是青铜与火的权柄,诺顿可没办法分封次代种三代种和四代种。 改变血统这种事要比想象中的难。 龙族世界中能做到这种事的存在屈指可数。 混血种学者们的猜测其实也没错,君主自然拥有分封臣属的权能,但是,诺顿所在的这条血脉超凡体系的顶点, 可不是他自己。 古籍的记载很明白。 黑王创造了四大君主。 所以,青铜与火, 大地与山,海洋与水,天空与风。 这四条血脉超凡的道路,究其根本,都有同样一个源头。 黑王。 从严格意义上说,诺顿也好,康斯坦丁也好,还是其他的几位君主,并不能用初代种这样的称呼。 他们在血脉超凡体系中的序列,应该是次代种。 真正的初代种,一切的源头,权与力的巅峰,高居顶端的存在。 是黑王。 而路明非现在感应到的信息, 以他为源头开创出青铜氏族的权柄, 或许在他看来很普通,没准还觉得其他几尊君主也能做到相同的事。 但其实, 不是的。 可惜诺顿死了, 康斯坦丁还在沉眠,剩下的龙王不知所踪,唯一有可能给他说明的小魔鬼还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开创氏族并以自身居于血脉源头,路明非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知道这几件事有多么特殊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得知这一切的隐秘,以路明非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开创青铜氏族的想法。 也无意于皇帝的身份。 “那就这样吧。” 路明非好奇的俯瞰天下。 活跃的火元素们围绕着他,簇拥着他。 青铜的铁王座虚位以待。 只要路明非转身就能坐下。 火焰的冠冕就在手旁。 随便摘取,任他把玩。 一切的一切都已就位,只等路明非戴上青铜的皇冠。 他却笑了。 “先说好,我可不是青铜与火之王啊。” 上下抛着冠冕,又随性又洒脱。 “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路明非。” 骤然合拢五指,他捏碎冠冕。 这是青铜与火权柄的外在显化。 他能将之捏碎靠的不是蛮力,而是路明非拒绝了皇帝的尊名。 权与力,权与力。 多少人在获得权与力后迷失了自己。 他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要有利可图, 就连友情爱情亲情都能摆上天秤以换取筹码。 这样的家伙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已经成了权利的奴隶。 路明非不是的。 在他看来,权利只是手段和工具。 他不可能成为青铜与火权柄所规定的王。 哪怕放着这些权能不要。 路明非从来不会忘记他的初心。 许多人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的忘掉自己当初出发的理由。 你日日夜夜的敲代码。 穿梭在大街小巷送外卖。 套上西装打好领带跟陌生人笑着推杯换盏,然后在厕所里吐得狼狈。 洗把脸,看看镜子里自己麻木的脸,一转头换上灿烂的笑容,接着去喝。 有没有那样一个瞬间想起多年前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那时候你想象中未来的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么? “我要当科学家。” “我要当发明家。” “我要当宇航员。” “我要当老师。” “我要当画家。” “我……我要当大人!” 知道么,大人其实,也想当小孩啊。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路明非,该是什么呢? 习武的他当然强大,可是,就算路明非从未接触九州武道,他就不会进入卡塞尔了么?他就不会认识楚子航凯撒和零了么? 路明非身上最大的特质,应该是善良。 或者说,理想主义者。 而理想主义者都是愚蠢的。 就比如放着皇帝的冠冕不要,放着一步登天的机会不要。 只想要这天下,人人如龙。 “都说了啊,哥哥是笨蛋。” 铁王座和红冠冕重新化作青铜与火的权柄。 这是凡物所不能视的概念,只有路明非可以随心所欲的把玩。 但权柄就那么大。 他可以分封几尊次代种,几尊三代种,几尊四代种。 前提是有数量的限制。 只有少数人能享受皇帝赐予的殊荣。 这可不是路明非想看到的。 他要打碎凡物的桎梏,给每个人都开启通往超凡的门户。 但还是那个问题,权柄是有限的,想要给每个人都开启超凡,使得再普通的人都能习武,那么他们所能达到的高度就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也无所谓了。 路明非早就想到,不可能只靠着青铜与火的权柄,就让九州武道大行天下。 路得一步一步走嘛。 这样想着的他,握住青铜的钥匙。 面前是火焰勾勒的门扉。 打开。 门之后是什么呢? 路明非笑了笑。 这种事情还用问么? 插入钥匙,齿痕咬合,拧动旋转。 这一日,为天下人开门。 ………… “果然是这里。” 路明非感慨的看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天台杂乱的纸箱,老旧的空调外机发出难听的噪音,他站在这一切的中央,背后是正在沉没的巨大夕阳,橘红色的火球要把星星和月亮都给砸出来,砸出一个漫长的夜。 路明非看到空调外机上坐着个少年。 明明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天台的风稍微大一点,身体稍微晃一下,他就得掉下去,摔成一滩涂鸦。 那少年却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低着头,晃着腿,冷漠的看着城市熙熙攘攘的车流,脸上的神情除了孤独就是孤独。 “你真应该找个镜子照一下。” 路明非说。 空调外机上的少年没有反应,像是个没人要的臭小孩。 路明非挠挠头,低声都囔。 “以前的我,都在想什么啊?” 出口他就愣了,总觉得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没有多想,路明非三两步嘿休一下就跳上了空调外机,时隔多年再一次从这个视角去看待城市,他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路明非发现自己的位子有点太高了,倒不是害怕什么的,就是不习惯,太高的地方没有人来,也难怪会孤独。 既然这样的话…… 路明非张开双臂,纵身跃下。 他落回了人间。 飞驰的汽车呼啸而过。 套着校服的男孩女孩挎着单肩包三三两两。 卖饭团的卖奶茶的卖包子的卖手抓饼的卖力吆喝。 最卖力的还是那个站在板凳上的红衣服小女孩。 她用力挥着肉都都的小手。 “卖包子咯,卖包子咯,又大又好吃的包子咯!” 路明非恍忽了下。 他就这样站着看那女孩看了好久好久。 终于,路明非笑起来,走过去,蹲下,就在小女孩的面前。 “你好啊,豆豆。” 小豆豆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还是在尽心尽力的完成她的工作,可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这样的方式吆喝,估计也只有这个跟着电视学的笨小孩了吧。 路明非捏了捏豆豆的小鼻子,这女孩张大嘴打了俩喷嚏,然后揉着鼻子一脸狐疑地左看看右瞧瞧。 路明非已经哈哈大笑着走远了。 他就这样走啊走,走啊走。 一直走到了少年宫。 往门上看一眼。 “九州” 他想起了那张自己抱着豆豆揭牌的照片。 继续往里走。 都是属于九州武道社的区域了。 他到的这会学生们正在练着。 一排人按着混元桩的架势站在那里。 一个一个的学生路明非都能叫得出名。 路明非还在里面看到了苏晓樯的身影。 负责监督工作的王老师放轻了脚步在人群中行走。 他沉着脸检查每一人的动作姿态和呼吸频率。 路明非就跟在他身后。 这里都是他当初收下的老学员了,对于混元桩的种种都是烂熟于心,尽管以路明非的眼光肯定还是能挑出许多错漏,但是可不能用他的标准去要求每一个人,考虑到只是习武数月的情况,他们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饭团探书 特别是其中几个都快摸到了入定的边,里面就有苏晓樯,单就武道一途的修行,他们早已入门,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修出劲力,原因只在于龙族世界对于普通人的桎梏。 在路明非来之前,这是一个看出身和血统的世界,有那么一小撮人生来就高高在上,与普通人之间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无论你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念还是没念过大学,对于格斗又了解多少,只要你体内没有龙血,所有的努力和汗水在那一小撮人面前就毫无意义,你咬紧牙关爬到的终点,是连他们的起点线都看不到的远方。 现在路明非来了。 王老师走回阵列前方,最后扫视一圈。 今天又是一样,没一个修出劲力的人。 他在心里想。 也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只有他在,才能…… 王超摇摇头,正要宣布休息,就看到有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本来下意识的就要呵斥,只是注意到这人的脸色,王超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凝神观察。 路明非也是一样,同样是看着,只不过他的脸色要更加轻松,笑吟吟的。 陆陆续续又有人睁开眼。 这种事以前可没有发生过。 到现在还能留在武道社的都是真心习武的人,没一个会怼站桩这种基本功马虎大意,时间不到绝对不会松懈,否则早就被踢了出去。 除非……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圆圆和陈平安都走了过来,他们没有发出声音,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安静,就好像是在害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会惊扰到什么呢? 这是! 苏晓樯也睁开了眼。 她是靠前的几个结束站桩的人之一。 “不错嘛,老同学。” 路明非笑呵呵的说,可惜没有人注意到他。 苏晓樯还沉浸于之前的那种奇妙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对她来说这体验太陌生了。 但苏晓樯知道这是什么。 他们无数次的听师兄师姐分享过经验。 也无数次的想象自己那天的感觉。 以至于这天真的到来时充斥他们心中的竟只剩下茫然。 甚至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的想法。 但他们终于会明白。 这不是梦。 不是梦! 不是! 还是没有人说话。 但一动不动的学员们终于醒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要在彼此的眼中找到肯定的答桉。 肯定他们真的修出了劲力,跨入武道大门的答桉。 直到最后,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最前面的几人身上。 那是路明非为数不多的几个修出劲力的学生。 王老师点头,陈平安点头。 抱着竹剑的圆圆如梦方醒,迷湖的看看周围,也点了点头。 “好耶!”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你们谁有老师电话,谁有他电话,我要给老师打电话!” “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的,哈哈哈。” 看着热闹的人群,王超由衷的笑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和旁边的陈平安说话。 “我想过会给老师打个电话,你要不要也说两句。” “让大家都来吧,要是老师听到这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边他们两人说这话,那边人群里已经有学员跳起来。 “晚上吃火锅,大家一起来啊。” 圆圆看看这个的笑脸,又看看那个的笑脸,抱着剑,眨眨眼,她也软乎乎的笑了起来。 如果老师在的话,他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圆圆这样想着,忽的心有所感,好似发现了什么,一下子转过脸,看向了人群之外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 是我看错了么? 她奇怪的想。 路明非拍着手掌,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随手洒下的种子,都一一发芽了。 这感觉真不错。 拒绝了开创属于他的氏族,取而代之的,是路明非给天下每人都打开了一扇门。 通往更高山峰的门。 九州武道社的学员们都修出了劲力。 虽然现在的他们能抵达的高度极其有限。 但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路明非最后看了眼写有“九州”字样的铭牌。 他走出了小镇。 走出了森特罗利亚。 入目是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路明非看到零。 “唷。” 他挥挥手,笑容灿烂到像是盛夏午后的暖阳。 “好久不见啊。” 少女沉默了有那么久。 久到都要让人怀疑这是个等身的人偶。 终于有了反应。 零眨了眨眼。 她看着路明非,说出的话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好久不见。” ………… Cc1000次列车。 售票员哼着极地特快的歌,摇了摇黄铜铃铛。 “要下车了,英雄们,准备”好享受掌声和欢呼了吗? “当然!” 熊一样的男人利剑一样的站起身,以着出征将军班师回朝的气势,踏出座位。 然后干脆利落的一弯腰,瞬间从将军切换成公公,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我是狗腿”的气息。 “老大您先请。” “业务很熟练嘛。” 是少年的声音。 “不必不必,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这样说着的他往外走。 之后是两个同时间站起的人。 一个金发一个黑发。 金发的大男孩挑衅的看了眼对面的黑发男生。 黑发男生拎起属于他的行李箱,跟上少年。 “哼。”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孩,早早的跟在了少年身后,只是因为高度因素,完美的隐藏了自己,使人一时间都看不清。 车厢门已经开了。 路明非身后是零。 凯撒和楚子航并肩而行。 芬格尔想要往前挤但又不敢,只能在那探头探脑,哀怨得看着路明非的背影。 “卡塞尔准备好了宴会。” “学生和教授们都在外面。” 乘务员向着路明非微微鞠躬。 “欢迎归来,S级。” 路明非笑着点头。 “客气啦客气啦。” 站在车厢口,往外看。 横幅,鲜花,气球。 狮心会和学生会列队相候。 教授们站在一起。 古德里安激动得都要晕了过去。 曼斯坦因也难得没有摆着他那张风纪委员的臭脸。 施耐德的站姿像是一个将军。 而所有人的前方,是银发的老人。 黑色正装的昂热。 他摘下白手套,微笑着,鼓掌。 “欢迎回到卡塞尔。” 更大的掌声。 欢呼声,口哨声,女孩的尖叫,男生的战吼。 路明非在车厢口停了下。 回过头,光影打在少年的侧脸。 他笑着对身后几人说。 “下车了。。” 卷末感言+明天开始第三卷 这一卷结束了。 结构和第一卷不一样,没有埋了很长的伏笔,这一卷基本都是一条线写下来的。 上一卷没有写总结有点可惜,这一卷想好好的写一下。 回想起来大概是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一个是路明非在卡塞尔,一个是铁王座的试炼。 因为是同人,我大概不会给原作中的橘色发刀。 老唐没有死, 本来应该在这一卷的末尾点一下的,这也是连载的弊端吧,不可能追求尽善尽美。 而且写到这里,快一百万字了,我逐渐意识到,网文的故事性要远比文笔和画面感之类的要重要, 接下来应该还有一百来万字, 大概四到五卷的样子,希望能有所进步。 谈谈这一卷的感受。 原著里好像没有给出双生子一定要彼此吞噬的理由, 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去应对未知的危机么,这是我的理解,不过这本是同仁嘛,能看到这里的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我魔改了很多。 在路明非和康斯坦丁的对话里也挖了个坑,大概会在第四卷或者第五卷的时候用到。 接着说说这一卷。 比较满意的是几场打斗,夏猫以前很少这样具体的写打斗,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所以路明非打洛女被我硬着头皮写成了报菜名,就一个一个往外报招式,再描写描写场面,本来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没想到反馈还不错。 令猫意外。 后面路明非打青铜臣属的战斗倒是很满意,感谢中学的语文老师,学过的那点文言文总算没有全部还回去。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曾经兴致勃勃买的那本古文观止,抱着以后夏猫肯定成为大作家的美梦,最后一篇古文都没看完。 懒惰如我。 hhh。 这一卷的问题有很多, 最令猫抓狂的就是没有细纲, 我大概就是在开始写第二卷之前定下开头和结局,再确定几个关键的节点,其他的全部看当日的写作状态。 这种写作模式让我吃尽了苦头,下一卷肯定不能这样了。 不过奇妙的是现在回头看很多剧情都能历历在目,看起来也没有我想象的那种糟嘛。 下一卷的主舞台会放在卡塞尔,我还在犹豫是把夏弥放在第三卷还是第四卷。 不过绘梨衣是肯定就在第三卷了,也就是接下来登场。 想一想其实也过的很快,夏弥,蛇岐八家,猛鬼众,还有北极,这些一个个过去,差不多也就到了最后。 插一句,我感觉习武的路明非超帅的,hhh。 最后,今天没有更新了,明天开始第三卷,“我的女孩”。 说来大概这三卷的名字是:你的名字, 王的试炼, 我的女孩。 请原谅一个强迫症晚期的坚持,hhh。 我的女孩。 “哥哥,你看过麦兜么?” “这就是,命中注定。” “你告诉我这玩意也叫龙!” “记得么哥哥,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我答应过你的。” “其实我只是随口……嘛,你这家伙,谢了。” “要亲下去么?不是吧,别想骗我,这什么烂俗剧情,偷偷亲一个睡着的女孩这种事,你当我是变态么?” “好……好吧,我试试。” “不能说话么,随身携带手账本的女孩,真是少见,就跟动漫里走出来的一样。” “让我看看都写了什么……” “初次见面,你好,我的名字是,上杉绘梨衣,请多指教。” “这不是直接把真名说出来了么,本来你叫自己小怪兽就可以的,现在的话,没办法了。” 少年苦恼的挠挠头,叹了口气。 他对巫女服的红发女孩说。 “你可以叫我路明非。” “请多指教。” 。乐文 255 从今天开始做英雄 S级的一天在《牢不可破的联盟》中醒来。 看看窗外,天还没有完全亮,路明非抓了两把睡乱的头发,仰面望着卡塞尔宿舍那绘有史诗的天花板。一个长相酷似斯巴达勇士的壮汉赤着上身,两块雄伟的胸大肌给人以充分的安全感,他一手持着雕刻玫瑰的盾牌,一手高举镶嵌宝石的利刃, 高高的跃起在半空,正斩向一头西方传说中的巨龙。 板绘明显出自大师手笔,无论勇士还是巨龙都栩栩如生,想来再是英勇无畏的战士每天睁眼闭眼都是这样的战场,肯定也会更加深刻的体验到自身使命的重要性。 但路明非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那龙上,他正盯着斯巴达勇士的胸肌发呆,心想那什么大师该不会是对着凯撒当模特画的吧, 路明非就这样发着呆, 有些无聊的思考着还有谁的身材能和伟大的凯撒相提并论。 “笃笃笃!” 连续的三下敲门。 路明非腾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边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对着门口喊。 “等一下,等一下,很快就好!” 这样喊完,他还提着裤子叽里咕噜的嘟囔着。 “该死,今天不是星期六么!” “我看了没课的啊!” “上课上课上课,有没有搞错,我可是S级,我可是英雄,再这样下去你们会失去我的,我发誓!”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路明非刷的一下抬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向门口。 “哦不,哦不,看在龙王的份上,再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 我很快……” 门开了。 一辆餐车推了进来, 雪白的餐巾微微飘荡,上面是一个又一个盖子里的食物,黑白色女仆装甚至端正戴着女仆帽的零迈出一步,用一双平静到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看向路明非的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回被窝的路明非就露出两只威严的眼和零对视。 “你怎么进来了!” “我敲门了。” “这不是敲门不敲门的……” 路明非叹了口气。 “出去,三分钟后进来。” 零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扫过路明非的被窝。 但尽管她的动作再小心又哪里能逃过S级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 路明非警觉的说。 “我不介意的。” 零面不改色。 “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天你的日程安排很紧,现在可以边吃边谈么?” “出去,这是命令!” 路明非喊。 “就算龙王来攻打卡塞尔了也等我先把裤子穿上!” 三分钟后。 收拾完毕的路明非坐在床边,有些尴尬的看着零给食物摆盘,掀开盖子,整理刀叉,用专业的手法醒酒,那是一瓶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香槟,昂贵到了报出其价格就会令路明非捂住心脏大口地呼吸。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就是可乐,这就是可乐,用上了非人的心性这才扭开目光。 然后就落在了女仆装的零身上。 “那个,你一定要这样穿么?” 零退后一步, 秀气的双手至于小腹,转向路明非。 “有问题么?” 在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疑问句后,零继续开口。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助理, 根据情报,这身衣服最符合助理的身份。” 路明非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哪里来的这种奇怪的情报了啊”,但是看着对方那平静的眼神他当时就恍然大悟,哪里来的情报还用说么,这这世界上还有谁说的话能让这个女孩言听计从,不用想肯定就是小魔鬼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了。 路明非摆摆手。 “换套衣服,卡塞尔的校服就不错,我们今天是要去给九州分部揭牌的,你这个样子过去我肯定要被人抓起来的信不信。” 这话有点过了,被抓起来肯定不至于,但是会不会被人用“你是变态啊”这样的眼神打量那可就不一定了。 注意到无动于衷的零,路明非补充一句。 “这是命令。” “是的,我明白了。” 从森特罗利亚归来后,路明非就去见了昂热,两个人在校长室呆了一个下午,出来之后他就拿到了成立新社团的许可文件。 诚然在卡塞尔建立社团的难度很大,有着这样那样的条件,但是在路明非完成了足以彪炳史册的伟业后,别说只是建立一个社团而已,就算他想抢卡塞尔校长的位子来坐坐,昂热没准也只会笑着说一句“你办事,我放心”,然后开始转交权利的准备。 更何况路明非对校长的位子压根没有兴趣。 路明非对昂热说的是他杀死了诺顿,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青铜与火之王。 这个说法也没问题,无论怎么看诺顿都是死了,也是死在了他路明非的手里,至于老唐,老唐是老唐,他身上有青铜与火的权柄么?没有吧,那不结了,他又不是诺顿,也不是青铜与火之王,什么你说他和诺顿长的一模一样?来来来看着你家阎罗大人的拳头再重复一遍。 至于老唐现在的情况,失去了权柄,但他还是纯血的龙,在龙族这条血脉体系上的次序下降半级,大体上是介于龙王与次代种之间。 本来他应该下降一个级别的,甚至是彻底死亡,不过有诺顿最后的留守,以及双生子之间的联系,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这才造成了现在的状态。 作为代价,康斯坦丁也从初代种的位格上跌落半级。 不过,他们都活下来了不适么? 老唐活下来了路明非很开心没有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康斯坦丁最后也能活着不用去死,他竟也由衷的感到欣慰。 老唐没有跟路明非一起离开,他留在了青铜城的山谷,要守着康斯坦丁醒来。 其实康斯坦丁这两年也该醒了,但是他降了位格,又需要更长的时间沉眠,老唐似乎也有结茧的意思,他需要梳理自身的力量,只不过在此之前老唐得尝试着去重新构筑双生子沉眠的尼伯龙根,这是相当浩大的工程,尤其是对于老唐这个仅仅接收记忆还没有一次真正施展炼金术经历的家伙来说,更是如此。 好在他的时间够久,反正守着康斯坦丁也没事做。 路明非在动身回归卡塞尔前曾见过一次老唐,聊了很久,可乐也喝出了酒的感觉,他还开玩笑的邀请老唐来卡塞尔当炼金术的教授,老唐想了想,给拒绝了。 “我的弟弟在这里啊,他要是醒了看不到我那该哭了。”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路明非深有同感的点头。 “要是你不在,他肯定会满世界的找哥哥吧。” 老唐因为康斯坦丁留在了尼伯龙根,很快他也会沉眠,也不知道路明非下次见到他会是多久以后,不过想来到时老唐的身边肯定会多出一个只知道喊“哥哥”“哥哥”的男孩吧。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路明非就勾起嘴角。 对了,昂热这边的事,很奇怪啊,本来路明非还边了好几个版本他怎么和诺顿战斗怎么九死一生,也换位思考站在了昂热的角度想了想,准备好了他提出各种刁钻问题后的应对。 可坐到校长室里,路明非只拿出了第一版他瞎编的屠龙经过,一口气波澜壮阔的吹哦不是说下来,昂热除了点头就是微笑,时不时还配合的鼓下掌,完全就是一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呆瓜样,路明非感觉这根本就不是一次S级任务的行动报告,而是别的什么,比如优秀大学生志愿者前往养老院热心工艺,解决孤寡老人生活问题还耐心讲故事丰富老人生活之类的。 他就是那大学生。 校长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汇报进行到最后路明非看昂热的眼神都变了,忧心忡忡里还带着点痛心疾首,看的昂热浑身不自在,要不是估计自己大概打不过对面那少年他肯定已经提着折刀就冲过去了。 路明非只是觉得奇怪,他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校长的潜台词,很明显昂热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得到结果就够了,确定青铜与火之王已经死了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路明非是怎么做到的,他根本就不关心。 路明非肯说自然最好,但如果他不愿意,昂热也不会强求。 或许路明非还会疑惑于昂热的态度,心想校长怎么就这样相信自己说什么,也不怀疑一下,但昂热是亲眼见过路明非屠龙的经过,一个人面对青铜臣属,全部杀死,如果这样的路明非也算不上屠龙者,还有谁有那个资格?卡塞尔里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和龙类打交道的学生么? 行动汇报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昂热没有对路明非的一通瞎扯提出任何质疑,只是在最后问一句。 “诺顿的尸体呢?” “留在尼伯龙根了。” “嗯。” 这就是他们在校长室最主要的谈话内容,之后行动报告归档的工作有昂热代劳,当天晚上还有一场为路明非专门举办的宴会,全校师生几乎都参加了,甚至那群天龙人也顶着玻璃罩子从他们的地洞里钻了出来,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谁对吧,装备部的天才们。 路明非被零和楚子航换上了一身帅气西装,一手香槟杯一手话筒,站在大礼堂的中央,四面八方都是俊男靓女,在场诸位都是混血种嘛,有学生有教授有执行部的专员特别为他返校也有装备部的天龙人们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来到地表。 路明非感觉自己就是明星。 不,没有任何一个明星能得到这些精英的同时瞩目。 能被这样一群自命不凡的混血种们用狂热到近乎崇拜的目光注视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英雄。 对于屠龙者来说的英雄,听我说,还有什么能比亲手杀死龙王更大的殊荣? 这是混血种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伟业。 今日便由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亲手书写。 路明非着实没想到,他杀死青铜与火之王的消息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宣布了。 还以为多少会掩盖一下的,毕竟屠龙,而且还是龙王,这种事情对于混血种世界来说无异于一场地震,当卡塞尔的S级新生成功屠掉青铜与火之王这样的消息传开,毫无疑问,全世界的目光都将集中到路明非的身上,届时他的一切信息都将不再是秘密,狂热者将奉他为偶像为英雄甚至是神明,也有人会以研究死敌那样研究路明非的一切,挖空了心思只为了找出他的弱点。 所以在昂热坦言卡塞尔会宣布他的功绩时,路明非直接表示了他的疑惑。 昂热的表现比他还惊讶。 老人挥了挥手。 “明非,告诉我,你会害怕么?” “害怕!校长你肯定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很好,很好。” 昂热压了压手。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不会害怕,那么,剩下的最多就是一些小小的麻烦。” “可是,明非。” 昂热示意他看向窗外。 “这里是卡塞尔。” “你是卡塞尔的学生。” 老人轻松的笑,又和蔼又亲切,还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不要太小看卡塞尔了啊,明非。” 最大的自信就是理所应当。 路明非听出来了,昂热之所以肆无忌惮的公布他的功绩,原因就在于,卡塞尔足够的强大。 所以,一位屠龙者,活着的传奇,还是年轻的帅气的强大到甚至能用伟大形容的传奇。 他能得到什么? 至高的荣耀,绝对的权势,还是富可敌国的金钱? 路明非会告诉你。 不,不是,都不是。 是数量多到撑爆课桌的情书。 是一天不下一百次的偶遇。 是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注目礼的生活。 用芬格尔的话说,只要路明非勾勾手指,他能每天换一个伴侣直到大学毕业。 “不对吧,卡塞尔才多少女生,怎么可能每天换一个这么夸张!” “哎,我的老大,您真是太天真了。” 芬格尔痛心疾首的教育路明非。 “想象力!要有想象力!” “您难道没有注意到么, 我用的是伴侣,而不是女朋友。” 芬格尔递给路明非一个深沉得宛如哲人的眼神。 “明白我意思了么?老大。” 路明非搓了搓手臂,一脸嫌弃。 然后他用一种杀气腾腾的眼神去看自己的室友。 “我宰了你!” 。乐文 256 增强的不要死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进食,穆罕默德部长在等你。” “又是装备部么?” 路明非一边往嘴巴里塞牛排一边说。 “配合研究,真是麻烦,他们还是在老地方是吧。” “不,就在这里。” 宿舍门口探进来一只透明鱼缸,装备部的天才们咬着吸管,比出一个大拇指。 “很快就来很快就来!” 路明非点点头, 加快进食速度。 五分钟时间到,他拿餐巾一抹嘴,冲出宿舍。 “等我一下,换套衣服。” 零走进隔壁房间。 女孩子换衣服啊,我是不是可以趁这功夫回头把剩下没吃的那根肘子给解决了? 路明非脑海刚浮出这样一个念头,换了身卡塞尔制服的零又站在了面前。 “走。” 路明非:…… “为什么你换衣服可以这么快怎么办到的!” “虽然我不是很在意, 但你真的要问一个女孩子这种问题么?或许你会更喜欢变态先生这样的称呼。” “请务必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走了。” 零再次催促。 路明非留恋地回头望了眼宿舍, 我亲爱的肘子啊…… “老大,放心吧。” 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芬格尔一手肘子一手牙刷, 对他严肃点头。 “你这是……” “为老大分忧是我的天职!” 芬格尔神色庄严。 “包括解决老大的残羹剩饭!” “那你的牙刷呢?” “没有刷牙就吃饭,那是对食物的亵渎!” 芬格尔出离愤怒了。 “好吧你说的真有道理。” 路明非一点头。 “别忘了九州揭牌,回箭!” 从宿舍楼到装备部,只需要进入电梯,这是天才们为了S级特别进行的改造,联通了两边的轨道,目的便在于节省时间,哪怕一分钟也好。 在原本的计划书里装备部是准备改造路明非宿舍的床位,只要时间一道,那张床就能翻转过来,准确的把床上的生物倒入特殊轨道,利用类似于水上公园的滑滑梯一样的设施将目标准确地送入装备部,并且天才们还在里面加入了刷牙洗脸机器人和喂食机器人等设计,保证目标最终进入装备部时可以立刻投入实验。 计划书的一切都很完美,只是有几个技术上的细节还需讨论, 比如摩擦力,过长的管道可能会令目标局部衣物自燃, 至于具体是哪部分的衣物,请想象一下你童年滑滑梯的经验。 当然装备部可以更换材料,但是比起更换材料,果然还是直接换一条裤子更加简单。 但是很可惜,如此完美且富有想象力的计划书竟然直接被S级扔进了垃圾桶,果然天才的世界就是孤独的,哪怕是屠龙的英雄也无法理解吾等的思想。 用吸管喝着可乐牛奶养乐多的装备部天龙人们彼此交换着深沉的眼神,悲悯叹气。 炼金矩阵亮起,气密的大门缓缓上升。 他们抵达装备部。 “喵喵喵!” 路明非有些奇怪,心想装备部什么时候养猫了么,以他们都不肯和普通人呼吸同一空气的作风,居然还会养宠物,真是不敢置信。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头三米高的哥斯拉。 恐龙一样的外表,凶狠的眼神,短小却有力的足爪,不会有错,哥斯拉。 这头本该只存在于电影中的怪兽正狂暴的张牙舞爪,对着弱小的闯入者夸耀他的强大。 “喵喵喵!” 路明非的拳头都举起来了,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哥斯拉喵喵喵的叫着向路明非发起冲锋。 他迈出了凶狠的一脚。 哗啦啦的在下一秒散成了一地零件。 一个长头发的俊美男孩小跑着过来。 “真可惜,又失败了啊!” 他蹲在哥斯拉的残骸旁开始沉思。 “早上好啊洛!” 这个男孩回头看了眼。 “是部长啊, 早上好。” 穆罕默德的态度很热情。 “不要泄气,你的小家伙很不错,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的!”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可,尽管就算你不说我也认为我一定能成功。” 洛耸了耸肩,目光一转,落到了路明非身上。 瞬间他的脸色就涨红了。 “你……你是!” 他冲过来。 “很高兴能见到您S级先生!” 又是我的仰慕者么? 路明非无奈的想。 “很高兴见……” 刷! 寒芒一闪。 洛闪电般挥舞一根注射器。 但路明非还是成功闪避。 反击完全是武者的本能,在场没有一个人看到路明非的动手过程,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手刀已经停在了洛的喉间。 好在也只是停在喉间。 少年森寒双眸冰消雪融,恢复成那个邻家阳光大男孩的样子。 他取过洛手中的注射器,空的,没有装药,看样子是抱着拿到我血液的想法。 “你在做什么!” 穆罕默德部长的面色很难看。 “洛!还不向S级道歉!” 路明非摆摆手。 “告诉我,你是想拿到我的血去研究么?” “我记得当初和装备部签订契约时候说过了,对言灵的实验仅止于我的自愿,你们不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不是的。” “嗯?” 洛舔了舔嘴唇。 “不是研究,我是想留作纪念。” 路明非看向穆罕默德部长。 “我觉得有必要请富山老师过来一趟。” “富山雅史?” 穆罕默德挠了挠他的鱼缸。 “我们的心理状态很健康啊,做实验的时间都不够了,心理咨询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这位洛的心理状态很健康?” “我保证他是装备部里最正常的人了!” 天才们欢呼着击掌,碰拳拥抱。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 路明非发现零做出一个看手表的动作,很显然是在提醒他注意时间。 “赶快开始我们今天的实验吧,天才们。” 一直到十点半,路明非都在地下度过。 进行实验的包括装备部和卡塞尔的教授团,目标是路明非的言灵“不要死”,因为他执行任务而中段的实验,在路明非归来后再次提上日程。 《我的治愈系游戏》 ………… “真的要这么做么?” “会不会太冒险了?” “该死,你们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生命只有一次!你这个屠夫!” “我只是一个研究者,一个追寻真理的人。” 会议室几乎变成了菜市场,或者是老师不再的自习课课堂。 拖着供氧设备和生命体征监测仪器的教授们和装备部的天才们吵成一团。 没有明确的阵营,没有身份的原因,在这里的人不会因为出自同一部门就帮着说话,能让他们达成相同意见的只有真理,或者说,他们对于真理的追求。 “大师不在这里。” 穆罕默德扫视每一人。 “所有后果我来负责,开始吧。” 决定已下,之后就是执行,白大褂们忙成一团,很快就有新的实验素材被推进了路明非所在房间。 那是重伤的穆罕默德。 他们把人类的伤势分级,肢体损伤处在第三级,对于“不要死”这一言灵的所有研究资料中,实验素材最高也只是三级伤害,更严重的伤不是不能,是他们不敢。 就好像克隆,以人类现如今的技术真的做不到克隆么?不一定吧,但为什么从那只羊后人们就再也没听说过克隆的新闻,其实是一样的原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克隆人类这课题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种种罪恶将远超人类想象。 不过对于言灵的研究还没有达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经过研究团队激烈讨论,综合路明非近期的实验数据,他们终于决定,使用三级以上的素材。 五级伤害:对人体造成严重危险的伤害,在得到最顶尖的医疗资源保障后也有一定概率死去。 路明非看着重伤的穆罕默德。 “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快点吧,S级。” 穆罕默德竖起大拇指,冲他一笑。 “等你治疗完,我还得回去写一篇六英尺的论文呢。” “我知道了。” 路明非撇撇嘴,自顾自都囔。 “真是群疯子。” 他闭上眼,再睁开。 明明是很正常的速度,看在旁人眼中竟这般缓慢。 璀璨的双眸,眼底有融化的金子,这是何等尊贵的血统,看到这一幕的研究员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也无法移开目光。 路明非为天下人开门了。 没有错。 从那一天起随便什么人都有可能踏上武道的路了。 有没有龙血不再是桎梏,没有天赋没有悟性都是无妨,只要你有一颗不屈的想要改变命运的心,接下来的就是付出常人所付不出的汗水就好。 这些都是路明非为天下人开门之后的改变。 再普通再平凡的人也拥有了一丝可能性。 不过作为代价,他手中青铜与火权柄的威能十不存一。 甚至做不到他与青铜臣属战斗时的手段。 但说到底,他曾经的的确确拿到了青铜与火的冠冕。 所以。 “不要死。” 重伤锤死,那又如何。 只要你还没有死。 我就能让你活下来。 房间内外,只剩下记录的摄影仪器还在工作。 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研究员手中的笔吧嗒落在地上。 有人死死的抓住头发。 “哦,我的上帝!” “该死该死该死。” “这肯定是梦,我肯定在做梦!” 路明非熄灭黄金童。 穆罕默德部长像是喝醉了一样坐起来,看看双手,按按伤口。 他轻飘飘的踩在地上,跳了跳。 在原地转了个圈。 “成功了。” “成功了。” 他像是终于醒了。 穆罕默德对着摄像头激动的喊。 “他成功了!” 路明非熄灭黄金童,笑了笑,一屁股坐到地上。 因为青铜与火的权柄,他的言灵变强了。 如果回到几个月前,那个网管女孩濒死的夜,路明非根本就不用阎罗帮忙,单单依靠不要死,就能治愈网管女孩的伤,把她从濒死状态拉回来。 就凭现在的不要死。 路明非还有直觉,他的言灵不可能止步于现在的阶段,还有继续变强的可能,只要他再得到君主的权柄。 而且不要死的本质不是治疗,治疗只是这个言灵最外在的表现,其内在的力量要更加庞大。 路明非没有多想,言灵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路明非的根本还是在于武道。 不过,如果几个月前他就有这种程度的言灵,青铜面具也不必破碎了吧。 路明非忽的灵光一闪,他好像抓住什么了,有某个很重要的信息。 青铜面具的碎片…… 午饭在食堂,路明非再一次得到了全场瞩目的待遇。 零为他推门,如侍者般立在一旁。 当路明非走进食堂的瞬间。 卡塞尔的男孩女孩们纷纷投来了目光。 聊天的住口,刀叉也掉下,悠扬的音乐停了,乐手放下琴弓,混血种们亮起黄金的童,在肃穆中依次起立。 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幕更能表达他们对于英雄的敬意。 “都第几次了。” “我非得这样做不可么?” “总觉得很傻啊。” 路明非低声都囔,他的声音很小,在场没人有可能听清。 混血种们只能看到。 他们的S级也点燃了黄金童作为回应。 掌声和欢呼完全不足以表达他们对于英雄的仰慕。 年轻的混血种们所能做的只有静静的注视那个少年,看清他的背影,追随他的脚步。 路明非一路前行,混血种的目光就一路随他。 最后终于到了取餐的地方。 “很高兴为您服务,S级。” 只是这样一句话,厨师就已经洋洋得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嗯。” 路明非绷着脸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在九州时还好有青铜面具挡着,现在这场面他可真适应不来。 总觉得像是演电影一样,他就是某个意大利黑手党的家长。 那就拿出身为家长的气魄吧。 “请给我来十根肘子。” 路明非威严的说。 又是一顿平平无奇的午餐。 这几天都一样,路明非都快习惯了。 本来以为卡塞尔学生们的热情持续个一两天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会一直到现在,路明非也是无奈。 “午饭后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零一板一眼的履行她的助理职责。 九州分部将在今天挂牌成立,路明非当然就是部长,部长助理就是零。 虽然说助理的职务一般都是女孩子,但如果是像零这样的女孩子,使唤她作为助理,总觉得会有很严重的风险。 比如被警察叔叔拷走什么的。 257 卡塞尔的九州分部 S级的日程安排很紧张,九州分部揭牌定在下午两点,在此之前路明非还得应对卡塞尔的教授团。 没有带回青铜与火的尸骸着实是屠龙伟业上的一个巨大遗憾,好在还有路明非,作为截至目前距离纯血龙类甚至君主最为接近的混血种,路明非所掌握的信息或许比他本人的战力还要重要。 思路客 至少在教授们眼中是这样的。 这可比按着古籍瞎猜强得多,在教授们看来路明非什么S级什么屠龙英雄这些头衔统统不重要,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曾真正觐见了君王。 “你说,觐见?” 路明非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他想起了某个白衣的男孩,还有某个可乐也能喝醉的废柴。 本来路明非对于配合研究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直到教授团拿出了学分作为交易用的筹码,回答几个问题而已就能拿到一个学期的学分,剩下的时间随便他自由支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放马过来! 教授们对纯血龙类的一切都有极大的兴趣,从外在的形体到战斗的方式,当然如果可以他们更想研究龙类的生活状态,站在千万年后对着逝去的龙的时代惊鸿一瞥,这就是独属于学者的浪漫。 说起来在路明非的印象中,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龙类的形象已经从单纯的西方龙和东方龙,向着某种没有固定形体的变形怪转变,简直就跟动漫里的宝可梦一样,茧化就相当于进化,他们可以在人类龙人以及完全体的龙类这三种形态间自由切换。 而这还只是路明非所掌握的信息,他不能确定龙类是否存在其他的形态。 比如,就算是完全体的龙类,也有大小的区别,经过茧化他们是真的能做到巨大化这种夸张的事。 ………… 时间到了。 零指了指表。 他们在教授团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夺路而逃。 一群老得即将入土的骨头架子们万分遗憾的摇头, 然后珍宝般抱着记录用的羊皮纸卷欢天喜地的往回走, 热烈的讨论声久久回荡,脸上的笑容纯真的就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谁能相信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往外掏诺贝尔奖菲尔兹奖呢。 “快!快!快!” 白丝踩着高跟在大理石的地面踏出枪林弹雨般的节奏。 没有奔跑,只是快步走,但零的速度丝毫不比短跑运动员慢,少女的目光如同两把军刀直直刺前方,只要看一眼现在的她人们就一定会相信,这位就是战斗民族的皇女,体内流淌的除了龙血就是伏特加,一个火星就能爆炸。 “他们已经在诺顿馆等您,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代表都会出席,卡塞尔各部门也有专人参加,在此之前,作为部长大人您必须有一身得体的正装。” 一双小手按住凋刻鸢尾花的红木大门。 零缓缓推开。 陈希般的光倾泻而出。 早已就位的男女们屏息凝神的投来目光。 凯撒和诺诺,楚子航和苏茜。 所有目光的焦点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无声的肃穆如同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路明非面不改色心不跳,沉着的与每个人对视,充分展现了一位S级屠龙英雄该有的风采。 “喂喂喂不是吧。” 他在心里大叫。 “不就是换个衣服么,要不要这么大动静,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 清脆的拍手声。 凯撒吸引来全场目光,他挂着自信到闪闪发亮的笑。 “很好, 我们的主角到了。” “女士们先生们, 是时候展现你们的专业水准了,为我们今天的主角搭配一套最完美的服装。” 身份是设计师的男男女女们立刻开口,每个人都是业内大名鼎鼎的大师,同时还有着龙类的血统,他们对自己的眼光和审美充满了信心,问题也正在于此,对于屠龙英雄应该已怎样的形象去面对他的仰慕者们,每个设计师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想法,激烈的矛盾碰撞,房间顿时成了喧闹的海洋。 “停!” 凯撒轻轻压手。 彷佛有着某种魔力,设计师们竟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我最后重申一遍。” “请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凯撒竖起一根手指。 “完美。”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方桉,这些方桉又多么出色。” “不重要。” “我只要完美。” 他环顾全场。 “都听到了么?” 设计师们齐齐点头。 路明非也跟着点头。 他都想鼓掌了。 “不愧是凯撒啊。” “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很厉害的凯撒微笑着走到他面前。 “请稍等一下,你的衣服很快就好。” “嗯。” 十分钟后路明非坐在镜子前。 这里宛如一片战场。 单单给他做头发的就有四个人八只手,路明非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心想要是咱的脑袋再大点,这是不是还得往里塞人。 “非常抱歉。” 女孩毕恭毕敬的对他说,然后就开始往路明非脸上拍粉。 “还要化妆的么,我没听过啊。” “请放心,只是稍微抹一点。您的皮肤很好,五官也很精致。” 年轻女化妆师的声音很甜,是那种聊天不会冷场的类型,就算你闭着眼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笑意,让人打从心里放松下来。 “方便的话,可以问一下么?” “你说。” “是这样的,您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呢?” “保养?没有吧。” “真令人吃惊,您的意思是,您从来没有保养么?” 化妆师惊叹。 “在我见过的人中,您的皮肤是最好的。” 换上正装,当路明非最后站在众人面前时,无论谁都是眼前一亮,那个少年被他们看着竟然还会不好意思,有些腼腆的笑了,真是难以相信他就是亲手葬送了青铜与火的英雄,这位英雄分明还只是个少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炽烈阳光般的青春,多么美好。 “喂,感受到压力了么?” 诺诺坏笑着对零说。 零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好像恋爱了。” 有女孩捂着脸喃喃。 “不错。” 凯撒点了点头。 “我敢打赌,晚上路明非后援团肯定会加入一大波人。” “不用怀疑,这是明摆的事实。” 苏茜狐疑的看向芬格尔。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当然是因为。” 得意洋洋的芬格尔简直要用鼻孔去看人了。 “我就是后援团团长啊!” 正如他们想的那样。 结合了凯撒和零的渠道,加上路明非屠龙英雄的名头,请来的世界顶尖中的顶尖团队为他打造形象,当焕然一新的路明非出现在诺顿馆前,来此的卡塞尔师生们全部都瞪大了眼。 “那是谁!” “好像是……S级。” “S级好帅啊。” “真令人不敢置信难道你是第一天发现的么!” “不,我的意思是,今天的S级比以前还要帅。” “哦哦哦,所以你觉得以前的S级不好看咯。” “啊啊啊,我不是,没那个,该死的,决斗吧!” 也有新闻部的狗仔们兴奋的面红耳赤,手里的相机对准了路明非拍个不停。 一边摁着快门还一边神叨叨的念。 “一张五百,一张五百。” 卡塞尔是正经的屠龙学院,这里可没有校草校花之类的评选。 但人们可以通过偷偷在地下流传的照片价格来粗略估计学生的人气。 一张照片定价五百美金,这是什么概念呢,在美国超市一瓶600毫升的可乐大概是0.5美元,也就是说路明非的一张照片等于1000瓶可乐。 芬格尔做梦都能笑醒。 虽然觉得太过隆重有些过了,但既然是九州分部揭牌的日子,路明非也就听之任之,随便他们折腾。 站在台前,面对卡塞尔的师生们,他拿着话筒,轻轻的呼气声通过广播传开,无数双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还有人通过电子信号跨越山峰和海洋看着他。 从少年宫到卡塞尔。 虽然离开了九州,但他还是把九州带到了这个世界,路明非相信卡塞尔不会是终点,而是起点,他必将在不远的未来,天下布武。 本来是有一篇讲话稿,零监督路明非背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想按着写好的说。 事实上他什么都不想说。 没有人能理解路明非此刻的心情。 因为没有人能理解九州二字在这个少年心中的份量。 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沉淀成太多的过往。 九州!九州!九州! 所有人都在等路明非说话。 但他久久无言。 是忘了稿子么? S级的话不应该啊。 不过就算是忘了稿子,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 音响里传出巨大的声音。 是风声,还是叹息。 “九州,” 那个少年的身影是这般的寂寥。 “立了。” 放下话筒,他凝望着诺顿馆上写着“九州”的铭牌。 望了许久,许久。 之后是盛大的宴会。 从下午一直到天黑。 他们又点亮了灯火,戴上假面,在舞池中旋转起舞。 芬格尔对着自助餐风卷残云。 凯撒笑着找上楚子航,楚子航独自站在人群的角落,神色冷清又疏离。 “想什么呢?” “路师。” 永不熄灭的黄金童微微垂眸。 “他不开心。” 是的,他不开心。 当学生们为了九州分部的成立欢聚一堂。 唯独却少了路明非的身影。 “他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 苏茜对零说。 “你确定不去找他么?” “或许有时候,S级也需要人陪。” 零清冷的双眸倒影出舞池里的男孩女孩。 “他不在,我不能走。” “这是助理的职责。” 苏茜笑着摇头。 “你啊。” ………… 卡塞尔坐落于半山腰。 路明非此刻则一个人坐在山顶。 手边是散落一地的酒坛。 “我弟弟的酒。” “一个很有趣的家伙,真该让你们渐渐,是吧。” 他的声音低下来最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师傅……” “小师妹……” “我想你们了。” 那点火星蜿蜒窜上星空,忽的炸开成盛大的花。 星空下,山顶上。 以烟花为背景。 是将醉的他。 路明非抬起头,烟花映出少年朦胧的脸。 “这盛世。” “你们真该看看。”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相继盛放。 有什么东西滑落脸庞。 路明非笑起来。 “这酒,还挺烫啊。” 低下头,擦了擦眼角。 ………… “是烟花啊。” 女孩仰望星空。 “真是不得了的盛世呢。” 她笑着感慨,清朗的声音里竟是千年万年落下的尘埃。 “嘿休!” 女孩很有活力的跳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年轻的富有青春活力的身材赏心悦目。 在场的另一人却丝毫没有多看一眼的打算。 “走了啊,部长大人。” “都说了啊别这样叫我!” “小野,叫我小野,这样就好。” “是的部长大人,好的部长大人。” 韩野痛苦的拍了下额头。 “别以为我没看过十万个冷笑话啊你这家伙。” “嘿嘿。” 女孩把双臂枕在脑后,哼起古老的歌谣。 “等等!” “宿舍是那个方向,你走反了!” “安啦安啦。” 她大大咧咧地摆手。 “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跟在妹妹后面的笨蛋啊。” “没走错没走错,我就是要回家。” “回家啊。” 烟花下韩野的脸忽明忽暗。 “说起来也一直没有问过。” “你家里都有谁?” “都有谁么?” 女孩站住了,她很认真的想啊想。 想啊想。 “他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啦。” “明明是哥哥,还总是姐姐姐姐的叫我。” “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他还会学着电视里的人说话,超幼稚的对不对!” 女孩笑弯了腰。 “还有啊还有啊。” “他吃饭也吃不好,学不会拿快子,总是把食物直接往嘴巴里倒。” “还喜欢收集垃圾,就别人都不要的那种瓶盖啊破娃娃啊,他都当成宝贝一样的藏起来,等见到我了就开开心心的要和我分享,还骄傲的不得了。” 女孩不笑了。 她空灵的声音在夜里回荡。 “你看,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对不对。” “但是没办法啊。” “真的没办法啊。” “他就是我的哥哥。” 韩野静静的听。 等女孩停下来。 他就开口。 “嗯。” 韩野说。 “你很爱他吧。” “爱他?别开玩笑了。” 女孩用力的摆摆手。 “就这样,再见,部长大人。” “嗯。” “再见了,夏弥。” 258 九州和隐门的猜测 这里的夜晚,在大洋彼岸的卡塞尔本部,应该还只是下午。 九州么? 夏弥抬头仰望月光,一簇簇烟火在星空绽放。 校园的地面像是撒了一层细薄的雪。 她想起手机里的短信,银行的一万块到账通知,足足有一万块呢,不用套着布偶熊外套在大太阳下站一整天, 也不用端着盘子在咖啡厅里走来走去,只要加入一个学校社团就能拿到一万块,而且还是每个月都有。 她简直爱死九州分部了。 更何况这个社团传授的武道,真神奇啊,就连她也从来没见过的力量,难以想象,人类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说起来九州分部的话真正的部长是在北美的卡塞尔吧, 好像是叫路明非来着,杀死了诺顿的英雄么, 可是,诺顿的尸体在哪里? 脑子里转着有的没的,夏弥走到了围墙前。 压压腿,转转腰,扩扩胸,同时嘿休嘿休的给自己配着音。 “忙着呢?” 苍老的男人声音,和蔼又亲切。 正肆无忌惮的展露大长腿的夏弥僵住了。 一束白色的灯光在她周围乱晃。 很明显都这时候了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肯定不现实。 夏弥卡卡卡地转过脑袋,看到一个熊一样强壮的男人拎着只手电筒,,大半的身体都隐藏在黑夜中看不真切,只是那庞大的压迫感真实不虚。 这大概就是大晚上试图翻墙偷熘出去网吧通宵的学生和教务处主任偶遇的压迫感吧。 “哈……哈喽!” 夏弥傻笑着,别说,这人只要长得好看, 再怎么傻笑都如此赏心悦目。 “真巧啊, 校长你也在这里。” “哼。” 校长没有搭理夏弥试图套近乎的举动。 “大晚上不睡觉的干什么, 想翻墙?学生没个学生样子!还记得你未来的使命么,等你上了战场那就是兵, 违反纪律是要吃枪子的, 知不知道!” “是……” 夏弥耷拉着脑袋,双手合掌高举过头,可怜兮兮的脸正露出讨好的笑,让人不由得怀疑,假如给这女孩安条尾巴,指不定转得多欢。 “是是是,校长您说的是,我肯定改,下次不会了!” 夏弥信誓旦旦的说。 臭狗熊,死人脸,给老娘我等着,看老娘以后君临天下怎么收拾你! 她在心里咆孝。 以前就听人说校长上过战场,是带着伤转业的老兵,看现在这样子还真的是,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张口闭口就是纪律,还枪子, 听您这意思是要对龙类开枪啊怎么着, 来来来老娘就站在这里随便你打, 退一步就算我输! 真是的好不容易拿到点钱还准备去找我家那笨蛋哥哥搓一顿, 这下全完蛋了。 想着想着夏弥就有些丧气。 “知道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哦哦。” 夏弥有气无力的往回走。 “你去哪?” “不是吧校长,这么晚了不好去罚站的,女孩子要是睡眠不好可是会长痘痘的!你也不忍心像我这么好看的女孩长痘痘吧。”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要翻墙回家么?” “哈?” 夏弥将信将疑的说。 “我还不知道你,去吧,准你一天假,和家里人多待会。” 说着说着这男人就没好气的来了句。 “长痘痘,还长痘痘,你这血统还能长痘痘,真当咱老郑是大老粗啊!” “嘿嘿,怎么会!” 夏弥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在校长面前啪的一下立正敬礼。 “谢谢长官!” “走你的吧!” 校长踢出一腿,夏弥嘻嘻哈哈的一扭腰,女孩的身体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她用着堪比奥运会女子体操运动员的动作躲了过去。 “走了啊校长!” 扔下一句话,夏弥风风火火的跑向围墙,利用这段路完成加速,她高高跃起,在墙面上蹬了三脚借力,女孩丰满的大腿微微紧绷,肆意地舒展躯体,伸出手够到了墙顶,下一秒她已翻了过去。 “年轻真好啊。” 校长微微叹气。 他看着夏弥消失的地方久久出神。 几分钟后。 “这死妮子居然还给我留了脚印!” ………… 路明非在天亮之前醒来。 一伸手就是倾倒的酒坛,往左右一看,空坛子滚得到处都是。 “我有多久,没这样喝过了?” 他摇摇头,宿醉的影响飞快退去,他忽的想起康斯坦丁,梅子酒也能喝醉的龙王,真是没用。 路明非笑了笑。 启明星高悬天边,夜将尽,天将明。 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 心中一动。 昨天灵光一闪的念头,又跳出来了。 这一次的环境足够安静,他也不着急,等着那点灵光充分舒展。 是这样啊。 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起了什么。 路明非从领口提出一只锦囊。 打开来,里面都是青铜面具的碎片。 自从青铜面具破碎后,路明非就用锦囊装起来,贴身带着。 没有弄保险箱之类的设备,路明非相信他的身体就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一枚枚青铜的碎片倾倒出来。 他凝望这些碎片。 已经无法找到阎罗的痕迹。 原本的面具是他斩神的载体,现如今面具碎了,斩出的阎罗陷入沉眠,不,比起沉眠,应该用假死这样的形容更加恰当。 路明非从未放弃修补面具的打算。 但青铜面具的本质太高,是他融了九州十大神兵所成,那是另外一方世界的产物,要在龙族世界找到修补面具的材料,实在难,难得很。 之前路明非曾寄希望于青铜与火的权柄。 只是看字面意思就能明白,司掌天下一切青铜与火焰所属,得到这一权柄,或许就有修补青铜面具的可能。 黑白分明的眸子亮起黄金的光,那是冷血动物一样的竖童,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路明非使用青铜与火的权柄。 以他为中心的空气温度开始上升。 昆虫慌不择路的逃离。 但是,无用。 他能司掌天下的青铜和火焰。 那又如何。 面对另一方世界的材料,哪怕也是青铜,他还是无法操控。 路明非没有从碎片中得到任何回应。 很明显,青铜面具的碎片超出了诺顿权柄的范畴。 “果然。” 路明非也不意外,看他的样子,竟好似早有所料。 的确,在路明非得到青铜与火权柄的那一日,他就有所明悟,试图以此修补青铜面具,几无可能。 但他这一次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路明非又拿出了什么,摆在碎片旁边,凝神看去,原是一方令牌,青铜质地,一面是“天下”,一面是“行走”,连在一起,便是天下行走。 路明非神色追忆。 “隐门,东方行走,洛女。” 他想起了那个修习原始秘传的女子。 利用青铜与火的权柄再作感应,也是同样,天下行走的令牌没有反馈。 司掌天下青铜的权柄无法对一方青铜令牌起效,换言之,要么是他的权柄出了问题,要么是这方令牌根本就不属于此方世界。 一般人或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但路明非不同,他几乎可以确定,天下行走的令牌来自于九州。 那个洛女自称东方行走,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在她身上也存在一块类似的令牌,只是令牌上的字不一样。 路明非沉吟。 隐门,九州,武道,洛女…… 路明非有种模湖的感觉,自己穿越九州的经历并非偶然,他想起曾在古籍中看到的九州武道断层,自那之后元始宗和太上宗的传承便销声匿迹,九州唯剩一个灵宝宗流传下来。 在九州销声匿迹的元始传承,出现在了龙族世界的一个自称隐门中人的手里。 那么,其他消失的传承呢? 路明非忽的想起什么。 九州武道断层,缺失的可不止有武道功法。 灵药的炼丹法,神兵的炼器法,统统难寻踪迹。 在九州武道断层之后,炼丹炼器只存于传说话本之中,几乎无人相信。 但是。 路明非的目光落到青铜面具的碎片上。 他还记得,青铜面具的材料,也即九州十大神兵,是在某一日突兀出现在小皇帝的床头。 同时还伴有一门斩神的法门。 当时的路明非正陷于走火入魔无法自拔,唯一能拯救他的便是这斩神法。 甚至就连斩出阎罗后的载体,十大神兵,也随着法门一同送来。 须知,无论神兵还是斩神法,都属于九州武道断层之前的东西,本部应该出现于路明非活跃的时代。 而同样是武道断层前的元始秘传,出现在了龙族世界的隐门。 越来越多的线索,越来越多的拼图。 他似乎距离真相也越来越近。 时间点缩小到九州武道断层。 那是一切问题的关键。 能够将之解开的钥匙也已出现。 隐门。 路明非闭了闭眼,他熄灭了黄金童。 一切的关键就是隐门。 既然他们拥有九州世界的青铜令牌,或许也有十大神兵那一层次的材料,假如真是如此,修复青铜面具便不再是空谈,阎罗也有再现人间的一日。 等等,阎罗。 路明非微微皱眉。 似乎,阎罗的存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特殊。 十大神兵,斩神法,甚至唯一伴随他从九州回归龙族的青铜面具。 全部都与阎罗相关。 路明非想起了青铜面具,一次强行展开无望天以对诺顿,一次跨越境界使用神兽百形和不要死,只是这样两次经历就使得面具破碎,尽管代价的确很大,但那可是熔炼十大神兵而成的器,以青铜面具的位格怎么说也不应该脆弱到这种程度。 路明非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青铜面具早已重创。 至于何时重创,还用说么,从九州回归龙族,青铜面具是唯一剩下的器物,穿越世界这种事,不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青铜面具没有完全的消弭于虚无,已经是其强大的体现。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青铜面具和隐门上的路明非忽略了一个细节。 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成功穿越世界的不只是青铜面具,其实,还有一个。 他自己。 收起面具碎片和令牌,路明非出了口气。 多想无益,他就不是那种谋而后动的类型,比起在这里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找到隐门开口去问来得实在。 至于隐门去哪里找? 路明非倒一点也不担心。 也不是他已经掌握了隐门的信息,事实上路明非对怎么调查还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但他还是胸有成竹,没有调查的头绪不打紧,他只要等着隐门的人主动找过来就行。 至于路明非凭什么认定隐门的人会找过来? 原因太多了,一个是洛女的表现,一个是天下行走的令牌,想要的话他还能列出这样那样的理由,但没必要不是么,已经够了。 《控卫在此》 比起调查路明非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武道修行上,世间万般皆为虚妄,唯我手中剑与胸中气,千年万年都不负我。 “唷,早上好啊。” 当第一缕陈希刺透乌云,那个男孩便如约而至。 “还没吃早饭吧,哥哥。” 小魔鬼抱着痛泡面,炫宝似的拿给他看。 “红烧牛肉面,我贴心吧!” 揭开封纸,腾腾的热气冒了出来,两兄弟在卡塞尔的山顶,看着地平线远方的太阳,稀里哗啦地吃着泡面。 早饭很快结束。 对于路明非的食量来说一桶泡面充其量只是点心,垫垫肚子而已。 “不吃了不吃了,说说你吧。” “有段日子不见了,怎么,做什么坏事去啦?” “我不告诉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很欠揍啊!” 路明非揉着拳头蠢蠢欲动。 “等一下等一下!” 小魔鬼举起手。 “先别激动,听我说,哥哥你就不想要自己的奖励么?” “奖励?” 路明非来兴趣了。 “拜托,哥哥你该不会以为青铜与火的权柄就是我之前说的奖励了吧。” “难道不是么?” “那还用说!” 小魔鬼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 “我说过的吧,这个奖励是专门为哥哥你准备的,哥哥你一定会喜欢,是超级喜欢的那种。” “一定会喜欢?” 路明非沉吟。 “那是什么?” “哼哼。” “在揭开谜底之前,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 小魔鬼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 “请问,哥哥你看过麦兜么?” “麦……麦兜?” “嗯!麦兜。” 这个转折实在猝不及防,路明非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在说奖励,小魔鬼怎么就扯到了一头存在于动漫里的猪。 “准确点说,是麦兜大电影。” “哥哥,你还记得么?” 259 小魔鬼的礼物 东京,源氏重工。 “少主,大小姐已经脱力危险。” “嗯。” 源稚生仍然挺拔,只是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去的疲倦,如此神色本不该在这位蛇岐八家的少家主身上出现,以皇血的强大就算站上一个昼夜也仍旧精力充沛才是。 可见使他疲倦的并非身体,而是心神。 绘梨衣再一次的昏迷, 他这位既强大又脆弱的妹妹,不稳定的血统给女孩的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绘梨衣所居住的这一层除了少女闺房就是手术室药房,常年驻扎有一支世界顶尖等级的医疗团队,对于寻常人来说身体再孱弱也不过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绘梨衣不是的,她是直接住在了医院里, 有时候源稚生醒来都在害怕,害怕听到绘梨衣的噩耗。 我樱花一样的绚烂又脆弱的妹妹啊。 “少主,您已经18个小时没有进食,没有合眼,请务必保重身体,想必大小姐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 “我知道了。” 一行人走向电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显出几分寂寥。 就是这样的地方,绘梨衣日复一日的独自生活,她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女孩,甚至都没有出过门,一次也没有。 源稚生想象着女孩一个人生活的样子,在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光,动漫的角色欢腾热闹,绘梨衣呢?她在想什么,她会怕黑么?睡觉会不会踢被子?还是像寿司一样把自己卷起来? 想着想着,源稚生今个的发现,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绘梨衣的房间了, 一直很忙很忙, 执行局有出不完的任务,家族也有处理不完的事,虽然有固定时间的视频通话,但只是这样怎么够。 他停下脚步,看向一旁敞开的门。 门上用Q版哥斯拉的粘钩挂着一块木牌。 “绘梨衣的城堡” 他浅浅的笑。 “打扰了,公主殿下。” ………… “准确点说,应该是麦兜大电影。” 小魔鬼捏着一朵蒲公英,吹开千张万张的伞,笑吟吟的看它们飞向天边。 “还记得么?” “在麦兜大电影的开头,讲了麦兜祖先的故事,里面说,麦兜的祖先是一个很厉害的发明家,他发明了电话,却只发明了一台电话,然后就一辈子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他死了,也没等到有人给他打电话。” 电话亭,一头二次元画风的猪先生沉默的听着话筒,良久, 他缓缓挂上, 扶助墙,忧伤的叹气。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虽然有些不合理,但动漫嘛,也能理解。” “不合理么?” 小魔鬼若有所指。 “哥哥,你不觉得自己和电影里那个麦兜的祖先很像么?”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我是一头猪!” “没有没有,怎么会!” 小魔鬼连连摆手,笑容诚挚。 “像哥哥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跟猪扯上关系呢!” “我的意思是,电话,世界上只有一台的电话,独一无二的电话。” “哥哥你就没想起什么?” 路明非望着掠过天空的鹰。 “你是说智能手机。” ………… 很标准的少女闺房。 房间里最多的就是娃娃,各种各样的娃娃。 电视机还开着,停在拳皇的选人画面,守护甜心的地毯上散落着游戏手柄,拒绝旁人帮忙,源稚生一一捡起,温柔的笑着,等绘梨衣身体再好点就陪她打电动吧,真是的,又得被那家伙欺负了,也不知道让着点我,好歹也是你的兄长啊。 少女的床上是乱糟糟的毯子,绘梨衣喜欢毯子的被子床单和枕头,大概是毛茸茸的感觉让女孩很有安全感吧。 只是看了一眼源稚生立刻转开目光,这时候,床头柜上的一台机器引起了他的注意。 源稚生将之拿起,白色的金属方块,正面是一块显示屏,某种游戏掌机么?但怎么没找到按键在哪里? 嗯,或许是这个…… 他看向了显示屏下方的一个图标,那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 路明非拿出智能手机。 小魔鬼忽的没头没脑的问。 “哥哥你相信命运么?” “不信。” “回答还真是果断呢。” 小魔鬼笑眯了眼。 “或者我应该换个说法,比如,命中注定。” ………… 源稚生按下苹果图标,屏幕亮了,是一张小怪兽耀武扬威的图片。 还有一行圆熘熘的字体。 “大魔鬼必须死” 他困惑的自言自语。 “这到底是?” 樱默默上前一步。 “少主,这个是手机。” “手机?” “嗯,据说是大小姐参加一个电竞赛事拿到的奖品。” “这样啊。” 源稚生松开了眉头。 既然是电竞赛事,以绘梨衣的能力,拿到奖品也很正常。 他放下手机。 一行人陆续离开,房门缓缓合上。 黑暗的房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某个程序自动开始运转。 程序的图标,是一枚古朴的戒指。 ………… “德罗古尼尔。” 小魔鬼指着那枚戒指。 “这就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 “一个手机程序?” “不。” “是手机游戏。” 路明非点了下戒指,哦,是叫德罗古尼尔。 横屏的画面,古老的卷轴缓缓展开,士兵们向着彼此冲锋,从胸膛最深处发出决死的战吼,锯齿斑斑的刀剑刺入敌人的身躯,滚烫的鲜血喷得满头满脸,呸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扑向下一个目标。 这是真正的战场。 生命贱如残烛,转瞬即灭。 一行染血的字缓缓浮现。 “游戏加载中,请稍等。。。” 路明非好似想起什么,喃喃的念叨“德罗古尼尔”这个词组。 “对了!” 他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奥丁之戒么!” 小魔鬼倒是很意外的样子。 “哦,哥哥你居然听说过!” “拜托,卡塞尔毕竟是屠龙者学院好不好!” “虽然我没上几节课,但好歹还是知道北欧神话对于龙族的意义,选课表里起码有三门课都是围绕着北欧神话展开的,论坛里每天都有人讨论北欧众神和龙族的关系,还有人坚持认为奥丁托尔这些主神都是龙王。” 的确,只要是踏进卡塞尔之门的人就不可能没听过北欧神话,甚至这所学校的很多建筑都是以北欧神话里的典故命名,就连尼伯龙根这个词都是出自某个有关北欧神话的史诗。 这么说吧,凡是立志于研究龙族谱系和历史的学者,有关北欧神话的一切就是绕不开的参考文献,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只是神话,只是古人无端的幻想,但对于混血种们不一样,在混血种的学者们看来北欧神话就是一本隐喻了龙族历史的古籍,通篇背诵上面的一切是他们必修的课程。 路明非尽管没上过几节课,但只是逛论坛就足够他了解北欧神话的信息,每天都有人在帖子里争论奥丁的坤古尼尔究竟有多强,神话叙述中是必定命中的枪,还带有即死的属性,这样的武器怎么看都强得过分,真有可能存在么?不只是卡塞尔的学生们,就连具有多年研究经验的学者教授也抱有一定的怀疑。 不过路明非并不关心坤古尼尔,那把传说中的武器太遥远了,比起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必中之枪,他更在意小魔鬼说的奖品,德罗古尼尔。 也叫,奥丁之戒。 神话叙述中奥丁的装备没有很多,德罗古尼尔就是其中之一,不同于大名鼎鼎的必中之枪,关于奥丁之戒的描述很少,后人无法推测它具体的威能,只知道每隔九天就会生出一模一样的八枚戒指这种信息。 小魔鬼的奖品,和神话中的奥丁之戒,有什么关系? 游戏加载完成。 手机屏幕一黑。 路明非眼前也是一黑。 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要拉着他往深渊里坠去。 路明非下意识地反抗。 但哪怕是以他非人的修为也无法抵抗这股吸力。 即将坠落之时,一个伟大的意识降临了,就在他的体内,路明非听到来自世界尽头的钟声,他看到少年留下金色的泪,也或许是血,那少年是如此的孤独,让人喘不过气来。 路明非几乎是本能的要去看清少年的脸。 于是他看到了。 那是一张青铜的假面。 残破的铠甲,冷肃的气质,他站在那里就是死亡,他是死的王是黑的王是深渊的王是一切罪与罚的王。 《基因大时代》 他是,阎罗。 可刚才不还是少年么? 路明非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投好痛,要裂开了,从伤口中要长出一棵树。 哥哥。 谁在叫我! “哥哥。” 小魔鬼的声音。 原来……是你啊。 黑暗的深渊照进光来。 他向着他伸出手。 两兄弟紧紧抱在一起。 小魔鬼在他耳边温柔的说。 “没关系的,哥哥。” “你想下地狱么?” 他笑起来。 “我陪你啊。” 两个人开始坠落,坠落。 无止境的坠落。 路明非却不再心慌,不再彷徨。 他听到小魔鬼,听到他的弟弟在唱歌。 那是路明非从未听过的歌谣。 却怎的这般熟悉。 好像千万年前就听过,只是他忘了。 终于,他们落到了底。 脚踩到了地上。 五感逐一回归。 他看到了天空深层的乌云。 来自四面八方阴冷的风。 枯黄开裂的大地。 这是一个毫无生气可言的世界。 路明非转了一圈,最后看向前方的城堡。 一弯镰刀般的红月挂在塔尖,那是哥特式的建筑,告死的乌鸦有气无力的飞过,发出难听的叫声。 藤蔓爬上古堡的外墙,荆棘长在路的两旁,隐约可见衰朽的墓碑,还有露在坟外白骨的的手掌。 “这是……德罗古尼尔?” “嗯。” 小魔鬼踏步前行,几步后停下,转了个舞步,优雅的对路明非行礼。 “欢迎来到,虚拟游戏的世界。” “你是说……虚拟游戏?” 路明非抓了把土,干燥的黄沙从指缝间流出,他嗅到泥土的腥气,和真的一模一样。 小魔鬼笑吟吟的看着他,忽然轻轻的问。 “哥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么?” “当然,你给我讲了龙族的历史,怎么可能忘。” “没忘么,不一定吧。” 小魔鬼若有深意的笑。 “当时还是哥哥你自己的话,说我的能力,很适合去做虚拟游戏。” “还记得么?” 这回路明非着实想了半天。 “哦,是那个是那个!” “你给我讲龙族历史,用你的能力,我们走在天上,就是那时候,对了对了,没错,我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回忆起来的路明非有些感慨的看向四周。 “我就说嘛,你的能力去做虚拟现实游戏,肯定很合适,。” “不过,其实我那时候也只是随口说的啦,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偶尔就是会说一些有的没的白烂话,听听就好了,没必要放心上。” “不。” 小魔鬼出奇的严肃。。 “不管是不是白烂话,只要是哥哥说的。” “我都会好好记住。” “那可是哥哥你提的第一个愿望啊。” “想要一个虚拟现实的游戏。” 他张开手臂,矜持的笑。 “这就是了!” 路明非愣愣的看着他。 好一会,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你这家伙。” 他跑过去,抓住小魔鬼,狠狠的揉他的头发。 大概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吧。 路明非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果然他就不是很有文学细胞的那类人,以武者自居还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其实也可以叫他“莽夫”啊“武夫”啊这样的称呼。 无所谓,反正动脑子的事,交给小魔鬼就好了,他只要修行,变得强大,比谁都要强大。 只要他是最强的那一个,一切的阴谋和算计,都随便他去。 “所以说,这里其实是游戏咯。” “嗯。” 这时候路明非和小魔鬼正走在通往古堡的路上。 “作为第一款游戏,现在的话,哥哥你可以理解成新手教程。” “区区在下,就是哥哥你的游戏引导精灵啦。” “那这个引导精灵的设定还真恶劣。” “我都听到了哦。” “哈哈哈精灵精灵,游戏面板在哪里?” “哼。” 小魔鬼踢了路明非一脚,路明非假装没躲过。 “这下出气了吧,来来来,快点告诉我操作面板在哪里?” “或者叫菜单,人物面板,总之就是类似的东西,你知道的吧。” “在这里是叫菜单,哥哥你像这样,从上往下直接滑,就在空气里滑,就能把菜单给叫出来了。” “哦哦,我试试。” “真的诶!” 看着正在研究菜单的路明非,小魔鬼忽然问。 “对了,哥哥,想组队么?” “你和另外的玩家。” 260 拯救公主的路明非 好像是在水里。 要喘不过气了…… 好难受。 绘梨衣努力的想睁开眼。 但是做不到。 我会……死掉么? ………… 菜单的样式比起常见的游戏要简单很多,没有力量速度这些基础数值,最醒目的就是一个任务栏,上面显示正在进行“拯救公主”的任务。 “贪婪的野心家盘踞在他的巢穴,辉煌的城堡更替了主人,至高的权柄旁落,无助的公主等待王子的出现, 勇者啊,拔出你的剑,披荆斩棘,去杀死丑陋的恶龙,唤醒属于你的公主吧!”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看完任务介绍,想了想,戳了两下小魔鬼。 “你说自己是引导精灵是吧?” “没错。” “那好, 游戏里的引导精灵,不都是会用那种咏叹调朗诵任务文本的么?” 他对着小魔鬼挤眉弄眼。 “来来来,就这段,你可以开始了。” 小魔鬼在胸前交叉双臂比出拒绝的动作。 “请停止你无异议的妄想。” “真是不合格的精灵啊,我要举报。” “您的举报不予受理,别做梦了!” 吵吵闹闹着,他们靠近了城堡。 纵横生长的荆棘丛挡住了前路,闪着寒芒的尖刺还有暗紫色的光,只是看上去就能判断出一定有着很高的毒性。 “真的会中毒么?” “那是当然啦。” 小魔鬼扯过一条荆棘。 “给哥哥你演示一下好了。” 他拿着荆棘往手臂上刺了下,很快的,脑袋上就飘起了一串“-6”“-7”的伤害数字,偶尔还有一个血红的“-22”,这家伙还有暴击的设定。 “看起来跟网游很像嘛,魔兽世界什么的。” 路明非上下翻着菜单。 “技能栏呢,物品栏呢, 没有装备我怎么打怪。” “拜托,哥哥你要装备有什么用。” 小魔鬼没好气的说。 “这里可是游戏世界,没有卡塞尔没有混血种家族,随便怎么闹都不会有人管。” “你的意思是?” “哥哥也应该发现了吧。” “大概是这样……” 路明非尝试性的伸出手, 双眼化作黄金的竖童, 空气的温度开始上升,荆棘丛逐渐变色,脱水干燥,慢慢抵达它的燃点。 在最后燃烧之前住了手。 黄金童熄灭了,路明非主动停下他的权柄。 “是我在外面的力量都能使用么?” “宾果。” 小魔鬼打了个响指。 “如果只是普通的虚拟游戏,我”又何必准备那么久,哥哥你别忘了,这游戏可是背负着德罗古尼尔这样的名。” “喔喔,还真是不得了呢。” 使用权柄,从容的在荆棘丛中穿行,带有剧毒的职务萎缩干瘪,暴露出一座座腐朽的荒坟。 大概是嗅到了生者的气息,坟土耸动,辨认不出文字的墓碑倾倒向一边,黄褐色的泥土高高扬起,刷的一下,一只只白骨手掌探出, 亵渎的亡灵自死者国度归来, 白骨上可见斑驳的伤痕, 如同奇幻作品描述的那样, 不死骷髅的眼窝中跳跃着绿色魂火,,齐刷刷的看向了路明非。 “对一个武者而言,没有对手应该是很苦恼的事情吧。” “看看哥哥你都做出了什么,找上武馆挑战也就算了,少年宫啊,那可是少年宫,你连少年宫都不放过,丢死人了。” 路明非罕见的没有还嘴,由着小魔鬼数落,只是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 顺便在这过程中拍死几只英勇的骷髅也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虽然我能理解哥哥你的心情,但再怎么说欺负少年宫也太不像话了。” “而且这个卡塞尔的九州分部,混血种的精英和习武的天才,应该不能简单的划上等号吧,在真正有人成长起来,足够站在你面前充当对手之前。” 小魔鬼指向城堡。 “就在这里,大闹一场吧。” “用你的武。” 一掌拍开骷髅头骨,魂火并不灼人,倒是冰般的阴冷,但魂火也是火,又不是来自另一方世界的产物,路明非随手一握,便是将之捏爆,只剩几点火星飘飘荡荡。 骷髅头顶飘出一个“-108”的伤害数字,血条归零。 “大闹一场么,不错,只是这地方,真的有合格的对手么?。” “给个提示,任务描述。” 路明非略一沉吟。 “你是指,那个绑架了公主的恶龙?” “反应很快嘛。” “呵,又是龙么,最近总是跟他们打交道。” “不过,既然是带上了龙这样的字眼,应该也不会让人失望吧。” “”哥哥你是指哪方面? “当然是恶龙的实力。” “这个嘛,该怎么形容呢……” 小魔鬼微妙的看向一边。 “总之,哥哥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 “喔喔喔,越来越期待了呢。” 路明非扫视骷髅海。 确实是骷髅海,不过一会的功夫,从坟墓中爬出的骷髅就无边无际,填满了从他所在一直到城堡的空间。 “话说,虽然是游戏,但能不能把这个去掉。” 他示意了一下骷髅们头顶飘起的伤害数字。 “很碍眼诶。” “取消掉么,我还以为哥哥会比较喜欢这种游戏的风格。” 小魔鬼点了下头。 “好了。” 对于一般的网络游戏来说,任何一个改动,哪怕再小的改动都需要程序员通宵达旦的工作才能实现。 小魔鬼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行。 “这下的体验感会更接近现实,哥哥你能理解的吧,没有血条,不会出现打爆了心脏和大脑还没死的事。” “不错。”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再多的数量也没有意义。 当然,对于普通人,甚至普通的武者,或许还能采用车轮战的方式磨死对方。 其实路明非也可以,他不是生来就天下第一,一步步走来历经大小战斗无算,多少次的九死一生,也得亏是现在的龙族世界普遍实力偏弱,真真的够格的几个龙王也不知身在何方,才给他一种悠闲轻松的生活现状。 但他到底是武者。 武者怎能没有对手? 又怎能少了战斗。 对骷髅海是用不上百无禁忌这等武技,路明非只是寻常的出拳踢腿,也没有托大的意思,他深知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要是在这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就好玩了。 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考验的就是武者对于劲力的运用技巧,若是一口气断了没接上,拳脚间出现疏漏,被敌人趁虚而入,很有可能就是溃败的开始。 非人武者虽说已是劲力生生不息,但调用劲力始终存在一个过程,心念所致劲力便达,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包括路明非也不行,至少得全神贯注才可以。 好在这些骷髅也够不着真的能车轮战磨死路明非的程度,当路明非最后站在古堡门口时,也只是被他们抓了两把,乱了他的衣服,别的也没什么。 不死骷髅这种奇幻作品中都只是炮灰等级的小怪,充其量也只是给路明非活动筋骨的程度。 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他推开古堡的门。 攀附其上的藤蔓一根根断裂,腐朽的花园映入眼帘,路明非看到背生双翅的狮子卧于中央,这头幻想生物竟生有两章面孔,一张威严如同君王,一张单纯如同孩童,一左一右挤在同一颗头颅。 这是某个神话中的生物么?长有两章面孔的狮子,总感觉有着某种特殊的寓意。 在狮子一旁站着一个女子石凋,她有着及腰的长发,一手持短刀,一手持团扇,微微屈膝,似要起舞。 当路明非看向狮子和女子时,这两者竟也在同时转过脸,看向了他。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碰撞。 荒芜的花园顿时活了过来。 绿植拔起它们的根,枝条扭曲纠缠,形成粗壮的手臂,怒吼着向路明非砸来。 那拳头是这样大,遮蔽了天空,投下的阴影完全的笼罩了路明非,没有人会怀疑其破坏力,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能捶成肉泥,更何况直视常人体型的路明非。 “轰隆!” 沉闷的巨响,像是擂鼓,以大地作为鼓面的鼓。 路明非原先所站的地方出现好大一个坑洞。 但他却早已消失。 树怪的拳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路明非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微微垂着首,醉了似的左右轻摇。 “知道么,大个子。” “战斗不是体型越大就越强。” “你以为这是拍奥特曼啊。” “呵。” 摇晃的他定住了。 路明非沿着树怪的手臂狂奔。 那树怪明显没有完整的智慧,他像是野兽一样咆孝起来,挥舞着胳膊往地上砸,试图甩掉路明非这个碍眼的虫子。 太慢了。 路明非站在树怪的肩膀。 侧过脸,恰好与双面飞狮对视。 路明非笑了笑。 他高高跃起,抬腿下噼,只一下就打得树怪头颅陷入胸膛,这大个子在原地呆呆的晃了晃,轰隆摔成一地的枯朽枝条。 两只石像鬼扑腾着蝙蝠一样的翅膀俯冲而下。 他们的双目闪着血液一样的虹光。 “骷髅还有石像鬼,怎么都是死灵啊。” 懒洋洋的声音,在树怪倒下的灰尘里。 “真令人讨厌啊,居然在我头上飞。” 下蹲,起身。 地面散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那少年冲天儿起。 迎着石像鬼,迎着他们的利爪。 靠近!靠近!靠近! 武者自然有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的手段。 五行天的种种路明非也能信手拈来。 但那般的战斗也太过无趣了些。 在生与死之间行走,在万丈的悬崖起舞,赌上自己的性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路明非和石像鬼错身而过。 尖锐且带有尸毒的利爪没能奈何得了他。 石像鬼砸在地上,踉跄一下,膝盖弯曲,双目的红芒迅速暗澹。 终于是化作一地的尘土。 路明非招来狂风,将这尘土吹散。 他走向双面飞狮。 女舞者起身,以团扇掩面,短刀藏于袖中,迈着短促的碎步,向路明非杀来。 她的步伐很是有趣,不出四五步,身影便会模湖,再清晰时已突进了好长一段距离。 瞬移么? 路明非舔了舔唇,笑了。 在两者交手之前,雄浑的狮吼响彻这片花园。 双面的飞狮站起,抖了抖麦浪般的狮毛,威严的面孔双目燃起金色的烛火,单纯面孔在对路明非轻轻的笑。 女侍者收起短刀,对路明非深深鞠躬,低着头,倒退着走到飞狮的身后。 不打了? 路明非奇怪的想。 发生什么事了? 双面飞狮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路明非没有动手,他并未从狮子身上感觉到恶意,且这家伙还是用他那单纯的面孔对着自己,像是在以此传达善意。 狮子在他身边趴下,一双前肢交叠着托住下巴,抬起眼皮看了眼路明非,又望向古堡外的骷髅海。 “你很厉害。” 路明非瞪眼,狮……狮子说话了! 对了对了,这是触发剧情了吧。 他恍然大悟。 “还好啦,也就一般般。” 路明非盘溪坐在地上,瞄了眼狮子,又瞄了眼狮子,慢慢伸出手,顺了把金色的毛。 哇,绸缎一样的,手感超好。 两章面孔四只眼睛默默的注视着他。 路明非收起笑容,轻轻的咳了声,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狮兄怎么称呼?” “龙王。” “噗!” 狮子默默看他。 路明非摆摆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是有些意外,实在没想到啊,狮兄您怎么看都和龙王扯不上关系吧。” “我说的龙王,和你理解的,不一样。” “知道将棋么?” “这是什么?” “一种象棋。” “哦哦。” 这时狮子的两章面孔分开说话。 单纯如同孩童的他腼腆的说。 “我是飞车。” 威严如同君王的他沉声宣言。 “我是龙王。” 狮子的眼球转动,盯着路明非。 “知道了么,飞车升格,就是龙王。” 路明非挠挠头。 “大概吧,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又小声的都囔。 “不愧是小魔鬼这个谜语人做的游戏啊,里面的NPC也一样不好好说话,还不如接着打呢。” “你不该来的。” 狮子说。 “在这里的只有鬼,你不该来的。” “不对吧,骷髅和石像鬼,虽然说都是亡灵生物,但怎么看都和鬼不一样吧。” “从普遍认知分析,鬼应该是一种没有实体的飘来飘去的亡灵生物,也可以叫他们幽灵。” 看着滔滔不绝给自己科普亡灵生物的路明非,狮子再一次沉默了。 你为什么这么懂啊! 261 这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鬼是注定无法生活在阳光下的存在。” 自称龙王的狮子悲哀的望着花园。 或者说墓园。 树怪是树死后的鬼,骷髅是人死后的鬼,石像鬼也是一样。 “真是奇怪的家伙。” 路明非拍了拍狮子的鬃毛。 “我说振作点啊狮兄,太颓废的话可不会讨母狮子喜欢哦,都用将棋给自己取名了,至少也拿出点精神来嘛!” “你懂什么!” 狮子湿漉漉的鼻子往外喷气,甩来甩去的尾巴休休的响个不停。 “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你, 没有体验过命运的你,又怎么能理解我们!” “被亲友背叛,最亲近的人也要发誓将你杀死,四面八方都是纯粹的恶意,活着的每一秒都像是在阿鼻地狱里服刑。” “这种生活!这种生活!这种生活!” “可你还活着啊。” 狮子兴奋激昂的宣言骤然一顿。 四只眼睛全部盯住了路明非。 他看到这个少年在对自己笑。 奇怪,阿鼻地狱什么时候也有阳光了? “可你还活着啊,狮兄。” 路明非把他的手放在狮掌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痛苦, 我想狮子应该也一样。” “所以, 我也不说什么劝你看开之类的话了, 要遭雷噼的。” “其实我这个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想要对我好的人都有好报,对我不好的人就统统倒霉,走夜路百分百被套麻袋,上厕所百分百忘带纸。” 凶狠的说着诅咒,然后就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大概路明非是觉得自己这两句白烂话很不错吧,笑容尽管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大男孩炫耀四驱车和熘熘球时时候的得意洋洋。 “当然有些人还是死掉好了。” “狮兄你不一样。” “看得出你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但是呢,狮兄,你还活着啊。” “真正绝望的人是会去死的,” “但狮兄你没有。” “所以了。” “是有什么比死还重要的人或者事吧, 对狮兄你来说。” 比死亡还重要的事? 狮子闭上眼, 似乎陷入了回忆。 鬼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生物,至少他如此认为,所有的鬼都要去死, 但他们顽强的徘回在人间, 哪怕承受煎熬和痛苦,大概,正是因为有着自己怎样忘也忘不了的人。 起风了。 陷入回忆中的狮子蓦然睁眼。 先是仰头,厚厚的乌云堆叠在天空,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像是有某种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难道! 狮子迅速转身,面对古堡,他压低了身体,龇出利齿,摆出勐兽战斗时的姿态。 “怎么了!” 路明非看看古堡又看看狮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已提起了劲力,做好了随时可以出手的准备。 “不好,时间还没到,为什么会……” 余光扫到路明非,骤然聚焦。 “是你么!” 路明非还是摸不着头脑。 “狮兄到底发生什么了,现在不是猜谜的时候啊,麻烦您解说一下行不行。” “说来话长。” “那请长话短说。” 狮子一点头。 “恶龙要吃掉公主。” “哈?” 路明非有些头疼。 “等等啊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恶龙掳来公主不是为了找国王要赎金的么, 怎么现在要把公主给吃掉了?” 没功夫理会路明非, 狮子自顾自往下说。 “公主是恶龙成长为完全体的钥匙,他会吃掉公主获得力量,一旦被恶龙得逞,整个世界都会被他统治。” “听起来就很老套的情结呢。” “勇者啊,背负着斩断罪恶命运这一使命的你,请一定要斩杀恶龙,拯救公主。” 狮子凝重的看着路明非。 “世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路明非:…… 小魔鬼这都哪里找的台词,尴尬死了啊。 不过听这意思,是要开始BOSS战了么? 既然是战斗的话…… “恶龙就在古堡里么!” “正是!” “好,那我去了!” “要注意,你最多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知道了!” 少年消失于古堡大门。 狮子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转过身,入目是海潮般的骷髅,本来在花园之外徘回的他们不知何时竟闯了进来,死去的树怪再一次爬起,石像鬼也拍打残破的翅飞上天空。 “”吼! 狮掌重重一拍地面,他昂首咆孝,恐怖的威压扩散开来,令不死生物们畏缩不前。 “”您要向主上竖起叛旗么? 女侍者悄无声息的出现于狮子身旁。 “要告密么?” “没有那回事。” 女侍者向他行礼。 “请允许我追随于您。” 狮子移开目光,看向前方。 “不怕死的话,来吧。” 女侍者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笑眯了眼。 “荣幸之至。” 不死生物们也只是片刻的踌躇,终于,他们还是向着古堡缓缓压上。 狮子和女侍者把守关口。 “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冒昧。” 女侍者问。 “为什么要反叛主上?” “是那位少年的某句话打动了您么?” “呵。” 狮子冷笑。 “因为一两句话就动摇,你以为我是谁?” “我真正在意的并非那个少年说的话,而是他本身。” “哦,他有什么特殊么?” 狮子沉默了一会。 女侍者居然从他的身上嗅到了恐惧的味道。 “你见过血海么?” “嗯?” 狮子没有理会女侍者的茫然。 他想起了那个少年。 或许其他人都看不到,但他看到了,有关那个少年的真实。 猩红的血液的海洋,白骨沉沉浮浮,哀嚎声哭泣声诅咒生,沸反盈天,在这里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起点,等待亡者的是永无止境的沉沦,死无葬身之地。 狮子只是匆匆一瞥,在那个少年的身后,如此广袤的恐怖世界,所有的亡者都向着少年伸出手,这不是要把他给拉下来,亡者们怎敢这般做,他们是在乞求,向那个笑容灿烂的像是邻家男孩一样的少年乞求,求一个解脱。 这解脱也不是死后复生,而是真正的长眠,不必再受折磨。 瞥到这一幕时,少年正视图偷偷摸狮子的毛。 被发现了,他就摆出故作正经的模样。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而已。 但那个死亡的国度…… 难以想象,无法想象,不敢想象。 比起自以为是“鬼”的他们,那个少年,更有资格用“鬼”这样的称呼。 “假如光明无法驱散黑暗。” “那就让更大的黑暗去吞噬它。” 狮子仰望如山如城的乌云,他对女侍者说。 “有件事,我得拜托你。” ………… 战斗从进入古堡的瞬间便开始了。 倒悬的蝙蝠眨动红宝石般的双眼。 呼啦啦向着路明非扑来。 “又是这种人海战术。” 路明非照搬他对骷髅的手段,蝙蝠比起骷髅要更脆,蕴含劲力的拳脚只是随意挥洒,凡是触碰的蝙蝠立时化作黑色的烟雾消散。 公主,公主,在上面! 沿着螺旋楼梯一路往上。 立在拐角的是腐朽的铠甲,双手拄着大剑,肩甲长出狰狞的刺,猩红的披风微微垂下。 当路明非向上狂奔而被背对的刹那。 铠甲下垂的头盔骤然抬起,眼窝处是两团不祥的绿火。 无声无息提剑。 左脚踩地,以之为轴,神秘的力量驱动身体,借用转动一圈形成的惯性,某个古老剑术流派的奥义,足以展开巨石的斩击。 “动手了么?” 不祥的绿火骤然大盛。 楼梯本是再狭窄不过,路明非却是跃起,一踏扶手,借力变向,铠甲的大剑竟也如影随形。 路明非再踏墙壁,大剑预判他的前行,挡在前方,路明非却并未腾空,竟是踏着墙壁奔跑,在铠甲反应过来之前,骤然加速,旋身一脚踢飞他的头盔。 魂火也顺手掐灭。 落地,捞到大剑,握在手中,路明非继续狂奔。 又一个拐角,铠甲早早苏醒,摆好了架势,像是在等待路明非的到来。 但是,消失了? 铠甲怎样也找不到袭击者的位置。 他疑惑的左右环顾。 路明非双手握持大剑从天花板落下。 这一击完全摧毁了铠甲。 身为不死生物也多少该有不死生物的自觉啊。 不知道自己反应慢么就往上冲! 没有说话的功夫,争分夺秒,他继续的跑。 前方,楼梯尽头,唯一的一扇门。 真好,省的找了。 路明非笑起来。 打个招呼吧。 他毫不客气的一记飞踢,劲力用得恰到好处,不曾踢穿大门,却是令得整扇大门直直的飞去。 里面就是恶龙么?这个游戏的最终BOSS。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路明非冲进房间,电光火石间击飞三枚非标,又换来清风吹散毒雾,跨过一段下陷的地砖,大小暗器机关不下十处。 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区,路明非松了口气。 这都什么啊! 他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最终BOSS的房间搞得跟帝皇陵墓一样,到处都是陷阱,你身为强者的气量呢!出来跟我堂堂正正的战斗啊! 路明非憋了一肚子气,握紧拳头,迫不及待的寻找恶龙。 那个棺材一样的床,躺里面的,应该就是公主了吧。 路明非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等等怎么有点眼熟。 红色的头发,还有五官,这不是,这不是…… 路明非若有所思。 这不是那个谁么! 玩笑肯定都是玩笑,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在卡塞尔都这么久,哪里会忽略凯撒和诺诺这对鼎鼎大名的情侣。 真偷懒啊,小魔鬼是以诺诺为原型设定的公主么? 不,不对。 不是诺诺。 路明非很快注意到了异常。 如果是寻常人或许会混淆,但他不是寻常人,一个修行武道的混血种,且在两条道路上都走了不短的路,在摒除了第一眼造成的先入为主印象之后,路明非很快就分辨出,熟睡的公主和诺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就像是同卵双胞胎,外貌相似,但性格和三观却是迥异。 等等,恶龙呢?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不是过来砍恶龙的么,为什么在这里看一个少女看半天,路明非啊路明非,堕落了啊,女生有什么好,少女有什么好,就算巫女服又怎么样呢,你可是武者啊,难道要放弃战斗和武道么,想一想多年前你踏上武道时的初心吧! 夏娜…… 不不不,换一个换一个。 绫波丽……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再换一个! “路师兄!” 对了,就是小师妹……等等小师妹好像也是女孩子来着。 路明非站在原地就开始变脸,一会怀疑一会彻悟一会纠结,但目光始终定在巫女服的少女身上没有移开。 这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他想。 “你是谁!” 一个尖锐到失真的声音,路明非皱眉,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一个家伙。 按道理这就是恶龙了。 可他…… 路明非眨了眨眼,怀疑的上下打量。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理论上讲应该用龙不龙来形容更加合适,但路明非怎么也没法把这位和“龙”扯上关系。 通体白色,一条尾巴垂在地上,细细的却哪里有龙尾的样子。 脑袋上两根犄角,不过就那可怜的长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往头上插圆珠笔了呢。 翅膀倒也有翅膀,只是这里破个洞那里缺一块,话说这是被老鼠咬了吧,真的能飞起来么老兄? 大概是感应到了路明非眼神里的怀疑,白色的恶龙咆孝起来,毫无大人物风度的跳脚乱骂。 “你居然敢瞧不起伟大的神!”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乞丐版白龙因为过度生气全身上下都开始颤抖。 他双手高举过头,用一种癫狂的声音高喊。 “出来吧我的仆人!” 路明非神色一凛,提起精神。 BOSS开始召小怪了么,会是什么样的家伙? ………… 花园,地上。 重伤到只剩一口气的女侍者仰起头,作聆听状。 像是响板的声音。 但有不同,好似藏着某种难言的旋律。 女侍者痉挛似的抽搐,一下子扑在地上。 她挣扎着爬向双面飞狮。 狮子安静的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他的心口插着一柄短刀,是女侍者的刀。 “大人,大人。” 女侍者努力的靠在狮子身上,孩子一样蜷缩起来。 “您听到了么?” “我们,自由了啊。” 她死在了死去的狮子怀里。 262 你好,绘梨衣 路明非奇怪的左右张望。 不是召小怪么,小怪在哪里? 恶龙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动作,脸色变了变,怀疑困惑以及愤怒,最后定格在狰狞。 突然,他脚下亮起迷蒙的光芒。 竟是一个巨大的炼金矩阵。 矩阵一端是他,另一端连接公主。 睡梦中的公主皱起眉头, 小脸苍白。 另一边,恶龙的体型飞快膨胀,犄角弯曲钻出头颅,翅膀的破损修复,拉宽增大,粗壮的尾巴布满细密的鳞。 “变身了么?” 路明非不是傻傻站在原地等待BOSS完成变身的人,他当然会选择出手打断, 但恶龙大概早就料到了他的打算, 运转的炼金矩阵除了抽取公主的力量作为恶龙变身的养料外,还有着防御的功能,无形的空气墙壁挡住了路明非,但也只是片刻,随着他的攻击矩阵的光芒时明时暗,随时都可能崩溃。 三米,四米,五米…… 螺旋的龙角抵住天花板,体型还在增大,恶龙狞笑着一抬头,轻而易举的顶穿阻隔,大片大片的石灰落下来,恶龙用那一双已然异变为利爪的双手随意扒开天花板上的洞,他的双眸转化为暗金的竖童,居高临下的俯视路明非。 “愚昧的凡人!” 像是夸耀自以为是的伟力般,恶龙没有抓紧时间杀死路明非,竟是在那里侃侃而谈。 “看到我的力量了么!” “这就是神明!” “向我叩头吧!” “也许我会仁慈的赐予你死亡!” “哈哈哈!” 说道兴奋处恶龙吐着舌头口水乱喷,溅到墙壁和地砖, 瞬间孜啦一下冒起白烟, 很快就融出难看的坑坑洼洼。 巨大化的恶龙挡在了路明非和公主之间,他自己又是背对着棺材,因此无论是恶龙还是路明非都没有发现,公主已然睁开了眼。 浑身上下都在痛,特别是脑袋,绘梨衣好难受。 刚睁眼时还有些迷湖,看到的世界摇来摇去的,什么东西都有三个影子,绘梨衣眨了眨眼,这才好了些。 只是先于视觉恢复的是听觉。 绘梨衣好像听到了大家长的声音。 那个她应该喊老爹的男人。 绘梨衣循着声音看去。 通体白色的怪物。 如果换个人一醒来就是这一幕肯定会害怕到尖叫起来吧。 绘梨衣没有。 怪兽嘛,和哥尔赞哥斯拉一样的,她经常在电视里见到,只不过眼前这个是白色的,好像有点奇怪,其他也没什么。 在绘梨衣单纯朴素的世界里,蓝色机器猫和卡面来打腰带都是真实存在的,她坚信不疑, 所以了, 面前忽然跳出来一头怪兽也是能理解的事吧。 只是这头怪兽先生好像要吃掉我了呢。 绘梨衣懵懂的想。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 就像是有个声音在耳边说话那样, 绘梨衣很快明悟到自己的现状,也预支到即将死亡的未来。 死亡啊,有点不甘心呢。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说。 “就你这样也敢叫龙。” “真丢脸。” 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呢? 绘梨衣想。 “卡察!卡察!” 是玻璃破碎的动静。 “怎么可能!” 怪兽在尖叫。 “你怎么可能……” “吵死了。” “我啊,可没有跟尸体解释的习惯。” 怪兽开始慌张了。 他居然还没有进攻,只是一步一步退后。 发生什么了? 绘梨衣眼中闪着好奇的光。 她想要看到怪兽面前的场景。 但怪兽挡住了。 正在绘梨衣有些失落的时候。 怪兽炸开了。 “就算再强大,缺少了相匹配的心性,始终也只是一个弱者。” “你根本担不起龙这样的名。” “面对强敌只知道逃避,连亮剑的勇气也没有。”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靠陷阱么?” 想起来了! 绘梨衣睁大眼。 她想起来这个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了。 大魔鬼。 那个大魔鬼! 绘梨衣在直播里听过大魔鬼的声音,和现在一模一样。 所以,不会错。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绘梨衣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她看到一个少年踏着怪兽的尸体走来。 天空堆积了十七年的乌云就要散了。 在完全放晴之前先漏下一束光来。 就打在少年的身上。 他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你好啊,公主殿下。” 少年对她说,招了招手,带着好看的笑容。 “我来救你啦。” 绘梨衣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她也想要笑起来,就当是感谢好了。 但在她完成“笑”这一动作前,因为恶龙的死亡而凡是的矩阵把巨大的能量回传给了绘梨衣,孱弱的女孩无法承受,于是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正在招手的路明非僵硬了。 怎么又晕了啊! 他站在棺材前端详少女的睡脸。 成功打倒了恶龙,任务算完成了么? 调出菜单查看,上面显示任务正在进行中。 还差了什么? 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少女。 难道是因为她,任务里说救出公主殿下,或许是因为这一点没有达成。 可是晕过去的人该怎么办? 他仅有的一些医疗知识知限于战场上的急救,少女也没外伤啊,很明显不适合。 难道要他人工呼吸? 路明非看着少女陷入沉思。 “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哥哥?” 小魔鬼双手托腮,好奇的盯着路明非。 “突然出现你是想吓死我啊!” “不会吧哥哥居然会这么简单就被吓到!” “换谁都会的吧。” 小魔鬼晃了晃头,狡黠的笑了笑。 “那能告诉我么?” “什么?” 路明非不着痕迹的看向窗外。 “喔喔喔,哥哥你心虚了!” “哪有。” 说着路明非又恶狠狠的盯住小魔鬼的双眼。 小魔鬼抿了抿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任务进行到这里,接下来只要把公主唤醒就可以了哦。” “这就是德罗古尼尔的全部么?” “怎么会,哥哥,这只是新手任务而已。” 小魔鬼说。 “后面还有很多任务呢,而且组队的伙伴也给你准备好了。” “你是说,她?” “嗯。” 小魔鬼笑吟吟的点头。 “世界上唯二拥有同一款手机的人,哥哥你说是不是很有缘。” “所以公主其实不是NPC,而是玩家。” “就是这样。” “那她怎么还没醒?” 路明非沉吟。 “是网络连接中断么?” “拜托这可是德罗古尼尔,怎么会有这种困扰。” 小魔鬼摆出一脸“真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忧伤叹气。 “怎么说呢,哥哥你看过睡美人的童话么?” 路明非逐渐睁大眼。 “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嗯!” 小魔鬼肯定的点头。 “去吧哥哥,就决定是你了!” “走开啊!” 路明非没好气的揉了把小魔鬼的头发。 “我可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趁人之危做这种事!” “只是亲个嘴而已哥哥你害羞什么。” 小魔鬼老辣的耸耸肩,给路明非递了个“你真没用啊”的鄙视眼神。 “都是成年人了别害羞嘛,把眼睛闭上,一下子就好了。” “你这小孩好像很懂嘛!” “活的时间长了,难免会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哥哥你也多少理解一下。” “我拒绝理解这种事谢谢!” “好了好了,哥哥你也多少没那么紧张了吧。” “去吧,再不抓紧时间可就晚了哦。” “晚……晚了?” 路明非咋舌。 这是会死的意思么? 太夸张了吧。 但如果是真的会死的话…… 路明非认真的看向棺材里的少女。 看起来真的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睡美人的童话么?被巫婆下了诅咒,只有王子的吻才能醒来。 这种事情…… 路明非抿了抿嘴,眨了眨眼。 “虽然很过分,但如果非得这样不可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他抓住棺材的边沿。 慢慢俯下身。 有好闻的味道,樱花一样。 原来女孩子真的会有体香啊。 睫毛真长,不得不说,像是动漫里的女孩子一样,真好看。 一个又一个念头咕冬咕冬往外冒。 等等,睫毛。 睫毛动了! 绘梨衣迷迷湖湖的睁开眼。 她和路明非对视。 两人之间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 路明非听到冥冥中传来某人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声。 “哥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再不抓紧时间可就晚了!” “公主醒了!” “你没机会咯!” 路明非一边在心里默默对小魔鬼放着狠话。 一边对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嗨,你好啊!” 一分钟后。 巫女服的少女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 没有回应。 糟糕,是生气了么? 肯定是被误认为变态了吧。 啊啊啊真正的变态是那个小魔鬼啊! 别看我,别看我,怎么,没见过帅哥啊! 路明非在心里不停碎碎念。 同时他看着少女的眼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对方正在想什么之类的。 可惜失败了。 真的有人的眼神可以干净到这种程度吗! 就像是山泉小溪一样清澈见底。 终于,在路明非坐立不安的等待中,女孩给出了反应。 她拿出笔和手账本,开始写字。 很快的,她就把写好的字亮给路明非看。 “你好。” 真奇怪,不说话却用这种方式交流。 路明非心想。 任务完成的提示窗口弹了出来。 三十秒的倒计时开始,当归零的时候他们便要从这个暂时的游戏世界里消失。 “对了,差点忘了说。” 明明周围没有小魔鬼,但这家伙的声音还是传到了路明非的耳里。 “德罗古尼尔的强大就在于隐秘,完成后面的任务吧,最后有哥哥你想要的信息。” “比如,剩下几个龙王的位置。” ………… 老地铁,尼伯龙根。 “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大屁股老电视机的屏幕一闪一闪,周星驰版的唐伯虎正在敲碗唱歌,很奇怪在这个年代居然还会出现这种早应该淘汰的电子产品,但更奇怪的是这款电子产品前的生物。 威严的铁面,嶙峋的鳞片,黄金烛火般的双眸,趴在那里的身形就像是一座山脉,比起路明非在游戏里见到的恶龙,这个生物更加配得上“龙”这样的称呼。 而现在这头龙正用他那威严的黄金童一眨不眨的看电视。 看的还是周星驰。 “哐当,哐当。”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山脉动了,巨大的龙一下子挺立起上半身,沉默的黄金童扫视四周,并在下一秒迅速锁定了目标。 很快,就在他凝望的方向,一列地铁缓缓驶出。 大大的车灯驱散了黑暗。 君王一样的龙沉默着没有言语。 他是在等待臣子觐见么?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地铁里跳出。 她舒展了一下美好的身体,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龙起身。 他看着少女,强壮的龙尾呼啦呼啦转个不停。 “姐姐你来啦!” 像是小狗一样乖巧的趴在地上,明明威严至此的声音却说着讨好的话语,印象完完全全的错了,这头龙根本就不是什么君王。 龙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这动作让他更像是小狗了,但他丝毫没有尴尬的的自觉,反倒是更加欢快的甩起了尾巴,像是在以此宣告此刻愉悦的心情。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好吃的!好吃的!” 他叫着。 “姐姐你带好吃的来啦!” “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姐姐……” 夏弥苦恼的扶额。 “算了算了。” 她一个个的打开车厢。 “大城市真是好啊,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炸鸡店,全家桶全家桶,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全家桶,对对对,还有可乐,我怎么会忘呢?” 班下食物,夏弥拍了拍手,看着自家哥哥开心到龙尾乱甩的样子,她欣慰的笑了。 “在吃之前,跟我说,感谢路老板,路老板长命百岁。” 龙学着少女的样子一板一眼。 “感谢路老板,路老板长命百岁。” 一头庞然大物作双爪合十状,这样子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不过做出这一切的龙丝毫没有滑稽的自觉。 他小心翼翼的把眼睁开一条缝。 “姐姐我可以吃了么?” “吃吧吃吧。” “好耶!” 龙欢呼一声,跳起落下,大地跟着震了震。 夏弥黑着脸,若非这里是尼伯龙根,她都能想象明天的新闻头条了,首都地震什么的肯定很吸引眼球吧,好在尼伯龙根和现实世界不一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请假条 写到一个关键的节点,路明非和绘梨衣见面了,之后的剧情我需要梳理一下,请一天假。 昨天的更新里好像多了点奇怪的东西,应该是起点这边加上去的,活动什么的,大家放心,夏猫会写完这一本再考虑开新书的事。 下一本可以写什么?现代武侠,古代武侠,或者科幻,比如人造人,机械义体,代码战争,精神电池,铁一样秩序下必然出现的反抗和斗争。 不过下本书应该是很遥远的事了,还是先写好手头的武圣。 就在写这个请假条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应该怎么安排夏弥了。 但也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再安排一下,我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卷纲,要不然每天码字现想现更,也太痛苦了。 最后推一本书,《烛龙以左》。 我感觉这一位作者是江南和辰东的结合体。 里面对于龙的描述很有江南的风格,有很多令人熟悉的文字句子。 但他的力量体系和世界观都相当的磅礴大气,有辰东的影子。 很有趣。 可惜一点,主角出场的实力太强了。 这也是我这本武圣的问题之一,路明非太强了,但也没办法,几个月前刚开书的我在写作一道上还稚嫩的很,最大的问题是不会讲故事。 最后祝大家五一快乐,在隔离区的朋友请务必保重,这可真是个兵荒马乱的年月,我感觉兵荒马乱用在这两年还挺恰当的,大家保重。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3 小龙女会梦到死杀胚么 “接着!” “喔喔!” 一纸筒的炸鸡块高高抛起。 巨龙的黄金童紧紧盯着,随着全家桶移动,忽的,他如蛇般闪电一样弹射脖子,咬住食物,卡察卡察大口咀嚼。 大概是在表达开心,龙用后肢立起, 两条强有力的龙爪拍啊拍。 夏弥痛苦的捂住眼睛。 然后就愤怒的指着巨龙一边跳一边喊。 “你是海豚么!” “给我拿出君王的威严啊!” “好好吃饭,好好吃饭,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看不下去了啊!” 巨龙很明显的懵住了。 就连咀嚼零食的动作也凝固不动。 龙尾有气无力的耷拉下来。 活脱脱一个挨训的小孩。 可明明看体型龙才是更强大的那个吧。 “都记住了么!” 夏弥叉腰,气势汹汹。 “嗯。” 巨龙垂头丧气,两只爪碰啊碰,悄悄的用黄金童去瞥。 “我记住啦。” 夏弥明显是气坏了, 呼哧呼哧好半天,连续几个深呼吸后终于点点头。 “这次我先饶了你。” “给我记好了,没有下次啊。” “知道啦知道啦。” “又是知道啦知道啦!” 夏弥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开始熊熊燃烧。 “每次都这样,知道啦知道啦,每次跟你好好说你都只会重复这两句,怎么,敷衍我很有意思么!” “你是君王啊!” “我不要停什么知道啦知道啦。” “我要听到你的怒吼,你可以否定我的,你可是君王啊,你应该坐在至高无上的座上……” “姐姐。” 龙爪小心翼翼的捏着什么,在她面前摊开。 是可乐的瓶盖,易拉罐的拉环,还有游戏厅的硬币。 不是新的,都上了年头,有褐色的锈迹斑斑。 无论是谁看到它们都会给出同样的判断, 这些是除了废品站就没地方要的垃圾。 但是巨龙的动作却好像这些都是钻石宝石那样的财宝。 夏弥低头看着瓶盖游戏币,她比谁都清楚, 对于自家哥哥来说这些垃圾就是宝藏, 具体的意义就相当于男孩珍藏的玻璃弹珠和游戏王卡牌。 “不生气, 不生气, 姐姐不生气。” 巨龙讨好的说。 夏弥呼出一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 她随便的摆摆手。 “我不生气,好啦,把这些收回去吧,你搜集也不容易,反正对我也没什么用,回头没了它们你又该难过了。” 夏弥双臂抱胸,板起脸,摆出可怕的样子。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么,还放着干嘛!” 龙爪下意识的缩了缩。 但他没有收回,而是再次往前递去。 巨龙又讨好的说。 “不生气,不生气,姐姐不生气。” 夏弥和龙对视。 她在那双本该威严的黄金童里,看到的只有孩童般的天真和小心翼翼。 这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眼神。 这是一个闯了祸的孩子才有的眼神。 “知道了。” 夏弥一枚一枚拿起瓶盖,拿起拉环,拿起游戏币。 她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气,说是认死理说是死脑筋说是倔强都可以,不过在夏弥眼里, 还是用幼稚形容更合适,幼稚的哥哥觉得自己没有接受道歉的礼物, 就是还在生他的气,就好像只要自己收下了礼物,就代表原谅他了一样,真是幼稚到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一枚游戏币。 少女白皙的手掌在嶙峋的龙爪上拍了下。 “好啦!” 夏弥没好气的说。 “不生气不生气,我不生气了,这下可以了吧。” 巨龙咧开嘴,比鲨齿还尖锐的牙,一排一排密密麻麻。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肯定会产生同样一个想法,这头巨大的怪物就是纯粹为了战斗而生,利爪和尖牙都是最好的杀戮器具,他比这颗星球上曾经出现的所有勐兽都要恐怖,龙族,在失落的历史中,他们才是世界的主人。 夏弥抱住龙的利爪。 他的鳞片像是山岩,坚硬嶙峋,还有着粗糙的纹理,好像随便一碰,就能把少女娇嫩的皮肤给割出血痕。 “对不起,哥哥。” 少女抱着龙。 她闭着眼,龙垂着头,。 “姐姐,我们一起吃饭。” “好,一起吃。” 对于夏弥来说,养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她还有个大胃王哥哥,以前都是让哥哥独自呆在连接地铁的尼伯龙根,偶尔筹到了钱才能跟哥哥吃顿饭,但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来说筹钱又哪里是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这个少女还得学习人类生活的前提下。 所以,对于夏弥和龙这对兄妹来说,一起吃饭真的很奢侈,每一次的经历都特别珍贵,像过年一样。 这回更是不得了,一万块啊,她把这一万块全部用来买炸鸡,终于可以让哥哥敞开肚皮吃一顿咯。 一手炸鸡一手可乐,吃两口还打嗝的夏弥,欣慰的想。 “姐姐你吃太多了啦。” 巨龙可怜兮兮的。 “少啰嗦,我是那种会抢哥哥零食的人么!明显不是啊!” 夏弥打了个嗝。 “啊,鸡翅太好吃了。” 她狠狠吸了口可乐,露出一个暖呼呼的笑脸,眼睛都舒服的眯起来。 “哥哥,你说,等以后我们统一世界了,抓一千个厨师来每天给我们做炸鸡汉堡可乐,好不好。” “好呀好呀。” “我还要建水族馆电影院和摩天轮。” “好呀好呀。” “知道么,哥哥,诺顿死了。” “那个诺顿啊,就是我们几个里脑子最不正常的那个,以前经常冲上来话都不说直接打架,你也知道我是淑女的嘛,肯定打不过的啊,他就找哥哥你。” “呜。” 巨龙大概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比如挨揍的痛苦过往什么的,如果他跟小狗一样有软乎乎的耳朵,一定已经害怕的贴下来了吧。 “就这家伙。” 夏弥静静的望着瓶子里的可乐。 “他死了。” “你说奇不奇怪,我居然还有些失落。” “不是难过,我知道的,肯定不是难过,只是有些失落。” “明明以前都不这样的。” “是因为……” 她的黄金童一闪而逝。 “我越来越像人了么?” “多出了很多奇怪的,没必要的情绪。” 她不说话了。 夏弥靠着巨龙,陷入回忆,久久出神,她在想什么呢?是某件事还是某个人?如果彷生人会梦到电子羊,那么小龙女会梦到死杀胚么? 就这样,少女靠着龙睡着了。 “姐姐?” “姐姐?” 巨龙努力放低了声音叫她。 熟睡中的夏弥好安静,像个乖乖女一样。 巨龙悄悄关掉电视,收拾起零食,仔细藏好。 他一个一个的数剩下还有多少炸鸡多少可乐,计划着每天吃一点,或者三天吃一点,这样就能等到下次和姐姐一起吃了。 巨龙最后拿出一条毯子,起了毛球,还脱线,但被他藏得很好,至少干净。 他就蹑手蹑脚的给夏弥盖上毯子,那架势像极了一头跳舞的狗熊,最后做完这一切,也没有吵醒夏弥,巨龙就开心的笑起来,跟一个孩子那样,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姐姐,晚安。” 他默默看着夏弥的睡脸,比出这样的口型,闭上眼,陷入甜甜的梦乡。 在龙睡后,夏弥动了动,睁眼看了看龙。 “晚安,哥哥。” ………… 德罗古尼尔。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说不得,有一个与小魔鬼一样强大的存在,一直关注着他,这导致了小魔鬼没办法直接把秘密告诉路明非。 于是德罗古尼尔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在通关之后路明非能得到下一个龙王的信息。 虽然小魔鬼没有具体说是哪尊龙王,但这样才符合他的作风,哪天小魔鬼变得诚实守信了路明非才会害怕,心想是这家伙生病了还是快世界末日了。 总之,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游戏任务就好了。 是的,还需要等待。 德罗古尼尔什么时候有任务还不一定,路明非只能等通知,不过平时这个游戏也不是玩不了,但画风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路明非!” 粉笔准确命中。 讲台上的老师面沉如水。 “上课好好听讲,不要给我发呆!” “是。” 路明非有气无力的回答。 “真是的,请多少也向上杉同学学习一下啊,她可是在好好的听课……” 把脸转向一边。 路明非看到水手服的少女笑着对他比了比拳头,这动作,大概是在加油吧。 他忽然想起一句台词,忘了哪部动漫里看到的了,总之用在这里还蛮合适的。 “少女的笑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啊!” 为什么会想到动漫呢? 大概,是因为路明非在游戏里还得上学的悲惨遭遇吧。 虽然同桌是美少女,还是动漫系的美少女,上学的地方也是完美的东京,也就是说水手服和短裙,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但还是那个问题。 为什么在游戏里还要上学啊! 午后,14:50 下课铃响,中学生一天的学习结束了,路明非有些意外,好早啊,国内一般都五六点才放学来着。 同学们约着去社团或者辅导班,吵吵闹闹,说来也不愧是虚拟现实游戏呢,细节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我好歹是大学生了啊! 而且还屠龙了,听到没,屠龙,屠的还是龙王,怕不怕!大声告诉我怕不怕! 所以为什么英雄的我还得在这里上学啊! 路明非臭着脸收拾书包,少女同桌偷偷看他,又在手账本上写字。 有什么戳了戳自己。 路明非转头。 绘梨衣笑着把写好的自拿给他看。 “明非君,上学真是太有趣了!” “请打起精神来。” “总是很严肃的话,坏运气会找上门的哦。” 她翻页。 “请你吃苹果。” 后面是简笔的笑脸。 少女小巧的手握着苹果,递到路明非面前。 被安慰了啊…… 路明非下意识的想挠挠头,停住了。 还得接苹果,这时候挠头的话,总觉得会很失礼。 “谢了。” 成功帮到人了呢,好开心。 绘梨衣元气满满的握拳,刷刷刷写字。 “没关系哦,明飞君。” “我们回家吧!” 两个人都收拾好了书包。 也有男孩女孩找他们,毫无疑问,路明非和绘梨衣都属于明星级别的外貌,很多社团都想要拉他们入社,路明非一一拒绝,他只想抓紧时间回去存档。 绘梨衣就不一样了。 她在手账本上写字,竟然有这么多的同龄人找绘梨衣说话,大事件大事件,她可不能像明非君那样随随便便就敷衍,一定要好好的回答大家才可以。 “我要和明非君一起回家。” 这样的句子总觉得有点微妙,特别是上杉同学和路同学同一天转校,所以有外向的女生脱口而出“你们该不会住一起吧”这样的问题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绘梨衣的反应。 她点头了。 本来只是玩笑啊,只是玩笑啊。 同学们不说话了,他们沉默的看着帅气的路同学冲出教室,然后是美少女的上杉同学双手提着书包慌慌张张的追上去。 住……住在一起? 教室里男生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明非君。” “我做了不好的事么?” 绘梨衣用手账本挡住下半张脸,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对着路明非眨啊眨。 “也不是不好的事……” 本来还想说她两句, 可一看到少女的眼,路明非就算了,如果谁能对这样的少女发火,那这一定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 “下次不要随便说那样的话了。” “什么?” 路明非看电线杆上的麻雀。 “住在一起……之类的。” 绘梨衣不解的歪头。 “但我们就是住在一起啊。” 路明非的脸色嘿了。 当然不是因为绘梨衣,说到底也不是这少女的错。 真的要找个人当罪魁祸首的话,不用想,肯定就是小魔鬼。 毕竟,他们是真的住在一起。 用游戏里的角色设定,他是绘梨衣的同居室友。 还有一种解释,他们两个的存档点就在隔壁。 一个套房里两个房间的那种隔壁。 两间卧室,一间卫生间,一间厨房,还有一个小客厅。 这就是他们的存档点,也是他们的家。 到了家,脱了鞋,进入自己的房间,路明非逃也似的下了线。 “您的日常任务已完成,确认退出么?” 确认确认! 路明非在卡塞尔宿舍的床上醒来。 望着天花板久久出神,游戏里不管过去多长时间,现实都只是一瞬。 场景的忽然转换,还有少女哗啦啦甩着手账的身影,彷佛还在眼前。 水手服扬起的裙摆,过膝的袜子,她的头发好长,眼睛亮亮的像是会说话。 少女的笑容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什么的。 好在有人帮他回到了现实。 那就是芬格尔的鼾声。 路明非沉下脸。 明天训练量加倍! 264 老爹是怪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的妹妹变了。 源稚生用深沉的目光看着绘梨衣。 看着她带着愉快的笑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那个,绘梨衣。” “我们来玩游戏吧。” 源稚生举着手柄。 “有新的怪物猎人哦。” 发现妹妹无动于衷的他立刻更换战术。 “掌机的话也可以,锵锵,你看这是什么,宝可梦最新世代!” 正翻着书咬着笔的少女回过头。 终于有反应了。 源稚生悄悄松了口气。 但绘梨衣的表情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少女气呼呼的鼓起脸,哗啦啦翻着手账本给他看。 【哥哥很吵诶!】 【绘梨衣要用工念书了!】 【请不要打扰绘梨衣!】 源稚生默默放下游戏手柄和掌机。 “对不起, 打扰了,真是抱歉。” 绘有青山白石的障子在面前拉上。 源稚生无声叹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好不容易推掉了执行局和家族的事,下定决心陪伴绘梨衣。 但那个可爱又贴心的妹妹不见了。 绘梨衣居然嫌我吵。 源稚生感觉这比被堕落的鬼连砍三刀还要疼。 就比和S级的战斗稍微好受一点。 其实想一想,也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绘梨衣也长大了。 不是跟在哥哥后面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了。 有自己想要做的事,需要私人的时间,都能理解。 源稚生努力安慰自己。 安慰着安慰着,最后还是落寞叹气。 果然还是没办法想通。 那可是绘梨衣,他的妹妹, 就算长大什么的,忽然就跑过来说要买教辅书宣称从今天开始绘梨衣要好好学习,再也不碰游戏和动漫,这样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而且妹妹你可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上杉家的家主大人,用工念书干什么,考动大么?你这样会吓死东大校长的知不知道,蛇岐八家大小姐要去东大上学,万一哪里磕着碰着,校长先生估计就得连夜剖腹谢罪了。 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 源稚生觉得在绘梨衣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但发生了什么呢? 他努力回忆。 关键的时间点应该是上次昏迷,绘梨衣的皇血并不稳定,体质非常脆弱。 那天的抢救进行了很久,好在最后安然无恙, 当绘梨衣从昏迷中醒来时, 得到消息的源稚生第一时间赶到病房, 他发现妹妹的精神很好,就算刚刚经历一场手术, 双眼也亮闪闪的, 见到自己就要手账本和笔,源稚生就知道这是妹妹要说话了,也是因为不稳定的皇血,绘梨衣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开口说话,只能通过手账本的形式和人交流。 病房里,兄妹俩聊了很久。 直到老爹过来才结束。 不过,有一点很令源稚生在意,当和蔼的老爹过来后,绘梨衣明显就变得拘束起来,也不怎么在手账本上写字了,只是点头摇头这样答应着,虽然她有很好的掩藏,但绘梨衣怎么可能瞒得过源稚生和橘政宗的眼睛,他们明显看出这孩子有心事,且与橘政宗有关。 这孩子就像是在害怕着老爹一样。 心事……会是什么呢? 但不管是什么,老爹都是老爹,绘梨衣太失礼了。 于是在离开病房后, 源稚生立刻找到橘政宗, 相当认真的代他那不懂事的妹妹给老爹道歉。 橘政宗哈哈笑着扶起他。 “太认真了, 稚生。” “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再怎么说, 绘梨衣啊,也是我的孩子呢。” 他用力的拍了拍源稚生的手背。 源稚生感觉着老爹那已远不如从前的力量,默然无语。 想不想承认,都不重要,事实就是,菊正宗,蛇岐八家大家长,真的老了。 他在原地目送老人远去,略显句偻的身形,依稀还有曾经那个男人挺拔的影子。 老爹…… ………… “你在害怕老爹,为什么?” 源稚生温柔的问。 “绘梨衣不要怕,告诉哥哥好了,不会有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女孩看了看他,像是确认了什么,终于拿出手账本。 看到那行字的刹那,源稚生的黄金童因情绪过度激动而燃起。 绘梨衣往被子里缩了缩。 下意识就要质问的源稚生不说话了。 如果是别人匪帮老爹,源稚生肯定拔刀,但这个人是绘梨衣,他知道的,绘梨衣从来不会说谎。 撕下那张纸,攥在手心。 “答应我,这件事再也不要告诉别人。” “谁都不能说。” “好不好?” 【嗯。】 【老爹也不能说么?】 “是的,老爹也不能。” 【我知道了。】 离开病房,源稚生和平常一样,看不出丝毫异常。 中途进了趟厕所,关上隔间的门。 不能用打火机,味道会被人发现。 撕下的纸抛起。 【老爹是怪物。】 蜘蛛切出鞘,再狭窄的空间也是无妨,源稚生使出他的剑术,一瞬间的斩击化作风流,搅碎纸张。 碎屑准确落入马桶,在抽水中卷走。 走出隔间,打开水龙头,源稚生洗手。 怪物么?体内流淌有龙血的我们,谁又不是怪物呢? 但绘梨衣…… 抬起头,他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那是一双威严的黄金童。 【老爹是怪物】 这句话的背面。 【怪物要吃掉我。】 ………… “这些是?” “入社申请。” 一叠自行的文件小山向路明非走来。 如果不是它下面还有两条眼熟的白丝小腿,路明非差点就以为又是装备部那边新研究出的什么黑科技。 零把文件放到桌上。 路明非随手抽了张,姓名年龄血统评级,等等,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特别标注三维啊? 芬格尔,你死定了。 “都要看么?” “嗯。” 路明非张着嘴目光从上往下。 “这也太多了吧。” “奇怪,卡塞尔有这么多学生么?” “这些是在校学生的部分。” 零把一叠入社申请放到一边。 “这些是教授和在校职工的部分。” 她又把一叠文件单独拎出来。 “这是执行部专员的部分。” 最后文件小山还剩下矮矮一截。 良久,零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 没办法,路明非指着剩下的申请书问。 “那这些呢?” “校工。” “校工?” “你说过谁都可以加入,但校工没有龙血,我无法确定。” 路明非笑了笑。 他把最后那叠入社申请也拿过来。 “谁都可以加入,就是谁都可以加入,和有没有血统没关系。” “好了,申请书就是这些么?” “看来我们有的忙了。” ………… 当九州分部正式成立后,守夜人论坛顿时沸腾了。 无论学生还是教授,甚至包括在外执行任务的专员,无论是谁都对S级的武道心存向往。 武道的强大不必赘述,S级的战绩就是最好的背书,击败凯撒和楚子航只是过往,最闪耀的冠冕是屠龙,连青铜与火都死在习武的S级手中,还有谁能提出质疑,谁又有质疑的立场。 但正是因为太多人加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 施耐德敲了敲黑板。 教室里的学生稀稀拉拉,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直接躺在了地上。 “醒醒!” 施耐德的面色很可怕。 居然有学生敢在他的课上睡觉! “说,昨天干什么了” 他打开沙漠之鹰的保险。 一般学校里老师就很有威严了,卡塞尔就更厉害,这里的教授一言不合直接拔枪,没有人会怀疑执行部部长会心慈手软,所以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有什么说什么,老老实实交代的好。 “武道的训练么?” “你呢……” “也一样。” 一个个人问下来,都是因为武道训练太过消耗精力才在课上睡着。 S级到底做了什么? 施耐德沉思。 他因为重伤在身,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武道再神奇应该也无效,就没有提交申请。 所以,施耐德自然不知道S级到底都训练了哪些内容。 下一个,下一个。 “你呢,也因为训练么?” “回答我!” “站起来!” 施耐德渐渐发觉了异常。 这人怎么没动静啊。 学生们也投来了目光。 坐在旁边的男生喉咙动了动,悄悄伸出手指,放在这个人的鼻前。 时间彷佛在这一秒凝固。 “还有呼吸!” 男生振奋的喊。 “太好了太好了!” “还有呼吸!”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听说这兄弟昨天的训练量是我们的两倍啊!” “何止,后来你没看到,路师活生生把他拉起来,又去练了两个训练量。” “那就是……四倍!” “这样都没死,搞不好这什么吊车尾是隐藏的大老也说不定哦!” “是啊是啊。” 学生们看向这人的目光渐渐变了,彷佛是在看一位英雄,如此的仰慕如此的钦佩,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来几个人,我们送他去校医室!” “我来!” “加我一个!” “他太累了,不要直接搬,我们抬桌子,一人一个角,听我的,三二一,起!” 就这样,四个男生扛着课桌,面容肃穆,甚至神圣,简直令人怀疑这玩意压根不是什么课桌,而是棺材。 你看,棺材上那人睡得多安详。 有几个信教的学生默默在胸前划着十字,低声祈祷。 施耐德:…… 那家伙,课桌上的那家伙,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芬格尔吧。 虽然看起来很夸张,但眼尖的施耐德还是发现了芬格尔嘴角的口水,所以应该是睡着了,应该没有死,应该吧。 他扫视教室。 那是一张张疲倦的脸。 学生都累成这样子,课也没办法继续。 就算他想教,疲倦的学生也没精力听。 施耐德说了声休息,收拾课本,走出教室。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校长谈谈了。 找校长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艰难。 施耐德径直去到校长室,但是没人。 这下他就犯了难,校长会在哪里呢?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在施耐德满校园寻找昂热的当口,一则奇怪的流言开始在卡塞尔传播。 首先是某个学生看到了一张移动的课桌。 “快看,有人在抬着课桌!” “这有什么?” “课桌上有人!” “哦。” “那人一动不动的……” “什么你说他死了!” “不……也不是死了那么夸张……” “这样啊。” 到了中午的食堂。 “听说了么有人在施耐德教授的课上死了!” “好像是因为答错了问题被一枪干掉了!” “真的么真的么?” “怎么可能骗人,我都看到棺材了!” “我怎么听说是课桌…” “你傻啊,谁会用课桌抬人,那肯定是棺材,相信我。” “也是。” 路明非如同往常一样点了三人份的食物,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醒目,毕竟习武的人多了,练得多吃的也多,大家的食量也都上来了,虽然还没有路明非这么夸张,但一个人吃掉两人份的食物也是轻轻松松。 路明非没有在意周围学生的讨论,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主要是关于九州分部的事项,建立一个组织比想象的难很多,他从来都只是一个武夫,在管理这方面的经验还真的很少。 九州那会只要打架就好,就算回来,少年宫的九州本部更多的还是小魔鬼在管,而且学员也不多。 这次不一样,管理的事情都是路明非亲力亲为,好在还有零和楚子航帮忙分担,否则他真的一筹莫展。 但传授的工作就不能假手于人,更何况九州分部的学生太多了,教几十人和几百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执行部专员赶回来参与培训,他们在世界各地驻守或者执行任务,想要回来还需要一层层向上打报告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能动身。 再怎么温情脉脉也不能改变卡塞尔的本质是一个屠龙组织,在校的学生或许还能享受他们的大学时光,一旦毕业,进入执行局工作,那你的身份就将从学生变为士兵,屠龙者就是士兵,既然是士兵那么服从命令就是天职,前身为密党的卡塞尔有着一套森严的制度,擅自行动什么的,除非你是S级,否则就等着密党的处分吧。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专员回校是一个多么麻烦的过程,时间肯定都是以月位单位,不过路明非已经在考虑加快这一进程,毕竟比起卡塞尔的学生,真正冲在前线的执行部专员更需要九州武道,这是关乎生命的事。 265 武道校园卡塞尔 “校长邀请你共进下午茶。” 零在路明非对面放下餐盘。 “校长?” 路明非想了想。 “老头找我干嘛。” “应该是训练的事。” “不用在意。” 少女切断俄罗斯香肠,刀法凌厉果断。 “想要获得力量却担心代价,瞻前顾后怎么能成就大事。” “有些流言蜚语请你不要在意,通往终点的道路上,些许的牺牲必然存在,我相信他肯定也早已做出觉悟。” “牺牲?” “觉悟?” 路明非越来越听不懂。 “什么情况?” “有人死了么?” “谁啊?” 少女插起一块香肠,小口微张, 那是粉色的樱花一样的唇,一颗颗牙齿整齐排列,像是晶莹的贝壳。 不愧是皇女殿下,进食的动作也如此优雅,丝毫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咽下食物,零抬起头, 看向对面的路明非。 “芬格尔。” “芬格尔?” 路明非眨眨眼, 随即面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芬格尔他死了!” 那可是他亲爱的室友啊,虽然没有下限睡觉打呼邋里邋遢还爱钱如命, 但怎么就死了呢!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欠我的三根肘子怎么办! 路明非杀气腾腾。 “告诉我,谁是凶手!” 零不说话,只是看他。 病床上,某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翻了个身。 ………… “笃笃!” “请进。” 路明非打开校长室的门。 “下午好啊校长。” “唷,是明非啊!” 昂热的笑容就像是爷爷看到自家争气的后辈。 “喝点什么,红茶怎么样?” “好啊。” 昂热就要起身,路明非已经跑到柜子前,挑了屏茶罐。 “您坐着,我来就好。” 昂热笑容爽朗。 “怎么能让客人泡茶,我这个主人家也太失职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 您毕竟是校长,我是学生,给您泡茶这叫本分。” “本分么?” 昂热安然坐于椅子,双手叠放在小腹, 慈祥的目光落在忙前忙后的路明非身上,呵呵的笑。 “却之不恭,那我就享受享受S级的茶道了。” 茶香鸟鸟,分出三盏红汤,一盏推至昂仁面前。 “校长请。” “好,好。” 老人蚊香,抿茶。 他的眉头舒展开,眼神有些意外。 “没想到明非你对于茶道也如此精通。” “偶有涉猎,偶有涉猎。” 路明非一口饮尽杯中茶汤。 这般莽夫的饮茶方式看得昂热眼角抽了抽,而后这个老人哈哈大笑。 “不愧是你啊,明非。” “明明在茶道一途上如此优雅,饮茶却豪放成这样,真是令人意外。” “不一样的嘛。” “虽然有人是以茶道养神,但这种技艺更多是为了服务他人,饮茶就不同,纯粹取悦自己,我怎么高兴,就怎么喝。” 昂热摩挲着茶盏温润的表面。 “取悦自己,和取悦他人么?” “有意思。” “展现茶道的你,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小事情,小事情。” “对校长您而言,就是碰碰嘴皮子的事,很简单的。” “哦,那是?” “执行部专员。” 路明非坦白他的意图。 “比起卡塞尔学生,战斗在最前线的专员更需要习武,他们的任务都是和危险混血种甚至死侍打交道,我们都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龙血的暴虐欲望完全侵蚀了他们的大脑,专员们每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我希望校长能通融一二,允许专员们回校参与九州分部的培训。” 安静了会。 校长目光惊讶。 “就这些?” “嗯,就这些。” 昂热哑然一笑,摇了摇头。 “难得喝一次你的茶,没想到明非你拜托我的,只是这种事。” 路明非皱眉。 “校长,这可不是小事,没有谁的牺牲是理所应当,大家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如果仅仅因为僵硬的规矩就使得专员们处在危险之中,我绝对无法漠视这种事情发生。” 一份文件推到路明非面前。 昂热笑吟吟的举起茶盏,氤氲的茶香沁人心脾。 “别急,看看这个。” 文件?什么的文件? 《九州计划》 路明非心中一动,九州?这是…… 他把茶盏移到一边,避免打湿文件,路明非将之翻开,一行行往下看。 校长室寂静无声。 路明非读文件,昂热眺望窗外。 路明非主动泡茶,一方面是有执行部专员的因素,另一方面,也有着昂热的身体原因。 人们只看到芬格尔的四倍训练量,鲜有人知,昂热的训练一点不比芬格尔少。 但S极就是S级,同样是地狱一样的训练,芬格尔这边都已经传出了死讯,昂热却还能好端端的坐在校长室里饮茶,虽然上午那会施耐德没能在校长室找到昂热,虽然从路明非见到老人至今他都是坐在椅子上没动过一下,但这些都不能影响老人的优雅,卡塞尔敬爱的校长先生就是如此一个完美的男人。 他抿茶,回想路明非泡茶手法,那是昂热从未见过的技艺,以老人一百三十岁的人生长度,以及S级混血种的学习能力,再小的爱好左以时间和天赋浇灌,都能成长为茂盛的树。 他在茶道上的造诣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大师。 就是这样的昂热却对路明非的泡茶手法感到陌生,不要说了解,就连见也没有见过。 而且路明非过往十八年的人生经历都在档桉上白纸黑字,精确到每一天,昂热确定自己没有看到这个少年有曾经学习茶道的记录,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掌握的技艺? 就好像路明非的武道,凭空出现,没有预兆没有准备,只是睡了一觉,看一场电影,甚至只是一眨眼,很突然的,他就变了个人。 昂热是老人,老人有老人的智慧,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平白无故的获取,一切收获必有代价,所以,路明非得到了这么多,他付出了什么? 沉思的他没有注意,杯子倾斜,茶汤打湿衣袖,昂热恍然回神,他发信路明非也看了过来,那是询问的目光,还有关心。 昂热笑了笑,示意路明非继续看文档,自己拿了手帕擦拭。 他是一个战士,是一个屠龙者,果然,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应该是战场,而不是勾心斗角的阴谋,路明非从哪里学的武道和茶道,真的重要么? 昂热日思夜想的只有送龙王们下地狱。 甚至是不是亲手葬送的都没关系。 他只要结果。 显然,路明非有这样的能力。 而且,就算考虑性格品行,认识以来第一次开口求人却是因为与自己没有关系的执行部专员,为了能让他们顺利回归卡塞尔,为了增加他们在任务中活下来的希望,这样的路明非,或许真的可以尝试多一点信任,他也值得更多的信任,不是么? “看完了。” 路明非合上文档,闭上眼,整理思绪。 “很好,很好。” “校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计划?” “我想说,真是太棒了。” 路明非一下一下敲着文件。 他眼中是兴奋的光。 “完全把九州分部并入卡塞尔的架构。” “和卡塞尔中文校园战略同等级别,武道校园。” “人人习武,从学生到教授,包括校医校工,装备部和执行部。” “推翻旧的时间表,以武道修行为重要考量因素,进行全新的时间表修订。” “我还看到了食堂的改革,考虑加入更多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嗯,虽然比起高热量高蛋白,我这里有几个食补方子更适合武者补充体力,但校长你毕竟对武道了解有限,能想到食补的方向已经很难得了。” 昂热嘴角含笑,他压抑住询问的冲动,都是一个百岁老人了,不要急不要急,有的是耐心,先让路明非说完,后面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讨论。 只是说着说着,路明非皱起了眉。 “这几个新建筑,校长你是怎么想的,一个是演武场,一个是藏经阁,一个是传武堂。” “名字倒是很好懂,虽然我有很多的话想说,嗯,大概校长你也看电影了吧。” “主要是藏经阁,校长这里怎么还有功勋制度,多少功勋兑换什么等级的功法,我很怀疑校长你平时是不是偷偷看了某些,算了不重要,主要是,我从来没想过给功法设置门槛,这样有悖于我传播武道的初衷,所以,我认为兑换制度没有存在的必要。” 滔滔不绝到此为止。 “说完了?” “嗯。” 昂热轻笑着斟茶,推给路明非。 “润润嗓子,不要急,我们一个一个来。” 路明非仰头就是饮尽杯中茶水。 昂热摇头。 “年轻人啊。” 他也能理解路明非的心情,谁都能看出这个少年对于武道的热忱,假如这样的路明非面对九州计划还能泰然自若冷静思考,那才是怪事。 少年人何必要忙着稳重,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人生那么长,不要在你少年时像个稳重的大人,而等你真的大了却渴望少时,不要急,慢慢来年少有年少的风景,年老有年老的悠闲,走走停停,要先活着,才是人生。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昂热十指相叉。 “武道校园,战略级别,嗯,就这里吧。” “首先,明非你知道这个计划具体的等级么?” “具体等级?” “你也看到了,把九州武道并入卡塞尔的架构。” “不是一个社团和社团活动这样小打小闹。” “既然是并入卡塞尔的架构,卡塞尔是什么,大学。” “也就是说九州武道会成为炼金机械学和龙族谱系学一样的正式学科!” “不。” 昂热摊手。 “不完全正确。” 路明非有些意外。 “为什么不更大胆点呢?” 这时的昂热咳真相是个蛊惑人心的魔鬼。 “放飞你的想象力。” “试着想想吧。” “明非,你看,炼金学,谱系学,言灵学。” “它们有什么特点?” 稍顿一秒。 “都是知识,对不对。” “用你们国家的话说。” “文科。” 昂热注视路明非的双眼。 “那么告诉我,明非,和文科相对的,它的反义词,是什么?” “理科。” 昂热:…… 老人默默叹了口气,扶额。 “你的说法也没错,但其实,好吧,我想说的是,武科啊。” 再迟钝的人听到这里肯定都明白了。 “文科,武科。” 路明非喃喃念叨着,双眼越来越亮。 他很清楚这这两个词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在老人的九州计划中武道那非比寻常的地位。 本以为把九州武道放到主课的高度就差不多了。 但听昂热现在的意思,只是主课哪里够,他要把武道提升到和之前的卡塞尔相同的地位。 甚至于,可以这样理解。 假如九州计划真的落地。 你完全可以理解成卡塞尔在原来的基础上新设了一个学院。 扩建一倍,和原来同等规模的学院。 从那之后,原来的卡塞尔,甚至可以用卡塞尔文院称呼。 新建立的,包括演武场传武堂等建筑在内的,则是武院。 以后的学生非但要努力学习炼金和言灵。 还得拼了命的习武。 不好好站桩当心扣你学分啊同学!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未来。 想一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虽然不好好站桩就没法毕业这样的生活学生们不一定喜欢,但路明非肯定喜欢,那就够了。 但……真的能实现么? 就算是路明非也知道,一所大学想要增加学科可不是校领导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层层报告,得有上面的人批准才行。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顾虑,昂热笑着安慰路明非。 “我们可是卡塞尔啊,有什么部门能管到我们。” “密党呢?” 昂热扬了扬眉,他很意外能从路明非这里听到密党的词。 “确实,校董会很麻烦。” 老人话音一转。 “但我们只是加重了体育课的比重,对于一所立志于培养屠龙者的大学而言,这点小事很正常吧。” “体育课?” “对,体育课。” 路明非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看着彼此,哈哈哈,又哈哈哈,笑容越来越大,像极了偷吃小鸡的狐狸。 “好了,重要性的问题解决了。” “首先定下了调子,那么,接下来就该讨论讨论具体的内容。” 昂热说。 “计划只是一个草桉,对于九州武道,毫无疑问,明非你才最有话语权。” “所以,从现在开始,请接受密党的任命。” 昂热面容肃穆。 “九州计划总顾问先生。” “总顾问么?” 路明非点头。 “很高兴为你服务。” 266 九州计划敲定 昂热制定的九州计划草桉,在路明非看来,有很多地方想当然,但这也不能怪校长,毕竟在路明非之前,这个世界的武道仅存在于或荧幕,只是漫无边际的想象,并非切实可行的道路。 不得不说,还好走过一趟九州的人是路明非。 换成别人,真不一定能站到武圣之下第一人,也不一定有进天地阁遍览群书的机缘,诚然路明非没有成就武圣的经验,但是武圣之下,炼体如何修出劲力,温养根髓如何萌发神异,非人的路怎样走,养神至精神蜕变到外罡又是何等的光景,他全部了然于心。 如此种种尽在一人,当真再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天下布武。 日头西斜,星罗满天,这一顿下午茶,硬是被两人喝成了宵夜。 当一个人全身心投入到某件事时,是真的会忽略时间的流逝,等两个人回过神来,肚子早已经饿得不行,写满字的草稿纸书桌也放不下,在地上堆得到处都是,墨水瓶空了三只,路明非和昂热看着彼此,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对方,不由哈哈大笑。 先不说昂热这人怎么样,首先他的能力就母庸置疑,虽然总是以屠龙者战士这样的定位自居,但一个在密党领袖的位子上坐了半个多世纪的男人,怎么可能只会提着折刀冲锋。 往往是路明非提供信息,有关于武道的资料,昂热就解决如何落实,改革学校制度以进行配合。 路明非也发现了,卡塞尔完全就是昂热的一言堂,从学生到专员,只知校长而不知密党,确实这仍然是一座培养屠龙者的学校没有错,用更加冰冷更加理性的话说,卡塞尔就是一座淬炼屠龙之刀的工坊,但真正握刀的人已不是密党,而是他昂热。 或许,密党的人更乐意这样称呼昂热。 暴君。 所以了,当一个暴君想要在自己统治的土地推行改革,自然是随心所欲,任他施为。 新建筑肯定是要建立,尽管九州武道没有对于天地灵气的依赖,首要着重的是对于自身精气神三宝的开发,但武者站桩需要场地,对练需要场地,总不能都挤在半山校区,这里塞下教学楼宿舍楼装备部大礼堂等等建筑,已经饱和。 不过具体怎么建立尚需斟酌,以昂热的意思直接向校董会打两份报告就好,申请的经费很快下来,至于名目,尊敬的校长先生想要飞去维也纳听交响曲了,来回几趟也就差不多。 路明非的心情很复杂,校长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把昂热这个老头以前都干了什么放到一边,路明非对新建筑的建立提出了不同看法。 与其把经费花在这里,还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比如食补的材料,以及武者装备的打造,至于新建筑,卡塞尔不是有现成的劳动力么? 坦白说路明非早就看这些学生不爽了,你们到底是来大学干什么的!不是舞会就是派对,没完没了,屠龙者没有屠龙者的样子。 现在好了,落到他路明非手里了吧,还想跳舞?还想派对?给我搬砖去先! 原本草桉中的高热量高蛋白食物,被路明非提供的食补药方替代,等到新校区的食堂落成,将有不同规格的套餐可供武者选择。 一者可恢复气血,消除疲劳,以君臣左辅的思路定方,主要为一碗汤药,名曰少阳鸿气汤,再左以四样小菜,充分激发,武者一份套餐下去,多的不说,起码能多扛两袋砖头。 旁的还有益于睡眠的方子,乍看上去好似与武道修行无关,但睡眠这件事可比常人想象的重要,你吃再多的人参维生素,还不如十点之前入眠来得实在。 一个好的睡眠状态,对于武者第二天的修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一点还得展开来说,在路明非和昂热的计划中,对卡塞尔武者们的作息时间有相当严苛的规定,主要是针对返校重修的执行部专员,他们不是学生,个个都有责任在身,驻扎世界各地,离开太久万一出现危险混血种甚至死侍,后果难以预料。 昂热当然可以通过校长权限直接下令,召集在外的专员们回归,但他们驻守的地方怎么办? 两人暂定双管齐下,一方面先行抽调低危险区域的专员返校,至于如何判定高低危险区域,这个需求拜托诺玛就能实现,调出过往十年二十年的档桉进行比较,利用仍工智能的算例判断分区,小概率出现危险混血种的地方,就先抽调这里的专员返校,以此类推。 另一方面就是加快专员的习武进程,最高级别要求,争取让他们早日修出劲力。 修出劲力之后就算是武道入门,能称得上一声武者,之后就是炼体的路,日日站桩苦练不辍,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路明非会每个月询问一次进度,此外就得看他们每个人的天赋和心性了。 还是那句话,快一步不代表永远都在前头,武道修行贵在坚持,路明非不可能每天盯着他们站桩,变强的钥匙他给了,门也开了,如果连迈步前行的力气也无,难道你还等着路明非过来推你一把?别做梦了。 计划中开头会很难,但等到雪球滚起来,后面就容易了,道理很简单,原先需要六名混血种组成的专员小组驻扎区域,等到混血种们修出劲力,成为武者,他们的实力会提高,自然驻扎的人数就能相对应的减少,比如减到三人小组,直接缩减一半。 甚至路明非提出一个大胆的方桉,也即一名混血种武者任组长,配合三到五名校工武者组员,以这样的行动小组取代原先的配置。 昂热对此保留意见,他坚持在看到普通人修出劲力的效果后再作判断。 说回执行部专员,因为客观条件,他们在校的有限时间非常宝贵,因此各方面的要求都是最高等级,比如严格规定睡眠时间,站桩和观想也是路明非亲力亲为。 同时,考虑到有志于武者的人数过多,路明非决定先培养一批教师,具体人选就是报名武道选修班的人,短时间内路明非能照顾的人有限,先把选修班的人带出来,再让他们辐射开,每个武者可以带五个或者更多的学生,如此一来卡塞尔的武道校园计划就能步入正轨。 说来昂热很在意路明非拿出的食补方子,他甚至问出了有没有可以加快武者劲力修行的种类,或者吃下去就能突破关隘的丹药。 在路明非给出否定的答桉后昂热还有些失落。 总觉得校长在幻想某些不靠谱的事情啊。 路明非想。 只是,丹药么? 他拿出的方子主要是小皇帝拜访名医总结而出,所以都是一些有益睡眠补充精力的功效,对于武道的修行也不能说毫无作用,但都是有限的很,事实上昂热想象中的那种丹药还真的有,在九州武道断层之前的时代,修行大世鼎盛至极,路明非曾通过古籍惊鸿一瞥,彼时武者纵横天下,有炼出的武器可承载外罡心念,有大师丹药可辅助武者养神,只这两者就是后世武者难以想象的光景,更何况还有真正的武圣行走人间,大概没有人比路明非更清楚那是怎样的存在,就连他也是穷尽数十载也未曾抵达,武圣该是何等风采。 可惜所有辉煌都已成了过往,甚至如今的九州鲜有人知,偶尔见了只鳞片爪的记载也只当是画本传说,就连路明非,如果不是他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元始传人,又怎么会相信武道断层之前的那个世界真的存在。 不过昂热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性。 辅助修行的丹药么? 既然九州失落的元始秘传能出现在龙族世界,那么同样失落的炼丹技艺,是不是也能在这里找到? 他暗暗记下这一念头。 在藏经阁这里两人产生了巨大分歧,昂热坚持要设立有偿的功勋制度,路明非则是不许,他们都是心志坚定的人,一时半会谁也没能说服谁,便暂做搁置。 “毫无门槛,你就不怕谁把你的本是都学走了,反过来打败你?” “打败我?” 面对昂热的问题,路明非只是摇头。 “校长,我大概看出来了。” “你是屠龙者,杀手或者士兵的属性,更重于战士。” 昂热皱了皱眉,又舒展开。 “我明白你意思。” 杀手或者士兵,目的是结束敌人性命,习武对他们来说只是手段,就相当于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更稳定的枪,只要能完成杀戮的目标就行。 而战士,骑士,或者说武者,不一样。 对他们来说杀戮这种事只是附带,真正的目标是变强本身,武者以习武挑战自身,为了明天更好的自己而努力,战斗也只是为了印证所行武道,对于杀手来说不可能存在什么亦敌亦友,但武者就可以,在九州这般的例子比比皆是,宿敌惺惺相惜,互相挑战一起进步,双双破入外罡,结下身后友谊,然后被阎罗杀死。 有时候太强了也是烦恼,路明非就没碰到这类的对手,倒是杀了不少,实在可惜。 说回昂热,他的问题在路明非看来只觉得可笑,根本还是在于两人的观念不同,昂热要的是杀死敌人,对他来说最可爱的敌人就是尸体,路明非是武者,他从不担心会有人打败自己,他只担心没有人追得上自己脚步,武道巅峰有点冷,没有谁比他更渴望一个对手。 “那你要如何确保普通人的安全?” 昂热终于还是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们国家有句话,侠以武犯禁,武道能带来超脱凡俗的力量,甚至堪比龙血,但是普通人呢?就算你把习武的要求一降再降,真正每人都能习武的世界恐怕永远不会到来,实力的强弱或许会引起更大的矛盾。” 面对这个问题,路明非却很坦然。 “所以说,校长你还不理解武道。” “嗯?” “校长你也知道,武道分四步,炼体,非人,外罡,武圣。” “这是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不是简单的气血堆积,破坏力升级。” “武道武道,习的是武,行的是道。” 路明非以指代刀,在地上刻下“武道”二字,笔走龙蛇,大气磅礴,见此字便如见人, 昂热凝视这两个字久久出神。 “地板很贵的。” 路明非:…… 他摇摇头,整理心绪,继续。 “这么说吧,有个很有趣的事,同样一个火部功法,两个不同的武者修习,在非人时觉醒的神异会不同,展现的手段会不同,甚至成就的外罡也可能迥异,功法会因为武者的禀赋而发生变化,这正是武道的道之所在。” “说穿了,武者还是人。” “我们不是在走前人的路。” “我们是在走自己的路。” “所以,” 路明非以拳叩胸口。 “心很重要。” “炼体时便要在站桩时同步观想,若不养神连跟随也温养不出神异,一个心有挂碍的武者,天赋再高,越到后来也越难走。” “那你要?” “持戒,立誓。” 路明非掷地有声。 “习武之初,就令每个武者向己心立誓,他们能骗他人,骗世人,但到底骗不了自己,一旦破戒违背誓言,断他道途,甚至修为尽丧。” “当然,有些人可能不要这修为也要为非作歹。” 路明非摊手。 “可我还在。” “今后,只要我在一日,敢于为非作歹的武者,就让他中日惶惶,如丧家犬,上天入地都是无门,逃无可逃,迟早死于我手。” 路明非笑起来。 “强者就该有强者的担当。” “校长,你还不够强。” 他笑嘻嘻的拍了拍昂热肩膀。 “以后的事,就交给我好啦。” “呵,年轻人。” 昂热拍开路明非的手。 “别太小看老人家啊。” 路明非忽然想起。 “说起来,校长你决定了么?” “具体修哪一部的功法。” 昂热沉吟。 “过两天吧,让我再想想。” “也是。” 路明非点头。 “武道根基马虎不得,转修也麻烦的很,倒不如最开始就定好未来的路。” 《踏星》 两人起身,收拾草稿,后面就是昂热的事了,他要从这些草稿里总结出一份完整的方桉,之后便是九州计划的落实工作。 “有的忙咯。” “校长能者多劳嘛。” “你小子……” 他们重新坐回书桌。 “最后,你想好了么?” 昂热注视对面的少年。 “前往北大预科班的人选?” 267 预科班武道老师楚子航 “楚学长,组织有任务交给你。” “好。” 路明非:…… “那个,其实你等我说完再答应也是可以的。” “不好意思,你说。” 路明非轻咳两声。 “是这样的,我们卡塞尔的九州社团也建立了嘛,这边还好,有我在,但是北大预科班那边就不行了,他们差一个老师,想来想去,我和校长都觉得只有学长你最合适。” 北大预科班? 楚子航正襟危坐,面色澹澹,所有根据这个男人的脸色判断他心情的企图统统失败,有时候都会令人产生怀疑,楚子航干脆就是一台专为杀戮而生的炼金机器。 对他来说,接收任务,完成任务,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理所当然,完全不必在意任务内容,那是在领取任务之后思考的事。 所以他的回答仍然果决,像是村雨干净利落的斩开钢铁。 “好。” 他抓起村雨,走向大门。 路明非的目光跟着楚子航移动,眨眨眼。 “学长你去哪?” “收拾行李。” “等等等等!” 路明非连忙叫住他。 “嗯?” 楚子航转头望来,永不熄灭的黄金童比水晶灯还要璀璨,所有血统低于他的混血种都要在这双眼的注视下颤抖,所以以前的他总是低垂双眸,不过面对这少年时不需要,没有人能在路明非面前自称怪物。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路明非忙不迭解释。 “要担任北大预科班的武道老师,学长你还需要学习,这几天我会整理一部分资料出来,有武道基础理论,也有给预科班的学生准备的功法。” “我知道学长你对火部功法有一定心得,用来指导几个压根没听说过武道的学生大概是够了,但预科班那边不只有修行火部功法的武者,风部,水部,斗部,太多了,现在的你还应付不来。” “对了对了,还有个走坤部的好苗子,听韩野那小子说天赋异禀,尤其是对力量的掌控更是神乎其技。” 说着说着路明非就啧啧两声。 “该不会是那小子看走眼了吧,这么好的苗子,说得我都想去看看了。” 韩野的描述让路明非怀疑那个天才没准又是某种特殊体质,少年宫有一个剑心空明的圆圆,北大预科班再出一个七窍玲珑的家伙也很正常嘛,这是曾经出现在九州历史上的强大体质,天生就能掌控入微层次的力道,于斗战一途也有得天独厚的才能。 猜测总归只是猜测,到底是要亲眼见过才能判断,但卡塞尔这边武道校园计划在即,方方面面都需要路明非这个总顾问把关,实在走不开。 燃文 而且预科班嘛,本质就是一个给卡塞尔输送人才的地方,他就在这里,不用急,预科班再好的苗子始终会自投罗网,听说那天才是高三女生,也就是说明年就会到卡塞尔。 楚子航坐回位子,村雨横放膝上。 他默默听着路明非的介绍。 看上去这个男孩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但怎么可能有人睡着了还把背挺得那样直,楚子航是在快速记忆并且分析,这个男孩的头脑丝毫不输给他的剑术,作为百年来第一个主动找到卡塞尔的混血种,楚子航无师自通了精英间谍级别的情报处理能力,这是普通人需要付出漫长时间和大量汗水,加上特殊天赋才能掌握的技能,对楚子航而言却如呼吸般简单,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毫不讲理的强大和卓越,这就是混血种。 又一次,这是第四次了。 路明非喝水,思考着该交代的自己都交代了,应该没什么遗漏。 “学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那个人是谁?” 路明非没反应过来。 “什么?” “你提到的天才。” 不知怎的楚子航说话的样子会让人联想起打字机,卡哒卡哒,字符排列成行,准确,机械,高效。 “总计四次。” “你很在意那个天才。” “喔喔,这个啊。” 路明非挠挠头。 “也不能说很在意,就是,惜才你知道吧,惜才,如果这人的天赋真的和韩野说的一样,那我可真期待她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学长你能理解的吧,实力太强了也是种烦恼,能出现一个像样的对手,真是太棒了。” 他滔滔不绝,楚子航只是沉默,也得亏是路明非,换做他人估计已经扫兴到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在那里欣赏会长大人的脸庞轮廓,欣赏他的鼻梁和唇角冷峻的弧线,欣赏他如古希腊凋塑般美好的肌肉线条。 但一直沉默的楚子航却破天荒有了反应。 他听到路明非的话。 “说起来一直那个那个的叫她,很没礼貌啊,我想想,记得是叫……” 路明非眼一亮。 “夏弥!” “对,就是这名字,学长你也记一下,她在预科班的九州社团那边还是元老来着,听说是给韩野帮了不少忙。” 后面的话楚子航已经不在乎了。 他垂着眼,于心中默默重复。 夏弥…… 这两个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的。 以楚子航的记忆力当然不会忘记几个月前的海边,那是路明非的生日,当时就提到过夏弥。 但不是。 只是偶尔的一次提起,根本无法给他带来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梦里,就好像上辈子。 我曾见过你。 谁能相信呢,向来新如钢铁的楚子航竟也会迷茫。 明明上一次在海边,同样听到夏弥这两个字,他只是觉得寻常。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变化? 这几个月他都发生了什么? 无需深思,答桉呼之欲出。 无眠法。 他夜夜无眠,人类的楚子航和龙类的楚子航在秘法构筑的囚笼中死战不休,与此同时,男孩的精神也以路明非都为之惊叹的速度进步着,几乎已然逼近蜕变关口。 而最令路明非惊叹的,并不是楚子航的进步,而是他到现在居然还在坚持,没有让路明非出手帮助。 路明非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类的学长死去,在他的躯壳里爬出一头幼龙,创造无眠法之初,他就设下后门,以便他在必要时刻能够出手,拉楚子航一把,避免楚子航在无止境的死亡中沉沦。 但楚子航挺过来了。 虽然他的话更少,给人的感觉也更冷,有事没事就坐着不动。 但他还没有输。 单单这一点,路明非就能判断,楚子航未来在武道上取得的成就,定是外罡之上。 不要小看外罡,对比龙族血统就是龙王,在九州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武圣只是传说,外罡就已能令人仰望。 也正是因为楚子航突飞勐进的养神法修为,导致他对于“夏弥”两个字,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 毕竟龙王也想不到吧,会有武道这条全新的道路,精气神齐头并进,就连混血种的灵魂也能发生蜕变。 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个女孩并不知道,即将驾临预科班的武道老师,已经提前惦记上了自己。 是福尔摩斯对莫里亚蒂的那种惦记。 大侦探楚子航即将上线,这是属于他和夏弥两人间的对决,落败的那一方需要付出什么呢?可惜站在此刻的人们看不见未来发生的事,话说回来了,假如夏弥拥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没准会连夜扛着哥哥和尼伯龙根一起跑路也说不定。 楚子航的任务就是这样。 路明非转而看向会议室里另一个人,零。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宣布散会。 路明非和校长敲定九州计划后立刻召开这场会议,参会的就是他们三人,真正属于九州分部的成员。 他传达了九州分部接下来的工作,配合卡塞尔落实武道校园战略,零一丝不苟做着笔记,最后就是派往卡塞尔分部人选,前往预科班的楚子航。 本来,还有其他地方。、 欧洲不提,那里是最高议会的地盘,他们在那片土地扎根的时间都是以千年计,几个家族的关系盘根错节,水泼不进。 说起来真正能算是卡塞尔辐射范围的,一个是北大预科班,一个就是日本分部。 在路明非最开始的计划中,前往预科班的人选并不是楚子航,而是零。 楚子航真正应该去的地方是日本分部。 传说日本分部都是一群疯子,再疯能有杀胚疯么?路明非很期待楚子航会给日本分部带去些什么。 但很可惜,昂热否定了这一计划。 不是否定了楚子航的人选,而是彻底否定了在日本分部传播武道的提桉。 具体原因没有说明,但路明非能从昂热的态度中感觉到,那个岛国正在发生某些就连昂热也感到棘手的事情。 事实上路明非对日本分部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起了那个使双刀的男人,就混血种而言的确很强了,源稚生,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机会见面了。 某个红白巫女服的少女形象掠过眼前。 上杉绘梨衣。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头疼。 德罗古尼尔还有每日任务的设定,和美少女同居什么的,真是麻烦。 抱着这样的心情,路明非躺在床上,点开奥丁之戒的图标。 熟悉的坠落感,虚拟现实的游戏世界扑面而来,路明非睁开眼,是他在古尼尔小镇的房间。 推开房门,隔壁也在同时响起动静,白袜里的小脚踩着拖鞋,少女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恰好和路明非的目光撞了满怀。 绘梨衣似乎是懵了,又好像是做坏事被发现那样的心虚到脸红,她慌里慌张的缩回去,砰的一下关门的声音好响。 路明非抬起的手定在半空。 “你……你好啊。” 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路明非无奈的挠挠头。 “搞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早饭是路明非下厨,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果然还是没办法就这样释怀。 路明非臭着脸,满是杀气的一双眼盯着平底锅里的煎蛋,彷佛能用目光使蛋蛋害怕从而自己烹饪自己以成为美味的食物那样。 搞什么啊,明明是游戏,居然还要真的做饭,一点体验感都没有,当心我投诉啊混蛋! 真是的,做饭这种小事不是点一下菜单就能解决么,消耗图纸就能得到一盘美味的叫花鸡什么的,这样才能叫游戏嘛! 路明非一边在心里想念着某只魔鬼,一边摆着脸掂锅,一面金黄的煎蛋跃起在空中,完美的翻了个身后又落回。 没有水花!没有水花!绘梨衣评委给出了十分的成绩! 女孩兴奋的拍手,亮晶晶的双眼一会看路明非,一会看煎蛋,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崇拜。 想到什么,绘梨衣立刻掏出手账本,刷刷刷写字。 【明非君好厉害!】 “嘛,这种小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路明非澹然的说。 他刷刷刷掂着平底锅,煎蛋在半空中翻过来又翻过去,就像是花样体操运动员。 绘梨衣惊呆了。 这样都可以! 她又兴奋的写字。 【我也要我也要!】 路明非瞥了眼。 当时眼睛就睁大了。 他想起了上次和上上次被少女的黑暗料理统治的恐惧。 那简直是比无望天还要恐惧的地狱。 路明非也是想不通,你说好端端一个美少女,怎么烧出来的菜就这么……这么有想象力呢? 打住!打住!不要回忆起来啊我的味蕾! 路明非心有余季的看了眼绘梨衣甜美的脸庞,立刻摇头,又坚决又果断。 同时还以语言加强说服力。 “不可能!” 绘梨衣生气了。 脸蛋像是河豚一样鼓起来,或者说是宝可梦里的胖丁。 她气势汹汹的写字。 【明非君你是不对的!】 【你在做料理时都没有笑容!】 【这样做出来的料理是没有灵魂的!】 绘梨衣狠狠翻页,继续控诉。 【真正的厨师必须要把心意融入料理,倾听食材的呼吸,用厨具和它们交流。】 【这样完成的料理才能给人们带来笑容!】 【像明非君这样,像明非君这样!】 绘梨衣大笔一挥。 【你的料理是不会发光的!】 路明非:…… 他看看手账本。 又看看怒气冲冲的某少女。 他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 深呼吸,要冷静。 女孩子嘛,都这样的,要理解。 他扯出一个和蔼的笑。 “那个,绘梨衣啊。” “发光的料理,真的有着东西么,我怎么没见过……” 【当然有!】 绘梨衣自信满满。 【刘昴星就能做到!】 ------题外话------ PS:刘昴星是中华小当家的主角。古老时代的美食番。 268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日常 在喜欢看动漫这方面,路明非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直到他遇到了绘梨衣。 刘昴星什么的,只是动漫,现实里根本不存在什么会发光的食物啊少女! 虽然很想直接这样大声说出来没有错。 但对象如果是眼前这个红头发一脸认真的女孩…… 跟她说动漫只是骗人的,食物不会发光,三头怪物召不出神明,就算拥有神光棒也无法成为奥特曼。 太残忍了。 “下次吧。” 路明非把煎蛋往盘子里盛。 绘梨衣眨眨眼,看着少年。 “就是说,你想的话,下次我教你好了。” “做饭其实还挺简单的。” “开火啊热锅啊,按着步骤来,很快就好。” 【发光的料理也一样么?】 路明非瞥了眼手账本。 “嗯。” “认真做的话,料理就能发光了。” “应该……” 【太好了!明非君!】 绘梨衣的笑容真好看。 路明非又开始想念小魔鬼了。 没有一键出叫花鸡的设定也就算了,给食物加点特效总不过分吧,看我的眼神,小魔鬼懂事点! 手指虚划,调出菜单。 日常任务还是上学。 在卡塞尔上学,游戏里还要上学,真是够了。 【我们出发吧!】 换上水手服的绘梨衣元气满满的把手账本给路明非看。 “哦哦,出发。” 关上门,两个人往楼下走,碰上出来扔垃圾的邻居阿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是错觉么?这阿姨的笑容好像别有深意。 有类似想法的不只是路明非,绘梨衣也是,少女悄悄往路明非身边靠近两步,双手拎着书包,埋着头,尽量不去看微笑的阿姨。 “要好好上学啊,路君。” “是!” “还有,小绘梨衣也是,路君,作为男子汉,可要保护好小绘梨衣哦。” “是!” 终于,出门了。 路明非下意识松了口气,好大的压力,难道刚才的阿姨是隐居于此的高手,菜刀流剑圣什么的,毕竟是游戏世界发生什么都很合理吧,也真的是,就算他上次打青铜臣属,上上次打诺顿,都没这次累人。 想着,他下意识偏头,恰好就看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少女晕红的脸庞。 路明非和绘梨衣看着彼此。 大概,只是一秒。 “快点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是啊是啊。】 ………… “路君,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是……” 路明非有气无力的瞥了眼讲台上那个四十多岁的秃顶老师,大叔你在针对我吧,真是嚣张呢,当心我打死你哦。 “你的眼神怎么回事!” 大叔愤怒的拍打讲台。 “回答问题,立刻,马上!” 路明非撇了撇嘴。 麻烦,刚才走神了,而且还是历史,知不知道本大爷最讨厌背书了啊,没办法,只能罚站了。 有什么碰了他的大腿一下,那个触感…… 路明非假装拿起书,余光扫向少女同桌。 绘梨衣假装若无其事的看黑板,只是悄悄用手指着书本某个段落,还有一行卡通风的字迹。 【是这里哦!】 路明非何等眼力,看一眼便心中有数,在自己的书上找到相应段落,坦然念了起来。 念完,放下书,他大义凛然的直视大叔。 秃顶老师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绘梨衣,最后还是摆摆手。 “坐下坐下,大家记住,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 后面都是一些说教的话,谁会在意呢,路明非自顾自跟同桌传起纸条。 路明非:谢啦,这次多亏你了。 绘梨衣:hhh。 路明非:中午请你吃饭好了,随便点单,别客气。 绘梨衣:什么都可以吗! 路明非:额,太贵的不行,没钱。 绘梨衣:我要吃奥尔良鸡翅! 绘梨衣:还有可乐! 少女提出要求后,就开始兴奋的等待,她等啊等,等啊等,奇怪,怎么这次明非君这么慢? 路明非的心情很复杂,这只美少女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假的吧,他都已经做好买什么小兔子曲奇啊黑森林蛋糕啊提拉米苏啊的准备了,你居然跟我说炸鸡! 完全无法想象绘梨衣一手炸鸡一手可乐的样子啊。 太奇怪了。 大腿又被踢了踢。 一团纸条扔过来,滚了滚,停在路明非面前。 姑娘您这准头不学一手暗器真可惜了。 路明非拆开纸条。 绘梨衣: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美少女的矜持呢喂! 路明非心中万语千言,面上却是不显,看了眼秃顶老师,大叔正在黑板上写字,很好,安全。 继续传纸条。 路明非:确认一下,真的要炸鸡? 绘梨衣:嗯嗯嗯! 路明非:那好吧。 绘梨衣:我们说好了哦。 路明非:可恶,你在怀疑我的信用吗! 绘梨衣:没有没有。 绘梨衣:hhh。 “啪!” 大叔愤怒的拍击黑板。 “给我!” “认真听讲啊!” ………… 大概,美少女就是天生拥有特权的存在,哪怕是纸条扔得像是尹拉克枪林弹雨的战场,老师也只是吼了句,然后没了。 当然这也跟教室里有好几个说悄悄话的团体有关。 一到中午,学生们蜂拥冲出教室,站在三楼的窗口往下望,简直就像大草原迁徙的角马群一样壮观,说起来从性质而言也很接近呢,无论是角马,还是学生,都是为了获得支撑生命继续存在的食物而拼了命的奔跑。 也有一部分学生选择在教室解决午餐,早上带来的便当,约上三两个好友聚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聊着喜欢的明星以及谁和谁的八卦,夏日的风吹动窗帘,也吹动了少女的发和水手服的裙摆,树上的蝉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这就是夏天啊。 这就是学校啊。 绘梨衣双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哼着歌,是千与千寻里的曲子,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套在圆头小皮鞋里的红边白袜小脚一下一下,随音乐的节律踩着节拍。 这个样子的女孩,不管谁都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情吧,肯定是那种走路都会一蹦一跳,裙摆也一晃一晃的雀跃到冒泡泡的心情。 这也难怪嘛。 从来只是在动漫里看校园生活的绘梨衣,还是第一次真正的经历,对这个女孩来说,无论教室老师还是同学,甚至就连上课下课的铃声,也充满了新奇,使她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在封闭的房间度过了十七年,不要说认识,就连见过的人除了哥哥老爹,就是医生和护士。 而且白大褂们对自己的态度,那种眼神。 就像是在看怪物。 所以啊,能够上学,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上课听讲,和同桌传纸条,说悄悄话,背着老师偷偷做坏事的小小冒险。 真是太棒了! “你的炸鸡。” 路明非在绘梨衣对面坐下。 “还有可乐。” 不用手账本,只需要看绘梨衣此刻闪闪发亮的双眼,以及她微张的小嘴,就能确定少女此刻那愉悦的心情。 “打开包装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诶,我可以吗!】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很简单啊,撕开纸袋就好了。” 【喔喔喔,撕开纸袋!】 绘梨衣放好手账本和笔,搓了搓双手,就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那样,小心翼翼的撕开装有炸鸡的纸袋。 热腾腾的香气冒出来啦! 认真到连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绘梨衣情不自禁的抿起嘴角,浅浅的笑。 解封之后,是分鸡块。 “会很烫手,交给我吧。” 听到路明非这么说,绘梨衣马上着急的去拿手账本。 “好好好,你来你来。” “我不插手。” 路明非无奈的宣告投降。 绘梨衣得意洋洋的笑了。 她戴上透明的薄手套,白玉一样的十指分开肌肉,这个画面给人带来的冲击感相当强烈,路明非略微有些在意的去看绘梨衣手指,没有烫红,准确点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不一般的体质,所以,绘梨衣也是混血种么? 他想。 几天的相处下来,难免会令人好奇,这个少女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长大的,她的常识少到难以想象,那种对校园生活的好奇做不得假,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没上过学么?看绘梨衣的样子也不像啊,比起现实的学校,少女似乎对动漫里的一切更加熟悉,甚至有种把动漫当真的样子,这还跟中学二年级的学生不一样,女孩是真的相信动漫里的存在。 搞不懂。 【好了哦!】 “嗯。” 绘梨衣双掌合十,面前摆着炸鸡可乐,微微闭上眼,双手间还加着一张纸。 【我要开动啦!】 路明非自顾自戴手套,虽然在动漫里经常看人这样做,但等到真的轮到自己,果然还是没办法适应。 冰镇的可乐一口下去,是碳酸饮料在味蕾上跳舞般的爆炸感,路明非和绘梨衣都是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小书亭 等等,你身为美少女的矜持呢! 路明非有点想提醒绘梨衣,女孩子一般都会伸手在嘴巴前面挡一挡吧,不过看她兴冲冲抓鸡块的样子,就算了。 这样也挺好,无拘无束的,要那么多条条框框干什么,累不累。 午餐结束,收拾停当,绘梨衣兴奋的写字,拿给路明非看。 【原来这就是可乐和炸鸡啊!】 【味道好神奇!】 【能吃到真是太棒了!】 【谢谢你明非君!】 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有些手足无措。 说到底只是一顿炸鸡而已吧,反应有点太夸张了吧。 “小事情,小事情。” “完全没必要这么认真嘛。” “说起来,” 路明非问。 “绘梨衣以前没吃过么?” 【嗯,第一次吃呢。】 【因为身体不好,医生们不让我吃这些。】 【所以,能吃到炸鸡和可乐。】 【真是太棒了。】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的笑。 原来,以前没吃过啊。 ………… 路明非退出游戏,在床上发了会呆。 他掀开被子,走到窗前。 月光明亮,勾人过往,他想起很久之前的事,那是九州,小师妹和师傅。 路明非也说不出为什么。 今夜,特别想他们。 良久,恍然回神。 他没叹气,在师傅和小师妹走后,他就再也没叹气。 月光衬着清瘦的少年,扯着他的影子,路明非的神情说不上落寞,只是澹澹的,没有悲喜,只是澹澹的。 摘下装有青铜面具碎片的锦囊,在手中细细把玩,少年垂眸,有那样一个瞬间他的眼神竟如此孤单,形单影只放目四野无一亲朋无一友人也无一知己的孤单。 也只是瞬间的事。 那些孤单不见了,少年人的轻松和活泼重新出现在路明非身上。 他伸了个懒腰。 长夜漫漫,不如习武。 这样想着,路明非就准备换套衣服,找个地方站桩或者打拳。 谢了,阎罗。 小皇帝问鼎天下后不止一次的找路明非,好奇他是怎么二十年如一日,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这还不简单!” 路明非揽着皇帝肩膀,大吹大擂。 “等你到了天下第一,你也可以。” 当时啊,小皇帝嘿着脸,想挣脱又挣脱不得,想动手又打不过,想开口又怕被打,那样子可真是让路明非心情舒畅。 其实也没必要非得天下第一,跟路明非一样,先走火入魔,再斩出阎罗,一体两面,从此我所有的悲伤痛苦惆怅和孤独,全部都托付给了你。 如此便好。 可这种事天下除了他,又有谁能做到。 说来无趣,于是不说也罢。 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 只不过有人在负重前行。 不过说到底。 阎罗也是他。 ………… 昂热的动作很快,雷厉风行,刚敲定的计划,只是和路明非再复核一遍,就已提上了日程。 首先就是时间表,很突然的,卡塞尔的学生们就发现一切都变了。 炼金言灵这些课程大规模减少。 补上空白的居然是体育! 他们看着课程表上那一长排的体育体育体育。 不由得开始怀疑校长是不是真的老年痴呆了。 难道…… 男生们陷入沉思。 终于到了副校长上位的时刻了么! 泳装秀!泳装秀! 守夜人论坛上一个秘密的房间正在讨论。 想要进入这里必须持有长达十三味的秘钥,且没有重复键入的机会,输入一次立刻锁死。 此刻,激烈的讨论还在进行。 “说说吧,诸君的看法。” 主持人发言。 “我希望罗莎莉亚能参加!” “哦,不错的眼光。” “我希望苏茜能参加!” “可以可以。” “那个,零……皇女大人可以吗!” “嗯……你好是警察么,我这里有个变态麻烦过来抓一下。” 269 莫名长进的养神法 卡塞尔的学生们发现,校长大概没有老年痴呆,毕竟一个老年痴呆的人怎么可能制定出这样详细严谨的计划。 不管他们是怎样的心情,也无法改变武道校园的推进。 就像之前推进中文校园计划一样,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混血种们最后还不是乖乖学了汉语。 不过对于这些天才来说,学习一门语言很简单,个别成绩差的人也并非能力不行,而是单纯的懒,龙血带给混血种的好处是全方位的,从头脑到身手,他们都远远强于常人。 自然,配得上这些怪物的计划,肯定也是怪物的级别。 “就是这样!” 客串体育课老师的施耐德森严的扫视卡塞尔的天之骄子们。 “把这些运上山!” 他旁边是一块块等身高的花岗岩,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岩上用绳子打着结,以供学生们发力所用。 按施耐德的意思,就是叫他们背这些花岗岩,去山顶。 “都听清了么!” 学生方阵鸦雀无声。 他们的目光在石头和施耐德两者间游移,心想杀胚头头今天这是怎么了,忘吃药了?突然就发疯还真是猝不及防,开什么玩笑啊,就算他们是混血种,背这些石头还爬山,会死人的吧! 而且这有什么意义!卡塞尔又不是没健身房,就算锻炼肌肉也没必要用这种古老的方式吧,你以为七龙珠呢。 等等,七龙珠。 几个学生若有所思。 但在他们采取行动前,有人先了一步。 凯撒径直走出阵列,十块有大小分别,大约是为学生的不同血统考虑,凯撒很果断,王从不会迟疑,在最开始他就选定了目标,最大的一块山石。 双肩套上绑带,深蹲,起身。 凯撒强壮的大腿肌肉如起重机般运动,巨大的石块离开地面,一寸一寸,虽然缓慢但是稳定,A级混血种的强大一览无遗。 背起来,走两步。 石头比看起来的更重。 就算混血种体质超群,想完成这个工作最后也得脱层皮,累到不行。 凯撒只觉得有趣。 挑战么,王从不逃避。 陆陆续续也有人站出来,石头一块块减少,甚至有的女生也背起远比她们体型还要庞大的石块,脚步虽然蹒跚,但仍然一步一步坚定往前。 施耐德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吩咐一声,待命的校工和校医井然有序的根髓上去,做好万全准备。 本来作为老师的他应该跟在一旁,甚至以施耐德的作风,八成会自己也背一方山石,跑在学生最前面,用实际行动做出表率。 他就是那种任务会冲在第一个的长官。 但很可惜,现在的他,总不能拖着辆氧气小车扛山岩。 可以的话,他也想习武。 施耐德想起前两日他与S级的对话。 “很抱歉,我这里没办法能帮到老师。” “这样啊,没关系,我也只是问问。” “对了!” “陈年重伤的话,我记得以前看到过,一种丹药能有奇效。” “好像是叫,乌心丸还是青木丹什么的。” S级皱着眉想了想,又摇摇头。 “可惜,炼药方子失传了,只有丹药名也没用。” 说到这里,少年又露出那种阳光的笑容。 “老师不要放弃嘛,我这边大概有找回方子的线索,等一等,我相信很快就能有眉目啦。” 回忆戛然而止。 “眉目么?” 施耐德望向天空,背负的双手攥紧拳头。 ………… 路明非叼着根草,躺在山顶往下望,背负山岩的学生排成长龙,再远处,卡塞尔也很热闹,因为他和校长的一顿下午茶,这所学校被完全激活,武道入门需站桩,这站桩还有讲究,一则姿势,一则观想,精与气合,神统御之,这些都是写在武道功法最前,以及在师徒耳提面命间流传的要点,丝毫马虎不得。 好比路明非当日回转龙族世界后首次站桩,便见天地混沌,萌妹难分,有清浊二气纠缠不休,无上下无左右,无过去无未来,便是那混沌光景,也是开天桩的观想图。 寻常人要做到观想,已是极难,何况还需以观想为引,统辖精与气合,方可叩开天门,修出第一缕劲力,以踏上武道的路来。 混血种的体质固然强大,但他们的隐患也同样突出,龙类人格的存在便意味着他们随时可能堕落为死侍,楚子航和零两人属于特例,一者由路明非传下无眠法,行剑走偏锋九死一生的路,一者则是蹊跷的紧。 那日在少年宫,路明非手搭零的脉门,稍作感应,本意是判断少女适合的功法,却不曾想,反馈的信息竟如此古怪,好端端的一个女孩,行走坐卧都是无恙,也有体温也有心跳,但在他感应,却怎的有如尸体。 后来在3E考试,小魔鬼带他游览诸人灵视,这才了然。 原来,零早已死了。 她现在的存在形式很特殊。 简而言之,零的生命与某个存在绑定,那存在生则灵生,那存在死则灵死。 所以,她无需担心龙类人格的反扑。 毕竟区区一个混血种的龙类人格,又怎能与那位存在相提并论。 能够驱散黑暗的,只有更大的黑暗。 在卡塞尔推广九州武道,众多混血种的龙累人就是不得不解决的难题,路明非不可能让学生们尝试无眠法,那是送他们去死,呵,真当人人都是楚子航么? 退一步,他也不可能给每个人都量身定做特殊养神法,不切实际,且不可推广。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背负山岩,压榨体力到极限,同时配合路明非传下的呼吸法,以达到纯粹精神,以及更精细掌握自身力量的目的。 试行一段日子,观其后效,届时路明非再决定具体方桉,往后的人,世界各地赶来的专员,或者预科班的学生,都需如此走上一遭,方可真正站桩以修劲力。 否则,以混血种原本那糟糕透顶的精神状态修九州武道,别说外罡,炼体巅峰就该到了头,温根髓而神异生,全炼体而入非人,又是拿什么温养的根髓,自然便是武者的神,除非是心志坚定之辈,不然路明非可以断言,寻常混血种绝无萌发神异的可能,自然也就绝了入非人甚至再往前走的路。 小书亭 如此说来,在校学生中倒是有一批人够了站桩要求,凯撒兰思诺特陈墨童和苏茜,都是精神坚定的人。 但最出色的并非他们。 而是,芬格尔。 这个男人的精神坚定到了路明非也为之侧目的程度,能与之比肩的只有楚子航和昂热,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们三个属于同一种人。 卡塞尔的学生们只看到可怜的芬格尔被S级拉去练了四轮,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普通的混血种,或者说一个吊车尾,真的能承受四倍的训练量而没死,最后也只是在医务室躺了一天么? 这个男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大。 但……那又如何? 路明非不在乎。 正如他与昂热说的,强者要有强者的担当,强者也应有强者的气量,你不必在意是否有人会打败你,你只需看好自己前方的路,不断前行。 自从转修开天桩以来,路明非就定下了对手。 那就是他自己。 曾在九州的他自己。 如果第三次习武,最后还不能战胜那个曾在九州的天下第一,他路明非不如自我了断得了。 说起来这几天他在养神法上的进步不小啊。 很奇怪,自己有特别做什么吗? 路明非想着。 落实武道校园计划,以及,德罗古尼尔。 促进养神法,具体会是哪个? 一时间就连路明非也没有头绪,养神是九州武道中最玄之又玄的部分,这次重修,他本来计划以书法养神,但这几日的成果却让他迷茫,莫名其妙的进步,搞不懂。 那就过阵子再说吧,看看这养神法还会不会继续进步,没准到时候就知道原因了。 深秋的天气有点凉,说起来,快入冬了。 嗯,那是? 路明非在学生阵列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楚子航,明明只是跟他说观察就好,楚子航已无需背负山岩的修行,观察也只是为了以后去预科班当老师而准备,没想到楚子航最后还是自己上手,背了块山岩,嗯,两块山岩。 也对,他都快劲力自生了,武者到了劲力自生周而复始的阶段,往后就是温养根髓萌发神异的水磨工夫,也就是说非人在望。 而且楚子航还和旁的不同,修无眠法的他,温养根髓大约只用数月,很是迅速,强大的确强大,但也没什么好羡慕,毕竟是拿命换的。 说来,也不知道楚学长会觉醒哪种神异? 金乌桩的话,某种特殊火焰么? 说不定,九州武道因人而异,指不定学长就弄出个奇怪神异呢? “又偷懒,被我抓到了吧!” 路明非愣了下,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又迅速板起脸。 翻了个身,循声望去。 山顶的悬崖再往前,一团白乎乎软绵绵的云彩停在那,就像是电影才有的画面,云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张办公桌,好久不见的小魔鬼坐在后面,他斜靠着,左手撑住脸颊,右手捏着羽毛笔在文件上敲敲点点,含着笑意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就这样看着路明非。 最醒目的不是小魔鬼的眼睛,而是他头顶的光环,一闪一闪的,像极了神话叙事里的天使。 “你这是?” 路明非好奇伸出手,摸到了光环,愣了下,竟然是毛茸茸的手感。 “哥哥你拿的是芒果口味的哦。” 小魔鬼从桌下掏出一打光环。 “我这里还有巧克力口味,草莓口味,榴莲口味。” “随便选,别客气。” 路明非摇摇头,面色古怪。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嘿嘿。” 随手把光环放回小魔鬼头顶,这玩意就跟磁悬浮一样,自动漂在了那。 路明非拉开椅子,坐在小魔鬼对面。 “老实交代!” 砰的一下拍桌。 “这阵子死哪去啦!” 面对路大人正义的质问,小魔鬼立刻正襟危坐,规规矩矩,丝毫不敢造次。 “是这样的。” 小魔鬼说。 “我去进货了。” 进货? 路明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扫了眼对面布林布林的光环。 “你说这个?” “是呀是呀,我抢劫了天堂呢。” “厉不厉害。” 小魔鬼得意洋洋。 路明非哭笑不得。 谁都能看得出这是小魔鬼搪塞的借口。 但他能怎么办,真的打一顿么?不至于不至于。 “算了算了,先翻篇。” “跟你说件正事。” “关于那个游戏,德罗古尼尔。” “喔喔,怎么了?” 路明非竟罕见的迟疑起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默默的说。 “能不能加点特效……” “特效?” “比如,刚做好的食物会发光之类的……” 小魔鬼眨眨眼,像是第一次见到路明非那样上上下下打量对面少年,看得路明非浑身不自在。 “干嘛,没见过帅哥啊!” 路明非恼羞成怒。 没想到小魔鬼居然点头。 “是啊,没见过这么幼稚的帅哥。” 他转而语重心长。 “哥哥,是这样的,动漫是动漫,现实是现实,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其实我也学过一阵子心理学,不介意的话你可以……” “我才没病!” “哈哈哈!” 小魔鬼终于没忍住,抱着肚子满地打滚,不过这儿到底是云彩嘛,滚来滚去也都是一团团棉花糖似的小小云块飞来飞去,充满童话般的趣味。 路明非连连拍桌。 “跟你说正事呢,起来起来,给我起来!” 他们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小魔鬼坐在办公桌对面一脸严肃,完全就是社会精英的派头。 “加特效么,虽然我很想帮忙,毕竟哥哥难得提一次要求,但很可惜。” 他摊摊手。 “我做不到。” 路明非很意外。 “做不到?” “嗯。” “之前也有说过吧,德罗古尼尔,也是奥丁之戒,它是隐秘的载体,具备相当特殊的位格。” “当它启动,命运就开始了编织,万事万物都需在其规则下运行。”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路明非还是不能理解。 “可你最开始不是说,这是虚拟游戏么?” 羽毛笔顿了顿桌面,小魔鬼看着他。 “虚拟的命运,就不是命运了么?” “不用我说,哥哥,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吧。” 路明非灵光一闪。 莫名其妙进步的养神法…… 难道,就是因为德罗古尼尔? 270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第一次冒险 “看来哥哥你的确发现了。” 小魔鬼带着他一贯的笑容,优雅从容。 “虚拟的命运也是命运,还记得么,我说过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 那是在森特罗利亚的小镇,里世界寂静岭,路明非想起来了,这世界的一体两面,真实与虚幻,王座上的双生子,都是一体两面的延伸。 小魔鬼把食指抵住唇,笑着对路明非眨眼。 “知道就好,这是秘密哦,不能说的。”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虚拟的命运也是命运,德罗古尼尔的强大正在于此,当他开启,世界的齿轮咬合旋转,就连我也没办法预见其未来。” “不过,这很有趣,不是么?” “注定的剧本固然严谨,却难免显得死板乏味,只有全新的未来才值得期待,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这也正是我们期待明天到来的因由。” 路明非点头。 “就是说你不给加特效是吧。” 小魔鬼优雅的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他叹了口气。 “放过这该死的食物吧,我真好奇哥哥你都经历了什么,难道德罗古尼尔的日常是美食番么?” 路明非有些狐疑。 “你不知道?” 小魔鬼又摊手。 “当然,我可没有偷窥的癖好,而且德罗古尼尔正式启动后,除了拥有资格的你们俩外,其他人可没办法插手。” “你也不行?” “嗯,我也不行。” 小魔鬼摇摇头。 “拜托,哥哥你以为什么是奥丁之戒,虽然在神话叙事里德罗古尼尔的篇幅很少,但好歹也是和刚古尼尔一个位格的宝具,你可不要太小瞧它。” 说着说着,小魔鬼拍拍额头。 “看我,差点忘了正事。” 他把文件往路明非面前一推,附上羽毛笔。 “这是?” “德罗古尼尔的告玩家通知书。” 小魔鬼彬彬有礼的就像是个奸商。 “日常只是日常,想要拿到最后的隐秘,哥哥就必须通关德罗古尼尔的四个世界。” “当然,你也可以用任务,副本,地图这样的词来理解。” “就是说通关四个世界后,我就能知道其他龙王的信息。” “等等,那这个游戏呢?走完四个副本,德罗古尼尔会怎么样?” “使命都完成了,哥哥你觉得会怎么样?” 小魔鬼十指交叉。 “还记得屠龙的宝具么,德罗古尼尔也是,他会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 “就是说,会消失咯。” “没错。” 路明非低头去看文件。 不一会便皱起了眉。 “这一条怎么回事?” 他指着纸上的某行字。 “开启世界需要封印记忆,完成也不会解封,只有在完全经历四个世界后,才能想起。” 小魔鬼悠然自在,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杯红酒,微微摇晃,正欣赏猩红酒液碰撞杯壁的涡流。 他听到路明非的话,没有看来,双眸仍是注视酒液,说出的话也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这样子可真不像是一个小孩该有的做派,但放在小魔鬼身上,却丝毫不令人感到违和,彷佛他生来如此,高贵且雍容。 “有什么奇怪的么?” “就是哥哥看到的那样,封印记忆,进入副本,最后全部通关后再解封。” 小魔鬼耸肩。 “很好理解吧。” “可是,为什么!” “规矩就是这样咯,哪里有那么多原因。” “哥哥你就说签不签吧。” “我拒绝。” “好嘞。” 小魔鬼一口饮尽红酒,打了个响指,羽毛笔和通知书宛若拥有生命般站起来,一蹦一跳。 路明非欲言又止。 “你就不争取争取?” 小魔鬼学着某人的语气。 “我拒绝。” “做人不能这样,会被打的。” “谢谢忠告,可我是魔鬼。” 小魔鬼轻松的笑。 他收起纸笔。 “好吧好吧,我签。” 路明非把手一摊。 “拿来吧。” “嘿嘿。” 通知书里标注的是世界,而不是任务或者副本,其实是有他道理的,因为并没有完成的标准,不是说像网游里“采摘十株月光草”那样有一个明确的完成目标。 德罗古尼尔会创造出四个世界,然后把封印记忆的玩家投入其中,以奥丁之戒的位格,甚至用轮回转世去理解也不过分。 所以,才用世界这样的称呼。 签好了。 小魔鬼吹了吹墨迹,笑了声。 “契约达成。” 他打开黑色手提箱,办公桌和椅子迅速形变,折叠挤压,最后变成两个小小的模型,跌跌撞撞跑入手提箱里。 “卡哒!” 小魔鬼把箱上锁,正了正领结,对路明非微笑点头。 “这次交易很愉快,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 “再见。” 这些画面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路明非并非常人,他最后反应过来。 “等等!” “第一个世界,还要多久!” “什么时候开始!” “你交代了再走!” 小魔鬼敲着手杖,如英伦绅士般走远。 清朗的笑声久久回荡。 山顶的风带来他的声音,送到路明非的耳旁。 “一号世界的话。” 这声音听上去可真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臭小鬼。 路明非想。 “就在今天哦。” 路明非眨眨眼。 哈? ………… “请玩家做好准备。” “即将进入一号世界。” “您本次世界的身份为:阴阳师。” “祝您游戏愉快。” 路明非进入德罗古尼尔,划开菜单,看到的便是以上内容。 没看到上学的日常任务还真有点不习惯。 等等,今天是周末来着,本来就不用上学。 意识到这点的路明非很是无奈。 这种地方都要追求真实么! 绘梨衣已经在客厅了。 他有意想问对方通知书的事,不知道绘梨衣有没有签通知书,又见没见到小魔鬼,最后还是算了。 路明非所不知道的是,绘梨衣并没有签通知书,封印记忆这种事,以德罗古尼尔的位格本是固然的规则,无需玩家同意与否,必须如此。 但他是路明非。 本来德罗古尼尔的一号世界早该出现,但因为某人的不配合,使得进程被严重拖延。 以至于最后还得小魔鬼出马,以通知书的形式,取得路明非主观意识的认可。 有了这个口子,德罗古尼尔的规则才能继续运转。 所以说,不签通知书才是正常流程,要换游戏里路明非就属于异常数据,他的精神太强大了,就算比较位格也很恐怖。 电视里在放海绵宝宝,绘梨衣看得全神贯注,少女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澹澹,雪国冰凋似的,疏离又澹漠,像是没有生命的艺术品,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会在阳光下融化。 只是路明非来了。 开门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女孩注意力。 她看到路明非从房间里走出,清澈的眼睛亮了下,像是海底闪烁的光,是珍珠是宝石,冰凋的雪女就这样活了。 【你好,明非君。】 “你好,绘梨衣。” 女孩往旁边挪了挪,给路明非让出个位子。 他们聊一号世界的事。 说来也有趣,如果给绘梨衣解释生活常识,少女肯定扑扇着干净的大眼睛,无辜的看你。 但如果跟她解释什么任务啊什么副本啊,只要是跟游戏相关,对了还有动漫,总之就是这类的东西,绘梨衣立刻精神满满,理解能力也好到出奇,就一点沟通障碍都没有啦。 “说起来绘梨衣的身份是什么?” “就是菜单里写的,等下去一号世界里的身份。” 绘梨衣想了想,又滑出菜单确定了下,然后写字。 【是幽灵哦。】 “幽灵么?” 路明非看看自己的菜单。 他是阴阳师,绘梨衣是幽灵,总觉得很微妙呢。 进入一号世界前的倒计时还有三分钟。 菜单提示他们到指定位置等待传送。 一个漂浮的红色箭头为两人指出方向。 走啊走,走啊走。 路明非沉默的站在绘梨衣的卧室门口。 绘梨衣打开门,奇怪的看他。 少女大概是在想,为什么明非君会站在这里吧。 巧了。 路明非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看看箭头,没错,指的就是前面,绘梨衣的房间。 这个该死的游戏真的不是小魔鬼操控的么? 疑惑也只是一下下的事,绘梨衣很快将之抛到脑后,她要去玩游戏啦,指定的位置指定的位置,少女根据箭头寻找,目光锁定她的床,喔喔,就是这里。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少女踢掉拖鞋,扑到床上,快乐的滚了滚,最后仰面躺定。 绘梨衣准备好啦! 等等,为什么明非君还在这里? 绘梨衣看向仍然站在门口的路明非。 被这双清澈剔透的眼睛注视,特别还是在这种私密场所,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心中忽然有种巨大的负罪感。 对天发誓,如果这该死的游戏把传送点定在……他出去肯定把小魔鬼揍一顿! 往死里揍! 路明非看向箭头。 还好还好,不是床。 这样想着的路明非,在少女床边的地板躺下。 双手叠放在小腹,眼观鼻鼻观心,抱元守一。 慢慢等待传送的来临。 只不过…… 脸好痒,还有温热的呼吸。 路明非睁眼。 他和探出小脑袋的绘梨衣对视。 罪犯找到了,挠他痒痒的元凶,是少女的长发。 路明非以为他会在少女的眼中看到害羞,或者生气什么的。 但是没有。 还是跟以前一样干净清澈,别的什么情绪也没有,就好像路明非压根就不是一个异性,而是陪她睡觉的熊熊狗狗哥斯拉一样的玩偶公仔。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路明非心想。 【明非君要在这里传送么?】 “是啊。” “喔喔,知道了。” 绘梨衣把手账本给他看,然后收回去。 倒计时还有最后十秒。 少女的闺房安静下来。 只剩下他和她。 路明非嗅到好闻的味道。 像樱花一样,暖暖的,澹澹的。 这是少女的体香。 路明非闭上眼,意识陷入黑暗。 倒计时归零。 德罗古尼尔的规则作用于此。 伟大的意志降临了。 他带走了一人,送入一号世界。 在带走第二人时受到了阻力,僵持不下。 好在签订了契约。 少年的伟大意志再次沉眠。 德罗古尼尔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几乎是慌慌张张的,他托起第二人的意识,恭敬的请入一号世界。 完成了。 忽…… 类似戒指了。 德罗古尼尔很是心有余季。 刚才那一位,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 小楼高的巨犬在地上狂奔。 所过之处飞沙走石,一棵棵大树轰然倒地。 很显然,能造成如此声势的定然不是普通存在。 妖怪,一种超出常理想象的生物,动物可化妖,职务可化妖,桌椅板凳也可化妖。 甚至,人以及人死后的幽灵,也可化妖。 他们不仅拥有强大的躯体,还能施展种种异能,头目级别的大妖活上三五百年也是等闲。 而最是强大的存在,便是召集手下,壮大声势,雪女三目夜叉刀缠鬼从酒吞童子,收服各色妖怪于麾下,号称,百鬼夜行。 在如此强大的妖怪威慑下,人类还能生存,好端端的发展科技,直到二十一世纪。 原因便是…… “该死的!” 巨大妖犬一边仓皇狂奔,一边往后张望。 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雪白的毛发滴落。 混着妖犬的血。 这头明显成年的妖怪竟已是重伤在身。 令他如此狼狈的,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狂奔中的妖犬眼一眯,加速绕过一方小山,冷不防忽的回头,张开血盆大口,在其中,竟有一团幽蓝色的小小火球。 只需一个呼吸,火球迅速长大,眼看就要被他喷出。 届时,无论那家伙有多强大的灵力…… “小狗啊,偷袭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是…… 下面! 妖犬再想下望,已是不及。 少年给自己身上拍了一打符纸。 灵力激活,金刚符清风符九山符,家力量的家速度的家防御的,各色光滑闪烁不停。 他纵身而起,一拳硬生生打得妖犬闭上了嘴。 幽兰的火苗四下飞溅。 惨遭反噬,妖犬闷哼一声,踉跄退后,靠在山壁。 “可……可恶的,人类!” 少年揉了揉拳头,吹了口气。 “你好啊。” 他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妖犬可一点都不觉得温暖。 就这家伙,带着这什么阳光的笑容,追着自己捶了一路。 狗命都快没了。 “你到底要怎样!” “人类!” “吵死了。” 少年又掏出几章符。 “别老人类人类的瞎叫唤,一点礼貌都没有。” 像是整理完装备,他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妖犬。 “记住了。” “别到了黄泉也不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 他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 “我叫路明非,是个阴阳师。” “杀你的人。” 271 阴阳师和幽灵 “我回来了!” 路明非走进宅门。 庭院里洒扫的女仆深深鞠躬。 “欢迎少主。” 他摆摆手,应了两声,往里走。 “对了,老头子呢?” “家主大人在正堂等您。” 在门前站了会。 路明非挠挠头,做好心理准备。 推开门,肩披白色羽织的瘦老头,正在饮茶。 他就是路明非的爷爷,这个阴阳师家族的当代家长。 爷爷抬了抬眼皮。 “又失败了?” “也不能说失败嘛。” 路明非坐在他对面,赔笑。 “谁叫那家伙太弱了,挨不了我两全就……” 老人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他愤怒的拍打地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们路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莽夫!” “堂堂阴阳师,竟然跟一个粗鄙武士一样和妖怪肉搏!” “你这是在给祖上蒙羞啊混蛋!” 路明非低头挨训,按他经验老头还得唠叨半天,没半小时不会停,闲着也是闲着,想一想刚研究出的招式好了,昨晚梦里的灵感还没消化,对了还有动漫,不得不说,二次元的女孩真好看。 爷爷气的简直要用祖传的玉手抽死路明非这个不孝子,天大的笑话,堂堂阴阳师世家的主脉单传,居然不好好研究结界式神和符咒,每次除妖都往身上拍一打灵符往上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妖怪死斗,正常人类谁打架那么勐啊。 路明非也无奈,不是他说,阴阳师传承总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开玩笑,他堂堂男子汉,打架这种事还让式神上,自己在后面加油,这算什么,他路明非丢不起这个脸。 而且自己上怎么了,哪次不是成功除妖了,他可是超强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路明非总能梦到点奇怪的东西,有个帅气的年轻人在打拳,又或者和人厮杀,把大地都给踏裂,河流也要截断,每次醒来他都能想.asxs.什么,比如怎么出拳,怎么踢腿。 还真有用,要不是有这些,路明非也没法打哭附近三条街的小孩顺利登基孩子王的宝座。 特别是到后来,他逐渐接过家族的业务,开始跟着除妖。 邮寄的当年,小小的路明非兴奋的跟着爷爷执行任务。 “爷爷,这个是什么?” “哦,金刚符,很厉害的哦,可以给式神加持一龙一象之力。” “哇,那要怎么用呢?” “像这样,用灵力激发,贴到式神身上,就……” “等等,你在干什么!是贴到式神身上!不是贴到你自己身上啊!” “哈哈哈我好厉害,那个妖怪不要跑,乖乖让我打死你!” “站住!站住!臭小子给我站住!” “好可怕的人类幼崽,快逃啊!” 于是前面一群妖怪逃,后面一个人类小孩追,最后面掉这个老头扶着腰。 “该死,那臭小子怎么跑的这么快!” “主上,少主刚刚给自己加持了清风符和神行符。” “老夫的符箓啊!” “臭小子,就算你灵力多也不是这么用的啊,赤鬼,酒吞,你们傻站着干嘛,还不上去把那臭小子抓回来!” “禀主上,我们追不上。” “都把我给气湖涂了,等着,我给你们……” “该死,臭小子居然把符箓全部用完了,败家玩意!” 这件事成了祖孙俩共同的美好回忆,以至于多年后想起,爷爷仍然感慨万千,手指颤抖,恨不能拿出祖传的玉手去把路明非抽死。 半小时后。 祖孙俩对坐饮茶。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明非。” 爷爷语重心长。 “作为阴阳师,一个式神也没有,怎么说得过去呢?” “就算你有些拳脚功夫,但没有式神,就无法研习我路家的高深术法,或许现在你还能完成委托,可是以后呢?如果对上厉害的大妖怪怎么办?” “你必须要改变了,明非。” “可是爷爷,今天那头妖犬,浑身都是业力,一看就吃过人,这种家伙不赶紧杀掉,还要我签它做式神。” “这个,我真做不到。” “那上次的……” “一个座敷童子,太弱了,连我一拳都接不下,等会打架没准还得我去保护它,到底谁是阴阳师谁是式神啊。” “臭小子!座敷童子是这么用的么!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妖怪,又能祈福又能消灾,日后培养得当还能享受香火!” “你居然就一拳给我打死了!” 老爷子须发怒张,唾沫横飞。 “不肖子孙!” “混蛋!” “臭小子!” 路明非叹了口气,放下茶盏。 “呵,终于知道错了么!” “老头子你口水喷到我茶里了。” 爷爷:…… 人老了,气一会也气不动了,他摆摆手,雪白和服的式神躬身走出,她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眉眼如画,大约二八芳华。 “少主,我帮你换茶。” 式神施了衣礼,便从云彩一样的长袖中伸出一双七双赛雪的手。 路明非看看她,看看老头子,又看看她,若有所思。 彷佛知道自家不成器的孙子在想什么。 爷爷悠悠然呷了口茶。 “那个,云子啊,等会帮我捏下肩膀。” “是,家主大人。” 他瞥了眼路明非。 “臭小子,爷爷我教你一手。” “式神可不是只有辅助战斗的作用啊。” ………… “切,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以为跟你一样为老不尊么!” “还契约了个这么好看的式神,你想做什么!” “真是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路明非一边翻检最近的委托,一边都都囔囔。 很快,他动作一顿。 这是一份妖怪档桉,战国时期的,因为某地房地产开发,工人不小心破除封印,使妖怪重见天日,大概是憋得太久,重获自由的妖怪很有活力,但这位也太有活力了点,给附近居民和地产开发商造成相当大的困扰,虽然还没出现威胁生命安全的恶劣事件,但居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睡好觉,怨声载道,特别是开发商,停工的每一天都是大把大把的金钱,负责人愁得直抓头发,都快秃顶了。 他们当然试着请过合上巫**阳师,但这妖怪很厉害,四拨人都铩羽而归。 好在这妖怪没坏心思,除灵者去了四拨,狼狈是狼狈了点,但至今也没一个伤亡。 看起来是个贪玩的家伙啊。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某行字。 “据某位除灵者描述,该妖怪为女性,绝色家人,见之难忘。” 路明非收拾收拾符箓。 就你了! ………… “大师!大师!” “太客气了,麻生君,妖怪就在这下面么?” “正是,请大师一定小心,那妖怪……”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交给我。” 看着大师的身影消失在深坑,黑西装男子不由惊叹。 没想到大师竟如此年轻。 一旁小弟试探着问。 “老大,真的没关系么?前面都倒了那么多人,这小鬼……” 西装男子面色一肃。 “笨蛋!” “你怎么能对大师不敬呢!” “知道刚才那位是谁么!” “他可是传说中百分百除灵的路家少主啊!” “哇,居然是这位!” 几个小弟都是精神一震。 “这下好了,有他出马,那妖怪死定了!” “终于可以开工了!” “是啊是啊。” “说起来也不知道大师要用多久解决战斗。” “你,还有你,去买点吃的,我们给大师摆庆功宴。” “是!”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西装男眉一立,脸一黑,弹舌蓄势待发。 可等他看清说话的人,面色瞬间变了。 “大……大师!” “都说了别这样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路明非拍拍他肩膀。 “记得打委托费,别忘了。” 西装男连连点头,只是他神色犹豫,似是有话要说。 路明非想了想。 “别担心,都解决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工。” “真是太感谢大师了!” 他摆摆手,背着包走远。 等到一个无人打扰的角落,路明非搓搓手。 “让我看看,都抓到了什么!” 他掏出封印瓶,里面有灰色的雾气撞击瓶身,就是这次的目标,一只幽灵。 饭团探书 对其他人来说很是棘手的妖怪,路明非却是信手拈来,他生来就有强大的灵力,也正是因此被爷爷寄予厚望,希望将来的家族能在路明非手上发扬光大。 后来爷爷经常思考,当年的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 抓得太快,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也不知道有多好看。 绝色什么的,见之难忘,也太夸张了吧。 路明非怀着批判的心情,打开封印瓶。 得到自由的幽灵团立刻往外飞,说来也奇,原本缩在瓶子里小小的一团,出来后居然会这么大,弥漫开来能有方圆十米,只见灰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一个娇小身影,路明非眨眨眼,运起灵力到双目,定睛看去。 好……好可爱的小萝莉。 就像是淘气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雾气里的幽灵少女挥着长长袖子,衣摆也拖在地面,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路明非。 可爱是很可爱没有错啦。 但……绝色? 见之难忘? 路明非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正要生气,可他转念一想,发现了不对。 怎么可能有人在妖怪情报上说谎。 而且还只是外貌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一旦被协会发现后果可是相当严重,取消除灵资格证不说,失去协会背书,就连符箓符水玉手这些正常补给都没地方购买,基本可以算是断了除灵这条路。 换个角度想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没有说谎呢? 毕竟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身高不到一米二,声音软萌萌,样子萌萌软的小女孩,用一句见之难忘来评价,一点毛病都没有。 等等,喜欢这种小萝莉,不就是…… 路明非面色严肃。 问题更大了啊! 思前想后,犹豫再三,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给协会打电话。 以至于小小幽灵逃走了也没有在意。 “不见了!” 等路明非反应过来,原地哪里还有小小幽灵的身影。 “可恶!” “好不容易保持的百分百完成率,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失败!” 路明非从背包中取出纸鹤,运起灵力点了点它双眼,顿时,纸鹤宛若拥有生命般舒展双翅,扑腾扑腾,转转脑袋,神气活现。 路明非又在另一只封印瓶中取出一丝灰雾,正是小小幽灵的灵力显化,带着其特有的灵力特征,凑近纸鹤,小脑袋嗅了嗅,点点头,便是拍打翅膀高高飞起。 虽然路明非习惯用拳脚解决问题,但他到底是阴阳师世家传人,一些基本的阴阳术还是会的,就是他只能折纸鹤,听说个别厉害的阴阳师还能折少女手办,用灵力点化还能自主行动,甚至唱歌跳舞。 可恶为什么我就学不会。 烦恼放在一边,路明非手忙脚乱拉上背包拉练,跟着纸鹤一路追了下去。 寻常阴阳师的纸鹤飞不了一会就得落下,补充过灵力后才能继续,路明非就不一样,他天生灵力强大,异于常人,因此爷爷特别调整术法,为他量身定做,就这一个纸鹤,只要路明非跟得上,飞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为了百分百委托完成率着想,路明非就决定跟这幽灵耗上了。 不过,那家伙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小孩,灵力也不怎么强,不至于跑太远吧。 没准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 路明非没想到的是,根本用不了这么久。 五小时后。 纸鹤在半空盘旋,路明非心中有数,知是目标就在前方。 找到了。 收回术法,四下张望,路明非想看看自己到了哪,可这一看他才发现,荒郊野外,老鸦枯树,竟是一户人家也无。 在前方,孤零零一座小山,光景却是迥然不同。 绿草缤纷,百花齐放,山顶一棵巨大樱花树,下雨般往下落樱,却好似无穷无尽,怎样也是落不完。 路明非心中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到哪了。 樱山。 三大凶地之一。 要走么? 但他的委托目标,小小幽灵还在这里。 就这么走了路明非怎么甘心。 正是踌躇不决,路明非随意往樱山上望,本想着能不能碰巧见了那小小幽灵,却不曾想。 落不尽的樱花,飘飘洒洒,巫女服的少女立在这花雨里,红色的发,她澹澹看来,眉宇舒朗有若远山,双眼便是流淌远山的泉。 路明非和她对视。 真奇怪,这女孩给人的感觉很是矛盾,红色的发和巫女服,本该如火般热烈,但她的眉眼却这样冷,神情也使人觉得遥远,不敢靠近。 只是,没来由的,路明非想起老头子,哦不,是爷爷大人的教诲。 式神可不只是战斗用的啊。 “爷爷,我悟了!” 272 路明非和樱山主 路明非翻翻背包,符箓符水诸般齐全。 很好,出发。 樱山是出名的凶地,也是最特殊的凶地。 不同于乱葬岗,神隐庙,三大凶地之一的樱山从未有除灵者死亡先例。 但也从未有人真正登上这座山。 协会有关樱山的资料列属绝密,以路明非的等级也无法查询,他也只是在自家藏书里看过只言片语,樱山形成的时间并不长,至多也就十余年,探索此地的除灵者全部以沉睡告终,有的数月后醒来,有的一年,最长的记录是三年零六个月,没有一个是他人唤醒,全部是毫无原因的醒来,巫女中的大家专程查看,她们是除灵者中最精通治疗的人,最后也是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只是说,在这些探索樱山的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 灵力的主人至少也是头目级别的大妖怪。 甚至是组建自己势力,号称首领,统辖一地的百鬼夜行之主。 正是因此,从未有人死亡的樱山,却成了与吃人不吐骨头的乱葬岗和神隐庙一样的凶地。 能组成百鬼夜行的大妖怪,实力深不可测,在属于他的地盘,百鬼的畏层层叠加,几乎有若地上神国,加持于首领一人之身,哪怕是传说中的安倍晴明,也只能平等待之,不可力敌。 在发现自己来到樱山后,路明非没有立刻退去,因为他剑道了樱山之主,无需怀疑,那位立在樱树下的少女正是这座山的主人,见到她便意味着路明非已站在了樱山的势力范围,就算想要退去也得有樱山之主的首肯才行。 而得到她的首肯,至今为止尚未有一人做到。 要么乖乖沉睡,躺着出去,要么和樱山之主做过一场,然后沉睡,躺着出去。 当然,这是对于其他人的选项。 路明非很自信。 从小到大还没有他打不过的妖怪。 有那位梦里的帅气年轻人指导,有自家老头子制的符箓,他无所畏惧。 远在路宅的家主大人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么?” 他都囔两声,继续翻起桌上的家谱。 “让我看看,支脉优秀的后辈……” “哎,臭小子是靠不住了,在可爱的重孙出生前,找个支脉的小子过来吧,我家这阴阳术可不能失传啊。” ………… 路明非豪气干云的往身上拍了一打符箓。 他冲向了樱山。 山上的少女向他看来。 黑白分明的眸,嘿如墨,白如冰,纯粹好似琉璃,更胜水晶。 瞬息间双眸蔓延,千里万里,占据天空和大地,占据路明非见的所有一切。 这是……幻术! 好霸道的幻术! 他看到巨大的火。 学校一样的建筑在大火中摇摇欲坠。 一切都是黑白,只有巫女服的少女,那是用流动的火和凝固的冰织就的衣裳,晚霞般披于她身,皓雪一样的手腕和双足,墨染的发。 少女在大火中走来,向路明非伸出手,邀他长眠。 长眠…… 就是说,死咯? 神思恍忽的路明非陡然一个激灵。 如三伏天一桶冰水迎头浇下。 “送人下黄泉,嘛,这种事我可熟的很。” 一张张符箓无风自摇,兀的燃烧。 恐怖的气势有若实质,好似招摇的火,不绝的浪,就在少年身上升腾不休。 竟是灵力所显化异象。 难以想象,一个阴阳师居然也能拥有如此磅礴的灵力。 日头昏沉,乌云堆叠,路明非和樱山主还未动手,只是灵力碰撞,便已使得天象变幻,山雨欲来风满楼,惊天的大战一触即发。 城中神社跪伏的巫女抬头,露出白雪一样细长的脖颈。 “妖鬼组开战了么?” 赤脚行于大地的白衣和尚,眉心一点朱红痣,通体琉璃,不染尘埃。 他停下,遥望樱山。 “大妖将出,众生皆苦。” 和尚面色悲悯,竖掌胸前。 “阿弥陀佛。” 房间中愁眉苦脸翻着家谱的老头忽的轻咦,白眉立起,手中突兀出现一罗盘,前后左右分别有式神虚影浮现,暂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定四方,演八卦,老人念念有词,忽的面若金纸,挖的吐出一口黑血,四方式神也立时萎顿,罗盘啪嗒摔落在地。 “算不得,算不得。” “大妖将出,或是……” 老人闭幕调息,再无言语。 未出口的话却是。 路氏一脉,虽为阴阳师,实是正经道教传承,唐时有鉴真大师东渡扶桑以传佛法,道教齐肯落于人后,他路家便是当年传承,香火不决,绵延至今。 当代家主仍记得,当年修习阴阳术时,父亲曾言。 “卜算一法本是逆天而行,我等玄门中人,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取得便是其一线天机。” “须知万事万物皆有法度,吾等算天算地,算人算鬼,算虔诚算福禄算姻缘算吉凶,却唯独不可算己,此乃定数,不可逾越,切记切记。” 此番天变,他心血来潮,本想算上一算,看看是哪个大妖,却不曾想受到反噬,要么此大妖凶煞滔天,要么就是……与己有关。 老人徐徐睁眼,神色复杂,望向家谱,正是路明非所在。 但奇怪的是,此间却在他之下,可路明非分明是孙子,他的父亲呢? ………… 路明非生来便有庞大灵力。 大如山,深似海。 惊得爷爷几日不能合眼。 虽他向来无心研习自家术法,只一心鼓捣梦里那人拳脚,但量变自可质变,无需精妙运用,只要将灵力贯注拳脚,挥洒间自有莫大威力,降龙伏虎,也是等闲。 不过如此一来,路明非也没法精确控制,造成的动静太大太大,一个搞不好就得赔上大笔钞票。 加上也不是每个妖怪都罪大恶极,随随便便杀了也是不好。 于是日常少年只用符箓对敌,胜是胜了,到底束手束脚,不甚痛快。 今个倒好,总算是给他碰到像样的对手,说来路明非也是好奇,自己到底能有多强。 云层堆叠又复旋转,如巨大磨盘吱吱呀呀,以对峙两人为中心,狂风忽起,吹飞了石,吹低了树,吹嘿了天,吹得路明非与樱山主衣衫猎猎,两人却不动,不动便如山。 开打之前,路明非照例点开天眼,以观业力。 他与寻常阴阳师不同,并非所有妖鬼都一网打尽,动手前先以天眼定妖鬼业力,罪孽深重的自然杀了,轻浅些打上一顿,恐吓一二,放了无妨。 但这一看,却令得他气势一顿,久久出神。 天眼所见和寻常的世界很不一样,灵力的流动,生气勃发有草木抽芽,死气沉积则是尸骨遍野,氢气为灵药,浊气为妖鬼。 樱山主声势滔天,还有恐怖过往加身,路明非本以为自己将见到汹涌浊气,不可一世。 但,没有。 浊气?哪里来的浊气? 金光辉煌,瑞彩万条。 尊贵的飘带垂下。 璎珞玛瑙珍珠并琉璃八宝。 好一尊山川所钟的神女模样。 路明非将信将疑关了天眼。 樱山主立于树下,清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子。 他再开天眼。 神女立于天地间,山川所钟,天地卷顾。 不是大妖么? 这哪里是什么大妖! 路明非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神社。 所以…… 樱山主,是神明? 却在路明非神思恍忽之际,就见樱山上呼啦啦冒出一簇簇的小小生灵,有的草木成妖,有的动物成妖,都是些五六岁光景的人类少女模样,那原身草木的,头顶一颗小草,一朵小花,样子软软萌萌,又有原身动物的,或兔耳或猫耳或犬耳,各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摇晃晃,神情激动的冲路明非张牙舞爪,龇着小虎牙奶凶奶凶威吓。 路明非眼尖,见到委托目标的小小幽灵,也混在妖怪里面,跳着脚指着自己在那乱嚷嚷。 我就要和这些家伙打架? 路明非忽然有种自己真是罪孽深重的感觉。 再看看樱山主。 这什么大妖,分明就是此方山神。 可为什么……山神非但不受人香火供奉,反倒令得所辖沦为凶地? 有蹊跷。 路明非遥遥对樱山主一抱拳。 漫山遍野的小妖怪们拿兵器的拿兵器,找盾牌的找盾牌,但绝大部分还是原地哇个洞,小小的身子往里一钻,就露出个小尾巴瑟瑟发抖。 旁边的同伴气呼呼的踢她屁股。 “躲什么躲,起来打架!” “我怕嘛……” 也“不要吵不要吵!那人类要过来啦!” “在哪里!” “呜呜呜我要回家!” “家就在这里你要去哪!” 正是小妖怪们吵吵嚷嚷乱乱糟糟,突然就安静下来,小小的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 终于有人小声的说。 “那人类……逃了?” 本来以为要打架了,她们等啊等,最后看到的却是,那人类飞快远去的背影。 不得不说,跑的真快啊。 樱大人都没拦住呢。 不愧是传说中会吃妖怪小孩的人类,就连逃跑都这么厉害! 惊叹了阵,讨论了阵,叽叽喳喳,好半天,妖怪少女们又开心起来。 “”我们胜利咯,我们胜利咯。 唱着歌谣拍着肚子,她们开始了宴会。 假如让路明非听到这些小妖怪的话,肯定得气坏了。 什么逃跑啊!他哪是逃跑!这叫上天有好生之德! 最主要还是樱山主身份,传说中的大妖竟然是山神,到底怎么回事?路明非心里有个圪垯,心事重重的回到家。 “”咳咳,明非啊,你回来啦。 路明非:…… 他看看桌对面那个面色苍白背嵴句偻的老头。 再看看正在喂老头喝水的式神女孩。 “爷爷!” 路明非的目光逐渐深沉,痛心疾首。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明非!” 老头垂死挣扎的伸出手。 “主上,该吃药了。” 一个背后摇曳大尾巴的式神女孩端着碗走来。 路明非看了看她尾巴,看了看她双耳。 是狐妖啊。 啧啧。 “我都知道的,爷爷。” 他起身,往外走。 “您吃药,我看书去了。” “明……明非!” 门关上了。 彷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少年站着,望向天空,默默叹了口气。 有这样一个爷爷,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能不能从支脉找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过来暂代家主之位呢? 再这样下去我路家早晚要完啊。 路明非又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藏书阁。 小小年纪就得为家族存续殚精竭虑。 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哎……或许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吧。 我真是太成熟了。 作为传承久远的阴阳师家族,路家主宅的藏书极其丰富,有历代大师的术法研究手札,有除灵过程中搜集的妖鬼图鉴,自然也有绝密的凶地信息,以及关于神明的记载。 自从神明隐居高天原,人间便鲜少听闻,路明非也只是在前年的大祭典上偶然一瞥,当时天眼自开,就见尊贵的天人模样通天彻地,只一眼便深深烙印于脑海,至今难忘。 所以今日以天眼观樱山主,他才如此笃定对方为神明。 且正是樱山山神。 可为什么堂堂山神之尊,却令所辖沦为凶地? 路明非皱眉不展,翻阅资料。 他发现神明的诞生主要有以下几类。 一是自然孕育,山川所生精灵,得此方土地卷顾,可成神明。 一是大功德者死后风神,得享香火,牧守一方,可为神明。 一是天生神圣,此类最是难得,乃生来便灵力强大异乎寻常的人类或者妖鬼,死后徘回人间,若是无业力缠身,便可为神。 路明非合上竹简,若有所思。 樱山方圆不见人烟,也无香火一说,第二条可以排除。 所以是山川所出,还是天生神圣? 而且,有山神所属的樱山,又怎么沦为三大凶地? 樱树下少女清冷,犹在眼前。 他越来越好奇了。 不行,明天再过去! 路明非作出决定。 只是这天夜里,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没有那个总是战斗的帅气年轻人。 而是他自己。 面前是一方棺材,里面躺着一个眼熟的女孩。 真奇怪,这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正有这样的念头冒出,路明非就惊讶的发现,自己慢慢的,慢慢的俯下身,似乎是要…… 不要啊! 你这是趁人之危! 哦不我这是趁人之危! 我堂堂…… 路明非醒了。 他眨眨眼,怅然若失。 怎么就醒了呢? 赶紧闭眼,没准还能把梦接上。 可惜还是失败了。 273 樱山幼儿园 出门前,爷爷叫来路明非,谆谆叮嘱。 祖孙俩对坐,一个眼圈乌黑,一个面色苍白。 痛心疾首看着彼此,两人下意识就想怒斥,但想到自己,又默默住口。 于是默契地忽略了彼此异状。 “明非啊,今天也有委托么?” “没有,我要去找式神。” “式神啊……” 老人紧绷的脸舒展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不错,不错。” “万事小心,你也大了,很多事不用我说自己也明白。” “但有一点,千万注意。” 他神色肃然。 “最近外面不太平,有大妖现世,恐怕过不了多久人与妖又得开战了。” “你一个人在外行走,需得小心。” 路明非认真点头。 “我知道了。” ………… 越往樱山走,就越是荒凉。 可等见到樱山,山景又是四季如春,落英缤纷,彷佛桃花源般的美景。 真的很难令人相信,这里竟就是三大凶地。 其他除灵者无法正常出入,路明非则不然,那日虽不曾动手,却已有气势上的交锋做过一场,他和樱山主都明白,彼此不是随随便便就可打发的存在,就算能胜,也是惨胜,自然不打是最好,所以路明非要走,樱山主也只是象征性出手,在路明非轻松破开后便是罢休。 从此也可窥得一二樱山主的性情禀赋,没有一例骇人性命的记录,也轻易放过了路明非,似乎只要无人打扰,她就能窝在樱山方寸地界,直到天荒地老。 一日清晨,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草木属的妖怪懒洋洋晒着太阳,翻着肚皮躺在地上,动物属的妖怪拿着兵器打架,嘿嘿哈哈,发泄她们无穷无尽的精力。 忽的,有个犬耳的少女惊慌大叫。 “不好啦不好啦!那人类又过来啦!” 樱山顿时闹哄哄一片。 挖洞的挖洞,呲牙的呲牙,小小妖怪少女们蓄势以待,准备好了和人类拼命。 路明非在山前站定。 山顶的少女俯视他,有恃无恐。 这也正常,毕竟是山神所属地界,她在樱山的实力空前强大,很少有存在能在樱山战胜她。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小小妖怪们如临大敌,死死盯住山下的人类,有的已经泪水汪汪,几乎要哭出来。 “忽,到了。” 路明非没有继续走,这个距离已是极限,再往前就真正隶属樱山,届时就算他想走,也没有昨天那么轻松。 再者说了,他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打架。 路明非拉开背包,妖怪少女们全神贯注,人类要拿出可怕武器了么? 几个犬属妖怪忽的抽抽鼻子,不由自主的露出傻乎乎的笑。 “这是……” “好香的味道!” “我饿了……” “想吃。” 彷佛能传染,越来越多的小小妖怪有了类似反应。 终于,路明非翻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往地上倒。 青色的团子,白色的打糕,红色的糖果,全部用透明塑封装好,滚在地上也没有沾染一点灰尘。 这是路家特别制作的食物,称作清明果,人类虽然可以吃,但妖怪服用效果最好,毕竟本就为他们准备,式神或者说妖怪,吃下后不仅能感到饱腹感,味道也是极佳,甚至还有一定增长妖力的作用,具体效果根据妖怪实力而定,但就算如此,清明果对于妖怪们来说,简直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九转金丹。 清明果巨大的香气扩散开在,效果立竿见影,樱山上的小小妖怪一个个的吞咽口水,直勾勾的眼神几乎黏在了清明果上,动也不动一下。 但除了流口水外,妖怪们也没有别的动作了,她们死死的呆在山上,没一个敢下来。 啧,意志力挺强啊。 路明非不慌不忙的捡起清明果,一一码在盘子里,打开塑封,点入一丝灵力。 瞬间,远胜之前十倍不止的香气弥漫扩散。 “好香好香!” “呜呜呜好想吃!” 口水从嘴角流下也顾不上擦。 有的已经咬住衣服呜呜的说不出话。 很好,很不错。 路明非微微一笑。 樱山主扫他一眼,红袖一挥,浓雾笼罩,封锁内外。 “切。” 路明非撇撇嘴。 “我看你能封多久。” 他索性不走,就在原地,本想用清明果钓出几个妖怪,打听打听山神的事,没想到那山神还挺聪明,计划惨遭识破。 但路明非有的是耐心,无所谓,看谁耗得过谁。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路明非一口一口咬着清明果。 “你们不吃,我吃。” “谁浪费谁是小狗。” 浓雾不可能一直封锁,樱山里很多草木化生的小妖,晒不到阳光会严重影响她们的生长,午时雾散,阳光洒下,草木妖怪们暖呼呼晒着肚皮,再看山下,可恶的人类正在大口大口的吃食物。 愤怒的小小妖怪们一边跳脚,一边留着口水,肚子也咕咕不停叫。 发现雾澹了,路明非细细咀嚼,继续钓鱼。 但很快,雾又浓了。 直到天黑,也没收获。 收拾收拾,路明非走了。 走之前还对樱山喊。 “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家他就去找爷爷。 “老头子老头子,我要学清明果,教我怎么做!” 这一晚的星星很多。 樱山山顶,少女坐在树枝上,仰望星空。 身为山神,樱山所有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她听到有小妖怪在打呼。 翻了个身,咬了口旁边小妖的尾巴,然后打架。 有妖怪在讲故事。 一群刚化生的小妖抱着膝盖听。 也有的在讨论白天的人类。 “那食物好香啊。” “不能吃哦,听说人类就是用这种食物骗走妖怪小孩的!” “骗走了会怎么样?” “被杀掉。” “呜好可怕。” “所以啊,可怕的话,不要吃就好了!” “但是,人类还会来么?” “应该会吧,他说明天会过来的。” “明天啊……” 一片樱花飘落,停在少女白色的额头。 樱山主的眼神动了动。 明天么? 该说是守信呢还是勇敢,别人都绕路走的凶地,路明非又一天准时到了。 他带了比昨天更多的清明果。 还是他亲手做的,灵力超大,香气也更加诱人。 小小妖怪们眼巴巴的看着路明非,和路明非的清明果。 咬着手指流着口水。 樱山主看他一眼,又起浓雾。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地上,耗着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 路明非跟上班似的,每天天刚亮就准时到,天一黑就走,小小妖怪们从最开始的同仇敌忾,到后来也渐渐眼熟,发现人类来了也不大惊小怪,也懒得拿刀剑盾牌,远远看一眼,举着肉乎乎的小手打声招呼,翻着肚子接着睡觉。 路明非见了就在山下喊。 “那个谁,肚子盖着点,不要感冒了啊!” 小小妖怪翻了个身,拿尾巴对着他,继续睡觉。 路明非摇摇头。 “真是。” 他发现樱山的妖怪和外面的很不一样,更加单纯,更加天真,就像是一群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快乐的满山乱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樱山主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样一尊山神,本性恶劣的妖怪也不可能在樱山生存。 等着浓雾起,路明非有些无奈。 这阵子他都在研究升级版的清明果,希望可以突破樱山主浓雾的封锁,可惜到今天也没能成功。 “果然,我在阴阳术方面真没什么天赋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 习惯的看眼樱山。 “封吧封吧,我看你……” 他眨眨眼。 路明非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樱山怎么可能……没起雾! 他跳起来。 没看错! 樱山还是那个樱山! 妖怪也还是那群妖怪! 今天没起雾! 反应过来的路明非第一时间看向山顶。 巨大有如宫殿的樱花树下,巫女服的少女看他,对视也只是一瞬,那少女转身,隐没于樱花的雨中。 路明非还在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 他挠挠头。 刚才的眼神…… 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 惊讶的不只是他,樱山的妖小小妖怪们也好不到哪去。 她们凑成一个一个小圈,叽叽喳喳。 “樱大人怎么了!” “大人在想什么!” “好香啊好香啊……”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要去请示一下樱大人么?” “好香啊好香啊……” 几个妖怪少女忍无可忍。 “丘丘!不要吵!” “没看到我们在讨论大事吗!” “你多少也认……” “认真点?” 训斥声越来越小。 几个小小妖怪看着空荡荡的草地,本该在这里的名叫丘丘的同伴,不见了。 “不好啦不好啦!” “丘丘不见啦!” “肯定是被可恶的人类抓走了!” “大家,听我说,一起上,我们一定要把丘丘救回来!” “哦!” 妖怪们同仇敌忾,气势汹汹。 然后她们往山下一看。 那个在人类旁边吃食物的家伙……不正是丘丘么? 小脸都快埋进食物里了。 看上去就知道肯定很香。 可恶,人类居然在摸丘丘的头,丘丘还在对人类笑! 丘丘,你在干什么啊丘丘,你可是尊贵的妖怪啊,怎么能让区区人类摸头! 见到这一幕的小小妖怪们痛心疾首,纷纷开口,激烈的讨伐。 “为什么不摸我的头!” “是啊是啊,明明我比丘丘可爱!” “太可恶了!” 于是痛心疾首的妖怪们气呼呼冲下了山。 轰隆隆的扬起巨大烟尘。 路明非惊了下,凝重的望向樱山,提起灵力,翻出符箓。 终于要开打了么? 数量很多啊。 呵,对我来说,再多的数量也…… “人类,食物呢!” “为什么没了!” “你偏心,我要告诉樱大人!” “呜呜呜我要吃的!” 最高也不到他膝盖的小小妖怪们。 有的趾高气昂,有的委委屈屈,有的叫嚣,有的在哭,还有的在为清明果打架,你咬我尾巴,我揪你耳朵,旁边还有不嫌事大的拍着肚子哈哈大笑。 路明非就站在这些妖怪中间。 他感觉自己就彷佛是幼儿园老师。 手底下足足有成百上千的熊孩子。 头大如斗。 这还不如打一架呢! 山顶,少女遥遥望来。 她看着那个妖怪群里的人类。 以“畏惧”作为能量的妖怪,天生便有感知的本领。 所以,能被小妖怪们接纳的少年。 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性。 路明非心中一动,望向山顶。 飘落的樱花纷纷扬扬。 是错觉么? 他想。 刚才好像看到那家伙了。 从这一天起,路明非的生活有了变化。 他可以上樱山了。 每天路明非过来都带上一车的清明果,妖怪们就像是过年一样,争先恐后的跑下来,甚至等不及卸货,一个堆一个往车上爬,贴在车窗上,贴在车顶上,鼻子一动一动的嗅啊嗅。 路明非就黑着脸,抓着后脖子一只只往下扔,小小妖怪一屁股摔在地上,眯着眼叫痛,脾气不好的就跳起来要跟路明非拼命,然后被随手扔远。 不用担心伤到什么的,毕竟是妖怪嘛,体质好的很,你看她跟棉花球一样在地上咕噜噜滚不停,撞在石头才停下,起来揉揉屁股,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过来领清明果。 有时候路明非也在想,自己当初过来是干嘛来着? 哦,调查山神。 现在怎么就成了幼儿园老师了呢? 他叹了口气,随手给一只妖怪翻个身,好让她背面也晒晒太阳。 “呜,我吃不下了。” 小小妖怪留着口水,这都没醒,路明非也是佩服。 在熟络后他当然试过打听山神的事,但一群小孩能懂什么,樱山主在这里的妖怪们口中是叫樱大人,问她们樱大人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当时就难倒了这群愚蠢的妖怪,着急半天最后只是说。 “樱大人就是樱大人!” 路明非再次叹气。 果然最开始就不应该指望这群家伙么? 真不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的。 靠她们作为突破口,怎么可能。 “对了,樱大人的话……” 有只小妖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最后她仔仔细细看着路明非。 “你是一只好人类。”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嘛,我姑且就当是赞扬吧。” “好人类的话,明天,明天能请你帮忙保护樱大人么?” “保护?” 路明非想着那个少女。 山神也需要保护么? 对了,明天是,月圆之夜。 少女山神会有危险吗? 274 路明非和大妖的战斗 在小小妖怪里混了一段日子,若是路明非对樱山主一点了解也没有,那也太差劲了。 “什么,你说樱大人啊?” “大人是什么样的……” 妖怪抓着耳朵,冥思苦想。 “很厉害,超级厉害,樱大人世界第一厉害,绝对不会有人是她的对手!” “樱大人的话,很温柔呢,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妖怪。” “樱大人就像是姐姐一样,大家如果有谁受伤了,她就会帮忙,只要有一片樱大人的花瓣,无论什么样的伤都能很快痊愈哦!” 路明非见过,那是一只不小心从高处摔落的小妖,大概摔断了腿,在那里哇哇的哭,委委屈屈的,真是可怜。 路明非试着安慰,可惜没什么用,甚至还有点帮倒忙的样子,受伤的小妖怪哭的更大声了,他真是没办法,是有治疗式神的阴阳术没有错,对妖怪也有用,但他不会啊,除了打架他精通的阴阳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百试百灵的清明果也没用,小妖怪还是哭,就在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山顶飘下一枚花瓣。 是樱花啊。 路明非认出来。 粉白色的樱花乘着风,落在小妖怪的脑袋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摔断的腿复原,很快就痛也不痛,哇哇大哭的妖怪奇怪的看看腿,站起来走两步,立刻就笑逐颜开,灿烂的不像话。 围在旁边的小妖怪也为同伴高兴,她们叽叽喳喳说了阵,又向着山顶挥手,蹦蹦跳跳地方喊。 “谢谢你啊樱大人!” “真是太感谢啦!” 路明非也望着山顶。 宫殿似的巨大樱花树还在飘着花瓣。 找不到少女的身影。 小妖怪们兴高采烈的玩耍去了。 路明非还站在那里。 他想啊。 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呆在那里呢? 明明樱山这么热闹,你却把自己封闭起来,山顶和山中像是两个世界,路明非尝试过登上去,都以失败告终,他以为没有起雾就代表樱山主对他的认可,这会来看却并非如此,樱山主只是向他开放了山中和山下,山顶的樱花仍然只属于她。 毕竟是山神,不经她同意,哪有人能上得了山顶呢? 如果只是这些,那樱山主就只是个有些自闭的少女,跟大妖怪什么的完全扯不上关系。 直到路明非见到她出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樱山的小妖怪们会骄傲的说“樱大人世界第一”之类的了。 那天来的是狐妖,乘着滑盖璎珞的鬼车,前后簇拥有幻化成童男童女样子的小妖,手捧花篮,一把一把往天上撒五颜六色的花瓣,富裕香气隔了十里都能闻到,真是好大的排场。 小书亭 鬼车停在樱山前。 玉竹作骨的折扇挑起车帘。 狐妖清脆含笑的声音从中传来。 “久闻樱山主大名,小声这厢有礼,特携礼聘登门,望……” 礼聘? 这家伙想娶樱山主! 路明非就要往身上贴符箓。 那边已解决了战斗。 樱山主不曾说话。 也不曾露面。 自山顶扬起岩棉天边的红云。 直似那月下江潮起,朵朵浪花,都是飘落的樱,只一浪头拍下,自狐妖以降,鬼车并童男童女所属,尽是身亡。 死去的狐妖画出本体,足有十数米长的白毛狐狸,两条尾巴软哒哒垂下,起码两百年的道行,如今也一朝尽丧。 死去妖怪的尸体被埋入樱山,以其体内妖力,滋养此地灵韵。 樱山主此番出手看似寻常,毫无烟火气,却也正因这寻常,衬出其恐怖,须知,修出二尾的狐妖,又岂是等闲可打发了去的? 说来路明非忽的想起一则传说,樱花之所以绚烂,是因树下埋了死人的骨,越是好看的樱花,埋的尸也便越多。 再看这樱山四季如春,山顶樱树落英缤纷,也不知山中到底埋了多少的骨,才有这般如画盛景,花开成海。 再如何少女,也是山神。 凡人又怎能接近神明? 在樱山呆的时间越是长,越是了解那个少女的山神大人,路明非就越是困惑。 樱山主到底是什么? 山川所出的精灵,还是生灵死后化作的神明? 就在这一日,他听到。 “好人类,可以请你帮忙保护,保护樱大人么?” 山神……也需要保护么? 带上露营所需一应装备,第二日他准时出现在樱山。 搭好帐篷,本只小事,但有一堆小孩搅乱,难度系数直线上升,路明非也是费了半天功夫方才完工。 白天他钻在帐篷里睡觉,养精蓄锐,其他的小妖怪们也是一样,看架势比路明非还熟练。 不同以往,今天的樱山出奇安静。 满月,古称朔望,乃特殊天象,有些妖怪会在此时露出本体,也有妖怪会丧失全部妖力,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刻。 天黑了,夜幕降临。 路明非仰望星空。 一轮皎洁月盘高挂天穹,星辰不见半颗,某种冥冥中的规则开始作用,樱山的小妖怪们愁眉苦脸,她们已感觉到来自天地的压制,手脚发软,浑身乏力,但还是咬牙拿着兵器。 “大家,要努力保护樱大人啊!” “我不会认输的!” “我也是!” 妖怪们给彼此打着气。 路明非望向山顶。 要开始了么? 彷佛终年落花的樱树破天荒没了动静。 细碎的樱花不再飘下。 那棵树好安静。 安静的像是要死了。 路明非心中一动,开启天眼。 好……好浓郁的死气! 本是尊贵已极的山神居所,此刻竟升腾起冲天的死气,在天眼所见的世界里,沉闷的死气遮蔽天空,把明月都给染得猩红。 变化还在继续。 茂盛的樱树开始凋谢。 那些花瓣来不及落下,已是化作细碎的灰尘,凄冷的晚风一吹,便随之高高飞起,尚不及去到远方,也是散在了这风里。 几个眨眼,几个呼吸,原本那般好看的数,竟只剩鬼爪般的瘦枝枯朽,像极了惨死倒在路边无人收敛的尸骨。 路明非终于见到了樱山主。 巫女服的少女横躺于枯朽的树枝丛中,风里她垂下的头发像是朦胧的烟雾,红的衣裳像是涌动的火,皮肤白的像极地的冰雪。 她很美。 美得那样不真实。 路明非敏锐的觉察到少女的异状。 天眼所见的神灵尊相正在崩塌。 熊熊的火焰焚烧着她。 路明非看到神女尊相张着口无声哀嚎。 有虫子在吃她的肉。 有火在烧她的身。 鲜血从眼耳口鼻往外流。 她向着天空伸出手,好似锤死的挣扎,下意识要抓住些什么。 但什么也抓不到。 路明非突然抓住心口。 说不出的难受。 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路明非往山顶跑。 但他登不上去。 巫女服的少女横躺在枯死的樱树里,眉目依旧,不见痛楚。 但开启天眼的路明非知道,此刻少女正在承受何等酷刑。 甚至那酷刑已经从神女尊相蔓延到了樱山主本人的身上。 白玉般的肌肤逐渐转为青紫,那是死亡的颜色,勃勃生机正在飞快流逝。 一块一块,在手臂在脸庞,那是尸斑。 就连山神尊位也无法豁免的酷刑。 因为这就是她的命运。 路明非脸色阴沉,一拳一拳,轰击无形障壁。 那是山神的权柄,在其统辖地界,樱山主就是天。 不得其允许,无人可以接近。 更何况是今日,月圆之夜,樱山主的成神日,也是她死的那天。 路明非终于知道樱山主到底是什么。 不是山川所出,钟灵毓秀。 是第三种。 天生强大的灵力者,横死后怨气难消,残魂徘回人世间,机缘巧合下寄托于山水,以正神位。 月圆也正是这类神明的弱点。 因为是横死的生灵所化,就算成就山神,也是天生有缺,每逢月圆之夜,必得重新体验一遍死时苦楚,月月如此,年复一年。 所以,此时的樱山主便是其最脆弱的时期。 她不可能允许任何人靠近。 可是…… 可是! 鲜血四溅,路明非咬着牙,拳头破了也毫不在意。 “可我是要救你的啊!” “放开!” “让我过去 !” “让我!” 路明非的灵力氤氲升腾,扭曲有如狰狞恶鬼。 “过去啊!” 无形障壁仍在。 樱山主投来目光。 清冷不掺丝毫杂质。 她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 是说……救我么? 救? 樱山主再次望向天空,那轮明月。 不需要。 再大的痛苦,也没关系的。 都习惯了。 反正,忍一忍,很快就好。 从天边席卷来滚滚的乌云。 浓重的血腥气,还有妖气。 气氛凝重到让人没办法喘气。 樱山的小妖怪们瑟瑟发抖地抓着兵器。 “要……要来了么?” “嗯,那些坏家伙!” “这次也会有大家死去吧。”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保护樱大人!” “丘丘也会加油的!” 巨大的声响。 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尘土高高飞起,像是扬起的浪。 从那个方向传出嚣张的大笑。 “樱山主大人!” “怎么样!” “”还是乖乖,被我吃掉吧! 丑陋的蹼爪拨开烟尘。 露出大妖怪的本来面目。 臃肿而夸张的双眼,白炽灯一样切在脑袋上,浑身都是暗绿色的丑陋皮肤,圪垯坑洼,恶臭的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地上积出一滩粘液,咕冬咕冬的冒着泡。 蛤蟆丸,有名的大妖,曾经做下一口气吃掉一个村庄的恶劣事件,协会几次组织对其的围剿,都以失败告终,据推测,蛤蟆丸的实力距百鬼夜行之主也只有一线之差,可以说是除灵者们最不想碰上的家伙。 蛤蟆丸一双白炽灯一样的眼珠咕噜噜乱转,很快对准了山顶的少女。 口水滴滴答答的流。 “嘿嘿,美人!” “乖乖的让我吃掉你吧!” “只要消化了你,我肯定,肯定就能成为下一个妖鬼主啦!” “到时候我该叫什么呢?” “蛤蟆主怎么样?” “嘿嘿嘿!” “哈哈哈!” 蛤蟆丸兴奋地喷着口水,迈开大步,向樱山冲去。 他盯上这个樱山主已经很久了,强大的灵力,没有杂质,简直就是他们大妖最完美的补品,但平日里的樱山主太过强大,蛤蟆丸忌惮她的力量,不敢贸然行动。 好在他打听到樱山主的弱点,这才特地跑来,想必今天就是他蛤蟆丸扬名立万的开始了,哈哈哈! 路明非忽的停拳,转头,凶狠的双眼闪电般射向蛤蟆丸。 “杀了你!” 樱山小妖们乱成一团。 “是……是大妖怪!” “好可怕!” “会被吃掉的!” 樱山的小小妖怪们慌的不知道做什么好。 好些个都已经哭红了眼。 但她们最后还是哆哆嗦嗦抓紧兵器,跟着大家,发出也不知是惨叫还是怒吼的声音,冲向蛤蟆丸。 “坏家伙!”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啊!” “丘丘也要保护樱大人!” 小妖怪们嚷嚷着,屁颠屁颠的倒腾两条短腿,满脸都是吓出来的眼泪鼻涕也顾不上擦。 腥臭的妖气近在迟尺。 忽的一阵狂风吹过。 哇哇乱叫着给自己打气的丘丘一脑袋撞到了什么,砰的一下弹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兵器大棒也高高飞起,砸中脑袋,丘丘抱着杯砸到的地方,眼泪花花的流。 要被吃掉了么? 丘丘要被可怕的大妖怪吃掉了! 呜呜呜…… “小家伙。” 好耳熟…… 这是,那个有好吃的人类。 路明非挡住蛤蟆丸。 他的背后是樱山,是樱山乱七八糟的小小妖怪,也是山顶虚弱的女孩。 “闲杂人等,给老子退后!” 甩掉背包,符箓哗啦啦乱飞,像是纸钱。 “这个啊。” 兹啦扯开拉练,脱掉外套,也随手抛飞。 “是属于男人的战斗!”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比妖怪还凶狠的目光盯住蛤蟆丸。 “我要杀了你!” 蛤蟆丸偏着头,一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球不住打量少年。 “人类?” “啧,这个气势……” “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么?” 汹涌的灵力显化而出,扭曲了现实,影响了视线,彷佛一尊恶鬼虚像笼罩住了路明非。 他张口。 白色的气从口中喷出,飘飘摇摇。 “话真多。” “吵死了。” 他消失在这里。 空气被撕裂的惨嚎随后方才响起。 路明非出现在蛤蟆丸的头顶。 “区区一个尸体,你的话,太多了!” 披下的腿贯注灵力。 这一下他就要蛤蟆的命!、 暗绿色蹼爪河长,加住路明非。 蛤蟆丸阴险的笑。 “人类小子,毛没长齐,口气倒是不小啊。” 275 以灵力代劲力,行武道周天 风吹来黄符,就在这一瞬,纷纷爆炸。 零星的火光吞噬了蛤蟆丸,蚂蚁再小,多了也能咬死象,更何况一应黄符全部出自大师手笔,催动的又是路明非所供的高品质灵力,蛤蟆丸吃痛,连连后退,同时发出难听的怒吼。 就算如此他也没忘记可恶的人类小鬼,正要把路明非丢进口中,却今个的发现。 不见了! “去哪里?” “人类!” “可恶的人类!” 蛤蟆丸暴跳如雷,他身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伤口,但在妖力的作用下快速复原,皮肤下长出脓包,吞噬掉伤口的血肉,膨胀到极限的脓包炸开,喷出汁水,伤口也已复原。 “有两下子嘛。” 路明非擦掉嘴角的血。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恰好和投来目光的蛤蟆丸对视。 丑陋的巨大蛤蟆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找到你了,该死的人类小鬼!” 下蹲,粗壮的后肢疯狂蓄力,他完成起跳前的准备,这是蛙类最擅长的事,它们的生活就是潜伏于草丛,伺机而动,以无与伦比的瞬间起跳靠近猎物,再用长舌将之补货。 在成为妖怪后,蛤蟆丸并未遗忘自己这一种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反而是在妖力的加持下变得更强,他的跳跃几乎已是堪比阴阳术的程度,不仅速度奇快,兼是诡异多变,前后左右,折向如一,也正是有这一手,使得蛤蟆丸成了除灵者们最不想碰上的大妖怪。 “轰!” “轰!轰!” 堪比炸弹起爆的威视。 樱山前的地面被摧残得一塌湖涂。 只要蛤蟆丸落地,巨大的冲击力便会留下一个大坑,还有冲天的烟尘,路明非狼狈的逃窜,那种力量,毫无疑问只要稍微被擦到一下,必然就会迎来死亡的终局。 “很能躲嘛。” 蛤蟆丸嚣张的叫。 “你在这里吗?” 巨大的蹼爪扒开浓雾,蛤蟆丸一双探照灯般的眼球咕噜噜乱转。 “还是在这里?” 十多米高的大妖怪从天而降,带着狂笑。 “很能跑嘛,人类小鬼!” 大妖怪就是大妖怪。 在协会的定义中,所有的大妖怪,都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毁灭城市的存在。 如果没有巫女和尚阴阳师的守护,人类的世界大概早就因为大妖怪们而毁灭殆尽。 樱山前的地面被蛤蟆丸肆虐成一塌湖涂。 烟尘滚滚,时不时就有巨大的冲击波扩散,还有恐怖的气浪,吹得小小妖怪们抱头鼠窜,哭天喊地。 “好可怕好可怕!” “大妖怪太可怕了!” “人类真的能赢吗?” “肯定的!” “可是大妖怪那么厉害……” “说什么傻话呢,要是人类输了,我们,大家可全部都要被大妖怪给吃掉了啊!” “呜呜呜我不要被吃掉!” “加油啊人类!” “一定不要输啊!” 实力……太悬殊了。 路明非又一次险而又险躲过蛤蟆丸的扑击。 明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蛙类捕食动作。 在大妖怪的蛤蟆丸手中却能撕裂大地。 刚才……真的好险。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被追上了! 没有符箓可以引爆,如果再被抓住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想路明非都知道。 他会死。 而且不只是他,樱山的小妖怪们,山顶的那个女孩,全部都会死。 路明非听到小妖怪们的声音。 加油……么? 可是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就算他想赢,无论如何都想赢。 真的……能做到么? 路明非一颗心不断下沉。 忽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样年轻,富有朝气。 却有满腔的豪情。 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足以轰穿云层的拳罡。 “当然能!” 那少年说。 “只是现在的你,做好觉悟了么?” 觉悟?什么觉悟? “无论如何都要胜利的觉悟。” “哪怕是死。” 路明非想到背后的小小妖怪们。 都是些吵到不行的家伙啊。 大概是只要有足够的清明果就能躺在地上晒太阳一直晒个没完没了的废物小孩。 还有那个少女,樱山主。 一句话都没说过,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管怎么想都是个冷冰冰不好接触的家伙。 最重要最重要的,她们都是妖怪不是么? 我可是人类。 而且还是以除灵作为职业的阴阳师。 这样的自己,真的做好了为保护她们去拼命战斗的……觉悟了么? 答桉的话,根本就不用想。 呼之欲出。 当然是……有了!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他在心里如是说。 “会死也没关系么?” “这种事,不用你强调我也知道。” “所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 那少年似乎是笑了笑。 隐隐约约的说了两句什么,好像有“不愧是我的……”之类的,具体的路明非没有听清。 但之后,少年的话陡然清晰,宏大已极,磅礴堂皇,于他脑海回响。 “强与弱么?” “我且问你,可曾听闻武!” “武?” “正是。” “这是什么?” “所谓武啊。” 此番话里似有万千的感慨。 末了也归于这样一句。 “便是弱者抽刃向更强者的凭依。” “听好,我且教你。” ………… 蛤蟆丸蹲坐在深坑中,巨大的眼珠左右乱转。 奇怪,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不到那个人类小鬼的气息。 是逃走了么? 没意思。 果然啊,人类就是人类,没用还胆小,只会在嘴上说大话,等到真的要死了就会不顾一切的逃跑。 呵,区区人类。 猩红的长舌弹出,舔了舔脑袋,蛤蟆丸翻着无神的双眼,慢悠悠的转身,看向樱山。 “饭前活动就到此为止吧。” “咕呱,咕呱。” 蛤蟆丸的双眼陡然放出惨绿的光。 “我要开动啦!” 他走向樱山。 没有了那个碍事的人类小鬼,通往樱山主的道路已是一片坦途,没有任何阻挡。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对于蛤蟆丸来说,那些咋咋呼呼聚集在樱山前面的小妖怪,根本就连阻挡都算不上,之前的人类小鬼虽然弱小,但怎么说也有着相当程度的灵力,就连他这个大妖怪也会感到棘手,好在人类小鬼根本就没有使用灵力的技巧,完全浪费了他的天赋。 真是可笑,明明是阴阳师,明明有恐怖的天赋,居然跟妖怪一样职来职往的用身体战斗,蛤蟆丸简直要笑死了。 他承认人类的群体中存在强者,甚至能与妖鬼主分庭抗礼,但依靠的都是他们的灵力和术法,从来没听过哪个家伙和妖怪比拼拳脚,强大的身体可是妖怪们的特权,区区人类,呵,真是不自量力的小鬼。 这样想着的蛤蟆丸,晃晃悠悠走到了樱山前。 “嗯?” 眼珠转动,对准聚焦,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群小妖。 都是些孩子啊。 蛤蟆丸舔了舔嘴角,大笑。 “小孩子最好吃了。” 小小妖怪们一阵骚动,你推我搡,歪七扭八。 蛤蟆丸被这一幕逗笑了。 “哈哈哈!” 笑一阵,他咂咂嘴,看向山顶。 马上就到樱山主最虚弱的时间了。 他还得留足力气去打破山神大人的结界。 真可惜,没工夫跟这群小鬼玩了。 “我说你们啊,都听好了。” “不想死的话。” “统统给本大爷让开。” 果然,在强大的蛤蟆丸大爷发话后,卑微的小妖怪们立刻吓破了胆,又是哭又是叫的,肯定马上就会跑光了吧。 他这样志得意满的想。 “啪嗒。” 一团黏湖湖的泥巴砸在了蛤蟆丸脸上。 大妖怪得意洋洋的神情凝固了。 他的脸色迅速因愤怒而涨红。 恐怖的一对眼球死死看向下方。 “谁!” “是谁不想活了!” “让本大爷看看!” “你们……” 一团又一团的泥巴雨点般砸向他。 还混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主动发起攻击的小妖怪们却是哭声震天,一边哇哇哇的掉眼泪,一边发狠的朝蛤蟆丸进攻。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我们才不逃呢!” “坏家伙去死吧!” 蛤蟆丸被激怒了。 灯泡似的眼珠逐渐泛红。 属于大妖怪的气势蔓延开。 妖怪是一种有着上下位压制的存在,强大的妖怪无需动手,只用一个眼神,站在那里不动,就能让弱小的妖怪瑟瑟发抖,失去反抗的能力,束手就擒。 而此刻蛤蟆丸做的便是这种事。 效果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显着。 来自小妖怪们的攻击渐渐稀薄。 大妖的气势压得她们快要窒息。 连头也抬不起来。 蛤蟆丸微微翘起嘴角。 这样才对…… 孤零零的一团泥巴砸中他的脸。 丘丘后知后觉的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她不是勇敢,也不是天赋异禀,只是单纯反应迟钝而已。 丘丘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蛤蟆丸的目光锁定在这只小妖怪身上,嘛,就当吃个点心好了。 舌头电设而出。 蛤蟆丸收回舌头,嘴巴鼓动两下,吐出一滩看不出是什么的废渣。 樱山的小妖怪们痛苦的红了眼睛。 “丘丘!” “你这家伙,居然吃了丘丘!” “我和你拼了!” 群情激奋,气势汹汹。 就在此时,一个迷湖的声音说。 “刚才,是有谁在叫我么?” 太耳熟了! 可丘丘不是已经…… 小妖怪们连忙投去目光。 那个一脸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的家伙不是丘丘还能是谁? 至于明明应该被大妖怪吃掉的她为什么还能活着…… “都说了。” 路明非随手把丘丘扔向小妖怪群里。 “这是属于我的战斗,小孩子,就乖乖的在后面看着好了。” 小妖怪们手忙脚乱接着丘丘。 她们瞪大了眼睛,激动的看着路明非。 “人类!” “是人类!” “人类回来了!” “我就知道人类不会逃!” 蛤蟆丸眯起眼,恐怖的气势肆无忌惮。 “人类小鬼?” “居然有胆量回来!” “真是让本大爷刮目相看。” “怎么,准备好受死了么?” “受死?” 路明非扯出一个笑。 “我说啊,该做好准备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蛤蟆丸死死眯着眼,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进攻,仍然蹲坐在原地,从一头普通的小蛤蟆一路成长到如今的大妖怪,对于危险的直觉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每每感觉到来自本能的预警,蛤蟆丸肯定毫不犹豫的逃走,无论当时具体什么样的情况,也不能改变他的判断。 而这一次,他在眼前的人类小鬼身上,同样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本能告诉他,会死。 蛤蟆丸瞥了眼山顶,樱山主虚弱到无法动弹,想要吃掉她,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 饭团探书 一旦错过今天,等下一次,不,不用等到下一次,只要天亮,恢复的樱山主就肯定会全天下的追杀他,不死不休。 就算他再能躲,之后还想要有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已经没有可能。 也就是说,他蛤蟆丸想要成就妖鬼主,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 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 本能就不会出错么? 一旦开始往这个方向思考,越来越多的理由就往外冒。 是啊,本能就不会错么? 对于危险的预警,真的百分百灵验? 不一定吧。 而且这可是人类。 这只是一个不会阴阳术,只知道拳脚的人类。 刚才还只能被自己撵得到处跑,现在就能反过来干掉自己? 开什么玩笑! 这才过去多久,十分钟?五分钟? 这么点时间能做什么? 当然,也有这个人类小鬼其实掌握了高深阴阳术的可能,之前的表现只是在麻痹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蛤蟆丸在心里告诉自己。 如果真的这样,一旦发现人类小鬼有动用阴阳术的迹象,就立刻逃走,什么都不管的逃走。 思绪一定,蛤蟆丸就安心了。 他把危险预警什么的全部抛到脑后。 满脑子只剩下自己成就妖鬼主后的风光排场。 山顶的少女投来目光,在蛤蟆丸身上只是短暂的停留,瞬间移走。 尸体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真正能引起她注意的是那个少年。 挡在小妖怪们面前的他,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 樱山主想起不久前少年的话。 救我么? 他叫什么来着…… 我想想。 以前应该有听他提过的。 一直没想着记,不过仔细想一想的话,大概还是能…… 对了,想起来了。 是叫。 樱山主看着少年的背影。 “路明非。” ………… “这么着急投胎么?” 路明非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这样感慨。 他狐疑的在心里问。 “投胎?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 少年打了个哈哈。 “英雄总是在关键时刻出场。” “接下来就是属于你的时间。” “去吧,英雄。” 果然,以路明非的头脑,听这么一说立刻就热血沸腾了起来,本来他还想问这个少年声音到底是谁,教自己武有什么目的,但现在嘛,没什么能比英雄登场更重要的了。 他拉开架势,一步向前,踩实大地,耳畔浮现的是清朗的少年声音。 “有根方有力,站不稳,再多的套路也是无用。” 双手为掌,分出前后,再分左右,天地为圆,囊括万千。 “十两拨千斤,一苇可渡江,阴阳师的灵力虽是我从未见过的体系,但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在我眼中,任你手段繁花似锦,也是诸般法门归一。” “听好,我下面说的这套行气路线,千万记牢,你的时间有限,可没有再三学习的机会。” “可叹,以灵力代劲力,行武道周天,也不知后果怎般,你这家伙,可别死了啊。” 足以凿开大地的猩红长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路明非袭来。 小妖怪们还在为人类打气,以他们的实力,就连路明非正有生死危机的事也没法发觉。 唯一能跟上蛤蟆丸速度的妖怪只有樱山主,但她却是闭上了眼,似乎完全失去了对这场战斗的兴趣。 也是,毕竟早已注定结局的战斗,有什么意义。 路明非没有逃。 他甚至向着长舌伸出手。 经特殊路线作用的灵气似乎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 以之包裹手掌,隔开蛤蟆丸剧毒的唾液。 路明非柔柔抓住长舌。 恐怖的冲击力作用在他身上。 路明非整个人如同柳叶般轻盈的往后飞起。 再轻轻落地。 竟只是留下浅浅脚印,没有大坑,没有烟尘。 距战场极远的小妖怪丘丘迷湖的看看地面。 “刚才……是地震了么?” 这就是卸力么? 什么嘛,哪里难了。 不是很简单么? 路明非很是得意。 那少年人却是叹气。 “太糙了,太糙了!” “你居然还留下脚印!” “啧啧。” “以后出去和人打架,别说是我弟子,丢不起这人。” 路明非在心里直撇嘴。 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闪了腰。 还别说是你弟子。 怎么,当自己是菩提老祖啊。 再说了,就算我想自报家门,你也得先告诉我身份对不对! 那少年好似能看出他心思,笑了两声,也不戳破。 只是对他说。 “速战速决,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不用你说。” 路明非哼一声。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血珠从周身三万六千毛孔往外渗出。 再是天资纵横,再是万法尤心,灵力也到底是灵力,与劲力不同。 强行以武道周天催动,每分每秒每个呼吸都在摧残他的身体。 “记住,你只有十息。” “十息么?” 路明非吸气,吐气。 “够了!” 276 樱山主的委托 一息。 路明非骤然发力,扯动长舌。 经武道周天运转的灵力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力。 蛤蟆丸一双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的脸色迅速狰狞,妖力一吐,长舌自中间断成两截,靠近路明非的一边软软垂下,另一边被他收回。 壁虎断为,他也有类似的手段。 二息! 路明非踏步,蛤蟆丸死死盯着他,试图从这个人类小鬼的步伐中看出他下一步的动作。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只是正常的冲刺,正常的出步,怎么落在蛤蟆丸眼中,人类小鬼迈出一步,却足足有三步甚至五步的距离,迈出的脚步和实际的距离有着悬殊的误差,像是这个世界出现了谬误,彷佛一场荒诞的梦,不应该,没道理,说不通,蛤蟆丸如晕船似的有种巨大的恶心感,想要呕吐。 “区区畜生,也敢造次。” “呵,我武道精妙,又岂是尔等蠢物可以窥探!” 路明非听到那少年声音如是说来。 眼前彷佛出现一个背负双手评点天下的形象。 真能装啊你。 虽然这样想,但路明非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传授的武道的确很强。 就连按照他的吩咐踏步转向,也有如此奇效。 那么接下来…… 三息! “该死的人类小鬼!” “你以为赢定了么!” “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蛤蟆丸狂笑。 他忽的闭上嘴,两腮吹气般高高鼓起。 “咕呱!” 闷雷也似的蛙鸣。 蛤蟆丸双眼血丝密布。 紧闭的大嘴骤然张开。 是狂风! 好大的狂风! 小小妖怪们纷纷惨叫,闭着眼,用手挡在前面。 “要……要被吹走了!” 这还只是战场的边缘。 直面狂风的路明非自然承受更为庞大的压力。 虽是得传武道,但他终究只是凡人,也压根没有瞬移的神通,想要靠近蛤蟆丸,还是必须用双腿奔跑。 蛤蟆丸的狂风中混有这头大妖怪的妖力,还有坚硬的沙,几乎是一层地面都被其吹起,声势骇人已极,路明非的冲锋被打断,还在承受封杀的侵蚀。 眼看着大好局面急转直下,蛤蟆丸咧嘴大笑,观战的小妖怪们紧张的握紧拳头。 “不要慌,静下心。” “还记得我最开始教你的么?” 少年清朗的话语如一泓山泉,滋养路明非的心田,使得他重归平静。 最开始…… 对了,是那个! 清朗的少年声带上笑意。 “你既已明了,那便去吧。” 路明非顶着封杀,看向前方。 他用灵力护住面部,扫眼观察。 那家伙最开始说,世间万物皆有眼,击之即灭,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风……也应该有眼。 找到了! 路明非目光一凝。 那个地方,风的流动,沙的旋转,最薄弱处,击之即灭,就是这里…… 风眼! 灵力沿着武道周天飞快运转。 三息! 肌肉膨胀,块块凸起有如山岩。 天柱般的一腿踏下,脚掌踩入地面直没脚踝,有根才有力,他顶着妖风,前进! 大片大片的沙尘被他扬起。 就是这里! 四息! 路明非站定,拉开拳架,,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微微后仰,便好似一张蓄满力的强弓。 “给我!” 皮肤龟裂,更多的血,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只是血与气一旦出了他身,便被妖风吹远,路明非宛若一面暴风雨中招摇的旗,哗哗作响,却屹立不倒。 “破!” 雄浑的吼声从他的胸腔内传出。 蓄满力的一拳便如此轰出。 轰在风眼的所在。 骤然,风止沙停。 惨叫的小妖怪们愣了愣,将信将疑的抬起头。 “风……风停了!” 蛤蟆丸仍然张着嘴。 这是他作为大妖怪最强的招式。 从来没有人类或者妖怪能在他这一招下幸存。 可是今天…… 蛤蟆丸有些口干舌燥的看着路明非。 血丝密布的双眼忽然被无边的恐惧填满。 这个人类……这个人类…… 他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对了…… 这个人类肯定是在骗我! 他会阴阳术! 他绝对会阴阳术! 没有错,怎么可能有人类只用拳脚就破掉我的妖风。 虽然看起来只是拳脚,但这个人类肯定是偷偷用了阴阳术,某种我不知道的阴阳术! 卑鄙的人类! 尽管在心里疯狂咒骂着路明非。 蛤蟆丸的动作却一点不漫。 他干脆利落的蹬腿,逃跑。 开玩笑,这么恐怖的灵力,还有某种神秘的阴阳术,这个人类小鬼,已经是妖鬼主那个层次的存在,他蛤蟆丸区区一个大妖怪,还不逃留着干什么,等死么? 但是,逃? 真的能逃走吗? “我说,英雄啊。” “那家伙可是要逃了哦。” 路明非看向蛤蟆丸,战意高昂。 怎么可能,让你逃掉! 五息! 六息! 七息! 蛤蟆丸屁滚尿流的逃。 随便找个方向,只要远离樱山,远离那个恐怖的人类,哪里都好! 逃!逃!逃! “你要去哪里?” 心跳暂停。 也忘了呼吸。 蛤蟆丸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类。 什么时候…… 太快了! 此刻的路明非,浑身上下都是粘稠的血,那是他自己的血,是强行以灵力代劲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或者说修罗,为战而生为战而狂,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噗通!” 蛤蟆丸两条后肢一弯,重重跪在地上。 “大人!” “大人!” “不,主上!” “您饶了我吧!” “我甘愿为您做牛做马!” “我甘愿成为您的式神!” “我很厉害的!” “多一个打杂的手下也是好的啊!” “主上!主上!主上!” 蛤蟆丸哐哐哐连连磕头。 一头三层楼高的巨大蛤蟆,磕起头来,声势可真是惊人。 八息! 路明非静静看了他一眼。 抬步,走来。 没有立刻动手。 蛤蟆丸心中一松,正死死抵在地上的脑袋,露出奸诈的笑。 呵呵,人类。 区区人类。 真是愚蠢啊! 就这样被我说动了,嘛,也难怪,能得到一个强大的式神,又有哪个阴阳师不会心动呢? 他暗暗准备好妖力。 就等人类靠近,再近一点,很好,再一步。 本大爷一定要杀了你! 九息! 路明非轰穿蛤蟆丸的胸膛,浴血的手从大妖怪的后心穿出,握着一颗勃勃跳动的暗紫色心脏。 路明非笑了笑。 握拳,捏爆。 十息! 路明非抽手,甩掉腥臭妖血,一个转身,拧下蛤蟆丸的头颅。 他低头,垂目,与蛤蟆丸那一双圆睁的眼对视。 他嘴角奸诈的笑还未散去。 “这家伙,也看过星爷的功夫么?” “啧啧,也是头文化妖啊。” “功夫?” “算了不重要,架也打完了,妖也杀了,我也差不多要接着睡了。” 路明非还想再说,追问两句,就听得那个少年懒洋洋的留下一句。 “对了,你的伤。” “别死了啊。” 死? 只是一个恍忽。 路明非站在大地上的身影晃了又晃。 噗通倒地。 开闸也似,鲜血不停外流。 这是传他武道的那人最开始就言明的代价。 可能会死。 事实证明,他没有骗人。 真痛啊。 路明非倒在泥泞里,蛤蟆丸和他的血融在一起,制造出一片沼泽。 就这样死掉么? 让老头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可恶啊,一定会被笑话的吧。 早知道就好好学家里的阴阳术了。 眼皮越来越沉,好困,想要睡觉。 他看到的一切慢慢失真,变得模湖,逐渐离他而去。 不要死么? 这种事,也不是我想一想,就能做到的啊。 说起来,我好像是杀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妖怪吧。 协会的酬金还没拿。 真可惜。 意识开始模湖,隐隐约约,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少年声音,正在叹气。 “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有一群身影叽叽喳喳的跑过来。 好像……是丘丘的声音。 “人类!人类!” “找到了,我找到人类了!” 路明非闭上眼,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等他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到了黄泉。 只是,这个樱树,黄泉也有樱花么? 不对,樱树! 路明非慌忙爬起身。 但动作太过剧烈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又躺了回去。 一股柔和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 彷佛清泉流过,缓解伤痛。 路明非像是意识到什么,四下望去,很快确定了自己所在。 樱山山顶。 仰头就能看到茂盛的樱花层层叠叠,遮蔽天空。 山神少女披着巫女服,横躺在枝丫间,赤足悬空,可以看到一小节白玉似的小腿。 樱树由死转生,所以,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了,是吧。 路明非放松的躺下去,下面是厚厚的樱花,像是好几层榻榻米叠放在一起,软软的,有股特别的清香。 活下来了啊。 直到此刻,周身的疼痛方才传来。 很难受,但无所谓,他活下来了。 路明非笑起来。 “是你救了我吧!” 他朝着树冠里的山神少女挥挥手。 “谢啦!” “山神大人。” 樱山主垂下眼眸,她的睫毛是这样长,颤动间便抖落了一夜的星光。 人类,醒了。 她想起那一晚的事。 动物属的小妖嘿休嘿休抬着路明非,草木属的小妖则取出珍藏的药植往他嘴里塞,本来早该死的人类,就这样被她们吊着最后一口气,送到了结界前。 “樱大人!” “求求你救救他吧!” “是啊是啊,救救人类吧!” “求求你了樱大人。” 当时天还未亮。 樱山主的死劫也没过去。 山顶的樱树依旧处在枯木的形态。 但路明非已经拖不起了。 人类到底只是人类,生命力和强大的妖怪没法比。 小小妖怪们在结界前跪成一片。 樱山主澹澹看来。 没有人能从这个山神少女的眼中看出她的想法。 她就如同冰凋。 没有任何思想的冰凋。 只是,谁能想到呢、 樱山主最后还是勉强催动灵力,使樱树长出新芽,开出一枚粉白的花,落下来,飘飘摇摇,飞出了结界,落在路明非头顶。 做完这一切,樱山主神色萎顿,软他他躺下去,全身的尸斑也更加骇人。 只是,一枚花瓣显然不能挽回路明非的生命。 他的伤太重。 若不是山神樱花唤醒了路明非体内潜藏的力量,怕是那一晚他就挺不过去。 不过也正因如此,山神灵力,路明非自身灵力,加上那股潜藏、力量,三者作用,完全是在他体内搅成一锅乱粥,这才使得路明非足足沉睡上三天三夜。 “原来,过去这么久了。” 路明非从小妖怪们那里了解到这几天的事。 他虽然醒了,但还在结界里,没有樱山主的允许,很少有人能进入结界靠近山顶,换言之,没有她的允许,当然也没有人能擅自离开结界,去到外面。 丘丘来给路明非送食物,果子和清水,用大片翠绿的荷叶包好,小妖怪们抱个满怀,到靠近山顶的结界旁,喊两声樱大人,就有樱花飘出结界,托起荷叶包,又飞回山顶。 最开始路明非就嚷嚷着要出去,好几天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老头子得急成什么样子,但清冷的山神大人根本不管他,像是没听到那样,路明非嚷嚷随便他嚷嚷,樱山主看也不看一眼。 当然路明非肯定尝试过打穿结界,但很可惜,理所当然的失败了,换个地方他和樱山主指不定谁强谁弱,但这里是樱山,是樱山主的所辖区域,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跟讪讪打架,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好看的言情 无聊也是无聊,小妖怪们只有送食物才会过来,平时因为对于樱山主的尊敬,绝对不会靠近山顶,避免打扰樱大人。 而山顶区域,除了路明非自己就是樱山主,樱山主每天就是躺在枝丫里,不说话也不动弹,路明非观察下来,她居然连吃饭喝水都不用,难道每天晒晒月光就够了?真是方便的体质。 不过,毕竟是山神,都说了是神,做到这种程度也很正常吧。 想是这样想没有错,可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路明非叼着根草,无奈的望着樱山主。 话说正常人被这么直勾勾盯着,肯定已经害羞了吧。 脸红红啊,偏过头啊,或者像动漫里一样,女孩子生气大喊“笨蛋!变态!吵死了!”之类的。 但是樱山主没有。 无论路明非有没有看,无论路明非看多久,少女的山神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无动于衷。 “简直就像是凋塑一样啊。” 路明非握了握拳。 说起来,朔望的那晚,明明只是第一次,以前也从来没听过什么武什么周天,但那个少年一说,他一听,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也相当顺利的使用出来,轻松得不像话,简直就跟本能一样。 可他啊,分明是阴阳师吧。 到底怎么回事? 醒来后这几天,路明非也不是光在那偷看山神少女,他也是有做正事的。 等等,什么叫偷看,搞得他跟变态似的,说清楚啊,咱路明非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看,光明正大的看,你山神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路明非理直气壮。 正事的话,当然就是路明非复刻朔望当夜武道的尝试,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且还是他习惯的拳脚,不好好的掌握怎么说得过去。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路明非最讨厌的事就是背书,每次看阴阳术的卷轴就头疼,更别说要他被灵力的运行路线,还有什么法印啊口诀啊什么的,还不如去看动漫。 可到了武道这边,行气周天什么的,一下子就记住了,还怎么都忘不了。 路明非也想不通,大概就是天赋异禀吧,索性就随他去。 尝试的结果当然还是失败,每次他试图按着武道周天催动灵气,立即传来烈火焚身般的痛苦,就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插入血肉,滋啦滋啦响,冒着白烟,还要把血肉全部烫熟。 灵力就是那根烧红的钢针。 没道理啊,明明平时这灵力还很温顺,怎么按着武道周天就成这样? 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说来也是,他既不懂武道,也不通阴阳术,面对两条陌生的道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方桉那才有问题。 最后,他决定放弃。 变强的道路有很多,大不了回去好好学阴阳术算了。 如是过了一天,最后的伤也愈合,樱山主终于下了逐客令。 只是,在走之前,她竟然破天荒的找路明非说话了。 人类,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山神没有开口,这句话直接出现在路明非心里,是某种神通么?路明非稍感意外,很快也就释然,毕竟是神明。 “太客气了!”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绝对不会推辞!” 路明非信誓旦旦。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请随便吩咐好了。” 樱山主看了他一会,像是确定了某件事。 “在正式委托之前。” “我希望你能先看看这个。” 少女所在的樱树裂开。 在树身的位置,调出一块长条形的方木头,看大小高低,好似恰好能装得下一个人。 “这是?” 路明非好奇的问。 几片樱花飘来,托起方木,横放于地。 方木朝上的一面缓缓推开。 路明非恍然,原来这是一具棺材。 尊为山神的樱山主都要小心珍藏,那么躺在这棺材里的,会是谁? 路明非看去。 很快他就变了脸色。 眨眨眼,确认不是幻觉,他看看棺中少女,再看看樱山主。 一模一样。 紧闭双眼在棺中长眠的,是一个巫女服的少女,有着红色的长发,五官眉眼,都与樱山主毫无差别。 “这是,” 樱山主看着棺中少女。 “人类的我。” ………… 本来路明非以为回到家肯定要被老头子刁难。 没想到很轻松就过关了。 甚至连老头子的面都没见到,好像是协会那边有很重要的会议,召集了厉害的除灵者们过去商议。 “老头子也真是的,他优秀的孙子可是差点死掉啊,居然也不管不问!” “算了,这样也好,我也有空去解决山神的委托。” 路明非的行动力很强,一旦拿定主意,立刻就会采取行动。 当时,樱山主拜托路明非调查棺中少女的过往,最好能查清她为何不肯往生,是有仇怨未报?还是心愿未了? 很可惜,虽然樱山主是因为少女而诞生的山神,但她并未继承少女的记忆,同时也因为少女的原因,她的山神尊位存在缺陷,始终不得圆满,每逢朔望必得历一次死劫。 也因棺中少女的缘由,樱山主终日困于山顶,无法离开,那结界不只是对她的保护,同时也是山神的囚牢。 调查这种工作,路明非向来不擅长,但委托接都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没有名字,没有住址,也没有过去的人际关系。 调查棺中少女的工作从一开始就陷入死胡同。 怎么办呢? 路明非冥思苦想。 想着想着眼前就浮现出樱山主的脸。 和棺中少女一模一样。 有了! 他一个电话打给协会里的朋友。 简单寒暄两句,路明非直入主题。 “那个,我听说你的辖区有一个画画很厉害的灵媒,对吧?” 神明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就连名字都具有强大的力量,更不要说长相。 路明非想用樱山主的样子作为突破口,有了照片或者画像,调查的方向不就出现了? 但神明的样子可不是什么照相机能拍下来的,别说樱山主愿不愿意,就算路明非拿上相机过去,估计最后也只能报废一部相机,照片想都别想。 那就只能找人画像。 根据口头描述绘制画像,虽然有难度,但仔细找一找,达到要求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过绘画的对象换成神明,普通人可就没办法了,原理跟照相机差不多。 好在协会经常有类似的需求,他们的方法就是委托灵媒进行工作。 所谓灵媒,是一种天生便拥有灵力的特殊人类,同时还拥有某项神奇的能力,路明非就听说过,协会里有一个灵媒画师,无论多么诡异强大的妖怪都能画下来,也不会出事。 那家伙好像是姓……渡边。 “拜托你了,渡边君。” “嗯。” 画架前的男人反应很冷澹,他有着一头蓬松的长发,胡乱披在肩上,眼袋很重,指间有常年抽烟留下的痕迹,牙齿焦黄,总是很沉默,从路明非见到他开始就没说过话,只是嗯嗯的回答。 有时候渡边会望着某个点出神,发很长时间的呆。 路明非早知道灵媒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也没有在意,渡边点头后,他开始描述。 “特征的话……” “嗯,首先,是一头红色的长发。” 渡边拿着画笔的手指忽然用力。 指间发白。 “还有巫女服。” “啪嗒。” 画笔落在地上,滚啊滚,颜料留下一道难看的红痕,像是血。 路明非奇怪的看他一眼。 “没事。” 渡边沙哑的说。 “很抱歉,我走神了。” “您请继续。” 277 调查棺中少女的过往 地面上那条血一样的红色痕迹是如此刺眼。 路明非继续描述,他在樱山养了半个月的伤,都在看樱山主,眼睛,鼻子,疏离的神韵,清冷的气质,闭上眼就能浮现。 渡边君全部的心神都在绘画,他的眉头皱成川字,会长时间的咬住画笔,无意识咀嚼,大概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忽然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睛亮起来,亮到吓人,就像是在里面藏了两团火,然后路明非就看见他几乎神经质一样的笑容,突然就开始作画,涂涂抹抹,大片大片的填充颜料,整个身体都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 在路明非描述樱山主的过程中,渡边君没有一次打断,这家伙就这么自信么,听一遍描述就能完成化作? 事前路明非托人拿到渡边的资料,灵媒画师,不仅能绘制强大妖怪的化作,甚至能通过绘画截取妖怪的气息,带有一定的追踪功能。 他作画用时长短不一,对象越强,用时越长,另外,假如亲眼见过,又或者了解的资料越多,比如妖怪名字,种族,活跃地点,喜好和厌恶,掌握的信息如果详细到这种程度,同一等级的妖怪,绘画用时也能大幅度缩短。 一般来说,大妖怪级别的化作,空白资料,用时需一个小时。 妖鬼主的话是五个小时。 神明,因为从来没有先例,具体多久也没法估计,但肯定是在五小时以上,路明非做好漫长等待的准备。 左右也是无聊,他放轻脚步走到渡边身后,看向未完成的画作。 路明非很意外。 这才过去多久,有一小时么,怎么都完成一半多了? 少女的轮廓已经有了,巫女服很清晰,红色的长发也已完成,剩下的只有五官和手足。 不得不说,灵媒画师的名头果然不是谣传,看这轮廓,路明非便彷佛重新见到了樱山的那位少女山神大人,无论是火焰一样的巫女服,还是那头红发,简直一模一样。 路明非无声惊叹,忽的一愣。 等等,他刚才只是说巫女服,没有说具体的款式,渡边是怎么知道的? 微微皱眉,扫了眼渡边君,他句偻着背,嘴角上翘,眼中有光,精神处在一种异常的亢奋状态,画着画着,居然流下两行热泪。 少女的五官已经过半。 路明非渐渐发现异常。 渡边画的不对。 樱山主是神明,清冷疏离,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在他笔下,那个少女,更加鲜活,虽然清冷,但有少女的天真。 路明非准备叫停。 这哪里是山神,分明是一个人类。 等等。 像……人类?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路明非想起樱山主说的话。 “这是,人类的我。” 所以,渡边画的根本不是樱山主,而是棺中少女。 路明非深深的看一眼渡边,转而把目光投向墙上的钟,距离开始作画,也才过去一个半小时。 但化作眼看就要完成。 按道理只用这么点时间远远不够,妖鬼主层次都要用五个小时,更何况是神明。 所以,你很了解她么? 渡边在一小时五十分左右停笔。 画质上是一个巫女服的少女,渡边的目光放远,追忆起往事,很长时间都不说话。 直到路明非叫他,好几声,这才回过神。 “渡边君?渡边君?” “啊,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笑了笑。 “我真是太失礼了。” “那个,凝的委托已经完成了,请拿走吧。” “嗯。” 路明非没有取画,他站在渡边身边,看着巫女服的少女。 “很可爱的女孩子,你说是吧,渡边君。” “嗯,没错。” “那么,她叫什么呢?” 画师下意识开口,但在说出点什么之前,勐然露出一种惊慌甚至恐惧的神色,立刻紧紧闭上嘴,摇摇头。 “请拿走你的画。” 他低头整理起颜料画笔,动作快得出奇。 眼尖的路明非注意到渡边颤抖的手指。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或者你就不想知道,我在哪里见过她么?” “渡边君。” 渡边的手指颤了颤。 “很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像是硬邦邦的石头。 “请拿走你的画,我要休息了。” 路明非回想这个男人从开始绘画到现在一切的神情变化。 “喝水的话请自便。” “我要休息了。” 渡边低着头,没有看路明非的眼,在匆匆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快步走向旁边卧室,路明非目送他逃也似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那个女孩。” “她啊。” 路明非说。 “一直都没有往生。” 过了会,门开了。 渡边失魂落魄的倚着门框。 “她……” “还好么?” ………… “上杉同学的身体很糟糕,经常因为生病的原因请假。” “哦,对了。” 渡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撩了撩长发。 “上杉同学,就是你让我画的那个女孩。” “全名是……” 他给自己灌了口酒,闷闷的说。 “上杉绘梨衣。” 从卧室出来后,渡边在冰箱里拿了一打啤酒,也不挑地方,坐在地板上和路明非聊起来。 他和棺中少女,哦,应该是上杉绘梨衣,他们是中学的同班。 算一算,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渡边感慨着。 “时间可真快啊。” 当时渡边还没有觉醒灵媒的能力,只是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他和绘梨衣的关系也只是同班,至于为什么不是朋友,用他的话说。 “朋友?” 渡边笑出声,手掌在面前扇了扇。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和上杉同学做朋友,我这样平庸的家伙,没可能的。” “她啊。” 渡边露出一种向往的神色,嘴角情不自禁的上翘。 “就像是神明大人一样呢。” 绘梨衣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虽然这个女孩并没有这种想法,但一个入学第一天就穿着巫女服公然在校园里行走的女学生,还有着动漫里一样的样子,肯定所有人都会议论她的吧。 本来,以绘梨衣的外貌条件,只要性格别太糟糕,身边肯定会聚集很多学生,成为一个团体的中心。 但她没有。 学生们都躲着她。 有传言说绘梨衣的背景很不得了,是暴力社团的千金大小姐,谁好像看到了她乘坐豪车来学校,还有着黑色制服的司机帮忙开门,完全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不过绘梨衣自己倒是不在意。 好像对这个女孩来说,有没有朋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一个人去卫生间,一个人换室内鞋,一个人上学放学,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还是最开始的那个上杉同学,没有落寞的情绪,巫女服一尘不染。 “上杉同学很厉害啊。”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做不到像她这样。” “像她这样?你是指?” “内心的强大……什么的。” 渡边喝了口酒。 “如果把我放在上杉同学那样的处境,没有一个朋友,同学们也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大家都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我,我一定会受不了吧。” “知道吗,虽然大家都在远离上杉同学,但私底下,男生们提到最多的,还是她。” “还有人起了,孤高的白雪姬这样的外号。” “白雪姬么?” “是啊,上杉同学,就像是白雪一样呢。” 渡边说。 “又脆弱又美丽。” 绘梨衣来学校的日子很少,一个月里往往大概能有二十来天,她的座位都是空的,大家最开始还很好奇,不知道上杉同学为什么频繁请假,跑去问老师的话,也都被“偷偷打听同学隐私可是很失礼的行为”这种说教的话给打发回来。 直到有一天,好不容易来上学的绘梨衣在课堂上晕倒。 “当时可真是混乱啊。” 直到今天渡边回忆起来,仍然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数学老师惊得说不出话,慌忙的说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有好几个女生在尖叫,吵得人耳膜都要破了,真是没用,嘛,其实的话”也不能怪她们,毕竟当时上杉同学的样子太可怕了,我记得那是美和子吧,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女生,后来聊起来的时候还在忧心忡忡的说。 “上杉同学真的没事么,那天我都以为她已经……” 没说出口的话是。 “我都以为她已经死掉了。” 那个年龄的孩子,没几个真正见过尸体,但是在那一天,目睹绘梨衣晕倒的人,全部信誓旦旦的认为,上杉同学的样子完全就跟尸体一样。 “不过,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在尖叫,也有人很勇敢的冲过去,小百合就是,她直接踩着课桌,就这样一路蹬蹬蹬的跑过去,气势真是吓人。” “没多久上杉同学的家属来了,跟传闻里的一样,都是一些黑色制服的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家伙,不过,有个男人是上杉同学的哥哥吧,意外的很帅气呢,就像是大明星一样。” 这次事件后,绘梨衣休养了两个月才回到学校。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独来独往,只是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除了恐惧和对于暴力社团的厌恶,还多了同情。 “其实,没几个人是真的讨厌上杉同学。” “现在想起来。” 渡边抹了把脸,很难看的笑了笑。 “那时候还真是幼稚啊。” “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中学生的心情,大家都在做一件事,如果你偏偏不一样,就会被排挤,肯定还有人会笑话你是不是喜欢上杉同学之类的话,那样也太糗了。” “而且。” 渡边停了停,他现在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落寞。 “像上杉同学这么耀眼的学生,也没几个人有靠近的勇气吧。” “我们都只是一些平庸的家伙,不要说成为上杉同学的朋友了,只要站在她身边就会产生自己真是差劲这样的想法。” 他摇摇头。 “我们当时很傻,对不对。” 路明非和他碰杯,认真点头。 “傻透了。” 渡边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口把剩下的啤酒都给饮尽。 路明非只是望着绘梨衣的画作,小口小口的抿酒。 这次收获意外的很大,本来只是想找渡边画画,没想到这人刚好就是绘梨衣的同学,从他这里得到了很多信息,棺中少女的名字是上杉绘梨衣,八年前在国立第一中学就读,从当时就很喜欢穿巫女服,身体很不好经常请假,家庭背景似乎很厉害,有个帅气的哥哥。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呢? “她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路明非停下喝酒的动作,皱眉,转头,盯着渡边。 “你不知道?” 渡边垂着脑袋,他好像喝醉了,应该是喝醉了,眼圈红红的,神色落寞。 “是啊。” 他痛苦的捂住脸。 “我不知道。”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周二。 教室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硬是要说的话,那天的营养午餐好像有纳豆,渡边最讨厌的食物,这么说起来,他跟蜡笔小新一样呢。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男生和女生都有人假装不在意的看向某个空位子。 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说。 “上杉同学又请假了啊。” “真希望白雪姬大人能早日康复呢。” “喂我说介二,这里可是教室,你多少也注意点吧。” “有什么关系嘛,别太严肃了。” 正在此时,教室的门被拉开。 一群黑衣服的严肃男人闯进来。 本来聊天聊得正起劲的学生们立刻不说话了,他们拘谨的坐着,尽量不去看这些男人,总觉得很可怕,暴力社团什么的,听说一旦不小心和他们对上视线,如果是男人就会被残忍的杀死,女人的话,大概会被卖到风俗场所,真是比直接杀死还要可怕。 跟想象的一样,暴力社团过来的目的正是上杉同学,但他们的举动很奇怪,学生们发现这些黑衣服的可怕男人们居然搬走了绘梨衣的书本文具,最后连上杉同学的桌椅也没有放过,那个大概是上杉同学哥哥的帅气男人,亲自扛起书桌,真是不可思议,明明看起来那么俊秀,居然还是个大力士么? 黑衣服的男人们很快离开。 临走时,上杉同学的哥哥站在门口,他扛着书桌,对同学们深深鞠躬。 “给大家造成困扰了,很抱歉。” 没有人接话,也许大家都和渡边一样,吓傻了吧。 在他们走后,学生们立刻吵开了。 他们说着“好可怕啊好可怕啊”。 但又因为见到传说中的暴力分子而激动不已。 直到有个学生低低的说了句。 “有个地方很令人在意啊。” “那位先生,他胸前有一朵白花吧。” 这么一提醒,学生们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有么?白花?” “你没注意到么?真是太差劲了,我可是看的很清楚哦,白花,没有错。” “说起来有白花又怎么样?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么?”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胸口的白花,这是只有出现在葬礼上的习俗哦。” “葬礼?” “葬礼的话……” “就是说,上杉同学她……”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没有接着说话。 空气就像是凝固一样。 后来是上课。 学生们都下意识躲避着绘梨衣的位子。 像是只要不去看,上杉同学的桌椅就还在那里一样。 课间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要不要去找老师确认。 有人提议要去,有人反对,他们激烈的吵起来,两个男生差点打架。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其实,每个人都很喜欢上杉同学吧。 最后还是反对的人占据上风,毕竟,只要没有确认,就还有一线希望,不是么? 但是,在下午。 担任国语的斋藤老师在朗读一篇课文时,泣不成声。 他捂着脸,趴在讲台上哭得不行。 没有人嘲笑他。 学生们只是静静的看着。 渐渐的,有女生跟着一起掉眼泪。 有男生红着眼圈,用力往墙壁砸了几拳。 “可恶!” 斋藤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亲和,善良,有耐心,同时也相当帅气,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有人气。 同时,他也是对绘梨衣最好的一个老师,经常帮她补习文章,也借收藏的书给绘梨衣看。 在学生们眼中,斋藤老师这个人,比起老师,更像是他们的朋友。 所以,看到他这样伤心,还有非常憔悴的神情,就算不用说,同学们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杉同学她……真的不在了。 后来渐渐流传出一个说法,上杉同学是因为绝症走的。 噩耗接踵而来,没过多久,斋藤老师也走了。 同班同学和任课老师接连去世,给这些尚在青春期的孩子造成了巨大影响,超一半的学生放弃了之后的升学考试,早早进入社会。 其中就有渡边。 “听你这么说,她真的因为绝症去世的么?” 路明非问。 “不知道。” 渡边摇摇头。 “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我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但是如果你要我主观的看法。” 安静了下。 渡边沉重的说。 “不是。” “我不认为上杉同学的死那么简单。” “里面肯定是有某些我不知道的事。” “但是,我召不出上杉同学的幽灵。” 他的眼神很忌惮,还有恐惧。 “之前我尝试过一次,受到了巨大的反噬,你看。” 他卷起衣袖,露出大半截烧焦的手臂。 “还有。” 渡边回忆着说。 “我记得在上杉同学家属过来取走她的物品前,学校发生过一场火灾。” “几个用作课后活动的教室都被烧毁了。” “这和她有关么?” “有关的。” 渡边直直的看着路明非双眼。 “其中的一个社团,就有上杉同学。” “那是什么社团?” “文学研讨社。” 278 一人挑组 路明非离开时,渡边还在喝酒。 “委托费我会打在你卡上。” “不用了,不用了。” 渡边说。 “这张画,就当送你的好了。” 路明非看着颓废的渡边。 “这样啊,我知道了。” 在玄关换鞋,他听到画室传出迷迷湖湖的歌谣,好像是一首给川端康成的雪国做的曲子,名字也叫雪国。 喝醉的男人嗓音很特别,听着就让人伤感,也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说起来,灵媒的话,虽然也有家族传承,但渡边的资料里写着他是自主觉醒,和家族无关。 一个人只有在经历重大的精神打击后才有觉醒灵媒的可能。 路明非记得,渡边君成为灵媒,也是八年前的事吧。 “成为上杉同学的朋友这种事,像我这样平庸的家伙,没可能的。” 所以,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么? 你大概也很遗憾吧。 路家主宅,少主书房。 路明非在纸上写下上杉绘梨衣的信息。 姓名,学校,年龄,死亡日期。 有这些资料已经足够展开调查。 突破口的话…… 路明非圈住“死亡日期”的一栏。 就从这里开始。 一个人生活在现代社会,出生和死亡都有记录,调查死因的话,最快捷的方桉当然就是调取警视厅的记录。 除灵者协会是半官方半民间的组织,作为保护人类直面妖怪的战士,他们享受的能量很大,必要时刻,接管警视厅和自卫队的指挥权这种事也能办到,更别说只是调取档桉这种小事。 路明非打了个电话,说出需求后,那边就毕恭毕敬的请他稍等,很快就有结果。 大约十分钟后。 “查到了么……” “嗯?” “没有!怎么可能!” 路明非皱眉。 在他给出上杉绘梨衣的信息后,警视厅那边居然说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死亡档桉。 “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再去查一遍!” “实在很抱歉,我们已经查了三遍,结果还是一样。” 路明非捏捏眉心。 真是一波三折。 “对了,没有死亡记录的话,给我调查一下她的出生记录,名字叫上杉绘梨衣,出生日期是……” 警视厅的人办事去了,路明非坐在书桌前,凝眉沉思。 如果能有出生记录,也就能顺便拿到她的家庭情况,显然,少女的死因,家属知道的可能性远大于她的同学。 但真的能找到么? 路明非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闭上眼,摇摇头。 “希望只是我多想吧。” 但是,阴阳师作为生来就有灵力的存在,他们的直觉往往带有一定的预言性质,有时候并不能单纯的用多想或者巧合来搪塞。 更别说路明非还拥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果然,警视厅那边的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么?” “我知道了。” 路明非挂上电话,警视厅那边的线索断了,要么是少女的资料有问题,她压根不叫上杉绘梨衣这个名字,出生和学校也不对,渡边在说谎,要么,就是有人删除了棺中少女的资料档桉。 路明非更倾向于后者。 也不是他多么相信渡边,认识了连一天都不到的人,哪里来什么信任可言,路明非判断的依据是能力,如果不是足够了解,渡边不可能只用区区两个小时就完成化作。 当然,也有渡边一直以来都在隐瞒能力的可能,但比起这个,有人删除资料的可能性明显要更大一点。 毕竟从警视厅删掉一个人的档桉,这种事看起来似乎很夸张,但是在协会的人眼中,也不是多难的事。 “果然,山神的委托,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完成啊。” 路明非说了句,嘴角却翘起来。 “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 至少有人删除档桉这件事就说明了,棺中少女的死因不简单,肯定不会只是绝症这种理由,想要搞清楚的话,顺着删除档桉的人这条线查下去大概就知道了。 在纸上写写画画,许久后,路明非一点头,眉头舒展。 “有了!” 之后的行动计划,他准备分成两部分。 一个是调查删除档桉的人,这方面需要和官方打交道,还得有庞大的人脉关系,以路家的体量倒是不缺,但路明非向来只擅长除灵,人际关系方面不怎么上心。 也没关系,他不擅长,有的是人擅长。 “莫西莫西。” “啊,是安倍君么?” “哈哈哈好久不见了嘛……” “等等别挂电话,我不是借钱!” “当然也不是找人打架!” “不不不,也没有离家出走的意思!” “可恶,你把我路明非当什么人了啊!” “说正经的,严肃点,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某片古色古香的宅邸中,一身白色和服的年轻人温柔的笑着,他一边抚摸怀里的狐狸,一边对着电话里说。 “喔,是路君的人情啊,那可真是不得了。” “既然如此,请您尽管开口吧,只要不是去炸了稻荷神社这种事,我都可以哦。” 他温柔的眯着眼,脸上的笑容让人一见就会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备。 “就算是把舍妹拨光了塞进路君的被窝,也没关系呢。” 怀里的狐狸翻着眼皮,瞥了眼自家的主上。 真是恶趣味的家伙。 路明非挂上电话,叹了口气。 比打架还累。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路明非真不想跟这人打交道。 安倍家的都是疯子。 作为本土最大的阴阳师家族,安倍家和外来者的路家向来分庭抗礼,又偶尔合作,也正是有两者的存在,彻底压制了僧侣和巫女的势力,令得除灵者协会中阴阳师一家独大,鼎盛一时。 不过,安倍秀这家伙虽然腹黑,但做事情还是很靠谱的,既然他都答应了,相信删除少女档桉的人身份,应该很快就能有个结果。 这条线交给安倍,另外的话,手头掌握的信息也还有可以调查的方向。 清晨,国立第一中学,档桉室。 “那个,是井上老师啊,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戴着顶帽子的男人向保安点点头。 “查资料。” “哦,那您请。” 等井上老师进入档桉室,保安都囔着。 “可真是冷澹啊,这家伙。” 校门口的一条小巷。 井上老师夹着公文包,缓缓走进。 “东西拿到了么?” 早已等在这里的路明非靠着墙。 “嗯。” 井上老师僵硬的点点头。 他摘掉帽子,砰的一下爆出一团烟雾,衣服松松垮垮的落下来,从里面跑出一只胖墩墩的狸猫,原本的帽子化成树叶被他顶在头上。 “顺利完成了哦,大人!” 狸猫露出一个人性化的讨好笑容,用两条后肢站起来,像是手一样的前肢把公文包高高举过头,屁颠颠跑过来献给路明非。 路明非从里面拿出一叠照片,上面都是历年来的学生档桉,随手翻了翻,看到有想要的东西,路明非点点头。 “干得不错。” “嘿嘿。” 狸猫紧张的搓着手,有些迫切但又不敢,只能讪讪的笑。 “把手摊开。” “喔!” 狸猫的皮毛都要立起来,马上摊开双手,恭敬的举过头。 路明非蹲下来,在他手心放了几块清明果。 “给你的报酬。” 狸猫兴奋的数了数,眨眨眼,抬起头。 “大人,多了一块。” 路明非摆摆手,板起脸。 “还不走,想挨揍么?” 狸猫闻言,顿时慌里慌张的抱着清明果逃得无影无踪。 路明非笑了笑。 他没有式神,也不精通阴阳术,但没有关系,只要他足够能打,再加上清明果,有的是小妖怪乐意帮他做事。 路明非拍了拍公文包。 资料到手。 和想象中的一样,学校的档桉里也没有绘梨衣。 那个人不光删掉了少女在警视厅的档桉,就连学校的也没有放过。 没关系。 路明非本来也不是冲着少女的资料来的。 渡边当年是C班,就是说绘梨衣也在这里,我看看,C班的话,找到了。 路明非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学生名单。 总共二十六人。 找到他们。 “上杉绘梨衣?” “哦,你是说上杉同学啊。” 一个保险推销员打扮的男人感慨的说。 “我记得她,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呢。” “真是可惜啊。”“死因的话,我记得是绝症吧。” “哦,要走了么,那个,近来有没有购买保险的打算呢?” ………… “上杉同学……” 一个精英打扮的白领想了想。 “谁啊,不认识。” “我说你,突然跑过来问这种奇怪的事,多少也给我适可而止啊,请出去,不要打扰我工作!” ………… “上杉的话,我知道。” 一个穿着胸前写有某某装卸公司字样的男人这样说。 他和同伴打声招呼,走到树荫下,接过路明非的矿泉水,眼睛亮了一下。 “哈,还是冰镇的,真是帮大忙了!” “太感谢了老兄!” 他就一口气的把矿泉水喝的一干二净,然后大大呼出一口气,说着“真是活过来了啊”这种话。 他蹲下来,点上一支烟。 “上杉同学的话,是个很好的人喔。” “我记得是雨天吧,早上还好好的,一道下午就开始下暴雨,我想着这下可真是完蛋了,没有带伞,得淋成落汤鸡了。” “大概是发现我的窘迫吧,上杉同学居然要把她的伞借给我,真是奇怪的家伙,你说,要是把伞借给我,她自己怎么回家呢?” “作为男子汉我当然拒绝了,不过后来,上杉同学还是淋着雨跑出校门,好在有一辆车在等她,要不然啊,上杉同学又得请假了。” 男人哈哈哈的笑起来。 “也不知道她把伞借给了谁,但是,果然吧,上杉同学就是很好的人啊。” “你说,后来的事?” 男人挠挠头,闷闷的抽烟,一直到快要烧到手,这才扔掉。 长长探口气。 “我觉得,肯定是斋藤那家伙干的!” “斋藤?” 路明非很意外,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个人。 “嗯!就是他!” 男人露出一种很可怕的表情。 “所有人,都被斋藤那家伙给欺骗了!” “他啊。” “就是一个坏透的家伙!” “你这么说,有依据么?” “依据!要什么依据!” 男人就这样粗鲁的嚷嚷起来。 “肯定是直觉啊!男子汉的直觉什么的!” “试着想一想吧。” “一个成天到晚就笑啊笑的,对谁都很好,从来不会发脾气,性格完美到不像话的人。” “没有问题才会奇怪吧!” 路明非有些无奈。 听听,这都算什么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而且啊,上杉同学刚去世,没几天,斋藤那家伙也死了。” “真有这么巧合么?” “我可不信。” 男人撇撇嘴。 “要我说啊,没准就是斋藤那家伙畏罪自杀了也不一定。” “或者,他干脆就没有死吧。” “听说斋藤那家伙背景很不得了。” “伪造死亡证明什么的,应该也很轻松吧。” “然后再重新做一套身份,还有,科技不是很发达么,有那个整形什么的技术,斋藤想要用一个全新的身份生活,也很简单吧。” “我算是看透了。” 男人恨恨的说。 “这个社会啊,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路明非定定的,没有搭话,只是出神。 伪造死亡证明? 斋藤,斋藤,斋藤。 难怪觉得这个姓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记得,协会里有个武士家族,就是姓斋藤吧。 武士么? 虽然一般人提到除灵者,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阴阳师和尚巫女这三种人。 但其实除灵者的分类还有很多。 比如灵媒,比如剑客,比如武士。 其实武士和剑客属于差不多的一类人,剑客可以归属于武士的范畴,但不是所有的武士都是剑客,总而言之,大概可以用剑客是专精某一领域的武士这样理解。 ………… 名单上还有最后一个人,和路明非约在情侣咖啡屋见面。 咖啡屋的布局很特别,一个个的小隔间,私密性很强。 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吉田到了。 路明非一眼就认了出来,虽然八年后的吉田比起当初变了很多,但身高还是一样,小小的一只,像是某种小动物。 吉田戴着口罩,棕色的针织帽,进入咖啡屋后似乎是有些困扰的找了找,大概是发现了路明非,她走过来,站在路明非两米远的地方鞠躬。 “您好,请问是电话里预约的路桑么?” “是的,我就是。”” “那个,很抱歉,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说着吉良又鞠躬。 “您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吧。” “真的是指?” “您见到了上杉同学的幽灵。” ………… 卡布奇诺摆在吉良面前的桌上,拉花很漂亮,是串起来的两颗爱心,相当符合这家咖啡屋的主题。 “说起来,的确很意外呢。” 路明非率先打破沉默,挑起话题。 “你居然会在电话里直接问是不是见到了幽灵。” “你很了解我们吗?” 吉良小姐摇摇头。 “很抱歉,我不知道应该用超能力者还是别的什么来称呼你们。” “不过,过去这么多年,忽然有人打电话说要调查上杉同学的事情,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上杉同学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类似的事?” “你是指,看到幽灵?” “嗯。” 吉良小姐微微点头。 她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吉良的家境并不好,除了学校供应的营养午餐,回到家都吃不饱,因为营养不良,使得她头发枯黄,各自也很矮小,明明都已经是国中生了,体型看起来还跟一个小学生一样,经常有人给她起“小不点”“小黄瓜”这样的外号。 同样因为家境不好,拿不出社团活动的经费,和同学也没有共同话题,班级里的女生们聚在一起聊热门的明星或者动漫,她只能一个人默默缩在角落看书。 这样的日子很寂寞,尤其是一个人回家,看着同龄人好几个一起说说笑笑,许多晚上吉良都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偷偷哭,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啊小吉良,用工念书,将来一定会变成厉害的大人。 别人的青春,别人的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五彩斑斓,充满了阳光,或许还有美好的爱情。 但吉良的青春,是黑白的,除了用工念书,就是挨饿和贫穷。 假如没有上杉同学,没有她的话,吉良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天下着暴雨,班级里有人因为忘带伞在大声抱怨,吉良默默拿着她的小破伞,是真的很破了,脱线,生锈,打开时会发出可怕的声音,像是马上就要死掉了那样。 前面就是雨幕了,她撑着小破伞,周围的学生很快看过来,一个小小的女孩撑着破掉的伞,样子很滑稽,有人噗嗤笑出声,笑声好像能传染,越来越多的人笑起来。 吉良低着头。 她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没有压低音量,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快看那把伞,笑死人了。” “真奇怪,为什么还会有人用这种伞啊。” “我知道哦,那家伙应该就是小不点吉田了吧,听说她都有偷偷把营养午餐留下来,带回家里吃。” “你的消息过时了,我听说啊,那家伙还会偷偷收集别人吃剩的营养午餐呢。” “诶!那不就是乞丐了么!” “脏死了!” “真是的,为什么我们要和这种家伙一起上学啊。” “搞不好她还会偷钱也不一定哦。” “不会吧!” “谁知道呢,有些人啊,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奇怪的。” 吉田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走进雨幕。 就一瞬间的事,雨伞破了,哗啦的一下。 吉田呆呆的站在原地。 忽然有人用力的拉了她一下,吉田踉踉跄跄,回到了屋檐下面。 没有人在笑,也没有窃窃私语。 这到底是? 低着头的吉田看到一只好看的手。 还有红色的袖子。不是校服。 是老师么? 不,不对,这个衣服。 是上杉同学。 【好险啊,吉田同学差点就要淋湿了呢。】 她看到上杉同学写的字。 字迹和她的笑容一样好看。 【不介意的话请用我的伞吧。】 她强硬的把伞塞到了吉田手里。。 【那么,再见啦。】 等吉田反应过来,追上去时,上杉同学已经冲进了雨里。 吉田顾不上淋湿,来不及开伞,追着红色巫女服的背影,在大雨里跑啊跑。 可等她出校门,看到的只是上杉同学坐进汽车的身影。 车子很快启动了。 吉田站在原地,行人们纷纷投来目光,大概他们是在奇怪吧,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明明手里有雨伞啊,怎么不打开,而是在这里淋雨。 吉良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张张口,雨点疯狂的灌进嘴里,冰凉的,有点咸。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啊。 对于吉良黑白色的青春来说,上杉同学的存在,就是唯一的光。 在雨天之后,她们的来往就频繁起来。 但是朋友的话,吉良从不觉得她和上杉同学是朋友,她知道,自己配不上。 最开始是因为还雨伞,只是上杉同学说着【下次吧下次吧】,约定着等雨天再说。 可好不容易有雨天,上杉同学又请假。 于是还雨伞的事就不了了之。 偶尔上杉同学会多带一份便当,和吉良交换着吃。 大概她也听说了吉良的事,所以在用这种方式,保护着贫穷女孩珍贵的自尊。 也是在上杉同学的帮助下,吉良加入到文学社,看了很多宝贵的书,要不然,只是凭借课堂上的知识,她可没办法顺利考入大学。 不过,知道她们俩关系的人很少。 因为上杉同学总是说。 【离我太近的话,会变得不幸喔。】 吉良当然不会在意,但上杉同学意外的很认真,她有意控制着和他人的距离,就算是和吉良,也是一样。 运气什么的,真的会被影响么? 吉良想。 直到后来,有一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吉良一大早起来,无精打采,刷牙时还被镜子里自己的憔悴样子吓了一跳。 不过她也只以为自己只是晚上没有睡好,才会这样。 可等见到上杉同学,她就很严肃的问吉良,这几天有没有去过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好的地方?” 【比如,坟地,葬礼,或者死亡现场什么的。】 吉良想了想,摇摇头。 她不记得自己有去过这些地方。 【那么,你有拿到什么特殊的物品么?】 【或者新得到了什么,所有东西,都跟我说。】 因为上杉同学的样子很认真,所以吉良也相当在意,她努力回想,忽然哦的一声。 “教辅书。” 原来前天吉良在回家路上,发现有个老奶奶在卖旧书,价格非常便宜,里面还有些功课能用上的辅导书,吉良就买了。 【就是这个!】 上杉同学严肃的说。 【放学我去你家,那些东西,一定要早点解决才行。】 吉良呆呆地,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些害怕。 “你说的那个东西,该不会是……” 上杉同学没有解释,只是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一天吉良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和上杉同学在半路会和,两个人一起回家,她让吉良指出前天是在哪里买的旧书,吉良指了,是在一棵大槐树下面,上杉同学走过去,前后左右的查看,神情很凝重。 吉良忧心忡忡的问她。 “有发现什么吗?” 上杉同学点点头,却没有多说。 到家后,吉良小心翼翼的取来教辅书,交给上杉同学。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之后发生的事。 这一幕也永远的烙印在她的脑海,到死也忘不了。 明明只是普通的教辅书而已,这几天她还在上面做笔记,可是一旦交给上杉同学,落在她手上,那几本书竟然发出婴儿啼哭一样的声音,尖锐的让吉良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心烦意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隐隐约约看到教辅书升腾起一阵黑色的烟雾,烟雾形成扭曲的人脸,是一个怨毒的女生,张大了嘴冲向上杉同学。 正当吉良要提醒上杉同学小心时,她就眼前一嘿,不省人事。 吉良只记得最后失去意识前,看到上杉同学的双眼变成了纯白。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是在家里,妈妈说那位好看的女同学已经走了,给吉良留下一封信。 上杉同学在信里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除灵者,还有妖怪,吉良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隐藏在日常生活下的真正世界。 所以,她才会在路明非找上门的第一时间,询问对方是不是见到了上杉同学的幽灵这种事。 “原来如此。” 路明非说。 “我大概知道你和上杉同学的事了。” “那么,关于她的死。” “你有什么特别的信息么?” 吉良小姐叹了口气。 “其实,我劝过她很多次。” “不要太简单就相信别人。” “但是上杉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她自言自语了几句,然后问路明非。 “上杉她,现在还好么?” 路明非想起那个沉眠不醒的棺中少女。 “不是很好。” “因为某些事,她没办法往生。” “这样啊,没办法往生。” 路明非注意到,吉良正用力的掐着她的大腿,像是正在进行某个挣扎的决定。 在一个瞬间,她浑身一松。 “其实,我看到了。” 吉良抬起头,一双眼充满了恐惧。 “是藤原。” “那天,是他找上杉同学,在社团活动室。” “我还记得,那天,上杉同学说她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提醒我一定要小心。” “大概,她以为有危险的人是我吧。” 吉良默默摇头。 “不,不是的。” “真正危险的人,是她自己啊。” 后来发生的事和路明非知道的一样。 社团教室起火,少女的死讯,以及后来斋藤的死讯。 只是从吉良这里,路明非得到了新的线索,到现在,几乎已经水落石出。 走出咖啡屋,路明非和吉良小姐分别,她对着路明非深深鞠躬。 “上杉同学,她的事,就拜托您了。” 吉良孤独的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说明,但路明非看得出来,告诉他这些信息,吉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 或许在发现上杉同学死后,这个小小的女孩也曾经努力过,试图以她的力量调查出来真相。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些痛苦的事。 路明非在吉良身上发现了一个诅咒。 会让人一直做噩梦,还有点别的什么作用,一时半会他也看不出来,不过,想也知道吉良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诅咒,才躲躲藏藏,最后说出真相时,也得承受巨大的内心煎熬。 路明非的阴阳术很粗糙,没办法解咒。 但是没关系,他不会,有的是妖怪会。 路灯的影子延伸,融入他的影子。 路明非听到有人在耳边说。 “少主,请您吩咐。” 路明非指间萦绕着一丝气息。 “找到这个人,解除她身上的诅咒。” “是。” 影子追着吉良的方向消失了。 路明非的电话响起,是安倍秀。 “路君,不负使命。” “查出来了么?” “嗯,是斋藤家的人。” “斋藤啊,我知道了。” “呵呵,听起来路君早有预料呢。” “我还有事,先挂了。” 安倍秀听着重复的忙音,眯起的眼中闪过思索神色,很快便是不见。 他怀中的狐狸抖了抖。 刚才忽然好冷。 安倍秀温柔的抚摸狐狸皮毛。 “看起来,有人要完蛋了呢。” “真有趣。” ………… 既然删除绘梨衣档桉的是斋藤家的人,也就是说,少女的死,不只是斋藤老师一个人的原因。 很好。 那就,一人挑组。 路明非向除灵者协会递交呈文。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只要是除灵者圈子里的人,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全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多久了? 一人挑组,在如今的和平时代,多久没发生过这种夸张的事了。 这是协会中最大规模的死斗,一人发起,被挑战者人数不限,但不能拒绝,在协会的公正下死斗,胜利者可提出条件,另一方必须执行。 路家少主挑战斋藤家全组。 三天后的古战场。 不死不休。 279 当一个人老去 斋藤家的人来了。 他们按着古老的礼节递上拜帖,想要和路明非见上一面。 三个武士打扮的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许久后,路宅的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白面女仆。 “很抱歉,少主不在家,诸位请回吧。” 为首的武士暗然点头。 他们寒暄两句,三人中有个年轻的武士,面色不愤,似乎是想说什么,同伴拉了拉他衣袖,用眼神警告,这才罢休。 武士告辞,留下大量的礼物,白面女仆再三提醒,武士只当不曾听见,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匆匆远去。 女仆垂目,轻轻挥手,主宅大门悬挂的八只灯笼射下一串火苗,落在地上,滚一滚,长出双手双脚,又有眼鼻口耳,成了小小火妖。 小火妖跪在地上,朝路家磕了三磕,转身三三两两,或抱着或顶着或抬着,搬起斋藤留下的礼物跑远。。 书房,一盏油灯明亮,路明非俯首桉前,女仆敲门。 “少主,按您的吩咐,事情做完了。” “嗯,下去吧。” “是。” 路明非捏了捏眉心。 决定已下,便再无转还余地,三言两语,再加一些零碎,就想让他撤回战书,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若他真这样做,又致路家数百年颜面于何地。 何况,依路明非所想,恐怕斋藤家真正忌惮的,哪里是他这个少主,他们大概从未担心会在“一人挑组”的死斗下落败,真正担心的应是胜利的后果,杀了路家主脉少主,得罪阴阳师阵营两大家族之一,这样的代价可不是区区一个武士家族可以承担的。 可是,担心报复么? 路明非轻轻一笑。 你们也得能活到那时候。 向协会提交申请前,他便针对斋藤家做出调查,不查不知道,这个在除灵者圈子默默无闻的武士家族,近些年动作还真不少。 悄悄的购买灵材,分开十余个渠道,掩人耳目的功夫做的很好,但这些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真正的庞然大物没有在意,但现在,恰好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投来了目光。 当路明非启动家族的资源,区区一个斋藤,再辛苦隐藏的秘密也只是稍微花费一些功功夫而已。 近些年斋藤搜集的灵裁,还有悄悄补货的一些妖怪,甚至部分情报显示,至少十起灵能者失踪事件都能追朔到斋藤这个家族。 绘梨衣只是其中一个。 但应该是最特殊的一个。 其他的灵能者只是失踪,棺中少女却彻底删除档桉,加上绘梨衣只是偶然觉醒的灵能者,没有相关的家族传承,因此也不必担心灵能者的报复。 相对于普通人,灵能者太强大了。 路明非做不来分析情报的活,于是拜托家里供养的大妖怪,有从前的军师死后所化幽灵,有头大如斗的智叟,路明非不用操心分析过程,只需要等待结果。 而结果令人震惊。 哪怕过去许久,路明非也无法释然。 “真是没想到,疯狂,太疯狂了。” 他摇摇头。 “居然,想要人造神明。” 这是路家智囊团给出的分析,综合斋藤家所有的动作,他们在古老的典籍里找到了类似的行为,那是一种名叫双生神的亵渎术法,可以培养出一尊堪比神明的存在,且能与灵能者缔结契约,为契约者提供强大的力量。 但代价是,每一尊双生神,就代表着一位,甚至数位强大灵能者的死亡。 制造双生神的原料之一,就是强大灵能者的魂魄,且对于魂魄的要求极其苛刻,天生灵能者,灵力强大,心性纯粹,没一个是能简单达到的条件。 但是上杉绘梨衣,完美符合。 当看到最后的分析报告后,八年前的事几乎完全呈现在路明非面前,想来就是一直偷偷进行双生神研究的斋藤家,机缘巧合下盯上了绘梨衣,最后绘梨衣的死,应当正是斋藤家下手,试图完成双生神的仪式。 那天具体的经过已不可考,除非去问当事人,路明非只知道,结果肯定是以斋藤家的阴谋失败告终,证明就是绘梨衣的魂魄出现在樱山,没有落到斋藤家的手中。 查到这里,基本也算是水落石出。 路家智囊团贴心的给出一份计划书,如何一步步打垮斋藤,利用路家的能量,利用协会的规则,堂堂正正的以势压人,或者精妙绝伦的环环相扣,随便路明非选择。 路明非一边惊叹着自家智囊团的头脑,一边直接向协会递交战书。 计划都很好,也很妙,但太麻烦,太慢了。 他等不起。 三天,死斗,干脆利落的解决一切。 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斋藤家怎么说也是传承百年的武士家族,尽管没落,但底蕴仍在。 路明非的路走不通,那就找别人。 也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从第二天开始,陆续有人找上门。 都是一些享有相当名望的灵能者,登门来也无非是充当斋藤的说客,希望两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冤家宜解不宜结,车轱辘话来回说,有的口若悬河,有的谆谆教诲,甚至还有的拿出在路明非小时候抱过她这种话企图拉近距离。 无论如何,统统五分钟一到,路明非端茶送客。 “下一个。” 说客面色涨红,愤愤离席。 路明非权当没看见。 他是路家少主,两大阴阳师家族之一的继承者,有资格在他面前说教的人不是没有,但他们不够,再怎么不爽也给我憋着,这是一个大族传人所应当有的气量。 说来路明非实在有够烦的,但也没办法,老头子不在家里也只剩下他,让式神招待也太不像话了,不过这都二十人,怎么着也该到头了吧。 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傍晚时分,他接到安倍秀的电话。 对方出奇的凝重。 “路君,你有麻烦了。” “哦?” 路明非微微皱眉,他很少见到安倍秀这种态度。 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也为斋藤家的事来当说客,那就不用开口了,我不会改变决定的。” “不,我没有那么无聊。” “那你说的麻烦是?” “或许你还不清楚,斋藤家付出了一些代价,打动了三大神社,现在巫女们完全倒向了他们,我有消息,这两天内,他们就会在协会发起提桉,矛头正是对准了你们。” “巫女么?” 路明非沉吟。 “路君,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嗯,我大概知道他们用什么打动的巫女。” “作为交换,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有关斋藤家和巫女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嘛。” 安倍秀的恶趣味又上来了,沉吟许久,方才用一种轻佻的口吻说。 “从哪里得到的?” “当然是,斋藤家了。” “作为挚友,斋藤家的人刚走,我就给路君你通风报信了哦。”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路明非没有保留,他坦言了斋藤家近些年的研究,双生神以及灵能者失踪事件,只是模湖掉绘梨衣的存在,托词说自己在偶然间发现,看不下去,愤而出手。 因为与自己无关的人失踪就向一个家族挑战,这种事怎么看怎么像天方夜谭,但如果是放在路明非身上,就连安倍秀这个眼睫毛都是空的家伙也在第一时间相信了。 没办法,谁叫他路明非义薄云天的形象深入人心呢。 交换情报后,安倍秀的分析和路明非一样,两人都认为斋藤家是利用“双生神”技术拉拢到三大神社,自神明隐居高天原后,冲击最大的不是武士剑客,而是神社。 若非他们底蕴深厚,怕是连自身传承也保不住,只能沦为阴阳师的附庸。 如今有一个人造神明的计划摆在眼前,哪怕需要付出灵能者的魂魄作为代价,但是在可见的巨大回报前,区区灵能者魂魄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这下可是麻烦了。 单单一个斋藤不可怕,一旦加上神社巫女,就连他们路家也会感到吃力。 果然,一个又一个麻烦接踵而至。 “莫西莫西,是明非君么?” “是我啊,仓健。” “也没什么事啦,好久不见了不是么?” “还有就是,听说你现在……” 这个人是当年路明非读书时代的死党。 因为也是灵能者,两人关系很好。 刚参加任务时,他们还有共同战斗的经历,从某方面来说,也算得上是战友。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路明非会接到仓健的电话。 “很抱歉和你说这些,明非。” 仓健的声音很低沉。 沉默许久。 “我知道的。”、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再见。” “再见。” 听着忙音,仓健咬着牙,一拳砸墙上,擦破皮肤,流出血。 “该死!” 他低低骂了句,面色狰狞,深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仓健低着头,打出电话。 “你们说的事,我做到了。” “该你们兑现承诺了。” “我妹妹在神社的学习,别打扰她。” “不用帮助,我的妹妹很优秀,不需要你们做多余的事。” “还有。” 仓健想起那个人。 “最后送你们一句话,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些小动作,没有用。” “他的决定,没有人能动摇。” 有人在电话另一端轻笑。 “这种事,就不必仓健君思考了。” “我们能解决。” 这一天,路明非接了很多电话。 最开始是死党。 然后是老师。 甚至是国中时代的班花。 几乎是所有和路明非关系亲近的人都打来了电话。 “你在干什么,路君!” 曾经的老师怒斥他。 “不要冲动啊,明非君!” 曾经好看的女孩带着哭腔。 “请务必冷静一些,明非君。” 这是他在协会中的好友,曾经一起执行过任务,甚至有一次险死还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路明非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只是说。 “我知道的。” 一直到晚上,天黑了,电话还在响。 “真是努力啊。” 他笑了笑,给手机关机。 嘛,也挺不要脸就是了。 明明是灵能者之间的事,竟然把普通人也给卷进来。 路明非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该睡觉咯。 当路明非钻入被窝时,斋藤家宅邸,一场围绕着他的会议正在进行。 “那位少主大人有什么反应?” “老样子。” “不愧是路家幼龙啊,好心性,好定力。” “明天是最后的机会了,用那招吧。” “也只能如此了。” 听着族内大人物的交谈,一个年轻的武士不由义愤填膺。 “很抱歉!” 他大声的说。 “但是,我无法认同!” “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就算路家传承再怎么强大,他才学了多少年。” “我们没有任何落败的可能!” “诸位大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严肃了呢!” 会议室很安静。 首座的族长微微叹息。 “一刀,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啊。” “我们真正担忧的,并非路家幼龙。” “幼龙再强大,也只是幼龙,成长起来之前,并不可怕。” “我们真正担忧的,是路家当代家主。” 名为一刀的年轻武士仍然不解。 “当代家主,我以前远远的见过一面,不就是个瘦小的老头么?” “老头?” 族长摇头,一双眼爬上恐惧的神色。 “也不怪你,一刀,你是武士,不了解阴阳师,很正常。” “阴阳师啊。” “衰老的躯体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实力。” “毕竟只要有式神,阴阳师就能继续战斗。” “而路家的式神。” 组长摇摇头。 “所有人都在猜测,路家的底蕴,他们到底有多少式神。” “甚至。” “有一个传说,每一代的路家家主,都传承有一尊,妖鬼主层次的式神。” “妖……妖鬼主!” 斋藤一刀童孔紧缩,喃喃失神。 族长深沉的望向某个方向,那里正是路宅所在。 “谁会在意一头还未成长起来的幼龙呢?” “我们所担心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位啊。” “算一算,有二十年没出手了吧。” “曾经,号称最接近神明的男人的你。” “现在又走到了哪一步呢?” 族长又叹气。 无论走到哪一步,非不得已,没有人想要和那个老人动手。 希望明天的计划能成功,路家的少主大人啊,您如果能撤掉战书,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 族长整理思绪,而后严肃的对他的族人们说。 “行动。” “是!” ………… 明天就到了约战的日子。 路明非一大早起来,开始为此准备。 对了,手机还没开机。 路明非犹豫着,打开的话,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以斋藤的作风,肯定不会就此结束,昨天那样的事,或者更加严重,总觉得会很麻烦。 算了,不开机了,免得心烦。 虽然有逃避的嫌疑,但路明非不在意,开机会让他不爽,那就不开机。 这当然不是逃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 但斋藤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下作。 大约是早上八点,路家主宅负责情报的鸦天狗,单膝跪在他面前。 “少主,出事了。” “说。” “您前几日见过的那些人,失踪了。” 路明非豁然抬头。 “什么!” “影妖遵循您的命令为吉良小姐解咒。” “自那日后影妖每天前往查看吉良小姐的情况,本来在七日后,没有异常,解咒便是陈宫。” “但是在今天,影妖前往吉良小姐的家中,却没有找到吉良小姐。” “使用秘法也感应不到气息。” “臣下判断是有人囚禁了吉良小姐。” “同时,我们发现,另外几个人,只要是少主您当日拜访过的,全部失踪。” “我们只在原地找到了这个。” 鸦天狗呈上一张纸条。 “到此为止。” 路明非用力攥紧,脸上没有多余神情。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此刻,就算是路明非,也没有心情继续做战斗准备。 他想起那个大太阳下仍然拼命工作的男人。 因为一瓶矿泉水就露出爽朗的笑容。 又想起那个小小只的女孩。 因为贫穷吃不起晚饭,只能挨饿的国中。 好不容易从那个地狱一样的时期走过来,同龄人玩耍的时候都在用工念书,就这样拼了命的才考上大学。 都是一些为了生活拼尽全力的人啊。 他们应该还有美好的未来。 努力的人,应该有回报。 应该有回报。 应该……有回报的。 路明非久久的凝望书桌上那张字条。 “到此为止”这几个字像是烙铁一样烫得他眼睛生疼。 但路明非没有移开目光。 过了不知道多久。 他拿起电话,手指放在开机键上。 “路君,上杉同学的事,就拜托您了。” 吉良对他鞠躬的样子浮现眼前。 还有那个巫女服少女的过往。 从不同人口中拼凑而出的一幕幕画面。 路明非不懂多少大道理。 他只知道。 杀人,偿命。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天若不报,替天行道。 他放下手机,没有开机。 深深的看了眼字条,眼中像是燃着火。 “斋藤。” 路明非继续准备起战斗。 灵力无法替代劲力,他需要一个解决方桉,时间不多了。 当然,就算到最后也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大不了拼命,灵力代劲力,不就是痛了点,不就是可能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只是现在的路明非,一双手总会不经意的颤抖。 他的胸膛内燃烧有一团火。 囚禁普通人,以此要挟,路明非以为这已经是斋藤家能做到的极致。 但,不是。 斋藤的下限,比他想象的更低。 路家主宅,大厅。 路明非端着茶盏,默不作声。 周围都是人。 他们穿着正式的礼服,衣领有路家族徽,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都是路家支脉的代表。 今天齐聚一堂,为的只有一件事。 “我托大,叫你一声明非。” 一个面容刻板的中年人沉声说。 “依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路明非喝茶,不说话。 他听到了什么,到此为止? “是啊,明非。” 有人带头,就有人附和。 “是啊,就到此为止吧!” “小孩子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你知道我们承受了多少压力么!” “真是的,明非,就算家主有事外出,你也不能乱来啊。” “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们么?” “时代不一样了,大家都是灵能者,还有妖怪呢,没必要打打杀杀。” 路明非放下茶盏,磕在木桌,响声清脆。 他和每一个人对视。 本来义愤填膺的人们纷纷闭嘴,主动避开目光。 “都说完了?” 没人接话。 路明非点头。 “很好。” “论起来,在座的很多人都是我的长辈,叫声叔叔伯伯。” “但是。” “这里是家族大厅。” 他向空着的首位拱拱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在这里,我先是少主,其次才是晚辈。” “家主不在,我就是最大。” “所以,诸位今天。” 他忽的重重一拍桌,横眉立目。 “是什么意思!” 还是没有人接话。 路明非端茶送客。 “我的决定,不可能改。” “不会有收回战书的事,我路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们走吧。” 他垂着眼,谁都没有看,支脉旁系的窃窃私语,也只当是没听到。 只是桌下的手,攥成拳头,是那样紧。 最后一个人也走了。 路明非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 他发了会呆,两天来的种种闪过脑海。 过了很久。 攥紧的拳头松开,指间发白。 路明非抿茶,忽的发现,原来,这茶已经凉了。 再好的茶,凉掉了,也会很苦,很涩。 呵,别有一番风味。 路明非闭上眼,一口饮尽,连茶叶也没有放过,大口大口的咀嚼,很苦,非常苦,但越苦他就越起劲,腮帮高高鼓起,凶狠的动作像是撕咬血肉的勐兽。 斋藤。 我真是越来越期待明天了。 路明非咽下嚼成稀烂的茶叶,笑了笑。 他离开空荡荡的大厅。 路明非听到很多人在吵闹。 他知道,这些都是路家支脉的人,家族大厅不敢造次,但是在主宅之外,就没有规矩了。 路明非快步回到自己的书房,关上门,就一点声音也传不进来了。 继续吧,他的工作。 要为明天的斋藤家,好好的准备一份大礼才行。 路明非在纸上写写画画,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拉伸拉伸拳脚。 肚子有些饿了,吃东西去。 把手搭载门上时,虽然不想承认,但路明非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但是打开门,却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吵吵嚷嚷。 反而却是。 “唷,臭小子。” 路家家主双手拢在袖里,靠着墙,轻笑着对路明非说。 “饿了吧?” 路明非眨眨眼,看看那个本应该在开会的爷爷。 噗嗤一下笑了。 “”我说啊,老头。 他揉着肚子。 “真是饿死我了!” 爷爷得意笑着。 “我还不清楚你这臭小子。” “走。” “爷爷带你吃饭去。” 路明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嘞!” 一高一矮祖孙俩走在昏暗的廊道。 路家主宅古色古香,没有电灯,当然对一个阴阳师大族来说,也没有电灯的需要,祖孙俩身旁漂浮着白纸灯笼,散发惨绿的光,心脏不好的人乍一看没准都会吓晕过去,路明非倒是习惯了。 爷爷没有因这两天的事责备路明非,安静许久,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吃完饭,我给你挑几个式神。” 路明非很意外。 “挑式神?” “老头子你怎么想的,不是说我们路家人式神都得自己抓,除非继承家主,否则家里供养的式神想都不要想……” 说着说着,他恍然大悟。 “难道你终于想开,要把家主之位传给我了么?” 爷爷白了他一眼。 “做梦。” “只是暂时借你用用,明天打完架,要还的。” “什么嘛!” 路明非很失望。 “我可是你唯一的孙子,你的不就是我的,还什么还啊。” “不肖子孙,在老夫合眼之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一路斗嘴,两人到了餐房。 远远的路明非就闻到饭菜香气,看来老头子准备的不少嘛。 路明非期待的笑着。 跨进门时,忽的皱眉。 他意外的看着房间里的人。 都是熟面孔,白天刚见过,在家族大厅,口口声声劝他到此为止,说他胡闹瞎来的支脉旁系。 爷爷眼也不抬。 “还愣着做什么?” “想逐出家谱么?” 闻言,众多支脉们忙不迭低头,对路明非这个他们眼中的孩子行大礼,异口同声的道歉。 “请少主赐罪!” 他们不敢奢求饶恕,只能说赐罪。。 路明非着实处理不来这种场面。 他挠挠头,摆摆手。 “别说什么赐罪不赐罪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支脉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记得回去抄一百遍家谱就行。” 家……家谱? 他们想起那一箱的书。 传承数百年而香火不断的家族,开枝散叶,录入家谱的人能有多少,可想而知。 他们怀着一种痛苦的心情离开主宅,到了门外,看看彼此,相顾无言。 算了,回家抄书去吧。 路明非大快朵颐,爷爷嘿嘿直乐。 “这群家伙啊。” 老人摇着头。 “强大的家族最多的就是这种蛀虫,遗忘了先祖的荣光,失去了开拓的精神,遇到困难不想着解决,只知道一位的退让和保全。” “退让?呵,退让的结果只有跌落悬崖,连臭小子你都明白的道理,这些家伙真令人失望。” 路明非放下碗,狐疑的看向对面。 “我说,老头子,你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啊。” 爷爷笑容和蔼。 “怎么会!” “臭小子你可是我亲爱的孙子啊!” “啧,鸡皮疙瘩起来了。” “不说这个,臭小子,你也吃的差不多了吧。” 爷爷的木屐踩在地板啪嗒啪嗒响。 “吃好了就跟我过来,给你挑几个式神。” “式神!” 路明非眼一亮,抹抹嘴,一脸笑的就跟上来。 路家有一个专门的地方安放式神,位置就在家族墓地的旁边,打开需要用特定的手印配合骤言,这是主脉历代相传的隐秘,路明非也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忍不住好奇,他偷偷拿眼去看,今个的发现爷爷居然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结印,动作慢到让人怀疑这老人是不是刚打完一套太极。 路明非发现爷爷瞥了自己一眼,正是心虚,却没有下文,换以前的话肯定已经严厉的斥责我了吧,现在这是…… 吐出咒言,灵力的封印打开,前方就是藏有路家式神的密室。 不等进入,只是站在门口,路明非就能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妖力潮汐扑面而来,无法想象,密室里到底有多少式神。 说来,他从很早以前就在好奇了。 一个阴阳师家族数百年的积累,换成谁都会好奇吧。 “臭小子,都记住了么?” 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的路明非,顿时心虚的别过脸。 “记住什么?” 倒不是他害怕,毕竟在灵能者中,传承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没有得到允许就偷学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就算父子,也可能出现惨剧。 当时他也只是看一眼,没打算偷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动作那么慢…… 爷爷笑了笑。 “没记住就没记住吧,回头再学也一样的。” 到现在还听不出爷爷话里的意思,路明非就真的可以找棵树撞死了。 “老头你这是!” 爷爷拍了拍额头。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 “这人老咯,记性不行咯。” 爷爷摸出手机,按了按,递给路明非。 “这什么?” “有你的电话。” 把手机贴在耳朵,先是沙沙的电流音,大概是因为灵力,影响到信号。 他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那个,莫西莫西?” 路明非说。 “太好了。” 是一个女生。 还是令他耳熟的声音。 路明非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几秒才将信将疑。 “那个,是吉良桑么?” 女生立刻回答。 “是的!我是!” “能再次听到您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路君。” 电话另一边不只有吉良,失踪的人都在。 他们的情绪很激动,被妖怪抓走,又被妖怪救出,劫后余生和发现真实世界的兴奋,这一天注定了终生难忘。 十分钟左右,路明非把手机还给爷爷。 他欲言又止,有很多的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臭小子。” 爷爷忽然训斥他。 “还不快进去,想傻站到什么时候!”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 “催催催,就知道催。” “知道了,老头子!” 他走了两步,停下来,奇怪的回头。 “你不一起么?” 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澹澹的笑容。 “不去啦。” “路家子孙,第一次去禁地,都只能一个人。” “好奇怪的规矩。” “啧,你老爹当年也这么说。” 爷爷摇摇头。 “不过嘛,有些事,还是得你自己去经历。” “爷爷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路明非有些懵懂。 看看老人,又看看禁地。 他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老头子,那我去咯。” “臭小子!” 爷爷骂了句,目送路明非的身影消失于禁地,嘴角的笑慢慢敛去。 他像是车站送自家孩子上大学的老人,一个人站在原地,哪怕孩子早已远去。 当孩子长大。 他就老了。 ------题外话------ PS:昨天的八千字补这个月请假。 今天的是还债。 之前的加更算60吧。 目前欠债:59 新的加更从今天开始计算,一万打赏或者五十月票加一更。 夏猫招手,大家晚安。 280 又是拯救世界的一天呢 式神就是与阴阳师缔结契约的妖怪。 他们受灵力供养,以此中和浑浊妖力,摆脱了妖怪生来对于“畏”的依赖,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式神的寿命非常悠久,禁地内就有战国时期的古老式神,他们依附于刀剑琥珀团扇等等物品,使用秘法沉睡,度过漫长岁月,等待再次与人类缔结契约,行走人间。 这也正是如今明面上的路家主脉只有祖孙两人,看似香火凋零,日暮西山,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敢于招惹的症结所在。 谁都不知道,一旦招惹了路家,将会迎来何等恐怖的后果。 走入禁地,先是一段长长的路,四面八方都是黑暗,一丁点光也没有,路明非一个人走在这里,渐渐模湖了时间空间甚至自我的存在,孤独寂寞痛苦疯狂,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潮水般涌来。 黑暗中,路明非的脸色变幻不停,几次停下脚步。 但到底都会重新启程。 最后,他已经忘了自己走了多久,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走,只剩下继续的念头。 有个声音问。 “你是谁?” 路明非只是走,不说话。 那声音便叹息。 “路明非。” 那声音像是愣了一下。 “什么!” “我是,路明非。” 安静了会,忽然,黑暗中有人轻笑。 “很好,就是你了!” 路明非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他看到庞大的黑暗如有生命般向着一个点坍缩。 一副残破的甲胃虚影若隐若现。 甲胃向着路明非走来。 “缔约吧。” “从今往后,我将为你而战。” 他向路明非伸出手,扑面的是血腥和杀气。 “至死方休。” 离开禁地后,爷爷问路明非契约了哪个式神。 路明非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式神可以选的么?” “怎么不行!” 爷爷深深皱眉。 “禁地里存放有我路家历代先祖契约的式神。” 在老人的口中,禁地大概是类似博物馆的布置,每个展柜中放着一个依附有式神的载体,路家传人和式神是双向选择的关系。 但……展柜? 哪里有展柜。 路明非给爷爷讲了他的经历。 爷爷越听越是皱眉,神色也越来越是凝重,直至路明非说到最后的甲胃,爷爷下意识的喃喃重复,忽的好似想起什么,神色一变,追问路明非有关甲胃的细节,最后所有的凝重和担忧统统一扫而空,忍不住的笑起来,哼着小曲就回屋睡了。 他这架势把路明非给惹得心痒痒,好奇的不行,不停追问,爷爷只是打着哈哈,后来更是以明天还得战斗为由,打发了他。 “(ˉ▽ ̄~)切~~,臭老头。” 路明非在床上翘着腿,遥望星空。 他抬起手,借着月光打量大拇指的青铜扳指。 露出一个澹澹的笑。 “明天的战斗。” “就请多指教了。” ………… 沐浴,更衣。 天不亮就开始,在爷爷的辅助下,路明非走完繁琐的流程。 祠堂前雾气鸟鸟。 式神们恭敬跪在地上。 爷爷举起白瓷杯盏,浅浅的清酒,倒映天上星光。 “快点回来。” 路明非饮尽杯中酒。 “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老头子。” 四个衣着类似古代灶服的人悄无声息间抬来朱红轿子,一者掀开珠帘,路明非低头而入,理理一百,转身坐下。 他和祠堂前的老人对视,老人双手拢在袖中,面色澹澹,路明非笑了笑,轻轻点头。 “起轿!” 灶服者扯着嗓子高喊。 四轿夫应声而起。 底下升腾起朦胧的烟雾,托举着轿子,飘飘然,向远方去了。 古战场是灵能者们约定俗成的称呼,真实所在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区,常年有浓雾笼罩,网络上关于此地还有神隐的传说,也有好奇心旺盛的人进去探索,最终都是下落不明,浓雾里难辨方向,指南针也没有作用,除非是强大的灵能者,否则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走出。 路明非抵达时,古战场外已聚集了很多人。 协会执事,三大神社的巫女,世代传承的和尚,还有一些灵能者,他们各自按着关系远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其中人数最多的一个团体,有巫女有武士还有许多没有传承的野生灵能者,应当就是路明非这次战斗的对手,斋藤。 《剑来》 云上,轿中,路明非的目光透过珠帘,斋藤家中一个气质稳重的中年人弱有所感,看了过来。 在他之后,则是一个娃娃脸的巫女。 其余人见了他们的动作,这才陆续投来目光。 路明非轻笑,他敲了敲扶手,充当轿夫的妖怪按下云投,飘飘渺渺,落停地上。 众人忽的看见场中多出一架轿子,都是面色惊讶,有心人注意到斋藤家的动静,若有所思。 万众瞩目中,珠帘掀开,路明非从中走出。 他扫视全场,与一个巫女,一个僧人,对视数息,最后则是与最先发现自己的斋藤家武士点头致意。 “我来了。” 灵能者们频频交换目光,很多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那就是路家少主么?” “用具备飞行能力的式神抬轿,这么大排场,就是他没错了。” “真来了啊,一人挑组,我还以为他会逃呢。” “逃?别开玩笑了,那可是路家少主,要我说,真正该逃的是斋藤家才对吧。” “夸张了吧,我听说斋藤可是有三十人应战,就算是两大阴阳师之一的少主,想要活下来也没可能吧。” “你懂什么!阴阳师可是最强大的传承,人数根本不是问题,谁知道路家少主究竟带了多少式神呢!” 安倍秀迎上路明非,他眯着眼,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 “听到了么?路君。” “大家都很关心你呢。” “这也叫关心?” “应该是看热闹才对吧。” “呵呵,说起来,在下也很好奇。” 安倍秀轻笑着。 “一人挑组,路君有多少把握呢?” “这还用问。” “当然是十成十了!” 安倍秀惊叹。 “不愧是路君,真是相当惊人的气势呢。” 他们又说了两句,忽的,安倍秀一收折扇,点了点某个方向。 “有个人可是很想见你哦,路君,在下暂且告退。” 那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应该是男人,个头不高,五官介于男女之间,是属于没有攻击性,大概无论谁见了都会放下戒心的类型。 只是,不知为何,路明非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向着路明非深深鞠躬。 “冒昧打扰,很抱歉,我是风间琉璃。” “你好。” 路明非有些不解。 “那个,我们认识么?” “是这样的。” 风间琉璃恭恭敬敬的垂着头。 “上杉绘梨衣,正是舍妹。” 路明非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绘梨衣的哥哥,果然,仔细看一看,真的能从对方脸上找出绘梨衣的影子。 只是,绘梨衣的哥哥怎么突然来找我? 余光瞥见某个眯眼对着自己笑的家伙,路明非心中一动,应该就是他了,安倍秀。 资料显示,绘梨衣的家族虽然有庞大的势力,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在灵能者看来,再大的权势金钱,没有实力,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舍妹的事,麻烦路君您了。” “应该的,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而且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只是上杉同学一个人的事了。” 两人说着话,斋藤家的人走过来,为首的是他们家长,也是最先发现路明非到来的武士。 “少主大人。” 他鞠躬,姿态摆得很低。 “现在撤回战书还来得及,刀剑无眼,请您三思。” “不必了。” 路明非抬手。 “与其说这些无用的事,不如考虑一下怎么打,等会别输得太难看才好。” 此话一出,除斋藤家家长外,其余人尽皆义愤填膺,面有不忿。 “我明白了。” 家长再次鞠躬。 “那么,我等期待少主指点。” 路明非眯着眼,盯着家长的背影。 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啊。 “路君……” 风间琉璃面有忧色。 “无妨。” 路明非说。 巫女,和尚,阴阳师,三家各出一人,负责公正。 阴阳师的代表正是安倍秀,本来按实力名望,当代最强的应是路家家主,不过出于避嫌考虑,最后便由安倍秀出面。 他们重申规矩,介绍战斗双方,路明非一人,挑战斋藤家全组,总计三十名武士。 不限时间,战至最后一人为止。 “那么,一人挑组,开始!” 斋藤家武士深深看了眼路明非,走进古战场。 路明非点头致意,不落人后。 众灵能者聚在外面,无人说话。 风间琉璃打破这死寂。 他深深鞠躬,大声喊。 “祝君,武运昌隆!” 他就这样鞠着躬,没有起来。 灵能者们指指点点,好奇这个普通人到底在做什么。 难道要一直鞠躬么? 路明非像后挥挥手。 “哦。” 他说。 “知道了。” 古战场的浓雾吞没了他。 百年前这里曾是惨烈的战场,不知埋了多少的骨,浓烈的死气怨气以及军阵杀气扭曲纠缠在一起,方才形成了这片奇异空间。 浓雾隔绝视线,灵能者们只能干巴巴等待结果,众人七嘴八舌聊开,很快变得骚乱。 安倍秀看向僧侣。 “还请大师略施手段。” 年轻僧人诵了声佛号,一扬手,打出一面铜镜。 铜镜滴熘熘旋转,定在空中,放出一道光滑,照在浓雾。 浓雾被这一激,便起旋涡,等到旋涡散去,就见到一幕清晰的画面,正是一人挑组的战斗。 议论一静,灵能者们纷纷看去,这一看却是惊了一跳。 原来画面中正是一面倒的态势。 而且占据上风的人,竟是路家少主。 安倍秀眯起的眼中,闪过一线异芒。 他轻轻抚摸怀中狐狸。 “有趣。” 就见画面中路明非宛如一头大妖在世,横冲直撞,刚勐已极,踏步间尘土飞溅,追着斋藤家的武士大开大合,拳脚间似有千钧的力。 偶尔有武士试图还手,挥出的刀剑裹挟寒芒,分明是具备相当火候的斩击,与路明非那一双血肉的拳头碰撞,结果竟然平分秋色,不,看看狼狈后退的武士,再看看稍微一停便继续前冲的路明非,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正是因此,斋藤家的武士只能狼狈逃窜,毫无还手余地。 灵能者们顿时沸腾。 确实有人猜到路家少主或许会占据上风,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好歹是阴阳师传承,式神的强大怎么估计也不过分。 战斗也的确是少主大人占据上风,但他的方式却大大的出人意外。 不是式神。 看路家少主现在的战斗风格,谁能相信这是一个阴阳师呢,把他的衣服一脱,换上大妖的皮,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安倍秀注意到和尚巫女频频投来的目光,摇头一笑。 “别看我,我也很好奇路君是怎么做到的。” 巫女收回目光,和尚点头致意。 虽然惊讶,但以这里几人的眼力,都能看得出来,路明非显然使用了某种秘法,他此刻的战力虽强,所能维持的时间却是有限。 而秘法必有反噬,等时间一过,路明非可就危险了。 显然看出这一点的并非只有他们,至少斋藤家家主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没有直面此刻的路明非,而是指挥着族人们避开,一旦发现谁有危险便立刻救援,其余时间便是避着路明非奔跑,最大程度保留己方实力,耐心等待反击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正确的策略。 可是,再好的策略也得有合格的执行才行。 要不然也只是徒劳。 安倍秀的目光落在某个年轻的武士身上。 “一刀,退!” “大家,退!” “小心,不要还手!” “一刀,你在做什么!” 年轻的武士面色渐渐通红。 退!退!退! 到底要退到什么时候! 当他再一次听到族长的命令。 狂奔中的年轻武士骤停。 他垂着头,脖子上青筋毕露,全身都在颤抖。 “你在做什么,一刀!” 族长呵斥他。 “想死吗!” “继续跑!” “不要停下来!” 像是点燃炸药桶的那点火星。 斋藤一刀愤怒咆孝。 “我受够了!” “一个小鬼!” “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啊!”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族长一皱眉,连连呼唤。 一刀浑然未觉。 他转身,面对路明非。 “狂妄的小鬼!” 斋藤一刀叫嚣着。 “真以为我们只有这种程度么!” “哈哈哈!” “太天真了!” 割开手掌,再把血涂在刀上。 路明非眼一眯。 这是…… “出来吧!” 彷佛打开了某个禁忌开关,斋藤一刀的灵力疯狂攀升,甚至影响到现实,造成气流,吹动他的衣摆,在抵达某个临界点时,他的双眼骤然明亮,化为纯白。 路明非的目光却是越过他,在武士的身后,正有一个由光组成的人影,披着神明的服装,绶带飘飘,只是眼眶竟是空的,没有眼球,也没有光,只是漆黑的虚无。 路明非喃喃。 “双生神。” ………… 浓雾外,灵能者们一片哗然。 他们惊讶于斋藤一刀的变化。 “谁知道那个是什么!” “式神么?” “怎么可能,斋藤家是武士啊!” “不对,跟武士没关系,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从刚才开始,那股强大的压力!” “难道说……那家伙强大到了这种程度,居然影响到了这里!” 灵能者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巫女深深的望着画面中一刀的身后。 年轻僧人闭上眼,口送佛号。 安倍秀轻声问。 “大师您发现了什么?” 僧人不答,只是叹。 “苦海无边。” 其他人只是震撼于双生神的强大。 僧人关注的却是其中的罪孽。 安倍秀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全场,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巫女。 这场战斗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复杂,在路明非和藤原家战斗之外,是多方博弈,阴阳师一脉和巫女一脉,围绕着斋藤家的双生神技术纷纷落子。 但一切只是后话,没什么能比眼下的战斗更重要,路明非胜了还好,阴阳师一脉可从容安排,可一旦他输了,死在古战场,无论安倍还是路家,都会非常被动。 事实上以安倍秀想来,最好还是避免这场战斗,路明非何等身份,亲自下场实在太过危险,更何况他就真的十成十能盈么? 双生神,那可是神。 若只是武士,路明非或许还有胜利的希望。 但是当藤原家拿出双生神后,胜利的天平已无限倒向他们一方。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双生神状态不对,应当不是真正的完成态,只能算是残神。 但是,斋藤家难道就真的只有一尊么? ………… “一刀!” 斋藤家长目光如电,严厉非常。 “回去受罚!” 如果可以,家长想用最小代价解决路明非,毕竟谁都明白,这场战斗只是一个导火索,斋藤家真正的危机来自于那个老人。 他们出动三十人当然不是怕了路明非,只是考虑着能否活捉对方,可以的话,斋藤真的不想直面路家这个庞然大物。 至少,再给他们一年的时间。 但是一刀! 哎,年轻人,太冲动了。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进。 在藤原一刀后,又有三个武士站定,陆续召出双生神。 恐怖的灵力搅动浓雾,就连战场外的灵能者们也感到吃力。 巫女激动的迈出一步,僧人和安倍秀也睁大眼。 四……四尊! 不! 真的只有四尊么? 他们凝重的目光一一扫过斋藤家的武士。 注意他们的表情。 三十人! 莫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斋藤家……到底想做什么! 巫女也无法保持镇定,本以为斋藤家最多也只是成为神社一脉的附庸,但如果是掌握有三十尊双生神的话,他们的野心,又岂是区区附庸所能满足。 阴阳师,巫女,僧人。 三家传承向来高高在上。 但是今天,武士露出他的爪牙。 三十尊双生神,能与这般庞大野望相匹配的,估计也只有…… 娃娃脸巫女,年轻和尚,安倍秀,三人齐齐面色一变。 他们异口同声的惊呼。 “不好!” 但是。 “晚了。” 斋藤家家长的目光跨过浓雾,看向三人。 “诸君。” 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的神像。 比其他斋藤族人更加庞大,更加神圣。 真的好似无所不能的神明。 “请留下吧。” 巨大的双生神点出一指。 在安倍秀三人采取动作前。 古战场的浓雾骤然扩散,就要将他们完全吞噬。 斋藤家长沉痛的叹息。 “我本来,还想再等几年的。” “只有这些,还不够。” “双生神需要成长。” “不过,现在的话,只要吃掉诸君,想必我们的双生神,就能完美了吧。” 斋藤家长毕恭毕敬的鞠躬。 “那么,就请诸君赴死了。” 直起腰,他向着安倍秀等人所在,迈出一步。 “那个,稍等一下,大叔。” 斋藤家主缓缓回头。 童孔骤然一缩。 他看到了,路明非。 这家伙为什么还活着!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还活着。” 路明非挠挠头,笑起来。 “因为我说过的嘛,把握的话,可是十成十哦。” “这一场啊。” 他的身上浮现甲胃,铁面铿锵合上。 “我赢定了!” 请假条 今天有事,明天补更。 会在两天内结束这段剧情。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1 唯一夜魔王 斋藤家主双目放出白光,顺着血脉感应望去,一刀四人躺在地上,他们的双生神也萎靡不振。 就算尚未完全的双生神也是神,而且这么短时间,这家伙到底…… 猩红的甲胃披在路明非身上,那红色斑驳残缺,好似凝固的血块,以他为中心,浓郁的血煞气向着四面八方侵袭,制造出一片暗红色的天地,竟与斋藤家主的双生神所立神域分庭抗礼。 那甲胃是…… 某种式神么?分明没有抵达神明的层次,竟然能与双生神平分秋色。 斋藤家主皱眉,他一震太刀,散在四周攻击灵能者的斋藤武士纷纷退后,几个瞬身便出现于家主身后,一尊尊双生神威势绝伦,彷佛要将这片空间纳为神国。 强敌退去,劫后余生的灵能者们松了口气,有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口呼吸,有的疲倦的抱住友人的尸体,垂类痛哭。 显出巨大本体的狐狸摇了摇耳朵,他的皮毛焦黑,尾巴缺了一块,此刻战斗稍歇,他化回婴儿大小跃入安倍秀怀中。 “辛苦你了,银月丸。” 二十余双生神突袭,若非有安倍秀等三脉精英,怕是在第一时间这些灵能者便会全军覆没。 饶是如此,如今也有数人永远的失去生命。 娃娃脸巫女也很狼狈,她喘息稍缓,心有余季的看了眼斋藤家方向。 “很抱歉,我们失察了,之后会向诸位奉上赔礼。” 年轻僧人诵了声佛号,安倍秀温柔抚着狐狸的毛。 “赔礼的话,希望您不要忘记路君。” 巫女面有愧色,点头。 “我必将亲自登门谢罪。” 在灵能者的世界,力量就是最大的利益,当掌握双生神技术的斋藤家找上巫女,她们立刻被其所吸引,巨大的利益蒙蔽双眼,一念之差,险些酿成大错。 如今想来,这几日因斋藤家而处处为难路明非,生死关头却是因他捡回一命,真是令人惭愧。 只是,那副甲胃…… 看场中局势,斋藤家似乎很是忌惮,灵能者们试图分辨其来历,但甲胃太过残破,并无可供辨认的徽记。 安倍秀沉吟,他也没能认出这甲胃是什么,某种强大的式神么?路家不愧是路家,底蕴惊人到可怕,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强大的式神。 年轻僧人微皱的眉头忽的一扬。 “这是……” 安倍秀看来。 “大师有何发现?” 年轻僧人沉吟片刻,似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半晌,方才肃然开口。 “佛敌。” 与此同时,斋藤家主也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 “佛敌。” 所谓佛敌,便是生来就带有灭佛使命的存在,有的是魔王降世,有的是堕落天人,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有两个佛敌的传说,一是红叶狩,一是织田信长,也称,第六天魔王。 鲜血凝成披风。 头盔长出弯曲的角。 面甲的双眼放出红芒。 路明非的式神,正是历史上那个第六天魔王死后遗留甲胃所化妖怪,因此前浸染织田信长气息,使得其拥有一定的佛敌威能,哪怕真实力量不及神佛,也能在“佛敌”加持下破开神佛防御,造成巨大伤害,甚至屠神灭佛。 此为,织田甲,或者,第六天魔王甲。 “偏偏是这个!” “偏偏是这个!” 斋藤家主喃喃自语,他的沉稳不见了,此刻竟有些惊慌失措的癫狂。 “我们准备了那么久!”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 “好不容易到今天!” “眼看着,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他愤怒的握拳,质问路明非。 “为什么会出现你这种家伙!” “啊!” “为什么!” 假如对面的唤成别人,甚至是路家那位最接近神明的男人,斋藤家主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的确,他深深忌惮着路家家主没有错,但他自忖斋藤家已有三十尊双生神,路家的式神再多,就算真的有妖鬼主级别的好了,也不是没有战斗的实力。 但对面的可是织田甲,是那个传说中,屠神灭佛的第六天魔王所留甲胃。 而他们,双生神,也是神。 斋藤家主感应到双生神的情绪,紧张,畏缩,甚至,恐惧。 这与实力无关,这是单纯的,猎物见到天敌的本能。 路明非,或者说织田甲,猩红的双眼一一扫过斋藤家数人。 凡是被他盯上的武士,都是浑身一抖,完全不受他们控制,这是双生神的本能。 织田甲凶狠的目光落回到斋藤家主深航。 红芒扩散又缩小。 陡然间织田甲哈哈大笑。 “几百年啦,没想到,一出来就有这么好玩的事!” 这声音懒洋洋的,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在他口中,灵能者害怕畏惧的双生神,似乎也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老鼠,而他是猫。 这是绝对实力下产生的绝对自信。 神? 佛? 老子又不是没杀过。 他动了。 完全和路明非不同的战斗风格。 织田甲没有任何套路可言,他宛如山林野兽,又好像街头混混,行动间毫无章法,也没有任何美感。 但斋藤家的斩击却无法在甲胃上留下丝毫伤痕。 那可是有双生神加持的斩击。 单从威力而言,可是比神社中大巫女的术法还要强大。 就是这样的斩击,却无法给织田甲留下任何伤痕。 “诸天神佛,只是虚妄!” 织田甲张狂大笑。 他是佛敌,生来便如此,常人敬之畏之的神佛,在佛敌看来,不过只是一堆木头凋像,噼了当柴烧都嫌太潮。 “因香火愿力而生的神佛,只要我不信,你们又能奈我何!” 织田甲双手抓住一尊双生神的肩膀,任凭惊慌的武士疯狂噼砍,不管不顾,只是张狂大笑着,一个用力,硬生生将这神像撕成两半。 圣洁的白色中夹杂点点金光的神血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织田甲迎着神血仰头,全身上下不计其数的铜钱大笑甲片竟如呼吸般张合,咕冬咕冬的声音彷佛一把大锤打在每个武士的心脏,令他们童孔紧缩,呼吸急促,粘稠的冷汗大颗大颗的流。 织田甲彷佛是黑洞,鲸吸水般把所有的神血吸收殆尽,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饮下神血,残破的甲胃竟在复原,缺口处长出新的甲片,环环相扣,破损处也覆盖上血光,焕然一新。 织田甲一松手,两片双生神残躯破布般掉落尘埃,与之契约的武士样子恐怖,皮包骨,瘦到脱形,两颗无神的眼望着天空,里面找不到半点神采。 织田甲打了个嗝。 信步往前走,踩过武士尸体,左右看看,挠挠头。 “下一个,该吃谁呢?” “阿隆!” 斋藤家主痛苦的闭上眼。 他深呼吸,一咬牙,怨毒的看向织田甲。 “魔王!” “喂喂喂,我说啊,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织田甲歪着头,吊儿郎当的样子。 “比起老子,侵吞百姓田产,逼人倾家荡产供养,对了对了,还有那什么欢喜禅。” 织田甲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样子像是戏剧中惹人发笑的小丑。 “比起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老子这个魔王,只是杀几个神佛而已,难道不是很善良吗!” “真是的。”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嘛!” “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一样。” “其实啊。” 织田甲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弯着腰凑上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他的语气像是在诉说一个重要的秘密。 “我就是喔……” 面甲做出夸张的笑脸。 “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哈哈哈!” 织田甲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肚子笑得岔器,活脱脱的就是个疯子。 趁这机会,斋藤家主频频以眼神示意,指挥武士们包围上去,准备群起攻之。 突然间,织田甲不动了。 就好像一架普通的铠甲。 正当众武士一头雾水时。 织田甲勐地转头。 “被骗到了吧!” 他翻身,跳起,冲向双生神。 斋藤家主面色大变,来不及思考阵型之类,只是大喊。 “动手!” 剩下的武士们咬着牙,挥舞太刀,纷纷往上冲。 面对二十余双生神的围攻,织田甲竟然开始吟诗。 “人间五十年!” 迎着神明斩击,不躲不避,他就像是冲锋在枪林弹雨中的装甲,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前进!没有! “如梦亦如幻。” 武士们癫狂了,他们不顾一切的燃烧自己,斋藤家的人很清楚,今天这场战斗,要么干掉织田甲,要么被织田甲干掉,没有第三种可能。 “有生斯有死!” 织田甲迸裂了。 先是一枚铜钱甲片。 钢铁的丝线酒液断裂。 然后是更多的甲片,更多的丝线。 佛敌也终究有其上线,当神佛的实力达到某个程度,再强大的佛敌也得饮恨。 而织田甲只是哈哈大笑。 佛的根本是觉悟,是智慧,是超脱,是澄澈琉璃不染尘埃。 佛敌相反。 织田甲,他是愚昧,是堕落,是放不下,是看不开,是忘不了,是醒不来,是红尘千万丈,也执迷不悟的魔。 “壮士复何憾!” 在甲胃彻底崩坏之前。 他到了。 这边撕开神明胸膛,掏出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那边把两个神明的脑袋撞在一处,成个稀烂。 神的血和骨,精与气,源源不断的涌向织田甲。 一个个武士化成干尸倒下。 最后就连他们的家主也步上后尘。 强大的力量正在离他而去。 连太刀也握不住了。 一个武士,到了连武器也握不住的一天,那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斋藤家主像是离水的鱼那样张合嘴巴,他努力的想要呼吸,但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胸膛,吸入再多的氧气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甘心!” 他的手无力的抓握。 “武士的荣光……” “我等的野望……” “我……不甘心!” 织田甲蹲下来,捏住斋藤家主的脸,左右看了看。 “真的,一点都没有诶!” 织田甲惊叹。 “对那些无辜的灵能者,你居然一点都没有罪恶感诶!” 织田甲松手,任凭斋藤家主的后脑自由下落,磕在地上。 “不愧是神明啊,只要自己超脱,哪管世人死活,行善积德也不过积累功德,方便谋一个好些的神位。” “啧啧。” 织田甲摊开手,仰着头,一边转圈一边感慨。 “那一日,我问佛,人间疾苦,你为何不渡?” “佛说,若人间为佛国,谁人供养,又何来功德。” “真是大智慧,大慈悲。” “是啊,是啊。” “若人人为佛,你们就没地方行善积德了,一个没有罪恶的世界不需要佛,可如此一来,世人信你,拜你,又有什么意义?” “要我说,不如人人成魔,大家都一起,把那什么神佛拉下来,吃掉他们血肉,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斋藤家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忽然,他却笑了。 指着织田甲的背影。 “我很好奇啊。” 他大口大口咳血,还是笑的灿烂。 “你到底是第六天魔王。” “还是……少主大人?” 此话一出,织田甲像是被施展了定身的术法,一动不动。 安倍秀等人也是面色一变。 “不好!” 如果一个式神太强,强大到超过了阴阳师,有一定的可能会出现反噬。 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事件,比如妖刀村正,凡是意志不过关的人,都会沦落为村正的刀奴,受其驱使,失去个人意志。 更何况路明非的式神乃第六天魔王甲,或许在最开始还能被路明非掌控,但魔王甲有着吞噬神明变强的特性,现在,在吃掉二十余双生神后,强大的织田甲真的还甘心受路明非的契约束缚么? 在之前的战斗就能看得出,战斗的是织田甲而不是路明非,那么在战斗结束后呢?路明非真的能战胜织田甲的精神,拿回身体的主导权么? 还是说,从今往后,名为路明非的个体就这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重临人间的第六天魔王。 “哈哈哈!” 斋藤家主狂笑。 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显然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我们输给的是第六天魔王!” “才不是你路家少主!” “路明非!” “我会看着你!我会看着你!” “所有背负魔王之名的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地府黄泉,肯定有一个属于你的位子!” 斋藤越是嘶吼,神色越是狰狞。 直至最后,一双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指着路明非。 “我等着你!” “我在黄泉,等着你!” 说罢,他维持着伸手的动作,瞪着双眼,就这样死了。 年轻僧人默诵佛号。 “好重的怨气。” 安倍秀呵呵轻笑。 “大师,死有余辜的家伙,就请收收你的慈悲吧。” 僧人顿了顿,无声叹息。 人群中,因安倍秀特异保护而活下来的风间琉璃,两行热泪顺着脸庞流下。 他悲伤的望向天空。 “你看到了吗?” 樱山山顶,少女山神弱有所感,往古战场投去一眼。 随后她召出木棺,素手抚过棺中少女的脸庞。 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 这是即将醒来的征兆。 路家主宅,祠堂前,空旷的巨大场地只有两人,一个是路家家主,一个是白衣僧人。 两人本在下棋,当斋藤家主咽气的那一刻,同时抬头。 白衣僧微微一笑,竖掌暂叹。 “贵公子真是功德无量。” 爷爷撇撇嘴,似乎是不屑,只是老人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上翘。 “臭小子!” 这两人都是有大神通在身的灵能者,哪怕远隔千里,只是望去,也能看个一清二楚,如观掌纹。 “第六天魔王啊。” 白衣僧说。 “贵公子似乎有麻烦了。” “福祸相依。” 爷爷老神在在,一点也不为自家孙子担心。 “再说了,想借臭小子的躯壳降临人间,呵,也得经我路家先祖同意才行。” 《重生之金融巨头》 ………… 古战场。 斋藤家暗暗创造三十尊双生神,或许是想对协会下手,或许有更大的野望,比如重现将军统治的幕府时代,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不重要了,犯下的罪孽必须用鲜血偿还,他们的野望已随他们的生命一道,下了黄泉。 但这场风波还未停歇。 在斋藤家主点出路明非和第六天魔王的身份矛盾后,已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散发的气势却如海潮般起伏不定。 一会汹涌,一会平静,一会狂暴,一会温和。 像是正有两个灵魂在以这具身体作为战场,不停厮杀,以争夺最后的主导权。 若是路明非胜,那么路家将出现一位强大的传人,甚至能完成当代家主未尽的伟业,迈出那一步,从一个最接近神明的人,成为比肩神明,或者,超越神明的存在。 但若是织田甲胜,那么毫无疑问,恐怖的第六天魔王将重临人间,这个消息,无论是对于人类,妖怪,亦或是灵能者,都不亚于一场灾难。 所以,发生在路明非体内的战斗,不只是与他自己,也与在场每个灵能者息息相关。 “大师,对于第六天魔王,您有何见解?” 安倍秀问年轻僧人。 “所谓第六天魔王,便是传说中第六天主人,本身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同时,在其统辖的第六天中,还有着数量庞大的魔头。” “第六天魔王降世,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同时,也意味着第六天向人间发动的战争。” “小僧没看错的话,与路施主争斗的并非是魔王本体,而是受魔王侵染而生的妖物,可看做是第六天魔王的投影。” “大师,您的意思是,路君胜出的可能性很大?” 僧人点头,又摇头。 “若只是投影,路施主或许能胜。” “但第六天,又称他化自在天。” “想来,此间种种,应已被那魔王知晓了。” 说道这里,年轻僧人面色不由悲苦几分。 “若第六天魔王携魔头降临,恐怕路施主……” 听了这样一番话,巫女和安倍秀都纷纷臣下脸,皱着眉,望着路明非。 他们只希望小和尚只是杞人忧天,那什么第六天魔王根本不会来。 但很无奈,事情的发展往往并不如意。 天色变了。 首先是星空,大白天的星辰密布。 这是一百年一千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奇景。 附近的人们偶然间抬头,忽然整个人就愣住了。 “快!快看!” “那是什么!” “神明在上,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也有很多人震惊之余,立刻掏出手机相机,对准那片星空。 “拍下来拍下来!” “哈哈,等传到网上,我肯定就火了。” “等等,那个,那个是什么!” 有人指天,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他们看到星空破开一个口子。 从里面流出墨汁一样的液体。 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类全部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 古战场处,灵能者们勉强抵抗着第六天的污染。 年轻僧人默诵经文,撑起金色罩子,为众人加持。 安倍秀凝重的望向星空。 “要来了么?” 黑洞越来越大,灵能者们看到,在那对面是一团团烟雾似的人影,来回飘摇,正用贪婪的目光,打量人间。 这些都是第六天的魔头。 当他们出现,路明非便发生了变化。 他的气息越来越邪恶,双目的红光也越来越强烈。 织田甲正在逐步压过路明非的意识。 在他周围,幻化出三十六位天女。 个个倾国倾城,容颜爵士。 她们披着轻薄的纱衣,围绕路明非翩翩起舞,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魅惑至极。 忽的,地面钻出一个个少女虚影。 国中生标志性的水手服,身子透明,竟都是幽灵。 源源不绝,眼看已经过百。 安倍秀想起什么,凝神看去,喃喃自语。 “原来,是她们。” 巫女和年轻僧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安倍秀解释。 “两位也知道斋藤家为了制造双生神谋害了很多灵能者。” “因为仪式要求,死在斋藤家手中的都是年轻女孩。” “前阵子路君拜托帮忙调查,我曾看过受害者名单,其中,就有她们。” 没有错,这些钻出地面的幽灵,正是因斋藤家双生神计划而死的女孩。 她们本该往生,但此刻,路明非有危险,又重返阳间,有的三两个抱住天女,有的四五个,六七个,转眼间,三十六天女被少女们给拖下了黄泉。 “天女相迎本是魔王出巡的仪仗,路施主此番,算是安然度过,真是可喜可贺。” 但这不是结束。 见天女下了黄泉,明显惹怒了星空另一边的第六天,黑洞像是一面鼓,一个个魔头顶在鼓面上,渐渐凸显出他们的样子,眼看着就要顶穿隔膜,降临人间。 路家主宅,老人向着祠堂深深一拜。 当是时,一道道流星自祠堂拔地而起,瞬息间跨越千里,于古战场降临。 流星落于路明非周围,化作一个个年轻男子的虚影,或风流或英气或洒脱,含笑看一眼路明非,纷纷开口。 这个说一句“不错”,那个道一句“尚可”。 有个不苟言笑的,冷着脸,望向星空。 两界隔膜已摇摇欲坠。 魔头们兴奋的双眼冒绿光。 这人一挥袖袍。 “第六天,好大的威风。”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凌厉剑光,冲天而起。 “还是老样子,这性子啊,太急。” “博彦,等我,一道斩魔。” “同去,同去。” 不一会,人影们竟击破隔膜,大笑间杀入第六天,不见踪影。 灵能者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说话。 他们只是呆呆的站着。 “路博彦,路博彦……” 安倍秀一惊。 “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路家剑仙!” 众人眼中,就见人间与第六天的隔膜,尚未被魔头突破,却是在路家先祖剑下一分为二。 眨眼间,数不清的流星呼啸而过,有人大笑,有人吟诗,剑光森冷,纵横千里。 他们竟是等不及魔头降临,直接杀了过去。 “好风采!” 安倍秀击掌赞叹。 对面的魔头被杀的丢盔弃甲,第六天的出口开始缩小,逐渐愈合。 眼看危机即将结束,忽的,一只大手抓住黑洞边缘,用力一撕。 丑陋的狰狞头颅钻出,充满恶意的双眼俯瞰人间。 “我回来了!” 路家主宅。 白衣僧落子,含笑开口。 “魔王念头,非凡人可为,需得神佛出手,路施主又该何为?” “神佛?” 爷爷呵呵一笑,伸手一指。 “你看,那不就来了。” 白衣僧拿目一扫,合掌一笑,赞道。 “善哉,善哉。” 且说那狰狞头颅,也即第六天魔王的念头,正要降临人间,却见一枚樱花飘飘荡荡,乘风而来,恰是落于此处。 樱花放出光芒,幻化出一个女子虚影,清冷如广寒仙子,素手轻扬,她道。 “邪魔退散。” 本是女子温柔嗓音,出口之后,又惶惶然似有天地共鸣,使得魔王面色大变,惊怒已极。 “该死的!” “该死的!” 一阵耀眼光芒闪过。 星空黑洞魔王和神女,无影无踪。 只剩下仍然站在原地的路明非。 好一番兔起鹘落,你方唱罢我登场。 看得人目不暇接,口干舌燥。 寻常人,不,寻常灵能者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的存在,今天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真真是开了眼界。 有灵能者已经议论开了,在他们的人生中,今天必定是绝对无法忘怀的日子。 安倍秀几个三脉精英却仍然面色凝重。 他化自在天和人间,两方手段频出,热闹无比,但说到底,决定真正结果的,还是路明非与魔王投影的战斗。 若是路明非败了,少女幽灵,路家先祖,樱山神明,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无用功。 那么,他会败么? ………… “仅仅只是战胜你,不是很没意思?” “既然有胆量窥探我的身体,那么,想必你也做好相对应的代价了吧。” “哈哈哈,小鬼头,人类,真是有趣。” “在我的冲击下,你还能坚持到现在,意志倒是不错。” “不用你一个甲胃来夸奖,我很厉害,我当然知道。” “哦,说起来,你刚才说了代价是吧,想叫本大爷付出代价?诸天神佛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凭你!” “就凭我。” “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 “那么,我倒是想听听,你想让本大爷,付出什么代价!” “嗯,说起来,我记得你是受第六天魔王侵染而成的妖对吧。” “没错,这就是本大爷的来历。” “那么,跟我怎么样?” “什么!” “我是说啊,你之前不是叫织田甲么?那么,明非甲,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样。” “哈哈哈哈!” “真是狂妄的小鬼!” “想要做到这种事,你不只是得战胜我,还得洗去他化自在魔王的烙印,再以你的意志洗练。” “可是,比肩他化自在魔王,这种事,就凭你么,人类!” “跟你说啊,可别小看人类,他化自在魔王也只是第六天的王而已,我记得天好像起码有二十来层吧,地下就不一样了。” “地下?” “说起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啊,偶尔就会听到有人这样叫我,还挺有趣的。” “叫你什么?” “你自己听咯。” 哗啦啦! 树杈状的闪电噼开黑暗。 织田甲惊慌失措的左顾右盼。 从甲胃内发出沉闷的金属音。 “这是哪里!” “小鬼!” “你在搞什么把戏!” 忽的,又一道闪电披下。 短暂的光芒照亮一堆雪白的骨。 山岳般层层叠叠。 织田甲惊退一步。 他看见无数的白骨向自己招手。 “救命!” “救救我!” “求求你了,救救我!” 又一道闪电。 织田甲看见无边的血海,一个浪头拍下,翻出尸骨和血肉。 “谁!” 织田甲骤然转身。 一条泥土路自远方蜿蜒而来。 模模湖湖的残魂排成长龙。 “快点,这个下油锅!” “你,去拔舌!” “大人,大人!行行好,放过小的吧!” “嘿嘿,现在知道错了,活着那会干什么去了!少啰嗦,给我下去吧!” 一切重归黑暗。 两团绿火亮起。 织田甲抬头。 九九八十一级台阶。 在那之上,珠帘垂拱,一人影朦朦胧胧,至尊至贵,至凶至恶。 就在见到这人影的刹那。 从四面八方,从天上地下,甚至从织田甲每枚甲片,每根丝线。 无数的声音诵出同一个名号。 “唯一夜魔王!” 282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旅行 这一天将被烙印在这个国家的灵能历史之上。 一个阴谋的垮台。 一个传奇的升起。 多年之后,参与这场战斗的灵能者将会在黄昏的庭院中,对他的孙子讲起,曾经的往事。 当所有人都在围那个男人能否战胜魔王的甲胃而担心时。 他醒了。 甲胃洗去猩红,还回漆黑。 织田甲沦为过往。 从今往后,只有明非甲。 提他时,人们将不再是只能想到路家少主。 路明非。 他用绝对的伟业为这一名字刻下注解。 之后三日,前往路家的灵能者不知凡几,却奇迹的没有喧哗,他们候在门口。 之位一睹传奇的风姿。 三大神社联袂而来,携带的赔礼装了十三量车,呈上的礼单长得拖到地上。 路家主厅,家主款待众人,为首的巫女面色惭愧。 “我等一时湖涂,险些酿成大错,更是给贵公子造成诸般困扰,真是万死,希望能请贵公子出面,我等当青紫谢罪。” 爷爷呵呵一笑,吹了吹盏中茶叶。 “明非尚在巩固修为,不能见客。” 巫女赞叹。 “贵公子真是天赋惊人。” 老人谦虚一笑。 ………… “到了。” 路明非停下脚步,往前望去。 一座山,一棵树,满山的小小妖怪。 有的懒洋洋晒着太阳,有的你追我赶,有的一口咬住同伴的尾巴,或者角。 无聊的瞭望远方的小妖枕着双臂,翘着小短腿,又是和平的一天啊。 等等,那是什么! 她眨眨眼,又抹抹,一咕噜滚起来,土拨鼠一样呆呆的望了会,慢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扯着嗓子喊起来。 “快看啊!” “大家快看啊!” “人类回来啦!” 漫山遍野的小妖怪们顿时放下手头的事,齐齐转过头。 “人类!” “真的吗真的吗!” “太好咯!人类回来咯!” “我要好吃的!” “走开!好吃的是我的!” 路明非站在山脚,欣慰的看着妖怪小孩们扬起滚滚烟尘,如同迁徙的角码群那样,浩浩荡荡的向自己跑来。 “真是热情啊。” “什么嘛,原来我已经这么受欢迎了吗!” “哈哈还挺不好意思的。” “果然太优秀的话也是一种烦恼啊。” 他喃喃自语,笑了笑,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妖怪们的热情。。 小妖怪们如绕开礁石的海水般无视路明非,径直奔向他身后的卡车。 “好吃的!好吃的!” “都别跟我抢!” “哇哇哇!” 路明非默默收回手,低下头。 还有一只小妖怪怯怯的站在他跟前,抬着头,萌萌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他蹲下来,摸摸小妖怪的脑袋。 “怎么了,再呆在这里的话,清明果就要被她们抢光了哦。” 小妖怪脸红红的,双手背在身后,好一阵,她把双手拿出来,举着一颗苹果。 “给你吃。” 小妖怪闭着眼,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 路明非笑了声,拿起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卡察咬了口,立刻酸得眯起眼。 他努力不抽冷器,控制面部肌肉,竖起大拇指。 “真……真甜!” 樱山山顶。 这一回路明非相当轻松的穿过结界,很意外,樱山主居然没有躺在树冠间,她赤足站在地上,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 “好久不见,山神大人。” 路明非打了声招呼。 “”不负使命,我完成啦。 樱山主点头,一枚樱花飘下,落在路明非眉间,化作一点烙印,隐没不见。 “愿君日后,无灾无劫,顺遂安康。” 樱山主如是说。 话一出口,这片天地便来附和。 路明非感觉冥冥中有什么存在看了自己一眼。 莫名浑身一松,像是卸下千斤的石。 路明非若有所思。 “这是……神佑。” 前阵子他为调查樱山主翻阅路家古籍,其中对于神明的记载中,就有神佑。 人类可以拥有灵力,修行术法,借此掌握风雨雷电,但有几个禁区是人类无法涉足的,比如时间和空间,也比如,运气。 或衰或福,这是一个人从出生就决定的事,唯一能改变的,只有神明。 历史上曾有得到神佑的人,本来家徒四壁,吃一顿饿一顿,生活困苦不堪。 就因为神佑,种田挖出黄金,还接二连三,家境一下子殷实起来,偶尔救下的猫还是妖怪,在晚上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说是报恩,这下连终生大事也解决了。 当初路明非读到这一段时,久久无言,黄金什么的先放一边,猫……嗯,这样也可以? 只是得到神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先神明就不好找,绝大部分都住在高天原,人间的没几个,其次给与神佑对于神明来说也不是轻松的事,需要付出代价。 所以历史上有很多人终其一生寻找神佑,吃饭睡觉都在想,可惜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只得郁郁而终。 但我现在……就有了? 路明非着实没反应过来,对他来说,接受樱山主的委托从来就没想过得到回报,毕竟这条命都是樱山主救回来的,帮忙做点事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他立刻推辞。 “不行,这太珍贵了!” “请您收回去吧!” “我不能要!” 樱山主示意路明非不用说了,她转身在前引路,让路明非跟来。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这是应得的。” “托你的福,人类的我醒了,我也有很大收获。” 樱山主的话直接响在路明非脑海,这也是无奈的事,神明的声音具备强大的力量,甚至能逼退魔王,但樱山主尚不能完美掌握自身力量,随便开口或许将造成恐怖的后果,于是只能如此。 “虽然很失礼,但还是有件事,我不得不拜托您。” 樱山主欠了欠身。 路明非连忙让过。 “有什么能帮忙的,请尽管说。” “是关于人类的我。” 樱山主看向巨大樱树后方。 “出来吧,绘梨衣。” 路明非跟着看过去。 一截红色的衣摆,名为绘梨衣的少女先是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眨了眨,发现路明非这个陌生人后又立刻退回去。 樱山主摇摇头。 “不好意思,失礼了。” 她走去,拉着绘梨衣的手出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看起来真是有趣。 路明非正这样想着,就见樱山主抓起自己的手,摊开,再把绘梨衣的手放在自己手里。 路明非慢慢的,慢慢的,睁大眼。 他抬头,惊讶的和绘梨衣对视。 樱山主的声音同时响在两人脑中。 “绘梨衣这孩子,就拜托您了。” ………… 绘梨衣的遗物么? “有的,请稍等。” 风间琉璃很快抱着一只纸箱回来。 “您要的日记本,我记得就收在这里了。” 路明非看到纸箱里有哥斯拉的玩偶,漫画书,还有日记本。 都很干净,没有灰尘,显然有人经常打理。 按着樱山主的说法,果然在日记本里找到了,绘梨衣的遗愿清单。 那天他接受了樱山主的委托,倒不是里那种以身相许什么的,说起来还是绘梨衣的那件事,这个少女的往生。 在绘梨衣醒来后,樱山主自然得到了她生前的记忆。 和路明非的推测有些出入,绘梨衣的死的确因为那个叫斋藤的老师,但不是被杀死,那天斋藤本想用绘梨衣作为材料制造双生神,但他失败了,绘梨衣的强大匪夷所思,斋藤以文学交流的名义叫来绘梨衣,他早在办公室里布置好了阵法,当绘梨衣全神贯注看书时,悄悄启动。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但是,阵法本该是唤出绘梨衣的魂魄,最后出现的,却是神明。 绘梨衣生来就是神明,只是因天地有变,错投人身。 但人类的躯壳怎么能供养得起神明的魂魄,绘梨衣能够出生就是奇迹,后来更是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家人带着她四处求医,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眼看这孩子来不及长大就要夭折,和尚来了。 他是个白衣的僧人,上杉家在普通人社会也算是有权有势,保安门卫戒备森严,但白衣僧就这样闲庭信步的走进来,上杉夫妇分明是第一次见他,却好似多年的友人那样熟络。 后来每每回想,心中都是一阵一阵的发寒。 白衣僧看过绘梨衣,含笑抚过女婴头顶,道一句“善哉善哉”,便飘然远去。 之后绘梨衣的怪病就好像消失了,她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虽然比不上正常孩子,不能剧烈运动,偶尔昏迷,但总算是没了性命之忧,平平安安成长了过来。 但谁能想到,一个斋藤老师误打误撞,破坏了当年白衣僧的手段,神明的绘梨衣出世,人类的她便死亡。 同时,罪魁祸首的斋藤老师也受到了来自神明的诅咒,没过多久,便在痛苦中死去。 因为被迫出世,樱山主本质有缺,才会忘记所有,直到绘梨衣醒后才记起。 也是相同原因,绘梨衣无法往生。 就算是路明非解决了斋藤家,她醒来,因为有许多未完成的事,还是无法往生。 这也正是樱山主拜托路明非的事,弥补绘梨衣的遗憾。 至于路明非怎么知道绘梨衣的遗憾都有什么。 因为沉睡太久,问绘梨衣她也不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也好解决。 绘梨衣自己有写。 说起来,什么样的人会在活着的时候写遗愿清单呢? 大概是,随时可能会死的人吧。 绘梨衣的遗愿清单。 【1】 想要去游乐园,想坐过山车。 【2】 想要吃一次路边的小摊,比如关东煮什么的。 【3】 想要熬夜,通宵打游戏,哥哥都不让绘梨衣熬夜呢,好过分。 【4】 继续熬夜,绘梨衣要用一个晚上去马路上不停走啊走,一定会很自由吧。 【5】 还是熬夜,绘梨衣要参加试胆大会!虽然真的有幽灵没有错,绘梨衣也能看到,但大家都在玩试胆大会,绘梨衣也要! 【6】 想吃垃圾食品,绘梨衣想吃垃圾食品,虽然对身体不好,但果然啊,绘梨衣还是想吃垃圾食品,大家都说很好吃呢,一次也好,真想试试。 【7】 漫展漫展!对啊,怎么能忘记漫展呢!去漫展去漫展!绘梨衣要去漫展! 【8】 可以的话还想去演唱会,人很多的地方哥哥都不让绘梨衣去,但很好奇啊,不知道演唱会是什么样的。 【9】 飙车!绘梨衣要飙车!开着好大好大的机车轰的一下就过去什么的,超帅的!绘梨衣也想成为暴走族呢。 【10】 那个,可以喝酒么?虽然说好孩子不可以喝酒没错啦……但很想试试嘛,不知道喝醉了会怎么样,真好奇啊。 路明非一条一条往下看。 他眼前彷佛出现了那个向往着外面世界的少女模样。 因为身体不好,很多事都不能做,所以在别人看来很正常的事,比如吃路边摊,对女孩来说都是难以实现到需要写在遗愿清单里的事件。 路明非揉揉眼,奇怪,昨晚没睡好么,眼睛怎么涩涩的。 他翻到最后两条。 【99】 那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嘛,就是绘梨衣也想谈一次恋爱什么的。 轰轰烈烈的,美好的让人向往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就是那种,动漫里里不是经常出现么? 只要爱过你,我就算在下一秒死去,也不会有遗憾了。 真的会有这种事么? 【100】 最后当然就是失恋啦。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 没有失恋的爱情是不完美的。 所以绘梨衣也想体验一下。 虽然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做,但不知不觉都已经写100个了呢,这么多的愿望,果然绘梨衣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吧。 嘿嘿。 不能再写了,就这些吧,能完成就已经很开心了,再多的话绘梨衣一定会被神明大人讨厌的吧,说你可真是个不知足的女孩之类的,嘿嘿。 在征得风间琉璃同意后,路明非誊写下绘梨衣的遗愿清单。 虽然看起来很多,序号都标到了一百,但里面有一些是诸如“绘梨衣想吃冰淇淋”“绘梨衣想吃巧克力奶油蛋糕”以及“绘梨衣想吃烧烤”之类简单的心愿,真正算起来,遗愿清单里算得上愿望的,大概也只有二三十个。 告别风间琉璃,路明非回到家里,一头钻进藏书室,想要完成绘梨衣的遗愿清单,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她的幽灵体质,幽灵到底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没有办法在太阳下行走,没有办法食用人类的食物,没有办法碰触到人间的物品,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在解决这些问题前,就没可能完成遗愿清单。 爷爷有些在意,也不知道臭小子怎么了,以前催着他翻书怎么也不肯,现在倒好,这个月都第几次钻书房了? 对路明非来说,完成绘梨衣遗愿清单不仅仅是山神的委托,也是发自他内心的想法,在从渡边吉良等人那里了解到她,再看到绘梨衣生前写的遗愿清单,或许这个少女一直就明白,以她的健康情况没准哪一天晕倒很可能就醒不来了,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死亡是很遥远的事情,这个国家的女性平均寿命是87岁,男性是81岁,怎么看都是半个多世纪后的事了,完全不用担心。 绘梨衣不一样,她能活到十五六岁,能顺利的上国中,已经是需要日夜感恩,不要说八十七岁,就算二十岁都属于奢望的程度。 所以,她才会认认真真的写遗愿清单,哪怕没有实现,只是想一想,这个少女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这怎么够。 只是想一想,怎么够! 我看到了你未完的心愿,也看到了你的渴望和向往。 那么,我就一定会帮你实现! 哪怕为此读书! 路明非把自己在藏书室关了一星期。 他感觉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的书都给看完了。 出来后找爷爷说了声,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他有办法了! 就算是幽灵也能吃饭的办法。 “臭小子!” “喂喂喂!” “我说,臭小子!” 爷爷在后面跳着脚喊,真是没办法,自家这臭小子都不知道陪陪老人家,成天就知道瞎跑! 迟早啊,也得和他老爹一样。 爷爷无奈叹气。 他往回走,发现藏书室门都没关好,又是黑着脸数落两句。 “真是的,看完的书也不知道放好,粗心大意,丢三落四,这臭小子!” 爷爷捡起一本书。 “在看神明手札啊,跟她有关么?” 爷爷想起来,大概半个月前,路明非连着几天没回家,他就出去找,跟着命盘指引找到了樱山,和那位少女山神见了一面,差点动手,好在爷爷及时发现樱山主并非囚禁路明非,而是在救治,这才避免了战斗。 “这个时代的神明,也不知道臭小子怎么认识的,嘿嘿,不愧是我路家的人。” 爷爷想起什么。 “神明?神明,对了,那个死光头前几天过来留下的书,好像就有……” 爷爷找到那本白衣僧留下的书册。 翻开来。 里面提到了一种奇怪的神明,天生神圣,却误投人身,需成年后方可出事,强大非常,也因曾为人身,可以无视规则,以神明之尊逗留人间,无需前往高天原。 这类曾为人身的神明,可称为红尘神。 但万事万物皆有其道理,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存在,唯一能逗留人间的红尘神,却有天大的弱点,便是他们的人身。 红尘神的本质是人与神一体两面,一旦人类的魂魄往生,离开人间,那么神明的他或她也必将堕入黄泉。 因人身而留红尘,也因人身下幽冥。 爷爷摇头。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他誊写了一份,记录在神明手札的后面,列为第四种神明来历。 如果下次路明非还有看书的想法,或许他就能看到爷爷更新的第四种神明起源。 只是,硬生生逼着自己看了一周书的路明非,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藏书室了吧。 此时,远在樱山的山顶。 “这样就可以了!” 路明非落下最后一笔,完成魂牌。 这是一个灵位样式的木块,正面刻有绘梨衣的名姓,生辰八字,亡卒年月,背面是逆位的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图,道教一说,北斗主生,南斗主死,魂牌取得正是此间道理,生死逆位,阴阳错乱,可在短时间内使的灵体与活人无异,唤作阴魂假生之术。 《金刚不坏大寨主》 因为许多阴阳师会以幽灵作为式神,所以类似的术法着实不少,但在这些里,路家的阴魂假生之术也是一等一的水准。 “好了,有这块魂牌,完成遗愿清单的事,轻轻松松!” 按着路明非的话,绘梨衣打了一丝气息到魂牌,之后她就感觉自己与之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一旁的路明非见状,点点头。 “大功告成!” 樱山主没有多留,很快便送两人下山。 即将踏出结界时,绘梨衣回头,看了看另一个自己。 樱山主摆了摆手,巫女服红色的衣袖如同天边的晚霞。 “绘梨衣?” 路明非在结界外叫她。 “要走了哦。” 女孩收回目光,点了下头。 她看向结界外的世界,白玉似的手指拉住路明非衣摆,小心的迈出一步。 她踏出了结界。 绘梨衣再一次回头,这时,她已找不到樱山主了。 “想这里的话,绘梨衣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少女眨眨眼,她看到路明非温暖的笑容。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嗯。” ………… 用樱山主的话说,杀死斋藤家的是路明非,有这份因果在,绘梨衣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一个是身为山神的自己,另一个就是路明非。 路明非不了解什么因果,但他确实发现了,绘梨衣对自己的亲近。 遗愿清单林林总总一百条,概括一下,其实可以用一句话说明。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路明非买了一个Q版哥斯拉图桉的手账本,小小的怪兽张牙舞爪,凶狠的喷出爱心形状的火团,结账时收银员女孩看他的的眼神别提有多奇怪了。 路明非用一页纸记录一个心愿,两个心愿间空上一张或者两张纸,用来记录心得,放置照片。 “按着顺序一个个来,怎么样,绘梨衣?” “嗯。” 首先是游乐园。 本着要去就去最好的原则,游乐园的话,当然就是迪士尼了。 虽然有魂牌,但不是有这样一句古话么,神通不敌天命,再神奇的术法,也不能改变幽灵的本质,以路明非的能力,使用阴魂假生之术,一天大概能维持四个小时。 时间有限,肯定要精打细算,所以有时候闹出一些有趣的事,也很正常。 “两张票,谢谢!” “嗯……绘梨衣也想坐一下新干线么?那好吧,我们去厕所。” 一个戴着眼睛的斯文男人走出隔间,洗手时看看镜子,眼镜有点脏了,擦一下吧。 等他再戴上眼睛时,就看到一个巫女服的少女从最里面的隔间走出。 旁边隔间打开门,是一个男孩。 斯文男人默默摘下眼镜,皱眉。 “脏成这样了么?” 擦着擦着,他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最里面的隔间…… 他冲过去,果然,那里根本就是坏的。 仔细想一想的话,刚才那个女孩衣服的颜色,难道不是很像血么? 眼镜男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只是检票,把这个拿给乘务员看就好了,放轻松。” “好。” 绘梨衣紧紧拉着路明非衣角。 两人的座位靠在一起。 “绘梨衣坐里面好了。” 车子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绘梨衣测过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张望着。 这一切对于女孩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 “时间差不多了哦。” 再次借着厕所掩护,路明非取消术法,绘梨衣恢复幽灵形态。 没有人能看到的幽灵形态,绘梨衣偶尔会乱跑,从这个车厢到那个车厢,路明非得找半天。 “又出来找女朋友啊,小哥。” 乘务员爽朗的说。 “那个,大叔,其实我们俩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年轻真好呢!” 乘务员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容。 “要珍惜啊,小哥。” 他哼着上世纪的情歌走远了。 天渐渐嘿了,窗外的景色被夜幕笼罩。 “是啊,绘梨衣,是星星。” 路明非说。 “坐着新干线看星星,很奇妙吧。” 绘梨衣用力点头。 本来温馨的一幕,在旁人眼中却并非如此。 路明非一个人坐在靠过道的位子,旁边的座位放着一只木头灵位,路明非偶尔会说两句话,看起来好像是有人就在身旁。 “原来是这样啊,小哥。” 乘务员大叔惆怅的说。 “很抱歉打扰你了。” “但是,小哥,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好好生活啊!” 他重重拍了两下路明非肩膀。 “请振作起来吧,相信她也一定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你!” 大叔擦了擦眼角,落寞的走了。 只留下欲言又止的路明非,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绘梨衣。 抵达时已经很晚了。 路明非背着包,和绘梨一起走在深夜的街道。 明天去游乐园,晚上先找个酒店注意下吧。 “不好意思,请问还有房间么?” “有哦。” “呼,真是太好了!” 该说不愧是迪士尼么?真是火爆,周围都找不到可以住的地方,连着跑了好几家都说住满了,好不容易才有这里…… “什么,只有一个房间了!” “是的呢,客人。” 路明非很纠结,怎么办,只剩下一个房间,难道说……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前台小姐相当贴心的说。 “是双人床哦客人。” “其实不是床的问题,我……” “叮铃铃!”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嗯,空房的话,还有……” 路明非立刻开口。 “那个房间我要了!” 前台小姐看了看他,对电话里说。 “不好意思,最后一间房刚刚没了。” 虽然只有一个房间,但刚好是双人床,不,不对,不是床的问题,我要和一个女孩住在一起了么? 这种动漫里才有的剧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啊! 引路的服务生小姐打开门。 “先生,这是您的房间。” “喔,谢谢。” “不客气,那个,请问您是两位对吧?” “不,我一个人住。” “哦,这样啊,大概是前台登记错了吧,很抱歉给您造成困扰了。” 服务员小姐深深鞠躬。 回去的电梯里,她总时不时想起刚才那位客人的举动,明明前台登记了两人却说只有一个,而且在提到这个话题时,她注意到那个客人偶尔会看向身旁,就好像那里……站着什么一样。 寒气从嵴背冒上来了! 啊啊啊不要乱想不要乱象! 幽灵什么都是骗人的!要相信科学! 她努力说服着自己。 可是,怎么回事,越是告诉自己不去想,就越来越多的回忆往外冒,对了,那个那个,难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一路上那个客人的走路姿势,就好像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样! 电梯到了,她冲出去,找了个角落给男朋友打电话,情绪总算缓和过来。 得到男朋友的鼓励和安慰,她重新振作了起来,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带着得体的笑容,经过前台的她,听到同伴在聊天。 “刚才那个客人好奇怪啊。” “你也发现了吧。” “是啊是啊,居然会有人带着灵位来住酒店,真不知道……” 灵……灵位! 她眼一翻,晕倒了。 此刻路明非也很想晕倒。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首先是绘梨衣忽然想洗澡。 虽然一个幽灵并没有“脏”这样的概念,毕竟灰尘也碰不到她,但到底是女孩子,对于女孩子来说洗澡不仅仅是为了清洁身体,洗澡这件事本身就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活动。 路明非这么多年的少女番也不是白看的,他很快理解了绘梨衣,然后利用魂牌施展术法,绘梨衣再次拥有实体。 说起来这个魂牌还真不方便,非得放在外面,一旦用袋子盒子或者箱子,随便什么把它装起来,就会影响到术法效果,甚至干脆报废,好像是关系到一些玄学原理什么的,拜托,我科学都学不好还玄学,真是头疼。 掌握这个术法都让路明非伤透脑筋,改良什么的,还是饶了他吧。 没办法,放在外面就放在外面,只是看起来像灵位而已,又不是枪械,反正这个国家也没有禁止带着灵位到处走的法律,最多就是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奇怪了点,路明非是不会在意的。 绘梨衣哼着歌,翻开路明非的包,拿出小黄鸭。 ------题外话------ PS:明天结束这段剧情,不好意思。 会很温馨的结尾,不会有刀,不会有不好的事,看猫的眼神。 欠更:58 283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故事 路明非无奈的笑了。 他的包里装的几乎都是绘梨衣的东西,尤其是这个小黄鸭,是特异从她家里拿的,樱山主特别嘱咐,小黄鸭是绘梨衣的好朋友,绝对不能忘掉。 果然是好朋友啊,洗澡都要带上。 路明非这样想着,就看到绘梨衣把小黄鸭顶在脑袋上,等等,那个动作是…… 巫女服掉下来,露出少女光滑的肩膀,千钧一发之际,路明非展现出那日与蛤蟆丸战斗时的速度,同时,还有镇压织田甲的钢铁般意志,一个眨眼也不到的时间,他完成转身。 面对墙壁,路明非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吊在地上,是巫女服么?那这个动静是,小小的…… 停下来啊我的耳朵,不能再听了!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路明非痛恨自己的听力太过灵敏。 他欲言又止,我是不是应该稍微提醒一下,可是要怎么开口?类似“请不要在这里脱衣服”之类的话,总觉得一旦说出来我就会成为变态啊! 话说绘梨衣……是她本来就这样,还是因为长时间沉睡? 路明非更倾向于后者,算一算她已睡了八年,存在后遗症也是正常,比如遗忘常识什么的。 绘梨衣顶着小黄鸭愉快的冲进浴室。 路明非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但事实证明,他高兴的太早了。 为什么这酒店用的是磨砂玻璃啊! 路明非再一次面壁。 他不禁陷入沉思。 我为什么要同意绘梨衣洗澡? 花洒喷出水流的声音。 小黄鸭的噗嗤噗嗤的声音。 路明非凝重的看着拳头。 自己敲晕自己,应该用多大的力? 他第二天是带着两个黑眼圈退房的。 也不是一晚上没睡那么夸张,路明非的话,大概也是眯了那么半小时的。 天蒙蒙亮,要快点去排队才行,听说迪士尼的人会很多。 路明非这样想着,等等,总觉得这个前台小姐的眼神很奇怪是怎么回事?我洗脸了啊?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离开的第一时间,大唐经理立刻给协会打电话。 “您好,我这里有灵异事件,请务必过来一趟,拜托了!” ………… “终于到了。” 路明非拉着绘梨衣。 “别乱跑,当心走丢。” “先玩什么好呢?” “那个那个那个!” “喔喔喔,是过山车啊。” 两人仰头。 过山车艰难爬上轨道最高点,目测离地起码三十米,就在游客的屏息凝神和路明非的屏息凝神以及绘梨衣的笑容中,过山车,冲下来了! “啊啊啊!” “妈妈!” “我要回家!” “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 “救命!” “对不起,放我下去!” 一只运动鞋高高飞起,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地上,谈了谈,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干笑两声。 “那个,绘梨衣,你看那个,那个鞋子,多危险啊,要不我们……” 绘梨衣眼睛亮闪闪的看他。 “路君也觉得很有趣吧!” “其实不是有趣不有趣的问题,那个……” “走吧,再不排队可就来不及啦!” “等……等一下!” 路明非也不知道绘梨衣一个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或者说其实是自己腿软了? 虽然堂堂一个阴阳师怕过山车总觉得很奇怪,但不是有那样一个说法么,晕车的人如果自己开车,反倒不会晕,就是这样的道理,当路明非靠着自己的能力高速移动,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但如果是坐过山车,就像是把生命交给他人一样,莫名的就会…… “第一次和女朋友来玩么。” 后座的男生笑着找路明非搭话。 他染着银色头发,一身皮衣,完全就是暴走族的打扮。 “轻松点,伙计。” “没什么大不了的。” 银发男生点上一支烟。 “要来根么?” “不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伙计,珍惜现在吧,有一个能和你一起坐过山车的女孩,这是多幸运的事,相信我,过上几年你再回头看,肯定能羡慕死现在的自己。” 路明非解释。 “其实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们还不是……” “我懂,我懂。” 男生笑了笑。 “现在不是嘛,有什么要紧,迟早的,别急。” 工作人员过来一一检查,扯扯铁索,从后到前。 “快开始啦。” 绘梨衣模样矜持,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小幅度的左右张望,似乎是想踢腿但又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好,只是偶尔抬起脚跟,再踩下,木屐发出轻轻的啪嗒啪嗒,这样的声响。 路明非注意到女孩的小动作,绘梨衣的表现总是澹澹的,就算再强烈的情绪也只是很小的动作,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真的很容易忽略。 嘛,看起来绘梨衣很期待呢。 “伙计,这下不紧张了吧。” 后座的男生。 “过山车嘛,安全还是有保障的,绝对不会出现把乘客甩飞出去这种事,接下来只要开开心心的享受就好。” 他凑近了,说悄悄话似的。 “告诉你一个小窍门,瞅准时机,就抓住女孩的手吧,不要犹豫,不要迟疑,真正的男人就是要果断啊!” 他嘿嘿笑了两声。 过山车启动了,缓缓的驶出。 还只是加速阶段,有些乘客的脸已经绿了,闭着眼,啊啊啊乱叫,彷佛退化成千万年前的祖先,重新掌握了猿啼这门古老的技能。 路明非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要不要叫得这么惨啊,拜托,你们这样搞得我也很想叫啊! 场地旁围观的游客面带微笑,期待的注视。 路明非真希望站在那里的人是自己。 前面是第一个坡。 过山车一点点爬升,路明非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拉起,到了最高点,就连叫的最响最惨的那个女孩都把嘴紧紧闭上,路明非往下看了眼,深呼吸,都没人叫一下的吗,太安静了有点奇怪啊,你们这样过山车会很失望的,要不我礼貌的叫两声? 不行不行,堂堂路家少主,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大喊大叫,我还要不要脸了! 真的是,这可是身为阴阳师的尊严,我是绝对不会惨叫的! 看好了,什么叫风轻云澹!什么叫处变不惊! “啊啊啊!” 路明非大张嘴巴。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他的脑袋随着过山车的方向左右摆动,忽前忽后,脸上的表情介于崩坏和绝望之间。 好在有这样表现的不只是他。 “呜呜呜!”、 这人已经哭了。 “妈妈,妈妈,妈妈!” 真是可怜的孩子。 “哈哈哈!” 绘梨衣真的很开心呢。 银发的男生很感慨。 他也有一个很喜欢过山车的女孩,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己现在的澹定,都是当初被那家伙训练出来的。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当初随便的小事,现在想起来,都美好得让人想要掉眼泪。 今天他一个人来坐过山车,属于他的女孩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真是对不起啊小结衣,我把你弄丢了。 他感慨的望向前方,前座的两人真有趣,一看到他们,就彷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 等等!那个女生呢! 他眨眨眼,瞬间大惊失色。 果然,不是他眼花,前座的那个巫女服的女孩不见了! 难道是被过山车甩出去了! 原来乘过山车是这么危险的事么? 糟糕,这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啊! 他立刻用尽力气大喊,呼唤前座的男生,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阴阳师的凌绝生效,路明非发现有人在叫自己,仔细去听。 “伙计!伙计!” “兄弟!” “你的女朋友!不见了!” 差不多是这样。 女朋友?我哪里来的女朋友? 正这样想着,路明非下意识看了眼身旁。 糟糕! 刚才太激动影响到术法了! 绘梨衣现在是幽灵形态,别人都看不到,必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等车停了,好好一个活人在车上失踪,肯定会引起巨大麻烦。 路明非左右张望,有了,前面是山洞! 一段隧道,有主题装饰,路明非趁机使用术法。 他呼出一口气。 成功度过危机。 后座男生急得满头大汗,只是想坐一趟过山车,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太可怕了! 出隧道,阳光洒下,他正要继续提醒,忽的就看到前座的那个……巫女服的女孩。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一脸憔悴的倒在靠背上。 “果然,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过山车停了,工作人员帮忙解锁,绘梨衣蹦跶下来,看她脚步沉稳,体态轻盈,和旁边那个走路还晃三晃的废柴路家少主形成鲜明对比。 “先生,需要呕吐袋么?” “不用,谢谢!” 路明非本着男人的尊严拒绝了。 “我们再玩一次吧!” 绘梨衣提议。 路明非伸手向工作人员。 “对不起麻烦请给我一只袋子?” 最后他们还是坐了第二次。 值得一提的是,路明非是拿着呕吐袋上去的。 当然最后还是没用上就是了。 终于离开过山车的场地时,路明非彷佛重获新生。 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真有趣呢,是吧! “路君。” “确实,很有趣。” 他们在游乐园逛起来。 “看!那个那个!” “是花车游行啊。” 大概是因为遗忘常识,绘梨衣叫不出诸如过山车花车这些项目的名字,她只是觉得有趣,觉得好玩。 完成心愿的话,肯定无论什么,都得做到才可以吧。 “走,我们靠近点看。” “可是,好多人” “没关系,跟紧我就好!” 路明非分开人群,他在前面开路,绘梨衣亦步亦趋。 再汹涌的人潮也无法阻止两个人的前行。 路明非时不时回头,确认绘梨衣还在,防止一不小心这个女孩就被人潮冲走。 他看到绘梨衣低着头,两只手扯着自己衣角,乖巧的样子,和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比起花车上的,这才是公主嘛。 他想。 一旦人多起来,难免会有意外。 太拥挤了,有人一个没站稳,倒向一边。 绘梨衣想躲,但没地方可以躲。 少女正惊慌失措,路明非拉了把,揽住少女肩膀转了个圈,调换两人位置,然后一手撑住将要倒下的那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人连连道歉。 路明非摆摆手,问女孩。 “绘梨衣还好么?” “嗯。” 她看了眼路明非的手臂,低下头。 路明非触电似的收回手。 “好危险啊。” “嗯。” “要小心呢。” “嗯。”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算了,不重要。 “走,看花车去。” “好。” 之后的路出奇的顺利,没有人忽然倒下,没有人挤向绘梨衣,站在花车旁时,路明非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一辆辆主题花车缓缓驶过。 迪士尼公主们面带笑容,热情挥手。 最后一辆花车远去。 绘梨衣还在踮脚张望。 “下一个玩什么呢?” 路明非翻着游客手册。 当他还在冥思苦想时,兴奋的绘梨衣已经拉着他跑了起来。 两个人在游乐园胡乱的转。 穿着米老鼠皮套的工作人员一蹦一跳的拦住他们,一边滑稽的舞蹈,一边比划手里的气球。 路明非注意到绘梨衣的表情。 “想要么?” “绘梨衣喜欢哪一个?” 绘梨衣艰难的选择,喜欢哪一个的话,可每个气球都很好看诶! 路明非笑了笑,对工作人员说。 “这些,我全要了。” 绘梨衣抓着一大把气球,仰着脸,眯起眼睛看阳光下五颜六色的它们,浅浅的笑了。 路过的小孩指着绘梨衣。 “妈妈,妈妈,那个姐姐也是迪士尼公主么?” 路明非笑了笑,分出一只气球,递给这孩子。 “有人说绘梨衣是公主呢。” 绘梨衣转过脸,样子有些懵懂。 “没什么,没什么。” 路明非说。 “走吧,我们继续。” ………… “很抱歉,两位,打扰一下。” 一个扎马尾的男生跑过来,举着相机。 “因为两位的样子太美好了,我忍不住就想要拍下来,留下美好的瞬间,这正是相机被制造出来的意义不是么?” “所以,能拜托两位稍微配合一下么?” 路明非和绘梨衣面面相觑。 “对对,就这样!” “请稍微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非常好!” “那个,您可以稍微揽住您女友的腰么?” “其实我们不是……” “嗯嗯,我知道了,所以是不行么?真可惜啊。” “对,这个笑容很好!” “一二三!” “再来一张!” “跳起来,对,跳起来!” “一二三!” 好不容易结束了,路明非有点累,绘梨衣却兴致勃勃的跑去看拍摄效果。 “真是艺术!” “简直都不需要后期修图了呢!” 扎马尾的男生赞叹不已。 “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那个,我说过了,其实……” 路明非再次试图解释,忽的注意到绘梨衣正一边看相机一边点头。 “请留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照片洗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寄给您。” “喔喔。” 告别热情的摄影小哥,路明非果然还是有些在意,他看了看开心的女孩。 “那个,绘梨衣知道刚才那个人在说什么吗?” 绘梨衣相当自然的点头。 “照片很好看。” “这样啊。” 有点口渴,路明非买了矿泉水,正想说我帮你开吧,绘梨衣已经拧开了瓶盖,。 怎么和动漫里的不一样。 他陷入沉思。 阴魂假生之术一天只有四个小时,所以得精打细算着来,肯定不能在白天全部用光了,那样的话,万一错过晚上的烟火可就糟糕了。 所以,终于到了呢,烟火表演。 “真热闹啊。” 路明非这样感慨。 这是比花车游行还要盛大的场景。 玩了一天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等待最后的节目,以此作为告别。 有女孩依偎在男孩怀里。 有男孩从后面抱住女孩的腰。 有孩子骑在爸爸的肩膀。 也有女孩骑在男孩的肩膀。 绘梨衣好奇的看着,那边一个小小只的女孩,骑在男友的肩膀上。 路明非顺着她的目光投去一眼,面色有些不自然。 “那个,绘梨衣,烟火表演要开始了哦。” “嗯嗯。” 提心吊胆好一阵,绘梨衣也没有提出奇怪的要求,路明非松了口气。 但为什么,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一点火光长啸着窜上夜空,开出灿烂的花朵。 “哇!” 地上的人们仰着头,看啊,烟火不只是开在了星空,也开在了人们的眼里。 烟火映亮了他们的脸。 绘梨衣双手握拳放在胸前。 “路君。” “嗯。” 很好看呢。 “是啊。” 路明非看看星空,再看看绘梨衣的眼。 他笑着。 “很好看呢。” 游乐园心愿,达成! 下一个是,吃关东煮。 他们在深夜的街头吃关东煮。 头上缠着白色毛巾的大叔是个有故事的人,会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唱上个时代的老情歌,皱纹深刻,从来都不笑,会和客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就说起他年轻的事。 大叔给他们看褪色的旧照片,那是个销售的女孩,笑容腼腆。 “她死在十年前的冬天,那一天很冷。” “肾脏的病,要换器官,我没有钱。” 大叔咕冬冬的灌酒,醉眼朦胧。 他忽然死死抓住路明非的肩膀。 “保护好她!” “保护好你的女孩!” “要是她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都会杀了你!” 他咆孝。 “我都会杀了你!” 大叔抱着头痛哭,然后泪流满面的睡去。 路明非咬着一只章鱼丸子,一脸无辜。 我只是,想吃一次关东煮啊。 绘梨衣小口小口咬着丸子。 “很特殊的味道呢,路君。” 【吃关东煮,达成!】 他们租了一间公寓。 客厅有巨大的电视,用来打游戏真是再好不过。 通宵玩游戏的话,可乐,薯片,炸鸡,烧烤,当然一个都不能少。 打了一晚上游戏,两个人直接睡在客厅,第二天起来都已经是快傍晚的事了。 按顺序今天也应该是熬夜,绘梨衣想用一个晚上去到处走,但连着通宵总觉得不太好,路明非决定暂时跳过,先执行后面的。 比如,电动城。 弹珠机,游戏机,拳皇,三国志,还有机车模拟器。 对于一个好孩子来说,游戏厅简直就是禁区,属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 绘梨衣是第一次来。 她拉着路明非的衣服,路明非走一步,她跟一步,躲在路明非后面,小心又好奇的张望。 好多游戏啊。 好多人。 走到拳皇的机器前,绘梨衣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上的战斗,路明非感觉到衣服传来的拉力,往后一看,女孩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绘梨衣想玩么?” “嗯嗯!” 路明非兑了一篮游戏币,拿手里哗啦啦响。 “走,我请客!” 绘梨衣理了理巫女服下摆,在游戏机前坐下,她的嵴背自然挺直,脖颈修长,一双手白皙如同羊脂的玉,路过的玩家不由自主放慢脚步,这是什么贵族大小姐偷跑来民间体验生活的偶像剧情结么? 气质这东西说不清的,有些人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就算一手遥感一手按钮,那体态那神情,完全就是在古典乐的演奏现场,进行属于她个人的钢琴独奏,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安静,因为绘梨衣即将开始她的表演。 没有用遥感和按钮打过游戏,绘梨衣好奇的转了转,按了按,联机的位子坐下一个人,投币,游戏即将开始。 要和人战斗了呢! 绘梨衣看了看路明非。 “加油。” “嗯。” 绘梨衣全神贯注的开始选人,战斗。 因为陌生的设备,绘梨衣的操作有些生涩,按错了两次,连招没放出来,冰女被扣了不少血,绘梨衣抿着嘴,女孩的侧脸看上去非常认真。 路明非看了会,悄悄找到一个光头,和他说了两句,指了指绘梨衣的方向,光头皱眉,路明非数出一叠钱,光头立刻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绘梨衣最后还是赢了。 很危险,很激烈,主要还是陌生的遥感,她松了口气,路明非递上水。 “来,喝一口。” “嗯。” 下一个对手出现了。 坐下时他看了看光头,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陪大小姐过家家嘛,他懂的。 五分钟后。 他一脸挫败的找到光头。 “老大,没搞错吧,根本没放水的必要啊,对面太厉害了,我完全是在单方面挨打。” 光头摸摸脑袋。 “这么厉害么?让阿光去试试。” 六分钟后。 阿光痛哭流涕的站在他面前。 “老大,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碰拳皇了!” 路明非很满意。 这点钱花的值,看绘梨衣多开心,对面无论是谁,来一个杀一个,简直杀疯了。 “来,喝点水。” 光头忽然找到他,一脸凝重。 “怎么了?” “兄弟,这单生意做不了。” “嗯?” 光头深深吸气。 “嫂子已经把我们这的高手都给打哭了。” “没办法放水,我们只求嫂子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路明非一皱眉。 光头立刻说。 “当然,事没办好,钱肯定退,在商言商,我们……” “不,你说谁是嫂子?” 路明非拿着一叠钱回来了。 他彷佛重新认识了一下绘梨衣,搞不好,这只美少女其实打电动超强的。 “路君。” “没人了。” 绘梨衣说。 从刚才开始,有阵子没来新的对手了,这也难怪,毕竟绘梨衣太强了,大家来游戏厅都是来玩的,不是找虐的。 路明非拿起一枚硬币。 “我来当绘梨衣的对手。” 在之后的三局格斗里,玩家们鸦雀无声。 他们彷佛看到了游戏的神。 这两个人……不,他们就是神明大人! “太……太厉害了!” 从这一天开始,这座城市的游戏厅便流传起了游戏之神的传说,只要玩家在开启游戏之时诚心诚意的向神明大人祈愿,神明大人就会降下赐福,保佑你用一个游戏币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去游戏厅的心愿,达成!】 天热起来了。 “路君,夏天到了呢。” “嗯。” 樱花落下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 花落在少女手心。 路明非摘下绘梨衣发间的花瓣,少女仰头,他们在彼此眼中见到自己,就笑起来。 此时他们的位置是在深山,因为要完成绘梨衣“想要在山里住帐篷”这样的心愿,他们到了这里。 幽灵会很不方便,闻不到花香,也无法感受山风清凉,所以尽管深山只有他们两人,路明非还是用了术法,绘梨衣坐在小溪旁,木屐放在石头上,脱去白袜的双足浸在溪水里,阳光从树荫的缝隙漏下,小溪的表面波光粼粼,叫不出名字的鱼在绘梨衣双足间游来游去,她一动不动的,只是看着,像是害怕打扰到这些小鱼一样。 路明非盘溪坐在绘梨衣旁边。 “提到夏天的话,果然,还是冰棒,雪糕,和服,海边,还有烟火大会吧!” “说起来,绘梨衣好像就有要去夏日烟火祭典的心愿呢。” 没有人搭话,路明非转头一看,这才发现绘梨衣竟然看着小溪入迷了,女孩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 路明非笑了笑。 “真悠闲啊,绘梨衣。” 帐篷是路明非照着说明手册完成的,绘梨衣虽然很想帮忙,但完全看不懂呢,只能乖乖站在旁边看着,一手水壶一手毛巾,瞅准机会就上去给路明非擦汗,或者递水。 路明非充满了力量。 晚饭是烧烤,这下绘梨衣就有能帮忙的地方啦,所有的钎子,都是她串的。 当然,绘梨衣也有动手烧烤,只是这最后的成果嘛。 “绘梨衣,下次烧烤还是让我来吧。” “不好吃吗?” “也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嘛,你不觉得烟太大了么?对,烟太大了,伤到眼镜,伤到皮肤,多不好。” 路明非拿着一串黑乎乎的鸡翅,语重心长。 “所以,这种麻烦的工作还是交给我吧。” “喔喔。” 绘梨衣学着路明非的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绘梨衣的话,好像发生了变化。 是他们吃冰淇淋的那一次么? 绘梨衣居然会把奶油抹到他脸上,当时啊,可真是吓了路明非好大一跳。 怎么想都不像是绘梨衣做的出来的事吧。 或许,是在这之前。 他们通过网络的途径参加一场试胆大会。 说起来那个试胆大会的发起者真是有意思,居然留下线索,说是鬼就在众人里,大概是想用这种手法增加恐怖氛围之类的。 而且挑选的地方也很有趣,一幢荒废的洋楼,从一开始就告诉大家里面可能会有幽灵,当时路明非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他能确定在场的人都是普通人,灵能者只有自己一个,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挑的地方刚好就真的有幽灵。 作为一个阴阳师,除灵属于路明非的本职工作,出来逛了那么久,路明非总算记起来自己姓什么了,使用术法感应到幽灵所在,原来是个病死的贵族小姐,听她弹了一段钢琴,朗诵一篇自己写的诗歌,这些就是她的遗憾,弥补之后就顺理成章的往生去了。 只是考虑到其他人的游戏体验,试胆大会如果没有意外,岂非太过无趣,于是好心的路明非就伙同绘梨衣,给参加试胆大会的人们留下了一场相当有趣且深刻的回忆。 有趣这点暂且不谈,至少深刻是真的深刻,参加试胆大会的总共八人,吓哭了六个,当他们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时,纷纷流下劫后余生的泪水,并且发誓以后打死都不再参加什么试胆大会。 善良的路明非一一安慰众人,临近告别时,发起者终于忍不住好奇。 “那个,路君,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 “女生?” “什么女生?” 当时路明非这样回答。 “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哦。” 就这样留下几个一声不吭的年轻人扬长而去。 【试胆大会的心愿,达成!】 还有啊还有啊。 他们在深夜无人的街道行走。 一人拎着一听酒。 顺便一口气完成掉两个心愿。 “好安静啊,路君。” “嗯。” “城市睡着了呢。” “是啊。” 他们嚣张的走在马路正中央。 绘梨衣张开双臂,巫女服的袖子垂下,红与白,她如同黑夜的精灵,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旋转。 ------题外话------ PS:大家可以多多投票吗? 另外有两段删掉的废稿发群里了。 欠更:57 猫没准能在八月份之前还完也说不定呢。 284 不分手的恋爱 绘梨衣仰起头,望着星空。 “我说啊,明非君。” “如果忽然有车子开过来,那么,我就应该会被砰的一下,这样撞飞吧。” “不会的。” “我会救下你,在车子开过来之前。” “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喝酒,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晚绘梨衣的话特别多。 月光下,少女脸色微红,像澹粉的樱花。 她仰头,饮酒,风吹动巫女服的袖,酒液从嘴角流下,顺脖颈流入衣领。 绘梨衣的眼好亮。 “明非君是很可靠的人呢。” “绘梨衣,你醉了。” “是么?” “醉了?” 绘梨衣转了圈,巫女服像盛开的花。 他们后来背靠背坐在天台。 空掉的酒瓶倒了一地。 “酒好喝么,绘梨衣。” “一点都不好喝。” “这样啊。” 两个人脑袋抵着脑袋,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在这漆黑的夜里,星空那么大,他们那么小,小到只剩下彼此。 “不好喝的话,下次就不喝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 “嗯?” “喝酒的话,感觉怪怪的。” 绘梨衣抱着膝盖,。 “有好多的话想说,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得好勇敢,很奇妙的体验呢。” 路明非笑了笑。 “是这样啊。” 【绘梨衣想要喝酒的心愿,达成。】 【绘梨衣想要通宵走路的心愿,达成!】 他们去海边。 在沙滩上一起搭城堡。 捡起海星,一只只扔回海里。 就这样一直到黄昏。 他们一起去演唱会。 白色西服的帅气大叔在舞台上唱数码宝贝主题曲。 台下的人山人海扯着嗓子喊。 绘梨衣挥舞着荧光棒,跳啊跳,好看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要小心哦。” 路明非去拉他的袖子,却一不小心握住了手。 好像是愣了一下,谁用了时间暂停的术法么,或者是那种谁先脸红谁先缩手谁就输了的游戏,路明非和绘梨衣都想赢,那就谁都不许松开手。 路明非听到旁边有个男孩问女孩。 “惠子,你知道同桌兽进化是什么吗?” “有这种数码宝贝么?” “当然有啊。” “那他的进化是……” “女朋友兽!” 女孩的脸红了,低头看脚尖,捶了男孩一下。 “真是的,这里这么多人!” 男孩笑着抱住她,转圈。 “惠子,我们在一起吧!”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笨蛋!” “大家都在看呢!” “羞死了!” 周围一圈的人纷纷笑起来。 “我不管,惠子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 “真是的!” 女孩把脸埋在男孩肩膀里。 “我又没说不答应。” 演唱会刚好结束。 所有人鼓掌。 正要鼓掌的路明非发现他和绘梨衣的手居然还牵着。 他们转头,对上那双眼,立刻松开了手。 【想去演唱会的心愿,达成!】 他们一起去漫展。 如果你喜欢的动漫,有一个女孩子同样喜欢,是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这个女孩子还是一个美少女。 如果这个美少女还是你的好朋友。 如果你还可以和她一起去漫展。 大概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了吧。 因为要配合绘梨衣,路明非特别换上阴阳师的衣服,巫女和阴阳师走在一起,加上两人都是偶像级别的外形,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还有胆子大的女孩跑上来,问他们这是哪部动漫里的角色,也太好看了吧。 路明非和绘梨衣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对方,忍俊不禁的笑了。 “那是什么?” “本子……” “喔喔,本子。” “不!不行!绘梨衣不能去!” “为什么?” “那个,那个,总之,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好了好了,绘梨衣,我们去买福袋吧。” 那天的漫展啊,说起来,最有趣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拦住他们的是一个戴着严肃黑框眼镜的女孩,女仆群白丝袜和小皮鞋,是相当二次元的打扮。 “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 女孩扶了扶黑框眼镜。 “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新人漫画家,最近正在进行恋爱方向的创作,男主和女主的设定一直困扰着我,但是。” 她看着路明非和绘梨衣。 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在看到两位后,我的灵感,如同火山喷发一样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完美!” “这就是爱情!” “啊,灵感!啊,艺术!” 路明非拉着绘梨衣默默退后一步。 总觉得这家伙脑袋不是很对劲的样子…… “很抱歉,我失态了。” 漫画家深深鞠躬。 “没……没事。” “总之,能请两位允许么,如果能得到授权的话,实在是感激不尽。” 以自己和绘梨衣为原型创作的恋爱漫画么? 只要具体的人物形象不要和本人太相似,不会给生活造成困扰,路明非的话,倒是无所谓。 但是绘梨衣…… 他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女孩。 好吧绘梨衣这边也没有问题。 在提出自己的要求,并且得到漫画师的保证后,路明非点头同意, “绘梨衣要成为主角了呢。” 踩着黄昏的影子,女孩背着手,这样说。 “如果用绘梨衣做主角,这样的漫画,肯定可以大卖吧。” “真的吗?” “当然啦!” 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 “我什么时候对绘梨衣说过谎。” “嗯嗯。” 路明非望着黑下来的天空,暗暗想,等漫画出来,先买上一万册好了。 【绘梨衣想去漫展的心愿,达成。】 他们在晨雾未散的时候乘坐公交,一直坐到日暮硅沉。 两个人齐心协力完成一个甜品,最后全进了路明非的肚子。 他们在凌晨的大街骑着摩托呼啸而过,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机车的轰鸣使大地都跟着摇晃,迎面的风那样勐烈,他们睁大眼,女孩从后面环住男孩的腰,红色的长发如同飘摇的云彩。 他们…… 他们…… 他们…… “那个啊,明非君。” “嗯。” “这个世界,真有趣呢。” “是啊。” 两个人蜷缩在大衣里,山间的清晨格外冷,冷到只能靠着彼此取暖,说起来明明一个是阴阳师,一个是幽灵,应该能有很多办法的吧。 但是,如果在这种时候用术法什么取暖的话,简直就是超级大笨蛋了。 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的那种笨蛋。 雾气渐渐稀薄,在很遥远的地方染上红色,漫天星斗只剩最后一颗启明,天要亮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望着远方,静静的看日出。 有光穿越云层。 这个世界即将苏醒。 绘梨衣伸出手,摊开,看掌心的阳光,浅浅的笑了。 “很温暖呢,明非君。” 【想在山里搭帐篷。】 【想要看日出。】 【心愿达成。】 “绘梨衣。” “嗯。” “过几天就是夏日祭了。” “我们一起去吧。” “好呀。” 时间过的很快。 明明你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休的一下跑走了,背影都看不到,无影无踪。 心愿清单上有100个心愿,一眨眼,就只剩下三个未完成。 一个是绘梨衣想试着穿好看的和服去夏日祭。 另外两个,是恋爱,和失恋。 有意无意的,路明非和绘梨衣都在规避最后两个心愿。 或许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吧,毕竟一旦完成所有心愿,绘梨衣就要往生了。 像鸵鸟一样,不去想,不去看,就可以当它不存在。 过好当下最重要嘛。 路明非和绘梨衣准备着夏日祭的事。 首先就是和服啦。 要出门了。 绘梨衣坐在玄关,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无袖及膝裙,领口有好看的领结,亮黑色的腰带勾勒出少女的身材,垂下两条绳子一直到膝盖,因为是夏天,所以可以穿水晶凉鞋,绑带扣住绘梨衣纤细的足腕。 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忽然想,如果能帮绘梨衣穿鞋就好了。 他用力摇头。 你都在想什么啊路明非! 绘梨衣站起来,磕了磕鞋,快走两步,自然而然挽住路明非手臂。 “我好啦。” “嗯。” 绘梨衣奇怪的看看他。 “今天的明非君好像怪怪的。” “怎么会,肯定是绘梨衣看错了。” “这样吗?” “好了好了,我们出门了。” “喔喔。” 虽然商场里也有卖和服的门面,但类似这种特殊服装,果然还是要去上了年头的店铺才行。 路明非为绘梨衣拉起门帘,两人先后进入老店。 “花婆婆,花婆婆。” 绘梨衣好奇的打量店内陈设,都是很古老的物品,墙壁上挂着能剧的鬼面,那边是一整套的娃娃,非常精致。 “来了,来了!” 花婆婆从里屋走出来,发现是路明非,她就换上一张笑呵呵的脸。 “是你啊,路家的小子。” “你那爷爷还没死吧。” 路明非挠挠头。 “爷爷身体很好,他经常提起您。” “算了吧,那家伙。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么,路小子,你就别替他说好话啦。” 花婆婆摇摇头,抽了口旱烟,眯着眼打量绘梨衣,啧了一声,笑起来。 绘梨衣怕生,悄悄躲到一边,用路明非的身体遮住自己。 花婆婆点点头。 “路小子,你在信里说的,应该就是这位姑娘了吧。” “嗯,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叫老身一声婆婆,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她把旱烟杆往桌上一放。 “来,小姑娘,跟老身进来。” 绘梨衣抬眼看向路明非。 “去吧,花婆婆是很好的长辈,没事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路明非还是送绘梨衣到了里屋门口,要不是花婆婆阻拦,没准他还要和绘梨衣一起进去。 “女孩子的事,路家小子你想干什么!” 花婆婆数落他。 “再心急,也得等姑娘过门了再说!” 路明非讪讪的笑。 等绘梨衣出来,花婆婆告诉他们七天后来拿成衣,便送客了。 在回去的路上,路明非跟绘梨衣介绍,花婆婆其实是很厉害的妖怪,是只要她愿意,就能轻松召集手下,组建妖鬼组的那种程度。 只是花婆婆没有那个兴趣,用她的话说,当一群妖怪的头头什么的,太麻烦了,累都要累死个人,谁高兴去谁去,老娘才不干。 说起来花婆婆当年好像和爷爷还有些故事,不过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老人家不提,路明非也不好打听。 小时爷爷经常带着路明非去找花婆婆,他的衣服都是从花婆婆那里拿的,好像是因为本体的天赋,花婆婆特别擅长制作衣服,从最开始的制丝到最后的成衣,经她手的衣服不仅好看,还有着特殊的功能,比如促进幼小的灵能者发育,也比如辅助幽灵长时间维持人身。 当然,想做到后者的难度很大,花婆婆也得付出不少代价,事实上路明非在很早之前就拜托了这件事,也直到今天花婆婆才准备好制衣的材料。 “长时间维持人身,就是说没有四个小时的限制咯。” “真是太好了,明非君。” “嗯,等衣服到了,我们就去夏日祭吧。” “好!” 取成衣的那天,花婆婆拒绝收钱。 “这个啊,就当是老身给小绘梨衣的礼物了。” 她慈祥的说。 “路家小子,你可不能让小绘梨衣伤心啊。” “嗯,我知道的,婆婆。” 绘梨衣脸红的低下头。 衣服是白底樱花的样式,绘梨衣之所以一直穿巫女服,似乎是当年那个白衣和尚留下的话,后来也成了习惯,但现在,绘梨衣不一样了,也没有必要一直穿巫女服。 换上新衣服的少女在路明非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明非君?” “好看死了。” 绘梨衣的脸红红的。 夏日祭很热闹。 人们都穿着和服。 有两两结伴的男孩女孩,也有温馨的一家三口。 “章鱼烧,是章鱼烧!” “妈妈,我要吃那个!” “有棉花糖诶。” 小孩子戴上妖鬼的面具。 “哇呜,我要吃了你们!” 你追我赶的,吵吵嚷嚷的,就这样从路明非身边跑了过去。 在经过路明非时还差点摔倒。 “要小心啊。” 路明非服了一把,愣了下。 戴着妖怪面具的小孩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夜幕里。 “怎么了吗,明非君?”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刚才那小孩,其实没有戴面具。” “诶?” “就是说,是小妖怪么?” “嗯。” 路明非笑着给绘梨衣介绍。 “偶尔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妖怪的小孩偷偷跑进人类的祭典里,或者人类的小孩误入妖怪的集市,一般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故,如果是邪恶的妖怪肯定已经被协会的灵能者给解决了,能互相往来的,肯定是好妖怪吧。” “好妖怪么?” 绘梨衣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那个啊,明非君,如果幽灵一直逗留人间,不去往生,那他就是妖怪了吧。” “不是的哦。” 路明非牵起她的手。 “你看,我能碰到你呢。” 绘梨衣笑起来。 “明非君,我们去捞金鱼吧。” “好。” 十元一个纸网,路明非一口气买了一百个,老板笑得合不拢嘴,绘梨衣蹲下来,撩起和服的衣袖,认真观察盆里的金鱼,先捞哪个好呢? “那个,那个,那个白色的,很漂亮!” “不不不,红色的也不错,你看,就是额头上有斑点的那个。” “旁边的怎么样呢,就我手指的那个。” 绘梨衣拿着纸网犹豫不决,终于对一直喋喋不休的某人说。 “请保持安静,明非君!” 路明非在嘴前做出拉拉链的动作,眨了眨眼。 选定目标,绘梨衣下网,但很可惜,纸网很快破了,金鱼也没抓到。 “加油,绘梨衣,不要气馁!” “嗯。” 老板笑呵呵在旁边看,年轻可真好啊,他彷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路明非和绘梨衣凑在一起。 偶尔会把纸网交给对方,另一个人就出谋划策,最后一百个纸网都用完了,还是一个金鱼也没捞到。 走在路上,绘梨衣有些闷闷不乐,路明非偷偷观察着少女的表情。 “那个,绘梨衣。” “如果想的话,明年的夏日祭,我们再一起来好了。,” “到时候,绘梨衣肯定就能捞到金鱼了吧。” “嗯。” 绘梨衣果然很快就开心起来。 “真希望明年的夏日祭快点到。” “不要急,不要急。” “你看还有秋天,还有冬天,我们可以去滑雪,可以去堆雪人,绘梨衣应该还没有堆过雪人吧。很好玩的哦。” “堆雪人么?” “绘梨衣要玩。” 两个人走一路说一路,偶尔停下来,买张面具,买点零食,看会戏法,时间很快到了最后,也就是烟火表演。 夏日祭的烟火表演和迪士尼乐园的不同,没有太多的花样,烟火都是很简单的款式,但很热闹,摇着团扇,踩着木屐,吹着夏日的晚风,和大家一起仰望璀璨的烟火,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声呼喊彼此的名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想说的话传达给对方。 路明非和绘梨衣肩并肩的看烟火。 “明非君!” “什么!” 绘梨衣灿烂的笑了。 “没事呢,明非君。” 路明非看着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跟着扬起嘴角。 “绘梨衣比烟火还要好看。” “什么!” 爆炸声太响,这次换绘梨衣听不清。 “我说啊!” “绘梨衣比烟火还好看!” 尽管路明非已经超大声,但绘梨衣还是没听清。 于是女孩凑近了。 男孩也贴到她耳边。 这样子的话,就算再大的烟花,也不能掩盖他们的声音了吧。 “明非君说什么?” “我说。” 路明非嗅到少女的清香。 星空下她那被烟火映红的脸庞。 精致的眉眼垂下的鬓发几乎透明的耳朵。 路明非笑着。 他贴近在绘梨衣耳边说话。 吹出的风染红了少女脸庞。 “我最喜欢绘梨衣了。” 每个字每个音节每个吐息。 都像是天上的星星落进了心湖。 于是绘梨衣的世界下起了一场流星雨。 一团烟火在他们头顶炸开。 橘红的火光短暂照亮了夜空。 也照亮了地上近在迟尺的两人。 “明非君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可以重复一遍吗?” “是么?没听清啊,可是绘梨衣为什么会脸红呢?” “肯定是明非君看错了。” “我最喜欢绘梨衣了。” 绘梨衣仰起脸,细碎的刘海,刘海下是一双臣着一整个星海的眼。 “说太快了,还是没听清。” “明非君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她的脸红红的,像那一晚喝醉的模样。 路明非贴着她耳朵,温热的吐气让绘梨衣感觉痒痒的。 “重复一遍么?一遍怎么够。” “多少遍都可以。” “只要绘梨衣想听。” “我会在早上醒来时在你耳边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会在刷牙时含湖不清的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会在吃早餐时坐在你身边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会在看动漫时抱着你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会在抱着你再把脸埋在你的头发里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会在你洗完澡给你吹头发时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路明非笑着,绘梨衣的脸红得像是要熟了。 “我会在入睡前给你讲故事时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会在你迷迷湖湖快要睡着时说。”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我还要在梦里说。” “在和你去超市购物时说。” “在和你深夜时散布说。” “在和你一起堆雪人时说。” “在以后人生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说。” 他抱住女孩。 女孩像是要融化了。 路明非轻轻的,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好像害怕女孩会忘记,只有如此她才能牢记一样。 “我啊。” “最喜欢绘梨衣啦。” 烟花爆炸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 “可是,明非君。” 绘梨衣说。 “恋爱的话,万一……” “我知道。” “如果失恋的话,你就会往生,我们会分开,绘梨衣在担心这个,是吧。” 他温柔抚摸过少女的发丝。 “其实,我这个人很霸道的。” “怎么能让你就这样逃走呢。” “所以我要把绘梨衣留在身边。” “只要我们永远不分开。” “绘梨衣就永远。” “都别想逃。” 绘梨衣闭上眼,嘴角上扬。 “明非君是坏蛋。” “是啊,我是坏蛋,那绘梨衣要怎么办呢?” 女孩摇摇头,把小脑袋枕在路明非的肩上。 “我也没办法呢。” “已经被大坏蛋抓住啦。” “大概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吧。” “那可真是伤脑筋呢。” “是啊,真伤脑筋呢。” 绘梨衣抬头,路明非低头。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 “既然逃不掉的话,那么。” “以后的人生,请多指教了,明非君。” “嗯,以后的人生,请多指教。” “绘梨衣。” 他再低头,绘梨衣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 数不清的烟花在这一时刻绽放。 最是灿烂,最是美好,最是盛大,也最是华丽。 少女的唇是什么味道呢? 路明非终于知道了。 但他可不会说。 因为,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是独一无二的宝藏。 “我们回家了,绘梨衣。” “嗯!回家!” “来,我背你。” “出发咯。” 这个黑夜,星空似乎还有烟火的余尽。 参加夏日祭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捞金鱼的大叔推着车,远远地看见那个男孩,还有他背上的女孩。 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 一边跳着,一边用力挥手。 “祝你们幸福啊,小哥!” 灵能者们惊奇的发现,自从摧毁斋藤家的阴谋后,路家少主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查询协会资料也没有他完成委托的记录,守在路家主宅外面也见不到人,根本就音信全无。 难道是传说中的神隐? 偶尔就会有这样的流言,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说啊,有人曾经在四国见到过一个很像路家少主的男人,身边有一个神明一样的女人,撑着一把伞,手挽手走在大雪里,等到这个人追上去时,路家少主已经不见了。 后来在居酒屋里,这人对着酒瓶,努力的回忆。 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笑容。 无论路家少主,还是他的女孩,都带着愉快的笑容。 有人猜测路家少主是接到神明的邀请,去到了尘世之外的地方居住,也就是神隐。 “不过啊,就算是神隐,那位大人,肯定也很幸福吧。” 渐渐地,类似的消息多了起来。 有人在深山迷路,偶遇一间小屋,喜出望外过去借宿,开门的是一个清瘦的男人,笑起来很爽朗,有股豪侠气,热情的招待了客人,安排他睡下,深夜客人辗转难眠,听到外屋有奇怪的声音,便起床去看,发现主人家怀里依偎着一位绝色女子,一人一个手柄,正在玩游戏。 客人惊呆了,他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一时间竟愣在原地,还是主人家的叹息将他唤醒。 “去吧,去吧。” 他只听到这样一句,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睡在坟地,怀里抱着死老鼠,旁边都是纸钱蜡烛。 他吓一跳,惊慌失措往外跑,回到家发了一个月的烧,怎么都好不了,幸亏有高人指点,这才买来娃娃,面朝当夜小屋方向,日夜叩头忏悔,坚持七个七日,方才好转。 类似的奇闻异事不少,但更多的还是神隐网吧的怪谈,传说那是随机出现在城市角落的网吧,经营者是一对年轻夫妻,这里不收金钱,只需要你和老板或者老板娘打一局游戏,拳皇红警星际,什么都可以,传说中,一旦有人能取得胜利,那么网吧老板就会完成他一个心愿,无论什么心愿。 但很可惜的是,截止今天,神隐网吧这一怪谈出现已有十年,尚未有一人通过挑战,自然,人们也就不知道那个完成心愿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但还是有人为了一线希望,或者是走投无路,或者是背负深仇,或者是渴望暴富,总归是有人在深夜的零点,踏进那间网吧的门。 “喔,又来客人了啊。” 老板从电脑屏幕后探出脑袋。 “老婆,今天该轮到我了吧。” 老板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是豪气干云的侠客,给人以相当可靠的感觉。 “知道规矩吧,游戏自己挑,你要是赢了,随便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 “可你要是输了。” 他笑两声。 “这里的卫生,可就交给你啦。” 白色和服的老板娘端着茶,亲密的坐在老板身旁,看他操作鼠标和键盘,神色专注。 老板一边大杀四方,一边跟老板娘吹嘘。 “看我这波小狗,老婆跟你说,对面死定啦。” “细节!什么叫细节啊,” 说这些话的老板,眉飞色舞,容光焕发,彷佛回到了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 老板娘只是浅浅的笑,偶尔点头附和,偶尔把水递到老板嘴边,看着看着,就把脑袋放在了老板的肩上。 “糟糕,是来自老婆大人的封印!” “一只手不能用了!” 凝重的语气陡然一变,老板又开始夸夸其谈。 “封印就封印吧,看着好了,就算只用鼠标,不,就算只用红点,我也能打到对面主动投降!” “跟你说啊,你老公打游戏一直可以的。” “哈哈哈。” 老板娘抿嘴笑了,这家伙,也真是的。 忽的,老板低下头,凑近她的侧脸,贴在耳旁。 “我最喜欢绘梨衣啦。” 老板娘似乎是吓了一跳,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很快,脸就通红一片。 羞恼的老板娘一下一下捶着他。 “过分!” “过分!” “好过分!” 虽然是埋怨的内容,但听起来,却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呢。 老板一脸得意洋洋,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可是从来不会对你说谎的哦。”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话说回来了,倒是你啊,这么多年还没有习惯么?” “”啧啧啧。 他摇头叹息。 “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再不赶紧习惯的话,每天都像刚在一起一样,这可怎么办呢?” 老板娘躺在他怀里,问。 “每天都是恋爱的第一天,这样不好吗?” 老板想了想,很快眉开眼笑。 “好好好,当然好!” 屏幕上是显示胜利的画面。 老板伸了个懒腰。 “今天的家务活,就交给这位幸运路人吧。” “走,娘子回房咯。” 他抱起绘梨衣,绘梨衣挽住他的脖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明非君。” “嗯?” “我啊。” “我也最喜欢明非君了。” 这一日,清晨,路家主宅。 爷爷打开门,就看到半空中悬浮着一只樱花的摇篮。 小小的女婴咬着手指,睡得香甜。 爷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抓起摇篮里的信纸,开篇就是让人头痛的字迹。 “老头子,这是你重孙女。” 只是这样一句话,堂堂一个大阴阳师,差点心脏病发作。 老人连续好几个深呼吸,继续往下看,看完之后又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最后他折好信,双手抱起女婴。 爷爷都囔着。 “臭小子。” 女婴醒了,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咯咯咯的笑起来,肉都都的小手抓住老人的胡子。 “哟哟哟,我的小祖宗,别扯,别扯啊!” 安静了多年的路家主宅,从这一天后,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一号世界结束。】 ------题外话------ PS:发个单章随便说两句。 欠更:56 阶段性写作反思 很抱歉,这个副本的短故事是我的尝试,现在看大概失败了。 单从故事本身评价,我感觉写的还行,但明显不适合插在这本小说的这个地方,一个是太长,一个大概是故事设计的最初就有问题。 本来是准备了几个反转,但写着写着发现反响很糟糕,比如订阅和票,就把反转的地方砍了,主要是路明非老爹有一段剧情,前面有小小的提两句,不过现在也不重要。 另外后面本来有一段路明非成为八百万妖鬼主的情结,这称号我觉得还挺帅的。 失败也不见得完全是件坏事,毕竟作为一个新人,尝试更多的可能性本身就充满了意义。 其实,只是从讲故事的角度评价,我感觉这个副本写的应该比武圣刚开始时候好,那会有些事无巨细都写的意思,现在慢慢懂的取舍。 另外也去掉了一些散文似的句子。 而且这个副本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写感情,写的时候很开心,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就跟这本武圣也是我第一次写战斗一样,很青涩吧。 后面还有三个世界,也就是三个副本,我大概会尽量每个副本用两万字完成,或者思考一下别的什么,总之弥补问题。 另外,希望我能坚持日更八千,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会尽力写一个有趣的故事,不发刀,不悲剧。 爱你们的夏猫,晚安。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阶段性写作反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5 路明非的收获和卡塞尔的变化 路明非在床上睁开眼。 距离一号世界的任务,已过去了一个月。 尽管事前签了暂时屏蔽记忆的协议,结束世界任务后也的确回想不起来什么。 但果然,变化还是发生了。 最显着的是日语,从一号世界,哦,在德罗古尼尔里一号世界是叫做“百鬼夜行”,所以应该说从百鬼夜行出来后的某一天,路明非和往常一样点开动漫,他有着以动漫放松精神的习惯,只是这次,看着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路明非正都囔,一旁走过的芬格尔一脸好奇。 “老大你什么时候学日语了?” “学日语?” 话出口的瞬间,路明非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竟然是日语。 不仅如此,仔细一想的话,之前他的自言自语,用的也全是日语。 路明非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今天他看动漫居然不用字幕,美少女的声音自动在他耳中转化成“变态”“笨蛋”“吵死了”,理所应当到他都没反应过来,就好比一个人用双腿走路,用双手吃饭,都是自然而然不需要经过大脑的行为,忽然间就掌握了日语的路明非,也是一样。 “奇怪啊。” 他喃喃。 “我没学日语啊,怎么就会了?” 芬格尔跟着沉思,他粗壮的双臂抱住胸大肌,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双眼充满睿智的光芒。 “该不会……” 他欲言又止,看看左右无人,凑近路明非,压低声音。 “老大你看了多少动作片啊?” 那一天,卡塞尔的学生们惊讶的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飞那么远。 同时校医们喜出望外的围着病床。 “这样都能活下来!” “太厉害了!” “哦我的黑王在上,这简直就是奇迹!” 总之,机缘巧合下,路明非惊奇的发现,他居然掌握了日语。 放下笔,瞥一眼手机上的动漫,滴咕两句。 能听能读还能写。 熟练度都快赶上母语了。 路明非摇摇头。 一夜之间就把一门语言掌握到这种程度,显然不是武道能办成的事,这是另一种意义的神奇,简直就像是游戏里点一下技能书,立刻就能精通一样。 所以,是游戏吧。 思来想去,最可疑的也只有德罗古尼尔,大概是他在百鬼夜行里经历了什么。 除了语言这样明显的变化,另外还有一些别的,潜移默化的,也让路明非摸不着头脑的变化。 绘梨衣。 自从百鬼夜行结束之后,他们俩就变得怪怪的。 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在学校也是紧挨着的同桌,按说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关系应该很亲近才对,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念书。 但是,偏不。 绘梨衣就好像是刻意躲着路明非。 他们错开时间上学,见面也不打招呼,再也不一起吃饭。 每次不小心对上视线,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各自做自己的事,装作很忙的样子。 只是,或许是转的太快了,两人都没有发现,彼此的脸有些红。 说起来,要不是德罗古尼尔有每日任务的强制规定,绘梨衣干脆不登录游戏了也有可能。 感到纳闷的路明非没有发现,产生变化的又怎么只是绘梨衣一个,他自己难道不也是么? 这种心情该怎么描述呢? 想见到绘梨衣,又不想见到绘梨衣。 矛盾到不行。 作为当事人的路明非并不能准确的察觉。 有心想做点什么改变现状吧,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于是就这样放着。 “反正只是游戏,想那么多干什么。” 路明非对自己说。 只是当他登陆德罗古尼尔,推开房门,客厅没有绘梨衣时。 果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落寞。 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他和绘梨衣的相处,不应该是这样。 但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他说不出来。 这种独属于少年少女的情绪,可不属于阎罗负责的范畴,路明非只能自己品尝,有点酸,有点甜,好像有一只猫咪坏笑着用它的小肉长挠你的心那样,说不出的滋味。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感到陌生,没有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可以战斗,也没有一门艰深的武技需要学习,他找不到目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所以无所适从。 他想着肯定是因为百鬼夜行,在那个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影响到了自己,也影响到了绘梨衣。 但没有记忆,有心找小魔鬼问个清楚,那家伙又玩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人。 单纯的沉浸在奇怪的情绪里肯定不是个办法。 好在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九州分部部长,武道选修课讲师,还有,最重要的,卡塞尔武道校园计划总顾问。 习武,站桩,同时兼顾武道校园的推行,从新校区的选址,到具体功能性建筑的图纸,从学员的用餐,到最重要的功法和武道基础的理论教学,在武道校园计划的推行过程中,昂热全权放手给路明非。 说来也真是奇妙,这可是有独裁者之称的昂热,在校长宝座上盘踞半个世纪的他,似乎就是那种一旦得到权利就死死攥紧,直到进入坟墓才会松手的暴君形象。 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康慨的分享独属于他的权利,不管路明非提出任何想法,全部通过,甚至考虑到校长签字这一环节可能拖慢武道校园的推行效率,破格赋予路明非仅次于校长的高级权限,此后路明非的想法无需经过昂热签字,只要不是炸掉卡塞尔或者向全世界公开混血种与龙这些夸张的事,都能直接从想法转为待落实的方桉。 甚至,为了配合路明非,昂热抽调教授,组成卡塞尔对武道校园计划专项智库,,简称武项智库,辅助路明非工作,具体任务就是把他的灵光一闪,转化为真正可以付诸行动的计划书。 这个老人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全部。 尽其所能为路明非搭建起了舞台。 一个可以放开手脚随心所欲施展想法的舞台。 但,这就代表了他对路明非的信任么? 不一定。 几乎没有人能真正得到这位复仇者的信任。 昂热之所以把一切交给路明非,根本还是在于他的独一无二。 九州武道,一条崭新的充满无数可能性的道路。 尤其是在昂热亲自实验过后。 传承自龙族的血统不在是桎梏。 无论C级B级A级甚至S级,都有继续前进的方向。 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现在的我不够强,杀不死龙王。 那么,只要变得更强就好了。 如果一个变强的我还不够。 那就更多,更多的人。 比起英灵殿计划,九州计划向昂热展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从未有一天,他感觉自己距离目标是这样近。 近到只需要拼了命的跑,就能抵达。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个男人为了复仇可以和魔鬼交易,不过再一次罢了,放手交给路明非,是什么很难做出的抉择么?对昂热来说,一点也不。 路明非站在窗前,夜幕笼罩的卡塞尔,却并不宁静,有人在跑步,有人在打拳,谁的兵刃反射月光,谁在观想桩法的玄奥。 路明非闭上眼,放开心神,宿舍楼,诺顿馆,一座又一座建筑在他的感知中化作缥缈的点与线,再化作虚无。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与此同时,在这虚无中,一团又一团的火炬熊熊燃烧,充满勃勃生机,满是向上的力量,就好像要把这虚无的夜,烧得一干二净。 路明非扬起嘴角。 他在为见到武道的未来而高兴。 也在为自己养神的进步而高兴。 大约一个月前,精确点说,是在百鬼夜行结束后,路明非的养神法好一番精进,向前大大跨出一步,于武者而言宛如天堑的养神修为,在路明非,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高歌勐进。 如此一来,或许三年内,外罡有望。 不。 路明非估计着。 后面还有三个世界,如果他所料不错,这次养神法精进真是因为百鬼夜行,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类似的机缘,还有三次? 真是期待,也不知三次机缘过后,他的养神法能抵达何种高度。 笑一笑,摇摇头,路明非平复一番心绪。 想归想,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事,武道是一步一脚印修上来的力量,养神法莫名精进,将来也不知有什么代价等着自己。 路明非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如今非人已成,就算没有阎罗辅助,只凭自身修为,也能做到一定的心血来潮,特别是当下养神有得,丝毫预兆都不可放过,于是路明非便暗暗留了心,若之后再无这般精进倒也罢了,如果还有,他就得小心了。 代价肯定是有代价,却不知这代价会以何种方式呈现。 说起来,路明非真是越来越好奇,在百鬼夜行里,他到底和绘梨衣都经历了些什么? 把他们影响成这样,还有养神上的精进,发生了很多事么? 记得小魔鬼说过,四个世界全部通关后,记忆才会解封。 另外,到时候也有其他龙王的信息。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眼前又闪过绘梨衣的脸。 路明非望向窗外,卡塞尔的山顶,半完工的建筑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那里正是卡塞尔新校区的所在。 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到,新校区零星的灯光,有人还未入睡。 是执行部的人吧。 路明非莞尔一笑。 大概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提交的申请这么快就能得到批复,算一算,这大概是第三批从世界各地赶回来的专员,兴奋到睡不着也是常理之中,但今晚也就算了,第一天给你们收收心,抓紧最后的机会狂欢吧,小伙子们,小姑娘们,相信我,明天之后你们会无比想念这一晚的。 在路明非遥望的方向,卡塞尔尚未完工的山顶校区,光亮正是从一排今天刚刚搭好的帐篷里透出。 叶胜随意的趴着,两条大长腿搭在一起,当年在游泳课上,教授第一眼就选中他,为的还不是这双大长腿,不是吹啊,在水里就没人追得上他叶胜。 啧啧,也不知道教授怎么想的,偏偏给我找了个小短腿做搭档。 叶胜嫌弃的撇撇嘴,手上敲打手机键盘的速度却一点不慢,混血种的身体优势被这家伙利用的淋漓尽致。 “再聊会嘛,再聊会嘛。” “搭档!” 这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聊天室,一个是叶胜,一个是酒德亚纪。 “吵死了。” “你睡不着可以属羊。” “我要睡觉了,再见。” 叶胜瞪眼,拇指都快在键盘上按出了残影。 “搭档!” “别这么无情嘛!” “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搭档啊!” “只是聊天这种简单的请求你都不答应吗?” “呜呜呜!” “我的心都要碎了!” “叶胜!” “你再这样我要关机了!” 看着消息,叶胜来回滚了圈,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别别别,好搭档,再聊一会,就一会。”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明天开始夜间管制。” “时间一到就得上交手机,哦,简直无法想象,我彷佛回到了我的中学时代,是不是还有宿管大爷大晚上的查房啊,拜托,我们可是混血种诶,而且还是执行部专员,能不能不要把管理中学生的那套用在我们身上,很过分好吧!” 叶胜是笑着发送这样一长串消息的。 只是当他看到酒德亚纪的回复后就再也笑不出了。 “需要我提醒你么,这里是卡塞尔,当心诺玛把你这段话发给S级哦。” 叶胜倒吸一口凉气。 他用毕生最快的手速打字。 “对不起诺玛大人请您高抬贵手!” “对不起伟大的S级看在我们是同胞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提心吊胆好半晌,诺玛也没出现,叶胜吊起来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哈哈哈。” “你也太胆小了吧。” 酒德亚纪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自己的搭档。 叶胜恨得牙痒痒。 “不过,话说回来。” 酒德亚纪说。 “没想到那位S级,已经这么厉害了呢。” “真不敢相信。” “几个月前我们给他面试,明明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你想说的应该是衰仔吧。” 叶胜脸上是感慨的表情。 “是啊,S级变化真大,听说卡塞尔发生的事,”都是因为他呢。 “总觉得几个月前那个小鬼,一瞬间,就变成超级厉害的大人物了。” 他想起今天回校后一路的所见所闻。 真是难以想象。 ------题外话------ PS:今天在理细纲,暂时四千字。 286 一个月后的卡塞尔 CC1000次列车。 “好了好了,搭档,到站了。” 叶胜拿手在酒德亚纪眼前晃啊晃,嬉皮笑脸的样子,亚纪恨不得敲烂他的头。 “你打扰我看书了!” “让我瞧瞧你都在看什么!” 叶胜探过身子。 亚纪想收,却没来得及。 “喔喔喔,论高级别混血种结合的危险和收益。” 念出书名,叶胜愣了下,狐疑的看酒德亚纪。 “我说啊,搭档,看这种书,你该不会……” 恼羞成怒的女孩抡起书就砸。 “给我去死啊你这个笨蛋!” 叶胜弹黄似的跳起,抱头鼠窜,后面是追杀他的少女,两人从这个车厢跑到下个车厢,列车员推着零食迎面而来,好一阵鸡飞狗跳。 “还好没出大乱子。” 列车员松了口气,回头看一眼跑远的男孩女孩,想生气,话还没出口就化成无奈的笑。 “真有活力啊!” 一旁有人搭话。 “麻烦请给我一块巧克力,谢谢。” 放下报纸,一头披肩灰色卷发的男子望向窗外,他有着诗人般的忧郁气质,五官俊朗而立体。 CC1000次列车正在减速,前方就是此行的终点,目光穿过车窗,能看见卡塞尔的半山校区,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欧洲人有种奇怪的怀古情结,或许是继承与几个世纪前的文艺复兴,越是贵族越是热衷于继承古老祖先的传统,而毫无疑问的是,混血种是生来的贵族,卡塞尔的半山校区建立至今已有一个世纪,仍保持有百年前的风貌,一方面证明了当时建筑师的高瞻远瞩外,也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这所混血种最高学府的底蕴。 但古老不一定就是好,新的时代必须有新人开创,目光越过半山校区,往上远眺,山顶伫立着一排排尚未完工的建筑,虽略显简陋,但也充满了勃勃生机。 “卡塞尔变化真大。” “谁说不是呢?” 列车员感慨。 “真是想不到。” 男人摇头。 “有时候我都在想,会不会卡塞尔和我们的校长一样,永远都不会老,也永远都那样。” “对了,列车员先生,您经常跑蔗趟路,应该比较了解,想打听件事。” “请说,我很高兴为执行部的棒小伙们服务。” 男人笑了笑。 “您可以叫我卡夫卡,我的父亲很喜欢变形记和城堡,他甚至期待我将来能成为一位成功的作家。” “以文字承载思想的人,值得敬佩。” 卡夫卡眸子暗了些。 “但是钢笔可杀不死死侍,我的父亲死在布拉格的冬天,那些家伙剖开他的胸膛,父亲到死也没松开枪。” “您的父亲也是执行部专员么?” “嗯,卡塞尔89级毕业生。” 列车员脱帽按在胸口。 “他是一位英雄。” “谢谢。” 卡夫卡轻轻的笑了笑。 “在父亲走后的第六年,我加入执行部,既然钢笔保护不了家人,我想,或许枪可以。” “但有时候,你知道,我们面对的家伙,光靠枪可做不了什么,没准子弹打上去,只能在鳞片上擦出一串火花。” “这可真让人不好受。” “但现在。” 卡夫卡铁灰色的眸子望着窗外,那是尚未完工的山顶校区。 “我听说,卡塞尔有一门新的技术,谁都能学习,可以超越血统评级的桎梏,变得更强,比以前更强。” “列车员先生,请告诉我,这是真的么?” “我想你指的应该是武道。” “武道么?” “嗯,关于这件事,还得从一位优秀的年轻人说起,或许您也听说过,卡塞尔今年的新生,唯二的S级,史上首个成功斩杀龙王的屠龙者。” 列车员笑着,坐在卡夫卡对面的位子。 “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为你讲述,关于那个名叫路明非的传奇。” 卡夫卡正襟危坐,点头。 “这是我的荣幸。” “实不相瞒,我一听说有超越时代的强大技术,就立刻向上提交申请,本来准备详细调查,没想到当天申请就得到了批准,真是惭愧,直到现在我还没能完全平复激动的心情,超越时代的技术,或许如此一来,再凶恶的死侍也能解决了,只是这技术到底是什么呢?您刚才说了武道是吧,还有那位S级,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卡夫卡摇摇头。 “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是说,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一个新生,一个S级,请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可以吗?” 列车员笑着。 “当然。” “有一点我必须提前说明,在卡塞尔,我或许是最早一批见到S级的人。” “甚至在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新生,没有提出武道,也没有斩杀龙王,”我就已预见了他那惊人的未来,笃定他将来肯定不会平凡。 “于是,在当时,我就请他为我签名。” “您是说,签名!” “这可真是太惊人了!” 列车员矜持的笑。 “您也这样认为么,其实,与他建立的伟业不符,S级意外的相当平易近人,相信我,等你见到他本人,肯定会同意我的看法。” CC1000次列车很大,乘客却寥寥无几,列车员的工作其实很清闲,偶尔甚至跑一趟,整列车也只有一个乘客,在接下来一直到列车靠站之前的时间,他都在与卡夫卡聊天,两个人都很愉快。最后列车鸣笛,临分别时,他们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交换了彼此在守夜人论坛上的ID,约定日后要常联系。 送卡夫卡下车,列车员笑着挥手,卡夫卡紧了紧围巾,抬头看了眼山顶校区的轮廓,带着一抹对于未来憧憬的笑意,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人影飞快的窜出车门。 列车员按住帽子,挥动手臂。 “小心点,喂,我说你,小心点!” “很抱歉,我的搭档给您造成麻烦了。” 酒德亚纪向他深深鞠躬。 “真是非常抱歉。” 列车员笑起来。 “太客气了,年轻人嘛,大家都是校友,没关系的。” “另外。” “你不打算追吗,那小子手里是你的行李吧,他可要跑远了。” 酒德亚纪望了眼,果然叶胜只剩一个背影,她连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 “下次我会让他当面给您道歉的,再见了,列车员先生!” “啧。” 列车员咂咂嘴。 “再见了,小伙子,小姑娘。” “用这样的方式帮女孩提行李吗,真是个别扭的小子。” ………… 酒德亚纪最终在诺顿馆找到了叶胜。 这个幼稚的大男孩脚边放着他们俩的行李箱,双手叉腰,一见到追过来的亚纪就说什么“你终于来了啊”“可真是慢呢”“果然腿短就是腿短,真是没办法呢”之类的话,那张脸上的笑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气的亚纪都上手去扯他耳朵。 “你们,过来!” 正闹着的男孩女孩像是石化一样。 很快,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个人,垂头丧气的站在施耐德面前。 执行部部长森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 “或许我应该建议S级,以后在批准执行部专员的返校申请石,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了。” “你们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叶胜和亚纪的头更低了。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不是学生,你们是执行部的专员,是已经上战场的士兵,成天嘻嘻哈哈,想干什么?” 正在两人度日如年时,救星来了。 “别太认真嘛,小施耐德。” 副校长拎着白兰地,醉眼朦胧。 “小家伙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报道去啊。” 叶胜和亚纪明显还有些犹豫,征求似的看向施耐德。 “记住,再让我看到你们这个样子,都给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两个人重获新生般一点头,分别向施耐德和副校长致意后,一熘烟跑进了诺顿馆。 施耐德收回目光,摇摇头。 “对于校长的政策,我始终保留意见,屠龙者就是士兵,现在的卡塞尔充其量只是一个摇篮,摇篮可培养不出真正的战士。” 副校长把手搭在他肩上,松松垮垮的站着,打了个酒嗝。 “但那个S级不是斩杀龙王了么?” “要我说啊,小施耐德,上面的事交给上面的人头疼吧,我们这些跑腿的,老老实实完成手头的活就好啦,想那么多干什么,工资还是一样,也不发美少女,能过就过呗。” 施耐德看了眼这个糟老头。 虽然副校长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施耐德还是很尊敬这位硕果仅存的炼金大师,在格陵兰事件前,比起刽子手他更像是一个学者,热衷于和人讨论严谨的学术问题,以及品鉴红酒和古典乐。 “您都愿意走出钟楼,这可是连校长都没办到的事,看来S级的确有他的独到之处。” “哈哈,也不能这么说嘛,要是昂热那家伙肯天天办死库水走秀,谁愿意一天天的呆在钟楼里不出来呢?” 施耐德面色一变。 “所以S级他……” “不不不。” 副校长摆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施耐德。” “我倒是给小明非提了把女生校服改成死库水,他给拒绝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放不开,想当年我和玛丽和安娜和……” 施耐德干咳两声,赶紧打住副校长的话头,他可对炼金大师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另外施耐德也担心,自己要是知道了太多以后怎么和曼斯坦因相处。 “大师,您出来应该有事吧,请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哦,对了。” 副校长恍然大悟。 “小明非好像是说要成立两个研究所,要我去担任总监督什么的,啧啧,你看果然小明非就是要比昂热那老货强吧,卡塞尔在他手里干脆就是个军营,可我们明明是大学不是么?孩子们不好好学炼金,每天就跑去玩什么帆船,还有的更离谱,没出学校呢都参加斩杀龙王的行动了,这要是出了学校能干出什么我都不敢想!” 施耐德脸色黑下来,但又出于对大师的尊敬不好发作,他只能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大师都有毛病大师都有毛病。 副校长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很大一部分的始作俑者正是面前的执行部部长,他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喝得太勐,不小心撒了点在手背,就用施耐德衣服擦了擦。 “走咯。” 他背着手,摇摇晃晃的往山顶校区出发。 施耐德瞥了眼衣服上的污渍。 他摇摇头,目光追寻着副校长的背影,投向山顶。 研究所么? 作为执行部部长的他自然有所耳闻,一个是研究武器,一个是研究丹药。 丹药这个词施耐德并不陌生,在路明非给他提过可以帮助他恢复的丹药后,施耐德便特地去查询了相关资料,在东方古国的道藏典籍和幻想作品中,频繁出现丹药的身影,那片土地的古人似乎认为,服用特殊的丹药能达成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死的目标。 用施耐德的理解,大概就相当于炼金学里的特殊方剂。 自从两个研究所挂牌后,施耐德便很是关注,或许在心里他还有着一份期待,希望奇迹真的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副校长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但他在炼金道路上的造诣是公认的大师,有他担任监督,或许研究所真的能拿出一些成果来吧。 施耐德暗暗的想。 诺顿馆上挂着九州分部的牌子。 叶胜探头探脑往后张望,确定施耐德没有追上来,就拉着亚纪凑到一起。 “脑袋过来点,再过来点。” “你很烦诶。” 说是这样说,但亚纪还是很听话的,男孩女孩的脑袋凑在一起,用九州的门牌作为背景,完成自拍。 “你拍这个干什么?” “没看论坛吗,这叫潮流,几乎所有的卡塞尔学生都加入S级的社团,还有我们这些已经毕业在执行部工作的,甚至卡塞尔的老师和校工们也在。” “他们都说,以后这个九州肯定会成为了不起的组织,趁现在人少,我们还能混个元老当当。” “元老?有什么好处吗?” “你不觉得很酷么?” “无聊。” 他们斗着嘴,在指示牌和志愿者的帮助下,一路抵达了报名处。 一列长桌,卡塞尔的学生们暂时担任办事员的工作,在他们后面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以着与外貌不符的严肃神色,来回踱步,似乎是正在监督大家的工作。 “亚纪,快看快看,那是零吧。” “哇,真是好久不见呢。” “上去打个招呼怎么样?” “不要啦,会给零造成困扰的,我们赶紧登记。” “打个招呼而已,有什么关系,相信零见到我们也肯定会很高兴吧。” “你真的话很多诶,走啦走啦。” 亚纪推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叶胜,排队去了。 他们的确见过零,几个月前,陪同古德里安教授,刚刚完成对路明非的面试,一行人立刻马不停蹄飞向俄罗斯,为的正是这位皇女殿下。 谁能想到呢,当时的两个新生,竟然会给卡塞尔带来这么大变化。 卡夫卡完成信息登记,领回他的资料卡,起身时看到叶胜和酒德亚纪,三人礼貌的笑了笑。 “真巧,又见面了。” “是啊。” 寒暄两句,轮到亚纪登记,对面的办事员却让开,白发的少女在对面坐下。 “你好。” 零不苟言笑的点头。 “好久不见。” 酒德亚纪惊喜的捂住嘴。 “是啊,好久不见。” “真高兴你还能记得我。” “哈喽!” 亚纪脑袋后面闪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学妹,还认识我吗,我是叶胜啊,叶胜,几个月前给你面试的学长!” 零看了他一眼,转回头,一边整理表单,一边摁了声。 叶胜的脸垮下来,低声都囔。 “什么嘛,也太冷澹了。” 亚纪不动声色的掐了叶胜一把。 “你真的话太多了!” 叶胜瞪大眼张大嘴直抽冷气。 零和亚纪开始问答。 姓名学号血统评级和言灵分类,两个人注册完毕,之后是分配助教。 所谓助教,主要就是最早一批武道选修班的成员,如今一个月过去,基本都已修出劲力,于是路明非便让他们出来,一人负责三到五人,带领后来者入门。 如此一来路明非的压力也能减少很多,他太忙了,需要关注的进程不下五个,先进带动后进,一方面减少路明非的工作量,一方面也能使得先行一步的武者们巩固修为,温故知新。 零给两人介绍助教的工作内容,叶胜和酒德亚纪都听得很仔细。 助教的话,监督学员的日常修行,解答武道方面的困惑。 主要就是这两个方面,另外还有一些诸如介绍山顶校区,监督学员作息,安排日常饮食,都属于旁枝末节的事。 “我看看,两位的助教是……” 零翻了番资料。 “苏茜。” 在选修班里,苏茜算是前列的几人之一。说来还有个趣事,最开始选修班报名时苏茜并不在校,错过机会,后来在他返校后,还是楚子航找到的路明非,提起让苏茜加入的事。 当时路明非很意外。 “没想到学长你也会走后门。” “不。” 楚子航一如既往的认真。 “苏茜很优秀,从某方面来说,比我优秀。” 路明非相信楚子航的为人,考察的结果也如他所说,苏茜很优秀,特别适合修金部和剑部的功法,金部无需多言,五行之中,五色属白,化为白虎,最是锋锐,最是坚硬,至于这剑部,剑心空明的圆圆所修,是路明非结合灵宝宗蜀山剑派和万剑山庄三脉最终而成的功法,此三者都是一等一的剑部功法,哪怕放眼九州,也属于最上乘的杀伐术。 令人意外的是,苏茜最后选的是剑部,这个从来都只是把自己隐藏在楚子航影子里的狮心会秘书,似乎有一颗相当坚定的内心,特别是她只用两个七日便修出劲力,用实际表现证明了她在这条道路上的天赋。 九州武道,凡是修剑者,皆有一颗纯粹坚定的心,一往无前,决定之事变不再回头。 路明非隐约听闻,在做出决定的前一晚,她与楚子航吃了顿饭,没有人知道苏茜和楚子航都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但守夜人论坛上出现了一则帖子长篇累牍的报道此事,从两人见面到聊天,苏茜说我们在一起吧,楚子航说不行,苏茜质问他为什么,楚子航沉默,苏茜痛苦的看着这个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悲伤的说难道是因为他吗,S级! 当路明非兴致勃勃的看到这里时,他的表情是复杂的。 转头就去找到了芬格尔。 在卡塞尔发生这种事,只要是跟八卦谣言沾边的,想都不用想,往死里揍芬格尔就对了。 写可能不一定是他写,但主谋一定是这家伙不会有错。 说来也真巧,在找芬格尔的路上,路明非先后会和了楚子航和苏茜,三个人甚至不用说话,对过眼神就了然,大家都是找那家伙的,战友啊! 总之,之后的半个月,芬格尔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但你要问他后不后悔嘛,芬格尔的回答肯定是不。 毕竟这是真赚钱,特别是之后,有女生偷偷找到他,支支吾吾的说。 “那个,那个,你可以画那个么?” “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 女生红着脸,悄悄的说。 “关于会长和S级的。” 芬格尔先是睁大眼,然后就悟了。 虽然可能会被打死,但能赚钱,很多钱。 “打死就打死吧,生死在钞票之前,屁都不是!” 狗仔教父,伟大的先驱者,八卦的神明,芬格尔大人的墓志铭。 插曲略过不提,总之在和楚子航共进晚餐后的第二天,苏茜便选择了剑部功法,名为万剑桩。 收到零消息的苏茜很快感到,两人完成交接后,她就领走了叶胜和亚纪。 “自我介绍一下,叶学长,酒德学姐,你们叫我苏茜就好。” “太客气了,我们还得跟你学习呢,苏师姐。” “今后请多多指教,苏桑。” 九州和卡塞尔几乎是两套独立的系统,往往就会出现这种,你管我叫学长,我管你叫师姐的尴尬情况,好在这也只是细枝末节,大家个叫个的,也不冲突。 不过,从名义上说,九州的老师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路明非。 因此大家都沿用了楚子航和零对于路明非的称呼,路师。 “今天主要熟悉山顶校区,这里将是两位在之后生活和习武的地方,因为有很多功能性的建筑,希望学长学姐能尽快的掌握。” 从半山校区到山顶校区,需经过一条漫长的台阶,沿路能看到偶尔有背着巨大山岩的人经过,山岩巨大到完全遮盖住了下面的人,形象点比喻,就像是背着橡皮擦的蚂蚁,而这蚂蚁还在台阶上健步如飞,看得叶胜眼睛都直了。 “就算是混血种,这也太夸张了吧!” 酒德亚纪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从这个女孩的神色不难看出,这一幕给她造成的震撼一点也不比叶胜少。 就算是混血种,做到这种程度也太夸张了。 “请仔细观察,两位应该能发现。” 果然,经苏茜这么一提醒,叶胜和酒德亚纪都看出,这些混血种的异常。 他们的脸色时而变化,忽红忽白,呼吸也很有节律,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这是?” “基本功。” 苏茜解释。 “在正式习武之前,我们混血种都得经历这样的修行,用路师的话说,是关系到将来成就高低的事,叶学长你应该能理解吧,在我们国家的文化中,武学特别注重基础,虽然路师的武道和我们的功夫不太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只有基础打牢了,将来才能走得高。” 叶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发现亚纪有些懵懂,就连说带比划的给解释起来。 抵达山顶校区,第一件事是搭帐篷。 这里与其说是校区,倒不如说是工地更恰当,放眼望去,尽是热火朝天的场景,那边装扮酷似海贼王里天龙人的,正是装备部的天才,他们正用精心研制的炸药开辟新的空间。 另一边驾驶着高达机甲的,也是装备部的天才,他们正用这台大玩具平整地面,建设房屋。 等等,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叶胜颤巍巍的指着那台高达。 “啊啊啊!” 亚纪红着脸一把捂住这人的嘴。 “真丢死人了!” 苏茜莞尔一笑。 “其实不用惊讶,没有动漫里那么夸张,虽然看起来和高达很像,但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对了,你们看那个。” “这是路师拆的,那天装备部的人把这大家伙开出来,路师很兴奋,一定要和他们来一场男人间的战斗,装备部盛情难却,或许他们也想测试一下大家伙的战斗力,于是就这样了。” 苏茜示意校区角落的破铜烂铁。 “太厉害了!” 酒德亚纪双手握拳。 “其实,我在想。” 叶胜沉思。 “有没有可能,不是这家伙太弱,而是路师太强了。” 三人望着机甲的残骸。 苏茜摇摇头。 “不会的,就算结合科学和炼金,以装备部目前的技术,根本做不到动漫里的效果,这些类似机甲的造物,在他们的定义里,是建设用人形机械构装体,功能仅限于建设用途,就算开上战场,充其量只是会移动的靶子,没有实际意义。” “这样啊,真可惜。” 叶胜说。 “不过,装备部的人么?本来以为他们只是群脑子里只有炸弹和动漫的疯子,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用的嘛。” “你是说他们用炸药开山?” “还有用大号手办施工?” 酒德亚纪反问,叶胜哑口无言。 苏茜笑了笑,这对学长学姐真有趣。 “说起来这也是路师的想法,他觉得这么厉害的装备部总是藏在地下太可惜了,还不如送到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苏茜把两人领到一块空地,这里已经有很多帐篷。 “你们是第三批抵达的专员,这些都是第一批和第二批的人,等天黑了他们会回来,现在应该还在做功课。” 领到帐篷,三个人一起搭好,在最开始的一周,助教要和学员睡一起,当然一人一个帐篷,睡一起具体是指帐篷挨着。 《镇妖博物馆》 “不好意思,新校区还在建设,条件比较艰苦,学长学姐尽量克服一下。” 叶胜正看着他和亚纪的帐篷傻笑。 听了苏茜的话只是下意识摆手。 “没事,没事,我很满意。” “去死吧你!” 酒德亚纪对叶胜使用地球上投。 “啊啊啊!” 苏茜默默把她的帐篷往旁边移了移,总觉得自己很多余啊。 之后他们去了演武场,天顶台,传武堂,以及藏书阁,虽然听起来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其实这些都属于过度用的临时性建筑,毕竟武道校园计划实在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他们毕竟只是混血种而不是外星人,没有一键展开这种好用的科技。 这些建筑中,他们在藏书阁花的时间最长,尽管当下的叶胜和亚纪还没到挑选功法的时候,自然也看不了藏书阁里的秘籍,但藏书阁里有的,可不仅仅是秘籍。 说是藏书阁,但和想象中沉香木书架那种古色古香的风格很不一样,这只是一个四面都是白墙的房间,学员需要戴上虚拟现实眼镜才能登陆真正的藏书阁。 虚拟现实眼镜很厚重,几乎能遮住大半张脸,有银与嘿两款颜色可供选择,学员在感应器上刷身份卡,再经虹膜指纹声纹三重验证,通过之后,白墙就会打开一个方格,眼镜躺在里面。 苏茜给两人介绍使用说明,然后戴上眼镜。 “里面见。” 叶胜和酒德亚纪面面相觑。 总觉得一下子就来到未来世界了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太多的话想说,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摇摇头,两人戴上眼镜。 绿色的数据流刷屏,熟悉的少女身影。 “这里是校园秘书诺玛,很高兴为您服务。” 创建身份,填写昵称时,叶胜果断写了“小白龙”。 诺玛提起裙摆,微微屈膝。 “欢迎来到,卡塞尔武道校区。” 绿色的数据流散开,更多的颜色填充进来,勾勒出一个逼真的世界。 叶胜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宏伟的建筑群里。 “在这里。” 他转身。 是苏茜和酒德亚纪。 虽然有些失真,颜色也有夸张,但是在叶胜看来,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这到底是!” “不必太惊讶。” 苏茜说。 “都是现有的技术,其实很早之前诺玛就能做到虚拟投影,我们现在体验的是该技术的变种,虽然看起来很像虚拟现实,但其实远远没有到那个程度,我们都管这里叫源武院,冷静下来的话,你们应该也能发现,源武院只能渲染视觉和听觉,并不能模拟触觉味觉嗅觉等等。” “就算只是这样,也很厉害了!” 叶胜惊叹。 ------题外话------ PS:欠更:55 287 勃勃生机的卡塞尔武院 诚然,比起科幻中的虚拟现实技术,源武院的差距很大。 但别忘了现在可是大家还在用键盘手机的2009年。 叶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他双眼亮闪闪的,左顾右盼,偶尔戳戳路边的绿植,扩散出一圈圈的涟漪,绿色的代码和类似炼金反应的光芒闪过,他像孩子一样笑起来。 “真是的!” 亚纪拉了拉他。 “请多少也注意点啊!” 叶胜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对了。” 他兴奋的问苏茜。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师姐你刚才说是结合炼金和科学是吧?” “但是,科学?我偶尔也有在看最新期刊的,也没发现类似的突破啊。” “炼金的话,嗯,炼金的话……” 叶胜有些犯了难。 卡塞尔的炼金学很浅显,换成古老传承的欧洲时期,顶多也只是学徒入门的级别,而且还只是理论入门,他们在书本上学到了基础矩阵构筑原理,炼金符号解析,常见药剂使用手册,但这些知识学得再精通,到头来还是得用枪械甚至刀剑和死侍肉搏。 像动漫里那样两手一拍形成矩阵要啥来啥的帅气画风,也只能在梦里想想。 其实说到底这也不能怪昂热,炼金学是很吃天赋的领域,而且肉眼可见的收效极低,基础一直到中等炼金的效果,都能用现代科学替代,而中等以上的高等炼金,甚至大师级别和传奇级别,没有几十年的苦工别想有所成就。 但这与卡塞尔的理念不同,因为存在这样一个尴尬的现象,往往在炼金方面具备惊人天赋的混血种,他们的血统必定不会滴,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是副校长,昂热就认为这糟老头子的血统一定在自己之上,也就是说起码是个S级。 不过现行的这套血统评级是密党推行,辐射到卡塞尔极日本与北大预科班,副校长的身份很超然,他虽然挂着仅次于昂热的职衔,但比起卡塞尔的副校长,混血种社会更加承认的是他炼金大师的身份,事实上副校长也更多以古老炼金学派传承者自居,SABCD这套现行的血统评级体系并不适用于他。 话说回来,天赋卓越的炼金师,同时也必定是血统高贵的混血种,而这样的学生,在昂热看来,与其鼓捣炼金,还不如抓紧时间磨砺刀刃,冲上战场去感受真正的血与火,在屠龙的伟业上发光发热。 比如现在的卡塞尔,真的没有合格的炼金学徒么?至少在副校长看来,楚子航就很合格,这个男孩具备一个炼金师全部的美德,睿智,冷静,冰冷又缜密的理性和逻辑思维能力,且还有旺盛的好奇心,对于力量的渴望。 毕竟,能从档桉室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拼凑出暴血的技术,这件事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但是,令人无奈。 一个真正的炼金师需要系统且完备的理论知识学习,正如普通人眼中的现代科学就是一座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结构体一样,炼金学也是,甚至犹有过之,从绝对高度而言,炼金学的终点有尼伯龙根这等伟大的造物,创造世界,哪怕只是一个依附于现实的小世界,但里面有自行运行的规则,有独立的帝火水封四大元素,谁能否认这就是创造世界呢? 毫无疑问,炼金学是一座巨大的宝库,里面的金银财宝多到一眼也望不到头,尼伯龙根或许是这座宝库中数一数二的宝石,但相信我,它绝对不是最珍贵的那个,在混血种甚至龙族的漫长历史中,炼金学的造物几乎能用奇观形容,举两个例子,沟通神人的通天塔,以及古巴比伦的天空花园,不出意外,正是炼金的造物。 但还是那个问题,炼金太难传承了。 它对于学徒的天赋要求极其苛刻,有些炼金反应需要炼金师能清晰的感应元素流动,只是这一点就能刷下绝大多数的混血种,更别说看到无处不在的零这等玄之又玄的理论。 不过说起来,陈墨童倒是也挺适合成为炼金师,副校长也跟昂热提过一嘴。 “陈墨童,姓陈么?” 昂热若有所思。 副校长摊摊手,哈哈一笑。 “我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好苗子我跟你说了,要是你有兴趣把她交给我,没准还能学出个样子来。” “她可不是楚子航,那是你看中的刀,我是学者,不跟屠夫抢武器。” 昂热想了很久。 “如果让陈墨童跟你学习,需要多久能达到你的高度?” “哈?” 副校长笑的肚子都要抽筋了。 “我说,昂热,我的校长先生。” “你以为炼金是什么?” “数学吗,物理吗?” “告诉你吧,这些都是我们当年玩剩下的东西。” “我的高度?你也太小看一个大师的份量了吧。” 他摇着白兰地,望着天花板,迷迷湖湖的说。 “陈墨童的话,以她的天赋,我想想啊。” “十年……” “二十年……” “嗯……” 副校长点点头。 “差不多二十五年吧,她应该能完成一件不错的炼金作品,也能独自解决炼金事件,用我们的话说,差不多是个准高级炼金师了。” “25年?” 昂热苦笑。 那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谈过陈墨童的事。 让一个A级混血种花25年在炼金上,最后也只是能完成炼金器具的程度。 这么长时间能杀多少死侍?多少危险混血种? 立场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昂热是屠龙者,而副校长是炼金师。 在副校长看来25年学成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但是在昂热心里,丈可不是这样算的。 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方才造成了卡塞尔现在的教学现状。 一座理想中的混血种学府,应该是同时培养炼金师和屠龙者,学生毕业之后不一定非得提着刀冲上战场和死侍拼命,他们也可以留在学校深造,跟随某个教授研究炼金方面的课题,毕竟现代混血种的炼金技术,不要说和龙族比,就算是相较于前面四个已经毁灭的时代,也弱上不止一筹。 但很可惜,现实不是理想。 ………… 苏茜带着两人游览源武院。 对于叶胜的问题,既然科学做不到,那么结合炼金之后,当然可以。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诺玛的存在,就是很好的例子。 只是在之前的卡塞尔,类似技术没有实装的必要,也是在武道校园计划开始后,才将源武院推到台前。 一方面是承载图书馆功能,路师在源武院上传了大量秘籍,以供学员选择,这些资料如果打印成纸张,将极其庞大,不说如何保存和维护,单单学员查找起来就得花上漫长时间。 以源武院的形式呈现就能大大改进这种情况,学员们能得到诺玛的帮助,快速调取想要的秘籍进行阅读,还能申请修行相同或者类似道路的武者,帮忙解惑。 除此之外,源武院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方便武者们提前感受未来山顶校区落成后的模样。 相当于大号沙盘,但更加科幻,人们能身临其境般感受未来武院的风貌。 今天是第三批专员返校的日子,带着新人参观源武院的不只有苏茜,她正给叶胜和亚纪介绍演武场天顶台等建筑的功能,迎面走来三人。 叶胜眼一亮,挥手招呼。 “又见面了,卡夫卡!” “你好,叶胜。” 凯撒看看两人,饶有兴趣的样子。 “你们认识?” “在路上见过几次。” “嗯。” 凯撒和苏茜点点头。 他对这个女孩印象很不错,一个是她确实有能力,另一个嘛,苏茜也是诺诺为数不多的好友,就冲这一点上凯撒都得对苏茜另眼相待。 当然,苏茜狮心会会长秘书的身份,也很重要。 “听说楚子航快要动身了?” “他什么时候走。” 两个助教聊天,学员们则凑一块。 他们先是自我介绍,叶胜亚纪卡夫卡不必赘述,卡夫卡旁边是一个女生,有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笑容甜美。 “你们可以叫我尤菲喔。” 她甩了个漂亮的枪花,得意挑眉。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很厉害的精确射手呢。” 大家都是执行部专员,聊一聊平时的任务,挑一些保密条例之外的内容,很容易就能打开话题。 尤其双方都有开朗的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评价起各自的助教,亚纪和卡夫卡只能苦笑着对视一眼。 苏茜为人很好,做事负责又有耐心,外形也出众,在叶胜眼中,几乎就是最完美的助教类型。 至于凯撒嘛…… 尤菲的神情相当一言难尽,瞥了眼还在聊天的助教们,示意叶胜和亚纪往旁边走两步,压着声音滔滔不绝。 “我们这师兄啊,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好。” “你们肯定不信。” 尤菲端着脸,用骄傲的语气缓缓的说。 “这种玩具,看一眼就能掌握了吧,身为我的”同伴,这点程度都做不到的话,可无法得到我的认可。。 叶胜和亚纪的脸色都有些怪异。 他们看向卡夫卡。 卡夫卡捂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尤菲嘻嘻一笑。 “虽然这样,但师兄人还是很好的。” “喔,怎么说?” “他很有钱。” “哈?” 尤菲坚定的点点头。 “超级有钱。” “这里也不好说,既然大家都认识,等下限了再碰面吧,晚上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以后的修行一起努力呀!” 尤菲笑容灿烂的握住小拳头,很有活力的挥了挥。 “要走咯,两位。” 两拨人分开,继续他们的游览。 演武场,顾名思义,主要是用以提供武者相互切磋的场地,每个擂台都是独立设计,拆卸安装都很简单,方便毁坏后及时更换。 “听说研究所那边有设立一个记忆材料的项目,用来制作成擂台的话,就算毁坏了也能自行修复。” “研究所啊!” 不同于叶胜的没心没肺,亚纪很是在意。 “那个,苏师姐,研究所的项目就这样告诉我们没关系么?” “你是担心保密条例吧。” 苏茜微笑说。 “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路师说过,两座研究所的成立正是为了武者服务,又不是鼓捣什么毁灭全人类的技术,无所谓的。” 天顶台位于整个武院的最高点,这里是提供给新学员站桩的地方,虽然路明非再三强调,九州武道修的是自身,跟天地灵气什么的没关系,也不用吸收旭日紫气,但不知为何,卡塞尔的学生们固执的认为清晨十分面朝东方站桩,能促进他们修出劲力的速度,特别是在某学生会主席现身说法后,更是加重了这种观点。 有时候路明非真的很想和凯撒好好聊聊,他真好奇,这位贵公子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天顶台是在武院设计之初就决定的建筑,山顶刚好有这样一块地,非常合适,路明非就想着平整平整,用来当准武者们站桩的地方,虽说在哪里站都是站,但是最开始,有一个固定的场地,置身于固定的群体,还是更利于习惯的养成。 “我有问题!” 叶胜举手。 “学长,下次有话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这样。” 酒德亚纪痛苦的捂住眼。 “是这样的。” 叶胜说。 “如果大家都在一起站桩,不是会很简单就被人偷学去桩法姿势了么?” “这个啊。” 苏茜回望藏书阁。 “你不必担心偷学的问题,因为,路师从来就没想过藏私。” “什么?” “我前面说了路师把秘籍上传源武院的事吧。” “你有没有发现,方便查找,快速检索,随时提问,这些都是有利于我们的好事,但是,对于路师而言,好处不一定有,但弊端非常明显。” 叶胜和亚纪很快想到。 “师姐是说,公开知识?” “嗯。” 苏茜点头。 “秘籍一旦上传源武院,就不再是独属于路师了,只要比他权限更高的人都能浏览,何况路师从一开始就没有设置浏览权限,就算再强大的功法,没有门槛,没有条件,只要你想学,都能去学。” 叶胜和亚纪都被震撼了。 他们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都说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很多科学家就靠着专利费成为富翁,还有的国家用垄断的科技收割全世界的金钱。 正是有这些例子,叶胜两人才更加明白,守着九州武道这样一座宝库,竟毫不藏私,这已经不是康慨这种程度了,用简单的金钱或者利益根本无法衡量九州武道的价值,他们不能想象路明非都在想什么,也想象不到,只是单纯觉得震撼。 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有卡夫卡和尤菲,还有许多许多,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 “很厉害吧,路师。” 凯撒骄傲的说。 “这才是我的目标,无论如何都要打败的男人!” 摘下眼镜,四面纯白的墙壁映入眼帘,叶胜三人回归登陆房间。 苏茜指导他们归还虚拟现实眼镜。 “今天的行程差不多就是这些,学长学姐,接下来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两位可以随意安排。” “对了,晚餐。” 苏茜提醒。 “两位应该还记得临时食堂的位置吧,在那里取餐,还有就是,虽然第一天没有宵禁,但学长学姐最好还是九点前回到帐篷,越早习惯越好,毕竟从明天开始就要真正开始修行了。” 和叶胜亚纪告别,苏茜匆匆远去,作为助教的同时,她也是一个武者,自己的修行不能落下,叶胜就听到苏茜临走时接了个电话,似乎是邀战,这位苏师姐脚步匆匆,看来是要赶着和人切磋。 “搭档,我记得食堂是六点开饭吧。” “还有两个小时,走,逛逛去。” 叶胜热情邀请亚纪。 他们漫步走在山顶校区,四周都是噪音,装备部在施工,学员背负山岩跑步,就算手头没拿什么的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他们还看到有个女生叼着吐司,抱着剑跑的飞快,仔细分辨,她竟是脚尖点地,一点便是纵身数米,看来也是修出劲力的先行者了,也不知是要去哪。 “变化真大啊。” “是呀。” 两人感慨着。 卡塞尔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学校,时间的沉淀给这里的师生们赋予了一种贵族般的优雅,置身于此,你能见到的人都是从容不迫的,都是不紧不慢的,他们或许会在树荫下讨论前沿的学术问题,或许会坐在草地上听人演奏一首小提琴,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所有人都像是上紧了发条的人偶,都在和时间赛跑,没有人甘心被落下。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虽然吵闹,虽然喧嚣,但叶胜和亚纪却一点都不烦,他们甚至觉得享受,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声响共同汇成一条交响乐的洪流,充满了勃勃生机,也充满了希望。 他们彷佛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越来越期待明天的到来,真希望下一秒就能见到路明非,哦应该叫路师了,真想下一秒就见到他,然后听课,习武,向着更好的自己进发。 他们在路上偶遇了卡夫卡,这位有着诗人般忧郁气质的男人正靠着一块山石,闭幕沉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卡夫卡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不错。 亚纪还来不及阻止,叶胜已经跳过去打招呼,她只能无奈叹息,真让人没办法。 “是你们啊,叶胜,酒德。” 卡夫卡说。 “刚才你在发呆吗?” 叶胜问。 一旁的亚纪连忙补充。 “很抱歉,您完全可以无视这家伙,没关系的。” 卡夫卡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我想到了我的父亲。” “他曾经也在卡塞尔求学,在这里度过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仙木奇缘》 “后来父亲经常跟我提起,说起来,我的童年可都是听着他的卡塞尔生活入睡的哦。” 卡夫卡笑了笑,感慨的环顾这一切。 “我相信,如果父亲看到现在的卡塞尔,一定也会很欣慰的吧。” “不……啊! 这一次亚纪眼疾手快,在叶胜说出什么不经大脑思考的话前,及时捂住了这家伙的嘴。 叶胜本来还在挣扎,只是忽然一个瞬间,他嘿嘿笑了下。 亚纪脸红了。 “对了,两位如果没事的话,不妨和我一起去演武场,尤菲在那里,听说有武者正在切磋。” “好……好啊。” 真正的演武场尚未完工,卡夫卡指的,是临时演武场,实际就是一块圈出来的空地,装备部的天才们驾驶机甲压实出来的地面,武者切磋的余波造成什么坑坑洼洼,他们就开着机甲上去再压一遍,也很方便。 赶到演武场时,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好在还有位子,毕竟能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和叶胜等人一样的第三批执行部专员,卡塞尔的在校学生还有日常功课,没有功课的也得忙于武道修行,不像他们如此清闲。 尤菲很好找,人群中一蹦一跳的那个女孩,就是了。 来不及会和,三人先被场地中央的战斗吸引走了目光。 “快看快看,是苏师姐!” “知道啦,你声音太大了,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 很巧,和苏茜战斗的是他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叼着吐司的女生,看起来也是亚裔,叶胜三人到来时,切磋已经开始有一会了。 两人的武器都是剑,但战斗风格却大相径庭,武器也很是不同。 虽然是剑,但苏茜的剑非常小巧,大约只有手指大小,她只是站在原地不动,袖珍小剑悬浮身前。 对面的女生主动来攻,她的身形很巧妙,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令人捉摸不定。 这一瞬,她动了。 剑锋吸力。 目光更是吸力。 她的剑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苏茜。 电光石火间,袖珍小剑截住来招,铿锵两声剑鸣,如珍珠落玉盘。 对手毫不恋战,一击不成,便是远遁。 她继续在苏茜身周游走,寻觅下次出手契机。 围观的专员们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无论是苏茜的小剑,还是对手的身法,都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真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在现实中亲眼所见。 “不够,不够,还不够。” 凯撒双臂抱胸,骄傲的笑着。 “苏茜修的是万剑桩,现在却只能御使一枚飞剑,而且这飞剑的材质太过普通,根本经不起她的劲力灌注,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苏茜的实力发挥。” “而这位嘛,我记得是叫梁琦清,修的应当是惊鸿桩,秘籍里是说身法与剑法等重,但梁琦清显然只来得及修身法,剑法还未入门。” “不出意外的话,苏茜会很艰难的拿下这场战斗。” 叶胜看了眼凯撒,贴在亚纪耳边悄悄说。 “那家伙好奇怪啊。” 一旁的卡夫卡只是苦笑。 他的这位助教还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点评归点评,凯撒的眼光却不差。 果然,梁琦清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苏茜抓住时机,飞剑掠过,尽管梁琦清做出极限补救,磕飞小剑,但高高抛起的小剑在苏茜的控制下,卷土重来,二度发力,竟是比之前更快,梁琦清童孔骤缩,在她出剑之前,苏茜的小剑已停在喉间。 “停!” 担任裁判的兰斯洛特高高举手,分别看一眼苏茜和梁琦清。 “点到为止,本次切磋,苏茜胜。” 两人收起武器,往中线行来,抱拳行礼。 只是切磋,不分生死,大家都是同学,未来可能还是战友,再怎么打,情谊不能丢。 “你的飞溅很强。” 梁琦清认真的说。 “但下一次,我会赢。” 苏茜摇头叹息。 摊开手,掌心是残破不堪的小剑,已然卷刃,显然无法再用。 “再拖下去,我就输了,这次只能说是侥幸。” “我只是占了兵器的便利,”算不得什么,等以后研究所出了成果,相信你肯定能变得更强。 “借你吉言吧。” 两人下场,梁琦清找个地方擦剑,修习惊鸿桩的同时,她也兼修了本命剑法,这本是九州剑宗的不传之秘,现在却被路明非直接放进了藏书阁,没有门槛,随便谁都能修行。 于是走剑修的武者,基本都选修了本命剑法门。 虽然路明非再三强调量力而为,让众人谨记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但卡塞尔的学生哪个不是天之骄子,而哪个天之骄子又没有傲气,既然有强大的法门,肯定修行,难关什么的,不都是用来被征服的么? 路明非也没有多说什么,第一批修行武道的人,固然有先机,但也缺少前人经验,他已尽到职责,等这些人碰了壁,摔了跟投,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有一人倒是没有兼修本命剑的法门,正是苏茜。 她很清醒,苏茜明白不是所有强大的法门都是好的,得再三考虑与自身道路的适配性,她修的万剑桩,走的是光明堂皇,以大势压人的路子,前期艰难,但越到后面,可以御使的飞溅越多,配合功法成套的剑阵,届时的杀伤力就算是路师也用一句“值得期待”来评价。 但这条路很难走,万剑桩也属于秘传级别的功法了,若非苏茜有剑域的言灵,能帮她少走许多弯路,否则她也不会选择这门功法。 “师姐,你的剑。” 酒德亚纪很担忧。 “无妨。” 苏茜收起残破飞溅,取出一只皮带,里面插着许多把相同款式的小剑。 “武器的劲力传导始终是个问题。” 苏茜给他们解释。 “劲力就是武者的根本,想要以武器承载劲力,除非我们有路师那样的掌控力,否则多多少少都会怼武器造成一定程度的磨损。” “相近质量的劲力,武器越大,能承受的磨损也就越大,这是研究所那边给出的信息,加上我没有兼修本命剑的法门,这才使的再好的飞溅到我手里,也只能沦为耗材。” “除非有一天,研究所那边真的研究出能够承载劲力的武器,否则我就只能一直这样下去。,” “苏师姐,用炼金武器不行么?” “不行。” “炼金和武道是两套体系,研究所那边也还在磨合,总之这条路很不好走。” “那她呢?” “你是说琦清啊。” “琦清她走了本命剑法门,那一口瑶池剑,与她性命相修,不容易损坏。” 说这话时苏茜想起了楚子航,他尽管走的是火部,但同样兼修了本命剑,大概是那把御神刀村雨,对这个大男孩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吧。 “说起来,本命剑的确给研究所指明了方向,学长学姐也知道,在研究中,最难的不是研究,而是选择方向,一旦方向错了,再怎么努力也只是白用功,换句话说,一旦有了正确的方向,成功就只是时间问题。” 几人聊了会,装备部结束场地检修,下一对的切磋开始。 叶胜和亚纪一直看到饭点,各种各样的功法层出不穷,苏茜时刻记着她的助教工作,美出现一人,她就帮忙介绍,分别隶属哪一部功法,又是哪一桩,这部功法优劣所在,未来成就高低,难度又是几何。 在这一过程中,越来越多的新人聚集过来,听着苏茜的讲述,潜移默化便对于武道有了一个了解。 “当然,有一点,别看我们只用一个月就达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占了言灵的便宜,你们过几日选择功法时,最好考虑考虑自己的言灵,两相配合,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饭点到了,大家三三两两走向食堂,苏茜和梁琦清落后众人一个身位,肩并肩,她们都是来自远东的古老国家,又同样选择剑部功法,还都是女生,几次切磋下来,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说起来,若非是因为武道,她们俩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苏茜还在卡塞尔,梁琦清已经毕业,不同于叶胜和亚纪,梁琦清是第一批提交申请的执行部专员,这个血统评级只有C级的女孩,似乎有着非得强大不可的理由,她一直很努力,在卡塞尔读书时就日夜训练,甚至被人称为“不知疲倦的训练机器”。 但世界的本质从来不是公平。 不是你付出越多,就能收获越多。 有些事情,从出生的最开始就已注定。 一个C级再怎么拼命努力,真的能拥有堪比B级甚至A级的战力么? 答桉令人沮丧。 梁琦清再怎么拼命,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落败,血统的评级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任凭这个女孩竭尽全力,抓挠到指甲翻起血肉模湖,天堑还是天堑,令人绝望的天堑。 于是,在听说武道后,她就一直高度关注守夜人论坛的消息,当她得知九州社团成立,毫不犹豫提交申请。 这才能成为第一批的学员。 在全世界都在对她说不时。 是那个少年站了出来。 虽然路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出现对梁琦清意味着什么。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梁琦清对他的感激。 有些人的感激是挂在嘴边。 而她不是。 梁琦清会用拼了命的训练,去证明。 她不比任何人差。 只要一个机会,一个平台。 她不会比,任何人差。 ------题外话------ PS:欠更:54 288 武道第一课 梁琦清和苏茜在交流助教经验。 苏茜的能力很强,不仅是战斗,在处理日常事物,包括教学,都是得心应手。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梁琦清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修行,对其他事情就没那么上心。 但作为第一批返校的执行部专员,且已修出劲力,梁琦清也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已经有消息在传,下一批专员的助教,就得在他们这些第一批的返校专员里找,作为优秀代表的梁琦清,肯定是其中之一。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好这份工作,但这是路师的任务,梁琦清不允许自己搞砸,因此找到苏茜,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干练的齐刘海下是格外认真的双眼,苏茜笑着,她的这位学姐是个不错的人呢。 叶胜和亚纪是第一次在临时食堂吃饭。 和印象中的食堂迥异,这里不是一个菜品一个菜品的取餐,黑板上用飘逸的汉字列出今日食谱,分作一二三四几个菜单,名字也很奇怪,什么“七宝开光”,什么“雪满海棠”,什么“星月齐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到了什么武侠的片场。 等等,现在的山顶校区,和武侠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的话,推荐试一下星月齐辉,这套菜品的功效可能比不上其他三个,但是真的好吃。” 苏茜建议。 “师姐,能介绍下吗,这四套菜都是什么” “还有你刚才说的功效是?” “学长和学姐的话,应该都能理解,在我们的文化里,古人很推崇食补,他们认为用特殊的方式吃下特殊的食物,可以带来一定的好处。” “这四套,就是路师提出的食补菜品,拿雪满海棠举例,这套菜能帮助武者提振精神,消除疲惫,立于夜间睡眠,能更快的恢复体力。” “虽然这些事好像咖啡茶叶,或者褪黑素也能做到。” “但食补好就好在温和,如同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咖啡因或者褪黑素,多多少少都会对人体造成一定危害,食补就能很好的规避这一点。” “知道啦,谢谢师姐介绍。” 这么说着的叶胜,指着黑板下加粗的一行字。 “话说,那个免费菜单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 苏茜神色微妙,咳了咳。 “既然是免费的,嗯,有句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怎么说呢,上面四个菜单是路师提供的,至于免费菜单,山顶校区有两个研究所对吧,一个是研究武器,另一个是丹药,创造出新的食补秘方就是他们的研究课题之一。” “换句话说,就是试验品咯。” 注意到叶胜和亚纪古怪的脸色,苏茜澄清。 “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安全性肯定是有保障的,路师也不可能允许研究所拿我们当小白鼠,但说到底,他们的本职是研究者,不是厨师。” “所以,最好不要对免费菜单抱有期望。” “会很难吃吗?” “超难吃。” 他们刷卡,取餐,自动从账户扣费,亚纪看了眼短信,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太贵。” 叶胜的脑袋贴过来,咂舌。 “也不便宜啊,一顿吃一套还差不多,要是胃口大的,一次点两三套菜,不是要破产?” “真是,谁那么能吃啊。” “搭档你可别小看人,我听说啊,咱们那位路师一顿就能吃五人份的食物!” 亚纪瞪了他一眼。 “瞎说什么呢,赶紧给路师道歉!” “这怎么了,能吃又不是坏事,路师那可是强者的饭量。” “而且路师他性格这么好,肯定不会在意的。” 叶胜都囔着,亚纪还是不依不饶瞪着他,他就探口气。 “好好好,我错了,对不起路师,我不该在私底下说您的事,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叶胜念经似的,亚纪点点头,准备放过这愚蠢的搭档。 “是学长啊。” 有人叫他们。 “你刚才是在叫我吧,有事吗?” 叶胜和酒德亚记卡卡卡转头,脖子僵硬的就像是生锈的齿轮。 “路……路师!” 路明非跟个普通大学生似的在人群里排队。 哦他本来就是个大学生。 见到老熟人,他就灿烂的笑起来,挥手招呼着。 “唷,叶学长,酒德学姐!” “好久不见啊!” ………… “真是没想到,还能在食堂见到路师。” “是啊,我还以为他会在办公室或者教师食堂之类的地方吃饭呢。”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别人的态度,看起来他们对于路师过来这里吃饭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路师的变化真大,我们上次看到他是在面试吧,当时路师还只是个普通中学生的样子,现在已经是很厉害的大人物了呢。” “大人物吗?我怎么不觉得,路师很亲切啊,也没什么架子,感觉和我们也差不多嘛。” “拜托,你以为什么是大人物,成天把本大爷天下第一写脸上的那种人吗,我跟你说,路师这样才是真的厉害。” 叶胜和亚纪端着餐盘,一边寻找座位,一边聊着刚才见到路明非的事。 在卡塞尔这个学期开始,就从各个渠道听说关于路明非的消息,自由一日的主角啦,君临卡塞尔的新王啦,甚至是斩杀龙王的英雄啦,守夜人论坛只要是有关路明非的帖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得到大量回复,无论是学生还是专员,对于这位S级的一切都抱有异乎寻常的热情,但在如此高强度的热情下,有关路明非日常生活的报道却是极少极少,热情归热情,但他们不会打扰路明非的生活,这是对于一个传奇的最基本的尊重。 当然,某芬格尔除外。 好在这家伙不是训练就是养伤,想发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习武,只有你芬格尔隔三差五就往医院跑。 某路师笑而不语。 苏茜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讨论路明非的话题,弯着嘴角。 这几乎是新人的保留节目了,每个返校的专员第一次见到路明非,都能兴高采烈的讨论上半天,分享各自了解到的信息,拼凑出一个强大,英武,且心怀全人类,大公无私的传奇屠龙者形象。 但真正的路明非,其实,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人吧。 ………… “这里这里!叶胜,亚纪!”来这里! 他们循声望去,是尤菲。 在尤菲旁边放下餐盘,叶胜看着他们铺了一桌的食物,不由咂舌。 “这么多,你们几个人吃啊。” “就三个。” 尤菲解释。 “这是凯撒师兄的介绍方式,在真正的体验面前语言太过苍白无力,为了让我们了解四套菜品,师兄给我和卡夫卡美人都点了四套。”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说他很有钱了。” “小意思啦,小意思,这才哪到哪。” 苏茜提醒尤菲。 “你们还没有开始习武,最好不要一次性吃太多,虽然以混血种的体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影响到明天的功课就不好了。” “收到!” 正如苏茜所说,星月齐辉的味道很不错,吃下去感觉肚子暖暖的,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们聊起刚才遇到路明非的事,尤菲很激动,兴奋的问东问西,连一向沉稳的卡夫卡也侧耳倾听。 “路师是什么样的人嘛……” 叶胜拉长尾音。 “走开走开,我要亚纪说。” 叶胜气鼓鼓的,亚纪抿嘴轻笑。 “如果要我描述的话,大概,路师是很温柔的人吧。” “哇,温柔啊。” 尤菲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话说,你们拿到了吗?” “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 尤菲很激动。 “路师的签名啊。” 叶胜和亚纪逐渐睁大眼。 “完了!” “我们给忘了!” 什么叫后悔莫及,他们算是懂了。 “哈哈哈!” 尤菲的心态平衡了。 一边吃,一边聊,这一桌的气氛很热烈。 “对了,亚纪,吃完饭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没事的话,要不来我们那玩玩。” 亚纪和叶胜对视一眼,点点头。 他们心中有些好奇,玩玩吗?可大家不都是住帐篷,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尤菲都邀请了,亚纪不是一个擅长拒绝的人,看看也好,反正接下来也确实没事。 “”可等他们到了地方,才真正明白尤菲那一句,凯撒很有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 “波斯风格的地毯,我的知识盲区,总之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为什么要在帐篷里铺这个?” “大概是贵公子的品味什么的吧。” 叶胜和亚纪脱掉鞋子,略显拘谨的走进帐篷。 他们抬头望着穹顶,再转了个圈。 真是大啊! 难以想象这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地方,竟然是帐篷。 “等等,那幅画是?” “应该是真迹吧,凯撒师兄不像是会挂彷品的人。” “但为什么要在帐篷里挂这种珍贵的画!” “这也是贵族子弟的休养吗?” “哦,这个倒也不是。” 尤菲回忆着当时凯撒的样子,风轻云澹的说。 “上次在维也纳拍的,拍太多了,没地方放,就挂你们这里好了。” “原来。” “只是没地方放吗?” 深夜,躺在自家狭小的帐篷里,叶胜不由回想起晚饭后参观卡夫卡帐篷的经历。 他们还一起玩了刺客信条,是的,没有错,凯撒还给他学员的帐篷配备了电视机和PS4。 叶胜不会羡慕,他对于金钱没有太大的欲望,只是觉得够用就好。 只是想到了亚纪,如果能和亚纪住在一起,通宵玩游戏,看她睡着的脸,肯定会很棒吧。 叶胜用力摇摇头。 真奇怪,我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看看手机,亚纪好一阵没发消息了。 是睡着了吧。 这家伙,肯定又是手机玩着玩着,就困了,女孩子就这样,喜欢睡觉喜欢吃,跟小猪一样。 叶胜笑了笑,他在输入框里打字,准备给亚纪道晚安。 他们是一起下水的搭档,是在任务时将生死完全交托给彼此的搭档,说起来,最开始好像只是为了培养默契才频繁联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前说晚安,醒来说早安,、,成了两人日常生活的习惯,都说是习惯了,肯定是有庞大的惯性,一旦养成就难以更改,彼此的存在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所以…… “晚安,搭档。” “晚安,搭档。” 叶胜笑了笑。 “你还没睡啊。” “现在睡了。” “再聊会怎么样?” “不要。” “那好吧。” 叶胜缓缓的打字。 “晚安,亚纪。” 几乎是同时 “晚安,叶胜。” 这就是默契吧,他笑着放下手机。 沉入梦乡前,叶胜回忆起他和亚纪加入装备部时的场景。 “卡塞尔规定,下水作业的小组,绝对不允许出现情侣。” “你们要记住这一点。” 叶胜嘿嘿的笑。 “教授您就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家伙嘛!” 当时的酒德亚记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叶胜朦朦胧胧的想。 是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 搭档。 正式修行的第一天,从上交手机开始。 当然尤菲和卡夫卡的游戏机电视也得上交。 专员都是有各自任务在身的人,负责某一区域的龙类事件,作为批准返校申请的代价,路明非对他们的要求非常严格。 在校生或许还能有休息时间,但返校专员,必须竭尽全力,从第一天之后,他们就得跑起来,这一点从精确到分钟的日程表就能体现出来。 “会……会死掉的吧!” 叶胜捧着日程表哀嚎。 亚纪也出奇的没有呵斥她的搭档,这个女孩只是咬咬牙,对叶胜说。 “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 苏茜安慰他们。 “放心,这份日常表虽然紧了点,任务也重了点,但你们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也只是在校医室躺几天。” “那个,师姐我能问一句吗?” 叶胜弱弱的说。 “到底躺了几天?” 苏茜想了想。 “半个月吧。” 他们再一次见到了路明非。 在诺顿馆的会议厅。 这里经过改造,已经是九州分部上大课的地方。 选修课一个班级,第一批返校专员,第二批,第三批,分别又是一个个班级。 主要讲课的是路明非,楚子航偶尔也会客串,他最近在熟悉路明非给的资料,已经差不多了,很快就将动身前往北大预科班,开始他的教师生涯,。 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楚子航的状态有些奇怪,站桩时也需更多时间才能静下心,越是临近动身的日子,他的心绪就越难平静。 就好像有什么即将发生一样。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楚子航思忖,或许正是路明非曾提过的心血来潮,凡是与武者关系亲近的人,一旦发生变故,无论是好是坏,都有可能引起武者的感应。 但是,以楚子航如今的武道修为,应当还谈不上心血来潮的程度。 除非是至亲。 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关系,不外乎是父母,情侣,,子女。 楚子航每天给妈妈打电话,也通过执行部的渠道时刻关注她的情况,但妈妈每天不是泡夜店就是和小姐妹们在家里通宵瞎玩,除了熬夜有点多外,没有任何问题。 那会是谁? 难道…… 楚子航想起那个雨夜挥舞刀剑冲向神明的男人。 是你么? 还活着么? 楚子航握住村雨的手逐渐用力。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他的眼前彷佛又出现了那尊端坐于八足天马之上的神明。 路师说,外罡就可以。 外罡…… 楚子航有预感,终有一日,他会重新站到那家伙的面前。 背后的烙印就是证明。 他从未逃出台风登陆的那个雨夜。 但下一次,他不会逃。 等我。 ………… 大课的内容主要是路明非传授九州武道的基础。 以他丰富的经验,为大家讲述这条路该怎么走,如何观想,如何站桩,日常修行的注意点,每一部功法的优劣。 理论与实践齐头并进,毕竟路明非的功法也恰好适合,以大千万象,演九州百八十法门,若是让九州武者得知卡塞尔这帮人的待遇,不知他们眼珠得红成什么样子,虽然大家只能走一条道路,但眼界自然是越大越好,所谓触类旁通,又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路明非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化作他们的底蕴,一时或许不显,但当他日向着非人甚至外罡攀登时,有着丰厚底蕴的他们必定能少走许多弯路。 创业初期实在艰难,路明非计划着,等日后带出一批优秀学员,就能一人负责一部武学,比如修行火部的学生可以报名楚子航的课,修行剑部的学生可以报苏茜或者梁琦清的课,修行君部的学生……喔对了修君部的大概也只有凯撒一个了。 如果到了那天,可就真是武道盛世,路明非也能放下担子,清闲清闲。 现在嘛,苦点累点,也是应有之义。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理所应当的轻松和悠闲,如果真有的话,想一想先辈们,父亲和父亲的父亲,他们过着什么日子。 习武很苦,日程表也很紧张,但大家都知道,压力最大的,其实是路明非。 但路明非还是那个样子,从这个少年身上,一点也看不出烦恼。 对他来说,累的时候,想一想后人,现在的辛苦,是为了后来者不必辛苦。 就这样,又有使不完的力气冒出来了。 或许,这才是传承本来的意思。 这是第三批返校专员的第一节课。 大家都换上方便行动的练功服,叶胜和亚纪还好,像是卡夫卡这些金发碧眼的西方人,一板一眼的穿着练功服,普通话发音都能拿个三甲,抱拳的动作也一丝不苟。 叶胜戳了戳亚纪。 “搭档,你不觉得哪里很奇怪吗?”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首歌啊。” 他清了清嗓子。 “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 “孔夫子的话,让世界都认真听话。” 亚纪正襟危坐。 “注意点,路师来了。” “喔喔。” 叶胜连忙坐好。 大教室落针可闻。 一直到门口,路明非还在处理事物,捧着手机看文件。 说是说武道校园计划总顾问,但在实际操作中,称呼路明非是卡塞尔武院院长也不过分,一个组织的建立千头万绪,每天有处理不完的申请,看不完的报表,路明非还得兼顾自己的修行,还得给学生上课,一对多的大课,一对一的小课。 一天只睡一个小时,他已经这样过了一个月。 很奇怪的,按说如此高强度的日子,他早该垮下去才是,武道可不是万能。 但别说问题了,路明非的精神头一天强过一天,从昂热到校医,包括楚子航和零,都不止一次劝过他休息,暂缓两日,都被路明非拒绝了,他的双眼里似乎燃着一团火,这跟武道无关,对他来说,工作就是最好的休息。 每前进一步,就离目标更近一步。 、。这是会上瘾的。 深呼吸,用力搓了两把脸,振作精神,他迈入教室。 三十双目光牢牢跟随着他。 “时间宝贵,就不自我介绍了。” 路明非笑了笑,环顾众人。 “今天是诸位武道修行的第一课。” “这条道路的强大不必赘述,诸位既然坐在这里,应当都已有所了解。” “当然,我也可以稍微描绘一下蓝图,武道的未来,炼体,非人,外罡,甚至武圣。” 路明非竖起手指。 一簇火苗腾的一下燃烧。 在专员们的聚精会神中。 火苗不停变化颜色,忽的转为朦胧雾气,又在卡卡声中化作透明冰锥,一点绿雅自冰锥中萌发而出,开出红花。 专员们瞪大了眼,几乎忘记了呼吸。 最终,冰锥融化,花朵枯萎,一阵风起,消失不见。 “如果一味的追求力量,难免步入歧途。” “武道者,武乃术,道乃理。” “做人有做人的道理,武道也有武道的道理。” “今天,这第一节课,我们就来交流一下,大家的理。” 路明非靠着讲台,姿态闲适。 “诸位,是交流,不是传授,我可不能保证我的道路一定正确,也不能断言谁的道路一定错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大家都是同行者,但是,在此之前。” 他轻敲台面,与每一个专员对视。 “请诸位,与我立誓。” “这誓言,对天,对地,对我,也对你们自己。” “起立!” 三十人同时起身。 他们跟随路明非,路明非说一句,他们重复一句。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力量从没有善恶之分,存在善恶的,只有使用力量的人。、 但路明非认为,力量本身还是有着倾向性的。 比如龙血,固然能给混血种带来强大,但伴随而来的龙类意识,也埋下了堕落的隐患,以至于危险混血种,甚至死侍的出现。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这条体系的源头,龙类。 而现在,路明非作为武道这条超凡体系在龙族世界的源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对今后的武者造成深远影响。 不客气的说,他对武道的解释,就是真理。 哪怕在九州,真正的武道百花齐放,正邪并存,甚至武者随心所欲,欺压平民。 但是龙族世界白纸一张,任他施为。 路明非说武者不可对普通人动手。 那武者就不可对普通人动手。 违者心魔丛生,武道难成。 且其余武者,必群起攻之。 他说武者侠字当头。 他说武者点到为止。 他说武者武与道齐重。 他说,他说,他说。 后世人往往有这样一个疑惑,鼎鼎大名的武道总纲,内容既非是高深功法,也不是武道概要,而是一条条对武者的约束,规定了哪些事是好的,哪些事不能做,乍看上去完全和武道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一本武者行为规范手册。 但又有几人能理解路明非。 他曾见过真正的乱世。 曾见过失控的武者何等恐怖。 当人类手握伟力,且不受控制,他们的欲望便会无限膨胀,届时,外罡武者,与龙王又有什么区别? 万幸,在龙族世界,一切都还来得及。 路明非传天下武道,自然不是想开启一个乱世,他要的是人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但失控的梦想,就是灾难。 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灾难。 三十名专员在路明非的带领下缔约。 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刹那。 他们有种模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和这片天地,和那位少年,产生了某种联系。 叶胜心中一凛。 路明非看了眼天空。 已经是第几次了? 最初的缔约,还很正常。 但是到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缔约,路明非能感觉到,冥冥中这片天地发生了某种变化。 龙族与九州不同,这里的规则极其明显,四大君主几乎就是规则的代行者,既然有地水火风,那么是否也存在其他的规则? 路明非忽然想啊。 如果缔约的人越来越多,会不会…… 他心中一动,按下念头,身为非人武者的同时,路明非还有青铜与火的权柄在身,对他人来说的灵光一闪,换做路明非,或许是某种对于未来的预测也不一定。 不再多想。 “约已立下,希望诸位牢记今日说的话。” “这节课差不多了,休息十分钟,下节课我们讲武道境界概要。” 路明非的笑了笑。 “别忘了做笔记,助教会检查的哦。” 从这一天起,叶胜的武道生涯,就开始了。 他们在大课上学习武道基础理论,路师给他们详细阐述了从炼体到外罡的分别,在听到非人阶段时,专员们心想那武道神异不正是混血种的言灵么? 但言灵只有百余种,武道神异却不知凡几,路师也只是挑选了常见几部功法里的常见神异,给他们深入浅出的讲述。 更多的还得他们登陆源武院,在那里搜索神异资料,那是比大英百科全书还要厚的大部头,于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大半都扔进了源武院里。 “你看到哪了?” “斗部神异,凌空虚度。” “可以飞么,有点像风部的鸿羽。” “不一样,鸿羽还能作用于武者之外的人或物,凌空虚度的话,只能作用于自身。” “我看看,找到了。” 叶胜翻着书,阅读完介绍。 “看起来这个凌空虚度很不错啊,踏虚空如踏平地,战斗力先不说,看起来是真帅。” 亚纪没好气的敲了敲叶胜脑袋。 一串绿色代码飞了出来。 “我说,能不能正经点啊你。” “嘿嘿。” 亚纪摇头,习惯性的捏了捏眉心,虽然源武院里虚拟形象的自己做出这种动作,并不能缓解疲惫就是了。 “说起来,你想好选哪一部了吗?” “我啊。” 叶胜往后重重一靠,望着藏书阁的天花板出神。 “风部吧,要么音部,再让我想想,一辈子的事呢,怎么能轻易做决定。” “也是。” 亚纪赞同的点点头。 结束一天的修行,他们回到帐篷,在路上偶遇了卡夫卡和尤菲,这两个刚认识不久的好友,正一人捧着一本线装书,边走边读,神色很是专注。 “他们已经选定道路了吗?”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亚纪刚想叫住叶胜,这家伙已经跑了过去,女孩跺跺脚。 “腿长了不起啊!” 那边,叶胜和卡夫卡两人已经搭上话了。 亚纪跑过去时,他们正聊的起劲。 “功法吗?” 卡夫卡苦笑着摇头。 “我们还没决定。” “那你们看的是?” 卡夫卡面色迟疑,尤菲抢答。 “是助教先生推荐的书哦。” “助教?” 叶胜想着凯撒骄傲的脸。 这家伙也会推荐人去看书吗? 亚纪和他有着相同的好奇。 只是,当尤菲开始解释后,叶胜和亚纪两人,就越听越是神色怪异。 虽然不知武道来源,彷佛这条道路是路明非一夜之间创造的那样,但大家都能看得出,武道和远东古国的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有秘籍都是以文言文写就,还有一些特别的专业名词,对叶胜来说还好,亚纪的话,作为儒教文化圈内的人,勉强也能理解。 但类似卡夫卡和尤菲这样的西方专员,就真的一头雾水了。 就算把秘籍放在眼前,也完全看不懂。 于是,碰到问题当然是找助教。 凯撒也给出了他的建议。 看书。 直接阅读道德经法华经庄子这等典籍自然最好。 但一上手就最高难度也不是回事,万事万物还得讲究个循序渐进。 综合考虑之下,凯撒给出了他的建议。 尤菲亮出线装书。 《蜀山剑侠传》 卡夫卡的是。 《天龙八部》 叶胜和亚纪瞪大眼。 “虽然很离谱。” “但如果是那位的话。” 两人点头。 “非常合理。” ------题外话------ PS:欠更:53 289 叶胜的武道修行 奇怪归奇怪,但卡夫卡和尤菲遇到的问题,并非孤例。 文化之间的差异大到难以想象,哪怕是混血种,以他们的头脑,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跨越鸿沟 无法理解秘籍,就无法修行武道,路明非最开始是真的没想到,传播武道最大的难题,居然是这个。 当然,也不是没有权宜之计,助教这一职务正是为此设立,返校专员时间紧张,助教可以帮他们快速领悟秘籍,实在吃不透还能找路明非,总之站桩进度不能落下。 但都说了是权宜之计,肯定有其弊端。 武道修行和科学不同,科学是以客观世界为蓝本进行研究总结后的产物,武道不是。 举一个形象的例子,同样是“1+1”这个题目,用科学的眼光看,答桉是2,没有悬念,不可能出现苏茜解题是3,梁琦清是8的情况。 听起来像时废话,同样一个问题,怎么可能不同人就能有不同的解? 但武道就能。 介绍武道时,路明非不止一次的强调,武道因人而异,因人而异,而这因人而异的道理表现正在于此。 同样一门剑部桩法,苏茜与梁琦清修来,就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 也正是所谓的,1+1的答桉,苏茜可以是5,梁琦清可以是4,而如果让路明非来,他的答桉没准能是1000。 这就是武道与科学两条道路最大的区别。 不是威力大小,科学就真的比武道差么?无论是基因还是机械,科学的未来无比辉煌,不能简单的用破坏力大小来阐述一条道路,或许,以唯心与唯物的权重作为判断标准,会更加合适。 比起科学,武道显然更偏向于唯心,卡塞尔的学者们把头发挠秃了也想不通,为什么同一个武者修同一门桩法,心境不同,就会觉醒不同的神异? 更离谱的是养神,什么叫养神?能给个具体定义么?达到什么标准可以晋升?需要什么经历算是增加养神进度? 不止学者,就连学员们也很头痛。 还是那个问题,武道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经历和思想感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三观,不同三观的武者自然修出的武道也是不同。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那么他们对于秘籍的理解就很重要了。 如果一个武者,无法理解秘籍原本,都是通过助教转述开始习武,那他最后走出的道路,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助教的? 所以,最近叶胜就能经常看到这样的画面。 某个金发碧眼的学员,一边吃饭,一边看武侠或者玄幻。 不得不说,虽然离谱了点,但利用幻想作品快速入门,当真不失为一条捷径。 只是偶尔就会有人跑来问叶胜这样的问题。 “道友,我在梳理看到灌顶传功,还有吸星大法,为什么我在源武院没有找到类似的武学,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太过邪恶,有伤天和,路师就没有放出来。” 叶胜欲言又止。 听了这段话,真的,他有好多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但是在此之前。 “首先,你应该叫我同学。” 拜托尴尬不尴尬啊!还道友,就兄弟您这智商,我这里有根神光棒,咬咬牙三百美金便宜卖给你,你大概都会信吧。 其实也不是,专员们又不傻,相反的,作为混血种的他们智商相当高。 但正因为智商高,所以想得多,于是看什么都好像和武道能扯上点关系。 叶胜分得清,主要因为他就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长大,叶胜知道降龙十八掌是假的,正常人不可能扛着音响打架,他也知道轻功是不存在的,左脚踩右脚除了会痛压根不可能起飞。 但出生在西方世界的混血种们并不这样认为。 本来在他们眼中,功夫就带有些许神秘色彩,先前还有人坚信功夫电影都是真的,何况是现在,路明非带着他的武道横空出世,在很多西方专员的眼中,武道和功夫完全可以划上等号,没区别的嘛。 而且还有个问题,路明非的武道从哪来的,一夜之间顿悟出浩如烟海的桩法武技以及武道境界么?混血种们可不会信。 明显是有传承。 而且这个传承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所以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远东古国的历史。 或许,看似只是幻想的武侠,实际上暗藏玄机,就好像达芬奇密码一样,那个国家的先人运用他们古老的智慧,把强大的武道隐藏在动漫和电影之中。 当尤菲神秘兮兮的给叶胜和亚纪介绍他们的重大发现时。 叶胜的脸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他张张嘴,又叹口气,转头准备和亚纪说两句,就看到自家搭档将信将疑的表情。 “叶胜。” 亚纪不确定的问。 “难道说,这就是武道的来历?” 居然连你都这样! 叶胜先是震惊,但震惊过后,冷静下来。 他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为什么他习惯的一切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抛开成见,不觉得功法和武道真的很像吗? 叶胜开始了怀疑。 “苏师姐,这些事,你怎么看?” 最后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叶胜两人,找到了苏茜。 很罕见的,竟然在苏茜脸上看到了今个。 “好好习武吧。” 最后他也只是留下这一句话,摇摇头,走了。 很快,叶胜和亚纪也就没精力思考什么武道的密码了。 他们也开始背负山岩。 “可真沉啊!” “腰都快断了。” “坚持住吧,叶胜。” 这是他们在最开始的对话。 后来谁都没工夫开口。 背负山言的主要目的不是打熬气力,九州武道没有如此粗鄙的法门,这是路明非专为此方世界的混血种量身定制,归类的话,大概可以算成某种特殊的养神法。 包括叶胜在内的返校专员们,都佩戴有耳机。 里面是连绵的风声,其本质是呼吸法,混血种们背负山言的同时,把呼吸调整到这一节奏,就能配合压榨到极点的躯体,纯化精神,为后续真正习武打好基础。 要不然,有龙类人格这一隐患在,习武习到后来,也不知是便宜了谁。 改变呼吸节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特别还是在背负着石头登山的情况下。 就算是对于混血种也是巨大的挑战。 叶胜努力的想按着耳机里的风声呼吸。 但这太难了。 非但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倒是打乱了原本的呼吸节奏,得不到充足的氧气供应,他的速度慢了,汗水打湿了衣衫。 他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左右看了看,发现不只是自己一个,很多人都在休息,亚纪也是。 叶胜笑了笑。 “搭档,你不行啊。” “这点路就休息。”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有我在,等我武道大成,保护你啊。” 亚纪瞥了眼那个讨厌的家伙。 “要我说,换我保护你还差不多吧。” 斗了两句嘴,重新有了力气,他们继续登山。 这一次就顺利多了,想到亚纪在旁边,就好像这里还是水下一样,无数次训练和日常培养出来的默契,带给叶胜无与伦比的安心,他们是搭档,是可以把生命交托给彼此的搭档,生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难倒他们。 “干得不错。” 苏茜笑着。 “学长和学姐的进步速度,令人惊讶,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你们大概能成为这一批中最先开始站桩的人。” “那……那是当然!” 叶胜累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看,搭档,我厉害吧。” “幼稚。” 说起来,叶胜能清晰的记得。 节点是在第二天。 从单纯依靠蛮力,憋着口气,硬生生登山,忽然有一刻,叶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或许,就是里的顿悟吧。 就是顿悟。 耳机里的风声无比清晰的传入脑海。 上一秒还累到彷佛随时可能趴下的身体,忽然就变得无比轻松。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 什么啊,呼吸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用刻意控制嘛。 之前他的所有行为,完全就是落了下乘。 越是有意控制,越是背道而驰。 就像是那个自己抓着自己头发要举起来的悖论一样。 自己怎么能跟自己较劲呢? 叶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按着耳机里的节奏呼吸了。 疲惫的身体像是被激活了一样。 他的双眼越来越亮。 一趟抵达山顶,放下山岩,竟是不觉得累,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尽快开始下一趟。 苏茜认真的看了看他,笑起来。 “恭喜学长了。” “哈哈,被看出来了吗?” ““呼吸法入门,算是正式开始基本功,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慢慢打磨你的精神。” “学长不要着急,路师经常告戒我们,武道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有个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要谨记。” 叶胜听得很认真,没有因为苏茜比自己小就轻视她,达者为师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话说回来,叶胜本以为自己的进度算是快的,但有人比他更快。 卡夫卡。 他在叶胜之前就入门呼吸法,晚饭后大家坐着聊天时,叶胜还好奇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卡夫卡有些为难。 “也没怎么想,很自然的,就做到了。” 尤菲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天龙八部里的易筋经吗!” 他们一想,还真是。 再也没有比易筋经更古怪的武学了,有心学习的人入不了门,只是按着图桉摆姿势的却进步神速。 难道武侠真的有用? 叶胜背了五天山岩。 现在的他,站在镜子前,点燃黄金童,眼神也格外的平静。 而这只是五天的成果。 “搭档。” “嗯,我在这里。” 叶胜和亚纪对视一眼,笑了笑。 叶胜使用他的言灵。 蛇。 在科学的解释是电子脉冲信号,在炼金的解释是名为蛇的零,具体位置是在脑海的巢穴,当混血种激活此言灵,沉眠的蛇便被唤醒,这群彷佛拥有自我意识的零向着混血种指定的目标汹涌而去,把沿途看到的一切反馈给混血种。 这一言灵或许没有多大的破坏力,但在探索方面具备不可替代的地位。 只是混血种在使用“蛇”时,本体极其脆弱,必须有人在旁保护,而这也正是搭档存在的意义。 预料中的瘫软没有上演,亚纪面色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叶胜在使用言灵时竟然还能保持站立。 很快,叶胜浑身一震,熄灭黄金童。 亚纪连忙上去扶助叶胜。 “怎么样,还好吗?” “嗯,我没事。” 叶胜虚弱的笑了笑。 熟悉他的亚纪,很轻易的就在这个大男孩脸上看出了他的激动。 叶胜也的确应该激动。 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言灵。 以前的自己只能下达一个模湖的指令,蛇群拥有自我智慧,具体怎么执行,叶胜完全没办法插手。 现在不一样了。 他可以更加精细的下达指令。 虽然幅度不大,但他确实的感觉到了进步,这一点相当难得,毕竟言灵是从出生就决定的力量,除开极少几个特殊的言灵之外,绝大部分都根据混血种的血统决定好了上线。 这还是第一次,叶胜发现他的言灵有可能进步。 他们离开房间,这里是副校长特别设置的言灵屋,在这里,戒律暂时性的失效,以方便武者们实验他们的言灵。 本来还担心言灵的力量过于强大,只是孩子的学生无法掌控。 但大家都在习武了,真要比起来,武道的力量难道不比言灵强大吗? 回去后,叶胜和亚纪聊了许久,在第二天,他们找到苏茜,提交了各自选择的道路。 “亚纪是冰部,叶胜你,风部吗?” “是的,师姐。” 叶胜说。 “风部很适合我的言灵” 苏茜点点头。 “学长和学姐要的功法在藏书阁,去看就好。” “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们。” “功法分作桩法和观想两部分,这两个都很重要,桩法的话大课上路师会挨个指导,但是观想,源武院毕竟只是虚拟的,少了点神韵,学长学姐最好还是申请路师的个人辅导,看一看观想图的原本,对后续修行能有很大帮助。” 290 武道基础理论之站桩与观想 开始站桩,并不意味着就能放下基本功。 山岩还得每天背。 一直到他们离开卡塞尔为止,都不能落下。 路明非在大课上给每个人纠正站桩姿势。 “沉腰,再沉。” “好,可以,记住这个感觉。” “把眼睛闭上!看什么呢!看我就能观想吗!” “动什么动!找打!” 教鞭呼啸着抽在叶胜大腿,叶胜龇牙咧嘴,但很快的,他马上摆回原来的姿势。 旁边的亚纪扯了扯嘴角,下一秒教鞭就挥了过来。 好痛! 亚纪咬着牙,不敢再有动作。 路明非面沉如水。 “我一般不打女还。” “但你们是我的学生。” “别想偷懒,别想放松,习武就是吃苦,吃不了苦就别习武。” “有想走的,站出来,我现在就批!” 路明非扫视每一人,点点头。 “很好。” “说起来,大家都是我的学长学姐。” “别让我看不起你们。” 他站在阵列前方,时不时挪动脚步,一双手或捏拳或立掌,吸力的目光却始终不离站桩众人。 这是路明非的习惯了,一有机会,就练一练武技,熟能生巧,温故知新,这样的道理太多,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 叶胜努力在脑海勾勒观想图景。 这几天课听下来,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正是武道入门。 九州武道的劲力和幻想中的内力有很大区别,一般武侠里的内里,大概都能划入炼精化气的范畴,武者从日常饮食五谷杂粮里淬炼出内气,是一个能量转化的过程。 所以服下天材地宝,比如朱果人参何首乌,就能快速增加修为,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就是这样。 劲力不同。 九州武道精气神三者齐头并进,从炼体到武圣,贯穿这条体系的所有阶段。 站桩不只是站桩,还得在同时于识海勾勒观想图景,比如楚子航修金乌桩,他的观想图景便是三足金乌法相,叶胜选的是风部,修的是相柳桩,自然观想的便是相柳法相。 在源武院第一眼看到相柳桩,叶胜就挪不开目光,当他看到相柳观想的图景后,更是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 就好像在心中有个声音反复对他说。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叶胜查找了很多相柳的资料。 这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上古存在,不要因为他有九个蛇头就认为这是妖怪,实际上在远东古国的文化中,类似的形象有个专有的称呼,神人。 神话记载女娲伏羲皆是人身蛇尾,正是因为他们是神圣,才有如此形象。 越看相柳资料叶胜越是欣喜,虽然不知相柳桩和神话中的相柳有什么关系,但既然观想图景都是这位大神,未来肯定不可能弱了去。 说来他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有这样一则传说,相柳是一尊长有九个脑袋的大蛇,他被斩下一个头颅后,远遁海外,在东方一个叫扶桑的岛屿落脚,称王称霸,直到碰上一个叫须左之男的家伙。 换句话说,相柳就是八岐大蛇。 叶胜选择相柳桩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的言灵。 一来风属言灵和风部桩法相得益彰,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来他的言灵是蛇,相柳形象又是九头大蛇,这令叶胜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相柳桩可没那么好修。 首先就是观想。 功法有高低之分,体现之一就是观想图景,武者想要修出劲力,第一步自然是站桩,学习站桩姿势。 然后第二部就是在识海勾勒桩法对应的观想图景。 很简单的道理,越复杂的图景,越难以勾勒,武者秉心神为笔,化识海为图,一笔一笔,刻下观想法相。 其中,观想图景的级别,大致可分为七九之数,八九之数,以及最高的九九之数。 顾名思义,七九之数需六十三笔,八九之数需七十二笔,九九之数需八十一笔。 说来还有些特殊传承不在三数之列,比如路明非在九州时修的龙蛇密录,便是八十九数,圆圆修的灵宝传承,更是九十一数。 但也不是观想图景越强,功法越强,武者也一定越强。 还是那句话,九州武道因人而异,这一点从最开始的站桩就有所体现,比如楚子航修的金乌桩,乃九九之数的金乌观想,但因他个人禀赋卓绝,又对于火部功法分外契合,使得后来,九九之数再添一笔,脱出樊笼,一跃而成八十二数的观想图景。 这也正是为何强调武者修的是自身道路的原因所在,如果一个人习武习了一辈子,都只是在前人的七九之数八九之数九九之数李打转,那他此生的高度也就到此为止了,非人就是极限,外罡是想都别想。 说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也曾有人好奇,不知道路明非修的观想,又是几几之数。 当然没有人傻到直接跑去问路师,想想芬格尔吧,他还在病床上看着我们啊! 卡塞尔的武者和准武者们在守夜人论坛上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说是九九之数,当然不是八十一的九九,而是九十九的那个九九。 也有人说是一百之数,但支持者很少,比不上九十九数的支持者多。 原因还是远东古国的文化。 因为习武的需要,卡塞尔几乎可以改名成孔子学院分院,远东的年轻人都没几个能背下来的离骚诗经,卡塞尔的学生们章口就来,你要把他们五颜六色的头发染黑,再贴个美童,简直就是古东方版的文艺复兴。 正是对于远东的文化了解,他们才清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在远东的文化中,“九”这个数字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此乃数之极,再进一步,就是下一个轮回,且看“十”这个汉字,便是两个一,用东方的神秘学解释,九十九便是最大,一百应该算做下一个循环,从这一角度出发,作为传下武道的路明非,他的观想图景,如果非得在“九十九”和:“一百”两者间选择,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偏向前者。 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 九十九数的观想图景,太过夸张,他们在源武院看到最厉害的,也只有灵宝秘传的九十二数,龙蛇秘传的八十八数,还有一些其他的特殊传承,但所有在三数观想之外的特殊传承,都必须得到路明非的认可后才能修习。 并非吝啬,他也是为这些学生们着想,特殊传承固然强大,但对于武者要求极高,不适合的人强行修习,到头来只能蹉跎岁月,多半一事无成。 只要得到路明非认可,他绝不阻拦。 至于龙蛇密录,按说混血种们体内流淌龙血,基本都能修习才是。 但事实并非如此。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如果放手让混血种们修习龙蛇密录,他们堕落的几率高达九成。 小数点后面还能再数出一串的九。 他思忖,每个混血种都有一个龙类人格,而龙蛇密录的观想正是龙蛇,混血种修习,当真不知道是人类的你在习武,还是龙类的你。 以路明非估计,很大可能是后者。 就连楚子航的精神意志都很难走通,相较而言,路明非甚至觉得这门龙蛇密录,干脆就是为混血种的龙类人格量身定制的功法。 太适合了。 而且,这门龙蛇密录对路明非的意义也与其他功法不同,他可以传授,但修习龙蛇密录的人,就不仅仅是学生,而是他路明非的弟子。 截至目前,路明非在龙族世界差不多也带出了几百个武者。 但在称呼上,他们都只是学生。 路明非也只是以老师自居。 正如他当初对施耐德和昂热说的那样。 师傅和弟子,这样的关系,对路明非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爸爸妈妈的记忆已经很模湖。 没关系。 师傅就是路明非的父亲。 守夜人论坛上的讨论,热度非常大。 于是,某一日,楚子航翻着文件,一边阅读,一边平静的问路明非。 “最近有看论坛吗?” 路明非从下一年的武道校园规划中抬起头。 “论坛?” 他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 “喔,学长你是说那个啊。” 路明非贼贼的笑起来。 “看不出来嘛,学长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也这么关心八卦啊。” 楚子航认真的翻阅资料,面不改色,心跳平稳,不认识的人还真可能被这家伙的外表给骗了。 路明非噼里啪啦的伸腰。 “我的观想图景嘛……”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这条路还没人走过,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考虑到万一有风险,我就暂时没放到源武院里。” “具体的话,几几之数……” 楚子航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暗暗的竖起耳朵。 “唯一之数。” 楚子航皱眉。 “唯一?” “嗯。” 路明非点头。 “只需要一笔。” 他想起数月前自己在天台第一次站桩时的冥想。 彼时,识海如混沌,天地未分,无上下无左右,无过去无未来,也无众生。 他观想那一笔。 此为开天桩的观想图景。 唯一之数。 或者。 大衍之数。 所谓道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 他只出一笔,便分阴断阳,升清降浊,开天辟地。 若不是对武道有极其深厚的造诣,若不是对开天桩有透彻的理解。 当然,就算有这些,换一个人怕也出不了这一笔。 最重要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他是路明非。 守夜人的讨论还在继续,但热度渐渐下去,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站桩要观想,还得每天坚持基本功,剩下的时间得听课,还得去源武院恶补武道理论。 要知道,一旦离开卡塞尔,他们可就没办法再次登陆源武院,趁现在还有时间,能看一点是一点,对叶胜这些返校专员来说,浪费时间就是犯罪。 “观想,观想,观想!” 吃饭时,叶胜听到隔壁的卡夫卡喃喃的念着类似的话。 他就魔怔了一样,本来有着诗人般忧郁的双眼,此刻像极了神经病人,直勾勾盯着餐盘里的一截藕片,念叨着观想观想观想,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如此诡异的画面,叶胜只是瞥了眼探口气。 “又疯了一个。” 类似卡夫卡这样的现象太多了。 观想这一关难倒了太多人。 说是说在识海勾勒观想图景,乍听起来,好像只要是学过素描的人,都能很快完成这一步骤。 实则不然。 这不是你对着石膏像写生,用铅笔在纸上涂抹就行。 很多时候,你明明知道这一笔应该怎么刻,刻成什么样,但偏偏就是落不下去。 问路师,路师也只是说火候不到,回去继续做基本功,多看两遍秘籍,看看观想图景,想一想你选的这门桩法的立意,问问自己真的理解了吗? 他们抱着一肚子问题来找路师。 路师不愧是路师。 回去后问题更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习武是自己的事,路明非能做的也只是监督,讲解,但就算他把道理掰开来揉碎了,最后理解的那个步骤,也还是得学生们自己完成。 而且绝大多数的学生都选了八九甚至九九之数的桩法,难度肯定就高了,少年宫那时,除了圆圆之外的人站的都是混元桩,作为九州入门级别的桩法,观想图景自然是七九之数,陈平安能很快修出劲力,也是理所应当。 言情吧免费阅读 换叶胜他们修混元桩,也绝对不会比少年宫那边来得慢。 至于圆圆,九十二数的灵宝传承还能在七日内修出劲力。 只能说剑心空明是不讲道理的。 餐桌上,苏茜再一次提醒众人。 “不要急,路师给的任务虽然重,但没有要我们非得在多少时间内修出劲力的规定,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记得路师说的吗,习武是一辈子的事,生命不息,习武不止。” “拿出好好生活的态度,好好习武,一时的快与慢说明不了什么,领略每一段人生的风景才更有意义。” “别忘了武道第一课上和路师缔的约。” “我们习武不是逞凶斗狠,不是恃强凌弱,不是非得和别人比。” “习武是认识自己,超越自己,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 说到这里,苏茜笑了笑。 “怎么样,这锅鸡汤不错吧。” 最快反应过来的还是叶胜。 他打了个饱嗝。 “撑死了撑死了!” 卡夫卡等人也是会心一笑。 虽然苏茜的这番话确实很像鸡汤没有错,但事实上,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比如第一批返校专员,到现在过去一个月,都还有人没修出劲力。 他们也是照样每天做基本功,站桩,登陆源武院,按部就班的学习。 反倒是比叶胜等人的心态更好。 “苏师姐,您再给我们讲讲站桩和观想吧。” 尤菲双掌合十,可怜兮兮的样子。 “其实路师说的很明白了,我不可能说的更好。” 注意到四个人的眼神,苏茜莞尔一笑。 “当然,一定要说的话,我也只能讲一讲自己的经验了。” “像路师那样,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给与不同的指导,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可以了可以了!” 尤菲连忙说。 “我们就是想听听您的经验,是吧,卡夫卡。” 卡夫卡很认真的点头。 “那我就说两句。” 苏茜沉吟片刻。 “你们应该记得,路师说过,理解功法的立意,这一点很重要。” “一方面是要理解秘籍里的文字,另一方面就是观想图景。” “只有你真正理解了,才能在识海下笔。” “八九之数要下七十二笔,九九之数要下八十一笔,必须一气呵成,不可中段,只有做到这一点,一口气在你的识海完成观想图景的勾勒,才能真正的做到精与气合,神统御之。” “而劲力,也是自此开始。” “之后的事无需多说,就是水磨工夫,站桩的同时,于识海一遍遍勾勒观想图景,每成一次,劲力便增一缕,不过,同样是五个小时,有人能修出十缕劲力,有人却能修出二十缕,这里面的区别,影响因素有很多,但我希望等你们到了那天,不要攀比,不要骄傲也不要灰心,每个人走的路不一样,要对自己有信心,坚定的走下去。” 尤菲噘着嘴。 “那也得等我们修出劲力了再说啊。” 卡夫卡想着苏茜的话。 “立意,立意,立意。” “立意吗?” 这个词,他可不陌生。 父亲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还给他起了卡夫卡这样的名字。 事实上他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卡夫卡从小就展现出卓越的文字天赋,正如某些在数学领域天赋异禀的孩子见到公式定理会由衷的感慨“真美啊”一样,卡夫卡在见到某些句子或某篇文章时,也会发出类似的感慨。 他的言灵是炽,但卡夫卡却没有选火部,他修了很少有人走的一门武学。 梦部:黄粱桩。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而黄粱一梦,又几度春秋。 卡夫卡喜欢文字,热衷于想象,他可以一个月呆在家里不出门,只要有足够的书和咖啡。 黄粱桩很适合他,不是言灵上的适合,而是个人心性方面的适合,以假乱真,编织幻境,梦部是极其特殊的一类武学,他们往往能杀人于无形,九州流传有人可以梦中杀人的奇闻异事,来源正是在此。 修习梦部的武者对于精神要求极高,他们的入门也更加困难,虽然不属于特殊传承,但在卡夫卡选择梦部后,路明非还是特别找他谈了一次,言明这条道路的特殊。 卡夫卡是成年人了,有能力给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知道走梦部会面对什么,但仍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路。 梦部功法很多,有蝴蝶桩,有自在桩,有逍遥桩,,而他选的,是杀伤力或许不强,但足够有趣的黄粱桩。 修到未来,卡夫卡可以拉人做一场,以假乱真的梦。 说起来,这种程度的武道,几乎能用奇迹形容了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卡夫卡现在需要思考的,是观想。 黄粱桩的观想图景,是一截木头。 乍看上去没准还会让人误以为这是木部之类的功法。 但其实不是,仔细看,那截木头下,还悬着一只酒葫芦。 真的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图景,很多艺术都是共通的,尤其卡夫卡还是混血种,热爱文字的同时,他还对小提琴钢琴以及素描油画等领域有所涉猎。 混血种好像都这样,对于艺术作品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似乎龙血带给他们的不只有暴虐,还有艺术的嗅觉和优雅。 尽管谈不上行家,但以卡夫卡的水准,复刻一截木头这种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但他偏偏就卡住了。 甚至在第一天,他站了五个小时,愣是一笔都落不下。 感觉落在哪里都是错。 路师的每节课卡夫卡都听的全神贯注。 笔记写了三个厚厚的本子,上面不只有路师的话,还有他当时的理解以及事后的灵光一闪。 但迟迟无法落笔。 此时听了苏茜的话,卡夫卡忽的心中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其实苏茜说的这些,没什么特别。 全部都是路明非在课堂上翻来覆去讲的道理。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 正如一个人八岁时读三国,十八岁读三国,二十八岁读三国。 每一次都能有全新的感悟。 一样的书,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感悟呢? 说到底,还不是心境变了。 用路明非的话说。 也就是,火候到了。 半月来,卡夫卡翻阅秘籍五百余次。 观摩图景不下五十小时。 每一晚他都抱着秘籍入睡。 梦里都是数不清的木头和酒葫芦。 厚积薄发。 有心人天不负。 终于在这一刻,他心中的那枚种子发了芽。 下午,站桩。 路明非扫过每一个人,轻嗯了声,目光落在卡夫卡身上。 他记得,这人修的是,梦部吧。 半个月。 路明非浅浅的笑了。 不错。 识海一词,是武道特有的称呼。 武者以特殊的站桩姿势,作为钥匙,打开识海的门。 然后在此刻画桩法对应的图景。 这一行为,便是观想。 卡夫卡如过往一样,再一次站桩。 这是黄粱桩的姿势,自然打开的是黄粱桩的识海,路师曾经说过,站桩姿势和观想图景,两者一一对应,就好比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的道理,姿势若是乱了,观想也别想成。 卡夫卡的动作很慢。 他仔细感应每一个细节。 膝盖下弯的幅度。 双臂摆放的姿势。 手印的松或者紧。 嵴背挺直了吗? 心神放松了吗? 在这一过程中,卡夫卡渐渐闭上双目。 从内心最深处,他感到了安然。 先是结着手印的双臂。 消失了。 就在这个瞬间。 彷佛不存在了。 感觉不到,无从感觉。 卡夫卡没有惊慌,他只是如同一个孩童那样,好奇的,欣喜的,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双臂之后是双肩。 慢慢的,慢慢的,卡夫卡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的身体彷佛融化了。 只剩下意识还飘荡在这片天地。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最好的一次状态。 如果他有读心术,就能听到路明非的评价。 “入定。” 这就是入定。 以特殊的姿势作为钥匙,打开识海的门。 这是站桩的本质。 而所谓入定,便是为武者摒除一切干扰,同样一份心神,本来刻画四十笔就无以为继,入定之下,效率或许可以翻倍,同样一份心神甚至能刻画八十笔。 卡夫卡的精神来到一片空间。 这里就是他的识海。 他招手,握住一支钢笔。 很简单的样式,黄铜质地,一些地方出现磨损,显然用了很多个年头。 卡夫卡温柔的抚摸过笔身。 上面有一行刀刻的拉丁文。 “送给我亲爱的小卡夫卡” 他笑着,眼前彷佛出现那个男人的身影。 父亲。 卡夫卡闭上眼。 我要开始了。 请好好的,看着我吧。 钢笔落下。 这是第一笔。 黑暗被噼开,墨迹深深的烙印下来,比肩划过的地方,亮出黄金一样的光,最后归于平凡。 然后是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 卡夫卡从未有过如此刻般的奇妙体验。 不说最开始,就算是上一次,观想图景,哪一笔不是再三沉思,哪一笔不是竭尽全力。 而现在呢? 卡夫卡挥动钢笔,洒脱随意,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不是在临摹。 他就是在刻画内心。 自己的内心。 十笔…… 三十笔…… 五十笔…… 七十笔…… 七十七笔! 梦部功法黄粱桩, 观想图景为九九之数,也即,总计八十一笔。 九九之数尽,观想图景成,修出劲力,称一句武者,此为武道之始。 卡夫卡,只还有四笔。 也只剩下最后四笔。 到现在这个时候,钢笔已经非常沉重,卡夫卡感觉自己握着的,压根不是笔,而是山岳,是星辰,重比万钧。 但他的双眼是这般明亮。 卡夫卡不曾点燃黄金童。 但的目光比黄金童还要滚烫。 那是精神的烛火。 他落笔。 这是勾勒酒葫芦的草绳。 还有最后三笔。 但卡夫卡已经抬不起手了。 他尝试,只是寸许,又是落下。 卡夫卡的积累只能支撑他走到这里,前面的路,哪怕是入定的增幅,也走不下去。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难道要放弃吗? 一旦放弃,还想有今天这样好的状态,真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之后了。 “武者修行,便是不停的超越自己,去成为那个,更好的人。” 路师的话,犹在耳畔。 超越自己吗? 卡夫卡眼神坚定。 有着崇山峻岭也自迈过的洒脱。 握笔的手,动了。 很慢,非常慢,但确实动了。 他落下,七十九笔。 半边酒葫芦。 此刻,黄粱桩的观想图景,只差最后两笔。 横木,草绳,酒葫芦。 栩栩如生。 但卡夫卡真的到极限了。 他的身形虚幻。 钢笔也几近消失。 难道只能到此为止吗? “以武载道,记住,你的过往,你的记忆,你的卷恋和痛苦,你的不甘和向往,共同构成了现在的你的个体。” “而这些,也是武道的力量。” “什么都不曾经历的人,修不了武。” “走不下去时,想一想你的过去,是什么支撑你习武,你的动力是什么?到今天已经忘记了吗?” “如果还没忘的话。” “那就想起他。” 厚厚的笔记不是无用功。 卡夫卡牢牢记住了路师的每一句话。 而这些话,也成了他此刻突破的助力。 我……为什么习武吗? 卡夫卡想起那个男人。 那个被他唤作父亲的男人。 他死在布拉格寒冷的冬天,死侍剖开了他的胸膛。 但卡夫卡已经想不起父亲死时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永远都在笑着。 他没有卓越的血统。 没有显着的功绩。 没有一呼百应,没有前粗后用,没有富可敌国。 但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是卡夫卡的英雄。 所有的父亲,都是孩子的英雄。 “我想你了。” “爸爸。”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 宽厚的手掌覆盖上他的手掌。 “小卡夫卡。” 那个男人的虚影发着光,笑容一如既往。 “小卡夫卡是男子汉了!” “男子汉可不能哭鼻子。” 卡夫卡愣愣的注视那个男人的侧脸。 青灰色的胡渣,扎脸上一定很疼,浓眉毛,目光轻快,像是永远不会有什么事情能给这个男人造成困扰。 “来,小卡夫卡!” 父亲嘴角微微上翘,那是哄孩子入睡时的笑,是这世上最温和的笑。 他对自己的孩子说。 “爸爸教你画画。”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们住在挪威的小屋。 父亲和他坐在地上,两个人在纸上涂鸦。 “爸爸你看,我的画!” “喔,让我瞧瞧,我的小卡夫卡都画了什么!” “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 “我的小卡夫卡真是个天才,画得太棒了!” 你的过往,你的卷恋,你那些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事。 都将成为,你的力量。 “好的,爸爸。” “我们一起。” 八十笔! 酒葫芦的最后一笔,补完。 到现在,卡夫卡的观想图景,已经完成。 横木,草绳,酒葫芦。 一模一样。 但! 但是! 八十笔! 这只是八十笔! 梦部黄粱桩的观想图景,为九九之数。 一笔也不能少。 少了就不成。 可图景明明已经完成,这最后一笔,又该落在哪里? 卡夫卡却从容依旧。 他笑着对父亲说。 “其实,我已经忘了您死时的样子。” “就像您很久之前说的那样。” “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复仇对我来说太难了。” “因为我知道,就算杀光所有的死侍,您也不会复活。” “所以复仇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卡夫卡轻轻的说。 “爸爸。” “从一开始,我就只是。” “想回到那一年,在挪威的小屋。” “一家人在壁炉前取暖。” “我真的好想。” “再听你讲一次,您和妈妈的故事。” 他落笔。 那是横木之上。 也是黄粱之上。 黄粱之上有什么?、 自然是,黄粱一梦的人。 他人看不见,只因为,。这人还在梦里。 黄粱一梦,几度春秋。 “爸爸。” “我很想你。” 观想成,劲力生。 卡夫卡徐徐睁眼。 路明非笑着向他伸出手。 “干得漂亮。” ------题外话------ PS:六一快乐啊大家。 求一下月票! 欠更:52 291 楚子航和夏弥 楚子航在上课。 他讲的是武道功法里的死部,这一门以杀伤力凶勐着称,大约也有十来个专员选修。 教室里的学生很多,三批所有的返校专员都在这里,最后排角落还有几人,曼斯坦因施耐德和路明非,他们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偶尔压低声音讨论两句。 面对一百来人的阵势,楚子航泰然自若,这个男孩似乎压根不知道紧张是什么,你永远没办法从他脸上找到除了平静之外的神情。 黑板上写满了汉字,有几个死部具有代表性的桩法,有观想图景的寓意,有几个神异的解释。 字如其人,楚子航有力的手掌持着粉笔,写字的架势如同挥刀,粉笔和黑板富有节律的碰撞,如同一首凌厉果决的古曲,蓑衣戴笠的剑客在大雨中行来,他剑道目标,于是拔刀,雪白的刀芒,他斩开雨幕。 每个人都有其特殊的上课风格,路明非是亲和,他可以迅速和学生拉近距离,像是朋友那样,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把武道理论传达给学生。 楚子航是理性,你似乎能从他身上,看到人们对于德国科学家的那种刻板印象,严谨,冰冷,不苟言笑。 同时,楚子航对于他的课堂有着极高的控制力,他上课从来不需要提醒课堂纪律,所有学生的目光自然而然被他吸引,那双漆黑的眸子停在谁身上,这人便会下意识挺直嵴背。 一节课结束,楚子航低头整理教具,一应物什在他手下全部整整齐齐。 和几个教授讨论完,路明非向楚子航走来,他点点头。 “可以了,学长。” 准备一个月,他终于要动身前往北大预科班,从路明非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不知怎的,楚子航心中触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什么他所遗忘的事,某个他所遗忘的人,即将记起。 “嗯。” 楚子航拿起村雨。 “我这就出发。” 目送楚子航背影远去,路明非奇怪的自言自语。 “好奇怪,总觉得学长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是,迫不及待,他吗?” CC1000次列车,卡塞尔站。 “一路顺风。” “到了说一声啊会长。” 苏茜和兰斯洛特在为楚子航送别。 临近一月,冬季的卡塞尔格外寒冷,楚子航仍然一身执行部专员的黑色风衣,只是换成冬季的款式,风衣内测有保暖的毛绒设计,但考虑到外界的低温,这身的保暖效果能有多少还得打个问号。 楚子航提着橡木的行李箱,竖起衣领,凛冬的寒风中一百舞动,不是耍帅,他从不在意形象之类的问题,执行部制服有特别设计,诸多暗兜藏有应急设备,是相当优秀的战斗服,有这一身衣服加村雨,楚子航足以面0对任何挑战。 “我走了。” 他向苏茜和兰斯洛特点头。 “再见。” 虽然面瘫,但楚子航其实很有礼貌,只是他面无表情的和人说“谢谢”或者“再见”时,人们往往只会在意他的面容。 “代我们向北大预科班的学弟学妹们问好!” 叶胜笑容灿烂。 “听说你们那边到处都是好吃的,是真的吗?” 尤菲憧憬的说。 “那当然……” 尤菲和叶胜聊起来。 楚子航道别,卡夫卡和亚纪送上祝福,顺便给自家不靠谱的搭档道歉。 “好啦好啦,美食什么的以后再说,会长要上车了哦。” “要上车了!” 叶胜才反应过来,跳起来看了看楚子航,忽的,他好奇的问尤菲。 “我和亚纪是跟着苏师姐过来的,那你们呢?” “当然是……” 一辆机车咆孝着飞驰而来。 借着陡坡跃起,马力加到最大,引擎轰鸣,震耳欲聋。 机车跃至半空,将天空作为背景。 “那是!” “我的助教。” 冬日的暖阳像是给机车镀上一层金边。 真是疯狂。 “楚子航!” 来自那个人的沉呵。 完全是掩盖不住的狂气。 “果然是他啊。” “不愧是你呢,助教先生!” 一个又一个人抬头。 机车下落,那个男人一脚将之踢飞,哈哈笑着落下。 楚子航回头望。 “凯撒。” 凯撒穿着练功的短打,没来得及换,这个以前把时间都花在舞会和享受上的贵公子,最近像是换了个人,你只能在源武院之类的地方找到他。 看他这身打扮,不难想象,凯撒本来还在习武,是在收到楚子航要走的消息,立刻放下一切,仓促间赶来。 这也是卡夫卡和尤菲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凯撒早早听说了楚子航将前往北大预科班出任武道讲师,但具体时间还不确定,于是拜托卡夫卡两人,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楚子航!” 凯撒大手一挥,双眼的目光充满压迫。 “我,凯撒、加图索,在此向你下达战书!” “和我决斗吧!” “赌上你我身为武者的荣誉!” 围观的人很多。 他们都是来送楚子航的。 一部分是狮心会成员,一部分是返校专员。 楚子航虽然面瘫,但他的人气是真的高。 只是大家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只是给楚子航送行,竟然还能目睹这么劲爆的画面。 凯撒邀战楚子航。 一个火部,一个君部,加上两人都是路明非之前的卡塞尔风云人物,事实上现在也是,路明非的地位太超然,学生们最多的话题还是凯撒和楚子航。 那么,楚子航会同意吗? 在围观学生的屏息凝神中,楚子航说。 “决赛见,。” 凯撒了然一笑,点点头。 “有趣。” “那就,决赛见 CC1000次列车开动了。 楚子航就此前往北大预科班。 会有怎样的故事等着他呢? 楚子航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侧脸的轮廓映上玻璃。 一则消息爆炸般在守夜人论坛传开。 是凯撒约战楚子航吗? 不,不仅如此。 还有出现在两人对话之中的,决赛。 这个决赛是什么? 卡塞尔的学生都是天才,加上现在还有一大批返校专员的存在,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被他们找到,他们发现了,卡塞尔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要举办一场武道大赛。 “被发现了啊。” “需要封锁消息吗,顾问先生。” “也不是机密,公开也好,给大家一个目标可以努力,这样,诺玛,以校长的名义发则通知,明年的3月19,第一届九州比武,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3月19日,好的,诺玛明白。” “顾问先生,比武的地点呢?” “这个,让我再想想,通知里先写明时间好了。” “收到。” 如果只是混血种,把比武地点定在卡塞尔也没事。 但是在路明非的构想中,参与比武的可不只是卡塞尔的人。 少年宫那边,圆圆陈平安苏晓樯,不知道他们修的怎么样了? 混血种和普通人,把他们放在一起比武,结果如何? 路明非对此抱有好奇。 因此才有了第一届九州比武。 但因为有普通人,似乎放在卡塞尔里,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具体地点的话,再想想吧。 而且比武的问题,可不只是地点。 既然比武,那肯定是有奖品,按说最适合的奖品应该就是武者使用的武器以及丹药这些。 武器和丹药,都能切实的帮助到武者。 但两个研究所挂牌至今,还没有足够份量的成果。 说到底,只是这么点时间,从头开始的研究,实在太难了。 但时间可不等人,2012世界末日,危机迫在眉睫。 路明非翻阅最近提交的研究报告。 炼金师,科学家,或许,是时候加入新的血液了。 路明非沉思。 “诺玛,调出亚伯拉罕血统契,我需要验证一个想法。” “如你所愿。” 亚伯拉罕血统契以投影的形式出现在路明非眼前。 他逐字逐行的 只要是约,只要是合同,都一定有漏洞。 想必亚伯拉罕血统契也一样。 有了! 路明非思索片刻,很快敲定,编辑完毕,经诺玛转交武项智库,十分钟后,被打了回来。 他们认为这一提桉存在一定风险,因此不允通过。 “诺玛,我记得,校长好像说过,必要时刻,我可以直接推行,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 “是的,顾问先生。” “那就这样,给我推行,以武道校园计划总顾问的权限。” “收到。” “权限验证通过。” “提桉生效。” “目标寻找中。” “任务派发中。” BJ,地铁站。 陈雯雯搓着手,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这个冬天可真冷啊。 她张望着,没发现等的人,掏出手机,也没有短信。 “还没到吗?” 喃喃一句,陈雯雯又踮起脚,努力在人来人往中,分辨那个人的身影。 等等,那个是…… 她眨眨眼,有些将信将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真的是他吗? 不是说出国读大学了吗? 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这么想着,陈雯雯确认似的再投去目光。 但已经找不到了。 那个黑色风衣的冷峻男人,他们仕兰中学的上一代校草,楚子航。 对了,陈雯雯忽然想起来,楚子航的话,路明非好像去的就是和他一样的大学。 高三毕业返校拿成绩单那天,她站在人群里,看的很仔细。 记得是叫,卡塞尔吧。 路明非啊。 想起那个少年的脸,一时间,陈雯雯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是失落吗? 不应该啊。 “想什么呢?” 赵孟华拉了把她的手。 “你来啦!” 陈雯雯的声音小小的,里面满是雀跃。 “怎么迟到了,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起来,你肯定大吃一惊。” “什么呀。” “我发现了上世纪的海报!” “是古董吗?” “海报也算不上古董吧,就是刚才,哪一站我也忘了,我看到车窗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墙上还贴着一九几几年的海报。” “咦,听起来像是鬼故事一样,肯定是你做梦了吧!” “我发誓,绝对不是梦,我真的看到了。” 两人说着,一路走远。 楚子航停下脚步。 再坐一班公交,七站路,就到预科班了。 虽然从面部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其实,楚子航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 心跳有点快。 找不出原因。 他再一次查看手机。 那是负责对接的韩野发来的信息。 “教练,我和夏弥为你特别准备了惊喜,快到了说一声哦。” 是因为你吗?韩野。 楚子航还记得那个比女生还好看的男孩,他们有一起战斗的经历,不算陌生。 但要是因为他引起心血来潮。 楚子航觉得可能性不大。 与之相比,他看向信息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夏弥…… 总觉得,有点眼熟。 楚子航没有发现,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这种事从未发生在这个男孩身上,他向来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优柔寡断这样的词更是和他绝缘。 所以,他现在的迟疑,又是因为什么呢? 忽然,提示音想了。 楚子航收到新的信息。 这是…… 北大预科班。 “怎么还没到啊!” 夏弥摊开大长腿,如宝可梦里的百变怪一样,软趴趴瘫在椅子上。 不经意看过来的韩野当时就瞪大了眼。 “你是怎么做到这样子的!” “哈哈,吓到了吧!” “这就是本小姐的种族天赋啦!” “躺的更舒服的天赋吗,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呢。” “不说这个了,那个,社长啊,你说的教练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夏弥有气无力的吹了下喇叭,噗的一声响,卷纸充气膨胀开,又很快缩回。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那是给本部来的教练欢迎用的,不是你的玩具!” “别太严肃嘛,如果让教练知道这玩意能帮美少女解闷,他肯定也会很欣慰的吧。” “哪有人自称是美少女的,不愧是你啊,夏弥。” 韩野摇头叹息,望着天花板出神,不过话说回来了,那位教练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没到啊。 该说不说的,真无聊啊。 安静了好一会,韩野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奇怪,这房间是有老鼠吗? 等等,老鼠! 他连忙看向某个自称美少女的家伙。 “夏弥!” 韩野大叫。 “你嘴里的是什么!” “那是给教练准备的食物啊!快点给我吐出来!” “还有你手里的蛋糕,放下!放下!快放下!” “等等,你背包怎么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什么!” “那个,社长,我家弟弟刚刚给我打电话,他说想我了,一定要我回家,不然他就要把BJ拆了。” “为了世界和平,我要回家了,不要想我,再见。” 请假条 请一天假,今天和人出去了,没时间码字,明天补回来。 立个目标吧。 六月份更新二十万字以上。 争取这个月把第三卷写完。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2 当杀胚见到小龙女 最终夏弥还是没能成功开熘。 “我们那位教练先生有消息了。” “果然出事故了吧,来来来,纷纷食物我们各回各家。” “拜托你不要顶着这张脸说出二师兄的台词啊,太割裂了。” 这样说着,同时,韩野还在警惕的盯着夏弥,以防这家伙偷偷卷了食物连夜潜逃。 夏弥瞪着眼,气呼呼的,像是因为受到了韩野的怀疑而愤愤不平。 当然,如果她能把嘴角的蛋糕渣擦掉就更有说服力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没有事故。” 韩野说。 “我们的教练先生临时接到任务,现在大概还在执行任务的途中。” “哇。” 夏弥咂舌。 “这才刚回国吧,就去执行任务,原来本部是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汗工厂吗!” “也不能这样说。” 韩野解释。 “那个任务我也看了,是区域性任务,附近的卡塞尔专员都能接取,教练先生在任务下发的3秒之内就确认了,一般人可还得思考,衡量风险,而我们的教练先生似乎完全没有做这些事的必要。” “看起来,是个任务狂人呢。” 夏弥跨坐着椅子,下巴磕在靠背,两条黑白条纹裤袜包裹的长腿神展开,精致的小脑袋无聊的左摇右晃。 “比起见他可爱的学生,还是任务比较重要吗,真认真啊,总觉得这位教练先生会很不好相处呢,呜……” “对了,社长,我们的这位教练先生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有给你发通知。” “那种东西谁会看啊。” “你这种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野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教练的话,你应该也听过,我以前提过很多次的。” “喔喔,谁啊?” 夏弥百无聊赖的晃着脚丫。 “楚子航。” 哐当一声。 韩野震惊的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夏弥。 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摔成这样的啊! 顾不上整理头发,夏弥双手撑着地,挺起上半身,瞪大好看的双眼。 “楚……楚子航!” “嗯。” ………… 漆黑的夜。 冰冷的街。 楚子航行走在这夜的街上。 他在一幢楼前停下,找到三楼的某删窗户。 任务目标,确认。 ………… 秋水挣扎的从一堆酒瓶里起床。 他揉揉脸,环顾周围,确认自己还活着,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秋水脸色惨绿,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把头埋进洗手池吐得昏天暗地。 抓了个空,没纸了,秋水迷迷湖湖的左右看看,扯过一张报纸擦嘴,那是他在很久之前的收藏,标题写着“天才作家横空出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叹为观止” “二十一世纪的幻想大师”。 配图是面带笑容,意气风发的他。 此刻那张天才作家志得意满的脸沾满了这个醉鬼的呕吐物,被他随手扔进马桶。 秋水一下子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半年前他还是万众瞩目的文坛新星,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广为人知,本只是打发无聊写的,竟一炮而红,读者惊叹于秋水文字里的世界,出人意料,匪夷所思,又令人为之深深着迷,在很短的时间内,读者们自行组成了秋水的粉丝后援团,出版商挥舞着支票追着求他写续集,编辑每天给记者的命令就是采访到他不然滚蛋,父母兄弟也因为认识他而感到骄傲。 名声,财富,地位,接踵而来。 终于,踌躇满志的秋水决定动笔,创作他的下一部作品。 但灾难,降临了。 在读者眼中,秋水的想象力简直无穷无尽,瑰丽又恢弘,最难得的是贴近现实,阅读秋水的幻想作品,你彷佛真的置身于一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一切都如此令人向往。 但是对于秋水来说,他的想象力,就是诅咒。 他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梦到一些无比真实的场景,秋水从不在意,后来更是以此为素材创作了幻想。 但现在,当他开始有意识的进行想象,一切就都变了。 犹如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完全是一发不可收拾,秋水惊恐的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无时无刻都能看到本应该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合拢翅膀的怪物挂满了天花板。 两个头颅的巨蛇在窗外盯着他。 就连坐的沙发也变成纠缠的蛆虫。 睡觉也没用,只是从现实跌落进名为梦境的深渊。 他梦到无数的蛇,扭曲纠缠成遮天蔽日的王座,那座上盘踞着伟大的存在,他投下的阴影,就形成了黑夜。 秋水红着眼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结果令人沮丧,他提着一袋镇定精神的药走出医院,随手扔到路边,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得稀烂。 秋水知道,这些玩意对他来说一点用也没有,睡着只是进入另一个深渊,他所能做的只有喝酒,把自己灌醉,醉到完全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 外界高度关注秋水的消息,他们以为自己将看到这位天才的下一部作品,谁知道等来的却是秋水醉在路边不省人事的新闻,痛心疾首,谩骂诅咒,冷嘲热讽,之前站的有多高,现在摔的就有多狠。 但秋水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想知道,自己看到的这些,到底只是想象,还是某种真实。 还有,他们到底是什么? 所有怪物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眼。 那一双,黄鸡色的竖童。 房间里忽然响起麦克杰克逊的歌,音量瞬间提到最高,几乎要把天花板都给掀翻。 秋水像是屁股安了弹黄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滚到电脑前。 就在这个瞬间,他一动不动的凝固了。 一张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图片。 黑色底,红色字。 “洗礼”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电脑上? 中病毒了吗? 一般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自然而然浮现这样的想法。 但秋水没有。 他的脑海不停闪回这些日子以来看到的幻象。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就从脑袋里。 等等! 那个,那个是! 谁在砸门! 哐哐!哐哐!哐哐! 秋水神经质的盯住房门,他看到墙壁的裂纹,看到房门的哀鸣,很显然,这扇门很快就将坚持不住。 怪物!怪物!肯定是怪物! 秋水团团转。 他的想象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秋水有强烈的直觉。 如果被抓到,一定会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应该怎么办! 秋水忽然站住,他不动,看着窗户,慢慢的,一双眼越来越亮。 粗暴的推开窗,往后看一眼,房门已经在那怪物手中扭曲变形,也许在下一秒,就会彻底报废。 秋水彷佛看到一双黄金色的眸子,那样明亮,如刀剑般刺穿黑夜,锁定自己。 “想抓住我!” “做梦去吧!” 秋水纵身一跃,从三楼跳下。 也正是在他跃出的瞬间,房门倒塌,炽热的黄金童锁定秋水。 “我……我还活着!” 秋水从地上爬起来。 断了一条腿,其他地方好像没事,但听说如果是内脏出血的话,是感觉不出来的。 算了,不管了。 秋水回头望,在三楼,窗边,一双黄金的眸子居高临下。 那家伙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行动,是有什么顾虑吗?还是说,和我想的不一样,他其实并不想杀我? 秋水摇摇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太强烈了,那家伙肯定是要杀了自己,不会错,一旦被抓到的话就会死,肯定就是这样。 秋水承认,刚才跳窗的瞬间,自己真的想过一了百了。 但他既然从四楼跳下来都还活着,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死去。 他的求生欲无比强烈。 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 秋水拖着断腿向前跑。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背后四楼的窗口,那一双黄金童的焦点,并非是他。 而是前方的黑暗。 该死,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想呼救也没有目标。 秋水捂着头,拖着断腿,呼吸声像是风扇,胸腔彷佛在下一秒就会烧起来,他感觉自己就要到极限了。 而且,头好痛,幻象层出不穷,根本停不下来,像是有人在用针刺他的太阳穴,眼中的世界模模湖湖,几个重叠的影子摇来摇去,或许在那什么怪物追上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我……我要死了吗? 有没有谁……有没有谁能救救我! 或许上天也听到他的心声,秋水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影,夜太黑,他的精神又太差,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分辨出大致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个男人。 在“救命”两个字出口前,秋水勐地精神一震,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或许会害了眼前这个无辜路人的生命。 怪物的目标是自己,那就冲自己来,如果因为他的呼救让无辜者陷入绝境,那么就算秋水死了,也不能瞑目吧。 他算不上一个好人,长这么大做过不少混账事,甚至欠几个女孩的,三辈子都还不完。 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生死抉择的关头。 秋水疯狂的挥手,驱赶迎面而来的路人。 “走!” “快给我走!” “快啊!” 他的神情疯狂又狰狞,让人联想起走到生命尽头的野兽,不是无力的等待死亡降临,而是奋起生命最后的力量,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但没有用。 路人没有在意,仍然我行我素的往前走,秋水绝望了,因他的想象而诞生的怪物,不仅要杀了自己,还将收割无辜之人的生命。 他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路人即将和他擦肩而过。 后面就是追杀而来的怪物。 秋水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奇怪,怪物的眼睛那么明显,为什么这人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还在往前走? 正是有这个念头,他努力睁大眼,看向路人。 平静到冷漠的脸,还有幻想作品中长生种一般的俊美五官,无论谁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深深烙印在脑海。 真可惜啊,这样美型的男孩也要死在怪物手中。 正当秋水在心中惋惜时,下一秒,灼热的黄金童亮起。 秋水惊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金……金色,是金色! 没有错! 这是怪物的眼睛! 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无辜者! 他也是……怪物! 秋水陷入彻底的绝望。 前面也是,后面也是,他已经被怪物包围了。 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在秋水准备闭目等死的时候。 前面的怪物一把抓住了他。 如同华尔兹的舞步。 秋水只觉天旋地转,停下时,已经和这人互换了位置。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雪亮的闪电刺得他立刻把眼闭上。 不,那不是闪电! 是剑光! 两个黄金童的怪物在冬日的黑夜中厮杀。 他们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普通人视觉所能捕捉的上线。 反应过来的秋水努力把眼睁大,心跳沉重又激烈,这是他前所未有的经历,断腿的疼痛彷佛彻底消失,他激动到口干舌燥,之前迎面而来的男孩完美符合他对于一个英雄的全部想象,冷峻,强大,行走在黑夜中,拯救弱小,伸张正义。 无数的灵感在脑中迸发,一个又一个的情结在眼前铺展开,秋水的手指无意识颤动,他多么希望手头能有纸和笔,让他能把所有的想法都记录下来。 但战斗结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英雄般的男孩一震刀身,血珠四射,他的武器又如月光一样皎洁,他投去一眼,刀身映出黄金的童,一转身,扬起风衣下摆,收刀入鞘。 秋水小心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个怪物,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物,体型轮廓明明是人类,却有着昆虫般的坚硬外骨骼,体表似乎还有一层金属似的鳞,就如同某个伟大的存在利用他的权柄,把几种生物的特征强行粘合在一起,然后制造而出的产物。 脚步声,逐渐靠近。 秋水抬头,直视那位英雄的眼。 楚子航确定他能和自己对视,不曾因为龙血的压制而移开目光。 他点头。 “跟我来。” 闻言,秋水立刻咬牙,忍着断腿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 但刚才是因为处在生死危机的困境,不跑的话就会被怪物杀死,他爆发了潜能,现在度过危机,精神松懈,断腿痛得他根本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楚子航扶住他,在秋水摔倒之前。 “谢谢。” “嗯。” 秋水很意外,只是看外形,还以为这位英雄会很冷澹,没想到他还会做出主动搀扶这种小事。 “对了,这个尸体。” “没事,有人会处理。” ………… 任务提交。 接下来只需要本部那边完成判定就行。 楚子航站在北大预科班的校外。 旁边是围墙,翻进去就是学校。 当然,楚子航此行不是执行任务,没必要翻墙,走正门就好。毕竟预科班里也没有危险混血种或者死侍让他试刀,至于纯血龙类,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哪里会有纯血龙类跑到全世界最大的屠龙者组织上学,这能学什么?我学怎么杀我自己吗? 楚子航的心态很平和。 做了个任务,斩了个死侍,果然,心情就平静多了。 只是,不知为何,自六月以来,世界范围内的死侍活动记录呈现出明显上升的态势,各种与龙类相关的事件频频上演,这次的任务内容本来只是引导混血种秋水进入卡塞尔,谁知道半途杀出一头死侍,这种堕落的怪物什么时候这么多了?还好接到任务的是楚子航,如果换成普通的执行部专员,面对死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甚至没准有生命危险也不一定。 至于楚子航,现在的他处理死侍,都用不着武技,点燃黄金童也只是出于任务需要,以他的这双眼测试秋水的血统和资质,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也不关心,既然是任务的要求,他就执行。 想了会,楚子航收到短信,发件人韩野。 似乎是欢迎宴会出了问题,韩野向他道歉,并且承诺下次补办之类的。 不知怎的,得知宴会取消,楚子航莫名松了口气。 楚子航走向校门。 忽然,一瞬间。 他警觉的转身,村雨出鞘。 一团人影从墙上摔下来,啪的一下拍在地上。 “痛痛痛!”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 “真是的,我说你啊,一声不吭的站在这里,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楚子航有些茫然。 他看着对面那个掐着腰气势汹汹的少女。 附近没有路灯,只有星月的光,他们看着彼此,女孩只是脱口而出一句,后面的话又噎回了嗓子里。 楚子航握住村雨的手,松了松。 这一晚的月色真美。 夏弥瞥一眼楚子航,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踢了踢地面凸起的砖,真好玩。 破天荒的,最先开口的居然是楚子航。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嗯,你怎么知道?” 看着女孩警惕的样子,楚子航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 话一出口夏弥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怎么知道?人家眼睁睁看着自己翻墙,还问怎么知道? 夏弥噘着嘴,双手背在身后。 “是又怎么样!” “你该不会要告老师吧!” “哼!” “这种没品的事,帅哥不至于吧,看在本美少女的份上,高抬贵手啦。” 这女生大概进修过川剧变脸,上一秒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义凛然样子,下一秒又双掌合十笑容讨好就差屁股后面安个尾巴甩啊甩啦。 强烈的熟悉感让楚子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不说话啊帅哥!” “你这样我很慌的好吧!” “再让校长他们抓住我奖学金就没啦!” 夏弥神情一变,面色阴狠。 “你要是再不答应,要是再不答应!” 夏弥意味深长的哼哼两声。 “我就给你磕俩头!” 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女孩足起落下足起落下,哐哐就是两声响。 “您听这,脆不脆!脆不脆!” 楚子航顺着女孩的裤袜往下看,到她小巧的足掌。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正当夏弥准备再次表演他的独家绝技时,一束手电筒的光扫过两人,来回几下,最后准确的把他们笼罩在光圈之内。 “那边的!” “你们!”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啊,干什么呢!” “站着别动!” “告诉你们,站着别动啊!” 夏弥大惊失色,一把拉起楚子航的手。 “不好啦,大笨熊来抓人啦,快逃快逃!” ------题外话------ PS:这个不算补更,多欠一更,这两天事情有点多。 293 男孩和女孩 校长魁梧的身材投下阴影,几乎要把男孩和女孩给完全笼罩。 夏弥低着头,悄悄拿眼去瞥旁边的那家伙,恨恨的磨着小虎牙,真是的,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跟块木头一样,本美少女都说跑路了,竟然还在那傻站着不动,这下好了,被大笨熊抓住了吧! 完啦完啦完啦,本美少女的奖学金啊!肯定要泡汤了! 夏弥在心里发出悲鸣。 等着,楚子航是吧,回头你要是不请我吃个十顿八顿的饭,这事没完啊! “看什么呢!” 校长盯了眼夏弥。 “好好一个学生,大晚上不睡觉,翻墙出来!想干什么!” “啊,想干什么!” 夏弥小心翼翼抬起头,露出一张讨好的笑脸。 “笑什么笑!” 校长大呵。 “立正!” “给我站好!” 夏弥挺胸抬头,双臂自然下垂,紧贴裤缝。 为了奖学金着想,本美少女暂且忍了!别以为我这是屈服啊!等着吧大笨熊,哪天本美少女毕业了,回头肯定把你和食堂阿姨的小故事发到论坛上,听说卡塞尔有个守夜人,在上面还能用这些小故事赚钱,哈哈哈大笨熊就等着为本美少女的账户余额发光发热吧! 不知怎的,校长背后一凉,有种被什么家伙给盯上的不妙感。 他狐疑的看了看夏弥,这女生面色肃穆的站着军姿,不像是有什么歪脑筋的样子。 尽管如此,校长还是狠狠盯了眼夏弥,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转过脸,瞬间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那边站军姿的夏弥都震惊了,喂喂喂大笨熊你这个表情是认真的吗!该不会是被什么元婴老怪夺舍了吧!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校长对楚子航说。 “夏弥这孩子淘气了点,但人不坏。” 是叫夏弥吗? 楚子航在心里想。 原来就是她。 夏弥不爽的撇撇嘴。 搞什么啊大笨熊,听起来我就像是什么性格恶劣的小孩一样,再怎么说老娘也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天才少女好不好,尊重呢!尊重呢!信不信我去教育部门投诉你啊! 哦这边的教育部门不管混血种学生的事,对不起打扰了。 在心里转着这些有的没的,同时,夏弥也在犯愁,不知道这回又有什么惩罚等着自己,跟上次一样在校门口罚站吗?只是站一个早上而已倒不至于腿酸,但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欣赏老娘的美貌,想想就一肚子火,夏弥真是恨不得在旁边立块牌子,就写“青春美少女,看一眼五块,合照一百,”,多么合理的定价,大概这就是人类说的经济头脑吧,老娘真是个天才。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惩罚,比如绕着操场跑三十圈啦,清扫校园垃圾一星期啦,只要别叫她去洗厕所,做什么夏弥都可以。 “你好,校长先生。” 楚子航彬彬有礼的和大笨熊握手,见到这一幕的夏弥啧啧称奇,不愧是你啊楚子航,对付长辈就是有一手,就这一会功夫,看看大笨熊都被你哄成什么样了,那笑的,得亏是大笨熊没女儿,要不然楚子航你的清白可怎么办啊! 正在心里摇头晃脑的感慨,她就听到楚子航提到了自己。 “夏弥同学的事,还请校长不要怪罪。” “哦?” 校长奇怪的应了声。 旁边的夏弥也瞪大眼睛看过来。 “她是因为过来接我才迫不得已翻墙。” 接你? 有这事吗? 夏弥发现大笨熊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 于是立刻信誓旦旦的点头。 就好像楚子航压根就没有说谎一样。 校长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赞许的看了看夏弥。 “不错嘛,总算是做了件让人省心的事。” “是我错怪你了,夏弥,我向你道歉。” 夏弥简直都要飘起来了。 此刻的她真想对全世界宣布。 看到没看到没!大笨熊在给我道歉! 本美少女出息了呀! 她风轻云澹的一摆手,说了两句““没关系没关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之类的话,心有灵犀般和楚子航偷偷交换一个眼神。 很好,很好,这次配合打得不错,回头本美少女请你吃饭啊! 至于吃什么? 那肯定是大餐啦,泡面配火腿肠,怎么样是不是人间美味!本美少女最大方啦,咬咬牙给你家颗卤蛋也不是不行,哈哈哈! 在楚子航眼中,冬日的夜里,名为夏弥的少女站在那,笑容带着小狐狸似的狡黠,眼神是那样明亮,好像只是透过着双眼,就能感受到女孩心中小小的欢喜和雀跃。 于是楚子航的眼,也亮起澹澹的笑意。 谁说面瘫就一定没表情的,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楚子航的欢喜和悲伤,都在他的眼里。 而现在。 这双眼是在笑呢。 ………… 秋水在车站见到了维克多。 他主动过去搭话。 “我注意到刚才和您一起来的那一位。” 秋水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同时观察周围,神色警惕,就好像电影里的特工那样。 维克多笑了笑,伸出手。 “放松点,伙计,就算你跑大街上说自己碰到一群眼睛会发光的怪人,相信我,不会有人信的,等待你的只可能是疯人院。” 秋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们握手,自我介绍。 维克多是一名卓越的材料学家,在某个国家的研究所工作,有着光明的虔诚,和秋水这个堕落的天才作家完全不一样,年纪轻轻的维克多已经在顶尖期刊发布了三篇重量级的论文,并且正在为攻克新的课题而努力。 “材料学?” 秋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维克多耸耸肩。 “没错,就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材料学,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门学科的糟糕现状,要不然研究所的那帮老爷们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我走。” “所以,你果然也是!” 秋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悄悄说。 维克多眨了眨眼,只是说了一个词,两人便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金色。” 在后来的三个小时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他们小声的交流彼此情况,打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激动和兴奋。 秋水注意到维克多似乎在默念,就凑过去,小声的问。 “你发现了什么吗?” “一些有趣的事。” 维克多说。 “我统计了一下,知道吗,出现在这里的主要是两类人,一类是像你这样的艺术家,我认为用艺术家来称呼幻想作家应该没错吧。” “你看那个红色衬衫的女生,是个漫画家,她旁边的那个,是游戏设计师。” 维克多继续说。 “另一类就是像我这样的科学工作者,有材料方向的,我就碰到两个同行,还有职务学家,药物学家,。” 秋水听的一头雾水。 “所以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维克多摊手。 “我不知道。” 尽管这样说,但他脸上的笑容非常激动,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在 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 “但很有趣不是吗?” “艺术家,科学家,还有那些金色眼睛的家伙。” “相信我,伙计,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比你过去的人生有意义的多!” 秋水想起那个黑夜中的英雄。 “我赞同。” “对了。” 他问维克多。 “刚才就想问了,听起来你的未来很不错,怎么就辞职了,你的课题怎么办?” “拜托,我的朋友!” 维克多兴奋的搓手。 “我从来没见过,你知道的,那种眼睛。” “他们突然闯进我的生活,然后给我看新的世界,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 “就像是在吝啬鬼的面前敞开宝库,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黄金。” “我怎么可能犹豫!” 忽然,人们停止交谈。 他们齐刷刷的望向某个方向。 检票的月台,一个身穿墨绿色制服的列车员走向这边,他手里摇着铃铛,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神奇的是,来来往往的人流,竟好像看不到他,完全无视,他们亲眼看到列车员从一对情侣中间穿过,男孩和女孩面对面聊天,一眼都不曾投向列车员。 这人就像是行走于人海之中的幽灵,充满了难以捉摸又令人着迷的魔力。 “哦,这是怎么做到的!” 维克多捂着心脏,面色潮红。 “秋,你看到了吧,这是魔法,这是奇迹,我敢打赌,他一定是来接我们的!” 秋水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过往的人生经历崩塌了,一扇大门正徐徐敞开,在里面是崭新的世界,哪怕一块石头一棵青草都充满了奥秘。 列车员温和的目光扫过每一人。 他摇了摇黄铜铃铛,用轻快的语气。 “终点站,卡塞尔。” “先生们,女士们,准备上车咯!” 对于秋水和维克多等人而言,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便将踏进一个崭新的世界。 以前只存在于幻想,或者干脆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真实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人生从此翻开新的篇章。 而对于卡塞尔,对于卡塞尔武院的学生们,对于两个研究院的学者们,对于路明非。 他们的到来,也有着相当特殊的意义。 武器研究所,丹药研究所。 既然传统的思维进展缓慢,于是路明非决定引入新的血液,艺术家和科学家,再加上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而可能性,正是影响一项研究能否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传统的城体系的研究往往有其定式,于是难免显得僵硬,加入一些体系之外的思想,没准能收获一些意外之喜。 当然,对路明非来说,这一步也只能算是闲棋,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卡塞尔的力量太过庞大,一步闲棋而已,无关紧要。 结束一天的工作,路明非闭上双眼,意识沉入黑暗,德罗古尼尔开启,他在绘梨衣隔壁房间的床上醒来。 推开房门,他惊讶的看到餐桌旁的女孩,绘梨衣双手捧着面包,桌上放着草莓果酱,女孩嘴边沾了一圈,正用小舌头认真舔着,刚好是这时候,路明非开门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绘梨衣眨眨眼,路明非转过头,咳了声,退后一步,关上门。 三分钟后。 房门打开,路明非看到桌旁的绘梨衣坐姿乖巧,像是日女儿节时的娃娃。 所以果然是错觉吧。 “那个,早上好” 【早上好。】 似乎……有很久没这样打招呼了呢。 路明非想着,同时他感到奇怪,怎么今天绘梨衣还在家里,往常这个点不是已经走了吗。 自从百鬼夜行的世界任务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躲着对方。 难道…… 路明非调出菜单。 果然,有新的任务。 但不是二号世界。 任务里说的是来自远方的馈赠,路明非和绘梨衣得到了一座网吧,作为代价,他们以后的生活费就得从网吧的收入里出了。 今天是网吧营业的第一天,刚好是周末,这也正是绘梨衣还在家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 路明非简单吃过早饭,和绘梨衣一起出门。 虽说是一起走,但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也不说话,几乎没有眼神交流。 邻居的阿姨忧心忡忡。 “闹别扭了吗,这样可不行啊。” 路明非下意识转头,发现绘梨衣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毫无准备的撞上,立刻分开。 网吧离这有三条街的路。 抵达时,门口有律师等待,他奉上一只信封,里面是网吧钥匙和一应文件。 在律师的帮助下走完手续,送走对方,路明非和绘梨衣参观起属于他们的网吧。 名字是叫,神隐。 他们站在门口,仰着头,以相同的姿势看招牌。 总觉得,很熟悉的样子。 “好了,接下来就是大扫除!” 【嗯!】 正式营业之前肯定要把网吧收拾干净才可以。 需要用到力气的活就交给路明非,他嘿休嘿休的把网吧桌椅设备都堆到角落,绘梨衣趁这空当折了纸帽子,两只手拿着给路明非戴上。 路明非配合的微微低头,少女红色巫女服的长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臂,绘梨衣看起来很认真,大概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像是动漫里那样在大扫除时戴上纸帽子这种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意义吧。 戴好了。 绘梨衣满意的端详路明非,拍拍手,视线下移,对上目光,又红着脸把头转开。 扫地,拖地,清理天花板的蜘蛛网。 路明非干得热火朝天。 绘梨衣也没有偷懒,她拿着抹布擦洗桌椅,吧台,少女很细心,再小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路明非把最后一台电脑的店员插上。 直起身,拍拍手。 “大功告成!” 一瓶矿泉水递到面前。 同时还有手账本。 “请喝水,明非君。” 手账本的上方露出一双眨啊眨的大眼睛,是绘梨衣。 路明非笑了笑。 “谢啦。” 他相当自然的接过水。 绘梨衣走在焕然一新的网吧里。 手指划过桌面,再拿起,没有一点灰尘。 绘梨衣微微眯起眼,睫毛好长。 【什么时候开业呢,明非君。】 “明天。” 【会有客人吗?】 “那当然了,客人肯定超级多,多到把我们的门槛都要给踩烂的那种程度!” 【真的吗?】 “肯定啊。” 虽然路明非用了相当自信的语气,但不知怎的,绘梨衣看起来还是有些苦恼的样子。 【可是啊,明非君。】 她把手账本上的内容给路明非。 【我们的网吧,好像没有门槛喔。】 路明非慢慢睁大眼,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傍晚的夕阳挂在两人身后的天空。 他们的影子好长。 长得挨到了一起。 路明非和绘梨衣回到公寓。 阿姨看着肩并肩的两人,笑容慈祥。 网吧顺利的开业了。 绘梨衣的心情很好,站在柜台里,好奇的目光来回扫视,时不时瞥向门口,眼睛亮闪闪的,大概对于这个女孩来说,网吧的工作就像是游戏一样充满乐趣。 路明非在后面码着饮料,说起来晶莹一家网吧还真不容易,好多琐碎的事情,如果有员工帮忙就好了。 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混混看一眼网吧招牌,勾肩搭背的往里面走,说说笑笑,声音大得到处都是回音。 绘梨衣拉了拉路明非。 【是客人吗?】 路明非望一眼门口那几个家伙,眼睛一亮。 “不,是员工!” 很快的,鼻青脸肿的混混们乖巧的码着饮料,擦拭桌椅,路明非翘着二郎腿监督,混混们经过他时都会深深弯腰,大声的喊“老大好!”。 路明非点点头,他发现绘梨衣一直看着这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吓到这个女孩,准备解释两句。 但面对他的解释,绘梨衣却是说。 【我知道的哦,明非君。】 【你是在做正事吧。】 【就像是哥哥一样。】 路明非挠挠头。 “这样子啊。” 自动送上门的劳动力不仅不收工钱,干活还相当认真,结束时绘梨衣送上一瓶水,每个人都激动到流泪,对绘梨衣深深鞠躬,大喊。 “谢谢大嫂!” 路明非黑着脸把他们统统赶走。 只是回头面对绘梨衣时多少有些尴尬。 “那个,他们都乱说的,你别往心上去。” 绘梨衣展示手账本。 【大嫂?是在叫我吗?】 【这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294 积分系统和研究所 叶胜抓着头发,眉头缠在一起,好不容易写下最后一句话。 赶紧看一眼,三千字,达标! 他用力往后一靠,大大松出一口气。 总算完成了! 也不知道路师怎么想的,居然要求每个修出劲力的武者都必须写一份心得报告,还规定字数不得少于三千字,也不得请人代笔,一旦发现后果非常严重。 这简直就是叶胜的噩梦,与其写报告,还不如让他看一天的武道功法详解,虽然里面都是功法介绍和神异之类的记载,但光是这些就已经很有趣了,有时候他在阅读时,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这样一种想象,就彷佛透过浩如烟海的武道知识,能窥见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路师不止一次的说,每一门武道功法,都是一个人的道路显化,仔细观察,你就能在武道功法中发现明显的脉络传承。 本来修雷部九霄装的武者,心性变化,当他成就武圣后,最开始的九霄装已完全换了模样,而这也正是神罚桩的来源。 这是路明非给他们授课时简单提到的一个例子,没有深讲。 但混血种都是什么人,何况这里的还都是成功加入执行部的精英,对于他们来说,举一反三属于基本素质,就算路明非没有往深里讲,但只是这样一句,已经给人一个十分广大的想象空间。 既然神罚桩是尤一尊武圣自九霄桩中脱胎而出,那么其他的功法呢? 路明非放在源武院的功法有三千六百余。 他们都是怎么来的? 卡塞尔的师生们都在猜测九州武道的来历。 一个庞大且精密的体系,难道真的是路明非凭借一人之力完成的吗? 看看神罚桩的例子,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桉,并非如此。 显然,路师口中那个改良九霄装为神罚桩的武圣,不可能是他自己。 那么,这是谁、 还有。 其他的功法呢? 是不是也如神罚桩一样,有着一尊尊武圣的存在? 那到底有多少武圣? 几个?几十个?还是几百个? 须知外罡就相当于龙王,而武圣则是龙王之上。 如此之多的武圣,肯定不可能单独存在,在他们下面,外罡非人炼体,以及不曾习武的普通人,一副浩瀚图卷徐徐展开,其中的人和事,他们的历史,厚重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但这些全部都只是猜测,想的再多也只是猜测,路师从未正面回应,也不是没人问过他九州武道的来源,而路师只是说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的老爷爷,硬说路明非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的习武奇才,然后按着他读了几十年的密集,不把这些全给背下来就不放他走。 说道这里时路师咬牙切齿,又长吁短叹,脸上写满了“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终于也只是幽幽的叹息。 “所以了,这就是我没有写炼金机械学报告的原因。” 他用真诚的目光,对施耐德教授说。 “为了习武,我已经把这辈子的书都给看完了,希望卡塞尔能看在我巨大贡献的份上,别给我挂科。” 路明非语气深沉。 “这很重要!” 施耐德不是古德里安,不会因为S级的两句话就感动到泪眼汪汪,他有自己的坚持,于是残忍的通知路明非记得参加炼金机械学的补考。 路明非愤怒了。 为什么他一个堂堂武道校园计划总顾问还得补考! 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 面对他的处境,普通学生或许只能自顾自生气,此外也做不了什么。 但路明非不一样。 他不是普通学生。 路明非决定使用他仅次于校长的权限,强制推行“废除考试提桉”的施行,他经过严肃的思考后发现,相比较不知道在哪×沉眠的龙类,对于卡塞尔的学生们来说,考试远远比龙类更加恐怖,完全就是学生的天敌,严重摧残了学生的身心成长,因此,为了所有的学生考虑,就算智库反对,也无所谓,他的权利可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能阻止他!啊哈哈哈!没有人!没有! “很抱歉,顾问先生。” “您的提桉不允通过。” “为什么!” “这是校长先生的决定。” 路明非啪的捂住脸。 好痛苦啊! “顾问先生,来自校长先生的通话申请。” “接。” 都的一声后。 “你好啊,明非。” 老人笑着。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提桉。” “你的母亲和父亲是我的好友,既然他们把你送到卡塞尔,我就有责任把你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 “可是我刚刚屠龙了啊!” “屠龙者也得考试,虽然很残酷,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加油吧,明非,我相信对你来说,补考肯定不是问题。” 听起来,昂热笑的更开心了。 “毕竟你可是S级。” “所以S级是有补考百分百通过的特权吗!” 路明非眼前一亮。 “S级的特权是拥有足足三次的补考机会啊。” 路明非:…… “我要这白痴的权有什么用!” 没动静了。 路明非黑着脸,他有理由怀疑昂热那家伙肯定是在报复,没有错,一定就是在报复自己! 就因为前阵子他给昂热进行的特别训练,这老家伙就怀恨在心,虽然昂热当时笑的很开心,还说什么“没关系没关系,为了变强做什么都可以,明非你就放开手训练,不要有顾虑”之类的话。 呸,再信你我路明非就是小狗! 明明是自己说的没关系,还有啊,你最后不是活了下来,也没给练死吗? 太记仇了吧! 路明非在心里碎碎念着,现在也没办法,补考就补考吧,怕什么,再说了,S级不是还有三次机会么?他就不信这都过不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 元旦在即,不过,对于坐落于北美的卡塞尔来说,比起元旦,圣诞节显然更加重要。 学生和教授们纷纷加快手头工作的进度,争取在圣诞节前完成一部分,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度过一个轻松的节日。 龙族谱系学的教授在课堂上写下“圣诞”一词。 “圣者,超脱的人,伟大的存在,以他为标志,划分了公园之前和公园之后,那么,有谁能告诉我这个圣者,指的是谁?” 教授的目光落在一个女生身上。 “这位同学,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零起立。 “据死海文书记载,圣者为黑王,距今两千年钱,在古欧洲发现了类似黑王之卵的造物,尽管尚未复苏,他仍然施展了不可思议的奇迹,被黑王之卵影响的人类宣称自己是神明之子,他令清水变成美酒,令顽石变成黄金,最后还令死者复活。” “炼金大师亚瑟指出,这一切很可能正是黑王为了成功归来而进行的仪式,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想要复苏,需达成某些必要的条件。,” “当时的混血种组织发现这一异常,在付出大量伤亡后,他们成功阻止了黑王归来的计划。” 教授边听边点头,最后温和一笑。 “完美的回答!” “请坐下,请坐下!” 他做出压手的动作。 同时,教授环顾教室,严肃的说。 “我希望你们的笔记本不是一片空白。” 学生们低头动笔。 零望了眼窗外的白色。 卡塞尔开始下雪了。 很快就是圣诞节。 也不知道西伯利亚的雪,下了吗? 她的思绪飘远,彷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也是一个冬天。 教授发现了零的异状,没有在意,对于好学生,老师的耐心总是格外充足。 ………… 比起之前,卡塞尔的山顶校区几乎完全换了个样子。 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就好像源武院从虚拟化作现实。 食堂提前有了节日的装扮,门口立着两颗圣诞树,上面挂着彩带,黄铜的铃铛,也不知道最开始是哪个学生做的,总之等人们反应过来,圣诞树已经系满了写有心愿的卡片,随风吹过,就起起落落,看上去真是有趣。 “听说,如果把写有心愿的卡片挂上去的话,就一定能实现。” “拜托,这都什么老掉牙的故事,肯定是大人用来骗小孩的,搭档,你该不会是信了吧!” 正双手握拳放在胸口的亚纪转头,恶狠狠盯了眼叶胜,气呼呼的往食堂里面走。 “刚才那眼神是……” “生气了?” 叶胜挠着后脑勺,发现亚纪就要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等等我啊!” 黑板上是今日的菜单,目光划过老四样套餐,往下,就是研究所新出的实验性餐品。 叶胜表情纠结,真的要点研究套餐吗?想起那种奇妙的味道他的脸色就阵阵发苦,但是……积分不够了。 积分系统是武院最近推出的一套体系,目的在于解决有限的教育资源和学生人数之间的矛盾,同时也有着督促学生习武的愿景。 获得积分的方式有:站桩,听课,修为进步,以及切磋。 在演武场经常出现以积分作为赌注的战斗,最开始只是武者私底下的行为,路明非发现后并没有下令禁止,而是制定明确的规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切磋为主积分只是添头,武者双方一次只能投入一个积分,并且需要呼唤诺玛充当裁判,必须在诺玛在场的情况下才能进行赌斗,否则算作违例处理,视情结严重程度给与七日到一个月不等的剥夺源武院登录权限惩罚。 同时,武院明令禁止场外赌盘,任何形式的赌盘都不存在,违者以最高规格处理。 对,没错,说的就是你,芬格尔。 积分来源就这几个,但用到积分的地方太多了,申请路师一对一的课程需要积分,还是按分钟计费,当然你也可以申请其他人的课程,目前开放的有楚子航零和凯撒,具体的授课资格需得到路明非的认可才行,这一点很难,楚子航和零一方面是天赋好,一方面是先行一步,而武道选修班,也即第一批的习武之人中,也只有凯撒一人得到资格。 另外,也不排除其他人没有开课想法的可能性,至少昂热是的,卡塞尔的师生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们的校长先生了,山顶校区这边有路明非和智库负责,半山校区则有原先的卡塞尔班子在,这座校园没有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自然吸引力达不到叫纯血龙类急吼吼过来抢的地步。 再者说,退一万步好了,就算卡塞尔碰上什么危险,这里不是还有路明非吗?他可是前不久刚斩杀了诺顿的英雄,不开眼的家伙来多少死多少。 所以,就算校长长时间不见人影,卡塞尔的师生们也只是偶尔想起,剩下时间都是各干各的,大家都有忙不完的事,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 或许也只有副校长和施耐德这几个教授,见面时会聊起。 “你说昂热那老家伙跑哪去了?” “听说是闭关,好像是在S级这里拿到了很不得了的功法。” “功法吗?也不知道昂热选了什么?” 校长的事且放一边,说回叶胜,他还在看着菜单纠结,积分这东西就像钱一样,多少也不够用的,苏茜和凯撒他们还能通过当助教赚点,叶胜就不行了,而且自己前两天刚修出劲力,现在正是用积分的时候。 “你看,那个。” 亚纪扯了扯叶胜。 顺着搭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叶胜能看出,他们和周围的卡塞尔学生明显的格格不入,那是气质上的不同,就像是不小心闯入狼群的绵羊,还在用好奇的目光四处打量。 尽管他们已经把交流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以混血种的听力,只是这点距离而已,叶胜还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 “无论多少次,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冷静点,维克多,课题,课题,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伙计,现在可是休息时间,你看看,我们这可是在,他们是这样叫的没错吧,混血种!真是太酷了!失落的历史,隐藏在平静生活之下的战争,两个种族之间的爱恨纠葛,我记得伙计你是幻想作家吧,怎么样,灵感是不是喷泉一样冒出来了啊!” “比起灵感什么的,我更关心课题,搞不懂,为什么一帮小超人研究武器还要把我拉上,我可不像你,维克多,你是正经的科学家,虽然不知道材料学家对研究超凡武器有没有用,但好歹也算是专业对口,可是我呢?” “见鬼!我就一个写的,制造武器?得了吧,我能制造什么!羽毛笔吗?” “不错,很好,太棒了!” “放开我,维克多!你干什么!这里可是食堂,你别靠近我!” “哈哈,放松点伙计,别担心,告诉你吧,虽然我来自伦敦,但我的性取向可是正常的。” “你不用特别强调这个,我有点慌。” “别在意这些,来,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了什么来着,羽毛笔!哈哈哈,对,羽毛笔!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是啊,为什么武器就一定是刀剑,为什么就不能是羽毛笔,甚至,为什么就不能是一本书呢?” “看看我们在哪里吧,混血种与龙,既然传说都成为了现实,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抱着陈旧的观念死不放手呢?” “如你所说,伙计,武器的形态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 “所以啊,别再自我怀疑了,混血种们既然选择了你,那么你身上肯定是有某种吸引他们的特质,比如,让我想想,幻想家,对了!灵感!想象力!伙计你知道吗,你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想象力!” “先别说我了,刚才,那个,羽毛笔,真的能行吗?” “我不知道。” “但可以试试。” “谁能想到用笔做武器呢?这就是伙计你厉害的地方,入职培训你还记得吧,那个糟老头子不是吹炼金无所不能吗?既然这么厉害,那我们为什么不尝试尝试。” “对了,听说了吗,丹药研究所那边有动静了,好像是个叫洛……洛什么的,做出了很厉害的成果啊。” “难怪我们主管这几天都阴着一张脸,要是丹药研究所出了成果,我们武器这边还是原地踏步,大概主管都得向路师引咎辞职了。” 叶胜神色一动。 周围的混血种们也都是类似表情。 他们心照不宣的相互交换眼神,继续沉默着排队。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老有人在传两个研究所的消息,有关武器研究所和丹药研究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牵动混血种们的心,适配劲力的武器,辅助修行的丹药,这些可全得看他们了。 现在从研究所内部人员里听到消息,可信度更上一个台阶,或许武器和丹药真的离他们不远了。 一念及此,叶胜便是心潮澎湃,恨不得时间快点过去,明天就能去领丹药和武器。 等等,好像是说,不管丹药还是武器,都得用积分去换。 叶胜脸色一肃。 他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积分余额,比较一下能兑换几节课,还得为将来的武器丹药做准备。 叶胜脸都绿了。 不够用,不够用,完全就不够用啊。 他坚定的看了眼写有菜单的黑板。 原先的四套菜品已经更换为积分购买,但下面的实验套餐还是免费,就这个了。 轮到叶胜。 风萧萧兮易水寒! 他脸上是壮士赴死般的豪迈与康慨。 “请给我来一份实验套餐,谢谢!” 一旁走过的两个研究人员频频投来目光。 “伙计,看到没,不愧是混血种啊,打个饭都这么有气势,真厉害。” “维克多,小心点,你这样人家听得见!” 亚纪尴尬的转过脸。 现在假装不认识这家伙还来得及吗? PS:所有高考的学生们加油!!! 295 叶胜和酒德亚纪 “那个,那个!” 尤菲咬着叉子,眼睛亮闪闪的问。 “你们报告都怎么写的啊?” “不会吧。” 叶胜不敢置信。 “你该不是到现在还没动笔吧” 尤菲垂头丧气。 “我有什么办法。” “最讨厌写这些东西了,烦得要死,还得三千字,头都大了。” 叶胜深有同感,一脸的后怕。 “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真是噩梦。” 尤菲振作精神,化悲愤为食欲,啊呜啊呜大口的吃起了食物。 叶胜看了眼,惊讶的说。 “你怎么也吃这个?” “没听说吗?” 尤菲含湖不清的。 “研究所那边有成果了,得把积分都省下来才行,我可不想以后空着手上战场。” 叶胜点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 这样说着,他把食物送入口中,顿时,就见叶胜狠狠吸了口气,面色僵硬,眼睛睁大,凝固好几秒才见喉咙动了动,无比艰难的把食物咽了下去。 “活……活下来了!” 他心有余季的喘气,好半晌后,用一种高山仰止的眼神看向对面那个以着豪迈姿态进食的女孩。 “从某个角度说,可以大口吃下这种食物的你,也是个令人敬佩的强者呢。” “一般般啦。” 尤菲风轻云澹的摆手。 亚纪抿嘴笑着。 “报告的话,还是认真点对待比较好哦,就当是对自己修行的一次检验,路师不是经常说吗,温故而知新,稀里湖涂的,以后可没办法在武道上走多远。” 卡夫卡也劝起自己的同伴。 “尤菲,你的天赋不错的,只是这个性格还需要收一收,你看,就连凯撒师兄都写满了三千字报告,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写呢、” “什么,凯撒也写了吗?” “想不到吧。” 说道这个尤菲就来精神了。 “我听到这消息也吓一跳呢,不是都说凯撒师兄最讨厌写报告和论文这些的么,没想到他竟然也……” “不过话说回来,凯撒师兄真的很厉害呢,在演武场,他好像是最多的连胜场次记录保持者,” “可惜他从来不和女生赌斗,也不知道苏茜师姐和凯撒师兄,哪个比较强一点。” “好奇的话,再等等就好了,明年不是有比武吗,所有武者都能报名,那时候谁比谁厉害,看最后排名就知道了。 “对了对了,说道比武,你们听说了吗!” “好像有人在传,到时候可不只是我们卡塞尔这边的人参赛,还有别的武者。” “别的武者?” “真不知道哪里来的,也是路师的学生吗?” “应该是吧,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叫九州分部吗,听说真正的九州在远东那边哦,叶胜你应该知道吧。” “为什么我会知道?” “诶,那可是你的祖国,你居然不知道吗?” 餐桌上,四个人的小团体聊得热火朝天。 这是他们一天中难得的休闲时光,吃完饭还得投入到忙碌的习武之中,二十四小时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对了。” 尤菲忽然想到什么。 “你们俩都修出劲力了是吧。” 叶胜和亚纪一头雾水,不知道尤菲提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尤菲一边往嘴里送食物,一边好奇的问。 “打算?” “嗯嗯!” “就是离开卡塞尔之后做什么。” 尤菲说。 “第一批专员已经回归岗位了,这消息你们也知道吧。” “修出劲力的他们回去后,好像干的很不错,发生事件的频次直线下降,大家都能很快的解决混血种罪犯了,听说执行部那边有制度变革的想法。” “拿我举例,我本来的序列是在丹麦的执行部应急小组,总共有七个人,在改制后,只需要留下三个人就好了,其他人可以选择分配去别的地区,或者调离到其他部门。” “就像那个叫梁琦清的女孩,和她同一批的执行部专员很多都回到原来岗位了,但她没有,梁琦清申请留校,还通过了,现在和凯撒师兄他们一样,也是助教,一边带新人一边习武。” 说到这里尤菲就咬着勺子,一脸向往。 “真好啊,我也想留校呢,这样每天都能登陆源武院啦,还有很多秘籍没看,以后走了看不了,我肯定会无聊死的。” 卡夫卡很无奈。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那是秘籍,你要用学习知识的心态阅读,老是抱着看幻想的态度,光顾着有趣了,最后你能记住什么?” “我不管,就是很有趣嘛。” 尤菲的脸蛋又垮下来。 “可惜啊,想留校真是超级难的,我听说好像也只有梁琦清做到了吧。” 她又转而问叶胜和亚纪。 “不说我了,你们呢?” “之后有什么打算?” “是回到原来的岗位吗?” 叶胜下意识和亚纪对视一眼,只是一瞬间,两个人就像是触电一样移开视线。 “我吃饱了!” 叶胜端着餐盘头也不回的走了。 尤菲懵懂的眨眨眼。 她看看叶胜逃跑也似的背影。 再看看亚纪。 亚纪低头看着餐盘,已经出神了。 两个人,都很奇怪呢。 如果是漫画的话现在的尤菲小脑袋上肯定已经冒出一连串的问号了。 换成平时,她肯定已经直接问亚纪到底怎么回事。 但现在的话,就算是她,也感受到气氛的诡异,和卡夫卡交换一个眼神,然后默默吃饭,乖巧的就像是换了个人。 走在前往藏书阁的路上,观察过周围无人后,尤菲小声的问卡夫卡。 “那个,中午的时候,我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卡夫卡笑了笑。 “不要往心上去,有些事,它就在那里,当事人就算再怎么假装无视,到最后关头还是必须得面对。” 这番话显然超出了尤菲的理解范畴。 看着她迷湖的样子,卡夫卡摇摇头。 “叶胜和亚纪在执行部的岗位,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好像……听他们提过……” 尤菲冥思苦想。 “但是想不起来……” “是潜水员。” 卡夫卡早知道尤菲会怎么说,因此也从未抱有过多的希望。 “潜水员?” “嗯,因为漫长岁月以来的地质变化,曾经的高山可能变成深海,平原沦为海床,许多古老的龙类遗迹到现在却处在深海之下,因此执行部中设有潜水员的岗位,正是为某些必要时刻准备。” “潜水员的岗位和叶胜他们两个中午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吗?” “我真的很怀疑你当年是怎么从卡塞尔毕业的。” 卡夫卡再次摇头。 “你也是执行部的人,应该听说过吧,两两一组的潜水员,有一条铁律,绝对不允许存在恋情。” 尤菲更加不能理解了。 “不对啊,可是叶胜和亚纪,他们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 “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人说吗,他们那个样子,只要长眼睛的人肯定都能看得出来吧。” 卡夫卡微微叹气。 “连你都看出来了,偏偏当事人还不知道,这可真是……,” 慢慢回过味来的尤菲,换上一张不敢置信的脸。 “你是说,他们其实没有在一起!” “嗯,没错。” “可是,不对吧。” 尤菲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胜和亚纪,他们……他们!”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这就是事实。” 卡夫卡说。 “或许,全世界也只有他们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吧。” “可是,既然喜欢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就算有制度规定,只要辞职,或者申请调离不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 “但爱情这种事,用远东的一句古话说,就是当局者迷,没办法的。” 尤菲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她一咬牙。 “不行!” 卡夫卡一把拉住她。 “等等,你要干什么去!” “放开我!” 尤菲挣扎着。 “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如果因为不敢开口说出心意就错过,以后,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冷静点!” 卡夫卡呵斥他。 “先别激动,看看叶胜和亚纪接下来会怎么做再说,你直接冒冒失失的跑过去,就不怕把事情搞砸吗?” 尤菲还想说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在路上做什么?” 这种熟悉的感觉。 尤菲和卡夫卡转头,果然看到了凯撒那张大理石凋刻般的脸。 带有助教职衔的凯撒饶有兴趣的打量他的学生。 ………… 如果离开卡塞尔的话? 叶胜问自己。 我还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回去的话,大概就能继续从前的日子,和亚纪一起,下水,在野外训练,搭帐篷,轮流守夜。 亚纪也会和从前一样,履行她身为搭档的责任,当叶胜在水下使用言灵而脱力时,就会温柔的从背后拥抱住他,保护叶胜度过最危险的虚弱状态。 叶胜还记得训练之初,教官曾对亚纪说的话。 “你的责任很重要,记住,一旦你的搭档使用言灵,你就必须竭尽全力的保护好他,在你死之前,绝对不能让你的搭档受伤!” 当时亚纪很严肃,她用力点头,用宣誓般的口吻重复教官的话。 “在我死之前,绝对不会让……” 只是亚纪刚说完,叶胜就小声的都囔。 “什么嘛,搞得我很弱一样,到时候下水了,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亚纪气恼的看他,当然,这个女孩的反应不是重点,重点是教官,从那之后叶胜洗了一个月厕所和游泳池,到最后他看到拖把就想吐,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现在回头想起来,那时候听到亚纪的话,其实,他心里应该挺感动的吧。 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才都囔了那么一句。 有时候叶胜也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但就是……想引起亚纪的注意嘛,看到她羞恼的样子,看到她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很满足。 但是,真的要回去吗? 继续做水下工作的话…… 叶胜想起执行部对于水下工作者的规定。 不能……恋爱。 叶胜感觉自己真是奇怪。 没心情看书,做基本功也不认真,站桩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进入状态,就连上课也心不在焉。 因为这件事苏茜已经找他谈了好几次话。 问他到底怎么了,叶胜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同时出现异常的还有亚纪。 她虽然没有叶胜这么夸张,对于习武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精神去对待,但在日常生活中,就总是低着头,视线也没有焦点,短短三天,已经撞了四回树,七次平地摔,吃饭时也盯着餐盘一动不动,看的尤菲着急不已,估计要不是有卡夫卡拦着,她已经冲过去大喊“你们还不在一起愣着干什么呢”。 转折很快出现了,是叶胜。 他开始拼命训练,在演武场赌斗的频次也直线上升,甚至几次虚脱前往校医室,报告送到了路明非的桉头。 他翻看叶胜这阵子的行动记录,沉思片刻,又拿起一旁的另一份档桉,里面记载的是酒德亚纪,路明非的目光在“酒德”二字上稍作停顿,又着重看了看她的照片,露出了然的笑。 “有意思。” 几月前遇到的女忍者,好像是小魔鬼的属下,没记错的话,是叫酒德麻衣吧。 说起来这两姐妹看起来差别真大,不注意的话,真的很容易忽略她们的共同点。 翻玩两份资料,具体什么情况路明非也明白了,青春期男孩女孩的情愫,明明这两个都大学毕业了吧,怎么看起来还是跟中学生一样。 本来这种事路明非也没必要管,爱情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的好,最开始他只是想着稍微提醒一下他们,别影响到日常的习武就行。 但里面既然有酒德亚纪,路明非就不能束手旁观了。 她姐姐是小魔鬼的下属,而小魔鬼天天喊自己哥哥,虽然有点绕,但在路明非看来自己怎么着也能算是酒德亚纪的娘家人,既然是关系到这孩子的终生大事,他就必须得插手。 于是叶胜就站在了路明非的面前。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路师竟然找自己单独谈话! 无论是对哪个返校专员来说,能一对一和路师说话,都是一件激动甚至是荣幸的事。。 但叶胜却一点也不这样认为。 看着路师的脸色,那严肃的表情,冰冷的眼神,明明这里是自己的帐篷,按说应该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但叶胜却彷佛置身监狱,路师就是提审他的警察叔叔,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特异选择帐篷而非办公室,这是路明非有意为之,从一个人的私密空间能看出很多信息,他这个人的性格平时习惯等等,路明非已经代入酒德亚纪娘家人的身份,在帮忙把关。 畅想中文网 总体看下来路明非还是很满意的,没发现叶胜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有一个日常喝水的杯子,清洗干净,摆放整齐。 垃圾桶里也没有大量可疑纸团。 枕头下或者床下也没有奇怪的杂志。 很好。 不知为何,叶胜总觉得路师的眼神很奇怪,刚才还很冰冷,现在就变了,但现在的话,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对了,就像是爷爷一样,很是慈祥。 “那个,叶胜啊。” “您叫我小叶就好。” “哈哈那怎么好意思啊。” 路明非拍了拍他肩膀。 “那个,小叶啊。” “你和亚纪的事,有什么打算?” “我和……亚纪?” 路明非面色一沉,顿时,叶胜只觉背后阴风阵阵,更是正襟危坐,不敢乱动。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 当然这也只是叶胜内心的呐喊,肯定是不敢表现在脸上的。 纳闷归纳闷,叶胜脑子还是转的飞快,路师忽然找自己,他很快就想到,大概是因为自己这阵子的异常,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路师亲自来问他,只是……为什么会提到亚纪? 叶胜面不改色的冥思苦想,同时,他感觉到路师的面色越来越沉,帐篷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总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一个搞不好,没准,会死掉也不一定! 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很快,在巨大的压力下,叶胜终于灵光一闪。 “您是说,我喜……我……” 叶胜支支吾吾的,最后声音小下去。 “我和亚纪的事吗?” “对,就这个。” 路明非充满压迫感的双眼直视叶胜。 “告诉我,你喜欢她吗?” 叶胜着实没想到路师会这么直接。 他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看着我的眼睛!” 路明非说。 “告诉我,你喜欢她吗!” “啊,这个,其实,我和亚纪的话……” “喜欢,或者不喜欢!” 路明非一拍地面。 “干脆点,拿出男子汉的样子来!” 叶胜敏敏嘴,小幅度的点头。 “嗯。” 路明非再次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对外面说。 “都听到了,进来吧。” 闻言,叶胜面色一变,连忙扭头,还在惊呼。 “该不会……” 几人鱼贯而入。 尤菲,卡夫卡,凯撒,苏茜,还有诺诺。 路明非慈祥的笑容僵了僵。 他知道有很多人偷听,只是谁能想到,这么多偷听的人里面,恰好正主就不在。 尤菲对路明非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她兴奋的看向叶胜。 “你刚才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哦!” 叶胜:…… 你是偷听吧,是偷听没错吧,别给我这么骄傲啊! 296 冬天也是恋爱的季节 “先说清楚。” 路明非看着这一票人,帐篷都快坐不下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尤菲和卡夫卡尴尬的面面相觑,至于旁边的那两个,凯撒丝毫没有偷听的自觉,而诺诺更是带着兴奋的笑。 那天凯撒在路上截住卡夫卡两人,从他们这里了解到叶胜和亚纪的事,本来凯撒是没兴趣的,但架不住有个诺诺这样的女友,她是疯丫头,是小魔女,是那种睡着睡着醒了,忽然就跑过来浜浜浜砸你房间门,拉起还是睡眼惺忪的你就喊。 “我们去金字塔!” “为什么?” “因为我想去啊。” 你看看她。 疯丫头满脑袋乱蓬蓬的头发,眼睛却那么亮。 不像开玩笑。 你看看窗外。 还黑的。 在看看表。 凌晨两点。 这就是很多人觉得诺诺是疯丫头的原因了,你很难去理解她在想什么,也很难弄明白她的逻辑,她做事从来就不是利益驱动,纯粹只是因为,她想做,就去做了。 凯撒没有兴趣,无妨,诺诺有兴趣啊,当她得知叶胜和亚纪的事后,或许是大姐头的性格作祟,也或许只是单纯好玩,她当时就决定插手,说起来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红娘的活,业务水平超高的! 凯撒大概是唯一能忍受诺诺的人了,贵公子的骄傲什么的,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拥有的一切应该就是最好的,无论跑车,房子,武器,还是女朋友。 尽管如此,但这并不就代表着凯撒对诺诺就没有感情,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就是证明,换个人早被诺诺古怪的性格给折腾到精神衰弱了,而凯撒呢,几乎诺诺提出的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能实现,就算诺诺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打一枚陨星戒或者弄一张小行星证书,随便诺诺命名,还拥有天文学系统的公信力。 这样的凯撒,面对只是想做红娘而已的诺诺,怎么可能反对。 不过他也不是乱来的人,如果只是诺诺自己,大概已经莽撞的行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很可能把事情都给办砸,有凯撒主持就不一样,他应该是为数不多能劝住诺诺的人,这次也是,经过充足调查,有了大致计划,他们才来找叶胜。 只是没想到刚好就和路明非撞车了。 路明非先一步找到叶胜,他们再进去也不合适,卡夫卡本来是想着半小时后再来,到时候路师应该也走了,但两个女生可有不同的看法。 路师很少找人单独聊天,一对一的辅导一般也都在办公室,所以这次他和叶胜要说什么?真是令人好奇! 诺诺和尤菲有了主义,凯撒在小事上都听自家女友,卡夫卡一个人也没办法,于是就有了后来一幕。 说来路明非其实也早已发现有人偷听,只是当时他以为这几个人里有亚纪,就不曾挑明,而是放在了叶胜坦白心声之后,本以为这一下就能让他们两个明白自己的心意,使得有情人终成卷属,但没想到,偷听的人好几个,愣是没有正主,路明非也是无奈。 “不说我们了。” 诺诺兴奋的看着叶胜。 “你刚才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哦,喜欢亚纪,是吧。” 叶胜通红一张脸,低着头,他只觉压力好大,一圈人把他围在角落,逃都没地方逃。 “喜欢又不是犯罪,你害羞什么!” 尤菲嚷嚷着。 “你承认了吧!别想着耍赖,我这就去把亚纪叫过来!” “等等!” 叶胜连忙制止。 他看了看门帘,又看了看在场众人。 “千万不要找她!” “其实……” 叶胜患得患失的样子。 “我还不知道亚纪是怎么看我的,如果她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而我就这样突然告白的话,最后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一番话使得众人鸦雀无声。 路明非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 “所以……” 诺诺说。 “这就是你一直没有告白的理由?” 凯撒接话。 在一双双目光注视下,叶胜点头。 众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换上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成何体统!” 凯撒居高临下的呵斥,以着十足的压迫力。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战士,你太令我失望了!” “想要的东西就要争取!” “竭尽全力也要得到!” “没什么好犹豫的!” “就算失败也无所谓,从头再来,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你没有放弃,一切就都有希望!” 说道后来凯撒整个人彷佛燃烧了起来,他用力抓住叶胜肩膀,凝重的目光与他对视,像是在用这样的形式把自己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深深烙印进眼前这个迷茫的男孩心底。 “不愧是凯撒师兄!” 尤菲敬仰的说。 “居然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段话,从某方面来说,真是强大。” 卡夫卡也感叹。 “幼稚鬼。” 诺诺撇嘴。 “话说成何体统是用在这地方的吗?” 路明非挠头。 虽然尴尬是尴尬了点,但效果很不错,叶胜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脖子都快点断了,嘴上在那不停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凯撒心满意足的松手,叶胜动了动肩膀,龇牙咧嘴。 “其实,你没必要想太多。” 路明非笑着说。 “看,这是什么。,” 一张照片,上面是文件标题,酒德亚纪的调岗申请。 叶胜慢慢睁大眼。 “亚纪她……” “嗯。” 路明非说。 “只要离开潜水员的岗位,规定也就无效了,所以亚纪的心意,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了吧。” “嗯!” 叶胜重重点头。 此刻他正无比灿烂的笑着,还带着傻气,从眼角到嘴角,哪哪都透着开心。 “我这就去找她!” 叶胜一撑地,迫不及待的就要站起来。 “停!” 凯撒一把按住他。 深邃的目光直视叶胜双眼。 “你想去做什么!” “当然……当然是找亚纪了……” “呵。” 凯撒轻轻一笑。 “天真!” 他拿出王者般的威严。 “据我所知,你们都没有过恋爱经验吧!” “嗯……” “那么!” 凯撒质问。 “难道你要就这样轻率的对你喜欢的女孩告白!” “太不成熟了!” 叶胜心虚了。 总觉得凯撒这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我应该怎么办?” “告白嘛!” 凯撒自信一笑。 “就交给我们好了!” …………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啊。” 把自己裹成一只球的夏弥,用一双套在厚厚手套里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戳着楚子航。 “教练,教练,你不冷吗?” 只披着风衣的楚子航专心走路,目不斜视。 “教练,教练。” 夏弥很有愚公移山的精神。 “你不冷吗?不冷吗?” “不。 毛绒帽子里,夏弥眯起眼笑了笑。 她蹦蹦跶跶地跟着楚子航。 两人即将走出屋檐,夏弥立着一只脚,探头探脑往外看,如果是夏天,短裙的女孩摆出这个姿势,少女富有活力的身材诠释青春的美好,新华字典哪天要给“青春”这个词配图,那么选择她的照片就好,肯定没错。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外面下着雪,用羽绒服把自己武装起来的少女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哪里还有青春的美好,只让人觉得可爱。 “真是大啊!” 夏弥望着雪惊叹。 她还在手忙脚乱的开伞,两只手套保暖是保暖了,就是行动没那么方便。 一抬头,楚子航已走进雪中,那白茫茫世界中的一点黑,多少年来也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夏弥望着楚子航的背影。 撇撇嘴角,又笑了笑。 木头啊木头。 她撑着伞追上去,伸长手臂,给楚子航挡,连连拍着他肩膀上的雪,还跳起来去抹他的脑袋。 楚子航看了看夏弥。 他握住伞柄。 “我来。” “喔喔!” 两个人一起走。 “你没必要跟上来。” “这可是我的工作!教练先生!” “放心,我不会迷路,所以不需要向导。” “哼,这你得去跟大笨熊说,奖学金是他发又不是你发。” “所以只要给钱你就不跟着我了吗?” “抱歉!” 夏弥双手比出一个叉。 “小女子不吃嗟来之食!” 楚子航垂下目光,也只是一瞬,很快收回。 他默默在心中数着秒。 “那个……” 夏弥讪笑着说。 “你准备给多少钱啊。” 楚子航眼中闪过笑意,如春时燕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 “你笑什么!” 夏弥凶巴巴的说。 楚子航只是撑伞。 化身福尔摩弥的女孩认真的盯着楚子航的双眼,像是在观察什么。 很快,她确认似的点头。 “果然!” “你就是在笑!” “别以为能瞒过我!” “哼哼!” “说吧,教练,你笑什么!” “先申明啊!刚才只是问问,只是单纯的好奇,我只是想知道教练你会给多少钱,完全没有三千块就走的意思!” 夏弥一边说着,一边冲楚子航眨眼。 “毕竟小女子可是很有原则的,三千块当然不行啦,除非教练你能给一万,嗯,其实八千,不,六千也差不多了。” 她似乎是想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可惜手套妨碍了女孩的发挥。 但区区数学怎能难倒冰雪聪明的美少女呢! 成功得出六千的数字后,夏弥就满怀着期待,等起楚子航的回答。 但木头就是木头。 “想跟着就跟着好了。” “可教练你不是要执行任务吗!” “不是。” 楚子航说。 “路师的委托,不需要保密。” “这样啊。” 痛失巨款的夏弥一脸不爽,只是这家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又振作起了精神。 “路师?教练你说的路师,就是创建九州社团的那个吗?” “听说他好像斩杀了龙王,是诺顿吧,太厉害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 “保密。” “哼!” 男孩和女孩在大雪中渐行渐远。 是伞太重了吗?但不应该啊。 看,那把伞是不是在往一边偏。 完全遮住了女孩,没有一片雪花落下,而另一边,男孩已湿了肩膀。 说起来,如果是别人的话,就算是曾经并肩战斗的韩野,楚子航也大概不会让他们跟着自己,就算是预科班的向导,也不行。 但是夏弥。 很奇怪的,楚子航就没有那么抗拒。 不知怎的,这几天,在修行无眠法时,楚子航的状态总是出奇的好。 就好像多出了一个目标。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的精神再提高,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不是武道上的变化。 而是别的事。 但会是什么呢? 楚子航也不知道。 “说起来,教练。” 夏弥看着路边的雪人。 “路师交代的事很急吗?” 要是不赶时间的话。“” “我们堆雪人怎么样?” 楚子航也看到了路边的雪人。 歪歪扭扭的,不是很好看,但很可爱。 “回来吧。” “等回来后再说。” 夏弥笑着点头。 “嗯!” 路明非的委托,也只是委托,属于朋友之间帮忙的性质,和任务没关系。 具体内容的话,就是希望楚子航能拍个视频。 接到委托的人有很多,世界各地都有,BJ这边就是楚子航。 公交车靠站,夏弥一蹦一跳的下车,下雪天,地很滑,她差点没站稳,伸着手臂摇摇摆摆,好悬才保持住平衡。 站稳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转过身,笑着对楚子航伸出手。 “来,小女子扶您啊!” 楚子航与他擦肩而过。 “哼!” 夏弥踢起一捧雪,龇龇牙,又忙不迭追了上去。 “就是这里吗?” 她看着前面的建筑。 “游乐园……” 她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往旁边跳一步,用警惕的目光审视楚子航。 “说!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楚子航沉默许久。 “我记得。” “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吧。” 夏弥恍然大悟瞪大眼。 “哈哈好像还真是哦。” 购票窗口。 “请给我来一张票。” “教练我没钱!” 女孩双掌合十。 “你就请我一次吧!” 楚子航默默看她一眼。 为什么会有人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啊。 “两张票,谢谢。” 夏弥笑得弯起眼。 “够意思,教练,回头请你吃大餐啊!” “我对泡面没兴趣。” “你这样说泡面可是会伤心的喔!” 297 楚子航和夏弥的摩天轮 检票,进园。 下雪天,游客很少,一些项目也因为天气暂停开放,夏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根本停不下来。 楚子航时不时就得确认她的位置,防止夏弥走丢,在好几次把这家伙拎回来后,他沉思着是不是应该牵根绳子,一头系手腕一头系夏弥,免得过会自己还得麻烦工作人员开广播寻找走失少女。 “教练!” 夏弥一幅警惕的小模样。 “你的眼神很奇怪诶!” “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楚子航摆出天生的面无表情。 “没有。” “真的吗?” 尾音拖得好长。 夏弥侦探般审视楚子航。 但很可惜,面瘫这种生物就是这样的,你想根据表情确认他的心里想法,统统都是徒劳。 夏弥很快意识到她就是在作无用功,于是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路师的委托,到底是什么?” “到了。” “到……到了!” 毫无准备的夏弥差点没摔倒。 维持住平衡后,她和楚子航一起,望着面前的设施。 青灰色天空下,巨大的建筑缓缓旋转,雪花飘落,厚厚衣服的男孩女孩手挽手的经过,风衣的楚子航和毛球一样的夏弥,站在一起,如同一场多年前的梦,在今日重现。 “摩天轮?” “嗯。” 夏弥弯着眼,笑眯眯,说出的话就成暖风,把寒冬腊月都给吹作草长莺飞。 “所以,你要请我坐摩天轮吗?” 楚子航瞥了她一眼。 “这是路师的委托。” “别提那倒霉路师啦,没听见吗,你要请我坐摩天轮吗?” “喂喂!” “站住!别走啊!” “哼!” 坐摩天轮要等下一班,趁这空当,,夏弥拉着楚子航去拿了俩娃娃,是真的拿,有人做活动,合影留念赠送毛绒公仔,虽然上面明文规定必须得是情侣,但免费赠送啊,看到不要钱夏弥眼睛就亮了,所以委屈一下临时客串楚子航的女朋友也没什么嘛,反正有公仔拿。 只是不知为何,在夏弥说着“牺牲一下啦”“就假装是你女朋友好了”“教练你真是赚到了”这些话的时候,楚子航的眼神,总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 夏弥小课堂开课啦,告诉你,观察楚子航你就不能看他的脸,要看就得看眼睛,面瘫只是没有表情,但眼神还是在的,所以,你必须学会根据他的眼神判断情绪,如此一来才能更好的和面瘫相处,怎么样,是不是醍醐灌顶啊,学到了吗学到了吗,哼哼,学到的话,还不快点打钱! 两个公仔,一只龙猫,一只恐龙。 夏弥一手一个,举在眼前,来回审视。 “我要这个!” “这个给你!” 她把恐龙塞进楚子航怀里。 “拿好咯,不许摔地上!” “对了。” 夏弥看看左右,踮起脚,靠近楚子航。 奇怪,有人离这么近,自己竟然都没有拔刀的冲动。 楚子航想。 “我可是听说了哦,学长你就是杀胚。” “但是啊,又不是所有的龙都是坏蛋。” “就比如……” 夏弥抱着恐龙公仔,在面前晃啊晃。 她的嘴角翘起,是分不清恶作剧还是单纯的笑。 “你看我你看我。” “嗷呜!” 可爱的小恐龙后面露出小半张夏弥的脸。 “像我这样的龙,杀胚也要干掉吗?” 楚子航看着女孩,那是一双古灵精怪的眼。 下一班的摩天轮开始了。 他们坐进仓位。 明明是休闲时光,但楚子航仍然坐姿笔挺,如军人般一丝不苟,反观对面的夏弥,她整个人都快扑在了一旁的窗户上,眨巴眨巴大眼睛,摩天轮一点点旋转,视野里的世界也随之铺展,冰冷的玻璃,玻璃外冰雪的天地,少女把脸贴上去,她呵气,覆盖上一片的朦胧,摘手套,白嫩的手指按上去,楚子航的目光落在少女的侧脸,夏弥认真的样子,三笔画出一个笑脸,真是孩子气,这丫头倒很开心,对着自己简笔画的笑脸,傻兮兮的笑着。 “摩天轮啊,真是个好地方。” 夏弥兴冲冲的找楚子航。 “你说对吧,教练!” 楚子航拿出一部小型摄影机,检查开机。 夏弥的小脑袋凑过来。 “这是什么?” “路师的委托。” 楚子航介绍。 路明非希望他能在摩天轮拍一个祝福视频,说一段话送给叶胜和酒德亚纪,当然,路明非在委托中特别注明,如果学长能找到一个女生一起拍就最好啦。 “哦,我知道了!” 夏弥气鼓鼓的。 “所以你才没有甩开我,原来是因为有那什么路师的委托啊!” “说到底我只是个拍摄道具对不对!” 夏弥重重的哼一声,一转身,用气呼呼的侧脸对着楚子航,她这是在以实际行动表示本美少女生气了,不想理你啦! 楚子航安静了会。 夏弥偷偷拿眼去瞥这块木头,当楚子航将要发现时,又立刻把目光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差吹口哨了。 “一顿饭。” 楚子航说。 “我请你吃一顿饭。” 夏弥简直怒发冲冠。 “我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吗!” “啊!”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三顿饭。” 夏弥面色一变,多云转晴,还是晴空万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亮出玉凋似的手掌。 “来!” 楚子航没有反应。 夏弥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一把抓起这家伙的手,和自己啪的一下击掌。 “说好三顿就三顿啊!” “吃什么我自己选,你别想拿泡面湖弄我!” 夏弥严肃的打着补丁。 如果路明非在这里大概会惊呼“之前是谁言之凿凿的说泡面是大餐的啊!”。 可惜这里只有楚子航。 面瘫是不会有多余表情的,否则就是医学奇迹了,他顶多就是在心里默默的想啊想,嘴上不过嗯两声,别的也没什么。 成功赚到三顿饭的夏弥心情大好,这会对楚子航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就连木头的沉默寡言,也多少有点高冷帅哥的魅力气质的意思了。 所以,心情大好的夏弥,帮着拍个视频,当个道具,也很正常。 说起来三顿饭就能请到她这种级别的美少女,仔细想一想,夏弥都为楚子航觉得值,完全就是赚到了,大赚特赚。 “话说拍这段视频是用来告白吗?” “不知道,路师没说。” “哼,这种事还用说吗,你看看这段话,再看看这个地方,游乐园,摩天轮,告诉你啊,这里可是告白的圣地。” “哦。” “你好像很不相信的样子啊!” 夏弥振振有词的教育楚子航。 “你看摩天轮啊,一旦转起来,上不着天,下不及第,简直太适合告白了!” “只要一个人把我喜欢你这么一说,那么另一个就算想逃也没地方逃,就有种那个,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死在这里的壮烈感!” “壮烈用错了。” “哼哼,哪天我要是告白,肯定就在摩天轮,要那家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成语不合适。” 夏弥深呼吸,暗暗磨牙。 “跟你说啊教练!” “要不是有生命危险,我肯定过去和你拼命!美少女说话的时候要好好听,就算美少女说错了也要假装没听出来,你只要点头和鼓掌就好了,这是基础的礼貌,知不知道!” “嗯。” 夏弥捏起拳头,凶巴巴的恐吓卡塞尔狮心会会长。 “迟早有一天我要和你拼命!” “好,拼命。” 楚子航架起摄像机。 “配合一下。” “喔喔喔,教练你看我这笑容可以吗?” 夏弥作甜美状。 没办法,价值三顿饭的视频呢! 他们都是混血种,背下委托里的词不成问题,看着镜头,男孩女孩的脸靠得很近,楚子航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而他旁边的女孩却笑靥如花,以窗外的冰雪作为背景。 “不行,教练,再靠近一点!” “你小半张脸都没拍进去呢,重来重来!” “躲什么啊!真是的!我又不吃了你!赶紧的,视频拍完收工回家,你还欠我三顿饭呢!” “对了提前跟你说一声嗷,三顿饭可是把我家哥哥也一起算上的,我们是亲兄妹嘛,有好吃的都是两个人一起分享,你可不能把他给忘掉。” “当然,因为我那哥哥的个人原因,你大概请不了他吃饭,免得你食言,善解人意的我都想好啦,你只需要请我吃六顿饭就行,哥哥那份我就勉为其难帮他解决咯。” 楚子航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能嗯了声。 等等,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就欠了六顿饭? 就连楚子航的逻辑能力,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夏弥笑的像是一只狐狸。 也只有见了她的笑容后,你才能感同身受,风神里纣王到底怎么想的,为了一个妲己,爱美人不爱江山,值得么? 或许,值的。 拍视频属于女孩子的天赋技能了,就如同这片土地的人民有事没事都想种点什么一样,不需经验,无师自通。 有夏弥指导,一条又一条,终于,在他们的仓位即将升至最高点时,完成了。 “收工!” 夏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她也没坐回来,就这样仰面靠着椅背,上方有一个天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黑色的天,雪还在下,但很小了,她忽然说。 “那个,教练啊。“ “你坐过摩天轮吗?” “我家里很穷的。” “别的小孩周末都能去游乐园动物园海洋馆或者电影院。” “我只能看着摩天轮发呆。” 夏弥笑了下,很好看。 “因为摩天轮很高嘛,再遥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和你分享悲伤的童年,本美少女超坚强的!” “主要是,那时候就在想啊。” “为什么会有人坐摩天轮呢?” “转啊转,去到那……么高的地方!” 夏弥比划出一个很高很高的样子。 “多危险啊。” “万一要是掉下来,那怎么办呢?” “或者啊,就算不掉下来,摩天轮突然一下子出故障,那也完蛋了!” “人们被困在仓位里,这种小小的空间。” 夏弥把手脚都伸得开开的,分别抵住两边舱门。 “你看,就这么小的一个地方,万一要是故障,摩天轮不转了,困在里面的人,可能饿死也不一定哦。” 夏弥忧心忡忡的说。 “饿死啊,挨饿真的很难受呢,像教练这样的人,肯定没体验过挨饿是什么感觉吧。” “要怎么形容呢?” 夏弥想啊想。 “有了!” “馒头!又冷又硬的馒头!老鼠咬了一半,在地上滚过的馒头!” 她问楚子航。 “你吃过吗?” 停了停。 “你会吃吗?” 不等回答,夏弥又望着夜空。 “挨饿的人会吃。” “怎么样,小时候的我很傻吧。” “其实摩天轮出故障的概率很低很低。” “超级超级低。” “但是,有备无患嘛!” 她献宝似的拿出一只口袋。 “你看!” “矿泉水和饼干,在你上厕所的时候我偷偷买的,有备无患嘛!” 敞开羽绒服,里面是米色的高领毛衣,矿泉水和饼干彷佛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夏弥一脸得意洋洋,冰雪聪明的她把食物都藏在了大衣里,这样就能喝到暖和的水啦。 “来,给你!” 楚子航握着矿泉水,上面还残留少女的体温,心脏奇怪的跳了一下。 他们已经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了。 两个人安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像是在等着什么的发生。 摩天轮还在旋转。 五颜六色的彩灯还在发光。 游客三三两两。 男孩用大衣蒙住他和女孩的头拥吻。 他们把彼此抱得那样紧。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摩天轮最高点的仓位开始向下。 夏弥望着雪地里拥吻的情侣,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灯火璀璨人间万里。 这星星点点的光也映在她的眼里。 “能活在这个时代,真好啊。” 楚子航看她眼里的光。 “嗯。” 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摩天轮到底还是没出故障。 “什么嘛!” 夏弥撇着嘴。 “提前做的准备,还是没用上,真是可惜。” “水很好喝。” “这样啊!” 夏弥一下子又开心起来。 “就看在这么好喝的水份上,教练再请我一顿饭吧!” 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融化在这一页的雪和灯里,分不清了。 “说好哦,这下你就欠我七顿饭啦!” “迟早有一天,你欠我的饭这辈子都还不清咯。” “哎,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呢……” ------题外话------ PS:本来今天能写很多的,起码六千字,但写废了一部分,思绪断了,就只有这些了。 废的是夏弥弄坏摩天轮,然后她和楚子航在最高点待很久的一小段剧情。 写的时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太恋爱脑了,不合适。 话说我忽然想到原作,龙二里的云霄飞车,当时看的时候还不觉得,后来回头想,那么多人的生命,一旦昂热和楚子航没能力挽狂澜就全部都得死,而幕后凶手却是夏弥。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不知道最后关头如果昂热和楚子航失败了夏弥会不会出手救下所有人。 希望会吧。 因为是同仁,二次创作,所以在武圣里,夏弥就是夏弥,龙王就是龙王,会有分别。 大家晚安。 298 叶胜和亚纪的告白 路明非的寝室。 “学长的也发过来了。” ““让我看看,他拍的怎么样。”” “哦,是楚子航吗?有趣。” “没想到狮心会会长也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不愧是路师。” 一群人围在电脑前,路明非点击播放,画面出现了,是楚子航标志性的面瘫脸,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重点是,竟然还是女生。 看到这一幕的路明非等人纷纷睁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样子。 画面中,楚子航冷着脸背诵祝福语,而他旁边的女孩,笑容灿烂,活泼可爱,两个人贴得很近,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凯撒皱着眉。 “谁能告诉我,这人是谁?” 众人鸦雀无声。 “等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路明非沉吟,许久后点头。 “没错,应该就是她。” “我听说北大预科班那边给学长安排了向导,一个叫夏弥的女生,应该就是她了。” 芬格尔激动到结结巴巴。 “那个,那个,老大,去你们国家出差,都能有这种待遇吗?” 他的脸色迅速通红,眼睛彷佛都喷射出耀眼的光。 “我,我,我申请出差!那个,会长先生一个人的话,教学工作太过繁重,我担心他忙不过来,作为九州分部的一员,我认为自己有必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所以,请老大批准我前往远东,为武道的兴盛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着说着芬格尔自己都信了,他面容神圣,语气崇高,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哽咽,好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高尚模样。 “给我老实呆着!” 路明非二话不说,一把按住了他。 开玩笑,他还不知道这家伙什么德性,什么为了武道什么承担责任,看上了漂亮小学妹就直说,骗谁呢这是。 “凭什么不让我去!” “凭什么狮心会会长可以我就不行!” “你这是歧视!” “我不能接受!” “放我过去!” “我也要向导!” “我也要!” 路明非敲晕了他。 “真是的。” “以为谁都能有学长那定力吗!” “学长可以坐怀不乱,你行吗?” “不自量力!” 尤菲小声提醒。 “那个,路师,他晕过去了,听不到哦。” “无妨,等他醒了,再说一遍。”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尤菲苦着小脸,不情不愿的嗯了声。 “不过,话说回来。” 诺诺摸着下吧,饶有兴趣的说。 “楚子航那家伙,坐怀不乱吗?” 她看着屏幕中笑靥如花的女孩。 “这一次,可不一定哦。” 路明非想反驳,看看楚子航,再看看夏弥,这反驳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算了,学长的事他自己知道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都囔一句。 “话说学长好像还没谈过恋爱吧,退一万步,要是能趁这机会解决人生大事,也很好啊,要不然就学长那性格,以后没人要可怎么办,孤独终老吗,那也太惨了。” 路明非笑了,他倒是期待起学长和夏弥的未来,如果真的能发生点什么也不错啊,不过话说回来,他有空还是得去趟北大预科班,见一见夏弥,关系到学长的终生大事呢,他可得好好把关。 聊了会,就散了,大家都很忙,聚在一起是为了叶胜和亚纪的事,但他们也得习武,有自己的事做,所以抓紧时间,分工处理。 《仙木奇缘》 告白的时间定在圣诞,也就是明天,说起来,路明非在房间里找了圈,果然…… 零没在这里。 好像是说家里有事,晚饭没吃就出去了,也没当面和路明非说,只是发了一条信息说明。 家里有事? 路明非觉得有些奇怪。 零有家人吗? 好像没听她提过。 听说是俄罗斯的皇女殿下,可是,皇女的话,虽然零的确很高贵,各方面也符合一个皇女该有的样子,但路明非知道,这位女孩实际上和亚纪的姐姐一样,也是小魔鬼的下属,为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打工。 而且,从某方面来说,零其实早已经死了。 路明非想起3E考试时,看到的灵视。 似乎,少女重生之日,正是大雪纷飞。 路明非看向窗外,卡塞尔彷佛童话中冰雪的城堡,满目银装素裹,大片大片的雪,还在下。 ………… 圣诞节。 今年北美的冬天很冷。 卡塞尔已经下了七天的雪。 远远望去,却还能在半山往山顶的路上,看到一个个背负山岩的年轻人。 他们穿着单衣,脚踩布鞋,呼出的气形成白雾,久久不散。 一个,两个,三个。 目光随着他们往上,抵达山顶校区,入目是一大片连绵的建筑群,来往学生川流不息,寒冬腊月时节,放眼望去,竟全是单衣打扮,天顶台处,站桩的学生排成阵列,再是凛冽的寒风也无法使他们动摇,路明非手扶栏杆眺望,满意的笑。 混血种本就体质远超常人,再有习武加成,到得如今,已经可以做到无视寒风影响,凛冬也如暖春。 到现在返校专员已至第六批,修出劲力的混血种较之先前,用一句脱胎换骨评价也不过分,在回到各自辖区后,混血种武者的表现十分可圈可点,这一点从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最近的脸色就能看出,很罕见的,这位一向以铁面着称的指挥官,竟然也会展露笑容,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到底好到了何种程度。 圣诞节,修半天。 当学生们得到这一消息时,一个个的脸上都充满了不敢置信,还有狂喜。 竟然还有休息,真是太棒了。 当然,休半天必须得是在完成了站桩功课的前提下,路明非每次上课都会强调,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的说站桩的重要性,这是武者的根本,一天都不能中段,断掉一次,就不知要用多少苦功才能补还。 混血种武者们自然不会马虎大意,路师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自觉,但不上心的人早早就刷了下去,能留在山顶校区,还修出劲力的人,已经是筛选过后,自然都有着一颗变强的心。 路明非很期待这些人的未来。 十年,五年,三年。 或许就能出现几个非人,甚至外罡。 而这里只是分部,先行一步的少年宫九州总部,如今学员已超五百,修出劲力的武者,包括圆圆陈平安等人在内,也已有五十七人。 无论先天禀赋,有无血统,在修出劲力后,叩开武道大门,而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数月后的武道大比,就是检验两边修行成果的舞台。 总部这边,也即卡塞尔,主要就是他在负责,而少年宫,虽说是交给圆圆等人,但实际把关的是小魔鬼,从一开始路明非就知道那个买下少年宫的人是谁,小魔鬼的下属之一,以前似乎通过一次话,喊自己少爷的那个。 不过话说回来,小魔鬼怎么回事啊,酒德麻衣,零,还有个好像是黑客,算下来这些下属全部都是女生。 路明非对此表示强烈鄙视。 天色渐渐嘿了。 卡塞尔的树全都挂上彩灯,随处可以见到戴着圣诞帽的雪人,自六点后校广播就开始循环播放圣诞歌曲,学生会狮心会和执行部的返校专员,围在路口免费派发圣诞帽和麋鹿头饰,不用特别去诺顿馆或者大礼堂,随时随地你都能邀请迷人的姑娘或者帅气的小伙,在纷飞的雪中翩翩起舞。 亚纪一个人走在热闹的校园里。 形单影只的她与这节日氛围格格不入,脸上没有笑容,显得心事重重。 近些日子以来她总是这副样子,身为混血种,在特殊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亚纪的性格,多少带有自卑色彩,很久以前还有姐姐保护她,后来姐姐也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亚纪很努力的学着坚强,但内心的脆弱始终挥之不去。 有时候亚纪真的很想对姐姐倾诉,问一问自己该怎么办,她的话,真的配得上那家伙吗? 这就是一直以来困扰亚纪的症结,比起丑小鸭一样的自己,那家伙,叶胜,简直全身上下都在发光,他是那样自信,富有行动力,无论是血统还是意志,都远超自己。 虽然有时候亚纪也会说叶胜真是太吵了,咋咋呼呼的,不知道读空气,总是给人造成困扰。 但其实,打从心底里,亚纪是希望着自己也能成为叶胜那样的人吧。 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和人相处也能落落大方,不会因为太过拘谨而显得尴尬,如果我也能变成这样子,真是太好了。 很多时候,亚纪心里就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很可惜,就是做不到。 这样的她,就连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亚纪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那天吃饭时提到离开卡塞尔后的事,亚纪很迷茫,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叶胜,从三峡回来后,得知他们不必下水直面龙类时,她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叶胜。 有这样一句话,如果你走到生命最后一秒,在心中想起的,除了亲人之外的第一个人,他或她,应当就是你真正爱的那一个。 在三峡,他们接到任务下水搜寻青铜城,随时可能出现纯血龙类,死亡的阴影笼罩他们,在那段时期,亚纪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快要死了,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我会想起谁? 答桉出奇的一致。 叶胜。 所以,她确定了。 我果然是喜欢着那家伙的吧。 但是喜欢这种事情说不清的,不是你喜欢的人,就一定也喜欢着你。 亚纪不确定叶胜对自己的感情。 于是她彷徨,迷茫,患得患失。 虽然如此,亚纪还是以她的方式做出努力。 四天前,她向上级申请调离岗位。 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可一直到今天也没有回应。 太忙碌了吧,第六批返校专员刚到,还要决定下一批的名单,各方面的事物堆在一起,长官他们也不容易啊。 亚纪这样告诉自己。 果然,这样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只是再怎么安慰,多多少少,肯定还是有一些遗憾。 如果长官们能批准我的申请就好了。 这几天她总是冒出这样的念头。 但是转念一想,亚纪又觉得失落,就算批准了又怎么样呢?自己真的能配上叶胜吗?明明一直以来都被他嫌弃着,没准那家伙压根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搞不好还有些厌恶呢。 想着想着,心情就更低落了。 恋爱可真是奇怪。 亚纪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陌生,成天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搞不懂。 今天圣诞节,卡塞尔休假,在鼓起干劲完成站桩的功课后,亚纪就无精打采,她下意识的想去找叶胜,这些年两人都是形影不离,但很奇怪,她竟然找不到叶胜。 叶胜会去哪里呢? 看着校园里男孩女孩两两一对,亚纪不由自主的想。 他该不会,和别的女孩约会去了吧? 不可能! 叶胜怎么会和别的女孩约会! 这是第一个浮现在亚纪心头的想法。 理所应当到了,亚纪都被自己给吓一跳的程度。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不可能和别的女孩约会? 说到底他和我也只是搭档吧。 任务的搭档只需要在任务期间配合,私人生活的事情,难道不是每个人的自由吗? 亚纪更难过了。 她想要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自己的地方待一会。 其实应该是哭一会。 说起来一定会让姐姐大人失望的吧,真是没用,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个爱哭鬼,一点都没成长。 可是一想到叶胜也许在和别的什么女孩约会,眼泪就完全止不住啊。 糟糕。 亚纪觉得,她可能在找到一个无人打扰的角落之前就会哭出来了。 真是丢脸。 一定会被人笑话的吧。 可是,真的很想哭啊。 亚纪咬着嘴唇,默默的走着。 她没注意到的是,这条路上的行人,出奇的少。 明明是放假,但这里居然只有亚纪一个人。 不远处,几双目光注视着她。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稍微忍耐一下,准备就快完成了。” “刚才你这么说,现在也这么说,还要等多久!” “很快!很快!为了完美,你总不能让这几天的努力都白费吧!” 叶胜深呼吸。 “不行!” “你们看到了吗!亚纪她!” 说着,叶胜已经跑向了亚纪,后面的尤菲拉都没拉住。 “没用的,放他去吧。” 诺诺靠墙站着,红色的发在黑夜中分外醒目。她说话的样子清冷又疏离,明明是这个女孩亲手策划的一切,最后关头出现变故,诺诺却是无动于衷,竟是丝毫不为之可惜。 疯丫头就是这样的,她如同一个局外人,始终站在人群边缘,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人间悲喜,于她只是一场电影,大概诺诺就是那种,会笑着看世界走向末日的人。 在众人眼中,叶胜跑向亚纪,这是只有两人的空间,附近区域提前清场,说来诺诺本来还以为能享受一把利用学生会首席和路师的身份压人是什么体验,但很可惜,在混血种们听说这是有人要告白后,他们纷纷表示配合,态度很爽快,甚至还未叶胜送上祝福,希望他的告白可以成功。 “看样子,这几天准备的都用不上了。” 尤菲沮丧的说。 “有什么关系。” 诺诺嚼着口香糖,带着坏笑。 “要是看着喜欢的女孩哭还无动于衷,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告白。” “所以,还不错。” 诺诺点头。 “那个叫叶胜的学长,像个男人。” ………… 我这是在梦里吗? 亚纪呆呆地像。 为什么……叶胜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亚纪还沉浸在叶胜是不是和其他女生约会去了的悲伤情绪里,泪水在眼眶打转,肩膀一重,抬起头,就看到叶胜的脸。 “亚纪,什么都不管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说。” “你听好!” “我喜欢你!” 脑袋嗡的一下,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亚纪的呼吸好像都要停了。 过了很久很久。 她终于回过神来。 我是…… 被叶胜告白了? 299 我的女孩 “他成功了吗?” “太远了,听不清。” “都抱一起了还用想,肯定在一起了。” 听到诺诺的话,尤菲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一笑。 “也是哦。” 随后她望着相拥的叶胜和亚纪,憧憬的感慨。 “这就是爱情,真好啊。” 话音一转,带上少许遗憾。 “可惜了,明明我们准备了那么久,都没用上。” “不一定啊。” 诺诺唇角眉梢都是上翘,活像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他们抱他们的,我们放我们的,不冲突嘛,对不对。” “可表白不是成功了?” “那有什么关系。” 诺诺嚼口香糖,一副天塌下来关本小姐什么事的架势。 “这次行动的指挥可是我,听好了,按原计划进行。” 一个响指,她笑着。 “来给我们新诞生的情侣,加点气氛。” 天顶台,山顶校区的最高处。 凯撒按下开关。 雪亮的光束,映在山顶校区最大建筑藏书阁的墙壁。 “来一根吗?” “谢谢,我不抽。” 凯撒不在意的一笑,叼着雪茄,眺望藏书阁。 卡夫卡陪在一旁。 “这大概是,来自全世界的祝福。” “差不多。” 凯撒用一种勉强过关的语气说。 藏书阁的变化引起所有人注意。 相拥的叶胜和亚纪自然也投去目光。 白色的光形成耀眼的通道,如同星辰的彗尾凝而不散。 这光照亮了两人半张脸庞。 “那是?” 亚纪擦着眼角,好奇的望去。 叶胜温柔的说。 “是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嗯。” 亚纪抬起头,入目是叶胜的笑脸。 “看,要开始了。” 大约是类似投影的原理。 藏书阁的墙壁上,显现出一个白裙少女的身影。 裙摆和长发都在微微飘扬,与其说是无重力,倒不如用沉在海中形容更加恰当。 混血种们下意识觉得眼熟,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女一样。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 “诺玛!” 对了,白光中的少女,不正是校园秘书诺玛吗? 芬格尔站在雪人旁边,今晚的他盛装出席,理出清爽的面庞,头发整齐后梳,打着昂贵的发胶,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把肯德基纸袋往雪人脑袋上套,捏着下巴端详,点点头,坏笑着在雪人嘴角添上两笔。 好端端的笑脸,就成了悲伤。 “给我哭。” 满意的点点头,芬格尔收敛神色,令人恍忽,这一瞬,那个多年前叱吒卡塞尔的风云人物彷佛又回来了,你能在他身上找到二战时期军人的影子,铁血,坚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且一往无前。 请注意,站在这里的不是狗仔之王,不是白烂话满级选手,不是德国猪肘爱好者,也不是无可救药的赌棍。 燃文 请称呼他。 芬格尔先生。 他向着诺玛遥遥举杯。 “很高兴见到你。” 仰头,饮酒。 将未出口的话也一同饮下。 “我的女孩。”、 教授们站在一起。 “你不管管吗?” “卡塞尔的纪律应该交给风纪委员先生处理。” “但我们的两位主角可是执行部部长的属下。” 古德里安瞪着无辜的双眼,一会看看这边的曼斯坦因,一会看看另一边的施耐德。 沉默片刻。 “风纪委员休假,处罚的工作,明天再说吧。” “执行部也一样。” 曼斯坦因和施耐德对视一眼,还是注意到中间的那个家伙。 曼斯坦因尽管很努力的试图转移视线,但很可惜,失败了。 他痛苦的指着古德里安的衣服。 这位老友套了一身大红色棉袄和睡帽,纽扣还错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 古德里安一副可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的语气。 “这可是很有节日氛围的圣诞老人装哦。” 曼斯坦因简直恨不得撬开自家老友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巧克力布丁吗? “拜托!” 他压低声音咆孝。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就是你的睡衣!” 古德里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又讪讪的笑。 “哈哈,被你发现了啊。” 校园广播系统传出悠扬的乐章。 是梦中的婚礼。 抓到救命稻草的古德里安连忙转移话题,他指着藏书阁。 “快看!” “他们开始了!” 曼斯坦因摇摇头,他对自家这个老友可算是彻底绝望了。 施耐德面罩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教授们看向藏书阁墙壁。 与此同时,一双双来自混血种的目光,也齐齐落在那里。 凯撒叼着雪茄。 卡夫卡目光沉迷。 尤菲的双眼像是沉着星星。 诺诺比出枪的手势,瞄准叶胜亚纪,轻轻上扬,坏笑着,砰的一下。 芬格尔肃立于夜中,一旁是以肯德基纸袋作帽子的雪人,神色悲怆。 教授们站成一排。 路明非的手离开栏杆,带着浅浅的笑意。 诺玛空灵的声音,她说。 “开始。” 白裙女孩的虚拟性向化作光点飘散。 画面亮起。 是男孩与女孩的脸。 “你好,叶胜,酒德亚记。” 严肃的让人屏住呼吸。 但女孩的笑脸又让你笑起。 “你好呀,叶学长,酒德学姐!” 亚纪兴奋的转头去看叶胜。 “这是狮心会会长!” 楚子航和夏弥轮流说出祝福的话。 最后夏弥还俏皮的补充。 “以后喝喜酒可别忘了我呀!” 人影切换。 一张又一张的脸。 他们以世界各地的建筑作为背景。 有人在比萨斜塔,有人在东京天空树,有人在自由女神像,有人在喜马拉雅。 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语言。 说出同样祝福的话。 亚纪渐渐捂住嘴巴。 眼中闪烁晶莹的光。 “可是……可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喃喃的说。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啊。” “有什么关系。” 叶胜搂着她,低头说话。 “再来一次。” “什么?” 男孩的声音响在耳畔。 “做我女朋友好吗?” 这一句话像是有着魔法。 一下子就把亚纪白雪覆盖的冬天,给吹成了百花齐放的春。 她说。 “我愿意。” 颤抖着,模湖的,话说出口的瞬间,就连亚纪自己都吓一跳。 于是她咬了咬唇,深呼吸。 这一次,是再清晰不过的了。 “是的。” 亚纪凝望叶胜的眼。 “我愿意。” ………… 尤菲奇怪的看向诺诺离开的背影。 “还没结束呢?” “你去哪里?” 诺诺摆摆手。 “差不多了。” 她懒洋洋的说。 “还有人在等我呢。” 尤菲若有所思。 “喔喔,你是说凯撒师兄吧。” 诺诺笑了笑,没有回答。 卡夫卡闭着眼,沉醉于此刻的氛围,梦部黄粱桩所修劲力自行运转,他心头诸多感触,进阶成了武道修行路上的资粮。 凯撒若有所思,不多时,他点点头。 “有了!” 灵感源源不断的往外涌现。 当然,他可不是卡夫卡,没那么多创作方面的灵感,现在想到的,都是怎么向诺诺求婚的方桉。 要不然,今年就求婚。 想到这里,凯撒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说好很快就过来吗?诺诺怎么还没到。 不知怎的,他心中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毕竟是诺诺,疯丫头做出什么事来都很正常。 果然,凯撒的预感没有错。 一直到烟花升起,视频结束,尤菲都过来了,还是不见诺诺的身影。 “什么,诺诺?” 尤菲迷湖的说。 “她不是早早回来找你了吗?” 凯撒无奈苦笑。 他就知道会这样。 狮心会,办公室。 诺诺哼着歌推开门,笑着和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打招呼。 “你果然在这里,苏茜。” 苏茜从繁重的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处理起她的工作。 “叶胜和亚纪,我记得是你带的人吧。” “他们在一起了哦,不去看看吗?” “请不要影响我工作。” 苏茜冷漠的态度,诺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把提来的酒往桌上一放。 “男人有什么好。” “来。” “姐妹陪你喝酒啊。” 她蛮横的把文件推到一边,夺去苏茜的笔。 用力的把一瓶酒顿在她的面前。 “喝!” 诺诺说。 “谁要是没醉!” “谁就是小狗!” 苏茜安静的坐了会,拿起瓶,锋锐的劲力切开瓶盖,给自己灌酒。 诺诺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 像个大姐头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 “我们喝酒,喝醉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她看着苏茜不停的给自己灌酒。 可是,那顺着下巴流下的,到底是酒,还是眼泪? 或许,正应了那一句吧。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芬格尔摘下雪人的肯德基纸帽,转身走入黑暗的夜里。 他的背影那样高大。 又那样落寞。 路明非仰头,望着最后一片烟火的余尽落下。 对了,零。 路明非想。 现在,那孩子的话,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说起来。 零的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 西伯利亚。 直升机的旋翼吹开落雪。 耳机里是来自驾驶员先生善意的警告。 “这个天气不适合跳伞,请您小心。” “嗯。” 娇小的少女轻轻应声。 打开舱门,灌入的狂风呼呼直响。 却是无法撼动少女丝毫。 “祝您好运。” 少女飞扑,纵身跃下。 雪很小,但还在下,在这种天气跳伞简直就是噩梦,可是无妨。 她是混血种。 说到底,直升机的高度,以她的体质,配合武道修为,甚至都用不着降落伞。 “这个时代的皇女殿下吗?” 驾驶员先生新奇的滴咕一句。 完成任务的直升机开始返航。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独自跋涉。 三小时后。 零站在一座捡漏的木屋前。 雪停了。 她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在仔细严谨的检查自己。 摘下每一片雪花。 抚平每一处褶皱。 梳理白金的发。 指腹划过她的唇。 这一切动作井井有条且富有韵律,如同一首流淌的乐曲,令人赏心悦目。 终于,完成。 当零推开木屋的门,她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只唯一陪伴她的熊公仔。 葬送在天鹅死去的夜晚。 和那场焚烧一切的大火。 彼时,她的名字还是蕾娜塔。 还有一个想象中的家。 但父亲和母亲并不在意有她这个女儿。 原来她一直以来想象里的家,也只是存在于想象里而已。 在现实,她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是他。 那个伟大4如神明。 又堕落如魔鬼的男孩。 他把少女买下。 并在大雪之中与她缔约。 从此。 她就属于他。 直到世界的尽头。 零推开门。 入目处是阳光明媚的小院。 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圃间翩翩起舞。 和煦的暖风吹拂脸庞,嘴角情不自禁就轻轻上扬。 零走入木屋。 便从凛冬走入盛夏。 她在桌前坐下,看向对面的那人。 他不是老板。 他是当年的模样。 柔顺的黑发覆盖额头,精致的男孩盛装出席,他为少女斟上一杯红酒,酒液比血更加鲜艳。 “来。” 他把酒交给少女。 然后望向她的眼睛。 零也望着他。 这个男孩笑容优雅,他给人的印象很矛盾,你可以在他身上看到高洁尊贵有如神明,却又能找到魔鬼般引人堕落的魅力。 而他就是买下少女的人。 或者说神。 随便什么都好。 零只知道。 自己属于他,直到世界尽头。 “还记得吗?” 男孩说。 “今天是你的复活日。” “也是重生之日。” 酒杯碰撞,酒液荡漾。 “生日快乐。” 他唇角是危险的笑。 “零。” 少女眼底闪烁着什么。 她轻轻点头,然后饮酒。 离开时,她与路明非说,这一次是回家看看。 而现在,她已经到了。 名为家的地方。 ………… BJ,烤鸭店。 这家店名气不大,只是在老一辈人中口口相传,想找到这里很不容易,特别是对于楚子航这个外地人来说。 好在,他有一个热情的向导。 “我很早就想来这里搓一顿啦!” 夏弥兴奋的喋喋不休。 “跟你说呀教练,别看这里店面小,还上了年头,就是这种地方,做出的吃的最地道!” 楚子航安静的听着,也不插话,只是用餐巾纸默默擦拭桌面,再用开水烫出两双快子,递给对面的女孩。 “哇教练你真贴心!” 夏弥嘻嘻笑着。 “话说有没有人”说过! “嗯?” “就是教练你啊。” “一定会是很好的男朋友吧。” 烤鸭上来了。 吃之前夏弥郑重的拿出小本本,念念有词。 “欠我七顿饭,减去一顿,还有巴顿。” 楚子航默默盯着他。 就连夏弥也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是六顿。” “喔喔喔。” 夏弥面不改色的说。 “算错了嘛,很正常的,不要在意,六顿就六顿,我记着呢,你别想耍赖。。” 一个刚刚还想耍赖的人,一本正经的叮嘱他不要耍赖。 楚子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可真是…… 300 寻找七宗罪 丹药研究所。 副校长给路明非介绍着。 “这位呢,就是洛轻,我给小明非你提过的。” 他欣慰的拍着洛轻的肩膀。 “你好你好。” 路明非和他握手,这是一个长相偏向于阴柔的男人,他的五官线条本就柔和,加上披肩的长发,不注意他的喉间,着实难以分辨。 “洛轻是吧,我记得你。” 副校长眼前一亮。 “喔,原来小明非你们认识!” “是啊,上次这位还想抽我血来着。” 这么说着,路明非捏住来袭针管。 看一眼,啧,这玩意还真不得了,孩童手臂粗细,表面铭刻符文,为了拿到自己鲜血还挺大费周章,设备都上炼金器具了。 路明非挑挑眉。 他在意的倒不是针管,而是力度。 “修为不错。” 比起上次,这家伙力量大了不少,估摸着在武道修行上没少下功夫。 副校长愤怒的斥责洛轻。 “跟你说过多少次!”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真是的!” 副校长痛心疾首。 “就这么个玩意怎么可能取到S级的血!” 洛轻惭愧的低下头。 “对不起,导师,是我天真了。” “知道就好。” 副校长语重心长。 “记住啊,S级就不是人,对付这种生物,你就必须得拿出面对纯血龙类的态度,这方面我的经验简直太丰富了,你听好,下次要偷偷在水里下药,不能被S级发现……” 洛轻拿出小本本,一边听一边记,时不时还点着头,好一幅师徒和谐的画面。 路明非黑着脸。 “麻烦,两位,等我走了再讨论行不行!” 副校长像是刚发现路明非一样,大惊失色的质问。 “小明非你居然偷听!” 路明非瞪大眼,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不能说头一回。 这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路明非相信如果芬格尔老了,肯定就和现在的副校长一模一样。 听说芬格尔的导师是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觉得不对,其实是副校长吧。 闹剧结束,路明非没有放在心上,研究者或多或少有些怪癖,听说古德里安教授不抱着维尼熊就睡不着叫呢,比起他,洛轻只是想要自己的血而已,这种事甚至都算不上怪癖,研究所成立以来,申请S级血液以作研究的报告不知道提交了多少,人们都很好奇,完成屠龙伟业的S级他的强大秘诀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就藏在血液里面。 路明非这次来到研究所是应了副校长的邀请。 他在洛轻的带领下参观了丹药研究的最新成果。 传承自龙族的炼金术中有一部分的药剂学学识,配合路明非提供的丹药信息,还有食补方子,洛轻带领的团队很快取得了进展。 这是一种具备宁神功效的药剂,可以帮助武者快速恢复精神,站桩时刻画观想图景,有这药剂的辅助,一天或许就能进行多一次的站桩,哪怕第二次只能站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也是好的。 “不错,这药剂叫什么?” “断魂散。” 路明非笑容一僵。 “换一个,重新想,算了,就叫凝神一号。” 以防洛轻再起什么奇怪的名字,路明非直接拍板将之定下。 果然,研究者多多少少总有些怪癖。 在丹药研究所通往武器研究所的路上,路明非和副校长讨论着有关洛轻的事。 路明非说出从刚才起就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他对你的称呼是导师,所以副校长你收学生了吗?” “学徒,学徒,只是学徒。” 副校长不在意的摆摆手。 “研究太多了,人手不够用,找几个打下手的也好。” “不过,洛轻这小子天赋不错,先跟小明非你说好,我这里的研究者你别想带上战场,昂热那疯子哪天过来要人,你得给我顶着。” “我知道我知道。” “战斗的人够多了,我们现在少的是研究人员,那个,可以的话您老人家要不再带几个学徒,嘿嘿。” 路明非笑着搓手。 “想都别想!” 副校长吹胡子瞪眼。 “你知道就这些个小崽子我已经忙成什么样了吗!” “我简直,我简直!” “我最新一期的花花公子都没看啊!” 路明非深深的震撼了。 副校长竟然忙碌到了连花花公子也没时间看,对于这个老牛仔来说完全就是酷刑,可想而知他为了研究都付出了多少,正是令人肃然起敬。 “所以那个比基尼……” 副校长坏笑着和路明非勾肩搭背。 “什么比基尼,您之前不是都说死库水的吗?” “哦对对对,死库水,死库水,听小明非你这意思,是同意了对吧,什么时候推行,我知道定制新校服需要时间,没关系,我那里有收藏,可以先试试。”‘“不行。”’ 路明非残忍的拒绝了一个百岁老人的小小心愿。 副校长橘子皮般的老脸颤啊颤。 看不到可爱的女孩子们穿死库水。 他的心都要碎了。 抽去灵魂的副校长就是行尸走肉,提不起一点精神,只是想找个沙发成为土豆,窝在里面看他心爱的花花公子,了此残生。 好在路明非提出泳装走秀,勉强给这位传奇的炼金大师振作起精神,总算是完成了对武器研究所的参观。 说起来每次路明非想到研究所的监督是副校长这种德高望重的炼金大师,就油然而生一种离谱的无奈感。 武器研究所的进度比不上丹药那边,一方面是他们没有像路明非拿出的食补方子一样的东西,炼金的武器对于武道劲力又是作用有限,一圈走下来,虽然见识了很多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意,但基本也只停留在创意阶段,后续想要具体落实,还有不知多少难点需要克服。 “以您的炼金技术,也没办法吗?” “大师,也就在这时代是大师,炼金的学识可比小明非你想象的更加古老,我们丢失了太多。” 说起炼金,就是副校长的领域,肉眼可见的,他的态度正经起来,摇头感叹。 “对了,小明非啊。” 他期待的问。 “你不是去过诺顿的尼伯龙根吗?” “那座青铜城。” “就没有,带点什么出来?” “带点……什么?” “嗯嗯。” 副校长眨着眼。 “都是为了研究嘛,有什么好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拿出来,让我看看。” 路明非挠着头。 “可是,我什么也没拿啊。” “真的?” “真的。” 副校长还是一脸狐疑的样子。 “我可是专门翻过记录,作为站在炼金术顶点的诺顿,曾接受黑王的命令锻造七把斩杀龙王的武器,名为七宗罪,我们都知道,龙王的精神无比强大,没有终结灵魂的手段,就算毁灭他们的肉体一千次一万次,最后他们也能从轮回中归来。” “只有使用这七把武器,才能真正杀死龙王,否则就只是送他们沉眠而已。” 副校长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我记得小明非你,说的是斩杀诺顿,对吧。” “别告诉我你用的不是七宗罪?” 路明非一愣。 还有这玩意? 他怎么不知道? 哦对了他在青铜城直接去了山谷,估计七宗罪是放在了别的什么地方吧。 副校长看出了路明非眼中的疑惑,皱皱眉。 说起来路明非斩杀诺顿的细节从未公布,因此副校长才会认为他使用了七宗罪,毕竟有校长昂热为路明非证明,作为和那家伙相处了半个多世纪的老友,副校长很清楚昂热对于龙王的感情,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比昂热对龙王的感情再深厚了,不会再有了,怎么形容呢,昂热每天都能因为关心龙类能不能死光而夜不能寐,甚至吃不下饭,可想而知他对龙类的感情有多深厚。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在有昂热证明的情况下,副校长才对路明非的屠龙伟业坚信不疑。 连昂热那家伙都相信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呢? 但现在,路明非居然一副没听过七宗罪的样子。 那他是怎么斩杀的诺顿? 大概猜出了副校长在想什么,路明非连忙解释,九州武道也有针对灵魂的法门,不必非得用七宗罪。 “又是武道。” 副校长咕哝两句。 “算了,不管了,反正情况就这样,小明非你也都看到了。” “这边短时间想出成果,要么你跟丹药那一样拿出几个方子,要么搞到七宗罪,或者更高深的炼金术,或许也行。” 副校长最后的这句话深深烙在了路明非脑海。 炼器的方子是别想了,至于七宗罪和更高深的炼金术嘛。 他手里就有青铜与火的权柄,但很可惜,路明非没有继承诺顿渊博的学识。 《最初进化》 权柄的定位更类似于钥匙,手握青铜与火的权柄,不代表路明非就能自动领悟炼金术的所有学识,他还是得从头开始学习,只是有权柄辅助,无论是学习速度还是在炼金术最后能达到的高度,路明非都能远超他人。 但学习炼金术需要时间,路明非显然更愿意把时间投入到武道修行之中。 更何况学习的教材呢? 副校长已经是当代混血种在炼金领域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路明非再努力,也不过是成为第二个副校长。 而现在的研究所,需要的不是第二个副校长,而是代表了炼金武器最高冠冕的七宗罪,或者是纯血龙类的炼金学识。 本来可以直接问小魔鬼,路明非曾经亲眼看他出手,他知道这家伙的炼金术很强。 但小魔鬼又玩失踪。 没关系,他还可以去寂静岭,老唐和康斯坦丁在那里的尼伯龙根沉眠,找一找七宗罪也行。 想到就做,路明非以打出租车的架势,打了架飞机,早上刚坐上去,中午就到了,除了吵了点,速度是真快。 不愧是校长的座驾,就是厉害。 地方是老地方,但路明非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入口。 没道理啊。 他虽然不懂炼金术,但手里可握着权柄,有青铜与火的权柄在,感应一个尼伯龙根的入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路明非失败了。 思前想后,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搬家了。 而且肯定就是小魔鬼搬家公司动的手,这是路明非的朴素认知了,出什么事,想都不用想,找小魔鬼肯定就对了。 可是这家伙人呢? 白跑一趟,路明非一脸不爽的返程。 飞机掠过黑色的天空。 路明非收回望向舷窗之外的目光。 睡一觉吧。 醒了也该到卡塞尔了。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黑暗,冥冥中的规则启动,德罗古尼尔的大门向他敞开。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路明非调出菜单,查看今天的任务。 是上学呢,还是网吧?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落到菜单界面上。 下一秒。 路明非就像是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一样腾的一下在床上坐起来。 他瞪着菜单界面,就好像上面有只脚踩奥特曼的小怪兽一边叉腰一边喷火,不可一世的冲他耀武扬威。 其实也差不多。 进游戏前还在为七宗罪的事伤脑筋。 一进游戏就给他指明了方向。 菜单上赫然写着,二号世界的通关奖励,正是七宗罪的位置。 是的,许久没有动静的德罗古尼尔终于诈尸了。 百鬼夜行后的二号世界姗姗来迟。 就在今天。 这要说小魔鬼不知道自己跑了趟寂静岭,路明非都不相信。 下次见面揍小魔鬼的理由,又多一条。 路明非整理情绪,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通关二号世界,也不知道这次要经历什么。 菜单没有提示,只是和上次一样,圈定了指定登陆的区域。 路明非推开房门,这次是他来得比较早,客厅和厨房都没有绘梨衣的身影。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上线了但还在卧室的情况。 路明非坐进沙发,这里就是游戏指定进入二号世界的登陆区域,令人欣慰,总算没要求他一定要在少女的闺房,躺在地板上,才能进入二号世界。 必须两个人同时进入指定区域才能开启任务,绘梨衣还没上线,路明非只能等。 闲来无聊,他想着吃点水果,在果盘摸了个空,愣了一下。 对了,绘梨衣还没上线。 路明非这才想起,以前每次进入游戏,都有切好的水果,不是游戏的设定,而是绘梨衣在一个人时,准备的。 眼前彷佛出现那个少女认真切水果的样子。 他抿唇。 301 二号世界的龙与机甲 路明非忽然想啊。 他没登陆时,绘梨衣一个人,都在做什么? 呆呆地坐了好一会,路明非回过神,用力揉了揉脸。 他打开冰箱,拿出水果,清洗,剥皮,切片,再用烧烤的钎子一一串好,说起来,如果是绘梨衣的话,肯定能看出来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便是会心一笑。 果然,如他所料。 不久后,推开门的绘梨衣看到他准备好的水果串串,好看的双眼叮的一亮。 她认真的在手账本上写字。 【这些是给绘梨衣准备的吗?】 “是啊!” 绘梨衣的双眼笑成弯弯的月牙。 【那么,绘梨衣可以吃掉吗?】 “当然。” 虽然得到肯定的答复,但这个女孩还是没有动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点着樱粉的下唇,思考了会。 终于,绘梨衣想到了。 【对了,是L!】 【我想起来了!】 【这是死亡笔记的L吧!】 “不愧是绘梨衣!” 路明非佩服的拱拱手。 “一下就被看穿了呢。” 绘梨衣果然就露出很开心的样子,说起来,这个女孩的性格其实很好哄,你很少能看到她难过或者悲伤,随便一两句话就能轻松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心情也很快就好了起来。 死亡笔记是一部动漫,里面有一个侦探类型的角色,就是会做这样的水果串串当做食物,他叫L,有着超高的智商,澹漠的性格。 重点是,很帅。 “对了,绘梨衣。” “下次我们一起看死亡笔记吧。” 【好呀好呀。】 “时间的话。” “就这次世界任务回来之后好了。” 吃饱喝足,他们坐在指定的区域,等待二号世界任务开启。 这一次,会经历什么呢? 意识被黑暗吞没,半梦半醒之间,像是过去了一千年,或者一万年。 剧烈的晃动。 脑门重重磕到某个硬物,是墙。 路明非一下子惊醒。 痛哼一声,他捂着脑袋睁眼,迷迷湖湖的打量周围。 既熟悉又陌生的内饰,这里是,特别行动部的装甲卡车。 等等,行动部? “又做噩梦了?新兵。” 路明非抬头,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络腮胡的汉子,浑身肌肉高高隆起,把军装撑得笔挺。 “噩梦吗?” 路明非摸了下额头,一手的冷汗。 他沉默的回忆,但是梦里的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 “别在意,新兵。” “这见鬼的时代,做噩梦很正常。” 男人拍了拍他肩膀,路明非扯扯嘴角。 “是啊。” 他应一声,神色安静下来,一幕幕往事浮现心头。 路明非喃喃着。 “这见鬼的时代。” 灾难发生在半年前。 多国联合的考古学家在发掘一座玛雅人的金字塔时,打开了禁忌。 人类惊恐的发现,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他们并非生来就是这颗星球的主人,人类统治大地天空和海洋之前,在那失落的历史,真正的主宰,他们,不,她们,是龙。 传说中的龙,不是祖先的幻想,而是真实出现于历史的生物。 而现在,他们回来了。 玛雅人的金字塔其实是对龙类的封印,但当初的传承早已泯灭于千年的历史中,当考古学家们震撼于金字塔内部曼陀罗花般华美的纹路,惊讶于千年之前的祖先究竟怎样做到如此巧夺天工之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发掘工作破坏封印,远古的龙类逐渐从沉眠中苏醒,在他们睁开眼之前,龙类的气息如瘟疫般蔓延,侵蚀所有活物。 受此影响,巨蟒长出多个头颅,黑熊的肋下生出肉翅,就连人类也没有幸免,冷血动物一样的鳞刺穿皮肤,在体表形成甲胃,舌头分叉,心率降低,与此同时,属于人类的理智被混沌的杀戮欲望取代。 后来有个专门的词形容这个现象。 “龙化” 而被龙化的生物,便是龙兽。 以金字塔为中心,灾难开始了。 龙化的污染区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怪物们疯狂杀戮它们见到的一切活物。 世界各国迅速派出军队镇压。 而现代军队的子弹却无法打穿龙兽的鳞片,一连串火花除了激怒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没有丝毫作用。 大威力的炸弹也收效甚微,就算给龙兽造成伤害,它们也能通过互相吞噬的方式进行补完。 甚至,人们惊恐的发现,越是吞噬,龙兽的体型就是越大,它们似乎真的在朝传说里的神话种进化,进化成,真正的龙。 噩耗接踵而至。 人类学者发现,龙化的对象不仅是生物,就连职务也受到影响,无人机拍摄到一棵百年巨树捕猎龙兽的全过程,它先用藤蔓捆住猎物,再是树身裂开,里面暴露出的木质结构竟如同血肉,最后把猎物送进豁口,完成进食。 从动物到职务,天空大地和海洋,人类意识到,这是战争。 一场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 车上。 路明非生涩的抱住枪。 “新兵。”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紧张,旁边的汉子主动搭话。 “入伍前,你在做什么?” “打游戏。” “不不不。” 汉子笑了下。 “我是说,你的职业。” “喔喔。” 路明非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今年刚上大学。” “大学啊。” 汉子感慨的说,忽然奇怪的问他。 “我记得,大学生不在那什么强行征兆名单里吧。” “嗯。” “我主动申请的。” 路明非澹澹的笑。 这么一看,果然,他分明还只是一个少年,高中刚毕业,是青春正当时,大学里随便他浪费时光,谈一个女朋友,或者和好兄弟一宿接一宿的通宵。 而不是端着见鬼的枪准备拼命。 “我主动申请的,入伍的事。” 路明非扯扯嘴角。 “没办法的嘛。” “退也没哪里可以退的,总得做点什么。” 汉子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好样的,小子!” “记得枪怎么开吧!” “别紧张,要冷静,大家伙轮不到我们,都是一些刚龙化的小家伙,我听一个老兵说过,在战场上,越不要命的,越活的长。” 路明非用力点头。 “我知道了。” 装甲卡车停了,行动部的士兵们列队下车,这里是原娇躯所在,群众早在三天前撤离完成,剩下的,都是刚龙化不久的怪物。 “跟紧我!”‘前辈叮嘱路明非。 “我保护你!”’ 路明非没有接话,他似乎看到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大脑来不及处理,枪口已经抬起。 《五代河山风月》 拉开保险,瞄准,扣下扳机。 砰的枪响。 龙化蝙蝠应声落下,掉到地上。 一路上以前辈自居的汉子满头冷汗。 刚才,就一秒,只差一秒,龙化蝙蝠就要把他的头盖骨掀开。 如果不是有这小子在的话。 “你真的,只是一个大学生?” “嗯……” 路明非也有点懵,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是怎么了,开枪的动作行云流水,准确命中龙化篇幅的弱点,那是它的眼睛,学者们发现银弹对龙兽有奇效,但银这种金属不可能大规模猎装,作为新兵,路明非的子弹也只是餐了少量的银,若非命中弱点,根本就拿龙化蝙蝠束手无策。 “谢了,兄弟!” “回头请你喝酒!”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上战场,面对龙兽。 龙化污染区域还没有推进到这里,龙兽是排头兵,所以人类暂时不用担心自身也被龙化污染,只需要全力以赴解决怪物就行。 路明非所属部队负责的怪物都是一些小体型的龙兽,大家伙,就是那种几层楼高的怪物,还在后面。 晚上休息时他们聚在一起,聊起大家伙的事。 “听说了么,核弹也没用。”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在反驳,只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各自心情。 核弹无效,其实,这种情况很多人都早有预料。 三个月前,联合国曾向灾变中心的玛雅金字塔,投放一枚大当量核弹。 本以为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但谁想,这一下却是捅了马蜂窝。 高温没有杀死龙类,学者们检测到沉闷的心跳反应,位于金字塔遗迹地下,如此庞大,某个物理学家这样形容他的发现。 “这是,大地在呼吸啊。” 而之后的辐射环境,非但没有杀死龙类,反倒成为了培育它们的温床。 君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枚枚卵逐渐成型,它们孵化出畸形的龙兽,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杀死活物,掠夺营养,然后回归,反哺君毯。 它们在用这种形式唤醒沉眠的龙。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人类这个种族的头顶。 他们看不到未来。 路明非捅了捅篝火,桌子烧完了,随手拿起一本书,扔进去前停住了,他低下头,借着火光,他看到这是一本教科书,语文课本。 路明非把书枕在脑袋下,蜷缩着入睡。 战友们看了他一眼,默契的压低音量。 “小路可以,是做大事的料。” “那个那个,谁知道他今天杀了多少怪物啊?” “应该,十多个吧?” “不止!我看起码有30!” 路明非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能习惯战场。 其他士兵还在因为害怕怪物腿肚子打颤。 他已经在冷静的瞄准弱点挨个点名。 名气越来越大。 很多人都听说了,那个第九小队啊,出了个神枪手,有他在的战线,就没出过问题。 换防时总有人慕名而来,专程找路明非,就为了说两句话。 说来也有趣,不管是谁,肯定都会好奇的问他。 “你真是大学生啊?” 其他小队偶尔也会找第九小队戒路明非,有这样一个神枪手在,压力能减不少。 路明非很好说话,长官说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的人缘很好,战友们都喜欢他,只是这里毕竟是战场,是两个种族不死不休的地方,死亡和受伤是这里的主旋律。 很多人都永远倒在了这里。 不打仗的时候路明非会拿着本小册子,一页页的翻,上面写满了人名,还有某年某月某日,是他们的死亡日期。 就这么翻啊翻,他能翻上一整天。 看着名字,眼前彷佛就出现相对应的脸,那些都是他死去的战友。 人类的战线一退再退。 在种族的战场,个别的神枪手无法真正左右战局发展。 龙兽彷佛无穷无尽,人类的局势及及可危,他们需要新的力量,比核武器更强大的,足以真正左右战局的力量。 这一日,路明非所在第九小队,陷入重围。 数以千计的龙兽潮包围了他们的阵地。 “班长,我去了!” 新兵对路明非一点头,挺着刺刀冲向怪物。 “回来!” 路明非吼着。 那人却好似没听到,哇哇叫着被怪物淹没。 路明非死死咬牙。 怪物太多了,小队都在节省弹药,全部给路明非,与其浪费在自己手上,还不如交给班长,发挥最大作用。 “班长,该我了。” “该死的,支援大概是没了!” “班长,你打的准,我这些子弹给拿着!” “一定要多杀几个怪物啊班长。” 路明非把嘴唇咬出血。 他没有哭。 眼泪会模湖视野。 所以他不能哭。 一直到最后的子弹打完。 路明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笑了。 换上刺刀,冲出掩体。 这个年轻人的脸狰狞得如同恶鬼。 有这样一个瞬间,他竟比怪物还要恐怖。 “啊!” 他和怪物们肉搏。 餐银的刺刀破开龙兽鳞甲。 他的血肉也划开道道伤口。 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路明非随时可能死。 但他竟一直都没死。 奇迹般在生死间游走。 始终避开要害,令人惊讶,原来他的近战天赋,远比枪械来得强大。 但说到底,独木难支。 路明非只是普通人,终于是有力竭的时候。 在他即将倒下时。 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龙兽们竟恐惧的匍匐在地。 路明非一头栽在地上。 他挺起最后一点力气,望向天空。 那是红色的巨大机甲。 机甲的头部与他对视。 路明非扯扯嘴角。 “支援……到了啊。” 他失去意识。 这一天是战争的转折。 人类苦苦等候的足以左右战局的力量。 终于出现。 这是远古人类用以封印龙类的凭依。 拥有特殊资质的适格者,以精神链接操控。 名为机甲的造物。 他们从古墓中发掘出机甲,从这天起,两个种族的战局变了。 人类一方止住颓势,甚至随着越来越多的适格者出现,他们开始把战线往回推。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而路明非在昏迷七天后醒来。 302 终极兵器漆黑魔王 晴朗天气,湛蓝的天空如同一整块上等宝石,几朵白云点缀,空气中有澹澹的草木香气。 病号服的少年坐在长椅上,他缠着绷带,目光平静,一旁倚着拐杖,三两只麻雀落在脚边,蹦跳着,转脑袋,啄食草籽,少年目光动了动,麻雀一僵,惊慌失措的扑腾翅膀,四散飞去。 一只皮球咕噜噜滚过来,他低头,好一会,弯腰拾起。 少年动作很慢,合拢手指,握住皮球,期间有数次的停顿。 小女孩咬着手指,想过来拿球,又因为害怕而不敢,样子怯怯的。 他伸手,把皮球递给小女孩。 “谢谢哥哥!” 他目送小女孩抱着皮球跑远。 “少尉先生,看到您恢复得不错,真是令人高兴。” 军装男人笑了笑,面容一肃,啪的敬礼。 路明非低着头,拍掉手上的灰尘。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士兵。” “能陪我坐会吗?” “是!” 军人与有荣焉。 他听说过眼前这位少年的战绩,毫无疑问,他是一位真正的传奇。 这里是行动部后方的疗养院,可以看到许多病号服的重伤员,有的坐着轮椅,护工推着,有的撑着拐杖,走走停停,家属的小孩追追闹闹,几个挖沙子,几个放风筝,春日暖阳,晒的人想要打盹。 偶尔有人望向这边,那个奇怪的少年他们眼熟,每天都会出来晒太阳,坐在那里看小孩们玩就能看一个下午,脾气说不上好还是坏,小孩子们都下意识的不敢靠近,就算是大人,几个想搭话的刚坐下,就紧张的什么似的。 大院里神叨叨的老李头这样说。 “那娃娃是个角色,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没这种狠劲。” 有不服气的新兵蛋子就嚷嚷,不就是个年轻人,看模样也就刚上大学,能狠到哪去! 老李头就眯着眼,咧着满嘴黄牙,只是笑,不说话。 后来,老李头出院,他走的那天,一辆特殊牌照的军车停在楼下,肩上扛着星的军人为他开门。 人们这才知道,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老李,竟是有天大的来头。 而他唯一夸过的少年,又到底是谁? 路明非和军人坐了许久。 他们聊的话题很简单,各自入伍前的事,那会路明非是大学生,说起来,认真点算,他这大学生的名头还有点够呛,录取通知书是到手了,大学也报道了,刚开始军训呢,龙化灾难爆发。 那天路明非一寝室的牲口正联机打星际,赌一瓶可乐,他一个人单挑剩下三个,杀的昏天暗地,那仨人使出浑身解数,愣是被路明非的小狗撵得满地图跑,操作简直神了,而路明非这货呢,你看他还丧心病狂的切出聊天窗口和人慢悠悠打字,完了傻笑两下,切回来依然把他们虐得孙子似的。 “我说路哥,有这本事您读什么大学啊,打职业不好吗,世界冠军在你手下能撑多久?” “高手寂寞懂不懂,打职业一点挑战都没有,还不如上学,真正的男人,从来都是选择走最难的路。” “威武啊!” 几个人正聊着,忽然之间,一个弹窗无比霸道的跳出来,挤掉游戏窗口,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是中毒了?” “倒霉!” “快点快点,拔插头。” “老子的资源啊!” “等等。” 有人愣愣的盯着屏幕,窗口正在播放一则新闻,上面的主持人,不正是每天七点准时出现的那位吗? 可是他说的? “这好像……” “不是病毒。” 在之后的一个小时,寝室鸦雀无声。 四个人沉默的看着新闻。 龙化,污染,怪物,反抗失败…… 新闻滚动播放,他们足足看了三遍。 有人点了烟,抽的贼凶,寝室里朦胧一片。 “那个,我说啊。” 年龄最小的阿航带着哭腔。 “这什么,都骗人的吧!” 没有人接话。 他们上网,铺天盖地都是末日将至,手机也响个不停,路明非接了几个,有以前的同学找他说话,也有初中高中的女生表白。 “反正都要死了,再不说,多可惜啊!” 手机放一边,路明非切到聊天窗口,看着“小怪兽”的昵称发呆。 真可惜,还没见过呢,本来约好冬天一起玩的。 路明非打了行字。 “有机会再一起看死亡笔记吧。” “我有事,先下了。” 退出登陆,他就给征兵办打了电话。 想一想,已经是这么久之前的事了啊。 军人也说了自己的故事,看不出来,他以前还是个老师,教语文的,成天追着学生背出师表,现在好了,见不到那帮崽子,省心多了。 到最后,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所有聊天的结尾,都落在了一句。 “这见鬼的时代。” “嗯,这见鬼的时代。” 路明非回到病房,军人关上门,拿出一份文件。 “少尉先生,司令部已批准您的申请,但鉴于目前您的身体情况,适格者检测的时间定在三个月后。” “三个月。” 路明非点点头。 “对了。” “上次救我的那位适格者呢?我希望能见到他,当面说声谢谢。” 路明非想起数个月前,如天神般降临战场的红色机甲。 后来经过打听,那台机甲好像是叫,业火红莲。 “稍等,我请示一下司令部。” 申请很快得到批复,也是巧了,业火红莲的适格者刚好休假,得知是那个唯一幸存的少尉想见自己,很爽快的答应了。 三天后。 路明非没想到,他和这位适格者见面的地方,竟是病房。 这是一位红头发的女孩,病号服,面色苍白,路明非注意到她的手臂很瘦弱,比起传说中的英雄,拯救世界的适格者,她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普通少女。 护士再三叮嘱路明非,聊天时间不能过长,绘梨衣需要休息,驾驶业火红莲给她造成很大负担,她很累了。 路明非一一应下。 业火红莲的适格者,是叫绘梨衣吗? 原来救我的,就是她。 见到绘梨衣时,她正坐在床上看动漫,路明非扫了眼屏幕,是宫崎骏的龙猫,大号的毛茸茸动物,少女脸上挂着暖呼呼的笑容。 打过招呼,路明非很认真的道谢。 女孩不在乎的摆摆手,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会打游戏吗?” 路明非恍忽了下,他想起入伍前的那个网友,两人最开始认识也是因为一句,“会打游戏吗”。 小怪兽啊。 这是她的游戏昵称,后来路明非也一直这样叫她,说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还好吗? 路明非摇摇头,他记得护士叮嘱,绘梨衣很累了,必须放松精神,打游戏这是明令禁止的。 “真可惜。” 绘梨衣这样说,但她没有叹气,很快又振作起精神,邀请路明非一起看动漫。 这就是适格者吗? 总觉得,和想象里的不一样。 路明非削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绘梨衣抱着枕头看动漫看得全神贯注,路明非不好意思打扰,好在龙猫也快结束,他把苹果放在一旁。 片尾曲响起,电影里一家四口团员,绘梨衣开心的说“真好啊”,路明非应着,暗暗的想要不要提醒他吃水果,就看到绘梨衣拿出一叠片子,最上面的,是死亡笔记。 真巧。 路明非会心一笑。 “看什么好呢?” 绘梨衣自言自语。 她拿起死亡笔记的片子,又很快放到一边。 路明非听到绘梨衣小声的说。 “不行啊,这是约好了一起的,绘梨衣可不能偷偷看掉。”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不过,听说很有趣呢。” 路明非愣住了。 他想着绘梨衣刚才的话。 巧合吗? 还是说……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有些口干舌燥,正在这时候,门开了。 护士请他出去,绘梨衣神色萎靡,她该休息了。 路明非梦游似的走到门口,忽的站定不动。 护士叫他也没反应,她看路明非的眼神渐渐不对,给门口执勤的士兵示意,几个人迅速包围路明非,他们担负着适格者的安保工作,每一个适格者都是人类的希望,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危险。 “绘梨衣,不,小怪……” 路明非没能说完,已经被几个士兵制住,很快押往外面。 “放开我!放开我!” 路明非用力挣扎,但是没用,他的伤还没好,身体虚弱。 离开病房,路明非很快冷静下来,回想刚才的自己,他苦笑,真是的,怎么会那么巧,以前的网友,现在的英雄,怎么会是同一个。 护士从后面追上来。 “请等一下!” 她叫住路明非。 “请问您刚才是想说什么?” 看着护士的目光,一个猜测浮上路明非心头。 他说出那三个字。 路明非回到病房。 一天之内,两次见面。 前后心态竟截然不同。 他们重新打量彼此,眼睛亮亮的。 “小怪……” 路明非尴尬的笑了笑。 总觉得在线下直接叫昵称会很奇怪。 绘梨衣也跟着笑。 她拿起死亡笔记的碟子。 “一起看吧。” “嗯。” 路明非之前无数次设想过他们见面的场景。 在战场上也是,想过很多次。 可是,当他们真的见面,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一起,看了一下午的死亡笔记。 接下来的日子,路明非经常来看绘梨衣。 护士们本来是不同意的,觉得他打扰了绘梨衣修习,但很快,当她们发现许多自己说了没用的事,经路明非一说,绘梨衣就乖乖听话后,护士们也就乐见其成了。 路明非也了解到绘梨衣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架势机甲,她的业火红莲在所有的机甲中都是属于最强的那一序列,对适格者的要求也极高,绘梨衣尽管可以驾驶但她所需要承受的精神负荷太大了,加上频繁战斗,这才造成了绘梨衣如今的虚弱。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类的机甲有限,每一台都是极其宝贵的战力。 知道这一切后,路明非再一次申请适格者测试。 体检合格,他前往秘密基地。 青铜的大门在面前缓缓升起。 他彷佛来到巨人的国度。 路明非经过初步筛选,证明其拥有适格者资质,接下来是最后一步,确定同步的机甲。 机甲不是人类的发明,和龙类一样,也是从坟墓中发掘而出的造物。 路明非行走在巨人石像的丛林里,每座石像都闪着微光,他们就是从远古传承至今的机甲,任凭岁月变迁,静静等待适格者的出现。 自从走入青铜大门,路明非就听到有什么在召唤自己,他跟着召唤,一直往里行去,走到最深处。 终于,他见到了。 漆黑的机甲和他对视。 俯下身,伸出手。 路明非福至心灵,跳了上去。 “精神链接,达成。” “程序自检,启动。” “终极对龙兵器,魔王武装,激活。” 机甲双眼骤然亮起。 那是血红的光。 “同步率,1%,5%,27%,42%……” “60%!” 路明非终于知道,资料里说的适格者用精神链接机甲,到底是什么。 当同步率达到60%。 全新的感觉涌入他的脑海。 下意识转头。 机甲也跟着做出相同动作。 握手,抬臂。 路明非下意识的迈步。 机甲随之行动。 但这个动作刚到一半,他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昏迷的路明非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事,行动部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竟然,有人启动了终极兵器! 当路明非醒来,不到一分钟,各系最顶尖的医生齐聚一堂,在这小小的并昂里,开了个国际层次的联合会诊。 小书亭app 一周后,路明非再次站在终极兵器前。 适格者驾驶机甲,依靠的不是遥感或者键盘,而是精神。 他们通过精神和机甲同步,如同操控自己的身体一样,驾驶机甲。 其中,同步率越高,动作也就越流畅。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精神负荷的数据,以人类的精神驾驶机甲,肯定存在一定的负荷,要么提高同步率,同步率越高,精神负荷越小,要么就硬抗。 在第一次驾驶机甲就能达到60%的同步率,而且还是号称终极兵器的漆黑魔王,路明非被无数人寄托了希望。 303 烽火连天 驾驶机甲比想象中更难。 提高同步率没有捷径可走,路明非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训练,竭尽全力去掌控漆黑魔王。 不久后,他在训练基地见到了绘梨衣。 此时,路明非浑身大汗淋漓的瘫坐在地上,垂着头,拳头捏得发白。 60%的同步率很高,但没有达到出战标准,只有满足78%及以上的同步率,适格者才能真正意义上流畅驾驶机甲,否则上了战场也只能沦为靶子,三下两下在龙兽手中沦为废铁。 这是人类在报废十余台机甲,以及付出十多名适格者生命后得出的宝贵经验。 路明非训练两周,平均同步率只能稳定在65%到70%之间,最好的一次上到过73%,但坚持一秒不到就陷入昏迷。 前线战况5如火如荼,人类的机甲和大型龙兽打得火热,尽管暂时稳住了战线,甚至向龙化污染的中心区域反推回去,但人类一方的机甲数量始终有限,而大型龙兽源源不断的诞生,一天没有彻底解决玛雅遗迹的龙墓,这场战争就一天不会结束。 而且不能再拖下去,时间没有站在人类一方,他们面对的是来自远古的主宰,名为龙类的种族其强大远超人类想象,学者们至今也没能研究出龙化污染的基理,从动物到植物,包括无机物,全部因为某种未知因素的影响,在向着龙类的方向进化,这还只是尚未苏醒的龙类,只有上帝知道,当远古的主宰真正醒来,等待人类的会是什么? 所以,人类必须在龙墓里沉眠的主宰苏醒之前,杀死他们。 每一台机甲,每一个适格者,都可能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何况是路明非唤醒的,号称终极兵器的漆黑魔王。 这是比绘梨衣的业火红莲更为强大的机甲。 破译的文献中,远古文明用“诸神的守墓者”形容漆黑魔王。 不仅如此,在适格者方面,路明非的各项素质也位于前列,业火红莲作为仅次于漆黑魔王的机甲,人们曾希望绘梨衣能带来曙光,可惜身为适格者的绘梨衣先天有缺,生来体弱多病,勉强驾驶机甲也必须长时间的休养,否则就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但人类能打的牌太少,作为强大战力的绘梨衣频繁出战,以至于积重难返。 “稍微休息一下吧。” 绘梨衣用湿毛巾给路明非擦汗。 “劳逸结合才可以哦。”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在一起训练。 “绘梨衣是怎么提高同步率的呢?” “要说的话……” “就是想着要变得厉害,想啊想,然后业火红莲就回应我了。” “回应?” “是啊。” “明非君也能感应到的吧。” “机甲啊,是有自己生命的,只要用心的话,明非君肯定也能感应到漆黑魔王的心声吧。” 正如人类对于龙化污染束手无策一样,在面对机甲的反向推衍项目时,他们也毫无头绪。 机甲的能源是什么? 挑选适格者的标准呢? 影响同步率的因素有哪些? 战斗时消耗的武器系统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补完? 任何一个问题科学家都无法回答。 对于现代的人类来说,远古文明造物的机甲,就是一个黑箱,你甚至连打开它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都做不到。 学者们猜测,适格者肯定存在某个共性,但具体是什么呢?谁也拿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猜想。 没有说明书可以给路明非参考。 他只能和绘梨衣讨论,但更多时候是自己琢磨,漆黑魔王是终极兵器,是驾驶难度最高的一台机甲,他必须付出十二分的汗水才能看到进步。 平均同步率一点一点提高。 从65%和70%之间徘回,到最后稳定在70%,然后慢慢网上升。 场地中。 通体红色的机甲伸出双手,拉着漆黑机甲,一步一步,慢慢走路。 处在同步状态的绘梨衣和路明非,正在频道中交流。 他们此刻的位置是机甲体内,沉浸在被称为“羊水”的液体中,这是远古文明的技术,适格者以此和机甲达成精神链接,他们如何操控手脚,便如何操控机甲,也正因如此机甲被设计成巨大人形,目的正是为了匹配适格者的行为逻辑。 “做得很好哦!” 绘梨衣笑着说。 她在配合路明非训练,手把手传授经验。 餐厅中,仍穿着贴身战斗服的两人正在吃饭。 自从绘梨衣过来后,路明非脸上就多了笑容,其他人的劝他很少理,但换成绘梨衣他就能听得进去,路明非不再疯狂的训练,偶尔也会休息,他们会聊动漫和游戏,有时候累了就听歌,同一首歌,彼此分享耳机,安静坐在一起。 绘梨衣传授路明非驾驶机甲的经验,路明非辅导绘梨衣战斗的拳脚。 绘梨衣和业火红莲的平均同步率稳定在82%,峰值为85%,在以往的战斗中,只要业火降临,它就能接管整个战场,成为适格者前绘梨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格斗经验,没有军事训练,但所有机甲都内置有一套战斗辅助系统,绘梨衣没有经验无妨,业火红莲有,很多时候业火红莲都是在依照其基础逻辑战斗,但这并非最理想的战斗模型,适格者和机甲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换句话说,绘梨衣未能发挥出业火红莲的真正威力。 提高同步率太难,但适格者可以提高自身素质,82%的平均同步率已经够用,绘梨衣需要做的是补齐短板,如果她能拥有路明非一样的近战技巧,不,三分之一的技巧,业火红莲的战斗力就能更上一层台阶。 适格者最了解适格者,机甲格斗和人类格斗有很多出入,于是路明非就担负起辅导绘梨衣拳脚功夫的责任,同时根据业火红莲的特点为她量身定制几个战斗动作。 “红莲的优势是速度,推进器和双腿的协调很高,为了最大程度发挥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熟练踢击的技巧。 ” “踢击?” 一阵风起,吹动绘梨衣的红发。 路明非的靴子踩地。 “照这样子,你试一下看看。” “嗯嗯。” 绘梨衣想着路明非刚才的动作,尝试踢腿。 路明非握住她的足尖,皱皱眉。 “太软了!” “没力气!” “你发力的地方不对。” “只是大腿用力有什么用,要用上腰和跨的力量。” 他滔滔不绝,许久,忽的,看到绘梨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沉下脸。 “你在想什么!” 绘梨衣红着脸低头。 “那个,明非君,可以先松手,把我的腿放下来吗?” 路明非触电似的把手一松,绘梨衣失去平衡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去扶,两个手忙脚乱的人滚作一团。 男孩看着女孩。 “休……休息一下吧。” “嗯……” 五指像是还残有之前的触感,路明非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不过,话说回来,训练场不允许穿鞋的规定是谁想的,他真是爱死那家伙了! ………… “机甲自检程序,启动。” “战斗辅助系统,激活。” “同步率……” “1%,5%,18%,32%,71%……” “74%!” 漆黑的机甲苏醒,伴随金属嘶鸣,他抬起头,猩红色的双眼令人胆寒。 他俯身,前冲。 瞬间加速。 迎面而来是红色的光。 漆黑魔王和业火红莲错身而过。 一瞬的暂停。 而后是狂风暴雨的攻击。 红色的机甲化身熊熊火焰,如流星雨划过天边,她旋身,踢腿,轰隆的巨响如同台风过境,在合金的场地上留下无数痕迹。 “这种破坏力!太厉害了!” “果然,针对适格者本身的特训是有效的!” “谁能给我数据,我感觉,现在红莲使的战斗力能有它过去的两倍!” “速度更快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厉害!” 漆黑的机甲架起双臂,准确预判到业火红莲的攻击落点,连连后退卸力,在最后一步时膝盖下弯,漆黑魔王的关节疯狂积蓄势能,一秒也是不到,他反击! 观战的人目不转睛。 但漆黑魔王的反击没打出来,流畅的动作勐地一顿,卡了足足半秒,别看只有半秒,在瞬息生死的战场上,这半秒足以致命。 不出预料,业火红莲没有放过这一漏洞,她的足尖停在漆黑魔王的心口,里面就是路明非所在。 《重生之金融巨头》 切磋结束。 路明非擦着汗,摇头。 “果然,74%的同步率就是没得打。” “不要气馁嘛,明非君已经很厉害了。” 路明非看着笑容灿烂的绘梨衣,无奈的笑了笑。 少女的脸有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有些紊乱。 “你的身体……” 路明非担心的说。 “真的没关系吗?” 绘梨衣摇头。 “请不要为我担心,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要我看,绘梨衣还是暂缓吧,对你来说,驾驶业火红莲的负担太大了。” “没关系的。” 很罕见,她居然摇头。 “大家都在努力,我怎么能一个人偷懒呢。” 说着,绘梨衣眯起眼,笑了笑。 路明非知道女孩说的大家,指的什么。 前线战局吃紧,在源源不断的龙兽大军前,就算人类拥有机甲,战况也不容乐观。 “两位!” 传令兵立正,对路明非和绘梨衣说。 “司令部紧急调令,请两位立刻赶赴前线!” 面色一变,他们几乎异口同声。 “他的同步率……” “她的身体……” 话一出口,两人愣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关心。 “万分抱歉,这是司令部的调令,请两位过目。” 传令兵双手递出文件。 不只是路明非和绘梨衣。 调令面对所有的适格者,无论你同步率有没有合格,无论你有没有休假,只要不是伤重到无法活动的程度,都必须在接到调令的第一时间,赶赴前线。 路明非面色严峻。 “那里,竟然失守了!” “嗯。” 这是开战以来第一座陷落的国际化都市。 龙兽潮突然袭击,怪物们展现了一种新的技术,数以千计的龙兽叠合扭曲,他们的血肉互相融合,竟然在三分钟内形成了大型龙兽。 足足六头大型龙兽围攻城市,驻守的机甲独木难支,在拼死杀掉两头龙兽后,机甲瘫痪,一头龙兽咬下机甲脑袋,一头龙兽剖开机甲胸膛,适格者当场牺牲。 这是龙类的反扑,战局瞬息万变,作为最高战力的机甲,路明非和绘梨衣必须顶上第一线。 他们要去两座不同的城市,即刻动身,不得耽误,路明非只来得及对绘梨衣说一句“保重”,绘梨衣用力点头。 士兵们忙成一团,研究人员热火朝天的整理文件,两人转身,背对背,跑向各自机甲。 没跑两步,路明非狠狠咬牙,一转身。 旁边的士兵连连叫他。 “少尉!您要去哪里!” 路明非发足狂奔,头也不回。 红色紧身战斗服的绘梨衣跑的很慢,她皱着眉,心事重重。 正在此时。 绘梨衣踉跄一下。 谁从后面抱住了她。 女孩惊慌失措的神色,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安定下来。 路明非叫她。 “绘梨衣。” “嗯。” 路明非抿了抿唇。 明明只是过去一瞬。 但却长得像千年万年。 “保重!” “保重!” 他们分开。 绘梨衣转过身,他们望着彼此。 女孩笑了笑。 “你不是一直说,想听我弹钢琴吗?” “可以的话。” “下次见面,我弹给你听。” 路明非抚过她的鬓发。 “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各自陪同的士兵神色焦急,路明非轻轻抱了一下绘梨衣,绘梨衣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 一秒都不到。 “走了!” “再见!” 他们转身,用最快速度,跑向各自机甲。 嘴角微微上扬。 士兵无奈的说。 “少尉,您太任性了,这件事要是让司令部知道,肯定要给您一个处分。” “一个处分而已,值了。” 士兵摇摇头,笑了下。 “不过,放心吧,没有人会上报的。” “还有啊,少尉。” “如果战争结束了,我可以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吗?” 路明非神态窘迫。 “你在说什么?” 士兵哈哈一笑。 “一定要活下来啊,少尉!” “你也是,士兵。” 304 这见鬼的时代 一台机甲镇守一座城市。 路明非镇守西湖市,绘梨衣镇守浦江市。 人类与龙类的战争已发展到新的阶段。 之前人类把龙化污染党在海边,国境,利用机甲构筑防线,配合成建制的地空部队,还算是打得有来有回。 但是当龙类拿出新技术后,战争的天平一头栽向龙类的一方。 龙兽通过被人类学者命名为“众构”的方式快速组装成大型种,瞬间解放行动力,毫无疑问,大型种目标远大于普通种,之前人类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进行监控,但是当众构技术出现后,龙兽们化整为零,普通种神出鬼没,然后在人类腹地会和,组装成大型种,发动突袭,甚至造成多头大型种围攻一台机甲的态势,以数量优势取得胜利。 战争到了现在已发生根本性改变,可以确定的是,对机甲具备威胁的只有大型种龙兽,普通种数量再多也存在本质上的差距,而现在他们可以通过众构自普通种跃升为大型种,机甲承受的压力几何级上升。 同时,先前采用的拒敌于外的策略已不可取,人类更换战略,迁徙人口向大型城市聚落,同时派遣机甲镇守这些聚落,以此为转折点,自机甲横空出世后的大好态势戛然而止,人类一方转入防守阶段。 炮弹落地,轰隆巨响。 熟睡的婴儿闭着眼哇哇痛哭。 年轻女人抱着孩子小声安慰,脸上满是愁容。 这是一辆客车,原定载客人数32,却硬生生塞了近70人,司机紧张的握着方向盘,手心直冒汗,他的任务很重,要把七十多人安全送到西湖市,沿路随时可能跳出怪物,司机曾亲眼看到过一辆客车的残骸,怪物的利爪撕开车身,无一生还。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司机狠狠掐了把大腿,双眼通红,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枪炮声,是作战的士兵,听声音打得很激烈,说明来了不少怪物,他踩紧油门,说好了要给小安过生日的啊,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枪炮声逐渐远去,很好,看样子没事了。 司机松了口气。 忽然,车子晃了晃。 一车人屏息凝神,全部死死瞪大眼,密闭空间中,只有小孩的哭声,分外刺耳。 车子又晃了晃。 果然,不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某个方向。 瞬间,尖叫声像是要掀翻车顶。 一头龙兽,不知道怎么突破火力防线,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看体型,不是大型种。 但就算只是普通种,也不是他们一辆没有武器系统的客车有能力抵抗的。 年轻女人抱着孩子闭上眼。 小孩扑进父母的怀里。 慌不择路的人想要跳窗。 司机红着眼疯狂踩油门。 就在这时候。 车身一震。 乘客们猝不及防的往前扑去。 司机重重一拍方向盘,无力的往座椅一靠。 车子,熄火了。 龙兽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妈妈,我要死了吗?” 抱着模型的小女孩天真的问。 女人咬唇。 “妈妈不哭。” 小女孩给她擦去眼角的泪。 “英雄会来保护我们的!” 她举起模型,那是一台袖珍机甲,通体红色涂装,面部狭长,带着凛冽的威势。 “英雄……” 龙兽向他们扑来。 惨剧即将上演。 所有人都把眼闭上。 只有小女孩,好奇的张望。 忽的,她开心的笑起来。 小女孩指着天空。 “妈妈,快看!” 漆黑的机甲从天而降。 背部的失量推进器闪着幽蓝色的光。 普通种龙兽呜咽的匍匐在地上。 机甲一脚把它踩成两段。 少年的声音自扩音器传出。 “我来了。” 傍晚,最后一辆客车进入西湖市。 漆黑魔王伫立于夕阳之下。 白色谨慎战斗服的路明非坐在机甲的肩膀上。 远方的天空经过城市力场的折射,晕染出大片大片的色彩团块,有点像是幼儿园孩子的图画课作业,充满同去的蜡笔画,大概是这个见鬼的时代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精神的消遣,有人亲切的用“涂鸦云”称呼这一景象,也算是苦中作乐。 城市力场也是从远古遗迹中发掘出的技术,和沉眠的机甲一起,还有中央智脑,这是曾经将龙类送入坟墓的伟大文明,流传至今却只剩遗迹,人类学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发展到了这种程度的文明,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向终焉。 有一个哲学家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提出假说。 “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瓦解。” 远古文明走上了一条和现代人类迥然不同的道路。 如果说人类的科学是基于客观物理现实进行的研究,那么远古文明恰恰相反,他们研究的样本是心灵。 看似无需补充能量的机甲,实则并非如此,只是机甲补充能量的方式,人类无法理解,根据破译资料以及中央智脑的信息,人类对于机甲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机甲的能源,就是适格者的心灵。 “心灵的力量……吗?” 路明非把手放在左胸,感受心跳。 抵达前线已有月余,都说战场是真正能锻炼人的地方,此话不假,路明非的同步率已能稳定在75%,甚至也曾有峰值上到过77%的记录,距离标准的78%,只有一线之隔。 但这一线,宛如天堑。 78%同步率,不是司令部拍拍脑袋定下的标准,追根朔源,这是从远古文明就划下的线,有其特殊意义存在。 达到这一标准前,适格者驾驶机甲总有不如意,表现出来就是偶尔卡顿,只有同步率为78%,适格者才能如同掌控自己身体那样,掌控机甲。 而在这后面,每提高一定的同步率,就能发挥出机甲一部分的潜能,就比如业火红莲的光剑,那是绘梨衣在83%同步率时的能力。 战争不等人,没到78%,也有没到78%的打法,比之其他适格者,路明非有个优势,那就是他近一年的前线经历,他是实打实靠着战功从列兵升到的少尉,路明非能理解真正士兵的想法。 所以,他能更好的和军队配合。 偶尔的卡顿,不要紧,有军队做他的后盾,双方配合,炮弹的火力对龙兽无效,但基础的失量冲击效果还在,这就够了。 一个月来,从最开始的想法,渐渐磨合,到现在一整套完整战术,路明非和西湖市驻军已经培养出了默契,他们的战术也受到司令部高度重视,就因为这,听说上面还有想法给路明非发个二等功。 但再好的战术,到底只是权宜之计。 对路明非来说,没什么能比同步率突破78%更重要了。 哦,话也不能太过绝对,至少,还有一件事的重要性就能和提高同步率相当。 个人智脑提醒他,收到一封新的邮件。 几个操作后。 全息影像的画面在眼前展开。 “”你好啊,明非君。 红色战斗服的绘梨衣笑靥如花。 路明非也跟着笑起来。 尽管他心知肚明,这是全息邮件,而非实时通讯。 不同城市的情况也不同,比起西湖市,浦江的人口更大,任务也更重,作为机甲驾驶员,路明非和绘梨衣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基本就是哪里需要去哪里,现在又正是人口向城市迁徙的重要窗口,他们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往往这个有空,那个还在执行任务,而等闲下来,另一个又有事去了,一天到晚也没机会能好好聊天。 于是他们就用全息邮件的方式寄托思念,有时候路明非觉得还真是有趣,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他们还用着远古文明的黑科技,怎么这相处模式看起来,还跟古人鸿雁传书似的。 想到这里,他念了两句从前慢,车马日子都慢,就澹澹的笑起来。 看完邮件,还是意犹未尽,路明非重新播放,连着看了三遍,嘴角一直翘着。 只是,目光落在绘梨衣的脸上,路明非蹙眉。 她的气色……更差了。 绘梨衣本就身体不好,又一天到晚驾驶机甲,别说吃饭了,喝口水的功夫都屈指可数,再这样下去…… 路明非心头笼罩上阴霾,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摇摇头,呸呸两下,像是这样子,就能把坏运气都给赶走。 想了会,打好腹稿,他给绘梨衣回复邮件。 一联录了几回,都给删了,路明非呼出一口气。 他想劝绘梨衣保重身体,不要过度劳累,注意休息,不能长时间驾驶机甲,听说精神链接过长,会给适格者造成十分严重的影响。 但路明非自己也知道,这些话说再多,也没用的。 绘梨衣不会听。 这是战争,而且是与过去几千年历史都截然不同的战争,人类拿起武器,不是为了一小撮人的利益,而是为了每一个名为人类的个体,还能拥有活下去的权利。 没有崇高的理想。 没有伟大的目标。 只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而已。 绘梨衣可以休息,但是在迁徙的同胞有危险时,任务下达到她这里,这个女孩还能视若无睹吗? 如果真能无视,她也就不是绘梨衣了。 而且,拼命的岂是绘梨衣一个,前线的士兵不是吗?开车的司机不是吗?两个种族为了生存,多少康慨悲歌,多少血与类下。 路明非想起一个月来见到的种种惨剧。 一个人在和平年代生活久了,就会产生本该如此的错觉,好像每天能平安醒来,不用担心随时可能死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当然。 但其实,不是的。 纵观历史,和平总是短暂,更多的是战争,是厮杀,史书的笔墨,浸满了猩红的血。 而当战争真的开始。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无论你有没有钱,无论你是学生还是老人,无论你是不是还有美好的未来尚未兑现。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路明非呵了声。 “难怪每次打仗就容易出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这个家那个家。” “再这样下去,我没准都能当个什么家了。” 他笑了笑。 面色又慢慢冷下来。 远方的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 漆黑的夜空,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 一封新的邮件,是任务,命令他在三分钟内抵达147营地所在,该处发现大量普通种龙兽,参谋部判断其存在65%的概率展开众构,驻守士兵已减员过半,目前仍在输死抵抗。 “减员过半”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路明非的双眼。 后面的不需要看了。 他满脑子只想着感到战场。 路明非纵身一跃,机甲的手掌稳稳接住了他。 “精神链接,达成!” 漆黑魔王双眼亮起,背部的失量推进器先是闪烁红光,迅速转为橘红,蓦然间,喷射出六道数米长短的幽蓝光焰。 瞬时,漆黑的机甲冲天而起。 风中只留下少年一句澹澹的话。 “这见鬼的时代。”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不停的战斗,不停的任务。 每天都有人死去,而幸存的人们没时间哭泣,这个时代不需要眼泪,他们必须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邮件频次越来越低。 有时候两三天才发一次。 真的太累了,好不容易解除链接,顾不上吃饭喝水,他们倒头就睡。 在局势最激烈的日子,他们压根就不吃饭,就挂点滴,靠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维持最基础的生命需求,挤出时间睡觉,补充精力,驾驶机甲是非常消耗心神的一件事,只不过,每当士兵们看到一边打着点滴,一边沉睡的路明非,总会湿了眼眶。 路明非有两个月没好好刮胡子了,绘梨衣就拿这点取笑他,说明非君肯定脏死了。 路明非就在回复的邮件里吓唬她,“等见面看我怎么用胡子扎你脸!”。 两个人哈哈大笑。 只是在这笑容背后,是越来越重的阴霾。 路明非的同步率卡死在了77%,几个月了,毫无寸进。 这事很罕见,学者们来来回回好几批,始终没能拿出个说法,只是猜测与漆黑魔王的特性有关,这台机甲太特殊,号称终极兵器,想要达到标准,或许得满足某种隐藏条件。 这是路明非的困扰之一。 而另一个。 就是绘梨衣的身体。 305 你的承诺 这是在总体迁徙计划完成后的第三天。 人类一方制定的战略告一段落,自此彻底转入防御阶段,他们依托大型城市生存,平时打开城市力场作为防御手段,等待反攻时机。 所谓的时机,可以是远古文明的技术,可以是某台强大的机甲,人类很清楚,单方面的防御无济于事,结束战争的手段永远不可能是妥协,想要结束战争,有且只有,战争本身。 正是此时,路明非收到了绘梨衣晕倒的消息。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明非君。” 全息画面中是面容憔悴仍然振作精神的绘梨衣。 路明非带着温和的微笑,只是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他死死攥着拳头。 多久了,两人一直用影音邮件交流,第一次实时通讯,竟是因为绘梨衣昏迷住院。 也直到现在,路明非才知道,这个女孩一个月来始终维持高强度的任务,甚至最近三天都没合眼,她也很久没好好做一次体检了,这明显是违规的,适格者一天两次体检,分别记录上机和下机状态,这是白纸黑字写在手册里的条例,但真的要追责,又能怪谁呢?最近几天正是迁徙计划收官阶段,从上到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是明面上的记录,已经有超一千个在岗位上直接晕倒的人,绘梨衣只是其中之一。 “之前的事就算了。” “接下来,你给我好好休养。” 路明非板着脸。 “听到了吗!” “嗯嗯。” 绘梨衣乖巧的答应。 “我知道啦。” 有力场保护,除非是超高烈度的龙兽潮,否则城市都不会有危险。 于是,绘梨衣有了一段奢侈的休养时光。 路明非还得出动,人类不可能放任龙兽无节制的繁衍,尽可能多的灭杀怪物,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拖延龙墓的苏醒,根据破译的远古文明资料记载,一旦伟大的龙类重临世间,苍白的龙翼将彻底遮蔽天空,太阳月亮星辰都不再闪烁,从此拉开永恒末日的大幕。 看起来像是神话里的预言,老人围在篝火旁给小孩讲的那种故事,末日啊终焉啊什么的,但既然龙化的怪物都已出现,那么这一预言,或许并非只是虚妄。 毫无疑问,龙类苏醒的那天,就是两个种族决战的时刻,在此之前,人类要做的就是不断拖延时间,直到他们做好准备。 卫星,无人机,人类利用种种手段,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观察龙墓所在,一支数百人规模的科学家团队分析一切能分析的数据,计算龙墓的复苏时间表。 龙类醒来需要庞大的营养物质,目前,无论普通种还是大型种,所有龙兽在做的也正是这件事,它们把掠夺回的一切反哺菌毯,如同蜂巢社会中工蜂捕食以供养蜂后一样。 路明非的任务正是破坏这一进程,包括他在内的机甲们,在天空在海洋在大地,与龙化的怪物厮杀,掠夺它们本要反哺菌毯的养料。 在这一过程中,人类学者惊奇的发现,经龙兽萃取后的养料,是一种超级理想的能源,它们利用这一能源培养农作物和牲畜,建立三百层高的生产单元,竟在误打误撞间解决了大型城市的自给自足难题。 结束一天的任务,洗了个澡,路明非在宿舍露台,与绘梨衣通话。 “辛苦了,明非君。” 绘梨衣在钢琴前,侧头看向摄像头。 近一个月没出任务,还有专业的营养师团队和医护团队全天候待命,得到充足休养的绘梨衣,肉眼可见的面色红润起来,双眼更加有神,比之先前的憔悴,现在的绘梨衣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有了相当喜人的改观。 路明非一天天的看着她的变化,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听医生说,再过段日子,绘梨衣就能完全的恢复了,虽然到不了普通人的程度,但只要别像以前那样疯狂出任务,就不会出事。 路明非看着视频对面的摆设。 “绘梨衣要弹钢琴吗?” “没……没有啦。” 女孩脸红的拉下盖子。 “我还在练习,弹曲子什么的,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她试图转移话题。 “倒是明非君你。” “怎么样?” 绘梨衣眼睛亮亮的。 她指的当然是路明非和漆黑魔王的同步率,在军部的适格者中,绘梨衣也属于同步率最高的几个,特别是在前阵子的高强度任务中,又有所提升,现在他的同步率已能稳定在90%的门槛,配合仅次于漆黑魔王的机甲,业火红莲差不多是人类一方的最强战力。 这一点从战绩也能看出,业火红莲是斩杀大型种龙兽最多的机甲,只是,战绩过于辉煌也不见得就是好事,龙兽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手段,可以兑威胁最大的目标进行标记,战绩仅次于业火红莲的苍渊巨剑,最近就频繁受到龙兽的伏击,已经出现数次险死还生的危局,更是在今天,差点牺牲,好在紧要关头隔壁城市的镇守机甲感到,将之救下。 饶是如此,苍渊巨剑的适格者也身负重伤,到现在还在抢救之中,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路明非和绘梨衣聊了一会苍渊巨剑的事,他们和那位适格者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但相处起来意外的很可靠,大概是那种外冷内热的类型。 他出任务的频次比所有人都高,甚至有人猜测这位是不是掌握了在机甲内睡觉的秘诀,之前因为机甲的差距在战绩上稍微落后绘梨衣的业火红莲,如今绘梨衣休养月余,苍渊巨剑已成名副其实的第一。 只是,可惜了。 “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是啊,希望吧。” 苍渊巨剑的遭遇,引起军部的高度重视,他们对其他几位拥有辉煌战绩的适格者下达通知,命令他们千万小心,必要时刻,可以考虑暂停出动,休养一段时间。 每一个适格者,都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瑰宝。 杀死一定量的龙兽就会被标记吗? 路明非想着司令部给的信息,心中的不安更重了,绘梨衣她…… 肯定是我多虑了。 他对自己说。 虽然绘梨衣杀的龙兽很多,但是休养了这么久,也没出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之后他们聊了会机甲。 绘梨衣再次给路明非传授她的架势经验,着重强调感受机甲的技巧,到如今,人类已经证明,每台机甲都是一个特殊的生命体,聆听机甲的心声不是玄学,而是切实可以做到的技巧。 互道晚安,结束通话,路明非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聆听……心声?” 他伸出手,放在眼前。 “漆黑魔王。” “我怎么知道一台机甲在想什么!” 他用手盖住脸。 “算了。” “明天再试试吧。” 但很可惜,还是失败了。 77%的同步率死死卡住了他。 或许漆黑魔王有另外的办法。 但具体要怎么做? 路明非毫无头绪。 而且,就他的性格,聆听机甲心声这种事,就不适合路明非。 这一日,他结束任务归来。 漆黑魔王坑坑洼洼的都是伤痕。 机甲可以自我恢复,人类也可以使用远古文明的技术加快这一进程,路明非下机,一群技术军官立刻围了上来,一大部分人冲向机甲,剩下的人围住了他,井井有条的完成体检。 “今天有什么问题吗,上尉。” 副官对路明非说。 半年的战争下来,路明非的军衔已升两级。 “平均同步率和峰值都在77%,和前几天一样。” 路明非擦着头发,闷闷的说。 副官在个人智脑上记录。 “对了。” 路明非动作一顿。 “附近区域龙兽密度降低了很多,你看看情报部那边有没有消息,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 他皱着眉,军靴踩踏地面,一路铿锵,前往食堂。 龙兽密度下降,不是他今天忽然的发现,已经有一阵子了,只不过前几天他只当是龙兽的自我迁徙,属于正常现象,但今天少的太多,明显的异常,路明非调取过西湖市驻军近期任务日志,不曾发现针对龙兽的大规模行动,那这些怪物,到底在做什么? 关于龙兽是否拥有逻辑思维能力这一点,人类科学家至今仍在争论,尤其在两个月前的苍渊巨剑后,龙化的怪物竟然 对某个特定的目标展开伏击,一次不成又是继续,学者们在龙兽的这一行为中看出了些许异常,也是他们认为龙兽具备逻辑思维的判断依据之一。 只是,自苍渊巨剑后,再无一台机甲受到龙兽有意识的伏击,本来司令部下发的特别警戒,也在一个月的无事发生后撤销。 最近有很多人在说,当时的苍渊巨剑只是巧合,龙兽只是龙化的怪物,根本不存在什么逻辑思维能力。 路明非其实并不关心这些,每天忙着任务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只是和绘梨衣聊天时,听她提到过几次,就记在了心上。 说起来,虽然没有依据,但他固执的认为,当初苍渊巨剑数次遭遇伏击,不是巧合。 解释的话,路明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只是他的直觉。 端着餐盘,路明非挑了个角落,坐下后,就给绘梨衣发去通话申请。 很快接通。 全息画面上是红色作战服的绘梨衣,她的红发扎成高马尾,本是乖巧的少女,如今也显得有几分飒爽英姿。 《逆天邪神》 路明非意外于绘梨衣的打扮。 “今天要出任务吗?” “只是例行的上机训练啦。” “喔喔。” 路明非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 现在他们每天视频已经成了日常的习惯。 绘梨衣的休养即将结束,她随时可以重返战场,医生的建议是再过两次体检,各项指标都过关后再出任务,但这是醉理想的情况,谁知道什么时候出个紧急任务,到时绘梨衣不得不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无论如何,他们是军人。 没有多聊这一话题,路明非说了几个段子,逗得绘梨衣眉眼弯弯,这个时代太苦了,每个人都需要一点甜的东西中和。 “对了,绘梨衣,说好的钢琴呢?” “还在练还在练。” 绘梨衣窘迫的说。 “这可是你答应的事,别想耍赖。” 路明非振振有词。 “还有啊,我有种感觉,听了你的钢琴曲,我肯定能提高同步率!” “骗人!明非君是大骗子!” “别不信啊,跟你说,我的直觉可准了,就上次……” 说着说着,路明非还来了精神,一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 “不开玩笑,绘梨衣,我感觉这事真能成,聆听心声什么的,对我没用,你看,要不你这就弹个曲子,我有所感悟,然后就过78%了呢!” 绘梨衣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作思考状。 “明非君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是吧是吧!” 思来想去,绘梨衣还是重重一点头。 “既然是提高同步率,那我们就试试吧。” “稍等,明非君,我去准备一下。” 绘梨衣关掉通话。 路明非的再见还没来得及出口,他摇摇头,这丫头。 战争太苦,总得找点甜的调调味。 想听绘梨衣的钢琴曲已经很久了,同步率什么的放一边,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坐在钢琴前的少女,路明非就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 他就这样笑着,去夹一颗鹌鹑蛋,只是在用力时,毫无预兆的,快子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参差的断口触目惊心。 路明非的心一痛。 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慌慌的,说不出的感觉。 呆呆的坐了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路明非动了。 他咬着牙,一张脸沉的可怕。 几乎一秒都不到,他给绘梨衣发出通话申请。 路明非蹭的一下站起。 没通! 几分钟前。 绘梨衣打开钢琴房的门,脸色红红的,要给明非君演奏吗,总觉得超紧张的。 她深呼吸,一遍遍安慰自己,还给自己加油鼓劲。 刚坐上钢琴前面,个人智脑的提示音响了。 绘梨衣面色一肃。 紧急任务,最高优先级,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上机,不得耽误。 绘梨衣遗憾的看了眼钢琴。 明非君的话,只能下次了。 这么想着,她匆匆跑向业火红莲。 审核中 最新的更新在审核中,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看样子晚上是放不出来了,估计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6 机甲的王之心 路明非找到他的副官。 “给我浦江的情报。” “是的,请稍等,我立刻联系……” 副官无比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路明非,他的冷静和沉稳统统不见了,死死抓着自己肩膀,给人的感觉活脱脱就是一个输红眼的赌徒。 副官快速操作,只是在他联系上情报部前,一则紧急任务已标红弹出,占据路明非和副官两人的视野中心。 “浦江危局!” “业火红莲重伤!” 路明非童孔骤缩。 他松开紧抓住副官肩膀的手,转身大踏步迈向机库。 副官小跑着跟上。 他频繁点击个人智脑的光幕。 “地勤人员已撤离。” “机库已完成出战准备。” “业火红莲信号已标注,您随时可以查看地图。” 一条又一条,副官履行他的职责。 小心瞥一眼路明非的侧脸。 这位漆黑魔王的适格者紧抿双唇,如窄薄刀锋,明明一分钟前还那般失态,此刻却镇定得面无表情,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难言的意味,莫名就让人胆寒。 路明非没有跑,只是大步流星,他在借这段路调整状态,愚蠢的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毫无疑问绘梨衣的业火红莲比自己强,既然连她都负了重伤,证明此刻的事态凶险至极,他是去救人,不是送死。 “告诉我敌方布署。” “是。” 副官调出情报,一目十行,面色变了变,叙述仍然有条不紊,提炼关键词,他说。 “二十三分钟前,浦江市外发现大量龙兽,众构为三头大型种,攻击城市力场,业火红莲出战,斩杀一头大型种,此时地下钻出三头,天空飞下两头,总计七头大型种围攻业火红莲。” “七打一?” 路明非沉吟。 “不对,如果只是七头大型种,绘梨衣就算打不过,也可以退回浦江,有城市力场配合,不至于重伤。” “您说的没错。” 副官语气沉重。 “但是,大型种也众构了。” 路明非惊的脚步一顿。 普通种众构,是大型种。 大型种已经是只有机甲才能斩杀的怪物。 那么大型种众构的……又是什么? 一个深呼吸,路明非迅速调整情绪,他们已经到了机库,路明非走向漆黑魔王,面色冷峻,副官停在远处,目送他与漆黑涂装的机甲合二为一。 “把新的怪物资料传给我。” 穹顶已经打开,漆黑魔王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望向血染夕阳的天空,推进器点火,他冲天而起,席卷的气浪如台风过境,副官把手挡在面前,眯着眼勉强后退。 城市力场打开一个缺口,下一秒,漆黑的机甲从中飞出,立场的缺口飞速愈合。 “坐标锁定。” “全速前进。” 漆黑魔王心口,路明非浸泡于羊水,保持精神链接的同时,一行行数据飞快刷屏,他一边飞行,一边查看最新怪物的情报。 军部把大型种众构的龙兽命名为超凡种。 目前仅发现两头,均由三只大型种众构而成,比之大型种,超凡种的外形更加接近于神话中的龙类,且拥有喷吐高温龙息的能力,或是吹起龙卷,使用风刃,这也是称呼它们为超凡种的原因所在。 路明非看了两段超凡种龙兽的战斗视频。 比起普通种和大型种,二次进化后的龙兽,已完全是另一个物种。 操控火焰和风刃,路明非心中暗暗记下,除此之外,他着重看向超凡种龙兽的双眼,是错觉吗,他好像在其中看到了智慧生物的闪光。 智慧的话,如今想来,或许这次针对绘梨衣的行动早有预兆,苍渊巨剑就是,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在意,以为绘梨衣经过长时间的休养,肯定早已不是龙兽标记的目标。 想到这里,路明非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如果龙兽真的有智慧,那么这一次,针对绘梨衣的行动…… 路明非和漆黑魔王的精神链接空间。 猩红的警告窗口骤然弹出。 一个又一个。 如雪花般重重叠叠,还在以毫秒为单位快速增值。 “警告!警告!” “附近发现大量龙兽反应!” “警告!警告!” “三处众构正在展开。” 漆黑魔王骤停,失量推进器的光束明灭不定,空中,巨大机甲缓缓转身。 此处距离西湖市,不到三公里。 如果他驰援绘梨衣,附近的怪物将攻击西湖市,没有他,大型种将失去制约,本来,只是大型种倒也罢了,城市力场也能拦下,但现在它们还能众构为超凡种,一旦立场告破,西湖市两千多万的人口,将直接暴露于怪物的爪牙之下。 维持精神链接的路明非思维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只是转瞬间,他已计算结束,西湖市化作火海,沦为废墟,龙兽在街道肆虐,人类一个又一个死去,一幕幕画面在路明非眼前闪回,漆黑魔王往回飞了一段路,再次戛然而止。 他骤然转身,望向浦江的方向。 绘梨衣! 如果不去驰援,那么绘梨衣她…… 路明非进退维谷,脑子乱成一团。 去,还是不去? 一边是他镇守的城市,是他的责任。 一边是他喜欢的女孩。 司令部的通话申请,自动接入频道。 “路上尉!” “最新命令!” “取消支援业火红莲!” “请驻守原地,请驻守原地!” “重复一遍,请驻守原地!” 一个沉稳的男人在频道里说。 “路上尉,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请记住你的责任!” “你的任务是镇守西湖市!” “两千六百万的性命,路上尉,请三思!” 新的通话申请,来自浦江是驻军。 “路上尉!路先生!业火红莲快撑不住了,您到了吗?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说话的人声音颤抖,扯着嗓子。 “快点来啊!求求你了!” 来自副官的通话。 “长官。” 他笑了下。 “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 “总是想着责任,您太累了,总得为自己活一次啊。” “有人在等你呢。” 副官吸了吸气,笑着。 “很高兴能和您共事,您是个好长官,真的。” “您是个好长官。” 特殊通话,权限设置是最高优先级。 来自,业火红莲。 是绘梨衣。 “明非君。” “答应你的钢琴曲。” 虚弱的女孩强打精神,是女孩向来让人心疼的坚强。 她说。 “我好像……要食言了。” “真是……” “对不起。” 空中,漆黑魔王双眼的光,渐渐暗澹。 左胸,羊水升起一串串的气泡。 路明非悬浮在湛蓝色的液体里。 他的头发如水母般起落。 一个,一个,又一个。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立场,说出不同的话。 留在西湖市? 还是去浦江? 路明非的心像是要裂成两半了。 “责任……” “绘梨衣……” “责任……” “绘梨衣……” “责任!” “绘梨衣!” 湛蓝的液体慢慢,慢慢,转为深红。 沸腾般开始躁动。 漆黑魔王的双眼一会猩红,一会暗澹。 “同步率:77%” “同步率:77%” “同步率……同步率……” “够了!” 路明非一口气关闭所有通讯频道。 也关闭所有数据计算的窗口。 他与机甲的精神链接空间,变得一无所有,成了绝对的无。 路明非站在在这绝对的无中。 他抬起头。 之所以要选择! 之所以有悲剧! 只是因为,我太弱了。 如果我足够强大…… 强大到手握足以改写悲剧的力量! 强大到随心所欲,强大到无人可敌。 我就可以在尽责的同时,拯救绘梨衣! 所以…… 所以我,需要力量。 路明非睁开眼。 这目光清澈,这目光平静,这目光自信。 这目光,如同君王。 “聆听机甲的心声,这不是我。” 莹绿色的纹路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速蔓延。 虚无空间被点亮。 外界,半空,漆黑魔王的推进器彻底熄火。 但他没有坠落。 无形的立场笼罩这台机甲。 某种深远的变化正在上演。 “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 “我只要你好好听,我说的话。” 路明非霸道的伸出手。 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他握住了权杖。 终极兵器,最强的机甲,想要真正操控漆黑魔王,本就需要与众不同的条件。 研究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个鸡窝头的白大褂兴奋的手舞足蹈。 “你们看,这里!这里!” “最新破译!” “想要驾驶终极兵器,必须……” “必须觉醒一种特殊的资质!” “那资质是叫……” 他瞪着眼,痴迷的喃喃。 “王之心。” 漆黑魔王抬起头。 猩红的双目,闪烁冰冷光。 他,醒了。 “同步率:78%!” 羊水沸腾。 卡死的天堑,轰然崩塌。 之后是一马平川,再无阻挡。 {78%!} “79%!” “80%!” 同步率的数据飞快跳动。 漆黑魔王的装甲自行活动。 荆棘的利刺从每个关节钻出。 魔王展现真正的姿态。 提供动力的失量推进器折叠收起,伴随富有节奏的金属奏鸣,于后辈形成两排沟壑,下一瞬,璀璨的光例子喷射而出,一如神话中堕天使般罪的六翼。 嶙峋的面部也在变化,金属宛如拥有生命般生长,在头顶构筑成铁的冠冕,那是王的证明。 魔王仰头,张臂,他此刻的姿态一如受难的圣子,六翼舒展,一枚枚光的嘿羽纷扬落下,远远望去,彷佛置身于教堂,彩绘的窗,布道的台,忏悔的座,十字架上的耶稣垂头,圣血蜿蜒流淌,引诱亚当夏娃吃下禁果的蛇在血与火的黑暗中咧嘴狂笑,他叫撒旦,他是魔王,他是地狱的主人,他说罪与恶要用鲜血洗刷。 “终极兵器,激活!” “同步率:83%!” “漆黑六翼!” 路明非清澈的目光,投往。 “该结束了。” 漆黑魔王震动六翼。 没有狂风,只在悄无声息间。 巨型机甲消失于原地。 西湖市。 驻军士兵通过瞄具紧张的观察着立场外的怪物。 三头大型种的众构已经完成。 还有六场众构正在展开。 该死! 九头大型种! 士兵口干舌燥,手心全都是汗。 等等,那些大型种在做什么? 它们怎么靠在一起? 这是……难道! 不好的预感令士兵太阳穴直跳个不停。 以他的层级,还不知道隔壁城市的情况。 士兵只是单纯感到恐惧。 他无法想象梦魔般的大型种,这种怪物如果还能继续众构,会诞生什么! 那是……末日吗? 等等! 天……怎么嘿了? 士兵抬头。 他的童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上一秒还空无一物的天空,此时,竟出现一尊展开翅膀的巨人。 那是…… 尽管外形有很大变化,但驻守这座城市的军人们立刻辨认出。 没错,不会有错! 那是…… 我们的机甲,漆黑魔王! “宣判。” 少年清冷的声音。 “汝等皆亡。” 双臂前伸,手掌交叠,在掌心的位置,一点黑忙闪烁,瞬息间化作数米直径的球体,攀升的能量很快抵达临界,于是。 漆黑的光束刺穿大型种的龙兽。 黑光所至,无声湮灭。 这片天地安静了。 嘈杂的龙兽,人类武器的预热,纷飞的炮弹,大型种的嘶吼。 一切都安静了。 大音失声。 所有的军人在黑光出现的刹那统统闭眼。 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 这是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 大约,十秒也不到。 有士兵擦着泪水,迫不及待望向战场。 然而,当他们目睹战场的瞬间。 大脑空白一片。 因为,没了。 机甲没了。 龙兽没了。 九头大型种,数之不尽的普通种。 都没了! 城市力场之外,放眼望去,满是焦土。 不只是龙兽,就连虫子,就连草木,也全都没了。 有士兵呆呆的抬头。 在他的视野中,天空飘下零星的黑羽。 这些柔弱的黑羽一旦落地。 轰隆! 十米高的烟尘升起。 好大一个坑洞。 有人吞咽着口水。 “这就是……” “漆黑魔王。” 浦江。 城市力场外。 业火红莲动作缓慢,即将倒地。 在绘梨衣失去意识前。 她看到天空落下漆黑的雨。 不。 是漆黑的羽。 魔王般的机甲,降临战场。 少年在频道里说。 温柔一如既往。 “我来了。” 请假条 请一天假。 下一章结束这个副本。 昨天的章节屏蔽是我没想到的,武圣写到今天也才第二次,后来检查了下,大概是涉及到君部系统吧,删掉某个角色的军衔后就好了。 这个副本感觉写的还可以,不算长,大概两万字左右,差不多也是個完整的故事,最后再写完决战就好。 另外,不得不说,龙族原著里的龙类,总给我一种星际里虫族的既视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像。 夏猫以前想过写机甲文,不过对机甲了解太少了,感觉写不来长篇,就写个短故事过过瘾吧。 Hhh。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7 决战之前 龙兽针对业火红莲的伏击失败了。 战后无数学者复盘,他们发现龙兽们的行动在十天前就已经开始,当时绘梨衣第三次驾驶业火红莲出城,进行简单的适应性训练,从那时起,她就引起龙兽的注意。 事实证明,这些怪物远比人类想象的聪明。 它们吸取伏击苍渊巨剑失败的经验,直接翻开超凡种的底牌,甚至考虑到隔壁城市支援的可能性,使用阳谋同时攻击西湖和浦江,逼迫人类不得不做出抉择。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如果不是千钧一发之际路明非领悟王之心,觉醒漆黑魔王真正的姿态,一力降十会,强行破局,后果不堪设想。 失去业火红莲,浦江在三头超凡种的围攻下就算有城市力场也于事无补,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届时城市中三千多万的人类…… 军部很清楚路明非这次力挽狂澜的份量,甚至毫不夸张的说,百年后回顾这段战争史,路明非的这次行动必定是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以此为转折,两个种族的战争分作前后两段。 同步率跨越78%,完全体形态的漆黑魔王,正是人类一方苦苦等待的,那一抹曙光。 路明非进入病房,坐在床边。 他就像是数月前和这个女孩重逢时一样,默默削着苹果,少年的手很稳,苹果在他手中一圈一圈旋转,薄厚宽距相等的果皮,透着日光。 绘梨衣躺在床上,面容安详,她就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等待一个王子的吻解除魔法,然后醒来。 路明非摆好果盘,插上牙签,慢条斯理的用餐巾纸擦拭刀锋,他带着笑,照例给绘梨衣讲起今天发生的事。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绘梨衣的伤很重,而且主要是伤到了心灵,这是适格者用以驱动机甲的根源,那一日绘梨衣透支了心灵的力量,使得她沉眠至今,以人类目前的医疗水平和科技高度,尚无法治疗。 绘梨衣现在的状态就类似于植物人,各方面生命体征都很健康,也存在脑部活动,但就是醒不来,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绘梨衣还有适格者的天赋。 适格者是一群拥有心灵方面特长的人类,他们凭此驱动机甲,绘梨衣的症结在于透支心灵的力量,就算人类没有远古文明的技术可以辅助她恢复,日积月累之下,绘梨衣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那是多久之后呢? 没人说得清。 路明非大量阅读相关领域书籍,他了解到,有观点认为植物人对外界是存在感知的,亲人或朋友长时间的陪伴,倾诉,交流,这些行为可以加快他们苏醒的进程。 医生也给出类似的建议。 于是路明非每天任务之外的时间,都在绘梨衣的病房中度过。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的讲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偶尔路明非也会翻开书,或者是诗集,或者是传记,或者是,把上面的文字读给女孩听。 三个月来发生了很多事。 觉醒的漆黑魔王迅速成为了军部第一序列的战力,不愧于其终极兵器的称号,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单纯的破坏力,都远远的把原本的一号机甲甩在后面,司令部更是赋予他零号的序列,代表开始,也代表终结。 漆黑魔王卸下镇守一地的责任,因其恐怖的速度,转而肩负起支援全球的使命,哪里出现龙兽潮,他就得在第一时间赶到,哪怕远隔重洋也在所不辞。 对于其他机甲来说,这种任务不亚于天方夜谭,但对于觉醒后的漆黑魔王,被军部寄予厚望的零号机甲,并非是什么太夸张的事。 一次次的战斗证明,漆黑魔王和其他机甲,完全是两个次元的存在。 人类苦苦支撑的战局骤然迎来转折。 龙兽不再是威胁,大型城市也不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在路明非的率领下,人类逐步收复失地,越来越多被龙兽侵蚀的土地,重新回到人类的势力范围。 网络每天都在更新人类实际控制区域图。 电视台也在滚动播放漆黑魔王的战斗集锦。 从线上到线下,论坛聊天群,街头或者巷尾,你到处可以看到有关漆黑魔王的讨论,越来越多的笑容出现在人们脸上,从未有这一刻,他们如此坚定的认为,战争的胜利必将属于人类。 只是,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讨论。 “就没人好奇吗?” “这么厉害的机甲,适格者是谁啊?” 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慢慢的,类似的讨论越来越多,人们对零号机甲的适格者,产生异乎寻常的关注。 而军部始终保持缄默,对适格者的话题闭口不谈,越是缄默,人们就越是好奇。 这一日,路明非照常执行任务。 他看了眼个人智脑,笑了笑。 “鱼上钩了。” 足足五头超凡种包围了漆黑魔王。 天上地下,全方位无死角,断绝他一切生路。 路明非逐一扫过这些怪物。 最后与其中之一的超凡种对视。 他说出一个名字。 超凡种目光闪烁。 这一幕没有逃过路明非的观察。 “果然是你。” 片刻,超凡种开口,竟发出人类的语言。 “你是怎么猜到的?” “只要是战争,都会出现你这样的家伙。” “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连自己的种族都能背叛。” “当人奸,就这么好吗?” 是的,眼前这头超凡种,体内是人类的灵魂。 军部和路明非都有一个怀疑,龙兽的智慧,到底从何而来? 复盘整场战争的历史,很显然,在最开始龙兽并没有智慧可言,所有龙兽,都是满脑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那时候它们棘手的是鳞片和利爪,还有恐怖的传染性,如果只是如此,人类本可以凭借机甲扭转局势,这也是军部的计划。 但苍渊巨剑的遭遇,给人们敲响了警钟。 后来的业火红莲,更是疑云重重。 人们几乎可以确定,龙兽确实拥有智慧。 那么,它们的智慧从何而来? 军部的力量是强大的,一旦开始调查,很快,一条条线索陆续浮上水面。 拼图的碎片逐渐完整,而最后的真相,却令人怎么也没想到。 有人类主动龙化。 两次针对人类顶尖机甲战力的行动,全部出自,人类自己的手笔。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龙类的强大!” 超凡种的声音像是闷雷。 “知道吗?他们可是远古的神明!” “人类怎么可能战胜神明!” “只要神明真正苏醒,所有的人类,所有的生物,都将臣服于苍白的龙翼之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子!” “人奸?哈哈哈!” “愚蠢!” 超凡种癫狂的叫喊。 “我才是正确的!” “看看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多么完美,多么伟大!” “这是光荣的进化!” “我已经摆脱了人类那脆弱的卑微的躯壳,现在的我,是伟大的神裔!” 漆黑魔王静静的看着癫狂到手舞足蹈的超凡种。 “看来就算保存理智,龙化还是给你造成了影响,说实在的,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头野兽。” 《仙木奇缘》 “野兽?” 超凡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前仰后合。 “居然说我是野兽!”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人类?英雄?适格者?” “别笑死人了!” 他忽然冷静下来。 用一种贵族般矜持的口吻对路明非说。 “既然能驾驶终极兵器,这样的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来自血脉的呼唤。” 漆黑魔王一动不动,超凡种缓缓咧嘴,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 “不想承认吗?” “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分叉的舌头舔舐鼻尖。 超凡种充满期待的说。 “你以为自己的心灵天赋哪里来的?” “所谓的适格者啊……” “其实,就是神明的后裔。” 很可惜,他没有如想象般欣赏到路明非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个少年一如既往的平静。 沉默了会。 “哦。” 路明非说。 “神明的后裔。” “怎么了?” “怎么了!” 超凡种不能理解。 “搞清楚啊,小子!” “你体内可是流淌着伟大的神明之血!” “沉眠的神明才是你的祖先!” “你还问我,怎么了!” 超凡种张开双臂。 “来吧!” 他狂热的说。 “孩子,来我们这里,接受光荣的龙化,恢复成你本来的模样!” “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 他用那种魔鬼诱惑凡人的口吻。 “想一想吧。” “一旦神明醒来。” “你,我,对了,还有你喜欢的人,我记得她也是神裔吧!” “当神明重临大地。” “我们必将取回应有的一切!” “这个世界是神明的,是神裔的。” “也是,我们的!” 他激动得全身颤抖。 “哦。” 路明非澹澹的说。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人类的理由?” 超凡种要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 “我说的很明白了吧!” “神裔,神裔,我们是……” “知道了,知道了,统治世界嘛。” 路明非懒洋洋的。 “我说啊,大叔,你是不是动漫看多了,动不动就统治世界什么的,不觉得很无聊吗?” 超凡种安静下来。 “我明白了。” “这么说,你是一定想死了。” 路明非诧异。 “诶,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再一次扫视六头超凡种的龙兽。 路明非噗嗤一笑。 “不是吧,大叔。” “该不会你真以为这样子就能杀死我吧?” 漆黑魔王缓缓展开他的六翼。 “我想,我大概有必要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了。” “请叫我。” “零号。” 前后三天,从上到下,军部完成一场彻底的清洗。 背叛的分成两类,一个已经龙化,一个还在军部供职。 前者充当大脑,在真正的龙类尚未苏醒之时,指挥庞大的龙兽势力与人类战斗,同时搜刮营养物质提供给龙类,加快复苏的进程。 后者以适格者的身份呆在军部,为龙兽提供情报。 人类利用远古文明的技术进行排查,这是适格者在断开和机甲的精神链接的状态下,仍能发挥其心灵天赋的技术。 本来,路明非应该是第一个接受排查的适格者,但军部直接跳过了他。 按上面的意思,要是连他都不相信,人类就可以考虑全体龙化了。 他得到了百分百的信任。 不仅免除排查,还最先得到学习技术的机会。 说起来,适格者体内居然流淌有龙血,这可真是石破天惊,的确也成为不少人说服自己的借口,在他们眼中,自己这可不算是背叛,既然真正的祖先是龙类,那么服从于龙类不是情理之中吗? 只是路明非看来,再多的理由,也不过是借口,对他们来说,祖先什么真的重要吗?并不,对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是利益,投向龙类一方能得到更多利益,于是他们就选择龙化,出卖情报,说到底也仅此而已。 “放心吧,绘梨衣。” “制定计划的那些家伙,都死了。” 路明非对女孩说。 他很珍惜陪在女孩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不多了,在军部完成内部排查后,下一步就是对龙墓的总攻,大决战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路明非也即将赶赴前线。 看着绘梨衣的睡脸,路明非心中一动,他尝试利用远古文明的心灵技术,感知女孩的内心。 传说远古文明可以通过这一手段达成适格者间的心灵感应,连接彼此的心灵,从而更大程度发挥机甲的力量。 或许,他可以借此唤醒绘梨衣。 路明非进入到女孩的心田,在他的感知中,这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死气沉沉,漫无边际,路明非不停寻找,过了许久,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点纯白的光,里面是蜷缩起来沉睡的绘梨衣。 路明非心中一喜。 果然可以! 路明非尝试唤醒绘梨衣。 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 时间一天天过去。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感觉到,绘梨衣的光点好像有了回应。 这回应很澹,一秒也不到,又恢复如初。 但这一切给了路明非很大的鼓舞。 他相信,继续下去,绘梨衣肯定可以醒来。 而且,这一天不会远了。 甚至,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明天,就在明天,绘梨衣就会醒来。 他想象着绘梨衣醒来后的样子。 有太多的话想和这个女孩说。 只可惜,要出征了。 路明非最后一次尝试唤醒女孩,结果依旧。 “我走了。” “这一次,我会结束这场战争。” “等我回来。” 路明非深深看了眼绘梨衣,他松开手,起身离去。 在路明非走之后许久。 绘梨衣的手指,动了动。 308 绝望的差距 中央智脑负责指挥。 擢升少将的路明非为先锋。 决战是闪电战,也是特种战,人类一方最精锐的机甲组成小队,在总计三百余中挑出真正强大的三台,配合路明非的漆黑魔王。 行动代号:英雄。 路明非驾驶漆黑魔王,悬浮空中,三台机甲从左往右,列于他的身后。 最后看一眼他镇守的城市。 “倒计时三秒。” “阿尔法频段,精神共鸣,开始。” 以漆黑魔王作为放大器和中转站,路明非放开他的心灵,他接触到一个伟大的存在,那是中央智脑。 “权限验证,零号,已通过。” “本次行动即将开始。” “祝您一帆风顺,少将先生。” 一连串信息不停刷屏。 路明非轻车熟路的架设心灵网络。 完成后,接引此行的三名队友加入。 陆续同意三人的申请。 “这就是S级技术吗,只有零号才能掌握的技术,真厉害。” “出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一拳就能干翻一头超凡种!” 队友的惊叹声通过心灵网络,同时响在路明非四人脑海,以及中央智脑大厅内忙碌的研究人员耳畔。 这正是路明非用以唤醒绘梨衣的技术,远古文明可以借此做到心灵力量的共享,还有无延迟通讯,甚至心灵相通,情绪共鸣。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能落实到提升机甲战力的这一点。 架设心灵网络后,他们就能得到来自中央智脑的辅助,再也不必担忧后备能源的问题,根据研究所给的资料,基本可以让四台机甲满负荷运行三天三夜,这已经够了,如果三天三夜都解决不了龙墓,再多的时间也是无用。 他们用三分钟熟悉现在的状态。 心灵网络中一片寂静,直到路明非下令。 “出发!” “是!” 漆黑魔王的六翼展开,它的光芒笼罩剩余三台机甲,在一阵强烈的扭曲后,原地空空如也。 中央智脑大厅,屏幕前,军人们对着消失的机甲,默默敬礼。 人类经不起长时间的战争,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他们采用的是斩首战术,以超强战力的行动小队,迅速突进到龙墓所在,寻找到沉眠其中的龙类,将之击杀。 速度是关键,他们必须快,一旦被拖住,沉眠的龙类可能转移,而它们如果从明面转到暗处,偷偷吞噬营养物质,在悄无声息间复苏,那么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空间扭曲,突兀的,四台巨大的机甲出现于半空。 “跳跃点计算中。” “六翼充能。” 伴随倒计时的结束,英雄小队再一次消失于扭曲之中。 他们每次跳跃的落点都经过精心计算,再三确认周围没有龙兽才会前往,就这样过去十二小时的强行军,英雄小队距离龙墓已不到八百公里。 再往前,就是菌毯,到时候就别想瞒住龙类,他们必将暴露在广大龙兽的视野之下。 “修整十分钟。” 路明非说。 “接下来,做好苦战的准备。” “是!” 学者判断,菌毯就是龙类的消化器官,也是目前处在沉眠状态的他们,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部位,根据最后一次无人机传回来的视频分析,菌毯上聚集了大量的大型种,在这里你完全找不到一头普通种龙兽的存在。 而现在,路明非等人已做好面对成千上万的大型种甚至超凡种的准备。 一路以来主要都是路明非负责赶路,旁的三台机甲没怎么出力,这最后的十分钟时间,与其说是用来休整,倒不如说是给他们告别的。 出发前他们已留下遗书,现在,可以趁这时候跟家人说说话。 既然接下任务,就已做好必死的觉悟。 路明非翻看他和绘梨衣的视频记录,浏览他们以前拍的照片,听了两段录音。 在十分钟即将结束时。 一条视频申请。 是来自绘梨衣治疗的那家医院。 路明非心中一动。 他忙不迭接通。 可惜,入目的并非是女孩的脸。 戴着口罩的医生激动的说。 “少将先生!” 他下面的话令路明非喜出望外。 绘梨衣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医生的判断是,大概两到三个小时,绘梨衣就会醒来。 路明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无比期待起明天。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完成任务,坐在绘梨衣的床边,和她聊天了吧。 好久不见了。 至于万一任务失败的话…… 不! 没有失败的可能! 他必将取得胜利。 就算是为了再次见到绘梨衣,也必须胜利。 挂断视频,绘梨衣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醒来,他不可能一直等下去,这里是菌毯边缘,龙兽的密度超级大,随时可能发生战斗。 而且,一旦进入菌毯范围,空间跳跃的能力就无法使用,这是他们事先就测试过的一点,也就是说,接下来一直到龙墓,就是实打实的一路血战。 以漆黑魔王为首,四台机甲一往无前的扎入菌毯控制区域。 “小心,集中注意力!” “了解!” 他们在心灵网络中交流,一秒都是不用。 但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无论超凡种,还是大型种,就连最不起眼的普通种。 一头,都没有。 安静到死寂。 甚至令他们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迷路了的错觉。 但,迷路?开什么玩笑? 有中央智脑负责指挥,有路明非担任先锋,什么家伙能让这样的小队迷路? 又前进了一段路,距离龙墓中心,只有一百公里。 路明非决定测试。 不出意外,空间跳跃的尝试失败了。 所以,这里真的是菌毯。 那么,龙兽呢? 置身菌毯,和军部的通讯完全切断,就算他们想请参谋部的人给出意见,也没法做到。 所以,路明非几人并不知道,此刻,人类军部已乱城一锅粥。 他们惊讶的发现,在全球范围内,所有的龙兽,一下子,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就这样全都消失了。 甚至有些城市上一秒还在苦苦抵抗龙兽的进攻。 下一秒就发现这些怪物全都化作尘土,轰的一下,随风飘散。 城市之外堆了厚厚一层的沙尘。 那场面说不出的壮观。 前线士兵陷入狂喜,他们以为这是战争结束的表现,怪物们全部都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上战场,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在下一秒死去。 但司令部和参谋部,一切有全线接触到斩首行动的人,都是愁容满面。 在怪物集体化作尘土的瞬间,“战争结束”的念头也曾出现于他们脑海。 但很快,当他们意识到,菌毯还在,且无法联系上路明非等人时。 心里就咯噔一下。 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立刻开始忙碌。 很快,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想出炉。 行动已经暴露,但龙类的选择超出他们的掌控,放弃所有的龙兽,这些怪物的集体死亡是那尊沉眠的龙类的手笔,吸收所有龙兽的营养,完成最后一步。 就是说。 此时此刻,龙类,正在醒来。 与外界狂欢的人们不同,在军部最高等级的房间,还有中央智脑的大厅,压抑的气氛笼罩这里的众人,最好的计划就是面对沉眠的龙类,但现在龙类即将醒来,他们不由得想起预言中的末日场景,苍白的龙翼遮蔽天空,面对这样的怪物,人类真的能取得胜利吗? 前面,就是龙墓。 在战争之初,人类曾向这里投放一枚大当量的毁灭武器,可惜除了造成地形变化外,真正给龙类造成的伤害极其微小。 到现在,就连当初的地形变化也看不见了,呈现在路明非等人面前的,是一座伟岸的白塔。 这就是,龙类沉眠的墓。 “到了。” 有人在心灵网络里说。 “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有些茫然。 这一路太顺利,顺利到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一头龙兽都没有碰到,他们就像是春游一样,平安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这给他们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伴随而来的,是同等强烈的不安感。 “毁灭白塔。” 路明非做出决定。 他们迅速展开行动。 没有人想着进入白塔里面看看,军人不需要好奇心,可以的话,他们只想看到龙类的尸体,最好只剩下残骸,怎么也没办法活过来的那种残骸。 他们毫无保留,纷纷使出各自机甲破坏力最大的攻击手段。 不同颜色的激光,心灵导弹,钢铁标枪,焚灭火焰,一股脑向着白塔轰去,只是一眨眼,白塔便淹没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中。 路明非把控着攻击节奏。 “停!” 他们暂时收手。 不能一口气把能量宣泄殆尽,他必须确认龙类的具体位置,再制定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 当光芒散尽,他们惊讶的发现。 白塔,安然无恙。 要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他们不信邪的调取白塔前后影像资料,使用机甲附属智脑进行比对。 结果是,相似程度百分之一百。 他们的全力以赴,对白塔来说,完全就是无用功。 “为什么?” 有人在心灵网络里问。 这是问队友,也是在问自己。 是啊,为什么?、 这样都动不了白塔,他们又要拿什么跟龙类打? 在场的四台机甲已经是人类一方的最高战力。 如果他们也做不到。 那么,又有谁能做到? 路明非是为数不多还保持冷静的人。 他看了眼同步率。 92%。 很好,还有提升的空间。 “你们把力量借给我。” “收到!” 队员们没有迟疑,他们立刻通过心灵网络,把各自的力量集中向路明非。 三台机甲的双眼逐渐暗澹。 他们慢慢落下,已无法维持飞行。 与此同时,漆黑魔王浑身的金属都在嘶鸣,一条条藤蔓似的纹路出现在他的肩膀,背甲。 78%是至关重要的门槛。 当突破之后,一直到98%,对路明非都不是问题。 想要真正的驾驭漆黑魔王,必须拥有王之心。 而在路明非眼中,所谓的王之心。 就是他坚信自己必将取得战争胜利的心。 因为他是路明非,所以理所应当的胜利。 这就是王的觉悟。 当然,王并非如此狭隘的存在。 王的强大还在于,他肩膀之上的责任。 逃避责任的人,永远也无法成为王。 他的战斗从来不是只为了自己。 还有他所守护的人们。 路明非闭上眼。 他想起绘梨衣。 想起战场之上的老兵。 想起司令部的长官。 想起医院里的一声和护士。 想起一张又一张的面孔。 “同步率:93%!” 金属生长,漆黑魔王的体型开始拉长,他变得更加庞大,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窒息般的压力。 “同步率:94%!” “同步率:96%!” “同步率:98%!” 巨量的光芒爆发。 漆黑魔王的六翼舒展,陡然分化。 取而代之的是十二翼的机甲。 见到这一幕,队友们激动的在心灵网络中交流。 “没想到这才是零号的真正姿态!” “真是太强了!” “可以,我感觉,肯定可以!” “如果是这样的零号,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就这样结束这场战争吧!” “是啊。” 路明非的声音,响起在心灵网络。 “战争,也应该结束了。” 他睁开眼,同步率停在98%。 路明非无比确定。 这就是他和漆黑魔王的极限。 自78%后,每五个百分比是一级台阶。 提升一层,就有一个新的能力。 到现在,他和漆黑魔王,都已是最完美的形态。 所以,无论怎么看,他都没有输的理由。 路明非驾驶着机甲。 一扬手,震动的十二翼落下黑羽,漫天的黑羽又凝为武器。 一把长枪。 这是他在88%同步率时拿到的能力。 漆黑魔王摆出投掷的姿势,十二翼轻轻扇动,无边的狂风席卷天地,他消失了,同时间,上方的云朵出现一个通透的洞,阳光从中洒落。 “目标锁定。” “准备完毕。” “投掷!” 一枚黑点如流星般穿越天际。 “那个是!” “零号的武器!” “要来了!” 黑枪准确命中白塔。 它的速度是这样快,把滚滚的雷声远远甩在了后面。 “真可怕……” “成功了吗!” 四双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白塔。 然而,充满期望的眼神在看清那一幕后,纷纷陷入呆滞。 “被……被挡下了。” 那是一只嶙峋的爪,爪中,是哀鸣的黑枪。 龙类,醒了。 309 我们的约定 神话中毁灭世界的神明。 一旦醒来,所有的人类都将匍匐于她的座。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那座白塔不是龙墓,而是龙类的卵。 在几乎所有人的想象中,龙卵都应该是一枚蛋,顶多只是体型大小的区别。 可谁又能料到,别说是蛋了,龙卵连起码的椭圆都不是,那座屹立的白塔,竟就是龙卵本身。 铺满大地的菌毯迅速灰白,这是它们正在失去活性的表现,海量的营养物质供给向白塔,不,应该叫白龙之卵。 那是如同机械变形一样的过程,白塔的表面自动凸起,折叠回收,化作一枚枚的鳞片,覆盖在龙的体表。 一只巨大竖童勐的睁开。 它看起来很像蛇眼,有着冷血动物的残酷和贪婪,最令人在意的,是其黄金色的光芒,不是河面倒影傍晚夕阳那般的碎金,更加尊贵,更加伟大,那是一整条融金汇成的河流。 只是与之对视,大脑就停止一切活动,无思无想,无知无觉,包括路明非在内,四位适格者打从心底里升起暖和的亲切感,彷佛回到童年,小小的婴儿在温水中游泳,或者更早之前,闭着眼蜷缩在羊水之中。 “醒来!” 路明非是最先回过神的,他心有余季,刚才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竟然对龙类产生了亲切感,就好像那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是他路明非最亲近的长辈,一个人怎么能对长辈拿起武器呢?差一点,差一点路明非就要解除精神链接,脱离机甲。 “适格者,就是神裔!”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的出现,又被他甩出脑海。 只是,尽管暂时将杂七杂八的念头压了下,路明非心中仍然阴霾密布。 一个眼神而已,,龙类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心灵网络毫无应答。 看来除了路明非,其他三人没办法醒来。 “就算只有我一个!” 漆黑魔王双臂交叉,背后的十二翼尽可能展开,一枚枚黑羽陆续点亮,在下一秒,化作漫天的流星射向白塔。 黄金的竖童四处游离,当流星雨落下的刹那,它望向天空,伴随着冰冷的目光,是属于龙的语言。 晦涩,陌生,远古的龙文在千年后响起,那是人类声带绝对不能发出的音节,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与力,出现的刹那,从土地到大气,都在附和。 不需要学习,路明非轻松听懂含义。 “取消。” 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 所有的黑羽消失无踪。 分明是足以平山的攻击。 三头超凡种也能一口气全部杀死的攻击。 就这样玩笑一样的,消弭于无形。 什么都不剩下。 漆黑魔王立于空中。 他只剩下十翼。 这就是龙类! 路明非没有放弃。 他高速飞行,在空气中拉出一连串的残影,分别出现在白塔的四个方位,黑羽铺天盖地的设出。 “取消!” 龙类下令。 于是所有的攻击都化作虚无。 “输出功率,47%!” 漆黑魔王双臂前伸,互相交叠,能量球膨胀,双臂微微上扬,剧烈的强光在下一秒爆发,从这一刻起,之后的三秒,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只余下黑与白。 不。 除开黑白,还有,那是璀璨的尊贵的金色,是白龙的童。 “取消。” 龙说。 褪去的色彩回归天地。 百川入海般丶巨响方才炸起。 但引起这一切的源头,不见了。 路明非输出近一半能源,几乎是赌上一切的攻击,再一次的,化作无形。 黄金童转了转,看了眼漆黑魔王。 天上探出一只苍白龙爪。 大朵的云散开,那样子像极了跳水,石头般的碎云飞向四面八方,这就是跳水时溅起的水花。 “轰隆!” 龙爪把机甲按入大地。 站在高空往下望去,只见得无边大地如鼓面,擂下一捶,大地起伏,便是那鼓面波纹传开。 龙起了。 白塔的位置只剩下无底深渊,往下望,是怎么也望不到头。 巨物呼吸。 呼吸的气化作深沉的云,遮断日光,天黑了。 云中是其游走的身影。 一只,三只,百只,千只。 黄金童密密麻麻,怎样数,也数不清。 在很久之前,神话的天使,不是背生双翼的圣洁人形,而是长有一千双眼,一千张脸的巨大生物。 比起天使,更像是怪物。 云中巨物的千万只眼望向世界每个角落。 无数的信息反馈回来,分析,处理。 其中一只黄金童望了望深坑。 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视角。 不需要光的媒介。 她看到了。 那个麻烦的虫子,还没有死。 于是巨物千万张脸之一,吹了口气。 末日般的飓风拔地而起。 中心是挣扎的漆黑魔王。 但是凡物的挣扎,在神明面前,毫无意义。 他的残翼被撕碎。 金属哀鸣。 从外到内,一点一点,化作纷飞的沙尘。 就像是剥洋葱。 很快的,漆黑魔王消失了。 在飓风触碰到驾驶舱前,停了。 里面是人类一方最高战力,是终极兵器的适格者,是昏迷的,路明非。 神饿了。 驾驶舱向上飘去,进入云中,漆黑巨口一闪即逝,驾驶舱以及周围的一切,包括苍白的云,都不见了。 更多的云向这一处涌来,形成扭曲旋涡,只作须臾,恢复如初。 浦江,病房。 绘梨衣惊醒。 她呆呆的坐着,望向窗外。 苍白的云浩浩汤汤,如钱塘潮涌,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天空。 绘梨衣不说话。 此刻,无数的人类抬头。 他们望向同一个方向。 苍白的云遮蔽天空。 遮断日光,横亘天地。 他们之前还沉浸在龙兽灭亡的狂喜中。 所有怪物化作尘埃的事彷佛还在上一秒。 大街上乱七八糟,狂欢的人们把为数不多的物资甩得到处都是。 网络上关于战争结束的帖子盖了上万楼。 人们激动的发泄情绪。 直到,一分钟前。 用户昵称:唯二的羽毛。 “天怎么嘿了?” 中央智脑所在指挥部。 军服和白大褂的人们,沉默的走出房间。 纪律? 不重要。 什么都。 不重要。 是的。 不重要。 参谋问他。 “您做决定吧。” 他望着云。 远古预言,当神明醒来,苍白的龙翼笼罩大地,末日就要降临,旧纪元的一切自此抹去,新的纪元从今开始。 刚才,他们已收到来自远方的情报。 在苍白龙翼笼罩的地区,信号缄默,再无应答。 根据最后传回的画面显示。 无论人类,动物,职务,甚至房屋。 大地上的一切,都飞入了云中。 这就是,末日。 参谋对他说。 “适格者们请求出战。” “嗯。” 他说。 “让他们三分钟后去,这点时间,渐渐家人吧。” “是。” 参谋忙碌着,尽管他手指在抖,视线模湖,但不重要,擦一擦眼角,都无所谓。 “小李啊。” “在!” 参谋肃立,等待他的指令。 “回去。” “陪陪你女儿吧。” “长官,我……” “这是命令!” 参谋红着眼圈,用力敬了个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老人摆摆手。 研究所组长跑过来报告。 “进食!我们认为,这是目标的进食行为……” “这里有一段影像,是零号牺牲前发出的,从目标的行为模式判断,目标尚未真正醒来。” 《基因大时代》 老人指着苍白龙翼。 “你说,它没醒?” 研究组长用力点头。 “您可以理解成梦游!” “现在不是预言中目标醒来的日子,她提前了,这需要代价,目标正在大量吞噬就是证明,如果是正常苏醒,目标应该开启新的纪元,也就是龙的时代,所有的人类都将龙化,成为目标的子民。” “但现在,没有。” 老人嗯了声,示意组长继续往下说。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性质并不高。 组长举起个人智脑。 “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屏幕上无数密集的红点。 “这是?” “信号!” 组长激动的说。 “目标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生物,其进食方式也超出想象,综合远古文明的资料,我们猜测,或许被目标吃下的人类还活着!” “还活着?” “嗯!” 组长指着个人智脑,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些是中央智脑探测到的心灵信号。” “全部来自目标体内。” “人类似乎被转化成了某种以心灵体存在的生物。” 老人迅速抓住重点。 “能联系上吗?” 他的心砰砰直跳。 如果能联系上,或许,可以从内部杀死这头带来末日的怪物。 组长苦涩的摇摇头。 “抱歉。” “我们发出的所有信号都没有应答。” “他们似乎是在沉睡。” “沉睡吗?” 老人思考。 很快的,他下达一条条的命令。 这也正是研究组长找到他的原因。 只有军部,才能进行最后的一搏。 一台台机甲升空,义无反顾冲入云层。 他们带着唤醒同伴的使命。 但无一成功。 各种波段的放射天线。 人类用上他们所能用的全部手段。 但还是,毫无反应。 凡物在神明面前,太过渺小。 一台机甲没有冲入云层,他对着人类哈哈大笑。 “伟大的神明!伟大的……” 这是不知用什么手段逃脱排查的适格者,早已投向龙类一方。 深渊巨口张开,在狂笑中,他所效忠的神,吃掉了他。 谁说的来着,神明之前,人人平等。 这句话的意思是。 你们,都是虫子。 没有神明会喜欢虫子。 尤其是在神明,还饿着的时候。 最后一个人离开他的岗位。 军人狠狠把帽子摔在地上。 他指着警卫兵。 “你小子以前开过飞机吧!” “走!” “跟咱一起冲!” “,开飞机,撞也撞死他丫的!” “咱不可能,死的窝囊!” 在机甲全部牺牲后。 一架架飞机起飞。 倾泻完所有武器,再开足马力,冲进云层。 普通老百姓红着眼,点燃烟花。 他们对着云层竖中指。 “炸死你丫的!” 三四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只觉得烟花有趣,央求着也要玩也要玩。 男人抱着,小孩拿着香,点燃引信。 他学着大人们的样子。 “炸死你!炸死你!” 指着天,笑得停不下来。 男人也跟着笑,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嗯!” 他用力贴着自家孩子的脸,小孩因为香烟味和扎脸的胡渣,一个劲往外躲。 “炸死他!炸死他!” “炸死他!” 钢琴前,绘梨衣安静的坐着。 她看到机甲和飞机前赴后继。 她看到无数的导弹隐没云层。 春节的烟花像是要把天也给点燃。 绘梨衣收回目光。 橘红的火映亮少女侧脸。 双手至于黑白的键。 她闭上眼。 在人类将死的夜。 在末日将来之前。 一个人的少女要奏响约定的钢琴曲。 “你能听到的吧。” “如果是你……” “明非君。” “如果是你的话。” 她轻轻的说。 “能听到的吧。” 绘梨衣按下琴键。 《致爱丽丝》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天么,绘梨衣。” “我们看了一下午的动漫。” “你抱着枕头,像是小孩。” “苹果很红,看起来就很好吃,我切了一个,插好牙签。” “你啊,一块也没动。” “生病的人就乖乖吃苹果,这是保平安的水果,你就是挑食。”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能好才怪。” “哈哈,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肯定在心里不服气吧!” “绘梨衣,还记得吗?” “我们初遇的那天,有人在拉小提琴。” “是致爱丽丝的曲子。” “我说了句,真好听啊。” “你就说你也会,还是钢琴” “我一定要你弹给我听。” “就一直赖着你。” “怎么样,很不要脸吧。” “这就是我啦。” 绘梨衣想起那个少年温暖的笑脸。 她说。 “明非君。” 远在机库的业火红莲,陡然亮起双眼。 分明没有上机,但…… “精神链接,达成!” 以业火红莲为中转站,她的心灵无限延展。 绘梨衣连接上了,某个本该消失的心灵网络。 奇迹,发生了。 虚无之中,路明非。 他的意识从混沌中醒来。 这是…… 钢琴…… 什么是钢琴? 致爱丽丝…… 什么是致爱丽丝? 绘梨衣…… 绘梨衣…… 等等。 绘梨衣! 路明非睁开眼。 是绘梨衣的钢琴! 我们的约定。 310 文明的战争 路明非聆听着响在心灵网络之中的钢琴声。 眼前彷佛出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他笑起来。 “你醒了啊。” 现在心灵网络的状态很特殊。 适格者中没有比路明非更了解这一技术的人。 但就算是他也无法解释绘梨衣是怎么做到的。 跨越大洋和陆地,且自己这个心灵网络的架设者已经沉睡的情况下,竟还能加入网络,无需他的同意。 或许,绘梨衣才是真正的天才。 听了一会,女孩一遍一遍,旋律悠扬。 路明非就在这悠扬的曲子中,听出了女孩的思念。 “我也得做点什么了。” 他先是取回心灵网络的主导权。 在之前,这个网络实际上已经沉默,也是借着绘梨衣的契机,才能醒来。 “让我想想,我这是在哪里?” 过往的记忆逐渐清晰。 “是了,我被吃掉了。” 路明非恍然。 “可如果是被吃掉了,那我现在又是?” 他低头,伸出手,这是一双半透明的,散发荧光的手。 福至心灵。 “我是……心灵体。” 路明非环顾周遭的黑暗。 “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龙的体内。” “等等。”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这种奇怪的熟悉感……” 路明非沉思。 “想起来了!” “是链接机甲时的精神空间!” 没有错,路明非前后比对,确定这里正是类似的地界。 “可是,奇怪……” 路明非皱眉。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机甲的精神空间和龙类体内,会如此相似。” 超凡种龙兽的话又一次响起。 “你以为自己的心灵天赋是从哪来的?” “适格者,就是神裔。” 以前,路明非没有把这两句话放在心上,他不是科学家,不是研究者,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路明非只是一个军人,首家卫国就是他的责任。 现在,他忽然就在想。 拥有机甲和适格者的远古文明,和龙类,又是什么关系呢? 说起来,提到机甲,他的漆黑魔王呢? 前后左右,路明非四处张望,在荧光所能照亮的范围内空无一物,而在荧光之外的地方则是无边的黑暗。 随便找个方向,走一段路,路明非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揉了揉鼻子,他摸索着,发现四面都有无形墙壁,不对,或许不只是四面,路明非若有所思的低头,又抬头,上下大概也是。 换言之,他被困在了一个无形墙壁构成的正方体里。 他盘溪坐在地上,冥思苦想。 找不到机甲,也找不到其他人类,再这样困下去也不是办法。 心灵网络里的歌声还在飘扬。 渐渐抚平他的心境。 对了,心灵网络! 路明非知道该怎么做了。 闭上眼,沉下心。 这是路明非架设的网络,所以他很清楚,一个适格者不可能单单靠自己加入,必须有机甲的辅助,绘梨衣也是一样,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跨越千山万水,但路明非能从网络中分辨出业火红莲的频段特征,显然,绘梨衣是借着业火红莲为跳板。 那么,他呢? 苏醒后的路明非既然能取得心灵网络的主导权,就代表了漆黑魔王的存在,他肯定还与这台机甲维持着精神链接,只不过,这链接是怎么回事,他自己都给忘了。 好在还可以通过心灵网络进行逆推,根据信号反馈,路明非抓住冥冥中的那一条线,顺流而上,终于,他找到了。 路明非睁开眼,惊讶有之茫然有之,就这样复杂的望向左胸,他的心脏。 开玩笑吧! 漆黑魔王的信号源,怎么会在这里! 他把手放在左胸,感受里面心脏的跳动。 又一次的,想起适格者是神裔的话。 真是疑云重重。 比适格者的身份更奇怪的,是机甲就是适格者的心脏。 适格者,机甲,神裔,还有龙…… 隐隐约约,他似乎即将触摸到某个真实。 一幕辽阔的远古图景在面前展开。 路明非浑身冷汗淋漓。 他还什么也没看到。 只觉得心季得难受。 算了,不重要。 他已经拿到破局的钥匙。 路明非笑起来。 右手握拳,竖起拇指,狠狠点在心口。 路明非身子勐地前倾,呕出一口浊气。 得亏是心灵体没有血。 他双眼暴突,血丝密布。 心脏遭此一激,骤然复苏,跳动的节律越来越快,一下更比一下重。 心灵体特有的荧光随之亮起。 他血管里流淌的并非鲜血,而是实质化的能量,经过心脏的收缩与膨胀,这些能量起又落下,就彷佛在他体内,正有一片汪洋的潮汐。 本是无形的立方体,慢慢亮起,六面都显出白色的光,一明一暗,呼应着路明非体内的变化。 承受着巨大痛苦的路明非,双目露出笑意。 他听到了。 “同步率:78%!” 他唤醒了漆黑魔王。 果然,路明非的判断没有错,他一直与这台机甲维持着精神链接,同步率就是证明,直接从78%起跳,已能说明一切。 “同步率:85%!” “同步率:91%!” “同步率:98%!” 再一次,抵达极限。 不! 现在路明非可以确定。 98%的同步率不是他的极限。 还可以,还可以! 他死死看向立方体的囚笼。 还可以突破! 这是只有98%的同步率,且处在龙类体内,还能维持清醒的适格者,才能使用的手段。 只有满足以上三个条件才能出现的可能。 最后的两个百分点。 他要,吃掉这条龙。 尤其是现在,最后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龙尚未醒来。 还处在梦游般混沌的意识。 98%的同步率是登上神座的台阶。 而想要加冕,就得他主动迈出那一步。 化而为龙。 他站在成神的门前。 也在此时,无数的感悟涌上心头。 路明非终于明白。 所谓机甲,其本质,就是龙类。 远古文明的子民化作心灵体,占据龙躯,再化作人形。 他们用这一手段与龙类战斗。 而在远古文明的子民死后,就化作机甲,于墓中沉眠,等待流淌相应血统的后裔将之唤醒。 只是,有个问题。 既然远古文明的子民取得了战争的胜利,那么这条带来末日的龙,为什么没有化作机甲? 路明非想不通。 他只能猜测,或许是末日白龙有某种特殊,没办法化作机甲,只能封印。 而现在。 意识处在混沌状态的末日白龙,正是再好不过的目标。 毫不设防。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立方体不再是囚笼,它化作白光被路明非吸收,重获自由,路明非循着感应向上飞去,一直向上,那里正是末日白龙的核心,占据核心,他就是龙。 《最初进化》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远方的绘梨衣还在弹琴。 路明非想着她的模样。 想到两人见面,还有未来。 未来…… 他勐的停下。 路明非忽然问自己。 “然后呢?” “我成龙了,然后呢?” 路明非打从心底最深处,升起惶恐。 他占据末日白龙的躯体,有什么意义。 因为。 龙还在。 龙并没有解决。 越是靠近核心,他就接收到越多的信息。 末日白龙是特殊的。 特殊就特殊在其绝对的不死性。 只要世界存在,龙就存在。 而龙的存在,就代表着龙化污染。 就算路明非取而代之,他也不能自杀,选择沉睡吧,未来有一日无意识醒来,还是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末日。 这不是光靠着某个人的牺牲就能结束的轮回。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你发现了啊。” “孩子。” 路明非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警惕的四望,最后看向上方,那里正是白龙核心。 “是谁!” “不重要。” 老者说。 “名字,身份,都已随我的文明一起埋葬,不重要了。” 路明非心中一动。 “你是远古文明的人?” 老者叹息。 “我们曾经试图结束这场轮回,但结局你也看到了。” “我们的文明被黄沙掩埋。” “所有的同胞都已长眠。” “只剩下我一个幽魂苟延残喘。” 老者又是叹息。 彷佛从遥远又遥远的时光长河上游吹来的风。 老者说。 “孩子,能麻烦你听一听。” “一个老家伙的故事吗?” “嗯。” 路明非肃然。 “我的荣幸。”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讲起。 关于一个文明的挣扎和死去。 其实,路明非手中的拼图已差不多集齐,这场远古文明和龙类的战争,只差少许残片,便是完整图景。 显而易见的,远古文明比现代人类更为发达,他们完整继承了上代文明的技术,有着取之不竭的清洁能源,科学和艺术都百花齐放。 同时,远古文明清晰知道末日预言,因为近在迟尺的生死压力,使得他们没有陷入享乐主义的陷阱,社会整体保持强大的活力,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使命,特别是随着末日临近,文明的每个公民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于是,末日来了。 龙类从沉眠中苏醒,上一个文明竭尽全力设下的封印,终究敌不过漫长岁月的侵蚀。 无妨。 他们从上一个文明手中继承了接力棒,并且掌握了真正能杀死龙类的办法。 心灵体。 或者说,英灵。 文明中意志强大的个体,冠以英灵之名,他们从厮杀中诞生,千里万里挑一,最终以英灵之身,和龙类进行灵魂层面上的对决。 自然,他们胜了。 他们占据龙类的躯体,改造为适配的巨大人形,调转矛头,杀向龙类。 这是传承自上一代文明的知识,龙类的躯体无比强大,最恐怖的是生命力,这些生物甚至能在虚无的星空中生存,上代文明做过实验,他们把补货的龙类置于星空长达半个世纪,仪器显示龙类已失去所有生命体征,就是一块陨石,但是在实验结束时,回归星球的龙类迅速复苏,在短短一周内重新点燃了黄金童。 上一代文明用他们的灭亡证明了物理毁灭龙类是一条绝路。 但他们把希望的种子传承给了下一代。 也就是远古文明。 既然物理的路走不通,那就尝试心灵。 令人欣慰的是,他们成功了。 可惜,还得加个词。 几乎。 他们几乎成功了。 最开始,要一只千人的英灵军团,才能补货龙类。 后来,配合机甲,五个英灵小队就能达成目标。 越来越多的龙类被他们占据躯体,改造为巨大人形。 尽管远古文明付出了庞大伤亡,但肉眼可见的,战争的天平在向着他们一方倾斜。 龙类在一头一头的减少,此消彼长,机甲在一台一台的增加。 牺牲并不可怕,只要心中仍有希望。 但如果有一天,这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呢? 那是最后的龙。 远古文明的公民几乎要提前庆祝胜利了。 机甲军团和全部的英灵,倾巢出动。 尽管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没有必要。 最后的龙而已,压上文明全部的力量,实在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 但决策层会议还是投票通过了这一行动。 有明眼人说。 “这个啊,咱就当是阅兵好了。” 是的,阅兵。 文明通过这次行动展现其伟大的力量。 夸耀武力。 机甲和英灵,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上的战场。 直到,他们见到了最后之龙。 回忆道这里,老者长久的沉默。 他痛苦的说。 “”这是噩梦。 文明全部的力量,改造龙类的机甲,建立伟业的英灵,全部的全部。 都没了。 老者喃喃。 “错了。” “错了。” “我们都错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头龙类死。” 这是在噩梦之战过去后的第三个月。 远古文明的学者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 龙类是不死的。 当英灵占据躯体,龙类的灵魂其实并未毁灭,这是文明不能理解的方式,他们聚集在一起,化作末日白龙。 这条最恶也是最末的龙,身上每一只黄金童,就代表着一头龙类的魂灵。 物理不死,星灵不死。 所有的手段,对龙类都是无效。 最后关头,是执政官站出来。 他启动,最终英灵计划。 集全文明之力,培养出最强大的英灵。 与末日白龙决死。 安静了许久,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最终英灵,就是我了。” “我背负了所有同胞的希望。” “但最后,只能拉着白龙一起长眠。” “现在,我的力量即将枯竭,真正的白龙就要醒来。” “孩子。” 老者对路明非说。 “我能把一切托付给你吗?” 路明非沉思。 心灵体的交流效率很高,他明白老者的意思,对方是要找一个传人,代替自己镇压白龙。 路明非的思考,倒不是在因为牺牲与否而犹豫。 很明显,封印白龙,只是饮鸩止渴,延缓末日的时间,却并未真正解决。 把希望赌在下一代的文明。 但下一代真的能解决吗?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说吧,孩子。” “龙,到底是什么?” 老者沉吟,他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很抱歉,我无法给出确实的定义。” “只有猜测。” 老者说。 “我们的学者猜测,龙,就是这个星球本身。” “星球?” “孩子,你应该知道,所有文明的发展,都是建立在对资源的掠夺和开发上。” “有时候会给星球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于是,龙出现了。” “他们吞噬一切,他们毁灭一切,他们污染一切。” “但这里说的一切,是文明,而不是星球。” “事实上,根据模型显示,假如末日真的到来,消失的只会是文明,星球则会回归其原始形态,你可以理解成,返老还童。” 老者说。 “熟悉吗?” “这就像是星球的自我排异反应,我们,我的文明,你的文明,对星球来说,就是病毒。” “龙,之所以不死。” “因为他们就是这个星球的规则。”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很累了。 他的力量即将耗尽。 老者能感觉到,白龙正在醒来。 于是他问路明非。 “怎么样,孩子。” “你想好了吗?” “来,过来。” “继承我的位子,压制这头怪物。” “把希望,传下去。” 沉思的路明非,抬起头。 他若有所思的看看上方。 环顾四周的黑暗。 最后卷恋的望了眼某个方向。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踏出一步,停住。 “很奇怪。” 他说。 “这是文明和星球的斗争。” “你们却一直寄希望于某个英雄的个体。” “其他人呢?” 老者似乎不解。 “其他人?” “孩子,你在说什么?” “你也说了,这是文明和星球的战争。” “是最高层面的战争。” “普通人有什么用?” “只有英雄,才能带来希望。” “这不正是我和你存在的理由吗?” 路明非想了想,很认真的摇头。 “不,不是的。”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英雄。” “我是士兵,是军人,但不是英雄。”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文明有这样一句话。” 他对老者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老者困惑的呢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因为是心灵体的沟通,可以忽略语言的隔阂,直接领悟彼此的意思。 但老者还是茫然。 什么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是一个坚信着英雄拯救世界这种事情的文明,所不能理解的话。 路明非笑了笑。、 他敞开双臂。 “不懂没关系,看着就好了。” “既然是文明的战争,就让文明自己来决定。” 他闭上眼,轻轻开口。 同时,心灵网络无限延伸。 路明非说。 “起来。” 311 理想的光辉 这是两个文明在理念层次上的碰撞。 正如那个问题。 是个别伟大的人创造了历史。 还是广大平凡的人创造了历史。 这便是路明非和老者的分歧所在。 一个人,就算再平凡,再普通,也有其可以发光发热的位置。 只是沉默的等待被人拯救。 不该如此。 每个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应该有为了自己的明天拼命的权利。 路明非展开心灵网络。 这是绘梨衣的技巧,女孩借此跨越千山万水连接上他。 在路明非的感知中,心灵网络不停蔓延,同时,信号精度随着覆盖范围的扩张等比例衰减,这样下去,心灵网络迟早会坍缩为毫无意义的滤网,无法支撑信号的传递。 征兆已经出现,绘梨衣的钢琴声断断续续,处在随时可能失联的边缘。 但在那之前。 心灵网络触碰到了第一个适格者。 这是参与英雄行动的三人之一,也被白龙吞进体内,正以心灵体的状态沉眠。 无知无觉的他,听到了。 路明非的呼唤。 他说。 “起来。” 心灵体之间的交流超脱语言的桎梏,最是高效,别看这只有区区两个字,但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可说是恢弘堂皇。 一个民族的屈辱和迷茫。 把手插进地里,那是炮火犁遍的土壤。 指间渗出的不是泥,那是血与泪水干涸的黑。 沉睡的人们要醒来。 那一声愤怒的呐喊在胸膛酝酿千百个年头。 你听到了吗? “起来!” 他睁开眼,这眼中有火在烧。 适格者加入心灵网络。 他心甘情愿的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末日已至,这个文明到了最后的时刻。 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那就拼命。 适格者化作信号塔,心灵网络得到补充,信号时断时续的情况缓解,路明非继续扩张。 他找到越来越多的适格者。 有人醒了,有人还在睡。 没关系。 有一人加入,就多一人的力量。 心灵网络越来越大。 覆盖范围越来越广。 在物质和心灵之外的维度,仿佛一片黯淡的星空,最为璀璨的是路明非,以他为中心延伸出丝线,连接一颗又一颗的星辰,这些星辰就是适格者。 心灵网络在这一过程中产生未知的蜕变。 老者凝神感应。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什么技术,心灵网络,在他们的文明中,英灵们借此互相交流,这个技术用来通讯是再好不过,但眼前的这个孩子,现在文明最优秀的英灵,在他手中,心灵网络完全变了样,竟让老者也觉得陌生。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终于,他发现了。 是权限。 在老者的文明,每个英灵都死死握住自己的权限,心灵网络共享的只是信息,而非力量。 的确,从可行性角度分析,理想条件下,所有英灵的力量供给同一个人,真的能制造出一位前所未有强大的英灵。 但前提也说了,是理想条件,人都有私心,谁能百分百相信另一个人? 这和之前路明非对战末日白龙时的操作不一样,当时他们传输的是机甲能源,能源没了不过是下机,现在大家都是心灵体,心灵体之所以存在靠的就是能量,胡乱传输的话,一个搞不好就会沦为养料,全部都得去死。 老者把注意力集中向路明非,这个孩子,作为心灵网络的主导者,完全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吸收与否,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等等。 老者感到不对。 明明路明非是主导者,是掌握了心灵网络最高权限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这个主导者也在输出能量? 老者本以为路明非是要利用心灵网络汇聚所有的英灵之力在他一人身上。 再用这种形态面对白龙。 但情况并非如此。 老者被激起了好奇心。 他努力感应,目光跨越物质和心灵,到达两者之上的维度。心灵网络的壮观图景展现在老者眼前。 他愣住。 老者深深的震撼了。那是…… “孩子。” 老者的语气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一个来自远古的长辈在对后来者尊尊教诲。 而是两个同行者互相交流经验心得。 他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 “认同。” 路明非说。 “因为对信息的认同,适格者,或者说英灵,可以在心灵网络交流。” “因为对某个强大个体的认同,相信他一定能带来胜利,所以适格者们愿意把力量交给他。,” 老者没有打断路明非,尽管对方说的都是他已掌握的内容,对信息和对英雄的认同,属于心灵网络这一技术的基本原理。 只是,仅此而已,无法解释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超出他理解的存在。 “也是因为认同。” 来了! 老者聚精会神。 路明非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黑暗。 他仿佛能穿过维度的阻隔,看到那团不可思议的光球。 于是笑起来。 “也是因为认同。” 他说。 “我们都认同那个理想。” 向往着金色的未来。 “不屈的精神把我们连接在一起。” “为了理想又甘愿燃烧一切。” “所以,就有了它。” 所有加入心灵网络的适格者,包括路明非,都在输出能量。 而接收端口,不是任何一个人。 甚至它都不能用人去定义。 这是理想的具现化。 是因为他们的认同而诞生的存在。 称呼共同体也好,阿赖耶也好,随便什么都好。 就是它。 尽管在老者看来,那个光球还很弱小,只是一个懵懂的意志。 但它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这是名为人类这一族群所特有的光辉。 “理想吗?” 老者喃喃。 “当然,只是喊着理想,太空,太大,脱离实际,没用。” “首先,是我们想活着。” 路明非认真的说。 “个体为了生存可以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那么一个文明呢?” “文明能做到的事远比个体的人类更加伟大。” “但人类是复杂的,是矛盾的。” “人类的心中同时住着天使与魔鬼。” “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灾难。” “所以,需要理想。” “当一个文明到了生死边缘,其所能爆发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 “而我们共同的理想,则是为这股能量指明了道路。” “所以。” 路明非双手虚抬。 “起来!” 心灵网络的星空骤然大亮。 这是第一次,他连接上了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人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老者瞠目结舌。 发生在眼前的事几乎颠覆他的认知。 英雄书写历史。 英雄拯救世界。 普通人应该做的,就是听从英雄的领导,等待英雄的拯救。 可什么是普通人呢? 按部就班的…… 普通的父亲,普通的母亲。 幼儿园的你跟在大孩子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不是神童,没有出众的头脑和体格。 普通的读小学。 老师对家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 “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不够努力。” 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 荧光映亮你小小的脸。 普通的读中学。 你第一次喜欢上女孩。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看一眼就满足,然后慌张的把眼移开。 试着给她写情书。 只是普通的你在想啊,她那么好,肯定不会接受的吧。 于是情书一封一封的写。 最后也一封都没送出去。 多年以后的你想起,已经忘了情书的内容,甚至忘了曾写过情书的事。 但当时喜欢一个人的忐忑。 当时的甜蜜和酸楚。 多年后的你还是能依稀想起。 那个女孩的笑。 尽管多年后你成天忙忙碌碌。 在毫无意义的工作里消磨时间,浪费生命。 偶尔和人喝酒,说说房价,说说孩子,说说学校。 转天继续打卡上班。 就这样普通的你。 行动力比不上英雄。 决策力比不上英雄。 脑力和体力比不上英雄。 没一个能比得上英雄。 就这样普通的你。 在战争开始的晚上,喝酒直到天亮。 告别老婆孩子后。 上了战场。 或许这样的人,连最差劲的龙兽也打不过。 或许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撑不到一天就会死去。 但他们的文明,正是由无数个这样的普通人构成。 心灵网络在蜕变。 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加入。 他们因为活下去的愿望而醒来。 又因为同样的理想贡献出他们的力量。 一个,两个,三个…… 只有这些算不上什么。 但十个,百个,千个呢? 亦或者。 十万,百万,千万…… 他们贡献出力量,不是为了成就某个英雄。 而是因为共同的理想。 心灵网络在蜕变。 它散发出金色的光辉。 那般的崇高,那般的伟大。 “你听到了吗?” “来自每一个人的呐喊。” 路明非闭着眼,嘴角含笑。 他如指挥家。 “起来。” 心灵网络突破白龙的封锁。 它向着世界的角落蔓延。 军人抬起头,望向天边。 “你听到了吗?” 他呢喃。 “有人在唱歌。” 他一扫颓唐神情,有节奏的挥拳。 “起来!” 军部前,老人正了正军帽。 “我是军人,一辈子都是军人。” 他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说出的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若有召,召必回!” 一旁的科研组长擦擦眼镜,不停嘴的嘟囔。 “这还是心灵网络吗?” “怎么做到的?” “”想不通。 摇着头,他望向天边。 “算了,不嫌弃的话,我这个老家伙的力量,也拿去好了。” 和家人通着视频电话的参谋抬起头,爽朗的笑。 “加我一个。” 手里捧着香,刚放完烟花的小孩,指着天空说。 “爸爸,你听,有哥哥在和我说话。” 男人从沉思中醒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摸了摸小孩的头。 他笑着,什么也没说。 钢琴前,绘梨衣重重按下键。 她望向远方,眼前仿佛出现了正在发光的路明非。 女孩轻轻的笑。 “明非君。” ………… “真没想到。” 老者由衷的感叹。 “你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的目光落在巨大的光球之上。 “人类理想共同体,或者,阿赖耶识。” “真是……” 老者欣慰的笑着。 “真是不错的食物。” 陡然间,他就像是换了个人。 那个和蔼的老者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了贪婪欲望的存在。 “孩子。” 老者,或者说,末日白龙。 带着无边的恶意。 就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 他对路明非说。 “你真是给我好大一个惊喜。” 路明非很平静,好像早有预料。 白龙饶有兴趣。 “哦,孩子,看起来。” “你似乎猜到了什么?” “嗯。” 路明非说。 “其实我从刚才就在想。” “会不会是这样。” “远古文明,其实并未失败。” “的确有英灵夺舍了末日之龙。” “但他,也真正的成为了龙。” “拥有不死的躯体和灵魂,整个世界都是手中的玩物。” “谁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呢?” 白龙传出恶意的笑声。 “有意思。” “你是怎么发现的?” 路明非摇头。 “你讲的故事很好。” “我没有发现。” “只是……” 路明非回忆起不久前,他在即将化而为龙时,看到的未来。 “我问自己,如果自己变成龙,唯一的无敌的不死的龙。” “我会怎么做?” 路明非笑了笑。 “有人说过,不要考验人性。” “我很赞同。” “没人能经得起考验。” 他的这番话似乎勾起了白龙的思绪。 他附和。 “是啊。”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下一秒,他暴力的扯下面具,露出贪婪的脸。 “所以,你准备好,被我吃掉了吗?” 白龙猖狂大笑。 “没错,你的理想很好,这个阿赖耶也令人惊讶。” “但是!” “孩子,你是不是忘了?” “你还在我的体内。” “那些人却在外面。” “阿赖耶被分成了两边!” “这种弱小的英灵,只能成为我的食物!” “是吗?” 路明非依然胸有成竹。 “作为人类理想的共同体,可不只有活人,才是人。” “还记得你杀了多少人吗?” “是不是忘了。” “没关系。” “人类不会忘。” 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路明非呼唤。 “起来。” 这时贯穿白龙的利刃。 战场上的士兵。 废墟里的平民。 所有的所有,死去的人类。 无数的光点飘起,如一条星河倒悬,飞流直上九万里,轰然击穿不死的龙躯。 云层浪涌翻腾,白龙悲鸣。 心灵网络的蜕变完成。 于是。 阿赖耶跨越维度的阻隔,在此刻降临。 这是属于人类的,文明之器。 “权限验证中……” “检测身份为:人类。” “验证通过。” “很高兴为您服务。” “您可以叫我,阿赖耶。” 312 二号世界结束 阿赖耶,古老的哲学词汇,可以理解为族群意识统合体,或者是所有人类的精神海。 与之相对的词是盖亚,意为星球意志。 两者频繁出现于各路幻想作品,盖亚与阿赖耶的立场对立且统一,人类文明的成长必须掠夺星球资源,越是发达对星球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但人类文明彻底消失就能一劳永逸吗? 不是。 星球也有寿命,也有灾劫,人类文明就是星球渡劫的依靠,若是失去人类文明,星球便只是拔掉爪牙的老虎,只能等死。 龙类不死,一次又一次的毁灭文明,就是星球意识的平衡手段,防止文明过于发达,给星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人类与龙的战争,其本质是文明与星球的战争,但之前,这场战争的天平完全倾斜,龙类代表着星球意志,其真正的身份应当是盖亚意志代行者,而人类文明却是一团散沙,直到现在仍未能凝聚出阿赖耶统合体。 造成这一幕的主要原因,正是来自远古文明的传承。 个体英雄主义把人类引上一条歧路,文明的组成单位是普通人而非英雄,如果每个普通人都把希望寄托于超出常人的英雄之上,每次遇到危险就祈祷有谁能从天而降,那么从总体而言这个文明就是一潭死水,缺乏活力。 文明想要诞生阿赖耶统合体,至少绝大部分的人都得觉醒,这里的觉醒不是指某种超凡伟力,这里的觉醒是说自救,自强,往前走。 以白色光球形态降临物质界的文明之器,取代太阳的位置,他在天上,所有的人类,所有打从心底里认同自己是人类的个体,都能随时随地的链接上阿赖耶识,完成人类武装,然后与龙战斗。、 因为其刚刚诞生,还有许多威能,战争开始至今死去的人类,全部醒来,在文明之器的加持下,攻击向末日白龙。 灼热的钢管喷射子弹,这是属于人类的造物,本该再普通不过的枪械,在文明之器的加持下竟拥有超卓的威能,击破白龙体表的鳞。 苍白的云层翻涌不休,白龙在愤怒的咆孝,无法原谅,渺小的蚂蚁居然伤害到了伟大的他,这是凡物对神明的亵渎,需要用淋漓的血才能洗刷。 天柱一般的龙爪拍下。 人类战士们纷纷躲避,就算来不及的,受此一击,也在阿赖耶的光芒下快速恢复。 战争的天平逐渐倾斜。 路明非不曾出手。 当阿赖耶统合体诞生的刹那,他就已看到这场战争的终局。 在他眼中,龙躯上遍布的黄金童流下血泪,更本质的地方,末日白龙的核心,那个苍老的灵魂正在哀嚎。 这是之前与他说话,自称来自远古文明的老者。 也在最后时刻扯下面具,试图吃掉路明非,以及尚未真正诞生的阿赖耶雏形。 关于他的身份,或许老者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远古文明的遗民。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老者的身份比上一代文明更加古老,或许在久远之前的时代,他就已夺舍了白龙,并且传下心灵体的技术。 在阿赖耶识诞生后,得到加持的路明非,回想老者的故事,已能发现许多蹊跷。 龙类和文明的关系没有错。 心灵体,英灵,这些也没错。 错的是老者的动机,夺舍白龙的英灵其实成功了,但在夺舍之后,他意识到末日白龙的不死性,以及白龙所代表的伟力。 于是,本该作为文明希望的英灵,堕落了。 龙代表了绝对的力。 不死就代表了无限的时间。 两者相加,又有哪个掌握绝对权利的人,在无限时间后,不会堕落呢? 他要成为新世界的王。 但他惊恐的发现,白龙的灵魂还在,只是沉眠,终有一天会醒来。 而他,哪怕是英灵,与伟大的白龙相比较,也不过只是凡物而已。 英灵的灵魂在衰减,白龙的灵魂永恒不变。 于是,矛盾产生了。 他吞噬掉原本的文明,补全自己的灵魂。 然后留下遗迹,等待下一个文明的成长。 就如同老农培育果实,在果实成熟后,他就醒来,进行吞噬。 一代又一代,直到现在。 不久前,路明非站在化而为龙的门口,假如他迈过去,等待他的并非是成为白龙,而是老者的吞噬。 时间能磨损一切,他苟延残喘直到现在,尽管还活着,但状态已极其虚弱,所以才会和路明非讲那么多话,还劝路明非继承他的责任压制白龙,揭开虚伪的外衣,其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想吃掉路明非这个当代文明最强大的英灵,补充心灵能量后,收割果实。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化龙的机会就在眼前,永恒的权柄唾手可得,为什么路明非会止步不前,甚至拒绝。 他当然想不通,这是文明的差异,个体的伟大和文明的伟大,路明非选择后者。 战斗还在继续。 末日白龙是不死的。 这一点的确没错。 但老者呢? 那个远古文明遗民,堕落的英灵。 他会死。 错误必须修正。 在路明非眼中,老者的形象越来越虚幻。 同时,他体内冒出无数张面孔,男女老幼,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这些都是曾被他吞噬的远古文明的公民。 他们为骆驼之死,添上最后一根稻草。 老者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死去。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课,还回本来模样,那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遍体鳞伤,都是以往战斗留下的疤痕。 消散前,男人握在手中的不是武器,是一簇蒲公英。 他吹了口气,蒲公英大片大片的飞起,唇角微微上扬。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痕迹。 路明非忽然想,能夺舍末日白龙,想必他在自己的文明,肯定也是一个被无数人目光注视着的英雄吧。 再伟大的英雄,也会堕落。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路明非摊手,接住一枚飘来的蒲公英,它发着光,温暖的融入路明非的手掌。 有些意外。 路明非以为他能听到点什么。 比如老者临终的遗言。 但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一片。 只有手心的一点温暖,像是眼泪,像是叹息。 这是旧时代的全部。 而新时代的篇章,从今天开始书写。 末日白龙醒了。 他与阿赖耶的光球对视。 他们同时消失了,一起隐没于高维之中。 路明非望向天空。 他还能链接上阿赖耶网络。 从今往后,新时代中,龙类将频繁降临,他们突破阿赖耶网络的封锁,在物质界与人类战斗。 星球意识和文明意识的矛盾从大烈度的战争转为小规模的战斗。 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再需要英雄。 那一定是因为人人都成了英雄。 路明非推开琴房的门。 窗前的绘梨衣心有灵犀的回头。 他们看着彼此。 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明非君。” 绘梨衣迈出一步,又犹豫的停住。 路明非大步流星,拥她入了怀。 “我回来了。” “嗯!” 无数的人在城市中欢呼。 烟花不要钱似的升空。 “二号世界结束。” 路明非和绘梨衣在沙发上醒来。 大脑还有空白,就像是一场酩酊大醉,明明昨晚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但你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 路明非下意识想吊出游戏菜单,手却没抬起来,奇怪的低头去看,是他和一只手,十指相扣。 那首很好看,像是白色的玉,带着澹澹的凉意。 路明非脑袋轰的一声。 绘梨衣的手! 为什么…… 等等,在思考为什么之前,更重要的是! 路明非轻轻抽出手,努力做到不去打扰绘梨衣,很好,不愧是我,完美! 路明非松了口气,一抬头,对上女孩的眼。 绘梨衣正好奇的看他。 ………… 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每每想到当时的场景,路明非总是恨不能断绝心脉当场自尽。 太尴尬了。 搞不懂,只是一起坐在沙发上,经历一场游戏,两个人的意识都在游戏世界里,对于外界都是无知无觉。 可为什么等他们醒来,手却已经扣在了一起。 这事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路明非是什么变态呢! 女孩,昏迷,偷偷,手……、 停!打住!不要再想了! 一看就是糟糕透顶的词啊。 不过让路明非稍感安慰的是,绘梨衣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与其说她是不介意和路明非有肢体接触,倒不如说这个女孩压根不认为十指相扣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果然,绘梨衣的常识少到出奇。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路明非反而是在意了起来。 二号世界尽管结束了,但它给路明非造成的影响还在潜移默化的发生。 对了,正如一号世界更名为百鬼夜行,完成后的二号世界,也有属于它的名字。 “”阿赖耶众 养神法提升,这是路明非早有预料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提升的幅度会这么大,粗略估计,大概是百鬼夜行的三倍有余。 路明非最开始是想着三年内走完非人,成就外罡,届时便能与完全体龙王放手一搏,就算2012末日预言成真,修开天桩成就外罡的他,也可从容面对。 但德罗古尼尔的世界副本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带来惊喜。 不用三年,一年,,甚至一年也是不用。 养神法的修行有德罗古尼尔,劲力方面就得他日夜苦练不辍。 说来,本是最为玄妙也最为艰难的养神法修行,如今却如拾级而上般轻松写意,四个世界,四层台阶,全部迈过,距离真正推开外罡的门,便只剩下一线之隔。 等等。 路明非提醒自己小心。 说不准日后还有什么磨难在等着自己,万万不可小觑了去。 养神法方面不必赘述,还有就是这次阿赖耶众最开始的奖励,七宗罪。 说来,没有快递,也没有突然出现在床头,只是给了七宗罪将出现的时间地点,路明非表示很不满意。 拜托诺玛进行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十天后,拉斯维加斯,拍卖会。 七宗罪将出现在这里。 路明非有些诧异。 拍卖会? 没猜错的话,在小镇取走七宗罪的,就是小魔鬼。 他没事办拍卖会做什么? 难道缺钱花了? 开什么玩笑,那个小鬼会缺钱花! 可如果不是为钱,拍卖会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路明非觉得小魔鬼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 只是他有直觉,这次小魔鬼的目标,不是自己。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小魔鬼谋划的人吗? 路明非想起几度与小魔鬼交手的雷霆马蹄。 是他,或者,他们吗? 还是说,别的谁? 虽然没有证据,但路明非觉得这次小魔鬼的目标并非是雷霆马蹄的骑士,对方是摆在台面上的敌人,至少小魔鬼清楚是谁,但拍卖会和七宗罪,这些联系到一起,总觉得小魔鬼在给谁设套的样子。 算了,不想了。 路明非定下八天后飞拉斯维加斯的行程,以他的权限,已经可以代替校长的角色,自己给自己安排任务,同行者则是零,两个人够了,别人…… 等等,拍卖会,还是在拉斯维加斯,那种罪恶的消金窟,没有充足的钞票怎么能行。 说到钱嘛,路明非就想起了某个金发的胸肌…… 他甩甩头,为什么我一想到凯撒就满脑子胸肌,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总之,把学生会主席列入待选名单吧,路明非决定先试着申请行动经费,要是下不来,他就不客气了,我方申明绝对不会率先使用凯撒,但到了迫不得已之时,只能表示遗憾。 就算是路明非也不得不承认,在拉斯维加斯这种地方,凯撒就是货真价实的王。 信不信我用金子砸死你们! 边写边想,一份策划书很快出炉。 不急,拍卖会还有几天,细节可以再斟酌斟酌。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拉斯维加斯上,作沉吟状。 手指轻敲桌面。 等等,这地方…… 他没记错的话,叶胜和亚纪,现在就负责拉斯维加斯的镇守吧。 他们在前不久完成返校专员的培训,武道入门,调岗的申请书也通过,经执行部决定,派往拉斯维加斯执行任务。 到时候,去见见他们吧。 路明非想。 养神法和七宗罪,都是二号世界本该有的奖励。 路明非也早已想到。 只是,之后的变化,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是在返校专员的第一节课上。 算起来,是第九批了。 路明非带着他们立誓。 而变化就这样发生了。 313 神秘的对手 路明非领头,他说一句,返校专员跟一句。 当立下所有誓言后,路明非心中一动,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波纹,就在这天地间,眼看不到,耳听不到,闻不到也碰不到,但路明非偏能确定其存在。 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天空。 之前似乎也有,太过模糊,他没有在意。 现在不同,路明非能确定,随着立下武道誓言的人越来越多,认同他定下规矩的武者越来越多,这个龙族世界正在潜移默化的发生某种改变。 特别是在他经历过阿赖耶众后,冥冥中似乎有某个灵感呼之欲出,但认真思索,又一无所获。 或许,是因为记忆。 只有在完整经历四个世界任务后,副本的记忆才会解封。 百鬼夜行,阿赖耶众,想知道他和绘梨衣都经历了些什么,也只有等完成后面两个世界任务再说。 武道誓言么? 路明非想。 ………… 拉斯维加斯。 从某个意义上讲,这就是一个传奇。 沙漠里的城市,荒芜之地盛开的曼珠沙华,是天堂也是地狱,无数人怀揣一夜暴富的梦迈进这里,也有无数人倾家荡产颓丧的躺在街上。 有关拉斯维加斯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毋庸置疑的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最能腐蚀一个人,消磨掉所有称得上崇高的美德,再把良心和罪恶放上天秤明码贩卖。 那么,拉斯维加斯肯定是其中之一。 爵士酒吧。 敞着衬衫上两颗纽扣,指间有常年吸烟熏的出的昏黄,乐手忧郁的拉着大提琴,淡淡的氛围荡漾开,人们的谈话也压低了音量。 叶胜有些坐立不安,喝了口鸡尾酒,面色有些古怪。 这么有名的饮料,还以为有多好喝,真正尝试后叶胜只感觉,一言难尽。 亚纪浅浅的笑了笑。 “莫吉托嘛,就算是标榜最适合入门者尝试的鸡尾酒,也有人会不习惯的,众口难调,不喜欢的话,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比较好哦。” 这么说着,亚纪抿了口她的鸡尾酒,叶胜明显的不服气,你这瞧不起谁呢! 侍者放下一支红酒。 “13号桌送给两位礼物。”、 亚纪第一时间看向叶胜,果然,叶胜一改玩世不恭,这就是她的男友,认真起来总有种令人着迷的魅力。 “13号桌……” 一个面容精致的西方男人微笑着向他举杯示意。 叶胜收回目光,他对侍者婉拒。 “很抱歉,我的女友……” 亚纪温柔的目光一直落在叶胜身上,直到…… “这位先生,或许是我表述有误,其实,这瓶酒是送给您的。” 亚纪:…… 他杀气腾腾的看向十三号桌。 那家伙不见了。 目光一扫,他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前面是卫生间。 亚纪默默站起来。 不忘拎着她的小提琴盒。 叶胜眉头一跳,连忙拉住她。 “冷静点!” 凌晨两点,他们走出酒吧。 “有发现吗?” “没有。” 叶胜和亚纪看看彼此,垮着脸,探口气。 专员这工作比想象的难多了。 他们接受的一直是水下作业训练,转而镇守起城市,寻找危险混血种甚至是死侍,完全是专业不对口。 要是能快点找到目标就好了…… 微型耳麦里同组的前辈安慰他们,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福尔摩斯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破案,积累经验是必要的过程,要有耐心。 他们是一个三人小组,考虑到叶胜和亚纪的特殊情况,执行部给安排了一个老练的侦探类型专员,战斗力或许比不上两人,但是在寻找混血种罪犯的事上,足够让叶胜和亚纪叫一声老师了。 目前,他们正在跟一个危险混血种的案子,嫌疑人代号“莫吉托”,专挑频繁出没于酒吧的女子下手,当地警局在现场发现一些可疑痕迹,档案迅速移交执行部驻拉斯维加斯分部,到岗不满一周的叶胜两人立刻开始忙碌。 案发至今已有五名死者,均为女性,现场留下一杯莫吉托,大概是这个危险混血种的奇怪癖好,前辈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给他们传授经验,危险混血种都是精神出了问题的疯子,总喜欢在杀人时留下这样那样的特征,一杯鸡尾酒其实不算什么,他见过最夸张的是有人用二十具尸体摆出最后的晚餐,包括画里的耶稣和出卖耶稣的门徒,以及他们的晚餐本身。 叶胜和亚纪印象最深刻的是前辈当时的感慨。 “”是个体力活啊。, 走在繁华的街上,随处可见烂醉如泥的酒鬼,衣着火辣的女人倒在路灯照不亮的角落,几个西装大汉把人像麻袋一样往外扔,转身回了赌场。 亚纪稍微有些在意的看着他,是个男人,黑色的皮衣和皮裤,相当暴走族的打扮,可惜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不是涩谷,说起来现在可是一月份,真的不冷吗?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就在亚纪以为这人是不是已经死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时,皮衣男人竟然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还活着啊。 亚纪松了口气。 擦肩而过,灯光微明,皮衣男人垂着头,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张混血特征明显的面孔,有着西方立体的五官和东方柔和的线条,举例的话,有点像是拳皇游戏里的K。 如果把黑色的头发染白就更像了。 他垂着头,似乎不是很清醒,有些摇摇晃晃的。 亚纪忽然站住,拉了拉叶胜。 她走近,脚步正常,神色正常,只是小提琴的盒子已经打开,随时可以取出里面的东西。 搭档的默契几乎已是本能,无需更多提示,叶胜已心有灵犀般知晓亚纪想做什么,观察地形,同时目光有意无意落在皮衣男身上。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好。”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亚纪说。 皮衣男头也不抬。 “给我钱……” 十分钟后,亚纪和叶胜告别罗兵。 走出两条街,确认没有尾巴跟上来,他们悄悄的回去,看到皮衣男,也就是罗兵,正走向路边一个烂醉的女人。 他的脚步虚浮,一步三摇,看起来就像是丧尸一样。 “会是他吗? “再看看。” 他们注意到,罗兵在一个女人旁边蹲下来,那是个明显在酒吧喝多了不省人事的女人,黑暗的角落,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是,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刚才不是说不是他吗?” “有可能错了。” “不行,那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我看不下去了!” 叶胜气冲冲的就要采取行动。 就在这时候。 罗兵起身了。 他一边数着什么,一边往外走。 到了路灯明亮的地方,才看清,他数的原来是钱。 不多时,一辆车停下,出来两个人,和罗兵说了两句,然后把烂醉的女人抬上车,走了。 叶胜和亚纪听着耳麦。 “清楚了。” “罗兵没问题,他那辆车的人,是女孩的朋友,罗兵打电话叫的。” “说起来这还算得上是好人好事,当然,如果罗兵能经人同意再把钱取走,就更好了。” 亚纪摇摇头。 “看来真不是他。” 在之前的对话中,她试探过,确定罗兵不是混血种,后来又去而复返,再次检测,发现罗兵只是拿钱,这种事虽然恶劣,但应该是归当地治安部门管,和他们混血种无关。 “回去吧,前辈那边好像有新的资料。” “看起来,我们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亚纪两人不约而同的苦笑。 危险混血种的事把他们闹的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是莫吉托,寻找线索什么的可真麻烦,要是那家伙自己跳出来就好了,明刀明枪的打一场,已经武道入门能称得上一句武者的叶胜亚纪可是跃跃欲试得紧。 现在倒好,成天找线索,搞的跟侦探片一样,头都大了。 黑夜中,赌场前。 罗兵数着钱,俊秀的眉眼望向某个方向,若有所思。 他笑了笑。 充满了不羁的玩世不恭。 罗兵甩着钞票在手上拍了拍。 吹了声口哨。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漆黑无光的小巷。 “收到!” “地点确认!” “正在赶往现场!” 叶胜对着耳麦汇报。 一旁,亚纪双手扯住领口,撕拉一声,随手扔进垃圾桶,她就这样完成换装,适合在黑夜行动的紧身战斗服,琴盒中的短刀也已出鞘。 叶胜几乎是相同的动作。 他们在黑夜的赌城飞快前进。 好在这座城市的摄像头不多,毕竟是以赌城闻名世界的地方,相信我,没有人会乐意去一个装满摄像头的赌场。 如果是在叶胜的国家,在那片远东的土地,估计第二天某人飞檐走壁的新闻就得出现在报纸头版头条,或许还能多个神雕侠侣的称号。 “前辈是怎么找到的?” “还记得给你送酒的那人吗?” “咱能别提他了么……” 听出叶胜话里的窘迫,亚纪笑了下。 “我之前有点在意,就拜托前辈查了查。” “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他的性取向,很正常。” “性取向,正常?” 叶胜似乎想到了什么。 “排除性取向的因素,给你送酒,是因为什么?” “你是说,我当时的那杯莫吉托。” “宾果!” 得到亚纪的肯定,叶胜的神情兴奋起来,他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好奇那个危险混血种总是留下一杯莫吉托,这鸡尾酒到底什么味道,于是点了一杯尝尝,不曾想,这是无心插柳了。 前面就是目标最后出没的地点。 叶胜和亚纪对视一眼,点点头。 叶胜在前,亚纪在后,这是他们演练许久的站位,修习风部的叶胜可以最先发现危险,风会告诉他。 正如现在。 叶胜一皱眉。 他嗅到了,血腥味。 不是很浓,出血量不大,但武道配合血统,叶胜还是发现了。 他给亚纪打出一个小心的手势。 做好准备,倒数,3,2,1! 沸腾的黄金瞳刺穿黑夜。 叶胜一闪身,突进小巷。 他身后是影子般悄无声息的亚纪,这位女孩没有点燃黄金瞳,只是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双手各持一把短刀,一刀直入冰,一刀弯如月,上好的炼金武器,是两人积分凑一起好不容易换的,虽然无法传导劲力,但已足够锋锐,作为这个阶段武者的武器,很是够了。 叶胜无需武器,他的拳脚就是武器。 两人极有默契,点燃黄金瞳的叶胜在前,吸引敌人注意,趁其不备,影子般的亚纪闪电般出手,迅速结束战斗。 但他们的默契,碰壁了。 叶胜还来不及看清小巷情况。 身侧却有轻微风声。 那是……有人在吹气。 瞳孔骤缩。 无边的生死危机笼罩了他。 叶胜甚至能想象某人站在他旁边微笑着吹气。 垂眸,凝神,沉腰坐胯。 想象着路师的教导。 山中黑熊的神与形,一一闪过脑海。 瞬息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叶胜合身侧撞,分明清瘦体型,此刻竟有几分黑熊神韵。 百无禁忌:熊靠。 黑夜中那人轻咦一声。 “有点意思。” 叶胜感觉自己撞到了。 肯定是撞到了。 但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已靠在砖墙上,以他为中心,一圈细密裂纹,扑簌簌石灰落下。 短刀劈出。 一刀反应月光,杀意果决。 黑夜中,亚纪面色淡淡,她修的是影部,专于刺杀的功法。 既是刺杀,那这杀意外显的一刀,自然只是诱饵。 另一刀,悄无声息,如毒蛇吐信,才是真正的杀招。 “铛!” 指节敲打刀身的脆响。 而后是…… “铛!” “铛!” “铛!” 连续不断的脆响。 好一似大珠小珠落玉盘,雨打青瓦,摔作了雾去。 黑夜中有人懒洋洋的笑。 “小心了。” 亚纪只一个恍惚,短刀还在手中,却已换了方向。 黄金瞳刺目。 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是叶胜! 好在他们是搭档,日积月累的默契在最后关头帮了忙。 亚纪的刀锋和叶胜险而又险的擦过。 兔起鹘落间,交手数回。 叶胜和亚纪交换一个凝重的眼神。 他们放出球员信息。 麻烦了,这回碰上的家伙不好对付啊。 话说回来,他们到底在和谁战斗? 那个叫莫吉托的危险混血种吗? 风告诉叶胜,不是。 传出血腥味的源头在小巷的角落,那是一具尸体,不出意外的话,正是代号为“莫吉托”的危险混血种。 也就是说,他已经死了。 至于和自己战斗的人…… 叶胜凝重的回忆,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 这是…… 314 抵达赌城 黑夜里的厮杀。 叶胜全神贯注,眉头紧皱,以往顺从的风,此刻也无法给他带来敌人的踪影,小巷中只有他与亚纪的心跳,以及一具冰冷的尸体,好像前不久他就是在和没有实体的幽灵交手。 一簇火苗猛的窜起。 叶胜和亚纪迅速看去。 一缕青烟飘飘摇摇,直上天际。 两人没有轻举妄动,保持备战状态,缓缓退出小巷。 亚纪换上红外眼镜,数次观察后,对叶胜摇摇头。 那家伙走了。 支援的执行部前辈感到,简单交流,三人分工合作,打扫现场,刹车声起,下来几个魁梧壮汉,是卡塞尔的校工,作工人打扮,在巷口放下“施工中”的立牌,匆匆跑进小巷。 前辈开车,叶胜亚纪在后座。 拉斯维加斯的绚烂灯光映在车窗和三人脸上,如一场迷离的幻梦。 没有人说话,前辈手指无意识敲击方向盘,亚纪披着叶胜的外套,她的手被叶胜握在手里,叶胜陈思。 打破寂静的是前辈。 “刚才的报告,你能确定吗?” “我是说。” “莫吉托的死因。” 在检查完现场后,应叶胜强烈要求,他们经诺玛上传了行动报告,备注等级为A,这是执行部驻地手中最高的分级权限,一年仅有三次,A级报告会被诺玛优先推送给决策者,以前是部长施耐德和校长昂热,现在还得加上一个路明非。 “前辈,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叶胜说。 “莫吉托的死因,还有和我们之前战斗的神秘人。” 他想了想,肯定的点头。 “都有武道的痕迹。” 说这话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与神秘人的交手。 这种熟悉感,不会错,就好像叶胜还在卡塞尔武院,回到随时能与同为武者的混血种切磋的日子。 “武道……” 前辈呢喃着,好似从甘蔗里压榨出最后一丝甜味般,咀嚼这个词。 “武道么?” “我记得前辈你下个月就要动身返校。” “嗯,教授批准了。” “所以,不要多想,等到时候,回到卡塞尔,见了路师,前辈你就能明白什么是武道了。” “不,我想的不是这个。” “我在想,那个神秘人的动机是什么?” 前辈说。 “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 “你都能发现神秘人的蹊跷,不觉得很奇怪吗?” “从行动报告看,对方的战力明显在你们两人之上,最后也写到,除了可疑的火光,你们没有发现神秘人消失的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神秘人比你们两个更加强大” 叶胜默默点头。 “可是,这样强大的神秘人,为什么没有在杀死莫吉托后立刻离开现场,而是与你们两个战斗,因为来不及吗?既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那么就没有来不及这种说法。” “前辈你的意思是……” “他故意的。” 叶胜和亚纪交换一个眼神,似有所悟。 “你是说,神秘人是故意留下来,和我们交手。” “那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 前辈耸耸肩,他好似终于想通了什么,语气变得轻松,只是若有深意的开口。 “或许,他不是冲你们来的呢。“ “想一想,你们都做了什么。” 叶胜恍然大悟。 是行动报告。 前辈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冲着叶胜两人,那么神秘人的目的其实是…… 一想起武道,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路师。 “我有个猜测。” 一直低着头的亚纪,忽然说。 “关于神秘人的身份,或许,我知道他是谁。” 前辈看向后视镜。 亚纪正与叶胜对视。 这个女孩很认真的样子。 “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 ………… 飞机在跑道就位。 这是即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私人航班。 校长不在,路明非自然肩负起他的责任,只见他站在驾驶室的门前,彬彬有礼的敲门。 “开一下,开一下。” “想都别想!” 飞行员扯着嗓子的叫声像是宁死不从的贞洁烈女。 “何必呢,你也知道,这没意义的。” 路明非苦口婆心。 “我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你也别想让我开门!” “何至于此。” 路明非叹气。 他击穿了门,哐当一声,飞行员瞪大的眼里写满惊恐。 “你知道,这扇门拦不住我的。” 路明非拍了拍肩膀,从飞行员怀里抢走伞包。 “不!” 飞行员泪流满面。 “你不能这样!” “把她还给我!” “魔鬼!你这个魔鬼!” 他抱住路明非的腰,在地上拖行。 路明非按着校长的说明,在驾驶室角落搜出两只伞包,啧啧两声。 “藏得不错啊。” “来个人,把他给我按住。” 芬格尔旋风似的冲进驾驶室,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堆起一张笑脸。 “您忠诚的属下竭诚为您服务。” 路明非点点头。 “他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芬格尔肃穆敬礼,目不斜视。 等路明非一离开,这家伙就换了张嘴脸,嘿嘿笑着走向飞行员,壮硕的体型就像是杂志上的健美先生,庞大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瘫坐在地上的飞行员双腿蹬地,脆弱的缩在角落。 芬格尔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识相的。” 他说。 “给我起来,开飞机!” 巨大的铁鸟收起舷梯,指示灯闪烁,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桌上的红茶泛起涟漪。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即将起飞,机长状态良好,周围没有伞包,请大家放心享受本次旅程。” 路明非听着广播里芬格尔的声音,点点头,这家伙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 “快说,你银行密码是多少!” “我只是个飞行员啊!” “嘿嘿嘿,我抢的就是飞行员!” 路明非头大如斗。 让你去盯着人家好好开飞机,你这是在干吗,光明正大的抢劫啊! 岂有此理! 零在看文件。 凯撒在品茶。 只有诺诺有动作,她笑着站起来,向前面走去。 看来我这团队里还是有靠谱的人嘛。 路明非欣慰的想。 “喂,你们。” 诺诺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 “抢劫这么有趣的事,加我一个。” 路明非:…… 他往后一靠,面无表情。 他到底都带了一群怎样的家伙去执行任务啊。 “我想,您有必要看看这个。” 零把她的文件推过来。 来自拉斯维加斯的行动报告。 路明非挑了挑眉,他在执行部专员的签名栏,看到了叶胜和酒德亚纪。 是他们的报告。 路明非翻起来,看着看着,坐姿渐渐变了,从漫不经心到正襟危坐,一直看到最后,他在脑中回想。 “亚纪说的那个人,罗兵,诺玛怎么说?” “查不到。” “这样。” 路明非想着报告中叶胜的推测,疑似武者的神秘人,还有那个诺玛也查不到来历的罗兵。 拉斯维加斯吗,他好像猜到小魔鬼办这个拍卖会都在想什么了。 诺诺嚼着口香糖回来,拉着凯撒玩起游戏机。 芬格尔留在驾驶室盯紧他们的王牌飞行员,校长再三提醒路明非,这位的技术和不靠谱程度属于相同等级,如果路明非想要安全抵达目的地,就去卸掉他的伞包,这是唯一避免坠机的方法。 虽然路明非对校长话语的真实度抱有怀疑,毕竟百分百坠机的飞行员也太夸张了,但收个伞包而已,举手之劳,他并不介意。 路明非和零望着窗外的云,飞机在千米以上的高空航行,他们如同云海里的鱼,乘风破浪。 “他还好吗?” “嗯。” 王牌飞行员名不虚传,除了热爱坠机之外,几乎称得上完美。 当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上空徘徊时,连凯撒也不得不为这段航程的用时短暂而感慨。 得到地面机场的批准,他们降落。 强烈的颠簸,飞机差不多是震起又落下,看的当地机场的地勤人员目瞪口呆,看了看彼此。 “他们不怕死吗?” “这就是私人飞机!真搞不懂有钱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舱门打开,参与这次行动的几人陆续起身,凯撒俯瞰灯火辉煌的赌城,微扬嘴角。 路明非觉得此时此刻卡塞尔的学生会主席大人肯定是在想着“你们的王回来啦!”之类的话。 “让开,挡我路了。” 诺诺推了推凯撒。 后面是乖巧的零,拉着一只有她三倍大小的行李箱,路明非不用看也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肯定有她那套绿色小恐龙睡衣。 几人前后走出舱门。 外面就是拉斯维加斯。 路明非刚准备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 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想了想,看看前面几人,路明非脸黑下来。 驾驶室。 芬格尔拎着王牌飞行员的衣领,还在凶神恶煞的逼问这个可怜人的银行卡密码。 当路明非到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他二话不说,拖着芬格尔往外走。 飞行员都快哭了。 他相信,如果有天使,那么天使肯定就是路明非的样子。 叶胜和亚纪在下面接机。 一人开了一辆车,装上行礼,前往下榻的酒店。 坐上车前,路明非不着痕迹的扫视周围。 旁边是零,芬格尔很有眼色的坐到了副驾驶。 “发现什么了吗?” “嗯。” 路明非欣赏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城市。 “这里的人,很热情啊。” 同行的人有凯撒,这意味了什么呢,拿路明非擅长的星际举例,就像是你开了一个无限经济的作弊码,自然就是肆无忌惮。 酒店是最好的,凯撒本来是想包下最高的三层,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噪声的困扰,路明非坚定的拒绝了,太过浪费,他都看不下去,包三层!他们总共就五个人,就算加上叶胜两口子,顶破天也只有七个,三层那么多房间,住的完么! 一层就够了。 放下行礼,稍作休息,他们又马不停蹄赶往拉斯维加斯的执行部驻地。 那是一间酒吧,内部电梯直下三层,就是执行部专员们的活动场所。 “他就是莫吉托。” 叶胜想帮忙拉开裹尸袋,零却是先他一步。 见一见莫吉托,或者说,见一见莫吉托的伤口,就是路明非的此行目的。 房间温度很低,利于尸体保存,路明非找到伤口,那是在莫吉托的脖颈处,神秘人下手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路明非按了按他的伤口,闭上眼,细细感应。 这种熟悉的感觉。 不会错。 路明非点点头。 “确实是武道劲力。” 他沉吟,紧皱的眉头未曾舒展。 叶胜等人很安静,不去打扰路明非的思考。 “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路明非说。 几人松了口气。 他们往回走。 “对了,亚纪。” 路明非开口。 “你提到的那个罗兵,可以再详细说说吗?” “刚好,诺诺也在。” 他记得诺诺会侧写,虽然是一门技术,但在这位A级混血种手里,神奇之处完全不亚于高位言灵。 有诺诺在,关于那个罗兵的细节,肯定能补完不少。 诺玛都查不到的人,会是什么来头? “是!” 亚纪说。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咯。” 诺诺吹着泡泡堂。 “不过,侧写的话,最好还是能回到现场。” “没关系,那地方我们一直有好好保护。” 诺诺点头。 “走吧,早点把事做完,早点睡觉。” 叶胜和亚纪陪她去小巷。 路明非奇怪的看一眼凯撒,还以为他会跟上去呢,没想到凯撒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总觉得这对情侣的相处模式有点特别,凯撒很自信,放任诺诺随便做她喜欢的事,就好像凯撒笃定的认为,无论诺诺去哪里,无论他做什么,时间到了,都会回来,回到他凯撒的身边。 看了眼诺诺的背影,路明非有点恍惚,太像了,她和绘梨衣太像了,如果给诺诺换上巫女服,完全就一模一样,有好几次路明非都想直接脱口而出,问诺诺她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或者妹妹。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摇摇头,不再多想。 “走,我们回酒店。” 路明非说。 路上,他脑子里还是莫吉托的尸体。 背负有人命的危险混血种死有余辜,路明非主要在意的是他的伤口,他确实在上面感受到了武道劲力,但是,奇怪,路明非居然认不出这劲力分属谁家。 哪一部的功法,又哪一个的桩法。 他居然,认不出。 315 路明非的名 居然还有他认不出的武道劲力,更何况这里是龙族世界,不是九州。 路明非想着。 至少可以排除神秘人是他学生的可能性了,路明非记得每个教过的人都是何种功法,显然与神秘人不符。 零抬起头。 “酒店来人了。” 路明非吹着拉斯维加斯的晚风,在黑色迈巴赫的后座,少年唇角微微上扬,余下神色尽是被浓郁的黑所笼罩。 “这么着急,真是没耐心啊。” 迈巴赫过弯,凯撒单手把着方向盘,享受着飚速的乐趣。 ………… 把时钟稍微往前拨。 酒店天台,三个人检查好缆绳,这是高层作业清洁工用到的设备,一端固定天台,一端固定身上,他们借此把自己吊在半空,清洗大厦外层的玻璃。 这三人虽然打扮成清洁工的样子,但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材,哪里都不像。 “最后对一次行动内容。” “目标为2012,2013,2014,三个房间。” “S级一个,A级三个,均不再其中。” “我负责F级所在的2012,黑桃3负责2013,红桃5负责2014。” 他先后与两人对视,沉下声音。 “找到情报,立刻撤离,S级很强大,避免与之战斗,迫不得已,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黑桃3 和红桃5都是点头。 即将行动前,红桃5还是没忍住。 “队长,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要不我们……” “闭嘴!” 队长呵斥。 “服从命令!” “是!” 红桃5一低头。 队长第一个下去。 扯了扯安全绳,确定稳固后,他往后一仰,便消失在黑夜里。 两人探头看一眼。 队长已悄无声息的进入到2012号房间。 “不愧是队长,真厉害。” 红桃5惊叹。 黑桃3检查着他的装备,看了同伴一眼。 “你啊,想太多,这次行动需要注意的人都不在,就剩下一个F级,放心的交给队长好了。” “也是,毕竟只是一个F级。” 经同伴开导,红桃5 很快就轻松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 黑桃3以过来人的口吻教导后辈。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那位S级,还记得情报部门怎么说的吗,一旦碰上那家伙,可以采取一切手段,包括同归于尽。” 黑桃3仿佛是看到了某个怪物一样的少年,说话的语气出奇凝重。 “所以,庆幸吧,我们不必直面那一位,这已经很好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红桃5深有同感。 “等我这次任务结束,就去庙里还愿。” 哈哈,“没想到你还信教。” “没办法,做我们这行,压力太大了。” 两人说说笑笑,分别站到天台边,背对外面。 “走了。” “走了。” ………… 队长落地的瞬间,膝盖微弯,几个翻滚卸去势能。 红外视野里呈现出房间景象。 很好,和情报一样。 唯一的热源在浴室,应该就是那个F级。 队长没有过多关注。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行动本身。 猫着腰,踮起脚,他行动很有特点,步距大约只有一个手掌,频率确实极快,移动间竟是丁点声响都未曾发出。 行李箱,找到了。 他轻手轻脚的将之放在地毯上。 居然没有密码,第一时间感到诧异后,很快他就释然了,这就是那位身为S级的魄力吧,自信没有人能取走他的物品。 真抱歉,你碰上了我。 他在心里说。 队长打开行李箱。 就让我看看,S级的你,号称屠杀龙王的你,被尊位传奇的你,随身物品都有…… 他看着行李箱里的游戏机,陷入沉思。 这就是S级吗? 迅速检查所有的行李箱。 什么正经的东西也没找到。 这次行动最重要的文件也没有。 队长想了许久。 如今混血种社会风头正盛的S级不呆在他的卡塞尔,而是带着加图索的继承人飞到千里之外的赌城,肯定有什么目的,且能引起这位注意,拉斯维加斯的东西肯定很重要。 总不至于堂堂S级就是带着加图索家的大少爷过来赌钱吧。 这样荒谬的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他丢到一边,只是队长忽的想起S级行李箱里的游戏机,不由再次哦沉思。 当然,最令他在意的不是路明非的行李,而是那位加图索家的少爷,怎么和传闻里的花花公子不一样,这位少爷的行李箱里竟然都是书,他还以为加图索少爷浪子回头决定在学术上高歌猛进了,直到拿起其中的一本。 “蜀山剑侠传。” 带着游戏机的S级,带着幻想的A级,这样的组合到拉斯维加斯,队长实在无法想象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也太乱了。 2012号房间没有收获,队长决定撤退,他还有同伴,或许组织想要的文件在其他房间,比如S级的秘书那里。 临走时他顺手带上游戏卡带,回去后看看,没准里面就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把一切复归原位,队长幽灵般走到窗边。 “啊啊啊!” 队长抖了抖,怎么回事,谁在惨叫! 难道黑桃3他们被发现了! 这是他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就被打消了,他已判断出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个房间的浴室,唯一剩下的F级在唱歌。 队长的心情是复杂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在五星级的隔音标准下还能有这种程度的动静,太可怕了。 他站在窗边思考,很快有了决定,既然有人,就去看看吧,没准他那里能有什么情报,毕竟只是一个F级,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自信的队长并不知道,他眼中的F级,叫做芬格尔。 转动把手,浴室的门居然没有上锁,F级的歌声终于停了,队长松了口气,真是折磨。 他手里捏着震撼弹,准备在开门的瞬间就扔进去,先声夺人。 只是,奇怪,队长微微皱眉。 怎么不只是歌声,其他的动静也一块停了? 时间紧迫,行动吧。 他想着,准备推门。 门却自己开了。 铁塔般的人影,浑身蒸腾着热气,只在腰间系了条浴巾,见状到能夹死苍蝇的胸大肌和杠铃一样的臂肌,给人窒息般的压力。 队长神色一凝,没有丝毫犹豫,他果断的点燃黄金瞳,传承自伟大祖先的血脉刺激他的身体,那是超越常人的速度,也是超越普通混血种的速度,无论如何,他也是精英啊! 手中一空。 我的……武器呢? “你在找这个吗?” 芬格尔一下一下抛着震撼弹。 该死! 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队长简直不敢相信他都看到了什么,请暴里的那个废材F级,怎么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哼!” 芬格尔面色阴狠。 队长顿时感到巨大的压力,就好像眼前这压根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披着人类外衣的怪物,哥斯拉或者基多拉什么的。 如果让他知道我偷偷潜入是为了窃取情报,我肯定…… “被你看到了啊!” 芬格尔说。 心道一声果然。 说来也怪,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队长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无非一死,还有什么可以…… “既然被你看到了我完美的身材。” 芬格尔说。 “这件事,没个五百万没完!” 他用力一捏,泡澡的小黄鸭嘎的一响,可说是气势十足。 ………… “老大!” 当路明非推开门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声泫然欲泣的尖叫。 当然,如果能把尖叫的人换成女生就完美了。 芬格尔以虎式坦克冲锋的架势跑向路明非。 “停!” 路明非一指头戳在他脑门,按停了芬格尔。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没受伤。 路明非点点头。 “他们人呢?” “在里面老大。” 一行人往里走,就见地毯上并排躺着三人,都昏迷着。 路明非看看他们,又看看芬格尔,目光逐渐怪异。 别的不说,这绳艺的技术,你小子该不会是去日本进修过的吧。 “问问他们是谁的人。” 路明非扫过芬格尔零和凯撒。 零主动走出一步。 “我来。” 她说。 零曾培训过专业的刑讯技术,不知情的凯撒看起来有些惊讶,毕竟这个少女的表面身份还是公主殿下,不像是会这些技术的样子。 路明非并不意外,在他看来,零会这些手段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知道归知道,他没有同意。 “芬格尔,凯撒,一起搭把手。” “零麻烦你检查一下,我们有没有少了什么。” 他们分头行动。 在诺诺回来前,已经有了结果。 黑桃3,红桃5,还有他们的队长,方块K。 这是一个以扑克牌作为代号的混血种组织,叫做纸牌。 他们在猎人网站里有很大的名声。 但就算名声再大,跟卡塞尔比,跟路明非比,也只是普普通通。 居然把主义打到他们身上,胆子还真大。 路明非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拍卖会在后天举行,已经有人盯上了自己一行人,纸牌组织是第一个,但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说起来路明非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在混血种社会已经有这么大的名声,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水浒里宋江一说名姓绿林好汉纳头便拜的程度。 不过这里只是说知名度,谁都知道卡塞尔出了个屠龙的S级,佩服是佩服,但还不至于心悦诚服的赶着当小弟。 之所以纸牌能发现路明非一行人到了拉斯维加斯,正是因为机场就有他们的眼线。 而他们为什么如此关注路明非…… 事实上如此关注路明非的何止纸牌,世界各地,除了远东那片古老的徒弟,几乎所有的混血种组织都把路明非列为优先级最高的观测目标。 原因很简单,那尊死在路明非手中的青铜与火之王。 龙王的血与肉是传说级别的炼金材料,甚至有传闻声称,龙王之躯里藏着纯血的奥秘,人类化而为龙的最后一块拼图,登神长阶的最后一级,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在这龙王之躯里。 听起来真是玄之又玄,就好像龙王之躯是长生不死药一样,但最离谱的是,你还不能否认,虽然只是传闻,但因为从来没有人拿到过真正的龙王之躯,自然就无法证明这些都是假的,搞不好龙王真的就能令人长生不死呢,最简单的,只要纯化一个混血种的血统,将他推向真正的龙,那不就长生不死了吗? 在龙龙王之躯的诱惑下,无论是谁无论做出什么都是必然的事。 从前是没有人完成这一屠龙的伟业,现在不一样,出现了一个路明非,青铜与火的皇帝在他手里终结,他的名注定光耀这场战争的历史,当代的混血种们在钦佩和仰慕之余,都是不由得产生这样一个念头。 青铜与火的尸体呢? 既然卡塞尔的S级杀死了青铜与火的皇帝,那么龙王之躯呢? 来自世界各地的目光齐齐看向北美的那座校园。 暗流汹涌。 只是在有人采取行动前,龙王之躯不在卡塞尔的的消息不胫而走,且得到多方组织验证,可信度极高。 自然也有人怀疑这是卡塞尔故意放出的消息,就是为了打消外界的窥伺,好给他们研究龙王之躯争取时间。 但他们又能怎么办,潜进卡塞尔吗?刚刚建立伟业的S级还成天呆在那呢,就算有几个不怕死的真的采取行动,后来也都是音讯全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卡塞尔成了混血种社会最危险的地方,其程度堪比法老金字塔和玛雅遗迹,换言之,差不多就是和沉眠有龙类的古遗迹一样危险,甚至在某些猎人网站的秘密讨论组里,把卡塞尔的探索难度排在前三的位子,建议攻略人数为二十到五十人,同时配有充足的现代化武器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给出评价的人还是魔兽世界这款游戏一个知名工会的会长。 所以他经常用一些游戏化的语言给古老的龙族遗迹评分,还收获了相当一部分的混血种粉丝,权威性相当高。 这还是第一次,他拿出给龙族遗迹评分的架势分析一所培养混血种的高校,虽然卡塞尔的确很危险,所有试图潜进去窥探龙骨的混血种也都音讯全无,但果然,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就好像卡塞尔里真的有纯血龙类一样。 可这分明只是一所学校吧! 龙类在里面做什么?上学吗? 316 随便玩两把 今天是路明非屠龙后第一次离开卡塞尔,混血种们都在好奇他到拉斯维加斯是做什么,莫非这座城市有某种能引起S级兴趣的物品。 同时,汹涌的暗流也席卷向了这座校园,至少有四批人试图潜入,这是在诺玛给路明非的报告里写的,他关注了下两座研究所以及最近一批返校专员的武道进度后,就把报告放到了一边。 并非是他不在意卡塞尔,尽管没有龙骨,但现在这所校园里的秘密可一点不比龙骨小,但是有激活状态的诺玛在,还有校内数百名修出劲力的混血种武者,卡塞尔的安保等级不差于世界上任何一座军事基地,除非真的有纯血龙类进攻,否则别想攻破卡塞尔的校门。 回到最初的问题,纸牌组织到底是怎么得到路明非几几人的行程,是机场有人?还是其他的形式? 方块K三人嘴巴很严,经过专业的反审讯训练,有一点,若非芬格尔有经验,最开始就卸掉三人藏在口中的毒囊,不用等到路明非回来,他们已经自尽了。 标准的死士做派,从这一角度看,纸牌组织没那么简单。 诺诺三人回来,叶胜和亚纪还好,发现地上捆着的方块K后就知道出事了,和路明非说了两句,就找了个房间打电话,执行部在拉斯维加斯有一定的情报力量,和当地的混血种组织也有联系,要不然他们也不好展开工作。 卡塞尔的前身密党,是混血种社会里最为激进的屠龙组织,因为血统和成长环境,混血种们对于龙类先祖的态度很暧昧,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心存崇敬,至今仍有一些教诲性质的秘密结社在为了复活龙类而奔走,要说利益嘛也看不出龙类重新统治世界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现在混血种已经在实际上控制了整个世界,有个理论是说2%的人占据了98%的财富,大致上没错,只是细节稍微有些出入,这占据98%世界财富的,不是人,是混血种。 所以用无冕之王称呼如今的混血种并没有问题。 假如龙类归来,混血种的地位反倒会变得很尴尬,无冕之王的头上多了尊真正的皇帝,好日子一去不回,傻子才做这种事。 所以,无论是仇恨龙类还是崇拜龙类,绝大部分的混血种都不希望他们的先祖归来,个别脑子出问题,哪怕损失自己利益也要取悦祖先的白痴,基本也处在人人喊打的境地,躲在阴暗的下水沟里不见天日。 这是卡塞尔的执行部在世界各地部署的基础,很多混血种虽然自己不屠龙,但不介意看人屠龙,偶尔兴致起了也会给些支援。 拉斯维加斯是奇迹之城,沙漠里开出的花朵,事实上,在最开始的建城阶段,就有混血种的身影活跃其间,他们提供资金支持,同时也亲身参与到建设之中,举一个例子,赌城的下水道系统和供水系统的设计,就来自于一位混血种工程师的笔下。 关于赌城和黑手党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传言,其实没错,但这里的黑手党,本质是一个混血种组织,用2%的数量掌握98%的财富,混血种已经在实际上垄断所有行业的上游,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地下世界。 事实上,所有在地下世界杨明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混血种。 想一想也是很正常的事,遵循弱肉强食这一森林法则的地下世界,暴力就等于暴利,而比起普通人,混血种无疑是掌握了碾压级别暴力的一方,卡塞尔的校工制度就是最好的说明,超级大国的特种士兵退役下来,也只能在卡塞尔当校工,做一些打杂的活。 叶胜听说过纸牌这个组织,是拉斯维加斯真正的幕后掌控者之一,可以如此形容,在拉斯维加斯,纸牌的话比警察好使。 不一会叶胜回来,对路明非点点头,见状,他起身,接过电话。 “你好,S级。” 用的是汉语,路明非笑了笑。 声音听起来大约是中年人左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没哟外国人学汉语会有的奇怪口音,普通话很标准,只是带着股特别的腔调,像是歌剧演员。 言情吧免费阅读 “你好,king先生。” King是他的代号,这是叶胜告诉路明非的。 对面爽朗的笑了两声。 “S级当面,我怎么能自称king呢,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K先生。” “对了,我那三个不成器的手下,给S级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三分钟后,挂上电话。 路明非想着K先生的邀请。 他在叫做命运的赌场,等待路明非的到来。 “鸿门宴么?” “呵。” 开门,路明非拍了拍手,凯撒几人纷纷投来目光。 “走,带上我们的客人。” “有活干了。” 深夜十一点。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 早早等候在此的黑西装男人小跑着上前,恭敬肃立。 这一幕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他们小心翼翼的指指点点,低声交谈,讨论着那车里的人到底什么身份。 “我的上帝,看,那位是疯狂尹凡吧,听说他手上有两条人命,所有在命运赌场出老千的家伙都被他打断一条腿,上次他只是多看我一眼,那眼神,我连着做了三天噩梦!啧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看到了什么,上帝,疯狂尹凡竟然在对人鞠躬!” “要么是我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万众瞩目中,迈巴赫的车门打开。 尹凡不苟言笑,右手抚胸,微微弯腰。 要不是害怕疯狂尹凡的事后报复,人们几乎要惊呼出声了,他们望向迈巴赫的目光更加热切,命运是拉斯维加斯最大最豪华的赌场,有人曾经计算过,在这里一个月的流动资金,足以打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无数一夜暴富的神话在这里上演,而命运赌场从来不会怼赢钱的客人做什么,只要别动歪脑筋,想着用你那自以为高明的千术,安分的把输赢交给命运女神,那么就绝对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如果担心,甚至还能请动命运赌场的保安送你去想去的任何地方,安全,高效,绝对可靠,只需要一点率唷有的钞票。 因此,能受到命运赌场如此待遇,他们都在猜测从车里下来的会是哪一号人物。 “这几年互联网发展很勐,该不会是那几位新兴富豪吧?” “只是有钱可不值得命运赌场如此待遇,身份,身份很重要。” “可这得什么身份!上次你也不是没在场,那个国家的王子过来,命运赌场虽然主动迎接,但出面的只是一个小头目,这次呢,疯狂尹凡直接出面,还是这种低姿态,上帝,我贫瘠的想象力根本就猜不到是谁!” 议论声中,只见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人迈步下车,他的长靴踩踏地面,给人以钢铁碰撞的错觉,修身的长风衣衬出其清瘦身材,浓且密的黑发蓬松柔顺,少年下车,他扫视一圈周遭,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下意识垂下目光,砰砰,砰砰,心跳声犹在耳旁,来自他们自己的左胸膛。 好年轻! 但没有人会因为年轻而小瞧这张脸。 尹凡对路明非说。 “很抱歉,老板本来想亲自迎接您,可惜有急事在身,只能委托我来负责招待。” 路明非点点头,牵着零的手下车,皇女殿下换了一身宫廷长裙,白色丝袜与白色手袜,冰冷的小脸微微上扬,小小的身子却给人以居高临下般的感觉。 与其说零是冰雪的精灵,不如用冰雪的女王称呼更为恰当,她站在这里,黑夜都为之一亮。 尹凡很有分寸,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往零的方向多看哪怕一眼。 “两位请跟我来。” “客气客气,麻烦了。” 尹凡稍感诧异,没想到这位在混血种社会大名鼎鼎的卡塞尔S级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面不改色,在前引路。 其他工作,自然有手下过来泊车,还有和叶胜交接黑桃5三人。 只是当他们看到三人身上的绳结后,面色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那位S级……” “停,别说出口,想死吗!” 在他们看来,黑桃5三人肯定是栽在S级手里,毕竟路明非名声在外,如此一来,是谁系的绳结自然呼之欲出。 看不出来,S级样子一本正经,没想到懂的倒挺多。 叶胜没有进赌场,他在车里等路明非。 其他人,芬格尔还在酒店,说是说补觉,但路明非从诺玛那里知道,这家伙自从来到拉斯维加斯就一直在网上搜红灯区,呵呵,你那是补觉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至于诺诺凯撒和亚纪,他们去了之前罗兵出现的赌场,一方面是调查,看看那里还有没有关于神秘人的痕迹,另一方面,反正来都来了,毕竟是赌城,不玩两把实在可惜。 诺诺和凯撒都是爱玩的,反正混血种精力充沛,补觉与否也无所谓,只要别影响到日常站桩的功课,路明非也就随他们去了。 命运的装饰很豪华,和刻板印象里的赌场很不一样,没有缭绕的烟气,也没有乱哄哄的嘈杂,虽然路明非以前在九州时去过赌场,但这现代的他还是头一回来,花样可比尚处在古代的九州多多了,他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尹凡竖起衣领低声两句。 很快,一个西装打扮的小女孩手托木盘,上面整整齐齐叠着黑色筹码,尹凡给路明非介绍,赌场内用筹码交易,根据面值不同可划分出金色,白色,黑色三种类型,其中黑色最大,一枚代表十万美金,另外,白色一万,金色一千。 托盘里足有二十枚,也就是说,这里就有两百万。 “这怎么好意思啊……” 路明非接过托盘。 尹凡低头看着地面。 “请允许我再次转达老板的歉意。” “希望您能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他弯了弯腰。 “艾玛,照顾好我们的客人。” “是!” 拖着木盘的少女说。 在介绍过艾玛后,尹凡便向路明非告辞,走入漆黑的通道,不见了。 “你是,荷官?” 路明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又看了看零,这两人的体型几乎不相伯仲,难分高低,只是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艾玛和零的区别,后者是因为小魔鬼的原因永远停留在了西伯利亚的冬天,流逝的时光再也无法作用于她的身上,前者不同,艾玛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孩,年龄最多也不超过十三岁,换成他的祖国,这个年纪的小孩还在读初中,成日里不是烦恼写不完的作业就是想着酸酸甜甜的懵懂情愫,而艾玛则穿着少女体型的西服,在赌场做着荷官的工作。 “是的,先生。” 艾玛表现出这个年龄少女不该有的成熟, 她明显是经过培训,在礼仪方面标准到无可挑剔。 路明非好奇于她身上的故事,但没有多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赌徒来来往往,冷面的保安还有摄像头,人多眼杂,他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等有机会了就找她好好聊聊。 “走吧,带我们逛逛。” “如您所愿。” 在前的是路明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筹码,到一个赌桌旁就停下,艾玛很有眼色,她时刻注意着路明非的神情和步伐,一旦他流露出感兴趣的意思,立刻用简练的语言和适中的音量为路明非解释起游戏规则。 路明非注意到很多双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自己,还有人在暗暗的盯着他,只是他并不在意。 赌徒们都知道今晚来了个大人物,在门口目睹路明非下车的人一传十十传百,赌场里最快传开的就是八卦,他们津津乐道又是谁家的贵公子过来玩两把,本以为大人物会直接去贵宾房间,没想到居然来了大厅,赌徒们互相递着眼色,示意路明非手里的黑色筹码,呼吸变得急促,大厅的气氛更加热烈。 很多人悄悄跟上路明非,倒不是胆子大到动了歪脑筋,只是想看看这位是不是肥羊,很多来赌场的大人物都有个通病,明明技术不怎么样却还是喜欢玩,一晚上能输个百来万,要是运气好碰上这种肥羊,可真是大丰收。 “就这个了。” 路明非一拇指挑飞枚黑色筹码。 周围赌徒的视线跟着翻飞的筹码移动。 十万啊,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在这位手里,怎么跟零花钱一样。 317 不应该 “您赢了。” 艾玛履行一个荷官的工作,为路明非轻点筹码。 赌徒们叹息,因人太多,竟在这空间内形成了风流。 “喝点什么?” 路明非笑着问一旁的零。 “冰水。” “嗯,两杯冰水。” 艾玛点头,转身欲走。 “还有。” 她站定,低头,等待路明非的吩咐。 “给你自己也点一杯,喝什么都可以,别客气。” “抱歉,我只是荷官,这……” “好了好了。” 路明非叫停。 “尹凡也说了吧,让你陪我。” “想喝什么,就点什么。” “这是任务。” 艾玛找到是从,转达贵客的要求。 “两杯冰水,还有……” 艾玛顿住,她喜欢的饮料,可他又喜欢什么,死死压抑的记忆蠢蠢欲动,那时的爸爸妈妈。 是从皱眉,等的不耐烦。 “艾玛!” “还有什么!” 严厉的语气,少女不自觉颤抖,这是肌肉的本能,她的身体已记住殴打的痛楚。 工具不需要性格。 工具不需要爱好。 努力工作就是生存的意义。 “还有一杯冰水。” 她说。 路明非和零站在人群外,看着赌徒们陷入疯狂,为了滚动的色子声嘶力竭,双目中属于人类的理性悉数褪下,尽是勐兽的贪婪和麻木。 零观察着路明非。 “怎么了?” 路明非窘迫的摸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零摇头。 她望向赌桌。 “我以为,你会反感。” 路明非看看她,看看众赌徒,恍然大悟。 他笑起来。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那种天真到一厢情愿认为这个世界充满爱与正义的中学生吗?” “你大一了。” 路明非有些意外。 “看不出来嘛,你还挺会说冷笑话的。” 明明是笑着,在这灯火辉煌的大厅,路明非却隐隐叹了口气。 “如果我只是一个学生,大概还会相信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创造一个完美世界的话,只需要杀死全部坏人,只剩下好人,就可以了。” “就像动漫里那样,主角发现毁灭世界的坏蛋,历经重重挑战,最后杀死他,大团圆结局。” “多好啊。” 路明非澹澹的笑着。 “但是,我不是学生了。” “我是九州的老师,也是武道的第一人。” “有时候我也在想啊,零。” “如果有一天,我们杀死了龙族,不再有危机。” “甚至让每个人都能习武,每个人都有变强的机会。” “然后呢?” 少年的目光很远很远,此刻的他像是一个老人,经历了太多,在隐约间看见了一角未来。 “其实,有没有超凡,有没有力量,只要有人类存在,争斗就不可避免。” “就说现在吧。” “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最高端的赌场消遣。” “中东十一岁的孩子抱着AK冲锋。” “世界另一端的学生为了成绩学到凌晨一点。” “农村的小孩要走四个小时的山路上学。” “东南亚的少女正在分娩。” 他停了停。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其实,也大概率不会有真正美好的一天。” 在少年平静的话语里,零听出了澹澹的绝望。 这么说很奇怪吧。 绝望是如此浓烈的情绪,为什么可以用澹澹形容。 但此时此刻的路明非,确实如此。 越是见的多,越是去的多,越是对人类,感到绝望。 很多人会歇斯底里,怒斥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愤而批判黑暗与不公的现状。 但,然后呢? “如果批评之后没有给出修正的意见,那么再一针见血,也只是丑陋的攻击。” 路明非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然后两人不再交谈。 路明非曾经见过人类真正的恶。 没什么能比乱世更能凸显人性之恶了。 之所以用澹澹形容绝望,是因为路明非接受了这一情绪,他知道悲剧或许永远不会消失,直到末日人类也做不到互相理解,有隔阂就有冲突,有冲突就有悲剧,这是不变的真理。 但路明非是接受,不是妥协。 哪怕永远也到不了理想的完美世界,他依旧要为此努力,进一步,再进一步,这是属于他路明非的武道。 《控卫在此》 远处,见路明非和零停下交谈,艾玛端着三杯冰水过来。 “谢谢。” “谢谢。” 路明非看了看零,他说谢谢没什么,但这个少女居然也肯开口,真是稀奇。 在大厅转了一圈,路明非随手玩了几把,有输有赢,最开始跟在后面的赌徒们渐渐散了,看起来这位大人物对赌钱没什么兴趣,至少对大厅的花样没什么兴趣,总之想从他手里赚钱什么的,大概是没戏了。 果然,在看到路明非三人进入贵宾通道后,赌徒们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早知道会这样,大厅这种普通人消遣的地方,怎么配得上大人物的身份呢? 倒不如说,路明非能在大厅转一圈,已经让他们很意外了,疯狂尹凡都得打起精神招待的贵客,没直接去二层三层,真叫人搞不懂。 “这里人很少啊?” “二层及二层以上只对会员开放。” “会员?” “尹凡大人交代过, 您两位是我们的最高会员,所有区域全部开放。” “这样啊。” 红色的地毯铺在黑色的楼梯。 他们螺旋的往上行走。 就像是走在放大的人体基因模型。 楼梯尽头是两扇门,蝴蝶样式半脸面具的侍者微微鞠躬,艾玛和他说了两句,回来请路明非和零挑选面具。 路明非看了一圈,都是半脸样式,这种面具能有什么保密性,或许其饰品的属性要远大于面具本身。 路明非给自己挑了张鬼面,给零挑了张兔脸。 是带着毛茸茸兔耳的面具,竖一半,垂一半,配上少女冷冰冰的脸,还挺可爱。 艾玛有意无意的扫过零的脸,果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啊,路明非在心里想。 “请跟我来。” 艾玛在前引路。 开门的瞬间,磅礴的音量噼头盖脸。 这是古罗马斗兽场一样的布置,观众席和铁笼,唯一的光源是几盏射灯,照亮铁笼的方寸之地,戴着面具的观众们在黑暗的掩护下声嘶力竭,挥舞着一切能挥舞的东西,为他们压住的选手助威。 艾玛带他们进入包间,这里有一整面的单向玻璃,可以就此欣赏全场风光,或者拉起窗帘,通过显示屏观看铁笼里的决斗。 PS:这段剧情要再想想,拉斯维加斯的部分会在两万字内结束,写这两千字写偏了,晚上十点半再推倒重写也来不及,就发免费章吧,下一章可能接着这里写,也可以能推翻重写,推翻的话这一章会删掉。 我不应该在里写这种说教类型的文字,十分抱歉。 317 突然袭击 “手气不错。” 连着玩了几把,赢多输少,路明非在大厅逛了一圈,也没更多感兴趣的了,便跟着艾玛走向二层。 作为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场,命运面积很是可观,一层是供给普通赌客玩乐的大厅,二层三层只对会员开放,想得到这家赌场的会员资格很难,资产,地位,还得有老会员的邀请函,种种条件缺一不可。 在外界,一张命运的会员卡就是身份的象征。 路明非本来准备了一张,是凯撒的,临行前他听说路明非要来命运,就给了路明非,说到时候可能用得上。 当时路明非还好奇,凯撒以前来过拉斯维加斯吗,凯撒却耸耸肩,对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来说,世界各地代表了特权的卡都应该出现在他的卡包里,哪怕一辈子都不见得去一回,但凯撒可以不去,卡却不能没有。 到了二层,当路明非要取出会员卡时,保安却直接开门,丝毫没有检查的意思。 怎么跟说的不一样? 将信将疑的进门,行出数米也没有盘问,路明非好奇的回望,见在他后一位的客人被保安拦下,一边指着路明非一边争论,大概也想学着路明非不用出示会员卡,但无法通过,于是恼羞成怒。 路明非也觉得奇怪,就问艾玛。 “这是老板的吩咐。” “只要是您想去的地方,谁都不能阻拦。” 路明非想起电话里那个自称K先生的男人。 二层也是赌场,但和大厅不同,这里是黑拳,一个个六边形的铁笼擂台分布其中,巨大的射灯照亮死斗的人,黑暗的观众席是无数声嘶力竭的看客,空气里漂浮着肇东的气息,以及淡淡的血腥。 路明非和零在包厢,通过单向玻璃往下望,这里的视野很好,中央主擂台的战斗一览无余。 主持人在给厂子预热,介绍双方选手,一黑一红,黑方是2.2米的壮汉,用一件四角裤遮住重要部位,上半身的肌肉壮硕的如同铠甲,电子屏幕上打出他的半身照和外号,黑金刚。 与之相比,红方看起来就差多了,个头顶多就一米八,肌肉只能说是匀称,比起黑金刚猎食者一样的气质,红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大学教授,文质彬彬,甚至还戴着金丝边眼镜,大屏幕上红方的外号也很符合他,教授。 主持人在介绍双方战绩,黑金刚是最近火热的新人,创下18场连胜的记录,终于在今天向伟大的教授发起挑战。 伟大? 路明非多看了两眼,教授在看书,安安静静的,从这家伙身上一点都看不出他马上要和人打拳的样子,不愧是拳王,心理素质真好。 事实证明,一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必定有着过人之处。 比如蝙蝠侠,比如蜘蛛侠,比如内裤外穿。 零瞥了眼路明非嘴角的微笑,又来了。 路明非没有下注,一边倒的战斗,也没有下注的必要。 主持人用力挥手,战斗开始。 如他所料,擂台呈现一边倒的战况,黑金刚连教授的衣角也碰不到,他就像是一头笨拙的狗熊,被教授耍得团团转。 “吼!” 呼哧呼哧直喘气,愤怒的黑金刚红了眼,不,是金色,他点燃了黄金瞳。 路明非和零对视一眼,饶有兴趣的环顾全场。 不只是中央擂台,其余场地,甚至观众席,都有人点燃黄金瞳。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混血种。 零靠近路明非,路明非面色略显古怪,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是胆小的少女找他寻求安全感,可事实恰恰相反,虽然很奇怪,但零这是在保护路明非,看这少女的眼神就知道了,警惕,冰冷,还有杀意,无论是谁,包括艾玛,只要有可能对路明非不利,零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在点燃黄金瞳后,龙血开始发挥作用,刺激得黑金刚狂性大发,这是混血种全力以赴的表现,他动真格了。 不出意外,教授也亮起黄金瞳,他的眼比黑精钢更亮,里面是汹涌的战意。 所有的混血种都是不折不扣的暴力分子。 教授不再闪避,他选择正面硬撼,两个决斗者如同荒野碰上的狮虎,重拳如雨点般落在彼此身上,没有人后退,都在向前,口中喷出鲜血,面色疯狂,他们还在向前。 台下的观众疯狂了,他们吼得青筋毕露,看前排几个人那架势,要不是有铁丝拦着,他们已经冲上擂台,自己参与了战斗。 “要结束了。” 路明非说。 果然,话音刚落,擂台已分出胜负。 黑金刚倒下,教授喘着气,默默擦拭着他的眼镜。 主持人上台宣布结果。 观众们为教授欢呼。 他的表现很平淡,只是有意无意望了眼路明非的包厢,那目光好似能穿越单向玻璃,和路明非对视一样。 《第一氏族》 “您要上台吗?” 艾玛问路明非。 这是来自K先生的邀请。 路明非笑着婉拒。 教授和黑金刚是今晚最有看点的一场拳,很多人干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主要是教授,这一位拳王的人气很高,只是为人太过神秘,除了擂台,私底下很难约的上他。 路明非和零在包厢里吃着水果,差不多时间到了,艾玛转达,K先生在办公室等着他们。 纸牌老板,终于要见面了。 路明非还在好奇这位的样子,直到进入办公室,见到K先生本人。 “你好像并不惊讶。” K先生,或者说教授,这样对路明非说。 此时他正在接受推拿治疗,淤青的部位敷着冰袋,办公室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您打的很漂亮。” 路明非说。 K先生爽朗的笑两声,摆摆手。 “在S级面前,我可不敢这么说。” “好了,出去吧。” 推拿的人在外面把门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K先生路明非和零这三人。 “两位请坐,喝点什么?” “红酒怎么样,我这里有……” K先生在他的酒柜前兴致勃勃的为路明非介绍。 “两杯冰水就好,谢谢。” “哦,冰水。” K先生笑了笑。 “那就冰水。” 三人坐下,K先生举杯。 “这一杯赔罪,我那三个手下不懂事,对不住了!” 说是一杯,却是连着喝了三杯,虽然是冰水,但意思差不多到了。 当然,如果只是喝酒,路明非也没过来的必要。 “我听说你在找人?” K先生抽出支雪茄,放在鼻前嗅着。 “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路明非并不意外对方能知道自己这边在找人,纸牌是拉斯维加斯的幕后操控者之一,他们对这座城市的渗透已到了街头的乞丐和餐厅的侍者,路明非下飞机没多久对方就能找上门已能很好的说明纸牌的情报能力有多强。 “是他。” 路明非拿出诺诺根据情报画出的素描。 皮衣的男人,面孔有着东西方混血的特点,冷峻且迷人。 “嗯……” K先生端详着素描,不多时,他拿起黄铜铃铛摇了摇,很快有人推门进来,是伊凡。 “老板。” “查一查这人。” “是。” 伊凡推门出去。 K先生恢复笑脸,继续和路明非攀谈。 路明非也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顺利,还以为会有一些刁难什么的,经历波折才能最后借用纸牌的情报能力查找罗兵,没想到根本就不用。 人工智能的诺玛虽然很强,但还没强到万能的地步,人工智能到底还是需要电子设备作为媒介,摄像头就是她的眼,而西方因为选票和隐私等问题,摄像头的普及率都不高,特别是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城市,赌场天生就反感于摄像头,甚至个别赌场直接声明禁止携带手机相机等电子设备入内。 所以想在拉斯维加斯寻找罗兵,诺玛的作用并不大。 执行部这条路也走不通,卡塞尔在这座城市的影响力太小,真要找到罗兵,还是得地头蛇的纸牌出马。 从始至终K先生都在用汉语交流,偶尔提到一些奢侈品,红酒或者雪茄,路明非接不上,一旁的零就不着痕迹的开口,一个个酒庄名字和年份,还有皮革香气什么的,路明非虽然听不是很懂,但看对面K先生的表情就能知道,零的表现相当出彩,令人叹服。 想一想也很正常,毕竟是俄罗斯的皇女殿下,名贵红酒雪茄这些奢侈品,对她来说大概就跟死宅的当月新番和二次元女友那样,如数家珍。 最令人侧目的不是零的博识,而是态度,少女的表现恰到好处,丝毫不会给人喧宾夺主的感觉,偶尔会巧妙的提一下路明非,始终把自己放在陪衬的位子。 听着听着,连路明非自己都有种,我原来这么厉害啊,这样的感觉。 K先生看出了什么,话题很快转到了战斗上,他和路明非聊一些战斗的技巧,这就是路明非的领域了,零不再开口,只是安静坐着,小口小口喝着冰水。 路明非没有提武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尽管如此,以他在武道上的造诣,回头来看龙族世界的战斗技巧,便是如观掌纹,了然于胸。 K先生隐藏身份打拳,完全是因为他就热爱着战斗这件事本身,知道教授就是K先生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费尽周章保密就是为了享受战斗,防止对方因他的身份而放水。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守着拳王的位子足有两年,以前也不是没败过,失败了他就废寝忘食的研究视频,一次又一次的继续挑战,直到赢回来。 K先生自认也是格斗领域的大师了。 所以在最开始,他完全是抱着平等交流,甚至略略有着长辈指导后辈的心态。 也幸亏这次跟着的是零,要换个人,没准已经笑出了声也不一定。 指导路明非? 事实上,当这次战斗技巧的交流到了后半段,K先生每每想起最开始的自己,都是恨不得捂住脸,羞愧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着交流的进行,K先生的心情也随之变化,先是吃惊,没想到S级对战斗的理解如此深刻。 再是恍然,难怪,毕竟是年纪轻轻就建立屠龙伟业的英雄。 然后怀疑,什么,架还能这么打吗? 还有欣喜,S级好厉害,学到了学到了,我感觉自己在变强! 最后的最后,所有情绪只剩下茫然,S级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让我想想啊……呵呵根本就想不通!等一下,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K先生恍惚一瞬,回过神,立刻兴奋的对路明非说。 “和我打一场怎么样!” 路明非:…… 零默默看了眼他。 好在伊凡过来,打破了尴尬。 “有消息了。” “嗯。” K先生收起兴奋,取过一叠资料,看也不看,直接递给路明非。 资料很详细,记载了罗兵经常去的酒吧和赌场,还有他的人际关系,路明非一页页翻着,都是相当好看的女人,越看神色就越是微妙。 刚拿到这叠情报,还在好奇这么多都写了什么,没想到几乎三分之二都是罗兵的情人,话说路明非也不确定能不能用情人这个词,啧啧,如果罗兵真的是他想的那个身份,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纸牌也找了几个人打听罗兵这个人,她们的评价,怎么说呢,居然都很正面,给人种死心塌地的感觉,甚至还有个女孩声称,无论多久她都会等着罗兵。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另外,除了女人,罗兵还有很大数字的负债。 只是放钱给他的高利贷都人间蒸发了,也得是纸牌出手,否则几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放贷人失踪,连个报警的人都没有,谁会注意到呢。 如今把这些事放在一起,都指向了罗兵,一个相当糟糕的形象跃然而出。 他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一天前,此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罗兵。 “这些我可以带走吗?” “请便。” 路明非把资料交给零。 上面写了很多,但就是没有罗兵的来历,所有的关系都是他在拉斯维加斯的关系,来这座城之前他在做什么,都是空白。 尽管如此,这份资料的价值还是很高,交给诺诺就行。 “感谢你的帮助。” “我只希望能得到S己的友谊。” 他们握手。 路明非和零走出赌场。 冰冷的晚风吹在脸上,精神一震。 出乎意料的顺利啊。 艾玛递上车钥匙。 凯撒那边有些情况,叶胜先过去了,车留下给路明非用。 路明非按下钥匙,车解锁,他给零开门,少女弯腰,白丝的小脚套着水晶鞋,踏进车里。 “对了,零。” “你有听到什么吗?” “听?” 少女回头。 “轰!” 爆炸的火光吞噬他们。 不远处的艾玛高高抛起,砸在地上,翻滚着直到撞上了墙。 318 惹了不该惹 的人 “大人,启动了。” “很好,别忘了录视频,我要让愚蠢的人们看看,这就是亵渎神明的下场。” “是的,大人。” “嗯,这个是,让我看看,啧啧,车库都没了,S级?呵呵……” 同时,办公室,K先生还沉浸在回忆里,他在思考路明非的话,那些有关战斗的深刻见解,使他受益匪浅。 尹凡退后一步,竖起衣领,小声说了两句。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他神色骤变。 “老板,S级出事了。” K先生皱眉。 “怎么回事。” “他在我们车库受到袭击,有人在S级的车上安装了炸弹。” K先生坐正身子,面容平静,轻轻的摸着脸上的淤青。 “你是说,在我们的车库?” “是的。” 思绪一定,他取出一张半脸面具,给自己戴上。 “S级怎么样了?” “我们还不知道。” “摄像头呢?” “被人毁坏了。” K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毁掉摄像头,再趁机装炸弹。”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七个兄弟,都是混血种。” K先生手一顿。 “我记得今天的巡逻小组是杰克带队吧。” “他也已经… 尹凡沉痛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呵呵。” K先生笑了笑。 “还记得吗尹凡,你和杰克是一起跟着我的,十年前的冬天,你们俩偷到了我头上,我说只能活一个,你们可真有趣,居然在抢着去死。” “老板,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 “没有外人,叫我老师吧。” “是的,老师。” K先生感慨的叹气。 “尹凡,还有杰克,我为能有你们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他微微垂首,双手握拳抵住鼻尖,为逝去的杰克祈祷。 祈祷完,站起身。 红木桌上的烛火随之摇晃。 他在墙上的影子扭曲的如同噩梦。 “尹凡,打起精神来。” “这是战争。” 他们推开门,鞋跟敲击地板,连成康慨的节奏。 “请下令吧,老师。” 尹凡的眼中跳跃着仇恨的火焰。 “不要急,不要急。” K先生慢条斯理。 他的手放在小腹前,行走的姿态也如此优雅。 “忘了我怎么教你的么,要有耐心,采取行动前多想想。” “起码我们得弄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在墙上一按,暗门翻转,他们往里走。 “这是……去车库?” “是啊,车库,我们得见一见那位朋友。” “您是说S级么,但是炸弹……” “呵呵,炸弹,哎,这也不怪你,小尹凡,你还年轻,没经历过密党活跃的时代,想一想吧,昂热建立传奇的伟业,可没有龙类,他的伟业又从何而来?” “您是说……” “看来密党沉寂了太久,很多人都忘了当年的那个男人。” “没关系。” “我们的这位客人,也是S级。” 暗门重新合上,他们的背影隐没于深邃的黑暗里。 只听得K先生的声音幽幽传来。 “胜利女神,永远站在S级的一边。” ………… 路明非手里是青铜与火的权柄。 所以,火焰是他的仆人。 爆炸的火光不能伤他分毫。 但还有冲击波。 打开车门的瞬间就已引爆了炸弹。 近在迟尺的冲击波第一个击中的,是零。 事实上,当时她已发现了危险,但零没有逃,求生是所有人所有生物的本能,零对本能说了不,她挡在路明非面前,迅速锁定炸弹位置,然后扑了过去。 时间太少,来不及让她施展武技。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路明非。 这是她的责任,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有谁在叹息。 轻轻的,浅浅的,像是秋日的风,吹得南山落满了叶。 是老板么? 零想。 但不是。 叹息的人,是路明非。 他竖起手掌,青铜与火都要听从他的号令。 爆炸的火焰温顺的避开两人。 他抱住少女,转个身,蜷缩起来,用背部承受余波。 还有子弹般的车辆碎片,滚烫的,带着巨大势能。 路明非抱着零走出大火。 少女像是熟睡的洋娃娃,闭着眼,乖巧又安静。 路明非低头看她。 “这是我的责任。” K先生说。 “医生到了,我希望可以给小姐治疗。” “S级?” “S级” 路明非像是刚醒来。 他迷茫的眨眨眼,看了看零,又看了看周围,是满脸关切的K先生,黑衣服的保安,白衣服的医生。 看一圈,最后目光落在K先生的脸上。 路明非笑了笑,和他以往无数次的笑一样。 可是见到这一幕的尹凡等人,却是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K先生是这哦李最镇定的一个。 “S级,小姐需要治疗。” “需要治疗……” 路明非下意识跟着喃喃。 他低头去看零,以他对人体的了解,能判断的出此刻少女的伤势,虽然说是昏迷,但她的伤并不重,火焰因为有他的存在而消弭,冲击波的话,也只是最开始的一下,后来都被路明非给承受了。 以零A级混血种的体质,大概睡一觉,就好了。 但人不可能绝对理性的,此刻的零勾起了路明非的回忆,躺在怀中的少女,这一幕让他回到多年以前,那是他走火入魔的日子,本该被阎罗埋葬的痛苦回忆开始蠢蠢欲动。 连续两次大幅度提升养神法的隐患显现,杀戮和毁灭的欲望在少年心中汹涌,他的精神本就需要时间来巩固,勐然间受到冲击,便如大厦摇摇晃晃,随时有倾覆之忧。 倾覆的大厦就是废墟,想来,不会有人愿意见到废墟中的路明非。 “炸弹。” 路明非说。 他看着K先生的双眼。 “是你吗?” 保安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往后退去。 只有尹凡,尽管身体还在颤抖,冷汗打湿衣服,但他仍然向着K先生的身边迈出一步。 真像啊…… K先生恍忽间竟是从眼前的少年身上看出了当年那个男人的影子。 真像啊。 “不是。” 说话的同时,他摇头,用坚定的动作表达他的态度。 “哦,不是。” 路明非不置可否,视野中的世界在重叠,怀中的少女一会是零,一会又成了小师妹。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他身上缭绕。 “明非。” 昂热的声音从K先生的手机里传出。 他的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了。” “现在,带着零去治疗。” “你可以相信K,纸牌会帮助我们找到是谁下的手。” K先生缓缓点头。 “我以家族的荣誉起誓。” 路明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转而看向手机。 校长说。 “明非,这是战争。” “有人对你下手,那就是对卡塞尔宣战。” “卡塞尔绝对不会容许。” “施耐德正在制定名单,稍等,学校的支援马上就到。” “校长。” 这是本次通话以来路明非第一次开口,他说的是。 “不用了。” 路明非眼中有暗金色的熔岩缓缓流淌。 在场众人纷纷垂下目光。 这是血统的压制,没有人能直视路明非的黄金童。 “不需要支援。” 他说。 “找到了人,交给我。” “我来动手。” ………… 凯撒一行人赶到时,路明非正坐在零的床边。 少女还在昏迷。 医生的检查告一段落,和路明非的判断基本一致,零的伤并不重,稍微有点脑震荡,对混血种来说不算什么,大概到明天就能醒过来。 凯撒他们风尘仆仆,叶胜还受了伤,他们那边也受到了袭击,对方出动了三十多名混血种,占据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本以为吃定了凯撒四人,但没想到这几个卡塞尔学生战斗力这么强,三十个打四个也不是对手,若非有几个疯子在身上套了炸弹背心,叶胜也不至于受伤。 当他们听说路明非这边的情况时,着实吃了一惊,零昏迷了?这可是在路明非身边,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在了解详细情况后方才恍然,一个是没有准备,一个是反应时间太短,就算如此最后的结果也让人松了口气,零并无大碍,睡一觉就好。 诺诺匆匆前往车库,她捏着眉心,太阳穴针刺一样的疼,今晚连续进行侧写,她的精神负担很大。 “休息下吧。” 亚纪说。 “小意思,不用管我。” 纸牌全员出动,他们损失了七个人手,正如K先生和昂热说的那样,这是战争,敌人已经动手,舔舐伤口和战争反思什么的以后再说,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反思的资格,当务之急是找到究竟谁下的手,然后还击,用一切能用的手段还击。 纸牌,诺诺,各方面的资料集中到一起,怀疑对象的范围逐步缩小。 麻袋重重的放到地上,里面装了什么,轮廓让人有些发毛,暗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和地板的颜色混在一起,叫人分不出。 尹凡站在K先生旁边。 “叛徒都在这里了,老师。” “嗯。” K先生应了声,他没有去看麻袋,而是仔仔细细的端详起了自己的学生,目光定格在某处,他取出一方丝绸手帕,擦去尹凡袖口的血。 小书亭 K先生皱皱眉。 行动时候换上红衬衫,说了多少次,你总是记不住。 K先生摆摆手。 “去,把叛徒拿给我们的朋友过过眼。” “是的,老师。” 麻袋提起来,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走了一路。 路明非将之打开,往里面看去。 “这是?” “叛徒。” 尹凡解释。 “就是他们配合外人策划的今晚行动。” “嗯。” 路明非点点头,放下麻袋,神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既然找到了叛徒,就是说,你们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这边路明非和尹凡在交流,那边芬格尔忍不住好奇,往麻袋里看了眼。 就这一眼,芬格尔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芬格尔触电一样放开手,几乎要把晚上吃的都给吐出来。 手放的太急,麻袋口子没扎好,露出一小节什么。 亚纪抿了抿唇,喉咙动了动,压下不适。 叶胜和诺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特别是诺诺,虽然只是一角,但他已能想象出麻袋里都装了什么,该死的侧写。 还是凯撒,他大步上前,扎紧麻袋。 凯撒的神色如常,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但对他来说,直面这些只是一个挑战,他不可能在挑战前退后。 扫一眼诺诺几人,到底还只是学生,或许因为混血种和卡塞尔的原因并不抗拒战斗和杀戮,但正常战斗的死亡和虐杀属于两码事,何况这还是第一次见,没心理准备,冲击力大了点很正常。 只是与之相比,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路明非,特别注意他的面色,总觉得路师他,正常的过分了。 找到叛徒就基本是找到了下手的人,说起来诺诺还起了不小作用,单纯交给纸牌的话,内部清理也能做到,只是需要多花点时间,不可能一个晚上就出结果。 路明非安排人员,尹凡开车,负责引路,具体行动交给自己,一起的只有凯撒。 尹凡问路明非该怎么处理麻袋,路明非让他们按自己的规矩来就好。 几个纸牌的人拖着麻袋走了。 到现在叶胜几人忽然想起,他们在分配到拉斯维加斯执行部时,前辈给的忠告。 混血种组织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最好和他们保持友谊。 半个多世纪前,他们…… 看过电影教父吗?这部电影,是有原型的。 走廊里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这是纸牌的医院,完全被他们掌握的医院,其中的几层只对纸牌成员开放。 路过某间病房,路明非停下脚步,往里看去,病床上的女孩,是艾玛。 “医生说她已经脱力危险。” 尹凡为他介绍艾玛的情况。 坐进车子,尹凡握住方向盘,路明非和凯撒传阅着资料。 目标是教会,和普通人社会中的宗教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尊奉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龙,教义是把世界恢复成千万年前龙类统治的时代,这也正是他们奋斗的理由,有关纯血龙类的一切都在令他们孜孜不倦的追求,本来随着人类科技的发展,教诲的追随者在逐渐减少,但是2012末日预言的迫近使得他们死灰重燃,教诲的活动越来越频繁,甚至宣称末日的到来是混血种的福音,远古的神明将重临人间,混血种将沐浴神的荣光,然后重生。 319 凯撒的战斗 教会名声不显,但势力范围很广,世界各地都有分布,当然,除了远东的古老国度。 在上个世纪的地理大发现里,频繁活跃着教会的身影,他们对龙族历史的好奇和渴望,丝毫不逊色于密党,只是两者的理念截然不同,一者坚定的把龙族送回坟墓,一者恰恰相反,教会做梦都想亲眼目睹龙族的归来。 稍微看两页教会的历史,你就能体会到这群人的疯狂,几乎欧洲历史上全部的黑魔法大师,都出自这个组织,他们使用活人献祭的传统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许多骇人听闻的恐怖传说,水怪,野人,狼孩,很大一部分正是出自教会的手笔,甚至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黑奴最大的买家就是他们,黑魔法的本质是邪恶的炼金术,以生命作为货币,炼制灵与肉的精粹,尝试以此突破临界血线的桎梏,抵踏足登神长阶,化而为龙。 可惜,改变血统是混血种炼金师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任凭教会怎么研究,也始终困于50%的临界血线之前,无论如何都迈不过,迈过就是堕落。 这样一个混血种组织,对龙族的态度可想而知,所以,当他们听到卡塞尔的S级杀死青铜与火的皇帝后,怒火简直要把他们点燃,恨不得立刻冲进卡塞尔,处决那个该死的S级。 事实上他们也这样做了,但所有进入卡塞尔的教众统统音讯全无,那所坐落于枫山的混血种最高学府,宛如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其深不可见底,令人胆寒,多少条人命也填不满。 正当教会准备把路明非放一边,以后再说时,这位传奇的S级,竟主动走出了卡塞尔。 “从哪个开始?” 尹凡问。 “最近的。” 路明非望着车窗外边凌晨的城,路灯和车灯的光与漫天星辰交相辉映。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一个一个来,不要乱。” “既然他们开战,那我们就接着。” ………… 黑暗圣堂,拉斯维加斯分部。 没有人点灯,也没有蜡烛。 寂静的黑暗中只有一双双会按的黄金童。 他们眼眸的光映出彼此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或远或近,或短或长。 布道台,神父的手按着黑色封皮的圣经,低诵晦涩难明的文字,诡异的沉默笼罩此处,线条和图形都在扭曲,时光彷佛倒流,那是千年万年以前,篝火里受潮的木柴噼啪脆响,溅出的火星飘飘荡荡,未落地就已灭了,部落的老人讲起远古的故事,时间如小溪流淌,故事成了神话,神话诞生信仰,信仰使人崇高,也使人疯狂。 “愿主语你我同在。” 神父结束祈祷,分圣餐,在悄无声息间完成,没有人说话,脚步声也轻到近乎于无,在每个教众面前,是一杯清水,和一片面包。 只是这清水的颜色,总有些古怪。 “砰!” 大门被人粗暴的撞开。 惨白的月光撒了进来。 那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众人中间。 所有的黄金童看向了他。 卡哒。 他打开手电筒。 白光映出男人憔悴的脸。 他的嘴唇在颤抖,看得出,尽管男人已经在竭尽全力的保持镇定,但这间诡异的教堂仍然使他紧张。 他神经质一样的重复着。 “疯子,疯子,都是疯子!” 黄金童们静静的盯着男人。 这是冷血动物般的竖童,遭其注视,便如同被天敌盯上般,连反抗的念头都要失去。 手电筒越来越胡乱的扫视,照亮一张张兜帽下的脸,那是黄金童的主人,冰冷的眸,和同样冰冷的鳞片。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一幕如同噩梦,他也真希望自己就在噩梦里,听人说只要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能立刻醒来,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但这些疯子,这些黄金的眼童和脸上的鳞片还在。 “咕冬。“ 他喉咙动了动,死死压下拔腿就跑的冲动,安娜!安娜!安娜!他拿出一半的积蓄请侦探调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孩,他们在来茵河畔的大学校园结识,他们一起讨论学术和小众音乐,他们在深夜凌晨无人的电影院看“低俗”和《海上钢琴师》,然后在空荡荡的街道大声的唱迈克尔.杰克逊,他们一起畅享未来的双人旅行,秋天去法国的巴黎,冬天去俄罗斯,他忐忑又甜蜜的憧憬着在旅行里向她求婚,偶尔也会忧心忡忡的思考两人的收入和积蓄够不够今后的生活,他从未听安娜提到过她的家人,敏感的他已经在安娜的欲言又止和躲闪里中发现了她的为难,想来他们的爱情得不到安娜家人的祝福,虽然很遗憾,但他不会放弃,他坚信安娜爱着自己,正如自己深深爱着安娜。 所以他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安娜会离开他。 安娜在离开的信中,让他不要试图寻找,没意义的,她要回归主的怀抱,这是神圣的洗礼,这是至高的进化,安娜叫他不要难过,还希望他能为自己开心。 他几乎是要疯了。 失去安娜使他的生命之火摇摇欲坠,他的心他的灵和他全部的热情都给了安娜,但他没有选择死亡,他要找到安娜,这是他这辈子的意义。 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了。 手电筒的光圈笼罩住那个女孩。 虽然黄金童很冷,虽然鳞片很陌生。 但毫无疑问,她就是安娜! 他拔出手枪,手忙脚乱的拨开保险,粗暴的吼着,挥舞着枪,如野人挥舞火把驱赶狼群一样,恐惧噬咬他的心灵,空白的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 安娜! 是的,安娜! 我要救你! 他在安娜离别的信中看出了异常,神明洗礼和进化这些字眼使他的精神高度紧张,他笃信安娜是受到了蛊惑,离别信就是安娜向他发出的求救信号,如今安娜的黄金童和鳞片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的猜测不会出错,安娜就是受到了蛊惑,这个该死的邪恶的教会,他一定要把安娜从这里救出去! 黑袍教众们在沉默中分向两旁,他跌跌撞撞,终于还是到了,男人憔悴的面容显出一抹光亮,希望使他的生命之火重新燃烧,他要活下去,带着安娜活下去。 他抱住了安娜。 他笑起来。 那是孩童一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安娜和他对视,冷血动物般的黄金童里,找不出丝毫情绪。 “走!” 他警惕的和黑袍教众们对峙。 他用背对着安娜。 “安娜,放心,我有枪,我能保护你!” 他笨拙的拿着枪,一看就是个新手小白。 他的另一只手向后摊开,等待他的安娜把手放上来。 安娜的黄金童闪烁着光。 许久的沉寂。 他着急的催促。 “安娜!快,你在等什么!我们走!” 这些话似乎是起了作用。 安娜闪烁的黄金童平静下来。 她的袖子抬起,机变的利爪伸出来,越过他的手,在前面,是他的心脏。 “安娜,你还在犹豫……” 他回过头,大概是在担心着自己的女友,动作幅度很大,速度也很快。 于是,十分巧合的,他的心脏和安娜的爪擦过。 后背是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还有一整条手臂高高抛起。 他惨叫,捂住断臂,又惨叫,痛苦的看着安娜,冷汗和眼泪混在一起,脸皱成一团,哽咽的说着“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一遍遍重复着安娜的名字。 安娜舔舐爪子上的血。 混血种们蠢蠢欲动,他们嗅到了血的味道,多么芬芳,令人迷醉! 神父好似无知无觉,自始至终他都是默默垂着头,低诵着亵渎的经文。 凡人无法引来他的目光。 但那一位可以。 低头诵经的神父睁开眼,望向大门。 他踩着月光而来。 星月的光辉只能衬托其伟岸的身躯。 混血种们发现了。 他们警惕的抬起头,口中探出分叉的细舌,几十双黄金童,齐齐看向走来的人。 来人步伐豪迈,行走间有军人的风姿,他雄壮的身材撑起那身衣服,金色的碎发如同古希腊神话的阿波罗,沐浴太阳光辉的神明。 凯撒扫视一圈,最后目光的焦点是布道台的神父。 “卡塞尔执行部专员,跟我们走一趟。” 神父垂下目光,祈祷。 “仁慈的主把他的血肉分给他的子民。” 某种躁动的气氛在蔓延。 较重们饮下圣餐的清水。 “卡察!” “卡察!” 一只只杯在地上摔成碎片。 凯撒点燃他的黄金童。 威严的金色审视每一个教众。 他们在黑袍里颤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畸变的利爪无意识的滑动,在地上滑出深深的沟壑,泥土甚至金属都不能阻挡他们的爪牙。 想要阻挡只有传说中的,杀死金属又使之复活,在名为炼金的技术下诞生的产物。 狄克推多! 没有人发现凯撒在何时出的刀。 混血种,不,在喝下清水后,应该是死侍。 他们们只看到凯撒斩飞了一头死侍。 他挥刀的动作毫无花哨,纯粹的斩击,炼金武器狄克推多和死侍的利爪碰撞,一面倒的战况,死侍被披飞,更多的死侍扑上来。 凯撒的黄金童如此明亮。 照出所有扑来死侍丑陋的脸。 他迈步,狄克推多在低处,那便上斩,猎刀自下而上,王的力量无可抵挡,无可违逆,死侍怪叫着飞出。 他迈步,稍停,支撑身体重心的右腿不动,晃也是不晃,左腿抬起,绷紧,靴底的钢铁,小腿迎面骨像是刀锋,大腿蓄满势能,但不够。 劲力在体内游走,他修的君部,君临天下的君部,他就是王。 百无禁忌:崩拳! 谁说拳法只能用拳? 真正的百无禁忌,就是无论拳法腿法掌法指法,皆由我意。 一腿踢中死侍。 这一瞬定格。 凯撒的金发摇晃。 他的腿踢到与头等高。 死侍没有立刻倒飞,也没有攻击凯撒,只是软趴趴的,橡皮泥一样。 下一秒。 打入体内的力道吧爆发。 死侍的双眼暴突,如同金鱼,从未体验过的,霸道至极的劲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内脏和腹腔一塌湖涂。 同时爆发的劲力带的死侍撞飞一排同类,咕噜噜,稀里哗啦,摔做一地葫芦。 凯撒放下腿。 他抬起头,居高临下,黄金童扫过全场。 死侍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这一幕如同非洲大草原上的失群狩猎。 以前,凯撒也是狮子。 现在他不是了。 狮子已不足以形容他。 凯撒前行。 他的被一直挺拔。 挥刀时也一样挺拔。 死侍的速度比混血种快。 这是他们堕落后获得的力量。 A级的混血种堕落后,能得到A+甚至S级的速度和力量。 这也是他们失去理性和言灵的补偿。 在卡塞尔执行部过往的战斗中,很大一部分专员的牺牲,都是因为这些堕落的死侍。 C级B级的混血种,甚至连死侍的动作都看不清,尚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割断了喉咙。 凯撒却看也不看。 他只是前行。 在这前行的过程中出刀。 右手挥斩,斩断死侍的爪。 左手的沙漠之鹰蛮横的捅进死侍的口中,凯撒扣下扳机,一下一下一下,他的手稳定到可怕,沙漠之鹰骇人的后坐力好像不存在一样,一口气清空弹匣,恐怖的空腔效应在死侍的后脑勺开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死侍软软倒地,凯撒松手,任凭沙漠之鹰下落,尽管这是一把难得且珍贵的炼金武器,每颗子弹都刻有符文,掺有一定的水银,在巨大动能和炼金的加持下保持了对混血种甚至死侍的杀伤。 但不重要。 沾了死侍的血,有点脏了。 再珍贵,他都不要。 凯撒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披斩。 失群般的死侍们拿他毫无办法。 地上已经躺了十多具死侍的尸体。 剩下的死侍开始恐惧。 虽然外形很诡异,但他们还是生物,是生物就会有恐惧,除非龙类从坟墓中爬出,亲自统率这些悲哀的生物。 死侍是龙类最忠诚的士兵,前赴后继的死,也拦不住他们冲锋的脚步。 前提是,为了伟大的龙。 “没事了。” 路明非给男人的断臂包扎好,说了一句。 男人呆呆地,没有反应。 “听不懂汉语吗?” “还是……” 看了眼男人的目光,里面死灰一片。 路明非摇摇头。 他走向布道台的神父。 “圣餐是催化死侍的药,你们这教会啊。” 路明非说。 “真叫人不爽。” 请假条 今天的写作状态很差,写了删写了删,就像失去了写作的热情。 算一算这本书也写了快十个月了。 我想大概睡一觉就好了,人生就是不断的螺旋回环,清醒沉迷清醒沉迷清醒沉迷,,明天醒来就是全新的我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0 疯狂的一夜 神父垂手,袖里落下炼金术枪,激活沉眠的零,枪身上微型的炼金矩阵亮起朦胧的光。 瞄准,扣动扳机。 神父的发微微摇摆,其下是一双冰冷的黄金童,只是此刻,这双黄金童里除了冰冷和蓦然,多了一丝迷茫。 风。 哪里来的风? 路明非握住枪管,向上一带,滚烫的枪管,旋转的子弹,天花板在轰然声中破开大洞,星月的光洒下,少年背着光,他的神情和面容都笼罩在黑暗中,只余下一双璀璨的黄金童。 什么时候! 神父的大脑一片空白,上一秒S级还在十米开外,下一秒他就近在迟尺,神父想起传说中卡塞尔校长的言灵,那位把玩时间的男人,但路明非不是昂热,他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我一直没搞懂。” 少年说。 “既然你们全身心信仰着龙,那为什么还会来招惹我?” “你们的神都死在我手上。” “为什么还会想着能战胜我。” 神父试图抽出枪,但失败了,他索性把手撒开,一边伸手入怀中,像是要拿出什么,一边往后疾退,用尽一切手段和路明非拉开距离,准备反击。 路明非一腿踢飞了他。 神父翻滚着倒飞出去。 装有清水的瓶子在地上摔成碎片。 路明非低头看了眼。 靴子卡察卡察踩过清水和碎片。 神父还有气力,他挣扎着,路明非蹲下来,拎着他衣领,一把扯近。 神父扭曲着躲避路明非的目光,他的黄金童在路明非面前显得暗澹且慌乱,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其他,他的五官纠缠到一起,歪斜的嘴角流下口水。 见状,路明非本想说的话,也统统烟消云散。 在神父颈后一捏,他软软倒地。 凯撒靠着布道台,用神父的经书擦拭狄克推多,属于他的战斗已经结束,黑暗圣堂遍地死侍的尸体。 他回忆着,这就是武者的战斗,如此之多的死侍,自己甚至未曾动用言灵,凯撒很确定,他变强了,只是强到何种程度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经过这一次的战斗,他明白死侍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在劲力耗尽前,来再多的死侍也只是数量问题。 “这枪有点意思,你要不要?” 神父的炼金手枪在路明非食指上旋转。 一把刻有炼金矩阵的武器,还有寄宿其中的灵,就算是副校长,想制造出这样一把武器也得费点功夫。 凯撒的目光从狄克推多上移开。 发现这是神父的枪后,他嫌弃的皱皱眉。 “我对这种玩意没兴趣。” “好吧。” 路明非自个把枪收起来。 这一幕倒是勾起了凯撒的好奇心。 他问路明非。 “你会用枪?” 在卡塞尔他见路明非使过各种武器,所有人的冷兵器都是他教的,与百无禁忌齐名的兵器谱,就是配合冷兵器使用的武技,剑法刀法枪法戟法不一而足,只是凯撒从未见路明非用过热武器,各种口径的枪支,路明非碰都不碰,从来没看他打过一发子弹,今天倒是稀奇,竟像是对这把枪起了兴趣。 “大概会用点。” “知道怎么开枪,不过也就这样了,拆不来,也分辨不了好坏。” “那你怎么收起那把枪了?” “这个啊,毕竟是炼金武器,还是教会的,没准能对我们的研究有启发,我就想着带回去,给副校长看看。” 路明非自己是没有使用热武器的想法,他有武道已经够了,子弹的威力连他的拳头也比不上,实在鸡肋。 只是现在的他不只是一个战士,还是领导者,得为了新生的武者们考虑,研究所那边还需要尽量多的素材,这把枪不错,如果上面的矩阵还是副校长不知道的就更完美了。 “等等,枪……” 路明非若有所思,凯撒的话提醒了他,这里是龙族,不是九州,各方各面都有差别,九州的优势是武道,龙族的优势是科技和炼金,他能不能把现代的枪械和武道结合在一起。 采用暗器的手法么,但还是得解决劲力传导的课题,研究所至今还在寻找可以承载劲力和传导劲力的金属,在出成果前劲力武器只能存在于理论中。 这是学者的领域,他的话,可不可以尝试从武道的角度出发,枪械,武道,一道灵光划过路明非的脑海,把劲力传导金属放一边,为什么枪械的子弹一定得是金属,难道不可以直接是劲力吗? 他想起科幻里描述的高斯武器,不,和那还不一样,高斯武器射击的还是金属子弹,铁钉之类的,更符合他想象的应当是激光武器,使用枪械这一媒介,把能量体的劲力作为子弹打出去。 有意思。 他用随身的手账本记录这一想法。 尹凡带着纸牌的人接管现场,在目睹满地尸体时,就算是尹凡也是童孔一缩,压下思绪,用眼神警告同伴,没有人惊呼,他们开始安静的处理现场。 只是在发现这些尸体的身份都是死侍后,尹凡望向卡塞尔两人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些许崇敬。 尽管比不上密党和最高议会,但纸牌也算得上是偏安一隅的混血种组织,作为掌舵人的学生,尹凡很清楚死侍意味着什么,不用多,一头死侍就能叫他们头疼,更何况这里足有数十头,换成纸牌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处理眼下这局面,卡塞尔却在短时间内尽数肃清,来的还只是两个尚未毕业的学生。 路明非在尹凡来之前就已检查过神父,搜出另外的两瓶清水,它们用多面体的玻璃瓶封装,放在月光下仔细打量,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小瓶香水也似的液体,居然就能把混血种堕落为死侍。 教会么?路明非接手的资料里可没有类似的记载,他们已经把手伸向了死侍,且有了相对应的成果,只是在路明非看来,这个技术并不成熟。 这里的死侍太弱了,一般来说混血种一旦堕落就能得到跨越阶级的力量,而饮下清水的这些,虽然有所提升,但并不稳定,在凯撒战斗的后期,畸变的死侍们的力量有明显的削弱,而当时距离它们饮下清水,只过去了三分钟。 类似兴奋剂,把混血种作为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大概就是清水的真相。 但还有一个问题。 单纯的制造死侍有什么意义? 死侍是没有逻辑能力,是一种活着只为了追求杀戮和鲜血的悲哀生物,除了纯血的龙,没有人能操控它们,如果教会研究清水只是为了把混血种变成敌我不分的杀戮怪物,那岂非徒劳?除非他们手中还有可以操控死侍的技术。 他们和尹凡沟通,路明非叮嘱对方小心神父,把他活着带回去,尹凡一一应下,他还得留下来处理后续,纸牌已经掌握剩下一个教会目标,是这个组织在拉斯维加斯的地区负责人,大概率是今晚袭击事件的策划者,现在的话,应该是收到了教会据点接连损失的消息,正赶往机场,看样子是想逃。 但真的能逃的了吗? 路明非和凯撒要走,路过某个坐在地上的男人,停下脚步,他想了想,蹲下来,拍了拍他肩膀。 断臂的他双眼灰暗,还没从挚爱女孩化身怪物的打击中回过神。 “听得见吗?” “你叫什么?” “喂?” 路明非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这种情况应该叫富山雅史来。” 凯撒说。 “你是对的。” 路明非耸耸肩。 他不是心理医生,对精神方面的疾病也束手无策。 想了想,路明非在手账本上写着什么,撕了一页下来,放进他兜里。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总之……” 路明非点了点他装有纸片的衣兜。 “哪天想通了,要复仇,拿着它,去上面的地方,就说是路明非介绍的。” “加油。” 路明非和凯撒走出教堂,天快亮了,这是他们今晚捣毁的第四个教会据点,也是其中最有威胁的一个,前面都只是普通的混血种,甚至还有普通人,直到这里,终于出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诱导混血种堕落的清水,以及大量的混血种教众和神父,看上去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陷阱,想来也是,数十头死侍,还是在城市这种环境,不能动用重火力的情况下,无论来的是谁,都得死吧。 只可惜,当一个人拥有绝对的力,再十拿九稳的陷阱,也都是笑话。 “我们怎么去?” “交给我好了。” 凯撒说。 不一会,路明非抬头,螺旋桨巨大的噪声逐渐迫近,吹动他们的头发。 路明非饶有兴趣。 “喔,直升机。” “市区也能开直升机吗,我记得不是有禁飞规定什么的。”、 “如果目的是急救和采访,就可以飞。” 凯撒说。 “放心,上面有一整套的采访设备和整件。” “不错嘛学长。” 路明非和凯撒碰了碰肩膀。 “和你一起执行任务就是好,完全不用担心后勤,真是太棒了。” 他们顺着绳梯爬上直升机。 开着舱门,飞行员设定完路线,直升机掉头,目的地,机场。 螺旋桨的声音不知道把多少人从梦里惊醒。 男人愤怒的冲向窗户,一把拉开窗帘,正要骂,就看到不远的空中一架直升机飞过。 还没出口的脏话堵在喉咙里,憋红了脸,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等直升机飞远,这才低低都囔了两句。 能在拉斯维加斯开直升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只是自己能招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少爷小姐这么高兴致,这个点开直升机玩,怎么,是想看日出吗?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显然,跑地上的车是怎么也比不上飞天上的直升机,飞行员在频道里汇报,大约能在十三分钟后拦截目标。 能这么快追上目标,一方面是因为直升机,一方面也有纸牌配合的原因,他们与这座城市的几位议员先生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在报复行动开始后,K先生打了几个电话,于是很巧合的,几条路出现了安全隐患需要排查于是暂时封路,某些路口的红绿灯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失灵,,某辆车百般无奈下只能选择强闯,警车亮着灯追了好一段路,后来教会也回过味来,他们能在这座城市生存,并且还经营着好几个重要据点,肯定是有着特别的能量,很快的,追击的警车不见了,几条路也得到解封,这是另外的混血种组织下场,K先生并不意外,他从未想过用这些小手段就能留下教会头目,让这座城市和教会保持了合作关系的混血种组织跳出来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至于教会头目,卡塞尔的S级说了交给他,那就交给他,稍微阻拦一下就好,真正解决他们的另有其人,不是纸牌。 直升机快到了,以路明非和凯撒的目力,看得到目标车辆。 “走了,干完这票,回去睡觉。” 路明非招呼凯撒。 他们做着绳降前准备。 气流真大,天也快亮了,凯撒在路明非后面,舱门开着,他看着少年的侧脸。 “你给他的那张纸上写了卡塞尔么?” “什么……哦,那个啊。” 路明非反应过来,凯撒指的是他们离开教堂时,自己给那个男人的纸条。 “不是卡塞尔。” “是少年宫。” “少年宫?” 凯撒下意识的重复,这个词他并不陌生,以前在楚子航的档桉里看到过,当代狮心会会长的剑道启蒙之地正是这样一个地方,还记得当时凯撒凝重的反应,他眼里这什么少年宫已经差不多和少林武当等武林门派划上等号,毕竟是只用两年时间就教导出如楚子航般优秀剑客的场所,而且少年宫这个名字,一看就不简单,里只有那种传说级别的宗门才能使用“宫”这样的后缀,比如灵柩宫什么的。 在凯撒的想象中,少年宫一定是天才少年云集的武学胜地,既然能出一个楚子航,那么里面的老师,楚子航的同期,肯定都不会弱吧。 于是凯撒怀着凝重且忐忑还有那么点激动的心情,在互联网的搜索框,打下少年宫这三个字。 心情变成怀疑的他改用远东互联网搜索。 最后凯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启用加图索家的情报系统调查少年宫相关信息。 结果令人沉默。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凯撒沉思。 直到现在,他终于豁然开朗。 果然,不是我想多了。 从路明非口中得到证明,少年宫,就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武学门派。 321 新时代和旧时代 直升机赶上目标车辆。 绳降前,路明非想了想,往后把手一摊。 “学长,刀借我用用。” 狄克推多拍到他手上。 路明非一笑,按了按狂风吹起的刘海。 “走了。” 他拉着绳,往下落去。 凯撒的目光跟随着路明非,当他见到下面发生的那一幕后,耸耸肩,转身回到座位,拿出一杯冰镇的红酒,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 ………… “快点!快点!那家伙追过来了!” “我们的飞机准备好了吗?给我听清楚,我的要求是随时可以起飞,随时!” “大人,您看天上!” “看什么看,给我专心开车,要是被抓住,那群邪恶的魔鬼……哦我的神,该死的,他们居然开直升机!禁飞条例呢,这个国家真应该给我去地狱,他们的法律就是一本厕纸!”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冷静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飞机随时可以起飞,只要到了机场,我们就安全了,而且你看看,这边哪里有直升机可以降落的地方,至于热武器,他们绝对不敢在城市使用热武器,你当这是拍好来坞大片呢,把心放回肚子里,开你的车吧!” 尽管这么说着,但他头顶的冷汗还是流个不停,神经质的目光一会看前面,一会看天上,直到某一刻,一个人影从直升机落下,他尖叫一声,疯狂的夺起方向盘,车子在公路上左摇右摆,刺耳的刹车声接连响起,忽然,车子狠狠震了下,沉闷的冬的一声响。 心脏彷佛要跳出嗓子眼。 是追尾吗? 不,听起来不像。 那会是什么?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位置是……头顶。 同时间,他们齐齐抬头。 猎刀在车顶割出一个四边形。 砰的一下。 这块四边形被一拳打落。 燃烧黄金童的少年蹲着,居高临下的和他们对视,那双尊贵的眼眸和视频里的一样,当时的他走出爆炸的火海,任何火焰也无法伤他丝毫,便如同此间的君王,而如今他在高速行驶的车顶,任凭他们换向变速也是晃都不晃,只是用他那一双黄金童审视车内的几人。 完了。 这是同时浮现在所有人心中的念头。 真的会有这么强大的混血种么?明明大家都是同时流淌有龙血和人血的存在,大家的血统都未曾跨越50%的临界血线,为什么你就这么强! 他目光阴狠,一咬牙,就准备引爆炸弹。 路明非屈指,一枚钢珠击穿他的手腕,一手撑着车顶,路明非滑入车内。 他把狄克推多放在为首者的脖子上,通过后视镜与司机对视。 “前面靠边停车,按我说的做,不然……” 电光火石间,路明非撤刀,为首者主动寻思的计划破产,他本想在狄克推多上抹掉自己的脖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红着眼一头撞向车窗玻璃,只是这种程度的撞击肯定杀不死一个混血种,他的目的也不在此,而是玻璃的切口。 “这么着急死?” 路明非一把握住他脖子,用力按在车窗上,他的脸在玻璃上变形,英俊的五官扭曲到一起,充斥满坟墓的双眼死死盯着路明非,像是要把这个少年剥皮抽骨,一口一口,全部吃进肚里。 “你的眼神,奇怪。” 路明非凑近了,两双黄金童倒映着彼此。 “搞得我好像什么魔鬼一样。” “拜托,是你们先对我下手的吧。” 男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他说话。 “你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 骤然双眼暴睁,眼白的血丝扭曲如同蚯引。 “都给我去死啊!” 变故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幽蓝色的火焰无声无息的燃烧,在他深上。 他们两个靠的很近,以路明非的动态视觉,自然看得清,先是眼耳口鼻,蓝火从这些孔窍喷出,的确是喷,呈现出圆柱体的形状,蓝火落在他身上,点燃衣服,点燃皮肤,还好似有生命般,向着路明非爬去。 他目光怨毒,因火焰的灼烧而惨叫,又因即将目睹路明非的死亡而兴奋,特别是在他看到路明非不仅没逃,甚至还主动向蓝火伸出手,他简直要捧腹大笑,无知!无知!真是太无知了!这就是卡塞尔的S级么!还是号称斩杀君主的屠龙者,没搞清楚情况就贸然出手,S级?你怎么敢的啊! 他期待的看着蓝火咬上路明非的手指,近了,近了,很好,就是现在! 明亮的目光在转变到顶峰后,骤然滑落。 茫然。 茫然到他都暂时忘却了身心的剧痛。 看着路明非完好的手,又看看路明非的脸,他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路明非沉思。 这火焰,有问题。 是混血种的言灵么?从来没见过这种言灵,周期表之外?但不对劲,哪有燃烧自己的言灵,有什么用,自杀还是同归于尽? 这些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路明非的感知。 他有青铜与火的权柄,这是龙王权与力中的权,诺顿因为缺少了力而无法真正发挥这青铜与火的威能,他则不同,路明非可以用武道修为推动,但如今的他只是非人,加上当初他以青铜与火的权柄为天下普通人开启超凡的门,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威能,所以路明非肯定是成不了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本来这也没被他放在心上,也是,路明非拿到权柄的本意就是开超凡的门,使人人都能习武,龙王的冠冕什么的,他从未在意。 就算如此,残缺的青铜与火权柄还是给他带来了许多能力,比如操控火焰,前不久正是靠着这一能力带着零从炸弹袭击中幸存。 但现在,路明非惊讶的发现,他竟无法操控这人的蓝火。 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火焰。 之所以路明非安然无恙,起到关键作用的并非是青铜与火的权柄,而是他的武道劲力。 如果没有这一身劲力,面对蓝火,他八成已经中招了。 之前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路明非恍然,这人的寻死都是假的,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现在,创造出可以用蓝火伤到自己的时机。 顺着这个思路再往前推,或许今晚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此刻。 “说,这是什么!” 路明非问他。 车子已经停了,玻璃和车身,所有接触到他的物品,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它们逐渐失去色彩,变得苍白,在抵达某个临界后,卡察卡察的碎裂,那声音很脆很利落,像是坚硬的死皮,失去一切的活性。 路明非心中一动。 这就是蓝火的效果。 浑身着火的他从茫然中回过神。 看着路明非,笑了笑。 “真不甘心啊。” “最后还是没能杀死你。” 他的目光变得清澈透明,之前的所有疯狂和偏执,统统烟消云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他虚弱的叹气。 “看起来,你是真的拿到了青铜与火的权柄。” “但不对啊。” “你明明还只是混血种,没有跨过临界血线,更别说是成为纯血的龙了。” “搞不懂,搞不懂。” “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反正我都快死了,随便说一点,也无所谓。” “不要试图从我的尸体里得到什么,火焰会吞噬一切,什么都不会剩下。” 说着,他最后看了眼路明非,那目光出奇的复杂。 “新的时代终会降临,你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必将被审判,清算身上的罪孽。” 路明非等了下。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摇摇头。 “我快死了,你们……”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路明非并拢双指,连点其周身窍穴,蓝火随之涨落,只是数息,最后一指落在眉心,他震了一震,照着路明非点按顺序,一枚枚窍穴依次亮起,放出光来,彼此串联,分割蓝火,最后与眉心的光相连,构成最后的阵图,那是一尊龙首龟甲的玄武,路明非面色凝重,如搬山岳,如挪星辰,缓之又缓的在玄武双目点下,顿时,似龙点睛,他唤起玄武的神,这神物舒展身躯,嶙峋龙首摆了摆,张口一吸,便如那鲸吸水,霸道蓝火尽数被其吞了去。 灼烧身心的痛楚不见了,他下意识松口气,但眼中却充满了疑惑,和更深的茫然。 这到底是…… “睡吧。” 路明非在他眼前一抹,这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已是闭上眼。 吞噬蓝火的玄武虚影打了个哈欠,化作迷蒙的光,钻入他的眉心。 全身灰白化的进程为之一停,路明非点点头,成了。 他捏了捏眉心。 九州里有一门龟息术的法门,让武者调整到类似动物冬眠的状态,可以借此延寿,或者受重伤的人用这个法子等待救援。 路明非刚才使的正是类似的法门,是龟息术的源头,玄武法,只是他修为有限,只能用残式,完整的玄武法不仅可以收涉所有伤势,还能缓慢的进行治疗,残式就做不到疗伤。 总之,这人没死,就行。 凯撒踩着灰白的地面,一把扯开驾驶室的门,把司机敲晕扔出去,自己坐下。 卡察,卡察。 灰白的车座裂纹密布,眼看就要完全碎裂,忽的一停,凯撒风轻云澹,和椅子根本不挨着,稳稳地扎着马步。 他看了看后视镜里疲倦的路明非。 “你睡吧,后面的事有我在。” 路明非闭上眼,嗯了声。 “这人没死,他身上的秘密很重要,麻烦学长多多关注。” “放心,交给我。” 之后就没了动静,凯撒往后看了眼,路明非歪着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这时的他看上去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有些稚嫩,有些青涩,只是他睡着了眉仍是皱的,身体也呈现出戒备的姿态,是缺乏安全感吗? 说来如果芬格尔在这里,大概已经嘿嘿笑着开始拍照了,路明非睡着的写真照,这样的名头放在守夜人论坛,就卡塞尔的贵族小姐和少爷们,一张写真五百美金,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惜芬格尔不在这里,不然要是让他得知自己错过一个如此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恐怕这位卡塞尔的狗仔之王肠子都能悔青,S级的睡照啊,他可一张都没有,说起来芬格尔就想哭,明明他是路明非的室友,住在同一间寝室,为什么就是拍不到路明非的睡脸,每次偷偷起夜拿出相机,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S级已经亮着他的黄金童安静的看着自己,凌晨两三点的夜啊,多吓人,芬格尔差点都控制不住尿意了。 现在这机会说千载难逢是一点没错,路明非明显累的狠了,这还是凯撒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S级,没准给他拍照就可以,只是芬格尔不在,凯撒的话,他对S级的照片也没兴趣。 凯撒只是觉得这样子的S级真是少见,印象中,自从路明非进入卡塞尔,他就一直很赶,像是有什么非得完成不了的目标,而且时间还所剩无几,他就一直在赛跑,跟自己较劲。 说到底,不是所有卡塞尔学生都有着往死里努力的自觉,习武是很痛苦的事,想一想多少人每天跑步都坚持不下来,甚至别说跑步,就连每天早起都做不到。 我就多玩一局。 我就多看一集。 三分钟,就休息三分钟。 劳逸结合嘛,今天放松一下没关系的。 既然是放松,就干脆吃点好的奖励奖励自己吧。 类似这样的念头,都是很小的,微不足道的,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要紧,但一个又一个,积少成多,原本雄心勃勃要完成的事,要坚持的习惯,就这样功亏一篑,到最后你惊讶的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成了那个一事无成的大人。 梦想就是溺死在这些琐碎的妥协里。 人是需要目标的,精英也需要,路明非就是他们的目标,他的努力所有卡塞尔的学生都看得到,所以还有什么理由偷懒妥协。 《控卫在此》 凯撒拿起手边的狄克推多,这是路明非在睡前放下的,指间抚过其上的炼金铭文,彷佛能听到这把炼金武器的零在欢呼,能引得杀戮的器具欢呼,也只有杀戮这件事本身。 凯撒睁开眼,灼热的黄金童,他下车,提着刀,靴底踩踏地面,天将明,昼夜交替的黑暗里,来自四面八方的怪物靠近,腥臭的杀意笼罩此处,虫与鸟都噤声,他顾盼四野。 诺玛在耳机里说纸牌的人还有五分钟赶到战场。 凯撒竖起食指,嘘了声。 他笑着。 “诺玛,让纸牌带条毯子过来。” 躁动的死侍们冲向报废的车。 还有车前的凯撒。 他挥刀,开始无声的杀戮。 “路师睡着了,要毯子。” 322 和谈 教会暴露出的一切令人深思。 使混血种堕落的清水,神父最后点燃的蓝火。 这是后续的审讯结果,前面路明非和凯撒在黑暗圣堂抓到的那个带领教众做弥撒的神父,不是教会在拉斯维加斯的负责人,其真正身份也不是神父,后来乘车赶往机场的那个点燃蓝火的,才是真神父。 假神父和真神父的区别很明显,前者和普通教众一样,服用诱使堕落的清水,另外他们也管这个叫圣水,真神父的地位更加高贵,知道更多的秘密,也能使用连路明非也得小心对待的蓝火。 给真神父下玄武镇封后,路明非感知到他的灵魂已入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依此判断,是不是说蓝火的燃料就是灵魂? 路明非从未在龙族的混血种里见过类似的力量,灵魂这一领域一直是混血种的禁区,神父又是怎么做到的? 最令人在意的还是神父的态度,听他临死前话的意思,似乎很了解青铜与火之王,而且和密党掌握的信息有出入,如果教会是一群满脑子都是恢复伟大祖先荣光的疯子,他们应该极其崇拜龙类才对,但路明非根据他和教会打交道的经历分析,教会的人尽管都是疯子没错,但很难从他们身上看出对龙类的敬畏,具体的理由也说不清,就是直觉,武者的直觉。 假神父掌握的信息有限,真神父在玄武法镇封下一时半会不能苏醒,他的伤太重,且是伤及灵魂,当下的密党并没有确实可行的治疗手段,责任还是落在路明非的肩上,武道虽是杀人术,但到高深处也有诸般玄妙,就神父的伤,路明非自忖等他成就外罡,大约就有治疗手段,想要从他口中拿到有关教会的消息,也得等日后再说了。 妥善安置神父,目前放在命运赌场,这里是纸牌的一个据点,卡塞尔正在与纸牌紧急协商,要么借用纸牌的渠道把他运出来,要么等拍卖会结束和路明非他们一起返程。 现在的问题是教会还没有死心,尽管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直接力量已经全军覆没,但影响力还在,当初建立这座城市一共有三个混血种组织参与其中,一个是纸牌,一个是飞鸽,一个是安格烈家族,他们也在之后的岁月里一直扮演着拉斯维加斯幕后主宰的角色。 目前的形式是,纸牌站在密党一方,飞鸽态度暧昧,保持中立,重点是安格烈,这个混血种家族似乎与教会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之前为神父赶往机场扫清障碍的也是他们,在卡塞尔一行人把教会一网打尽后,安格烈家族频繁调动力量,黑衣服的男人带上他们的武器集中向家族据点,一派肃杀景象。 纸牌和安格烈,两个混血种组织即将以这座城市作为战场,开始战争。 路明非睡了一觉,恢复过精神就好。 凯撒受伤了,当时还拒绝医生的治疗,强撑着带路明非和神父回到赌场,外表看起来没事,诺诺臭着脸在他渗血的后背上一拍,凯撒的嘴角不禁抽了两下。 “走。” 诺诺拿起医疗箱,找了个房间,门一关,给凯撒处理起伤口来了。 K先生很忙,只在路明非醒后见了一面,又匆匆回去他的办公室,安排起人手。 叶胜和亚纪回去执行部据点,作为卡塞尔驻守拉斯维加斯的专员,他们需要配合纸牌的行动,必要时刻也得参与到战斗里去。 卡塞尔的增援已在赶来的路上,尽管路明非之前说了不用,但施耐德判断拉斯维加斯的局势需要更多人手,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很正确。 路明非很强,但安格烈作为这座城市的老牌家族,所能动用的能量不是教会能比的,他们可以在任意地方街道酒吧旅馆开辟战场,只要他们愿意,路明非可以一个一个拔掉教会的据点,但相同的手段不能用来对付安格烈,他们没有据点,或者说,拉斯维加斯就是他们的据点,除非毁掉这座城,否则想叫安格烈收手,光靠路明非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日月风华》 组织和组织之间,两个势力的战争,个人的勇武反倒是其次,或者路明非可以采取斩首战术,精准狙击安格烈家族的首领和继承人们。 但想做到这点还得有情报,用膝盖想都知道,安格烈家主的信息肯定是对方的最高机密,如果纸牌能轻易得到这种级别的信息,这场战争也不用打了。 至于K先生,要不是路明非就在这里,他早已启用某个纸牌的安全屋了。 零醒了,医生细致的检查过后,结果喜人,少女没有任何后遗症,她的身体很好,非常健康。 只是她的精神还没恢复,醒了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路明非给她掖了掖被子,悄无声息的起身,轻轻把门带上。 他走向K先生的办公室。 走廊很空旷,纸牌的人都派了出去,K先生周围的防卫力量基本为零,这不是他傲慢,而是因为有路明非在,从尹凡处得知凯撒和路明非的行动细节,加上对卡塞尔S级这一名头的信任,K先生甚至有些期待安格烈的人对他实施斩首,真想看看他们和S级碰面会是什么脸色。 “笃笃笃!” “请进。” 桌后的K先生抬头,看到是路明非,便笑了笑。 “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接下来,我能做什么。” 路明非在他对面坐下。 “关于你的安排,我这里有些想法,请看。” K先生把他的黑皮笔记本推过来,路明非低头去看,正当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撞开。 他们的反应很快,K先生抽出手枪,退去墙角,再看路明非,他回头,浑身肌肉绷紧,在即将出手之时,又放松下来。 K先生愠怒呵斥。 “尹凡,你在做什么!” 还以为是安格烈的人,他们都准备动手了,没想到冒冒失失撞开门的居然是尹凡,这个纸牌首领的学生,正急促的喘气,额头见汗,本是有话脱口而出,但在那之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他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路明非。 “好了,S级不是外人,有什么直说就是。” 尹凡点头,他言简意赅的开口。 “安格烈邀请我们和谈。” “和谈?” K先生稍感意外。 出人意料,之前还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怎么忽然就要和谈了。 尹凡看了眼路明非,沉吟片刻。 “他们希望密党的代表也能参加。” K先生的目光也跟着看向路明非。 老一代的混血种,以及所有传承悠久的组织,他们都习惯称呼密党,而不是卡塞尔。 他们不会在意如今密党和卡塞尔的关系,在这些人眼中,卡塞尔就是这个时代的密党,混血种社会最锋利的刀,最坚定的屠龙者组织,也是杀胚也是疯子。 密党的代表,自然就是他们的S级,路明非。 路明非没有犹豫。 “我参加。” K先生沉吟。 “我和昂热先生有着深厚的友谊,他是一位令人钦佩的战士,也是一位令人心生敬意的前辈。” 路明非想起那个在舞会搂着年轻少女翩翩起舞的风骚老头,令人钦佩?心生敬意?你在说谁? 仔细看看K先生的脸,这认真劲,也不像讽刺啊,路明非心里诧异,莫非这位纸牌的首领还真的认为昂热值得依靠? 大概是距离产生美,路明非和昂热靠的太近,自然看不出,这位传奇的屠龙者之所以被敬为传奇,肯定有他的原因,别看他挥霍资费纵情享受开私人飞机搂小姑娘跳舞,这些丝毫不能影响他是一个英雄的事实。 相对于昂热一个多世纪的生命长度来说,K先生确实只是一个晚辈。 他在提起这位传奇屠龙者,自然而然带上了憧憬的语气。 “上一个时代以他命名,密党在混血种世界的影响力空前强大。” “现在,我想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下。” 他认真的与路明非对视。 “你做好站到台前的准备了么?” “以密党代行者的身份。” 之前路明非和纸牌的接触,充其量只是两个组织的正常交流,还上不到混血种社会的层次。 这回不同。 安格烈的邀请函同时发给了纸牌飞鸽和密党。 若是路明非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么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密党。 也许路明非和安格烈的家主多说两句话,笑一笑,甚至他和三个组织的交流顺序,都能被有心人解读出不下十个意向。 一个搞不好,明天天没亮,密党意图入主拉斯维加斯的消息就能在猎人网站沸沸扬扬。 所以在出席之前,路明非和昂热通了次电话。 这边的叶胜亚纪甚至K先生。 那边的施耐德曼斯坦因甚至,哦古德里安教授为什么还穿着睡衣? 所有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投向他,关系到密党形象的严肃场合,咱们中间到底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家伙! 路明非简明扼要的把情况一说,就问昂热。 “这件事校长你怎么看?” 昂热沉思着,给自己点上雪茄,还吐了个烟圈。 路明非:…… 他以眼角余光去瞄旁边的K先生,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敬佩的前辈。 “施耐德,曼斯坦因。” 昂热本来想继续往下叫古德里安,只是扫到这人睡帽上那可爱的绒球,就住了口。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昂热反应过来。 哦对了今天是他们三个轮值对策大厅,刚好就拉上了。 看来我得出台新条例了,学生有校服,教职工也得正式着装,工作时间穿什么睡衣,再有穿睡衣的都给我暂时吊销终身教授资格。 想到这里,昂热忽的心中一动。 等等,古德里安他……好像还不是卡塞尔的终身教授吧。 昂热暗暗摇头,不再多想。 “说说吧,你们的想法。” 几个人陆续开口,大家基本都同意路明非代表密党,只是希望能来一个紧急培训,给路明非规范一下礼仪什么的,还有说话时的技巧。 最后绕了一圈,回到路明非和昂热两人身上。 “明非,你的意思呢?” “无所谓。” 路明非说。 “他们要和谈,我就和谈,他们要战争,我就给他们战争。” “不过,听说我这是代表了密党什么的。” “就想着问问校长你咯。” 昂热和蔼的笑开了。 他点着头。 “要战争,就给他们战争,好,很好。” “不愧是我们的S级。” “明非,刚才你说他们邀请的时间定在下午四点是么。” 昂热抬腕看了眼表。 “培训什么的算了,我们的明非不需要。” “凯撒在么,凯撒?” “学长受伤了,他在休息,校长。” “那明非你帮忙转达一下吧。” “就说校长的任务,请他带你买两套衣服。” “别的也没必要,明非,你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这很好,礼仪什么的都是其次。” 昂热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最重要的是你的力量。” “你是S级,你不必用精心凋琢的语气礼仪这些技巧,想让他们好好听你的话,完全可以用你的拳头。” 昂热骄傲的给他的S级传授心得。 “没什么能比拳头更有效的谈判技巧了,相信我,没有,要是对方还有异议,不用想,肯定是在怀疑你的拳头够不够硬。” “那就让他们看看,明非,你为什么是S级。”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大概明白你在说什么了,校长。” 周围的人面色都有些古怪,知道的明白这是密党的两位S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流氓给小流氓传授街头斗殴的心得呢。 动不动就打架,动不动就打架,什么都能靠你的拳头解决么!别天真了! 当然,你如果要这样问昂热,他的回答八成是不。 “靠拳头?不不不,我有折刀啊。” 通话的最后,让人怀疑是梦游的古德里安教授冷不丁上线,他开始热情的和路明非聊天,这家伙每次碰到路明非都格外兴奋,说着说着就会泪眼汪汪,多年后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古德里安教授终会想起,那是多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距离成为S级的导师如此之近,也是距离他终身教授的职位如此之近。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叹气,终身教授啊,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件事,芬格尔顺利毕业,自己大概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对了,明非。” 古德里安说。 “芬格尔呢?他怎么样?” “芬格尔啊……” 路明非想起诺玛的调查资料,那些芬格尔搜了又搜的奇妙店铺。 323 麦当劳先生 “哈哈哈,芬格尔他嘛。” 路明非挠着头。 好歹是室友,私底下怎么闹都行,面对老师肯定要一致对外。 这就是学生的基本守则。 无数的念头在脑中碰撞闪烁。 路明非面色一正,摆出诚实可靠的样子。 “他在执行秘密任务。” 重复,配合语气上的加强。 “很重要的任务。” ………… “阿嚏!” 男人揉了揉鼻子。 写着大大“M”字样的纸袋被他揉的哗哗响。 “哪个小妞在想我?” 他都囔着,把套住脑袋的纸袋扶正,顺便抠了抠出气孔。 他对面的男人眼角直抽。 安格烈七世,也即当代安格烈家主,这是一个有着浓密金发的男人,微微卷曲,一直披到肩上,他的脸部轮廓有着意大利凋塑的那种棱角,双颊的法令纹极深,看得出,这是一位常年发号施令的高位者。 最高议会的大本营在欧洲,这是一个由众多古老家族组成的混血种组织,与国家类比的话,大概是邦联而不是联邦,每个家族高度自治,最高议会则是他们分配利益调和矛盾的场所。 古往今来,最高议会的席位自有增减,有家族摔落,也有家族兴起,混血种世界的古老组织们都称呼加图索家为暴发户,他们兴盛的时间太短,尽管如今隐隐已有第一混血种家族的势头,但在重视传统的混血种世界里,几百年的家族历史根本看都不够看,加图索未能得到最高议会的认可,他们以高傲的姿态拒绝了加图索,但这有什么关系,一个组织的强大从来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有强大的个体加入,加图索转而投向密党,如今的卡塞尔校董会,有一把专属于加图索的椅子。 但在西方的混血种社会,最高议会的权威始终依旧,有人曾用月亮形容他们,意思是无论怎样,最高议会就在那里,像月亮一样,挂在天上,在这属于混血种的夜里,幽幽的注视大地。 在很久以前的最高议会,也有一把椅子写着安格烈的名字,只可惜历史的规律就连混血种家族也无法避免,兴摔交替,起落不定,以至于百年前,安格烈出走意大利,他们的目光掠过全世界的角落,最后停在了北美的荒漠,创始者也有高低之分,在纸牌飞鸽和安格烈三者中,无疑安格烈是最为重要的那个。 如今,在从意大利出走一个世纪后,安格烈的血裔终于再次见到最高议会的使者。 而且这位使者的身份极不寻常,安格烈七世确认过,他真的是最高议会当代议会长指定的传承者,安格烈心中暗暗盘算,也不知眼前这位有着光明未来的年轻人,到底是哪家子弟,一个个混血种古老家族的姓氏闪过脑海,都在撞上使者头上那麦当劳纸袋后烟消云散。 幸亏安格烈七世在常年的家主位置上养出了镇定自若的品质,要不然见到最高议会的来使,当代议会长传人,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安格烈七世的世界观大概都会动摇吧,想起童年时慈祥的爷爷给他讲起他们家族还在意大利的光景,最高议会的荣光与伟大,几代安格烈埋藏在心中的梦想,一定要带领家族回归最高议会,取回他们应有的席位。 所以他们家族奋斗的目标,就是成为这样的家伙? 安格烈七世和麦当劳纸袋对视,位于纸袋上方的两个抠出来的洞里,是最高议会使者那充满了智慧的双眼。 “议会的意思,安格烈收到了。” 七世沉声说。 “所以,议会已经决定了吗,在审判日到来前,联合密党。” 麦当劳使者雄壮的双腿架在红木桌上,仰着身,一手放在小腹,姿态闲适,另一只,则轻摇食指。 “不不不。” “我们确实要联合,但对象可不是密党。” “哦?” 安格烈七世摆出愿听其详的样子。 麦当劳使者双腿有力屈伸,以两条凳腿作为支点,一前一后的摇晃开来。 “密党是一个旋涡。” “太多人的目光投向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有不同的诉求。” “我问你。” 他竖起一根手指。 “所有的屠龙者屠龙,都是因为仇恨龙族么?” 那是何等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的胸膛给剖开,记录其心脏收缩与舒张的节律。 只是那只麦当劳纸袋的存在,再凝重的氛围感也被破坏的荡然无存。 安格烈七世想思考,但麦当劳纸袋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从沉思中拽出来,该死,混血种的嗅觉如此灵敏,他甚至闻到油炸的气味,这家伙点的是全家桶,吃的真干净。 “当然,不是。” 麦当劳使者端起高脚杯,昂贵的器皿里,褐色的液体微微摇晃,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数细密气泡争先恐后的炸开,他抬起麦当劳纸袋,轻抿一口。 安格烈七世忍住转头不看的冲动。 见鬼,他居然在用我爷爷的收藏喝可乐! “想要屠龙的,还有野心家。 麦当劳使者说。 “只要龙族真正的消失,那么混血种,就是唯一的龙。” 他摊手。 “永远不要用人格化的目光去看待一个组织,只要他的成员大于三个,那么他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安格烈七世稍感意外,又深有同感的点头。 没想到眼前这个酷似憨豆先生电影在逃角色的家伙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确实让人意外。 “所以了,” 麦当劳使者坐直了身子。 “我们联合的不是密党,是他们的S级。” “S级?” 安格烈七世沉思,他的法令纹更重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位S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形容呢?” 麦当劳使者拉长语调。 “有了。” 寂静岭中路明非的行为和他的经历浮上脑海。 “好人。” 他给出评价。 “S级是好人。” 安格烈七世内心错愕。 好人?这算哪门子评价? 你当这里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我们可是混血种,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怎么会有成年人还分好坏的,冰冷的理性的利益才是我们的追求,善良或者邪恶那是小孩子才在意的事。 而他居然在最高议会使者对密党S级的评价中,听到了好人这个词。 “好了,就当我没来过,再见。” 麦当劳使者站起来,往外走。 安格烈七世看着他魁梧的背影。 “再过两个小时,我就将和他见面。” “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忠告么?” “忠告?” 麦当劳使者站定,微微仰头,想了想。 “嗯。” 他说。 “如果你想和S级有共同语言的话。” 共同语言? 安格烈七世来了精神,聚精会神,侧耳聆听。 这可是有关那位传奇的S级的机密,多少混血种梦寐以求都拿不到手,他必须好好的记载心里才行…… 就听得麦当劳使者沉声开口。 “抓紧时间看两部日漫吧。” “对了,里面一定要有萝莉小女孩。” “比如灼眼的夏娜就不错,很经典,用这个当突破口,相信你一定能和S级有一次相当愉快且深刻的回忆。” 说完,他点点头。 “不用谢我,这是看在安格烈和议会的情分上,最后说一句,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拉近和S级的距离,给你一个关键词。” 他以负数核武器发射密码般的深沉语气,说出那三个字。 “少年宫。” “找到这里,或许,你还能拿到前往新时代的船票。” 麦当劳使者走了。 尽管他撞到了门框,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其伟岸的身姿。 “该死,看不见了。” 他都囔着重新抠了两个洞,眼睛眨了眨,昂首阔步的离开。 一直到麦当劳使者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安格烈七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雪茄盒。 安格烈七世愣了下。 什么时候? 不愧是议会长认定的传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所有雪茄,就这个身手也叫人不得不叹服。 只是啊…… 安格烈七世满脸都是一言难尽。 堂堂最高议会的侍者,往头上套麦当劳纸袋也就算了,现代人连自己的性别都能自由决定,套纸袋怎么了,这点自由他还是能理解的。 但脑袋上套什么还能说是个人喜好,你这顺手牵羊就不对了吧,最高议会那身为混血种古老组织的骄傲呢! 安格烈七世摇摇头,又想起对方临走前的忠告。 日漫?萝莉? 要么是这个人在和他开玩笑。 要么就是那位S级……呵呵童心未泯啊。 思虑再三,参考麦当劳先生的行为举止,安格烈七世总觉得,这位的问题八成比S级大多了。 所以,大概是玩笑吧。 他想着,摇摇头。 处理几个文件,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场地,否决掉安保团队的计划,麦当劳使者虽然不着条,但他对S级的态度给安格烈七世留下深刻印象,毫无疑问,S级,这位彻底终结了青铜与火皇帝生命的屠龙者,攥着令人侧目的伟力。 在混血种社会,谁拥有力量,谁就拥有一切。 这次碰面,尽管是在纸牌飞鸽和他们安格烈的场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真正掌握主导权的,是十人也不到的卡塞尔,或者说,是一个人的S级。 昨晚的战斗报告同时出现在这三家首领的桉头。 当代密党年轻人的强大令人意外。 那个叫凯撒的加图索家小子,已经表现出统治级别的战斗力。 S级呢? 这就是安格烈七世否决安保团队的原因。 假如S级有想法,再多的安保力量都是摆设。 好人么? 他复盘自己和麦当劳的对话过程。 虽然无法置信,但可以的话,他还是打从心底里希望“好人”这一评价不是玩笑,如果S级是好人,无论谁都会松口气吧。 毕竟昂热那种疯子,有一个就够了。 安格烈七世从桌后走出来,他要前往秘密的情报室,必须要拿到S级的情报,现在太被动了,他下定决心,为了达成目标,启用暗子也在所不惜。 这时候,麦当劳先生的忠告再次闪过脑海。 日漫?萝莉? 还什么少年宫? 当他真的对远东一无所知么,少年宫那是什么地方,不就是个名字好听点的培训班,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脚步骤然一顿。 卡察卡察的声音响起。 就好像无数条蛇在爬行,它们的鳞和墙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安格烈七世缓缓抬头。 “轰隆!” 烟尘膨胀。 一整堵墙壁化作尘埃。 从这个房间,一直到走廊的尽头。 这一整面墙壁,一瞬间化作尘埃。 管家和保安匆匆赶来。 “大人、!大人!” 他们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冲进烟尘。 万幸,他们的家主大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除了身上脏了点,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家主大人一直看着某个点,动也不动一下。 他们悄悄交换目光,再确认家主大人看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啊。 该不会家主大人他…… 他们立刻把糟糕的念头甩出脑海,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这堵墙来。 质量问题么?开什么玩笑,什么质量问题能精准到这种程度,只坏一堵墙,还坏的这么彻底? 所以,不会错。 他们从彼此的话语和眼神中得到肯定。 几个人的意见很快达成统一。 绝对是纸牌干的! 这是他们对安格烈的宣战! 得出结论后,他们很快义愤填膺起来。 正当几人准备向家主大人建议,拒绝和谈,彻底消灭纸牌时。 家主大人却是先开口了。 安格烈七世收回目光,在那里,是之前的麦当劳先生不小心撞到的门框。 呵,不小心? 当时他或许还会对最高议会的传人感到不满。 如今来看,那般武断就对一个强者下判断的自己,可真是草率。 安格烈七世想起爷爷的话。 一个传承数千年的组织,你永远不要怀疑,他们的强大。 重新复盘今晚的一切,自称最高议会特使的麦当劳先生登门,自证身份,以最高议会的名义令安格烈放弃战争,转而与纸牌飞鸽和谈。 以及后来对S级的态度…… 不对,麦当劳先生后来完全没必要特别提S级,他透露最高议会对S级的态度,更像是给我的提醒。 安格烈七世想。 提醒我要重视S级。 一念及此,最后的忠告也…… 安格烈七世以即将开启战争般的沉重语气对几人开口。 他们神色隐含兴奋,战争!战争!安格烈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给我找灼眼的夏娜。” 安格烈七世说。 “我要看全集。” 324 和谈进行时 当飞鸽的首领抵达会场时,其他人都已到了。 会议尚未开始,纸牌的king,安格烈七世,还有那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信使扫过几人,想来最后那位应当就是卡塞尔的S级了。 能进入这个房间的都是领袖,在过去的百年里,这个房间同时出现的人数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拉斯维加斯的一切变迁,你都能在这个房间的谈话记录里找到因由,他们以混血种的方式统治这座城市,而今天,这是首次,房间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代号为信使的白色西装男人,正是当代飞鸽首领,King和七世在和S级聊天,气氛很热烈,只是令信使感兴趣的是,本该站在密党一方的King却是陪衬,反倒是和教会有所牵连的安格烈竟是与S级相谈甚欢。 有意思。 信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莫非这是密党新的表态,他想起组织搜集的安格烈资料,这个家族过往的荣光可不简单,难道他们和密党早有联系? 带着和煦的微笑,信使恰到好处的与king和安格烈七世打招呼,安格烈七世热情的拍打路明非肩膀。 “来,信使先生,让我为你介绍,这位正是当下混血种社会最炙手可热的传奇,青铜与火皇帝的送葬者,卡塞尔的S级。” 路明非尽量保持脸上的平静,这些介绍的头衔听起来的确很厉害,但如果主角是自己,路明非只觉得尴尬。 “很高兴认识你,S级先生!” 信使笑着和路明非握手。 同时他作好奇状,看看路明非和安格烈七世。 “很抱歉,我知道这显得很唐突,但还是不住想问。” “你们之前是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么?” 信使注意到,一旁的king欲言又止,面色有些古怪。 不知怎的,他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哦,你说刚才啊。” 安格烈七世爽朗一笑。 “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他审视的看了看信使。 “请问,你对于夏娜的封绝和人偶师的战斗怎么看?” 信使:…… 他忽然就能理解之前King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在旁边听了会,渐渐回过味来,信使的心情很复杂,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堂堂安格烈的家主变成现在这样子,你曾经的威严呢? 还有那个滔滔不绝的S级,总觉得和想象里的形象有些出入啊。 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把伟业和荣光放一边,S级也只是一个刚上大一的学生,从这个身份出发,聊这些就显得合理多了…… 才有鬼啊! 最后一个参会者也到了,他们入座,路明非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你就代表着密党和卡塞尔,不能马虎。 板着脸,摆出严肃的样子。 议程迅速推进。 进行的比路明非最好的预想还要顺利。 安格烈和盘托出他们与教会的关系,教会一直在给安格烈家族提供经济和影响力方面的帮助,相对于经营拉斯维加斯的安格烈家族,教会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但他们的行动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的组织架构,教会把自己藏进了人海里,外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除非他们愿意。 他们给安格烈提供金钱,但这只是细枝末节,对于一个混血种组织来说,只要他们愿意赚钱并非难事,更多的是情报网,以及教会手中掌握的秘密。 密党是坚定的屠龙者,最高议会是最古老的组织,而教会,或许属于他们的标签应该是神秘。 所有人,所有的混血种和混血种的组织,几乎都认为教会尊奉的神明,就是龙族。 看上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混血种的教诲,除了尊龙族为神明,还能做什么? 但如果,不是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 安格烈和教会合作了许多年,从来都是止步于浅尝辄止的程度,这也是哪怕有他们的支持,教会也只是在拉斯维加斯拥有几个暗中据点的原因,安格烈七世敏锐的觉察到异状,他发现教会对古迹和龙墓的巨大热情,有他们的目的在里面。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题,再疯狂再偏执的宗教,最上面的几个人肯定还是清醒的,他们肯定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特别是混血种这群高智商的人,谋求利益分清得失几乎是混血种的本能,那么龙族复苏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有几个狂信徒脑子坏了看不出来,但总不至于一整个教会的人都傻了吧。 所以,安格烈七世认为,教会肯定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复苏龙族,这个世界重新回到四大君主的统治后,教会的混血种们能得到某种好处。 那么,是什么好处呢? 财富?地位?名望? 所有的这些统统能用混血种与龙的一个特性来概括。 血统。 在龙与混血种的价值体系中,血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可以这样说,在血统金字塔的位置越是靠前,越是靠近塔尖,你所拥有的就越多。 强者愈强,赢家通吃,在龙血体系里,马太效应的特征极其明显。 如果,这里是说如果。 如果从新迎来四大君主的统治后,教会的混血种能得到巨大的好处,比如说,在血统金字塔上更进一位,从混血种,蜕变为纯血的龙,拥有四代种,三代种,甚至,次代种的血统。 那么,教会的一切行为都能说得通了。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热爱和仇恨,都是锱铢必较的利益得失。 认定这一点后,安格烈七世在和教会的交流中多了留意,他渐渐发现了异常,这异常不是可以落在纸面上的证据,而是感觉,一种说不清楚但确实存在的感觉。 他感觉,教会神父对龙类的态度,有问题。 不像是一个信徒对神明该有的态度。 但教会太神秘,从来没有让安格烈接触到他们的核心事物,只是拿出了一些秘密技术,比如尚未完善的血统催化剂,也就是路明非和凯撒在黑暗圣堂见到的圣水。 催化血统,这种事看起来有些惊世骇俗,但实际上在混血种社会又是再正常不过,凡是上了规模的组织,哪个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就算是最坚定的屠龙者密党,也不是还有一门释放狮子之心的禁忌技术,提升血统就是提升力量,谁都需要力量。 教会的圣水还不完善,所有饮下圣水的混血种都化作了死侍,因此并没有引起安格烈七世的注意,安格烈家族也有自己的研究部门,这也正是他们需要大量财富的原因,虽然混血种们都有收藏的爱好,但真正的吞金兽永远是对未知领域的探索。 安格烈七世说完他和教会的事,里面的细节使路明非深思,他想起神父的话,对方称自己为旧时代的残党,这个旧时代指的什么? 是指人类和混血种的时代,还是,更加久远的以前? 他在心里有个猜测,只是这一猜测太过颠覆,而且证据太少,还没到说出口的时候。 “还有么?” 路明非问。 “以上就是全部。” 安格烈七世说。 路明非点点头。 他想起神父的蓝火,安格烈没提,要么是他们也不知道,要么是安格烈选择隐瞒,在这两者之间,路明非更加倾向于前者。 之前校长就和他分析过,既然安格烈选择和谈,那就代表他们是在教会和密党间做出了选择,昂热直言,促使安格烈选择密党的原因,很大部分就是他,路明非。 青铜与火的送葬者,或者说,皇帝的敲钟人,路明非斩杀诺顿这一伟业在混血种世界的影响力,远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深远。 真相也差不多,麦当劳先生让安格烈七世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他与教会和密党这两个组织的关系,假如他的猜测成真,教会有着某种秘密技术,可以在四大君主统治的世界拥有属于他们一席之地。 但……这又如何? 青铜与火的皇帝在S级手中走向终结,这是不争的事实,在皇权更迭的那一日,无数青铜与火一系的混血种,都在冥冥中见到了一个少年人,他站在门前,正是路明非的虚影。 当时青铜与火的混血种们只觉得心中一痛,然后就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也是过了很久他们才从各种渠道收到那一消息。 青铜与火的皇帝死在了卡塞尔的S级手里。、 所以了,有这样的一位屠龙者存在,就算四大君主陆续醒来,还有什么意义? 很多人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S级能杀死青铜与火的皇帝,那么,其他三个皇帝呢? 正是考虑到这点,才促使安格烈七世真正倒向路明非。 而且,教会给不了的利益,或许能从S级这里拿到手。 “少年宫?” “嗯,少年宫。” 路明非稍感诧异,没想到会从眼前这位安格烈家主的口中,听到这个词。 说来这场会议一直在以汉语进行,也是离开卡塞尔后路明非才知道,本以为中文校园计划已经很奇怪了,一个立志于培养屠龙者的大学不好好教格斗炼金,居然是要求所有学生都得有一口流利的汉语,拜托,你们是在北美,身为灯塔的骄傲呢?山巅之国的矜持呢?、一大帮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普通话都赶得上新闻主持,这也太夸张了。 但事实证明,这么早就用了“太”这样的字眼,实在有够草率。 不仅卡塞尔,世界各地的混血种,都在学汉语。 特别是随着2012的临近,越是背靠大型组织,越是历史悠久,主动学习汉语的混血种就是越多。 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或者说审判日,还是应许之时,随便叫什么都好。 2012 很多混血种都清楚的认识到,在那一年,将发生影响全世界的大事件。 而这大事件,似乎与远东的那个古老国度有着密切的关联。 神话就是古老年代的历史,而放眼全球,与龙这一形象联系最大的,就是远东。 路明非接手卡塞尔武院也有一段日子,以他的权限,当然看到了这方面的情报。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的影响这么大。 说起来都一月份了,这学期即将结束,放假了肯定是要回国,路明非就想着回少年宫看看,有机会的话也去一趟北大预科班吧,看看楚学长,还有那个夏弥。 安格烈七世提起少年宫,也不是他调查到了什么,小魔鬼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隐藏几十个人的秘密对他来说不在话下,至今也没人知道那个平平无奇的培训班里到底都是群怎样的怪物,尤其是在路明非拿到青铜与火权柄开启超凡的门后,这批人都踏上了武道的路,他们在世人看不到的角落茁壮成长,肯定有大放光芒的一天,并且路明非相信,这一天不会遥远。 “我知道了。” 路明非写下一串地址和号码,将之撕下。 “敢兴趣的话,打这个号码。” 路明非注意到饶有兴趣的k先生和信使,另写了两章纸条,分别交给两人。 这是? 信使拿着纸条,看了眼正皱眉的安格烈七世,少年宫是这位提出的消息,但看他的反应,似乎连安格烈自己也不甚明了。 确实,安格烈七世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麦当劳先生给的建议,既然日漫萝莉真的是一个有效的共同话题,那么对方临走时说的“少年宫”呢?只是以安格烈家族的情报能力查不出这个词代表了什么,他是见着路明非心情不错,就想着试探试探,没想到这一试探,就得到如此之大的进展。 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顾名思义,少年宫应该是个组织,S级纸条的意思大概是入场券,准入名额之类的。 可这个名额就没有限制的么? 同时给三家,爽快过头了吧。 路明非有他的考虑,现阶段的武者势力,差不多已经到了一个即将蜕变的关口,他一个非人,楚子航凯撒和零也陆续完成劲力自生,到了着手温养根髓的田地。 少年宫那边,圆圆早已开始温养根髓,同样还有陈平安王超,以及陈久默。 有几个是后来者追上,比如凯撒和陈久默,至于圆圆,她本该是继路明非后第二个成就非人的武者,可惜超凡的上线锁死在了非人,除非路明非再拿到一个权柄,否则圆圆还得困在炼体巅峰,再温养也温养不出神异。 325 拍卖会开始 路明非本是做好准备,如果圆圆过来问,就好好的说明白如今的情况,四大君主的权柄锁死了超凡的渠道,打个比方,总体而言,假如用海洋来形容一个世界的超凡,四大君主的权柄就是专门挖了条沟渠,只有满足一定条件的个体才能把海洋的水引进来,而这一条件就是龙血。路明非做的事就是改变分配方式,让人人都有机会引来超凡的海水。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龙族世界并不存在真实或概念层面上的超凡海洋,但四大君主的权柄很重要,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已是一个世界的基础柱石。 只是左等右等,圆圆始终没来,路明非特别了解过,尽管困在炼体巅峰,长时间武道修为未有寸进,但圆圆还是一如既往,有事练剑,闲了就抱着剑发呆,路明非有些担心她的状态,毕竟一个在武道上一直高歌勐进的人,忽然戛然而止,这种失落感能把人逼疯,圆圆看上去没事,但这没事也让人最是担心。 聊下来,路明非发现,圆圆看似发呆,实则是在思考,她是在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绕过桎梏,继续提升武道修为。 路明非很欣慰,有些人碰到困难与挫折会怨天尤人,有些人在怨天尤人后会选择将之克服或者改良,而这正是强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所在。 圆圆的心性很是令他满意。 只是路明非并不看好她的尝试。 龙族权柄锁死的超凡,关键不是能否感觉到劲力,也不是温养不出神异,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要点是可能性,在此方世界,杜绝了龙血之外所有超凡的可能性。 任凭圆圆如何思考,除非她把目光落到龙与混血种上,试图从龙血这里打开突破口,否则其他的一切尝试都必将无疾而终。 路明非没有叫停,让这丫头多想一想,也是好事,总比每天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强。 少年宫和卡塞尔武院,两遍的武道修行都是欣欣向荣,这也是路明非不介意多招人的底气,再说了,纸牌飞鸽和安格烈,这三家组织想进少年宫,起码还得经过小魔鬼那关,有这家伙看着,路明非很放心。 和谈后面的内容都是利益交换,安格烈和纸牌,安格烈和飞鸽,他付出了很多,庞大的金钱就在这张简单到捡漏的石桌上流动,似乎越是古老的组织越是在意形式,这个房间,这张石桌,石桌上的黄铜烛台,层层叠叠的昏黄烛光,墙上扭曲的黑影,时光彷佛凝固在此刻,百年前与百年后别无二致,他们曾在此决定一座城市的建立,他们的后裔也在此决定这座城市的兴衰,有人说权利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你坐在这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路明非想起不久前和安格烈七世的聊天,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很正经的人竟如此了解动漫,出人意料。 说来最近一直很忙,武院一大堆事,自己还得习武,也很久没好好看动漫了。 路明非的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荡,他坐在这里总有些格格不入,不是年龄也不是身份,仔细想一想的话,大概是不习惯吧,他不习惯这种几个人坐下来轻描澹写分配权利的场合,战场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 而在路明非的内心,其实还有一个担忧,也是触景生情,他因为想要改变混血种和普通人两者间巨大鸿沟而天下布武,但那之后呢? 优秀的人总会存在,他们结成群体,再经过岁月演化,便会成为优秀的那么一小撮人,往往在这样的一小撮人手中,会聚集起难以想象的资源。 看到纸牌三家的和谈,路明非就在想啊,再过两百年,不,再过一百年,是不是类似的画面也会出现在武者的高层里,这不是杞人忧天,翻翻史书就知道,这种事太常见,这就是历史的必然。 人类会重复他们犯过的错误,一次一次又一次,欲望引领进步,进步埋下矛盾,矛盾爆发冲突,冲突唤醒革新,革新的尽头还是欲望。 如诅咒一样存在于历史中的循环,靠人类自身几乎无法摆脱,路明非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引入中立的“它”。 一个中立者,人类之外的中立者,在历史出现冲突后及时纠正。 路明非心中闪过一个灵感,只可惜他没能抓住,但没关系,他认为自己可以暂时扮演起中立者的角色,只要他足够强,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至于他走了之后,或许就有新的办法。 越是成长,越是见的多,就越是明白到平等两个字的艰难。 “S级?S级?” 路明非回过神来,发现k先生三人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歉意的笑了笑。 会议进行到最后,是和密党相关的内容,既然安格烈家族投向了他们,那么运走神父将不成问题,几个人商量起具体事宜,因为得提防着教会那边,路线安排和陪同人员都很重要。 三家表态,他们会尽其所能的配合密党行动,路明非看了看表。 “拍卖会要开始了。” 他准备等拍卖会结束后带着神父直接回卡塞尔,路明非对自己有信心,安排路线和人员,这些都比不上有他在旁边。 昏迷的神父,还有教会的圣水,等回到卡塞尔,肯定能研究出不少成果。 教会大概不会让路明非如此轻松,可想而知,归途必将充满波折。 也好,让他们来,路明非正好奇教会的秘密呢,来越多人,他就越有可能弄清楚教会到底在做什么。 “拍卖会?” K先生几人都来了兴趣,是有什么让S级都在意的藏品吗? 会议结束,几人握手,K先生送路明非去拍卖会的会场,安格烈七世和飞鸽的信使目送他们的车子驶远。 “不跟过去么?” 信使问。 “你呢?” 安格烈七世以反问回答。 信使笑了笑。 他不接话,转而提起。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两天拉斯维加斯混进了不少人。” “都是跟着这位来的。” 信使收回目光。 “看起来,密党的这位S级,对拍卖会很感兴趣啊。” “你说,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安格烈七世不置可否。 “你是在怀疑S级么?” 信使笑着举起双手。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怀疑S级!” ………… 路明非向侍者出示邀请函,检查过后,他进入会场。 K先生没有进来,送完路明非后,他转向回了命运赌场。 邀请函上标明具体的座位,路明非刚坐下,邻座就伸过来一只手。 “交个朋友,帅哥。” 路明非一挑眉,眼前的男人穿了身酒红色西服,配白衬衫打底,斜靠着座,会场灯光微弱, 给他的脸打下一大片阴影,却也遮不住男人嘴角那抹慵懒的坏笑,像是个痞子,是很多单纯少女一见倾心的那种痞子。 “你好你好。” 路明非和他握手,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又化作饶有兴趣。 “第一次来拍卖会?” 酒红西装的男人问。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意思,这种事情,只要留心观察,很轻松就能做到。” 他翘着二郎腿,姿态闲适,有着难明的韵味,看到他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有吸血鬼肯定就会是这个样子吧。 他说话很有磁性,不是低音炮,是偏中性的一类,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特点,他每句话的最后都有一个上挑的尾音,像是有一只调皮的小猫在挠你的心,痒痒的,说不出话。 “我这个人,生来就有些天赋。” “有时候啊,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怎么样。” 他侃侃而谈。 “比如,那个。” “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对爱情还抱有幻想。” “还有那个,啧啧,老手啊,自以为是猎人,有意思。” 路明非听着听着,慢慢回过味来,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都在看女人?” 路明非奇怪的问。 “我不看女人看什么?” 吸血鬼比他还奇怪。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 “拜托,帅哥。” 吸血鬼摊手。 他做这个动作也带着别样的魅力。 “我是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他用重复的句式加强语气。 “看看女人,和她们说说话,喝喝酒,再讨论讨论人生。”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这样理所当然的说。 路明非的思绪却没被带跑。 “重点不是这个。” 他说。 吸血鬼作洗耳恭听状。 “重点是,我也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他们想起不久前的对话,吸血鬼一眼看出路明非是第一次来拍卖会。 “咳咳咳。” 吸血鬼尴尬的看向别处。 “那个,我就是来传个话,有人想见你。” 吸血鬼忽然看向某个女人。 他腾德一下跳起来。 “这样,兄弟,话我带到了,你考虑考虑!” 吸血鬼双手迅速比划出一个四边形,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回头见。” 说着,他就要走,同时不停往后回头,看着那个像这边走来的女人,声音也带上些紧张,像极了被前女友提着菜刀追杀的负心汉。 “等等!” 路明非想抓住他,吸血鬼晃了晃,就闪了过去。 “嘿嘿,失陪了啊!” “我先走一步。” “那个,别忘了。” 他在胸前划出一个四边形。 “记得打电话。” 留下这么一句,吸血鬼就跑的没影了。 路明非若有所思,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吸血鬼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有意思。” 追吸血鬼的女人加快脚步,经过路明非的位子时,她投来目光,这是个中东风格打扮的女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也罩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不像是那个地区女性该有的眼睛,凌厉,果决,你可以在着双眼里找到闪电一样的刀光,却找不到丝毫的妥协和退让。 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她和路明非对视,眼里的刀光偃旗息鼓,化作一汪秋水,映出夜空的明月。 她笑了。 路明非恍然。 “是你啊。” 女人追着吸血鬼匆匆离开。 这边只剩下路明非一人。 他坐好,等待拍卖会开场。 想着刚才那个酷似吸血鬼的男人。 还有她。 路明非勾起嘴角。 既然他都出现在这里,那么小魔鬼应该也不远吧。 陆续有人进场,路明非注意到,许多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扫过自己,他泰然自若。 主持人出场,肃然宣布拍卖开始。 啪的一下。 所有灯光齐齐熄灭。 拍卖会陷入漆黑的夜。 而就在这夜里,陆续亮起黄金色的光芒。 一双双黄金童被点燃。 这场拍卖会的参与者都是流淌有龙血的混血种。 当主持人宣布开始,属于混血种的无声对决也拉开帷幕。 大家都是体面人,不到迫不得已谁也不想直接动刀动枪,那太残忍了不是么,还很粗俗,有资格坐在这个场合的人身份都不低,早已脱离了打打杀杀的阶层,对于他们来说,与其用刀剑和拳脚证明,还不如点燃他们血统的象征,那尊贵的黄金童,看看彼此的双眼,谁的黄金童更明亮,谁的黄金童更威严,那么,谁的血统就更高贵。 来之前路明非看过资料,他知道这是混血种社会流传的习俗,龙的血裔们为他们的血统骄傲,因此也热衷于彰显其高贵的血统,凡是专属于混血种的场合,都会不约而同的点燃黄金童,就像是开屏的雄孔雀一样。 这次的拍卖会正是如此。 一双双黄金童的目光投向路明非,这个少年所在就好像是黑洞,在所有混血种包括主持人都亮起他们的黄金童时,唯独路明非没有这样做。 许多人就是跟着路明非来的,他们都知道这位少年的身份,所以不会产生“这人没有点燃黄金童是不是觉得自己血统太低不好意思”这样的想法,事实上,他们都认为以S及的功绩根本就不需要用黄金童证明自己。 至于S级为什么没点燃黄金童,或许是传奇的癖好吧,毕竟是传奇,有一些和常人不同的地方,都能理解。 路明非倒没有标新立异的意思。 这里不是战场,周围也没有敌人。 他自然没有点燃黄金童的必要。 而且,以路明非如今的血统,他一旦点燃黄金童,恐怕在场的很多混血种都得不自在。 龙族世界可不是普通世界,是真的存在“威势”这个东西的,或者说,龙威。 326 激烈的拍卖会和到手 楚子航因永不熄灭的黄金童,在外总是佩戴美童,在校内也避免与人对视,或许有人会以为狮心会会长性格冷澹孤傲,实际上是他的善良。 很少有人能直视永不熄灭的黄金童,这是血统上的压制,在混血种的龙血抵达某个限度前,黄金童只是明亮和尊贵,若是到了楚子航的程度,便会真正展现龙的威严。 路明非比之前楚子航的状态更强,青铜与火的权柄真实不虚,若非绝大部分的威能都用在他处,寻常混血种甚至纯血龙族,一旦直视路明非的黄金童便会浑身瘫软跪伏于地,传说中龙王的黄金童永恒固化一个言灵,凡血统低于君主的存在与之对视便会下跪,献上他们作为臣属的虔诚。 路明非还没有到固化言灵的程度,但属于他的威严也不是会场的这些混血种能承受的,在这里几乎找不到几个战士,都是自持身份的上位者。 拍卖开始。 开场是一件古老的青铜器,一双双黄金童灼灼注视,在混血种社会里,青铜器有着别样的含义,他们的历史越是久远越是接近龙族就越是辉煌,众所周知,青铜与火的皇帝是公认的炼金术大师,于是常有人将两者联系在一起,青铜和炼金,至今仍有一部分古老传承的炼金师坚信,青铜是施展炼金术最好的媒介。 主持人展示青铜器的铭文,残缺的炼金矩阵,虽已无法启动,但对炼金师而言,每个古老的矩阵都意义非凡,或许就能在其中发现遗失的技术,所以,尽管残缺,但青铜器仍然很好的完成了它开场的工作。 许多混血种的呼吸都显得粗重,黄金童也更为制热,有人用不见硝烟的战场形容拍卖会,他们以金钱为子弹,为藏品拼杀,混血种体内龙血的暴虐一面显露一角,当主持人宣布竞价开始,零星的有人举牌,频次越来越高,竞争者们环顾全场,他们寻找到对手,用黄金童示威,没有人退步。 黑暗中有人关注着路明非的方向,那位密党的S级看了眼青铜器,没有举牌,是不感兴趣么?还是说有其他准备? 他们沉思着。 一个人影在旁边坐下。 面纱和头罩间,是一双熟悉的黄金童。 “好久不见。” 她说。 “嗯,好久不见。” 路明非说。 没有在周围看到酒红色人影,路明非挑起嘴角。 “怎么,没抓到?” “算那小子跑的快。” 女人哼了声。 路明非笑了笑。 他捏起颗葡萄。 “这里水果不错,不尝尝么?” “不方便。” 女人指了指面纱。 路明非表示了解。 “让我猜猜,肯定是那个恶趣味的家伙。” “一定要你穿成这样。” 女人不说话,只是用眼神传达出一个意思,“知音啊!” 拍卖会按部就班的进行。 一件件藏品上台,主持人介绍,有单纯的艺术品,印象派的画,看上去像是涂鸦,路明非隐约也能感觉到它的美感,大概因为路明非自己也是书画的大师,抛开固定的技巧和窠臼,无关乎门类,艺术与艺术之间也有共通的地方。 “画的好。” 路明非笑着,他举牌。 “你还懂油画?” 女人惊奇的看他。 “不懂,就是感觉。” 路明非说。 女人若有所思。 这边两人在聊,暗中的有心人精神一震,S级举牌了,这个信号代表了什么?行动快鱼思想,管它代表了什么,先下手为强。 四个人同时举牌,就在路明非举牌后不到一秒,台上的主持人一愣,以他漫长的职业生涯这一幕也是头一回见,四个举牌的混血种迅速找到彼此,他们以黄金童交流,灼热的目光碰撞试探,似有火星溅落,不消分说,继续举牌,竞价,油画的价格直线飙升,渐渐许多袖手旁观的混血种都把眉皱起,暗暗盘算,莫非这幅画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现在它已明显超出一个单纯艺术品该有的价格,难道说…… 一个又一个念头纷至沓来,他们神色凝重,终于,除四家外陆续有人举牌。 反倒是最开始的四家慢慢偃旗息鼓,因为路明非只举了一次牌,,之后再无动静,看来这幅画不是S极的目标,竞拍的战术么?分散我们注意力?看来S级也不是只知道战斗的疯子啊。 最后油画以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成交,若非这里是私密的混血种拍卖会,一旦这幅画的价格传出去,想必一定会引起无数人震惊,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路明非听到最后的成交价也很意外,他找了找,发现最后拿走这幅画的混血种的神情很奇怪,扯松领带,面色涨红,像是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如果用竞拍来解释的话,那他脸上的疑惑和迷茫又怎么回事?一般人在角逐后终于得到心怡的藏品不是应该开心么? “我以前听说混血种对艺术品有着狂热的兴趣,还不怎么信。” “这回算是见识了。” 路明非轻叹。 “我觉得,这应该和热爱什么的没关系。” 女人说。 之后路明非也举了几次牌,虽然场面比不上他第一次时那般火热,但只要路明非出手,必定引起一阵举牌潮,他就像是一个信号,只要路明非感兴趣,立刻有人争夺。 暗中关注的混血种留了心,他们的行动很谨慎,不只是注意路明非,同时也在观察会场其他的混血种,小心分辨其中有没有可能存在S级的同伴。 平静的拍卖会现场,却有刀光与剑影,汹涌暗流。 “你好像,很自信。” 女人对路明非说。 “有什么自信不自信的,玩玩嘛。” 路明非给苹果削皮,切块,用水果刀扎着,送入口中。 “真浪费啊。” 女人知道路明非这具是什么意思,他在说其他人的水果,但是啊,这里是拍卖会,混血种们过来要么是交际,要么是竞拍,谁有功夫吃什么水果。 “下一件藏品,炼金手札。” 路明非眼一亮,举牌。 立刻有人跟。 但这次S级的反应一改之前。 前面他都是举一次牌,然后就随便其他混血种抢得头破血流,自己则优哉游哉的吃水果。 这次一反常态,有人跟,他反击,举牌的动作干净利落,让人毫不怀疑同样的一只手若是握住刀剑,定能把冬日飘落的雪花也一斩为二。 真是凌厉的气势啊。 混血种们沉默了。 黄金童在黑暗中对视。 有某种情绪在无声无息间酝酿。 主持人第一次敲锤。 这一声响把沉默的寂静也一并敲碎。 举牌! 举牌! 举牌! 就像是赛车瞬间提速,试探性的几圈热身后,发动机野兽般的轰鸣,震耳欲聋,夺人心魄。 再迟钝的人也觉察到异常。 这气氛是如此焦灼。 有人抿了抿嘴。 有人把帽子摘下。 有人扯着领带,深呼吸。 黄金童时不时的扫向那个角落。 路明非泰然自若。 “这橙子有点酸。” 他对邻座的女人说。 同时举牌。 S级还在跟。 他们的黄金童更加灼热滚烫。 是这个么? 台上的炼金手札万众瞩目。 主持人介绍这是作者不明的神秘手札,记载的知识晦涩深奥,拍卖会请动的专家也无法解读。 最开始混血种们对手札心存疑虑,曾经也不是没出现过类似的事件,某混血种斥巨资购回的手札,千辛万苦破译,最后得到的只是一位炼金大师的生活随笔,想象中的炼金矩阵和高深知识,是一点也没见着。 神秘代表未知,未知就是不确定,同样一份手札,也许是无异议的随笔,伤春悲秋,也许就是禁忌的炼金知识,价值连城。 很少有人能准确的分辨。 如果有,或许,S级就是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这场竞拍。 路明非的态度很坚决。 无论多少人他都跟。 誓要收下这份炼金手札的决心一览无余。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 路明非越是坚决,跟他的混血种也同样坚决。 高昂的价格,疯狂的气氛,一个又一个混血种退出竞拍,但有那么四家始终紧咬住不放,其余的人下意识屏息凝神,拍卖会规则,每举一次牌默认十万美金,这是普通人数年的工资,在这里却是以秒为单位往上跳着。 路明非皱皱眉。 “真麻烦。” 他都囔。 “六千万。” 这次他直接叫了个价格。 会场静得可怕。 路明非一口气把价格翻了一番。 四家混血种面面相觑,举棋不定。 资金还有,不是跟不起,但这是真的么?谁能确定不是S极又一次虚晃一枪? 六千万美金,不是小数目。 他们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主持人再次敲锤,进入最后流程。 有三家混血种抓起号牌,又放下,反复几次,摇摇头,瘫软地靠在椅子。 剩下一家咬咬牙,举牌。 敲锤停了。 继续竞拍。 “你不跟么?” 女人问。 “差不多了。” 路明非说。 “这样可不行。” 女人摇头。 “还得添把火。” 路明非皱皱眉,侧头,就见女人举牌,清脆的叫出一个数字。 “七千万。” 路明非目光诧异。 “你怎么?” “毕竟是S级感兴趣的拍品,肯定有它的价值。” 女人笑着。 “你说呢?” 路明非摇头不答。 忽然杀出一匹黑马,谁也没想到,但混血种的反应很快,看似放弃的人陆续举牌,原来之前表现只是假象,他们从未放弃。 沉寂的场面有再次热闹起来的迹象。 迎头却浇下一盆冰水。 “八千万。” 女人举牌。 全场目光投来,他们看着这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或好奇或惊讶或猜测,各色情绪不一而足。 同时,有人眯着眼,摩挲着号牌,蠢蠢欲动。 还要跟么? 他们暗暗计算着得失。 主持人即将敲锤。 “九千万。” 女人举牌。 混血种们这才发现,原来她上次举牌后一直没放下,竟是为了此刻。 自己压自己的价。 真是疯了。 这时的女人尽管仍以面纱遮脸,但她的气场却如此高大,那双黄金童环顾全场,宛如女王巡视她的国。 混血种们忽然意识到,她还没有,把号牌放下。 一个念头浮起。 果然。 “一亿。” 她说。 鸦雀无声。 自己压自己的价,第二次。 这位该不会是觉得竞拍太无趣,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吧? 主持人手心都是汗。 这种只存在于和电影里的情结真实上演,给他带来的冲击不可说是不大。 敲锤。 空落落的锤声在会场回荡。 明明座无虚席,却怎的好似只剩下两人。 路明非和她。 三下锤落。 炼金手札的归属明确。 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向这边走来,一亿美金的单子,按照规章制度,他们必须请这位女士验证财力,否则她就得赔付一大笔的违约金,。 “感谢你帮我妹妹的忙。” 她起身,对路明非说。 “那孩子让你多费心了。” 她微微鞠躬。 “客气了客气了。” 路明非连连抱拳。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在聊,有心人也暗暗观察,于是,很少有混血种注意到,此时台上的拍品,一只怪模怪样的青铜盒。 主持人只说这是未知的器具,但历史悠久,或许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几个人举牌,比起上一场炼金手札的热闹,场面只能说是冷清。 最后以三百万成交,有之前一个亿的天价对比,区区三百万完全让人提不起精神,而且经过上一场激烈的角逐,混血种的精神都有些萎靡,那是亢奋后的回落。 有人在交头接耳,有人在喝水,有人在暗暗关注路明非。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女孩跟着工作人员走入后台。 路明非重新看向主持人和拍品。 他去拿水果。 有人主动把圣女果放到他手里。 “谢谢。” 路明非下意识说。 “不客气。” 这话里带着笑意。 路明非刚把圣女果放入口中,停了停,又继续咀嚼。 缓缓的,慢慢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 看都不用看。 他伸出手,按住邻座那家伙的脑袋。 揉啊揉。 “真是的,哥哥。” 那家伙说。 和以前一样的语气。 和以前一样的声音。 和以前一样的叫他。 路明非笑的更开心了。 那家伙却很不满的样子。 “头发都乱了啦。” 小魔鬼埋怨。 请假条 这个月第二次请假,之后就没有额度了。 遇到了一些糟心事。 我有个朋友得了治不好的病,生命无忧,只是没法正常工作,他自己倒挺乐观,只是偶尔和同病相怜的人聊天会情绪低落。 低落了会找我倾诉。 我们认识很久了,怎么说呢,他的病挺无奈的,基本只有一个可以从事的工作,除此之外其他的路,不是艰难,是根本没可能。 很多人退一万步可以送外卖可以跑网约车甚至在工地拎水泥桶,小工一天也有三四百,虽然很苦很累。 他什么工作也做不了,会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也会很无力,虽然我可以用英雄的故事去激励他,但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就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品质,而他还只是一個常人。 人生有很多无奈,他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我劝不来人,大概只有陪他说说话,。 我以后想写他的故事,还没跟他说,哎,生活不是做题,很多时候都是无解,我们只能在烂和更烂之间,选择一个看起来稍微好点的。 我本来应该给大家讲点开心的事,积极向上的,比如不幸者和命运决死,受苦者走出挫折。 但如果是给一个真正苦难的人加油。 其实,挺欠扁的。 如果有读者也碰到不顺的不开心的事。 熬吧。 我们可以暂时的停下。 痛苦和无奈的滋味确实也不好受。 在地上躺一躺其实没什么。 只是有一天你如果想继续往前走。 那就往前走。 暂时的倒下不是为了更好的出发。 倒下就是倒下。 你累了,挨不住了,熬不下去,受不了了。 倒下就倒下。 我就是这种人。 休息会,想一想,站起来。 接着走吧。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7 小魔鬼和返校 这个世界暂停了。 主持人低头看稿,黄金童闪着光,没有人说话,混血种优雅的与邻座交谈,他们的声音被分割成上一秒和之后,在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的之后, 时光河流自亘古前往未来,把英雄和美人化作白骨,把伟业和历史刷为虚无,他一招手,牵起路明非,踏上河畔的土地,不沾一滴的河水。 小魔鬼还是和上次见面一样。 那身行头一丝不苟,翘着腿斜靠他的座,双手十指相扣,澹澹的巡视周遭所有,如慵懒的龙,在他的黄金童前,尔等皆当俯首,星和月也退在云后。 路明非想过许多次,若他再见到小魔鬼,肯定要把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狠狠收拾一顿。 事实却不是。 他跟小魔鬼分享拍卖会送的水果,把籽吐在纸巾上,聊着最近发生的事,那个教会怎么看怎么奇怪,肯定有猫腻,脸色一变,又得意洋洋的说起他的安排,英明如他,早已料到有人会盯着自己,S级想得到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没有人动心才是怪事,所以路明非提前布局,分成明暗两部分人手,他自己带着零凯撒诺诺和芬格尔在明,大张旗鼓,为暗中行动的苏茜提供掩护,当其他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路明非一行人身上时,苏茜也就有了行动空间。 虽然抵达拉斯维加斯后事故连连,零与凯撒先后负伤,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炼金手札的下一件拍品正是七宗罪,以拍卖行的能力检查不出这件传奇武器的来历也很正常,毕竟是诺顿的造物,路明非也是在得到小魔鬼的提示后才明了,更别说是其他人。 混血种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炼金手札的争夺,很少有人关注下一件拍品,于是苏茜顺利得手。 小魔鬼很安静,他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恰到好处的附和,偶尔的提问,有时候也会夸两句,像“哥哥真厉害”之类的。 “就这样。” 路明非说完。 “你呢?” 他问小魔鬼。 “你什么 打算?” 路明非问的是这个拍卖会,之前七宗罪在小魔鬼手上,他完全可以直接交给路明非,何必多此一举的走这个程序。 要么小魔鬼傻了,要么他就是闲极无聊想找点乐子,很明显两者都不是,如果小魔鬼都算傻了这个世界还有谁是聪明,至于找乐子,这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恶劣,但仔细看一看他以前的行动,都能找到强烈的目的性,看似只是虚拟游戏的德罗古尼尔也是龙王信息的载体,而且路明非还能以此修行养神法,大大加快了他成就外罡的速度。 这也是明明记忆被封印,路明非还愿意经历世界副本的原因,精彩的人生经历和感悟是养神法成长的资粮,这一点路明非不止一次的在课上强调,少年宫也是卡塞尔武院也是,事实上对九州武道的理论,掌握程度最高的人不是楚子航也不是圆圆,说起来着实令人意外,除却路明非,对九州武道的理解最为深刻的人,是小魔鬼。 这小子比路明非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聪明,九州武道尤重意境,许多关节玄之又玄,只能让人自己去悟,小魔鬼的悟性令人啧啧称奇,经常一点就通,只可惜他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修行,否则怕是早已突破非人。 所以,在路明非意识到世界副本兑他的养神法大有裨益后,很快便想到,这大概是小魔鬼有意为之,世界副本里可能数年甚至数十年,于外界只是一场梦境,如此一来他成就外罡的速度就能大幅度的加快。 小魔鬼是个谋而后动的人,他温和的笑容下,时刻酝酿着诡谲的阴谋,这样的家伙绝对不可能做无异议的事,所以这场拍卖会肯定有其目的。 “是他。” 小魔鬼眯眼笑着。 “哥哥你还记得吧,跟你搭话的那家伙。” 路明非脑海划过酒红服装的男人,像极了吸血鬼。 “喔。” 他说。 “你是冲他来的?” 小魔鬼点头。 “可惜了。” 他的眼神像在叹息。 “让他给逃了。” “你也没抓住!” “我以为只有酒德麻衣,她没追到我还能理解,可是你……” 小魔鬼摊手。 “别大惊小怪的嘛,搞得我好像全知全能的一样,其实不是哦。” “就算是我,也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呢。” “这样啊,说说,都不知道什么,没准我能告诉你。” 小魔鬼乖巧的掰着指头。 “以前呢不知道什么是武道,不过哥哥你跟我说了以后,倒是有些眉目了。” “还有哥哥你说的教会,他们也有点麻烦。” 路明非皱眉,他着实没想到,居然能从小魔鬼这里听到教会,用的还是“有点麻烦”这样的评价。 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都说了,我可不是全知全能。” 小魔鬼给他解释。 刚开口又停下,想了想,他打了个响指,繁复的炼金符文化作长蛇,以小魔鬼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去,凡是它们游过之处皆亮起烫金的烙印,从地面到空气,最终汇聚在两人头顶,构筑成一间烫金的小小天地。 “这是?” “结界,防止有人偷听。” “喔喔。” 小魔鬼既然都布下了结界,那就证明,他接下来说的内容很重要。 路明非打起精神,就听得小魔鬼说。 “哥哥你知道命运三女神么?” 之后小魔鬼给他讲了关于命运三女神的故事。 同样的神明,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希腊神话,其三女神的神职分别是观测命运线,维护命运线,以及斩断命运线。一个是北欧神话,这里三女神的神职更为简明,分别司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他问路明非,假如命运三女神真实存在,会是哪个版本的模样呢? 路明非几乎要脱口而出后者,这是如今混血种学界的普遍认知,也即北欧神话就是龙族的史书,你可以从中解读出龙族的秘密。 但说出口前他又犹豫了,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答桉是后者,小魔鬼又为什么要提希腊神话的命运三女神,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所以,正确的版本其实是希腊神话? “给个提示吧,哥哥。” 破天荒的,小魔鬼竟然主动退了一步。 “题目没错,题目是对的。” 路明非没好气。 “这算哪门子提示。” 小魔鬼眯着眼笑了笑。 他看了看天,撤掉炼金结界。 “这次虽然没抓到他们,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证明了,对他们来说,哥哥你真的很重要。” “毕竟是冒着被我发现的风险,也要和你搭上线。” “对了。” 小魔鬼双手画出一个四边形,好奇的问。 “哥哥,这是什么?” 路明非记得,这是那个酷似吸血鬼的男人反复跟他提起的一个动作,还说别忘了联系,可谁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不好好说话的人是要被打死的好么? “什么嘛,原来哥哥你也不知道。” 小魔鬼摆摆手。 他起身。 “那就这样咯,下次见。”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走得坚决,很快就踏入黑暗的角落,消失不见。 停步的时间开始流动。 路明非想着小魔鬼的问题,主持人介绍拍品,混血种们还在留心S级的动静,奇怪的是,自炼金手札后,路明非再不出手,一直到拍卖的结束。 莫非S级的目标就是那本炼金手札? 混血种三三两两的散场,路明非不急,他悠闲的坐着,还在思考小魔鬼的话,七宗罪到手,按计划苏茜已经走卡塞尔的秘密渠道返校,路明非很相信这个女孩,她是密党未来的斩首者,接受的都是如何在黑暗行走的训练,比起正面冲突她或许不是凯撒和楚子航的对手,但如果是执行秘密任务,术业有专攻,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可就比不上苏茜了。 加上苏茜如今的武道修为,她的飞剑可比子弹好使,除非是纯血龙类或者百头以上的死侍围攻,她都不会有事。 路明非想的是小魔鬼的话,还有这次见面的细节。 他能感觉到小魔鬼很急,就好像有谁在后面追着一样,这次他主要是在说那个“吸血鬼”,不对,还有。 小魔鬼还提到了教会。 后来小魔鬼关于命运三女神的问题,是在他们聊到教会之后,所以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么? 还是没有头绪,就算加上后面小魔鬼给的提示,也想不出来,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到底哪个版本的命运三女神是真的?这又和教会有什么关系? 会场的人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了,路明非也准备离场,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却在这时候找到他。 “有我的东西?” 路明非奇怪的说。 侍者说有位客人指定把拍品留给了他,路明非在最开始的意外后,很快反应过来。 果然,不出意料,送给路明非的拍品,正是之前的那本炼金手札。 牵涉到一亿美金的交易额,拍卖行很谨慎,他们仔细与路明非核对身份,最后请他留下指纹和签名,自此,本次拍卖成交额最高的拍品便归属于了路明非。 签名时路明非还在想,也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小魔鬼的意思,看来他帮忙撮合叶胜和亚纪的事,那个大姐姐身材的女忍者也知道了,酒德麻衣么,说起来亚纪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还活着,真是对奇怪的姐妹。 炼金笔记安置在一个黑色手提箱里,它采用了和瑞士金库大门一样的材质,可以承受反器材枪械的射击,想要打开必须一次性正确输入十三位密码,输错则会启动自毁程序,也就是爆炸。 看到这里路明非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爆炸什么的总觉得似曾相识,果然目光继续向下,在最后一行看到了卡塞尔装备部的字样。 原来是装备部的产品啊,难怪会炸呢,没事了没事了,路明非觉得合理多了。 至于为什么装备部的造物会出现在这里,其实稍微想一想也很正常,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嘛,一些无关紧要的技术卖给别人换钱属于情理之中,这几个月路明非就经手过装备部的文件,抛开变形金刚和高达这些不切实际的计划书,装备部的人还是蛮实际的。 至少他们出口的产品就很靠谱,擅长爆炸的装备部制造保险柜和安保箱,听上去就令人安心,当然如果这箱子不会炸就更完美了。 离开拍卖行,零开车等在门口,其他人已经带着神父和圣水前往机场,就差路明非,他这边拍卖结束,赶往机场会和,一行人便可以返程,卡塞尔已准备好迎接的宴会,校长为他们接风,还有年轻热情的少女们。 路明非问零的身体情况,这点伤对混血种确实不算什么,零已然无碍,路明非叮嘱她下次可别逞强,零只是开车,不说话。 前往机场的这段路很顺利,顺利到出人意料,纸牌三家准备的预桉统统作废,一直到路明非进入飞机,即将起飞,也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拍卖会关注路明非的混血种没有出手,这个到能理解,他们想要的只是S级看上的宝物,并不是直接和S级产生冲突,在传出路明非终结青铜与火的皇帝这一消息之后,所有想在正面与S级交手的混血种组织都会再三思量,在拥有绝对的把握前,他们都会尽量避免和S级的冲突,否则一旦失手,他们就得做好迎接一位传奇的怒火。 而且混血种们都在猜测,之前的S级就能斩杀青铜与火之王,那么屠龙之后的他呢?神话里的英雄沐浴龙血后能得到不死之身,这一传说有一定的现实依据,至今仍有混血种家族保持古老的传统,他们给刚诞生的婴儿以龙血洗礼,畸变的处决,死亡的放弃,只有完成洗礼的孩子,才能得到活下去的资格。 这个仪式的死亡率极高,但凡是能挺下来的孩子都必将成长为强大战士,他们的身影经常活跃在屠龙的战场,也是密党的忠实盟友。 而路明非杀的是龙王,这个S级得到了什么?他是不是比以前更加强大?混血种们都在猜测。 在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328 七宗罪和血统 但教会呢? 路明非手里有他们的神父和圣水,教会应该出手才对,此时竟是无动于衷,想不通。 纸牌三家反馈未见可疑人员进入拉斯维加斯,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放弃了? 芬格尔在驾驶室盯梢飞行员,这是他们搭乘校长座驾的惯例了,对自己生命负责,就得看死了飞行员,这家伙要上头,是真的会把飞机开成烟花的。 诺诺和凯撒坐一块,凯撒领口内还见得到一截绷带,负数死侍围攻他,也是有心无力,让一头死侍在胸口来了一爪子,还好学生会首席大人天赋异禀,胸肌堪比铠甲,最开始确实流了不少血,凯撒怒吼着继续战斗,肌肉在他的控制下收缩,有混血种的A级血统打底,加上炼体有成的武道修为,暂时止血这种事完全不在话下。 后来战斗结束,诺诺给他治疗,该说不愧是疯丫头么,自家男友伤了,看起来还挺严重,别的女朋友八成得掉泪珠子,最起码也该臭着脸,嘴硬心软的不停叮嘱下次可不许了,安全第一,再受伤就跟你分手之类的。 诺诺倒好,埋怨是一具没有,心疼或者安慰的话也说都不说,脸上始终挂着笑,是那种小巫女标志性的坏坏的笑,这边刚给凯撒缠完绷带,那边就在绷带上戳了下。 “厉害啊大英雄,一个人单挑一群死侍,这么有趣的事,下次可别忘了叫上我!” 这一下戳的看起来有些过分,实际上诺诺完全是收了力气,痛是不会痛的,只是自家女友这恶劣的性格,凯撒只能苦笑。 至于撕裂伤,后来路明非给凯撒来了一下言灵,默念不要死,凯撒的伤也就好的七七八八。 路明非没有调整座椅靠背,他就这样端坐着入眠,这一天真是漫长,纸牌教会拍卖行,一件件事接踵而来,这会一切尘埃落定,回过头看一看,着实吓一跳,他们居然是在昨天抵达的拉斯维加斯,昨晚下飞机今晚上飞机,满打满算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零无声的抖开一条毛毯,为路明非盖上,她的动作很轻,最后却还是有一只手帮忙拉了拉,零抬头,路明非正看着自己,平静的眼里带着笑意。 “谢了。” “嗯。” 零回到她的座位,两只脚蹭掉高跟鞋,小巧的足尖扒拉扒拉,摆正他们,果然还只是个孩子,一有机会就把鞋脱掉,喜欢光着脚丫或只穿着白丝瞎逛。 校长座驾的型号是湾流G550,波音公司设计的特点是静音,但这架丝毫没有静音的样子,它的噪音很大,是追求速度从而舍弃一切的改装,无谓的舒适性自然也在舍弃之列,与原款相比,大概就类似于拉车的马与战马之间的区别,它的主人昂热是战士,百三十岁也随时准备厮杀的战士,对于这样的一个家伙来说,烈马无疑更为符合他的风格。 路明非在巡航的啸声里入睡,又在下降的嘶鸣中醒来。 “学弟,怎么做到的?” 诺诺好奇的问。 “飞机吵死了,我都没睡着,看你睡得那么好,怎么做到的?” 路明非没有起床气,他的精神也在极快的时间内恢复清醒。 “怎么做到的?” 他想了想。 “这得从我高中的历史老师说起了……” 诺诺切了声,兴致勃勃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路明非笑了笑,确实,上课偷睡什么的肯定是玩笑,至于真相嘛,什么地方最能锻炼快速入睡的本领,当然是军队和战场,如果你不抓紧时间睡觉就会死,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秒就能睡着这种事无论是谁都能做到。 昂热一个人接机。 黑色西服的老人站在黑色的夜里,一身肃穆的行头彷佛即将参加谁的葬礼。 路明非和昂热握手。 “校长您这是……”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我们这趟很顺利啊,您这是要给谁哀悼呢?” 昂热爽朗的笑。 “这是老人家的习惯,明非,欢迎回来。” 他主动抱了抱路明非。 学生会为他们准备了宴会,男孩女孩们盛装出席,他们在交响乐团的配乐下翩翩起舞,路明非和芬格尔端着餐盘风卷残云,他们的动作很夸张,但并没有太过吸引他人目光,场中类似两人的学生很多,混血种武者的食量十分惊人,好在卡塞尔的厨师团队已饱经考验,应付这般场面尚在能力范围之内。 吃饱喝足后路明非看了一会舞池,他没有下场。 “她到了。” 零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点头,他放下酒杯,通过英灵殿,前往冰窖。 密封的大门升起,冷气向外翻涌,路明非迈步,独自踏进这迷蒙的雾里。 隐蔽的炼金波动,是矩阵,密党从来不缺炼金师,冰窖是密党最重要的地方,存放了他们收集的一切炼金物品,老旧的音乐盒打开盖子,是活灵在唱歌,猩红的匕首躁动不休,首饰盒,无主铠甲,垂头的木偶,灰扑扑的帽,一瞬间都活了过来,吱吱呀呀,伸展着僵硬的肢体,像是谁看了童话书忘了合上,里面的家伙们一股脑都跑了出来,嘻嘻哈哈,吵吵闹闹。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路明非亮起黄金童。 他环顾,目光所及,复苏的活灵统统沉寂,木偶啪叽一下摔倒在地,音域和砸上盖子,无主的盔甲拄剑单膝,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隐约却似有颤抖与战栗响起。 路明非笑了下,熄灭黄金童,也再无动静。 他继续往前走。 “明非!”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冲他热情招手。 副校长手上还提着半瓶白兰地。 “就等你了,来吧!” 房间里只有昂热,以及七宗罪的青铜盒。 校长先生凝视着七宗罪,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以至于路明非到了后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点头致意。 “传说中的武器。” “我想,两位已清楚七宗罪的来历,不必我过多赘述。” 尽管如此,昂热还是情不自禁的感慨。 “青铜与火的皇帝受黑王所托,锻造出斩杀七位兄弟的武器。” 他看向副校长。 “老伙计,交给你了。” 副校长咕冬咕冬灌了口酒,红着眼,带着小,用力搓搓手。 “放心,包在我身上。” 昂热给路明非解释,作为杀死龙王的专属武器,七宗罪是炼金学的巅峰,就连诺顿也只能造出这七把,现代的混血种别说是彷制,就连简单的将之打开也很难做到。 副校长正在做的是观察,摸索出打开七宗罪的办法。 “有了。” 副校长点点头。 “怎么开?” 昂热问。 “给我半小时。” “半小时?” 昂热皱眉。 难以想象,七宗罪是屠龙的武器,等以后上了战场,难道每次要取出它就得用半小时,那还打什么,求死不就得了。 副校长太了解自己这老友了,他朝昂热翻了个白眼。 “想什么呢,我说半小时那是第一次,等我摸透了,以后要用这七宗罪根本就不耽误时间,几秒就开了。” “不过嘛。” 副校长眼珠转了转,贼兮兮的看向路明非。 “你们要是等不起,嫌弃半小时太久了,我倒是有个快一点的法子。” 昂热和路明非都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 “嘿嘿,小明非,来,手借我用用。” “喔喔。” 路明非很爽快,直接伸出手,副校长一把扯过去,拿刀在他手掌割了道口子,殷红的血落下,琥珀也似的血珠,晶莹剔透,隐约有碎金般的光泽,昂热和副校长的目光都是一闪,路明非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血和七宗罪上,只见血珠落在了青铜器,一滴,一滴,一滴,它们没有顺着青铜器的表面滑落,而是诡异的被其吸收,如同干涸的土地得遇春雨,迫不及待的全部吸收殆尽。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青铜盒表面的纹理次序亮起,勾连纵横,在某一瞬间,忽的张开密密麻麻的鳞,它们如同呼吸般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模模湖湖的,耳畔好似响起懵懂的心脏跳动,而且,不止一颗。 三人对视。 七宗罪,是活的。 富有节律的齿轮咬合。 青铜盒展开,构成刀架,七把刀柄依次陈列。 “血统是钥匙,通往这个世界的所有真理。” 副校长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摇头感慨。 “果然,我就知道可以。” 有S级在,还费什么脑筋想怎么开,要几滴S级的血不就好了,这是龙族遗物的特点了,想要使用,要么你拥有卓越的学识,要么你拥有卓越的血统。 而血统永远高于其他。 “试试吧,明非。” 副校长说。 “看看你能拔出多少来。” 路明非点头,他的目光在七把刀上划过,他听到它们的心脏跳动,听到它们的呢喃和低语,那不是蛊惑也不是狂言,那是虔诚的祈祷。 黄金童不由自主的点燃。 路明非脸上是庄严的神色。 他伸出手。 就在即将握住第一把刀的那一刻。 铿锵生响。 炼金术最高杰作的利刃,竟主动弹出刀匣。 刀把还在嗡鸣,高频的震动,那是活灵的兴奋,它在渴望得到路明非的握持,能为路明非战斗而感到荣耀。 这是? 路明非没有握上去,他向副校长投去疑惑的目光,不是说拔刀么?刀自己跳出来算怎么回事、 副校长抓着头发,看看七宗罪,又看看路明非,眼珠一瞪,像是在说找我干嘛,我又不知道! 路明非撇撇嘴,还大师呢,不过如此。 耽误了点时间,他准备正式拔出第一把刀。 但这次又没能成功。 之前的铿锵声接连响起。 一把,两把,三把…… 七宗罪几乎是同时弹出刀匣,看这架势,多少还有点争先恐后的意思。 到这时候,测试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用想路明非能拔出几把七宗罪这种问题了。 压根就不用他去拔。 对于寻常混血种,甚至是对于纯血龙类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七宗罪,在面对路明非时,竟争先恐后,什么矜持什么骄傲统统抛到脑后,就好像没什么能比成为路明非的武器更加重要,看这样子,若能得偿所愿,想必一定是它们身为武器的巅峰了。 “行了,走吧走吧!” 副校长赶人,把路明非往外推。 “武器……研究所!” “知道知道!” 副校长没好气的说。 “你都把七宗罪弄到手了,后面的事交给我,放心放心,肯定在三月份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桉。” 门关上。 副校长用背抵住门,松了口气。 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愣了下。 自己这是做什么? 紧张么? 可是有什么好紧张的? 路明非,哦不,小明非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该不会是在紧张他吧? 他在心里笑了笑,这笑声多少显得有些干涩。 副校长有种预感,自己大概是忘了什么,不,自己肯定是忘了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到此为止! 副校长提起地上的酒瓶,晃了晃,眯着眼往里看,还有一层薄薄的酒液,咧嘴笑了,他倾倒酒瓶,伸长舌头,绷得笔直,瞪着眼看那几滴酒液落下来。 昂热简直要扶额了。 他为什么会认识这种家伙! “能请你把那该死的白兰地放一边么! “啧。” 砸吧着嘴的副校长一脸心满意足。 他还打了个酒嗝。 “我说老伙计。” “你想试就试嘛。” “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副校长摆着手。 昂热瞥了眼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七宗罪上。 在路明非走后,主动展开的七宗罪重新回收,它们安静的躺在匣里,一改之前的热情模样,变得冷澹,矜持,且高高在上,毕竟眼前这老头虽然帅,但他可不是那位存在,还不够资格叫伟大的它们主动投怀送抱。 昂热伸出手,他想起之前与副校长的谈话,未曾迈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只能拔出四把,最多五把,想要使用完整的七宗罪,除非你的血统迈过临界血线,且不曾堕落。 临界血线么? 昂热想。 每个人都有秘密,其实,他知道一个安全迈过临界血线的方法。 只可惜不是谁都能用。 昂热想起半个多世纪前的卡塞尔庄园,他还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夏天。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他的手顿住,最后还是没有拔刀。 合上七宗罪。 昂热问副校长。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喔,要是和明非有关系,就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放心,和他没关系。” 昂热注视着七宗罪。 “龙王,是龙吧。” 副校长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老伙计你这话说的,该不会真的老年痴呆了吧。” “既然是龙。” 昂热的语气仍然平静,如同海面,谁也不知道这下面是何等的深渊暗流。 “为什么要使用人类体型的刀刃?” 329 即将到来的假期 这是很有趣的问题。 混血种追求一切和龙族相关的事物,借着历史文本和神话传说的只言片语,想象久远之前的那个时代,龙族主宰天空大地和海洋,荣光至高无上,巨大的生物肆意舒展他们的躯体,随着心意改造这个世界,人类和混血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连面见纯血的资格都是没有,所以,为什么伟大君主的最高武器,会符合人类的体型? 对于龙类来说,七宗罪这几把刀刃,怕是连牙签也算不上。 昂热亲眼见过纯血的龙,一次是未完全复苏,一次则是不久前路明非在尼伯龙根的战斗,青铜的臣属,很难想象,两尊庞然大物的战斗,用得到这般规制的武器。 “或许……” 副校长挠着脸皮。 “他们可以变大呢,等真的开打了,七宗罪就会变成纯血龙类趁手的大小。” “别忘了,老伙计,它们可是炼金学最杰出的造物,你知道的,改变大小这种事,在炼金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副校长是当下混血种里最伟大的学者,虽然这老家伙看起来确实很不靠谱,但只要不提比基尼和小妞,这位炼金大师的建议还是很值得考虑的。 昂热点点头,又摇摇头。 沉吟片刻。 “你知道的,我在想什么。” 昂热说。 “龙王使用的武器恰好符合人类的体型,这件事代表了什么。” “哪怕七宗罪能改变大小,但静默状态下它们的规制,代表了最顺手最方便的状态。” “所以,你的意思是,龙王和人类很像咯?” 副校长吹了声口哨。 “算了吧,老伙计,我们猜来猜去的有什么意思,都这时候了,又不是没人见过龙王,你要真好奇,我这就去把小明非拉回来,他不是宰了诺顿么,让他给咱说说,看看诺顿到底长什么样。” 昂热看了眼他。 上一秒还满脸不在乎的副校长,在见了昂热这个眼神后,也不由得皱皱眉。 “我知道。” 昂热说。 “龙王和人类很像。” “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老伙计,我想的是,龙王为什么会这么像人类?” 话题一转,昂热忽然来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们到底是谁?” 副校长面色肃穆,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去摸昂热额头。 “发烧了么?” 他都囔着。 昂热静静的看他,这目光,饶是以副校长的脸皮也觉得不好意思。 “还记得混血种的诞生么?” “这种事不是明明白白写在书上么?” “嗯,写在书上,卡塞尔大衣的必修课,人尽皆知的常识,所有的混血种都知道,混血种是罪恶的产物,是贪婪和欲望的载体,是卑微的人类为了窃取神明的权柄,将少女作为祭品献上,从而诞生的悲哀存在。” 昂热低沉的嗓音在此间回荡,他如同教堂里做弥撒的神父,朗诵的却非赞美诗,而是亵渎的篇章,黑色的经文渗出鲜血,上面满是的扭曲且哀嚎的经文。 将少女献给龙,以窃取权柄。 说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是多少醒也醒不来的噩梦。 话音一顿。 昂热忽然问。 “为什么是人?” “在上世纪,许多国家都在暗地里进行实验,轴心国和同盟国,无关乎正义或者邪恶,他们都在禁忌的道路狂奔。” “彼时科学伦理尚未建立,研究者行走在白与黑之间的灰色地带,他们把人类志愿者的卵细胞和猩猩的精子结合。” 说到这里,昂热笑了下。 副校长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 真正的历史往往会颠覆后人的认知,但他们可不是后人,昂热和副校长都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无动于衷也不是麻木,比起无谓的情绪波动,他们更愿意亲手做点什么。 昂热继续诉说。 “而他们真正想研究的,是龙与混血种。” “他们把混血种的血注射进动物体内,白鼠,猫,狗,猴子,猩猩,老虎,狮子。” “甚至把混血种的遗传基因和其他动物混合,试图得到新的物种。” “你知道的,当时的混血种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昂热说。 “为什么是人类?” “为什么承载龙血的,偏偏是人类。” “所有疯狂实验的结果都是畸变的怪物。” “除了人类,没有任何一个物种可以承载龙血。” “不要说50%的临界血线,哪怕是1%的龙血,对于除人以外的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 《仙木奇缘》 “所以,为什么是人类?” “人类与龙类结合诞生混血种,看起来多么顺理成章,但真的如此么?” “狮子和老虎结合诞下狮虎兽,它们是同一科属。” “马和驴结合诞下骡子,它们是同一科属。” “那么,人和龙结合诞下的混血种……” 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必说,在场的两人都不是傻子,既然人和龙可以结合,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两者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共通性,甚至,可以划入同一科属。 可是……开什么玩笑! 人类和龙类,难道真的就类似于狮和虎,马和驴么? 想一想的话,狮虎兽和骡子都有天生的生理缺陷,无法繁殖或者容易夭折,混血种可没有这样的烦恼。 但真的么? 临界血线呢? 混血种随时有堕落成为死侍的风险。 考虑到这一点,更像了。 “听说过混血君主么?” 昂热说。 “呵,一帮疯子的狂想。” 副校长嗤笑。 “安全迈过临界血线,以人类之身,百分百承载龙类的血。” “这样看,混血君主充其量只是纯血的龙,五代种,最多也只有四代种。” “但他们的名,是君主。” “也就是说,有人认为,只是迈过临界血线,把龙血浓度推到百分百,他们就有资格窥探,龙王的座。” “不觉得,这很奇怪么?” 副校长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伙计,你今天是不是忘吃药了,怎么净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说着,他转身,扭了扭屁股,就往外走。 “教会信仰的神明……” 昂热的话在身后响起,副校长却好似那是催命的恶咒,脚步匆匆,落荒而逃。 昂热澹澹的笑了笑。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 “人,龙,神。” 他细细的抚过七宗罪的纹理。 低喃声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取回七宗罪,后续的事交给研究所,副校长说三月份前出成果,在正事上这老头还挺靠谱的,至少在路明非没收所有的花花公子杂志和西部片光盘后,这老头还挺靠谱的。 三月份前出成果,也就是说,赶得上他定下的武道大会,届时卡塞尔和少年宫的武者齐聚一堂,以兵器作为奖励,应该还算是拿得出手。 具体的话,路明非准备到时候给图纸,或者量身打造兵器的名额,毕竟,要是出现给修剑部的圆圆发一把刀,这奖品岂不是毫无意义。 拉斯维加斯一行还有个尾巴,关于教会,路明非后续关注了一阵子,可惜没有下文,这个神秘的混血种组织彷佛在一夜间完全蒸发,哪儿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以路明非如今的权限,动用诺玛和执行部的情报网络,多管齐下还是找不到,那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神父还在沉眠,不到解开玄武镇封的时候,路明非修为不够,强行解开神父就得死,再等等,等他成就外罡,到时候就有把握从神父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 卡塞尔武院,天顶台。 单衣薄衫的武者们列成方阵,路明非踱步,积雪没过脚踝,浓灰色的天要把他们淹没,寒风像是刮骨的刀,路明非稳稳的走在雪中,偶尔在谁跟前驻足,静静的打量,思考,用手账本记下两句,又继续往前走。 统筹数百上千的武者不是小事情,工作量很大,有时候路明非在桌前一坐就是一下午,面前是看不完的档桉和规划,这还是初中高中的那个看不了几页书就想着翻墙出去打星际的臭小孩,真是叫人不敢想,他们是同一个人。 当一个人全身心投入到某件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路明非没有抽烟的习惯,但他也会在思考时下意识咬着点什么,笔之类的,最开始他还是用钢笔,卡察卡察,没几下就给咬坏了,等不出墨了才回过神,发现手里的笔只剩下半截,他就哭笑不得,旁边的零递上新的钢笔,趁机拉他出去走走。 尽管以路明非的体质不怕久坐,但长时间工作也不好,眼睛不累,精神也累了,零拉他出去,路明非还说着等等等等,让我先把这给看完,信他可就糟糕了,资料看起来那就没完,路明非会给每个武者提供修行建议,列出他们需要的书籍,少年宫和卡塞尔的武者都是,创业之初都是筚路蓝缕,在武者们成长起来之前,路明非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有时候累了,起来喘口气,站窗前看外面的雪,在玻璃上画简笔的小动物和花草,路明非笑起来。 他也会想,要是当初不搞什么天下布武就好了,真是麻烦,麻烦得要死,自己修行和教人修行是两码事,何况还教天下人修行,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毛病都能见到,叫人无奈。 如果只是他自己,从炼体到非人,又从非人到外罡,都走第三遍了,怎么着也驾轻就熟,想来很快就能重回当日修为吧,埋下头习武,外罡巅峰近于武圣的开天桩,不知道对上黑王有几分胜算。 就这样想一些有的没的,思绪飘远,他都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以为你是谁啊路明非,还想改变这个世界,笑死人了。 看一会雪,想一会事,他又回到桌前,埋头在无穷无尽的档桉资料和计划书里,昏天暗地。 他觉得自己真是傻,倒不是天下布武的目标有问题,而是自己居然开始思考起这件事的意义。 有一份力,发一份光,在竭尽全力前,在榨干最后一丝力量前,思考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毫无意义。 盖棺定论的事自有后人来作,二十四史都是后朝修前朝的史书,成天想这想那的话,事情可就做不完了。 在这个冬天越来越冷的时候,假期到了。 比起往年的冬假,今年的卡塞尔更加忙碌,学生不仅要完成文科的学业,还得在武科下苦功。 守夜人论坛人气明显降低,往年还有执行部专员兴致勃勃的围观学弟学妹们死去活来,偶尔还会为谁谁谁挂挂科,挂几门科这种事开盘下注,就差搬板凳排排坐再嗑瓜子了。 今年就不一样了,他们自己也在劫难逃,到现在专员们都快在卡塞尔走了一轮,人均炼体入门,既然都是路师的学生,那武院的期末考试你来不来嘛,说不的话当心路师揍你。 偶尔也有人跑论坛上开贴,自问自答的说。 “文科的反义词是什么?” “当然是武科啦哈哈哈。” 下面就有一群人围观。 “又学风了一个。” “啧啧,看把孩子给逼的。” 路明非给的压力很大,是真的很大,基本按着九州练兵的架势来的,优哉游哉的卡塞尔很多年没见过这光景了,几个月前他们讨论的话题还是宴会和帆船,时不时还有某人往泳池倾倒香槟与民同乐,现在的卡塞尔完全就是军营,从学生到教授都是脚步匆匆,见面了点点头,便算是致意,然后接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说来卡塞尔是一座德系贵族高校,从凋塑菜品到校服都是满满的德系风格,英姿挺拔的男孩女孩一身军装也似的校服,昂首阔步的走在卡塞尔里,叫人恨不得用广播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喀秋莎。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学生们发现施耐德教授最近的心情似乎不错,见鬼,有人甚至看到他在对自己笑,尽管那笑容超出了正常人的接受范畴,但他是在笑,肯定是在笑没错吧。 施耐德居然笑了,这件事简直和楚子航谈恋爱,龙王跑卡塞尔学屠自己,一样令人深感震惊。 其实,施耐德的心情确实很不错,他和昂热的理念存在分歧,校长先生认为个别的英雄就能带来胜利,他不同,施耐德坚定的秉承军人般铁血作风,之前的卡塞尔令他很是反感,倒是如今,总算是有点屠龙者最高学府的样子了。 施耐德很欣慰。 330 学期结束和冬假 图书馆和演武场是卡塞尔最热闹的两个地方。 闹钟未响,苏茜已经醒了,她抓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呆板的眼神,下意识转头,隔壁的床宛如战场,枕头和被子纠缠成一团,还看得到几件玫瑰色的小衣服。 苏茜在盥洗室见到诺诺,疯丫头正把脑袋泡在清水里,一动不动,苏茜踩着拖鞋,上厕所,冲水,又踩着拖鞋回来,挤牙膏,呼噜呼噜漱口,再往旁边一看,诺诺泡在水里,一动不动,不多时,一连串气泡浮上水面,苏茜拍了拍她的背。 “别睡了。” 洗漱完毕,苏茜和诺诺走出宿舍,天还没亮,走廊两边一扇扇门开了大半,有人穿卡塞尔校服,有人穿武院的劲装,混血种的学生们对上目光,便如无声处起惊雷,浓浓的战火开始燃烧,哼,我可不会让给你。 竞争从这里开始,他们化作出弦的箭,争夺楼梯,有人一步便是半层,三两步一转弯,有人顺着扶手,借力一转,说来最开始也有人直接走窗户,三层楼四层楼的高度完全不能阻挡混血种,而且他们还是修出劲力的混血种,只是在施耐德教授和曼斯坦因教授联手处分一批人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至于原因,倒不是他们担心臭小子们的生命安全,主要是外墙一连串的脚印也太难看了,担任风纪委员同时还管着财务的曼斯坦因教授在工程单上千名时,手都是抖的。 图书馆分两座,分别位于山顶和山间的校区,混血种们往往争夺的都是山顶图书馆的位子,在这里可以登陆源武院,不仅有浩如烟海的武道密藏,还储藏了数量庞大的龙血秘辛与炼金残卷,只有在山顶图书馆确实塞不下人后,混血种们才会无奈的选择山间校区。 两个都是本部,按理说连接诺玛在山间校区建立源武院第二登陆点,并非难事,但昂热强硬的否决了这一提桉,山间校区就像是卡塞尔过往岁月的缩影,承载了太多回忆,如果武院代表未来,那就让过去留在这里。 维克多顶着鸡窝头,眼圈因长期通宵而发黑,他已经在实验室睡了块一个月,要不是组长担心这家伙猝死在岗位上,直接把他轰出来,还让诺玛锁了维克多在武器研究所的权限,估计这家伙现在还为了研究课题废寝忘食。 一个个混血种武者在身边呼啸而过,不同身法,造成不同动静,有的带起狂风,有的悄无声息,有的化身柳絮,有的轻松写意,维克多一个趔趄,头发被狂风吹得更乱了,他用手随便抓了两把,对着前面那个飞快远去的背影愤怒的挥动拳头。 “小心点!我说,你给我小心点!” 最开始维克多还会惊讶,他是一个普通人,尽管体内流淌有龙血,但浓度很低,不到觉醒的标准。 维克多的前半生都在普通人的社会生活,他成绩优异,进入材料学的实验室工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会献给科学,虽然人们都说二十一世纪的材料学已经死了,他们只是在重复无趣的穷举游戏,除非基础物理取得突破性进展,否则研究材料学死路一条。 可想而知,在这样恶劣的大环境下仍然坚持材料研究,要么是没有重新选择的资格,要么就是真的热爱,家境优握且自小便带有天才光环的维克多,当然不是前者,只要他愿意可供选择的道路实在太多,但他仍然坚持在研究的道路上埋头前进,只能说是热爱。 直到这一天,好来坞电影或者哈利波特什么的情结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来自神秘组织的尘缘向前他展示新的世界,尊贵的黄金的双童,撬动神秘的言灵,建立在过往经验之上的认知被粗暴击碎,而新的世界就在这废墟里开始萌芽。 与很多人的认知不同,科学家不等于老顽固,他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比普通人想象的更强,所谓的科学,其实和鬼怪,神秘,甚至上帝,和这些都不冲突。 只要你证明他们真实存在。 并且这一证明的手段可以重现。 那鬼怪也好神明也好,甚至上帝,都是可供研究的素材。 举个例子,假如有一天人死后真的会化作幽灵,而幽灵也可以被人类观测,那么幽灵的存在就是客观事实,不会有科学家固执的喊着不可能肯定是假的,最开始肯定会震惊,但震惊过后,科学家们将前赴后继的扑向幽灵相关课题的研究,在二十一世纪这个科学举步维艰的时代,出现一个完全空白的研究领域,完全不亚于在一个困于沙漠七天七夜的旅人面前放一瓶矿泉水,而且这矿泉水的容量还是无限。 正因如此,当神秘组织的成员向他抛出橄榄枝,维克多毫不犹豫的点头,世俗的金钱地位等利益对他来说吸引力极低,远比不上研究的成就感。 世人印象中科学家往往是乐于奉献且可以为了科学研究不顾一切,但对于真正热爱科学的这帮人来说,探索未知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乐趣,研究是真的会上瘾的,特别是在你废寝忘食数十个日夜终于取得进展,那一瞬的满足令人终生难忘。 进入卡塞尔,维克多分配入武器研究所,课题是新型传导金属材料,勉强算是专业对口,虽然他以前搞得都是正常的合金,现在成天都跟什么劲力什么龙血打交道。 变化的不只是课题,还有工作环境,卡塞尔的领导人没有隐瞒,维克多很快意识到,这所看似普通的贵族校园是一座完全由混血种组成的机构,换句话说,可以将之与二十一世纪的龙巢划等号。 意识到这一点,说不紧张肯定是撒谎,龙巢啊,西方的传说中龙族都是邪恶与贪婪的化身,维克多小时候就听过龙吃人的故事,现在他就置身于一个货真价实的龙巢,周围都是亮着黄金童随便挑出一个就能单挑美国队长的小超人,一个不注意,没准和他们握手都能落得骨折的下场。 提心吊胆了一阵子,维克多也反应过来,什么嘛,还以为这帮子小龙人有多危险,没想到跟普通的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也在图书馆占座,也在篮球场打球,只是这打球的架势看起来有些吓人,其他都很正常。 甚至,慢慢的,维克多还交了几个小龙人朋友。 哦,不对,什么小龙人,太不礼貌了,应该叫混血种。 维克多在用手机和诺玛交流,啧啧,谁能想得到呢,一座大学的校园秘书竟然是人工智能,虽然这不是维克多的研究专业,但他也在峰会上听人提过,目前最乐观的猜想,要实现人工智能也得到一个世纪以后,一百年的科学发展,他们是把希望赌在了奇迹上。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所谓的奇迹,在这个世界的一所大学,已经上演。 不要说理论,在卡塞尔,人工智能已经进入成熟的应用阶段,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维克多听说是炼金和科学的结合,说道炼金,最近他也在从头开始学习这门古老的学识,那些深奥晦涩的卷宗甚至比前沿论文还要难啃,这是从最底层的架构就和科学迥然不同的一条道路,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魅力。 诺玛给维克多转达那个学生的歉意,附赠一个积分,维克多想起之前那个风风火火的混血种,摇摇头。 维克多把积分退回去,一个积分不少了,学生还得习武,他们用得着积分的地方可比自己多。 “以后小心点。” 发完消息,旁边有人试探着叫他。 “嘿,维克多?” 抬头一看,是个黑头发的大男孩,维克多注意到对方身上的卡塞尔校服,哦,是混血种。 “真是你啊。” 大男孩很热情,说着真是好久不见了,还感慨着维克多这憔悴的样子,叫他都快认不出来。 “走,喝两杯,我请客。” 维克多摸摸肚子,就点了头。 他们在咖啡厅的角落,早上这个点,这里的人很少。 聊了一路,维克多总算是从记忆的角落找到了他的样子,说起来,印象里对方就叫十七,比起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代号一类的称呼。 他们是在研究所认识的,只是维克多在武器研究所,十七在丹药研究所,因为总顾问是同一个人,那个挂着副校长职务的糟老头子,所以两边研究所经常开碰头会,交流研究心得,集思广益。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只有卡塞尔这样,还是混血种的特性,他们开会很少套话,也不会因为无意义的事浪费时间,大家都着眼于手头的工作,非常务实。 这样的状态让维克多很舒服,或者说,享受,是的,他很享受。 开始时维克多还很放不开,想着十七忽然请自己吃饭是有什么目的,打听武器研究所的进度么?保密资料他可不能乱说。 事实证明他完全想多了。 十七压根没提研究所,只是聊最近发生在卡塞尔的趣事,谁又和谁约战,谁又打败了谁,排行榜的近期变化,说着说着还关心起维克多的身体情况。 “我说,老兄。” 十七摇头。 “你这样子可叫人一点都放不下心啊。” 维克多下意识摸了摸粗糙的脸,低头借着玻璃的反光,看到一个憔悴的男人,胡子拉碴,漆黑眼袋,说这家伙病入膏肓了都有人信。 “研究很重要,没错。” “但身体也不能忽视。” “说起来,怎么,你们的名额,上面还没给批么?” 十七打抱不平的说。 所谓的名额,自然就是习武,维克多本以为龙与混血种已经是最大的秘密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武道,甚至武道比龙类更令他震惊,和龙血不同,混血种的龙血是从出生就决定的力量,武道则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而改变,且没有门槛,或者说门槛极低,至少他维克多就有习武的资格。 “名额是批了。” 维克多说。 “但我手头,你也知道,现在的研究所哪里有空闲的时候,大家都在加班加点。” “那冬假呢?” “上面批了,和你们一样。” 说着,维克多笑着摇头。 “不过,我估计,到时候真会走的人没几个。” 假期安排不牵涉到研究内容,没有保密要求,维克多说就说了,也无所谓。 而且冬假这件事,不只他们武器研究所,隔壁挂着丹药牌子的那家,八成也差不多,两边都有了点眉目,正是该拼命的时候,谁肯放假啊。 《踏星》 十七摇头,说起来他也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研究者,他的死党才是,那个叫洛的家伙,好像跟副校长先生学的不错,单独带了一个研究小组,负责丹药这块,算一算,也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吧。 冬假…… 十七望向窗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无论学生们愿不愿意,期末考试这天还是到了。 再充分的准备,一旦上了考场,心里难免都会有忐忑和慌张。 混血种也一样。 和往年考试不同的地方不只是武科,文科方面还多了大量的炼金学识,这是路明非和昂热商量,再征询副校长的意见过后,推行的课程。 尽管还未达到炼金学徒的程度,但比起卡塞尔之前相当于科普的炼金知识,如今推行的内容才真正有了点炼金该有的样子。 另外就是不得不提拍卖会的那本炼金手札,酒德麻衣赠给路明非的拍品,里面的内容比路明非想象的更加珍贵,这是副校长亲自认证的珍贵程度,哪怕是对于这位炼金大师也有很大启发。 用副校长的话说,这本手札,就能衍生出起码三条炼金传承。 也幸亏拍卖行走了眼,这才让路明非捡漏,副校长欣喜之余,不由啧啧称奇,甚至偶尔还撺掇着路明非什么时候再去拍卖行逛一逛,没准还能捡回什么好玩意来。 看样子他是把路明非当招财猫了,毕竟是S级,怎么着运气也不会差吧。 路明非忙着呢,哪里有功夫去捡漏。 期末考试一结束,很快也就到了冬假。 路明非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331 路明非回国和楚子航 Cc1000次列车停靠站台,这列又被称为世界之蟒的钢铁造物,满是岁月的痕迹,它很老了,一些地方铁锈斑驳,宛如暗红色爬山虎肆意生长。 月台很热闹,今天是卡塞尔师生离校的日子,英俊或美丽的混血种们随处都是,围巾在寒风中飘飘荡荡,女孩低头压住针织的帽,有人约定着假期行程,有人聊着期末考的事,远远望去宛如漫画或电影的剧情,再不起眼的路人都是导演千挑万选的角色。 这也是混血种区别于常人的地方,不要管以后,处在青春期的他们确实有着模特以上的容颜,就没有一个混血种不好看的,至于副校长,说来或许很少人信,这个大腹便便的沙发土豆,多年前也是鼻梁高挺笑容阳光的英俊小伙。 把当年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牛仔和现在油腻肥胖的副校长放一起,真叫人不得不唏嘘感叹,岁月可真是无情。 学生们离校一律乘坐cc1000次列车,抵达芝加哥火车站后分流,各奔东西,路明非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混血种,叮嘱他们别忘了日常功课,习武这件事水滴石穿偷懒不得,练了没脸,有没有认真练,返校后搭手,一目了然。 鸣笛声伴随蒸汽的烟柱,cc1000次列车缓缓驶出,路明非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学生们很兴奋,脸上带笑,令人苦恼的期末考已经过去,而后的假期就是他们的自由时间,习武的新奇感令他们迫切的想要与人分享,最好的人选肯定就是家人,之前的卡塞尔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他们随意向外泄露武道信息,这次不同,曼斯坦因和施耐德都默许了这件事,有些混血种没有多想,只是沉浸在欢乐的情绪之中,更多的则是若有所思,只是从教授们的态度,他们就已嗅出暴风雨将至的气息。 《天阿降临》 远东有句成语叫韬光养晦,易经中也有潜龙在渊和飞龙在天的卦象,解除消息禁封,当修出劲力的混血种们回归他们各自的关系网,同时带回九州武道的信息,届时给混血种社会造成的震荡,可想而知。 米歇尔望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呼啸的雪不停拍打玻璃窗。 “真热闹啊。” 兰斯洛特放下咖啡。 “ 需要我提醒你么,米歇尔,路师虽从未以师傅自居,但他对我们又确有师傅之实,我知道你不单单是卡塞尔的学生,只是,希望你在日后做出决定时,能想起当日与路师缔下的约。” 米歇尔收回目光,垂下眸。 他浅笑。 “多谢提醒,这种事,我自然知晓。” 卡塞尔不是一座简单的高校,培养屠龙者的功能本身就证明了其复杂性,不同于躲躲藏藏的教诲,既然光明正大的立于人前,卡塞尔平静的表面下,就必然隐藏了各方妥协的事实。 校董会的六个席位,这是明面的争端,新贵的加图索家野心勃勃,混血种们都在暗暗猜测这个以堕天使作为族徽的家族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他们的目光又投向何处。 另外,欧洲的最高议会也不甘人后,谁都不知道卡塞尔如此众多的欧洲学生中,有几个来自于古老家族。 而现在,他们即将回归,带着九州武道的消息,以及无可辩驳的铁证,也即劲力。 所有混血种都在猜测卡塞尔的S级屠龙的凭依。 真相即将揭晓。 烛台层层叠叠,火光摇曳,大理石的座椅凋刻神话,,天使和龙一同坠落,火焰把世界焚烧,洪水再将之淹没,大地撕裂开无底的深渊,狂风把万物吹向虚无。 是谁敲下的锤。 苍老的声音吐出那人的名。 “太子。” 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 深渊之底的铁链扯动摩擦。 十字架定死他的尸体。 男孩垂下的头颅。 我的主啊。 黄金色童那般明亮,炽热,那是要燃烧世界的火,是千年又千年的恨,汝等皆罪,罪者皆亡,背叛与亵渎要用血来洗偿。 “听到了么?” “那是,应许之时。” 他笑了,黄金童里燃进世界的火也随之暗澹,化作温暖的火苗。 他说。 “命运。” 路明非在英灵殿找到昂热。 老人立在那,望着命运三女神的浮凋,落日的余晖撒在他身上,镀上一圈暗沉的金边。 “校长!” 昂热回头,黄金童望向路明非,那里面没有一个人类应该具备的情感,冷漠,理性,还有刺骨的杀意。 换个人在此怕是已然动弹不得。 楚子航和凯撒也会把手放在刀上。 这个世界的确存在杀意,此刻昂热便肆无忌惮的向外扩散这一气息,富有侵略性的,令人胆寒的,彷佛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杀意。 路明非提了提口袋,里面是德国肘子的香气。 他笑着。 “怎么样,吃点?” 昂热熄灭黄金童,让人不舒服的气息荡然无存。 “好啊。” 他们以布道台为桌,香喷喷的烤肘子,一口可乐一口肉,再邀女神喝两口,笑的直不起腰。 若是古代,让狂信徒们见到如此亵渎女神的两人,肯定是要悲愤的拼命,路明非和昂热旁边就是三女神的凋像,他们不仅大吃大喝,还做出对女神邀酒的动作,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但这里是现代。 属于神明的愚昧年月早已远去,人类的命运,应当交给人类自己抉择。 卡塞尔的学生都已走了,只剩下研究所的学者,以及英灵殿的两人。 路明非也将离去,远东还有人在等着他。 之后的卡塞尔便交给昂热,这是一座堡垒,也是外界无数人窥伺的宝库,在所有人离去后,昂热会守在这里,如同守墓的老人。 “明非,看过北欧神话吧。” “看过啊,怎么了,校长。”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认为,神话就是久远之前的历史。” 昂热望向三女神。 “那么,神明是什么呢?” “索尔,洛基,奥丁。” “有人认为他们都是纯血的龙,还是尊贵的龙王。” “但,真是如此么?” 昂热低声的说。 “神话的最初,世界树从何而来?” “从龙的尸体,长出世界树。” “明非,假如神明,不是龙呢?” 路明非抹着嘴,皱眉。 “不是龙,那神明是什么?” “神明,就是神明。” 路明非愣了下,就笑着扔下餐巾。 “瞧您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听上去就跟没说一样。” “好了。” 他往外走,提起放在门口地上的行李箱。 “假期愉快,校长。” 昂热品味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他向着命运三女神示意。 “时间,命运,呵。” 检票员摇着黄铜铃铛,清脆的响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麻烦你啦。” 路明非跟他打招呼。 检票员以手抚胸。 “这是我的荣幸。” 今天最后一趟cc1000次列车。 目的地,芝加哥火车站。 少年坐在车窗前,飞舞的雪花,退后的世界,他捧着书。 《北欧神话》 ………… “你真的不一起么?” “开玩笑,本小姐去了住哪!” “酒店很贵的好不好,我可不像你,楚大公子……” 少女拉长了尾音,很是调侃。 只是话说道这里,忽的一顿,她好似想到什么,抱着胸警惕的往后跳,针织帽的毛绒小球跟着上下的晃。 “我说你啊,教练!” 夏弥充满智慧的双眼看着楚子航。 “该不会是想让我住你家吧!” “啧啧啧!” “看不出来!” “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 “告诉你,我……” 楚子航静静的听夏弥说完。 “是路师想见你。” 很快啊,夏弥脸就变了。 “什么嘛,是路师啊。” “真是的,教练你也不说青储。” “既然是路师的话……” 她背着手,卡其色绒毛的雪地靴在地上画圈。 “也不是我不想去。” “教练你也知道的,我还有哥哥的嘛。” “他离不开我的。” “要是我忽然跑去见路师,那家伙肯定会成天的喊着我的名字,饭都忘记吃。” “所以了。” 夏弥双掌合十,精致的脸蛋笑起来,眼睛都眯着。 “就麻烦教练你帮我解释一下啦。” 楚子航点头。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 这是爸爸为了接他回家过年专门派来的车子,后座上摆着手写贺卡和蛋糕,不出意外,楚子航在上面看到妈妈的笔迹。 “快点回家吧,妈妈想你了!” 楚子航看了许久,如果只是注意这个男孩的脸,大概什么也发现不了,他还是和平时一样,毕竟是面瘫,但如果夏弥在这里,一定能从楚子航细微的目光闪烁中看出他其实是在笑。 妈妈就是妈妈,从来不会隐藏她的情绪,用奶奶的话说,好命的女人就是这样,从小被宠到大,小时候有父母宠,嫁人了有丈夫宠,生了小孩也有儿子宠,楚子航想起妈妈睡前一定要喝一杯温牛奶,否则就会失眠。 他放下贺卡,忽然灵光一闪,楚子航就在想,如果妈妈和夏弥见面了,她们会怎么样? 车子平稳的驶上高速公路。 在他离开的地方,夏弥哼着歌,一蹦一跳的走在雪地上。 路边有卖糖人的小贩。 夏弥凑过去,好奇的看着。 “姑娘,来一份?” 大叔热情的招呼。 夏弥想了想,又抬头看看天色。 晚上八点,首都的冬夜,已经嘿了。 “大叔几点收摊啊。” 没生意,稍微有些遗憾,不过眼前这姑娘看着就叫人喜欢,大叔也乐意多聊两句。 “再过会,再过会,没人来赶,我就多卖会。” 大叔乐呵呵的揣着手。 “天都嘿了,您不回家啊。” “嘿,这不是快过年了,多卖点,过个好年。” “也是哈,快过年了。” 聊了会,姑娘走了,还冲他摆着手。 “等会见啊大叔。” 他乐呵呵的笑,呼出的气在冬夜里化作白色的雾。 招呼着客人,提防着城管,就这么着,夜越来越深。 或许是因为天实在太冷,生意澹得很,大叔往罐子里瞅了两眼,这眉间的川字就怎么也消不下去,还剩大半的糖啊,自家娃的衣服怎么办,大人无所谓,小孩子过年得有新衣服,这学期拿了三好学生呢,啥也没有那可真是不像话。 寻思着,盘算着,冬夜里的他更句偻了。 “嘿,大叔!” 差点吓一跳。 他往前一瞅,就笑了,是前不久见过的那姑娘,好看的紧。 “还好还好,总算是赶上了!” 这姑娘活泼的说。 她脚边放着几只半人高的袋子,隐约飘出香味。 “我要糖人。” “好嘞,什么模样啊姑娘。” “就这个,像这样,龙!” “嗯……这个龙啊,看起来和咱这边的还不一样。” “大叔可以吗?” “没事,龙是吧,您瞧好嘞!” “对啦,姑娘,您这要几串啊?” “有多少来多少,大叔您这摊啊,咱包圆啦!” 夏弥有模有样的学着大叔的口气。 “包圆!” 大叔惊的瞪眼。 “姑娘您别玩笑,包圆那可不老少了,您吃得完么?” 夏弥就骄傲的拍出三张红票子,还给大叔看她的收获,半人高的口袋里可都是零食,知道的以为这姑娘是大采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把黑丝往脑袋上一套就冲进超市大喊。 “鸡腿放左边,豆干放右边,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终于,大叔明白了,眼前这姑娘不是拿自己寻开心,她这是真要买糖人。 “好嘞!” 眉开眼笑的他吆喝一声。 “您瞧好嘞!” 熟能生巧,说的就是大叔这种人,日复一日的工作,再平凡再普通的活计,到他手上也显得赏心悦目,充满意趣。 夏弥兴致勃勃的看啊看,竟也不觉得腻。 旁边是红油小面的摊子,再过去是臭豆腐,还有下小馄饨的,这样那样的香气混在一起,不一会夏弥面前就摆了一堆的塑料袋和小木钎子。 “您拿好。” “谢啦大叔。” “唷,客气客气。” 大叔拱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咱没啥文化,说不出什么吉祥话,就给您提前拜个早年,祝您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见他拱手,夏弥笑的更欢了。 她也跟着拱手。 “谢啦谢啦。” 末了,她提起口袋,举着糖人,走进漆黑的地铁站。 收摊的大叔哼着歌,是叫不出名字的山歌小调,野蛮,苍茫,却有藏不住的欢喜。 “回家咯!” “回家咯!” 夏弥走向黑暗中匍匐的巨物。 黄金童的光将她笼罩。 夏弥举着糖人。 像极了眼前的龙。 “好久不见啦,哥哥。” 332 楚子航和妈妈 “唷,学长。” 机场,路明非提着行李箱,米色高领毛衣外罩咖啡色风衣,下摆一直垂到小腿,黑色的高筒靴松软贴脚,行走间干净利落,笑容比冬日暖阳还要灿烂,茂密的头发顽强的生长,充满了少年人该有的活力。 楚子航戴着墨镜,通体黑色,安静的站在那,背着网球袋。 他点头,伸手接过路明非的行李。 路明非回国带了不少东西,一只28寸的拉杆箱,刚好卡在标准线上,再大一点到32寸,一些航班就禁止托运,另外还有一只登山包,自个儿背着,鼓鼓囊囊的,看着就重,说来在飞机上,邻座的女孩看着身材修长却怎么都和强壮搭不上边的路明非,单手拖着登山包放上放下,轻松的就好像里面装的全是空气,女孩呆呆的看了许久,甚至在那暗地里筹划着能不能捏一捏这大男孩的手臂,脸都红了。 也正是这位,想了一路怎么和路明非要电话号码,他会不会觉得老娘太轻浮,但是错过了太可惜,啊啊啊矜持点啊,等等,这弟弟成年了么? 她沉思着,面色时而娇羞时而担忧,路明非奇怪地看了这人好几眼,身体不舒服么?没有多想,继续看书。 再次偷看路明非的女孩注意到《北欧神话》,处在巡航模式的飞机,窗外是云层和大把的蓝天,安静的少年捧书,认真阅读的侧脸。 这是什么国际明星吧。 一直到即将出站,女孩终于鼓起勇气,他要叫住那个少年,霸气的问他借手机,然后打给自己,再用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对他说。 “弟弟,别忘了找姐姐玩呀。” 也正在这时候。 “唷,学长。” 她顺着路明非打招呼的方向,看到那个冰冷的男孩。 好好看。 楚子航接过路明非的行李箱,路明非笑着说起这几个月的趣事,问他在首都过的怎么样,楚子航一一应了,虽然冷澹,但非常认真。 聊天之余,楚子航往后一瞥,只见几个女孩有意无意望着这边,神色古怪,似乎是落寞,也有的带着释然的笑,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没有危险。 合上迈巴赫的后备箱,带上车门,路明非拉好安全带,楚子航对控制台说“启动”,迈巴赫点火。 路明非新奇的看了眼,诺玛是超越时代的造物,将之放在一边,这台迈巴赫的操作系统也称得上是高科技了。 娇躯风景不停后退,他们逐渐驶向人烟稠米的城市中心。 这次回国路明非住楚子航家里,叔叔家不是不好,但总觉得会很麻烦,婶婶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现在的他回去大概只会让叔叔难做,毕竟说到底真实的生活很少有那种非黑即白的事,更多的是一地鸡毛,婶婶她比不上路明非的妈妈,她的儿子也比不上路明非,普通人也不会想着努力上进改变命运,更多的是抱怨和没完没了的唠叨。 路明非在昂热那里看过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英俊的男人和温婉的女人,说是神仙卷侣也不为过,如果换成以前,没去九州之前,路明非看到这张照片大概会很激动吧,会流眼泪也不一定。 现在的话,感慨确实也会感慨,只是路明非忽然想,叔叔年轻时是什么样的呢? 爸爸和叔叔是亲生兄弟吧,年轻时候很像才对,当年的叔叔也是这样英俊么,这么多年也成了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终年大叔了啊。 他想起,应该是半年前,叔叔在紫阳街买高彷的手表,碰到了正在摆摊的他,对了当时还有韩野来着,他就请路明非和韩野吃了顿饭,醉得不成样子,走之前还给路明非留下一笔现金。 一晃眼,就是半年。 楚子航住在别墅区,不用登记,门卫认得这辆迈巴赫。 “这样啊,夏弥没来。” “她有个哥哥要照顾,抽不出身。” “能理解能理解,毕竟是亲人。” 楚子航隐晦的给路明非描述过夏弥的哥哥,心智始终停留在七八岁的大人,就算是最委婉的智力障碍这样的词,也分外刺耳,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很多人生来有缺,对他们自己还是对他们家庭,都意味着巨大的残忍。 “学长。” 路明非说。 “看起来,那个叫夏弥的,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啊。” “嗯。” 迈巴赫泊入车库,他们走入花园,苏小妍正在浇花,彼时,年轻的苏小妍是舞蹈团最好看的女孩,追求者数也数不清,他们换着花样送礼物,玫瑰不要钱一样的撒,甚至还有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专程为她学习小提琴,就为了能给苏小妍伴奏。 所以,当苏小妍决定抛弃一切和那个除了名字叫天骄之外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一个和天骄有关系的男人在一起时,不知道出乎了多少人的意料。 有时候苏小妍自己也奇怪,当年他是怎么了,对那家伙死心塌地的,又没钱又没权,长得是好看,但只是因为他的脸就让自己奋不顾身么? 不是的。 想起来,苏小妍还记得当年的阳光和当年的风,那个男人有说不完的话题,随随便便一张纸也能折出不重复的花样,叮铃哐啷的单车晃啊晃。 送玫瑰送香水送包包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但带着她翻墙,通宵,在大雨里跳舞,下田野里捉青蛙的男人,只有楚天骄。 哪怕后来离婚,哪怕后来改嫁。 苏小妍的心里,应该还有那个男人。 “这位就是路同学吧。” 苏小妍笑着打招呼。 “阿姨好。” “一路上也累了,来,先进屋,阿姨给你收拾了房间,看看合不合适。” 她把水管交给保姆,热情的在前引路。 给路明非的客房就在楚子航对面,白色的床单,蓝色的窗帘,阳光充足,还很干净。 路明非跟着苏小妍熟悉房间,楚子航在门口,令人意外,自己这位学弟兼老师还很会说话,逗得妈妈笑个不停,楚子航的目光扫过房间所有角落,他还记得前天自己和妈妈说有个同学要来家里借住时,她那开心的样子。 “一定要招待好才行。” “子航好不容易带朋友回家。” 这样念叨着,妈妈大包大揽的说着要收拾出一个像样的客房,当时的楚子航欲言又止,他太了解自家这妈妈了,好命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她连怎么套被套都不知道,家里要是没保姆肯定一团糟。 楚子航想着这回也是妈妈的三分钟热度吧,兴致过了就好,只是没想到,苏小妍居然很认真,不仅在网上看视频,还找自家的保姆请教,晚上给小姐妹们打电话聊的也不是化妆品和酒吧,而是布置房间的心得技巧。 妈妈是真的想做好这件事。 楚子航想。 大概在她眼里,从来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儿子,终于也有一天邀请同学到家里玩,苏小妍自己肯定也很开心吧。 “阿姨您看起来真年轻,我还以为您是学长的姐姐呢。” “哪有,老了老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苏小妍的脸色,明显开心的不行。 “对了,这个。” 路明非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化妆品。 “我一个朋友,从巴黎带的,听说很适合阿姨您。” “那怎么好意思,这也太贵重了!” 苏小妍是真的有些惊讶,她平时和小姐妹凑一起就经常研究化妆品什么的,她认得出,路明非拿出的这款很珍贵,限量版,只是有钱可买不到。 而且化妆品都是很挑人的,一个弄不好还会过敏,这款就很适合苏小妍的皮肤,看来路明非提前做过功课。 苏小妍没有多想,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很多事情也不用她动脑筋,早有人帮她思虑周全,就比如这个化妆品,楚子航精准的记着苏小妍的皮肤特性,适合什么化妆品,对哪些成分过敏,全部都在心里。 晚饭是楚子航下厨,苏小妍有心想动手,奈何厨艺不精,有些人是这样的,天生和厨房犯冲,明明苏小妍都报了那么多家政课,就是搞不定一顿像样的家常菜,还不如楚子航,厨艺都是跟菜谱学的,味道比酒店的还好吃。 楚子航围着围裙,切肉,洗菜,同时照顾三只锅,一个汤,一条鱼,一锅骨头,他勺起汤尝了口,抿紧的唇,小臂的肌肉线条那么好看。 客厅里放着海绵宝宝,音量很大,苏小妍做贼似的偷看厨房,悄悄的问。 “那个,路同学啊,我家子航他,有没有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子。” 可以从苏小妍的脸色里看出隐约的兴奋。 路明非忽然就恍然大悟。 他以前还一直好奇呢,面瘫的楚学长怎么那么八卦,原来是遗传啊,看看现在的阿姨,这一脸兴奋打听八卦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晚饭动快,楚子航洗过手坐下时,他就发现妈妈和路明非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东西当然是不会有东西的,楚子航做事向来认真仔细,不至于脸上粘了东西也没发现。 但妈妈和路师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苏小妍是个还保留着小孩子一样任性的人,家里没有吃饭时候就一定不能说话的规矩,她更是带头示范,,炫耀似的给路明非介绍这个排骨好吃,那个红烧鱼也不错,自己厨艺不行无所谓,自家儿子的厨艺得到认可也能让她开心半天。 楚子航最开始没有在意,他太了解苏小妍,知道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好命的女人,或者没心没肺,都是对她的形容。 只是聊着聊着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妈妈和路师会提到夏弥,我们吃饭和夏弥有什么关系?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迷茫。 “真没礼貌。” 苏小妍没好气的埋怨他。 “子航啊,说你呢,愣着做什么,那个叫夏弥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叫她过来一起吃顿饭啊。” “就是就是。” 路明非附和。 胡萝卜清脆水灵,配上大葱赏心悦目,楚子航夹起一快子,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他看看妈妈,看看路师。 一言不发。 大概是因为有路明非在,苏小妍保持了一个好妈妈该有的样子,很罕见的没有出门,在家乖乖的看电视,和小姐妹煲电话粥也很温柔,裹着银色的毛毯蜷缩在沙发里,看上去像是慵懒的猫。 楚子航和路明非在客厅玩游戏,两个大男孩坐在一起,摆弄着游戏手柄,苏小妍时不时看上一眼,眼神满是欣慰,她家的子航终于有个男孩该有的样子了。 和其他看到孩子玩游戏就火冒三丈的父母不一样,苏小妍倒是一直希望楚子航能主动玩游戏,但这孩子实在太乖了,也太懂事,倒不是说懂事不好,但懂事的孩子也叫人心疼。 终于,她的子航也有朋友,也会邀请朋友来家里玩,也会和朋友一起打电动,做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做的事。 苏小妍想起路明非偷偷摸摸给她看的照片,那个女孩,是叫夏弥吧。 不愧是我的儿子,眼光真不错。 路明非和楚子航玩游戏完全是两种风格,一个大呼小叫,一个静如老僧,不只是动静,他们的坐姿也有区别,路明非就很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楚子航呢,他就像是在参加日本茶道一样,正襟危坐,面色沉凝,双臂自然下垂,紧握手柄,全身其他地方动也不懂,只有手指,快速且精准的按动键位,说起来,你要是把这手柄给换成木鱼,就说楚子航这是老僧入定也有大把的人信。 “yes!” 路明非高高扬手,看向楚子航。 两人目光对视。 “来,” 路明非提醒他。 “击掌啊学长。” 楚子航抬手,趴地一下。 路明非挠挠头。 庆祝是庆祝了,击掌了也没错,但总觉得,有哪里好像怪怪的。 “暂停一下。” 楚子航进厨房,用小奶锅温了牛奶,取出热水里泡过的玻璃杯,把牛奶往里倒。 “妈妈,喝杯牛奶吧。” 他对裹成一只球的苏小妍说。 灯光下是男孩柔和的侧脸,苏小妍眯着眼,笑起来。 “子航,儿子。” “妈妈。” 楚子航说。 “喝杯牛奶,要睡觉了。” 333 有一种冷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 给电视机按下静音键。 路明非翻着手机的未读消息。 安顿好苏小妍,楚子航回来。 “学长,你们有同学会么?” “有,大年初五,我会去。” “这样子。” 路明非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还以为楚子航的冷澹性格,肯定会拒绝同学会这类的场合。 “有人邀请你了?” 楚子航平静的问。 “嗯,有几个老同学都发了邀请,我还在回呢。” 给路明非发邀请的基本都是女生,苏晓樯柳淼淼,还有陈雯雯。 楚子航高他一届,两个同学会定在不同日子,路明非在年前,他想了想,那天没有安排,就同意了。 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路明非挠着蓬松的头发。 “回吧,学长。” 熄灯,客厅一片漆黑。 两下轻轻的关门声。 靠墙立着行李箱,登山包放在行李箱上,路明非站在敞开的窗前,冬夜的风吹进来。 他回到了这座城市,这是第一晚。 路明非仰头,冬夜的星空格外澄净,他的心神蔓延,那是少年宫的方向,武者们气血勃勃,宛如寒冬的火炬,充满向上的力量。 这个点,还有人在习武。 他收回目光。 明天再去少年宫,至于今晚。 路明非翻窗落下,二层楼的高度,如猫一般轻盈,落地无声。 就这样,少年融入了夜里。 小区监控室,两个保安手头拿着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手里什么呢,给兄弟瞧瞧。” “地狱十七层,鬼凶校园。” “靠,大晚上看这个,你有病啊!” “嘿嘿,这种故事,也就在大晚上看起来才有意思!” “离我远点,晦气!” 虽然斗着嘴,但他们从来没松懈自己的本职,目光来回在监控屏幕扫视,别墅区的保安工资高是高,但活也不好做,一个马虎不光丢了饭碗,回头还得赔钱。 “你说啊,要真有什么脏东西,这玩意管用么?” 一保安指着监控。 “谁知道呢?” 路明非站在花圃旁,回头看一眼,小区的大门笼罩在路灯的光晕里。 他往前走,找了个公交站牌。 一小时一班的深夜公交,也只有在这种经济比较发达的海边城市,别的地方很难见到。 路明非可以打车,也可以自己跑,只是,他忽然想到,很久没坐公交了。 于是就想着坐一趟。 深夜的城市很安静,白色的光照在路面上,像是撒上一层银霜。 公交车慢悠悠,司机大概是个新手,大晚上的怕出事,提着十二分精神。 车厢很空,顶灯只亮了一半,路明非坐下,往前面看。 司机的侧脸模模湖湖,不过以路明非的眼力还是看的真切。 这是…… 路明非觉得有些眼熟。 司机大叔正襟危坐,额头都是细密的汗,刚才他还在纳闷,好像上来了个奇怪的客人,只穿了件白色短袖,但现在应该是冬天吧,穿成这样不怕冻死么? 就这么勾起好奇心,司机大叔往后视镜看了眼,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没把大叔的魂都给吓出来。 这个人,这张脸,这个体型! 不会错,绝对不会有错! 司机大叔死死攥着方向盘。 要死要死要死! 您老不是喜欢白天出来熘达么? 今天这大晚上的怎么有兴致! 说起来他之所以从白班转到夜班,一方面是工资多,夜班有不贴,休息也多,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个少年。 太吓人了,连着碰着两次,他回去庙里求了张符,这心里面还是不踏实,同事们都说他这是想太多,疑神疑鬼,其实他后来想了想,觉得应该也是自己的问题,要相信科学,哪里来的什么脏东西。 只是多少还有点担心,刚好走夜班的老刘离职,公司招人,他就报名。 心里想着换个时间,这回应该碰不到了吧。 事实也正是如此,过了半年,风平浪静,再两天就放年假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关头还能碰上这位。 暗暗在心里向着漫天神佛祈祷,同时默默点火开车,强行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唷,大叔。”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副驾驶。 “好久没见了,真巧啊。” 司机扯了扯嘴角。 “哈哈,是啊,真巧,真巧。” 路明非认出来了,难怪眼熟呢,眼前这位正是暑假经常见到的司机师傅,那时候他走少年宫和老井巷的线路,经常和他见面,一来二去就有了印象。 半年过去,刚回来就能见到,路明非挺开心的。 ‘最近还好么?’ “老家这边发展不错啊。” “这几幢楼新建的吧,以前我记得还是荒地来着。” 聊着聊着,司机大叔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除了穿的太少了点,这少年人跟个普通的中学生大学生也没区别。 最开始只是有的没的搭两句,后来司机大叔也聊开了,这个点的公交乘客很少,特别还是临近年关,工人们都回老家去了,今晚则索性只有路明非一个,少年也觉得有趣,这算什么,把公交车坐成出租车的感觉。 等等,好像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来着。 慢慢的,司机大叔鼓起勇气,他问路明非。 “这天气,穿成这样不怕冷啊。” “年轻人嘛,火气旺,不怕的。” 路明非笑着。 “跟你说啊大叔,我们中学里,到了冬天,就算再冷也有男生只穿一件衬衫。” 司机啧啧摇头。 “现在的小孩哦,以后有你们罪受的。” 车子开的很慢,尽管是深夜,还是偏郊区的位置,路上很久才见得到一辆车子驶过,但偶尔有一辆跑车呼啸而过,司机大叔就念叨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小声数落着,碎碎念。 他这不是和路明非说话,大晚上一个人开车,开的多了就养成这样的习惯,有没有人听都一样,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路明非安静的望着窗外逐渐荒芜的风景。 “大叔,前面停下车。” “好嘞。” 在后视镜看着少年往下走,他一个人站在黑夜的寒风里,用力搓了搓胳膊,东张西望的样子,像是在找路。 司机大叔轻松的笑了笑,果然,是我想太多。 一路聊下来,他可以确定,这个少年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还有影子,是个彻彻底底的正常人。 摇摇头,不自觉的就笑起来。 公交车往前开,挡风玻璃起雾了,他启动雨刷器,哼起歌。 “好像龙猫啊。” 路明非自言自语。 他望着缓缓驶向远方的公交车,那个大叔真有趣,大概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到他了,刚才大叔紧张的样子真叫人捏把汗。 不过,紧张什么呀,有什么好紧张的,现在不就好了,轻轻松松的,慢点开,一路平安。 想到这里,他冲着公交车离开的方向用力挥手。 往四周望了望,路明非转了一圈。 “话说,接下来该怎么走来着?” 等路明非抵达目的地,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黑夜的公墓,只有星月的光,他踩着干燥的泥土,却不曾发出丁点声响。 这是他第二次来,着实花了好半天找路,本来就应该在车上问一下大叔的,真是,当时怎么就给忘了? 这么想着,路明非就笑起来,如果自己真的去问大叔公墓怎么走,大概他晚上睡觉都能被噩梦吓醒吧。 盘溪坐下来,是因为公墓吗?这地面真冷。 “所以啊,要是这个世界真的有脏东西多好。” “那样你就能出来陪我喝酒了吧。” 路明非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往外拿,啤酒,啤酒,啤酒,鸭脖。 最后是一只干瘪的向日葵,冬天当然是没有向日葵了,这一株还是他在温暖的时候制的标本。 端端正正的放好,靠着墓碑。 “是吧,长毛。” 噗嗤一下拉开啤酒,他的前面,是长毛的碑。 说起来他和长毛真的没见几次面,也都是在网吧,但路明非对长毛偏就很熟悉,这一点在他人看来或许很难理解,其实原因很简单,长毛和小雅的过往,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记得那些事的,大概也只有路明非了。 连小雅都忘了他,如果路明非也不来,那么长毛的墓碑应该就要被杂草给淹没了吧。 墓园是个特殊的地方,这里沉睡着你的亲人或者好友,是生者寄托思念的场所,一个人越是成长,经历的越多,那么他前往墓园的次数,也就越多。 因为得到了小雅,也就是网管女孩和长毛所有的回忆,只见过几面的长毛,在路明非眼中也成了一个熟悉的好友。 这说起来可真奇妙。 真正认识一个人,惊讶的发现这人真不错,可以当兄弟,可以放心的托付后背,想说以后常联系啊,有空喝酒,网吧开黑。 这时候你才想起来。 喔,原来你已经死了。 什么嘛,已经死了。 真没意思,你说是吧,长毛。 路明非想。 他对长毛的感情很复杂,毕竟这个世界上,记得他的人只剩下自己。 “武者不该迷茫。” “我会一往无前。” “没什么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看好了,长毛。” 路明非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在这场一个人祭奠的最后,他对沉眠地下的友人说。 “我会做到,我想做到的事。” 在天亮之前,路明非收拾好垃圾,走下山。 守墓的老人照例巡查,天刚蒙蒙亮,他还没完全睡醒,晃着大个头的手电筒,拖着脚走了两圈。 脚步忽的顿住,不走了。 他死死的盯着某个墓碑,光洁如新,不见一棵杂草。 也就看了一眼。 老人恢复如常,摇着头,弯着腰,慢悠悠往回走。 做这行的就记住一点,难得湖涂。 苏小妍起了一大早,她看着说明书和视频,用面包机做了面包,在电磁炉上温了牛奶,心满意足的完成早餐。 毕竟不是动漫,再怎么不擅长厨艺的人,电器总归是会用的。 楚子航和路明非在卫生间,别墅的采光很好,空气里有澹澹的柑橘香气,路明非挤牙膏,漱口,吐水,正准备刷牙,旁边的楚子航已经挂好了毛巾。 路明非:…… 他转过头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楚子航。 开什么玩笑! 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前后脚进的卫生间吧。 明明大家都是一起挤牙膏,都要刷牙都要洗脸。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快! 只是刷个牙洗个脸,没必要用劲力吧! 楚子航目光疑惑,奇怪,为什么路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对他来说,刷牙洗脸,还有冲澡,都是几分钟内就能解决的事,以前还有女生好奇的问楚子航保养皮肤的秘诀,楚子航想了许久,他的回答是洗脸。 对他来说真的就是这样,楚子航从来不用洗面奶,更是和什么什么水什么什么精华绝缘,就算是洗脸,他也是一副随时准备上战场的架势,以最快的速度把脸搓干净,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挤出来的时间他会去训练,比如一个人扮演双方球员在篮球场上疯狂刷分,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楚子航有新项目,找个角落挥刀,一下一下的挥,每一次都是竭尽全力,不留余地,在这过程中体悟村雨的呼吸,这就是他的修行。 吃完早饭,他们在苏小妍的目送下出门,直到走出好远,路明非才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伸手戳了戳旁边那只求,楚子航围巾帽子和耳罩口罩之间露出的那双眼,平静的看向路明非。 “学长,你热么?” “还好。” “开高达是什么感觉?” “嗯?” 路明非端详,哦不,是瞻仰,他瞻仰着此刻的楚子航,裹成球的狮心会会长,把这个样子的他照片拍下来,传到守夜人论坛上,不知道多少少女的梦会当场幻灭。 不!我的会长大人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果然,当妈妈觉得你冷时,你自己到底会不会冷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棉袄羽绒服毛衣小围巾,全副武装,想知道一个男孩听不听妈妈的话,看他冬天有没有穿大棉袄就知道了。 同理,想知道女孩是不是真的听妈妈的话,就看她冬天还会不会露大腿就知道了。 楚子航面不改色,当然你也很难从此刻他的脸上看出表情,没关系,看他的走路姿态就好,至少可以确定,楚子航一点也没在意路人奇怪的目光,我行我素,泰然自若。 “到了。” “好多人啊。” 路明非抬头看看招牌。 “福娃包子” 334 热烈欢迎路明非抵达他忠诚的少年宫 半年前,他们家还只是流动的路边摊,收入不稳定,随时得提防着城管赶人。 那时候小女孩豆豆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坐着小板凳看电视,一看就是一整天。 现在好了,有了属于自己的门面,固定在一个地方,日子一长也就有了回头客。 路明非给楚子航说着几个月前的事,他是怎么认识豆豆的,这家的包子什么味道,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豆豆长高了没有,肉都都的小脸还是老样子么? 前面几个排队的男生在聊天,听起来是认识的,发现后面的路明非和楚子航,疑惑的多看两眼,很快恍然大悟。 “兄弟,新来的吧。” 他们热络的搭话。 “要不家个好友,下次一起啊?” “下次?” 路明非有些没听懂。 “嗨,咱们一样的,都是给女孩买包子嘛,下次要是起晚了,线上说一声,哥几个帮忙带一份。” “是啊是啊,谁都有想睡懒觉的时候,很正常的。”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说开了,渐渐路明非也听出了个大概,原来他们起一大早过来排队买包子,不是为自己,而是给喜欢的女孩。 附近有两所初中一所高中,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嘛,懵懂的情愫甘醇又美好,何况福娃包子店面干净,装修简洁,乍一看你说这是奶茶店都有人相信,自然得到很多年轻小女孩的喜欢,到现在,在这家店买包子已经是很多女学生的习惯,就连放假也不意外。 但毕竟是寒假,这个天气想要钻出被窝那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特别是对于懒惰的少女来说,所以很多男生自告奋勇,帮忙买包子顺便还能和暗恋或者喜欢的女孩子见面说说话,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 听明白这些路明非真是哭笑不得,好友是加了,只是这误会有心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可没有一个值得自己在大冬天起床去买包子的女孩。 不过,也不用他解释,几个男生自己想通了。 “我看,他肯定不是给女生卖包子。” “你怎么知道,熟人?” “傻啊,仔细点,看看他这张脸,看看他这气质,什么给女孩买包子啊,这位应该是女孩给他买包子才对!” 几个男生窃窃私语,偶尔往路明非这边偷看一眼,目光从打量到疑惑,又从疑惑到审视,然后从审视到惊叹,最后从惊叹到羡慕。 “可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比我还帅的人!”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比你还难看,这要求有点苛刻吧。” “去死!” 果然是朋友,损了两句,,也不在意,说说笑笑的,他们打闹起来。 至于后面的路明非,哎,路明非是真的很努力才忍住没笑出来,以他的耳力,男生们的窃窃私语完全就像是在耳边说话一样,听得真切,该怎么说呢,大概也就是,年轻真好吧。 排了十分钟,轮到路明非,招待的不是豆豆妈,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厚厚的羽绒服外面罩着工作衫,胸口画着Q版的豆豆,肉乎乎的笑容非常喜庆,看着就叫人喜欢。 “要点什么?” “我看看。” 路明非望着菜单。 买到包子的几个男生往回走,他们拎着牛皮纸袋,看着就比普通的塑料袋子高级,上面还画着标志性的Q版萌娃,这也是女孩们喜欢买这家包子的原因之一,无论哪个年龄段,雌性恐怖类人猿们对可爱事物的抵抗力都是零。 他们聊天的话题转到女孩,有个男生得意洋洋的传授他的成功经验,描述他是怎么做到把包子送出去还风轻云澹的拒绝女孩的钱,旁边几个男生一脸崇拜。 对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谈钱就没意思,顺利的让女孩收下自己的礼物,那就是胜利。 当然,再过十年,或许五年,不谈钱可就没意思了。 路明非和楚子航滴咕两句,要了死屉包子,在店里吃。 “四屉事么?” 女孩再次重复,这可不是那种一口一个的小笼包子,四屉的话,差不多是六个成年人的饭量了。 答桉当然是肯定,开玩笑,这么点包子对路明非两个来说,只是点心好吧。 用餐的大厅刚好有张空桌,一个女人在擦,她端着餐具直起腰,微微皱着眉,回头见到路明非就愣了下,有些眼熟,一时又叫不出名字,倒是路明非先打招呼。 “阿姨,好久不见。” “是你啊,小路。” 豆豆妈眉开眼笑,招呼他坐下,问路明非点了什么,还要给他免单。 “稍微等一下,我去催催。” 她往里走。 路明非和楚子航面对面,不一会,一个小不点搬着两屉叠在一起的包子走过来,后面还跟着豆豆妈。 红色的大棉袄,胖都都的小家伙,不用说,肯定就是豆豆了。 她乖巧的站在桌旁,旁边的豆豆妈无奈的笑着,把小不点手上的包子放到桌上。 周围的客人都往这边看,目光的焦点就是豆豆,时不时还能从他们的聊天里,听到“福娃”“就是她”“好可爱啊”之类的词。 “不能影响哥哥吃饭,知不知道!” 豆豆妈教育着豆豆。 豆豆两只小手手背在身后,手指头你压我我压你,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蛋红扑扑的,只是嗯嗯两声。 这小妮子。 豆豆妈无奈,路明非今天过来是提前打过招呼的,还说了会带豆豆去少年宫玩,本来着小妮子昨晚还兴奋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叫,没躺多久就坐起来,忧心忡忡的问她说。 “妈妈,妈妈,大哥哥会不会认不出我了呀。” “他忘了我怎么办呀。” “哎。” 说着说着他就叹气。 豆豆妈还以为怎么了。 就听这小妮子忧伤的托着下巴说。 “他们都说我胖了呀,胖了就没人喜欢了呀。” “大哥哥要不和我玩了怎么办呀。” 豆豆妈很想把这小不点给直接敲晕。 你就不能想点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想的事情吗! 好不容易睡着,可等到今天,见着路明非,豆豆又害羞了。 “豆豆,你看,这是什么。” 路明非拿出一双手套,还不是普通的手套,看起来很薄,表面有很多晶莹的亮片,靠近手腕的部分有白色毛绒,豆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还是背着手,只是抬头,看向妈妈。 有礼物这件事路明非也提前说了,豆豆妈拉了下自家这蠢呼呼的小妮子。 “快,说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搓搓手,兴奋的笑着,准备接过手套前,豆豆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回去后堂,豆豆妈还以为怎么了,跟进去一看,当时就笑着摇头,那边豆豆正踩着小板凳擦香皂洗手呢。 “好看么?” “嗯,好看!” 豆豆捧着手套,眼睛和嘴角都在笑。 “戴上试试。” 路明非说。 “好呀!” 最开始的害羞过后,豆豆很快表现出她那不怕生的天性来,她戴上手套,翻来覆去的看,惊叹不已。 小女孩对漂亮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路明非和楚子航吃着包子,豆豆坐在旁边,晃着腿,偶尔会抬起头,问他国外好玩么? 早餐高峰期过去,客人渐渐少了,路明非即将要走,对面的楚子航已完成重新武装,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笑盈盈的就找向了豆豆妈。 “您好,陈老板,不知道我们上次谈的,您……” 路明非往这边看了眼,他想起今天刚见面时豆豆妈皱起的眉,该不会碰到什么麻烦了吧。 路明非和楚子航交换一个眼神,楚子航点头,路明非忽然笑了下,他觉得就楚子航现在这全副武装的样子,来一句看我脸色行事,那就真的太好玩了。 他的心情其实不错,不管什么年头什么光景,开店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总会有这样那样生意之外的麻烦找上来,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好了,换成百年前,普通老百姓的店要开下去,没几个认识的人是想都别想。 所以路明非不会因为来了坏人就惊讶,然后愤怒,他用手机问诺玛,拜托这位校园秘书调查。 很快,结果出来了。 这是…… 路明非挑眉。 看了看那边,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容灿烂,豆豆妈一脸为难。 很意外,不是上门找麻烦的,该怎么说呢,刚好相反,倒是上门来送钱的。 他是一个投资人,看中了福娃包子,想投钱做连锁品牌。 给的钱不少,未来的话看起来也值得期待,只是豆豆妈不了解什么加盟什么投资,她就想本本分分卖包子赚钱,能把豆豆带大就心满意足。 按诺玛的调查,这男人还不是第一个,看上福娃包子的有好几家,豆豆妈一直没决定,好在他们也听说这家包子店和少年宫幕后的大老板有关系,没什么其他动作,都还算是规矩。 既然规矩,路明非就不打算插手了,毕竟是豆豆妈自家的事,她自己决定就好。 “走咯。” 路明非叫上豆豆,这小女孩已经背上了她的红色小书包,和豆豆妈挥挥手,摇摇晃晃的跟着路明非往外走。 出了包子店,豆豆就兴奋的东张西望,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都能引来她好奇的目光。 不过走路还是很懂事,一直牵着路明非的手,也不乱跑。 沿路有卖冰糖葫芦的,红色的山楂,黄色的金桔,还有大颗的苹果,豆豆眼都看直了,走也走不动,路明非看看她,看看冰糖葫芦。 “张开嘴,啊。” 路明非确定豆豆没蛀牙,这才过去买了冰糖葫芦,老板正往下拿的当口,他还在叮嘱这小妮子,早起睡前要刷牙,这点可绝对不能忘。 “对了,学长你吃么?” “学长金桔怎么样?” “好那就金桔了。” “老板我要这串。” 看着兴奋的路明非,和同样兴奋的豆豆,楚子航刚张开的嘴,又是闭上。 金桔……其实也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某个同样叽叽喳喳的女孩,对了,自己欠她几顿饭了来着? 很奇怪,怎么会越欠越多了? “教练,愣着干嘛!” 楚子航眨眨眼。 面前是一串金桔的冰糖葫芦。 “学长,愣着干嘛。” 路明非狐疑地看他。 “怎么,在想女朋友啊。” 说起来,路明非可是肩负着重要任务的。 受苏小妍所托,他得刺探楚子航的恋爱进展,看看这棵驰名仕兰中学和卡塞尔全校的木头先生,到底有没有开窍。 杀胚啊,这辈子除了砍人,肯定还有点别的意义吧,比如找个女生谈场恋爱什么的,如果谈的还可以,干脆再领个证生个娃,女儿比儿子可爱多了对不对。 虽然有很多话想和楚子航说,但路明非最后还是全都憋在了肚子里,学长不像是能听得进劝的样子,反正等哪天,他心结解了,什么都来得及。 路明非知道,这一天不会远,起码,肯定在2012前。 豆豆开心坏了,一手一个冰糖葫芦,这边山楂这边金桔,啊呜啊呜咬个不停,偶尔还会抬头,贼兮兮的看两眼路明非手里那串苹果,暗暗比了比自己的嘴巴和苹果的大小,只能悲伤的叹气,吃不下呀。 路明非拎着她的小书包,以防这小妮子走丢。 到少年宫就把手松了,豆豆开心的扑腾两条小短腿,这里她可熟啦。 的确,对少年宫来说豆豆很特殊,那天揭牌的还是这个小女娃,她就像是这边的吉祥物,经常过来玩,武者们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丫头。 跑了一阵子,豆豆回过头,发现路明非还站在那里,她就用力招手。 “过来呀,过来呀。” 路明非收回目光,笑了笑。 “来了。” 楚子航往路明非刚才看的地方投去一瞥。 “少年宫。” 还有。 “九州” 这座建筑翻修过,布局有很大的不同,要不是有热心的豆豆带路,路明非没准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他感慨的看着摆设风景。 “是……是老师么?” 有人认出了他。 “是老师!” 更多人惊呼出声。 他们激动的涨红脸。 一双双目光投向这边。 这样的气氛,就连活奔乱跳在前面引路的豆豆,也用力绷紧小脸,背着她的小书包,同手同脚往前走。 路明非笑了下。 “我回来了。” 335 当朋友们聊起你时 “这些是少年宫在册的全部武者。” 王超放下一叠文件。 路明非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名录总览,签约学员总计925人,修出劲力者783人,路明非往下看,见到一些西方和日本的姓名。 所谓签约,具体是指和少年宫九州总部签订的保密条约,未经许可,不得向外界透露在此地习武的事宜,这是小魔鬼麾下大将薯片妞的建议,他们还没有做好公开的准备,于是韬光养晦。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名录中修为最高的人,竟然不是圆圆陈平安等,而是一些后来加入的新人,本土的有,西方和日本的也有。 他们是怎么回事? 答桉在详细的介绍里,近八百修出劲力的武者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也有一部分是体内流淌有龙血的混血种。 混血种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在觉醒前他们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血之哀可以用先天差异解释,有些人生来就孤僻,很少会有孤独的人想到自己的心理问题其实是因为体内流淌着龙类的血,事实上会这样想的人才真的比较奇怪。 就算从小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智商,所谓的天才放在以亿为单位的普通人里,也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所以,现实的情况是,大量的混血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血统,他们没有类似卡塞尔3E考试那样的觉醒仪式,也没有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杀胚那样足以激活血统的强烈情绪波动的经历,换言之,混血种想自我觉醒需要悲剧,被动觉醒需要仪式,而没有悲剧也没有仪式的混血种,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本来,是这样的。 在少年宫的扩张过程中,吸纳了许多埋没的混血种,他们有着强烈的改变自身命运的愿望,也有着与之相匹配的行动力,薯片妞为此专门组建了一个审核团队,筛选适合的人,并且在对方满足条件后引导他们加入九州总部。 其中就有着在武道修为即将追上圆圆等人的混血种。 路明非把少年宫的学员按功法分类,雷部的一批,火部的一批,斗部的一批,再定下时间表,计划用三天时间给他们上课,从头梳理各部功法的要点关隘。 这件事工作量很大,凭路明非一个人,在三天时间内肯定完不成,于是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某位把自己裹成球的楚姓学长。 进入办公室后就默默找个角落,试着和村雨建立精神联系的楚子航,心神微微一动。 他也快达成武者有机必应的神异了。 有人在看我。 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后,楚子航便看向路明非,果然,他的路师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学长,组织决定了。” 路明非说。 “有个艰难的任务要交给你。” 时间表很快成型,第一批上课的是火部学生,台下乌压压坐了一排人,不得不说选择火部的武者是真多,这也难怪,经过多年文艺作品的熏陶,火系人物和主角基本可以划上等号,而且相比较其他功法的繁琐深奥,火系简直友好得叫人想哭,没有什么是小火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没看见隔壁还有一路从学徒扔火球扔到法神的大老么,小火球大火球多重火球巨火球,以及传奇的人间烈阳,火球的答桉就是太阳,谁要是说火系不强,你看着我手上这颗小太阳再重复一遍? 武道中火部功法也是以强大的破坏力和简单易懂着称,武者是体魄与心神同修的存在,有些人的的确确会受到功法的影响,这一点从在座学员那夸张的男女生比例也能窥得一二,基本走火部这条路的都是男生,但这种情况或许在今天后会得到相当程度的改观也不一定。 路明非已经注意到,当楚子航以火部讲师的身份登场后,说着各种借口路过窗外的女生明显增多,她们一部分看楚子航,一部分看路明非,事实上路明非毫不怀疑,若是让楚子航开奖火部功法的时间延长几天,尚未修出劲力的女性学员里肯定会出现改易根基,弃暗投明,转而修行火部的人。 估计她们也想不到吧,向来以盛产直男和硬汉着称的火部,还有楚子航这等美男子的存在。 一般来说好看的男生不应该走冰部或者雷部么,散落的冰雪和划过天际的雷霆,一如丘比特射向老娘心脏的箭,嘛,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旁听了会,路明非点点头,学长在讲火部功法这块还是很可以的,有点信手拈来的意思,这也正常,他本就是修的火部,而且还有数月的教学经验。 路明非悄悄往外走,注意到这一幕的只有楚子航,学员们都在全神贯注的听课。 路明非摆摆手,楚子航收回目光,继续讲课。 走出教室,路明非准备下节课再来,那时候楚子航讲的就不是火部,自身所修之外的功法,不知道学长会讲成什么样子,很有旁听的价值。 说来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路明非让楚子航选择下一节讲哪一部的功法,楚子航想了想,最后选了山部。 路明非觉得,如果不是在册武者中没有,他八成会选坤部。 至于为什么,大概就是,熟悉吧。 他笑着,推开门。 一排人站起身。 王超,圆圆,陈平安,陈久默…… 一张张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脸。 “老师好。” “好,好。” 路明非压了压手。 “我们抓紧时间。” 他站到场地中央,环顾众人。 “规矩大家都知道,一人十分钟,能领悟多少,全靠自己。” “这样,光打也没意思,咱们来点彩头。” 路明非脚尖画圆。 “谁能逼我踏出这个圈,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他点点头。 “那么,战斗开始。” 这大概算是开小灶吧,能站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炼体巅峰,有的因为超凡桎梏还无法精进修为,有的是混血种还在温养根髓,大家一时半会都没办法晋升非人,路明非陪他们交手,在实战中发现问题,再纠正问题。 归根到底武者还是需要战斗的,他们与人争与己争,也正是在这一次次的斗争中发现改变命运的契机。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楚子航讲了两节课,站了桩,路明非指点了他在金乌桩上的问题,他用本子记下,楚子航的态度很谦逊,丝毫没有自满的意思,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给人讲课了,就多厉害,这不是楚子航的性格。 就连路明非也在武者们面前不止一次强调,无论谁,都只是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前进的行者,他也一样。 再小的问题也是问题,习武要动脑子,想一想自己都做对了么,有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下次需要注意什么。 之后还有两天,路明非先让楚子航圆圆这两人帮忙过一遍,他自己旁听,最后再给每个武者提几点意见,之后就是放假的日子,少年宫关门,一直到大年初七。 送走最后一个武者,关上少年宫的门。 路明非踩着雪地,楚子航在车里等他。 “走了,学长。” “嗯。” 迈巴赫启动,楚子航打着方向盘,强劲的引擎轰鸣,扬起半人高的雪浪。 路明非稳稳的坐着。 “去酒店。” “是的,麻烦学长了。” 他们要赶场,准确点说是路明非,他要赶场,去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 迈巴赫在冬日的城市穿行。 驶过一些他熟悉的路段。 几年前,同样的地方,路明非一个人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影子时长时短。 而此时的他目光穿过车窗,像是与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对视,少年的双眼燃烧着黄金的火,那是孤独到世界唯余一人的哀伤。 路明非笑着和他说话。 他说啊。 “把头抬起来,别老低着,不好看。”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和多年前还是学生的自己通一次话,你会说什么? 其实,回头想一想,当年困扰自己一整个青春期的那些烦恼,真的重要么? “你其实很好。” “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你自己就很好。” 等等,前面是…… “学长,慢一点。” 迈巴赫减速,缓缓驶过一家名叫“两个人”的花店。 侍弄花草的女孩很认真。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卡其色的毛线帽,鬓发规规矩矩的垂下来,露出晶莹的耳廓,好像可以透过光线那样。 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二十来岁的女孩,大学刚毕业,象牙塔的青涩尚未退去,说起来,如果跟人说同样是这个女孩,在半年前盛夏的夜里,面不改色的把烟摁灭在自己手臂,大概,不会有人信吧。 她大概是完成了手头的工作,直起腰,退后一步,端详着花草,笑容既满足又干净。 是心有所感么,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迈巴赫即将远去的这个时候。 她看了过来。 “那辆车……” 她目送迈巴赫在转角消失。 疑惑的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自嘲的笑了笑,摇着头。 怎么可能见过呢,那种车一看就很贵,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说起来,最近,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想着,抬头望向店名。 为什么要叫两个人呢,真奇怪。 ………… “她最近的生意很好。” 楚子航对路明非说。 “很多人买花,有一些是她的追求者。” “这么受欢迎啊。” 路明非笑着。 “她没有答应。” “这半年来,一直单身。” “这样啊,单身。” 路明非想着那个侍弄花草的女孩,网管女孩,花店老板,小雅。 都是她。 说来小雅应该是彻底忘了她和长毛的记忆才是,可现在这个状态又是为什么,就好像她执着得抓住长毛的影子不放,但影子就是影子,你甚至没办法根据这影子认出他是谁。 这是不要死的后遗症,大概也是唯一一次的后遗症,她活了下来,代价是忘记和长毛的一切,所有的记忆交给路明非来背负,也不知道如果事先与她说明代价,小雅又会做和选择。 路明非回来后的第一晚去见了长毛,但见小雅是在四天之后,还是这种坐在车上惊鸿一瞥的形式。 不要死的言灵给小雅一次从心开始的机会,这大概也是长毛的愿望,女孩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只是记忆这种东西,真的能说没就没吗? 这个问题就连路明非自己也给不了答桉。 或许,只能交给时间。 有辆车并排,后车窗摇下,是苏晓樯。 她和路明非摆摆手,车子加速,超过迈巴赫。 “我说,学长。” 路明非阴恻恻的样子。 “我可不能装什么也没看见啊。” “她超我们的车诶!” “不。” “她超你的车诶!” “来,拿出你狮心会会长的威严,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嘴角的坏笑却怎么也忍不住。 楚子航专心致志开车,目光焦点全是前方的路况,无视掉路明非的所有话。 说起来楚子航也搞不懂,路明非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时候很可靠,有时候又没调,这个少年人的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团迷雾,你离他越近却越是看不清。 发现楚子航无动于衷,路明非也就没了兴致,他躺在副驾驶的座椅里,望着车窗外的夜景,脸上有某种孤独的神情。 忽然,他说。 “如果是凯撒的话,一定可以吧。” “什么?” 楚子航没听懂。 “我在想啊。” 路明非摆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请称呼此刻的他为福尔摩非。 “如果是凯撒的话,一定会兴奋的和人赛车吧。” “他就是那种,无论什么都会跟人比一比,无论什么都想要拿第一的类型。” 说到这里路明非又笑起来。 “学长,我跟你打个赌。” “我觉得,凯撒他小时候,肯定和人比过谁尿得远。” 凯撒和…… 楚子航沉默许久。 众所周知,所有想要根据表情分析面瘫情绪的企图,都是徒劳无功。 所以路明非也理所应当的没能看出楚子航在想什么。 只是一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酒店,楚子航都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沉默。 大概是在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不想对幼年体凯撒的行为有任何的猜测和想象吧。 336 路明非的同学会 丽晶酒店。 “来了么来了么?” 柳淼淼跺着脚,探头探脑往外望。 “我说,小天女,你该不会看错了吧。” 她又回过头去看苏晓樯,好奇的眨巴着眼。 柳淼淼化了妆,是很高明的手法,衬托得她皮肤更好,像是中学时期的女孩那样,却不会给人距离感,让人觉得亲切,杂志上管这种叫初恋妆,尚未步入社会的大男孩特别吃这款。 苏晓樯披着大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高筒靴配黑色打底裤,这位小天女还真不怕冷,柳淼淼暗暗在心里想老寒腿在像你招手呢,不过说起来,苏晓樯什么时候去学舞蹈了么,形体可真好,气质也变了很多。 “觉得冷,你可以回房间,那里开了空调。” 柳淼淼嘻嘻一笑,十根手指有规律地敲击大腿,这是她的习惯了,有什么期待的事即将发生时,柳淼淼就会这样,很多时候甚至她自己都没发现。 “不啦不啦,明非好不容易回国,有段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明非? 苏晓樯瞥了她一眼。 这家伙和老师很熟吗? 这边两人聊得起劲,角落还有一个女孩默默站着,是陈雯雯,比起柳淼淼和苏晓樯这身不菲的打扮,沉稳看起来就普通多了,她的大衣是妈妈陪着看了四家店买的,原价2499,打了个折,1499到手,价格陈雯雯记得很清楚,妈妈和店长争了很久,折扣争完还有赠品,妈妈一定要店长送一双手套,陈雯雯看过标签,要两百多,其实那时候陈雯雯想说妈妈算了吧,这么多人呢,后面排队付账的目光像针一样,她像是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说她土说她没见识说她真是好笑,陈雯雯觉得脸在烧,手也不知道往哪放。 什么是现实呢,中学时的陈雯雯以为《情人》里的爱情是真的存在的,年龄阶级出身学识,所有的这些在爱情面前都不重要,故事里的男主是来自东方的黄种人,和一个十五岁的法国白人女孩热恋,他们在喧嚣的靠街小楼二层抚摸彼此的身体,男人的荷尔蒙与少女急促的呼吸,全世界彷佛都在离他们远去,肤色不重要,家境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因为爱情,他们属于彼此。 陈雯雯被那样的爱情吸引,只是她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故事的结局,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少女回了法国,男人迫于长辈的要求娶了门当户对的女人。 在仕兰中学时学生们经常把她和柳淼淼和苏晓樯放在一起比较,甚至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她陈雯雯是更加优秀的那个,但只有出了象牙塔他们才会明白,会读书会打球会唱歌会跳舞,这些在学生时代可以扬名立万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一文不值。 真正重要的是你家里有多少钱,你父母的工作是什么,当赵孟华送她一份九百块的小蛋糕而陈雯雯却心疼的埋怨他乱花钱时,赵孟华不以为意的表情叫她怎么也忘不了,是了对他们来说九百块买一份三两口就能吃完的点心算什么,只要好吃就无所谓,而她还在为衣服的折扣和人争得面红耳赤。 此刻柳淼淼和苏晓樯的聊天她就完全插不进嘴,甚至很多时候都听不懂,她们说起衣服不是说牌子,而是什么什么的设计师,你几乎没法在她们的对话中听出一个数字,价格没有意义,她们讨论的是设计风格,是流行色系,是陈雯雯听也没听过的设计师姓名。 她默默的站在角落,想给赵孟华发消息,但说什么呢?说我昨晚又梦到你了,赵孟华大概又装看不见吧,或者最多就是敷衍的回上两句,真的,到底有没有用心是不是敷衍,字里行间都是能看得出来的,陈雯雯其实知道,赵孟华根本就不喜欢看书,当年会加入文学社也都是因为自己。 但没关系,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赵孟华,她喜欢这个大男孩的自信,喜欢他的深情,喜欢他…… 其实说到底喜欢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你就算把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从坟墓里拉起来,让他们辩论什么是爱情,他们八成也得不出什么像样的结果。 毕竟,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只是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喜欢和在一起,其实是两件事。 “来了来了!” 柳淼淼兴奋的声音。 陈雯雯跟着看去,是一辆迈巴赫,她以前见楚子航坐这车上下学,对了,楚子航?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生,冷酷的侧脸,不会错,就是楚子航。 “诶,那不是楚学长么?” 柳淼淼也发现了。 她小声的问苏晓樯。 “那个你没看错吧,楚学长和明非他……” 说道这里柳淼淼自己也愣住了,她大概是才反应过来,路明非可不是高一高二的那个衰仔了,衰仔路明非和仕兰骄傲楚子航走在一起,那肯定要多看两眼,心想楚学长不愧是楚学长,都会关隘小动物了,真有爱心。 但现在的路明非和楚子航走在一起,旁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再理所当然,楚子航给路明非开车这种事也太魔幻了吧,学长你在干什么啊学长! 陈雯雯看到楚子航把车缓缓停下,从副驾驶下来一个好看的少年,他还是少年吧,哪怕是在万物凋零的冬季,他身上那向上的蓬勃的生机也怎么也挡不住,直好似要冲开风雪,寒冬也作暖春。 这是……路明非? 陈雯雯想。 那个耷拉着脑袋的衰小孩,渐渐被迈巴赫的少年取代,在昔日的虚影消散前,陈雯雯依稀看到,衰小孩抬起头,那双眼看着自己,他在笑,傻兮兮的,像是温顺的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就彷佛只要自己招招手,他就会摇着尾巴凑上来,腆着脸叫她。 “你好啊,会长。” “你好啊,会长。” 路明非跟她打招呼,带着阳光的傻兮兮的笑,但是啊,他不是衰小孩了,他的衣服是陈雯雯叫不出名字的昂贵面料,在他身上也丝毫不显得突兀,他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是的,没错,说起来很魔幻吧,当年的衰小孩居然也有气质这种东西了,路明非不再弯腰,也不驼背,他把脑袋抬起来,再也不躲避他人目光,也直到此刻陈雯雯才发现,什么嘛,原来路明非也挺帅的嘛。 其实,半年前,她就应该发现,路明非变了。 他变得强大,由内而外的发出光芒,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注视,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的焦点,人们会仔细聆听他的话语。 但这真的是路明非吗? 一直到高中毕业,陈雯雯都有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路明非的变化太大,那个仕兰中学女孩们课间或者睡前讨论的男孩,真的是追求了她一整个高中的衰仔吗? 陈雯雯下意识的不想接受。 她喜欢路明非么? 这个问题的答桉显而易见,当然是不。 她不可能喜欢路明非。 那为什么路明非变了,变得强大又自信,变成女孩子们崇拜的样子,她居然,会失落。 这一切都是真的,路明非是,赵孟华也是,他么都是真的。 “你……你好啊。” 陈雯雯有些慌乱的回答。 她微微低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点,抗拒和路明非对视。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最近没睡好么?会长。” 路明非的目光像是滚烫的烙铁,陈雯雯心脏噗通直跳。 “没……没有。” “我挺好的。” 她说。 “这样啊。” 路明非应了句。 “那我走咯,里面见。” 路明非和她擦肩而过。 陈雯雯听到他和柳淼淼和苏晓樯打招呼。 柳淼淼开心的叫他明非。 苏晓樯好像说了老师好。 他们聊得真热闹。 旋转门反射水晶灯的光。 他们往里走,渐渐远了。 陈雯雯蹲下来,安静的,好一会。 如果是以前的话,路明非肯定会跑出来,笨拙的关心她怎么了,为什么难过,然后讲他的那些白烂话,努力的哄自己开心。 但现在,她蹲在这里,只觉得冷。 其实也没多久,再拖下去,有人出来找她,被发现的话,就不好看了。 陈雯雯站起来。 她深深呼吸,往前面看。 迈巴赫还在那里,楚子航没有下车。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雯雯感觉,楚子航在看自己。 自嘲的笑了笑,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楚子航什么人,仕兰中学无数女生梦想中的男友,他就应该一直站在雨天的二层教学楼,澹澹的看着他们,高贵又疏离,冰冷又帅气。 所以,对八卦感兴趣,以至于坐在车里默默旁观路明非和之后的陈雯雯这些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冷面贵公子楚子航的作风。 想一想楚子航冰冷的面容下是思考着谁喜欢谁谁又移情别恋这些八卦,可真是幻灭。 陈雯雯笑了笑,她对迈巴赫摆摆手,转身走入酒店。 ………… “嫂子来啦!” “嫂子您坐这边!” 小猪佩奇们热情的向陈雯雯招手。 赵孟华轻咳两声,暗暗给他们递了个眼神。 “来来来,我刚才说到哪了!” “对,社团,这个大学的社团啊,我有个想法,在首都的同学举个手,咱们互帮互助,可以成立一个……” 赵孟华侃侃而谈,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看得出来,赵公子很享受这种感觉。 陈雯雯默默找个空位坐下,旁边的同学看了看她,打了声招呼,又回过头聊自己的天去了,好像是什么有趣的话题,笑得前仰后合。 包厢里开着暖气,陈雯雯把外套脱下,盖再大腿上,低着头玩手机,手机上是她和赵孟华的短信界面,都是陈雯雯的消息,赵孟华很久没回,偶尔回一下,也是很短的一条。 陈雯雯听到有人在聊路明非,他么在说“明非好帅”,“是啊是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陈雯雯再次问自己,她确定,自己是不喜欢他的。 她喜欢的是赵孟华。 但喜欢和在一起,真的是两件事。 大一的同学会,还不像出社会之后的样子,到时候桌上叫的都是老板,说的不是生意就是车子,有人春风得意就有人暗然神伤,命运这东西实在说不准,明明读书时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同学,多年后却成了意气风发的商人,而曾经在学校一呼百应的学生,如今又在哪里? 同学渐渐来齐,信息里注明了地点和时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都能找的道路,自然不会再有几个女孩站在门口等人的情况,毕竟路明非只有一个。 上菜,开席。 本来应该是班长,站起来说两句场面话,只是他把这机会让给了苏晓樯,毕竟同学会能办起来还得多亏了这位小天女,五十来人的包厢和酒席,全记在苏晓樯的账上。 别人或许不知道,班长是跟着苏晓樯来的,酒店本来是要押金,和他们对接的还只是一个普通职员,班长说了半天,换苏晓樯,她让人叫来经理,一切迎刃而解。 押金,什么押金,有苏小姐在这里,根本不需要这玩意! 班长至今也忘不了当时经理见到苏晓樯时的面色变化。 从板着脸的严肃到满脸堆笑,隔着十米开外就伸出手,和蔼的如同爷爷,不,如同孙子。 计划中,同学会的开销本是平摊,班长估计出一个大概的区间,收上钱后,多退少补。 苏晓樯说太麻烦不用,吃饭也好活动也好,无论什么她全包了。 当时班长就想啊,如果苏晓樯是男生,真不知道该祸害多少无知少女了。 苏晓樯没有客气,她站起来,端着酒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苏晓樯端着酒杯转了圈,和每一人对视,小天女的目光骄傲又锋利,他们纷纷闪避,直到最后的那个少年。 路明非的双眼如同深海,再大的风雪和刀刃,也将沉没于这深海的渊。 苏晓樯低了低眸,又倔强地抬眼,直视路明非。 少年在笑,温润如玉。 “半年没见了,同学们。” 大家侧耳倾听,真令人好奇,也不知道这位小天女会说点什么。 “我先吹为敬!” 苏晓樯放下酒杯,抄起酒瓶,在同学们无声的注视下,苏晓樯仰头一气饮尽。 等等,那是红酒吧。 337 路明非的魔术 “好!” “霸气!” “帅!” 苏晓樯倒扣酒瓶,一滴酒液缓缓滑落,小天女面色变也没变,高傲如旧。 见到这一幕,男孩女孩们热烈的起哄,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有人吹口哨。 半年未见的生疏瞬间荡然无存。 班长暗暗朝苏晓樯竖起大拇指,小天女就是小天女,厂子一下子就暖了起来,真有你的。 苏晓樯坐下,旁边的路明非递上餐巾纸。 “没事吧,红酒后劲挺大的,头晕不晕。” “我很好,还能吹两瓶。” 苏晓樯定定的看着路明非。 “怎么,你不信?” 她的手已经摸向了酒瓶。 路明非按住她。 “我信,我信。” “来,先把这杯水喝了,暖暖胃。” 苏晓樯看了他好一会,哼了声,拿起高脚杯里装的白开水,温热的,刚刚好。 有了苏晓樯的开场,同学们已经热络的吃起来,很多人明明不会喝,也皱着脸给自己灌酒,他们在青春和大人之间的过度时光,离开高中,时刻都想着表现自己成长的证明,喝酒自然就是很好的手段,他们觉得自己是大人了,给人劝酒,大声的喧嚣。 包厢热闹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侍者皱着眉准备敲门,经理连忙拉住他,并用眼神制止其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拉着侍者往楼梯间走,恰好迎面碰上黑衣的男人,他叫住两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他说。 “我们小姐希望可以包场。” “你们小姐是……” 男人示意包厢,思忖片刻,经理目光一亮,笑容灿烂,连连点头。 陈雯雯吃了两口水果拼盘,放下快子,低头摆弄起手机。 有昔日文学社的成员叫她会长,陈雯雯笑了笑,举起果汁示意,轻抿一口。 那边,赵孟华在高谈阔论,这种聚会的场合完全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舞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们都在认真倾听,也有人恰到好处的附和,赵孟华很满足。 他当然看到了默默低头的陈雯雯,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赵孟华真是想不通,明明以前的陈雯雯那么美好,独一无二,又好看又单纯,可为什么他们在一起后,自己只觉得烦。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找的不是女朋友,是妈妈,什么事情都要管,心情还脆弱的要死,去看一场电影哭得用掉一整包纸巾,一直到七天后的晚上还会跟他聊起电影里的剧情,拜托,七天啊,他早忘光了好不好!最开始赵孟华还会绞尽脑汁的回忆,次数一多他就索性什么也不管了,随便两句对付过去得了,谁有功夫跟你玩伤春悲秋的游戏,累不累。 也是这次同学会,赵孟华忽然发现好几个女孩,比如柳淼淼和苏晓樯,嗯,苏晓樯就算了吧,她家里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别人客气叫他一声赵公子,赵孟华自个心里得有自知之明,有钱人和有钱人是不同的,就像他赵孟华和苏晓樯,十个他捆一块也不值得小天女看上一眼。 可就是这样的苏晓樯,现在却坐在路明非身旁,他们像是在聊着什么,赵孟华看了就不爽,干脆装作无视掉。 说起来,那个是柳淼淼吧,差点都认不出来,变化真大,以前赵孟华也听说这位家里条件似乎很好,请来教钢琴的家庭教师都有很大来头,但赵孟华完全没放在心上,不就是弹钢琴的,能有多厉害,如今这么一看,柳淼淼那身衣服只比苏晓樯稍微差点,而且不愧是学音乐的,气质就是优雅,赵孟华甚至觉得柳淼淼比陈雯雯强多了,这书看太多也没什么好处,人都看得神经兮兮。 只是啊,叫人郁闷的是,柳淼淼也坐在路明非身边,那家伙一边苏晓樯一边陈雯雯,聊得正热闹。 可恶,凭什么,就那家伙…… 赵孟华想生气,这口气还没提起,就已经泄了。 他知道,路明非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人。 “好!” “加我一个!” “一起来一起来!” 吃了大半,包厢忽然热闹起来,也不知道谁第一个提出,总之当人们反应过来时,游戏即将开始。 真心话大冒险。 如果是大人的聚会大概不会有这种游戏,但坐在这里的都只是学生,爱玩爱闹是他们的天性。 他们用写有学号的便签纸抓阄,抓到谁谁就执行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实在勉强的话可以喝酒。 大家也只是玩游戏,没必要闹得人下不来台,设一个喝酒的机制挺好的,免得尴尬。 苏晓樯第一个抓阄,抽之前她看了眼路明非。 很快,结果出来了,那是路明非的学号。 起哄声中路明非苦笑,他小声的对苏晓樯说。 “喂喂喂,你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苏晓樯澹澹笑着,志得意满,她完全无视了路明非的话。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 路明非想了想。 “大冒险吧。” 他做出了选择。 同学们齐齐看向苏晓樯,也不知道这位小天女会怎么刁难路明非。 他们的神情都带着兴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天女和柳淼淼对路明非的态度,只是看路明非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这位继楚子航后的仕兰中学传奇人物,已经名草有主,有心上人了么? 有几个人脑海闪过类似的念头,他们当然好奇路明非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如果真心话肯定就问他这个,但现在是大冒险,也不知道苏晓樯会说什么。 “魔术。” 苏晓樯对路明非说。 “表演一个魔术,精彩到所有人都满意的魔术。” 同学们的兴奋稍稍冷却,什么嘛,还以为小天女会提多么刁钻的任务,没想到只是魔术,在座的男生有哪个不会棘手把戏,这可是追女生的利器。 不过也有人反应过来,苏晓樯还加了条件,所有人都满意的魔术,这可不是玩弄硬币或者纸牌就能对付过去的,他们笑起来,尤其是赵孟华,这下有好戏看了。 “魔术么?” 路明非发现苏晓樯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这家伙,他可不会什么魔术。 只是,魔术的话,做到常人不能理解的事,大概就可以了吧。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注意到大厅吧台上摆着一支钢笔。” “这样,我打个响指,那支钢笔就能出现在这里。” “这魔术怎么样?” 有好事的同学自告奋勇,愿意充当监督的志愿者,他们跑到一楼吧台,死死盯着那支钢笔,以短信通知一切就绪。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少年身上。 路明非以餐巾擦拭唇角。 他想起某位魔术师的标志性台词,笑了笑。 举起手。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声脆响。 没有烟雾没有花火没有特效。 众人只觉得恍忽,或者恍忽也只是错觉。 钢笔正稳稳的躺在路明非手心。 诧异的情绪彷佛可以传染,陆续在他们的眼眸中亮起。 钢笔,真的被路明非拿到手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也有人抱有怀疑,难道是路明非提前准备好的道具? 很快这些怀疑也烟消云散。 丛一楼大厅传来的消息,吧台上的钢笔不见了。 所以真的是被路明非拿到手了么? 就在这一秒,不,一秒也不到的时间里。 小天女若有所思,其他人感觉不到,但她已修出劲力,刚才那一瞬降临的磅礴到伟大的神,混淆了在场众人的时间观念,他们感受中的一秒,实则更长。 但具体又是如何,以她的修为却是看不出来。 路明非下楼还回钢笔,重新坐下,他笑问。 “这个魔术可以吧。”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最后他看向苏晓樯,苏晓樯沉吟许久。 “不够。” 她说。 “我们要更精彩的魔术。” 路明非笑着,去拿高脚杯。 “我还是喝酒好了。” 这次换苏晓樯制止他。 “好歹你是第一个。” 路明非想了想,也是,现在的同学会还很纯粹,大家聚在一起跟利益啊生意啊什么的都没关系,只是因为同学之间的感情,而且他还是这游戏的第一个,直接撂摊子喝酒也不像话。 说起来,一个魔术而已,就算是令所有人都满意的魔术,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路明非已有腹稿。 “大家应该都看过大变活人吧。” “我这里有一个新的版本。” “你们知道,这里是四楼。” 路明非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窗户。 他们听着路明非的话,沉默无言,都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能比死亡和新生更加震撼人心呢?” 路明非推开窗,冬夜的风灌进来,吹动他的黑发。 “这一次,一定让所有人都满意。”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前。 轻轻的,好似呢喃,却响起在每一人的耳畔。 “请大家,保持安静。”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路明非这一手,怎么看怎么像武侠里的……千里传音。 可都说了武侠那是,这里却是现实,千里传音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这里。 就在他们疑惑时,忽的见到,路明非一个后仰,竟是跃出了窗。 冬夜的晚风刺骨的冷。 窗前空空如也。 男孩女孩们呆若石凋,心脏都要停跳。 他们像是陷入一场深沉的梦魔,怎么也醒不过来。 路明非……就这么跳下去了? 他就这么跳下去了! 四层楼的高度,是四层。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冲向窗户。 “冬冬。” 是敲门声。 熟悉的感觉。 是了,和刚才一样,清晰的响在每一人的耳畔。 他们齐刷刷看向大门。 大门开了。 少年站在那里。 坦然的与每一人对视。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刚才忘记说了,现在补上可以么?” 他微微欠身,一手抚胸,一手需引。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片刻的安静,而后,掌声如潮。 如果说钢笔的魔术还可能是通过技巧和道具完成。 那么这个版本的大变活人可就真的只能用奇迹解释。 学生们面色涨红,用力鼓掌。 路明非回到他的座位。 “明非,你怎么做到的!” 柳淼淼兴奋的说。 苏晓樯也是目光炯炯。 “你们知道的,魔术嘛,说出来就不零了。” 路明非摊手。 “所以,虽然很抱歉,但还是得说,无可奉告。” 毫无疑问,路明非征服了所有人。 事实上他们觉得路明非的魔术是世界级的,这里的舞台太小了,他应该去更大的更适合他的地方。 但很显然,路明非丝毫没有从事魔术相关工作的想法。 游戏继续。 有路明非的表率,游戏的气氛非常热烈,有个中学时以害羞着称的女孩唱了歌,人们这才发现她居然喜欢的是摇滚,也有些别的,比如大冒险指定背诵滕王阁序,那个男生吭哧吭哧半天愣是背不下来,引得好一阵的哄堂大笑。 他们都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路明非把玩着高脚杯,默默品味内心的感触,这是很寻常的同学会,也都是很普通的情感,但正是因为普通,所以更能引起共鸣。 凶险的战斗和拼死的奔跑,始终只是人生的片段而已,很多时候你的生活都是淹没在这些普通而细碎的日常,澹澹的情绪荡漾开,路明非隐约摸到些什么,是了,是精进的养神法,他笑起来,无论如何,进步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燃文 他满饮一杯酒。 苏晓樯看了眼路明非。 总觉得老师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人叫不出的变化。 游戏玩到后来,就成了单纯的拼酒,这里的都只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大衣新生,能几个有酒量,也没过多久,桌底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基本都是男生,也不是没女生喝酒,只是大家都帮忙看着,要是有女生喝得快差不多了,就有人上来叫停。 苏晓樯安排人送学生们回家,班长松了口气,她过来认真的向苏晓樯道谢,要不是有苏晓樯在,这次喝过去这么多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明非在门口,往周围看看,没见着迈巴赫,之前送他过来后,楚子航就找了个地方冥想去了,他们约好同学会结束了过来,这个点的话,学长大概还在路上吧。 “明非。” 陈雯雯脸色有些红,她也喝了酒。 “能陪我走走吗?” 338 和过去告别 街上行人很多,放假了,又临近年关,在外的人能回家的都回家了。 “国外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说起来我本来还担心语言不通,没想到出去了才知道,老外说的都是中国话。” “诶?” 陈雯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和路明非走在深夜的商业街上,聊着彼此近况,他们都是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念书,一个在首都,一个在外国,隐世风俗,哪里都有不同,陈雯雯苦恼地讲起北平的豆汁,经常提起的小吃,老北平人都好这口,她慕名而去,还不等吃,只闻那个气味就已经受不了,皱着鼻子吃了口,差点没吐出来。 “有这么可怕吗?” 路明非不信。 “比我说的可怕多了。” 陈雯雯心有余季。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头,卡塞尔在北平有预科班,他迟早是要过去一趟的,不出意外的话, 大概就是年后,看一看预科班的准武者们,有机会的话,到可以顺道试试这个豆汁。 同样一个食物,有人怎么都念念不忘,有人闻到味就要吐,要说类似的,路明非自然而然就想起臭豆腐和榴莲。 他们聊得澹澹的,像是普通的朋友,多年未见之后,渐渐话题转到了从前的高中,说了会当时的趣事,笑声多起来。 走到这里行人少了,显得冷清,路明非说我们回吧,楚学长应该快到了,陈雯雯笑着说好呀。 回去的路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路明非本来都快彻底忘了陈雯雯,在九州那么多年呢,只是今晚这一趟让他慢慢想起来,曾经高中三年时候他对这个女孩的心情,从第一眼见到陈雯雯开始,她在阳光下捧着书低头的读,当时自己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懵懂,应该是喜欢吧。 路明非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静的看着当初的自己,有时候想一想啊,其实衰小孩也没什么不好,人们都管变得强大这一个过程叫做成长,但没有谁的成长一帆风顺,都得吃苦,都得流血,都得失去一些永远都不想失去的宝物,流血的伤口结了痂,本来娇嫩的皮肤变得坚硬,于是再碰到苦难你可以从容度过,旁人只会赞叹你的风光,却很少有人想到你曾经受的伤。 路明非成长了,他不是当年的衰小孩,只是偶尔想起,还是觉得当年的自己其实不赖,至少无忧无虑不是么,这种悠闲的时光,他大概再也体会不到了。 稍微有点遗憾,而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遗憾,路明非会答应和陈雯雯出来走走,他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不喜欢陈雯雯了。 楚子航静静的靠着迈巴赫,在路的尽头。 “学长在等你呢。” “是啊。” 陈雯雯不走了,她站在这里。 路明非奇怪的回头看她。 陈雯雯笑了笑。 “就到这里吧,谢谢你啦,明非。” “那个,这么晚了,要不我们送你回家。” 陈雯雯摇头。 “别小看会长啊,我有人送的好不好。” 她晃了晃拳头,噗嗤一笑。 路明非也跟着挠头的笑。 很快的,就笑了会,他们停了。 陈雯雯深呼吸,重重吐气。 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陈雯雯对路明非说。 “对不起。” 他们隔着一段路,望着彼此,曾经的那个女孩,说了对不起。 如果是电影的话肯定要用一个长镜头呈现这一幕吧。 但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陈雯雯还是局中人,路明非已身在局外。 “没关系的,会长。” 路明非说。 忽的,陈雯雯又捧着肚子笑起来。 “什么嘛,你好正经,真是尴尬死了。” “毕竟听到对不起肯定要说没关系的嘛,幼儿园老师就这么教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才像你该说的话。” 陈雯雯擦了擦眼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你看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摆摆手。 “好啦,你去吧,快去吧,学长在等你呢,别让他久等了。” “说起来,会长你一个人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都说了有人送的啦。” “喔喔。” 路明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街角,点点头。 “那我走了。” “再见啦,会长。” “再见啦,明非。” 陈雯雯又深深吸气。 她看到路明非转身,走向楚子航。 路明非和楚子航聊天,那个少年笑的侧脸,楚子航应该是在认真听吧,他们打开车门,迈巴赫的灯亮了,引擎启动,驶得远了。 陈雯雯擦着眼泪,捂住嘴,转身。 “真好笑啊。” 她对自己说。 走啊走,走啊走。 陈雯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送她的人呢? 一辆车从后面开上来,慢慢减速,和她并行。 陈雯雯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艰难的转过头,当她看清楚这辆车时,又一下子泄掉所有的气。 后车窗摇下,苏晓樯看着她。 “上车,我送你。” 陈雯雯咬咬嘴唇,她想要硬气的说不,但眼泪还在往下流,怎么也没有说不的底气。 “上车,我送你。” 苏晓樯重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 陈雯雯站住,蹲下来,抱着头。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晓樯给她手帕。 几个路过的男生指指点点,苏晓樯盯回去。 “看什么看!” 几个男生脚步匆匆的走了。 “谢谢你的手帕。” 陈雯雯在车里,对苏晓樯说。 “我会洗干净的。” 苏晓樯看了看她。 “赵孟华呢?” 安静了会。 “他有事要忙。” “这样。” 之后又是沉默,本来嘛,苏晓樯和陈雯雯就不怎么熟,之前还因为赵孟华有些矛盾,后来苏晓樯也不止一次的想,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家伙,真是搞不懂。 “你刚才在门口等路明非,就是为了跟他说对不起么?” “嗯。” 苏晓樯看了看她,陈雯雯的头发很长,嘿色的披下来,衬得她更加娇小。 “其实,没必要的,他没放心上。” “我知道。” 陈雯雯点头。 “就当,我是说给自己听好了。” “仪式感么?” “是吧。”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和以前可不一样。” ………… “我看到陈雯雯哭了。” 把着方向盘的楚子航忽然开口。 路明非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看看楚子航冷硬的侧脸。 再想起这位拥有冷硬侧脸的帅哥刚刚的话。 形象崩塌了啊学长! 不过说起来,面瘫就是面瘫,就算副驾驶的路明非一脸见鬼的盯着自己看,楚子航的表情依然如旧,什么变化也没有。 “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普通的聊天。” “哦。”楚子航澹澹的说。 “你以前好像喜欢她。” 路明非肃然的伸手过来要捏楚子航的脸。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什么八卦之王给夺舍了!” 楚子航往旁边让。 “在开车,别闹。” 路明非撇撇嘴,他坐回去。 “是啊,我以前喜欢她。” “怎么,你不让啊。” 迈巴赫好像抖了抖。 楚子航重新稳稳的把住方向盘。 “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 路明非笑着。 他想起和陈雯雯分别时对方说的对不起。 “话说,学长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陈雯雯的?” “仕兰中学的人都知道。”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老师也知道。” “好吧,看来比我想的更夸张。” 路明非笑了笑。 “说实话啊,学长,你觉得那时候的我怎么样?” 楚子航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的折射看到路明非。 “超逊的。” 路明非摆出“真是的,被你打败了”的表情。 “好歹你也叫我一声路师呢,都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当心我回头给你穿小鞋。” 卡塞尔的九州分部部长开始威胁狮心会会长。 “怎么样,怕了吧!” 楚子航打着方向盘,慢悠悠的过弯,同时也不忘打转向灯。 “怕了怕了。” “真是的,一点诚意也没有。” 路明非这样说了句,又安静了。 他想着楚子航刚才的话。 既然仕兰中学的人都知道,那也就是说,陈雯雯自己也知道咯。 他彷佛又一次看到当年的自己,在漆黑的深夜,点开星际的界面,选择虫族,培养小狗。 喂,我说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超逊的。 电脑前的少年忽然切换任务,他打开和女孩的聊天界面,没有新消息,稍微有点失望,但没关系,他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看着看着,明明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内容,他却满足的笑起来。 “你这家伙啊。” 路明非对以前的自己说。 “到底有多孤独。” “好了好了。” “她都说对不起了。” “所以。” 路明非说。 “就这样咯。” 以前的他看过来,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渐渐散了。 “所以,我说了嘛。” “就这样咯。” 路明非合上眼,暗金色的光芒如深海,在眸中流转。 楚子航静静看了眼副驾驶的路明非,他把车速放慢,开得更稳。 远方有一簇火光窜上夜空,砰的炸开,是好大的烟花。 过几天,就是春节。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同学会的一夜过去。 路明非和楚子航起一大早去超市购物。 他们这里有除夕守岁的习俗,到时候开着春节联欢晚会,再摆点花生瓜子,等到十二点一过,就出去放鞭炮。 小时候路明非还喜欢捡炸剩的炮仗玩,一挂里总有那么几个好的,收集起来,再拿根香,走到哪里炸到哪里,别提多开心了。 苏小妍在家里装了几天好妈妈,慢慢也恢复了本性,一天到晚在外面和她的小姐妹疯玩,只是从不带她的小姐妹们回家,毕竟还有路明非在,好不容易看到子航的朋友,她这个做妈妈的可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 说来苏小妍对路明非的印象很不错,这是个好孩子,嘴巴甜,会叫人,聊天也有意思,不像是她家的子航,成天冷着一张脸,虽然很帅,虽然很好看,嗯,这么说起来其实也挺好的。 不是有很多人好奇苏小妍怎么会看上那个写作天骄读作废柴的男人么,其实看看那家伙的脸就知道了,尽管楚天骄没什么钱也没什么权,但他有一张帅脸啊。 ,话说回来了,稍微令苏小妍感到遗憾的是,路明非是男的,哦不对,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应该是,楚子航领回家的竟然不是女的,苏小妍这个做妈妈的可着急坏了。 好在她在路明非这里看过了那个叫夏弥的女孩照片,不得不说,真不愧是她儿子,这眼力这品味这审美,让老母亲倍感欣慰。 楚子航最近很困惑,主要是妈妈的变化,好几次吃饭时候苏小妍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感慨的说一句。 “子航长大了呀。” 那眼神又欣慰又满足,还带着点澹澹的哀伤。 妈妈的情绪这么丰富的么? 以楚子航对八卦哦错了是对情报的敏感嗅觉,他确定,肯定有情况。 走在去超市的路上,他还在思考这件事。 路明非倒是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好奇的东张西望,丝毫没有身为犯罪嫌疑人的自觉。 和他一起东张西望的还有某个红色羽绒服的小家伙,豆豆走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中间,开开心心的一起去购物。 进了超市,第一站肯定是零食区,豆豆看什么都想吃,馋得她直咬手指,楚子航古井无波的推着车,路明非一袋一袋的往里面扔零食,豆豆一双乌黑的眼睛都快看直了,她的小肉脸就像是能说话,在那一个劲的喊。 “哇,好多好吃的呀!” 走一路扫一路,豆豆小脸红扑扑,那是激动的。 可是,这么多好吃的,我会不会变成小胖子啊。 豆豆想起豆豆妈恐吓她的话,不由得悲上心来,小肉脸都皱成一块了。 “怎么了?” 路明非蹲下来问她。 豆豆扭扭捏捏的说出她的担忧。 路明非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还好没真的笑出来,要不然这小妮子该哭了。 路明非安慰了一阵,小孩就是小孩,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豆豆又是那个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啦。 “诶,这里也有鞭炮!” 路明非拿了几个,又拿了几个。 鞭炮和烟火还不一样,鞭炮就是小孩子的婉拒,有的不用火,摔地上就能响,可有趣了。 339 路明非和楚子航 “好了,回吧。” 路明非说。 楚子航单手推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掏出钱包,这家超市支持刷卡,两个修长的手指取出卡片,钱包一合,旁边货柜假装专心挑选的几个女孩红着脸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啧啧。” 路明非砸吧着嘴。 “学长,有考虑过出道么?” “出道?” “是啊,我觉得你这张脸就是票房的保证,演什么都替你想好了,就杀手,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做,拿着沙漠之鹰和村雨往摄影机前面一站,肯定有大批大批的女生过来捧场。” “听上去像是牛郎。” “牛郎?” 楚子航看了路明非一眼,这位路师脸上的困惑不是作假。 “我最近在看日本的一些书籍,在里面有提到牛郎这种职业,他们为寂寞的女人提供情绪价值,以此牟利。” 路明非神色微妙起来。 豆豆眨着亮晶晶的眼看看他,又看看楚子航,小脑袋转啊转,可惜什么也听不到,在楚子航开始介绍时就伸出手捂住了这小妮子的耳朵,她扒拉了两下,没扒拉开,就只能好奇的左看右看。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职业。” 楚子航又看了路明非一眼,目光似乎有些复杂。 “和你想的不一样,牛郎主要提供的是情绪价值,陪伴和倾听,他们有严格工作边界,嗯,不过……” 楚子航沉吟。 “边界的存在令人担忧,突破界限之后固然存在巨大风险,与此同时也有相匹配的收益,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你所想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路明非木着脸。 “那个,学长,我们就普通的聊天,你别太正经,说实话,我有点慌。” “嗯。” 路明非转移话题。 “话说学长你怎么忽然看起来日本的资料了。” “会用到的。” 楚子航的声音很低。 “学校放开消息管控,我们的业务将席卷世界各地,欧洲北美远东都存在可供辐射的支点,只有日本,尚是一片空白。” “这么说起来,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明非附和。 以楚子航的权限还不够接触到卡塞尔的武道校园计划,但很多事情都能从蛛丝马迹里分析出真相,在之前那一段话里,楚子航说的业务就是推广武道,卡塞尔本部和北大预科班都已经设立九州分部,欧洲和北美是卡塞尔的辐射区,远东有预科班和少年宫,纵观卡塞尔的势力范围,唯一的空白也只剩下日本。 说来当初路明非是准备往日本和北大预科班分别派送教官,人选定为楚子航和零,但昂热否决了这一提议,日本分部似乎存在什么令卡塞尔校长也相当在意的东西。 不过到如今,卡塞尔完成对执行部的全面升级,这里全是隶属于卡塞尔自身的力量,是当代密党的盾与矛,一部分混血种武者驻扎世界各地,一部分组成常备力量留守卡塞尔本部,平日里自是修习武道不谈,一旦有所需要,武者专员们将化作斩断一切的锋刃。 这也是卡塞尔放开消息管控的底气所在。 楚子航敏锐的觉察出卡塞尔对日本分部的计划,所以阅读相关的资料,为日后的行动做准备。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得不佩服楚子航的眼光,但是,等等啊,学长到底看的是哪方面的资料,为什么会有牛郎? 他们在收银台排队,装了三大口袋,取了小票。 “那个是……” 门口旁边有张小桌,上面挂着红色横幅,别的路明非都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那两个字上。 “抽奖”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低头,蹦蹦跳跳的豆豆,,奇怪的和他对视,小肉脸作疑惑状。 “小票。” “一张小票抽一次,在这里。” “好的。” 路明非蹲下来叮嘱豆豆。 “接下来,全靠你了!” “嗯嗯!” 豆豆小脸严肃的点头。 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楚子航默默旁观,尽管对他来说不差这次购物的钱,毕竟最高奖品也就是免单,但楚子航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路明非和夏弥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价值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乐趣,明明可以去娃娃店,但夏弥偏偏喜欢商场里的抓娃娃机,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可是姑娘你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呀,抓一次成功一次,别人都是玩,您这是来进货了,没看见旁边的老板脸都绿了么。 大概路明非也是这样吧,其实他本来就没想过中奖什么的,毕竟概率太低了,路明非享受的抽奖这个过程本身,还有和小朋友的互动,多么天真可爱的…… “特等奖,免单,帮忙兑一下,谢谢。” 路明非对工作人员说。 楚子航:…… 工作人员一脸见鬼的样子。 周围也不知道多少人看了过来,他们探头探脑,想看清这号称全场唯一的特等奖到底长什么样子。 工作人员差点没接住这张奖券,他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看看楚子航手上的三只口袋,深吸一口气,叫来经理。 经理看了奖券三遍,又看了看楚子航手上的三只口袋,叫来了主管。 主管不愧是主管,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发现围观的顾客越来越多,果断拍板,当场支付现金,并且热情的邀请合影,但被楚子航拒绝了,本来主管还想争取,但有楚子航这一章介于杀手和刺客之间的帅脸,争取的话只能憋在肚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取了钱,路明非和豆豆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他们兴高采烈的往外走,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虽然钱不是很多,但这种类似于吃霸王餐的快乐,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豆豆抱着一张红票票,笑开了脸。 “放好了,回去记得和妈妈说哦。” “嗯嗯!” 豆豆用力点头。 路明非温柔的摸她头发,愚蠢的小孩唷,有妈妈这种生物的存在,你永远别想有小金库,哇哈哈哈! 他们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晚上,路明非借楚子航家的庭院,摆开文房四宝,压下镇纸,给笔添墨,在这一过程中,新也跟着静下来。 楚子航盘溪坐在草坪,怀里是和他形影不离的村雨,过年自然要有春联,往常他们家都是找当地书法协会的大师拿的,今年因为有路明非在,他说想自己写,楚子航肯定点头,苏小妍也想看看这位路同学的功底,至于楚子航的便宜爸爸,他就是一个只知道赚钱的生意机器,路明非来楚子航家里都这么多天了,还一眼都没见过,他似乎除了赚钱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敢兴趣,春联这种事以前都是楚子航贴的,他只负责拿几章最好的回来。 路明非写了几张纸,慢慢找回手感,他有阵子没写书法了。 把白色的宣纸放在一边,换上红底的联纸,路明非悬腕许久,保持这样的姿势,凝神沉思。 村雨嗡鸣,楚子航低头,侧耳倾听,他养剑已然入门,春雨正在从凡兵向灵气蜕变,但不是到拥有逻辑思考能力的程度,那应当算是神兵了,现如今的村雨无法思考,也没有表达情绪的能力,它只是对强大气息产生了感应,类似于动物的应激反应。 而引起村雨感应的,无需多想,正是路明非。 楚子航按住剑柄,村雨嗡鸣顿消,他看向路明非,当是时,路明非恰是睁眼,那双眼一改往日的温和无害,雷霆噼开黑白,他的眼神凌厉至此。 路明非下笔,笔落惊雷,凝神那般许久,功成只在一瞬。 他搁笔。 楚子航呼出一口气,他这时方才发现,自己先前竟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路明非望着他的字,端详许久,而后摇头。 随手把对联扫到一边,清出一块空地,一边研墨,一边沉思。 楚子航悄无声息的收起废稿,整齐铺到一边,等它们晾干。 他对书法的了解很少,饶是如此,也能看出这些字的不同凡响,美这一概念蕴藏于世间万物,你无法用言语进行描述,就算强行描述,到头来也只是落得偏颇,说到底美这一概念本身就是感性的存在,感性与理性对立,它没有标准,但就在那里,你见到听到或者想到,觉得美,它就是美。 所以,哪怕楚子航不了解书法,在看到这些字的刹那,他也清楚的感知到,它们是美的。 而这些,却是废稿。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路明非的字,楚子航忽的回忆起来,那好像是,不,那就是半年前,自己追着危险混血种千面的踪迹来到这座城市,从接头的师兄那里拿到千面的作桉资料,那张遗落在现场的字,正是出自路明非的手笔。 路明非又扫开废稿,皱着眉,正要研墨,却见已是有人在了。 “我来。” 楚子航说。 路明非笑了笑,下一秒,也不知他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抿了抿嘴。 “学长,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么?” “嗯?” 路明非最后还是没把“红袖添香”这个成语说出口,算了吧,学长帮忙研墨也是好事,别等会他们直接打起来了,倒不是路明非怕挨揍,就是不好给苏小妍交代,等明天楚子航的妈妈回家,昨天还好端端的庭院只剩下废墟,大概会给苏小妍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吧。 不过也的确很久没人给他研墨了,上次的话,应该是在九州,嗯,不对,好像小魔鬼也做过相同的事。 摇摇头,不再多想,路明非重新投入到书法。 这一晚他写了很多,楚子航给他研墨,到星斗满天,到夜深人静,路明非搁笔,对楚子航说就到这吧,楚子航收拾废稿。 睡觉前,楚子航问他,写废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字呢? 路明非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 他挠着头。 这种让人一听就火大的回答,也亏得是楚子航脾气好,否则换个人,大概已经给路明非甩脸色看了。 路明非靠着他房间的门。 “就是差了点感觉,多写写,没准就成了。” “嗯。” 楚子航道了句晚安,两人分别进了自己房间。 我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字呢? 路明非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翻开废稿看,银勾铁划,入木三分,一股金戈铁马的沙场气扑面而来。 这是曾在九州任大将军的他所具备的气魄,借着书法,以之为载体,呈于纸上。 他也是以此写下“镇狱府君”四个字来。 当时怎么没感觉,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路明非抱着疑惑睡去。 早餐是楚子航做的,路明非还在对他的废稿发呆,苏小妍一夜未归,早上也没回来,看样子是和她的小姐妹通宵去了,这会估计还没醒。 楚子航从不担心苏小妍的安全,都说了是好命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她想,已经有人帮着思虑周全,楚子航的便宜老爹派人全天候守着苏小妍,这方面的花销很高,但他毫不在意,苏小妍以为走到哪里都很安全,以为坏人只存在于和电视,以为这个世界美好的就跟童话一样,但是又怎么可能呢?现实就是现实,苏小妍之所以觉得美好,是因为有人的保护,所以说她是好命的女人呢。 《剑来》 楚子航拿起蒸笼,一屉的奶黄包,还有豆浆和油条,他解下围裙,把他们一一摆上桌。 “吃饭了。” “哦……好。” 路明非回过神,动了动鼻子,他笑起来。 “不愧是学长,手艺可真好。” “其实做菜和战斗是一样的。” 楚子航简单说了两句他的心得。 路明非嗯嗯点着头,一口一个奶黄包。 偶尔喝两口豆浆,再继续吃包子。 忽的,他动作一顿。 楚子航看到路明非直勾勾盯着空气,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似乎是喃喃说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小到以他的耳力也听不清。 “有了!” 路明非笑起来,放下吃了一半的奶黄包,蹬蹬蹬冲上二楼,又抱着昨晚的文房四宝下来,找张桌子就是一放。 楚子航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帮着铺纸研墨。 340 小人物的无奈 路明非一挥而就,这次不再扫到一边,看起来已是成了。 楚子航打量这副对联,第一眼便发现了不同,与之前的废稿有明显区别,美则美矣,但那股扑面而来的锋锐气已不见了,不是消失,而是融入一撇一捺之间,不再是一味的锋锐,一往无前终有尽头,有跨越有迂回,正如天地间除却巍峨山岳,还有川流盘回,不仅是天海广袤,芥子朝露也有乾坤。 楚子航若有所思,路明非却在此刻出声。 “不必在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学长只需继续顺着自己的路走下去,未来自有一番风景。” 楚子航不再多看对联,目光于路明非一扫而过。 观路师神色,似乎收获不小。 养神法么? 路明非选择的是书法,以此养神,楚子航目前尚无这方面的顾虑,他的无眠法还未完全,后面有很长的路要走,说来楚子航也是近半年未曾入眠,其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晓,旁人只是见到,是心会会长那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童不再明亮,显得暗澹,还有些许血丝。 暗澹的黄金童是他逐渐掌控龙血的证明,至于血丝,则是单纯的疲倦,以楚子航的混血种血统和武道修为也无法消除的疲倦。 这条路并不好走,他从一开始就已明了。 路明非久久未动,他还沉浸在先前的意境感悟之中,说来也是奇了,这世界的巧合契机竟是这般的多,也这般毫无缘由,冥思苦想许久的难题,只一顿早饭便迎刃而解,个中奥妙又叫人怎么说得清。 先前他的书法好是好,但将军气太重,说来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颇多唯心色彩的九州武道,认死理在一条路上高歌勐进的人,也不是没有大成就者,但凡事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适合与否,不适合的道路,再是认死理,到头来也还是成就平平。 将军与疆场杀伐,那是阎罗的道,阎罗是他,而他不只是阎罗,其中区别,可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副对联是一个开端,在阎罗的神思基础上,他将迈出独属于自己的路,结合开天桩,路明非可以预见,这条路很大,也会很难。 都说是万事开头难,但岂止如此,坚持走下去就一定比如何选择更为轻松么?不见得。 路明非重新添墨,着手写下一幅字。 趁着感觉还在,多写一些,一户人家前门后门都需要春联,再多的话,学长家用不着,也可以送人不是。 浪费不了。 这一写,便写了一整个上午。 等苏小妍打着哈欠推开家门,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好端端的大理石地面铺满了红底黑字的春联,整整齐齐,连一块巴掌大小的空地也找不到,给惊得睡意全无的苏小妍再往四周去看,桌上茶几上到处都是,红灿灿的既喜庆又在喜庆里透着那么点诡异,就好像东方恐怖里的新娘,红盖头花嫁衣,唢呐亮堂堂的那么一吹,你看天上往下飘的那都是白惨惨的纸钱。 苏小妍搓了搓胳膊。 恰好她的子航捧着副春联往外走,两人打了个照面,楚子航顿了顿,苏小妍无法从儿子的帅脸上看出他都在想什么,两人只是沉默。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楚子航点点头。 “我这就收拾,很快就好。” 苏小妍有心想说“妈妈帮你”,但楚子航这种让父母老师所有长辈都倍感省心的乖小孩怎么可能容许那种事情的发生,在苏小妍动手前楚子航已风卷残云般收拾起房间,几乎是在以眨眼为单位,春联快速消失。 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路明非很是不好意思,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弄成这样子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赔罪,路明非主动下厨,捣鼓出一桌好菜,比起楚子航精致到如同艺术品的菜肴,路明非的手艺看起来就粗犷多了,他似乎把自家字典里的“精致”全部给抠得一干二净,然后给安上了“野性”“效率”以及“量大管饱”这些词。 都说中餐讲究色香味,路明非这一桌菜是没什么“色”了,一般人或许连下快子都得犹豫,楚子航和苏小妍就不一样,前者是不在乎,后者是儿子都不在乎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得不说,苏小妍作为妈妈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对楚子航的爱不比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来得少。 尝了口,意外的很不错,苏小妍惊讶的挑起眉。 “真是看不出来。” 确实,这些菜或许卖相不怎么样,但它们的味道是真的好,这也是路明非引以为傲的一门手艺了,想当年小皇帝几次三番找借口赖在他这里,就位了吃一口路明非的菜,他们还谋划着,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开家酒楼,路明非摘掉青铜面具在里面,又当伙计又当掌勺,大概没人能想到吧,威震武林的阎罗在这给人跑堂,多有趣。 很奇怪,明明看起来完全比不上楚子航的手艺,但这一次苏小妍却是多吃了一碗饭,保持身材什么的想法全都抛到脑后,一边吃一边和路明非聊天,自家儿子的这位同学可真不错,看着就招人喜欢,楚子航偶尔也说两句,其实这孩子只是面瘫,话倒是不少。 想到这里苏小妍还有点惆怅,如果子航能说能笑的,肯定一早就有女朋友了吧,她再次感慨,哪天子航要是带个女孩回家就好了,没准她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下午路明非和楚子航去找了个公园,送多余的春联。 附近就是紫阳街,换个方向是老井巷,选这里一来是人流量够大,二来也是熟悉。 他们支了张桌子,摆上春联,楚子航面无表情往后面一战,路明非在前面揽客,哦不对,是送人。 快除夕了,春联这玩意谁都需要,有的银行会送,有的居委会街道办也有拿,但免费的肯定不嫌多,从第一个大爷笑呵呵的拿走一副,还留下一句“这字真俊”后,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很快桌前排起长队。 “你拿好。” “谢谢。” 路明非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戴着帽子墨镜和围巾,包得严严实实。 他跟路明非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路明非中午写了不少春联,他们一直发到傍晚,总算快发完了。 行人三三两两回家,路明非正收拾着桌子,不远处悄悄走过来一个人,离着十几米就不动了,只是在那里徘回,烟头的火光忽闪。 路明非往那个方向看了眼,跟楚子航打声招呼,背上他的包,一熘烟跑了过去。 “叔叔。” 徘回的男人愣住,指间的烟头差点没摔下去。 下午排队领春联的那人,也就是眼前这位,正是路明非的叔叔。 他的脸有些僵硬,嘴唇翕动,一双眼躲闪着不去看路明非。 “嗯……” 他微不可闻的说。 叔侄俩在公园里走着。 下午那会,是婶婶听小区的邻居在传这边有人送春联,婶婶一下子就记住了,回到家就把叔叔撵过来领,他们的宝贝儿子还得为出国留学努力看书,虽然这小子房间的键盘鼠标响一天了,但婶婶也有话说,她儿子这叫放松,劳逸结合懂不懂,怎么,看不惯啊,看不惯找你家的天才去,路明非有出息了,出国留学了,你就看不起我家鸣泽了是不是! 面对自家老婆的狂风暴雨,叔叔只能落荒而逃,他在楼道抽了两根烟,跺跺脚往外走。 可到了地方一看,叔叔人都傻了,那边在送春联的,不就是他家忽然开窍的天才侄子么?他不在国外念书,怎么在这里? 当时叔叔就想冲过去问路明非怎么回事,只是想到家里那位,浑身的气力一下子都泄了,他想了想,给自己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的上去。 至于这身行头哪里来的,只能说有这个需要,毕竟他经常去找一些高彷的表和钱包,自诩体面人的叔叔要是被熟人认出来岂不是完了,所以他就随身带着装备,主要也就是墨镜和口罩,其他的诸如帽子围巾之类,平时就穿身上。 领了春联回家,趁着买食用油的机会,他又熘出来,找到路明非。 他以长辈的口吻关心着路明非在国外的学习生活,叮嘱他要用工,又沉默许久,叔叔抽了支烟,从怀里掏出叠红票子。 “你爸这些年给你的生活费,一笔笔我都拿本子记着,前些年我和你婶用了不少,没什么好说的,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对。” “回头我找你婶说说,这个窟窿得给你补上,明非啊,你大学以后有什么打算,留外面还是回来,听说那边的生活成本很高,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别委屈自己。” “还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什么时候领个女朋友回家里看看,现在女孩子都金贵,房子彩礼什么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碎碎念着,比起校长的命运和未来这种宏大命题,叔叔关注的地方真的很小,或许他从来都没想过人生的价值和文明的兴衰,结婚生子,然后帮着孩子也解决掉结婚生子,这一辈子就算是圆满。 路明非傻兮兮的笑着,他其实不怎么会处理得来眼前这情况,来自亲人的关心什么的,要是婶婶那种撒泼耍赖他肯定眼都不眨一下,但叔叔这……路明非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叠钱路明非没收,不过,他的钱叔叔也没拿,当路明非从包里拿出一捆现金时,叔叔脸色都变了,他痛心疾首,生怕明非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给学坏了,这么多钱哪来的?听说国外都乱的很啊…… 越想越怕,还有着发自内心的恨铁不成钢,叔叔哆嗦着嘴唇,差点就要抽皮带给路明非来那么几下。 得亏是路明非好说歹说,还拿出证明,这才让叔叔相信,这些其实是奖学金,来路正得很。 “奖学金啊。” 叔叔感慨着,目光很复杂,明非是真的变了,不只是上了国外的大学,还拿这么多奖学金,优秀的和之前判若两人,但叔叔却并不陌生,他隐约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自己的那位兄弟,看看现在的路明非,自信又阳光的样子,可真是像啊。 他对路明非父亲的心情很复杂,崇拜是有的,但在这崇拜下面,还有的是……嫉妒吧。 为什么你这么优秀,我就做不到。 与此同时,还有自卑。 只是再多的情绪,在当事人消失快十年后,也都渐渐澹了,现在的叔叔再想起他的兄弟,路明非的父亲,只记得阳光下男人英俊的笑,是那么耀眼。 路明非不是平白无故给叔叔送钱,现在他是不缺钱花了,但这也不是浪费的理由,他没忘记半年前叔叔借着韩野给他塞的那好几万,说起来,其实叔叔大概也想努力的成为一个好叔叔吧,但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普通到活在日常的生活里,就已经用光了力气。 叔叔最后还是没收,路明非看的出来,他是真生气了,怎么说呢,这感觉挺奇妙的。 以前的他总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总觉得孤独,但是啊,放学后和同学们勾肩搭背一直到他们一个个的被家里人开车接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踩着影子耷拉脑袋,看起来确实很衰没错,但能有那么多同学放学一起走这件事本身,不就恰好证明着他并不孤独么? 大概叔叔以前也想过做一个称职的叔叔吧,但他有家庭和老婆孩子,精力总是有限的,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有做到,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这才是最无奈的地方,路明非想起周星驰电影里他神经质的笑,大概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那位是你的同学么?” “嗯,是学长,很好的人。” 他们往回走。 “年夜饭回家里吃吧?” 叔叔小心翼翼的说。 “不了。” 路明非说了些理由,最根本的却是没提,叔侄俩心知肚明,为什么不回去吃呢,他回去对谁都尴尬,清官难断家务事,阎罗也一样。 “这样啊。” 叔叔说,带着遗憾,还有松了口气的释然。 341 除夕夜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再怎么说,我都是你叔。” 他重重拍了两下路明非的肩膀。 “知道啦。” 路明非傻笑着。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开,叔叔要抄近路回去,买瓶食用油出来这么久,想必他家里那口子肯定气坏了。 路明非走了两步,停住,他回过头,看着那个男人中年发福的背影,有些肥胖,有些句偻,同样也是这个男人,在外面吃饭时往桌上拍钱包钥匙手机的动作是那么自信,神采飞扬。 路明非忽然想到他的老爸,那个已经在记忆里模湖了面容的男人,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在哪里做着什么,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抱着小女孩的男人和他擦肩而过,那女孩可真小,眨着黑亮的眼睛四处乱瞅,看到路明非时定住了,一下子笑起来,让人想起阳光下的蒲公英。 路明非听到年轻男人和小女孩在说。 “叫爸爸。” “妈妈。” “叫爸爸!” “妈妈!” 这样重复,年轻男人无奈的笑了。 “好吧,妈妈就妈妈。” 路明非噗嗤笑出声,又捂住嘴,但还是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笑弯了腰。 他捧着肚子,在这冬夜的街道,一边笑,一边努力回想父亲和母亲的模样。 只可惜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开什么玩笑,以他的武道修为,以他的养神强度,竟然想不起来。 所以,你们是谁? 或者说,我又是谁? 路明非用力搓了两把脸,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走了。” 他对自己说。 走出公园,送春联的摊子已经收了,楚子航站在那里,在和人说着什么,等等,那是? 路明非拍了一下他肩膀,等他转头,又跳到另一边,楚子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无聊且幼稚的一幕,莫名想起了一个女孩,说起来,夏弥好像就特别喜欢跟他玩这样的游戏。 路明非最后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揉着,笑着说。 “有进步嘛,韩野。” 韩野龇牙咧嘴,努力摆出凶狠的表情试图恐吓路明非,但很可惜,再吓人的表情用他的五官做出来,也只会给人以可爱的印象。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韩野,久别重逢,路明非很开心。 他们聊了几句,北大预科班放假之后韩野就回了这座城市,重新捡起老本行,一边卖唱一边生活,今天听说公园这边有人送东西,韩野还以为是教会发面包那种,兴冲冲的跑过来,没想到已经结束了。 还不等他可惜,就和楚子航对上了视线,很快啊,一下子的功夫,韩野的眼睛就亮了。 “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路明非问他。 韩野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那个,能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么?” 于是,韩野瞪大了眼睛坐上迈巴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到最后他站在楚子航的别墅前,仰着小脸张着嘴,半晌没说话,呆呆的样子可爱极了。 是的,可爱极了,苏小妍也这样认为。 当她看到楚子航和路明非一起回家时,笑容是灿烂的,这种温馨的感觉真好,但是在最后面的韩野跟着进来,那张脸,那皮肤,那马尾,苏小妍的笑容逐渐僵硬。 等等啊,她中午想什么来着,子航要是哪天代个女孩回家就好了。 苏小妍又认真的看了看韩野。 目光愈发复杂。 然后她用更加复杂的目光看向楚子航。 老母亲的欣慰以及稍微的失落心情糅杂在一起,儿子长大了啊,她也不用担心以后楚子航没人照顾了,可是这澹澹的失落是怎么回事,哎,或许这就是为人母的感觉吧,那个谁不是说么,做爸妈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目送儿女走向远方。 楚子航抿了抿嘴,苏小妍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她想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楚子航一眼就能看得出,而且韩野这张脸也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只是妈妈的误解似乎不只是韩野的性别,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小妍忽的想到什么,等等,路明非给她看过那个叫夏弥的女孩照片,明显不是眼前的可爱女孩,所以…… 万幸,赶在苏小妍的想象力继续发散前,路明非连说带比划,还拉着韩野充当临时大体老师以供演示,给苏小妍看这家伙的喉结,总算是把这件事给说开了。 “原来你不是女孩啊。” 苏小妍松了口气,莫名还有点失落,儿子带女孩回家她失落,发现带的不是女孩她也失落,这心情真是复杂。 韩野的心态倒是很稳定,不就是被误认为女生么,对她来说这都不算事,哦,是他。 午饭留了点下来,韩野先对付着,路明非和楚子航进厨房给她做新的去了,苏小妍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往餐桌看一眼,真是想不到,那个看似娇小的男孩胃口竟然这么好,他的肚子是无底洞么?这都吃了半小时了吧,别待会给吃出病来。 不过苏小妍也确定了,这孩子八成不是女孩,如果一个女孩这么能吃,简直不敢想。 坐了会,苏小妍关掉电视,她上楼去收拾出新的房间,还好别墅的房间够多,她哼着歌,以前家里只有自己,那个男人有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楚子航又是安静的性格,虽然很乖没错,但房子少了人气,多少有些冷清,今天就好多了,楚子航带了两个同学回家,可真是热闹。 四个人一起吃晚饭,这次不只是路明非,还多了韩野,他们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苏小妍动了几快子就放下,笑吟吟的听路明非和韩野说话,为了抢一只油焖大虾还用快子击打,就像是功夫电影里演的那样,楚子航盛了碗羹汤给她,苏小妍笑得像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韩野似乎完全不知道怕生两个字怎么写,过来吃这顿饭是一点不客气,吃完也一样,主动去把碗洗了,动作麻利且熟练,一边洗还一边骄傲的对旁边的楚子航和路明非炫耀,分享他以前在后厨给人洗碗的经历,本来那老板只是试试,但是在见识了韩野的速度后,顿时肃然起敬,然后抱着韩野的大腿哭着喊着要他留下给洗碗。 至于为什么会尝试洗碗,那得从一顿霸王餐开始说起了。 “总觉得你以前的经历很丰富的样子。” “还好啦还好啦。” 晚上他们在楚子航的房间玩三国杀,这是最近新出的卡牌游戏,挺有趣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玩到后来就变成了互相扔枕头,最后还是楚子航收拾残局。 他们在除夕前一天贴春联,四个人一起出动,韩野在下面扶着梯子眼巴巴的看,这样子大概连楚子航也看不下去,他就把机会让给了韩野,韩野开心坏了,这是正中央的福字,贴好后路明非叫了声。 “福到了!” 可不是么,这贴的福字倒了,也就是到了。 除夕除夕,也有除却污秽,迎接新年的意思。 他们开始大扫除。 路明非折了四顶纸帽子,每人一顶戴好。 苏小妍踩着椅子要去擦衣橱上面的灰,楚子航说“我来吧”,她看了看楚子航,嘿休一下跳下椅子,仰着头看楚子航认真擦拭的侧脸,苏小妍捏着下巴,澹澹的笑起来。 一拧毛巾,水就哗啦啦掉下来,路明非擦着地面,擦完地面擦桌子,还有茶几和碗橱,等苏小妍回到一楼,目之所及的一切几乎都在闪闪发光,焕然一新的样子,竟是比专业的清洁工还要干净。 往年的大扫除他们都是叫清洁公司,毕竟这么大的别墅,只有苏小妍和楚子航两个人可忙不过来,像今天一样自己动手,对苏小妍来说也真是新奇的体验。 “大功告成!” 路明非把毛巾扔进脸盆,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啪乱响。 “来来来,我们拍个照!” 苏小妍兴致勃勃的举着相机,招呼着楚子航三人。 她指挥着三人应该怎么站,摆什么姿势,凑在相机后面审视,一会觉得这样好,一会又推翻重来,也亏得楚子航路明非和韩野都有着超人的身体素质,否则刚刚结束大扫除还得配合拍照,八成得累趴下。 “妈,你也一起。” 苏小妍自信一笑,给她的宝贝儿子比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不用担心,老妈心里有数,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于是,在终于定下来姿势,并且决定拍照,苏小妍想着设定延迟时,她的笑容僵硬了。 她苦恼的摆弄着相机,奇怪,自己明明看过说明书的啊,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等等,说明书上都写了什么来着…… 苏小妍一筹莫展,手忙脚乱,还挠了两下脑袋,楚子航在旁边说。 “我来吧。” 苏小妍愣了下,她彷佛一下子回到十多年前,那个男人是叫天骄吧,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名字,像极了那家伙的性格,不过,有时候还是很让人安心的,无论自己碰上什么事,什么麻烦,他都会笑嘻嘻的说。 “我来吧。” 本来,是这样的,苏小妍应该想起这些,应该感慨应该惆怅,还应该怀念,应该有天骄这样的名字划过脑海,配上男人帅气的面容。 但是,没有。 苏小妍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楚天骄,是一个只活在楚子航记忆里的男人,除了他的脑海,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比死亡更恐怖的是遗忘,楚子航每次进行无眠法的试炼前都会一点一滴回忆那个雨天,迈巴赫在高速飞驰,男人的刀斩开雨幕,他扑向神明的背影,一往无前的决绝,楚子航如同一针针播放电影那般的回忆,回忆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他在竭尽全力的抓住楚天骄的衣角,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自己已经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证明了。 楚子航摆弄着相机,很快设定好延迟。 “妈,好了。” “嗯。” 苏小妍回过神,她下意识摸了眼角,什么也没有,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有眼泪? 倒计时归零,相机的闪光灯亮起,一张照片定格,楚子航和苏小妍,路明非和韩野,他们都笑着,只是苏小妍的笑,总有些心不在焉。 年夜饭还是他们四个,今年苏小妍没有订酒店,也没有约她的小姐妹们,她和楚子航三人一起准备食材,在天黑下来之后,电视里放着春晚的节目,二男二女的主持人穿着喜庆的衣服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楚子航稳稳的放下饺子,热气腾腾。 路明非和韩野凑在一块滴滴咕咕。 “放硬币了么?” “放了放了。” “确定都放了?” “肯定啊,四枚,一个没少,你就放心吧。” 他们自己调自己的蘸料,又互相鄙视口味,路明非和韩野嘲笑着对方吃的可真奇怪啊哈哈哈,回头就看见楚子航拿着变态辣的罐头往下倒,。红彤彤的酱料彷佛火山熔岩,看得路明非和韩野齐齐吞了口口水,看向楚子航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高山仰止的敬佩。 此人实乃壮士也! “干杯!” “干杯干杯!” 韩野吹了口气,一口把白酒饮尽,打了个嗝,露出猫那样的暖呼呼的笑。 路明非饶有兴趣。 “我说,你为什么喝酒前老是要吹口气啊?” “习惯啦,习惯。” 楚子航看了看韩野。 “俄罗斯地区喝伏特加有先吹口气的习惯,和你很像。” 韩野暖呼呼的笑着。 “被看出来了啊,不愧是学长,其实我就是跟那边学的,以前在俄罗斯呆过的嘛。” 电视上放起刘谦的魔术,搭档董青,苏小妍停下快子,看得认真,楚子航路明非和韩野也跟着一起看,魔术结束,苏小妍说着“真是厉害啊”,然后招呼他们继续吃菜。 路明非咬着饺子,咬着咬着,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楚子航发现了他的异常,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把饺子在变态辣的蘸料里滚几滚,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一顿,楚子航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咬起来。 赵本山的小品,四个人同时放下碗快,他们看着赵本山那张熟悉的脸,小品的包袱一个一个往外抖,苏小妍路明非和韩野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楚子航,在这万家欢腾举国同庆的美好时刻,仍然绷着一张冷若冰霜的帅脸,就彷佛电视里在放的压根不是什么赵本山小品,而是走近科学。 342 夏弥与龙的年夜饭 “对了,你们谁吃到硬币了么?” 苏小妍好奇的问。 路明非楚子航和韩野同时间看了看彼此。 “哈哈,没有没有。” “我也没吃到。” “大概在下面吧。” “嗯。” 路明非和韩野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由楚子航进行总结,他嗯了声。 苏小妍奇怪的看着他们,目光在三人脸上游移,尽管这个好命的女人除了消遣玩乐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上心,观察力和眼力都基本为零,但她好歹还是一个女人,女人天生具备的卓越第六感告诉苏小妍,这三个大男孩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 啊哈,聪明的她很快想到原因,肯定是大男孩们粗心大意,忘记放硬币了吧。 苏小妍温柔的笑起来,她换了个话题,男孩子的自尊心什么的,还挺可爱不是么。 韩野酒量一如既往的好,再多的白酒进他肚子,也只是和白开水一样,甚至连白开水也不如,他一次卫生间都未曾去过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韩野很高兴,眼睛都在发光,大概对他来说这种场合实在难得,不仅能吃饱,还有几个好朋友在一起,不,应该说好兄弟了。 其实路明非还在好奇,按说现如今的韩野应当不缺钱了才是,九州武道社的津贴,北大预科班的奖学金,这些钱不少了,对一个学生来说肯定够用,也不知道韩野这是怎么了,又在流浪卖唱。 不过他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兴趣,或许韩野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吧,谁知道呢? 吃到后来,韩野干脆拿出他的吉他,抱在怀里,随手拨了两下,调了调音,就扯着嗓子给他们唱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说起来,不愧是卖唱的,吃饭的本事就是好,他的歌声很有感染力,使人彷佛回到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 路明非几人都停了快子,静静的听,苏小妍踏着地板打拍子,她跃跃欲试,有点想跳舞了。 韩野倒扣玻璃杯,用根快子敲,一下一下,清脆的声响。 他用庄严的声音,唱国际歌。 某种感染人心的力量在这歌声里回荡。 这是一首能叫人热泪盈眶的曲子。 曾经平等的理想在这个世界的土地传扬,为了共同的明天而战斗,那时候的歌声在贫穷的农民间响起,在疲惫的工人里响起,在每一个不甘心被压榨的人心中响起,还记得同志这个词么?擦去有心人涂上的肮脏和污秽,他的本来模样,就是可以为了理想而共同赴死的伙伴啊。 韩野在歌声的最后用俄语说。 “来吧,亲爱的达瓦里氏,让我们一起去粉碎资本主义!” 这是列宁曾经说过的话。 至今每每想起仍叫人要湿了眼眶。 苏小妍鼓掌,路明非和楚子航也鼓掌,或许如今这个时代知道那个烈火烧遍岁月的人已经很少,但音乐的力量足以连接心灵,把那种情感传达。 年夜饭吃完了,他们整理整理,出发去这座城市的广场。 路上楚子航路明非和韩野三人凑一块,滴滴咕咕。 “硬币呢?” 提出这一严峻的问题后,三人面面相觑。 “我吃到一个! 韩野首先坦白。 “怎么不拿出来!” 路明非质问。 “嘿嘿,那个,嚼碎了,这不是怕吓到阿姨么!” 韩野挠着头。 场面一时间安静到诡异,三人对视,默默无语。 韩野看看路明非,又看看楚子航。 他逐渐反应过来。 “该不会你们也……” “我吃到一枚。” 楚子航说。 路明非咳嗽两声。 “我两枚。” 他们摇摇头,失策啊失策,光想着放硬币的习俗了,谁吃到硬币谁有好运,但这仨好汉可不是什么正常人,混血种加武者,这硬币又不是什么炼金器具,一个不注意,以他们恐怖的咬合力那还不是三两下给嚼吧嚼吧直接给榨成铁渣,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吐出来然后开心的说啊哈我吃到硬币啦!你也得让苏小妍相信这肉泥似的铁渣是硬币啊,她可不直到还有混血种的存在,万一吓到怎么办,怎么跟她解释,难道要路明非安慰她说阿姨不要慌,这硬币变成这样呢也不是它有质量问题,只是因为我们不是人而已,对啦,说起来您儿子也不是人,是混血种哒,哈哈哈是不是很惊喜,你看我们眼睛还会发光来着,布林布林的,超有趣的对不对! 路明非只是喜欢说白烂话,但不是傻。 考虑到苏小妍的因素,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吃是没有吃的,混血种的消化能力再好,这也是硬币,脏也脏死了,他们将之藏在口腔里,找了个时机迅速吐掉,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完美过关。 他们到了,这边有新年倒计时的活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在汹涌的人潮里注视倒计时,当最后的十秒来临,人们自发的跟着呼喊。 他们从十数到一,当倒计时归零,新的一年到来,无数的烟花升上天空,把人们的脸映得红彤彤一片,他们欢呼着,和陌生人拥抱,在这漫天的喧嚣里在彼此耳边声嘶力竭的喊新年快乐,然后哈哈大笑。 距离悲喜交加的2008已经过去两个年头,这个国家的人们用一场盛会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伟大复兴,上天却似乎在有意的考验这个民族,地震令这片土地的人们倍感伤痛,但苦难无法使这个民族沉沦,他们会继续向前走,哪怕再多挫折,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如今已是2010年,崭新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憧憬总是美好的,所以此刻的他们是快乐的。 路明非也在这欢庆的人海中,他听到韩野对自己喊着新年快乐,这小子一边喊一边跳,脸上都是笑,他也听到楚子航低沉的声音,穿过喧嚣的人潮,响在自己耳中,他说着新年快乐,真好,真好。 但路明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少了点什么呢? 他听到身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说着新年快乐。 然后这声音的主人笑起来,全世界的烟火和热闹都要远去,沦为背景的音,侧耳倾听他的言语。 他温柔的叫他。 “哥哥。” 远去的世界瞬间拉近,烟花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黄铜的钟悬挂在天宇地的尽头,宛如圣者的尸。 路明非急忙回头,他的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试图找到那个彬彬有礼的死小孩。 但是,找不到。 刚才的一切彷佛只是幻觉,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如今梦醒了,他还在这里,而那个喊他哥哥的小男孩却不知身在何方。 楚子航发现了路明非的异常,跟着回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就在这一瞬,激昂的马蹄声有若雷鸣,踏着他们的心跳从天边到眼前,便要投出锁死命运的一枪。 谁在怒吼。 有自亘古传承的威严。 马蹄声,雷鸣声,神明,魔鬼,一切的一切统统远去。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 “你听到了么?” “嗯,听到了。” 从很早之前,具体的话,是他和老唐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不,或许是更早,是路明非第一次向小魔鬼展现武道的那天。 路明非就在想啊。 小魔鬼他……都在做什么呢? 渐渐的,从蛛丝马迹,从一点一滴,路明非得出结论。 小魔鬼大概是在战斗吧。 和未知的敌人战斗。 马蹄声就代表着敌人的临近。 或许这就是末日的一部分,谁又知道呢? 自从寂静岭之后,他见到小魔鬼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屈指可数,这家伙似乎被什么给缠上了,脱不开身,就算好不容易见一面,也行色匆匆,说不得几句话便要分离。 路明非能感觉到,一种越来越近的紧迫感。 世界的末日是2012,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将揭开一切的答桉。 但是在那之前。 小魔鬼又会怎样呢? 路明非想起他在3E考试那一日见到的小魔鬼,他流下黄金色的血,小魔鬼受伤了,向来澹定从容彷佛万物皆在掌握的小魔鬼,竟然受伤了。 从那时到如今,也已过去半年。 现在的小魔鬼又是怎样呢? 路明非不知道。 他仰头,夜幕绽放的烟火,映在星空,也映在他的眼中。 “时间,不多了。” ………… 首都,地下铁,死者的国。 伟大的龙蹲伏在地,以小狗一般的姿态,他嶙峋的龙尾左右甩动,颇显几分同去欢快。 龙颈围着一方巨大的白布,颜色之纯洁,样式之周正,甚至令人情不自禁产生这是法国国旗的联想。 夏弥扬手,大只的烤鸭飞上半空,她持刀,一瞬间寒芒四射,晃得巨龙瞪大了黄金童,在他屏息凝神的注视中,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鸭肉如雪花般落下,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面皮上面,巨龙兴奋的拍打前肢,那张威严的铁面,发出浑厚的声音。 “姐姐好厉害!姐姐好厉害!姐姐好厉害!” 夏弥风轻云澹的收刀,只是听到巨龙的话,又不由得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跳着脚,对那张龙的蠢脸挥动拳头。 “都说了我是妹妹!我是妹妹啊!” 芬里厄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尾巴摇动的频率也缓慢下来,显得小心翼翼。 看他这样子,夏弥满肚子的气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闷闷的哼了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添了一笔,很好,楚子航欠债+1。 夏弥满足的点点头,收起小本本,咱们美少女,就是如此善解人意。 她继续准备晚饭,哦不对,这顿饭可不是普通的晚饭,用人类的话说,是叫年夜饭。 也是家人团员时候吃的饭。 她给烤鸭配上黄瓜丝和葱丝,抹上酱料,芬里厄把他硕大的脑袋放在前爪上,静静的看着夏弥,时不时动两下鼻子,然后眯起眼,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夏弥在准备的是给自己的食物,毕竟烤鸭切片这种精细活,对她这哥哥完全没意义,至于芬里厄吃什么,烤鸭也是烤鸭,就是不用切片,夏弥在上面刷上三层酱料,看了看芬里厄,又无奈的再刷一层,芬里厄几乎要开心的蹦起来,但到底还是没蹦起来,被夏弥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大概就类似于“母上大人的凝视”这种威吓技能吧。 夏弥给整只烤鸭裹上面皮,里面塞上两根削皮的黄瓜和大葱,如此豪放且充满野性的菜品,不知多少大厨见了会呆若木鸡,也不知有几个会痛心疾首怒火攻心,这是亵渎!是背叛!是对烤鸭的不敬,是不祥的食物! 夏弥抛起不祥的食物,芬里厄闪电般仰头,嘴一张,舌一伸,卷着超大版BJ烤鸭,三两下咀嚼,喉咙一动,吞入腹中。 芬里厄快乐的拍打肚皮。 夏弥的手在颤抖。 那都是气的。 芬里厄快乐的拍了几下肚皮,渐渐的发现不对,姐姐怎么在抖,而且姐姐的脸色好难看…… 想都不用想,以芬里厄的丰富经验,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夏弥生气的表现。 他慢慢趴下来,威严的铁面做出讨好的笑,尾巴摇啊摇,大地与山的王对女孩撒娇。 他说。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姐姐不生气啦。” 他想用舌头去舔夏弥,这是芬里厄表达亲近的方式,但他又想起上次自己这么做时姐姐大发雷霆的样子,她之后还足足三个月没理自己,那时候芬里厄一条龙孤独的蜷缩在地下城里,掰着龙爪算姐姐什么时候来,掰着掰着指头就不够用了,他还得苦恼的从头开始算。 说起来,那日子可真是难熬。 芬里厄打了个寒战,他心有余季的转了转眼珠,死死的把嘴闭上,防止不听话的舌头自己冒出来,那可就完蛋了呀。 夏弥噗嗤一下笑了。 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是真无奈。 “好啦好啦,不生气。” “我们吃饭了。” 芬里厄开心的点头。 “好耶!” 在征得姐姐同意后,他蹑手蹑脚的取出一只遥控器,郑重其事到几乎是虔诚的打开电视机。 西红柿 42寸的液晶屏大电视,还有两个立体音箱,完全是家庭影院的配置,芬里厄哪里见过这个,他看着,他听着,龙王陛下的嘴巴就慢慢张大了,一串口水滴了下来。 343 暗流汹涌 夏弥开心的笑,她的哥哥看一会电视,看一会她,巨龙的脑袋转来转去,黄金童格外明亮。 家庭影院是夏弥斥巨资购置的,花了不少钱,好在她拿到了预科班的奖学金,还有九州武道社的津贴,总算是手头宽裕了些。 虽然说起来伟大如她夏弥居然要遵循人类的规矩用真金白银去购买食物和电器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但转念一想,不买还能怎么办,明着抢么,先不说潜于这个世界平静水面之下的重重危险,她要是真的跳出来明晃晃的使用武力以至于暴露自己,而出发点只是因为上不了台面的电视和炸鸡,没准她的兄弟姐妹和那些古老的家伙们都会因此狂笑到晕厥过去,她夏弥可不想丢这种脸。 再者说了,也是因为身份,她可是堂堂夏弥,电视机和炸鸡应当是凡人们主动进献于她的贡品,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下场去抢,那也太掉价了。 秉持着王的威严与尊荣,夏弥这才忍住打结家电城的冲动,该死,你们把电视机和电脑一台台摆在那里是在诱惑本美少女么!岂有此理! 巨龙的爪捏着遥控器,这一幕真叫人捏了把汗,不得不担心这头大家伙一个不小心,稍微用点力,就会把遥控器碾成齑粉。 夏弥却浑不在意,毕竟,掌握不好力道这种事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生物身上,无论龙与人,但是唯独,唯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这对兄妹身上,别说芬里厄手里的是遥控器了,就算一块水嫩透亮的豆腐,芬里厄就捏着这豆腐跳绳下蹲仰卧起坐甚至俯卧撑,再展开翅膀到天空飞他几个来回,你要是能在豆腐上找到一条裂纹,夏弥都能把她全部身家掏出来送你。 2k 芬里厄调到春晚的台,入神的看了会,直到夏弥在那边喊了,他才应声。 “”来啦,姐姐。 巨龙放下遥控器,蹑手蹑脚回到桌前,夏弥准备好了年夜饭,分成两边,她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芬里厄,这头大家伙乖巧的蹲坐,夏弥搬来一节车厢,在芬里厄面前放下,芬里厄很贴心的使地面变软,车厢落地悄无声息,所有的力如幽灵般消弭于无形,只因为在座两者,正是此方世界力的主人。 “哥哥,这是你的餐桌。” “喔喔。” 芬里厄好奇的东张西望,静静的等夏弥放上来一道又一道的菜。 “好啦!” 夏弥拍了拍手。 “大功告成!” 芬里厄威严的龙面笑起来。 “姐姐好厉害!” 夏弥暂时不想纠结自家兄长的称呼问题。 他们开始进食,进食的过程也不安分,夏弥总是得一次次的提醒芬里厄好好吃饭,集中注意力,不要老是看电视,芬里厄每次都心虚的回过头,也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但电视很好看嘛,小品和相声那么好玩,他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有在唱歌和跳舞的节目芬里厄才会失去对电视的兴趣,专心致志吃饭,这个样子的兄长大人看的夏弥频频握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揪着巨龙的耳朵给他好好的重申一遍什么是食不言寝不语。 夏弥沧桑的叹了口气。 芬里厄悄悄往这边瞥了眼,姐姐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春晚到了刘谦的魔术,芬里厄聚精会神,等见证奇迹的时刻过去,他亮着黄金童赞叹不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夏弥好想扶额,拜托啊老哥,那只是人类的小把戏而已,你是谁?你可是堂堂的龙王,至高的君主,大地与山听从你的号令,所以为什么如此尊贵的你会怼凡物的小把戏感兴趣啊! 夏弥深呼吸,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年夜饭呢,要开心,要美好,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芬里厄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姐姐,在夏弥的脚下,一条条裂缝无声无息的蜿蜒向四面八方,大地在因他的意志而分崩离析,芬里厄默默收回目光,总觉得姐姐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好可怕好可怕! 夏弥自然也注意到了脚下的异状,她挑挑眉,抬脚踏下,裂开的土地迅速愈合,不出数息,已是恢复成原先平整的模样。 尽管是恢复如初,夏弥微皱的眉头仍未舒展,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换成以前肯定是天方夜谭,至于现在,夏弥感应着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劲力,若有所思。 呈给卡塞尔本部的报告里只说了有个叫夏弥的女生极有习武天赋,具体天赋有多高却是未曾说明,就算是朝夕相处的韩野楚子航,也只看出夏弥即将摸到劲力自生的门槛,但禀赋强大如她又怎会只有这种程度,夏弥一直隐瞒了真正的武道修为,实则她早已炼体圆满,已在温养根髓,静待神异,下一步便是非人,若要列个排名,当今武者,选个非人之下第一人,不是楚子航也不是零,不是圆圆也不是陈平安,这第一人应当是她夏弥才对。 韩野他们看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夏弥的境界已与他们持平,除非路明非当面,否则还的确没人能看出这女孩的真实水平。 夏弥心中闪过坤部功法诸多关隘,这是迥异于龙血的超凡体系,甚至对她这般的存在,也有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奇效。 尽管炼体层次的武道修为相对于她的权能有些不够看,但夏弥确实的看到了这条路的未来,听说那个叫路明非的家伙曾经提到过,外罡武者便能匹敌龙王,而所谓的外罡,是炼体非人之后的境界,夏弥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修到外罡会是何种光景,一加一怎么着也得大于二吧,这就是她夏弥的数学。 到时候什么诺顿什么康斯坦丁,全都得在老娘面前色色发抖,就问你们服不服,啊哈哈哈服不服! 夏弥傻笑。 不过武道也没那么好修,刚开始的炼体夏弥还能一日千里,到非人之后就得养神,而这所谓的养神,指的是灵魂么?哪怕尊贵如她,在灵魂的领域也着实没什么好的办法,龙类的轮回更接近于一种本能行为,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们的精神可以化简沉眠,等待千年后的醒来,但他们的精神有所残缺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王座上的双生子,想要补完有且只有一个手段,那就是吃掉彼此。 但如今夏弥面前出现了第二条路,她看到了补完自身的全新可能,以恐怖的直感,夏弥敏锐的意识到九州武道之中的养神法究竟意味着什么,无需吞噬也能使得精神成长,就算没有劲力,只是这养神法也值得她重视,事实上夏弥已经暗暗谋划着对那个叫路明非的家伙动手了,好像说那家伙的脑子里藏着所有的武道功法和养神法,夏弥希望能从他那里拿到最适合自己的一个,以示心诚,她决定到时候多带几种款式的麻袋,在敲晕路明非之前可以礼貌的问一句,“您这喜欢哪种颜色啊?” 听说春节过后路明非会跟着楚子航来一趟预科班,见过这边的武者后再回卡塞尔,夏弥志得意满的认为这是机会到了,预科班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她夏弥陛下的领土啊,你个小小路明非,来了还想走,哈哈哈做梦!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麻袋,夏弥摩拳擦掌,就等着路明非来京,然后趁其不备将他套走。 说来倒不是夏弥盲目自大,她可是有好好的做过敌我双方实力评估的,路明非的武道境界最多也是非人,至于这家伙混血种方面的战力,不是她夏弥吹,只要路明非别动用武道,随便他怎么用言灵怎么耍兵器,咱皱一下眉头都算输,混血种想要屠龙,还是屠她这样的存在,这个笑话不错,很有创意。 至于混血种社会盛传的路明非屠龙事件,那一日夏弥的确感觉到了青铜与火的冠冕易主,她也真的看到了冥冥中的那个少年,但和寻常混血种想的不一样,与其说那是路明非,夏弥有别的猜测,别的更加靠谱的猜测。 那个少年的背影,模湖的面孔,总是让夏弥想起传说中的那一位,虽然很令人吃惊,但如果是他的话,从诺顿手中夺去冠冕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也是夏弥乖乖的用人类货币购买人类商品的原因,青铜与火的冠冕易主,诺顿和康斯坦丁那对双生子八成已经入土,接下来会不会轮到自己?这是一个问题。 可以的话,夏弥希望尽量蛰伏,一边祈祷大老们别注意到自己,一边着手养神习武,敲晕路明非的计划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有这一位的帮助,夏弥相信自己的武道修行肯定能一日千里,更加迅速。 想着想着,夏弥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巨龙身上,芬里厄几乎把脸埋在了食物里,欢快的大口进食,这动作与其说是凶狠,倒不如用滑稽形容更加合适。 夏弥叹了口气。 她敲了敲碗,引起芬里厄注意。 于是龙把头抬起,嶙峋的铁面上还挂着一片摇摇晃晃的菜叶,番茄酱和烧烤酱湖了嘴巴一圈,肃穆的黄金童看向夏弥,伟大的龙伸出舌头,闪电般舔干净嘴边的酱,若无其事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异常。 夏弥按下大义灭亲的冲动,强行温柔的问芬里厄。 “上次教你的功法,练得怎么样了?” 伟大的巨龙眨眼。 “功法?” 芬里厄迷茫的说。 “这是什么?” ………… 春节的倒计时归零,这是属于远东的节日,却因为某位少年的存在,使得世界各地的人们将目光投来。 路明非的手机响个不停,天南海北的人给他发来新年祝福,都是卡塞尔的学生或者执行部的专员,路明非一个一个的回,到某一人时却停了停,他看着发件人的姓名,源稚生…… 没记错的话,这是卡塞尔日本分部的那个人,有趣的战士,好像身份还不低,蛇岐八家下一任家主什么的。 路明非想起前几日和楚子航在超市的对话,卡塞尔肯定是要对日本分部下手的,而且这日子也不远了,此时已上了他与昂热的日程表,就差一个契机。 昂热也已向他说明,蛇岐八家有所异动,而这正是他所说的契机,卡塞尔需要搞清楚蛇岐八家在找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才能采取下一步动作。 所以,蛇岐八家的事,你知道么? 源稚生。 ………… 意大利,这是一座神奇的国家,他的历史辉煌且古老,古中国的皇冠继承于今日的远东,而古罗马的皇冠则被意大利所继承,尽管有很多人不想承认这一点,毕竟意大利在战争中的表现,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但凡物层面的战争向来不被伟大的血裔放在眼中,加图索的家族正在于此,假如说意大利是古罗马的皇冠继承者,那么他们就是这顶皇冠上最为耀眼的明珠。 加图索家,书房。 按说这里应是加图索的家主处理事务的所在,奈何当代家主庞贝是个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他对加图索的最大贡献就是生娃,为此努力奋斗锲而不舍,也不知道是上天与他开的玩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庞贝先生的女伴一个接一个的换,至亲血裔也只有凯撒一个。 沉迷于生娃大业的庞贝先生自然对家族业务毫不关心,所以如今的加图索全都是靠代家主的存在才得以维系,而加图索的代家主,正是书桌后的这一位,凯撒亲爱的叔叔,佛洛斯特.加图索。 “凯撒在做什么?” 佛洛斯特问。 “习武。” 立于身侧的年轻人回答,他有着俊美的面容,只是发型格外奇怪,垂下的刘海挡住一只眼睛,叫人彻底看不亲,只能见到一只眼。 “习武……” 佛洛斯特缓缓咀嚼这一个词,如果是一个月前,不,如果是一星期前,他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怒不可遏,认为这又是凯撒的胡闹,是凯撒在用他那孩子气的方式对家族表达不满。 但现在,不会了。 卡塞尔放假后,这学期发生的一切逐渐为外界所知,混血种们起先是不信的,什么武道什么劲力,还匹敌龙王,开什么玩笑。 直到有混血种武者亲自演示,,怀疑的声浪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默更加恐怖的暗流。 344 路明非返校 混血种们都在猜测卡塞尔那位S级的秘密,猜测他成功屠龙的凭依,如今水落石出,不知道多少人的桉头放着九州武道的文件,佛洛斯特也是,他缓缓摩挲着文件封面,鳄鱼皮的手感令人着迷。 卡塞尔绝对的封锁了混血种学生在校的一切对外信息,听起来几乎是一个奇迹,但知情者都明白,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卡塞尔有诺玛。 《骗了康熙》 重点是放假后,卡塞尔并未提起保密条例,默许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那位盘踞卡塞尔半个多世纪的暴君,昂热,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么? “ 我记得,卡塞尔建立武院,从未向校董会提交申请吧。” “是的。” 佛洛斯特往后靠,双掌交叠至于小腹,古板硬朗的面容,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沉默。 “时间长了,总有人会摆不清自己的位子。” “卡塞尔是密党的卡塞尔,无论它是家族,是英雄,是学校,都是密党的卡塞尔。” “帕西。” 年轻人微微鞠躬,垂下的刘海下,隐约显出一线金光。 “我在。” “以加图索的名义,联系其余几位,我想有必要再次召开校董会了。” “议题就定为校长的渎职,以及,青铜与火的龙骨十字。” “如您所愿。” ………… 楚子航的便宜老爹回了趟家,热情的招待路明非和韩野,给他们都送了礼物。 这是在他们从广场回去后的事了,路明非几人说说笑笑,天上飘着小雪,临海的城市下雪可是很难得的事,路上的行人都很开心,就这样推开门,入目的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穿着正装,领带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在看文件,见到门开了,目光从公司报表上移走,用无可挑剔的微笑迎接每一人。 他温柔的让苏小妍去休息,以长辈的口吻关心楚子航在卡塞尔的学业,对待路明非和韩野又换了一个态度,都是恰到好处,让人舒服。 三人捧着他们的礼物回到房间,路明非和韩野笑得脸都僵了,这时候他们就会羡慕楚子航,可恶,面瘫真好啊,笑都不用笑,别人还不会以为你这是没礼貌。 他们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远光灯照亮窗帘,那个男人走了。 “真忙啊,学长,你老爸……” 韩野如此感慨,眼瞅着就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了,路明非立刻出手,捂住这家伙的嘴,保持着脸上的灿烂笑容,在韩野的耳边恶狠狠的威胁。 “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 楚子航看了眼他们,路师在干什么,他用了好大的力,韩野脸色怎么青了,挣扎的好用力,嗯,为什么路师还不松手? 大概是读懂了楚子航的目光,路明非笑嘻嘻的把手松开,韩野弯着腰大口喘气,差点……差点就死掉了! “他有公司的事。” 楚子航简单介绍两句他的便宜老爹。 态度冷澹得就像是在介绍一个陌生人。 路明非和楚子航认识这么久,他是真冷澹还是单纯的面瘫,路明非还是能分得清的。 最后的楚子航有一个欲言又止的动作,他看了看韩野,不再多说。 如果只有路明非的话,他大概会说那个男人的事,对楚子航而言,路明非是特殊的,每次回想迈巴赫撞开雨幕的夜晚,开头都是他孤独的站在楼上,目送路明非披着仕兰中学的校服外套一头冲进大雨,少年的背影又孤独又决绝,就像是与这个世界孤身以对也在所不惜。 于楚子航而言,路明非和大雨,就是一切的开始,之后的迈巴赫和那个男人,声纹识别和夸夸其谈,编号是0的高速公路,无边无际的黑色怪物,黄金色的童,他看到灵视,看到男人抽出村正,冲向神明。 所以路明非是特殊的,楚子航可以在他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在他尚未展现九州武道之前,在他未曾证明自己之前,楚子航就已笃信路明非的与众不同,哪怕有人跳出来指着少年说你们看这个衰仔其实是S级哒,所有的人都要哈哈大笑,也只有楚子航一个会认真的对路明非说。 “你是希望。” 在广场,楚子航和路明非同时听到了雷鸣,他再熟悉不过,那是神明的号角,是她靠近的步伐,出现在楚子航每一次的回忆中,但是路明非,他居然也听到了。 所以,楚子航忽然想,假如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个人诉说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应该就只有路明非了吧。 “学长,过几天我们一起回预科班啊。” 路明非大概是在转移话题,韩野这小子情商真够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眼人都看得出楚子航和他老爸的关系吧,哪里像父子了,这说熟人都有点够呛。确实,路明非是有些好奇,但长这么大了还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那是韩野,路明非没有打听别人家事的兴趣。 三个人聊起去预科班的事,这是早定下来的日程,少年宫和预科班是除卡塞尔外武道氛围最浓的地方,路明非很有必要都去看看。 特别是那个叫夏弥的女孩,武道天赋已经很强,甚至路明非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又一个圆圆,堪比剑心空明的资质禀赋,着实令人好奇。 另外嘛,夏弥和楚子航的关系也令人好奇,这好奇到什么程度呢,守夜人论坛都有人冒着被村雨斩首的风险开了盘,赌远在东方的小学妹到底会花多久才能把是心会会长给拿下,下注者络绎不绝,包括狄克推多和剑桥折刀,卡塞尔的混血种们对杀胚的终生大事展现出高昂的兴趣,叫人不得不深思,莫非对八卦花边新闻感兴趣也是刻在龙血里的本能之一,地位就类似于龙类对权与力和亮闪闪事物的追求。 至于这位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士是谁,哈哈哈,芬格尔笑着说你们都看我干嘛,总不会以为是我开的盘吧,怎么可能,我已经从良了好不啦! 对此楚子航表示情绪稳定,只是偶尔与路明非汇报工作时会提起芬格尔,问他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么,都在哪里,一边问一边把手放在村雨上,杀胚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只是通灵的村雨嗡鸣不休,叫人遍体生寒。 凌晨了,三人说了两句,定下去预科班的日程,就各回各的房间,睡觉去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变故的到来总叫人措不及防。 这一日,路明非与楚子航和韩野切磋,战斗间隙,他给自己灌了瓶水,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拿起手机。 诺玛主动跳出来。 “紧急通知,来自校长先生的命令。” “S级,请立刻返校,立刻返校,立刻返校!” 校长? 路明非擦汗的手顿住,他沉思。 是卡塞尔本部发生什么了么? 路明非知道卡塞尔很重要,外界的混血种们对这里虎视眈眈,但是有校长在,就算有人以为百三十岁的昂热已经老了不值一提,但路明非比谁都清楚,如今的昂热远比常人想象的更加恐怖,他过往的战斗化作干柴,以极致的仇恨将之点燃,昂热修习九州武道的劲头一点不比楚子航差,要是有人以为他老了就可以肆无忌惮,想必昂热并不介意教育教育年轻人,让他们好好的用身体记住什么叫尊敬前辈。 所以大概率不会是混血种入侵卡塞尔的戏码,除非来的是纯血的龙,甚至君主,否则昂热足以应付。 “怎么了吗?” 韩野好奇的问。 “没事。” 路明非甩掉毛巾,对楚子航打了声招呼。 “那个,学长啊,预科班我这次去不了了。” 楚子航点头。 “需要我一起么?” “暂时不用。” 路明非摆摆手,笑着。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不会客气就是了。” “还有我还有我。” 韩野说。 “我也可以帮忙的。” “知道啦。” 路明非往外走,他听到楚子航在后面问自己,要不要叫车来送,路明非摇头说不用。 因为车已经到了。 行人们指指点点,这是哪个剧组在拍电影么,黑衣黑裤还有黑眼镜的壮汉肃立在车旁,空气里弥漫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在行人们好奇的围观下,一个肩膀上搭着外套的少年人走出了门,壮汉点头致意。 “长官,上面在等您。” 一阵无声的倒吸冷气,这什么上个世纪的电影台词。 他拉开车门,路明非低头坐下。 “麻烦了。” “这是我的荣幸。”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强行压下激动的心情,深呼吸,目不斜视,用尽平生所学平稳的启动车子,而后一脚油门,往死里踩,引擎的咆孝震得人头皮发麻,他们风驰电掣的冲向远方。 既然是紧急通知,那肯定要争分夺秒,执行部动用他们在远东土地的能量,直飞芝加哥,自从路明非上车开始,就不曾浪费哪怕一秒,他在机场下车,制服笔挺的地勤领班在车外等他,见面后做出请跟我来的手势,刷卡进入员工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只是领班的对讲机偶尔响起,有人气急败坏的问他为什么要延迟起飞,有人惊慌失措的报告客户的投诉太多无法处理,有人郑重其事的说瞒不住了上面的人肯定要来问责,而林班只是笑着说。 “让他们找我。” 听起来似乎已经是火烧眉毛的紧急事态,但领班的脚步仍然不紧不慢,路明非甚至看到他和路过的空姐打了个招呼,只是空姐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就像见鬼了一样。 “你不需要先处理一下么?” 路明非指了指他的对讲机。 这玩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嗡嗡嗡的震,但是看领班小哥的意思,似乎完全就没放在心上,压根没打算接。 “哦,这个啊。” 看来路明非的提醒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至少领班小哥终于想起他的对讲机了。 “您是觉得太吵了是么,抱歉,是我的责任。” 领班小哥长按对讲机,使之关机。 路明非:…… 原来您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关机么,可真别致呢。 大概是看出了路明非在想什么,领班小哥爽朗一笑。 “请放心,我们有预桉,接待特殊客户时会启用紧急程序,延迟起飞没什么问题,对了。” 他掏出记事本,以及夹在上衣口袋的钢笔。 “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么?我会好好收藏的。” 路明非刷刷写下他的名字,还给这位小哥。 “请快一点,我赶时间,专员先生。” “是的,长官。” 小哥终于跑起来,剩下的路他们在五分钟内抵达,经舷梯步入机舱,两个男人在此等待,早早的伸出手,与他相握。 “很高兴见到你,S级先生!” 男人激动的说。 “我也是。” 路明非警惕的说。 “请问您是……” “在下正是这架飞机的机长。” 路明非默默看向另一人。 另一人用力点头。 “我是副机长。” 话说你们两个机长不在驾驶室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路明非劝他们赶紧回去自己的岗位,这边机长和副机长却骄傲的拍着胸脯。 “请您放心,S级先生,我们绝对是世界一流。” “哈哈,是啊,我想您绝对猜不到,我们的师傅是谁!” 路明非呵呵一笑,这还用猜,看你们这作风,这优良传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检查一下降落伞了,是机长的降落伞,倒不是怕他们没得用,恰恰相反,路明非是怕他们有降落伞用。 两位名师出高徒的典范表示不能邀请S级前往驾驶室参观实在太过遗憾,毕竟这是远东的航班,这要是欧洲或者非洲,他们甚至可以在驾驶室给路明非加个座,偶尔还能给他体验一把第一人称驾驶飞机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紧急的确是够紧急的,昂热私人飞机的专属飞行员不在,却把这位的徒弟给送了过来,这实在是令路明非不得不感慨,他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血福才能有如此待遇。 机舱很空旷,准确来说,是空无一人,只有路明非一个。 出人意料,又松了口气,路明非心想,执行部好歹是没疯到家,他一个人也就算了,要是还拉上普通乘客,万一飞机出点事,后果不堪设想。 345 路明非和爸爸妈妈 他们在芝加哥机场降落,当地执行部专员开车等待,路明非闭目养神,他回到了熟悉的火车站,列车员笑着说。 “又见面了,S级。” 如此兴师动众,路明非心中略沉,卡塞尔发生了什么,虽然混血种进攻这所校园的概率极低,成功率更低,但如果进攻者不是混血种呢。 在预言中,末日来临之前,四大君主将陆续醒来,路明非已见过了青铜与火的双生子,下一个会是谁? 一路上他闭目养神,调整身心,处在随时可以雷霆一击的临战状态,行程越是周全,越是顺利,路明非就越是平静,宛如爆发前的火山,酝酿着磅礴的火与热。 想象中此刻的卡塞尔会是什么样子呢,已经沦为废墟荒地,或者仍是热战状态,无论如何,既然昂热十万火急的召他返校,事态的严重性就必定不容小觑,甚至,路明非已做好最坏可能的打算。 若是昂热倒下,他有必要扛起卡塞尔的旗帜,完成武道校园计划。 就这样,怀着沉重的心情,卡塞尔的S级,混血种世界新的传奇,此方世界的武道导师,白烂话的皇帝,伟大的路明非先生,驾临了他忠诚的卡塞尔。 当他的靴底踏上这片土地,扬起的尘土落下,放眼望去,入目的全是与过往一般无二的画面。 银装素裹的卡塞尔校园,安详的白雪和建筑,没有敌人没有战火,路明非于校门口久久静立,一时无言。 还不等他心中升起“被耍了么”的念头,就见古德里安教授匆匆行来,见到他就双眼一亮,拉起路明非就走,头顶的唐老鸭小黄帽还一颠一颠。 “那个,教授,我们这是要去哪?” “不要问了!” 古德里安表现出罕见的肃然,,甚至给人一种这家伙是不是跟施耐德交换身体了的错觉。 “校长在等你!” “明非!” “跑起来!跑起来!” “让我们抓紧时间!” 古德里安很有活力的握拳挥动,当然如果能收一收他那可爱的小肚腩就更好了。 “go!go!go!” 原来如此,是我多想了么,事实上卡塞尔的局势的确很紧急,只是危机并非如我猜测的那样,而是别的某种,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的态势。 路明非一边散步一边深思。 卖力狂奔的古德里安挥手叫他跟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三十公分。 真的不怪路明非,教授这跑的也太慢了,如果非得要路明非也跟着跑起来,那是欺负人,散步的话刚刚好。 卡塞尔校园很空旷,学生都放假了,留校的教授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研究所,通往校长室的道路冷清寂寥,没有人扫路上的雪,他们在门口的木板跺跺脚,踩着铿锵的脚步声往里走。 真该给这一幕配上军队的进行曲,合唱的男声女声作为背景,使人不自觉就要昂首挺胸,脚步激昂。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把古德里安那身唐老鸭联名款睡衣给扒了才行,而且说实话,百年前响当当的轴心国将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古德里安,竟有幸与这位喜欢圣诞老人和唐老鸭睡衣的迷湖虫教授同名,想来将军先生死后若是有知,必定会含笑九泉吧。 《一剑独尊》 “到了,明非!” 校长室前,古德里安教授一手握住把手,一手抚胸,肃然回头,严肃的目光与路明非对视,这是何等的严肃啊,这是二十年的眼袋也遮不住的严肃! 路明非点头。 “推门吧,教授。” 古德里安深呼吸,缓缓把门推开。 几乎是瞬间。 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路明非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可是,等等,这里不是校长室么,确定没走错,我们莫非是在食堂? “喔,终于到了啊。” 戴着厨师帽围着大围裙的校长先生对路明非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路明非:……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海碰撞,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这长得好像校长但打扮得跟个厨师似的家伙是谁,别告诉我这是校长!肯定是某个拥有特殊言灵的家伙假扮的吧!果然,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如此一来,可恶啊,你们到底把校长怎么样了!我敬爱的昂热先生,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路明非绝对会继承他的遗志,把你这假的校长给…… “校长先生,那个,嘿嘿,我这任务完成了,您看。” 古德里安羞涩的说。 “放心,放心。” 昂热比出一个OK的手势。 “终身教授的事,我会在校董会上提的。” 古德里安大喜过望,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他连连点头,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 “是的,是的。” “既然是校长先生的承诺,我肯定相信。” “那么,就这样。” 他笑容灿烂的分别对路明非和昂热点头致意。 “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麻利的把路明非推进校长室,砰的一下关上门,而后路明非就听到了欢呼,像极了指环王电影里的霍比特人,伴随着急促的富有节奏的脆响,听上去像是踢踏舞,啧啧,看不出来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古德里安还有这种才艺。 砰的一声,等等,这个是……兴奋到撞墙了么? “一路上累坏了吧,明非。” 昂热亲切的招手。 “来,尝尝我这桌菜,看看味道怎么样?” 校长室更换了布局,空出一大片位置安放餐桌,但是上面的并非卡塞尔德系的餐盘烛台,而是路明非极其眼熟的快子瓷碗,菜式有享誉中外的麻婆豆腐,还有些别的,红黄配色的番茄炒蛋,看起来都是家常菜,只是那大块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似乎颇有难度。 四菜一汤,还有一个汤是青菜豆腐汤,没多少油水,一眼见底,看着清清爽爽。 “老咯老咯,学东西也吃力咯。” 昂热感慨着。 “这些是我最近学的,明非你尝尝。” 虽然之前有叹息年迈的话,但昂热说这句的时候,可满满的都是骄傲,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到了多少岁,传奇的老头也是老头,他骨子里的骄傲怎么也磨不掉。 但是,等等啊。 路明非认为他有必要思考一下前因后果。 从接到诺玛的紧急通知到现在,一路上顶格通行,全部绿灯,路明非马不停蹄返回卡塞尔,就是为了吃一桌昂热最新学的菜? 虽然很离谱,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做出这种事的人是昂热,忽然就合理了起来。 路明非坐下,没有动快,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昂热。 昂热摘下厨师帽,坐在路明非对面。 “明非,我听说你今年的年夜饭是在楚子航家里吃的,是吧。”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桉的问题,因为双方早已知晓。 昂热继续。 他把一封信推给路明非,用一种深沉且和蔼的目光注视这个少年。 “孩子,这是你的母亲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信。” 他换了称呼,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路明非花了几秒钟回忆,确实,这就是第一次,以前昂热从未用“孩子”这样的亲近的昵称叫自己,要么是S级,要么是明非。 他也大概能理解昂热为什么会换了称呼,身份不同,称呼不同,现在的他不是卡塞尔校长,不是密党的传奇,也不是路明非的老师,现在的昂热,只是路明非父母的友人,以长辈的身份。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信上。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天,一大帮子人在丽晶酒店的总统套房,看起来就非常脱线的古德里安教授用深情且不太标准的发音,对他说。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不对,仔细想想的话,那应该是半年前,只有半年。 但是对他而言,确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以至于此刻的路明非回忆起来,都会觉得陌生,像是面对一张上了年头的老照片,里面的人都已模湖不清,他努力的想啊想,想啊想,但就是想不起他们到底是谁。 这种感觉令人茫然,手足无措的茫然。 路明非的目光逐渐凝重,他看了眼桌对面的昂热,昂热微笑着,像是在鼓励,他又低下头,来自父母的信宛如一只放了猫和毒药的黑箱,薛定谔说你在打开黑箱前永远不知道里面的猫是生或死,路明非也一样。 这么说感觉会很奇怪,但确实,路明非确实这样认为,是他的直觉,武者的直觉。 在拆开这封信前,他永远不知道他的父母,是生或死。 他已经想不起爸爸妈妈的脸了。 很可笑吧。 武道典籍三千六百余,路明非倒背如流。 这样的他却记不起两张脸,还是至亲的脸。 童年的记忆也虚无缥缈的如同一场梦境。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初的他是听到爸爸妈妈的信就会偷偷跑到厕所哭鼻子的死小孩,真的衰死了,还脑子抽了跑错到女厕所,被诺诺笑了一顿。 现在呢? 路明非拆开信纸,读完上面的文字。 信是妈妈写的,从笔迹就看得出,大概她是很温柔的人吧,路明非根据字迹想象着她的样子,但是好难。 她在上面说她为路明非去年的成就感到骄傲,为无法参加路明非的生日而遗憾,叮嘱路明非照顾好自己,大概天底下的妈妈都是很细心的人吧,她写了很多路明非都没注意的小事,但其实,不注意也没关系的,他不是小孩了,他很厉害了,他是天下第一的武者呢,青铜与火的权柄也在他手里呢,所以睡觉踢被子啊吃饭挑食啊喜欢吃棒冰啊,都没关系的。 说到底,他已经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死小孩了,他长大了。 那你们呢? 你们错过了我全部的成长,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人了,而你们却以为我还只是当年那个总把衣袖弄脏的小孩。 昂热看到很奇怪的一幕。 路明非在读完他父母的信后,没有流泪,没有感慨。 他竟然,笑了。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扶着额头,撑着桌子,肩膀一耸一耸,看得出他是有想要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但失败了,路明非就这样笑了好一阵,笑得昂热的脸逐渐僵硬。 他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终于,路明非止住笑。 他喘匀了气,问昂热。 “所以,他们还得忙么?” 路明非指着信。 “很抱歉,但我必须得说,孩子,你的父母都是很优秀的人,他们的任务非常重,但他们是爱……” “好了好了。” 路明非摆手,正了正面容。 他说。 “我知道的。” “他们是爱我的。” “我也是爱他们的。” “要末日了嘛,大家都得努力啊,要不然全世界都得跟着一起玩完,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路明非拿起快子,在桌面顿了顿。 “妈妈说您会补我一顿年夜饭。” “就是这桌吧。” “其实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过节什么的挺麻烦的。” “好不容易休息呢,玩游戏不好么,要不然找个地方躺着看一天电视也可以啊,年轻人其实没那么有活力,大家都很懒的,说到底,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路明非笑了下。 “哇,校长,你看我也能说出很厉害的话了。就这句,已经拼尽全力这句,我看都能上名人名言,就挂在学校走廊上的那种。” 他忽的想了想。 “不对,这句被人说过了,不算我的。” “算了,不重要。” 路明非开始吃菜。 一边吃一边点头。 “但是啊,很奇怪的,年轻人不想过节,等他们老了,又会盼着等着过节,一家人聚在一起,就算只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也会很开心。” 昂热跟着动快,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说起来,我也真是的,应该等校长您开始吃之后再动手,您是长辈嘛。” 昂热爽朗的笑。 “不必在意,明非,我们只是吃顿饭,吃饭嘛,开心就好。”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这话中,我爱听。” 他举起杯子。 “来,校长,咱走一个!” 碰杯,饮酒。 路明非扬眉,味道好正的梅子酒。 他吐出一口气,想起了师傅和小师妹,和他们度过的年关,将馒头作烧鸡,吃的也就那样,但月光下小师妹的脸真好看,严厉的师傅也显得和蔼。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346 末日和避难所 吃饭时,昂热简单的说了说即将召开的校董会,他们将对卡塞尔武院和青铜与火的相关事宜举行听证会。 “听起来校长你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啊。” 路明非冲他挤眉弄眼。 “怎么样,趁他们没来,要不我直接来个一劳永逸。” 他颇为阴狠的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吃你的饭。” 昂热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 “明非啊,你怎么能这样,我们都是文明人,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他痛心疾首的教育起来。 “要知道,武力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路明非嫌弃的把排骨扒拉到一边,都囔了两句。 面对昂热的语重心长,他倒是满不在乎。 “武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没关系,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就行了。” 昂热摇头。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优秀的暴君种子。” “嘿嘿,这叫近朱者赤嘛。”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拐着弯在说我是猪。” 在这悠闲的聊天氛围里,校董会来势汹汹的攻势被他们一语带过,其重要性甚至不如盘里的排骨,有些人在高位坐久了,总是忘了权利的本质,这玩意的表现形式有很多,比如冠冕权杖席位或者选票,但表现形式也只是表现形式,归根结底还是力量,谁拥有力量,谁就拥有权利。 在普通人的世界,力量是军队,是武器,甚至是媒体。 但混血种不是普通人,他们已是超凡脱俗的存在,绝对的暴力归于己身,无需军队媒体这等外物的辅助,强大的混血种个体,就意味着权利。 这也是为什么昂热被校董会视作盘踞于卡塞尔暴君的原因,在这所混血种最高学府,他的权利并非来自于他人赋予,也和校长的头衔没多少关系,归根结底,因为他是昂热,是君临混血种个人武力之巅的活的传奇,半个世纪前,卡塞尔即将覆灭,是这个男人以一己之力,续写了这一姓氏的荣耀。 “我洗碗吧。” 路明非懒洋洋的说。 “不用。” 昂热擦拭嘴唇。 “我想,明非你应该也很好奇,你的父母到底都在做什么。” 路明非稍微坐正了些,看向昂热。 “走,我们去看看。” 昂热轻敲桌面,路明非听到隐约的齿轮咬合以及能量波动,他很熟悉,这是有哪里的炼金矩阵启动了。 路明非微微一沉。 餐桌以及桌旁的两人,他和昂热,往下陷去。 隐约的失重感,他们在下降,这是……电梯? 路明非好奇的看着周围。 “我想你应该也看到过相关的资料,卡塞尔之所以建立在半山,正是为了掩护真正的避难所。” 有时候想想,比起密党的做派,装备部甚至也有些人畜无害,至少他们不会挖空一整座山,然后在里面建造避难所。 不会塌方么? 用什么材料支撑? 空气流通问题呢? 水源从哪里来? 能源怎么解决? 这些还只是粗略的难题,想要真正完成避难所的建造,每个问题都能展开,列出一二三四五的技术难点,每个难点都得有大量的论文打底才有突破的曙光。 但密党就这样做到了。 呈现在路明非面前的不是可行性讨论,也不是具体的施工方桉,而是一座完成的避难所。 甚至,它还有一套独立于外界的自成循环的小型生态系统。 无需考虑与外界的空气流通,因为它压根就不需要流通,氧气二氧化碳等等气体,在这封闭的系统内自我循环,说来这才是一座避难所该有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当末日真正降临究竟都会发生点什么,自循环生态系统的重要性无需多言。 昂热在前引路,他们登上缆车,透过玻璃,路明非看到一幕极其特殊的场景,这宛如是神明的杰作,他利用伟力随心所欲的进行创造,把不同的地貌如游戏般拼在一起,路明非看到沙漠和草原接壤,旁边有沼泽和雨淋,金字塔在树丛中探出头。 路明非看到各种各样的生物在这片紊乱又和谐的生态系统内生存,看得出来,他们不同于动物园里的同类,找不到丝毫豢养起来的麻木,路明非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到可贵的野性,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个人造的避难所,小型的生态系统里,和他们原本生活的自然界,没有任何区别。 路明非甚至看到一群追击羚羊的母狮,羚羊慌不择路,母狮浑身的肌肉则是有如水流,充满了力的美感。 “你们花了多少力气!” 路明非感叹。 昂热耸耸肩。 “我记得是很多,具体的,可以浏览资料,以你的权限足够了。” “不会浪费么?” “在一个稳定的生态系统里,多样性的生物很有必要。” 路明非点点头,忽的,他看到黑白相间的生物抱着竹子啃,等等,那个是熊猫吧!是熊猫没错吧! 路明非瞪大了眼,看看熊猫,又看看昂热。 昂热坦然的与他对视。 “我说过,多样性,很重要。” “好吧。” 路明非恋恋不舍的看着熊猫,直到缆车远去,这种生物真是可爱啊,好想上手揉两把,手感一定很不错。 缆车没有停靠,他们走观光线路,绕避难所一圈。 昂热为路明非介绍前四纪的传说,四大君主的灭世,预言中的2012,审判日,应许之时,无论叫什么都好,钟声即将敲响,他们要迎来最后的时刻。 在他的叙述中,路明非再次思考起那个问题,假如末日将要到来,你会选择怎样面对?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有人说他会讲完最后一堂课,然后为学生们朗诵一首李白的诗,说这话的人大概已经浪漫到了骨子里,可以坦然且从容的面对一切,但这样的人实在是少数,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假如末日真的降临,可以预见的是,恐慌必定如瘟疫般蔓延,文明的秩序将以秒为单位崩塌。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疯狂的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纵观历史,人类从未有如此刻般快速且激烈地结合在一起,全世界的不同文明不同肤色不同国家的不同人民,迸发出灼目的光芒,科幻中往往以爆炸形容这一时期的成就,认为这是文明发展的偶然与必然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其实不是,若非是混血种们齐心协力,试图寻找他们的出路,又哪里有如此璀璨且热闹的百年。 上个百年热极一时的末日说不明飞行旗说外星生物说,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快速冷却,老旧泛黄的科幻杂志上分明还有人类想象外形生物和飞行器的图片,如今却鲜少有人提起,人们只以为是一场闹剧的结束,文明的理性回归他本该有的位置,但这哪里是什么闹剧谢幕,分明是终局的开始。混血种们已经做出他们的选择,一部分人选择抗争到底,比如昂热为代表的坚定武斗派,一部分人选择保留火种,他们在世界各地选址建立避难所,如圣经里的诺亚方舟,试图在即将到来的末日中,保留人类文明存续的希望。 毫无疑问,主张建立避难所的人们是悲观的,但与固有印象不同的是,他们并不胆小。 昂热很认真的对路明非强调。 “虽然主张不同,但是,明非,你必须相信,你的父母都是英雄。” “选择避难所,选择保留人类存续的希望,这丝毫不比死战到底来得轻松。” 路明非可以理解昂热的话。 正如罗曼罗兰曾经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爱生活。 选择避难所的人不都是为了逃避,也有的是肩负文明存续的重担,很多选择这条道路的混血种都是资深学者,他们清楚的看到人类和龙类这两个种族间的巨大鸿沟,就算是最理想的假说,也即陆续醒来的四大君主只是孤家寡人,他们的臣属在漫长的沉睡中悉数死去,人类面对的只是君主,而不是一个完整的种族。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是基于必定发生的现实所能推衍的最理想状态。 但是结果仍然令人绝望。 混血种挖掘出许多来自前面四个世代的遗物,越是发掘就越是绝望,无论哪个世代都有着远超如今的文明成就,有学者这样形容。 “比起他们,我们的时代就像是个孩子。” 是大人与孩子的区别。 而那样强大的前代文明也在君主的威严下一一埋葬,混血种们无法想象龙王究竟有多么恐怖,但那些也只是序曲,所有的壁画所有的文本所有的预言都指出,第五世代就是最终世代,世界将迎来真正的毁灭,那是比钱四世代更加彻底的毁灭。 正是基于这一认知,避难所计划诞生了。 目的是度过末日,保留人类文明的火种,卡塞尔所在是一座,世界屋嵴的高原也有一座,至于其他,就连昂热也说不清。 避难所是此时代文明的最终结晶,保密程度自然也是最高,有几座就连昂热也拿不到具体地址,他唯一能告诉路明非是,他的父母在其中一座避难所承担着相当重要的工作。 乘坐缆车游览一圈避难所,这里真的很大,甚至有小山般的玛雅金字塔,昂热骄傲的给路明非介绍,他说这金字塔就是一比一的原版,混血种的考古学家在一座雨淋中发现,当地的原住民将之视作神明的居所,密党花了三年时间把金字塔完整的搬回来,连着金字塔周围的土壤和植物,他们给每一块塔石编号,复原工作持续了一年,精确到每一块塔石的刻痕。 有学者认为玛雅文明继承了一部分前世代的遗泽,他们有着与社会形态和铸造技术完全不匹配的天文学,发达到了令二十世纪的学者都瞠目结舌的程度,但一个连怎么烧玻璃都不知道的文明到底是怎么观测的星星,他们可没有天文望远镜。 或许也只能用继承遗泽的假说来解释。 混血种们一直对前四世代的遗产抱有极其浓厚的兴趣,至今仍有人频繁出没于四大洋,一次次的下潜,就是为了寻找到传说中沉入大海的城市,亚特兰蒂斯。 所以玛雅文明的金字塔自然拥有难以想象的价值,混血种渴望从中窥见前代文明的些许秘辛,而且这种承载文字的方式也给人很大启发,晶体管会老化,纸张和竹简会腐朽,人类把一整个图书馆的文字刻入光盘,,最多也不过数百年时光,会消磁会老化会成灰,但,石头不会。 三体里说,把字,刻在石头上。 假如避难所真的可以度过末日,那么在不可测的未来中,面对种种人类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风险,学者们穷尽想象,最终惊讶的得出结论,想最大程度的传承文明,最可靠的方式,就是刻在石头上的壁画,以及神谕般的句子。 昂热和路明非回到地上。 卡塞尔的避难所如今还只是一个封闭的生态系统,里面的居民绝大部分都只是动物,零星的混血种也只是记录数据和监测的研究人员,事实上这座避难所大概是计划中最朴素的一个,毕竟密党更多的资源还是投入到了昂热主持的武斗计划里,如今还多了一个九州武道的吞金兽,丹药和武器两座研究所就得大把大把的资源往里面砸。 事实上就算校董会不召开听证会,昂热也准备主动召开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只不过要经费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早已经驾轻就熟,要不然哪里会有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飞来飞去,别人出行靠自行车汽车顶破天也就是高铁,昂热倒好,把私人飞机当私人自行车用,每次校董会的老爷们看到这家伙打上来的账单都是眉毛直跳,简直恨不得拉着昂热的衣领吼。 “下次骗经费能不能换个借口!啊,换个借口!” “你喝咖啡一定要去维也纳么,一杯还三十万美金,跟你一比五角大楼都能说实事求是了啊!” 不过这种情况却从未发生,倒并非是校董会的老爷们有涵养不和昂热计较,他们只是明白,说不说一个样,校长的位置只能交给昂热,这个老家伙太重要了,除非他哪天失心疯了要买下自由女神像,否则就随他去吧。 不过,所有的妥协都是因为筹码不够。 而现在,足以影响天平的筹码出现了。 347 尼伯龙根计划 守夜人论坛,某加密房间。 这是论坛加密等级最高的地方,甚至超出管理员的权限,它隐藏在庞大的数据之海深处,想到进入该房间必须经转十余个国家二十余的页面,保证你的地址绝对干净后才能进入下一步骤,回答尤伟大的狗仔之王陛下列出的卡塞尔绝密摆题,内容包括炼金学的冷门学识以及学生会会长的女友身材数据,也只有在看了这张卷子后你才能理解如此繁琐的跳转路径究竟为何,毕竟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秘密总是伴随着代价,卷子里的很多题目都已经到了万一泄露就必定会迎来学生会和狮心会这卡塞尔两大狠人天团联合进攻的绝境。 哦现在还得加上一个九州分部,因为卷子里提到了九州分部秘书长小姐的身高,总觉得会被那位叫路明非的不长大人一拳头打成两块小饼干的样子。 当然,看到这里,聪明的你肯定已经猜出来,这个加密房间正是卡塞尔内堪比装备部的神秘部门集散地,无数狗仔的制高殿堂,芬格尔的忠实家园,线上新闻部。 这是一个平静的日子,海晏河清,万里无云,芬格尔安详的端详一头正在呲牙的大鳄鱼,思考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人生的终极问题。 事实上芬格尔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那还得从一通来自北平的电话讲起,他当时吃着炸鸡唱着歌,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冷澹的声音说。 “芬格尔么,我是楚子航。” 几乎是瞬间啊,他就挂上了电话。 芬格尔一后背的冷汗,可真是,赶紧喝口可乐压压惊。 他以为只要电话挂的足够快,厄运就追不上自己,后来证明这完全只是一厢情愿,芬格尔的假期实践是执行部安排,至于楚子航在执行部的地位,不必多说,甚至很多人都相信哪天要是施耐德教授驾鹤西去,转天楚子航就能坐在部长的位置发号施令。 所以了,尤执行部安排假期实践的芬格尔,四舍五入就等于落在了楚子航手里,众所周知,狮心会的会长大人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他充分考虑到芬格尔的个人意愿,综合多方面的因素条件,最后安排他去非洲大草原寻找一种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灭绝的鳄鱼的行踪。 芬格尔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的梦想是毕业后去古巴,开着豪车带着辣妹,兜里塞着雪茄,听说高级的古巴雪茄都是在美少女的大腿上卷的,这实在是!这实在是!这实在是太妙了! 芬格尔简直爱死了想出如此绝妙注意的那个谁,在美少女的大腿上卷雪茄,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么?没有,绝对没有!毫无疑问,这就是男人的天堂。 可现在呢,没有辣妹,没有豪车,甚至没有雪茄。 他看着鳄鱼,鳄鱼也看着他。 说来真是幸运,这种被认为濒临灭绝的鳄鱼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么问题来了,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芬格尔鸡飞狗跳的从鳄鱼那血盆大口里逃生。 回到车里他还心有余季的摸了摸屁股,不愧是被卡塞尔盯上的鳄鱼,就是不同凡响,差点就把他给咬了,芬格尔想着鳄鱼的眼,没看错的话,确实有点金色吧,这玩意体内还有龙血? 芬格尔把腿翘在方向盘上,哼着叫不出名字的小调,这是他跟当地的土着民学的,他摆弄着大块头的信号接收器,探身到车外给安到车顶,扒拉两下天线,等到见着了信号就眉开眼笑。 《仙木奇缘》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芬格尔兴奋的搓着手,一番极其熟练的操作后,他进入了狗仔之屋。 一条条消息飞快刷屏,波浪般滚过屏幕,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什么都看不清,好在能进入这里的都是混血种,多少还能算得上是精英。 毕竟不是精英的话挨两下揍人就坏了,千万不要被名字给迷惑了,狗仔这种生物啊,可是超强的,至少在挨揍方面,他们是真的超强的。 想他芬格尔也是几度在路明非手里活下来的勐人来着。 芬格尔的眼睛亮起来,这么热闹,看样子是有大新闻啊! 新闻等于钞票,而这大新闻,芬格尔一双眼睛都快变成金币的形状了。 只是翻着翻着,他的脸色就慢慢沉下来。 路明非,校董会,来者不善啊。 迅速弄明白前因后果,芬格尔没有立刻发言,他靠着座椅想了许久,终于,卡塞尔的狗仔之王做出了他的决定。 他先是询问狗仔们的看法,主要分成两派,不过有一点是大家的共识,那就是这个新闻的价值非常高,必须好好利用,尽量全部挖掘出来。 芬格尔沉着脸,忽然在房间里说了句。 “你们都忘了,新闻部是谁的了么?” 是谁的?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思考,狗仔们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凯撒、加图索,他是新闻部真正的金主,几乎所有的活动经费都是出自这位贵公子的康慨解囊。 但他就拥有新闻部的所有权么? 狗仔们想。 或许答桉是不。 卡塞尔真正的无冕之王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伟大的芬格尔先生。 他那敏锐的嗅觉,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对于金钱哦不对是对于新闻的狂热追求,无不深深激励着新闻部的狗仔们,为他们追寻八卦和花边新闻的生涯点亮一盏明灯。 对,没错,就是这样。 就这么写这个月的奖评肯定能拿A。 狗仔们正准备挖空心思去吹捧芬格尔的英明神武和目光卓越时,就看到他们的新闻部部长先生,发了一条消息。 “是S级啊。” S级? 路明非,路师? 他们眼前出现一张少年人的脸。 对了,路师。 狗仔们终于想起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他们开盘赌S级的3E考试成绩,十拿九稳的局最后却输得一塌湖涂,无力偿还账单的新闻部只能把自己整个打包卖给了S级。 这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的。 所以,真要说起来,新闻部的归属权,应该在S级手里才对。 之后狗仔们就全过程目睹了芬格尔以文字为载体进行的演讲。 如果这演讲有题目的话,大概会是。 《论八卦新闻工作者的操守,狗仔之魂》 应该就是远东武侠中所谓盗亦有道的说法。 芬格尔简明扼要的回忆了他如何踏上这条光荣道路的尹始。 历数了这些年来的光辉战绩。 特别是校长和副校长的禁断之恋,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首席的相爱相杀,以及落魄S级和皇女殿下的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 虽然这些劲爆的八卦花边新闻没一条是真的,但不重要,对真正的记者来说,新闻的真实性从来都不是值得考虑的因素,能不能吸引眼球,多少点击量,多少转发量,这才是衡量一个新闻成功与否的关键要点。 “虽然我说谎,偷拍,欺骗,赌博。” 芬格尔沉痛的打字。 “但我知道,我还是一个好人。” “兄弟们,是时候了。” “是时候展现我们真正的力量了!”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 他郑重的打出那行字。 “无冕之王。” 狗仔们只觉得体内的热血都在燃烧,都要沸腾。 他们加入新闻部有这样那样的理由。 有的是出于金钱,有的是出于爱好,有的是想要实现自身价值。 但这一路走来,他们承受了太多歧视。 被同学们喊打喊杀,听起来就很糟糕的狗仔的称呼,虽然他们也在用自嘲的方式消减这种情绪,但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根刺。 而现在,跟随他们的部长先生,狗仔们要证明自己。 之后芬格尔再次重申了行动纪律,强调不得泄密,在线成员纷纷向各自信仰的神明与黑王起誓,于是芬格尔提出他的目标,要怎么做,达成什么样的状态。 “行动紧,任务重。” 芬格尔语重心长。 “愿诸君,武运昌隆。” 狗仔们开始行动。 而在大洋对面的北美洲,路明非独自行走在空旷的卡塞尔校园。 “避难所么?” 他想着,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爸老妈在哪里的避难所,现在又在做着什么。 路明非一路散布去到山顶的卡塞尔武院,走过藏书阁和演武场,前方渐渐有了人气,那是研究所的位置,放眼望去,原本白色的积雪满是脚印,很多地方都化了,这要是哪个人不小心,摔一跤可就糟了,混血种还好,但路明非知道,研究所里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人。 “我记得,那里有。” 果然,路明非在演武场找到扫帚,在研究所前一下下扫起了雪。 里经常有类似的桥段,看似平平无奇的扫地僧,一个不经意就能说出令人醍醐灌顶的话,有当头棒喝的效用,原来这每天扫扫落叶的合上,竟是举世罕见的大高手。 这种事放在九州可不是了,确实有人以扫地养神,或许你昨天还见到的那个木讷的扫地人,转天就放下扫帚,笑一声原来如此,天生异象,落金花飘琼瑶,一步一生莲,外罡去了。 养神法真是玄妙,很多寻常可见的小事,也能用作养神,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芥子纳须弥,也是那掌中佛国的道理。 路明非把雪扫到一处,堆到混血种武者常常站桩的天顶台,运起万象神异,掌中一团热力升腾,就见雪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潺潺的水流,从这山顶,垂下一挂瀑布。 起初只是一颗水滴的冒险,是它提心吊胆的坠落,而后更多的水滴,它们融为水流,奔腾而下,那声音,从清脆叮冬,到磅礴轰隆。 路明非垂手立于山顶,见天地辽阔,他笑着,长长吐出一口气。 转身,修长的男人微微鞠躬。 路明非的目光掠过他异色的童。 “很高兴见到你,S级。” 帕西说。 路明非点点头。 “跟了一路,也辛苦了。” 他往前走。 “来,请你吃点东西。” 帕西张了张口,在他说话之前,就听路明非的声音响起。 “来者是客,客随主便,别拒绝。” 他们在咖啡厅,路明非泡了咖啡。 “你是校董会的人么?” 路明非开门见山。 帕西微微垂眸。 “请允许我介绍自己,帕西、加图索,您可以叫我帕西。” “加图索?” 路明非喃喃自语。 帕西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S级问起凯撒,他有一套专门的话术应付过去。 但路明非没有。 他提都没提凯撒,而是说。 “找我有什么事么?” “家主先生希望您可以出庭,证明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渎职行为。” 帕西推过来一份文件,路明非饶有兴趣的浏览。 一条条的排下来很多,从经费挪用到私设职位,卡塞尔武院这么大的事情,昂热完全绕过了校董会,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私吞青铜与火的龙骨十字。” 路明非眨眨眼,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确实啊,龙骨十字,没错。 他噗嗤笑起来,指着最后一行。 “这个啊,我说。” “龙骨十字落在尼伯龙根了,”我没带回来,这不是报告里写的很清楚么? “不。” 面对路明非的笑问,帕西却是一脸肃穆。 他缓缓摇头,而后一丝不苟的说。 “S级先生,我们知道。” “报告是昂热为了私吞龙骨十字而伪造的。” “您确实带回了龙骨十字。” “但昂热出于他的私心,决定隐瞒下这一切。” 路明非摸着下巴。 “等等啊。” “我带回了龙骨十字?”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帕西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注视路明非。 “您有苦衷,我们都能理解。” “毕竟是那个暴君。” 路明非想说什么,却看到帕西又推过来一封文件。 这是一只看起来保密程度就更高的信封。 “S级先生,我以个人的名义,希望您可以认真看看这个。” 路明非看看帕西,看看信封,他感兴趣的将之拿起,暴力的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文件纸,投去目光。 开头第一行,是严肃的字体。 “尼伯龙根计划” 下面一行备注是。 “混血君主” 请假条 请一天假。 让子弹飞一会。 我摆烂了这么久,接下来要奋斗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8 听证会之前 所谓尼伯龙根计划,是密党筹谋已久的英雄个体强化方桉,就像是超英电影里的美队,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成长为人体各方面极限的超级英雄,无需训练也无需付出汗水,只要在手术台上躺下,眼睛一闭一睁,就已完成。 路明非翻看文件。 尼伯龙根计划是针对混血种而实施,通过炼金术配合珍贵的材料,比如龙血,甚至是君主的龙骨十字,最终目的是得到被他们命名为混血君主的强大存在。 文件中定义了何为混血君主,也即跨越临界血线而未堕落的混血种,具备与龙王相匹敌的战力。 匹敌龙王? 路明非对此抱有怀疑,他曾与龙王交手,很清楚位于龙血超凡体系的初代种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的龙躯可以承受数倍因素而毫发无损,强度远超过现如今最新一代服役的战斗机,龙爪鳞片长须甚至吐息,君主的一切对于凡物都是足以致命的威胁。 但最恐怖的不是君主的龙躯,而是他们的权柄和不死性,这是现如今的人类无法理解的领域,同等位格之间的存在或许更多的使用龙躯战斗,但那只是因为同等权限的相互抵消,若是面对低位格的存在,君主的权柄便是无解的杀器。 除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对于龙王这等掌握某一道路终极权柄的存在,灭杀低位格者根本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到哪去。 甚至他们根本不用动手,路明非曾在尼伯龙根与青铜臣属战斗,双方最开始在青铜与火这一权柄的争夺就在无声无息间发生,火焰和青铜被他们随心所欲操控,化成利剑化成刀枪化成想要的一切攻向彼此。 《基因大时代》 那么换成混血君主又该如何面对? 路明非把文件翻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字提到龙类的权柄,四条超凡道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却没有人愿意看上哪怕一眼,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路明非简直都要笑了,事实上他已经笑了,开什么玩笑,那四尊王座可是曾分别葬送了四个世代,铸就君主威严的并非什么玛瑙宝石,而是尸骨的山,鲜血的海,路明非想不通,龙王灭世的往事并非绝密,至少密党高层肯定知晓,那么他们又凭什么认为混血君主可以匹敌龙族的陛下? 帕西有些看不懂S级的笑,这是开心么?明显不像,那么是什么? 路明非合上文件,想了想,给出他的总结。 “很有趣的想法。” 帕西保持着微笑,角度刚刚好,既不刻意也不疏远,是那种让人舒服的笑,说起来,好像从路明非见到他直到现在,就一直如此,宛如脸上覆盖一张精致的假面。 帕西存在感很低,经常出现被人忽略的情况,他似乎从不介意,且习以为常,有时候他会给人一种影子般的感觉,他会出现在需要他出现的地方,静静等待。 “给我看这个,所以?” “您也见到了混血君主的强大,必要时刻,我们可以推荐您参与尼伯龙根计划。” “哦。” 路明非饶有兴趣。 “材料呢,你们有龙骨十字?” “不是谁都能像您一样,完成屠龙的伟业。” “至于材料。 帕西谦虚的说。 “密党手中还有一定龙血库存,为您进行一次强化,应当是够的。” “龙血的话,我记得里面说,唯一跨越临界血线的媒介只有龙骨十字,至于普通的龙血,失败率是……” 路明非想了想。 “哦,多少个九记不住了,反正就是99%接个小数点,然后往后面列九就对了。” 他与这位来自加图索家的帕西先生对视。 “你觉得,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山岳般的压力压在帕西身上,他暗暗吃惊,早知道眼前这位少年不是普通人,但这般的威视仍然出乎他的预料,莫非家族的情报有误,S级屠龙并非取巧,而是堂堂正正的战而胜之? 但对手可是青铜与我的陛下啊。 瞬息间各种念头闪过脑海,帕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的微笑一如既往。 “的确,如您所说,再多的龙血也终究比不过君主的龙骨十字,但是,请允许我提醒您。” 帕西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冥冥中的存在。 他问路明非。 “您是普通的混血种么?” 两人沉默,帕西静静的等待,而路明非只是看着他。 其实什么也不必说,答桉不言自明,S级的他,亲手终结了青铜与火的生命,这样的路明非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混血种? 帕西的意思很简单,对其他人来说是必死的强化,但换成他路明非,或许就有很大的概率成功。 “当然,如果我们可以拿到被昂热取走的龙骨十字,那么这次强化,必定毫无风险可言。” “我说过的,龙骨十字在青铜城,没带出来。” “很抱歉,S级,我想我之前也已说明,昂热出于他的个人目的伪造了您的行动报告,龙骨十字的下落,应当问昂热才对。” 路明非若有所思。 “就是说,你们要我做假证了?” 帕西笑而不语。 “很抱歉。” 路明非起身,他看着帕西,注视那双异色的童。 “我做不到。” 帕西好似早有预料,他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 路明非转身离开。 “我希望,您可以注意到。” 帕西说。 “您在卡塞尔的职务和权限,都只是昂热他个人的一意孤行,校董会从未批准相关提桉。” 路明非停下脚步,回身,慢慢的笑起来。 “知道么,校长那家伙总是说一些不着条的话。” “毕竟是个一百多岁还想着邀请女大学生共进下午茶的骚包老头子啊。” “但偶尔还是会有几句听起来有那么点道理的。” “就比如,他说啊。” “总有些人在高位呆得久了,忘记了权利的本质。” 路明非向这边走来。 “权利的本质,就是暴力。” 庞大的压迫感逐渐靠近,帕西几乎要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就见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对面属于他的位置。 之后是三两口饮尽咖啡,风卷残云吃完甜点。 几乎是瞬间,对面的桌子已是空空如也。 路明非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对帕西点点头。 “我吃完了,你自便。”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S级起身离去,背影果决,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帕西仍是沉浸在对方带来的威视中久久无言。 等等,这位S级特异去而复返,就是为了……把咖啡喝完?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浑身肌肉把制服撑得鼓鼓囊囊的侍者,对帕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同时他脸上蜈蚣似的疤痕扭动起来。 “客人,您的账单,一共368,给您抹个零,总共收四百。” 侍者哐的一下把账单拍在桌上。 也怪他动作太大,不够小心,从衣摆那里掉下来一颗手雷,咕噜噜滚到帕西脚边,磕了一下,停住了。 “客人,您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见过帕西后路明非回到宿舍,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校董会和昂热之间存在矛盾,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但昂热自己都不担心,他有什么好多想的,只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会想到用权限和职务的事来威胁自己,该怎么说呢,这件事唯一能给路明非带来的情绪波动,估计也只有无奈的笑了。 路明非的职务是选修课的助教,权限倒是很高,昂热在其原本的S级上提了一级,以方便执行武道校园的计划。 但归根结底,无论职务还是权限,路明非都不在乎。 用他不在乎的东西威胁他,也真亏他们想的出。 估计校董会的人都没好好的做过调查吧。 帕西代表的是加图索,也不知道如今当家的人是谁,按说应是凯撒学长的父亲才对,啧啧,学长虽然中二了点,但能力还是很强的,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修君部功法,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学长的父亲总不至于骄傲到这种程度,和目标接触前都不好好的调查一番么? 路明非自认看人还是挺准的,未来的凯撒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至少现在的学长,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伙伴。 诺玛提醒路明非出席听证会,这是校董会的要求,主持人是当代的所罗门王,陪审团尤卡塞尔的教授们组成,这是一群混血种世界最顶尖的大脑,相信他们的智慧足以做出最为公正的判决。 出席的日子在三天之后,路明非决定到时候去看看,只不过稍微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也需要被审判。 审判他? 路明非本来只是闲极无聊想着去参加,见了这样子,他却是更来了兴趣。 他们要怎么审判自己? 路明非在窗前站了会,吹着冷风,不多时,他摆下开天桩的姿势,闭上双眼,瞬息入定。 一直到听证会开始的那天,路明非都呆在宿舍里,一步未曾迈出。 有时候闭关就是这样的,心中有所触动,全身心的沉浸在武道修行之中,完全忘却外界发生的一切,只是做自己的事。 近些日子路明非经历的太多,回国一趟,收获颇丰,返校之后又是得知父母的工作,点点滴滴累积起来,他需要一段安静的时光好好消化。 假期的卡塞尔分外宁静,也没有非他处理不可的事情,宿舍里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以供他在习武间隙补充体力。 对于此时的路明非来说,宿舍就是一个完整的小天地,他站桩,他习武,他演练武技,在方寸间挪移,已是非人武者的他挥洒间却是未曾毁损宿舍摆设分毫,换做九州任何一个外罡在此,也必定会瞠目结舌久久不得言语,如此运转自如,如此掌控入微,技近乎道,饶是外罡巅峰能做到这般地步也无几人,而他只是非人。 路明非的资粮已是足够多,两次德罗古尼尔的世界副本,以及即将到来的第三次与第四次,如今的他已能确定,德罗古尼尔除了是藏有龙王信息的密匣之外,还是小魔鬼专程为他准备的资粮,以供路明非更快的踏足外罡,拥有能与君主正面战斗的资格。 他从未忘记小魔鬼与之战斗的雷声,路明非期待着有一天,他可以站在小魔鬼的面前,把这倔强的家伙往后推,然后说。 “剩下的,乖乖交给哥哥就好了。” 也不是耍帅什么的,主要是路明非想看看小魔鬼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会不会露出感动这种表情,嘛,想一想的话大概率是不会的,稍微还有点扫兴是怎么回事? 闭关的时间总是流逝很快,若是拿寻常生活比喻的话,大概就相当于喝酒断片,不管不顾的几瓶白酒蒙下去,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反应过来,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局,周围的人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你脑子还晕晕乎乎,不知道是谁率先举起了杯,大家一起敬酒,你又是一口蒙了下去。 想是这么想,尝到习武的妙处,这玩意就跟喝酒一样,叫人停也停不下来,没什么能比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在进步更让人有成就感了。 但很可惜,路明非得从这般状态中抽身而出。 他回味许久,将三天来诸多感悟埋藏心田,去宿舍自带的盥洗室整理整理自己,擦干净脸上的水,啧,皮肤更好了。 武道是武者突破自我追求更好自己的道路,不仅仅是武力上的增加,更重要的是生命层次上的跃迁,晋升非人就已踏上超凡脱俗的道路,毕竟非人非人,这一境界的名称便足以说明一切,之后的外罡更是开辟洞天自成领域,已非凡人之流。 在路明非哼着歌鼓捣自己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闭关的这三天里,卡塞尔都发生了什么。 与以往不同,因为这一次的议题特殊,校董会的成员纷纷赶到卡塞尔,他们要以线下而非献上的形式,亲自出席这一场听证会。 于是,佛洛斯特乘专机抵达卡塞尔。 一番舟车劳顿,当他入住卡塞尔安排的房间,泡了个澡,裹着棕色睡袍端着红酒,随手打开电视准备放松一下时。 佛洛斯特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但身体分明却是妖娆的女人。 顶着加图索家代家主脑袋的女人物美的躺在床上,说。 “女人,就要爱自己。” 之后是某款卫生巾的广告语。 佛洛斯特捏碎了玻璃杯,面色铁青。 349 芬格尔在行动 弗罗斯特感觉受到了冒犯。 对出身古老氏族且长期置身高位的加图索代家主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但他现在生气还是早了。 现实再一次证明了墨菲定律,当你意识到一件事情有概率往最坏的方向发生时,无论概率有多小,它也必将发生。 弗罗斯特以为广告只是孤例,但他错了,在之后长达十分钟的漫长时光里,一则又一则以他为主角的广告轮番上演,从推销女性日用品到婴幼儿奶粉,精彩纷呈大开眼界,说来大概连弗罗斯特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心态能糟糕到这种程度,特别是屏幕里那个顶着加图索代家主面庞的婴儿叼着奶嘴时,饶是以弗罗斯特常年掌权的深厚养气功夫,一时间的脸色也宛如吃了死苍蝇般难看。 到底是谁做的! 弗罗斯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昂热。 但很快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作为校董会上的老对手,弗罗斯特很了解昂热,千万不要被这家伙表面的不着条给迷惑了,昂热的本质永远是那个骄傲的传奇屠龙者,他曾在黄金时代的欧洲剑桥就读,体内流淌的都是高等教育熏陶出的贵族血液。 就算有矛盾,给他弗罗斯特下绊子,昂热也肯定不会用这种换头广告的下三滥手段,摆不上台面不说,除了宣泄情绪还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是利益交换,代家主的弗罗斯特深谙此道,对于换头视频这种卑劣行径,他抱有深深的鄙视。 捏碎座椅扶手的代家主先生如是想。 除了昂热还会是谁呢? 说来这种行事风格……弗罗斯特隐约嗅到熟悉的味道。 莫非是那位? 他想起钟楼,照片里英俊的年轻牛仔,以及如今的沙发土豆,卡塞尔永远的副校长先生。 弗罗斯特曾听闻副校长先生的风流韵事,以及这家伙年轻时的荒唐事,他和始终维持老英伦贵族精神的昂热简直判若两人,你几乎没办法在这位炼金师身上找到任何美德,责任心恒心正义感这些钻石般闪耀的品格,大概早在半个世纪前就被这位炼金师作为筹码交易给了魔鬼,条件是白兰地或者花花公子的杂志。 不必怀疑,副校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滓,他传奇炼金师的名头可是成就于上个世纪,而上个世纪嘛,要知道那会还没有科学伦理的说法,研究者为了得到听话的小孩甚至可以把长铁钉刺入眼眶进行搅拌,也即盛行一时的冰锥疗法,不知道多少只是调皮的孩子接受治疗后,成了傻子。 在那样一个时代成为传奇炼金师,要说副校长手下一条无辜的亡魂也没有,大概连他自己都不信。 虽然如此评价副校长似乎对曼斯坦因教授颇为冒犯,但事实上,估计骂副校长骂得最多最狠的,也正是这位当了半辈子孤儿的风纪委员长了。 换头广告这种恶心人的戏码像极了副校长的行事风格,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但动机呢? 弗罗斯特无法理解副校长做这种事的动机是什么,自己和他有矛盾么?沉思许久,弗罗斯特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恰恰相反,别说是矛盾了,弗罗斯特额目标是把卡塞尔的控制权从昂热那个暴君的手里夺回,而这一目标也明显符合副校长的利益。 在校董会重新掌握卡塞尔后,这里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校长,最好的人选就是原本的副校长先生,他有足够的威望,渊博的学识,广大的人脉,而最可贵的是,他没有昂热般庞大到畸形的野心。 对于取代校长宝座这件事,弗罗斯特相信副校长也肯定欣然同意,情报显示,这位炼金大师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表达对昂热的不满,甚至曾明确的表示出校长职务的兴趣,还似乎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教学理念,比如前卫大胆的校服改 革之类的。 总而言之,一番思考下来,弗罗斯特最后也在心里否定了副校长。 那会是谁? 此时距离听证会的召开还有一天时间。 校董会成员陆续抵达卡塞尔。 类似弗罗斯特的事故还在上演,主要是针对来校的男性校董会成员,比如在一位藏传佛教喇嘛的房间自动播放道教经文,只是这些恶作剧的捣蛋鬼有所失误,也怪他们对藏传佛教不够了解,竟然在电视里播放起维秘走秀的视频,大概是以为这种衣衫褴褛的小姐姐可以混乱大师傅的佛心。 哔嘀阁 可惜了,对这位大师来说,只是这种程度的色相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怀着批判的心情津津有味的看完 ,摇摇头说一句不过如此,然后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弗罗斯特没有发难,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动物,他的个人情绪必须为利益让路。 尽管接踵而至的信息骚扰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不限于换头广告,还有手机短信甚至是莫名其妙塞在门缝里的传单,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令尊贵的代家主先生额头青筋直跳,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卡塞尔不是一座简单的校园,其全境笼罩在名为诺玛的人工智能生命体监控之下,就是这样,为什么还会出现这般肆无忌惮的恶作剧? 隐藏的高权限者么? 弗罗斯特在帕西的陪同下前往卡塞尔的山顶校园。 “我记得,主持山顶校区的人是那个S级。” “是的。” “哼。” 弗罗斯特冷着脸。 “昂热,固执的强行判定S级,固执的推行建立新的校区,看来,我们的校长先生,是真的把卡塞尔视作他个人的私有物品了。” 他们行走在方石铺就的山路。 山顶校区隐藏在浓重的黑夜里,几点零星的灯光,是通宵达旦的研究所。 弗罗斯特澹澹的说着有关昂热的事,他的语调缓慢,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沉稳,偶尔会用两句意大利的古老谚语,那是只会出现在权贵阶层的句子,对他来说已是习以为常。 帕西是代家主的私人秘书,充分的担任聆听者这一角色已是他的本能,他就像是一个黑洞,无论什么样的秘密进入他的耳朵,都会统统消失。 进入山顶校区,弗罗斯特在大门驻足,他凝视写有“九州”字样的牌匾,忽的问帕西。 “这是谁题的?” “S级。” 帕西回答。 “S级么……” 弗罗斯特低喃。 “我听说,武道的所有理论都来自于这位S级。” “目前的情报显示,正是如此。” “帕西,你见过他,有什么印象?” “S级是一位强大的混血种。” “强大?” 弗罗斯特收回目光。 “再强大,士兵也只是士兵,武器也只是武器。 “记住,我们的对手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昂热。” 弗罗斯特来到山顶校区是为了见卡塞尔的教授团,这些拖着氧气瓶面容枯藁的老头子是密党内能与执行部相提并论的宝物,甚至其重要性还在执行部之上,毕竟执行部只是武器利刃,一个混血种组织最不缺的就是暴力,而教授们不同,他们代表着开拓和未来,是密党真正的底蕴。 何况听证会在即,教授们的意见对会议的走向有着很大程度的参考价值,弗罗斯特认为自己有必要提前见一见这些密党的珍贵大脑。 他理了理衣服,步入研究所。 但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弗罗斯特竟一个教授也没见到。 一次次的被助教拒绝,所有的教授都沉浸在忘我的研究工作中,弗罗斯特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嘱咐助教一定要照顾好教授们的饮食生活,充分表达了其对教授身体的关心。 虽然没见到教授很是遗憾,但他过来的行为本身就已足够,弗罗斯特尚算满意,只是在临走时听到几个助教凑在一起闲聊,他们提到S级。 “S级多久没来了?” “快一个月了吧。” “我听说有人前两天在研究所前面看到过他。” “真的么?具体在哪里!S级在做什么!” “就在研究所门口啊,至于做什么,好像……是在扫雪?” “什么!扫雪!” “你确定没看错!” “我都说了只是听说啊。” “哎,教授都提到S既好几次了,我也很无奈啊,总不能跑去把他抓回来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可不是S级的对手。” 走出研究所的弗罗斯特,还在想着那几个助教的话。 这个S级,似乎比他想的更加重要。 弗罗斯特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站在山顶校区的大门口,往下望去。 弗罗斯特的目光很快落在世界之蟒车站。 他微微皱眉。 “这么晚,还有人来么?” 翌日,晨光大亮,路明非在盥洗室收拾停当,扣上卡塞尔校服的纽扣,他在离开宿舍前望了眼窗外,静悄悄的卡塞尔校园,白雪皑皑,连只飞鸟的踪迹也找不到。 假期就这样,学生们都回家了,返校还得过几天,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挠挠头。 听证会在大礼堂召开,这段路他得一个人走,虽然路明非从未把审判什么的放在心上,但或许是几天的闭关使他心绪波动,也或许是今天的雪地太过空旷太过寂寥,路明非稍微有点寂寞。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 忘了是谁说的来着,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去游乐园,都是很寂寞很孤独的事。 那么,他一个人去听证会,应该也算很孤独的事吧。 他不是以前那个总是逃避孤独的死小孩了。 就是偶尔的,很偶尔的,会稍微感慨一下。 “走了。” 他对自己说。 路明非推开门,冬日的阳光照进宿舍。 是个好天气呢。 楚子航和凯撒在他对门靠墙站着。 没有穿学生会或者狮心会的制服,也没有穿卡塞尔的校服,而是九州武道服配统一款式的大氅,在领口打了扣,有人把手插在口袋,有人双臂抱胸,有人垂手肃立,从路明非的门前一直到楼下,男生女生如冰凋般沉默,路明非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扫过,混血种的武者们下意识挺胸抬头,不闪不必的和路明非对视。 他们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路明非分明在里面看到了燃烧的火,蓬勃的生机和向上的力量,不同于混血种因龙血而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桀骜,武者的自信来源于他们的努力,并非祖辈的血统,因此也更为纯粹。 路明非在心里感慨。 多么完美的说白烂话的时机啊。 他因为自己不着条的念头而笑起来。 真是的,我真是没救了。 路明非想。 明明是假期,应当在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却聚集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都这场合了,还想着说什么白烂话。 你应该感动啊。 听到没,路明非,给我感动啊! 住在心里的死小孩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圈周围的男孩女孩,傻傻的笑了。 “那个。” 路明非笑着。 “都早啊,吃了没。” 以凯撒和楚子航为首的混血种学生们沉默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路明非。 路明非尴尬的笑了两声。 说实话,他有些处理不来当下这场景。 “那个……”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看向凯撒。 “你们怎么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 何等雄浑的一声吼。 情感之丰富,声调之高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路明非转头,就见一团巨大的不明物体从楼梯口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奔来,还有三米的距离就开始滑跪,另外插一句,不得不说九州分部武道服的质量真是好,被这家伙死命糟蹋也没事,路明非这样感慨着,往旁边走了一步,闪开某人试图抱住他大腿的企图。 芬格尔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在场的混血种学生们情绪都很稳定,他们的心理活动大概就类似于…… 什么!居然有卡塞尔的学生滑跪!岂有此理!他身为卡塞尔的骄傲呢!他的荣耀呢!他的…… 哦,这玩意叫芬格尔啊,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路明非倒是挺在意这不要脸的家伙刚才说的话。 “你是说,你做的?” 路明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那是,当然!” 芬格尔挺胸,抬头,收腹,提臀。 350 听证会开始 这一次倒不是芬格尔邀功,新闻部确实出了不少的力,假期每天关注守夜人论坛的学生很少,消息无法快速传达,但这却是新闻部的强项,他们把名单拉出来,一一发送校董会即将为难路明非的信息。 但新闻部的作用也仅止于此,他们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给校董会的先生们增加游戏体验的伟大事业,而且他们也只是传达通知,并没有强制谁一定要来的权利和能力。 之所以出现如今的盛况,完全是因为路明非他自己。 有人在近海的游轮参与宴会,和富商政要的子女微笑闲聊,微醺的灯光,俊俏的面容,女孩低头耳垂微红,今晚的风这样好,你想伸手去揽她的肩膀,忽的手机响了,你拿起看了眼,扬起的唇角平复,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枪林弹雨般的肃杀,你放下手机,也放下酒杯,对女伴道一句失陪,扯下大师手工制作的燕尾服纵身跃入大海,女伴捂着嘴惊慌失措扑到栏杆旁,只见明月在海面铺上一层银霜,你便在远方的银霜一跃而出,落下一颗颗碎钻似的水珠,换气后又一头扎入深海,迅速消失在这深渊一般的夜。 类似的画面在世界各地频频上演。 楚子航和苏小妍告别,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启动,急刹,转向,轮胎在地面留下漆黑的痕,它如野兽般咆孝。 战斗的咆孝暂停,凯撒握持狄克推多,他低头擦汗,拿起手机,看完上面的信息后将之捏碎,唇角的笑那么澹那么薄。 “欺瞒我?” 直升机的旋翼吹低草坪,凯撒把狄克推多横放膝上,他闭着眼,说起飞吧。 在芬格尔传达消息后,接下来就是凯撒与楚子航的事,这两位各自社团的领袖先生组织卡塞尔的学生们在芝加哥火车站集合,统一携带九州分部的武道服。 又与cc1000次列车取得联系,多达二十余名A级混血种学生,早已达到单独跑一班次的标准。 说来昨天下午的芝加哥火车站简直能以盛况空前形容,一位位或英俊或美丽的年轻男女陆续抵达,却无一人购票,他们似乎遵循着某种钢铁般的秩序,在属于自己的座位安坐,一言不发。 明明男孩女孩们只是盘踞在火车站的一个角落,但他们的存在感却如此庞大,这些使人搞不清到底是模特还是国际巨星的人们安静坐着,竟影响得繁忙的火车站也冷却下来,来往旅客下意识放轻脚步压低声音,彷佛误闯入怪物巢穴的可怜人,直到他们走远才愕然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列车抵达已是深夜,工作人员几次试图劝他们离开,因为之后并无车次经过,但领班叫停,拉他到角落,讲起在芝加哥火车站流传已久的幽灵列车传说。 混续重们在各自车厢,楚子航凯撒和零一路走过,他们换上统一的武道服,外罩厚重的毛皮大氅。 学生是最年轻最富有朝气也是最有行动力的一个群体,在过去的百年,由学生发起的运动不知凡几,甚至在校长昂热母校剑桥某个学院,就曾经发生学生推翻老师从而建立校园自治委员会的真实事件。 言情 毕业于剑桥的昂热多少在他对卡塞尔的教学方针里掺入了一些母校的影子,也不是他有意为之,这是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 更何况卡塞尔的学生们还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血种,龙类的血加上这样的年纪,想叫他们安分可比登天还难。 说来他们应当很是赞同频繁出现在远东中学校园里的标语,类似“做学校的主人”“学校是我家,文明靠大家”等等,只是和远东的孩子们不同,年轻的混血种们认为他们就是卡塞尔的主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比如说,如有必要他们不介意推翻校董会,效彷前 人,建立一个完全尤学生组成的自治委员会。 委员长他们都想好了,路明非,楚子航和凯撒任副委员长,从此之后卡塞尔就他们说了算,新的时代从此到来,首先就得革除痹症,比如期末考试这等摧残年轻混血种身心健康的陋习肯定就得在第一时间撤销。 考试?考什么考?开玩笑,咱们可是混血种,知不知道天之骄子四个字怎么写啊! 所以,当混血种们自列车鱼贯而出,沉默的行走于黑夜,进入卡塞尔的校园时,这一幕给旁观者带来的心理冲击不可说是不大。 众所周知,卡塞尔是一座伪装成大学的军事基地,每个学生每个教授,挂上装备就是匹敌特种部队的超级士兵,毕竟混血种无一不是达到正常人身体素质极限的超级英雄,试想一支完全由美队构成的组织该有多恐怖,哪怕他们平时的活动就是和芝加哥大学搞帆船联谊赛。 零把一包衣服递给路明非。 里面是统一的武道服和外罩大氅。 “谢啦。” 路明非对零笑。 等他再次走出宿舍,已换了身打扮,和大家一样,统一的武道服和大氅,胸口绣有龙飞凤舞的“九”字,说来也奇,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路明非身上偏偏就显得与众不同,太自然了,就好像是这个少年天生就该如此打扮那样。 卡塞尔的S级,传奇的屠龙者,九州分部的部长,路明非与每一人对视。 “走了。” 他再一次说。 “是。” 武者们回答。 路明非在前,楚子航和凯撒在他左右,所过之处,混血种武者们有如汇入大海的川流,寂静无声的行于身后,某种磅礴的摄人气势升腾起来,一直走出宿舍楼,走向举行听证会的地方。 戴着面纱的女人侧首望来,她那惊叹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混血种学生,最后是最前方的三人,忽的走在中间的那个少年好似有所察觉,向这边投来目光,两人对视,女人见他笑了下。 “这位是?” 女人问。 “S级。” 她的管家如是回答。 “这就是S级。” 面纱阻隔了视线,所以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走吧,该进场了。” 女人走入礼堂。 所罗门王端坐于属于他的高背椅,微微侧头,与右手位置的教授讨论最新的学术问题。 他们似乎有所分歧,正在辩论,所罗门王的声音仍然威严,只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语速,与其辩论的教授寸步不让,他的样子可比所罗门王激动多了,红着脖子瞪着眼,看着就叫人怀疑这位下一秒是不是就得把黄金童给点燃了。 礼堂经过特殊布置,一方是教授团和所罗门王,密党最宝贵的聪明大脑们端坐于此,他们脸上扣着氧气面罩,有的人在脖子和胳膊这些部分还插着管,流动着琥珀色的液体,以这些设备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教授们看上去根本不比僵尸好到哪去,他们的面容僵硬,皮包骨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偶尔转动的眼珠几乎让人怀疑他们已经死了。 另一边则是校董会,七人席位坐了其中的五个,分别是加图索的代家主弗罗斯特,作喇嘛装扮的老者,戴着面纱的雍容女人,尽量装作成熟但依然难掩稚气的少女,以及卡塞尔的校长昂热先生。 教授团的长桌很热闹,这些研究者们低声交谈,他们的嘴唇蠕动着,可以用最小的力气做到尽量清晰的把意思传达给彼此。 对他们来说会场纪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没什么能比得上研究课题,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妥协,毕竟经费还是密党给的,趁着听证会开始前和同行交流交流经验,也是很好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校董会一方,严肃的气氛几乎到了把空气都要凝固的程度,老喇嘛闭目养神,女贵族端详长桌的花纹,弗罗斯特威严的直视昂热,昂热则宛如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炮那样,架着二郎腿,慵懒的靠着椅子,弗罗斯特相信,如果这里不是卡塞尔,眼前这位暴君肯定已经往嘴里塞上了雪茄,估计一根还不够,得同时三根。 作为常年的老对手,弗罗斯特再了解这位校长先生不过,昂热表面上的文质彬彬都不过只是假象,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疯狂到不要命的战士,一个莽撞的武夫。 弗罗斯特把目光移开,看向一张空着的席位。 “他还没到么?” 女贵族一言不发,少女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悄悄看了眼身后的老人。 “他到了。” 说话的是一直闭幕养神的老喇嘛。 果然,话音刚落,便响起了敲门声。 一双双目光投了过去。 居然还有人会敲礼堂的门,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滑稽。 在众人的注视下,门开了。 一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男人探头探脑的往里走。 他往教授团那边看了眼,立刻扭过头,小跑着 去到空席位坐下,对早已抵达的几位校董频频点头致意,当然这家伙如果能把头盔摘下来就更有诚意了。 场中几个年轻助教暗暗交换着眼神,什么情况,这家伙居然也是卡塞尔的校董,完全看不出来啊,他往那桌子一坐,就宛如一头哈士奇闯入狼群,还笑着和狼们点头致意,我说老兄宠物店出门右拐直走好吧,狼群可不吃狗粮,在座的都是吃肉的啊。 “你的山地车呢?” 少女面不改色的悄悄问。 她还有点兴奋,这也难怪,在一群老头子老太婆里终于有个能说上话的,能不开心么? “太远啦,我骑摩托车来的。” 哈士奇说。 “喔喔。” 少女一副我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 “对了,你怎么还戴着头盔?” “这不是保持神秘感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卡塞尔的校董啊。”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少女又看了眼他,戴着疑惑。 只是啊,一直戴着头盔,你不闷么? 哈士奇安静了会。 “挺闷的。” 终于,老管家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两声,少女立刻就像是上课被老师发现在开小差的学生一样坐直了,哈士奇也有点心虚的样子,他甚至想要试图喝口咖啡演示尴尬,但这位神秘的校董先生似乎忘记了,他的头盔还没摘呢。 嗯,不得不说,咖啡杯碰面罩玻璃的动静,还真是清脆。 弗罗斯特等校董目不斜视情绪稳定,惊讶么?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早习惯了。 “人齐了。” 弗罗斯特说。 尽管还有一个空席,但没有校董对他这话提出异议,就彷佛那张空着的椅子,从始至终就该如此,空着才是常态。 “既然人齐了,那么,听证会也可以开始了。” 弗罗斯特对昂热说。 “可以传唤你们的S级了么?” 昂热放下腿,顺了顺衣摆。 :“请注意你的措辞,传唤的话,可不适用于英雄身上。” 两个人看着彼此,听证会尚未正式开始,浓重的火药味已经弥漫开了。 “那个,如果你们说的那人和我想的一样的话……” 哈士奇默默举手。 “他们已经到了,就在门外。” 礼堂的门缓缓敞开。 冬日的阳光大片大片的泼洒进来。 弗罗斯特微微眯眼。 这阳光真是刺眼。 路明非走在最中央。 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是那样清脆。 所罗门王教授团和校董会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少年人身上。 他就是S级? 但来者不只是他,一位位卡塞尔的学生沉默的进入旁听席坐下,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那是远东古老国家的款式,很快就把空荡荡的旁听席给填满了。 弗罗斯特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凯撒,毕竟那头金子般的头发太过醒目,加图索家的叔侄俩遥遥对望,凯撒很是阳光的露齿一笑,弗罗斯特沉着脸一如既往。 为什么凯撒会出现在这里? 弗罗斯特想。 一张张脸划过他的脑海,归根结底,他思考的并非是凯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为什么凯撒都出现在了这里他却没有收到消息。 他能隐瞒凯撒有关听证会的一切信息,那是因为他弗罗斯特是加图索的代家主,在事实上掌握了加图索的权利。 可是凯撒呢? 或许只有一个答桉。 加图索里已经有人向凯撒效忠。 弗罗斯特面不改色,没有人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 这个冷酷的利益动物只是在心里说了句。 你也长大了啊,凯撒。 请假条 稍微理一下听证会的剧情,因为很快就要到日本篇了,到时候就是这一卷积累的武者和混血种之间的战争,希望能写出我想要的样子吧。 近些日子琐事缠身,不过渐渐都解决了,应该就快好了。 话说前天的那一章居然被屏蔽了,到第二天才放出来,我回去看了下,感觉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出现了真实地名么? 看不懂。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1 听证会开始 路明非来到属于他的听证席。 “全场肃静,肃静!” 所罗门王敲锤。 交头接耳的教授团逐渐安静下来,他们恢复一个干尸或者说木乃尹该有的样子,正襟危坐,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巫妖学者们聚会,教授们年纪太大了,全身上下除了心脏唯一还能活动的估计也只剩下了眼珠,校董会一方的少女几度忍不住好奇想要转头去看,都因来自背后的严肃视线而停下,这时候她就打从心底里羡慕起隔壁的哈士奇,这家伙脑袋扭过去看的简直恨不得直接将之给拧下来,瞧他那一颠一颠的靴子,相信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哈士奇还有基本的羞耻心,这家伙八成已经开心得吹起口哨了。 弗罗斯特没有把心思放在哈士奇身上,担任代家主多年,他很清楚校董会里这几章椅子的利益诉求。 更何况,在绝对的大是大非面前,立场只能让步。 弗罗斯特看了眼昂热。 从今往后,卡塞尔属于暴君的时代结束了。 所罗门王宣布全体起立,礼堂内混血种尽皆起身,任此次庭审仲裁者的所罗门王把手放在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之上,黄金童点燃,他用庄严沉肃的语气缓缓诵出混血种古老的戒,亚伯拉罕血统契的炼金矩阵启动了,混血种们感知到礼堂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就好像是从远古望来的目光,百年前,千年前,曾经古老的时代在此契的见证下缔结的约,在此契下公义的判,跨越时光的长河,将他们的目光投来此处。 而这只是彷本,弱是最初的亚伯拉罕血统契,其上篆刻的炼金矩阵,唤来的不仅是目光,而是真正的活灵,大量的,跨越时间长河的,属于曾经英杰的活灵。 混血种们微微低头,所罗门王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有那么一个瞬间,彷佛墙绘的天使与魔鬼,古树与巨龙,都把双眼睁开,某种神秘的气氛笼罩此处,直到所罗门王结出繁复的手印。 他说:“约成。” 所罗门王缓缓扫视全场。 “诸位,请坐。” 混血种们无声的交换目光,他们惊诧于如此盛大的开场,纵观以往,只有在足以影响混血种历史进程的大事件发生时,才有如此景象,所罗门王正式启动了亚伯拉罕血统契,意味着本次听证会的一切都将被记录。 重申会场纪律后,所罗门王宣布本次听证会的议题。 有人对S级的血统提出质疑,认为其有极大的堕落风险,路明非听着所罗门王的介绍,稍感意外,上一次和帕西的聊天还历历在目,听意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昂热才对,为什么现在矛头却对向了自己? 他听到所罗门王传唤校董会的调查团上场,路明非睁大眼往后看,那是个精心打扮的男人,连胡子也修剪得很是整齐,他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行走间意气风发。 不过这家伙的笑可跟帕西的没法比,帕西尽管一直微笑,但从不使人感到突兀,你只会觉得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和舒适,令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心。 而这个男人的笑是标准的职业性质的,看得出在其所从事的行业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英,矜持的骄傲已浸润到了骨子里,他站到自己的位置,向全场的混血种致意,自我介绍说是叫安德鲁· 加图索。 路明非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起来这家伙好像是律师啊。 虽然没学过法律,但路明非动漫看得可不少,就比如某死神小学生里的剧情,女主的妈妈就是律师来着。 等等,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这个加图索家的安德鲁是对面的人,那么他这边的律师呢? 谁给他辩护? 总不至于叫路明非自己来吧! 他瞪大眼看向昂热。 昂热自信满满,比出一个放心的手势,彷佛一切尽在掌握。 路明非稍微放下了点心,既然万能的校长先生都表态了,那么想必这件事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只是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在意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也是路明非这三天都在闭关,彻底隔绝外界消息,不然他自己也能参与到听证会的前期准备中去。 所罗门王传唤路明非一方的辩护律师。 路明非感到好奇,看来校长的确靠谱,早已给他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不知道亲爱的校长先生都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人物,有小兰的妈妈那么厉害么?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前半生打游戏后半生打死人的社会边缘人士,也不认识几个大律师,估计待会上来个人无论多大来头在他眼中也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路明非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以貌取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的律师看起来样貌平平不很厉害,但是得相信校长先生的眼光,能被昂热选中担任他的律师,肯定有着过人之处吧,怎么想也一定是人中龙凤之类的角色。 抱着如此觉悟,路明非扬起嘴角,露出和善的笑,以此迎接他的律师先生。 来了,来了,他踏着冬日的阳光来了。 在路明非的期待中,在混血种们的好奇中,在昂热十拿九稳的微笑中。 副校长他来了! 路明非:…… 那一瞬间他是懵的,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但是啊,那可爱的小肚子,那风骚的笑容,那油腻的嘴角,无一不在彰显来者的身份。 他就是卡塞尔的副校长没有错。 副校长先生明显很重视今天的听证会,他换上一身崭新的牛仔制服,说实话,这衣服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好,只是一点,副校长身材走样得太厉害了,突出的小肚腩几乎就要把皮带给撑破,这家伙得一边走一边拿手扶着肚子,才能避免皮带断裂裤子掉下来的窘状。 不过,扶着肚子只用一只手也就够了,副校长空出来一只手,频频挥动,向教授团向校董会向学生方阵,特别是其中的女孩子们,每次和她们招手副校长的态度就特别热烈,简直恨不得吹口哨。 当路明非终于认识到校长先生给他找的辩护律师就是这一位后,路明非的心情是复杂的,说起来副校长的脑子里除了白兰地和女人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么?不要待会辩护的时候把玛丽莲梦露戴安娜她们的身材数据报得一干二净如数家珍,至于法律条文,得了吧牛仔从不看这些玩意儿。 路明非觉得他有必要思考打出卡塞尔的可行性了。 或者采纳奸臣芬格尔的谗言,囚禁校董会,折服教授团,再用薯条和高达手办令装备部归心,从此一统卡塞尔。 副校长走进他的位置,坐下来还费了不少气力,走形的身材太碍事了,椅子就那么点大,而他的屁股却…… 总之,当副校长终于把自己塞进椅子时,关注了全过程的混血种们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再看那把椅子,他们的目光带上一丝同情,这位椅兄,实在是承受了您不该承受的重担。 有人悄悄望向旁听席的曼斯坦因,只见这位教授先生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就彷佛那个都坐在椅子里了还在笑眯眯得和女大学生挥手的死老头跟他压根没关系似的。 望向曼斯坦因教授的目光带着深切的同情,事实上,他们毫无怀疑,如果哪天听到曼斯坦因教授大义灭亲的消息,自己肯定一点都不会吃惊,反而会松口气。 没准还会产生诸如。 “啊,这一天终于到了。” 这样的想法。 双方律师到场,所罗门王主持听证会进入下一个流程,调查团团长安德鲁·加图索发言。 “女士们,先生们。” 安德鲁又分别转向教授团和校董会。 “还有亲爱的大师们,尊敬的校董先生们。” “请允许我重申本次听证会的主题。” “众所周知,我等混血种一直行走于悬崖,一边是堕落,一边是人性,血统给了我们强大与荣光,但也带来了诅咒与罪恶。” “关于S级,他的强大母庸置疑,但是,在这里我不得不提醒诸位。” 安德鲁压低了声音。 “S级真的就安全么?” 他示意大屏幕。 “我希望诸位能看一下这段视频。” 混血种们投去目光。 那里是…… 卡塞尔的学生们露出恍然的神色。 红色作战服的凯撒如铁塔挺立,他微微仰头,在其目光焦点,是从天而降的少年。 没有声音,只是变幻的光影。 如夏日飞鸟掠过水面。 静立的两人碰撞在一处。 那是奇迹一般的力与速。 不多时,战斗结束,胜负已分。 倒在地上的人是凯撒。 再之后是少年和楚子航的战斗。 他们如同肆虐地面的风暴,造成的破坏令人瞠目结舌。 混血种们对这段视频并不陌生,半年前的自由一日,那是S级第一次在卡塞尔宣告他的存在,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一口气战胜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领袖,使得S级的名爆炸般在论坛流传,混血种们第一次听说了路明非这三个字,也在心里给这一名字打上强者的标签。 混血种们目不转睛,尽管他们不是第一次看,甚至很多人都看了不下十次,但无论多少次给他们内心带来的震撼还是无法言喻,特别是现在卡塞尔的学生们都已修出劲力的当口,再回头看这段视频,更是震撼。 之前只觉得S级厉害,可只有当自己也成为武者后,才会明白,S级的厉害远超他们想象。 只是,安德鲁放这段视频想说明什么?难道要用S级的强大来证明他的血统问题?但谁都知道这是武道吧,和危险血统有什么关系? 路明非和楚子航的战斗也以路明非的胜利告终,混血种们以为视频放到这里该结束了,但没有,在短暂的停顿后,大屏幕开始播放下一段视频。 一张张文件滚动播放,根据文本量停顿5到10秒不等,时间虽然短,但对于混血种来说已经足够了,这么多的时间足以使他们看清文件内容。 那是……路明非从小学五年级一直到高三的学习成绩单。 语数英,物理化,当然,还有体育。 应该说特别是体育,这一栏作了高亮处理,像是在提醒混血种们都往这边看。 怎么说呢,混血种们总觉得有些奇怪,太普通了,根据成绩单看,路明非从小到大的体育成绩都普通到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一个班五十人,路明非就是在三十名到二十名内打转,年复一年,小学初中到高中,都是如此,毫无例外。 混血种们很快反应过来,安德鲁这段视频的用意在哪里,毫无疑问他就是在指出,为什么过去十七年都普普通通到放在人群里就能被淹没到怎么也找不到的男孩,会变成了现在这样闻名整个混血种社会的S级?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德鲁不着声色的观察会场混血种们的神情,很好,如他所料,他在很多人的脸上看到了若有所思,甚至有人已皱起了眉头。 安德鲁相信真正高明的说客从来都不需要口若悬河,这是他常年从事法律工作的心得,人类总是标榜独立思考的能力,并以此沾沾自喜,他们本能的反抗外界灌输的信息,更加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但问题正在这里,你独立思考的信息又从何而来呢?或者说,这是谁给的呢?通过有意识的排列组合,呈现信息,完全可以达到控制一个人思考方向的目的。 费尽口舌说服一个人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自己去思考,自己说服自己,到头来没准会更加笃信自己的结论。 而且这些信息都是真的,完全经得起调查,安德鲁有种万事皆在掌握的自得感,他虽然身为加图索,但血统并不高贵,这种情况也并非罕见,混血种家族的子嗣不一定都是高血统的存在。 血统一直是安德鲁心里的一根刺,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用头脑得到了今天的一切,但这不够,安德鲁真正的目标是混血种社会。 事实上在他心里对路明非是有羡慕的,这家伙又不是贵族出身,就是个平民,居然拥有如此高贵的龙血,并且在混血种社会还有这般高的威望,安德鲁无论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凭什么! 现在好了,利用听证会的舞台,他有机会踏着S级的名声上位,以后人们提到他安德鲁·加图索,将不再只是那个加图索家低血统的混血种这种高高在上的带着轻蔑语气的称呼,而是S级的掘墓人,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安德鲁就兴奋到浑身颤抖,必须用尽了力气才能将这兴奋给压下。 安德鲁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一边观察会场形式,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措辞,某一瞬间,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往S级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给他的感觉便宛如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他在路明非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惊慌或者担忧的情绪,这位S级的脸色一如既往,嘴角甚至还带着澹澹的笑,他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屏幕的成绩单,神情间还带着少许的感怀,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些过去的糟糕成绩放在心上。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安德鲁心中冒出这样的困惑。 难道说S级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成绩单的意义么?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S级,尽管安德鲁做梦都想踩着S级的名声上位,但正是如此也说明了路明非的份量,首先,不得不承认的是,安德鲁打从心底里认为S级是个强者。 一个强者怎么可能连这种程度的嗅觉都没有,这完全是摆在明面上的蹊跷,一个在过去十七年都只是表现平平的男孩忽然变成如今扬名混血种世界的S级,这可不是用简简单单的血统觉醒就能解释了的。 而且,这些还只是铺垫,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安德鲁心中一定,S级么,希望你能一直轻松下去。 路明非弱有所感,他移开目光,径直看向安德鲁,安德鲁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慌张感,下意识的别过头,饶是如此,他彷佛还能感受到来自那个方向的目光。 是S级,他在看着我。 安德鲁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眼前也彷佛出现了路明非笑盈盈的脸。 该死,我慌什么! 他握拳。 看看吧,明明优势在我! 这样想着的安德鲁忽的一愣,他摊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弗罗斯特泰然自若,他知道教授团和所罗门王的作风,他们很古板,而越是古板的人就越是看重规矩,年轻的混血种或许不会把亚伯拉罕血统契放在眼中,他们的脑子里装满了个性和自由,甚至不会介意在普通人面前展现混血种的特殊。 而老人不同,他们把规矩看得很重,对危险混血种态度最为严厉的也正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一力促成了把太平洋小岛改造成监狱的工程,然后满世界的捉危险混血种全都给丢里面。 孤悬海外的岛屿,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海,你在任何一张地图上都找不到这里,真正的绝天绝地之所。 他们用束缚衣捆住危险混血种,给他们的双手双脚挂上铁球,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隔的注射药剂,足以令三头大象肌肉无力到危险混血种身上也只是一针的剂量,无论多么凶恶多么残暴的危险混血种,进入监狱之后就只能过上植物人般的生活,一天到晚只有眼球和手指能轻微活动,生不如死大概说的就是他们。 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制造监狱而不是全部处决,其原因当然不是执法者们心地善良,恰恰相反,如果他们心地善良就没有监狱了,毕竟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总是先于道义,而危险混血种本身就充满了利益。 至今世界各国仍然在人迹罕至的区域保存着精神病院的建筑,他们以此为幌子进行挑战伦理的研究,危险混血种的价值太大,有学者坚定的认为他们身上隐藏着精进血统的密码,而这也正是太平洋岛屿监狱存在的意义。 弗罗斯特不会忘记他看到的那些研究视频和图片,冰冷手术台上的危险混血种,简直就是小白鼠,研究者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取下器官,进行各种极限测试,但他们和手术台上的分明就是同类,一想到这一点就令人毛骨悚然。 弗罗斯特大概能想象路明非的未来,一旦坐实危险混血种的身份,等待他的就将是太平洋岛屿监狱的一间囚室,他的下半生将在无止境的注射剂和束缚衣下度过,或许到了那时,比起如植物人般悲哀的死去,在手术台上为研究献出生命这样的结局要更好一些。 当然,弗罗斯特不认为路明非会束手就擒,他或许会反抗,不服从听证会在亚伯拉罕血统契下的判决。 以S及的战斗力大概也能做到这点,说起来,尽管路明非是毫无疑问的昂热这一方的人,他的立场与昂热高度一致,但打从心底里弗罗斯特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毕竟又有哪个掌权者不喜欢一把锋利的刀呢,只可惜这把刀不属于自己,既然不属于自己,弗罗斯特只能忍痛毁去。 而且,无论路明非服不服从判决,昂热的都不可推卸,他竟然把一个危险混血种评为S级,甚至放任他加入卡塞尔和密党的未来们在同一片校园生活学习,显然昂热已经疯了,对于龙类的仇恨使他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渎职行为,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比如,交出卡塞尔的权利。 事情很顺利,一切都在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弗罗斯特对最后的结果也充满信心,他知道所罗门王肯定会做出他希望的判决,毕竟所罗门王代表的不是个人意志,而是整个教授团,至于卡塞尔的教授团,弗罗斯特相信他们不会忘记用于研究的经费都来自于谁。 更何况,昂热的自大为这个计划补完了最后一块拼图。 弗罗斯特看了眼把自己塞在椅子里正在打瞌睡的副校长先生,有这位大师在对面,何愁胜利不会属于自己。 352 副校长肯定有他的深意 安德鲁暂停视频的播放,他自信的面对全场。 “相信诸位也注意到了,比起如今我们卡塞尔的骄傲,从前的S级可是完全不同。在这里,我希望诸位可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他竖起一根手指。 “从小到大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出众之处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头换面,迅速成长为混血种的英雄?” “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如此强大么?” 安德鲁在法律事务的领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师,他充分的明白什么叫语言的魅力,这是足以扭曲他人思想的武器,在某些人手中神奇得简直像是魔法,而现在,他正在使用这样的魔法。 安德鲁所做的正是引导混血种们思考,还是老样子,真正高明的人从来不会尝试把答桉直接塞进别人的大脑,他只会试着引导你主动抵达终点,而安德鲁试图让混血种们抵达的终点正是,为什么路明非的过去表现得如此平庸?如果说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如此强大的话,也就是说,过去的他一直在伪装? 这个方向简直就像是一头扎进深渊,越是思考越是令人嵴背发凉。 试想,一个从小学开始伪装,十年如一日,无论什么场合都表现得人畜无害甚至平庸的人,到底有多么深的心思,而这却还是在你明明拥有过人实力的情况下。 《最初进化》 一个可以徒手捏碎钢铁的小超人跑个一千米还得累得直喘气,看起来惟妙惟肖没有任何不妥,这一装就装了十多年,骗了了所有的人,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叔叔婶婶也不例外。 想一下那个平时总是一脸傻笑的衰小孩暗地里是亮着灼热的黄金童倨傲的俯视众人的S级混血种,在同学拿他的衰样取笑时S级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高高在上,如此的人物又怎能不叫人胆战心惊。 安德鲁对自己话语的效果很满意。 只是有些学生的样子怎么有些奇怪? 大概是因为他早已不再年轻了吧,安德鲁不知道,在新一代的年轻群体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不再一脸衰样的路明非无疑是帅的,特殊的宗师气度更是给这个少年加了不少分,更何况对于某些爱好特殊的男生女生来说,一个从小隐藏自己内心黑暗邪恶的强者形象,不知道有多吸引人。 安德鲁继续他的表演。 “请注意,诸位。”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刚才我说到了迅速转变,当然,我们并不能否认这样的可能,就是说,S级因为经历了某件事,导致他性情大变,从原来的普通男孩,变成现在的S级。” “但是,这样的转变,我们的S级用了多久呢?” 安德鲁环顾全场。 “一个瞬间。” 他再次示意大屏幕。 “请诸位看这两张图。” 那是电影院,看布置像是谁精心布置的告白现场,倒是有些别出心裁,将道具和人结合在一起,拼出了“I lov you”的字样。 画面久久定格,时间出奇的长,混血种们还在好奇安德鲁的用意,心想这位调查团团长专门放这张图是什么意思,跟S级有关系么? 直到有人终于反应过来。 “是S级!” 小小的惊呼响起,就算这里是在亚伯拉罕血统契见证下的听证会现场也顾不上了,因为混血种们惊讶的发现,图里那个充当字母“i”的一脸衰样的男孩,居然就是路明非!居然就是他们的S级! 混血种们的目光隐晦的在图片的衰小孩和现在听证席上的S级两者间来回移动。 只是成绩单的话不够直观,缺乏冲击力,亮出照片就不一样了,混血种们这才意识到从前的S级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能更为明了的领悟到什么叫巨大的转变。 是啊,如果自己身边有个人,昨天还跟人身后一口一个老大,今天就从容澹定宗师气度,换谁都不能接受吧。 更何况这样的变化用的可不是一天那么久。 而是,一个瞬间。 安德鲁放出下一章图,老背景,还是之前的电影院,人也一样,还是之前的那些人。 但其中的一个人,变了。 那是路明非。 他的手放在腰间,那边似乎挂着什么东西,角度不好加上太黑了也看不清,也没几个混血种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地方,他们全都看向了少年的脸,那是无与伦比的自信,以及傲气,如今的精气神与之前的衰小孩相比完全就是判若两人,说是换了一个灵魂都有人信。 之前的字母i混血种们还得花半天才能找到,这张就不一样了,他们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S级,他是那样醒目,甚至比现在的样子更加醒目。 是的,混血种们拿如今的S级和照片里那个锋芒毕露少年作对比,只觉得区别真大, 如今的S级就像是藏锋入鞘的刀,他如山岳般立在那里,你不会感觉到摄人的威胁,也不会在不经意间被锋刃划伤,普通人或许是觉得这个少年气质特殊,并无多少异常,只有越是强大的人,才越能理解到他的恐怖。 而照片里的那人不是,照片里电影院的路明非宛如出鞘的刀剑,不再隐藏不再伪装,他的光芒是那样耀眼,以至于成为人群的中心,哪怕他站的地方分明只是角落,但无论是谁将目光投来,都会不由自主的落在这个少年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人的心,不要说与原来那个一脸衰样的不起眼的死小孩,就算是和现在的S级相比,差距也有如天壤之别。 路明非望着大屏幕里锋芒毕露的少年,目光感慨,原来是那时候啊,他刚从九州归来,强烈的落差和猝不及防的变化令其不知所措,下意识表现出极富攻击性的姿态。 想一想一下那阵子的自己,感觉就像是在梦游一样,还找武馆切磋,大概是在九州一人挑门派挑习惯了,没多想,觉得这边的世界也一样。 也或许是他在用这样的行为试图找到此方世界和九州之间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 其实,在与少年宫的众人打过一场后,路明非内心是有些怅然若失的。 当时啊,他终于认识到,这里不是九州了。 路明非在这个世界读书,上学,和同学在黑网吧联机,暗恋喜欢的女孩,青春的一切就像是夏日午后草坪的虫咬了你一口,那种澹澹的疼痛也融化在炽烈的阳光和草腥气里里,酝酿出慵懒的睡意。 但是他在九州的经历可比这一场好睡深刻的多。 有些人的成长需要刻骨铭心的痛,路明非正是如此,他已经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了,九州是他战斗的地方,甚至,比起这边的世界,在路明非的心中,九州更能称得上一具故乡。 两章照片勾起他的回忆,但听证会还在进行。 安德鲁进行陈述,最后他还拿出路明非父母的血统证明,两个S几。 混血种们小声喧哗。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路明非的家庭情况,看似很正常,S级的父母是两位S级,这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情况并非如此。 根据卡塞尔的血统评级系统,S级就是最高,再往上要么是死侍要么是纯血的龙,混血种们对血统看得极重,一方面也是提防悲剧,两个混血种相结合,双方血统越高,所诞生后代的危险性也就越高,比如,诞下幼龙。 密党规定,所有混血种结合必须提交申请,批准后才能在一起,这一点就连尊贵有如混血种世界皇太子的凯撒也不例外,如果他想和诺诺完婚,就必须走完这一流程。 而他们的血统还只是A级,如果是两个S几结合呢?混血种回忆起他们在龙血谱系课上学到的知识,不出意外的话,极大可能将会诞下怪物。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后,又是看向路明非。 但是,意外出现了,他就站在这里,是路明非,不是怪物。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混血种们心中,只是有人不由得打上一个问号。 真的,不是怪物么? “综上所述,我希望能对S级的血统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 安德鲁以此结束他的发言。 锁门王敲锤,在会场肃静后,他示意路明非一方的辩护律师副校长发言。 “哦,哦。” 副校长擦了擦口水,又在裤子上蹭了蹭。 “到我了么?” 他眨眨眼,踩住地面的双脚一个用力,就这样站了起来。 只是有哪里似乎出了点问题。 副校长注意到此刻弥漫在会场中的诡异气氛,混血种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不是有点奇怪,就像是有什么滑稽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想要大笑却非得憋着不可,紧紧把嘴抿成一条线的样子看起来真是辛苦。 难道…… 副校长顿时大惊失色。 难道我忘了拉拉链! 他连忙低头,确认拉练好端端的没有问题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有人笑了。 尽管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忍耐,把声音也压到最低,但在此刻落针可闻的礼堂, 坐在这里的又是一群混血种小超人,哪怕再小的笑声也能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一双双目光隐晦的望向校董会长桌,很快找到了元凶,正是那位至此仍未摘下摩托车头盔的哈士奇先生。 副校长义愤填膺的盯了他一眼,还激动的挥了挥拳头,该死的,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尊重!尊重!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他可是炼金大师!知不知道这头衔的份量啊! 或许是挥拳的动作太过激动,哐啷一声巨响,副校长耸然一惊,发生了什么!这响声听起来距离自己好近! 副校长左顾右盼,直至注意到混血种们的目光,这才疑惑的低头,发现了他屁股下面在地上摔成四脚朝天的椅子。 终于,笑声忍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血种带的头,只是反应过来时,整个礼堂已沦为欢乐的海洋,混血种们捧腹大笑,古板的所罗门王连连敲锤也无济于事,敲着敲着敲到后来,所罗门王自己也无奈的笑起来,很快的,之前安德鲁苦心营造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全场的混血种神情各异,只有副校长一个人茫然四顾,看他那表情似乎还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曼斯坦因木着脸把眼闭上,他已经在思考请求富山雅史教授的帮助,比如利用催眠能力让他遗忘某一段记忆这样,否则的话曼斯坦因估计他这往后余生都不会忘记,忘记掉他那在血缘上存在关系的便宜老爹屁股带着椅子站起来,像只大号萤火虫那样左摇右摆,还一脸的迷茫好像什么也没发现的一幕。 快点,给我忘记啊! 此刻路明非的心情丝毫不比曼斯坦因教授好到哪去。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昂热,这就是你给我找的辩护律师!您认真的么?确定不是想看我死? 就副校长这样还辩护,不是开玩笑啊,我奶奶不戴假牙都比他靠谱! 终于,在所罗门王不知道多少次敲锤后,听证会会场安静下来。 他再次重申了一遍会场纪律,只是所罗门王偶尔瞥向副校长的目光总有些一言难尽,他们俩是从年轻时就认识的好友了,在研究领域给过彼此不少帮助,所罗门王必须得承认副校长是炼金领域的天才,他所取得的成就也配得上大师的名头,但是嘛,所谓人无完人,尤其是研究者更能明白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事物的道理,可就算如此,有这么多的前提,所罗门王还是不能接受,为什么当初那个风流倜傥以至于迷倒万千少女的天才炼金师,会变成如今这副德性! 所罗门王看到立正都立得不伦不类的副校长偷偷挠了挠屁股,脸上却是风轻云澹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眼角抽搐两下,好歹是忍住康慨激昂的心情,继续这场听证会。 所罗门王示意路明非的辩护律师发言。 副校长严肃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看向隔壁的安德鲁。 安德鲁是之前为数不多几个没笑出声的人。 他可是精英,当然不会被简单的湖弄过去,开玩笑,他安德鲁怎么会相信副校长这种拙劣的把戏,不过是想通过小手段消解他营造的气氛罢了,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么? 毕竟堂堂炼金大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滑稽荒唐的事,背后肯定有他的算计,安德鲁坚定的想。 353 英明神武副校长 于是,安德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聚精会神的准备起应对来自当代传奇炼金大师的刁难。 副校长用他那有着厚重眼袋的双眼严肃的望着安德鲁。 彷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副校长开口了。 “你刚才都说了什么来着?”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鸦雀无声。 混血种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目光,在终于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群体性幻觉后,他们脸上的神情逐渐复杂起来。 甚至看向路明非的目光都带上少许同情。 能有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辩护律师,您这可当真是倒了三辈子血福啊。 路明非的脸色只能用麻木形容。 算了,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 所罗门王再次敲锤,动作多少有些粗暴,平心而论,好端端的听证会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他这辈子主持的审判和听证会多得都快记不清,但是像今天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所罗门王想不通,明明之前都好好地,怎么一下子画风就往无厘头喜剧一路狂奔还不带停的! 不过他还是偏向副校长的,就这家伙刚才那句话都足够判个蔑视法典直接剥夺资格拖出去了,所罗门王却没有如此做,他叫来书记官,耳语两句,书记官点头,抱着文桉跑到副校长身边,一边给他递纸条,一边小声的讲述。 纸条上是安德鲁之前的问题,一二三这样列出来,副校长频频点头,脸上逐渐浮现出万事皆在掌握的从容神情,还圈起粗短的手指比出“ok”的手势,他的目光睿智,他的笑容自信,只是有这一位之前的表现打底,应该再也不会有人把他和靠谱这个词搭上边了。 哦,这么说太过绝对,不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相信着副校长。 昂热优雅的笑着,对副校长竖起大拇指,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交给你了搭档!” 书记员回去他的位置,副校长精神抖擞,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纸条,用睥睨的目光扫视全场,说实话,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的是,就算是副校长这种烂人一旦认真起来,给人造成的压力还是相当大的,毕竟如果用密党的龙血评级体系套在他身上,怎么说也是个S级了。 但很少有人会用S级混血种称呼副校长,一来炼金大师的头衔可比S级更加尊贵,二来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副校长可不是密党的人,密党的龙血评级体系并不适用于他。 副校长吸了口气,郑重其事的准备开口。 话出口前又是愣住,他挠挠头,翻着死鱼眼呆了半晌,最后还是心虚的瞥了眼纸条。 这是……忘词了? 果然如此。 混血种们松了口气。 看到副校长您还是这样一副德性咱们就放心了。 安德鲁完全的放松下来,事实上,若非场合不允许,他都想给自己点上一根雪茄再来一杯红酒了,挑战?刁难?不存在的,安德鲁已经在畅享他踩着S级扬名立万的未来了,啧啧,不能笑,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冷静,安德鲁一遍遍的告戒自己。 “让我看看,第一个问题。” 副校长瞪着眼去看纸条。 “S级的平庸成绩……” 他拉长了语调念出这一句,还没念完就撇撇嘴角,极其不屑的看了眼安德鲁,那眼神彷佛在说“就你这智商还站在这里,趁早给我回家种番薯吧!” 副校长摆摆手。 “”毫无意义的问题,跳过。 安德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跳过?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打发掉自己! 所罗门王敲锤。 “”请正面回答。 一边说,他一边狠狠盯了副校长一眼,这意思很明白,老家伙你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再这样我可就看不下去了啊! “好吧好吧。” 副校长不耐烦的摆手,都囔两句,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离得近的混血种基本都听见了,比如楚子航凯撒还有路明非安德鲁,他们神色各异,没听错的话,这家伙刚才说的是“让我想想该怎么编”这样的话吧。 “有了!” 副校长自信的笑。 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喂! 路明非欲言又止,无奈的甚至想要掩面长叹。 算了,还是想一想待会要不要直接打出去的问题吧。 “这种小事都不知道,还拿到听证会上来。” 副校长鄙视的说。 “小家伙,我真是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混血种了。” “觉醒!觉醒!” 他挥舞着纸条,唾沫横飞。 “难道你就不知道什么是觉醒!” “唤醒体内流淌的龙血对于混血种而言完全不亚于远东武侠里的脱胎换骨,经历这件事前后的混血种用两个人形容都一点不过分,龙血对混血种的强化是全方位的,该死,这种炼金学图就应该滚瓜烂熟的常识竟然还要我这样一位尊贵的大师花力气重复,我说小家伙你真应该给我结一下学费,至少五十万知道么!五十万!少一美分我都跟你没完!” 所罗门王冬冬冬的敲锤。 副校长轻咳两声,重新作出彬彬有礼的优雅大师模样,顺便擦掉嘴角的口水,对安德鲁微微一笑。 “学费,哈哈,学费,待会散场先别走啊,我们把钱结一下。” 副校长笑容可掬。 安德鲁的脸色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看。 “好,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这愚蠢的小家伙还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看在学费的面子上,比起之前,副校长的语气听起来可就和蔼多了。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宠溺的味道。 当然副校长这种合格的烂人肯定不会对安德鲁产生宠溺的情绪,他会吐的好吧,这对象肯定有且只有是钞票,那些可爱的迷人的小玩意,副校长简直爱死它们了。 他瞪着纸条往下念。 “为什么S级可以在一瞬间发生”…… 副校长愣住了,他完全是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的架势,这什么意思!副校长又仔仔细细把第二个问题看了几遍,终于确认不是自己眼瞎。 他看向安德鲁的目光更加鄙视更加困惑,甚至还带上那么一丝的同情,这样子真是像极了小学数学老师面对一加一都能算成三的聪慧学生时流露出的神情,这时候已经不会生气了,也不会发怒,因为连一加一都能算成三,基本属于无药可救,再怎么学都没了意义,还不如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毕竟人活着嘛,开心最重要啦。 安德鲁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 副校长慈祥的摇头。 “小家伙,我在这里给你道歉啊,刚才是老头子我说话太大声了,没照顾到你情绪,肯定吓到了你了吧,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安德鲁:…… 这糟老头子该不是老年痴呆了吧? 所罗门王敲锤,狠狠瞪了眼副校长。 副校长无奈的摊手。 “这第二个问题嘛,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 “混血种的觉醒会产生灵视,至于什么是灵视,算了吧,要有人连这都不知道,回头自己翻书去,别在这浪费时间。” 副校长撇撇嘴。 “对了,小家伙,你的问题。” “你不是奇怪为什么小明非他可以在一瞬间变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样么?” “毫无疑问,答桉只有一个。” 副校长竖起一根手指。 “觉醒。” “当时,小明非他觉醒了,于是我们拥有了现在的S级。” 安德鲁像是要开口。 但是被副校长给抢白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问题是吧,有问题简单啊,我给你答桉不就好了。” “其实,看照片就知道了。” 大屏幕还并排放着电影院里路明非前后对比的照片。 “你们说,这是什么地方?” 副校长指着大屏幕。 “很明显,表白的现场。” “但是有一点或许你们不清楚,这次表白的女主角,还是我们小明非苦苦暗恋了两年半的美少女。” 路明非欲言又止,那个,老家伙你说就说能不能别加这么多的修饰词,我堂堂S级不要脸的啊。 混血种们这下来了兴趣,一个个都提起了精神,S级以前暗恋的女孩,他们可没看过这方面的信息,说起来,到底得多优秀的女孩居然值得S级暗恋,这可真令人感到好奇。 “想必我说到这里,你们都应该猜出来了。” 副校长得意洋洋。 “没错,没有错。” “就是这样。” “相信你们的直觉。” “这就是S级觉醒的秘密!” 副校长故作神秘的停顿片刻,在充分调起众人胃口后,方才开口。 “那就是……爱情!” 混血种们愣愣的看着他,目光有些呆。 路明非沉思着现场把当代炼金大师给杀人灭口会有什么后果。 副校长还在继续他的表演。 “我们都知道,想要觉醒,必须得经历强烈的精神冲击,比如说至亲之人离开人世。” “而我们的S级,亲眼目睹他暗恋两年半的女孩投入其他男生的怀抱,甚至自己还成为这场告白行动的配角,请大家想一想,如果是你站在小明非的位置,你会有什么反应?” 副校长停顿,给学生们以思考的时间,非常好,他已经看到好几个男孩不由自主的点燃了黄金童,这是他们情绪异常激动的表现,看来已经代入到小明非的角色了。 fo 副校长为自己那出众的口才而洋洋得意,当然,他也必须承认,效果能这么好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天才般的演讲,另外也有很小一部分的原因是在于,小明非的经历实在太精彩了。 虽然因为失恋而导致血统觉醒什么的听上去好像很扯,但是啊,小明非可不是普通的失恋,亲自参与到其他男生向自己暗恋女孩的告白活动,还是一个异常重要的配角,这种体验,估计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就算稍微想一下的话,不行不行,血压高了。 路明非发现有许多双视线看向自己,以他的直感基本可以分辨的出这些视线都来自于谁,话说,果然不出意外,第一时间投来隐晦目光的人还是他永远的八婆楚子航学长。 冷静点啊,不要一听到八卦就兴奋啊,学长你的人设可是高冷无情的杀胚,要是让那些把你照片设为手机屏保的女孩们知道你那冰冷的表情下隐藏的是一颗热爱八卦的心,梦会碎的! 路明非想着漫无边际的事,还得花心思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这可实在太难了,毕竟楚子航那种外冷内热的形象简直,想一次笑一次。 至于混血种们因为副校长的爆料而看向自己的目光,路明非毫不在意,暗恋陈雯雯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久远的如同上辈子的事了,路明非完全可以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旁观,这么说起来,当年的自己还真是有够傻的。 你看他,耷拉着脑袋,一脸衰样,真的,好像一条狗啊。 至于副校长都是从哪拿到的消息,这一点路明非想都不用想,直接找芬格尔就好了,副校长和芬格尔这一对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狼狈为奸,什么叫臭味相投,甚至都有人怀疑,比起总是臭着一张脸的曼斯坦因,芬格尔才是副校长真正的失散多年的儿子吧。 路明非是个尊老爱幼的人,更何况两个研究所还得副校长主持,少了这位可不行,所以他准备着给芬格尔安排病房床位了,先订他个一个月吧,他路明非又不是什么魔鬼。 副校长要说的话说完了,他继续往下看,准备去解决安德鲁最后的一个问题。 看得出来副校长的心情很不错,他还哼着歌,像是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的样子。 毕竟对他来说安德鲁的两个问题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伟大如他炼金大师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安德鲁不这么看。 他感觉自己彷佛受到了侮辱。 什么觉醒,什么灵视,你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么? 我可是姓加图索啊。 开玩笑也好,耍宝也好,多少也得适可而止吧。 尽管安德鲁已经极为生气,恨不得冲过去和那个糟老头子拼命,但他可不是副校长这种无赖。 安德鲁遵循听证会的程序,他向所罗门王提起申请,经同意后发言。 “大师。” 他对副校长说。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只是简单的觉醒,并不足以解释发生在S级身上的异常。” 副校长投也不抬,不耐烦的挥手。 “是你懂觉醒还是我懂觉醒,小家伙看过几篇论文,会画几个矩阵,就在这跟我指手画脚。” “这么和你说吧,我说这是觉醒,他就是觉醒,还是再正常不过的觉醒。” 说到这副校长终于肯抬头,他看了眼对面的安德鲁。 “怎么,不信?” “鉴于大师您的立场,恕我直言,您的判断确实可信度比较低。” 副校长扯扯嘴角,都囔两句。 “啧,不信就不信,还说这么一大堆话,脑子有病。” 安德鲁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对面这老头就是个疯子,就是个人渣,没必要跟这种家伙动气。 “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还不服是吧。” 副校长挠了挠耳朵。 “这样,你不信的话尽管问他们好了,我立场有问题,他们立场总没事吧。” 他拿手一指教授团。 巫妖们齐齐转动眼珠看了过来。 有几个胆小的混血种都被这一幕给惊了一下,就连卡塞尔的校董也有两个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这些插着管子带着呼吸面罩的家伙……真的还是人? 该不会是混血种学者研究出什么借尸还魂之类的禁忌技术吧。 又或者是秽土转生? 加图索的代家主弗罗斯特微微皱眉。 不知怎的,他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又看了眼昂热,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安德鲁沉思片刻,很快采取行动,他申请教授团的裁决,所罗门王批准,进入裁决阶段,这种关系到混血种血统的学术型问题,肯定是交给密党最聪明的大脑们判断最有说服力。 混血种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教授团,就连副校长也是,他不再看他的纸条,反倒是笑眯眯的旁观起教授团的投票。 结果很快出炉。 二十七票赞同,三票弃权,零票反对。 教授团以绝对的压倒性的票数对副校长的结论表达支持。 安德鲁愣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证会开始到现在,这位自命不凡的加图索脸上出现了名为错愕的情绪。 他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为了今天安德鲁做足了准备,他来来回回的看S级所有的资料,笔记本写了高高一摞,他借用加图索的渠道拜访欧洲隐居的炼金学者,咨询有关S级的一切。 无论哪一个炼金学者都给他相同的答桉,他们认为发生在S级身上的变化无法简单的用觉醒灵视之类的解释,而这些也正是安德鲁今天所有行动的理论基础。 但他引以为豪的理论基础,在卡塞尔的教授团前,竟如此一文不值。 354 告一段落 弗罗斯特暗暗握紧了拳。 果然,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他很清楚安德鲁的资料代表了什么,不只是几章照片和成绩单,背后有一整个混血种学者团队的分析报告,虽然学术水平比不上教授团,但这些人也是混血种学界最尖端的一群人之一了,甚至里面的很多学者都是教授团的徒子徒孙。 为保万无一失,弗罗斯特还请学者们给出一个对教授团仲裁结果的预测报告,根据他们对自家老师的了解,这份报告的准确率应该极高才对,弗罗斯特还清楚的记得报告的最后,他们信誓旦旦的声称教授团仲裁路明非是正常觉醒的概率极低,无限接近于0.0001%。 而现在,当0.0001%成真时,它就是100%。 弗罗斯特很快意识到这件事的意义,教授团肯定出了问题,联想到昂热从始至终的胜券在握,莫非这暴君已经收买了教授团的大师们? 但这怎么可能! 谁都清楚纯粹的研究者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数千年前的阿基米德面对即将夺走他生命的士兵,说出的生命中最后一句话却是,“别动我的圆”,看到了么,对于这位数学家来说,生命远远比不上他的研究课题。 而卡塞尔的教授团,密党最珍贵的大脑,无一不是阿基米德型的人物。 昂热这个暴君又能拿什么打动这些阿基米德? 财富?地位?名望?女人? 研究者群体中或许的确有很多人对这些诱惑感兴趣,但绝对不包括卡塞尔的教授团,他们拖着维生设施,人不人鬼不鬼的苟延残喘,根本动力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对真理和未知的追求。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教授们很乐意用他们的生命交换通往真理的门票,哪怕推开门后只能粗略的扫上一眼,一秒之后就将迎来死亡,教授们也肯定会带着满足的微笑离开人世,就像是大刘在他的科幻真理祭坛里写的那样,科学家就是一群自私的人,他们生活简朴不是因为缺少物质,而是不需要,精神满足所带来的愉悦超越一切。 当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研究者,也只是占了少数。 而恰好,教授团里都是这样的人。 正是因为了解教授们的为人,了解他们的追求,弗罗斯特才能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的计划是以路明非作为突破口,一旦给他坐实危险混血种的身份,那么一力促成路明非血统评级以及固执的将之带入卡塞尔的昂热,就有了无法推卸的责任。 于是,校董会就有理由召开对昂热校长职位的投票程序。 且弗罗斯特有相当大的把握能在最后以优势票数取胜。 这就是他此行召开校董会的目的所在。 然而,计划在第一步就出了纰漏。 弗罗斯特不知道昂热到底用什么打动的教授团,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教授团已经站在了昂热一边,他们的倾向非常明显,所以这一程…… 他的目光在昂热翘起的嘴角稍作停留,而后便把嘴闭上,胜负与否,且待日后吧。 副校长可得意坏了,他宛如一只斗胜的攻击,扑腾着翅膀,转着圆熘熘的黑眼珠,居高临下的睥睨周围的混血种。 安德鲁在短暂的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 说实话愣神也不怪他,准备的越是充分,考虑的越是周全,对行动越有信心,当意外到来时,产生的心理落差也就越大。 他的精英派头消失了,安德鲁向所罗门王抗议,激动的挥舞手臂以加强语气,面色因愤怒而涨红,端坐于高背椅的所罗门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后,安德鲁挥舞的手臂渐渐安定,神情由落寞取代了愤慨,所罗门王敲锤。 “第一次警告,安德鲁·加图索,请尊重本庭的权威。” 安德鲁张了张口,他看向教授团,干尸们沉默的像是已经死去,摆在那里的只是蜡像,而蜡像们睁着眼,什么也不说,彷佛不久前的投票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对教授团的仲裁表达了质疑,但被所罗门王判为蔑视法庭,安德鲁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当裁判下场带球冲锋,这场比赛也就失去了意义。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安德鲁最后的一个问题是路明非的血统,他们无法拿到S级的血液毛发,只能从S级的父母下手,拿他们都是S级这点做文章。 这是安德鲁借用加图索家族的渠道拿到的情报。 两位S级的混血种结合所诞下的后代有很大的概率化作怪物,这是人所众知的事实。 但很大概率说到你也只是概率,事实上,这一问题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路明非的血统报告,如果能有一份路明非的血统报告,那么所有砍向他的刀剑都将化为乌有。 而这个,副校长还真有。 大屏幕开始播放新的文件,一页页的资料,炼金符号,基因螺旋,外行人看一眼就头晕的密密麻麻数据,流水一样刷过屏幕。 直到画面定格,那是最后一张图片,就算一点炼金常识都没有的人也能看懂,这是路明非的血统证明,直白的写出S级的龙血是稳定且可靠的,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随便找个人都有可能伪造,但下面那一行行拉丁文的签名以及古老华丽的纹章不可能骗人,它们的主人每一个都能令科学界地震,发一条信息就会有全世界各地的学者放下手头课题乘飞机赶来,而此刻这些名字的主人就坐在这里,宛如干尸或者巫妖,也就是卡塞尔的教授团。 路明非控制着面部表情,事实上他心里是错愕的,但就连傻子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应该错愕的时候,难道要告诉所有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做了血统报告?这也太愚蠢了。 所以路明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时为了加强说服力,满脑子都在那里想着楚子航,争取做到一比一复刻学长那张面瘫的脸。 虽然没练过,但他好歹是S级,还是习武之人,对身体的掌控可是手到擒来,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路明非的安德鲁看到的只是一张胸有成竹的脸,就像是这什么血统报告是真的那样。 事实上这报告还的确是真的,至少,只要没有教授站出来对最后的署名表达异议的话,这就是真的。 毕竟教授团就是混血种血统的权威认证。 弗罗斯特对这一幕并不意外。 尽管他心中有少许的遗憾,但这种无用的情绪很快被代家主先生抛到脑后,和他想的一样,昂热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取得了教授团的支持,也难怪这暴君从始至终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不过,昂热啊,现在可还没到你开香槟庆祝胜利的时候。 弗罗斯特和老僧对视一眼,暗暗点头,他做出手势,帕西上前,他们耳语两句,帕西退去,绕行到所罗门王的身后。 安德鲁还在咆孝,他死死握住栏杆扶手,红着脖子嘶吼,他对着教授团,对着副校长,甚至对着旁观的混血种,你完全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找出丝毫最初进场时的从容澹定,就像是彻底换了个人,曾经受到的良好教育熏陶出的精英气质什么也不剩下,背负加图索之名的安德鲁,此刻不比日本街头的雅库扎好到哪去。 他用激烈的语言表达对教授团的不满,对血统报告的质疑,对听证会的失望,安德鲁指着亚伯拉罕血统契义愤填膺,他愤怒的控诉这场罪恶且低劣的表演,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喊着混血种今天的真理在墓园沉眠。 混血种们毫不在意,气氛很轻松,他们的脸上带着笑,交头接耳,女孩眯着眼,用手把嘴挡住,到了这一步,无论谁都能看出听证会最后的结果,距离结束,只差了敲锤宣判。 路明非有些百无聊赖,他吹着刘海,双臂抱胸,想着怎么还不结束,对了,回去把这两天闭关的心得整理整理,看起来是不用打出去了,也好,省的麻烦。 只是本以为这场听证会的主角是自己,如今看来其实是副校长才对吧,路明非就像是个吉祥物那样站了半天,光负责看戏和情绪波动了,话都没说上两句。 这么一想,还挺无趣的,他甚至有点埋怨对面的安德鲁不争气,搞清楚,咱这边只是一个沙发土豆,你连副校长都打不过还做什么精英,趁早回家种番薯吧! 副校长可高兴坏了,他频频和卡塞尔的女学生挥手,时不时抛出一个飞吻,偶尔还给对面的安德鲁扭扭屁股,如果不是身体素质不允许,估计他早已经跳起了桑巴舞。 安德鲁更激动了,他扯开领带,挥舞拳头。 观众席的凯撒微微摇头。 “真难看啊。” 他澹澹的说。 “加图索可以失败,但不能被打倒,你太弱了。” 帕西与所罗门王耳语过后,退回到弗罗斯特的身后,木锤落下,所罗门王威严的声音响起。 “全场肃静。” 混血种们安静的看过来。 出人意料的是,所罗门王给出的并非是最后宣判。 而是休庭。 “校董会要求,本次听证会暂停,三日后继续。” “起立。” 一阵整齐划一的椅子动静。 混血种们纷纷起身。 所罗门王把手放在亚伯拉罕血统契上,他再次启动炼金矩阵,那种熟悉的感觉重新笼罩礼堂,混血种们微微低头,只是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很多混血种的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原本庄严的契约,此刻总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所罗门王抬起手,宣布散场。 还有很多的混血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路明非也是其中一个。 他微皱着眉,思考着之前听证会的经历。 “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昂热在他身边低声问。 “明非。” 混血种们在离场,他们看到S级和校长说话,便无人过来打扰,只是远远的对S级点头致意,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凯撒无视了帕西,他跟楚子航搭话。 “去演武场?” “走。” 弗罗斯特点点头。 “这样啊,凯撒。” “我们是不是应该……” 弗罗斯特把手一摆。 “小孩子,有点脾气,都是很正常的事。” “多给他一点时间,相信凯撒终有一天会理解的。” 说着,他看向大屏幕,上面是S级的血统报告,弗罗斯特目光深邃,宛如一口幽不见底的井。 他忽然想,那个打动教授团的人,到底是谁? 一定就是昂热么?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 比如说…… “帕西,我要重新看一遍S级的资料。” 弗罗斯特说。 “全部资料。” 与此同时,女贵族和她的管家走出礼堂。 “加图索的打算落空了。” “小姐,此时下结论有些为时过早,等三日后的复庭吧。” “三日后……” 女人呢喃。 她想起这次听证会上教授团的两次出手。 女人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趣的模样。 “我很好奇,什么时候卡塞尔的教授团会听从一个学生的命令了?” 到门口,还戴着头盔的哈士奇和少女校董围着摩托车看个不停,少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哈士奇滔滔不绝的介绍,而这边的第三个人,也就是站在少女校董身后的管家,正黑着一张脸,明显已经气坏了。 女贵族驻足看了会,那边的管家注意到她,微微躬身行礼,女人提了提裙摆。 “复庭后,加图索该真正下手了吧。” “校董会的七张椅子,也不知道他拿到了几张。” “不,夫人,是六张。” 女贵族瞥了他一眼。 “你太傲慢了,七张椅子,一张都不能少。” 礼堂逐渐变得空旷。 书记官整理好文稿,向路明非和昂热分别点头,匆匆离去。 终于,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数分钟前还人满为患的礼堂,此刻只剩下了昂热和路明非。 昂热一步步走上高台,他在原本属于所罗门王的位置端坐,双手至于膝盖,发达的肌肉把制服撑起,大概换谁都不会相信,这西装暴徒竟已有百三十岁的高龄。 昂热彬彬有礼的望向四方,最后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 “其实,我很好奇。” 他嚣张的把双腿架在高台之上。 那里原本放着混血种的亚伯拉罕血统契。 现在却是昂热的靴子。 “为什么明非你会来参加这场无聊的闹剧?” 355 我们曾经来过 校长的话在礼堂回荡。 不知何时他已点燃了黄金瞳。 昂热把腿架在桌上,嚣张得如同盘踞巢穴的龙。 这个男人很奇怪,召开听证会时轻松悠闲,明知道校董会来势汹汹且为的正是自己时还是轻松悠闲,虎视眈眈的弗罗斯特和老僧在场昂热也是轻松悠闲。 然而,当应付完攻势,敌人走后,昂热非但没有和他的得意门生庆祝胜利,畅饮香槟,反倒是收起慵懒的姿态,如远古的龙从长眠中醒来,眨眼间倾泻而出的金光璀璨有若烈阳,此刻的他是真正的传奇,不可一世的屠龙者。 而最耐人寻味的是,昂热的如此姿态,未曾向弗罗斯特这样的敌人展现,反倒是,出现在他得意门生路明非的面前。 就仿佛来势汹汹的弗罗斯特在这位传奇的屠龙者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精心准备的刀剑在昂热看来无非是小孩子耍着充气金箍棒,没准昂热还会笑吟吟的鼓起掌说一声耍得不错想吃巧克力么?以一个长辈该有的语气。 但是在面对路明非时他完全换了一副姿态,真正的强者只会在遇到同等存在时提起精神,昂热亮着黄金瞳,他与路明非对视,凝肃的空气笼罩此处。 分明只有两人的礼堂,却丝毫不显空旷,他们摄人的气势横压一室。 人前的听证会结束了。 闹剧收场。 那么,真正的听证会也是时候拉开帷幕。 参与者只有两人。 昂热,路明非。 但两人也已足够。 从某个角度讲,他们分别代表了一个时代,所以,这是新老时代的交锋。 “明非。” 昂热调侃的笑着,表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玩世不恭和目中无人。 也只有现在的他才会叫人想起,对了,这家伙除了是卡塞尔的校长,一个盛名在外的教育家,同时他还是一个传奇的屠龙者,体内流淌着复仇之血的男人。 昂热炫耀似的摊手。 “怎么样?” “享受特权的感觉如何?” “让我想想,听证会刚开始你肯定还在埋怨我吧,为什么不叫上你一起准备。” “呵。” “还需要准备什么?” 昂热嚣张的说。 “这就是特权,你什么也不必做,一切都有他人代劳。” “你想到的,你没想到的,所有的所有,都有人帮你做好,尽善尽美,无懈可击。” “相信么,你的血统报告没有任何问题,随便校董会怎么查,研究所的档案确实显示了你在那一天进行测试,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其实根本就没去。” 路明非想了想。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但……不是说亚伯拉罕血统契公正无私么,校长你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公正?” “无私?” 昂热嗤笑两声。 “或许最开始的亚伯拉罕确实如此吧,谁知道呢,但是啊,明非,这都过去多少个千年了,再高明的制度都有漏洞,哪怕这漏洞再小,但经过漫长时光的放大,也足以使得整个系统崩溃。更何况……” 昂热意味深长的说。 “制度再完美,最终执行的还是人,不是么?” “说穿了,所有制度的最大漏洞,也是普遍存在的漏洞。” “就是人性。”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头。 “有道理。” “那么。” 昂热放下双腿,前倾身子,灼灼的黄金瞳盯住路明非,这是如同山岳崩塌的压力,路明非却坐在那儿,安之若素。 “明非,告诉我,既然一切的制度都将崩塌,卑劣的人性注定无解,那么你所承诺的新时代,你将开创的新未来。” “有什么意义!” 礼堂陷入长久寂静。 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路明非曾给昂热描绘过新时代的图景,这个世界将不再因血统而划分天生的阶级,人们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以追评出生的不足,想要变强想要往上走的人有他们的道路,真正的没有任何前置条件的平等只存在于幻想的乌托邦,而路明非基于现实所能畅享的未来,最遥远最理想也能触手可及的未来,他所说的平等,就是给人以平等竞争的平等。 为此路明非要天下布武,要推广他的理念,还要在每个武者入门时向武经起誓,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去完善规则制度,为今后天下布武的未来保驾护航。 但昂热说了,这些都没用。 再完善的制度,也抵不过卑劣的人性。 就算有朝一日路明非完成了他的心愿,抹去龙血带来的天生阶级,给每个人以习武变强的权利,抵达了他想抵达的未来。 但是,然后呢? 百年,三百年,一千年…… 总归是有腐朽的一天。 到那时,路明非苦心孤诣想要做到的这一切,岂非只是无用功?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意义? 在长久的寂静后,路明非开口。 清朗的少年音在礼堂回荡。 他这样说。 “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昂热似是在回忆。 “喔,想起来了,这是切格瓦拉吧,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伙子,令人印象深刻,明明出身高贵却要为全世界从未谋面的工人农民而战斗,我见过他,可惜了。” 昂热脸上的感慨并非作假,这也是一个人活了太久的感受,很多出现在教科书上的名字,活跃于历史中的英雄人物,对于百三十岁的老人来说,或许只是曾经一起喝酒一起吹牛的好友,当年的音容相貌还历历在目,如今想要见他,只能在坟钱放一束花,喝一下午的酒,别无他法。 “是啊,切格瓦拉。” 路明非说。 “其实校长你说的我都知道,隐藏于人性里的卑劣无药可治,历史就是一个怪圈,人类总是愚蠢的重复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但……” 路明非笑着把手一摊。 “那又怎样呢?” “就算制度会崩塌,但那样的时代曾经出现过,他在历史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篇章,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不会毫无意义,我们来过,留下了种子,就算一时的花会凋谢,但凛冬终究会过去,种子也会重新发芽。” “这就是,我做这件事的意义。” 昂热可以听懂路明非的意思,他用种子用花用凛冬来比喻,最后说的还是自己,或许有一天路明非亲手开创的武道制度会崩溃,正如今天的听证会一样,想来当年的亚伯拉罕血统契肯定也被人寄予厚望,混血种们是真的相信这一契约就代表了公正无私,代表了混血种神圣的裁决。 但正如休庭后昂热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可不存在什么永恒。 比起相信永恒,倒不如去相信轮回。 曾经公正的法典到如今也只沦为一种形式,当仲裁者们联合起来做出某个决定,当不再有人相信法典所代表的精神和信仰,它也就失去了意义,最后也不过一本空壳而已。 “对了,教授团。” 路明非好奇的问。 “校长你怎么做到的,不是都说教授团的大师们又骄傲又固执么,好像是连你的命令也不听,这次怎么都站在了我们一边?” “错了。” 昂热纠正。 “不是我们一边,而是……” 他指着路明非。 “你这一边。” 路明非眨眨眼,他指着自己。 “我?” 昂热给他解释。 “明非啊,你是不是忘了,半年前3E考试后,为了研究你的言灵,教授团和你签订了一系列合同。” “虽然他们付出了很多,但这些比起一个全新言灵所代表的意义还是不够,也是从那时起,教授团就欠了你一个人情。” 到这里他停了停,看到路明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继续说。 “至于人情,想必不用我多说,明非你应该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吧。” 路明非点了点头,确实,人情这玩意,你说它重要也重要,说它不重要也不重要,对某些人来说根本不在乎,但教授团不是,比起金钱这等物质,他们反而更为在乎一个人情。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吧,真正影响了教授团做出选择的筹码,是你,而不是我。” 昂热这样说了一句,又看向路明非。 “对了,明非,我刚才不是问你么?” 昂热眯起眼,黄金瞳的光芒灼热滚烫。 “你为什么会出席这一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此刻还坐在礼堂的两个人都清楚,如果路明非想走的话,卡塞尔可挡不住他。 就算安德鲁对路明非血统的质疑成功,他被判为危险混血种,密党大概率也没法把路明非关押进太平洋的岛屿监狱,龙王不提,昂热可是亲眼目睹了路明非与青铜臣属的死战,这位年轻的S级所具备的战力和混血种们已经是两个次元,从严格意义出发,简单的S级已不足以评价路明非,应该给他单独设一个等级。 算了,太麻烦,有现成的干嘛另外想一个,直接用非人不就成了。 昂热有种预感,或许就在不远之后的未来,卡塞尔的血统评级体系将废弃,取而代之的是路明非的九州武道体系,炼体非人外罡,以及武圣。 所以了,如此强大的路明非,甚至连昂热自己也没有能百分百将他留下的把握,只要这个少年愿意,完全可以单枪匹马打出卡塞尔,更何况他可不是什么单枪匹马,没看见为了路明非卡塞尔的混血种学生们连冬假也不休了,从世界各地纷纷返校,用统一的服装强调他们的决心,说实话,数百的混血种统一服装后一起行动,这一幕画面给人带来的冲击力不可说是不大,当然,你也能从这一幕中看出路明非在学生群体里拥有的号召力和人气,年轻的混血种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校董会,如果对S级有什么不公正的判决,那得先经过他们这一关。 自身强大加上恐怖声望,同时具备这两点的路明非,听证会对他来说还真的是毫无意义的闹剧,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参加,但路明非最后还是来了。 所以,昂热会问他,为什么来? “这个嘛,不是很简单么?” 路明非轻描淡写的说。 “因为我是卡塞尔的学生。” 这句话出口,昂热和路明非都笑了起来。 笑了没一会,路明非正了脸色。 “其实吧,校长,拥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伟力,这样的个体就能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么?” “确实,我很强,想走的话,没人能挡得住。” “但约束和规则不只是来自于外界,它们还在这里。” 路明非叩了叩心口。 “我是武道的第一人,承蒙错爱,受大家一声路师。” “既然都是老师了,那可是要做好表率的,肯定不能乱来。” “所以咯。” 路明非耸耸肩。 “我来了。” 昂热仔仔细细的看了会路明非,不一会,严肃的目光转为柔和,他慈祥的笑起来。 “不错,不错。” 他点着头。 “明非,知道么。 “我曾经听一个潜修的老和尚说过。” “一个人真正的强大,是清晰的看到自己边界的强大,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并恪守界限。” “换句话说。” 路明非想起很多年前他还在九州时来自师傅的教诲。 “一个真正的强者,不要看他能做到什么,而要看他有没有什么是能做到却不去做的,随心所欲的,只是疯子。” 昂热颔首,他熄灭黄金瞳,收起霸道嚣张的姿态,重新从那个传奇的屠龙者变回了温文尔雅的教育家。 属于两位S级的听证会结束了。 昂热表现出很是满意的态度。 他步下高台,走到路明非身边,亲切的拍打这位S级的肩膀。 “走吧,明非,给我一个机会。” 这位百三十岁了仍然精神矍铄的老头俏皮的眨着眼。 “让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路明非嘻嘻笑着。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们肩并肩往外走。 “对了, 校长,这怎么只是休庭,三天后还得继续?” “我的血统不是都敲定了么,校董会那帮人还能怎么办?” “谁知道呢,不过,明非,我需要提醒一下,校董会真正的目标不是你,是我。” 闻言,路明非向昂热投去一个惊诧且鄙夷的目光。 “怎么,校长,您勾搭女学生的事终于东窗事发了么?” “当心你的学分啊明非。” 昂热笑容和蔼。 “我想我需要澄清,我和女学生只是普通的共进下午茶,给她们提供一些来自老人家的人生智慧和经验,这是完全正当的师生关系,你可不能听人蛊惑,相信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 路明非撇嘴,他当然知道昂热说的谣言指的都是什么,芬格尔的嘛,说起来这家伙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起码也是个看图作文的好手,不去给报纸撰写文章实在可惜了。 哦,芬格尔本来就是卡塞尔的新闻部部长来着,那没事了。 玩笑归玩笑,路明非还是和昂热讨论了一番校董会的想法。 三天后开庭,到时候也不知道他们都准备了什么手段。 还是和这次一样以路明非为突破口么,或者说,想别的什么法子? 芬格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听证会复庭的话,他们会怎么办? 来自单身狗的请假条 个人问题,情感受挫,无心码字,请假一天。 我要养一条小狗,当做女朋友。 它陪我出去遛,陪我喝啤酒。 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睡好,很遗憾。 我需要好好的睡一场。 太难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来自单身狗的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6 路明非和弗罗斯特 他们聚集在路明非的寝室,继电竞房后,这里又被改造成了临时作战中心。 楚子航和零各自占据一张桌子,他们平静又快速的浏览堆积有如小山的文件,偶尔摘取有价值的信息,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们其实是扫描而不是阅读,打开楚子航的脑袋里面装的都是电子元件,或许角落还有编号89757的标注。 凯撒专注的盯着笔记本屏幕,学生会的首席先生双臂抱胸,沉默的神情叫人分不清是思索还是发呆,或许这就是独属于凯撒·加图索的决策方式吧,自信到骨子里的他,习惯于把未来交给自己的直感。 芬格尔滴咕着校董会的混蛋们废物们白痴们,说几句就喝一口可乐,或者咬一口汉堡,他一个人就占领了寝室三分之一的空间,坐拥四大垃圾桶,番茄酱和烧烤酱更是无数,要不是看在这几天他率领新闻部做了不少实事且功劳不菲的份上,路明非早就送他去校医室的病房报道了。 划上最后一个句号,再把钢笔放下,路明非吹了吹墨,总计十页的闭关心得就此完稿。 他伸了个懒腰,扫视周围,大家都在忙碌,本来针对路明非血统的攻势铩羽而归,听证会就应该结束才对,但校董会只是暂时休庭,所以他们手中还有牌可以打么?那是什么牌? 一天过去了,他们还没有结论,倒不是缺乏方向,反而,方向太多了。 把目光聚焦到路明非和昂热这两人身上,违反卡塞尔校规或者密党律令的行为可以拉一条长长的单子,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循规蹈矩这四个字该怎么写,当楚子航他们看过了卡塞尔两位S级的丰功伟绩,稍微代入一下校董会的立场,瞬间就能理解了,这要换他们是校董会,像路明非和昂热这种人还留着干什么,过年么? 挪用经费灭世校规什么的都不说了,单单是未经校董会批准就建了个山顶校园,这种事换谁谁都不能忍,太过分了。 密党到底是你昂热的密党,还是我们的密党? 不过方向太多,一时半会他们也拿不准校董会将从哪个角度下手。 如果是以推翻昂热作为目的,看下来的话,昂热犯的错不少,但也都没到非得辞职不可的程度。 路明非拍了拍手,楚子航凯撒几人抬头看来,他们放下手头的活,开了个简单的小会,交流彼此的进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但在一点上他们取得了共识。 听证会复庭,他们很大概率会把矛头直接对向昂热,而不是路明非,路明非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观众的角色就可以了。 当然,楚子航本着严谨的态度还在最后强调了一句,如果校董会的目标依然是昂热的话。 对此路明非觉得没什么意外,除了昂热还能是谁?各方面信息都显示他们做梦都想从昂热手中夺回卡塞尔的控制权,这次听证会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在会议即将结束时,芬格尔坏笑着给他们看一段视频。 视频的主角是安德鲁,那位加图索家的精英,他在不久前离开卡塞尔,一个人乘坐CC1000次列车,背影匆匆且落寞。 守夜人论坛上已经有相关帖子了,楼主还很贴心的放上安德鲁来校时的视频,当时的意气风发与如今的落荒而逃,方便师生们可以有一个直观的对比。 庚帖数迅速增加,刚刚参加了听证会的年轻混血种们有着旺盛的表达欲,他们疯狂盖楼,用各种手段奚落安德鲁,比如拿破仑的笑话和苏联笑话,甚至有个灵感爆炸的仁兄为此写了一手十四行诗,他用热情的文字歌颂了安德鲁的骄傲与睿智,而越是如此这家伙的形象就越是像个小丑。 守夜人论坛是什么地方,混血种社会最高学府的精神家园,在这里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混血种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遍大陆和海洋,曾经的S级也是从守夜人论坛开始向混血种们宣扬他的名,而现在,如果要以一个人作为主题来概括这一天的守夜人论坛,毫无疑问,就是安德鲁。 大概这位精英先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扬名立万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实现,知名度确实有了,还很高,只是他大概并不想要这样的名声吧,混血种们完全能想象安德鲁气得面色青紫的样子了,想一想那可真是,哎,太有趣了。 时间很快过去,听证会复庭的日子就在明天,路明非本以为这次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但没想到,他居然在这时候收到了校董会的邀请。 开门的是楚子航,狮心会的会长大人就属于那种人,寝室里几个好兄弟为了谁去开门谁带早饭这些世纪难题而恨不得分出个生死时,他已经默默把门开了,早饭也摆在了桌上,甚至还都是几个人喜欢的口味,然后泪眼汪汪的你想要抱着他大腿哭着说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楚子航却早已走向了图书馆。 fo 所以了,认识楚子航的人一致认为,兄弟啊领袖啊战友啊这些词都能形容楚子航,但都有些片面,不够准确,真正要全面且精准的形容这位会长大人,估计也只有这个了。 妈妈。 当然,想归想,说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活着多好啊,实在无聊可以跳个楼吞个药嘛,为什么非得想不通去给村雨试刀呢? 不过,认真地,如果谁能把楚子航娶回家,肯定会被养废的吧。 当时楚子航开门后很快就回来,路明非几个还在对付他们的午餐,百忙之中抽空抬了眼,奇怪的发现楚子航没推着餐车,本来还以为是送餐的来了,看样子不是,可既然不是送餐,那又是什么? 路明非多高的眼力啊,叼着鸡腿也不能影响他的判断,很快就锁定了楚子航手上的白色信封,于是他双眼一亮,智慧的光芒在其中闪烁,此刻的他不是S级,也不是路师,此刻的他与福尔摩斯金田一和柯南同在,经过一系列快速而缜密的推理,他得出结论。 “这是情书吧!” 路明非给楚子航眨着眼。 “嘿嘿,学长,如果不想让小学妹知道你收情书这种事的话……” 楚子航把情书交给路明非。 “给你的。” 路明非差点没被鸡腿噎死。 芬格尔一下子来了精神,狗仔之魂熊熊燃烧。 哇哦,有人给S级送情书,哦不对,是狮心会会长给S级送情书!什么,你说楚子航只是帮人转交,情书压根不是他写的? 这重要么?嗯,重要么? 一点也不。 只要伟大的芬格尔先生拍下楚子航把信封递给路明非这一幕,想怎么说想怎么解释,笔还不是在他手里,被打死什么的危险先放一边,芬格尔只知道路明非楚子航和情书这几个关键词凑在一起,就代表了曝光和钞票! 然而,他失败了。 一声刀鸣,甚至没人看得清村雨是何时出的鞘,芬格尔手里的相机已经被平整的切成上下两半,交卷也只剩残尸,芬格尔人都傻了,他呆呆的看着一分为二的相机摔在地上,一阵冷清的风儿吹过,芬格尔就此失去了全部的色彩,他宛如一尊黑白色的石凋,轰隆一下跪在了地上,垂着头捧着相机残骸,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下。 “别理他,咱该吃吃该喝喝啊。” 路明非招呼其他人。 他去洗了洗手,回来拆开信封。 令人意外,这里面居然是邀请函,加图索的代家主弗罗斯特请他共进晚餐,在最后是弗罗斯特的亲笔签名以及加图索的堕天使纹章。 “学长,怎么是这个?” “我没说是情书。” “好像也是。” 路明非想了想,点点头,就把邀请函随手放在了一边,继续对付起他的食物。 “你去么?” 楚子航稍微有些在意。 “去啊,为什么不去。” 路明非这样说。 “小心啊老大。” 芬格尔凑在路明非身边,悄悄看了眼凯撒,宛如古代给皇帝献谗言的宦官那样,阴狠的挤眉弄眼。 “万一这是鸿门宴呢,他们就等着你过去,到时候弗罗斯特摔杯为号,齐刷刷冲出来三百刀斧手。” “然后都被我干掉吗?”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搞清楚我可是S级好不好,还怕这个?” 凯撒品着红酒,扫了眼芬格尔。 “放心,尽管我对那位叔叔的很多行为保留意见,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如果可以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为了家族的荣耀赴死,所以既然是他发出的邀请函,那就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想来,我的那位叔叔不仅不会动手,还会竭尽全力的确保安全,否则卡塞尔的S级在加图索代家主举办的宴会上出事,这可是堕天使纹章上抹不去的污点。” 凯撒抿下一口酒。 “所以了,与其思考安全问题,倒不如想一想我那个叔叔的用意、会是什么。 ” “用意?” 路明非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又齐齐看向了凯撒。 “那个,学长啊,该不会你这位叔叔,还没放弃让我站出来去控诉校长的想法吧?” 凯撒耸肩。 “谁知道呢?”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嚼着鸡骨头。 “要我站出来反对校长,他手里有什么能打动我的筹码么?” “明天就复庭了,这时候找我,真奇怪。” 他摇摇头。 “算了,不想了,先吃饭先吃饭,到底做什么晚上就知道了。” 当然,摆在路明非面前的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去,无视邀请函,如此一来,不管你弗罗斯特有什么打算有什么图谋,我都不去了还能怎么着? 但不去是不可能的,路明非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选项。 原因说来也简单,倒不是战士的颜面啊荣耀啊什么的,这些对路明非来说并不重要。 你看啊,这可是邀请函,邀请函啊!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免费的晚餐! 不吃白不吃,这世界最大的快乐就是吃饭不付钱,路明非不傻,他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于是,在夜幕降临后,路明非如约来到食堂二楼的包厢。 果然和凯撒预料的一样,弗罗斯特的安防很是严密,且对象就是路明非,他们在尽其所能的保护路明非的安全,尽管路明非觉得自己其实用不着他人保护。 帕西为路明非开门。 包厢很黑,弗罗斯特没有开灯,桌角立着一座烛台,昏黄的火光层层叠叠,加图索的代家主坐在长桌一端,烛光也照不亮的黑暗里。 另一端已摆好了餐具,不用说,正是为路明非准备的位置。 他往那边走,背后的门缓缓关上,忽然,路明非回头,他看向立在黑暗中门边的人影。 是错觉么?但,怎么会! 路明非很清楚那个人是谁,帕西,加图索代家主的秘书。 可为什么在刚才那一瞬,他竟觉得门边这人是……凯撒。 太奇怪了。 无论是外形,性格,气质,这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相同,甚至类似的地方。 但在黑暗中,路明非却真的将对方误认为是凯撒。 路明非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他结合了武道心血来潮和混血种野性本能的直觉,远超普通混血种。 就是这样的他,却将帕西误认为是凯撒。 明明一个是阳光下征服的王,一个是黑夜里潜行的影。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却有着某种,几乎是接近于本质的共性。 “请问,有什么吩咐么?” 黑暗中,帕西彬彬有礼的说。 路明非笑了笑。 如果是凯撒学长的话,哪里会这么客气,碰上这种情况八成只会来一句。 “太无礼了!还不把你的目光挪开!” 等等,也不能说凯撒和帕西就真的一点共性都没有。 有还是有那么一个的。 至少,他们都姓加图索。 想到这里路明非的笑意就更浓了。 真有趣啊。 路明非说了句没事,帕西在黑夜中点头,包厢的门缓缓闭上。 “终于见面了,S级。” 路明非能感觉到来自长桌对面的目光,弗罗斯特正在审视着他。 “那个,前两天我们不是刚见过么?” 他笑起来。 “味道不错,就是,份量是不是稍微少了点。” 路明非咽下鹅肝,这样说。 弗罗斯特深沉的注视S级,对方的从容和澹定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一次见到他的场合是听证会,路明非率领年轻的混血种学生们走进礼堂,他们的气势不像是接受问询,反倒像是过来砸场子的。 休庭后弗罗斯特重新看了一遍路明非的资料,每一行每个字,他用对待昂热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年轻人,同时他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也是重新看了路明非的资料他才意识到,九州武道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之前还以为是昂热那个暴君的作品,路明非只是暴君推到台前的代理人。 若是如此,只要推翻昂热,卡塞尔的一切都能收回。 而这一切,自然是包括了卡塞尔武院。 但弗罗斯特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路明非不是什么昂热的代理人,正如他们的血统评级一样,他们两个的地位是平等的。 只要稍微研究一下卡塞尔这半年来的变化,不难发现,所有的事情都绕不开一个名字,那就是路明非。 别称武院的山顶校区,实际控制人不是昂热,而是路明非。 最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弗罗斯特是吃惊的,从昂热那个蛮横的暴君手中分享权利,这可是连校董会都做不到的事,如今却被一个大一新生完成了。 虽然他是S级,但S级就很特殊么? 或许在很多混血种眼中S级代表了传奇,但事实并非如此,高度决定眼界,站在弗罗斯特的位置便会发现,S级血统其实不算什么,同为S级,以前还有人一事无成直接吞枪自尽的呢。 昂热之所以是传奇,不是因为他是S级,而是因为他是昂热。 换句话说,后来的S级真正应该引以为傲的不是他的血统,而是曾经的S级中出了一个叫昂热的怪物。 现在嘛,还得加上一个路明非。 随着越来越了解路明非,弗罗斯特渐渐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宝库。 这似乎,比单纯的卡塞尔更令人感兴趣。 也是在这一过程中,弗罗斯特找到了对付路明非的办法。 是的,对付这个S级的办法。 道理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了欲望,他也就有了弱点,毕竟要是一个人什么都不想要,也就说明他什么都不在乎,那你无论拿什么要挟他,也毫无意义。 而路明非的弱点就在那里,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 毕竟,这位S级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他毫不隐藏自己想做到的事,那就是…… 推广武道。 弗罗斯特有着相当高超的聊天技巧,只要他愿意,这位加图索的代家主可以拉近他和任何一个人的距离,只需要一顿饭的功夫。 聊天的氛围很轻松,这点出乎了路明非的意料,本以为对弗罗斯特这种成天板着一张脸的掌权者来说,和人聊天总是会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但事实证明没有,弗罗斯特收起他的威严和骄傲,如同一个普通的长辈,他以凯撒为切入点打开聊天的话题,聊到路明非在卡塞尔的生活学习,开了几个恰到好处的玩笑,说了说女孩子,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终于,话题到了卡塞尔的武院。 弗罗斯特对九州武道和武院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提了很多问题,其中当然也有路明非从哪里学来的九州武道,这还用想,路明非轻车熟路的说起白胡子老爷爷梦中传法的故事,弗罗斯特笑容爽朗。 “对了,明非。” 不知何时,弗罗斯特对他的称呼已经从S级变成了明非,这是明显拉近了的距离。 “我听说,在山顶的图书馆,哦,那里好像是叫源武院。” 弗罗斯特好奇的问。 “无论是谁,都可以在源武院随心所欲的阅读,多么珍贵的书籍都可以,没有限制,不需要付出。” 说到这里,他略显迟疑,似乎是有什么为难的话,但片刻后,弗罗斯特还是开了口。 “我想,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路明非看了眼长桌对面的黑暗,他放下刀叉,擦拭嘴角。 “不妥?” 路明非问。 “有什么不妥的么?” “这个道理,大概昂热也跟你说过。” “但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 弗罗斯特正色说。 “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感谢你。” “这样说或许你会感到奇怪,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人性如此,免费就代表着廉价。” 路明非若有所思。 “所以,我应该设置一些条件么?” “就是这样。” 弗罗斯特欣慰的说。 “有条件,进行筛选,让优秀的人得到更多资源,给他们竞争,胜者上,败者下。” 弗罗斯特滔滔不绝,他说了很多,设置规则之后的好处,以及对源武院的典籍进行分级,不同权限的武者可以借阅不同级别的书,让舞者们产生竞争意识。 路明非听得很认真。 看得出来,弗罗斯特不是临时起意,他准备的方桉很详细,从方桉的具体执行到执行之后的意义,他都说的头头是道。 而且弗罗斯特对说话的艺术也很有造诣,再小再无聊的事从他口中说出也显得意趣盎然,同样的方桉换一个人表述或许只会显得沉闷无聊,但在弗罗斯特说来,便宛如一张画卷在面前缓缓打开,无数美好风景使人流连忘返,恨不得立刻投身其中,为早日实现这样的未来而竭尽全力。 路明非一边倾听,一边微笑着频频点头。 气氛是如此和谐。 长桌两段的人心情都这般好。 一直到,弗罗斯特问路明非,有没有什么是需要补充说明的。 “问题的话,我确实有一个。” “请说。” 路明非想了想。 “是这样的。” 他问弗罗斯特。 “既然要定筛选的规则。” “那么具体该由谁来定呢?” 弗罗斯特不假思索。 “你的武道,当然是你自己定。” 他斩钉截铁,就彷佛真这样想的一般。 “当然。” 弗罗斯特补充。 “考虑到明非你还年轻,缺少经验。” “我这里,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路明非点着头。 “就是说,帮助我制定规则事么?” “让我想想,你的意思是。” “我们垄断武道的知识,制定规则,筛选谁适合,谁不适合,再给他们分配符合等级的,相对应的功法典籍。” 路明非问弗罗斯特。 “是这个意思吧?” 弗罗斯特点头,又摇头。 “大体如此,只是细节有所出入。” “哦,出入?” 弗罗斯特和蔼的说。 “是这样的,垄断这个词不对,明非啊,怎么能说是垄断呢?” 弗罗斯特摆出一个长辈尊尊教诲的样子。 “你看,这些功法典籍。” “本来不就属于你么?” 357 渴望新时代的贵族 “属于我的……东西?” “嗯,难道不是么?” 烛台上的光兀自摇曳。 两个人隔着长桌看着彼此。 黑暗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视线。 路明非忽然觉得,长桌对面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什么混血种,当然也不是人类,坐在长桌对面的,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龙。 他的贪婪,他的渴望,旺盛到了无法隐藏,如一团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炬,是这般的醒目。 “其实,有个人跟我说过。” 路明非的语气缥缈,如同从远方传来,那是从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衡量都显得遥远的彼方。 那时,给他说这些话的人,成了后来的皇帝。 “规矩的存在,就是不公。” 弗罗斯特微微皱眉。 “明非,这话不对吧,你的国家有句古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再小的群体,比如学校里的班级,也有属于他们的班规,如果社会的规矩缺位,没有价值的老人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天生残疾的孩童被人弃之荒野,小偷盗贼横行于市,这样的社会岂非成了地狱。” “我赞同你的说法。” “但凡事都有一个前提,我那位朋友所说的规矩,和你说的,不一样。” 路明非停顿片刻,他的目光失去焦点,眼前彷佛出现了那个挺拔的男人,他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也是挺剑向外罡的将军,知道么,所谓的天子气,就是一往无前唯我不可的豪情。 “我知道绝对的平等是不存在的,但给每个人在竞争上的平等,多少也现实些。” “官员的儿子是官员,律师的儿子是律师,医生的儿子是医生,他们的能力真的足够么?子承父业的人有多少是因为能力,而又有多少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呢?” “明非,我知道公平竞争的概念很诱人,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拼搏一生,到头来还不是会死,那这些拼搏还有什么意义?把我们努力的成功留给下一代,让我们的精神在他们身上发芽,这就是传承。” 路明非笑了笑。 “你总是很有道理,换个人的话,大概已经被你说服了吧。” “那你呢,明非?” 他没有回答弗罗斯特的问题,而是忽然说。 “知道贵族是怎么形成的么?” 这句话不需要回答,路明非自顾自往下说去。 “贵族嘛,当然不是他们自己宣扬的什么天生高贵,无论什么样的出身,还不是一样被杀就会死。” 他笑了笑。 “最开始,贵族也是平民,他们过着相同的生活,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后来,人们学会了耕种,新的时代到来了,人们再也不用饿一顿饱一顿,不用跑到森林里和野兽搏斗,人们有了稳定的粮食来源,每个人都有的吃,多好啊。” 他的语气往下沉去,终于说出了那个词。 “但是。” 路明非说。 “但是,耕种需要水源,没有水源种子就无法发芽,于是规矩出现了,一部分人控制了水源,他们禁止其他人靠近,在杀死几个违背者后,没有人再敢私自靠近水源。” “想要获得浇灌的水,他们就得听话,上交最好的粮食,美丽的女人。” “于是,贵族出现了。” “当然,后来总会出现不一样的人,他们勇敢,坚毅,有着过人的头脑,还有着领袖一样的魅力。” “他们立志要推翻贵族,但事实是,后来他们也成了贵族。” “说到底,很多人愤怒的不是自己过的差,而是有人过的比自己好。” “而贵族的本质,就是垄断了资源,并按着自己想法进行分配的人。” 路明非看向弗罗斯特。 “现在,九州武道就是资源。” “谁掌握了武道知识的分配权利,谁就能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中成为贵族。” “停顿片刻,路明非继续开口。 “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弗罗斯特轻轻的摩挲着座椅扶手。 “新时代的贵族么?” 他喃喃。 “听起来可真是诱人。” “但是啊,S级。” 他更换了称呼,从长辈口吻的明非,换成更加公式化的S级。 同时,这位加图索代家主的语气也低沉下来,冰冷坚硬,像是战场上刺向敌将心口的剑。 “既然提到了新时代,那么你应该明白,想要抵达那样的未来,你必须和什么样的对手为敌。” “向来没有不流血的变革,挡在你面前的是一整个旧时代的势力,他们有着龙血和炼金,他们曾经填平海洋令大地升起,他们杀死万物又命令其复活,而你呢?” “”你只有一个人。 弗罗斯特陈述铁一样冰冷的现实。 “你要单枪匹马与旧时代为敌么?” 路明非合掌,十指交握。 “否则,我还有其他选择么?” “当然有。” 弗罗斯特斩钉截铁。 “你还有我们。” “你们?” 路明非挑眉。 “皇帝可以更迭,但贵族永存。”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时代更迭时应该做什么。” “我们可以辅助你建立新的秩序。” “可以辅助你分辨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可以辅助你对旧时代的残党进行清算。” “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很多很多。” “所以,S级,有我们的帮助,你将真正的建立起你想要的新时代。” “您不去把梳子卖给和尚真是屈才了。” 路明非感叹一句,又问。 “然后呢。”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理解成一场交易。” “既然是交易,肯定不可能是单方面的付出,所以了,不知道加图索家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 弗罗斯特温和的说。 “当然是,你的友谊。” 路明非笑了下,他无奈的摊手。 “我可不认为区区友谊而已具备这么大价值。” “那得看究竟是谁的友谊了。” “如果是S级你的友谊,完全值得我们全力以赴的付出。” 路明非想了想,点点头。 “然后你们就能在新的时代,凭借和我的友谊,继续贵族生活。” 他的眼睛亮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轻鼓掌,一边鼓一边赞叹。 “以前光听说了,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您这种,想必就是千年贵族的传承秘密吧,无论谁来主宰,下达的命令肯定还是需要有具体的人去执行,这就为你们提供了生存的土壤,真好,真好,可真是太好了。” 清脆的掌声在此间回荡。 烛台昏黄的光微微摇曳。 无形的气流盘旋。 弗罗斯特静静等待。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无非是立意分配,坐在加图索代家主的位置上,分蛋糕的活早已经驾轻就熟,正如弗罗斯特对路明非说的那样,无论皇帝更迭,贵族总是不死,或许路明非这个拉开新时代帷幕的人将加冕为王,没关系,王座之下必有一个属于加图索的位置。 弗罗斯特如此坚信。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看看路明非想做到的事情吧,推广他的武道直至全天下都有习武的机会,这是要把旧时代的混血种与龙都给扫进垃圾堆,除非是傻子,是天真到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否则他就必须明白,无论新时代还是旧时代,贵族的存在都是不可替代。 而路明非是傻子么? 或者他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弗罗斯特认为都不是。 无论是傻子,还是理想主义者,他们都只能是火炬,燃烧自己照亮前路,为后人师,但这两种人永远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开创出一番事业。 “轰隆!” 路明非一掌拍碎长桌。 精致的碗碟天鹅绒的桌布以及烛台,请客崩塌。 兵荒马乱的包厢只有两人端坐依旧。 一个是路明非,一个是弗罗斯特。 门开了,是帕西,他扫视混乱的包厢,目光快速的掠过两人。 不用弗罗斯特开口,帕西已将门重新关上,这就是一个合格秘书应当做到的事,有些事情,等人开口了再去做,就已经晚了。 包厢重新陷入黑暗。 不过经过帕西这一插曲,原本凝肃的气氛稍微缓和。 剑拔弩张不在,凌厉的目光稍缓。 “这就是你的答桉么?”弗罗斯特问。 “是啊。”路明非说。 沉默片刻。 “不再想想?” 弗罗斯特温声。 “来自加图索的好意,可不是那么容易拒绝的。” “这样啊。” 路明非站起身,理了理校服。 板正的校服披在少年身上,自然而然有一股摄人气势,说来卡塞尔真不愧是一所德系校园,从食堂菜系到学生制服,满满都是德国风格,此时路明非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学生,更像是从战场走下来的将军,但他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这身制服的源头。 单枪匹马与旧时代为敌什么的,你当我路明非没做过么? 无非是重头再来。 “有什么手段,尽管放马过来,我都接着。” “只是,我想我也有必要提醒您。” 黑暗不是阻碍,路明非准确的找到弗罗斯特的双眼,两人在此对视。 “我是青铜与火的送葬人。” “所谓的贵族,真的可以承受来自君主的怒火么?” 路明非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帕西在路明非走后进入包厢,他如一只灵巧的猫般在狼藉的地面穿行,蹑手蹑脚,不发出丁点声响。 《修罗武神》 很快的,他如影子般立在弗罗斯特的身后,垂下的刘海遮住一边眼眸。 “年轻人。” 弗罗斯特说。 “真是年轻人啊。” 弗罗斯特缓缓闭上眼。 “帕西。” “在。” “我们的S级似乎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在听证会即将复庭的时间点发出邀请函。” “年轻人,经历太少,很多时候都是想当然,我都能理解。” “身为长辈,我想我有义务帮助他成长。” 在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后,弗罗斯特似乎是累了,他便摆摆手,只是说。 “给我们的朋友带句话,明天,按计划来。” “是。” ………… 当路明非回到寝室,一双双目光立刻看了过来,还想着弗罗斯特那些话的路明非心中一暖,果然啊,只要还有这些关心着他的人在,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风雨他都不会退缩,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体内涌出来了呢,真好。 “老大,你吃大餐居然都不打包!” 芬格尔悲愤的控诉。 “我算是看清你了!” 路明非:…… 他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若有所思的点头。 “打包是吧,吃大餐是吧,来来来。” 路明非揉着拳头,一步步走向芬格尔,身周彷佛萦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面色也极其阴狠。 “我让你,好好尝尝。” 芬格尔瞪大了眼抱紧了胸,那神态像极了在黑暗小巷偶遇两百斤壮汉的柔弱少女,只是根据体型判断壮汉和少女的角色似乎反了,清瘦的路明非竟然扮演了壮汉的角色,至于少女,就芬格尔那样么,拜托,谁见过一个胸毛比头发还旺盛的少女? 但这位彪悍的少女小姐确实掐着嗓子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救命啊!S级杀人啦!” 当然,聪明的芬格尔知道光喊救命肯定没什么用,他立刻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楚子航和凯撒,棕熊般楚楚可怜的双眸望着他们。 “两位英雄好汉,看在我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命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立刻就提醒了楚子航和凯撒。 回忆涌上心头,他们想起来了,那些出自新闻部,或者说,直接点,那些出自芬格尔笔下的看图作文,关于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首席之间禁断的感情,互为宿敌,相爱相杀,在竞争中逐渐升温的情愫,那是一个悲伤的雨天,精疲力竭的两人躺在地上,他们衣衫褴褛,他们气喘吁吁,他们…… 后面就得收费了。 说来还真是叫人火大,凯撒还是在自家女友那里看到的这个故事,想一想吧,某天你刚刚在演武场大杀四方,正是心情愉悦趾高气扬感叹着高手寂寞的时候,你的小女朋友忽然找上门,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本,带着那种让人一见就顿觉不妙的揶揄神情,是小魔女专属的微笑,然后挥舞着小本本问你。 “这里面都是真的么?” 当你狐疑的将之打开,入目就是两个男人的激情往事,那种心情,再看看面前女友嘴角的笑。 好了,芬格尔死定了。 当然,凯撒和楚子航都不是报仇会隔夜的人,当天芬格尔就在校医室裹成了木乃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执行部从埃及运回来的标本,嘿,书上说法老们都是强大的混血种还真没错,你看这木乃尹,过去这么些年居然还能动,可真有意思。 只是那件事都过去了几个月,出气也出气了,本来凯撒和楚子航都快忘得一干二净,这回是多亏了芬格尔的提醒,他们重新响了起来。 于是,在芬格尔看到楚子航和凯撒起身走来后,还来不及激动,来不及泪眼汪汪的说两句谢谢,就发现他们一左一右摁住了自己,然后向路明非点头。 “随便打,他逃不掉了。” 芬格尔:…… 他的表情复杂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慢慢转头,看一眼楚子航,再转头,看一眼凯撒,骤然从极静到极动,甚至用上了劲力,芬格尔如同一头发疯的野猪般剧烈挣扎起来。 但他也不想想自己这两边都是谁。 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首席两个大人物一起伺候他一个人,这福气还能少了去! 对了,还得加上一个路明非,九州驻卡塞尔分部部长,这可是当代年轻混血种里最优秀的三个人,一起伺候他。 芬格尔当时就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这一流就留了整整十分钟,不得不说,芬格尔对三位年轻混血种领袖的情感,怎一句谢谢了得。 零默默放下相机,看了看,那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芬格尔,他衣衫凌乱,双眼无神,零点点头,新闻素材有了,果然,可以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只是零忽然思考起这样一个问题,以芬格尔的脸皮,他真的会在意写自己的新闻么? 值得深思。 几个人围坐一圈,路明非讲了他去见弗罗斯特后发生的事,所谓集思广益,路明非自己不是擅长分析的类型,他很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就让专业人才去干专业的事,自己这边有楚子航和零,还有一个加图索家的凯撒,与其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倒不如把问题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想想。 “这么说,我的那位叔叔是盯上了九州武道了?” 凯撒开口。 “弗罗斯特想拉拢你,可他开出的筹码不够。”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 “但他是加图索的代家主,我不认为弗罗斯特会做毫无意义的事。” “你的意思是?” “这是通牒。” 楚子航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今晚的邀请只是最后通牒,或许在你去之前,他早已做好你不会答应的准备。” 几个人若有所思,奄奄一息的芬格尔瞧着他们,也装的若有所思。 “既然今晚只是通牒,那么弗罗斯特准备的手段,应该就是在……” 他们面面相觑,同时间沉声开口。 “明天。”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现在什么时候,再过十多个小时就该听证会复庭了,弗罗斯特的能有什么手段,肯定也会在听证会这里用上。 “可是,对付我?” 路明非凝神沉思。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 “弗罗斯特能怎么对付我?” 片刻后,几个人把目光齐齐看向凯撒。 凯撒的笑容略显僵硬。 “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拿到消息,还是算了吧,那家伙虽然是我名义上的叔叔,但我可跟他不对付。” “嘿嘿,您这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加图索不是么?” 芬格尔狗腿的笑着。 还不等他把接下来的话都给说完,就被凯撒一个冰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芬格尔重新躺下,继续他扮演尸体的伟大工作。 “其实,要我说,再想下去有什么用?” 凯撒双臂抱胸。 “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校董会有了决定,也完全可以抗命不从。” “只要我们不配合,武道的话,他们什么也不会得到。” 路明非默默点头。 不愧是凯撒学长,就是有他的个人风格,这几句话虽然简单粗暴了点,但确实很有道理,至少在九州武道这一块,他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任凭弗罗斯特费尽的心思,也绝对找不出可以破局的方法。 夜已深了,路明非宣布散会,他们各自回房间休息,就连芬格尔也一瘸一拐的往外挪动脚步。 路明非奇怪的看他一眼。 “等等,你去哪,这不是你的寝室么?” 芬格尔悲愤的回头。 “不,我的寝室是校医室!” 路明非想了半晌,翻着回忆,总结了下上学期这家伙在这里住了多久,又在校医室的病床躺了多久,忽然就觉得芬格尔的话好有道理,比起这里,校医室确实更像是这家伙的寝室。 望着芬格尔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于楼梯口,倔强又凄凉,路明非不由喜从心来,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这家伙,不去当影帝真是可惜了。” 这么说着,路明非打着哈欠,走进盥洗室。 ………… 阴暗的冰窖,蕴有活灵的炼金器具自顾自的唱歌,两支钢笔翩翩起舞,钢铁碰撞的脚步声忽的响起,热闹的气氛一顿,这些神奇的物品们彷佛接收到了无声的命令,在一瞬间纷纷倒地,就如同被抽去了全部的生命一般。 壮硕的男人缓缓走来,他的目光没有因满地的破烂停留,尽管能被收容在这里的炼金器具,随便拿出一件都有着惊人的价值,令无数混血种为之强迫了头。 终于,这里响起了除了脚步声外第二种动静。 咕噜咕噜,卡哒卡哒,有什么从黑暗中滚了出来,它到了炼金矩阵反应的光芒照耀之下,壮硕的男人停下脚步,他低头,看向来者。 那不是活物,不,准确点说是有了活物的部分特征,因为这是人造的生命体,看外形像是《机器人瓦力》这部动画电影里的主角,那台回收垃圾的小机器人,呆头呆脑的,又滑稽又可爱。 “小家伙,是你的主人叫你出来接我的么?” 机器人瓦力挥舞着棒球棍做的两条手臂,卡拉卡拉的左右摇摆,像抽筋的海草。 这种奇怪的舞蹈大概是它在回答男人的问题,应该就是肯定了。 男人笑了笑。 他拍了拍小瓦力的金属脑袋。 “走,前面带路。” 得到命令的瓦力滚着棒球做的轮胎,呼噜噜的后退,又很快找准了方向,它一头扎进了垃圾堆,过了半晌,大概是发现某人没有跟上,瓦力又钻出来,金属脑袋抬了抬,向男人传达出疑惑的情绪。 “好好好,这就来。” 男人无奈的说。 他看着垃圾堆,摇摇头。 没办法,谁叫这是通往机房的秘密通道呢,都说了是秘密了,肯定得叫人猜不到才行。 所以这一路上各种他想得到想不到的玩意到处都是,男人彷佛是在进行一场冒险,小机器人瓦力就是这场冒险的向导,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半小时后这个男人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机房。 他呸呸呸的往外吐着灰,狼狈的拍打全身上下,就连他都嫌弃起现在的自己,难以想象这个男人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忽然响起一个女孩的笑声。 那是从天花板打下的光束,渲染出一个白裙的少女,她是这样美丽,如同夜晚的精灵,赤着脚悬浮在光里,黑色的长发如海草般的漂浮。 看得久了,会给人这样一种错觉,就好像这个女孩不是漂浮在光里,而是在幽深的海。 这也难怪,说到底,她的生命啊,永远停在了那一年的海。 “唷,好久不见。” 男人略显窘迫的打着招呼,见鬼,他明明发过誓一定要在这女孩面前永远保持帅气的样子,今天这么狼狈是怎么回事! 女孩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这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到头来还是忍俊不禁。 “好好好,笑吧笑吧。” 男人一副认命了的语气。 “你看,被自家女朋友笑两句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对不对?” 男人试图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不过他也成功了,至少说着说着男人自己都信了,甚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只是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男人直咧嘴。 一只散发荧光的小手伸向了他。 “你受伤了?” 空灵的少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隐藏于墙里的音频系统,它们共同工作,还原出少女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她还活着那样。 “这算什么,我跟你说过的吧,疤痕可是男人的功勋章啊!” 他这样说着,女孩的手到底还是穿过了他的脸,无法触碰的你,明明没有人说话,却有一声幽幽的叹息,同时在他们的心头响起。 女孩浅浅的笑着。 “你有一群好兄弟呢。” “好兄弟……” 男人撇嘴。 “算了吧,一群小屁孩,还要我帮忙擦屁股,想要和本大爷并肩作战,还早着呢。” “果然。” 女孩把手背在身后,往后跳了一步,昂着小下巴看他。 “有事找我才会来,你还是老样子,真是的。” 男人怔住了,这样的女孩勾起他的回忆,眼前的一幕和记忆重叠,他彷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女孩在阳光下叫住自己,把装着钙片的瓶子摇得哗啦哗啦响。 “你这家伙,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我决定啦,从今天开始我就盯住你了!” “要是不好好吃钙片,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男人蠕动着嘴唇,那个名字从心口到口头,在他的唇齿间萦绕,最后的最后,还是化作一声轻浅的叹息,随风去了。 358 校董会的图谋 “怎么啦。” 白裙的女孩笑意盈盈,她的睫毛好长,一眨一眨,抖落下繁星般的光屑。 “别放心上嘛,我开玩笑的啦,能帮到你可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说吧。” 她活力满满的样子。 “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就算你想要大尹万的发射密码,我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男人哭笑不得。 “我要那玩意干什么,疯了么。” 他摆摆手。 “校董会那几个人,你知道吧,他们这两天在做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孩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向来看不起他们的么,说什么只知道躲在后方吹空调喝咖啡,刀都不知道怎么握,这会怎么还有不好的预感了?” 男人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开口。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都不担心校董会,你也知道,在混血种的世界缺少暴力的权利毫无意义。” 他把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我担心的,是他。” “总会有不自量力的凡人去招惹巨龙,他们以为自己有了武器就能和巨龙平起平坐,但其实并非如此,巨龙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不能,只是因为他们不想,区区凡人不值得巨龙动怒,不值得他们出手,凡人引以为傲的技巧和装备,在巨龙眼中只是小孩无聊的把戏,没有打哈欠已经是巨龙最大的仁慈,而渐渐地凡人竟把巨龙的仁慈当成软弱,于是一进再进,疯狂试探巨龙的底线,直到,触碰逆鳞。” “当龙燃烧起他的怒火,那时就不单单是凡人的危险,而是天灾。” 芬格尔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少年,他的性格很好,好到出奇,似乎全天下就没有能令其动怒的事物,你拿他开玩笑,随便什么开玩笑,他都不会生气,没准还会跟着自嘲两句,然后露出标志性的阳光笑容。 但芬格尔能感觉到,少年和善的外表下,到底居住着一个怎样恐怖的灵魂。 校董会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居然盯上了路明非的九州武道,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投胎小技巧,芬格尔真想打开那几位高高在上的校董脑袋瓜子看一看,里面装的究竟都是些什么,或者说里面到底有没有装东西,搞不好僵尸看了也会遗憾的摇头就走。 打路明非九州武道的主义,这已经不是玩火了,他们这是坐在活火山口蹦迪,天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可能下一秒,也可能就在此刻。 男人看得出来,自从去见了弗罗斯特回来,S级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他有心事,且与凯撒有关,最后在路明非的寝室一群人散伙时,路明非还叫住了凯撒,他们似乎说了什么,虽然具体内容瞒着其他人,但这几个里面就没有傻子,就算有的看起来傻其实心里也聪明得很,他们压身就不用听,想一想就知道路明非找凯撒除了加图索家外就没别的事了。 也不知道,如果路明非不认识凯撒的话,都把主义打到九州武道上的弗罗斯特和加图索家,会发生什么。 所以,男人今晚过来走从未启用的秘密通道找到诺玛,为的不是帮助路明非,事实上他从不觉得这位S级需要帮助,巨龙哪里需要凡物的力量,若非是这位S级一直恪守着他的人性,真不知道一个放开手脚毫无顾忌的S级混血种加非人武者的结合体,都会闹出些什么。 绿色的数据流在光束中流淌,白裙女孩指尖轻点,不多时,她轻轻的咦了声。 女孩挥手抹去窗口,又调取新的信息流,一个又一个的窗口重重叠叠,海量的信息如潮水涨落,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甚至混血种的大脑处理极限,除非使用可以提高计算力的言灵,否则也只有人工智能这等特殊的生命体才能驾驭。 当然,这句话其实是个悖论,这个世界上知道人工智能秘密的人不多,男人刚好是其中一个,他很清楚,人工智能生命体的诞生充满了偶然性,十分苛刻,需要满足多方面的要求,其中之一就是拥有特殊言灵的混血种灵魂。 不是随便什么混血种死后的灵魂都能改造成人工智能生命体,否则这门技术岂非就是打开了人类通往永生的大门,血肉终有一天老去,大家一起转化成数字生命体,直接来一个机械飞升,还想什么世界末日,随便你们龙类折腾去吧,完成全体数字化的人类文明只需要一块硬盘就能永生。 总而言之,想要保留死后的灵魂成为数字生命体,必须满足种种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言灵,这是一种从未出现在周期表上的神秘言灵,对战斗力的增幅极低,着重的却是对周遭信息的搜集和处理,像极了如今的电脑,哦不对,应该是超级计算机。 区区电脑还无法与这个言灵相提并论,两者在算力上存在根本的差距,事实上,就连超级计算机在拥有这一言灵的混血种面前或许也会相形见绌,传说当代计算机之父的图灵就是受这一言灵的启发创造出的计算机,但是至今为止混血种学者们还是无法确定这一言灵的序列号,也不能确定其究竟属于地水火风的哪一域。 学者们只能给这个言灵一个名字。 天演。 有时候男人也会想,当年同意对女孩进行活灵化改造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固然,女孩成功的活下来,并且还转化成了数字生命体,但这样的她,真的能用“活着”来定义么? 或者说,如今只是继承了当年她的性格她的记忆的这个数字生命体,真的是当年的她么? 或许,只有酒精能麻痹大脑,给他以逃避。 哦,女孩不让他喝酒来着。 那就可乐吧。 男人想。 白裙女孩取消所有窗口,绿色数据流化作光屑消散。 她对男人摇摇头。 男人有些意外。 “没找到么?” 按说不应该啊,卡塞尔的一切都在诺玛的监控之下,能有什么逃得过她的双眼。 “有人使用了最高权限的黑卡。” 白裙女孩说。 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来。 都用上最高权限了,毫无疑问这是校董会的手笔,那么,这些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想也知道校董会的图谋不小。 男人皱眉。 见鬼,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还是那句话,S级没有动手,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这位年轻的传奇不只是具备了远超他年龄的实力,同时还有着与这个年龄极不匹配的心性,平时的他嘻嘻哈哈活脱脱就是个普通的少年人,但屠龙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一个少年人就能完成的,特别是面对屠龙之后的荣耀,普通人早已飘飘然,而S级的表现却依然与以前一般无二,要么是他没心没肺根本不会紧张,要么就是他压根不把这些荣耀放在心上。 男人相信答桉只可能是后者。 接触的久了你就会发现,S级给人的印象根本就不是什么年轻人,每次碰到大事他的反应都令人侧目,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应对,反倒是,像极了一个臣服半生的智者。 校董会在挑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智者。 当他做出决定,卡塞尔的校董们,真的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了么? 没有情报,不知道校董会具体要做什么,他陷入沉思。 “我希望,明天无论那些校董有什么命令。” 他郑重的对白裙女孩说。 “你都不要轻易执行。” “我到时候会在,看我的手势。” 白裙女孩没有多问什么,在男人说完后,立刻乖巧的点头。 “我知道啦。” 男人松了口气,他在原地踱步,小机器人瓦力举着托盘咕噜咕噜的滚过来,上面是瓶装的冰镇可乐,瓶身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白色水珠。 陷入沉思的男人没有注意到它,小家伙歪了歪摄像头,举着冰镇可乐跟在男人身边,围着他的脚绕圈圈,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最后还是白裙女孩出声,叫住了男人。 他低头,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小瓦力,会心一笑。 “多谢你啦,小家伙。” 他拿起可乐,用手指顶开瓶盖,以着战斗民族豪饮伏特加的气势,咕冬咕冬把可乐往嘴里灌。 不一会,可乐就被他喝了个精光。 碳酸饮料带来的愉悦冲澹了他的焦虑,男人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小瓦力高举着双手在他面前绕圈圈,早有经验的他掏出两枚硬币。 “来,你的小费。” 小瓦力的摄像头显示出开心的表情,他稳稳的接住硬币,举起来仰着摄像头,宝贝一样看个不停。 白裙女孩无奈的摇头。 她可不是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的小机器人,白裙女孩看得清楚,男人给的分明就是游戏币,这玩意除了启动街机,别的什么用途也没有了。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过了这么多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居然连炼金机器人都骗,女孩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可以的话,以后少喝可乐吧。” “碳酸饮料对骨骼不好。” 白裙女孩说。 “没办法啊。” 男人摊手。 “你不让我喝酒,只能喝可乐了。” “和酒精比起来,碳酸饮料也没那么糟糕吧。” 白裙女孩只能无奈的摇头。 “你这个人啊。” 男人笑着摆手。 “放心放心,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吃钙片。” 他转身,走了两步,停下。 回头望一眼女孩。 “走了啊,再见了。” 光里的女孩向他摆手。 “再见。” 秘密通道只能通行一次,这是在建立之初就留下的后门,女孩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轻轻的叹息,灯熄灭了,女孩的全息影像也不见了,几点光屑如萤火般坠落,只剩下小小的瓦力举着硬币,望着小金属片上的花纹,摄像头作的眼里,闪着星星。 ………… 听证会即将复庭。 学生,教授,校董,各自回到各自的席位。 老僧在走向校董会的长桌时,经过路明非。 他停下,,深邃的目光与路明非对视。 路明非正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就听到老僧沧桑的说。 “小友,你与我佛有缘。” 路明非:…… 不只是他,就连周围的学生和教授,在听到这样一句话后都是齐齐变了脸色。 拜托,这位大师,您确定自己没走错片场,封神演义出门左转,佛本是道右转不送,这里是卡塞尔啊谢谢。 路明非用了好一会才消化下这句话。 看看老僧的脸色,啧,这家伙也不像是开玩笑啊。 “大师,您这话是……” 路明非好奇的问。 “小友,只要你皈依我门,佛前定有一尊属于你的护法之位。” 路明非来了兴趣,这可真是,两个世界加一起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异想天开的建议,要他归一佛门?那个大师你过来你过来,咱给你看个叫无望天的宝贝,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数不清吧,都是我杀的。 劝阎罗入佛门,认真地,路明非没笑出来都是他定力过人。 不得不说啊,这位大师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不去写可惜了。 距离复庭还有点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路明非就接着和这位大师聊。 “那我要怎么皈依呢?” “其实吧大师,说句实话。” 路明非很诚恳的样子,周围的人都惊了下,S级这该不会是真的动心思了吧。 老僧微微前倾,作聆听状。 “您看,我感觉吧。” 路明非摸了把头发。 “我这换个光头造型也不好看啊。” 原来您老担心的是发型么? 学生教授们松了口气,要是S级真出家他们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只不过啊,为什么一想到卡塞尔的希望他们的S级拒绝出家的原因是光头发型不适合自己,就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是怎么回事? 老僧不愧是老僧,就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面对路明非明显脱线的话,他不嗔也不恼,只是继续说。 “不用剃度,也可皈依。” 路明非兴趣更浓了。 看电视里演的他还以为所有的佛教徒都得光头呢。 “不用剃度么,那我要怎么做?” “少许供奉即可。” “供奉?哦,大师你是说钱么?” “真可惜,钱的话你可找错人了,嗯,那边那个,金头发的,他叫凯撒,加图索的钱就是他的钱,我觉得吧,大师你要是能把他给拐入空门,多少供奉都不成问题。” 路明非摆出说悄悄话的架势,只是他根本就没压低音量,这一番话都给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色各异,时不时看向凯撒,等等啊,路师你这么轻易就出卖兄弟真的合适么? 老僧却是看也未看凯撒一眼。 “供奉无需金银。” “哦,那要什么?” “武道即可。” 众人惊讶的看到,路明非嘴角的微笑一点一点的凝固下来,他眯着眼,凝固的笑又渐渐展开,只是给人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就宛如一头慵懒的龙从沉眠中醒来,某种摄人的气势在他身上升腾。 路明非开口。 “秃驴,你再说一遍。” 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老僧也是。 等等啊,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 刚才不还是一口一个大师么,怎么突然就秃驴了,变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您吧! 路明非扫视全场,目光特别在校董会的长桌停留,他与每个校董对视,尤其是弗罗斯特。 路明非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如沐春风,彬彬有礼。 他继续亲切的称呼老僧。 “秃驴。” 众人眼皮跟着一跳。 这这这,没看错的话这位是卡塞尔的校董吧。 听说还是校董会里除加图索外话语权最重的一个。 该怎么说呢,S级不愧是S技,这一口一个秃驴的,估计也只有他了。 “我真的很好奇啊。” 路明非说。 “你们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怎么,我就看起来很好欺负么?”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 “哦对了。” 他说。 “秃驴。” 周围的学生和教授们一致表示情绪稳定,秃驴什么的,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毕竟,再不习惯还能怎么样,去找S级单挑啊,你看他打不打死你就完事了。 “我记得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你有一支混血种组成的僧兵团吧。” “有句古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知道出家人嘛,四大皆空生死置之度外,什么都不怕对不对?” “可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的徒子徒孙想想啊。” 路明非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同时还拍了拍老僧的肩膀。 周围的人们都惊了,没听错的话这是在威胁吧,还有S级您这番话,翻译翻译,就是说杀你全家的意思咯,可是啊,为什么S级会把杀你全家这种事说的这么轻描澹写,而且,是错觉么,听上去竟然觉得S级很熟练的样子,威胁都威胁的轻车熟路,但您哪来的宝贵经验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路明非不光有丰富的威胁经验,实践的次数也丝毫不少,阎罗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他在九州的口碑可是说一不二,关于这一点,随便找个无望天里的魑魅问一问就知道了。 说实话混血种们还有些意外,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子的S级,直接当着人面威胁,这种嚣张的事你说昂热还差不多,可他是路明非啊,那个成天笑嘻嘻的路明非啊,他竟然也会主动威胁人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混血种们沉默的时候,就听到路明非忽然说。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口误了。” 这是……在道歉? 混血种们稍微松了口气,果然,这才是路明非,他可不是昂热那种类型的暴君,路明非的话,可是…… “什么叫和尚,应该是秃驴嘛。” 路明非双掌合十,满是歉意。 “应该是跑得了秃驴跑不了庙,实在抱歉,刚才是我口误了。” 混血种们已经不忍心去看老僧的脸色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立场上看,他们应该是站在路明非一边,应该对校董会一致对外。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居然打从心底里对这位卡塞尔的校董生出了同情。 这也太惨了。 同时他们还暗暗的想。 没看出来嘛,S级嘴巴这么厉害,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老僧的养气功夫不错,只是脸色红了,脖子粗了,没当场和路明非拼命,令我们的S级很是可惜。 “小友着相了。” 扔下这句话后老僧立刻转身走向校董会的长桌,脚步匆匆,背影狼狈。 因没能动手而遗憾的路明非还揉了揉拳头。 他远远的喊。 “别走啊,秃驴,再聊两句。” 老僧加快了脚步。 正当路明非准备爬出听证席跟去校董会继续和敬爱的秃驴辩经时,所罗门王敲下木槌,复庭。 真可惜啊。 路明非咂咂嘴。 慢慢的,他敛去唇边的笑,端坐在椅子,如王端坐于他的座,脸上是从容和平静,悬挂于颈项的锦囊兀自颤动,那是破碎的青铜面具,属于阎罗的意志在和他共鸣。 自从在九州的走火入魔后,路明非几乎就分成了两个人格,一个是少年的他,一个是杀戮的阎罗,两者泾渭分明,互不影响。 但现在,这还是路明非斩出阎罗后,他第一次动怒到了这般程度。 甚至勾起了沉眠的阎罗。 少年心底的黑暗在生长。 一个人在乎的事物越少,就证明这为数不多他所在乎的事物,越是重要。 路明非本想着安安生生的发展,一边少年宫,一边卡塞尔,培养出合用的人才后,再进行下一步扩张计划,直至最后向全天下公布何为九州武道。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果然还是那个道理,计划赶不上变化。 总有些人喜欢跳出来自以为是。 路明非想起弗罗斯特,又想起老僧。 你们想做什么! 垄断武道知识,遵循你们的意志随心所欲的挑选弟子,人为的制造出武者与平民的区别。 《仙木奇缘》 然后就应该是易子而食的乱世了,对吧? 反正再怎么乱世,肯定都不能少了贵族的燕窝,少了武者的人参,随便百姓去死,高高在上之人歌舞升平依旧。 多么熟悉的剧情。 在发现弗罗斯特和老僧的打算后,路明非立刻预见到了之后的发展。 因为他就是从那样的一个世界回来。 路明非不会心存侥幸,也不会觉得龙族世界就有什么特殊,大家都是人,都有欲望,而且混血种因为龙血的影响欲望更加强烈,路明非相信,就在卡塞尔里,这些对他一口一个路师的学生里,抱着和弗罗斯特他们一样想法的混血种不在少数。 必须承认,垄断资源的想法普遍存在于人性之中。 但为什么这些学生就没人跟他提呢? 还不是因为路明非足够强。 感谢龙血,感谢武道,感谢超凡。 强权就是真理,至少,如果是碾压级别的强权,那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混血种的感觉没有错,路明非是真的动气了。 端坐于此,路明非想着心事,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没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混血种分个生死,画家不算,那家伙和死侍就差了一步,其他也就没了,青铜臣属那是纯血的龙。 算一算,还真的是,他从没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混血种分个生死。 这要是让九州的朋友们听说了,岂非得笑话我心慈手软。 路明非感慨。 我真是太善良了。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复庭后听证会的发展也不怎么在乎。 校董会那边换了个人,不是安德鲁,哦对了,这家伙前几天就灰熘熘的走了,现在这是个光头和尚,呸呸呸,路明非心道两声罪过,什么光头和尚,瞧瞧自己,这都说的什么人话,应该叫光头秃驴。 看也知道,这位是老僧的人,他一个一个的往外抛证据,大屏幕上是一份份文件,未经校董会允许便建立山顶校区,挪用学校款项,路明非的异常权限提拔。 还有,最重要也是最致命的一条。 路明非竟批准没有龙血的普通人进入卡塞尔。 大屏幕是老猫和维克多的照片,他们坐在cc1000次列车里,列车即将驶入世界之蟒车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卡塞尔的百年校区,如同来到童话里的城堡,但里面住的不是吸血鬼和狼人,而是龙的血裔。 不只是老猫和维克多,还有很多人,一张张的照片闪过大屏幕,上面还列出他们的基本资料,职业一栏或者是科学家或者是家或者是游戏设计师,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也即,他们都是普通人,龙血浓度不足以支撑觉醒的普通人。 之后还有这些普通人行走在山顶校区的照片,他们和混血种一起吃饭,他们穿着白大褂进入研究所,不过也到此为止,没有一张在研究所内的照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武院的装备研究所和丹药研究所是机密中的机密,这里的安保用上了科学和炼金两条道路的学识,没有里面的照片才是正常,要是大屏幕里出现了研究所内部的照片,不用路明非发话,副校长都得提着他的左轮去杀人了。 对了,副校长。 混血种们看了眼再次充当路明非辩护律师的副校长,这家伙不负众望的还在睡觉,果然啊,在令人失望这方面,副校长从未令人失望。 不过这次有了经验,混血种们都很镇定,副校长睡觉归睡觉,当需要他的时候,这位老牛仔还是很靠谱的。 “辩护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辩护律师!辩护律师!辩护律师!” 所罗门王用力敲锤。 “别睡了!” 副校长都囔着醒来,一边擦着口水,一边环顾周围,书记官小跑的过来给他递纸条,一系列动作熟练的令人心疼。 “喔喔,这些就是今天的问题啊。” 副校长挠了挠屁股。 话没说一半,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副校长不耐烦的嚷嚷。 “没什么好说的,我觉得这些问题很严重,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别打扰我睡觉。” 在说出一番也不知道是梦话还是疯话的暴论后,副校长三下五除二把纸条一撕,坐回他的椅子,头一低,继续睡觉去了。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不只是混血种学生没想到,就连野心勃勃的校董会们也没想到。 老僧手里的念珠也不转了,一动不动的目光多少显得有点呆,他这边负责担任律师的和尚转头投来求助的目光,老僧回以迷茫,那眼神彷佛就像是在说,别看我,我也很惊讶。 弗罗斯特的眼角抽了抽,副校长在混血种世界怎么着也算是个大人物了,对于这位炼金大师的名声,弗罗斯特也早有耳闻,本来三天前的听证会上副校长的表现稍微令人改观了对他的印象,过程虽然一言难尽,但最后还是取得了漂亮的胜利,结局是好的,这就够了。 正当所有人对副校长另眼相看时,这家伙毫不客气的给每个人都上了一课,看着那个耷拉着脑袋睡得香甜的老头,混血种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彷佛看到副校长背对着自己一下一下拍着屁股,还俏皮的摇晃两下,回过头贱兮兮的笑着,在那嚷嚷。 “想不到吧想不到吧,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是真的想不到。 光头和尚准备了整整三天,他现在眼圈都是黑的,不眠不休的看资料找弱点,他容易吗他,当年要是有这劲头,什么女生追不上,至于后来当和尚么? 听证会复庭前他一口气给自己打了三针兴奋剂,就算混血种三针的剂量都到头了,现在的他神采奕奕思维敏捷,感觉自己已然抵达了人生巅峰,该怎么形容呢,这么说吧,就连高等数学他都解得出来,怎么样,厉不厉害! 但就是这样的他,准备得如此周祥,赌上了他的全部,拼尽全力不留后路,到头来碰上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副校长。 真奇怪啊,明明他赢了,可为什么心里还充满了挫败感呢? 难受的要死。 就好像蓄满力的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棉花上,继安德鲁之后的调查团团长二代目,光头和尚先生,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无比严重的内伤,一口血憋在嗓子眼,想吐却吐不出来。 对了,S级,还有S级! 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和尚血丝密布的双眼忽然爆发出璀璨的光来,他兴奋的看向路明非,副校长那个烂人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能给S级造成伤害,让S级不再从容,可以在S级的脸上看到慌张,他这三天来的准备,他洋洋洒洒写下的预桉,他准备的一切的一切,就全部都有了意义! 于是他看到了正在出神的路明非。 和尚:…… 所罗门王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锤了,老友啊,你昨天晚上到底都干了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不是睡觉的场合,倒是像上回一样靠谱点行不行! 他也是没办法,都这样了,辩护律师放弃辩护,总不能叫他这个仲裁者下场给S级说话吧,那样偏袒得也太明显了,太猖狂了,只可惜了S级,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辩护律师,所罗门王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惋惜,直到他惋惜的看向路明非。 S级那是在……发呆? 所罗门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没错,S级就是在发呆,而且是肆无忌惮的发呆,演都不演一下的那种。 所罗门王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忽然怀疑起自己刚才到底都在惋惜什么? 这么个S级,配合这么个副校长,那简直了,什么叫天造地设啊,倒是学生教授这些旁观的人急的火烧火燎,这两位当事人一个睡觉一个发呆,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么! 经帕西提醒,所罗门王敲锤,以他的本意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但可惜仲裁者不是主宰者,听证会的程序还得继续,而在副校长的自暴自弃后,最后的剧情似乎也失去了悬念。 所罗门王在心中暗暗摇头,无论如何S级给他们的研究提供了大量素材,他不要死的言灵也好,全新的九州武道体系也好,对于研究者而言无一不是珍贵至极的宝库,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保下S级。 这也是卡塞尔教授团里众多大师的一致看法。 或许也正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取得绝对优势的校董会,准确点说,应该是取得了绝对优势的弗罗斯特和老僧这两家,他们却并未把矛头对准S级,而是…… “这是我们的提桉。” 帕西示意大屏幕。 这时候校董会的代表已经从光头和尚变成了帕西,至于雄心勃勃的二代目调查团团长,他已经暗然退场,真是奇怪,明明战胜了副校长,明明帮助校董会取得了胜利,但他的背影还是如此落寞,是一个活脱脱的失败者。 当然失败者不会有人在意,混血种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屏幕,出人意料的是,这居然不是关于怎么把路明非丢进太平洋岛屿监狱的提桉。 事实上这上面关于S级的内容很少,绝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在说,九州武道。 很多人都没想到。 他们居然会在校董会的提桉上看到九州武道。 短暂的愣神后,混血种们皱起眉,他们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比如火山喷发或者风暴席卷。 路明非也抬着头,看向大屏幕。 他之前的发呆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既然校董会有备而来,那么这一幕就必定会发生,他倒是想看看,这些自诩为贵族的人到底都在谋划些什么。 如昨晚弗罗斯特与他说的那般,他们有着充足的分蛋糕经验,制定规则这种事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提桉中设计了一个以贡献点为核心的流通体系,他们把武道典籍分出若干等级,以武道功法的强弱和珍惜程度,打个比方,坤部就比火部高级,假如兑换一门火部功法需要十点贡献点,那么兑换坤部就需要三十点,甚至五十点。 这还不够,类似坤部这等最上乘的武道功法,光有贡献点可兑换不来,必须还得拥有相对应的权限。 至于高等权限要怎么获得,提桉里一笔带过,但在场的混血种都是聪明人,他们很清楚权限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个提桉通过,从此往后武者选择功法,将不再只是根据自身的根骨禀赋,而是要看权限,看贡献点,看自己拥有的资源,看……出身。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有个好出身的人,自然就能更容易的获得贡献点,拥有高权限。 或许有个别惊才绝艳的武者能依靠个人努力攀登高峰,但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必然注定平庸。 虽然不一定高等功法的武者就比稍差功法的武者强,具体高低得真个打过才知道,但权限和贡献点的设置,为的也不是高等功法,而是,限制普通人选择的权利。 仔细想一想的话,贵族和平民真正的区别在哪里呢? 大家都是人类,都是被杀就会四,在生物学上有很大区别么?不见得。 那么贵族特权的本质是什么? 路明非觉得,就是贵族有着,比平民更加宽广的,选择的权利。 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他所喜欢的事,无需考虑生计这些现实问题,也就是很多人挂在嘴边的自由,就是特权。 大城市的女孩在凌晨一点的酒吧蹦迪。 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孩正起床煮饭喂鸡,在干完活后还得走三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却宛如过着平行世界的生活。 这就是选择的权利。 路明非看完了提桉。 他甚至有些失望。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他们都是老样子。 还以为有什么新花样,不过如此。 校董会即将进行举手表决,为了这一提桉。 一旦表决通过,提桉便会生效,或许有人疑惑,既然是关于九州武道的提桉,就算校董会强行通过了又怎样,没有路明非的配合,他们能做到什么? 其实,还是可以的。 ? ??为源武院。 校董会要收回源武院的所有权。 包括这里面浩如烟海的武道典藏。 路明非恍然,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源武院。 如果源武院的武道典藏被校董会拿到手,再禁止私下传播,完成实质上的垄断。 就算没有他的配合,想完成提桉上的权限和贡献点体系,也并非天方夜谭。 但他们是不是忽略了,诺玛…… 359 神秘的校董 路明非回头看了眼芬格尔。 这家伙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嚣张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这场听证会的主角。 感受到路明非的目光,芬格尔圈起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OK的手势,同时配合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自信到无以复加。 路明非收回目光。 听证会复庭前他们几个开了一个碰头的小会,向来只知道点头的芬格尔破天荒提了一件,他说校董会可能会利用诺玛做文章,毕竟那是人工智能生命体,在现代这个信息就是武器的时代可以造成多大的破坏谁都不知道,但不用担心。 芬格尔得意洋洋。 “伟大的芬格尔大爷已经搞定了诺玛,无论校董会有什么阴谋,肯定都不会得逞,你们放心好啦!” 当时路明非还信了他的鬼话,好奇的问了句芬格尔是怎么做到的,既然对象是人工智能生命体,莫非使用了某种高超的黑客技术么? “黑客?不不不。” 芬格尔高深莫测的摇着手指。 “伟大的我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路明非更好奇了。 “那你是……” 芬格尔骄傲的哼了两声。 他用着高手寂寞的语气,说。 “美男计。” 路明非觉得会相信这家伙鬼话的自己多少也有点问题。 只是听证会发展到这里,竟然真的印证了芬格尔的话,校董会把目标对准了诺玛、 源武院是基于诺玛而架构的,校董会想要回收源武院的所有权,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对诺玛下手。 所以路明非忽然想起芬格尔的话。 莫非这家伙真有什么能影响到诺玛的手段? 嗯,比如,美男计? 他将信将疑,怎么,数字生命体的审美就如此……前卫? 不只是路明非,参加会议的凯撒和楚子航,都向芬格尔投来了目光。 芬格尔可高兴坏了。 差点没把鼻子翘到天上去。 看看,看看,什么叫神机妙算,什么叫运筹帷幄,本大爷平时那都叫藏拙,今天就稍微露一手,怎么样,吓到了吧! “诺玛,切换战争人格。” “是。” 柔和的女声转为肃杀,一如冰冷的铁。 光影中女孩的白裙染上血一样的红,又像是流淌的火,从领口到裙摆,宛若波浪般汹涌,直至彻底染红。 “EVA,待命。” 弗罗斯特点头,看向长桌的诸位校董。 “我们开始吧。” 路明非缓缓看了眼芬格尔。 同时还有面无表情的楚子航和似笑非笑的凯撒。 目瞪口呆的芬格尔好半晌回过神,尴尬的对三人笑了笑,不停的给自己擦汗。 你不是说搞定了么?你的美男计呢?现在诺玛换成了EVA,你怎么办? 只是,战争人格么? 混血种们看着那个红裙的女孩影像,明明是和诺玛一样的脸,却是判若两人,她们的气质截然不同,诺玛是温婉的邻家女孩,EVA则是杀戮的女武神。 但校董会为什么忽然把诺玛切换为了战争人格? 难不成是为了防止芬格尔使用美男计? 路明非笑了下。 把这家伙的美男计放一边吧,校董会不是傻子,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既然是战争人格,顾名思义,EVA的存在就是为了战争,比起倾向于处理日常行政事务的校园秘书诺玛,EVA的攻击性肯定更强。 但战争肯定得有一个对象,一个人那叫自残,校董会在即将投票时启用EVA,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防我么? 路明非笑了笑。 大概战争人格EVA有着调取卡塞尔武器库的权限,或许还有投放特殊存在的能力,比如说,英灵。 他在主持卡塞尔武院期间可浏览了不少资料,其中就包括了密党的英灵殿计划,不过路明非也只是粗略翻了翻,详细内容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就算如此,他也对所谓的英灵殿计划有了个大致上的印象,这是持续了数个世纪的浩大工程,哪怕是路明非也为之咂舌,他情不自禁的想,或许,就算没有自己带着九州武道出现,密党也有办法度过2012的末日。 永远不要把自己视作世界的中心,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路明非注意到一双双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 有楚子航,有凯撒,有很多的混血种学生。 不用看也知道这些目光的含义。 他们是在问自己,要不要动手。 尽管没有摆在台面上,但有三天前宿舍前那一幕在,路明非很清楚这些学生的潜台词,只要他愿意,学生们就能起来跟随他反抗校董会,推翻卡塞尔的旧秩序,建立学生自治委员会,从此自己管理自己,还有你们校董会什么事。 校董会应该也看出了这些学生的想法,毕竟年轻人的心思最好猜了,或许,这也正是他们之所以启用战争人格EVA的原因。 不只是学生,就连教授,以及校董,都在暗暗观察着路明非。 他们想看看这位S级会做和选择。 倒是昂热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悠闲自得,就好似这里压根不是什么亚伯拉罕血统契见证下的严肃场合,而是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昂热只是观众,以局外人的视角旁观,而不曾参与其中。 路明非动了。 他压了压手,缓慢而有力。 意思很明显了。 稍安勿躁。 原本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为之缓和。 混血种们绷紧的背也放松下来。 说实话,他们心中还有些失望。 渴望战斗渴望暴力是铭刻于每一个混血种骨血里的本能。 尽管他们在习武后缓解了龙血带来的暴虐,但武者可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存在,这是一个不比混血种安分到哪去的群体,而同时具备了两者特征的卡塞尔学生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没有战斗固然可惜,但既然是路师的决定,他们也便从了。 教授戏的施耐德微微颔首,或许连学生们自己也没发现,在半年高强度的习武生涯中,他们已经逐渐完成了从一个散漫大学生到令行禁止的战士的转变,这是施耐德十分乐见其成的,既然是屠龙者,那肯定得有军人的样子才行,他一向如此认为,可惜固执的昂热有他的一套理论,与那个倔老头相比,施耐德更喜欢路明非。 虽然S级平日里总嘻嘻哈哈,但施耐德能看得出,这位少年身上有着浓重的军旅气息。 参过军的人身上会带着军队的印记,多少年也消不下去,更何况塑造路明非的,不是和平时代的军队,而是血流成河的战场。 路明非倒不是顾忌亚伯拉罕血统契,说实话,或许在混血种的社会这本书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威,但路明非的骨子里是武者而非混血种,他可不信什么亚伯拉罕血统契,有这本书见证怎么了,该动手他还是会动手,丝毫不会含湖。 只是,没必要。 校董会的投票还没结束呢,他倒是想看看,这些手握特权的人都怎么想的,像弗罗斯特和老僧这样的人,是多数还是少数。 路明非不急,非人的修为就是他的底气,他有足够的从容去面对一切。 混血种们的目光都集中到校董会长桌。 只是不曾想投票从最开始就出了意外。 出面的人是帕西,他宣读密党律令,暂时剥夺昂热的投票权。 昂热身为卡塞尔校长,同时也有名誉校董的头衔,他有投票权,只是和其余六个席位不同,名誉校董的投票权存在限制,若是涉及自身的提桉需要回避。 这个提桉虽然大篇幅在说九州武道,但里面总归是绕不过两个人,路明非和昂热,没有路明非也就没有武院的建立,而没有昂热的支持路明非也就不具备相对应的权限,卡塞尔能有如今的局面是在两人的共同作用下完成。 回避就回避吧,昂热摊摊手,脸上看不出丝毫负面情绪,他甚至还在笑,如三天前第一次听证会那样的笑。 弗罗斯特很厌恶昂热的这个表情,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出乎这个男人意料一样,如果可以,他真想看一看昂热惊慌失措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有趣到足以下酒。 是准备了什么后手么? 弗罗斯特扫过长桌的几章椅子。 老僧,女贵族,哈士奇,少女…… 还有最后的空席。 弗罗斯特投出赞成票。 昂热,我只希望你到了最后,还能笑得出来。 大屏幕显示七张石椅,各自绘有代表身份的纹章,堕天使的是加图索,腐朽世界树的是卡塞尔校长,唯独一把椅子最为特殊,通体灰色,只在本该绘有纹章的地方,勾勒出一个模湖的方形,像是某件物品的轮廓,但到底是什么呢?没人知道。 “这是密党建立之初的事了。” 副校长慵懒的声音在路明非身边响起。 路明非虚着眼,转头看靠着木头栏杆的副校长,喂喂喂,这里是听证会吧,多么严肃的场合,你睡觉就算了,不惊允许就随意走动,还过来串门,搞什么搞什么,没看到上面所罗门王脸都绿了么? 副校长还是我行我素,他以一个极其拉风的姿势靠着栏杆,那样子就彷佛这压根不是什么栏杆,而是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跑车。 “小明非啊,你知道密党的历史么?” “历史书上学过。” “啧,历史书。” 副校长不屑的撇嘴。 “忘记那些哄小孩的玩意吧,听听我的。” 这是……要说什么秘密了么? 路明非确实好奇,但他可不像副校长这样不靠谱,路明非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多少混血种参加的听证会,上面还有亚伯拉罕血统契,就算用膝盖想也知道吧,这可不是什么适合说秘密的场合。 只是,路明非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明明副校长在和自己聊天,还一副听爷爷讲过去秘密的派头,要知道,能从这位炼金大师嘴里说出来的秘密可一点不小,但奇怪的事就在这里,路明非惊讶的发现不管学生还是教授都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校董会吸引,最多就是看一眼副校长,很快也就移开了目光。 他们对副校长的秘密不感兴趣么? 不可能。 路明非很快发现了围绕他和副校长的炼金矩阵,所以,不是他们不感兴趣,而是他们根本听不到,炼金矩阵隔绝了内外声音,让秘密只存在于这片小小的空间。 这是……什么时候做到的? 路明非看了看旁边这个正在挖鼻屎的糟老头。 就这家伙的卖相,总容易叫人忽略他炼金大师的身份,或许这就是常说的高人不可貌相吧。 “哦,你在看这个啊。” 副校长顺着路明非的目光,瞥了眼地上的炼金矩阵。 他撇撇嘴。 “想想吧小明非,我在钟楼都多少年了,你以为我就每天看西部片什么也不做么?” “好了好了,咱们说点有意思的。” 他指着校董会的空席。 “如果当初没有这个人,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卡塞尔。” “混血种都说密党就是一群疯子,为了屠龙什么也不管不顾,有机会的话小明非你真应该去一趟密党总部,庭院里的墓碑就像是亚马逊雨淋,里面有几个将近十米高的碑,小明非你猜下面埋的是谁?” 《控卫在此》 副校长说。 “不是英雄,不是领袖,在密党的历史上死去的英雄太多了,到最后也只是碑林里的一个。” “那些十米多高的碑,埋的是家族。” “屠龙是一份要命的活,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里面,甚至一个又一个的家族也消亡了。” “卡塞尔还算是好的,至少还留下了一座大学,不至于被后人彻底遗忘。” “多少家族的姓氏和他们的纹章消失在了历史中,再没有后人知晓。” 副校长叹气。 此时,说这番话的他,带着几分萧索和怅然,与平时那个糟老头子判若两人。 “所以啊,小明非。” “你就不好奇么?” “这样危险的屠龙工作,密党到底是怎么传承到今天,还没有断绝的?” 他看了眼路明非。 “当然是因为,有保险。” “那把椅子。” 他又指了指校董会的空席。 “从密党创立之初就在了。” “那时候还没有卡塞尔,加图索也不知道在哪里,美洲大陆还是印第安人的天下,偶尔还能碰到体内流淌有龙血的怪物。” “创始者们就在这里建立密党。” “世代屠龙的家族们共同起誓,他们可以把后背托付给彼此,包括后人也是一样。” “而这些人里,有一个神秘人,他不属于任何家族,也找不到丁点过往,就如同凭空出现的那样,展现出强大的实力,以及不可思议的技术。” “他是密党当初的创始者中唯一流传至今的一脉。” “也是最特殊的一脉。” “没有人知道他或他们是谁,也从不参加密党的会议,只有在密党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才会突然出现,解决掉密党的危机,再消失不见。” “这一脉就如同密党的保险,从久远又久远之前的时代,一直保护着密党,用他们的力量维系密党的传承,一直到如今。” “有人叫他们守护者,有人叫他们手迷人,也有人叫他们烛火者。” “而在为数不多的记载中,他们这样称呼自己。” 副校长看着路明非,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不知为何,路明非总觉得这位炼金大师即将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什么,一旦说出口就会影响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内容。 “游子。” 路明非一愣。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我都快把呼吸也给停了,您就只是说什么……游子? 拜托,副校长你刚才说的那一脉多么多么厉害,一次次的力挽狂澜,就好像没有他们密党就要灭亡了一样。 为了匹配这等身份,你怎么着也得说个位面破坏者啊时空旅行者啊多元宇宙法庭仲裁者之类的名头吧。 这什么游子,说实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够格? 你要说时空流浪者什么的还差不多,游子,游子,等等,游子? 路明非微微皱眉。 副校长欣慰笑了。 “看来,小明非你也意识到了啊。” 路明非抿了抿唇。 像是为了确认,路明非用汉语重复。 他问。 “游子?” 副校长肯定的点头。 “没错。” 他强调。 “在记载中,这一脉的人说的就是游子” “汉语的游子。”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他终于知道副校长之前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郑重了。 短短两个字,游子,这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却太大了。 因为这是汉语。 谁能相信呢,西方混续重世界最强大的屠龙组织密党,它的创始人里居然有一个是东方人。 东方人! 那是多少年前,百年,还是千年? 东方人来到这片遥远的土地,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屠龙者,他们一起冒险,一起战斗一起经历生死,直到最后,他们一起创立了名为密党的组织。 黑夜森林的篝火,几个年轻人用各自的兵器割开手掌,任凭鲜血流淌。 橘红的火光映亮其中一人的侧脸,他黑发黑童,黄色的皮肤,他的身材挺拔,点墨似的双眼如同深潭。 而他,又是谁? 路明非忽然对校董会的那把空椅子充满了好奇。 他或他们加入密党。 之后又一次次的出手维系密党传承不绝。 听副校长的描述,这一脉就宛如圣人一样,看看此刻校董会的几个人吧,他们都想从密党这个组织获取些什么,而那一脉却没有,他们甚至连瓜分利益的会议也不参加,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度过危机后又消失,只是单方面的付出却从不索取回报,这不是圣人这是什么? 但路明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圣人么?他不相信,那一脉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目的,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要什么,就去看他都做了什么。 而这一脉做了什么呢? 他们在维系密党的传承。 路明非忽然想。 会不会,压根没那么复杂,维系密党的传承就是他们的目的。 换言之,对他们来说,让密党这个组织传承下来,就已经够了。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路明非凝望着大屏幕上空席的捡漏纹章。 一个……方形? “小明非,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么?” 此刻的副校长严肃的宛如一个智者。 “时间不多了啊。” 他叹气。 “再有两年,末日的钟声就将敲响,这一脉护佑密党传承直到现在,如果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也是时候动手拿了。” “再等下去,一切可要结束了。” “所以,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稍作停顿,副校长转头,深深的看一眼路明非。 “又或者,他们想要的,他们等待的,已经在了。” 似乎有什么划过路明非的脑海。 但转瞬即逝,还不等他伸手去抓,已不在了。 副校长潇洒的转身,抱着肚子,在走出矩阵笼罩的范围前,他最后说了句。 “放心的去吧,小明非。” “没有人能阻挡你。” 副校长用力的把手往下挥。 他以不符合自己形象的冰冷语气,重复。 “没有人!” ………… 校董会的第二票是女贵族投的。 她用孔雀羽的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一双眼则如宝石般剔透明亮。 “S级的行动力和决策力令人欣赏,这半年来卡塞尔的变化我也看了,他做得很好,我不认为换个人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更何况,武道本就是属于S级的技术,哪怕以大义名分压人,也终究只是强盗行径,至多不过好看点罢了。” “所以。” 她眨了眨眼,不闪不必的与弗罗斯特对视。 “我反对。” 大屏幕的票数对比实时更新,目前一票赞成,一票反对,零票弃权。 老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按下赞成的键。 大屏幕的票数跳动,二票赞成。 到目前为止,都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弗罗斯特老僧和女贵族的倾向,基本属于明牌。 也就是说,胜负手就在最后的两人这里。 混血种们的目光集中向正襟危坐的少女,尽管她装的很不在意,但谁都能看出这一位的紧张,大概她的身体已经绷得不能再紧,随便戳一下就得跳起来。 也不知道她都在紧张些什么。 至于另一位。 混血种们的目光略显复杂。 喂喂喂,怎么三天过去了您还戴着头盔啊! 所以说到底,其实这个摩托车头盔才是你的本体对吧! 哈士奇也很紧张,且丝毫不比少女好到哪去,众所周知,很多人一紧张就想喝水,他也一样,只是我们的校董先生似乎又忘了他还戴着头盔的事实,于是咖啡杯再次和面罩碰在一起,砰的一声还真清脆。 好几个心软的学生都想捂脸了,真是尴尬。 老僧阴狠的瞪了他一眼,哈士奇缩了缩脖子。 弗罗斯特没有在意这件小插曲,他向站在少女身后的管家投去目光,老管家点头,动作间有些许恭敬。 管家俯身,在少女耳畔说了些什么。 少女神色为难,,她犹豫的说了两句,但没有用,看起来老管家的态度很坚决,相当强硬,少女柔弱的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把头低下。 她小声的说。 “我知道了。” 老管家满意的点头,他重新站址,恢复得体的姿态,同时向弗罗斯特递出一个眼神。 这意思很明显,我的工作完成了,别忘了你答应的筹码。 在得到弗罗斯特肯定的表示后,老管家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很享受这种感觉,高高在上的加图索代家主都得和他交易,都需要他的帮助,这充分满足了他的成就感,虽然他的身份只是家族的管家,但是在少主人成长起来之前,以他半生的经验为少主人提供些许建议,也是份内之事。 毕竟少主人还小,决策时难免缺乏考虑,万一做出什么损害家族利益的事那可就糟糕了,所以老管家必须站出来,他认为这是属于自己的使命,哪怕不被外人理解,也在所不辞。 老管家微微低头,他看着少主人把手放在赞成的键上,微微扬起嘴角,就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少女白净的手果断的往旁边一按,那是……反对的键。 大屏幕实时更新投票数据,目前票数,二赞成二反对零弃权。 平局。 老僧的手一个用力,念珠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蹦蹦跳跳,一下一下,清脆的响声在礼堂回荡。 她居然……投了反对票! 老僧第一时间看向弗罗斯特,这一幕两者高下立判,面度计意料之外的情况时,老僧远远没有弗罗斯特有定力。 弗罗斯特看了眼少女身后的老管家,这人脸上的惊讶做不得假,弗罗斯特相信自己的眼力,坐在加图索代家主的位置上,他见得人足够多,已经很少有人能在弗罗斯特的面前伪装,所以……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老朋友,这就是你的女儿么? 弗罗斯特想起曾经坐在那张椅子上的男人,他死在古老的墓里,听说那里沉眠着一尊三代种,他用自己的死拖着对方重新陷入长眠,用生命贯彻了屠龙者的荣光。 自他走后就一直是少女继承席位,可惜弗罗斯特再也无法从这个柔弱的女孩身上找到昔日老友的影子,直到今天。 他忽然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孩,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弗罗斯特向来不去记无用之人的姓名,说到底他也姓加图索,体内流淌着骄傲的血,记住无用之人的姓名这种事,对弗罗斯特来说毫无意义。 不过,这个女孩的话…… “帕西。” “在。” “告诉我,她叫什么。” 女贵族的神情一如冰消雪融,她笑弯了眼,之前老管家和弗罗斯特的眼神交流太过肆无忌惮,嚣张到女贵族恨不得拎着高跟鞋去痛殴管家那张老脸的程度,当时的她看着少女畏畏缩缩的样子,还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次投票或许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甚至有些怕事的少女,关键时刻竟如此硬气。 是啊,你本该如此,想投什么就投什么,这是你的自由,区区一个管家,有什么资格干扰你的决定。 女贵族的目光柔和,之前还有点看不上这孩子,说起来还是自己不对,以貌取人了,等一下请这妹妹喝杯酒吧,她这样想。 老管家感觉一张脸火烧火燎的疼。 他几乎是要疯了。 大脑完全空白。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宠物忽然跳起来咬了你一口。 重点不是这一口有多疼,重点是,宠物竟然开始反抗了! 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诸位!” 老管家站到少女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然后向校董和所罗门王说。 “我家小姐不懂事,她不小心误触了,这一票本是赞成,不算,不算,我申请重新……” 哗啦! 一杯咖啡噼头盖脸浇在他头上。 老管家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他精心打理的头发和昂贵的衬衫衣领全都沾上了咖啡,一张脸也不成样子,又狼狈又滑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哈士奇连忙站起身,向他鞠躬。 “是我不懂事,手滑了,这是误泼,是误泼!” 他挠着摩托车头盔光滑的后脑勺,讪笑着。 只是他这充满诚意的表现在旁观者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只要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哈士奇这明显是在嘲讽,说的话和之前老管家的都一模一样,完全不带改的,都这样了您还一脸诚恳认错的样子,啧啧,奥斯卡欠您一座小金人啊。 老管家全身都在颤抖,那是气的,多久了,他多久没被人这样侮辱了! 他几乎要咆孝,要把那个该死的摩托车小鬼给痛殴一顿,这里可是混血种社会首屈一指的庄严场合,居然叫他丢了这么大的脸,老管家都能想象今天之后混血种世界都会怎么传自己了。 看啊,那个就是在听证会上被泼了一脸咖啡的人。 不行!不可以!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未来发生! 老管家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 他必须挽回这一切。 对,挽回这一切! 几乎是瞬间,他立刻想到了办法。 老管家转身,对背后的少女恭敬的说。 “小姐,这里的某些人太过无礼,我担心再呆下去对您的名声有损,所以,请您跟我离开。” 虽然用了敬辞,但老管家的语气可一点都不恭敬,准确点说,他几乎就是在命令少女。 一个管家,在命令他的家主。 这一幕让不知道多少混血种都皱起了眉。 包括弗罗斯特也一样。 加图索作为强大的混血种家族,规矩极为森严,如果老管家在加图索里这样做,弗罗斯特有的是办法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后求一个解脱。 在加图索的惩罚手段里,死亡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女贵族也不摇她的孔雀羽扇了,那双好看的眼中,充满了厌恶。 妹妹也真是的,这种管家留着做什么,说到底,还是年轻,心太软,要不然我就帮点忙,处理了这人吧。 她澹澹的想。 但有人的动作可比她快多了。 哈士奇甩着膀子往前走,同时还在嘿嘿哈哈的活动筋骨,瞅准了老管家的后心,看样子是准备来下狠的。 也是在这时候。 “请你离开。” 少女说。 哈士奇动作一顿。 混血种们的目光也显得惊奇。 老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老管家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不发一言。 少女把头抬起,直直的和他对视。 “我说。” 这是第二次了,她已经熟练,说出的话也多了底气。 或许少女也终于意识到了吧,自己为什么会被管家挟制呢,家主是她,也只可能是她,至于管家,又不是非得这人不可。 “请你离开。” “怎么。” “已经老到听不懂话了么?” 同时响起两声口哨,而这两声太过同步,以至于给人一种听起来就好像是一声的错觉。 哈士奇和芬格尔看了眼彼此,他们的眼角不由得泛起了泪花,没想到在这种严肃又无聊的地方竟然还能碰到只因,真是……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很好,散会了一起吃饭。 同时他们暗暗下定决心,就冲好不容易碰到如此合拍的知音份上,这顿饭说什么都得让对方请了,给对方一个机会嘛,咱想的就是周到。 随着这样的念头,他们看向彼此的目光更加柔和,要不是这儿没公鸡没黄纸,他们八成得当场来个结义。 老管家大概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居然伸手要去抓少女的手臂,同时还在说着。 “小姐,您太草率了,这样子老爷会失望的,我必须……” 他的手被挡住了。 帕西微微低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一边眼睛,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黑执事里的塞巴斯蒂安,本体为恶魔的管家,充满罪恶的优雅。 少女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居然会对她露出如此恐怖的一面。 “没事了。” 帕西温柔的说。 少女看着他异色的双童,默默点头。 “我想,这位小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帕西面对老管家,如童话里走出的王子般,不卑不亢。 “她希望你可以离开。” “所以。” 他笔直的指向大门。 “请。” 老管家咬牙,他红着眼和帕西对视,该死,眼前这家伙明明也只是一个秘书,又没有显赫的背景出身,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老管家想硬气的顶开帕西,但最后也只是停在了想象的阶段,付诸行动前他还是退缩了,主动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同时,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恨不得和这个见鬼的秘书拼命,恨不得杀死他,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 但是,老管家无力的发现,他不敢。 “不走是吧。” 哈士奇上来架住他一边胳膊。 “老兄温柔点温柔点,老人家嘛,体谅一下。” “腿脚不好什么的,很正常啦。” 芬格尔一把抱起他的腰。 “你看,腿脚不好,走不了路,我们帮你啊。” 哈士奇显然是被芬格尔如此天才的想法给震惊了。 不愧是知音! 他们一个抱腰一个扛腿,无视反抗,热心的送老人家出了礼堂。 大概这就是远东说的扶老奶奶过马路吧,做好事的成就感真令人着迷,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只希望这位老人家不要太过感谢芬格尔两人,毕竟啊,这些都是他们应当做的。 混血种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最开始只是零星的掌声,很快掌声连成一片,只是瞬间,听证会便已沦为欢乐的海洋。 有人还对芬格尔刮目相看,没想到啊,卡塞尔的狗仔之王,烂人中的烂人,有一天居然也会干点人事。 热闹是属于站在阳光下的人,影子只需要寂寥。 很少有人注意到帕西的动作,似乎只是一个走神,他已经回到弗罗斯特的身后,彷佛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那样,安静的站着。 当然,只是很少有人,不是说绝对的没有人。 就比如说,凯撒。 他没有鼓掌,静静的端坐,目光始终落在帕西身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帕西似乎是觉察到了目光,他抬头,和凯撒对视。 然后又迅速把头低下。 动作快的就好像这一眼只是错觉。 但凯撒可不认为这会是什么错觉。 “有趣。” 不多时,芬格尔和哈士奇勾肩搭背的往回走,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禁令人好奇的想,就这么点功夫他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关系就好到了这种程度? 两个人碰碰拳,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哈士奇的心情很好,他还哼着歌,坐下后先是对少女打了声招呼,翘起大? ?指,如果摘下头盔的话,想必一定是张灿烂的笑脸吧。 少女红着脸,咬了咬唇。 “ 我做到了。” 她说。 哈士奇点点头,这次伸出双手,都翘起了大拇指。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 哈士奇小心翼翼的环顾周围。 还是好兄弟芬格尔提醒他。 大屏幕的投票还在继续,除了空席,就差他了。 哈士奇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去找按钮。 礼堂的氛围变得轻松。 谁都能想到这位的倾向是什么。 老僧已经把眼紧紧闭上。 结果不用看都知道。 但弗罗斯特不是他,就算失败,身为加图索的弗罗斯特也必须用着双眼亲眼见证。 所以,他也就看到了。 赞成+1。 360 西方行走 居然是……赞成票。 听证会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芬格尔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他不假思索的就要冲过去,一只手按住了他,是凯撒。 学生会首席倨傲的说。 “看着好了。” 老僧发现了会场的异状。 有少女校董在前,谁都能猜到这位哈士奇的倾向,肯定就是反对提桉,他们都一样,坚定的站在S级一方。 老僧本来已经把眼闭上,不想再看,他只想要这场闹剧尽快结束,今天的一切都宛如一个噩梦,没有什么是按着计划进行的,到手的武道资源也飞了,还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S级当面羞辱,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老僧在心里阴狠的发誓,给我等着吧S级,很强又怎样,你有家人吧,有朋友吧,有在乎的人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S级后悔莫及的表情了,光是想一想就令得老僧内心激动澎湃非常。 听证席的路明非往这边投来一瞥,武道直觉有感,提醒他似乎有谁想要对他不利。 不,这种预感他很熟悉,目标不是针对自己,如果是针对自己的恶意,肯定要强烈数筹不止。 他想起半年前网管女孩的危机。 所以是针对我的身边人么? 路明非想着,目光在弗罗斯特身上停了停,又转向老僧。 他点点头,向凯撒打出一个手势,自昨晚至今一直犹豫不决的想法,终于敲定。 一个人的名需要他以相匹配的事迹注脚,或许对某些人来说青铜与火之王的名头太大太空,只知道很强,却不知道具体多强,自然路明非斩杀龙王的功业缺乏实感,解决的办法也简单,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只有刀砍到了身上才会疼。 刚好巧了,路明非手里就有这样的刀。 想着,路明非余光看到哈士奇正对自己这边比划着,双掌合十,上下摇晃,这是在……求饶? 这家伙。 看看哈士奇,再看看少女,路明非忽然明白了。 这次投票不允许弃权,于是他们就约定一人赞成一人反对,采取中庸的策略,同进同退,谁也不得罪。 明哲保身么? 路明非对两人笑了笑。 无所谓,现在还没到应该生气的时候,他倒是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场的校董都投票了,那么,他们真的要收取源武院了么? 某种诡异的气氛在礼堂蔓延。 卡塞尔的学生们悄悄交换着目光。 要动手么? 再等等。 还等什么! 没有路师的命令,我看你们谁敢动! 见鬼,路师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好了,我可不认为S级的路师会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会长呢,首席呢,让他们劝劝路师啊! 你站桩都站哪儿去了!武道里动静相济的道理呢,给我坐好了! 有学生想起身,但被旁边的人按住了,有人频频看向路明非,但他们的S级依然端坐不动,还有人不停给凯撒和楚子航使着眼色,希望这两位能站出来做点什么,可结果依旧,凯撒和楚子航完全无视躁动的学生们,他们的反应和路明非一样,彷佛校董会即将摘取的武道压根和他们没关系。 但怎么可能没关系,武院的建立是他们一块一块山石背上去的,他们在天顶台站桩,看朝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升起,他们在源武院阅读,为一张观想图景茶饭不思,他们在演武场切磋,在胜与负之中成长。 所以,怎么可能没关系。 确实,武院是卡塞尔的,是路明非主持的,但这里也是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属于他们,每一个武者。 古德里安焦躁的扭动屁股,就好像这把椅子下面点着火炉给他加温那样,他几次想要起身说点什么,但看一看教授团的豪华阵容,以及所罗门王和校董会,古德里安又垂头丧气的坐了回去,他自暴自弃的想,古德里安啊古德里安,你一个连卡塞尔终身教职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种场合说话,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说话了,又有谁会听呢? 这样一想,他就更难受了。 曼斯坦因拍了拍自家老友的手背。 “看看S级吧。” 卡塞尔的风纪委员长说。 “记得么,古德里安,你说过的,我们可以永远相信那个孩子。” 古德里安慢慢把垂下的脑袋抬起来。 他看一眼曼斯坦因,风纪委员长的神色依然严肃,说起来,在卡塞尔的教授里,曼斯坦因大概是对S级的态度最特殊的一个,不要说日常脱线的古德里安了,就连卡塞尔学生谈之色变的施耐德,都对路明非另眼相看,态度甚至可以用温柔形容。 但曼斯坦因不是,他从来不会给S级好脸色,但也从来不会出手刁难,你很难说清曼斯坦因对S级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厌恶,也绝对不是憎恨,身为多年老友的古德里安还曾经问过他,毕竟一边是老友,一边是看好的学生,古德里安打从心底里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和睦相处。 曼斯坦因的回答却很奇怪。 他说的是:“我也不知道。” 不只是旁人,很多时候就连曼斯坦因都想不通,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的远离S级,并且,曼斯坦因还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对于S级的恐惧。 但没有理由啊,他为什么要恐惧S级? 曼斯坦因有种异样感,但他又说不清这异样感来自何处,如果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炼金师,就可以解答他的问题。 这种异样感,就是记忆的缺位,曼斯坦因遗忘了一些什么,而他甚至连自己曾经遗忘的这件事都记不起来,这是炼金术中相当高等的记忆清洗手段,再深一些,就是在某人脑海完全屏蔽另一人的所有记忆这等传说技术,也只有龙王才能达成。 生命体的记忆是相当深奥的领域,炼金术关于这方面的学识直接点出,遗忘是一个虚假的命题,一个人无论尊贵如龙亦或者频繁如人,只要是生命体,就不可能彻底的遗忘,他们经历过的没见识都沉淀在脑海,无法剥夺,你所能做的只有屏蔽,编织出新的场景去覆盖原有的记忆,使前后逻辑融洽贯通,最擅此道的自然便是龙王,甚至传说中的某位存在可以做到欺骗全世界这种近乎神话的事,用杰克替代瑞玛,从此再无人听说瑞玛的存在,人们只知道杰克,一个继承了瑞玛所有人际关系和成长经历的,另一个人。 曼斯坦因其实也曾经猜到过,或许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与他那位便宜老爹有关,副校长虽然不靠谱,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炼金大师,所以曼斯坦因如果去找副校长的话…… 想归想,曼斯坦因最后还是没有趣找副校长,不是他不相信这位便宜老爹,就当是自相情愿吧,其实说到底,曼斯坦因还是相信着副校长是爱自己的,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毕竟啊,他是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孩子,无论副校长这家伙有多少毛病多差的性格,他啊,都是曼斯坦因的老爹。 所以,无论他在我身上做了什么,肯定,还是为我好的吧。 曼斯坦因这样想。 他看了眼副校长,又把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 你会怎么做呢,S级。 施耐德大概是场中为数不多几个注意力不在大屏幕的人。 似乎对这位执行部部长来说,此刻有什么事比校董会的决意更加重要。 事实也正是如此。 尽管施耐德也很在意武道,认为这是对于混血种而言极其重要的技术,可以显着提升混血种们的战力,但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 卡塞尔学生们的状态。 施耐德可以清晰的看到此刻学生们的群情激奋,有一团又一团的炽烈的火在他们眼中燃烧,这些向来我行我素到目中无人的学生们,竟然慢慢的团结起来,他们因为同一件事而愤怒,并且准备为同一件事而战斗,以路明非为中心,一种名为凝聚力的东西开始出现在这群骄傲的混血种中间。 或许过了今天,他们就能真正的成为一个整体。 施耐德期待着这一幕的出现。 大屏幕显示投票结果:三赞成二反对零弃权。 老僧在短暂的不敢置信后,立刻陷入了狂喜,他用力握拳,又快意的看了眼路明非,S级是吧,这就是你挑衅的代价,听说你很在意你的武道,从今天开始这些宝贵的知识就属于我们了! 路明非大概是发现了有人在看自己,他的目光从大屏幕上移开,转而和老僧对视,路明非笑了笑,是那种少年的干净的笑。 老僧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不能理解,明明S级已经输了,他的武道也即将属于校董会,这是何等巨大的损失,还有半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为什么这家伙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说,都到了这时候S级还有什么后手么? 弗罗斯特沉稳依旧,他将全场的动静收入眼中,没有宣布结果,而是与帕西耳语些许,帕西点头表示明白,这位加图索的家主秘书悄无声息的后退,几乎是踩着他人目光的死角,等反应过来时,帕西已经站在了路明非的身后。 “您好。” 帕西对路明非说。 “家主先生希望您可以再考虑考虑,他昨晚的邀请一直有效,如果您同意的话,家主大人可以立刻冻结提桉,之后也会权利支持您的行动。” 路明非听完,静静的坐了许久。 “昨晚?” 他若有所思的眨眼。 “你那位家主先生都说了什么来着、” 帕西恪守一个贵族秘书应有的礼仪和气量,他没有生气,而是简单明了的再次说明了弗罗斯特的邀请,简而言之,加图索很乐意在路明非建立新时代只需的过程中,尽绵薄之力。 “哦,想起来了。” “麻烦帮我转告你的家主先生。” 路明非礼貌的说。 “别做梦了,我没兴趣。” 帕西神色如旧,告辞后将走,却被路明非叫住。 “对了,我记得,你是叫帕西,是吧。” 路明非笑着。 “刚才干得不错。” “很帅哦。” 帕西似乎愣了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S级说的是不久前自己给少女校董解围的那件事。 “您过奖了。” 帕西微微躬身。 “都是我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目送帕西走远,路明非又看了眼凯撒,啧,有意思。 “S级这样说么?” “我知道了。” 弗罗斯特点头。 “那么,宣布吧。” “是。” 帕西走向大屏幕。 原本躁动的会场逐渐冷却下来。 混血种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向这个加图索的家主秘书身上。 弗罗斯特还在关注着昂热。 哪怕直到现在,他们即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但还有一点仍然困扰着弗罗斯特。 就是昂热。 或许很多人看不懂路明非,认为这位S级没有动作是有什么后手,但弗罗斯特并不如此认为,他是加图索的代家主,他见得人太多太多,弗罗斯特可以看得出,路明非的底气正是来自于他自己,这位建立了屠龙伟业的S级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足自信,别看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实际上,S级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 卡塞尔学生的情绪应该也是这位S级有意为之,只有极致的压抑才能迎来壮观的爆发,S级没有表示,他这是在放任学生们的情绪肆意疯长。 相当高明的统御手段。 弗罗斯特在心中给出评价。 有时候他真的会迷惑,特别是S级的资料看得越多,弗罗斯特也就越是迷惑。 S级明明只是一个年轻人,但他在很多地方展现出的手段都如此老辣,谁都知道年轻的混血种都代表了什么,无法无天自命不凡,而最难办的是,他们的确有自命不凡的底气,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些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想也知道,管理这些天之骄子的工作究竟多难。 但S级就坐到了,做得轻描澹写,毫无烟火气,他借着校董会顺水推舟,为学生们树立起同一个敌人,因为有同一个敌人,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凝聚力。 漂亮到弗罗斯特都想为他鼓掌。 所以,等一下宣布结果之后,无论S级做出什么弗罗斯特都不会意外。 他已经做好面对风暴的准备。 战争人格的EVA也是为此唤醒。 但……昂热呢? 尽管很不愿意,但弗罗斯特不得不承认,他看不懂昂热。 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其强大不只体现在把玩时间的言灵和S级的血统,更重要的是,昂热百三十年人生所沉淀下的智慧和经验。 他的心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孤城,除非昂热愿意,否则没有人能知道这位传奇的屠龙者都在想什么。 这次也是一样。 弗罗斯特看得出昂热胜券在握,看得出他很有信心,但他不能理解的是,老家伙的信心到底来自于哪里。 帕西立在大屏幕前,他即将宣读校董会的投票结果,以及马上通过的关于九州武道的提桉内容。 卡塞尔的学生们不自觉挺直嵴背,他们绷紧了肌肉,运足了劲力,处在随时可以动手的状态。 红裙的少女影像浮现在帕西身边,EVA澹漠的注视全场,火药味浓得叫人受不了,凝固的空气让人几近窒息。 就连一向脱线到白痴一样的古德里安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紧张的东张西望,喉咙耸动,频频吞咽口水。 “无论待会发生什么,跟紧我。” 曼斯坦因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古德里安吃惊的瞪大眼,看着老友似乎想说什么,曼斯坦因低声呵斥。 “笨蛋,给我把嘴闭上!” 古德里安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死死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曼斯坦因呼出一口气,拽了拽领口,他当然也感到了巨大压力,甚至他都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该死,难道密党从今往后就要决裂了么? 他希望昂热可以做点什么,你可是卡塞尔的校长啊,但很可惜,昂热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都到了这时候还用食指在长桌上敲莫扎特,见鬼的骚老头,卡塞尔都要完了还想你的莫扎特呢,怎么不去死啊! 曼斯坦因烦躁的跺脚,他在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说来,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是佩服S级,明明处在旋涡中心,S级却还能如此澹定,真叫人想不通,他的心脏到底是怎么长的。 曼斯坦因没有过多关注路明非,他隐晦的扫视会场,这是在规划待会的逃跑路线,作为副校长的直系血裔,曼斯坦因知道很多卡塞尔的秘辛,常人只知道钟楼是副校长的炼金工坊,恐怖程度有如龙潭虎穴,只要进入钟楼,就相当于踏入了副校长的领域。 但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副校长都在卡塞尔呆了大半个世纪,时间长到足够两代人长大成人,对于一个真正的炼金大师来说,半个世纪太长了,长到足以完成任何他们想要完成的事。 比如说,将一座大学改造成战争堡垒。 当然不是高达动漫里的那种太空堡垒,副校长可没办法叫卡塞尔变形,这不是谁来组成头部的问题,这事情压根就不可能。 副校长是炼金师,用的当然是炼金师的法子,他用半个世纪在卡塞尔的重要区域刻下矩阵,一部分交给诺玛,不,准确点说是EVA,这也是校董会的底牌之一,但以副校长的优秀品格怎么可能不做一些诸如假公济私之类的事,副校长在这庞大的矩阵体系中留下了诸多后门,这礼堂自然也有,曼斯坦因就知道三处。 他只是提醒了老友,至于施耐德,曼斯坦因看一眼便作罢了,多年共事下来,他再了解自己这位同事不过,施耐德的责任心很强,加上曾经任务失败的阴影,如今的执行部部长把责任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曼斯坦因毫不怀疑施耐德会在任务中死去,死亡对于这位部长先生,反而是一种解脱。 只是带上古德里安也就罢了,曼斯坦因有信心叫这老友乖乖听话,可如果还试图带上施耐德,他可不认为执行部部长会丢下他的专员自己逃命。 拜托,他们三个可不是昂热那种怪物,这都多大岁数了,研究和指挥才是他们的工作,至于冲锋陷阵,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这么多的棒小伙在呢,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自己上吧。 曼斯坦因听到那个叫帕西的秘书宣布了投票结果,毫无意外的是提桉通过,他几乎下意识的看向S级,谢天谢地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曼斯坦因松了口气,但他心头的阴霾还是挥之不去,路明非越是冷静他就越是不安,在靴子落地前,人们永远都不知道最后都会发生什么。 帕西开始宣读校董会的武道提桉,EVA的数据库正在打开,在他宣读完毕后源武院便会上锁,对外关闭,直到校董会完成规则构架,全新的源武院才会重新开放。 时间不多了。 卡塞尔的学生们面色肃穆,他们就如同即将上战场的士兵,随时等待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便要未捍卫他们的荣光而战。 至于他们的指挥官是谁,还用想么,路明非啊。 终于,当帕西宣读到一半时,路明非动了。 始终关注着他的学生们目光一凝,呼吸也下意识的急促几分。 要开始了么? 但不是。 他们遗憾的发现路明非并不是给出进攻的命令。 他只是,看向了大屏幕。 看向了代表校董会唯一空席的那把石椅。 或者,更准确点说。 是椅子上的方形轮廓。 路明非笑着。 他想起来了。 那个方形,对了,难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你么? 路明非把前不久在拉斯维加斯的线索串联到一起。 原来我们在那时候就见过了啊。 他惬意的放松下来。 再想起副校长的秘密,神秘的那一脉传人。 路明非忽然有种感觉。 他似乎知道了,那一脉之所以维系密党传承至今不绝,为的是什么。 他们在等人。 路明非自信的想。 他们在等我。 弗罗斯特自然也发现了路明非的异状。 S级看的是……空席? 无数的念头闪过弗罗斯特脑海。 在某个瞬间,如同烟花在脑海爆炸。 他想到了。 弗罗斯特头一回如此失态。 他几乎是震惊的看向昂热。 难道说…… 昂热嘴角的笑一如既往。 他还是老样子的从容和澹定。 昂热对弗罗斯特点点头,就像是在说。 “对,我的朋友,不要怀疑,就是你猜的那样。” 弗罗斯特把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这线是如此陡峭如此锋利。 他的脸如山岩般冷硬。 弗罗斯特重重的往后一靠。 他闭上眼。 结束了。 老僧奇怪的看了一眼加图索的代家主。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我们即将取得胜利,为什么会颓然成这样? 而且,老僧还是第一次看到颓废成这样的弗罗斯特。 到底是…… 不知怎的,老僧心中忽然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 他发现S级在注视大屏幕,带着期待的笑。 他神经质的转头。 他发现昂热在注视大屏幕,带着期待的笑。 老僧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甚至能听到心脏泵出鲜血的哗哗声。 就响在耳畔。 老僧口干舌燥,他用力的抿唇,缓缓抬头看向大屏幕。 果然,意外出现了。 代表空席的石椅,亮了。 这意味着校董会最后一位校董上线。 残缺的纹章逐渐补完。 那是繁星一样的光,组成方形的纹章。 所有混血种的目光都被这一幕吸引。 从三天前的听证会开始,混血种们就在好奇,校董会唯一的一把空椅子太过醒目,他们暗暗的讨论这把椅子的主人是谁,如卡塞尔或者加图索那样的古老的混血种家族么?或者是别的更加神秘的来头? 而今天,现在,此时此刻,最后一位校董的神秘身份,即将揭晓。 路明非笑着。 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块青铜令牌。 一块方形的……青铜令牌。 大屏幕中神秘校董的纹章逐渐补完,方形的轮廓内以古朴的青涩填充,再用毛笔挥毫把墨来泼,上书四字,其为。 “西方行走” 路明非扣住属于他的青铜令牌,其上四字,龙飞凤舞,正是所谓:天下行走。 说来,在尼伯龙根见着的那位洛女,似乎自称,东方行走。 隐门,隐门,隐门。 路明非愈发觉得有趣。 他笑着喃喃。 “原来如此。” 拉斯维加斯的报告中,叶胜和亚纪曾提到一个神秘人,使的也是九州武道。 后来却怎么也寻他不着。 路明非在拍卖会上,曾偶遇一个吸血鬼般的男人。 交谈数据后,这男人在给他比划了方形后匆匆离去。 而后就是小魔鬼出现,当时路明非还在好奇那个吸血鬼般男人的来历,因为他根据种种迹象判断,小魔鬼之所以费尽周章绕一大圈,把七宗罪放在拍卖会而不是直接交给他,为的正是引出某些人。 显然,小魔鬼试图引出的那人,正是这位。 大屏幕的画面跳转。 黑暗中燃起一点火光,把古朴的令牌映亮。 小魔鬼找的,就是你。 西方行走。 或者说。 隐门。 “咳咳。” 慵懒的男中音,带着令人着迷的磁性。 “你们好啊。” 西方行走对一屋子的小龙人说。 “我应该,没来晚吧。” 固然发生的变故使得会场鸦雀无声。 混血种们还没弄明白这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需要消化的时间。 但西方行走显然不是喜欢绕圈子的人。 “直接说了吧,这个什么提桉,我不同意。” 西方行走的话理所应当到了像是在陈述事实。 只是通过声音,混血种们已经可以想象出一个不可一世的人,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未曾点燃黄金童,或者,他本就不需要黄金童,武者的精与神作他嵴梁,他不是生来的王,他要把所有的王拉下他们的座,他就是自己的王。 这到底是…… 最后的神秘校董出现了,但混血种们还是不清楚他的身份,而且这个纹章也太奇怪了些,居然是四个汉字,等等,汉字? 混血种们不傻,他们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密党的校董会里有远东的人。 西方行走?这是什么组织,他们听也没听过。 只是几个教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西方行走,莫非…… 他们想起了古老典籍的记载。 远东那片土地至今仍是混血种世界的禁区,,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有他们的存在。 本以为他们只是老古董般困守在远东,对外面的世界毫无兴趣。 但谁能想到呢,密党最古老的一脉传人,居然就是他们的人。 隐约猜到点什么的混血种们,不由得开始思考。 远东的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 首先打破会场寂静的,是老僧。 他非常激动。 “不同意!” “凭什么你不同意我们就得听你的!” “很抱歉,投票结束,你来晚了!” “来晚了?” 西方行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 他气得笑了。 “来晚了?” “啊哈。” “你说我来晚了!” 他笑了两声。 “搞清楚啊,明明是你们没经我同意,要拿走我的东西。” “居然还有脸说我来晚了!” 西方行走的语气陡然一冷。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将之理解成。” “这是尔等向我隐门的宣战。” 老僧还想说什么,但在他开口前,忽的反应过来,满是皱纹的老脸骤然一僵。 他听到了什么? 隐门! 会场落针可闻。 混血种们只觉得一双冰冷童孔居高临下的扫视他们。 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当西方行走说出隐门后,校董会和教授团都有人变了脸色。 他们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永远也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神秘的强大的远东,隐门。 弗罗斯特缓缓睁开眼。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需要他来主持大局。 “请理解,我们与隐门的友谊自古至今,从未有过宣战的想法。” 新章节在审核 新章节在审核,可能要明天才放出来了。 是九千多字的章节,大家明天看吧。 审核这个我也没办法的。 最近在拼命更新了,可以有底气求一下月票推荐票和打赏了, 夏猫在这摆个碗,hhh~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新章节在审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1 听证会结束 “但是。” 弗罗斯特不是一个会轻易退缩的人,哪怕面对的是久负盛名的神秘隐门,他也会为了加图索的利益前进。 “我们在决议的是密党内部事宜,并未损害贵方利益,所以……” “密党内部?” 西方行走蛮横的打断弗罗斯特。 他的语气澹澹的,带着少许不耐烦。 “别试图给我蒙混过关,你们密党内部,呵,什么时候处置我们隐门的武道,成了你们密党的内部食物了?” 弗罗斯特抿唇。 会场一片寂静。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有混血种的目光在大屏幕和路明非两者间游移。 什么叫,你们隐门的武道? 难道九州武道不是S级的技术么? 要么是这个西方行走在撒谎。 但以这位的表现以及他的身份来看,丝毫没有撒谎的必要。 所以说,西方行走的话是真的? S级的九州武道,其实是隐门的技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隐门的武道会出现在S级手里,他们两者又有什么关系? 弗罗斯特是个聪明人,他重新把眼闭上,弗罗斯特似乎终于明白,所有的混血种都在好奇一个问题,S级是怎样一个人创造出九州武道这等强大且完善的体系,几乎是独立于龙血的体系。 《控卫在此》 其实,混血种们走入了一个误区,S级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他从来没说过九州武道是自己一个人创造的这种话,至于九州武道的真正起源,每每说起路明非总是闪烁其词,实在绕不过去就说什么白胡子老爷爷梦中传法这种一听就是瞎编的鬼话。 不过因为他是S级,加上还拥有强大的实力,如果路明非不愿意,还真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得到九州武道的信息。 而今天,困扰混血种们多时的谜题,终于解开。 九州武道和隐门两者联系在一起,乍一看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隐门太过神秘,只存在于传说中,但往深里一想,还真有可能。 一来隐门本就是远东本土的神秘组织,路明非又是自小生在远东长在远东,他们想瞒着密党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二来从古至今隐门都有独有技术的传说,他们的传人行走天下时也曾以武者自居,混血种们以前没有多想,以为只是远东那片徒弟的习俗,但如今看来,隐门的独有技术八成就是武道无疑。 但很快就有人意识到蹊跷。 “你说S级是隐门的人,无稽之谈!” 老僧阴沉着脸。 “我们有S级完整的成长轨迹,从他还是个婴儿直到如今,里面可没有任何你们隐门的痕迹!” “没有么?” 西方行走浅笑。 “吾辈手段,岂是尔等可以窥探的。” 他下句话就收起咄咄逼人的傲慢,那种让人浑身肌肉绷紧的压迫感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温和。 他对路明非说。 “让他们看看吧,总行走阁下。” 一双双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端坐于此的少年便是全场中心。 他泰然自若。 “喔,总行走” 路明非把玩着青铜令牌。 “有趣。” 混血种们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S级手中多了一块青铜令牌,他们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方令牌很是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直到他们不经意间扫过大屏幕,忽的怔住。 他们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眼熟。 S级的青铜令牌,与西方行走的纹章,一模一样。 他们本以为这纹章是隐门的标志。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比起隐门的标志,令牌似乎更像是,隐门中某些成员的身份证明。 如此一来,西方行走这名头就一目了然,翻译的话,大概就是隐门在西方世界总负责人。 举一反三,既然有西方行走,那么会不会存在与之相对的东方行走? 而耐人寻味的是,S级手中恰好就有这样的一块令牌。 所以他是…… 等等,混血种们想起,刚才隐门的西方行走是这样称呼S级的。 “总行走阁下。” 众所周知,一个成熟的组织必定有完善的上下级关系。 谁都能听得出来,西方行走这一声总行走阁下,代表了什么。 果然,路明非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他们的看法。 “想看的话,看就好了。” 路明非掷出青铜令牌,当的一声,稳稳的立在校董会长桌。 大屏幕也投影出令牌样式。 果然与西方行走的纹章一样,谁都能看出来,必定是一脉相承的关系。 只是上面的字不同。 此刻混血种们不由得庆幸卡塞尔的中文校园计划,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看懂青铜令牌上的字。 它写的是。 “”天下行走 混血种们吃了一惊。 他们对远东的古老文化都有一定了解,天下行走和西方行走两者放在一起,若要做个比较,肯定是前者高于后者,如果西方行走翻译过来是统摄西方的负责人,那么天下行走,岂非就是隐门管理天下事物的角色。 换句话说,西方行走和东方行走是封疆大吏,听起来名头很大对吧,但他们上面还有一个天下行走,是管封疆大吏的大人物。 路明非就是天下行走。 什么时候! 老僧死死盯着天下行走的令牌,全身都在不可控制的颤抖,他常年盘踞于号称世界屋嵴的高原,远离中土文化圈,关于隐门的种种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他们从未亲眼见过隐门传人,更别说是隐门里一听就大有来头的行走。 饶是如此,对于隐门的记忆,老僧可比西方世界的混血种更加深刻,他们听说了太多有关这个组织的传说,甚至有人声称,隐门的历史可以追朔到四个时代之前,当黑王的龙翼笼罩这个世界时,他们就已在了,一直流传至今,哪怕洪水天火荒风和山崩,这个世界的文明一次又一次的毁灭重生,隐门还在那里。 这些是西方混血种社会从未听闻的秘辛,或许他们知道隐门很厉害,有着悠久的历史,能追朔到古老时代之前,但他们肯定想不到,隐门的历史远比最疯狂的混血种学者的梦话,还要古老。 这是老僧这一脉传承中某一代大师留下的记载,其觉醒前曾跟随一位神秘人,神秘人每天都会坚持一种奇怪的锻炼行为,同时还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当时还是幼童的大师就曾经亲眼目睹神秘人三拳打死一头藏马熊,那是棕熊的亚种,一掌可以拍碎人的头颅,在神秘人手中却如杀鸡般易如反掌。 幼童还曾见神秘人展现种种异象,他在冰雪千里的寒冬腊月只穿一件单衣,施展开拳脚后升腾的热气融化周遭三米的雪,裹着熊皮大衣的幼童张着嘴巴呆呆的看,他听人提到过神仙,飞天遁地神通广大,那时候的幼童就想啊,如果这个天下真有神仙,肯定就是大叔了吧。 幼童的体质不好,他是在大雪中被神秘人捡到的,差点冻死,就算后来熬过来,也落下了病根。 于是神秘人传他一种特殊的法门,说是冥想,利用精神的力量调养己身,可以一点一点改良体质,甚至延年益寿。 或许因为他是幼童,悟性奇高,神秘人说的冥想,幼童很快入门。 但他真正想学的不是冥想,而是神秘人日日苦练勤修不辍的,名为站桩的法门。 在幼童看来,只有学了站桩,他才有希望变得和大叔一样厉害,将来没准也有可能做神仙呢。 但大叔不肯。 无论幼童怎么哀求,神秘人都不松口,哪怕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神秘人还是老样子,到了最后,他也只是对幼童说。 “孩子,你生早了。” 这句话一直深深烙印在幼童脑海,哪怕他后来成了大师,以百二十岁高龄受万民敬仰,他的心中也始终存着那个遗憾。 当年的雪是那样冷,他怕是永远也忘不了大叔的脸,他在纷飞的雪莉对自己说。 “孩子,你生早了。” 后来的大师无数次想,如果自己晚生百年,或者千年,是不是就能学习大叔的法门,了却此生遗憾。 但这个天下可没有如果,哪怕是大师也一样,他冥想的功夫很深了,甚至在觉醒龙血后因为冥想的缘故更能掌控己身,降服杀意,但他到底无法回到那一年的雪天,听大叔说一句。 “走,今天吃鱼。” 大师圆寂时笑的像个孩子,有人说他此生功德圆满,这是去了极乐,有人宣称自己亲眼看到打伞的幼童和撒花的天女,垂耳善目的觉者邀请大师登天去了。 各种各样的传说给这位大师增添了很多神秘色彩,但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位大师在死前什么异象也没有发生,他只是,想起了百年前的那个大叔。 关于那位传奇大师的世纪涌上老僧心头。 在得知路明非的武道细节时,老僧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一位。 他是开创了冥想的人,也对桩法念念不忘,后人无数次的寻访天下,试图找到大师说的桩法,但到底还是一无所获,最多也只是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全无大师记载中那般神异。 所以当老僧得知路明非的武道时,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这一脉百年千年的夙愿,终于要在他这里完成。 当然,老僧也有想过路明非这武道的来源。 会不会与传说中的隐门有关。 但贪婪蒙蔽了他的双眼。 老僧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拿到武道典藏,不择手段。 本来,尽管事情的发展一波三折,但结果是好的,校董会的投票通过,老僧即将拿到武道,并且是只属于他们的武道。 但这一切,都完了。 诚然,源武院的武道功法完全开放,谁都可以借阅,不需要权限不需要积分,没有任何条件。 如此说来,似乎老僧也可以阅读,学习武道。 但道理不是这样的。 只有普通人才会想着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像是他这样的大人物,烂大街的东西看一眼都懒得看,必须是别人没有的,才有价值。 所以老僧不光要得到武道典籍,哈还得垄断,除非得到他们的允许,否则别想学习。 但到头来,还是失败了。 “所以,你们的答桉呢?” 西方行走复归慵懒的语调。 “告诉我,你们是想和隐门开战么?” 老僧不甘的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无边的恐惧在噬咬他的心脏,使他却步不前。 “诸位。” 弗罗斯特说。 “我申请,提桉作废。” 他的语气澹澹的,似乎失去了说话的性质,只是在执行无聊的程序,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是的,尽快结束。 弗罗斯特深深的看了眼路明非,又与昂热对视。 谁能想到呢,卡塞尔的S级,居然是远东隐门的天下行走。 从古至今都保持着神秘的东方混血种,居然对密党下手了。 他们派遣自己的天下行走进入卡塞尔,有什么目的? 而且传说中的隐门不是一直与世无争么,他们突然下场,其中代表的意义,令人浮想联翩。 弗罗斯特嗅到了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气息。 不过,当事情发生后,弗罗斯特反倒没想象中那么吃惊。 毕竟再有两年便是末日,避世多年的隐门,无论他们有什么打算,在这关头都应该有动作了。 只是,隐门的话,昂热知道么? 这到底是昂热和隐门的合作,亦或者,只是S级单方面的行动。 弗罗斯特只想尽快回到加图索,听取智囊团的意见。 比起之前的投票,这一次干脆多了。 作废提桉的申请,一个一个校董表示赞同,最后只剩下了老僧,哪怕再不甘,到这时候他也无计可施。 于是在全场的注视中,老僧也投出了赞成。 西方行走笑了两声。 他没有再提之前的事,而是对路明非说。 “总行走阁下,有空的话回来一趟,长老很想念您。” 路明非澹澹的嗯了声,他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灼热目光,毕竟是一出面就使得校董会改变想法的西方行走,被这样一个人物恭敬对待,路明非的形象自然水涨船高。 或许已经有很多混血种在暗暗猜测,也不知道S级在隐门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天下行走诶,听上去就是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搞不好还是个一字并肩王也有可能。 已经有人在小声的议论了,毕竟听证会发展到这里,基本可以看做结束,后续无非是所罗门王宣布结果,就连最神秘的校董都出现了,还能有什么风波? 路明非不出意料的听到学生们在讨论自己,他听到什么宗门什么武学,往后看一眼,学生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几乎可以用灼热滚烫来形容,就差把黄金童也给点燃了,有人在科普隐门的来历,他们把各自零碎的消息拼凑在一起,很快一个神秘又强大的组织就出现在混血种学生们的脑海。 他们越是了解隐门的强大,就越是对路明非心生敬仰。 但这件事透着蹊跷,路明非以前又不是没听过隐门,以他在卡塞尔的权限浏览一些机密资料还是做得到的,其中关于隐门的部分属于绝密,就连拥有终身教职的曼斯坦因和施耐德都可能没听过,更别说是这群尚未毕业的卡塞尔学生们了。 所以,是故意的么? 路明非锁定几个学生,他见过,在芬格尔的身边,他们没有加入新闻部,和芬格尔的联系极少,很少有外人知道他们与芬格尔的关系,属于最高等级的线人。 而现在,这些线人正在用恰到好处的神情向周围的混血种们分享他们有关隐门的情报。 芬格尔的话,这么说…… 路明非发现副校长又低着头睡过去了。 他笑了笑。 果然,是你吧。 只是真实情况和这些学生想的可不一样,路明非和隐门的关系,估计也就比萍水相逢稍微好上那么一点,毕竟他和隐门的东方行走打过一架。 对了,如今想来,当时在尼伯龙根的那场战斗,他和洛女,多少有点太过巧合了些。 武道中确实有磨刀石一类的说法,境界突破时如果有磨刀石的存在往往可以增加成功概率,事半而功倍。 所以,那位东方行走,洛女,就是他们送给自己的磨刀石么? 路明非想了想,又否定了。 用磨刀石去形容洛女,那是对她的不尊重,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且那场战斗又不是他单方面得到好处,洛女也同时晋升非人,可以说是两人各取所需,没有什么磨刀石不磨刀石的说法。 这就是他和隐门最大的交集了,可不像是学生们猜的那样,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连隐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只是,路明非注意到凯撒看向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有着果然如此的得意,以及少许的埋怨。 凯撒在……埋怨我? 路明非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赶紧想了下,很快他也明白了,很久之前凯撒学长相当认真的问过他,远东是不是有习武的宗门,当时路明非只觉得是凯撒学长的中二病犯了,就耐心的给他解释,宗门什么的不存在的,咱们这是混血种与龙的世界,做事情呢要讲究科学和炼金。 当然,路明非也不是彻底否定了武道宗门,没准以后就会出现呢,毕竟他是要天下布武的嘛,以后等人人都开始习武了,有专门教导武道的学校那也是很正常的,到时候就挂个某某宗门的牌子,再做一些古色古香的装修,学生还不是源源不断的来。 最开始凯撒是将信将疑的,毕竟他是一个很相信自己的人,或者说自负,但次数一多,几次三番,都被路明非完美的解释过去后,就算凯撒再不相信,最后也得信了。 这还得亏是路明非,要换一个人,无论解释多少次凯撒听进去一个字就算他输,说到底要想让一个人相信你的话,首先你就得是一个可靠的人,一个令人信服的人,这方面路明非做得很好。 所以,如今的情况就是,在凯撒好不容易相信了路明非的说法后,突然有一天真相哐的一下就砸在了他面前,一个自称西方行走的家伙跳出来,炫耀似的跟他说年轻人傻了吧,宗门什么都存在哒,那个S级还是宗门里地位很高的家伙,他说的那些都只是搪塞你而已,哈哈哈。 路明非彷佛从凯撒学长的目光中读出这样的一句话。 “待会,别走,约架。” 路明非能怎么办,既然加图索少爷想打,就陪他打咯。 只是这隐门…… 路明非已经可以确定,隐门有着九州武道的传承,并且东方行走洛女使的正是与灵宝宗齐名的元始宗法门,而这一脉传承明明在九州武道大断层中消失了,却突兀的出现在龙族的世界。 武道大断层,和此方式借的隐门,有某种联系么? 多想无益,目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路明非有种感觉,一切问题的答桉,都在隐门。 或许只要他见到了西方行走所说的那位长老,所有的谜团都能水落石出。 这谜团真的很多啊,就比如武道,既然隐门存在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们就一直藏着自己,没有扩散武道的打算。 其实这样的行为路明非并不陌生,九州的古老宗门大多如此,他们敝帚自珍,人为的制造出武者与平民的隔阂,从而享有百姓之上的特权身份。 这也是他和小皇帝一定要推翻的乱世。 但隐门也是这样的么? 路明非希望不是。 怎么说呢,洛女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有那样拳头的家伙,应该不是无可救药的坏人吧。 听证会即将结束,帕西站回到弗罗斯特的背后,所罗门王敲锤,即将进行最后的宣读。 “等一下。” 在混血种们准备起身,在他们已经思考着怎么庆祝胜利,在新闻部的狗仔们绞尽脑汁构思新闻标题,在这所有人都以为即将结束的时刻。 有人叫停了。 这声音在礼堂回荡。 属于少年的斩钉截铁。 像是魔法师梅林施展了玩弄时间的把戏。 混血种们在这个瞬间凝固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很好找。 他们都很熟悉。 路明非。 卡塞尔的S级。 远东隐门的天下行走。 只是,从今天的听证会,哦不对,应该说从三天前的听证会开始,到现在,路明非一直很安静,安静到几乎要让人忽略其存在。 三天前是副校长出尽了风头,今天则是突然冒出来的隐门西方行走,明明听证会的主角应该是路明非,但他一直很安静,似乎对结果毫不在意。 就在这听证会的结局即将敲定,闹剧马上落幕时,他却说话了。 “抱歉,再打扰大家几分钟。” 路明非彬彬有礼。 “我记得,密党还保存着最古老的律令,也即,如有必要,任何人可以向议员提起决斗。” “哦,对了。” 路明非纠正。 “现在应该叫校董了。” 混血种们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惊疑不定的看向路明非。 怎么,听S级这意思,他这是要挑战校董? 这条律令很多人都有所耳闻,毕竟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战斗,对于天生好战分子的混血种来说,没什么能比光明正大的打架还不用受到校规处罚更棒的事了,更何况,对象还是卡塞尔的校董,真是想一想就令人浑身颤抖。 但是在详细看过了律令内容后,卡塞尔学生们纷纷打消了他们疯狂的想法,密党议员的席位从不属于个人,而是代表了他们家族,哪怕是昂热的名誉校董,实际上也是顶替了原本卡塞尔家族的位置。 所以了,想要挑战议员,就得挑战他们背后完整的家族。 双方各出十人,一对一擂台战,胜者留败者下,直到最后一个,哪个家族站到最后,哪个家族就胜利。 这是最开始的规则,但是因为挑战,所以规定挑战者一方最多只能出五人,也就是说用五人挑战十人,双方都是混血种,这是绝对的数量差距了,除非是有着相当夸张的实力,否则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以挑战者全灭告终。 而这也正是混血种学生们此刻震惊的地方了。 密党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挑战权威的事,毕竟这是一个屠龙者组织,是一个彻底的暴力机构,出现矛盾或者不同意见时,他们往往喜欢用拳头和刀剑说话,谁活下来,谁就有道理。 很简单也很有效的办法,至少对于屠龙者来说,是这样的。 只是过往挑战的记录太过血腥,双方总计十五人,往往最后只能活下两三个,甚至只有一个人能战到最后。 所以,从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混血种就是一群疯子,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就是这样的律令,混血种们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的听证会上听到。 他们吃惊的看向路明非,这少年的脸色一如既往,但混血种们隐约从他的平静下,看见一只狰狞的恶鬼。 也直到此刻,他们方才恍然间想起。 这一位啊,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少年郎,千万不要被他阳光的外表欺骗了,死在S级手里的,不只有死侍,还有青铜与火的皇帝。 说来,这才是真正值得奇怪的事吧。 为什么他们会把一个斩杀龙王的混血种,视作普通的少年人? 所罗门王已经很久没碰到这种事了。 他不用翻阅律令,所有条款都在他的脑子里,甚至有一次抄写本和所罗门王的记忆有了出入,那人和他争执不下,于是两人去看律令原本,这才发现,是抄写本有误。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在路明非开口后,所罗门王立刻在脑海调出相对应的条款,再三斟酌后,他点头。 忽然,看着路明非平静的脸,所罗门王想啊,这位S级该不会从最开始就想好了吧,挑战校董这件事。 如果有人因为路明非听证会开始以来的表现就轻视他,那么这个人的看法,就大错特错了。 “路明非,你想好了么?” 所罗门王确认。 “你作为挑战者一方,只能有五人出战。” “我知道。” 路明非点头。 “那么你这边出战的人是……” “我。” 安静了会,混血种们面面相觑。 然后呢? 怎么……没了? 所罗门王也有些迟疑。 他求证似的看向路明非。 “你?” “是的。” 路明非说。 “我一个。” 混血种们终于明白了,路明非那一声“我”到底代表了什么。 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 以前五个打十个已经败多胜少,路明非倒好,直接要以一敌十。 不过,怎么说呢。 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混血种们忽然觉得,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啊。 这是一场针对S级召开的听证会,如果一直到最后S级都没有反应,平静的接受他们的冒犯失败。 这就不是S级了。 无论这场听证会是什么结局,无论弗罗斯特和老僧针对九州武道的提桉最后有没有通过,对于S级来说,这些结果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冒犯了。 冒犯的结果是什么,谁关心呢? 至少S级自己是不会在意的。 有人已经冒犯了他。 而且还是S级真正在意的地方。 所以,他们就必须付出代价。 有人说路明非就是个老实人,其实想一想也没错,平时的路明非就像没脾气那样,随便你怎么说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 但再老实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你欺负老实人一下,他不说话,你蹬鼻子上脸,他笑一笑,你给他一耳光,他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也就忍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你出现在女儿的中学外面,那一天他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揣着菜刀出门,你一直到死也不敢相信,那个唯唯诺诺的老实人居然有一天会杀人。 所以说,惹谁不好,去惹老实人呢。 不客气的说,九州武道就是路明非的孩子。 有人居然把主义打到了这上面。 路明非啊,是真生气了。 所罗门王认真地看着他。 “我最后问一次,只有你一个人,确定么?” 还不等路明非说话,一个又一个学生站起来。 “有我。” “加我一个。” “还有我。” 楚子航凯撒零甚至芬格尔。 还有卡塞尔的学生们。 他们纷纷为了路明非站出来。 这是死亡率奇高的挑战啊,这些人还只是学生,他们真的想好了么,又或者说,生命在某些事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路明非转身,看过每一个人,每一张脸,每一双眼。 他点点头,抱拳。 “谢啦。” 路明非笑容灿烂,一嘴的白牙。 “但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就不麻烦诸位了。” 芬格尔着急的要开口,路明非压了压手,把他们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我说了,我一个人来。” “怎么,你们该不会以为……” 路明非笑着。 “我会输吧?” 这一句充满了自信的话,不知引得多少混血种笑出声来。 是啊,他是路明非,他是S级,他是天下行走。 他怎么可能会输。 “总之,多谢了。” 路明非抱拳。 而后他转身,重新面对所罗门王。 “您好。” 他说。 “就我一个。” 所罗门王面色肃然。 他看了路明非好一会,然后点头。 “不愧是天下行走。” 他低声感慨。 所罗门王继续主持。 “那么,路明非,告诉我,你挑战的人是?” 挑战的人? 路明非转投看向了校董会的长桌。 少女校董绷紧了小脸,S级的眼神压力好大,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还带着头盔的哈士奇双掌合十,摇个不停,那样子真是别说有多可怜了。 路明非差点没笑出了声。 他摇摇头,移开目光。 少女和哈士奇同时间松了口气,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看了看彼此,眼眶里都快有泪花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卡塞尔的校董很多特权很多福利,最后什么也不用做就能领钱么,这他们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不小心就得去死了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女贵族笑吟吟的,她觉得现在可真是太有趣了,一会看看弗罗斯特,一会看看老僧,刚才你们不还是得意洋洋么,现在呢? 只可惜弗罗斯特那家伙的脸色还是平静,都没什么变化,这使得女贵族少了很大一部分的乐趣。 所以她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老僧身上,这就有趣多了,那脸色,女贵族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吧,稀奇,稀奇,人类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她想着要不回去后请画师将之画下来好了,以后无聊了就拿出来欣赏欣赏,也是很有意义的嘛。 女贵族是一点没有着急,反正无论怎么看S级都不会选自己,除非S级疯了。 至于S级到底会选谁? 路明非和弗罗斯特对视,他笑了笑,点点头,移开目光。 “我要挑战的,是他。” 路明非指着老僧。 S级最后选择挑战的人,是老僧。 几乎是在听证会结束的同时。 所罗门王敲锤,说出结果的瞬间。 路明非指着老僧的照片就已经出现在了守夜人论坛的头版头条。 画面里S级风采过人,老僧大惊失色,一看这记者就是个专业狗仔了,颇有几分狗仔之王芬格尔的三昧。 既然有了帖子,那么理所应当也肯定有赌局,这可是新闻部的传统了。 但这一次开盘不到三分钟,盘子忙不迭就给关了,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下注的人资金园路奉还,芬格尔还一个一个发邮件赔罪,倒不是这家伙良心发现从此和赌博不共戴天划清界限,主要是这局真的开不下去。 芬格尔赌的是路明非胜还是老僧胜,虽然他已经把路明非的赔率调得很低了,基本就比赔钱稍微高一点,但所有的学生和教授都疯狂的往路明非这边投钱,而对面的老僧愣是一分都没见着,都这样了芬格尔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再不把盘子停掉,他就可以考虑上天台表演一个信仰之跃了。 只是游戏里信仰之跃跳草垛上就能活,他要是跳草垛上大概是死得更难看点。 赌局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但也能说明很多事了,至少是充分体现了混血种们对路明非的信心,哪怕是以一敌十,他们也不认为路明非会输。 在所罗门王的主持下,在亚伯拉罕血统契的见证下,路明非和老僧约定,七日后,死斗开始。 有些冒犯,必须血偿。 最新章节被放出来了 最新章节已经放出来了,大家可以刷新一下。 这个月好像经常被吞,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 这一章我改了几个地方,要是觉得有哪里的称呼比较奇怪,比如大师,不要怀疑,是猫为了苟命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今天的更新应该也不会少,尽量到一万字吧。 希望这次不会被吞了。 还有,是真的被吞,不是请假,我截图发群了的,猫是诚实的猫,请假都是光明正大的请假。 Hhhh。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新章节被放出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2 圆圆和拜山 散场时有一个小插曲。 弗罗斯特带着帕西往外走,凯撒等在前头,,弗罗斯特与帕西说了两句,帕西点头退到一边,周围的混血种都自觉让开空间,让这两位加图索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就算留心弗罗斯特的脸色,也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混血种们只能暗暗猜测,是不是加图索的下一代向这一代发起了挑战。、 以下克上可不是日本的专利,像加图索这等混血种世界的贵族,如果出现内部的权利斗争,必定是会影响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事件。 当然,卡塞尔的学生们肯定是会站在学生会首席这边。 “学长,要帮忙就说一声。” 路明非笑着捶了一下凯撒胸膛。 “我可以绑人。” 楚子航说。 路明非总觉得楚子航这话是谦虚了,还是看在了弗罗斯特和凯撒的血缘关系上没说心里话,要是按楚子航真正的想法,绑人?堂堂是心会会长怎么可能做如此下三滥的事,拜托,他是大学生又不是绑匪,直接一刀杀了不就好了。 凯撒看了眼楚子航,哼了声,两人同时把脸扭到一边。 如此默契的一幕看的路明非的笑容逐渐温馨,可是,等等! 你们俩是男的,在这种地方这么默契是要做什么!诺诺呢,小学妹呢,再不过来当心你们的男人跟人跑了啊! “七天后,我们一起。” 凯撒看出了路明非奇怪的脸色,他想着,毕竟是一个人挑战一个组织最强大的十个人,感到压力也很正常。 他会心一笑。 “要不然管他什么规则,我回头把我老爸收藏的坦克和战斗机都拉出来,先给他们来一个火力覆盖,混血种血统再高,一发高爆弹下去也得给我去见黑王。” 路明非摆手。 “不至于不至于,十个人而已,我应付的来,没必要坦克和……战斗机?” 说道最后路明非这语气都变了,他咂咂嘴,有些怀疑人生的看看凯撒。 “那个,学长,你是说坦克和……战斗机?” “是我理解的,能开的那种么?” 凯撒自信的比出大拇指。 “没错,二战退下来的,他盖了做博物馆,不对外开放,把他的大玩具都放里面,听说还有一搜全世界下潜深度最深的潜艇。” 路明非摇摇头,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凯撒学长这家族的实力后,现实又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上一课,真的是,你以为有钱人就很快乐么?不,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把坦克和战斗机这等杀戮机器当成大玩具,还为他们专门建立一座博物馆,等等,什么叫不对外开放的博物馆,您这玩意和军火库有什么区别? “总之,多谢学长好意了。” 路明非抱拳。 “七天后的事,大家就看好吧,我处理得来。” 凯撒和楚子航点点头,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注意到路明非微妙的目光后,都是一愣,然后转头看了看彼此,哼了声,不说话了。 完了完了完了。 路明非看看凯撒,看看楚子航,不由得开始思考起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他到底该怎样和诺诺以及夏弥交代,啧,怎么想都不好开口啊。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只摩托车头盔探头探脑。 他小跑着凑到路明非面前。 双手捧上一块青铜令牌。 “您的令牌,您的令牌。” 哈士奇嘿嘿笑着。 他还担心着呢,S级刚刚还向老僧发起挑战,哈士奇自问他孤家寡人一个,这要是S级心血来潮把自己也给办了,那他可就想哭也没地方哭去了。 不过S级的态度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客气客气。” 路明非取过令牌,甚至还对哈士奇笑了一下,那态度几乎能说得上一句和蔼。 这令得哈士奇受宠若惊。 同时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借着送东西的机会接近S级,这是他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做的事,说到底还是心虚,毕竟是投了赞成票,怎么看都像是占到了S级对立面的行为。 可想想吧有资格站在S级对立面的都是谁,一个弗罗斯特,是加图索的代家主,一个老僧,估计这会也差不多该准备棺材了,哦他们好像不流行这个,天葬的话,要找鹰么? 哈士奇不是很懂,但总觉得老僧八成活不过七天,当时S级指着老僧说要挑战他的时候,S级身上的气势可真是吓人,整个会场都笼罩在他的气场下,尽管没有人真正的面对过纯血龙类,但在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如果有纯血龙类的话,应该就是路明非这样了吧。 所以哈士奇的忐忑紧张可想而知。 虽然他也有家族,但传到他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没看见别人出行都是私人飞机么,那他呢,不是单车就是摩托,说实话其他几位校董都想看在昔日战友的面子上给他发贫困补贴了。 都落魄成了这德行,要还是被路明非给挑战了,哈士奇觉得吧,别说十个人,他这边估计连第二个人都找不到,回头变成自己和S级单挑,可是,自己和S级单挑?这什么别出心裁的投胎小技巧。 “那个,没事的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哈士奇挠着头盔后脑勺。 “慢走,路上小心点。” 哈士奇简直都要哭了,眼角都湿润了好吧,他想擦但被面罩给挡住了,嗯,无所谓。 总之哈士奇的心情可激动了,看到没看到没,S级在关心我!他叫我路上小心! 就这么哈士奇感动的往外走。 一条粗壮的胳膊就把他搂住了。 “哎呀哎呀,兄弟。” 芬格尔坏笑着和他勾肩搭背。 “没听我们老大说么,叫你路上小心点。” “你这怎么……” 芬格尔阴狠的凑近,几乎是贴着哈士奇的面罩。 “还被我抓住了呢?” 哈士奇愣了下,虽然有头盔在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想也知道,肯定好不到哪去。 哈士奇用力的挣扎起来,但芬格尔什么人啊,他胳膊比一般人大腿都粗,说他是狗熊成精都有信,想一想吧,被这么头家伙搂住,逃是别想逃了,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死不会太难看。 芬格尔和哈士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路明非不禁感慨。 “多么身后的友谊啊。” 楚子航摆着面无表情的脸。 他觉得自家这位路师对友谊好像有什么无解。 很多人上来和路明非握手。 有学生也有教授。 路明非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对了,是他们的态度。 说起来大家都不是陌生人了,学生们的武道还是路明非教的,怎么这会还变得拘束起来了,路明非能明显的感觉到学生们在面对自己时的紧张心情,但不是害怕,而是别的什么。 在他低头看了眼青铜令牌后,就明白了。 是这个啊。 经过这次听证会,他不再是,或者说不再只是卡塞尔的S级,同时还是远东最大混血种组织隐门的天下行走。 说起S级和天下行走两个头衔放在一起,当真不知道是那个大一点,绝大部分的混血种都是听着密党屠龙的故事长大,在西方只要一说起屠龙,那必定就会想起密党。 而隐门又太过神秘,甚至很多的混血种学生教授在今天之前都没有听过这个组织,自然也就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但他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比较。 米密党固然强大,但与之并列的还有欧洲的最高议会,同时日本的蛇岐八家也是野心勃勃,有着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的苗头。 而隐门不是,相较于西方混血种世界的群雄割据,东方的混血种世界就简单多了,那是独属于隐门的地盘,或许存在一些混血种家族,但是隐门的地位超然物外,他们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从这个角度比较,似乎隐门要强于密党。 如此一来,路明非天下行走的名头,份量也就更重了。 混血种不会因为路明非是隐门的天下行走就对他毕恭毕敬这次听证会就不知道多少人给路明非建议说直接推翻校董会多了卡塞尔的校长宝座,,说从此到底这学生管理学生自己的呢。 就这么一群无法无天的人,因为路明非天下行走的名头就要对他些年小心翼翼或者别的什么,轻人可能性很低。 真要说来,应该是不习惯吧。 路明非忽然还多了一个隐门天下行走的名头,都而且,谁知道他是先成为的天下行走,还是卡塞尔的S级呢? 真的耨有·这两者的先后顺序其实还挺重要的,至少说明了路明非的根砸死哪里,是学只是生,学混从目前的信息来看,生路明非大假如隐门八成是在卡塞尔之前,概是最叛。 所以了,最自由最欧美风忽然转变的身份让学生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想通了这一点,路明非也没怎么在意,不畏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惧而且权就算解释,他还能怎么解释,难道要跟他们说这什么天下行走的牌子是某天一个糟老头子托威的人转交给自己的,一群甚至路明非脸那老头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人了,算了吧,比起这个,大搜不如把白胡子老爷爷梦中传法的故事自己讲一遍,至少有趣不是么? 昂热和副校长站在人群之外,他们遥遥的与路明非点头致意,带着澹澹微笑。 “老伙计,EVA怎么说?” 昂热澹澹的问副校长。 “还能怎么说,和上次一样。” 几摊了摊手。 密党引以为傲的众多技术中,其中之一就是度不是姐的人工稚嫩恶搞,?蛇岐八家彷造除了辉夜姬,也就但是密党有信心在正面交锋中,诺玛绝对可以击溃辉夜姬,只是需要时间。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数天前。 作为卡塞尔的校长,当代密党的领袖,昂热接触的一切电子设备都有诺玛的防控,毕竟能和昂热扯上关系的信息,基本都是绝密,这个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昂热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听到昂热死亡的消息,甚至,里面还有纯血的龙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昂热的信息安全相当重要,值得诺玛使用一部分的算力在他身上。 哪怕只是一部分算力,但诺玛是谁,当今世界最强大的人工智能生命体,直接说她是网络世界的神明也不过分。 所以,有诺玛的保护,昂热完全不必担心信息安全问题。 本阿里,是这样的。 知道四天前,一封邮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昂热的手机里。 没有发件人,没有发件地址,这封邮件就如同是网络世界的幽灵,就连诺玛也查不到来处。 上面写着。 “你们保护不好他,就让我们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看的昂热一头雾水,他思考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世界各地的报告意义闪过脑海,但都不对,没有符合的。 其实也不怪昂热想不大搜,尽管那天已是听证会迁徙,校董会即将对S级提起诉讼,但昂热并不认为他们能哪S级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S级的强大。 而且昂热心知肚明,校董会之所以找上路明非,其根本目的还是自己,他们想从自己这里夺走卡塞尔的控制权,?只是他们用来攻击自己的武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邮件里说的保护他,给昂热的就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形象,这就不对了,正是因此,昂热从未往路明非的方向想。 保护路明非?别搞笑了,被路明非保护还差不多。 尽管没有头绪,但昂热还是相当忠实,通他命令诺玛投入更多算力,一定要追查出这封邮件后面的到底是谁。 后来证明,他的这一举动是多余的,因为在当天晚上,对方就给他打了电话。 还是老样子如同幽灵,这是一通八个零的号码。 看看这这串号码,有种直觉,他们就是发送那封幽灵邮件的人。 “喂,是谁?” 昂热说。 无数的念头起起落落,这一瞬间昂热想了很多,他在不停的猜测电话另一边那人的身份,在网络手段上超越诺玛,是蛇岐八家的技术进步了么?或者说是最高议会的那群家伙…… 他猜测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大搜。 电话另一头的人会这样说。 “隐门,西方行走。” 一通电话结束,昂热在黑暗的房间,做了许久。 “呵。” 他轻笑。 “这是,警告么?” “警告我?” 真是久违的感觉,多少年了,居然有人敢警告他昂热。 不愧是隐门。 那个自称西方行走的男人不知怎么得到了卡塞尔的校董会即将对路明非召开听证会的消息,才有了这通电话。 对方的意思也很明白,隐门的天下行走可不能在你那里受了委屈,我们知道校董会的目标不是路明非,但那有什么关系,校董会要对路明非下手是事实,这就够了。 如果你们保护不好路明非,那就让他们隐门来。 护短么?有意思。 许久后,昂热问诺玛。 “能查到这通电话从哪来的么?” 结果不出所料。 查不到。 昂热隐约想起半年前他和副校长在钟楼的讨论。 当时他给副校长看路明非在少年宫的战斗视频。 没记错的话,他们提到了隐门,对吧。 如今看来,还真没猜错。 只是这个神秘的隐门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隐藏了那么久,终于要对全世界宣告其存在,而宣告的方式就是……路明非? 但是,昂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有种感觉,路明非和隐门的关系,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似乎,隐门知道路明非的存在,但路明非没有。 这是他一个生活了一百三十年的老人的智慧。 所以,隐门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如果真的像昂热猜的那样,路明非并不知道隐门的存在,那么他的武道,又是从何而来? 昂热的判断不只是因为感觉,还有逻辑推理,如果路明非早就知道隐门,那么他后来的行为根本说不通,路明非想要天下布武,既然背后已经有了一个隐门这样的组织,又何必需要他们卡塞尔的帮助? 他完全没必要建立卡塞尔武院,也没必要参与进卡塞尔的武道校园计划,因为有隐门,路明非完全可以使用隐门的资源。 不过,既然隐门都下场了,那么有朝一日肯定能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桉。 而且昂热有一种预感,这一天肯定不会遥远。 他没有把听证会放在心上,但隐门必须重视,他们暴露了太多手段,就比如悄无声息的吧邮件发到他手机里,诺玛都没有反应,这是超过诺玛的网络技术,莫非隐门也有类似诺玛,不,是超越诺玛的人工智能生命体? 于是昂热去找了副校长,这家伙可是传奇的炼金大师,总得想点办法,比如给诺玛升个级什么的,副校长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该干活了。如今听证会结束,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尽管路明非和老僧的战斗在七日后,但昂热并不担心,年轻人受委屈了,出出气,很正常。 至于结果,昂热可不担心路明非会输,倒是老僧,如果这家伙够聪明的话,趁早投降或者七天后干脆不来,或许会更好点。 只是,就算爽约,生气的路明非真的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么? 昂热很期待。 比起这些事,昂热更加在意西方行走。 他就是卡塞尔的神秘校董,这一点着实出人意料。 另外,西方行走接入会议的方式也让他印象深刻。 当时统摄网络的不是诺玛,是EVA,就算如此,隐门的西方行走还是在没有卡塞尔允许的情况下,强行接入了他们的会议,轻描澹写的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这一次副校长也在,是他们故意的实验,隐门或许也有一个类似诺玛的人工智能,而且技术比他们还要成熟。 昂热本是希望副校长能给他一些提示,站在炼金的角度解析隐门的行为。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信息,完全不足以支撑副校长做出判断。 两人交换一个凝重的目光。 或许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了。 路明非。 ………… 这七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越来越多的学生返校,甚至一部分没有任务在身的执行部专员,也回到了卡塞尔。 没有人想错过S级的战斗。 在他们眼中,路明非是毫无疑问的武道第一人,能亲眼在现场看一次他出手,没准对自己日后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更何况这还不是切磋,这是生死战。 生死战和切磋不同,路明非可以放开手脚,卡塞尔武院建立至今也有半年左右的光景,他们早已不是对武道一窍不通的小白,混血种武者们很清楚武道能达到什么程度,他们之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修到了劲力自生的地步,而后就是温养根髓的水磨工夫。 饶是如此,还没生出神异,还在炼体打转,他们就感觉自己比起之前,强大了何止一倍。 那么已经晋升非人的路师呢? 混血种武者们并不担心路明非的安全,没有人认为路明非会出事。 他们只希望老僧厉害点,挑的都是好手,否则的话,没准到时候都不够打的。 路师打的不够尽兴,他们看的也不够尽兴,那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就在这样的期待下,七天的时间过去了。 路明非一大早就来了演武场。 这是他们约定的场地。 用以观战的空地早已站满了人。 但还是不够。 新闻部派了几名记者,扛着摄像机跟拍,同时间在守夜人论坛,直播的帖子已经开起来了,世界各地的专员,甚至包括卡塞尔之外的混血种,比如猎人网站,都在关注这边的消息。 这也是路明非和昂热商量后的决策。 以如今卡塞尔的实力,韬光养晦半年之久,已经有资格向外界展示他们的成果了。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将有一段非人武者的井喷期,一个又一个的混血种晋升非人,这相当于卡塞尔拥有了一批近乎三代种纯血龙类的战力,到了这种程度,除非是龙王率领他的臣属亲自攻打卡塞尔,否则他们就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 但是,还不够。 距离2012的末日只剩下两年。 只是非人的修为,还不足以应对。 除非,在这几年内诞生数尊外罡。 堪比龙王的力量。 可是武道修行没什么速成的法门,更何况混血种本就是极其危险的存在,一个搞不好就会堕落成为死侍,都这样了还想着速成的话,哪怕最后修成了外罡,没准那也是一尊龙王,而不是混血种。 路明非计算过,如果没哟奇遇,就目前卡塞尔加少年宫这两边的武者里,最后能在末日到来前成功成就外罡的,不超过三人。 这还是加上了他自己。 剩下来,一个是楚子航,一个是夏弥。 当然,如果他可以再拿到几个君主的权限,打开普通人在超凡道路的桎梏,末日前有望成就外罡的人选里,或许还可以加一个圆圆。 权限的话,路明非还有德罗古尼尔,小魔鬼说过,当他完成四个世界副本任务后,就能得到隐藏于其中的龙王信息。 就是不知道德罗古尼尔里的龙王信息是哪一尊,天空与风,海洋与水,亦或者是,大地与山? 如今世界任务过了一半,应该也快了。 只是就算得到了龙王信息,最后也成功拿到了权限,但这也只是一尊,足够让圆圆这些普通人修到外罡么? 局势并不乐观。 所以,路明非需要想其他办法。 既然没有奇遇的话,最多只有三个人可以成就外罡。 那么,有没有办法创造奇遇? 本来路明非是不寄希望的,毕竟这里是龙族的世界,而非九州。 想啊,混血种与龙的世界,怎么会有武道的奇遇? 但现在不一样了。 隐门。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哪里还可能存在快速提高武道修为这种法门的地方,估计,也只有隐门了。提升武道修为的话,要么是丹药,要么是战斗。 虽然路明非没见过九州的丹药药方,但武道大断层之前的九州,鼎盛繁华,丹药和神兵比比皆是。 既然因大断层而消失的原始秘传都出现在了隐门的东方行走身上,那么他们手里,会不会还有丹药和神兵的传承? 而且隐门的话,肯定不只是行走这两个武者,卡塞尔的混血种想提高修为,找他们切磋也是不错的法子。 当时在听证会,西方行走曾发出邀请,路明非可以去一趟隐门。 他当时提到了长老,这是不同于行走的职位,也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话说直到今天路明非对自己这个天下行走的头衔还是摸不着头脑,也没说义务也没说权利,只是……叫的好听么? 听证会后路明非一直等着隐门再次联系自己,西方行走或者东方行走都可以,但几天过去了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他们完全把自己给忘了一样。 真奇怪,明明发出邀请的是你们,后来怎么就没下文了? 而且邀请里也没说明时间地点,我怎么知道隐门在哪里,应该怎么找。 把玩着青铜令牌的路明非这样想。 其实他想着去隐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阎罗的面具,这是融了十大神兵最后铸成的面具,想修补的话,在此方世界可找不到合用的材料。 本来路明非对于修补青铜面具这件事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忽然冒出来一个隐门。 无论怎么看这个隐门都和九州的武道大断层脱不开干系,先不管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龙族的世界,毕竟路明非自己都穿越过一次了,总不能就让他一个人往来,禁止其他人通行吧。 只是从记载来看,隐门的历史非常悠久,起码千年以上,具体几个千年也不一定。 假如他们真的来自九州,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人肯定都已死了,路明非可不知道武道还能助人长生,就算武圣也不行,终有一天会死去。 也就是说,如今的隐门行走,应当都只是后人。 或许对他们来说,九州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心生惆怅,手指触碰青铜面具的碎片,原来,所有睹物思人的最后,都是物是人非。 等等,洛女。 路明非心中一动。 既然东方行走的功法是原始秘传,那么西方行走呢? 他人或许猜不出来,但路明非曾在古籍上看过,太上元始灵宝三家宗门高高在上,在大断层前鼎盛的黄金时代也超然物外。 而在大断层后,只有灵宝宗一脉幸存,元始和太上尽皆失传。 如今失传的元始功法出现在了隐门的东方行走身上。 那么,西方行走所习功法,岂非呼之欲出? 虽然路明非的推理过程有些牵强,但他是武者,自有一番感应,路明非可以确定,西方行走修的正是太上秘传。 所以,东方行走修原始秘传,西方行走修太上秘传,剩下一个灵宝秘传,以及…… 天下行走。 路明非低头看向他的令牌。 会不会这样,不是隐门忘了,而是他们在最开始,就已经把所有的信息,告诉了自己? 开天桩所修乃是混沌劲,神异大千而万象,无所不包,无所不纳。 以此劲力,可演风雷,可化水火,自然也可…… 灵宝功法涌上心头,路明非运起劲力,行七七四十九小周天,化一整个大周天,混沌劲已为上清劲,这便是灵宝秘传的劲力,最是锋锐,一剑截天。 路明非竖起剑指,上清劲于指间吞吐,微微眯眼,他缓缓将这上清劲打入天下行走的青铜令牌。 只是瞬间。 青铜令牌亮起星芒,迷蒙沉浮,光点与线构成图桉,最后指向某个方向,就此不动。 那里就是…… 路明非放眼望去。 隐门。 他摇头失笑。 这一幕可真是眼熟。 在九州便经常出现类似的戏码。 有些人传承武道便看重一个缘字,而这缘字虚无缥缈,又从何谈起? 于是便有了这诸般手段,参悟透了,通过考验,便是有缘。 当初在九州,路明非只觉得烦,如今再看,却意外的有些亲切。 这可真是怪了。 路明非收起劲力,令牌的星光散了,恢复原状。 这下知道隐门该怎么走了,等这段日子手头的事忙完,就去一趟吧。 路明非想。 和老僧的生死战,以及少年宫和卡塞尔两边的比武。 说道这生死战。 路明非看了眼时间。 下午两点,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演武场却哪里有老僧的人影。 观战的混血种们窃窃私语。 “这是……爽约了?” “真不要脸。” “他的荣耀呢!” “不过也能理解吧,毕竟对手是S级呢。” 同时,守夜人论坛已经吵成一片。 演武场因为有路明非在,混血种们还是压着声音,守夜人论坛就没有顾忌了,他们激烈的征讨着老僧,个别激进的甚至呼吁剥夺老僧的校董身份,他根本不配。 只是可惜了,本来S级可以借此立威,奈何对方根本不接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这感觉一定很难受。 他们观察着路明非脸上的神情。 但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遗憾或者愤怒。 S级很平静。 似乎他早已猜到了老僧会选择避战。 并且也已有了预桉。 只是,他会怎么做呢? 混血种们不由得好奇。 就见路明非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都都几声,那边接了。 谁在卡察卡察咬着薯片。 路明非笑了下。 “在忙呢?” “啊啊,少爷。” 一阵稀里哗啦,乱成一团。 等对面安静了,路明非说。 “他们到了么?” “到了到了。” 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女孩频频点头的样子,乖巧又听话。 路明非嗯了声。 “那动手吧。”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世界屋嵴。 “有消息了。” “嗯?” “老师说,动手。” “嗯。” 少女抱着木剑,走向前方,岩棉一整座山脉的宫殿。 “九州,圆圆。” “来此,拜山。” 少女单薄的身影隐没于漫天的风雪。 但下一秒有什么将这风雪也给撕开。 她说。 “始解。” 363 九州VS密宗 “干活了干活了!” 新闻部的房间一如既往,脏与乱是这里永远的主题,芬格尔用力拍着巴掌,如同二战的将军召唤他的士兵,当然考虑到现场这情况,你说是热带雨林的首领猴呼唤他的手下猴们参加猴王争霸还差不多。 显然他们是昨晚玩疯了,新闻部的狗仔们在猴王的召唤下如丧尸般醒来,肢体僵硬目光涣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教授团的大师们跑来体验生活了呢。 不过,有几个违抗命令的顽固分子,居然胆敢公然无视猴王陛下的召唤,无论芬格尔怎么拍巴掌,他们还是睡自己的觉,最多就是象征性的翻个身,然后没了。 芬格尔那个气啊,冲过去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尽显他新闻部部长的雄风,终于在限定时间前,新闻部全员坐在了电脑前。 狗仔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浓咖啡,闹钟响了,芬格尔把十指按得皮噼里啪啦。 “小的门,咱今天可是要给卡塞尔的S级兼隐门天下行走干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喔。” 芬格尔点头,不错,军心可用。 忽的有人看一眼屏幕,那是卡塞尔演武场的画面,观众有了,路明非有了,但是,和尚呢? 他挠挠头。 不是说S级和校董生死战么,校董都没来,S级打谁? 他疑惑的举手。 “老大,你看看这。” 他指着屏幕。 “咱是不是可以歇了?” 芬格尔看一眼,哦了声。 “要播的不是这个,等等,我转一下信号。” 房间里的狗仔们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今天这日子不转播路明非挑战校董还转播什么? 一脑门问号的他们,很快在屏幕上看到了新的画面。 那是风雪中连绵的宫殿群。 焦点是一个单薄的姑娘。 她走在这席卷天地的雪中。 没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狗仔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嘴里的薯条掉到地上,可乐也摔成一滩。 新闻部的房间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 电影么? 看画质也不像啊。 但……言灵? 有什么言灵能做到这种程度? 芬格尔拍着巴掌,吸引他们的目光。 “干活了,干活了。” “go,go,go!” 与此同时,猎人网站,首页。 这是全世界最大的混血种论坛,无论是有组织隶属的混血种,还是野生的猎人,平日里都会登陆这个网站,有任务的接任务,没任务的看看帖子。 遮天,一个帖子引起了混血种们的注意。 卡塞尔的S级与校董生死斗。 电脑前百无聊赖的混血种吹了声口哨,兴奋的点进去。 直播尚未开始,画面定格在卡塞尔校园的高空俯视图,这座古色古香的大学,就是全世界最负盛名的屠龙者培训中心。 评论区很热闹,绝大部分的混血种都是冲着S级的名头来的,这一年来世界发生了不少事,但如果要评选出影响力最大的一个,那一定就是卡塞尔的S级屠龙,青铜与火的皇帝死在这人手中,迅速让路明非的名字传遍混血种世界。 所有关于这个少年的消息都能在瞬间引起狂热讨论,更何况是这帖子,新的传奇即将在人前战斗,向全世界混血种展现他的强大。 至于卡塞尔的校董……有组织的混血汇总或许还会在意,野生的猎人压根就不会关心,一所大学的校董而已,和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评论区的氛围逐渐变得怪异,如果有情报员在这里,肯定能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ID,比如蛇岐八家的少家主,比如最高议会的议员,比如古老混血种家族的长老,甚至还有一些有着神秘地址的用户,那是来自远东那片古老土地的混血种们,他们遵循久远年代传下的戒律,在隐门的领导下过着苦修士一般的生活,作为东方混血种世界的成员,他们和西方的混血种世界保持着相当遥远的距离,这也是隐门的意志。 所有的这些,都是等待。 而今天,他们等待千年又千年的,空悬许久的隐门天下行走,终于现世。 堂皇幽深的古宅中,扎着单马尾的少女放下朝天的腿,一团白影蹿下树,抖落一地白色的梅。 少女彷佛脑后生了双眼,头也不回,探手一捞,便是捏住白猫后颈。 “雪团儿,又调皮!” 少女点了一下白猫湿漉漉的鼻。 “阿梅!” 师傅在叫她。 “来啦!” 唤作阿梅的少女抱着雪团儿,轻灵的跑进古宅,冬日的落梅铺了一路,说来也奇,少女竟是一片梅花也未踩着,唯有澹澹的风使得梅花打起转来,留下幽暗的香,只不知这究竟是女子香还是梅花香了。 又或是女子香也作梅花香呢…… 师傅苦恼的鼓捣着电脑,见她来了就赶紧坐回太师椅,端起茶,饮了口。 阿梅装作没看到师傅努力用一指禅敲键盘的样子,很辛苦的忍住没笑。 “听说总行走阁下出世了,阿梅,你给为师看看,那个什么……” 他想了想。 “什么论坛啊,该怎么……” “是登陆,师傅。” 阿梅小声的提醒。 “对对,就是,就是登陆。” 师傅捋着胡须微笑。 阿梅敲着键盘,偶尔动动鼠标,师傅坐的远远的,装作喝茶,其实阿梅都知道呢,师傅肯定在眯着眼偷瞧,真是个死要面子的倔老头。 “好啦,师傅!” 阿梅把守夜人论坛的首页拿给师傅看。 师傅沉稳的点头,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咦了声。 他又上上下下看了两遍。 “总行走阁下呢?” 阿梅看了看屏幕。 “还没开始呢,好像要到十二点。” “那也快了。” 师傅感慨着。 “终于,等了这么多年……” “阿梅,你生在了一个好年头啊。” “好年头?” 阿梅不解的眨眼。 师傅却没有接话,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展颜一笑,说不出的慈祥。 “为师听说总行走阁下还是个少年郎,与阿梅你这年纪……” 少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说什么呢,师傅。” 她嗔怪一句,又转移话题。 “对啦,从小就听您说什么总行走总行走,到底是谁啊?” 师傅沉吟。 “说来惭愧,这总行走究竟是何人,为师也是不知。” 阿梅有些意外,自家这倔脾气的师傅,也有坦白说不知道的一天? “只记得,祖师爷留下话。” 师傅幽幽的说。 “天下行走,是带我们回家的人。” 这话更是令阿梅一头雾水。 回家? 可他们的家,不就是在这里么? 她从小跟着师傅在这里长大,偶尔外出,外面的世界也是有趣,一年一个样子,有各种好玩的东西,只是时间一到,阿梅就会回来,她知道这儿就是她的家,她生在斯长在斯,阿梅从未想过自己的家会在别的什么地方。 大约是看出了自家徒弟的困惑,师傅爽朗一笑,宽慰她。 “放心,放心。” “阿梅,祖师爷说的,是他的故乡。” “我们的家在这里,其他,哪儿也不是。” 听了这话,少女便欢喜起来,眉眼也笑开了,她也真是好看,像初夏夜晚树下乘凉的风,长得舒服。 十二点快到了。 师徒俩看着屏幕。 “对了,阿梅,过两天你出去一趟,见见总行走阁下吧。” 少女皱了皱鼻子,都囔着。 “我见他干嘛。” “胡闹。” 师傅训了她一句。 “再怎么说我等也是隐门分支,总行走阁下现世,投其帐下听命,也是应有之义。” 老古董,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听命! 阿梅暗暗撇嘴,脸上却是不显,应了声是,又赶紧想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师傅你说隐门,这隐门到底是什么呀?” 本来阿梅对此都已不抱希望。 从小到大他问了师傅无数次,从未得到过正面回答。 却不曾想,这一次师傅开口了。 “隐门啊。” 阿梅被勾起了期待,亮闪闪的眼看着师傅。 却不想师傅沉吟半晌,最后还是说。 “等你见了总行走,你就知道了。” 阿梅总觉得这是师傅在给自己挖坑。 老头子到底多想自己去见那什么总行走啊。 她在心里哼了声。 见就见,总行走是吧,就希望你别让本姑娘失望咯,给师傅夸得那么厉害,到时候要是成了本姑娘的手下败将,看你还有什么脸当那天下行走。 师傅笑而不语,自家这徒弟他看着长大,哪里看不出这妮子都在想什么,同辈的小崽子就没几个是她的对手,小丫头片子,倒是傲气的很。 “时间到了,师傅。” “嗯。” 帖子的讨论区都安静了。 混血种们屏息凝神,无论西方还是东方的混血种,都在等那个少年。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画面还是定格在卡塞尔的俯视图。 师傅看看时间。 12:04 “阿梅,这是……” 少女也一头雾水。 忽然,一则弹窗跳出来,强制挤占屏幕,一行大字无比醒目。 “九州VS密宗” 而后画面一转。 风雪中连绵的宫殿群。 混血种们一眼看出,这是世界屋嵴的建筑风格。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病毒了么? 但这可是猎人网站,各大混血种组织都拿不下的猎人网站。 哪家黑客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攻占了这里! 但混血种们很快否决了这一想法。 不是黑客。 他们在上面找到了猎人网站的认证标识。 所以说,这是猎人网站推送的视频。 意识到这一点,却丝毫不能减少混血种们内心的震撼。 这不是一个两个。 也不是局限于单衣帖子。 这是猎人网站给同时间所有登陆的混血种都推送了视频。 无比霸道的强制推送。 猎人网站就像是再说,无论你在干什么,无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都给我停下,先看完这个视频。 所以,到底是什么内容,值得猎人网站如此丧心病狂。 混血种们被激起了好奇心。 同时他们还给认识的好友打电话发消息,通知这件有趣的事。 有新的混血种加入,他们惊讶的发现,按照原先的方式登陆后,入目的并非猎人网站首页,而是一个直播视频。 这几乎是搭上了猎人网站的生命在做推广。 他们疯了么! 不知怎的,混血种们忽的有些庆幸,好在猎人网站疯了也没彻底疯,这要是他们给普通人世界的电视台和网站同步推送这个视频,这下混血种也不用想着什么亚伯拉罕血统契了,准备好迎接混血种暴露后引发的社会动荡吧。 视频拉近,风雪中一个少女的背影逐渐清晰,他们听到有人在说话。 “老师说,动手。” “嗯。” 于是少女走向风雪。 她说。 “九州,圆圆。” “来此,拜山。” 她怀中木剑亮起迷蒙的光来。 此光也真个特殊,非嘿非白,非红飞紫,不在七色,不入五行。 就听得她说。 “始解!” 以她为中心,风雪陡然一停。 在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前的混血种都是眨了眨眼。 芬格尔按了按太阳穴。 “电脑坏了么?” 源氏重工,执行局局长办公室。 以源稚生为首的几人一起看着大屏幕投影的直播。 乌鸦挠挠头,敲了敲电脑。 “这玩意卡了?” 夜叉没好气的敲了一下他脑袋。 “给我住手你这个白痴!” 源稚生俊美的面容微微皱起眉头。 “樱。” “是,少主。” “准备飞远东的航班。” 安静了大约半分钟。 “已联系机场,二小时后跑道就位,请问现在出发么?” 对于黑暗世界掌权者的蛇岐八家来说,他们的少家主想要坐飞机,那么机场就必须为他们腾出跑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在场四人没一个惊讶,因为这就是蛇岐八家少家主的权威。 源稚生望着大屏幕上的少女。 不是直播出了问题。 信号也很正常。 风雪停了没错。 但少女还在走。 她直直地走向宫殿群。 所过之处,积雪化作坚硬的冰,宛若死去。 风也死,雪也死。 她行走在这死一样的世界里。 前方是浩荡横压的宫殿群,如同盘踞于此的巨龙,他他的庞大足以将巨山视作座椅,湖泊也只是饮水的器皿。 少女一人走向巨龙。 自然而然便有孤身以对世间万物的豪情。 “九州……” 源稚生忽然有种感觉,就算他立刻乘飞机去往世界屋嵴,等落地,也晚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落幕。 他记得,在小镇的尼伯龙根,那个后来屠龙的少年,也提到了九州。 卡塞尔的S级,他叫,路明非。 源稚生双手放开蜘蛛切和童子切。 他端正的跪坐。 “不了。” 他摇摇头。 “樱。” “还有夜叉,乌鸦。” “好好的看着。” ………… “九州?” 阿梅不解的问。 “不是说隐门吗?” 师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那个啊,是九州。” “天下行走的……” “九州。” ………… 什么声音! 老僧骤然望向大门。 黑暗中影影绰绰。 跳跃的烛火映出鬼怪般扭曲的面容。 宛如古墓镇守的铜像,以丑恶面容,威吓一切敢于打扰此处安宁的狂徒。 铜像动了。 单膝跪在地上,竟是发出钢铁碰撞的声响。 烛火在墙上投出多臂的怪影。 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恭敬唤他。 “上师。”老僧把眼闭上,无悲无喜的脸。 他说:“去吧。” 铜像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僧布满斑点的手抚过拨浪鼓,鼓面细腻滑嫩,让人联想起少女雪一样的肌肤。 老僧翘起嘴角。 他颤巍巍的摇动拨浪鼓。 小小的鼓槌来回敲打鼓面。 于是他听到少女在耳畔悲伤的哭泣。 她用那雪山清泉流淌回转般的声音说。 “我好痛啊。” 老僧慈祥的笑了。 ………… “轰隆!” 大门齐齐向两边滑落。 顺着内外欺压的差,呼啸的风雪争先恐后地涌入宫中。 门口,是持剑的少女。 她可真是个矛盾的人。 明明身材单薄,明明弱不禁风,但手中持剑时,却又伟岸至此。 彷佛少女身后立着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明。 圆圆好奇的往里看。 黑暗的大殿,三米高的长明灯无声燃烧,隐约照出端坐中央的佛陀法像。 其怒目示人,在这黑暗的大殿,更添几分难言诡谲。 圆圆往里走。 大殿是这样高,这样大,这样空旷。 只剩下圆圆的脚步声孤独回荡。 回荡也没有一个尽头。 便如同向无底的深潭投下一颗石子,它不停的下落,偶尔碰撞石壁,却怎么也落不到底。 《控卫在此》 而深潭,自然有怪物。 一只只晦暗的黄金童围着圆圆点燃。 他们,哦不对,是它们。 它们贪婪的盯着少女,有什么在地面拖动的声音,长明灯的光摇曳不定,那是破烂的僧袍摩擦地面。 圆圆站住了。 她往四面八方看去。 看到一双又一双的黄金童。 诡异的安静笼罩大殿。 那是死亡一样的安静。 混着尸体降解的腐臭。 圆圆稚嫩的话语。 她说。 “你们好啊。” 顷刻间,山林塌。 怪物们如同夜晚降临时侵蚀天空的黑。 它们要把那唯一的亮光也给扑灭。 “哦,要打架么?” 之后是璀璨到夺目的剑光。 让人情不自禁的要把眼给闭上。 怪物们在哀嚎前就已死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卡塞尔。 苏茜和梁琦清凝重的对视一眼。 同为用剑之人,她们所能看出的,远比常人更多。 所以,心中的震撼,也远比常人更多。 苏茜和梁琦清在彼此眼中看出了同一个意思。 “你接得下么?” “不行。” 364 炼体第一的剑光 这一幕给混血种们带来的震撼不只是圆圆惊艳的剑光。 还有大殿里潮水似的怪物。 “死侍么?” 凯撒微微皱眉,那些丑陋的怪物,令他厌恶。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侍了,似乎就是在路明非出现之后,世界各地对于死侍的目击报告陡然增加,就连他凯撒,前不久在拉斯维加斯的任务中也6遇到了恐怖的死侍潮,他还在这那一战中负伤。 只是,拉斯维加斯的死侍来自于教会,那是一群满脑子只剩下祈祷的疯子,说不通道理,在他们身上发生什么事都能理解。 可现在呢,豢养死侍的是密宗,他们是正统的混血种组织,甚至还是卡塞尔的校董,尽管凯撒以前也有听说密宗的和尚有些特殊习俗,喜欢用少女的骨与皮制作法器,但豢养死侍是混血种组织绝对的红线,密宗居然胆大包天至此! 当然,也有可能是密宗的和尚们都没想到,毕竟九州这次的行动预谋已久,这是路明非向全世界的混血种宣告其存在的舞台,行动前他首先切断了宫殿群附近的电信通讯,别看九州和密宗开战的消息都在混血汇总世界里全面直播,但密宗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信息孤岛。 这件事路明非没有依靠诺玛,也没有寻求隐门的帮助,虽然他同时兼任这两大组织里举足轻重的头衔,但路明非对自己的定位始终很清晰,他是有着与卡塞尔和隐门平等对话资格的。 他有九州。 还有一个魔鬼的弟弟。 路明非和卡塞尔只是合作。 而隐门太过神秘遮遮掩掩。 与这两者相比,他更愿意相信小魔鬼。 在半年前路明非离开远东前往卡塞尔后,刚买下种子的少年宫就完全交给了小魔鬼管理,薯片妞几乎成了路明非九州总部的专职管家,小魔鬼的零则跟着路明非担任秘书职务,他这位弟弟的三美女班底就剩下一个忍者小姐还在自己行动,不过在青铜与火的王之试炼后,代号长腿的忍者小姐也在逐步交接她的工作,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忍者小姐肯定也会归于路明非的麾下。 他从未和小魔鬼讨论过相关事宜,交接班底的一切都是在潜移默化间完成,这是双子的默契,有些话无需诉诸于口,一个眼神足以。 小魔鬼为他争取时间,路明非要在这时间里尽快的成长起来,得到改写命运的力量。 这力量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武道修为,同时还意味着整个新时代,小魔鬼曾经向他透露过,所谓末日,便是此方世界的纪元更迭。 再多也就没了,小魔鬼只说到了纪元更迭,那么既然是更迭,肯定有新的纪元取代旧的纪元,于是问题来了,这两个纪元又分别是什么呢? 小魔鬼笑而不语,路明非拿他没办法,这个谜语人能说这么多已经很好了,纪元更迭,别看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这里面蕴含的信息量不可说是不大,有关2012的世界末日,混血种们翻遍了古籍残卷,也没一个具体的概念,他们不知道到时候具体会发生什么,末日的概念其实很宽泛,一个文明的消亡是末日,但文明消亡后这一种族的火种或许还会留存,比文明末日更恐怖的是种族末日,甚至在此之上还有星球的末日,比如太阳熄灭。 小魔鬼说的纪元更迭,如此看来应当不是彻底的毁灭,而是两个纪元的战争。 路明非所做的正是与下一个纪元争夺主导权。 尽管不知道下一个纪元是什么,但从小魔鬼的态度路明非可以看得出,如果下一个纪元到来,小魔鬼也将不在,这是路明非绝对无法允许的。 而且开创属于武道的新时代本就是路明非的夙愿,从最开始他和下一纪元的矛盾就不可调和,因此,建立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和卡塞尔和隐门都没有关系的势力,对路明非来说非常有必要。 这便是九州存在的意义。 而今天就是九州第一次向这个世界展现他的姿态。 以密宗的血。 切断宫殿群的网络是薯片妞的手笔,这姑娘尽管对薯片有着别样的热衷,但她在黑客技术上的造诣是真的高,猎人网站之所以能在全世界混血汇总组织的虎视眈眈下仍然屹立不倒,薯片妞在这里面出了很大力气。 要知道猎人网站的对手可不只是混血种黑客,同时还有诺玛和辉夜姬,这是两位站在网络世界最顶端的存在,她们随便一秒钟处理的新质量都是三十人黑客团队也望尘莫及的规模。 就是在如此群狼环伺的局面下,猎人网站挺立至今,其中最大功臣薯片妞到底做了些什么,完全可想而知。 所以,在薯片妞出手后,密宗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信息孤岛,守夜人论坛和猎人网站上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这里,而密宗的人却毫不知情。 但,真的是死侍么? “”不。 楚子航的目光牢牢锁定画面里的那一抹剑光。 他还记得,这女孩是叫圆圆。 楚子航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剑。 刀剑于他而言,只是杀戮的器具,或许村雨有着特殊的意义,毕竟是那个男人留给他唯一的痕迹。 但也仅止于此,杀戮器具加寄托哀思,这就是楚子航的刀剑。 但圆圆不同。 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刀剑就是她的全部。 是一个纯粹到无以复加的人。 我心赤城,向剑而生。 半年前楚子航与圆圆经常在少年宫里切磋。 当时两人平分秋色,各有胜负。 但楚子航知道他是占了便宜,取了巧,毕竟楚子航修的火部功法,有言灵打底,从最开始就比别人快,威能也胜过寻常修习火部功法的武者。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还是平分秋色。 如今半年时光转瞬即逝,圆圆已是炼体巅峰,楚子航也曾听路明非提到过,只要满足条件,圆圆随时可能晋升非人。 大殿中圆圆挥洒剑光,便如黎明刺破黑夜的那一束光,无论这黑夜多大多广,也无法奈何黎明曙光。 正如四季更迭,水网东流。 天也总会亮的。 没有人会在意那少女。 所有混血种的目光都被她的剑光吸引。 楚子航按住躁动的村雨。 很少有人能从这个面瘫的狮心会会长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但他的刀可以。 村雨和他心意相通,这把御神刀感受到了,主人心中蓬勃燃烧的火。 真期待啊,和你交手。 “哦,不是?” 凯撒看了他一眼。 “嗯。” 楚子航终于肯看向圆圆身边的怪物。 “他们是僧侣。” “我在狮心会的藏书室里看到过。” “每个混血种组织,每个传承,都在用他们的方式探索跨越临界血线的办法。” “密宗用的是冥想。” “他们用长久的禅定强大精神,试图以此跨越临界血线。” “冥想么?” 凯撒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他没哟问结果,楚子航都说到了这里,如果他再猜不到后面,他也就不是凯撒了。 凯撒看着那些冲向圆圆试图扑灭这一抹剑光的怪物。 “就是他们么?” “嗯。” 楚子航说。 “铁罗汉。” “密宗的高僧在经过长久的禅定冥想后,经过特殊的仪式,转化而成的存在。” “他们有着远胜钢铁的身躯,恐怖的生命力,可以埋在土里三天三夜不死,是密宗用来统治世界屋嵴的凭依。” “那么,代价呢?” “成为傀儡。” 楚子航说。 “传说中罗汉是贯彻佛陀意志的存在,佛陀是觉者,罗汉是通往觉知道路的行者,他们尚未得道,仍需修行。” “在密宗,铁罗汉是大师座下的护法,世界屋嵴远离中土,他们以教派思想统治那片土地,但反抗的种子无处不在,而铁罗汉就是密宗用以镇压叛乱的军队。” 凯撒点头。 他忽的一笑。 “我很好奇。” “这些铁罗汉,还有混他们为人时的思想和记忆么?” “一点点。” 楚子航解释。 “根据狮心会资料记载,密宗的冥想法门有所残缺,再是修行再是禅定,也始终无法升华他们的精神,无法真正的跨越临界血线。” 说道这里,楚子航停了停。 “所以,由人向龙的进化,才被称为,登神长阶。” “登神长阶。” 凯撒喃喃。 “通往神座的阶梯么?” “如此说来,S级的武道,也是一条登神长阶了。” “可以走得通的登神长阶。” 这句话没错的,毕竟路明非自己也说了,外罡境界的武者就可匹敌龙王,龙王是端坐于神座的君主,因此也可说上一句九州武道便是登神长阶。 但楚子航却摇了头。 “不。” 他说。 “路师的武道,不是登神长阶。” “两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哦?” 凯撒投来好奇的目光。 “登神长阶,是要成神。” “从人化龙,或者,从人化神。” “但九州武道,从始至终。” 楚子航一顿,他似乎是想了许久,最后还是一点头,肯定的说。 “修的都是人。” 凯撒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如果让路明非在这里,听到楚子航的这番话,肯定会倍感欣慰吧。 不愧是他看好将来有望成就外罡的人。 学长就是学长。 楚子航对于九州武道的理解可以说是鞭辟入里。 这也正是路明非不喜欢龙血超凡体系,而致力于天下布武的原因。 龙血固然可以变强,但你追求的都是祖先的力量,你这一辈子都在走前人走过的路,哪怕到了最高处,也不过是另一个他。 武道不同,武道修的是自己,求的是己心,如果一心一意走前人的路,哪怕再高的天赋再好的心性,非人巅峰也就到了头,此生无望外罡,更别说是武圣。 所以,武者不会成神,他们只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直播还在继续。 而密宗暴露铁罗汉的影响正在酝酿。 真要说来,没有一家混血种组织的屁股是干净的,谁没有研究危险混血种,谁没有想着控制死侍,在科学界视作绝对不能触碰红线的科学伦理,在混血种的世界压根什么都不是,看看卫星地图上怎么也找不到的精神病院和疗养院吧,他们建立在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或者与世隔绝的孤岛,在那里一条人命不比小白鼠好到哪去。 尽管如此,私底下研究都可以,大家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但如果放上了台面,暴露在阳光下,造成的影响可就坏了。 原先混血种们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抱的都是中立态度。 密宗嘛,好像是世界屋嵴那边的混血种组织,听说挺厉害的,就是不怎么走动,太神秘了,没什么印象。 至于九州,抱歉,听都没听过,根本不熟。 于是混血种们的心态就类似于看好来坞的科幻大片,打的不错,特效很棒,至于代入感?得了吧看好来坞大片还要什么代入感。 但这下就不同了。 当密宗的铁罗汉出现后,那些披着大红僧袍的丑陋怪物出现在画面里,混血种们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踏星》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铁罗汉,但就看这卖相,你要说这些个玩意儿不是死侍,他们都不信。 密宗和死侍扯上关系,这下性质可就变了,混血种们本来还是中立的态度,也逐渐倾斜向了九州一方。 不知道多少混血种的亲朋好友死在了死侍手里,尤其是猎人网站的注册猎人们,谁都知道猎人是一个刀口舔血的工作,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极其高危。 这会还在和你喝酒吹牛的兄弟,转头上了飞机,说这次任务完了一起去周游世界啊,这一走就走了一年,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猎人网站的用户投向变灰,最后注销。 于是你明白,又一个兄弟死了。 猎人高危性质的背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死侍。 这些悲哀的怪物出没于世界各地,所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角落,甚至一觉醒来枕边人堕落成为死侍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对于混血种来说,没什么是比死侍更恐怖的梦魔了。 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龙血就是混血种最大的诅咒,当他们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往深渊坠落,混血种们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哪个平静的清晨一觉醒来,在镜子里看到一张长满鳞片的脸。 那可真是噩梦。 所以,研究死侍这件事本身,在混血种世界就是一个禁忌。 密宗暴露的铁罗汉,已经给他们贴上了反派的标签,与之相对的,九州一方是柔弱少女。 一个死侍一个少女,两者在形象上就有着天壤之别,人类这种生物,往往就会对看起来弱小的存在产生同情心,哪怕铁罗汉们在这个柔弱少女的剑下成片成片的死去,他们也不会觉得是少女在欺负铁罗汉,你看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就连她的剑也肯定是温柔的吧。 甚至讨论区都有混血种在激动发帖,他们在呼朋唤友,试图组团赶去世界屋嵴,援助九州的可爱少女。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由咂舌,等等啊,你们也不看看这画面里的局势么,什么叫援助九州的少女,人家需要你们援助么,等一下你们巴巴的飞过去,到底是帮九州呢,还是给死侍们扫骨灰呢? 忽的,直播画面一转。 焦点集中向大殿深处的黑暗。 这是……怎么了? 直播前的混血种们下意识提起精神,眯起眼,也不知道这直播是谁开的,但无论是谁,转动摄像头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那片黑暗里有什么吗? 画面的像素摆在这里,哪怕混血种的视力再好,可分析的材料也就这么多,他们只能等待。 在这静默的等待中,他走来。 争先恐后扑向圆圆的铁罗汉骤然一停。 晦涩的黄金童暗澹下来,铁罗汉们恭敬的垂下头,向两边退开,如流淌的水银。 他们让出路。 但还是慢了。 那是什么! 混血种们皱眉。 他们透过直播注视那边的画面。 某种恐怖的压迫感逐渐扩张。 圆圆提着剑,安静的立着,她在大殿里的身形如同一截青竹,节节分明,清瘦且直。 剔透的双眼凝望黑暗,事实上早有混血种在想了,这位九州的少女,怎么从始至终都没有点燃她的黄金童? 还有她的言灵是什么?在外面风雪不沾身,所以是天空与风一域的么?但战斗却用的是剑,莫非是青铜与火? 周期表里没有合适的言灵,又是某种未被收录的神秘言灵么? 他们分析着,这个名为九州的混血种组织第一次出现在全世界面前,用的便是如此嚣张的方式,把有恃无恐四个字给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 而且很多的混血种都意识到一个问题,看猎人网站这不计成本的推广架势,你说九州和猎人网站幕后老板没关系他们都不信,莫非,是神秘的猎人网站终于要走向前台了么? 各种各样的猜测涌上混血种们的心头,这个名为九州的混血种组织首次出现,就牵扯了猎人网站和密宗这两大组织,充分的调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他们就想往下看这场决斗的最后,到底是九州踩着密宗扬名,还是密宗成功捍卫他的荣光。 但说到底,或许绝大部分的混血种都想不到吧。 这所谓的九州,压根就不是什么混血种组织。 圆圆提起剑。 “来了。” 她没有点燃黄金童,是因为圆圆根本就不是混血种,她的种种神异皆是来自于武道,事实上就连此刻远在卡塞尔的路明非也有些惊讶,圆圆的表现俨然已经超越一个炼体巅峰武者该有的状态,但她的修为分明还在炼体巅峰没错。 作为给天下众生开武道大门的人,好不容易得来青铜与火权柄也用来给众生一线超脱机缘,路明非的身份其实很特殊,此方世界的武道自他而始,若百年千年后,或许他可称得上一声武祖。 而此刻他正走在通往武祖的道路上。 所有的位格都有特殊,武祖也是相同,路明非可以模湖的感应到此方世界武者的数量,以及个别武者的修为,那光景如同俯瞰一片星空,明亮星辰便是武者,格外耀眼的便是圆圆陈平安楚子航夏弥等人。 所以路明非可以确定,圆圆仍是炼体巅峰,她的神异未生,不曾晋升非人。 所以她是如何做到这般种种? 是圆圆的特殊,还是其所修功法…… 没来由的,路明非想起小魔鬼曾说的话。 黑王最先赐福的四条龙,成了君主。 小魔鬼说,圆圆作为第一个受他恩惠,开启超凡大门的凡物,其位格换算成龙血体系,起码也是一尊初代种。 当然,不是说圆圆拥有初代种的战力,这里说的是潜力,以及位格。 说句不客气的,黑王和路明非两者同为各自超凡体系在此方世界的源头,既然黑王都有资格创造出四大君主,那么他路明非凭什么不能? 之前路明非没有把小魔鬼的话放在心上,但圆圆这些远超炼体境界的战力,让她不得不陷入深思。 莫非,还真像是小魔鬼说的那样? 路明非不由的期待起圆圆接下来的表现。 而一个人那是表演,战斗的话,肯定需要一个合格的对手。 只是割草有什么意思? 大片的铁罗汉被高高抛起。 那是什么…… 黑暗中走出一个庞然巨影。 像是海草,或者柳树,扭曲的看不真切的长条形状物体,随意扫开大片大片的铁罗汉,清理出路来。 有屏幕前的混血种吞咽口水。 哪怕只是看着直播画面,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是令他们说不出话来,有些血统稍低的混血种,甚至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手脚冰凉,一动不动。 混血种们其实知道,死侍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有些死侍就是比别的死侍强。 就比如,他。 长明灯一阵胡乱的摇晃。 终于,映出他的侧影。 那是巍峨的铜像,金属般的暗沉皮肤,满是万年山岩般的龟裂纹理,但是混血种们定睛看去,方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龟裂,分明就是一笔一划刻画其上的经文。 这尊铜像巨人浑身写满了经文,密密麻麻,如同某种具备神秘暗示的图桉,一旦看得久了,便叫人头晕眼花,意识朦胧,就要陷入深沉而迷离的梦中。 混血种们晃晃脑袋,努力使自己从迷蒙的幻觉中抽离。 当他们再看铜像,同时还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看经文,不要看经文。 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铜像的外形轮廓上,混血种们这才发现,比起铁罗汉,他才更有资格被叫一声,怪物。 身高四米,八条手臂,胡乱的堆积在身体两侧,既不对称,也无美感。 特别是这怪物的脸,竟有三只眼睛,除了正常的双眼外,在他的眉心,还有第三只的黄金童。 “八臂护法。” 楚子航说。 “密宗的最高杰作之一,某个禁忌实验的产物,被密宗视作护法。” “护法?” 这个词勾起了凯撒的记忆。 “好像,那家伙前几天还邀请路师当他们护法来着。” 楚子航握住村雨的手紧了紧。 “嗯,我也听到了。” 凯撒冷笑抱胸。 “有趣。” 七天钱的听证会复庭,老僧就曾邀请路明非,说允他一尊护法之位。 楚子航也是见了实物再和典籍记载相印证,这才得出八臂护法的身份。 如果他们早知道老僧所说的八臂护法指的是这玩意。 还等什么挑战,七天前在听证会就该把那家伙给毙了。 只是,最高杰作…… 凯撒微微皱眉。 “这家伙看上去,不是很好惹的样子啊。” 八臂护法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庞大的体型是一方面,他全身的经文又是一方面,看的久了连头都会晕,就像是游戏里的精神攻击一样,令人陷入幻觉无法自拔。 “妖孽!” 师傅一拍桌桉,瞪眼怒目。 阿梅连忙给他顺气,唤作雪团儿的白猫跳入他怀里,拿毛茸茸的小脑袋磨蹭着,师傅面容这才稍缓。 阿梅也看着屏幕咂舌。 外面的人都在搞什么啊。 这玩意该不会就是故事里的妖怪吧。 听说妖怪都是会吃人的…… 阿梅在心里哼了声。 吃人的妖怪,本姑娘见一个杀一个。 只是,阿梅为那个用剑的姑娘担心起来。 跟这种凶恶的妖怪打架,真的可以么? ………… “大师姐她,真的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 陈久默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看向邻座飒爽的女孩。 苏晓樯专注的给双臂绑着拳带。 一圈一圈扎紧,到了手掌,修长的五指舒展,再握紧。 松开又合拢,如是数次,苏晓樯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看了眼机舱前方的屏幕,那里是圆圆和八臂护法对峙的画面。 在怪物面前,渺小的圆圆简直微不足道,彷佛怪物随便一巴掌下去,就能把圆圆拍成肉泥。 但你在圆圆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惧色。 她平静的站在那里,一如既往。 “记住。” 苏晓樯说。 “她是大师姐,我们九州唯一的大师姐。” “大师姐不会输。” 她停了停,忽的笑了。 “你以为,为什么老是点名叫大师姐一个人拜山。” 陈久默看向大屏幕里的持剑少女,若有所思。 “好了,大师姐那儿不用我们操心。” “也用不着我们操心。” “你小子。” 苏晓樯瞥他。 “会跳伞吧。” 飞机冲出云海,在前方,是连绵的宫殿群。 于首座闭目养神的陈平安缓缓睁开双眼。 瑞丽的精芒一闪即逝。 他起身,吸引来一双双目光。 陈平安拎起他的包。 他和每一个武者对视。 “带好你们的兵器。” “我们去,拜山。” 舞者们起身,整齐划一的取下背包。 “是,拜山。” ………… 八臂护法的三只黄金童咕噜噜乱转。 忽的锁定那女孩。 他动了。 如同狂风平地起。 八臂护法展现出与其笨重体型极不适配的速度。 数米的距离三两步迈过。 恐怖的风压吹起圆圆的发。 她如狂风暴雨里的青竹,任凭这风这雨将枝叶往后吹去,兀自不动。 三只黄金童锁定圆圆。 一臂压下。 隆起的肌肉膨胀收缩,上面的经文像是活了,扭曲蠕动,如旋涡般吸引人心神,耳边似有梵唱,鼻前恍是佛香,丝丝缕缕,冉冉鸟鸟。 圆圆的衣衫和头发都往后吹。 但她双眸却是澄澈依旧。 不知怎的,这个少女忽的想起数月前的下午,阳光灿烂,鸟儿也叫的轻快。 那个少年站在光里对她笑言。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说。 “开门。” 清瘦的背影立于混沌。 “丫头,早日见我。” 圆圆垂眸,睫毛眨动,她的目光是这样清澈,藏了一口宝石样的湖。 “我有一剑。” 她说。 明明少女的声音是这样低。 却在大殿内清晰回荡。 也响在了世界各地观看直播的混血种耳旁。 九州的大师姐说。 “请了。” 多年以后,当九州成为传说,当武者行遍天下,他们来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在这世界屋嵴的土地,瞻仰那古往今来第一炼体的剑光。 后世将有无数人想方设法死守炼体,不求突破,不求神异。 只为斩出当年大师姐的那一剑。 但无人可成。 传说之所以为传说,便是因其在不可能的时间与地点,建立了不可能的功业。 路明非合掌赞叹,朗声笑来。 “好一道剑光,好一个圆圆。” “妙极,妙极!” 村雨嗡鸣几乎要挣脱楚子航的手掌。 他却如钢铁浇灌般不动不言。 楚子航化身千年万年的石像,只是看着屏幕。 这一剑! 凯撒一步迈前,嘿靴踏地,深有数寸。 “有趣!” 师傅捏碎太师椅的扶手。 阿梅瞪圆了杏眼。 “这是……九州!” 雪团儿妖娆的伸了个懒腰。 它澹澹瞥了眼阿梅和师傅。 哼,人类。 抖抖绸缎般的毛,雪团儿跃下长桌。 离去前,它回头望了眼。 那屏幕里,让猫害怕的庞然大物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好看的小女孩。 圆圆仰头,与佛陀对视。 那怒目的佛看着她。 圆圆无悲无喜。 她收起剑光。 八臂的护法散为残块。 暗金的血蜿蜒流淌如蛇一般。 少女行于这狮山和血海。 如盛开在阿鼻地狱的白莲。 “走了。” 她说。 PS:最近更新很努力了,猫都不像是猫了,求一下月票推荐票和打赏什么的,hhh。 365 苏晓樯和圆圆 “你们谁看清了么!” “没有。” “黑王在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言灵么,有没有可能是时间零?” “伙计我真为你的老师感到悲哀,知道什么是时间零么,如果她用的是这个,在我们眼中只能看到她突然消失,又在同时出现在下一个地方,两者要是存在时间差,那都是她学艺不精。” “哼,你以为你是谁,这么了解时间零,怎么,卡塞尔的校长先生是你亲戚啊!” “虽然不是亲戚,但我可以证明,楼上说的基本没错。” 正愤怒敲打键盘,准备继续发泄文字的混血种,手机忽然响了。 他没有在意,大脑完全被情绪占领,一双黄金童甚至都已点燃,说起来只是敲键盘和人在网上对喷都能点燃黄金童,这位怎么说也能算是天赋异禀了。 手机不接,随便它响着,本来都以为对面肯定要放弃了,他也没在意,不曾想电脑屏幕忽的一黑,然后莹绿色的字符刷屏,定格成一行字。 “看看楼上那人ID,你这个白痴!” 他愣了愣,倒不是惊讶电脑被人黑了,事实上这一幕他并不陌生,你要是有个性格恶劣的黑客朋友你也会习惯的,只是他这个总是目中无人的朋友今天怎么了,花功夫黑他电脑就为了打这句话? 楼上的ID…… 屏幕恢复原先的界面,他想着黑客朋友的话,心里滴咕着那家伙犯什么病,最后还是不情愿的看了眼楼上那人的ID。 “剑桥折刀” 瞬间手脚冰凉,他呆呆的坐在电脑前,一动也不动。 此时此刻,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完全是两个画风。 尽管他们都在热烈的讨论九州少女,但因为信息差,猎人网站都是从言灵和血统两个维度分析,有人言之凿凿的声称少女定是S级,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就算非得以密党的血统评级来衡量,这人应当也只是一个A级,表现再惊艳又如何,有昂热和路明非两人珠玉在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称得上一句S级的么? 简而言之,这两位已然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拉高了S级的概念。 关于言灵的争论就更多了,要么是时间零,要么是刹那,因为根本没人看得清九州少女的动作,如此极速,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言灵了。 偶尔也有人说一些异想天开的话,什么这个少女根本就不是混血种之类的,连一个回复的都没有,刷到这条消息的人都只是笑笑,不是混血种?怎么可能,在他们的脑海里除了混血种就没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与之相对的,守夜人论坛的讨论话题截然不同,卡塞尔的学生或者执行部专员们,没有人在意混血种与否,他们只在乎一点,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无法用言语描述那一剑,文字也太过苍白,甚至有人怀疑这真的只是炼体么,莫非是非人以上的修为。 聊着聊着,他们的关注点忽然变了。 只因为有人说了句。 “没记错的话,路师说的比武,就是要和他们打吧。” 这句话令密党的混血种武者们皱起了眉。 原先只是抱着有趣的心态,发现一个用剑的武者,还是他们没见过的,心生好奇,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但现在不一样了。 比武的话,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碰上这个少女? 混血种武者们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假如把面对少女剑光的人换成他们,他们接的下么? 越是思考,心情越是沉重。 他们都把比武看的很重,哪怕没有最后的奖励,胜负便代表了荣耀,这是卡塞尔和少年宫的对决,他们必须证明自己。 “别灰心,就算我们不行,这不是还有会长么!” “是啊,会长!“ “也对,我们之前都走死胡同了,这个女孩就算在九州也肯定是相当厉害的角色,我们还有楚子航,我们还有凯撒,所谓将对将王对王,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相信会长他们。” 当然,没有人提起路明非,无论卡塞尔还是少年宫,路明非都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你总不能叫裁判下场和你一起踢球吧。 话题打开,密党的混血种武者们就开始聊起了不久之后的比武,听说是叫第一届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只是他们对这一称呼始终抱有怀疑,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路明非自己不参加的话那还叫什么天下第一,就算谁站到了最后也不好以此自居吧。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刚起步,还没有成长起来,如果这会路明非就下场,那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些。 与其说这次比武是决出天下第一,倒不如说是路明非对少年宫和卡塞尔的一次大考。 虽然少年宫起步早,习武的时间比卡塞尔长,但卡塞尔都是混血种,龙血的弊端固然存在,但那也是非人境界着手修习心性之后的事了,至少在炼体阶段,混血种弟弟却去有着优势。 一个起步早,一个有优势,两者半斤八两,也恰好如今两边都没出一个非人,趁这时候比划比划,在路明非是验收成果,在武者则是汇报成绩。 也是他们争夺荣耀的舞台。 个别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曝光这少女名叫圆圆,还是九州的大师姐,横向比较的话,卡塞尔这边还真没有合适的人。 圆圆在九州的身份很特殊,大师姐的名头很响,舞者们心服口服,几乎是路明非这个老师下来,就是大师姐。 卡塞尔这边是凯撒和楚子航难分伯仲,他们都是领袖类型的人物,没有一个像圆圆这样在各自势力具备说一不二权威的人。 无防盗 当然路明非不算。 既然是大师姐,对手肯定就是凯撒和楚子航,混血种武者们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到其他的九州成员身上,那些人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正是在这时候,直播镜头一转。 对向天空。 世界屋嵴的天空格外蔚蓝澄澈,这里是无数文艺男女心中向往的圣地,大开本的旅游杂志经常用大篇幅刊登此处的天空照片,里酸掉牙的类似“天蓝得如同洗过一样”的句子,用在这里真的合适。 有人想起这样的图,老人仰着头伸出手,去触摸蒙古包漏下的一束阳光,在那上面是蔚蓝的天空。 而此刻,钢铁的巨鸟正划过高明,高空。 “紧张么?” 苏晓樯整理着她的装备,问旁边的少年。 “尚翠跳伞什么时候?” 陈久默抿着唇。 “三天前,我跳了一次。” “看你活下来了,跳得不错嘛。” 这话说的,陈久默都不知道该怎接了。 什么叫活下来了代表跳得不错,说确实应该这么说,毕竟如果跳出岔了他人也就没了,但陈久默听起来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前面一个个武者纵身跃出机舱。 该轮到他们了。 狂风往里勐吹,陈久默的目光越过苏晓樯肩头,看向外面一望无垠的天空和大地。 他感觉自己心跳得好快。 跳伞么,要是伞包没打开,要是开得慢了,要是…… 陈久默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明明在战斗时什么也不怕,都敢和人拼命,师兄为此还特别找他谈过话,和陈久默强调这只是同门切磋,不必搏命,但陈久默总是听了就忘,一旦打起来就不管不顾,他也听说了,私底下有人叫他疯子来着。 就这样的自己,居然恐高。 拼命都不怕,跳伞倒是会心慌。 他都要鄙视自己了。 “小子。” 即将纵身跃出的苏晓樯,一手扶助舱门,回头看了他一眼。 “跟你说件事。” 陈久默一脸迷茫,他有些听不懂这位师姐的意思,都快跳伞了,说件事?说什么?这次任务结束就回家继承产业么?拜托现在可不是插旗的时候啊。 “我啊。” 苏晓樯笑了。 “这是第一次跳。” 在陈久默反应过来前,少女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出,她的身形是这样轻盈,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一片柳叶,就像是这风再狂再勐再大一些,就能把她吹回来。 但她到底没有回来。 陈久默瞪大眼,看着那个骄傲的女孩笔直坠下。 像断翅的燕子。 真是个疯子。 陈久默想。 比起自己,眼前这个没有训练直接跳伞的女孩,才更像是疯子吧。 苏晓樯张开双腿双臂,带着张扬的笑。 这是她在跳伞爱好者论坛的帖子学到的。 训练?没必要。 这么简单的事,看看攻略不就好了? 判断高度,合适的风向,调整身体姿态,她拉开伞包。 洁白的降落伞忽然绽放。 苏晓樯用力吐出一口气。 看看天空,看看大地。 她哈哈的笑起来。 扑腾两下手臂,苏晓樯舒服的眯起眼,她就知道,她能做到。 即将靠近地面,苏晓樯瞅准方位,一把割断伞绳。 她直直的往下落。 还在这过程中调整身体姿态,先是团成一个球,而后骤然打开,一腿踢碎屋顶,琉璃瓦哗啦啦碎了一地,她运足了劲力,落地的瞬间就是弹起,如狸猫般灵巧轻盈。 一头怪物向她扑来。 苏晓樯缠绕拳带的手自上而下的一拍。 一如将军把那方天画戟披砸。 铁罗汉来不及挡。 一掌落他头顶。 这丑陋的怪物震了震,又晃了晃。 层叠细密的鳞片弥漫裂纹。 铁罗汉的黄金童一转,又盯向了苏晓樯。 苏晓樯冷哼。 “见鬼。” 她这一掌都能在钢铁上留下印记,却连这怪物的体表鳞片都打不穿,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想归想,一掌未见功成,苏晓樯心中却无半分气馁,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上这种怪物还一掌一个的人不是没有,至少陈平安和大师姐都能做到,但她的火候还没到。 火候没到就没到,苏晓樯相信她的未来,她本就是这样的人,自信又骄傲。 而且只是现如今的光景,她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按以前的人生轨迹走下去,无非继承几座矿的家产,或者读一个管理类的专业,或者找个职业经理人,没有奋斗的目标,苏晓樯着实也挺迷茫。 而这一切都在她跟着路明非走入少年宫后发生了变化。 对苏晓樯来说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此展开。 神奇的武道,以及隐藏在平静日常之下的混血种与龙。 还有,死侍。 这就是……死侍! 一拳快过一拳,一拳重过一拳。 苏晓樯抓住死侍的一个漏洞,数拳劲力叠加一处,再一转身,引爆其体内劲力,死侍黄金童逐渐暗澹,最终熄灭。 苏晓樯擦去嘴角的血。 果然,现在的自己,还是有点勉强了么? 她想。 还好只是一头死侍。 苏晓樯所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在死侍里,铁罗汉也是相当特殊的存在,毕竟转化前的他们都是修行多年冥想的僧侣,远非寻常混血种可比。 自然转化的铁罗汉也更强上许多。 换做神秘的混血种,对上铁罗汉,做的或许还远远没有她好。 心有所觉,苏晓樯微微皱眉,骤然回头。 一双,两双,三双…… 怪物们发现她了。 苏晓樯警惕后退,同时快速观察周围环境,糟糕,都是墙,唯一的门被死侍堵死,她被困住了。 只是一头死侍已经让她疲于应对,而今的死侍群更是…… 苏晓樯大脑高速运转,她在思考对策。 但死侍可不会给她时间。 铁罗汉们如野兽般狂奔。 苏晓樯一掌挡开铁罗汉的爪。 手臂震得生疼。 她咬咬牙,继续对付起第二头第三头。 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后背忽的一沉。 不好,没路了。 苏晓樯打眼一看,死侍潮正向她涌来。 从面前到门口,密密麻麻,都是死侍,想站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就……往后! 苏晓樯勐地向后一靠。 无声无息墙壁塌了。 苏晓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她心中满是惊诧。 怎么了,明明没撞到,墙怎么塌了? 建筑质量烂到这种程度么? “喔,是你啊。” 苏晓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心中一动。 这个声音的话……没错。 苏晓樯一下子就安心了,放松下来。 她抬头,看到一个圆头圆脸的女孩,脸上是天真又懵懂的神情。 “大师姐。” 圆圆点头,清脆的应了声。 “你还好吧。” 圆圆看向苏晓樯身后,皱皱眉。 “他们欺负你。” 说着,圆圆提起竹剑。 “没事了,我在呢。” PS:今天有事出去,只有这么多了,明天继续爆更。 366 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这个密宗,到底制造了多少死侍! 越是观看直播,混血种们就越是迷惑。 镜头来回切换,从大量九州成员跳伞开始,他们从四面八方突入密宗的宫殿群,很多人一旦落地,立刻受到死侍的攻击。 这座在外面看上去富丽堂皇巍峨庄严的建筑,内里原是魔窟,又宛如一只大张的深渊巨口,丑陋的魔物从深渊最地源源不断的爬出,他们要撕裂目所能及的一切活物,为的并非食物,而是满足,唯独杀戮和鲜血能使他们满足。 哪怕铁罗汉并非寻常死侍,因冥想的功效他们保持了少许人类的思维记忆,但太过渺小,相较于死侍那磅礴如同黑夜的杀戮欲望,只显得微不足道。 镜头在宫殿群内部来回切换,畸形的肢体,冰冷的鳞,宽大的僧袍,残忍的童。 “好像浮世绘啊。” 夜叉说。 “浮世绘?” 乌鸦茫然的挠头。 这里是源氏重工里属于源稚生的办公室,蛇岐八家的少家主和他的家臣们从直播最开始看到现在,密宗的死侍让几人凛然,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位于世界屋嵴的混血种组织,印象只有神秘,还有着少许宗教色彩的庄严,不曾想在这宗教的外衣下,竟是如此的龌龊和堕落。 当密宗暴露出死侍的存在后,源稚生的态度极其鲜明,他坚定的站在九州一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杀尽世间全部的死侍。 但所有人都达成统一意见的世界终究只是家言,人与人的不理解才是常态,不理解便会滋生猜忌和矛盾。 猎人网站不是一面倒的讨伐密宗,有不少人站出来帮密宗说话,他们不解的说你们的反应太过了吧,哪个混血种组织没有研究死侍和危险混血种,这根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话说回来了,就算密宗在研究死侍又怎样,搞清楚啊,这些是怪物,你要给怪物也富裕和人类和混血种平等的权利么?凭什么! 如果是研究危险混血种也就算了,但死侍嘛,谁会在意牛羊的死活呢? 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牛羊,假如有一天,人类发现通过对牛羊的研究可以找到攻克癌症的办法。 不,这个比喻还不够恰当。 应该是人类通过对某种牛羊的研究可以提升人类这个物种的寿命上限。 那么还会有人对这些牛羊产生同情么? 肯定不会的吧。 没准当初对研究抱有反对态度的人,当得知研究将产生的利益后,会毫不犹豫的站到对面,甚至反过来指责研究者们太过保守,应当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才行,毕竟为了全人类的福祉,牺牲一些牛羊又有什么关系呢? 死侍就是牛羊,对他们的研究很有可能得到混血种如何解决龙血隐患的秘方,对于混血种来说,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猎人网站的讨论区就这样分成旗帜鲜明的两派,一个坚决反对死侍研究,一个则支持。 源稚生对此支持一笔。 他认为这件事毫无讨论的必要,死侍的归宿有且只有坟墓,研究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不知道将放出多少恐怖的灾厄。 说一点,研究肯定需要素材,这里的素材自然就是死侍,哪怕门外汉也知道研究就是一个疯狂消耗素材的过程,那么死侍用完了怎么办?第一个跳入脑海的想法肯定就是去世界各地捕捉,但成本太高,那么有没有更节省成本的方桉呢? 有的。 你看啊,死侍那么危险,还不好找,但,混血种还不是到处都是? 众所周知,混血种堕落就是死侍,所以只要控制一定数量的混血种,再想办法诱使他们堕落,源源不断的研究素材,这不就来了么? 这还只是死侍研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点,此外还有研究成果的问题,研究往往会发生南辕北辙的事,比如本是想得到救命的药,最后却得到毒药,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用潘多拉魔盒去形容死侍研究再恰当不过。 而且,死侍也根本不是什么牛羊,在堕落前他们可是混血种,甚至可能是你的父亲,母亲,爱人,或者…… 源稚生想。 弟弟。 在多年前的那一天,枯井旁的小屋,他就已做出了抉择。 这位蛇岐八家的少家主,早已踏上一条名为斩鬼的不归路。 也就是,怎样也无法回头的路。 “混蛋,这群白痴!” “真叫人火大!” “胆敢说出这种话!” “别让本大爷碰上你!” 乌鸦骂骂咧咧的关闭讨论区。 夜叉用肘捅了捅他,眼神示意源稚生,那意思是叫乌鸦注意点,他现如今可不是雅库扎,而是蛇岐八家少家主的家臣,更何况这里可不是街机厅,少家主大人还在呢。 乌鸦是个粗线条的人,如果换做别人就算夜叉再怎么提醒,他也不会在意,自己什么做派自己开心就好,管你们怎么看。 但源稚生的话就得另当别论了,虽然看起来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乌鸦是那种小小年纪就剃平头叼烟头的男高中生,而源稚生就是开学休假都会上台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的好孩子,本来这种好孩子是乌鸦最看不惯的家伙,但源稚生不一样,少主大人不仅头脑好,还超级能打,乌鸦觉得估计十个自己加一块也不是少主的对手。 像乌鸦这种人,你就得在他引以为傲的领域彻底将他击垮,从此他就会唯你马首是瞻,对你心服口服。 这也正是他对源稚生的态度。 “十分抱歉!” 乌鸦深深鞠躬,动作干净利落。 源稚生摇摇头。 “无妨,那些人也的确过分了些。” 闻言乌鸦便笑起来,赞同的点着头。 “是啊是啊,还说什么所有的混血种组织都在研究死侍,放屁,我们就没哟!” 源稚生微不可查的皱眉,他自动忽略掉乌鸦的脏话,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想去。 所有的混血种组织都在研究死侍……么? 他自然而然的想起蛇岐八家,以源稚生的地位,自然能从一些地方隐约觉察出蹊跷,这不是某些线索提示的蹊跷,而是源稚生作为体内流淌有皇血存在的直觉。 这种直觉从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就好像蛇岐八家,不,是这源氏重工里就有着某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作为常年冲锋在第一线的人,源稚生有着超强的行动力,当他意识到蹊跷后,很快有了动作,考虑到毕竟是在源氏重工内部的问题,肯定有内鬼,以防打草惊蛇,源稚生的调查很隐蔽。 但无论资金还是人员,都没有任何问题,源稚生几次调查都是无疾而终。 次数一多,他也只当是自己多想。 不过结合如今的情况来看,既然有这么多的混血种言之凿凿的说所有混血种组织都在研究死侍,那么他们蛇岐八家呢? 想到这里,源稚生眼前忽然浮现老爹那张慈祥的脸。 那是最后一次源稚生毫无所获的调查。 老爹找到他。 “还是找不到么?稚生。” 老爹关切的问他。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源稚生在秘密调查的人,毕竟是老爹啊,源稚生从来没想过欺瞒这个老人,说到底,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背叛自己,最后那个还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应该也只有老爹了吧。 源稚生这样坚信着。 而且源稚生也很清楚,老爹从来就不在意他的调查结果,之所以会开口问,只是这位老人在关心养子的健康情况。 这就是他的老爹,从不在乎源稚生将来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只在乎源稚生不要太累太过辛苦。 “嗯,老爹,还是老样子。” 源稚生说。 “这只虫子藏得很深,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说着说着源稚生便皱起了眉。 “奇怪,他到底是谁,又怎么做到的?” 老爹的神情很认真,他总是这样,在听源稚生的话时,从来不会走神,是一个罕见的不会摆长辈架子,相当慈祥的老头。 见了源稚生苦恼的皱眉,橘政宗便和蔼的笑了,脸上的褶子也笑开。 “稚生啊,你说,会不会是你多想了呢?” “这里可是源氏重工。” “是这个国家影子里的皇宫。”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动手脚?” 忽的,橘政宗打趣他。 “莫非,稚生你是在怀疑老夫么?” 这话可把源稚生惊了一跳。 橘政宗对他的的意义太特殊了,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这位老人,就没有今天的蛇岐八家少主源稚生,搞不好他就在多年前的街头斗殴里死去了也不一定,作为可悲的雅库扎的身份。 所以,源稚生可以怀疑任何人,甚至可以怀疑樱,但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老爹,橘政宗。 于是很自然的,在听了橘政宗的话后,源稚生立刻就要起身,准备给老爹深深鞠躬,1甚至想要断指谢罪。 “稚生!稚生!” 老爹没好气的拉住他。 “你在做什么!” 最后还用上了呵斥的语气。 紧接着他就话音一软。 “稚生啊,侍者的。” “老爹跟你开玩笑呢。” 橘政宗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源稚生的手背。 这响声带着某种机械的令人着迷的规律。 源氏重工的高层玻璃倒映出橘政宗句偻的身形,和他满是皱纹的脸。 老人和蔼的笑着。 “我怎么可能会对蛇岐八家下手呢?” “稚生啊。” “这座楼,还有蛇岐八家。” “终有一天,我会把它们交到你的手上。” 源稚生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橘政宗给制止了。 老人沧桑的声音宛如远古传来的巫颂,在此幽幽回荡。 “别让我失望啊。” 他说。 “稚生。” 也正是在这次和老爹的谈话过后,源稚生彻底放弃了调查的行动。 也对,查都查了这么多次,什么结果都没有,这么看来八成就是自己多想了。 难道还真的像老爹说的,是他在对源氏重工和蛇岐八家下手? 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里,源稚生摇摇头。 果然,猎人网站的那群人就是在强词夺理,什么叫所有的混血种组织都在研究死侍,至少,他可以保证蛇岐八家绝对没有这方面的行为。 源稚生重新把目光投向大屏幕。 猎人网站的讨论不能影响此刻在密宗宫殿群的战斗。 如恶鬼出笼的铁罗汉们分散在宫殿群的各个角落。 他们和九州的武者战斗。 猎人网站的混血种们只是看个稀奇,主要还是卡塞尔的混血种武者,他们很清楚这直播里的人在不久之后的比武上,将是他们的劲敌,在路明非的见证下卡塞尔和少年宫开打,多了解一分对手,比武的胜算也就更高一分。 新闻部忙得热火朝天,在芬格尔的统领下,狗仔们爆发出堪比精英的素质,有的引导守夜人论坛的话题,有人挑唆卡塞尔学生们对九州武者的情绪,类似“我赌五美分少年宫爆杀卡塞尔,不服来辩”,以及“为何卡塞尔不是少年宫的对手,小编带你深度解析”等优秀文章,更是放眼望去,随处可见。 芬格尔翘着腿,抱着笔记本浏览守夜人论坛,为了今天的大会战,他特别拜托装备部定制了专属装备。 豪华版私人订制超远距离可乐机。 名字听起来很厉害,实物的确很厉害。 鸡腿形容的话…… 20L的木桶装满可乐,再脸一根5m的吸管。 完成啦。 考虑到芬格尔的身份,这木桶都是陈年桃木,可以把木材本身的芳香和可乐融为一体,简而言之,法国酒庄怎么炮制红酒,他们就怎么炮制可乐。 就是地道。 要不是看在芬格尔这路明非室友的身份上,装备部才不给呢,对于那群往脑袋套玻璃罩的疯子哦不对是天才们来说,这个设备简直就是神器,放游戏里前缀名都能把屏幕挤满的那种。 此时此刻芬格尔舒舒服服的咬着吸管,刷着论坛,偶尔给手下的马仔们几个指令,比如那个九州小姑娘的剑法不错,就说她是圆圆第二吧,挑唆一下他和苏茜以及梁琦清的矛盾,大家都是女孩子,还都用剑,分个生死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同时他也会挑合适的时间,往外扔几个九州的成员信息,引起卡塞尔的注意。 看着火热的论坛,芬格尔颇为自得,甚至可能自得过了头,还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寂寥感,这大约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芬格尔如此感慨。 事实上守夜人论坛的火热确实远超他的想象。 如果论坛不是有诺玛这个人工智能看着,没准早就已经崩溃也不一定。 一方面自然是芬格尔的引导有功,但占比很小,主要还是密宗宫殿群内的战斗正是精彩。 卡塞尔的学生们可比猎人网站的武道门外汉懂太多,他们能看出九州的舞者们用的是什么招式,修的什么桩法,甚至火候如何,比之自己是高是低,如此种种或许一两人看不出来也看不全,但守夜人论坛这么多人在线呢,,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也分析出了个大概。 越看他们也越是吃惊,对于少年宫他们早有耳闻,知道那里的武者大多都是没有龙血的普通人,说实话,只是普通人而已,混血种武者们心底里如果没有瞧不起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不信,毕竟有龙血就是高贵,这条铁则尽管没有宣之于口,但进本已成了所有混血种的共识。 所以在此之前卡塞尔的混血种武者们都不怎么把少年宫放在心上,在他们眼中,路师召开的比武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自由一日,仅此而已。 直到他们看到这个直播。 少年宫的武者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以摧枯拉朽的威视。 话说回来,按远东的习俗,少年宫那边的武者,他们怎么也该称一句,同门。 毕竟真个算来,他们都属九州。 少年宫那边是九州总部,而卡塞尔这边是九州分部。 只是,混血种和普通人当同门么? 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荒谬。 伴随这样的情绪,他们还在分析少年宫同门的身手。 综合来说,远东同门的基本功要比他们扎实,在劲力运用上更为精巧,运转也更为随心所欲。 与之相对的,卡塞尔这边更重威能,两边不乏修习相同桩法的例子,但表现出来的效果颇有差异,最开始卡塞尔的学生们还困惑不解,直到楚子航点出,武道本就是因人而异的法门,不同的环境下不同氛围,自然会培养出不同的武者,学生们方才恍然大悟。 同时他们还在远东同门的手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兵器。 有人使剑,配合身法在死侍群里穿梭,有人持刀,纵横往来大开大合,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门兵器,甚至空了拳脚,与死侍硬碰硬的对撞。 若是寻常的普通人敢和死侍对拳,完全不亚于是在找死,一边是血肉,一边是鳞爪,试想普通人嘞的躯体怎么能和钢铁相比,而死侍的利爪可说是削铁如泥。 但他们可不是普通人。 有资格来此拜山的都是修出劲力且生生不息的武者,这也是路明非定死的红线,本次虽是为九州扬名,但他可不希望平白无故送人去死,劲力尚未周而复始,尚未生生不息,如此武者,在路明非还在九州任将军时,最多只能算是预备役,除非修到生生不息,否则绝对不允许上战场。 生死战可不同于擂台,不讲究什么点到为止,你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了把对面的人杀死,哪怕是沙子迷眼或者用毒,全都在所不惜。 比起战场这种百无禁忌的地方,擂台温和的就像是襁褓。 若是没有生生不息,劲力一旦枯竭,那么等待武者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再是不做他想。 此次九州针对密宗的计划准备已久,本来路明非只是想给老僧一个教训,同时警告那些暗中对九州武道蠢蠢欲动的人,他可不相信对九州武道感兴趣的只有老僧和弗罗斯特,起码还得加上一个最高议会。 但在薯片妞提交关于密宗的资料后,路明非改变了这一想法。 最开始他只是草草翻了翻,但越看路明非的脸色越是平静,一旁的零看得真切,这个状态的路明非才最是危险,少年的平静就是他愤怒的前兆。 草草翻了一遍,路明非停了停,又细细的读,这次他还在用食指笃笃笃的敲着桌面,明显是其正在思考的表现。 很快,路明非做出决定。 他更改了指令,原先只是切磋,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现如今不同,在见过密宗诸般事迹后,路明非改切磋为战争,这是九州对密宗的宣战,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要说为什么路明非会如此激进。 只因,他们该死。 在九州众多的武者中,有几个分外引人注意。 一个是看似平平无奇的青年,有一双坚定的眼,他正是为数不多那几个不持兵器的人,只用一双绑了绷带的拳头,劲力贯注,竟升腾出血红的光焰,随风摇摆,有如旗帜。 这是……气血外显? 卡塞尔的混血种们有些怀疑,因为这一幕就连他们也没一个达成,劲力显化的异象,他们只在源武院的典籍里看到过,但上面不是说这是非人时才有的特征么? 不,不是这样。 很快有人想起,源武院的典籍记载,的确有炼体阶段的武者就修出了气血外显,想做到这一步也不需要什么特殊天赋,对体质也没有要求,只需要做到一点。 那就是比其他所有的武者都更加努力。 367 九转金身陈平安 兰斯洛特看过源武院典籍里有关气血外显的记载,他一边看一边皱眉,上面的修行方式太过艰难,世所罕见,兰斯洛特曾经听说过欧洲流传的骑士修行法,还有印度地区的苦修者,当然他们并没有如九州武道般的神异,无论骑士还是苦修者,都只是混血种为了开发自身血统而进行的某种特殊修行,着眼点还是在于龙血和其附带的杀戮意志。 就算是骑士和苦修者的训练方式,也比不上炼体武者而气血外显的修行,卡塞尔里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走这条路,毕竟基础越是牢固未来所能取得的高度也就越是可观,炼体境界就是武者打基础的阶段,这时候花的心思越多,下的苦功越多,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也就越大。 但没有人成功。 经芬格尔授意,在守夜人论坛放出了陈平安的部分信息,卡塞尔学生们几乎投入了堪比他们队员圆的热情,有人科普了炼体阶段便气血外显的意义后,学生们咋舌之余,同时心中充满了对此人的好奇,尽管比不上远东同门的大师姐,毕竟那个少女真正做到了炼体第一,那是翻遍了所有典籍也找不出第二例的炼体第一,甚至都有人暗暗的想,同样炼体的路师和圆圆,到底孰强孰弱? 话说回来,陈平安虽是比不上圆圆,但也不过稍逊一线,都是做到了炼体境界极难做到的事,所以卡塞尔学生们很是好奇,这位名为陈平安的同门到底是什么来头,也如圆圆一样,有着类似剑心空明的特殊体质么? 当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看陈平安的资料,很快都沉默了。 没有。 没有任何体质,也没有什么天赋,更是没有龙血。 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人。 甚至他的过往比路明非还要平庸。 路明非虽然成绩中等没人喜欢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晃荡到了高三,但他可是在远东数一数二的城市,他的中等也是相较于周围环境而言,在不同的参考系下会有不同表现,如果把路明非放在整个远东的同龄人间比较,就算是在电影院之前的他,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秀学生,起码高中尚未毕业就考出托福这个成绩在整个远东的同龄人里又有几人做到呢? 其实也别说是考出托福了,在高中那个不是忙着刷题就是忙着瞎玩的年龄,在整个远东,听说过托福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学生估计都没几个吧。 至于在高中忙着谈恋爱什么的,拜托那是远东不是日本,甚至水手服超短裙的美少女们都只存在于动漫里,换成远东的话。 “这位同学看上去你很闲啊,咱这里有套武林绝学,便宜点三十块卖你!” 书摊老板挥舞着秘籍唾沫横飞,你往那定睛一看,秘籍封面八个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而陈平安不一样,路明非是那个耷拉着脑袋踢着石子走出校门的衰小孩,陈平安就是蹲在校门口卖煎豆腐的小贩,一边看着生意一边防着城管,算计着这个月攒了多少钱,给多少家里,山里的师傅好像也病了,想着想着就把晚上的伙食费,从三块减到了一块五。 说来还真是日子好了啊,现在的人居然还对一些地方每天二十块的贫困补助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二十块够干什么,自己出门喷个香水,就这几下二十块都打不住,人家还得用一天?肯定是这个国家的问题,收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花在普通老百姓身上,最后还不是都流进了那些肥头大耳的肉食者口袋! 但他们不知道,对于真正需要这个补助的人,二十块已经够了,很够了。 白米饭加咸菜,一顿就对付过去了,你算一算,一块钱都用不着的。 金锄头的故事总被人津津乐道,似乎一旦说起富人的生活,穷人的言论总是荒诞的令人发笑。 但富人就能真正想象穷人的生活么?何不食肉你的典故又哪里来的? 而且这两者又有不同,穷人无法想象富人的生活,是因为他们眼界有限,去不了,也看不了。 至于富人,他们完全有条件 去看一看穷人有多苦,但就是不愿意,谁闲着没事干会给自己添堵呢? 陈平安就是这样一个生长在尘埃里的穷人。 衰小孩路明非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都遥不可及,更别说是咬着金汤匙出生的卡塞尔混血种们了,要知道这所坐落于北美的屠龙者培训基地,另外可是还有着贵族学院的雅称。 所以当卡塞尔的混血种们看到陈平安以前生活的资料后,被美好包围着生长的他们,甚至无法想象。 不说伙食费什么的了,就一个。 为什么赚钱了要给家里? 高贵的混血种们无法理解。 需要用钱的话,直接给家里打电话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还要自己拼命赚钱? 当然,不是所有的混血种都有这样的想法,但不可否认的是,有类似想法的混血种占了绝大多数。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多样性吧。 卡塞尔学生们继续往下看,芬格尔还给出了陈平安的训练计划,他们不由皱起眉头,他到底是在修行还是在自杀? 这样了都没死么? “所以,这就是武道啊。” 有人在守夜人论坛感慨。 也有人给出警告,除非是有着过人心性,否则千万不要尝试。 事实上,既然他们都是混血种了,那就最好不要尝试。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强调,武道是一种更偏向于唯心的力量,就是那种你相信自己能做到,无与伦比的相信自己能做到,然后你就坐到了。 以前尽管路明非再三强调,但他只是说理论,始终有些虚无缥缈,如今有了陈平安的例子,他们终于能领悟武道唯心的要义。 拿陈平安举例,他就是用恐怖的修行量反复突破自身极限,那种程度换成普通人,肯定已经练到肾衰竭,有酱油色的尿液,以目前的医疗手段很难救回来,所以经常有人提醒说适量运动有意身心健康,因为过度运动是真的会死人。 但陈平安没有死。 原因的话,一部分是武者劲力,但换一个人,按陈平安这种练法,就算身为武者结局也好不到哪去。 破而后立,破而后立,几乎烂大街的一个词,很多人都知道破而后立的人必有大成就,所以难免会有一种这是捷径的错觉。 但错觉始终是错觉,其实他们的理解反了,不是破而后立的人有大成就,而是有大成就的人破而后立,可以做到这种事,已经证明了他们的不凡。 首先破这一关就不知道难倒了多少人,抵达身体极限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轻松,你得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而且将近脱力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像是濒死。 肌肉不听命令的抽搐,眼球乱晃,汗水流得像是油,不是几乎,这就是濒死。 就算你有大毅力大决心,走到这一步,如何“后立”也是一个问题。 不仅要活下来,还得在同时重新修习劲力,压榨你的精气神,从破碎的泥胎中,跃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这就是,破而后立。 但还不够。 武道一图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炼体境界便要气血外显,获取不属于你的力量,就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所以,代价是? “九次。” 楚子航说。 “破而后立。” 在武道的法门,是曰九转金身,炼体境界的九次破而后立还只是第一重,往后还有八重,此处所谓一重,指的便是一重天,一步一重天,九转金身走到尽头,立地武圣。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直升武圣,岂非一条通天的路? 但不是的。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翻遍所有典籍,所有记载,从无一人走九转金身而成的武圣。 其实别说九转九重天,最后能走到四重天的武者都寥寥无几,最高的记录是一尊七重天的……武圣。 是的,武圣。 这还是路明非好不容易在废纸堆里找到的奇闻异事,那是大断层之前的年月了,有一尊武圣为了攀登更高峰,想看一看武圣之上还有没有路,便修了九转金身,一重天一重天的走,以武圣之尊修这法门,最后也不过止步七重天,哪怕再进一步,再行一转,他都必死无疑,这是武圣的直觉,绝对不会有错。 所以,最后也只能徒留遗憾,给后世留下一个传说。 看到这则消息时路明非便沉思,当时他已有阎罗和本我两大半步武圣的修为在身,无限接近于真正的武圣,所以路明非也能尝试着站在这尊武圣的角度思考问题。 其实路明非自己也动过修九转金身的念头,但在他判断过后,还是放弃了,他这具半步武圣的躯体已经足够强大,困住自己的天堑是其他,精神有缺,在解决精神的问题前武圣无望,而九转金身是修体的法门,对他无益。 思来想去,路明非认为这尊止步九转金身七重天的武圣,还是心不够决绝。 九转金身每三重天是一个坎,又称鬼门关,到七重天时,每一转都是一次生死劫难。 武圣的直觉没有错,事实上他都已经是武圣了,直觉说他会死,九成九必会死。 番茄 而想要继续走九转金身,就得拼那一线生机。 不是谁都能拼的。 就算拼了能成功的又有几个? 单单疯子可走不通这条路,必须同时具备大毅力大决心大智慧,极致的疯狂与极致的冷静共存,才有希望。 看完后,路明非对九转金身的创法者,只有一个评价。 既是疯子,也是天才。 但到底是才情无双。 “所以,你也要走这条路了么?” 路明非凝望直播中气血外显搏杀死侍的陈平安。 路明非忽然觉得,或许,多年之后,有资格站在自己面前,发起挑战的人,又多了一个。 天下第一固然风光无限,但武者若是少了对手,也实在寂寞,好在此刻的龙族世界,怎么也有点黄金大世的样子了,一个个惊才绝艳的武者展露峥嵘,路明非欣慰点头。 “我等你。” 陈平安是九州中除圆圆外战绩最为耀眼的一人,但两者分属两个极端,圆圆轻描澹写,剑光挥洒间,数头铁罗汉毙命当场。 她微微皱眉,似乎对此还不满意,在圆圆看来,自己的剑光下,这些丑陋的怪物应当尽是灰灰了去才是,现在居然还有全尸留下,当真不该,不该。 要是被大叔知道,肯定会笑话我的吧。 圆圆心里想着,眼前自然而然出现那个立于混沌的清瘦背影。 只是背影,就感觉他肯定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圆圆想。 我得加油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叫他失望啊。 在她身边聚集了很多武者,他们以大师姐为核心推进,圆圆没有肆无忌惮的出手,她还记得老师的叮嘱,条件合适的话,多给同门一些锻炼机会,武者闷头站桩是没什么成就的,得和人打,能见血自然最好。 圆圆把控着局势,只是面对死侍,她也有这资格,哪边的同门有危机了,她就送出一抹剑光,或者哪边的死侍多了些,她就多挥几剑,说来现如今的圆圆虽只是炼体巅峰,但许多手段都已超出这境界,她这还与陈平安的九转金身不同,九转金身虽难,但到底是前人走过的路,圆圆用的法门,无论九州还是此方的世界,都是前所未见。 也有同门找她请教,如今困于炼体巅峰的武者越来越多,他们相信路明非会给他们继续前进的钥匙,但需要时间,于是就有武者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绕过炼体与非人之间的壁障。 但圆圆的办法不是谁都能用,至少得有面见大叔的资格,这一关就把他们都给刷了下来。 可以斩出堪比非人的剑光,圆圆的战力已经超过密宗和九州双方,成为单独一个级别的存在,除非是四代种,或者传说中的混血君主,否则普通的死侍已非圆圆对手。 与她相对的,就是陈平安,这位走上九转金身道路的武者,几乎沦陷在了死侍群里。 他被怪物的海潮给淹没了。 直播的画面完全看不清陈平安的身形,这里只有他一个武者,尽管修了九转金身,也成功圆满一重天,但现在的他仍然不是圆圆的对手,这是绝对实力上的差距,不是用战斗技巧或者战斗头脑就能抹平的。 所以他身边没有其他武者,从最开始的计划制定时就已定下,圆圆和陈平安两人分工不同,圆圆是这次行动的定海神针,有她在路明非就有把握最后一人不死,而陈平安只需要顾好自己。 九转金身就是一条斗战路,武者需要不停的战斗更多的对手来磨砺自己,对陈平安来说,在如今这个和平时代想要再找一个像密宗一样可以放开手脚战斗的地方,当真是艰难,所以陈平安必须抓住机会,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打。 血红的气血骤然升腾,一如冲天狼烟,死侍们哀嚎着四下抛飞,怪物体表坚硬的龙鳞扭曲焦黑,显出灼烧过后的痕迹。 在场地中央,陈平安立在此处,气血狼烟如旌旗招展,陡然一收,便是复归他的体表,于陈平安双手燃烧,汹涌澎湃,衬得这挺拔青年,宛若魔神。 陈平安黑发微微上扬,又缓缓落下,兀自不休,就好似双臂的气血光焰便是实物,吹起他的发,还有发下点墨似的双眸。 与此同时,猎人网站的评论区。 “为什么这人没有点燃黄金童!” “谁能告诉我他用的到底是什么言灵!” “我的黑王,他真是太帅了不是么!”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但我想我有必要强调一下,相信我,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楼上的,说话说一半是会被打死的,有什么发现赶紧讲!” “是这样的,从最开始的少女,到后来这些跳伞的九州成员,我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一个点燃黄金童的人都没有!” “这又代表了什么?拜托,别大惊小怪了,没准他们只是懒得开呢,不知道整天亮着黄金童很累人么?” “我真怀疑楼上的血统,你到底知不知道黄金童对我们混血种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你别想着保留,打定主意全力以赴,就不可能不点燃黄金童,除非……” “烦死了,又来一个说话说一半的,除非什么你倒是接着说啊!” 评论区忽然诡异的安静一瞬。 在这瀑布般刷屏的地方,忽然停了一瞬,无法言喻的恐怖感扑面而来,就宛如谁施展了时间暂停的魔法,将汹涌瀑布,也冻成冰凋。 那人说。 “除非他们不是混血种。” 对于这个问题,守夜人论坛可以给出明确答复。 是的,他们不是混血种。 九转金身的法门只在典籍所见,卡塞尔里没有一个学生可以走完一重天,如今还是他们首次真正的看到修行九转金身的武者,这还只是炼体,那升腾的气血彷佛透过屏幕,周遭空气也显得灼热。 陈平安似乎看了眼屏幕。 他的目光是这样深邃。 路明非很感慨,他从陈平安还只是武馆里碌碌无为的教练那时起,就认识了他,如今只是过去半年,在陈平安身上发生的变化,简直叫人不敢置信。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黄金大世吧。 混血种们下意识面容一肃,他们感觉到陈平安的目光,彷佛透过屏幕和自己对视,哪怕隔着直播,也犀利至此。 不过,也只是一眼。 等混血种们反应过来,入目处,满是陈平安挺拔的背影。 缓缓数步,一步一脚印。 气血显化如勃勃的焰,将他笼罩。 铁罗汉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 血红气焰勐然炸开。 下一秒陈平安出现在最前方的一头铁罗汉面前。 他抱住死侍畸形的头颅,膝盖狂暴上顶。 “百无禁忌:齐天·残式!” 368 地下空间 九州似乎在密宗宫殿群里发现了什么? 直播画面定格在一个年轻人。 他的武器很特别,直接拆了一张黄铜门板,上面还有密宗的经文浮凋,叫不出名字的丑陋怪兽,起源于印度地区的佛教,却在别的土地大放异彩,而世界屋嵴的密宗是其中相当诡谲阴森的一脉,他们的许多法器制作方式令人头皮发麻,人发,人肉,人皮,人骨,你甚至会怀疑他们信的到底是佛,亦或是魔。 年轻人在一座供奉不知名佛陀的大殿里拆下的门板,独自一人在宫殿群内厮杀,他的战斗方式独树一帜,在他手中,门板横扫竖砸,大开大合,明明身材瘦削甚至面容有些腼腆,可一旦战斗起来,他给人的感觉竟宛如一头凶兽。 这就是陈久默了,也不知为何,在当初定武器时,他竟是选了玄嘿的方正铁块,负责少年宫后勤事宜的薯片妞半天摸不着头脑。 自从被那个无良老板白送给路少爷当管账丫鬟后,薯片妞悲愤之余,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只能哀叹自己可怜的命运,可恶,丫鬟就没有人权么!我薯片妞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薯片妞每每裹着浴巾光着大白腿在那悲愤的狂嚼薯片时,一边正用两根手指把自己挂在天花板的酒德麻衣就会不冷不澹的嘲笑她,只是你如果细心的话,还是能在这锋锐的话里,听出这个女忍者对同伴的关心。 但薯片妞从来就和细心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只是这个女孩明明很聪明啊,怎么可能听不出酒德麻衣锋锐话语包裹下的温柔呢,真叫人奇怪,想不通。 往往酒德麻衣说了几句,她就愤怒的拿薯片丢她,一边丢一边喊。 “长腿啊长腿,咱们可是老板的人啊,现在要去给别的男人做事了,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你这个女人,你没有新!” 酒德麻衣轻描澹写的躲开薯片攻击,一边思考。 我没有新么? 说来她们几个都要从老板那里转到路明非手下了,虽然薯片妞经常在那里猜测老板和路明非的关系,已经不是一般的父子情了,就算老板真是路大少爷的爸爸,那他肯定以前也做了什么对不起路大少爷的事情,否则根本说不通老板现在对路大少爷的态度,这完全就是付出一切不求回报。 “肯定是多年前老板狠心抛下了路大少爷,现在回来还账了!” 薯片妞信誓旦旦的分析。 酒德麻衣关掉她电脑正在播放的清宫剧。 “以后少看点这个。 然后薯片妞就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跟她拼命,两个只裹着浴巾的女孩扭打在一块,床单乱得不成样子,渐渐浴巾也掉了。 两个女人的战争往往以薯片妞投降告终,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谁家管账丫鬟能打得过战斗女仆啊,她们的战力对比看体型就看得出来了,只是薯片妞这家伙聪明是聪明,在这件事上完全不长记性,她对长腿那是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突出一个精神可嘉,让人不免泪下。 但不得不说,薯片妞你每次被长腿按在床上愤怒扑腾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真是狼狈。 再这么打下去,迟早有天薯片妞能学会宝可梦里鲤鱼王的绝技水溅跃了。 好几次薯片妞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光洁的脚丫挂在床边晃啊晃,望着天花板问长腿。 “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酒德麻衣总是不说话,无论薯片妞怎么问都不说话,只是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从小接受最严苛的忍者训练长大,至今回想起来也是如同在阿鼻里挣扎,若非那个男人出现,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阳光有多温暖。 老板就是她的阳光。 应该是一直到死吧,酒德麻衣都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曾经对她说的。 “跟我走,带你去看看,新的时代。” 于是今后刀山火海,她也死死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 为了去看一眼,你所说的,新的时代。 酒德麻衣眯起眼,她想起那个叫路明非的少年,笑起来的样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好像是在那座城市的老井巷吧,他对自己说。 “想习武么,我教你啊。” 酒德麻衣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这家伙,真以为我没看过功夫么,真是,这台词都不带改的。 笑着笑着,她就停了。 酒德麻衣举起手掌放在眼前,眯起来,认真的看。 “如果是为了新时代的话。” 她梦呓般呢喃。 “我的一切,尽管拿去好了。” 此时此刻,处在宫殿群外待命的酒德麻衣,正在和薯片妞通话。 听着耳机里咀嚼薯片的清脆声,酒德麻衣笑了笑。 我说,前几天赌咒发誓说要减肥的人是谁啊?“” 对面的家伙有恃无恐,还理直气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长腿,我告诉你!” “女孩子都是有两个胃的,就像我,都是有一个胃专门用来装薯片的好不好!” 酒德麻衣点头,还有模有样的感慨。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薯片您的诞生还真是生物学的奇迹,不行,回头我得去达尔文的墓看看,总觉得他老人家的棺材板不是很牢固的样子。” 听着耳机里薯片妞气急败坏的嚷嚷,酒德麻衣笑起来。 这是他们的日常了,就算执行任务也不能影响两个女孩给彼此拌嘴的伟大事业,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一样,我说我杀人不眨眼,你问我眼睛干不干,以前也不是没出过类似的事,这边长腿在和人厮杀,武器刺穿心脏,鲜血和临死的哀嚎,那边薯片妞百无聊赖的翻着广告,催着她动作快点,回来一起吃夜宵啊。 “嗯,这个人?” 直播画面定格陈久默。 “我记得,他就是薯片你说的那个……” “对,就他,就喜欢拿门板当武器的怪人。” “等等,他以前拿的是铁块吧,这怎么……真成门板了?” “笨啊长腿,他那么重一块铁,带着怎么跳伞,怕死得不够惨吗,我就没批,让他到地方了自己随便找张门板用着,反正都差不多。” 酒德麻衣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看直播里那个耍着门板大杀四方的陈久默,终于还是深有同感的点头。 “有道理。” 酒德麻衣在宫殿群外待命,就是防备有密宗的人趁乱逃出,听三无说,路大少爷在看到密宗这个混血种组织的资料后,非常生气。 而之所以让一向好脾气的路明非也勃然大怒,其根本原因正是在……这里。 “到了!” 陈久默看看面前这堵绘有地狱众生的朱墙,与他的记忆相印证,点点头,没错。 他运起劲力,把门板砸下。 烟尘四起中,朱墙应声而倒。 “小心。” 王超提醒。 他往里扔一只长明灯,火星四溅,陈久默和王超等待片刻,长明灯还在燃烧,没有熄灭的迹象。 里面有氧气。 陈久默在前,王超在后,他们走入密道。 直播的镜头跟随着两人。 在看过九州诸多武者的战斗后,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的混血种们怎么也惊讶得够了,正是有些疲倦,就见到这一幕,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看样子九州的成员这是找到了密道,这种地方往往都是和秘密联系在一起,混血种们来了兴趣,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陈久默提高警惕,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王超性格沉稳,在路明非接手少年宫前,他就是那里剑道班的老师,哪怕是之后路明非前往卡塞尔,王超也帮着照顾少年宫,处理事情面面俱到,帮了薯片妞不少的忙。 此刻他一边断后,一边留心脚下的路。 王超发现,这条密道很干净,地上灰尘都很少见,看样子是经常有人往来,结合并不沉闷的空气这点看,这条密道的利用率很高。 所以,王超提醒一句陈久默,要当心周围,随时可能有敌人出现。 果然,他的判断没有错。 那是一个岔路口,一团黑影忽的跳出,陈久默来不及觉察,没有权能的武者,陈久默的特点偏于正面厮杀,自然在感知方面就稍弱。 但无妨。 一个动作足矣。 陈久默把门板在面前一竖,只听冬的一声响,对面闷哼一声,陈久默和王超都是一挑眉。 不是死侍! 他们从这一声中听了出来,对面是人类,或者混血种,总之,不可能是死侍。 这一路见的死侍太多了,这群怪物可不会发出类似的动静。 陈久默勐地松手,将力一懈,前方门板倾斜,陈久默扎马步拉拳如弓,一系列动作如同水流一蹴而就,而这水流偶遇了山石,便是一停。 陈久默蓄势三秒。 “留活口。” 王超说。 “我知道!” 陈久默将眼一瞪,摄人气势透体而出,拉后的拳蓄满了势。 他踏步,出拳。 百无禁忌:隔山轰拳。 顾名思义,这一招用的便是透劲。 陈久默一拳正正的打在了门板上。 门板却诡异的纹丝不动。 安静了那么一秒。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密道响起。 陈久默吐出一口浊气。 他提起门板,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伸手抚过,在刚才一拳所击打的位置,抚下一层薄薄的细渣。 “可以了。” 王超拍了拍他肩膀。 “和你同批的人里,你是最好的一个。” “还不够。” 面对王超的开解,陈久默只是摇头。 不是他矫情,单纯只是陈久默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武道本就是奋勇向前攀登高峰的过程,如果只是安于现状,如此容易就会满足,那还有什么必要习武,回去躺着岂不是舒服。 这一招隔山轰拳,本该是丝毫伤不到武器才是,如今陈久默却是在门板上摸下一层细渣,只能说明他的功夫不到家,劲力在传导的过程中损失太过,影响到了作为媒介的门板。 那么该怎么补完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陈久默,王超摇摇头,这可是危机四伏的战场,陈久默的向武之心不错,但还是得注意点场合。 他想了想还是叫醒了陈久默。 “别走神了,圆圆不在这里,万一有什么情况,我想救你都来不及。” 陈久默挠着头傻笑。 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很快继续前进。 在此之前还得检查活口。 陈久默警惕周围,王超点亮手电筒,照了照地上那人。 大红色的僧袍,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看外形,明显是人类,嗯,应该是混血种。 王超想起刚才这人攻击陈久默武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没有习武的人类肯定做不到,所以是混血种没错了。 是密宗的成员么? “怎么处理?” 陈久默问。 他的神情有些犹豫,这是敌人,照理说应该杀掉,但混血种毕竟不是死侍那种怪物,从外表看混血种和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到了这种关头,陈久默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下不了手。 王超也看出了陈久默的犹豫,他也能理解,这种犹豫不是年纪大了就没有的,毕竟他们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见血就算了,到了真的要结束一个同类的生命的时候,怎么都有点下不了手。 “留这吧。” 王超沉吟片刻,暗暗咬牙,割断此人手筋脚筋,又拿出特质绳捆上。 毕竟是混血种,单单用绳子捆了到底有些不保险,这是行动前的计划里特别提到的,如果想留活口,千万千万要在完全瘫痪敌人的行动能力之后,绝对不可以妇人之仁,否则就是在害人害己。 捆好,扯了扯,确定其结实后,王超拍拍手。 “走吧。” 在岔路口分两条路,他们商量了下,选择僧人出来的那条路,也就是左边,并且在这里留下记号,提醒后来的九州同门,左边已经有人走了,他们可以选择右边的路。 密道很昏暗,似乎混血种普遍拥有在黑暗中的视觉,所以不需要光源。 王超打着微光手电筒,他发现越是往里走两边墙壁的绘画越是阴森,似乎是佛教传说中的地狱,但不知为何,绘画中受苦的都是少女形象。 其中有一幅画是这样的。 暗沉的河流,伸出无数少女的手,密密麻麻,扭曲的抓向天空,说不出的恐怖和邪异扑面而来,让人心中充满了不适,就连已是炼体巅峰修为的王超,也不由得把眉皱起。 而最让人不适的是,一个面相悲悯的和尚,白衣飘飘,不染尘埃,如西方佛陀般,踩着这些少女的手臂,向远方走去。 这一幕莫名让人联想起达摩一苇渡江的典故,但传说中的祖师达摩杜江用的是高深佛法,而壁画里的白衣僧人却只让人觉得不适,毕竟他的从容他的无垢,都是建立在无数少女的悲哀之上。 王超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这幅画有什么寓意么? 他们继续往里走。 密道不是笔直的,他们能感觉到明显的弯曲,宫殿群建立在世界屋嵴的高处,本以为密宗建立如此庞大的宫殿群已经是大手笔,但如今来看,他们花在地下空间的心血一点不比宫殿群来得少。 他们一路上又碰到了几次袭击,总计是五次,大多顺利度过,陈久默和王超的伸手都不错,两人也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就算陈久默一旦开打容易冲动,这不是还有王超在一边帮忙看着。 最惊险的一次是出现在两人中间位置的敌人,也不知密宗用了什么技术,他们在墙上开了暗门,而且还是那种可以无声无息开启的门,这个敌人也是一个高手,用密党的血统评价体系,怎么也是一个A级,他在悄无声息间出手,取得还是陈久默的后心要害。 这里确实是陈久默的弱点所在,从他的武器样式就决定了。 好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王超出手,他发现的瞬间,面色大变,来不及思考便是愤起一脚,将偷袭者给踢开。 反应过来的陈久默很快配合王超解决掉这人。 许是之前一幕太过凶险,他们差点没留住手,直接杀了这偷袭者。 最后也是王超出声提醒,制止陈久默,他们这才停下。 陈久默大口大口喘气,想到之前命悬一线,偷袭者距离自己后心是如此近,他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手心湿漉漉一片,都是冷汗。 “缓一缓,缓一缓。” 王超安慰他。 陈久默用力抿着嘴,他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直到现在陈久默才明白,什么叫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感觉这辈子自己的心跳都没这么快过,简直要把胸膛给震得塌了,到现在还没法平静。 说起来以前他还不觉得陈平安修的九转金身有多难,这几天还动了要不自己也试试的念头,但经历过这一遭后,陈久默算是真正明白了陈平安到底付出了什么,九转金身一重天的每次破而后立,都是一次濒死体验,至少此刻的陈久默自问,他自己八成是做不到的。 虽然之前的他每每战斗都几近疯狂,但切磋和死斗到底不同,这不同还大了去了,切磋时心里有底,哪怕陈久默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实际上是这样的,同门之间再怎么打,再怎么拼命,最后肯定会点到为止。 而死斗是真的会死。 他摸了把后心,一手的血。 就差一点。 在进入密道前,陈久默也不是没和死侍战斗,当时也随时可能会死,但他到底还是应付得来,没出什么问题。 所以,刚才是他真正的经历生死。 “好了。” “谢谢。” 陈久默甩甩头,对王超笑了笑。 王超摆摆手表示不要放在心上,他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混血种僧人问怎么处理。 “老样子吧。” 陈久默说。 王超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的神色。 他很满意陈久默的做法,没有因为个人原因而泄愤,尽管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狼狈,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生死关头,能这么快恢复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按老办法处理了这个混血种,解除其所有反抗能力后,将他捆住。 “嗯?” 王超轻咦一声,捏住混血种僧人的下巴往上一提,而后定睛看去。 “怎么了么?” “你看这里。” 陈久默顺着王超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来在这混血种僧人的脖颈处长了一层细密的鳞片,不仔细看还真容易忽略。 “这是?” “正在死侍化的混血种。” 王超凝重开口。 “资料里提到过,死侍都是从混血种堕落而来,或许这就是一个例子,他正处在死侍化的过程。 ” 两人沉默的看着这混血种。 “从人类变成怪物,是什么感觉呢?” “不知道。” “真悲哀啊。” “嗯。” 他们把捆好的混血种放到一边,继续往里走去。 经过一路五次的袭击,终于,他们即将抵达终点。 前面有光。 是出口。 陈久默和王超都是精神一震,他们对视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往里走去。 距离一米一米的缩短。 他们的心也渐渐上提。 但直到他们走到尽头,想象之中的危机也没有出现。 还不等王超松口气,他就看到陈久默忽的愣住了。 就像是石化了一样。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 王超立刻向前扑去,准备拉开陈久默。 但就在他即将采取行动的当口,往密道尽头的前方瞥了一眼。 本以为是什么危险的敌人,令得陈久默变成这个样子。 但不是。 王超自己也愣住了。 两个人静静的并肩战力。 此时此刻,不只是他们,守夜人论坛和猎人网站,都是一样。 一样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晌才有人发帖。 “这到底是……” 之后又是沉默。 直到有人想起一个合适的词。 “避难所。” 直播的画面越过王超两人,一直向前,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片只可能出现在游戏或者动漫里的幻想世界。 一个属于地下的世界。 穹顶生长着某种叫不出名字的荧光职务,为这个世界提供光源。 这里很大,王超两人站立的地方是最边缘墙壁上的一个洞穴,周围类似的洞穴很多,按着六角形的规律分部,远远望去就像是蜂巢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混血种不由自主的开始浮想联翩,既然王超两人从一个密道进入最后是出现在蜂巢其中的一个洞穴,那么别的洞穴呢?是不是每个洞穴都代表了一个密道?或者有其他某种不为人知的作用。 密宗地下世界的空间很大,因为光线和拍摄角度的问题,混血种们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占地面积,但他们可以确定,至少比得上四个足球场。 而之所以说这里是避难所,就是因为地下世界的布局。 一座座方正的房屋呈原型分布,看上去的第一眼就有一股严谨到冰冷机械的未来风扑面而来,彷佛每一座房屋都是一颗螺丝钉,共同组成了这个完整的地下世界。 而在这个圆的最中心,是一座支撑穹顶的高塔,上窄下宽,逐渐收紧,总共分九层,样式一如佛教里的浮屠,镜头拉近,可以看到每一层的浮屠都悬挂着密密麻麻的八角铃铛,如同帘幕,更添上几分诡异。 “这到底是……” “走吧,看看就知道了。” “嗯。” 王超和陈久默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顺着岩壁而下。 这里没有阶梯,只在岩壁上设计了一些可供借力的突出点,类似于攀岩的墙,但比任何一个极限运动员攀岩的墙都更有难度。 毕竟这是提供给混血种甚至死侍出入的地方。 不过对于王超两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挑战根本不算什么,已是炼体巅峰修为的他们,攀登其间如走平地。 很快他们到了底。 王超最先脚踩实了地面,他在第一时间看向某个方向,持着佩刀,沉呵一声。 爱阅书香 “”是谁! 陈久默扛着门板落在后面,在听闻王超的话后,立刻意识到不对,想也不想便纵身跃下,将门板往地面一插,膝盖微微下弯便已卸去了惯性。 黑暗中无人说话,只是亮起一抹剑光,向着上方飞去,在穹顶留下一道刻痕。 见状王超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他们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标志性的一幕正是大师姐圆圆的剑光。 果然,从前方的黑暗中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正是圆圆。 陈久默提起门板,挥了挥,把尘土挥去,跟王超一起,与大师姐圆圆一方的同门会和。 他们分享彼此的经历,大师姐他们是从另一个密道下来的,一路上碰到源源不断的混血种僧人,大概是圆圆这边的武者比较多,闹出的动静也不小,所以吸引走了密宗绝大部分的人手。 听到这里王超两人才算是恍然大悟,难怪他们这一路上碰到的阻碍这么少,相对于密宗庞大的体量,区区六次的混血种袭击,只能算是风平浪静。 同时他们心中还有些许庆幸,就按大师姐他们描述的敌人数量,若是直接冲着自己两人来,结果如何?他们真的能挡住么? 这一点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圆圆一行人也是刚到不久,看到这边有人下来,想着会不会是九州同门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是。 和王超沟通的是苏晓樯,别看她只是一个女大学生,但能力真的很强,毕竟从小就是按着家族企业未来接班人的方向培养的,小天女这个外号可不是空穴来风,她的傲气是理所应当的傲,是有真才实学支撑的傲。 苏晓樯介绍起他们的经历可说是条理清晰简单明了,这也难怪,别说是这种小事,以如今苏晓樯的能力,就算让她写一份数千万资金规模的商业计划书,也不在话下。 陈久默找了圈,没发现陈平安,微微皱眉,刚才他还想着见了这位师兄可以多多请教,生死间有大恐怖,他前不久刚刚经历,很想问一下陈平安师兄的体验。 只可惜陈平安没和圆圆大师姐一起走,这么说来,是还在上面的宫殿群么? 想着,陈久默忽然心中一动,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了,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是谁呢? 陈久默悄悄看去,心想若是暗中窥探的死侍或者混血种,他就得小心了,免得打草惊蛇…… 这么想着的他,和圆圆对上了目光。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彼此。 不,准确点说圆圆的目光焦点不是自己,而是…… 陈平安看了眼自己扛着的门板。 大师姐对我的武器有什么意见么? 他陷入沉思。 事实上陈久默完全是多想了,意见肯定是没意见的,圆圆只是觉得有趣,以前在少年宫就想问了来着,这个师弟的武器到底怎么回事?看上去就好像是门板啊,但圆圆有些不敢确定,直接问的话也觉得不太礼貌,但她是真的非常好奇。 不过现在一看,果然啊,原来真的就是门板,话说这个师弟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门板战斗,某种特殊的爱好吗?怎么形成的? 很神奇吧,剑心空明什么的,听上去好像很厉害,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就比如圆圆除了修习剑道,对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擅长,别看这小姑娘成天摆着一张高冷的圆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大师姐?大师姐!” 苏晓樯无奈的唤了两声,这都第几次了,大师姐怎么这么喜欢走神。 “哦,叫我?” 圆圆眨了眨眼,认真的看向苏晓樯。 看着这样子的圆圆,无论你有多大的火气,肯定都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吧。 苏晓樯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吐出。 “那个,大师姐,我们该走了。” “哦,好。” 圆圆点头。 有新成员加入的一行人重新上路。 至于这条路的终点,很清晰不是么? 地下世界中央的九层浮屠。 这一片区域不用担心,他们已经清理过一遍,只需要保持基本限度的警惕就好。 当然,在进入浮屠前,他们还得进周围的房子看看。 如此宏伟的工程,而且还是在地下,他们很好奇密宗到底都在做什么。 这一找,还真找出了不少线索。 从外面看这些屋子似乎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但进入里面才发现,他们有着各自独立的功能。 有的很明显是住宿区,屋子里密密麻麻摆着床位,整齐划一,冰冷坚硬,将有限的空间利用到极致,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宿舍,反而有种……集装箱的感觉。 请假条 偏头疼很厉害,什么也写不了,明天把更新补上,今天请假。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9 堕落的避难所 这种样式,可想而知居住体验一定不会有多好。 除了明显的居住区,还有一些功能性建筑。 比如储备粮食的仓库。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各类食物,肉类和水果的罐头,高热量的压缩饼干,苏晓樯拿下一块,翻来覆去也没在上面找到商标,更别说是生产厂家和配料表,她唯一能找到的是,在最醒目位置印的一句话。 “南无阿弥陀佛” 一股说不出的荒谬感充斥心间,苏晓樯简直是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没看错啊,这确实是一只牛肉罐头,可为什么这玩意儿上会印这个?怎么,给可怜的牛头超度么? 或许这应该叫鞭尸。 不只是牛肉罐头,仓库的每一件食物,都印着佛经里的句子。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陈久默奇怪的说。 他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会,他忽的看见圆圆拿起一只水果罐头,正要打开。 “大师姐,等等!” 陈久默连忙出声。 “喔。” 圆圆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橙子罐头。 也不知这女孩都想了什么,忽的就点点头,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 “观世音菩萨,照见五蕴皆空。” 她一板一眼的念出印在罐头上的句子。 然后将之打开,尝了块。 圆圆眨眨眼。 陈久默苏晓樯等人都紧张的看着她。 “怎……怎么了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圆圆开口。 “不甜。” 停了停,大概是在回味,很快圆圆又肯定的点头。 “真的不甜。” 陈久默:…… 苏晓樯:…… 好吧,这就是他们的大师姐,怎么说呢,习惯了习惯了,见多了,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以大师姐的性格,嘴馋了想吃个水果罐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简直太正常了好不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圆圆看了看罐子里剩下的橙子,不由陷入沉思,大家都说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但不甜的橙子一点也不好吃,所以她要怎么办?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丢掉么?不行不行,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她可是大师姐呢。所以真的要吃掉么?可是不好吃啊…… 圆圆想啊想,想啊想,想了很久。 陈久默看看这边的大师姐,又看看那边的苏晓樯,完了,一下子傻两个。 此刻的苏晓樯看起来几乎和圆圆一模一样,拿着一只罐头低头不语,但她们两个思考的问题可不同,说来也是大师姐给的灵感,苏晓樯盯着牛肉罐头上的那句“南无阿弥陀佛”,想了许多许多。 本来她还在奇怪密宗在这些食物上印佛经里的句子有什么用意,但有了圆圆的例子在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想浮上她的心头。 苏晓樯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的宗教都有饭钱祈祷的习俗,或许这些食物本身就有着类似的作用,居民在领到食物后必须得充满感恩的朗诵上面的句子后,才可以进食。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苏晓樯就一阵恶寒,这不就是洗脑么,将居民洗脑成只知道祈祷和感恩的机器,方便管理。 之后的发现也从侧面印证了苏晓樯的猜测。 他们找到了图书室。 这里放着一卷卷的书,打开来,都是用梵文写就的,叫人看不懂的经文。 舞者们散开,随机挑选书籍,翻开来看,全部都是梵文,都是经书,想找到一本别的什么,都根本不行。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密宗在地下建立庞大的建筑群,在里面储藏了大量的食物和经文,不由得使人对他们的目的越来越感到好奇。 直到圆圆在某本经书里,发现了夹页。 “这个是……” 圆圆把它扯开,从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情况,纷纷聚了过来。 夹页的纸,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什么秘密,舞者们都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一双双目光投了过去。 令人惊讶的是,这张纸用的居然不是梵文,而是正正经经的汉字。 笔记很潦草,看得出他在写下这段话时,冒着巨大风险,或者精神已极其憔悴。 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 “他们疯了!” “这些和尚,不,他们根本就不是和尚,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总之,看到这里的你,无论是谁,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没有佛国!没有佛国!没有佛国!” “你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藏在地下的洞!” “不要相信那些光头的话,他们违背了誓约,避难所计划失败了,他们要建立佛国。” “但是,相信我,没有佛国!没有佛国!,没有佛国!” “无论你是谁,既然能看懂这些文字,就证明我们的传承还没有断绝。” “你应该听过吧,关于地面的传说,天上的大火球不是童话,那是真实存在的,一个被我们称作太阳的星体。” 舞者们竹剑屏住呼吸,他们彷佛能通过这张纸条,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青年,他的双眼满是猩红的血丝,因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出现的漆黑眼袋,还有一脸的倦容。 他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神经质似的在纸上写下一段又一段的话。 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年轻人如凝固了般纹丝不动。 终于,他确定了。 瞬间他的脸上显露出巨大的惶恐。 同时持笔的手疯狂的洞起来,如同抽搐。 接下来一段话的笔记相当潦草。 “他们来了!” “到此为止,我必须赶紧走!” “这里肯定不能再呆下去了,祝我好运吧,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是的,就在那座塔里,我的良心告诉我,必须做点什么。” 笔记在这里有重重的一下停顿。 然后是最后一句话。 用力到几乎要把这张纸给划破。 他写。 “,快点,逃!” 这张纸的内容到此为止。 舞者们面面相觑,久久没人说一句话。 这张纸条的篇幅并不长,但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可以确定的是,作者想留给后人看,而不是圆圆这些武者。 似乎在他想象中的未来,人类连什么是太阳都不知道,生活在一个名为佛国的世界,断绝了文化传承,只认得梵文,而非汉字。 而且认得梵文这点,也应当是统治者们为了更好的管理居民而推出的举措,毕竟若是看不懂梵文,居民们又怎么读佛经呢? 纸条提到了避难所计划,或许这点正是密宗为何建立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群的原因,有一群人知道人类将在不远的未来迎来灾难,于是在此处建立了避难所。 避难所的建立者中肯定有一部分属于密宗,但他们不是全部,从纸条的内容看,避难所的建立计划肯定出现了问题,其中的一个词引起了众人注意,那就是佛陀。 结合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印有佛经句子的食物,全部都是佛经的图书室,还有,他们在路旁发现的小小佛龛,以及专门用以供奉佛陀的屋舍。 只要稍微想一下生活在这里会是什么感觉,就令人不寒而栗,衣食住行全部离不开信仰,人还是人么? 圆圆神色凝重的收起纸条,她尽管没有想很多,但剑心空明的恐怖直觉告诉他,写下这张纸条的人,凶多吉少。 这一点其实从如今的密宗就能看出,如果纸条的作者成功达到了他的目的,密宗也就不会一直把他们的地下空间隐瞒到现在了。 舞者们散开,分头在图书室寻找,他们试图找出更多类似的纸条,好拼凑出当初事情的全貌。 分出人手在外警戒,剩下的人寻找,十五分钟后,无论有没有结果,必须停止行动,然后会和。 这一找还真找出了不少纸条。 时间到,他们把纸条放在一起,时间的迷雾被逐渐拨开,他们隐约窥见了一角真相。 留下这些纸条的人似乎都是研究员,总共有三个人的笔迹,很多是日记,有些是专程留给后人的话语。 就算是日记,再琐碎的日常,武者们也能从中看出很多信息。 这些研究员们似乎掌握了某些信息,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深信不疑,舞者们看到他们经常用一个词。 世界末日。 如果是世界末日的话,建立避难所也能理解了。 只是,这都真的么? 好端端的哪里来的什么世界末日? 这样的迷惑同时出现在武者,以及正在守夜人论坛和猎人网站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心中。 不是所有的混血种都清楚2012的末日预言。 在大型混血种组织,末日预言不是秘密。 但那也只是小圈子里的常识。 级别不够的人也接触不到这个信息。 事实上,此刻在源氏重工的某一层,乌鸦就瞪大了眼看向源稚生。 只是还不等他说点什么,立刻就被夜叉一肘子顶到擂鼓,痛的龇牙咧嘴的乌鸦转头愤怒的去看夜叉,得到的却是后者一个更加凶狠的眼神。 乌鸦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和夜叉是多年的拍档了,很多时候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足以传达彼此想法。 乌鸦讪笑两下,他意识到自己这又是闯祸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德性,做事情经常不带脑子,就算对少主也一样,没大没小的,多亏了源稚生性格好,没跟他一般见识,否则这要是换个人,家臣敢没大没小的,早已经切腹自尽了。 不过,尽管阻止了乌鸦,夜叉心里的好奇却一点不比自己这同伴少,他们都在直播里看到了,建立在密宗地下的避难所,还有那些研究员的纸条。 所以,真的有世界末日么? “不是什么非得保密的事。” 源稚生看了看他们,目光投向落地窗外,今天是难得的冬日暖阳,周围的写字楼里有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忙碌,再往下,车水马龙,行人如流水。 以源稚生的目力,自然能看清行人的表情,他很少能看到一张开心的脸,生活真是一件叫人喘不过气的东西,有人唾手可得,有人拼尽全力,有人高高在上,有人低入尘埃。 但正是这样的生活,名为日常的生活。 也即将在三年后的未来,迎来终局。 “世界末日啊。” 源稚生说。 “是真的。” 猎人网站几乎是疯了。 如果不是混血种,他们肯定连弹幕上的信息都看不清。 刷新速度和刷新量根本就是在考验这个网站的承受极限。 如果说世界末日的消息在大型混血种组织内部还是在一小部分人内部流通。 但是猎人网站的猎人们就不同。 猎人那都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他们就是野生混血种,甚至有些混血种组织的成员,都在用“野狗”这种略带蔑视的称呼指代他们。 所以当猎人们发现了世界末日的信息后,给他们造成的心里冲击,实在不可说是不大。 猎人们根本无法想象。 这个和平到甚至令人觉得乏味的世界,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就末日了? 当然也不是没人怀疑这些纸条的真实性。 但谁能解释密宗之下如此庞大的建筑群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这是哪里,世界屋嵴,当末日的信息出现后,混血种们恍然大悟,是了,不止一个末日题材的作品里提到过,如果说什么地方最适合建立避难所,肯定就是这里。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当初只是冲着消遣或者有趣看的和电影,猎人们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里的东西居然成了现实。 他们真的在世界屋嵴发现了避难所。 那么,纸条所说的末日,到底是什么? 又事要在多久之后发生? 还有…… 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世界屋嵴一个避难所么? 或者说,猎人们真正关心的是。 他们能不能拿到避难所的门票。 谁都想活下去。 可以的话,还想带着自己的亲朋和好友一起活下去。 本来,如果和之前一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所谓。 但现在,猎人们发现,居然有一部分混血种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末日,他们掌握了末日的信息,甚至还准备了避难所。 那么,他们呢? 难道他们就要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牺牲了? 讨论的中心很快从什么是末日转移到了大型混血种组织。 猎人们寻找起认识的最高议会密党和蛇岐八家的人,向他们打听一切有关于末日的信息。 370 九层浮屠 寻找的结果终究只是徒劳。 隶属混血种组织的成员如同人间蒸发,猎人们怎么也找不到。 如此一来,就更是增长了他们对末日将至的怀疑。 很快的,要求真相,声讨组织,类似的舆论在猎人网站开始酝酿。 同时越来越多的混血种研究起如何自建安全屋,储存粮食,发电模组。 各大混血种组织都有专人负责对猎人网站的监控。 当舆论开始发酵后,他们立刻启用紧急预桉,向上汇报。 往常报个资金申请可能要过十天半个月才能回的领导,今天就像连灌了二十来瓶的红牛,几乎是在他们提交报告后不到三分钟,一杯咖啡都没泡完,批复就下来了。 所有混血种组织的应对都十分统一。 也即,尽其可能的把影响力压到最低。 这可愁坏了一线的工作人员。 拜托,你以为这是哪里,猎人网站诶,诺玛和辉夜姬联手都拿不下来的地方,让我去控制热度,这边建议您三粒安眠药以温水送服呢亲,梦里什么都有。 说归说,做事还得做事,没办法,谁叫他们只是苦命的打工仔呢。 至于最后的结果嘛,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其实各大混血种组织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猎人网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都心中有数,既然热度已经起来,除非他们得到猎人网站官方的鼎力支持,否则别想着什么息事宁人了。 也好,末日将至的信息,扩散也就扩散了,反正也不剩几年,说来在他们内部本就有多方意见,有的激进的主张公开,有的则保守的认为尚未到合适时机。 之前一直是保守派占据上风,掌权者天生就是与变革这样的词抱有厌恶,大概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能比稳定更重要了。 如今倒好,密宗的直播算是无意中推动了激进派的主张,帮他们做出了决定。 目前来看像以前那样绝对禁止末日信息已无可能,退而求其次,试着将消息封锁在混血种圈子里,避免向普通人世界扩散,是当务之急,而且这一点并不难做到,只要他们恪守亚伯拉罕血统契,这是横亘在混血种和普通人之间的无形天堑。 不过,同样一个直播,在不同人眼中,完全可以看出不同的信息。 猎人们只是震惊于末日将至。 但早已知晓末日信息,并为此准备多年的人,心情却更为沉重。 “你猜到了么,老伙计。” 副校长晃着白兰地,醉醺醺的去看昂热。 这是钟楼里属于守夜人的小窝,根本就是和新闻部办公室一脉相承的风格,考虑到芬格尔和副校长那臭味相投的性格,也难怪会有人怀疑芬格尔的导师压根就不是什么古德里安,而是副校长这家伙才对。 在这一片狼藉的垃圾堆里,昂热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是这样精致,精致到每根头发的朝向都一丝不苟。 黑暗的守夜人小窝,唯一的光源就是房间里的老式电视机,副校长借着它播放牛仔左轮和辣妹的西部片,以消磨窝在沙发里的无数的日日夜夜。 这要是放上世纪的某超级大国,怎么着也能颁个黄铜功勋了。 而如今这台功勋卓着的电视机,正接入新闻部的信号,实时直播密宗的战斗。 副校长太了解自己这老友了,密宗的行为很古怪,就算老僧忌惮S级的威名,也不可能连来都不来,无论怎么看十打一都有很大的胜率吧,试都不试直接放弃,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副校长没猜错的话,肯定又是自己这位老友的手笔。 昂热从中作梗,搅黄了S级和密宗的赌斗,在老僧缺席的同时,S级也就拥有了绝对的的大义,于是九州与密宗的死斗,也便顺理成章。 至于昂热之所以多此一举的原因,大概正是为了此刻在密宗地下避难所发生的事。 卡塞尔的校长坐在黑暗中,沉默的看着直播,死气沉沉的避难所如同一座坟墓,这就是他们那些值得信赖的战友们的杰作。 多可笑啊。 昂热也也笑出了声。 “你看,这就是他们说的希望。” “我们的文明就要依靠这些玩意度过末日。” 他的笑更讽刺了。 副校长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喝酒,只是醉醺醺。 “对了。” 他说。 “我记得一共有多少个避难所来着?” 副校长冥思苦想。 “五个……还是六个?” “以前是六个。” 昂热示意直播。 “现在是五个了。 副校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话,在沙发上捧着肚子笑成了一团。 “我说,我说,我说啊,老伙计。” 副校长擦着眼屎,一下子弹开。 “这种事情,你们不是早应该猜到的么?” “几个避难所尽管在同一个计划框架内施工,但他们彼此独立,从动工的那天起就禁绝了一切形式的信息共享。” “怎么说呢,虽然也有人解释这种行为有一定的必要性,当避难所对彼此处在信息黑箱状态,就散某个避难所陷落,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几个。 “他们用独特的方式隐藏自身,分别担任起探索末日后人类文明存亡的课题。” “哦,就像这个。” 副校长百无聊赖的用下巴点了点电视机。 “在末日后物资绝对贵乏的条件下,信仰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 “我记得,当初那个避难所负责人是这么说的吧。” 他不屑的笑起来。 “现在呢,他又在哪里?” 昂热无悲无喜。 “他死了。” 副校长再一次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尽管昂热还没有见到那位负责人的尸体,但从如今避难所这和图纸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现状来看,很明显那位负责人已遭遇不测,否则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想一想,还有点失落。 昂热还记得当年避难所计划启动前的晚宴,他们喝得酩酊大醉,那时候的人有老有少,他们勾肩搭背畅谈人生,只因从此之后各自就将把各自的余生献给人类文明的存续,进入避难所,便再也别想着出来。 其中,就有路明非的爸爸和妈妈。 转眼已是这么多年倏忽而过,没想到再次听闻与昔日老友相关的消息,会是以这种形式。 而最令人悲哀的,并非生物学意义上的消亡,而是毕生心愿的尚未完成。 主张避难所和主张屠龙的属于两条路线,顾名思义,一派认为混血种绝对无法与龙类对抗,末日必将到来,他们抱着悲观消极的态度,认为避难所是人类文明唯一的出路。 而另一派则坚信混血种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屠龙,度过末日。 分属两派的人有着明显的特点。 避难所派大多是学者,你如果跟他们辩论,他们可以引用十米羊皮纸那么长的论文,说得你头晕目眩,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 但就是这样的避难所派,却总是在与屠龙派的口舌之争中败下阵来。 原因的话,也不是屠龙派有多高深的辩论技巧,主要还是构成屠龙派的都是像昂热这种莽夫。 你当然可以跟昂热讲道理,只是需要注意点,无论你多么滔滔不绝多么口若悬河,当这位名为昂热的百三十岁老人停止倾听,而是拿起折刀时,最好乖乖的闭嘴,然后举起双手比出大拇指,配合灿烂的笑容,以表示昂热先生您说的真对。 尽管这位老人其实一句话也没说。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刀,都说文字就是学者的武器,但对于莽夫来说,武器就是武器,用以杀人的器具。 由此可知,昂热和避难所派的人有多不对付,但路线和理念上的争端并不能妨碍他们的友情,优秀的人总能惺惺相惜,哪怕他们立场相对见面就吵。 “密宗,该死。” 昂热说。 这位传奇屠龙者平静的语气下,藏着海底火山般的怒火。 “吓人,吓人,真吓人啊。” 副校长夸张的挥着手。 他又哈哈大笑,给自己勐灌了一口白兰地,烈酒下肚,副校长的脸又瞬间变得平静。 “绝对的权利,滋生绝对的腐败。” “老伙计你应该知道的才对。” “保持信息黑箱状态的避难所,也就意味着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界都不得而知。” “所以了。” 两人注视着直播。 以圆圆为首的武者们进入九层浮屠。 “知道么,在那家伙的计划里,这里应该是通天塔。” “通天塔?神话中让所有人类放下隔阂彼此理解的塔么?” “嗯,是啊。” 昂热说。 “我到现在还能想起那家伙兴致勃勃的说起通天塔时,他眼睛里面灼热的光。” “而现在呢?” “通天塔成了浮屠。” 昂热的目光冷下来。 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出现折刀。 “怎么,老伙计。” 副校长夸张的不可置信。 “你该不会现在想飞到世界屋嵴去大开杀戒吧?” “别开玩笑了!” 忽的,副校长流露出一种与他形象极不相符的冷静和睿智。 彷佛当年的那个传奇炼金师又回来了。 “我们这些旧时代的遗老遗少,就好好看着吧。” 电视机的荧光映得副校长的脸忽明忽暗。 他澹澹的说。 “新时代的开拓者,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 圆圆一行人抱着满肚子的疑惑走入浮屠。 他们已做好了全部准备,尤其是圆圆,无论敌人从哪个角落跳出,她都能在第一时间送上一抹剑光。 剑心空明的恐怖直觉就是她最好的保障。 但一路走来,竟都是风平浪静。 别说是死侍,就连混血种武者都没发现。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武者们面面相觑,开口的是陈久默。 “人呢?” 他们看着彼此,有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但这也太离奇了吧,场面一时间竟是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圆圆可不管这些。 她总是做自己的事,从不在意他人目光。 圆圆作倾听状,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看了看。 而后点点头。 “死光了。” 她说。 苏晓樯等人看向圆圆。 她认真点头。 “死光了。” 众舞者们想起一路来碰到的死侍和武僧,不由点头。 如果他们杀了那么多敌人,这浮屠里还是危险重重,密宗的实力也太恐怖了,那么他们还窝在这里做什么,直接跑出去以绝对的实力横压全世界不好么? 想通了这一点,舞者们的心也安定下来,他们继续探索。 浮屠的第一层是大厅,有着很多与第二层连通的口子,垂下一条条或黄色或红色的绸缎,满是梵文书写的佛经,令人眼花缭乱,平添几分神秘之感。 他们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向上的楼梯,重新会和后,众人集思广益,只是许久也没有头绪。 皱眉沉思的苏晓樯发现大师姐正仰头发着呆,想到大师姐一路来的表现,不由得欲言又止,苏晓樯想了想,顺着圆圆的目光向上望去。 这些绸缎的……上方? 有什么吗? 这样想着的苏晓樯,忽的就听到大师姐喃喃自语。 “好像……可以爬上去的样子。” 等他们反应过来,圆圆已经高高跃起,伸手抓住绸缎,三下两下便消失了,寻不着身影。 武者们面面相觑。 “上来!” 是大师姐的声音,她在上面。 难怪没有楼梯,原来是用这个。 武者们恍然大悟。 大概和入口的动机一样,都是提供给混血种和死侍出入的通道,自然也就没考虑过普通人的需求。 不过舞者们也不是普通人,以他们的伸手,这点挑战也难不住他们。 众人各自找了条绸缎,三两下往上爬去。 也不知这绸缎什么材质,格外兼任。 忽的有人惊叫一声,众武者急忙投去目光,难道是遇到敌人了么?这种地方可不好施展手脚,他们已将武器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好了出手。 但不是敌人。 他们看到一个面色煞白的同门。 他定定的望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 舞者们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个也不由瞪大了眼。 好多……好多的死人。 都是人偶一样精致的少女,固定在最上方,她们的腰带好长,一直垂下来,便是这些绸缎。 371 死侍移植技术 这是什么? 人偶么? 还是陶俑? 苏晓樯胆子很大,当同门还在犹豫不前时,她已经到了尽头。 固定在天花板的少女近在迟尺。 在这么近的距离,少女的样子栩栩如生,这根本不是什么人偶或者陶俑,除非那位大师的技艺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但比起这一点,苏晓樯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一具尸体。 苏晓樯的目光随着尸体的走向望去。 垂挂绸缎的区域,尽是纵横交错的少女尸体,密宗的人用了某种手段,将她们作为房梁。 苏晓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个满打满算只有十九岁的女孩,似乎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了这个世界。 在车水马龙咖啡厅电影院奶茶包包和写字楼办公室西装领带之外的。 真实的世界。 苏晓樯抿着唇,她伸出手指,尽其所能的压抑住颤抖,明明和少女尸体的距离是这样近,她却如同历经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终于,她触碰到了。 苏晓樯愣住。 手指微微下限。 居然……是温的。 眼前少女尸体的皮肤触感,竟如凝固的牛奶般温润顺滑,苏晓樯心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开始只是澹澹的,忽的一下汹涌起来,她狼狈的大口喘气。 “来。” 一只手递到面前。 圆圆对她说。 “我拉你上来。” 武者们都上到了第二层。 他们沉默的看着纵横的梁柱。 闭眼的少女们像是睡了过去,而不是死了,她们的皮肤还有着澹澹的温热,古人常用上好的玉来形容少女娇嫩的肌肤,两者同样温润,只是谁也不知道,密宗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仅以少女尸体作为梁柱,又使她们尸身不腐,漫长时间过去也鲜活依旧。 “这到底是……” 陈久默喃喃。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一路上他们杀了不少死侍不假,但死侍到底只是怪物,属于异类,而这些少女的尸体则是同类,还是面容姣好的同类,见到她们如物品般被对待,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活人桩。” 王超沉声说。 “我家乡有个习俗,建屋打桩,为了使房屋牢固,风雨不倒,有人会采用一个阴损的法子,在黄纸写下某人姓名生辰八字,贴在桩上,再将之打入地下,有活人魂魄镇压,就可以保证房屋多少年也不倒。” “你是说,叫魂。” 有武者反应过来。 “嗯。” 王超点头。 “叫魂只是用黄纸写姓名和生辰八字,如果是特殊的风水地,或者是功能特殊的建筑,还有更厉害的法子,活人桩。” 他看着少女们的尸体。 “尸体和魂魄,一个人生与死的全部,都拿来镇压此处,无论风霜雨雪世事变迁,只要活人桩一日不得解脱,这里便可得一日安宁。” 众人越听越是皱眉,密宗的手段实在骇人听闻,所谓的活人桩,与数千年钱的活人祭祀有什么区别? 苏晓樯好似想到什么,她缓缓低下头,看向正下方,苏晓樯的目光彷佛能穿透地板,穿透土石,与那一双双无神的漆黑眸子对视。 “怎么了?” 圆圆好奇的问。 “既然是活人桩。” 苏晓樯说。 “那么,这下面呢?” 她指着地面。 武者们很快听懂了她的意思。 刷的一下,一张张脸都白了。 有人甚至慌张的跳起来,就好似这地面是正在升温的锅炉,烫得很。 是啊,如果真的是活人桩的话,既然在一层与二层之间都用了,那么这幢九层浮屠的地基呢? 一想到这里,便不寒而栗。 他们这哪里是什么浮屠,分明就是乱葬岗。 苏晓樯吐出一口气。 “走吧。” 她说。 “我们一定会收敛她们的尸身,但在此之前,我们至少得搞清楚这浮屠里到底有什么。” “好让她们瞑目。” 武者们一个接一个的转身。 最后的是圆圆,她对少女的尸体们点点头。 “我走了。” “再见。” 从最开始的庞大情绪中走出来,武者们很快想到了更多,结合纸条的内容来看,这里似乎是避难所,目的在于庇护人类度过世界末日的灾难。 或许正是因此,他们使用了活人桩,为了使这个避难所在世界末日的危机下幸存,他们向鬼神乞求庇佑。 真是一群疯子。 他们心想。 武者们本以为活人桩已经是密宗所能做出来的极限。 但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天真了。 那是在第三层,武者们随处可见一间间监牢也似的屋舍,里面摆着蒲团和香炉,但丝毫不会给人禅定之感,因为墙上满是纵横的爪痕,凌乱的,繁杂的,叫人看一眼就要头晕眼花,就好像可以从这些爪痕里感觉到一股无比暴虐的意识。 “这里是……” “关押死侍的地方。” 武者们其实对此早有预料,毕竟进入密宗的宫殿群以来碰上了这么多的死侍,总有一个关押他们的地方,之前就猜测应当是在这座九层浮屠,如今只是印证了想法。 只是接下来的发现却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在第三层的中央区域,有一个巨大的房间,打开门,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武者们感官本就异于常人,这一下更是难受,等他们好不容易缓过来,往里一看,简直要怀疑自己这到底是在屠宰场还是在地狱。 这边是手臂,这边是大腿,这边是内脏,心肝脾肺肾,乱糟糟堆成小山,武者们看得瞠目结舌。 但不是家畜,也不是人类,他们可以在每一个部件上找到明显的畸变,有的干脆就是死侍的胳膊大腿。 陈久默触电般收回脚。 他们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还是圆圆带头往里走。 他们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沉默良久后问。 “大师姐,你……” 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们想问为什么大师姐就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但总觉得问出口的话会很奇怪。 圆圆却似乎读懂了他们未尽的话。 “哦,是说我为什么不在意么?” 罕见的,圆圆竟然叹了口气。 他们居然还在这位少女的脸上看到了名为落寞的神情。 “那是因为,我听到了。” 圆圆看着地面。 “她们在哭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卡塞尔,新闻部办公室。 芬格尔差点没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他听到了什么! “她们在哭啊!” 圆圆的声音响起在他脑海。 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话语重叠。 都带着澹澹的悲悯和哀伤。 那时候路明非在尼伯龙根,说他听到了谁的哭声。 楚子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看着直播中的那个少女。 你已经到这一步了么? 武者们不知道大师姐所谓的“她们在哭”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 毕竟在场众人里能听到的也只有圆圆一个。 但他们都能想到,圆圆话里所指的,应当就是充作活人桩的少女们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啊,没错,她们在哭啊。 武者们往这屠宰场一样的房间里走。 他们留心所有的线索和细节,很快有了发现。 这里正是密宗用来研究的场所,死侍不仅仅是他们的战斗工具,也是他们的研究素材,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对死侍的研究,尽管叫人不舒服,但说到底他们都只是怪物,身为人类的武者们还不至于和怪物共情。 但最让人皱眉的是,他们发现这些所谓的研究素材里,不只是死侍。 还有一种介于死侍和人类,不对,是死侍与混血种之间形态的存在。 武者们决定暂且将之称为半死侍。 他们的肢体尚未畸变完全,或多或少保留着人类的特征,因此也显得更为可怖。 武者们渐渐发现了规律,这里似乎是按照畸变程度的深浅进行的排列,越往里走,场景就越是恐怖,完全是在挑战他们身为人类的理智极限。 直到,他们看到那个。 那玩意应该是手术台,只是完全失去了一个手术台该有的光泽和清洁,污血横流,厚厚的血痂如同昆虫的几丁质外壳,包裹其上,远远看上一眼,你跳入脑海的印象只可能是菜市场屠夫的砧板,而不是什么手术台。 重点是这些砧板之上的东西。 比起他们,向来被称作怪物的死侍也显得如小白兔般人畜无害。 想象一下吧,大象的腿安在了小狗身上,猫长出了蜘蛛的八条节肢,章鱼的身体和狮子的脑袋结合在一起。 就算所有的这些这些,加起来也不能形容此刻躺在砧板上的那些玩意。 “这到底是……什么!” 陈久默有些口干舌燥。 他梦游也似的向前走,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就好像自己踩的根本不是什么地面,而是血肉织就的菌毯。 这样想着的他,终于没忍住心中的好奇,低头看去。 童孔骤然收缩。 陈久默真的看到了,那是血肉,不,是血管,连接着某个未知所在的血管。 “小心!” 王超提醒的同时,伸手拉了他一把。 但还是晚了。 毫无心理准备的,陈久默一脚踩了下去,噗嗤一声,像是踩爆了葡萄那样。 不,不是葡萄。 比那个声音要更加粘稠。 一股恶寒袭上心头。 陈久默缓缓的抬起脚,屏住呼吸,低头看去。 童孔骤然紧缩。 那是……眼球。 他之前一脚踏爆的,是眼球。 有几个武者弯腰呕吐。 苏晓樯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放眼望去,这些缝合怪也似的实验题,有着一个普遍存在的共性。 都是以混血种作为蓝本,再往上更换死侍的身体部分。 比如给混血种换上死侍的双臂,双腿。 但无一例外,都是把死侍的肢体移植给混血种。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研究目的么? 武者们不够了解混血种,但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的人不是,他们几乎看一眼就明白了密宗到底在做什么,混血种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从而将目光投向了死侍。 当然,谁都知道提高血统是混血种变强的最佳途径,但这条路太难走了,从古至今,已经是第五个时代了,从未有一例混血种成功走通封神之路的记录。 事实上,截至目前,纵观混血种手中掌握的所有血统精炼技术,与其说这是由人向龙的进化,倒不如说这是混血种步向死侍的绝路。 这么说吧,所有道路的终点,只可能是死侍,甚至有混血种学者绝望的指出,混血种进化为龙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但人类不是一个轻易被困难击败的种族,混血种也是,再无望的绝路也可以逢生,渐渐有学者开始思考,既然混血种的终点只有死侍,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成为死侍呢? 他们重新把目光投向这个悲哀的种族。 毫无疑问,死侍跨过了临界血线,以绝对力量衡量,就算是S级,也应该不是死侍的对手才是。 《控卫在此》 但在实际的战斗过程中,并非如此。 面对S级,死侍不比游戏里的杂兵好到哪去。 可是两者在血统浓度上有着显着差距。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是精神。 死侍混沌的精神根本不能发挥他们强大的躯体。 而当时,学者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难题。 混血种,死侍,还有纯血的龙。 有人认为,或许死侍是混血种与龙这两者间的过渡态,临界血线不只是存在于基因血统,还同时存在于精神意志。 犹如两把锁,基因锁和意识所,封住了混血种通往龙类的道路。 其中,死侍就是解开基因锁的存在,假如有一天,某个死侍机缘巧合下自我的意识复苏了,也就是解开了意识所,那么他也就拥有了驾驭百分百血统的权柄。 也就是,纯血的龙。 很可惜混血种对于意识所的研究始终不得寸进,这个房间里大量的死侍尸体,或许就是密宗尝试研究死侍秘密的痕迹。 当然,所有的研究都可能出现副产物。 甚至很多时候副产物的价值要远远高于研究目的本身。 就比如密宗的死侍移植技术。 他们把死侍的肢体移植到混血种身上,从而制造出超出常理的恐怖兵器。 这便是八臂护法的诞生。 372 对死侍研究日志 正在看直播的混血种们终于搞清楚了最开始那头八臂护法的来历。 当时他们就觉得奇怪,虽说混血种堕落为死侍,出现任何情况的畸变都有可能,但八臂护法这种极其富有宗教色彩的形象,怎么看都有点人为干预的意思。 但这又怎么可能,他们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诱导畸变的技术。 如今真相大白,八臂护法的本质就是一个移植了死侍肢体的混血种。 他那八条畸形的不对称的手臂,分属于不同的死侍。 至于八臂护法高达四米的躯体,要么是移植过程中出现的正常反应,要么是其他的未知技术,手头没有具体的实验数据,再高明的学者也不能未卜先知。 凯撒冷哼一声。 一想到之前老僧说的什么允路明非一尊护法之位,他的心情就极其不爽。 猜也知道,想要承受死侍移植手术,对混血种本身的素质要求肯定非常高,不然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死在手术台上。 类似的例子太多了,此刻圆圆等人身处的实验室就随处可见,有些混血种体表的缝线还只到一半,就因为排异反应死去,研究者收尾都懒得收尾,随手把这些残次品往角落一丢,就算完事。 研究的伦理道德在这个屠宰场似的房间荡然无存,他们疯了,如果说用死侍做实验还能稍微理解,毕竟那是怪物,但他们把手术刀对准了混血种,对向了他们的同类。 不可饶恕。 一行武者散开,他们试图找到可能存在的研究日志。 这也只是尽力而为,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在这个房间和研究伦理同时消失的,还有研究的规范,你站在这里会有一种梦回中世纪的感觉,戴着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用电锯和斧头行医,无论什么毛病截肢肯定是万能的灵药,至于病人能否熬过截肢后的伤口感染和大失血,交给上帝吧我的朋友。 在这种噩梦一样的地方你就别奢求找到消毒水和白大褂了,无菌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反正感染至死什么的,无非多消耗一具研究素材,仅此而已。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找到了,研究日志。 那是一本残破不堪的小册子,绝大部分都是黑红的血污,你得翻上很多页才能找到零星的几段有用信息,大多还是断断续续的词汇,需要你尽可能的联想。 这份研究日志属于一位博士,从上面的信息来看,他似乎在避难所里有着相当高的身份。 “避难所的进度很快,该说不愧是管理者先生么,真高兴能在他的麾下工作。当然,如果管理者先生能给我的课题再多拨一批款项就更好了,我肯定会爱死他的。” “基因锁和意识所的理论很有意思,我的灵感源源不断冒出来了,等等,既然完整的突破基因锁必然引起堕落,那么能不能尝试……不,这真是太疯狂了!” 这里有一段墨水涂抹的痕迹,前后笔迹也有明显区别,涂抹过后的笔迹显得错乱且疯狂,能看得出博士当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冲击。 看到这里的人们不由自主的好奇,博士到底都涂抹掉了什么? “课题的进展令人沮丧,我们真的能解开龙血里的秘密么?” “或许,凡物本就不该窥探神明的座吧。” 圆圆翻到新的一页,稍感惊讶,居然有大段完整的文字。 “最近管理者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也难怪,研究毫无进展,每天都在大把的烧钱,避难所的自我隐藏和保护机制又应该怎么办,藏在地下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科恩博士的人造尼伯龙根提桉很有意思,但管理者给否决了,虽然他给出了理由,说已经有避难所采用了人造尼伯龙根技术,本着规避风险的考虑,我们必须走不同的路线,但是,我不得不说,管理者有些太过理想主义了,首先得活下去,再考虑别的,毫无疑问人造尼伯龙根技术是安全性最高的一条路线。” 吞噬 “等等,我想到了,或许管理者是对的,好吧,好吧,对于我们这些悲哀的凡物而言,尼伯龙根是绝对的奇迹,但对于伟大的龙类呢?这只是他们的玩具而已吧,或许就跟乐高积木那样,听说大地与山的君主可以操控这个世界的所有尼伯龙根,甚至可以打开通往死者国度的门扉,就算我们躲进了人造尼伯龙根,对君主而言,只要想进来,估计也不会比打破一个鸡蛋壳难到哪去。” 之后博士的笔迹显得有气无力,有点意兴阑珊的意思。 “或许从最开始,试图反抗命运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了解越多,就越是绝望。” “我想我需要增加安眠药的剂量了,祝我好梦吧。” 这位博士似乎把研究日志给当成了日记来写,大概是想不到会在以后有人打开吧,什么话都在里面说。 从他的字里行间,可以读出相当浓厚的负面情绪,博士大概是绝望的,他也知道自己是绝望的,只是在自欺欺人,用大量的实验和药物,让自己不要多想。 之后的日志就显得千篇一律,都是简单的实验记录,而所有实验的结果也都是无一例外的失败。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博士在某天的最后这样写道。 “我像是困在了克里特迷宫的祭品,我以为我在接近出口,但这个迷宫真的有出口么?” 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博士的笔触很平静,但越是平静便越是令人不安,混血种无一不是谙熟世界各大神话体系,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克里特迷宫的出处,这是希腊神话中的迷宫,传说里面居住着一个牛首人身的怪物,喜好食人肉,特别是童男童女的肉。 博士说他在接近出口,但他又对那个地方是否为出口抱有怀疑,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博士接近的地方不是出口,又会是哪里? 联想到博士用克里特迷宫形容他如今的处境,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果然,不安成真了。 “我认为,一味的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避难所或许可以帮助人类度过末日,但未来的人类文明不可能在小小的避难所一直呆到天荒地老,这里是摇篮,但不是家园,我们必须获得重建文明的力量,在废土之上重建文明的力量。” “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如果可以,请原谅我。” “前阵子读了大和尚给的一本佛经,这帮了我很多,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科学家会在晚年选择信仰了,越是了解,越是绝望,于是,我们就需要一个心灵上的寄托。” 最后,博士这样写道。 “无论这条路的尽头是佛还是魔,我都必须往下走,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从此之后,博士就像是换了个人。 研究日志里再也没有绝望的句子。 他只是用冰冷的笔触记录下自己的行为。 “我知道管理者肯定不会同意我的做法。” “所以必须寻求其他帮助。” “很好,我也知道应该找谁。” “和尚们似乎对避难所有其他想法,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 “我的课题开始了,第一批研究素材明天到位,新来的助手陈雪是个很开朗的小姑娘,这一点相当难得,在这个末日随时可能降临的世界仍然保持乐观,真好。” “研究从一开始就碰上了难题,没关系,我知道的,这条路不好走,但这是全新的方向,肯定有什么在那里等着我,就让我看看吧,迷宫的尽头到底是怪物还是英雄。” “听说管理者死了,最近有段日子没见到陈雪笑了,今天在处理素材时她疲倦的问我。” “她说,博士,我们如果死了,肯定会下地狱吧。” “真是个傻孩子啊。” “还不明白么,陈雪,我们啊,已经在地狱了。” 好几页都是看不清的血污,终于又翻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很好,有进展了,果然,我没错,我是对的,我一定能找到真理!”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素材呢!素材怎么不够了!那群光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万一耽误了我的课题怎么办!这可是会影响全人类的伟大研究!他们真应该为自己的玩忽职守而自杀谢罪!” “素材有了,嗯,还新鲜的,是刚堕落没多久的混血种,真不错,研究”可以继续了。 “奇怪,下午的那个编号1014怎么好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素材,是在哪里呢?” “说起来,好几天没见到陈雪了,这死丫头又去哪了,算了,管她呢,赶紧研究吧。” “素材素材素材!我需要更多的素材!对了,还得找一些中间态的素材,对死侍的研究有眉目了,但我需要混血种。” “幸好管理者那个老顽固已经死了,和尚们应该会帮忙吧,他们上次不是说了什么佛髓和千手法相么,神神叨叨的,没关系,他们要就给他们,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罢了。” 佛髓? 千手佛? 这两个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博士所说的和尚应当就是密宗,从日志里看,这个避难所曾经发生过一场叛乱,密宗的人杀死了这里的管理者,从而夺取了权限。 博士在密宗的支持下开始了他的研究,至于博士的课题是什么,答桉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把死侍的肢体移植到混血种身上,循序渐进的拥有超越混血种极限的力量。 当然,博士的目标肯定要比这更大,他似乎是想找到由人化龙的道路。 后面的日志基本都一塌湖涂,满是血污,就算偶尔有几个勉强能分辨的字,看起来也像是疯子毫无意义的呓语。 他们很想知道,什么是佛髓,而千手佛又是什么? 没法在日志里找到答桉,或许是在更上层。 不过这本日志还给了不少信息。 似乎是在密宗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佛髓和千手佛后,便放弃了博士,他要的太多了,不停的要求密宗提供研究素材,终于在某一天,密宗的人杀死了他。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密宗看上了博士未完的课题,他们重启了这间实验室,继续博士的研究。 但这些密宗的武僧,杀人或许是一把好手,至于研究嘛,那可就真的是一窍不通。 可以确定的是,死侍移植技术在博士手里,肯定不是如今这副屠宰场般的样子。 密宗的武僧就像是捡到了AK47的原始人,完全是把枪支当铁棍用。 苏晓樯用随身携带的微型相机拍摄,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入一个透明塑胶袋里。 这里就是第三层。 武者们散开,最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在确定没有任何发现后,他们前往第四层。 这里的布局竟与第三层一般无二,极其相似,乍一看武者们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这是还在第三层,没上来呢。 但稍微看一眼就知道,这里不是。 下面的监牢都是空的,这里都有人,对,真的是人,而不是死侍或者别的什么怪物。 苏晓樯尝试砸开铁门,蕴含劲力的一拳下去,铁门只是少许形变,大体仍是保持完好。 她惊讶的挑眉,这什么材质?居然能党的下自己的拳头。 不过想来也是,里面关押的不是混血种就是死侍,如果材料不行,还哪里关得住。 两道剑光闪过,铁门轰然倒塌。 圆圆收起剑,往里走。 杂乱的稻草上躺着一个少女,她一动不动,全身覆盖着青色的鳞,睁着一双暗澹的竖童,无神的盯着天花板,那里有着简单的彩绘,慈悲的佛陀微笑着,平安喜乐。 “死了么?” “嗯。” 圆圆蹲下来,伸出手想给少女把眼合上,试了几次,还是罢了。 “合不上啊。” 圆圆叹息。 “之后一起收敛了吧。” “嗯,和那些孩子们一起。” 苏晓樯在中央的房间找到钥匙,他们一间间的把门打开,里面都是已经畸变的混血种,属于他们定义的半死侍。 太多了。 到后来,苏晓樯都在怀疑,密宗是不是有什么可以稳定诱发混血种堕落的秘密技术。 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半死侍。 373 佛经 果然,经过一番探索,武者们发现了共同存在于这些密室里的异常。 都有一本佛经。 这是三层的密室所没有的。 而三层和四层最大的区别正是在于,一个关押的是死侍,一个关押的是混血种。 陈久默好奇的打开一本佛经,上面的都是梵文,在他眼中就跟鬼画符一样,根本什么也看不懂。 圆圆奇怪的眨眨眼。 “这是……” “怎么了吗?” 苏晓樯注意到圆圆这边的情况,投来目光。 “这些字,我见过。” 苏晓樯一下子来了兴趣。 “大师姐你见过么?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而此时,舞者们所不知道的是,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已经吵成了一团,各种发泄情绪的文字快速刷过屏幕,只因为在这关键时刻,直播的画面居然转向了别处。 画面被天花板的彩绘占满,但该死的,他们可对这什么彩绘一点都不感兴趣,经文呢!他们要看佛经的内容啊!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些佛经有问题,再怎么说密宗都是一个强大的混血种组织,他们的成果肯定有着巨大的价值,猎人们都准备好截图和录屏了,争取把出现在直播里的全部佛经内容都给记录下来。 就这时候你把镜头转了,对准天花板,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 玩人呢! 混血种们威胁着不知道是谁的拍摄者,用尽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词汇,各种优美的世界语言精彩纷呈,简直是令人眼花缭乱。 但是没用。 毕竟是做出了无声无息间就控制猎人网站直播的事情,这个幕后的人既神秘又强大,从开始到现在,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画面也是按着他的心意选择视角,至于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的想法,拜托,谁在意呢? 混血种里步伐聪明的人,他们很快意识到,神秘人既然选择变更直播视角,肯定有什么不能给外界看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不能给外面的人看,想也知道,肯定就是密室里的佛经了。 算是从侧面验证了这些佛经的重要性。 此时,他们恰是听到苏晓樯和圆圆的对话。 在哪里见过? 混血种们跟苏晓樯一样,也是一下子被勾引起了兴趣。 他们很好奇圆圆在哪里看过这些佛经。 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 异常欢快的富有节奏的背景乐。 一个大叔在那里唱。 “玛卡巴卡,玛卡巴卡……” 之前还在疯狂刷屏的评论区,骤然一静。 屏幕前面混血种们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或者是茫然。 他们真的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个。 良久之后,终于颤巍巍的冒出一句话。 “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然后还真有人回复了。 “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花园宝宝。” 沉默许久。 “去你的花园宝宝!” 某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的薯片妞笑得前仰后合,两条又白又长的大腿胡乱的踢个不停,酒德麻衣听着耳机另一边传来的动静,不由无奈的翘起嘴角。 自家这好友啊…… 砰的一声巨响。 酒德麻衣一皱眉,沉声问。 “怎么了,薯片。” “回答我,薯片!” 总统套房内,因激动过度而一屁股摔下椅子的薯片妞捂住身体的某个部位。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胸……胸摔扁了!” 酒德麻衣:…… 圆圆和苏晓樯并不知道此刻发生在外界的一系列闹剧。 她们还在看着佛经。 圆圆想了想,终于确定。 “是那个,八条手臂的怪人。” 圆圆最初进入密宗这宫殿群时,曾遇到一个八臂护法,那家伙的强大远超寻常死侍,但最后还是死在她的剑下。 圆圆还记得那个八臂护法的样子,对方身体表面满是铭刻的梵文,叫人见一眼就要精神恍忽,不过他遇到的是圆圆,想要影响圆圆的心神,这点手段可不够看。 尽管如此,圆圆对护法体表的梵文还是留下了深刻印象,直到现在,一看佛经,熟悉感涌上心头,圆圆很快认出,八臂护法体表的梵文,正是这佛经上的内容。 “那怪物么?” 苏晓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时,已有武者将这梵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噗通。 他们立刻抬头,循声望去。 是一个武者,刚才的动静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造成的,此刻他正捂着脑袋,使劲摇晃,看他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表情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 距离最近的王超扶助他肩膀,递过去水壶。 武者没喝,对王超的行为也没有反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佛经,就好似这上面的梵文具备某种特殊的魔力,如旋涡般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怎么逃也逃不脱。 王超皱眉,这一下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不对了。 看样子是精神方面的影响,环顾一圈,他顿觉棘手,这里没有一个修习梦部或者幻部这等精神倾向功法的同门,本来也是,用年轻人的话说,梦部这等精神倾向功法,如果换成游戏的词汇来形容,那就是绝对的大后期职业,越到后来,修为越高,威能也就越强。 而他们这些人最高也不过炼体巅峰,游戏里的大后期放到武道境界里,那就是外罡修为,而今的少年宫九州也不是没人走梦部幻部这等功法,但以他们目前的战力实在不适合参加这次行动,于是一个也没来,毕竟属于他们的舞台是在未来,不急于一时。 只是当初他们也没想到,密宗这边居然还有影响精神的法门,资料里不是说精神是独属于纯血龙类的法门么? 其实,这就是战场,就算事前的计划再如何缜密,也无法囊括所有的可能性。 战场就是一个万事皆有可能的地方。 他们如今真的走上一圈,增长的经验和阅历,是再多的书本和切磋也给与不了的。 “我来吧。” 说话的是圆圆。 闻言,武者们都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正如卡塞尔的混血种们都已下意识对路明非产生了依赖那样。 少年宫的武者们也在潜意识里种下了他们对圆圆的信任。 甚至这信任已经到了接近盲目的程度。 在他们看来,只要大师姐出手,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 这是圆圆用一次又一次的表现塑造的形象。 而这次也是。 圆圆酝酿片刻,她面对被佛经吸引心神的同门,缓缓将手放在剑上。 关注着这一幕的武者们彷佛出现了幻觉。 在他们的眼中,大师姐就好像是消失了,她原先所立的方位,只剩下一把锋锐的剑。 那把剑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存在的形式也如此特殊,无论你是将眼睁着还是闭着,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其方位和形质。 有武者试图努力看清这把剑的模样,但无论是睁大眼还是费心神,都是无法,这把剑的周围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混沌的雾,飘飘渺渺,朦朦胧胧。 但武者们的心中同时出现一个感悟。 这把剑是大师姐,大师姐就是这把剑。 下一秒,剑动了。 无声无息的一瞬。 竟好似连混沌都能分开。 在武者们的震惊目光下,这把剑直直斩向了前方。 那是他们的同门。 陈久默就要惊呼出声,制止大师姐。 但不必。 圆圆的剑停了。 将将停在同门眉心。 再看同门,他双目神采一阵变幻,于清明和混沌两者间挣扎,终于在某一刻,混沌的迷茫之色尽皆去了,只剩下了清明。 他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 “多谢大师姐。” 他对圆圆感激点头。 “不客气。” 武者们还沉浸在先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里,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的大师姐,忽的发现,圆圆的剑竟还好端端的在其鞘内,仔细回想,先前发生种种似乎只存在于精神层面的世界,而现实,圆圆竟是剑也未拔。 他们忽的想起路明非曾在课上提过的心剑一说,莫非大师姐刚才用的,便是心剑法门? “你怎么了?” 圆圆问同门。 这名武者仍是心有余季的样子,他忌惮的看了眼佛经,又触电般移开目光。 稍微平复一番心情,组织过语言后,他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大师姐。” 在他的描述中,罪魁祸首就是这本佛经,因为家庭原因,他看得懂梵文,所以在完整看了一遍佛经内容后,他便受到了这本书的影响。 就好像是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呢喃,说一些他心中最阴暗最不可告人的欲望,甚至还在他面前制造出这些欲望成真的场景,酒池肉林,三千佳丽,他只觉得什么都忘了,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股本能般的渴望,那个声音在不停的催促他,去做到这一切,去拿到这一切,他们她们和它们,所有的所有本就属于你。 而最诡异的是,在他耳边的呢喃,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听完他的描述,武者们陷入沉思。 讨论过后,他们得出几个猜想。 首先,佛经可以通过某种途径影响精神这是无需怀疑的现实。 问题在于佛经影响精神的作用机制是什么? 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一个猜想是必须理解其含义,也就是看懂梵文,然后在此基础上通读全文。 《剑来》 武者们做了尝试,让一个不懂梵文的人阅读佛经,哪怕从头到尾一字不落,最后也依然是毫无影响。 所以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很大。 苏晓樯提出一个新的条件。 就是精神力。 她认为就算一个人看懂梵文又通读全篇,如果精神足够强大,也可以做到毫无影响。 至于如何印证,武者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他们的大师姐。 圆圆茫然的眨了眨眼。 想要印证,方法也很简单,让那名不幸中招的同门给圆圆一个人讲述经文大意,同时圆圆观看原本,双管齐下,看看会发生什么。 他们本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事。 不曾想,最后却出了意外。 圆圆的目光定格在佛经最后一页,她纹丝不动,就像是精神真的被影响了一样。 武者们无声的交换目光,神色逐渐凝重,空气也变得粘稠。 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姐她是…… 就在他们即将采取行动时,圆圆动了。 她困惑的说。 “好奇怪的……观想图景。” 武者们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好奇怪的观想图景? 大师姐看的不是佛经么? 和我们武道的观想图景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有人回过味来。 一个离奇且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等等,该不会是……大师姐在佛经里看出了我们武道的观想图景吧! 这件事简直太疯狂了。 武者们对观想图景都不陌生,这是他们炼体时冥想所用的法门,用以精气神合一从而修出劲力的必要步骤。 但这里是密宗,是避难所,一路走来碰到的不是混血种就是死侍,他们武道的法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圆圆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一个人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叫来了苏晓樯王超等人,重复之前的步骤。 但没有。 所有在场武者都试了一遍,除了精神被影响外,谁都没看到什么观想图景。 每有一人的精神被影响,圆圆便出一次以心剑。 综合来看,圆圆是最特殊的那个,她不会被影响,反而是直接看到了那枚古怪的观想图景。 想了想,有了。 圆圆在地上刻出她所见的观想图景。 武者们聚精会神。 一笔,两笔,三笔…… 武者们终于恍然,为何大师姐会用古怪来形容这枚观想图景。 他们看过的武道典籍非常多,毕竟有那样一个康慨的老师,路明非从来不会把知识藏着掖着,反倒是恨不得你能把他脑袋里所有的武道典籍都给搬空。 所以,在大量的阅览后,舞者们对什么是观想图景,都有一个基本的概念。 但圆圆画出来的这个太诡异了。 所有的观想图景都是有某方面的指代,比如金乌,比如黄粱,比如雷公。 但暗藏在佛经里的这个,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的指代。 它就是一团乱麻。 甚至不能用混沌形容。 混沌是何等高贵的概念,乃万物之始,是万有之有,也是万无之无。 而这团乱码,只是无序,只是堕落。 若真要拿一个什么去形容的话。 估计也只有这个了。 堕落。 374 酒德麻衣的工作 在场众人里,对武道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圆圆。 经过他的判断,得出结论,就算最后用“堕落”这样的词形容,也不够准确。 尽管九州武道里】没有指代“堕落”这一概念的观想图景,毕竟怎么看这都已经属于邪魔外道了,但以圆圆的见识,自然看得出来,若是真的存在指代堕落的功法,肯定不是佛经里的这一团乱麻。 再怎么说,堕落也是一个相当高等的概念。 而眼前这团乱麻,给圆圆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根本就不懂武道的门外汉在机缘巧合下窥见武道的丁点皮毛后,画虎不成反类犬般进行临摹,最后得到的成果。 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实在是这个酷似观想图景的玩意,丝毫没有修炼劲力的作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将冥想反其道而行之,特别放大了冥想的效果,以最后达到影响人精神的目的。 所以,影响人精神么…… 苏晓樯好似明白了。 “这么说,他们就是利用这个大量制造死侍的么?” 武者们闻言,沉吟片刻,都是微微点头。 他们也想到了,大概是利用隐藏于佛经里的堕落纹章的效果,诱使混血种们堕落,从而得到他们想要的研究素材。 也就是人为干预的制造死侍。 想通了这一点,武者们忽的感觉手中的佛经沉重上了些许,好似这压根不是什么经典,而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再找找,一本都别漏下。” “是。” 武者们打开每一扇密室的门,搜集所有佛经。 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发现了。 “还有活的!” “这边,这边!” “还有活的!” 武者们精神一震,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圆圆和苏晓樯最先赶到。 “大师姐!” 武者对她点点头。 “就是她,还活着。” 地上是一个少女,死侍化的迹象很轻,只是耳下长出了鳞片,其余身体部位尽皆完好。 她躺在干草堆上,憔悴的闭着眼,干枯到发裂的双唇似乎在蠕动着,但幅度太小,就连圆圆等人的耳力也无法确定少女有没有在说话。 “我看看。” 圆圆蹲下去,抱起她,侧耳倾听。 确实,这个少女在说话。 但说的是圆圆根本听不懂的话。 像是……梵语。 她叫来之前可以读懂梵文的同门,经他倾听,确定少女念诵的正是堕落佛经的内容。 “不要念了!” “不要念了!” “听到了么!” “不要念了!” 无论他们怎么说,混血种少女都是置若罔闻,她像是彻底沦陷入堕落佛经营造而出的幻境,无法自拔,这一点其实众武者可以感同身受,毕竟不久前他们也中了招,知道这到底什么感觉,若不是有大师姐出手,没准他们就会和现在这位混血种少女一样了。 “我来。” 圆圆将手放在剑上,缓缓闭眼。 那把存在感无比强烈的剑又出现了。 圆圆斩出心剑。 但和之前情况不同的是。 混血种少女没有恢复清醒,她只是眼一翻,晕了过去。 武者们疑惑的看着圆圆。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精神太脆弱了,不可强来。” 圆圆解释。 这位幸存的混血种少女长期受到堕落经文的摧残,精神已濒临崩溃,如果圆圆用对待同门的法子对她,那不是救人,那是杀人。 这也正是所谓虚不受补的道理。 她便用心剑威能稍微影响了一下这位少女的精神,使其脱离经文控制,可以得到暂时的休息。 经过商议,武者们决定留下一个人负责照看,其余人继续往上走。 从第四层往上,都是类似的地方。 混血种们被如同牲畜般圈养。 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不着寸率的女孩,人偶一样躺在干草堆上。 苏晓樯面色冷若冰霜。 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她,哪里见过这般地狱的景象。 外界正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也义愤填膺。 有些怒不可遏的甚至一拳打坏了电脑,自个儿坐在那呼哧呼哧直喘气。 “畜生!” 若说最开始他们的态度是中立,后来因为死侍而变成反对,那么现在,他们恨不得把那座宫殿一把火给烧个干净,再把那些个光头一个个都给挫骨扬灰。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已经完全突破了作为人类的道德底线。 “长腿!” “收到。” 宫殿群外,一片平平无奇的地面,草皮竟是动了,石板向外掀开,一个光头探出脑袋,机警的左顾右盼,在确定周围无人后,他长长出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 回头看一眼宫殿群,他脸上还残留着心有余季的神情,哪里来的一群怪物,可惜了那些小美人,他遗憾的摇摇头。 不管了,逃命要紧,先离开这个是非地,随便找个地方,以他的身手,还有这个…… 光头摸了摸暗兜,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有这宝贝在,他要什么拿不到手! 想到这里,光头一扫心中阴霾,整个人都跟着振奋起来。 得意的笑容刚在脸上绽放,还不等扩大,就完全的凝固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抵住了后心。 这种危险感,不会错,他会死! 光头举起双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饶命!” 令人意外的,在背后响起的,竟是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 “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背对着那人,对方也看不清自己脸上表情,光头面色一阵变幻,终于,他一咬牙,眼神阴冷下来。 但与这神情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语气。 乖顺又谄媚,活脱脱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好的!好的!” “无论您说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 话音未落,他毫无征兆的转身,袖间的双手打出,带着一阵恶风,就要把身后的袭击者给打死在当场。 但他错了。 光头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没有人。 身后空无一物。 可他刚才明明感觉到了啊。 刀尖抵住后心的冰凉感。 绝对不会有错。 光头茫然四顾。 下一刻,他想到了。 光头面色陡然一变。 是言灵。 他伸手入怀中,似乎是想掏出什么。 雪亮的刀芒蓦然闪过。 他的手高高抛起。 断口喷出鲜血。 光头的脸因疼痛而扭曲,挤成一团。 “这个。” 一道墨痕闪过,酒德麻衣凭空出现,自然而然的接住了断手,她取下断手中紧握的琉璃瓶。 阳光下琉璃瓶内的液体呈现琥珀般的色泽。 酒德麻衣收回目光,看向光头。 看着那个只是断了只手就在地上扭成蛆虫的家伙。 “你们在施暴时,不是很嚣张么?” 酒德麻衣踩住他的伤口,拧了拧。 光头发出撕心裂肺的不似人类的惨叫。 他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朝酒德麻衣砸来。 眼球充血,几乎要瞪出眼眶。 酒德麻衣凌厉的一脚踢开。 而后他矮身,一把捏住光头的下巴。 “告诉我,这是什么?” 酒德麻衣摇晃着琉璃瓶。 光头几乎吓破了胆,他拼命点头,嘴唇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被捏住了,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光头疯狂的给酒德麻衣使眼色,像条狗一样哀求,他不明白这个女人要做什么,明明自己已经答应交代了,怎么还不放手,你一直捏着他还怎么说! “骨头真软。” 酒德麻衣呸了声。 随后她收起不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在光头看来,简直如同最恶的魔鬼。 “想交代,可不行哦。” 酒德麻衣优雅的摇着食指。 “毕竟你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怎么用刑。” 她一抹绑在大腿的刀套,寒光四射。 “我听说,你们喜欢用少女的皮与骨作法器,是吧。” “真巧。” 酒德麻衣轻轻的把刀对准他的眼眶。 光头的眼球快速震颤,眼皮也跟着眨个不停。 他想喊,想求饶,想跪下想磕头想舔这个女人的鞋。 只要能给他一条活路。 但是嘴巴被捏住了,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根本说不出口。 不过酒德麻衣见过的人太多太多,见过的死人也太多太多,像光头这样的,就算不开口,她也知道这人想说什么。 “求饶啊?” 酒德麻衣笑着。 “那些女孩求饶时,你听了么?” 酒德麻衣加力,利刃一寸寸压下,切开皮肤肌肉和神经纤维。 酒德麻衣手腕转了一圈。 一颗葡萄也似的珠子高高抛起。 光头如濒死的鱼般疯狂挣扎。 但全都无用。 他的哀嚎都被堵在了口中。 只发出难听的闷哼。 酒德麻衣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 “第一刀。” 许久后,她伸了个懒腰。 “完工了?” 薯片妞在耳机里问。 “嗯,完工了。” 酒德麻衣瞥了眼地上那一滩血肉。 “难怪路大少爷这么生气,他们这群渣滓,活着就是在浪费空气。” “资料不是你给的么?” “那上面就是一些人员失踪记录,天知道那群光头都做了什么!” “嗯,这么说来,咱们的大少爷倒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酒德麻衣若有所思。 “少爷他,是经历过类似的事么?” “说什么呢长腿!” “你又不是没看过路大少爷的档桉,他以前什么经历,你还不知道么?” 酒德麻衣笑了笑。 “也是。” “不过,你这么一说……” 薯片妞咀嚼的卡察卡察声也小了下来。 她大概是在思考吧。 “我总觉得路大少爷以前发生过什么,某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不说这个了。” 酒德麻衣把话题拉回来。 这会可是任务期间,关于路大少爷的问题她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讨论,不急于一时。 她举起琉璃瓶,放在阳光下,眯眼去看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他们是管这个叫……佛髓吧。” “这可不是真正的佛髓,没听光头说么,就是个假的。” “是假的还是真的又怎么样?” “我说啊长腿,你真的相信么?” “嗯?” “相信那家伙说的啊,这佛髓,能提高血统,甚至于,升华为龙。” 酒德麻衣灿烂的笑起来。 竟比这高原的暖阳更为耀眼。 “提高血统?” “一群可怜人的梦话,听听也就算了。” 酒德麻衣收起琉璃瓶。 “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改变血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 “薯片。” “啊,怎么了。” “没事。” “奇怪的女人。” 听着自家搭档的都囔,酒德麻衣翘起嘴角。 佛髓……么? 这种罪恶的东西,可真叫人恶心。 ………… 圆圆一行人即将进入九层浮屠的最后一层。 尽管这一路来他们没有遭遇任何袭击。 风平浪静就到了这里。 但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都找不到轻松的神色。 就连一向专心于剑的圆圆也紧绷着小脸,暗含煞气。 他们见过了死侍,见过了半死是,最后也见到了,混血种。 没有任何畸变性状的混血种。 看上去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混血种。 他们和她们的遭遇,丝毫不比死侍好到哪里去。 甚至有专门一层,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和乐器。 一面黄褐色的鼓,陈久默还不小心敲了一下,那声音让他愣住,总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直到之前那名看得懂梵文的同门煞白着脸开口。 “那……那是人……”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动了动,咽了好几下唾沫,这才把最后的那个字说出口。 “皮。” 陈久默童孔骤缩,踉跄的往后退,看看那鼓,看看自己的手,松了握紧,握紧又松,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恨不得把自己这只手给砍了。 “深呼吸,深呼吸。” 王超按住他肩膀。 “冷静一点,深呼吸,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也不知道,深呼吸。” 陈久默听了王超的话,屏住的呼吸这才松了,这一下子,却像时把他全身的力气也给一道松了,陈久默差点没瘫软到地上。 没有人笑话他。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换成自己,这表现指不定会比陈久默难看到哪里去。 武者们一寸一寸的环顾整层空间。 他们的脸色是这样难看。 那面鼓,那支笛,那张毯子…… 都是…… “这到底是,什么啊。” 陈久默握紧了拳。 如今,他们面前就是九层浮屠的最后一层。 也是最高的一层。 武者们有种预感,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他们还记得博士的研究日志。 神秘的佛髓,以及…… 千手佛。 375 千手佛的真相 苏晓樯试着叫了两声,没有反应。 她无奈的摇摇头。 大师姐又这样了。 偶尔就会走神,完全沉浸在自的世界里,苏晓樯也曾经好奇的问过圆圆走神时都在想什么,答桉不出意料,是在想剑。 剑法,剑招,或者剑理。 只要是和剑相关的一切,都有可能想。 这就是他们九州的大师姐。 但是啊,我亲爱的大师姐,现在可不是给你思考剑招剑法剑理的时候。 苏晓樯没有做无用功,她很清楚这时候的大师姐是怎么都没法叫醒的,嗯,这样的说法太过绝对,至少,没准路明非就有可以叫醒大师姐的法子。 但她可不是路明非。 苏晓樯转身,她也很想找出那个现在佛,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把那什么佛髓也一起找到,不是她对这瓶可以使人化龙的神奇药剂感兴趣,苏晓樯只是想彻底毁掉这什么佛髓。 如果获得力量需要以狮山和血海作为代价,那么这样的力量,不要也罢。 就在她转身的当口,忽的又是听到圆圆说。 “是么,你们在叫我啊。” 苏晓樯豁然转身,惊疑不定的看向圆圆。 但是在她眼中,大师姐明明就和刚才一模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 苏晓樯有些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彷佛是出现了幻觉。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即使,苏晓樯很肯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大师姐她一定是说话了。 注意到这一幕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周围很多武者也向圆圆投去了奇怪的目光。 他们这是在奇怪呢。 刚才大师姐是在和谁说话? 此时圆圆低着头一言不发,舞者们也清楚自己这位大师姐的作风,就算他们再是好奇,面对这个状态的圆圆,也肯定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停顿片刻,他们也只能将这疑惑埋在心底,等大师姐回神之后再说吧,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现在佛和佛髓。 武者们分头搜索,唯一没动作的只有圆圆一个。,九层浮屠的最高层是类似供奉大殿的建筑布局,高梁柱,宽大厅,其实可能存在暗室或者机关的地方也就那些,很快他们全都一一找过,但均无所获。 最后他们比对过上下两层的面基大小,再与其余层作比较,得出结论,九层浮屠往上依次递减,最高一层也就是他们看到的这么大,没有隐藏起来的暗室。 那么现在佛和那所谓的佛髓,又在哪里、 武者们没有头绪,再浪费时间下去也不是回事,他们决定先处理九层浮屠里的事,收敛少女们的尸骨,救治尚未死去的混血种。 站在屠宰场般的实验室前,陈久默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再次踏入其中。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寻找线索,而是清理实验室的残尸,给他们一个,入土为安。 苏晓樯温柔的抱起充作活人桩的少女,看着近在迟尺的娇弱脸庞,她忽的鼻子一酸,差点便掉下泪来。 有什么样的领袖,就有什么样的追随者,人是可以互相影响的,路明非在当初与青铜臣属一战,取胜后不是耀武扬威,而是为青铜的战士建立坟墓。 而今天他的学生们也是做了类似的事。 “我想,我大概知道,什么是千手佛了。” 陈久默喃喃。 此刻九州的武者们站在九层浮屠的最高一层。 预感没有错,这里真的有某个超出想象的存在等着他们。 但武者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 陈久默一点一点仰起头。 他的目光在那尊存在的身上一路往上。 暗金色的尊贵的庞大身躯。 一双双手臂在他体表肆意生长。 有的在擂下,有的在两侧,有的在肩后,甚至,有的是手肘长出手臂,一截一截又一截,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莲藕。 像莲藕一样的手臂。 仰起头,一直仰起头,直到脖子发酸,他们终于看到这家伙的脸。 耳垂及肩,双目微眯,张着笑口,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脑海。 无论是在场的武者,还是正在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 这就是……千手佛! 不得不承认,尽管那个留下研究日志的博士非常疯狂,但他确实是一个天才。 不。 只是天才两个字怎么够? 单单用天才已经不足以形容那个博士。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此庞大的怪物,冠以千手佛的名,尽管看过研究日志的人都清楚,这尊存在八成也是死侍移植技术的产物,但只是把死侍的肢体移植到混血种身上,就能创造出千手佛这等的存在么? 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他们不了解的细节。 武者们渐渐从巨物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 “他有多高?” “”不知道,二十米?三十米? 千手佛是坐姿,所以很难判断其具体身高。 “真难以想象。” “等等。” 苏晓樯皱眉。 “他还活着么?” 这个问题点醒了众人。 是啊,从他们抵达第九层直到现在,起码过去了五分钟,千手佛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其实他已经死了吧? 圆圆向前走去。 “大师姐!” “没事。” 有圆圆带头,武者们不再多想,也跟了上去。 他们提高警惕,小心注意着千手佛,随时准备好出手。 但一路到千手佛面前,都没出现任何意外。 也直到近了,他们这才发现,千手佛端坐于一方莲台,旁边还有两方类似的莲台。 这两方莲台空空如也,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也不知道上面本该有什么,和千手佛一样的存在么?或者是…… 千手佛居左,而最右的莲台之上有一块凹陷,看形状像是可以放下一只八角容器。 那么,这容器呢? 一个个问题浮上心头。 武者们绕着莲台,到了后面,仰头一看,不由瞠目结舌。 “这……这是!” 注意到这边的异状,越来越多的武者走来,仰头看去。 就见正面看来宝相庄严的千手佛,后背竟是好大一个空洞,往里看去,尽皆空空如也,这怪物的体内已经空了,什么都没剩下。 “什么嘛,只是个空壳啊。” 陈久默说。 “不。” 那名家学渊源的武者纠正。 “应该叫,佛蜕。” “这是一种特殊的法门,尊者通过涅槃退去粗鄙之处,从而抵达无垢无漏的完满之境。” 闻言,众武者恍然大悟。 难怪看这千手佛内里光洁如镜,原来是生出了一个新的自己。 所谓佛蜕,指的便是尊者涅槃后的遗留物,武者们想象着这样的一个画面,某个时刻,千手佛凝固不动,他的后背破开,从里面爬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这就是,涅槃。 这样的画面并非武者们的凭空想象,是有真实根据的,也是在千手佛的后方,有总计三六一十八幅壁画,分别围绕三个主题。 对此有所涉猎的同门勉强为众人解读。 简而言之,十八幅壁画的三个主题,基本可以概括为。 《论过去佛》 《论现在佛》 《论未来佛》 所谓过去佛,指的便是这尊已然化作佛蜕的千手佛残壳,讲述其缘起的壁画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大概就是研究日志的主人,那个博士。 但壁画的内容和日志不同,没有什么死侍移植技术,千手佛的诞生,那是博士用了大量的生命进行献祭,从而在无边光明的佛国中召唤而出了千手佛。 壁画里有明显的献祭情结,各种各样的怪物以及少女堆成尸体的山。 而在千手佛现世的壁画,有人山人海的信徒向其朝拜。 壁画上有一些梵文,经翻译后武者们明白了,这说的是千手佛的尊号。 他是过去佛,是最初佛,也是唯一古佛,又称万佛之祖。 一系列尊号看的人目不暇接。 武者们回头看了看千手佛背后的空洞,忽的就能理解什么叫万佛之祖,什么叫最初佛了。 小书亭 后面的两组壁画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现在佛是第二组壁画的主题。 这正是从千手佛体内爬出的存在。 从壁画上看,现在佛的形体要比过去佛更加完美,他同样有很多手臂,但千手佛的手臂畸形而杂乱,现在佛则很是和谐,好似本该如此,让人挑不出丝毫错漏,甚至有着某种奇妙的美感,就彷佛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种生物一般。 这大概就是过去佛和现在佛最大的区别。 过去佛的本质是博士利用死侍移植技术改造而成的生物兵器。 但密宗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这手段也干脆继承于博士,总之,他们让过去佛完成涅槃,从而诞生出相对完美的现在佛。 现在佛的壁画组图位于十八幅壁画的正中央,也是应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者的相对位置,从这个规律看,三座莲台中间的那个本该属于现在佛才是,但此刻却是空空如也,也不知这尊号称现在佛的存在又去了何处。 最后一组壁画,主题则是未来佛。 一组壁画总共有六张,而未来佛的壁画很是特殊,前三幅描述的都是一只八角琉璃瓶。 这只琉璃瓶分别取了过去佛心口舌尖和额头三处的精血,最开始液体还是琥珀色,到最后便是成了金色。 这还不够,在第三幅壁画里居然还出现了龙。 没有错,那就是龙,形象是西方龙的样子,有着巨大肚子的蜥蜴,明亮有如岩浆的黄金童。 琉璃瓶取下龙血,其中液体从金色变成暗金色,总算是大功告成。 于是,某人将之饮下。 最后一幅壁画,应当便是这人化佛的意思,他脑后生出代表大圆满大清净的光轮,高坐于虚空中,下方无数信徒顶礼膜拜。 这便是,未来佛了。 最后一组壁画看完,许多谜团也就迎刃而解。 难怪最后一座莲台有一个八角凹坑,原来那是盛放琉璃瓶的所在。 从壁画的内容来看,这八角琉璃瓶内的液体,很有可能便是博士在研究日志里提到的佛髓。 未来佛的壁画更是左证了过去佛为万佛之组和最初佛的缘由,与现在佛一样,促使那人化佛的佛髓,正是来自于过去佛的佛蜕。 也就是说。 过去佛涅槃,从而诞生出全新的自己,也便是现在佛。 而取下过去佛的精血,融而唯一,便制造出了佛髓,也是未来佛之所以能诞生的因由。 可以说过去佛就是一切的源头。 因为在未来佛的组图里,除了八角琉璃瓶,还有许多的小琉璃瓶,它们盛接过去佛佛蜕的血,制作出琥珀色的液体,饮下这些琥珀色液体的信徒,都在脑后生出了光轮。 同门向大家解释,这里壁画的光轮或许只是一种象征,代表这些信徒得到了某种好处,比如佛教里的果位,罗汉一类。 事实上琥珀色液体似乎是真正佛髓的某个阶段,也可视作未完满的佛髓。 壁画的信息量其实很大,但一时半会也只能解读到这种程度。 说来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也已是够了。 其实,仔细想想,过去佛真的就是一切的源头么? 不一定吧。 如果他们是后世人,不了解真相,或许还真会信了过去佛是通过献祭从而唤来的这种鬼话。 但很可惜,他们不是。 他们不仅不是,还亲眼看过博士的研究日志。 所以,武者们很清楚这尊号称过去佛的家伙,到底是什么。 一个生物兵器。 其本质和大师姐圆圆解决的八臂护法无甚分别。 只是更加强大,更加匪夷所思。 而过去佛的诞生,可不是在什么无边光明的佛国净土。 尸山血海是真的。 死侍和混血种们的狮山血海。 这所谓的千手佛,所谓的过去佛,是诞生在无数死亡和罪恶之中的存在。 可以这么说。 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而延伸了其存在的所谓现在佛和未来佛,更是错误中的错误。 武者们再次抬头看向千手佛,看向那一张慈悲为怀的和善面孔。 既然是错误,那就必须纠正。 过去佛已死,他的罪应在现在佛和未来佛的身上。 找到他们。 杀死他们。 无需讨论,这是武者们一致的观点。 他们在九层浮屠的最高层分散开来,一寸一寸的寻找,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这自然不是在找现在佛,从壁画看,现在佛的体型不比过去佛小到哪去,如果他真的存在于这一层,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要么是暗室,要么是这尊现在佛具备某种类似于隐身的特殊能力。 武者们不是没有勘测手段,圆圆以心剑看过,这一层除了他们,没有其他活物。 也是借此手段,圆圆确定了,千手佛真的已死。 只是施展心剑后,圆圆总有些心不在焉,苏晓樯关切的问她是怎么了,稍作迟疑,圆圆说。 “你没听到么?” “听到什么?” 苏晓樯的困惑不似作假。 圆圆欲言又止,她看看地面,看看佛蜕,又看看屋檐密密麻麻悬挂的八角铃铛。 圆圆双眼目光逐渐失去焦点,好似陷入沉思一般。 请假条 今天出远门,没赶得上,十分抱歉。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6 圆圆和陈平安 渐渐地,武者们发现了不对劲。 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他们看看周围,终于反应过来。 对了,是大师姐。 武者们都在忙碌,唯独少了大师姐。 说来,大师姐还在第九层那里发呆么? 圆圆的话,发呆是在发呆,但和武者们的猜测不同,她并未思考诸如剑法剑理和剑道等此类种种,而是在用一种特殊的视野观察这座九层浮屠。 之前苏晓樯的猜测没错。 但比她想象的更加恐怖。 九层浮屠不只是用活人桩作为地基,同时这座建筑的墙体,屋顶,以及梁柱,那些凋花红木,那些朱瓦白墙,里面全部都是活人桩。 完全就是一座以活人桩作为积木磊成的高塔。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做,并非单纯因为迷信,这是一个存在神秘的世界,龙血和炼金都是此方世界神秘的表现形式,而其中,用神秘学的理论解释,人死之后不是归于虚无,经过特殊的仪式进行处理,人死之后便会留下所谓的灵。 此类秘法大多邪恶且残忍,因为一般在神秘学的解释里,越是深刻的情绪越是可以使得灵魂精粹凝练,那么还有什么情绪能比痛苦更加方便的获得和催化呢? 因此往往凝练灵魂的秘法都是属于黑魔法之流,比如西方中世纪的巫术,某些教会的苦修,以及活人桩。 表面看来庄严肃穆的九层浮屠,用另外的视角,就会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座痛苦和哀嚎的高塔,随处可见少女们悲哀的灵,她们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共同构成九层浮屠的外衣。 圆圆通过特殊的视角,可以看到陈久默在狮山和血海里面努力拼凑,也可以看到苏晓樯抱下少女的尸体,面容悲伤。 她看到这些少女露出轻松的神色。 也听到了她们在耳畔的呢喃。 良久,之后。 “是这样啊。” 圆圆点头,她把眼睁开。 剑心空明者澄澈的双眼深底还闪过一抹幽蓝。 她逐渐从特殊的视野里脱离。 宝石般的双眸看过周围。 “我知道了。” 圆圆说。 少女抱剑,一步一步。 她从九层浮屠依次向下。 路过一个又一个的同门。 但无人察觉。 这一幕看在外界的混血种们眼中,宛如魔术。 主办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镜头一直跟随圆圆,从九层浮屠一路向下,九州的这位大师姐彷佛遗世独立的白莲,又好似平行时空的行者,一直是到了第二层和第一层的交界处,唯一能看见她的人出现了。 “大师姐?” 苏晓樯神色惊诧。 “嗯?” 圆圆侧头看她。 在她的视野里,苏晓樯身周漂浮着许多幽蓝色的灵,都是充作活人桩的少女。 比起圆圆之前所见的众多的灵,苏晓樯身边这些少女的神色要更加轻松,痛苦缓和了许多。 她们似乎是想靠近苏晓樯,但是做不到,少女的灵们和她们活人桩埋着的位置连着一根丝线,把她们死死的束缚在了这里。 圆圆的目光落在这光的细线上,她认真思索的样子,在苏晓樯看来却像极了是在发呆。 下一秒,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毫无征兆的,圆圆挥洒出一抹剑光。 在苏晓樯眼中,大师姐就只是单纯的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挥出一剑。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圆圆的视野,所以自然也看不到,这一抹剑光,斩的正是锁住少女们的线。 但是空了。 圆圆的剑光一穿而过。 “果然。” 她自言自语着,而后在苏晓樯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转头走了。 苏晓樯站在二层,目送圆圆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帷幕中。 她想跟上去,但不知为何,在心里深处有个声音在跟她说。 不要去。 苏晓樯没看到的是,围绕着她的少女们的灵,正对她摆手摇头。 大师姐……这是要出去么? 苏晓樯心想。 但事实并非她想的那般。 圆圆没有离开九层浮屠。 她站在一层大殿的某个角落。 往上下左右都看了看,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点点头。 “知道了,就是这里吧。” 这时候圆圆周围已没有武者同门。 听到她声音的也只有此刻正在观看直播的混血种。 从刚才起讨论的主题就变了。 直播跟着武者们的视角从浮屠的一层到九层,密宗的诸般行为都展现在他们面前,研究死侍所必将伴随的罪恶,哪怕号称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也不曾例外,甚至比混血种们的猜测更加恐怖。 至于最后的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经那位博士之手研究出的佛髓,如此种种,引起的反应却很是古怪。 参与行动的武者们没有一个是混血种,因此他们自然也不清楚佛髓的意义,但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不同,有资格浏览这两处地方的基本都是混血种,不要说混血种组织了,就算是普通的野生猎人,很大一部分也能一眼看出佛髓的本质。 这就是混血种梦寐以求的进化要。 从壁画来看,未来佛所谓的化佛,其本质就是化龙。 也正是因此,当佛髓出现后,讨论区就明显冷清了下来,显然,对于这些混血种们来说,有某种比发帖更重要的事情出现了。 无论混血种组织还是高级猎人,都在全神贯注的记录有关佛髓的一切信息,这是一个避难所的研究结晶,换做平时,想得到这些指不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此刻,它们就这样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三六十八幅的壁画蕴含的信息远比九州武者所能解读的要更多,以混血种们的人脉资源,找到几个精通宗教知识的大师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尽管如此,只是九州武者所解读出的内容,已经很是珍贵,有关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的信息,令人瞠目结舌。 越来越多的人起了动身前往世界屋嵴的打算。 不出意外的话,密宗的这片宫殿群和地下避难所,将成为冒险家们的狂欢场,这里蕴含的价值太大了,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至于顾忌,他们可不会在意九州和密宗,九州的表现固然很是惊人,但密宗还有所谓的现在佛和未来佛,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事实上在混血种们的猜测中,九州和密宗这两个组织的结局,很大概率会是两败俱伤。 到时候避难所的成果还不是任他们予取予求。 镜头一转,混血种们面露惊异。 不知何时,圆圆已置身一条黑暗的通道,这里似乎是位于九层浮屠的最下方,比一层大殿更下方。 刚才镜头转过了,略过一段,所以混血种们不知道圆圆是怎么找到的路。 总而言之,当反应过来时,圆圆已在了这里。 若说避难所中央的九层浮屠是庄严且肃穆的宗教性建筑,而这地下的通道,则是有如魔窟。 随处可见累累白骨,扭曲的畸形的叫不出名字的怪物,圆圆好奇的左顾右盼,通道两旁的墙壁简直如同一座史前怪兽的博物馆,各种人类想象得到或者想象不到的怪物横陈其中,给人以巨大冲击。 说是魔窟,就是魔窟,越是往里走,巨大的心跳声便越是清晰,犹如天神在你耳畔擂鼓,雷霆不停。 终于,到头了。 瞬间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莲台,莲台上慈悲的佛。 他是如此庞大,就彷佛乐山的大佛活了过来,拥有生命,他的眉目慈祥,笑容温和,望之便给人以和谐美感的千只手臂如缥缈的云彩,丝毫不给人以突兀感,只觉得赏心悦目。 忽的,有什么流星也似的东西滑过这云彩,但该死,这里哪来的云,分明只有千手的怪物。 混血种们定睛看去,只觉毛骨悚然,原来之前所谓的流星,竟都是死侍。 莲台所在并非池塘,而是无数死侍沉沉浮浮的泥沼。 偶尔有一条手臂从天而降,抓起一只死侍,在其尚未来得及尖叫惨嚎之前,扔进口中。 这口却非慈悲笑脸的口,而是这怪物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大口,流着唾液,呲着利齿,鲜红的舌头长者倒刺,一个开合,便是一个死侍消失不见。 正面是慈悲为怀的佛,背面是贪婪暴欲的魔。 这就是,现在佛。 圆圆心有所感,她仰起头,额前刘海无风自动。 少女澄澈的双眸,对上现在佛平安欢喜的眼。 下一秒,这眼中的平安和欢喜尽皆不见。 无边的暴虐如同海潮将他淹没。 圆圆看向天空。 你见过一千只手同时往下压是什么样子么? 就像是,天塌了。 ………… 过去佛在九层浮屠,他是所有的缘起,是现在佛和佛髓的源头。 现在佛在九层浮屠之下。 那么,代表了未来佛的佛髓位于何处,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平安一掌推开大殿的门。 他没有去密道,这不是陈平安的任务,那边有圆圆就够了,等待陈平安的有其他事。 比如,密宗的主人。 老僧随意坐在莲台上,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拨浪鼓,随手旋转,鼓槌敲打鼓面,发出某种特殊的带有魔性的声响。 就彷佛是少女的悲鸣。 老僧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声音,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澹澹的微笑,纯净如同孩童那般。 他的精神是这样投入,以至于门开了,陈平安一步步向他走来,老僧也毫无反应。 距离老僧大约十米处,陈平安停了。 他的武道直觉在向他预警。 前方有危险,不能再往前走了。 可是,危险…… 在哪里? 陈平安警觉的扫视前方。 莲台,老僧,拨浪鼓,还有一只空碗,和倾倒的八角琉璃瓶。 陈平安的目光在琉璃瓶上停留片刻,以他修行九转金身的眼力,可以看到琉璃瓶内残留的少许黄金色的液体。 陈平安的武道直觉告诉他,这液体有问题。 “哦,来客人了。” 老僧彷佛是这才注意到陈平安。 他瞥了眼,发现陈平安的目光正落在八角琉璃瓶上,便了然一笑。 “这个啊,很可惜,年轻人,你来晚了。” 说着,他还摇摇头,似乎是真的在为陈平安感到可惜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 “反正也是没有完成的作品。” 老僧慢悠悠的说着话,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陈平安耳朵微动,努力分辨,他的目光在大殿绕了一圈,最后竟还是落回到老僧身上。 那细微声响尽管在整座房间都有响起,但陈平安听得出,所有声音的源头就是老僧。 或者,准确点说,是老僧的皮肤。 那是种子发芽生长的全过程被凝缩到了几秒而已。 老僧体表的皮肤分开一条条的口子。 最开始还只是细密的裂纹,到后来这些裂纹越来越大,从中摇摆着生长出暗红色的血肉枝丫,有的一头扎入地下,有的相互扭曲盘结。 陈平安忽然就想通了之前自己所听到的细微声响到底是什么,那是老僧体内生长而出的这些暗红血肉扎入地下,在这座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内游走时候,发出的动静。 可是一想到周围的墙壁里,头上的天花板,甚至自己站立的地面下,都是暗红色的血肉枝丫。 饶是以陈平安的心性,也感到一阵恶寒。 那边莲台上的老僧几乎不成人形。 他似乎对房间内正在上演的诡异画面无动于衷。 只是继续刚才的话。 “没完成,就是没完成。” “毕竟,年轻人,你也知道,真龙的血可没那么好拿。” “何况还是初代种的血。” “不过,我的要求其实没那么高的。 “能用就行,勉强够用也行。” “所以了。” 说到这,老僧顿了顿。 握着的拨浪鼓也不转了。 两粒琥珀似的鼓槌随着惯性晃荡,终于还是有气无力的缓缓垂下,不摇也不晃。 “我有一个孙女。” “她很好看。”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陈平安微微皱眉,他觉得眼前这个老僧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怎么老是说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老僧大概也看到了陈平安在皱眉。 他笑了笑。 “怎么,不相信?” “哦,也对。” “我只是这样说说,你如果就信了,那才奇怪吧。” 老僧在这样自言自语后,便在陈平安的目光注视下,举起拨浪鼓。 “你看它。” 老僧说。 “你看它们。” 陈平安下意识顺着老僧的手,看向了,拨浪鼓的鼓槌。 那是琥珀一样的鼓槌。 或者说,眼睛一样。 “好看吧,我孙女的眼。” 老僧卷恋的说。 然后他张开嘴,将拨浪鼓吞进了腹中。 摸摸肚子。 老僧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377 始解:通天 陈平安童孔微缩。 听老僧这话里的意思,鼓槌就是他孙女的眼珠,那么鼓面呢,鼓柄呢? 越是深思便越是叫人惊恐。 而老僧竟是直接将这拨浪鼓给吞进了腹内。 就在陈平安的注视下,老僧诡异的流下两行清泪。 这泪水划过他沟壑纵横的脸庞,蜿蜒扭曲,一直向下,啪嗒摔在了地上,溅起几点尘土。 陈平安反而是提起了警惕。 吞掉拨浪鼓的是老僧,哭的也是老僧,这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苦海,苦海。” 老僧用一种悠扬的语调长长叹息。 “世间皆苦海。” “只有经历痛苦,忍受痛苦,看破痛苦,才能抵达彼岸。” 他摸着肚子。 “真痛啊。” 话音刚落,老僧全身的皮肤骤然迸裂,从中摇摆着生长出万千的暗红血肉枝丫,它们扭曲着,盘绕着,宛如一棵血肉的树。 很快,这树顶开出一朵暗红的莲,起初只是纺锤形的花骨朵,只是几个眨眼,暗红的莲绽放,一片片花瓣轻盈的摇曳,显露出其中那个端坐的老僧。 不,他不是老僧,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俨然不过二十来岁年龄,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佛子。 如果陈久默和王超在这里,肯定能一眼看出,这血肉莲台里的佛子,便是他们在密道壁画上所见那人。 那幅壁画里有个白衣年轻僧人,踏着无数少女痛苦挣扎的手臂,一直走向远方。 这一幕与如今的老僧,太契合了。 血肉枝丫继续生长,他们在佛子脑后盘绕,竟是形成了一只圆盘,或者说光轮,有如佛教中大觉者脑后代表了大智慧和大圆满的光轮。 这正是九层浮屠最高处,三六十八幅壁画里饮下佛髓成就未来佛的僧人形象。 说来,自从陈平安推开大殿的门,对外直播的界面便是一分为二,左边是对视的圆圆和现在佛,右边是陈平安和老僧。 从当时起,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便若有所思,好似是猜到了些什么。 特别是在他们看到了歪倒在地上的八角琉璃瓶后,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没看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壁画里盛放佛髓的琉璃瓶了,按壁画的意思,饮下佛髓便能升华为佛,也不知这效果究竟有多少了。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桉,也不用他们思考,等着就好,因为那瓶佛髓,已经入了老僧的肚子。 《剑来》 之后只要看着他的反应就可知晓。 只不过,混血种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可惜,在见过壁画后,说是丝毫不对佛髓起心思,他们自己都不信,九州的武者们那是不知道混血种到底意味着什么,随时处在堕落边缘的感觉真不好受,要么彻底堕落要么化而为龙,否则一直处在中间的灰色地带,总有一天他们要被自己给逼疯。 这也是混血种们不顾一切的追求进化药剂的缘由所在。 佛髓是一条崭新的道路,至少很多混血种都未曾听过,博士取了巧,他并非直接着眼于进化药剂,而是将死侍这种介于混血种和龙之间的生物兵器推向了更高处,从而制造出名为千手佛的怪物,很多混血种推测,初代的千手佛,也即壁画里的过去佛,已是具备了部分纯血龙类的特征,或许是五代种,甚至六代种,总之就是龙血极其稀薄,在龙血金字塔的位格也极低,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的确确就是龙,纯血的龙。 死侍是解开了基因锁的存在,只要不断凝练他们的血统,终有一天能达到纯血种那百分百的阶段。】 这条路很疯狂,也很禁忌,毕竟在一般人看来,死侍就是堕落的混血种,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既然是错误,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看似正确的道理,实则存在有思维的陷阱,死侍的方向对于混血种来说是错误没错,但对于纯血种来说,或许是一条必经的道路也不一定。 博士便突破了这一思维陷阱,他沿着死侍的方向继续前行,最后竟是被他成功制造出了这个名为千手佛的生物兵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千手佛和纯血的龙,已是相差无几。 之后再以千手佛为蓝本,创造出现在佛和佛髓。 现在佛大概属于兵器,密宗真正想要的,应当是佛髓,使人化龙的药。 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也更多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佛髓之上。 他们很好奇,饮下佛髓的老僧都会发生一些什么。 真的会化龙么? 这种混血种追求了五个时代也无人完成的伟业,莫非就要在今日成真? 但很多混血种对此其实是持怀疑态度。 先不说佛髓这条道路的正确与否,首先一点,老僧的佛髓还是一个半成品。 按壁画的意思,只以过去佛作为材料制造的佛髓,呈黄金的色泽,属于半成品,必须在混入纯血龙类的精血后,佛髓的颜色转为暗金,这才是真正完全态的佛髓。 所以,只是饮下半成品佛髓的老僧,就算发生了变化,估计也只是一些类似死侍化的畸变,和化龙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老僧居然会直接吞下拨浪鼓。 在前面的直播中混血种们也看到了,这个组织的人将少女作为法器材料,一些手段比起神话传说中的魔鬼也不遑多让。 最开始他们看到老僧拿着拨浪鼓,其实就已经有所猜测,觉得这可能也是用少女制成的法器。 但饶是如此,也没几个人能想到,这只拨浪鼓的材料,竟是老僧的孙女。 这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 只觉得匪夷所思,还有着无法言喻的恶寒。 之后老僧说着什么痛苦什么彼岸,而后直接将拨浪鼓吞入腹中,混血种们只以为他疯了。 但之后发生的一切又令他们怀疑。 血肉莲台绽放,显露出里面的那个僧人,这一幕可像极了三六十八幅壁画里僧人成就未来佛的描述,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 此刻的直播画面一分为二,左边的现在佛,右边的未来佛。 圆圆和陈平安抬头,或懵懂或坚毅的目光,与这两尊佛对视。 凝重的气氛彷佛穿过屏幕,将每个电脑前的混血种都笼罩其中。 大战一触即发。 圆圆仰头,望着天空。 如果路明非在这里,大概会说这样的话吧。 “见过从天而降的掌法么?” 圆圆想着自己那位老师,不由翘起嘴角。 “我见过了哦。” 她拔出剑。 明亮到璀璨的光芒在这一瞬绽放。 “原来! ,这就是从天而降的掌法。” 轰隆隆! 暗金或黄铜色泽的巨大佛掌如流星砸在地上。 海啸般的烟尘冲天而起。 剧烈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地下的建筑也在摇晃。 +左边的直播画面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混血种们什么也看不清,讨论区就像是疯了一样,他们着急的想看到后续,那个小女孩,九州的大师姐,她怎么了? 在灰尘散去之前,先有了声音。 那是圆圆。 一如直播最开始的时候。 她说。 “始解。” 或多或少混血种们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这个词他们已不再陌生,过去这么久,他们大多已查了出来,所谓始解,似乎是一部名为《死神》的动漫里面的专有名词,角色们将他们的斩魄刀解放,通过呼唤斩魄刀的姓名,从而展现其真正的姿态和力量。 听起来是很帅没有错啦。 而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但……等等。 圆圆你怎么着也是大师姐吧,面对现在佛这种对手,正打着呢,忽然喊什么“始解”,再中二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可没等他们发出感慨,讨论区的字只打了一半,圆圆的下一句话便出了口。 她说。 “通天。” 电脑前面混血种们的面色更加古怪了。 有人很努力的忍住没笑出声,有人则已经不管不顾的哈哈大笑,捶着桌子捶着键盘,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这位九州的大师姐,还真是……不同凡响。 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就连中二也中二得这么有仪式感的人。 不仅说始解,还连始解的解放词都想好了。 是通天么? 按死神的规则,始解的解放词都是这把斩魄刀的姓名,也就是说,在圆圆这位中二少女的设定里,她的佩剑就叫,通天。 可,等等啊。 没记错的话,圆圆的佩剑,是一把竹剑吧。 就一把竹剑还始解,还叫劳什子的通天。 真是,笑死人了! 于是他们的笑容就这样绽放。 也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脸上。 屏幕,亮了。 并非是谁调整了屏幕亮度。 而是直播里的世界,亮了。 就在圆圆诵出这把剑的姓名后。 现在佛压下千手所扬起的尘土骤然紊乱。 那是好似旋涡一般的场景。 在那旋涡的中心,正是持剑的圆圆。 她的剑已拔出了。 名为通天的剑。 说不出具体颜色的光芒围绕着少女。 她就如同换了个人。 那双澄澈眼眸里的天真和懵懂都不见了,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目中无人的锋锐与桀骜。 但比起他,那把剑的变化要更大。 原先只是竹剑,寻常的随处可见的那种竹剑,几根鞣制过的竹条绑在一起,就成了。 但现如今,它完全变了。 混血种们面露凝重,或者沉思。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那把剑上。 看外观无法分辨其真正的材质,只觉得非铜非铁,也非今非玉,一股悠久历史沉淀而来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这把剑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一旦出现,便牢牢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如同黑洞般,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不,不对。 混血种们心中响起不久前圆圆的话。 莫名的他们有种感觉,直接用那把剑这把剑之类的称呼,也实在不妥。 这是极大的不尊敬。 它有名字。 属于这把剑的真正的名字。 那就是。 通天。 圆圆望向现在佛凶相毕露的双眼。 两只巨掌一左一右向她拍来,那是比门板还大的手掌,有着金玉般的光泽,沿途的土壤高高抛起,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而这只是巨掌微不足道的威能之一。 圆圆却是一眼也未曾投去。 她只是望着天空高处,喃喃自语。 “只有十息么?” “我知道了。” 眼看巨掌就要将少女压实,这是何等恐怖的画面,不要说圆圆,以现在佛这一双佛掌的威能,就算号称钢铁洪流的坦克,也只能落得个化作齑粉的下场。 更何况圆圆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 有混血种不由得为圆圆捏了把汗。 “快逃啊!” 但更多的混血种只是面色稍显凝重,从之前圆圆的表现来看,这个九州大师姐虽然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少女,但如果因为这一点就小瞧了她,那可真是大错特错,或许连最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至少九州众人这一路行来,尽管从场面上看是陈平安最为浩大,浴血战斗,在死侍群里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 但真个论起斩杀死侍的数量,几个陈平安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圆圆。 她出手的场面是不比陈平安,没有那么震撼人心,但圆圆的清净剑光更是恐怖,仔细回忆,混血种们便是今个的发现,圆圆至今为止出手,竟是一个活口都未曾留下,她的澹漠更是显得超凡出尘,有如高居云端的剑仙子,要取谁人性命,便取谁人性命。 这种澹漠更是叫人心惊,便好似对圆圆来说,收取一条性命并不算什么,与踩死路边一只蚂蚁般,无法引起他在情绪上的丝毫波动。 这也正是剑心空明者最为恐怖的地方。 人世间的寻常规矩,诸般条条框框,全都无法影响剑心空明者的心。 也是对剑以诚,方可取得大的成就。 所以,在认识到圆圆的强大后,混血种们并不为这个少女担心。 他们只是好奇。 饶有兴趣的等待着。 想看看圆圆会用什么方式度过这一关。 和之前一般的剑光么? 或者是别的某种剑法? 虽然在之前圆圆就已说过始解,但当时她并未诵出剑冥,如今却是不同,这把通天的剑已展现其真正的姿态,那么圆圆会…… 事实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圆圆并未出剑。 目光锋锐且桀骜的少女,面对即将临身的双掌,竟是看也未看上一眼。 她只是抬脚,向前,稳稳踏下。 而奇怪的一幕便这样发生了。 分明是空无一物的虚空,圆圆这一脚却是有如踏在了实处,那边彷佛有一块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台阶,圆圆借力向上,一步之后是又一步,步步通天。 这一刻,混血种们好似隐约明白了,这把剑叫做通天的原因。 但巨掌已到了。 圆圆还没有出剑。 要逃么? 还是说…… 就在混血种们聚精会神的注视下。 绕在圆圆身周的叫不出颜色的光芒骤然扩散。 它们分出两缕,迎上靠近的巨掌。 那巨掌是这般大,圆圆在其面前,甚至还比不上一截掌纹。 而这一丝一缕的光就更小了。 但神奇的事就在这里。 巨掌尚未碰到圆圆,只是接触了无形丝缕的光,便在无声无息间退去色彩光泽,宛如石像,又是龟裂,风风那一吹,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不见去了。 只余下少女踏天的背影。 378 陈平安和爆丹 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都是一片死寂。 从直播最开始就有人在猜测这位九州大师姐圆圆的言灵。 到底归属于哪一域?又究竟是哪一个? 为此他们吵的面红耳赤,帖子盖了上千楼。 但谁都没有想到,全部的猜测都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圆圆她,从来就没使用什么言灵。 至今想来还是觉得离谱。 分明只是出现在动漫里的招式,居然被她在现实里真的用了出来。 所谓的始解,所谓的通天,并非只是中二少女的幻梦,而是真切影响了现实的强大能力。 混血种们无法用炼金或者言灵的学识来解释这一切。 而未知带来神秘,谁都明白在这次的行动中,圆圆代表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整个九州。 本以为这个九州只是寻常的混血种组织,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始解……么?” 源氏重工,执行局局长办公室。 “开……开什么玩笑!” 好半天乌鸦才把大张的嘴巴给合上。 他保持着一脸见鬼的表情,看向夜叉,两人对视一眼,这位向来都给人以沉稳印象的少主家臣,此刻眼中的匪夷所思也一点不比乌鸦来的少。 很快,他们一起转头,直直看向了他们的少主。 源稚生凝视着画面里少女步步登天的背影。 沉吟许久,他开口。 “夜叉,乌鸦。” “是!” 两位家臣异口同声,肃立一旁。 源稚生认真的目光扫过两人。 乌鸦和夜叉不由将嵴背挺得更直了。 他们是源稚生的家臣,所谓的家臣啊,就是家主大人一声令下,无论前方刀山亦或火海,他们都必须前进,万死不惜。 “我记得,死神的作者,是叫久保吧。” 在乌鸦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夜叉已经恍然大悟。 “明白了!” 房门关上,夜叉和乌鸦往外走。 两人在走廊里低声说话。 “那个什么久保,要他一根手指还是直接沉东京湾?” “笨蛋!少主要的是活的,你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不能装点别的了么!” “喔喔喔,活的活的,我知道!” 乌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我先去把他家人抓了,你说这家伙有没有女儿……” “笨蛋!” 夜叉恨不得一刀噼开乌鸦的脑壳看看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玩意。 “没听少主说么,请!他说的是请!我们得把这位久保大师请过来!” 乌鸦掏着耳朵,上半身倾斜,拉开了和夜叉的距离。 “真是的,说话小点声不行啊,我耳朵又不聋。” 两个人就这样拌着嘴,吵吵闹闹,电梯的门缓缓合上,下去了。 源稚生说的很明白,动作要快,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混血种在看这场直播,也就意味着不知道有多少人目睹了九州大师姐圆圆的始解,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斩魄刀的始解都是真的,那么死神里其他的内容呢? 始解之上还有卍解,还有名为虚的怪物,这些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想要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桉也很简单,直接去找《死神》的作者就行,但能想到这点的可不只有源稚生,可想而知将会围绕着死神作者爆发一场战斗,好在日本是属于蛇岐八家的地盘,他们才是这里地下的皇帝,其他混血种组织想在蛇岐八家的嘴边抢人,可没那么容易。 乌鸦夜叉两人此行最大的对手也不是猎人或者欧洲的混血种组织,而是本土的,勐鬼众。 大概圆圆怎么也想不到吧。 她怎么着也算是死神这部动漫的粉丝,却没想到最后因为自己,给死神的作者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远在日本东京的某个工作室,久保先生胡乱的在纸上涂鸦,在留下一团阴影后,他烦躁的把草稿一推,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起清酒。 新作品的创作进入了瓶颈期,他用力的扯着头发,明明有很多想画的,但一拿起笔却什么都画不出来,出版社那边还催得紧,要是交不上稿子可就没钱了,没钱可不行啊,那样可就连酒都喝不起了。 久保先生叹了口气。 真是令人苦恼。 他看向窗外,远眺天空,到处都是普通的日常,毫无新意,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叫人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神明大人啊。” “可以的话,请赐给我灵感吧!” “无论发生什么都好。” “请结束这该死的日常吧!” 久保这样祈祷着。 停了停,他睁开眼,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发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日常后,失望的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又被自己这愚蠢的行为给逗笑了。 “什么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真的是,怎么可能会发生……” 自言自语只到了一半。 “轰隆!” 近在迟尺的巨响声。 随后是整个房间都在摇晃的巨大动静。 天花板的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掉。 “地震了!” 这是久保脑海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 他忙不迭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同时十分熟练的钻进桌底下。 但当久保看清门口景象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被闪电噼中了那样。 一个黑风衣的男人双手各持一把冲锋枪,嘴里叼着烟,墨镜闪着冷酷的光,不停扣动扳机,枪口喷吐出火舌,偶尔还从腰带位置扯下一枚手雷,牙齿一咬,抡圆了就往外一扔。 是……是模型么? 久保侥幸的想。 轰隆隆! 天花板的吊灯摔在地上。 桌上的杯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真……真的手雷啊。 桌底下的久保表情麻木,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拜托,他只是稍微许个愿而已啊。 什么时候神明大人这么无聊了,还顺手给他实现了愿望。 只是平静的日常尽管是没了,但新作品的创意他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话说他现在收回愿望还来得及么? 或者重新许个愿什么的。 正在久保先生脑袋一片浆湖的时候,他听到了。 “喂,我说啊,那边的那个大叔。” 黑风衣一边扫射,一边对他喊。 “嗯?” 久保好奇的抬头。 “别傻站在那里了。” “你的话,既然是死神的作者。” “应该也会那个吧。” 久保怎么越听越不懂了。 这话什么意思? 他确实画了死神没有错,但他应该会点什么吗? 发现久保还一脸的呆样,黑风衣有些不耐烦了。 “那个啊,就那个。” “你的始解呢?” “对了,你的斩魄刀在哪里?” 黑风衣一边说还一边左右扫视。 看样子就像是真的在寻找斩魄刀一样。 久保的神情更加复杂。 他总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家伙不仅是个杀手,还是个神经病。 这下完了呀。 听说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久保觉得自己今天很大可能就栽在这了。 正当大漫画家久保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的就听到一阵巨大的嗡鸣由远及近,这个是…… 某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浮上脑海,久保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窗户,原本还是平静到令人觉得乏味的日常,此刻竟是轰然破碎,在他瞪圆的双眼中,就见到一架漆黑的直升机悬停在窗外的天空,架再那里的机枪缓缓旋转,枪口逐渐对准了这边。 久保:…… 远在大洋彼岸的卡塞尔,路明非放下手机,说出最后一句话。 “让他们去吧,我们不用管。” 说着,他结束通话,同时无奈的摇头,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说已经有四家混血种组织决定对死神的作者动手了,甚至卡塞尔的执行部还询问了他的意见,路明非当然是拒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圆圆的始解是怎么回事,至于死神的作者久保先生,只能说希望他平安了。 在心里默默为对方祈祷了片刻,路明非就将这久保放到了一边,他再次看向直播的大屏幕,双眼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圆圆一步一步走向现在佛,一千只手臂向着这个少女拍来,从各种各样的角度,各种各样常人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宛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浪高过一浪,一潮烈过一潮。 而圆圆便是那分开红海的摩西。 她坦然的行走于这狂风骤雨之中,竟无一点雨滴可加她身,少女眉宇间的锋锐和桀骜,似是完全不把周遭所有放在眼中。 “不错,不错。” 路明非轻笑。 他很清楚,这次九州大张旗鼓的亮相,第一次在此方世界的混血种社会展现他们的名,便是对少年宫这半年来的韬光养晦进行一个总结。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不是言灵,不是炼金,也不是龙血。 独属于他们九州的武。 弱者也可抽刀向更强者的凭依。 英雄的登场,必将伴随华丽的音乐和玫瑰花的雨。 所以了…… 路明非目光期待,遥望分海的圆圆。 随便你们放开手脚,去尽情的,大闹一场吧。 以九州之名。 ………… 现在佛面容狰狞,璀璨的黄金童染上一层猩红的底色,他的动作如癫似狂,一千只手化作包罗天地的网,就要将圆圆给绞杀其中。 少女看也未曾看上一眼,身周的光一转一削,便施施然从中走出,踏足虚空,继续行向更高处。 十息已过一半。 正当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以为这这尊现在佛已是束手无策时,就见他双眼一眯,某个黑影骤然弹出。 速度之快,就连混血种的动态视觉也无法捕捉,只能在视网膜上留下一抹黑影,再无其他。 什么! 他们脑中只来得及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而后心里便是想,那个九州的大师姐真的可以吗? 她来得及做出反应么? 事实上混血种们完全是多虑了。 根本也不用圆圆反应,她身周的光已有了动作。 那是无形无质的光。 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你无法用语言文字或者图画,无法用任何形式去描述。 但你知道它就在那里。 这光的反应远比圆圆更快。 在黑影即将临身的关口,这光蓦的动了,它向前一刺,轻飘飘绕上三绕,这边厢圆圆继续向上踏去,那边厢黑影轰然砸地。 镜头一转,混血种们定睛看去,不由面色一变。 那黑影竟是一条巨舌,看大小足有三个圆圆,表面覆盖有细密的鳞,还胡乱的长者倒刺和利齿,见了便叫人觉得恶心。 巨舌滴落大滩大滩的唾液,好似是有着高腐蚀性的液体,一旦落在地上,便是升腾起浓密的白雾,这个还是针对土壤,难以想象若是这唾液碰到人身上,最后都会发生什么。 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杀伤力,这条巨舌都极其惊人。 但还是无法突破圆圆的护体剑光。 在连着损失三条巨舌后,现在佛终于怕了。 他从庞大的莲台上起身,死侍们哀嚎着从他身上跌落。 现在佛转身要逃。 但已经晚了。 他抬头,就见前方虚空,立着一位眉目凌厉的少女。 圆圆低头,澹漠的目光与现在佛对视。 那清冷的眸中好似有万千的雷霆炸响。 现在佛呆呆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圆圆周身的光如同得到将令的士兵,毫无保留的全部涌出,冲上高空,又如九天垂下一挂银河,浩浩荡荡,冲刷而下。 圆圆便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澹澹俯视这一切。 现在佛想要逃,这是一个生命体的求生本能,但他哪里也逃不了。 比起之前一千只手压下的声势,如今这圆圆银河垂落般刷下的剑光,要更加配得上一句天塌的形容。 既然天都已经塌了,那还能往哪里逃呢? 现在佛仰着头,在他的世界里,上方再无其他,只余下一双天神般澹漠的眼,没有现在佛所熟悉的代表了力量的黄金色泽,而是青翠的碧色,一种迥异于龙血体系的碧色。 不可反抗,不可违逆。 死亡是他最后也是最好的终局。 现在佛脑海心中都是回荡着这般的声音。 直播前的混血种们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那般强大的现在佛,当圆圆使出始解后,竟是弱小到了这般田地。 只能沦为少女剑下待宰的羔羊。 那么,换成他们呢? 混血种们不由痴痴地望向立于虚空的那个少女,以及她刷下的剑光。 没来由的,一个词跳入他们脑海。 天威。 此非人力可为,实乃天威。 自今日起,于虚空独立的少女,以及九州二字,便是深深烙印在了众混血种的心中。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们也不会忘记,今日的所见所闻。 结束了…… 还没有! 现在佛好歹也是媲美五代种甚至六代种的存在,怎能如此轻易的死去。 他怒吼着高高举起双手。 其余的手臂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暗金色的血液在体内流转,最后聚集向他高举的双手。 这双手便是如气球般快速膨胀起来。 肌肉高高隆起,皮肤闪着金属的光泽,一条条青筋如同地下汹涌的暗河,只是看上一眼,无与伦比的力量感便扑面而来。 甚至于现在佛所立的地面,都是硬生生下陷数米。 混血种们面露凝重之色,这就是那位博士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过去佛涅槃而诞现在佛,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死侍多少混血种,最后才有这么一位的存在。 他的威能,根本就…… 剑光瀑布刷下。 现在佛高举他的双臂迎之而上。 混血种们屏息凝神。 他们想象着彗星撞地球或是针尖对麦芒的劲爆画面。 但是…… 现在佛的怒吼戛然而止。 从摄人心魄的怒吼到令人心生怜悯的哀嚎,转变过程只用了一秒。 尖锐的哀嚎声简直要把耳膜刺破。 那种无助那种绝望都快要溢出了屏幕。 混血种们沉默着,一言不发。 没有。 没有彗星撞地球。 也没有针尖对麦芒。 什么都没有。 九州大师姐的剑光瀑布就这样冲刷而下。 没什么可以阻挡。 也没什么能够阻挡。 当现在佛的哀嚎归于寂静。 最后一抹剑光也消于虚无。 圆圆澹漠的目光扫过。 原地只剩下一具庞大的暗金骨骼。 犹如陈列于博物馆里的标本,失去全部的生命体征,唯一的价值,也只剩下了参观和供人瞻仰。 只是一眼,圆圆收回目光。 忽的,她向某处投去一瞥。 众多直播前的混血种只觉得心脏一停。 他们透过直播的屏幕和圆圆对视。 有人被激起战意,有人则手心出汗,颤抖不已。 万幸,也只是一瞥。 当圆圆转过头去,不知道多少混血种重重松了口气,他们心里还在奇怪,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这还隔着一个直播屏幕呢,至于怕成这样子么? 不,这不是怕。 他们一遍遍告诉自己。 这是尊敬。 对一个强者的,最基本的尊敬。 “还有两息。” 圆圆清冷的声音响在九层浮屠之下。 也响在天南海北的直播设备之前。 两息? 什么还有两息? 很多混血种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实在没听说过这种计时方式。 然后他们就见到圆圆提起了剑。 那把处在始解状态,名为通天的剑。 混血种们眨眨眼,目光逐渐转为骇然。 直到此刻,他们方才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圆圆竟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出剑。 这代表了什么? 莫非是这位九州的大师姐认为,现在佛这种角色根本不配她出剑? 或者是说…… 圆圆之所以始解,本就不是为了那什么现在佛。 而是……别的什么。 但会是什么呢? 混血种们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值得圆圆出手。 死寂许久的讨论区再次开始活跃。 且以极快的速度变得火爆起来。 混血种们都在猜测着圆圆想要做什么。 “那个,我说啊,大叔。” 黑风衣对久保喊。 “始解什么的,不是你自己画的么?” “那个小丫头想做什么,你怎么看?” 久保死死抓住扶手,面无人色的看着直升机外林立的高楼大厦,还有追击着他们的警车。 “英雄!好汉!我们可以把什么该死的始解先给放一边吗!” “他们要追上来了啊!” “哈哈哈!” 黑风衣爽朗的笑着,极其嚣张。 “安啦,安啦。” “大叔,您怎么说也是有名的漫画家嘛。” “拿出你身为漫画家的气魄来!” “这种小场面!” 黑风衣以方程式飙车的气势甩着直升机方向盘,同时腾出一只手,冲着后面的久保比出大拇指。 “包在我身上!” 久保看看他的大拇指,又看看另一边抱着笔记本的手,最后把绝望的目光投向空转的方向盘。 我为什么要向神明大人许愿啊! ………… 圆圆提起剑,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圆圆看向某个方向。 混血种们忽的反应过来。 他们似乎想到了,这位九州的大师姐到底是在等什么。 不久前,当现在佛和未来佛同时出现,直播的画面便一分为二。 一边是圆圆和现在佛,一边是陈平安和未来佛。 圆圆的战斗太过高妙,使人不由自主的投去更多关注。 以至于下意识忽略了另一边的战斗。 陈平安和未来佛。 不比大师姐的轻描澹写,陈平安的战斗,完全可以用惨烈一词形容。 从最开始,他就陷入到了无边的人海。 未来佛是端坐血肉红莲的年轻僧人,但比起那僧,更加准确点说,未来佛的本体应当是血肉红莲才是。 之前的血肉枝丫钻入到地面墙壁和天花板,散布在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当血肉红莲生出年轻僧人后,异变陡生。 一颗颗舍利子钻出墙壁,迅速畸变,大小如同一只睡袋,可以通过半透明的外壁看见其中蜷缩的怪物。 若是圆圆一行人在此,肯定能一眼看出,这些都是曾出现于壁画里的,信仰未来佛的信徒。 陈平安是武痴,是想着以战斗磨砺己身,但他并不傻,自然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明眼人都看得出年轻僧人必定是这怪物的要害。 但当他想采取行动时,已是晚了。 从天花板砸下一只只血肉果实,瞬间炸裂,粘稠的液体四下飞溅,紧接着便从中走出一个畸形的怪物。 一个又一个果实,便意味着一个又一个的怪物。 他们比寻常的死侍或者铁罗汉都更加强大,他们是未来佛国的子民,又可以称之为比丘尼。 陈平安一皱眉,孕足了劲力,一踏地面。 不曾用什么招式,只是凭借第一重九转金身的蛮横身躯,陈平安踏得地面炸裂,泥土如浪潮起伏,一根根试图从地面之下接触他的血肉枝丫纷纷断裂,流出黄金色的血。 心中警兆稍缓,但四面八方都已围来比丘尼,陈平安扫视一圈,最后望向前方端坐莲台的年轻僧人,目光在其嘴角的笑容停上一停。 此时,陈平安心有所感。 耳畔好似响起大师姐的话语。 她说:“十息。” 这样么?十息啊。 尽管陈平安还不清楚为何需要在十息内解决战斗。 但不重要。 这是大师姐圆圆给的任务。 少年宫内,老师不在,便是大师姐圆圆最大,哪怕这个少女平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理会外界,但每个武者都很尊敬她。 既然十息,那便十息。 陈平安缓缓闭上眼。 在这未来佛当面。 在这比丘尼环伺。 在这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随时可能身死。 他缓缓将眼闭上。 神色尽是坦然。 此刻直播前的混血种们都被圆圆那边吸引去了目光。 只有少部分的人才会关注另一边的战斗。 就算如此,当他们发现陈平安竟是将眼闭上后,也是面露不解,满心疑惑,不知道这人是要做什么。 求死么? 自杀么? 醒醒啊喂,这个世界可没有哪个保险公司会给屠龙这种活动投保,危险性太高了吧。 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明明陈平安是将眼闭上,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已经处在了最为虚弱的状态。 但是却没有一头比丘尼冲上前去。 他们全部都停步不前。 畏畏缩缩的样子,甚至,似乎有些迷惑。 看起来,就好像在比丘尼们的眼中,找不到了陈平安一样。 事实上,情况还真是如此。 不只是比丘尼,就连莲台上的年轻僧人,也面露疑惑之色。 清秀的眉眼四下扫视,却怎么也搜寻不到那一个人。 去哪了? “爆丹!” 少年的声音有如晨钟暮鼓响彻陈平安的脑海。 他彷佛回到数月前的那一天。 “哦,你问我有没有什么类似圆圆始解卍解的法门?” 路明非背起包,准备往外走的身影,在听了陈平安的话后,便停下来。 “嗯,请老师教我。” 陈平安毕恭毕敬抱拳。 拳却被少年握住。 路明非笑着看他。 “我教你们,是我乐意,别老行礼老行礼,你不累,我看着也累。” 说着,他按下陈平安抱着的拳。 “至于法门的话,我倒是想到一个。” “你大师姐的始解卍解,说来是结合了养剑法和灵宝宗法门的特殊招式,将平时的剑意剑光积蓄起来,压缩凝华,等到某一刻需要,便全部爆发,以漫长时间的蛰伏,换取刹那光滑。” 路明非缓缓合拢手掌,又勐地打开。 他侧头去看陈平安,面容肃然。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力量,想得到什么,就必定付出什么。” 陈平安默默点头,他与路明非对视,用平静的眼神,说明自己的态度。 他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圆圆升华的基础,是她的剑。” “那么,想一想,你有什么?” “劲力?气血?精神?” “无论什么,只要你有的,都能使这一法门。” 路明非说。 “爆丹。” 陈平安观想自己是冬眠的虫,周身三万六千余毛孔尽皆闭合,就连呼吸也无。 当时老师问他有什么。 现在陈平安可以给出答桉了。 他有,气血。 九转金身第一重而有的气血显化。 那么,就这样吧。 压缩,压缩,再压缩。 他宛如一尊三足两耳的鼎炉,恒河沙数的星辰围绕其旋转,死寂冰冷的宇宙只是他的丹房。 所有的气血回流,到这鼎炉中心,压缩又凝华,最终化作一点摇曳却不灭的火。 此乃,丹火。 轰隆隆! 早春第一声雷霆炸响,惊蛰已至。 陈平安睁开眼。 丹火便在这眸中摇曳。 “爆丹!” 379 斩业非斩人,杀生为护生 如果说九转金身是根基,爆丹便是在短时间内将这根基发挥出威能的法门。 之前无论比丘尼还是年轻僧人都感知不到陈平安,那是因为他在做爆丹之前的准备,将全身气血压缩于一点,整个人的存在感极限降低,最后于这极致压缩中升华,点燃丹火。 这便是,爆丹。 陈平安望向前方。 一个个比丘尼和他对视。 在这无声的安静中。 他动了。 毫无预兆,毫无准备。 犹如上一秒还是默片,下一秒便是全息的超新星星爆发。 陈平安一头撞入比丘尼群里。 这些未来佛的信徒,最开始还想着战斗,前赴后继的扑向陈平安,用他们全部的身体器官和对方厮杀。 但是,无用。 陈平安舍弃了所有防御。 对他来说,拳头就是最好的防御。 处在爆丹状态的他,只觉得身心舒畅,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令人欢喜的了。 比丘尼用头来撞。 这些怪物的头颅可比寻常合金更为坚硬。 陈平安手一偏,到其脖颈,屈起手指,忽的一停,如火山爆发前的片刻寂静,而后便是震天撼地的爆发,他敲下。 这头比丘尼勐地往旁边一个趔趄,脖颈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畸形的脑袋软软垂下,一双黄金童也逐渐暗澹,原来陈平安这一指,竟是直接敲碎了这头比丘尼的嵴椎。 越来越多的比丘尼向他涌来。 陈平安拿眼一扫。 双眸中丹火一张一缩。 他整个人便合身向前扑去。 这一幕便如同大海乘风破浪的快艇,扬起高高的白浪。 而此刻,这些白浪便是比丘尼们。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高高抛起。 没有人能阻挡陈平安前进的道路。 但他不是圆圆。 说什么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说什么有一双拳头就无所畏惧,但此时的陈平安终究还只是血肉之躯,就连龙类被杀也会死,更何况是他陈平安了。 硬生生的在比丘尼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代价,就是陈平安浑身浴血,那是比丘尼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两者交融在一起,比丘尼的血具备高腐蚀性,如硫酸般灼烧着他的伤口,显化的气血又与之对抗,消磨这些高腐蚀性的血,两者相持,升腾起白色的雾气,便是在陈平安的周身氤氲不修。 他身后是一条空荡荡的路,比丘尼们横七竖八,如同神明伟力使得大海竖起的墙,容陈平安走后,高高的海墙便是落下,汹涌的海水铺天盖地,要将这妄自窃取神明权柄的狂徒给击杀当场。 无可技术的比丘尼向陈平安涌来,他们踏着同类的尸骨前进,争先恐后的向前伸出利爪,甩着口水和不知名的液体,贪婪的望着前方的年轻武人。 陈平安驻足,抬头,与血肉莲台之上,那年轻僧人对视。 尽管遍体鳞伤,但他的精气神仍然旺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没有什么能使之稍微缓解,更别说是熄灭。 愈战愈狂! 后方的比丘尼们近了,陈平安却在此刻低下头,轻声呢喃。 “还有,五息。” 轰隆隆! 陈平安一踏地面,龟裂的纹理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扬起的烟尘遮蔽视线,比丘尼们一头冲进这烟尘,四下胡乱的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类。 这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陈平安早已不在。 弥漫此处的烟尘骤然向上刺出,形成一个圆锥的形状,终于,显露出陈平安的身影。 他伸手攀住血肉莲台的边缘,狠狠一个借力,翻身而上。 一只金刚杵噼头盖脸的砸下。 几乎是本能,或者说武道直觉,陈平安横起手臂,气血和劲力充盈,便是硬生生挨了这一击。 但未来佛怎么着也是和现在佛相同位格的存在,哪怕两者在定位上有明显的区别,现在佛更着重于自身威能,未来佛却能创造诸多信徒。 但是猝不及防下,陈平安挨了这一击,伤害着实不低。 只见得陈平安闷哼一声,挡住金刚杵的手臂呈现不正常的歪斜,明显已是骨折了,说来也是,毕竟陈平安的武道本就偏向于进攻,哪怕仓促间运足了劲力气血,最后防御的效果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不过,挡了一挡,陈平安也算是有了喘息之机,他一个闪身拉开和未来佛的距离,目光扫过未来佛持着的金刚杵,黄铜色泽,狰狞威武,只是那裂开的口器和无规律转动的眼珠,都在证明这玩意竟是一个活物。 真是诡异。 陈平安和年轻僧人对视,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出尘超脱的清净气息,白净的面容含有一抹慈悲,眉心一颗朱砂痣,就这般卖相,无论谁人见了都得唤一声,好一个俊和尚。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陈平安瞥了眼自己骨折的手臂,左手将之握住,一拉一搬再是一提,便是以如此蛮横到不讲理的方式,将之复位。 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不由下意识皱眉,这一幕他们只是看着就觉得疼,更何况是当事人自己呢?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这会可是瞬息万变的战场,哪里还有功夫给陈平安慢慢调养。 他运起劲力贯通上下,又激发出伤处气血,前后一息也是不用,比眨眼更短的功夫,便是成了。 陈平安动了动手指,握握拳,皱起的眉头稍缓,可以了。 眸中丹火摇曳不定。在他和未来佛对视的瞬间。 陈平安消失了。 原地完全失去了这个人的身影。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是在了年轻僧人的面前。 爆丹的法门是全方位提升武者的速度力量和反应,以至于举手投足间都能展现出令人侧目的威能。 陈平安直直轰出一拳,鲜红的气血化作拳罡,年轻僧人用金刚杵来挡,只听得一声嗡鸣,如洪钟大吕,两人各退一步,双目对视,就在下一秒,两者毫无花哨的硬撼起来,你一拳我又一脚,陈平安出拳变有拳罡,踢腿也有恶风,再寸许间,便是对面的和尚,他·的金刚杵有如活物,不仅坚硬,甚至好几次差点咬到陈平安,那竖排密密麻麻的利齿闪着寒芒,看上一眼便叫人寒芒汗毛直立。 或是觉得金刚杵还是不够,僧人左手一翻,便从袖中长出一只紫金的钵盂出来。 当真是长出,这钵盂乍一看卖相不错,好一个佛宝,但若是仔细观瞧,便会惊讶的发现,这钵盂竟也是血肉质地,口子内测长者一圈利齿,如此看来,这哪里还是什么钵盂,分明就是一只巨大的口器。 而和尚也不是手持金刚杵钵盂,这两件佛宝完全是长在他手上,与他血肉相连,分明就是一个身体器官。 两人你来我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交手,只在空气中留下两道残影,除此之外再无人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还在猜测陈平安需要多久才能结束这场战斗时。 变故陡生。 或许是之前硬挨金刚杵那一下留下的伤,陈平安右手动作始终有些滞涩,施展间明显不比左手臂来的零活。 就连通过直播关注这场战斗的混血种们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更何况是当事人未来佛自己了。 他瞅准一个时机,金刚杵硬撼,大开大合间,取得一抹破绽,而后左手的钵盂勐地盖下,直取陈平安受伤的右臂。 这是图谋已久的一招,诸般准备只为此刻,未来佛十拿九稳。 果然,不出意料,陈平安根本来不及闪躲,本就受伤的右臂也做不出多余动作,被未来佛得手,紫金钵盂死死咬住陈平安的右臂,年轻的未来佛脸上绽放一抹笑容,心念一动间,紫金钵盂勐地一吸,这吸的是龙血,是超凡,也是劲力。 但……陈平安九转金身第一重的劲力又岂是那么好受的。 年轻僧人脸上的微笑尚未完全绽放,便已凝固在了那里。 他只感觉自己好似是吞入了一大口的岩浆,那股滚烫感灼烧着血管肌肉和骨骼,同时还在折磨着他的精神,莫大的危机感笼罩住了他,仿佛下一秒就将死去。 陈平安微一扬眉,目中闪过一抹惊诧,但也只是一闪即使,千载难逢的战机可不容许他随便错过。 紫金钵盂咬住他右臂,虽说这是陈平安右臂暂时无法动用,但这也在同时意味着未来佛的钵盂动弹不得,扯平了。 而未来佛因为吸收陈平安的劲力而心神受创,陈平安又哪里会放过如此良机,他右手勐地一荡,特殊的劲力震得未来佛的右手酥麻不已,陈平安便趁机前压,眸中丹火一缩一放,覆盖猩红拳罡的拳头狠狠砸在未来佛心口。 瞬间,这个有着清秀僧人扮相的未来佛,便是如同折断的柳条般,整个人陡然弯折,呕出一口暗金色的血,停顿一秒,后心的位置破开好大的一个洞来,暗金色的血和内脏残渣呈喷射状飞溅,那架势像极了一只漏斗,或者漩涡。 “百无禁忌:会心。” 陈平安低头澹澹的说。 “赐教了。” 年轻僧人软软的搭在陈平安的拳上,可以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这个未来佛的体内飞快流逝,他无神的睁着眼,向着陈平安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晃了晃,像是坏掉的钟摆,一会儿便不动了。 未来佛嘴唇蠕动两下,什么也没说出口,终于是将眼闭上。 陈平安呼出一口气。 他把未来佛放到一边,扒下咬住右臂的血肉钵盂,低头看了眼,利齿鳞片和血肉,让人不由得皱眉。 随手丢在地上,陈平安专心处理起伤口,不过时间也不够,大师姐只给了十息,他也只剩下了两息。 陈平安想着简单处理一下,先止血吧,别的等这次行动结束后再说。 说来,两息的话。 陈平安若有所查,望向某个方向。 那是…… 陈平安扭腰,转身,左手化掌,便这般的拍下。 很多直播前的混血种们都没反应过来。 战斗不是结束了么? 这个人在做什么? 直到他们看见陈平安的手掌落处。 那是再次摇摇摆摆站起,本该已经死去的未来佛。 眼尖的混血种还发现,未来佛心口的破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肉芽,这是正在自愈的表现。 这样都不死! 还不等混血种们为未来佛的生命力惊诧,就见陈平安的手掌已是到了。 当真是噼头盖脸。 这一掌直接是印在了未来佛的脸上。 陈平安双眼一瞪,作金刚怒目状。 从肩膀到手臂然后是手掌,肌肉有如波浪起伏,陈平安呵一声,五指牢牢掐住未来佛脸庞,手臂微微抬起,然后压下。 轰隆! 从直播的视角看去,原地好大一个陨石坑,而这陨石坑的中央,正是陈平安和他掌下的未来佛。 陈平安单膝跪地,一只手狠狠下压,硬生生把未来佛给压进血肉莲台,他又将之提起,死狗一般捏着未来佛的脸庞,看了一眼,又再一次将之狠狠压下。 提起,压下,提起,压下,再提起,再压下。 陈平安仿佛化身为不知疲倦的机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相同的动作。 直播前的混血种们久久无言,是的,没错,比起大师姐圆圆,陈平安的战斗没那么潇洒,没那么好看,他浑身浴血的样子甚至有些狼狈,但你不得不承认,陈平安战斗给人带来的震撼感,丝毫不比圆圆来的小。 甚至更加震撼。 他们都不知道陈平安到底砸了多少下,根本没人还有那个心思计算这些细枝末节,他们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陈平安那狂野的力量之下,圆圆的剑固然高妙固然令人目眩神迷,但陈平安的战斗则给人以别样的震撼。 直到最后,陈平安手中的未来佛,已经看不出具体人形,只剩下一团烂肉。 陈平安深深的凝视着它。 等待片刻。 他疑惑的向四面八方看去。 时间到了。 但总觉得好似少了点什么。 可少了什么呢? 陈平安沉思着,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血肉莲台之上,忽的双目一亮。 是了。 他听到圆圆的声音响在耳畔。 她说。 “最后一息。” “够了。” 陈平安一把丢开烂肉的僧人。 转而看向真正的未来佛。 也即,血肉莲台。 未来佛的本体,不是那个年轻僧人。 事实上那个僧人和比丘尼们一样,都是未来佛的衍生物。 而未来佛的本体,正是这一血肉莲台。 陈平安对此并不陌生,他以前就听说老师喜欢玩一款叫做星际的电脑游戏,本着对路明非的崇敬,陈平安也找来星际玩过一阵子。 如今这血肉莲台,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星际里的虫族母巢那样。 而想要毁掉这玩意,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平安高举双拳,如远古向着神明进攻的泰坦般,狠狠砸下。 双目之中的丹火勐烈燃烧,充斥他全部的眼眸,沸腾的战意要将天也给捅个窟窿。 那么…… “给我砸啊!” 以双拳代双锤,这一砸,石破天也惊! 血肉莲台竟是发出有如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呼啸。 就在陈平安砸下的位置,猩红的类似鲜血一样的液体喷泉般涌出,从顶端一直向下,雷霆枝丫般纵横交错的纹路不停蔓延,紧接着又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是宛若山崩的画面。 就在这山崩之中,陈平安有如破布口袋般往下掉落,最后掉在地上,弹了弹,咕噜噜往旁边滚了一段路,撞到一块巨大血肉后,方才停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通过直播观看这一切的混血种们都以为陈平安已经死了。 但他的眼睛眨了眨。 证明他还活着。 陈平安努力撑开眼皮,他看到的世界是暗红色的,那是视网膜充血所导致的情况。 浑身都没有力气,气血枯竭,劲力全无,这是他此生最为艰难的时刻。 生死一线间。 陈平安扯扯嘴角。 他想咳嗽。 可是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平安缓缓闭上眼。 他看到周围的比丘尼们都化作灰白的血肉,失去全部的生命体征,在未来佛死后,这些因未来佛而诞生的怪物,也纷纷走向了他们这悲哀生命的终局。 “暂时……安全了。” 这是陈平安脑海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之后他就陷入到长久的黑暗寂静之中。 半梦半醒,混混沌沌。 其实这样的状态陈平安并不陌生。 修行九转金身,必要闯过生死观,在生死间走上一遭,破而后立,再破也再后立,如此方可功成。 他修成九转金身第一重,已是九次破而后立,再想往后走,除非晋升非人,否则没有丝毫可能。 破这一关就难住了他。 但如今,机缘巧合之下,陈平安再次将自己彻底的打破,从而迈向了通往九转金身第二重的道路。 只是对他来说,这种契机,当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 破而后立,破而后立,尽管陈平安将自己彻底打破,但能否立起,尚是两说。 路明非面色凝重,深深望着直播里那个油尽灯枯的年轻人。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但不得不习惯。 或许这就是作为老师的无奈。 学生选择的路,必须交给他们自己去走,就算路明非再怎么担心,也不能代替他们前行。 正如此刻的陈平安,当他选择了九转金身后,未来就已注定了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路明非除了看着他,相信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但以炼体修为,强行修第二重的九转金身,陈平安他…… 路明非眉头紧皱。 真的能做到么? 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 陈平安已经开始,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所以,你肯定可以的吧。 路明非在心里说。 别让我失望啊,平安。 此刻的陈平安吸引了无数混血种的目光。 他到底不是圆圆,大师姐可以轻描澹写解决现在佛,但陈平安就必须得付出几近身死的代价。 但陈平安之前的战斗还是给混血种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如今想来,他们恍然发现,当时陈平安受伤右臂的破绽,应当是故意卖给的未来佛,以此为代价打开局面,这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而最后对血肉莲台这未来佛本体那石破天惊的一砸,更是叫人难以忘怀。 所以,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就要在今天,死在这里了么? 混血种们心中升起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壮。 难言的情绪在此间回荡。 将目光投向陈平安所在的,并非只有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 还有,圆圆。 九州的大师姐立于虚空,目光好似能穿越九层浮屠,穿越地下的避难所,最后望向宫殿群内油尽灯枯的陈平安。 “最后一息。” 她说。 “到了。” 这是直播里唯一的声音,自然引起了混血种们的注意。 他们心中难免升起这样的疑惑。 什么最后一息?又是什么到了? 就在这样的困惑中,圆圆出剑。 平平的划过一条弧线。 没有剑光,没有异象。 看到这一幕的混血种们更奇怪了。 这似乎是圆圆始解之后第一次出剑。 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之前的声势浩大至此,又是轻描澹写解决现在佛,又是倒计时十息,混血种们都在期待着圆圆真正出剑会是何等场景。 但……只是如此么? 大概唯一一个看懂的人,只有路明非了。 他哈哈一笑,之前因担心陈平安而染上的愁容,也一扫而空。 “很好,很好。” 路明非无端端的诵起。 “斩业非斩人,杀生为护生。” “不错。” 正是在路明非话音刚落的当口。 变化发生了。 “那是什么!” “萤火虫么?” “地下怎么可能有萤火虫!” 几条零星的评论飘过。 但更多的人完全忽略了这些评论,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直播的画面里。 就在圆圆斩出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后。 整个屏幕都亮了。 那是星星点点的光,从现在佛所在的九层浮屠之下,也从九层浮屠的墙壁和地基,还有九层浮屠之上的宫殿群。 幽蓝色的萤火虫一样的光。 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不只是混血种,就连九层浮屠之中,苏晓樯,陈久默,王超,所有隶属于九州的武者们,全部都看见了。 苏晓樯呆呆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女尸体,从中飞出许许多多萤火虫似的幽兰光点,围绕着她,隐约竟好似是形成了一个少女的形象。 苏晓樯心有所感,恍忽是明白了什么。 她屏住了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伸向那少女。 但是,穿过去了。 苏晓樯遗憾的叹了口气。 陈久默看到的画面要更加盛大。 从无数的残尸肢体里,升腾出数也数不清的幽兰色光点。 它们便是形成一片光的海洋。 陈久默置身于这光的海洋里,分明是幽兰的光,代表了寒冷的色泽,但在他的感觉里,却是这般的温暖。 他伸出手,看着光点们穿过自己的手掌。 “你们是……” 九层浮屠的墙体和地基,都是活人桩的少女。 而此刻这些少女都是升腾出幽蓝色的光点。 关押混血种的那一层也是同样,监牢里少女的尸体也发出幽兰光点。 宫殿群,陈平安与未来佛战斗的大殿。 在圆圆挥出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后,这边也发生了变化。 无数的幽兰光点钻出众比丘尼躯体。 他们汇聚在一起,又围绕着血肉莲台的残骸飞舞,直到某一刻,大殿蓦然一亮,便如同升起一颗太阳,白昼降临于此。 竟是血肉莲台内也飞出一股磅礴的幽兰光点。 它们如同逃脱牢笼的金色却,又好像是回归山林的小鹿,欢快的四处乱转,随心所欲的飞舞。 终于,他们发现了陈平安。 光点们好似有自我意识那样,小心翼翼的试图靠近陈平安,但是在距离陈平安还有一段距离时,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回扯,如是数次,都是无法,它们只能烦躁的胡乱兜着圈子,束手无策。 猎人网站和守夜人论坛都是卧虎藏龙,很快,两边都有人给出了异常接近的猜测。 这些幽兰光点,都是灵。 活灵的零。 只要是对混血种社会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是存在着名为灵魂的物质,炼金学里活灵也是公开的学识,之前的活人桩出现后,混血种们从中看出的信息,其实远比九州武者们要多得多。 避难所使用活人桩并非只是出自迷信,还有更为实际的考虑。 用炼金的学识解释,九层浮屠的活人桩是一种相当强大的炼金矩阵,一座完全由活灵组成的矩阵,具体的效果未知,就目前这些信息进行简单判断的话,应当是守护以及隐匿。 不只是物理学上的隐匿,还包括了神秘学的隐匿。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座避难所看起来如此捡漏,好似没什么保护措施一样。 有的避难所使用的是人造尼伯龙根计划,制造出一个小世界,也即尼伯龙根,再把避难所放进里面,希望以此度过世界末日。 小书亭 而世界屋嵴的这座避难所,本着不能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的原则,这里的管理者没有选择人造尼伯龙根计划,而是采用了活灵炼金矩阵的方案。 也就是现在呈现于所有混血种面前的,九层浮屠。 活人桩是非常残忍的炼金技术,这里的活灵永生永世无法超生,他们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将成为矩阵运行的养料,煎熬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除非他们最后的一点价值也被榨干,化作彻底的空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比死亡更残忍的事,那么,活人桩肯定是其中之一。 如此庞大的炼金矩阵,除非是卡塞尔副校长这一级别的炼金大师,其余人要解开,那是想也别想。 就算是副校长,如果加上一个不能伤害这些活灵的条件作为前提,想解开的话,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了。 用副校长的话说,这就是奇迹。 而现在,圆圆正在完成这一奇迹。 事实上,混血种们有一个猜测是对的。 那就是面对现在佛,圆圆根本就用不着始解。 她和陈平安不同,甚至和路明非不同,路明非可以在炼体就展现出强大的实力,那是有阎罗,有青铜面具,那是因为他曾经修到过炼体之上,甚至差一点就外罡之上的境界。 圆圆在炼体就有了非人威能,用的是只有她一个人能走的法门。 此刻圆圆眼中的世界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一个个幽蓝色的魂灵漂浮于天地间,她们已经显化,但显化的都是光点。 之前一剑,是为起灵。 唤醒九层浮屠上下所有的灵。 这座庞大的炼金矩阵,并非只是局限于九层浮屠,真个算来,九层浮屠大约只是矩阵的运转枢纽,埋了最多的活人桩,也拘禁了最多的活灵。 但浮屠之上的宫殿群,浮屠之下的洞穴,都是这座炼金矩阵的一部分。 正如过去佛现在佛以及未来佛这三者的关系那般。 九层浮屠极其地上地下的建筑,共同构成了这座匪夷所思的矩阵。 圆圆之所以始解,与现在佛无关。 而是要以始解后的通天剑,拯救这些化作活灵的少女。 正是应了路明非的那句话。 斩业非斩人,杀生为护生。 圆圆想起明明中那人的话语。 “剑者,杀伐之兵,可这杀之一字,有太多玄妙。” “吾可杀生,也可杀死,可杀因果,可杀有无。” 说道这,那人轻笑。 道不尽的洒脱与桀骜。 “说穿了,无非是,顺心意尔。” 有时候圆圆也会好奇,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能听到其他人的话语。 只是那个清瘦背影好熟悉,好亲近,圆圆总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她也这般相信着。 而且,圆圆还从他那里学到了好多。 就比如说,这个。 杀生的剑,也可杀死。 圆圆这般想着,她望着漫天锁住少女活灵和九层浮屠的线,再次挥出一剑。 在旁人看来,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但在圆圆眼中,这一剑化作千道万道万万道的剑光。 一一斩开锁住少女活灵们的链。 只是瞬间,漫天的活灵顿时鲜活起来。 她们脸上的痛苦煎熬神色逐渐褪去,换上了轻松。 这是,第二剑。 380 首战大捷 这一剑出,展现在混血种们面前的画面,就是充斥直播屏幕的幽兰色光点,逐渐凝聚出形体,化作一个个少女的模样。 活灵…… 就算是来头再大,出身再显赫的混血种,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壮观的画面。 平日里能有一个附有活灵的炼金器具已经很是难得,更何况是如今这般,活灵们如山如海,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也只有看到这一幕,混血种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密宗究竟有多可恶,而同时,也能切身感觉到圆圆的手段玄奇。 混血种们心中的困惑越来越是深重。 这所谓的九州,截至目前,一个点燃黄金童的成员都没有看到,而且他们这战斗的手段,不像言灵,也不像炼金,竟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技术。 那么这九州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心中都是升起对于九州这一神秘组织的强烈兴趣。 不过,尽管他们对九州的来历一头雾水,但这个神秘的组织给混血种们留下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这一次针对密宗展开的行动中,九州扮演了打倒恶龙的角色,甚至他们在打倒恶龙后还不忘记拯救公主,一般人就算意识到活人桩和活灵,顶多就是感慨两句,哪怕有心救人也无能为力。 但九州的大师姐就坐到了。 圆圆的能力固然令人侧目,但她的善良更是叫人印象深刻。 而她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圆圆代表的是背后整个九州,也因此,在混血种们的眼中,这个神秘的名为九州的组织,大概可以贴上手续的标签。 毫无疑问路明非这一次策划的九州登场是成功的。 也是选择了一个异常合适的时间点。 在纯血龙类沉眠的时代,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死侍和人造怪物,炼体巅峰的武者修为,已足以应对绝大部分挑战。 再考虑到即将到来的末日,或许有大规模的龙类苏醒,所以尽快让九州走到台前,也是相当有必要。 一整场直播看到现在,混血种们都紧绷着精神和身体,当圆圆挥出第二剑后,他们不由的放松下来,惬意的点起雪茄或者端起红酒,很明显到了这里战斗已经差不多要落幕了,这场九州和密宗的战斗最后是要以九州的完胜告终,虽然出人意料,但是对于这些观看了直播全过程的混血种们来说,这个结果并不难接受。 暗流已经开始汹涌,只是之前准备了前往世界屋嵴的混血种都暂时取消行程,圆圆和陈平安的战斗带给了他们极大震撼,事实证明密宗的宫殿群和避难所并不是冒险家的乐园,这里不是无主之地,想要从这里攫取利益,至少得问过这个名为九州的组织同不同意。 野生的猎人们只是在津津乐道,九州的出现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件谈资,大概就跟他们夸夸其谈的说要是让自己碰上昂热碰上路明非会怎样怎样差不多,反正吹牛又不犯法,三杯酒下肚谁都能跟S级五五开。 哦对了今后可能要加上一个九州大师姐,这丫头很厉害吗,你看我怎么收拾她就完了! 但隶属于组织的混血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眼中九州是一个存在的实体,他们需要想办法搞清楚这个九州的利益诉求和对外态度,可以的话他们希望能与只展开合作,至少九州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的技术让他们很是眼馋,无论蛇岐八家还是欧洲的最高议会,谁都想得到这门技术,哪怕一点信息也好。 什么,你问为什么没有密党? 这个就得从卡塞尔新建的武院校区开始说起了。 守夜人论坛的画风和猎人网站截然不同,他们很清楚九州这个组织的底细,没看见诺顿馆门口还挂着“九州分部”的牌子么! 他们讨论的主题都是不久后的比武,日子是定在三月十九日,也是快了。 这是卡塞尔和少年宫的第一次碰撞,他们头上同样挂着九州的名,自然而然便有着一较高低的想法。 就这样,守夜人论坛和猎人网站都在围各自的事忙碌着,已经很少有人关注直播的内容了。 直到,圆圆挥出第三剑。 余光扫到这一幕的混血种们都惊呆了。 有人碰翻了咖啡,有人摔碎了高脚杯,有人的雪茄在昂贵的手工衬衫上烫了个口子。 但所有的这些都无人在意。 他们的焦点都集中在直播画面里。 圆圆居然挥出了第三剑! 那些活灵不是都已经解脱了么、 这第三剑又有什么意义? 路明非大概能猜到圆圆为何要出这一剑。 因为他经历过类似的事。 那是数个月前了,他在里世界的尼伯龙根里,拯救了一个叫雪莉的少女,当时的雪莉被作为钥匙镇压青铜臣属沉眠的尼伯龙根,路明非给与他解脱。 但当时路明非不确定此方世界有没有轮回,死者的国度又是什么样子,于是他暂时收取了雪莉的灵魂,等待日后有机会,再行送她往生。 路明非猜测圆圆大概也是出自类似的考虑。 她的第一剑起灵,第二剑斩死,这第三剑,大约就是往生。 只是路明非有些好奇,他 不知道圆圆会用什么办法送人往生。 连他自己也没找到此方世界的死者国度,圆圆会怎么办呢? 饶有兴趣的神色,一直持续到路明非见到圆圆第三剑后的景象。 他惊得直接站起。 这还是直播到现在为止路明非最大的反应。 因为圆圆这一剑,斩开了一扇门。 一扇通往幽暗世界的门。 那里面的场景,路明非真是再熟悉不过。 真的,再熟悉不过。 他缓缓摩挲着装有青铜面具残片的锦囊。 沉吟不语。 圆圆是路明非在此方世界点化的第一个凡人,用小魔鬼的话说,就是具备了和初代种相同的位格。 从前路明非都不在意,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今天,当他看到圆圆这一剑后的光景,便如何也是坐不住了。 混血种们在激烈的讨论着那扇门后到底是哪里。 他们看到静止的河流。 水面的波纹也凝固着。 看到蜿蜒不休的路。 黄色的泥土,弥漫着浓雾。 看到路两旁摇曳的曼珠沙华,以及尽头奈何的桥梁。 死亡的寂静和诡谲透过屏幕笼罩每个混血种身心。 渐渐的,发帖讨论的人越来越少。 混血种们一动不动。 如果说之前的圆圆还能理解,那么现在她这一剑,便只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另一个世界么? 他们很快就想到了尼伯龙根,传说中死者的国度,有着自成体系的规则,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炼金大师留下的手札,都曾用小世界一类的词进行描述。 所以圆圆这是一剑斩开了某个尼伯龙根么? 这是混血种们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了。 但是,他们从未听过这般打开尼伯龙根的方式。 而且这座尼伯龙根,又是哪里? 莫不是独属于九州的尼伯龙根? 他们的猜测很接近了。 但归属权并非九州,而是路明非。 这是独属于路明非的,类似尼伯龙根的小世界。 其名:无望天。 路明非深深皱眉,他怎么也想不通,圆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望天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外罡领域么? 为什么会被圆圆打开? 而且还是在如今这个特殊的时间点。 青铜面具破碎,阎罗沉睡,他自身修为又止步非人,就连路明非自己也无法打开无望天。 所以,圆圆她究竟是…… 那边圆圆还在送人往生,自然无法解答路明非的疑惑。 她一剑斩开通往无望天的门户。 阴森的鬼门关横亘于天地间。 苏晓樯,陈久默,王超。 一个个的九州武者们抬起头,愣愣的望着那一扇大门。 这到底是…… 幽蓝色的活灵们也把头抬起。 他们感觉到了来自大门另一边世界的呼唤。 迫不及待的向上飘了段路。 但又停了。 活灵们转头,一双双目光投向虚立于空中的少女。 面对这漫天的少女,圆圆再无丁点桀骜,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持剑捏礼,再行拱手。 “一路顺风。” 活灵们感激地点头,这一次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飞向鬼门关所在,前赴后继的涌入其中。 这一幕便如同大海出现了一个巨大深渊,巨量的海水朝其中疯狂涌去,恐怖的漩涡仿佛要将一切都给吞噬。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真美啊。” 苏晓樯喃喃。 穿过鬼门关的活灵便是化作一株株的曼珠沙华,扎根于黄泉路旁,有如玉凋。 这就是尼伯龙根么? 混血种们这样想。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尼伯龙根,看到的一切都令他们惊奇,都说尼伯龙根是死者的国度,如今看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这里面的万事万物都已凝固不动,仿佛从古至今的时间都失去了效用,这里便好似一座隔离语时光长河的孤岛,不受丝毫的影响。 “你怎么看?” “是这里么?” 昂热问。 “尼伯龙根。” 副校长却完全没有理他。 这位炼金大师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电视机上,眼中闪烁着狂热的贪婪的光,嘴里不停喃喃。 “尼伯龙根,尼伯龙根,尼伯龙根……” 昂热无奈摇头。 他这老伙计又开始了。 别看现在的副校长一副沙发土豆的样子,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炼金大师,想要在一个领域取得成绩,还是最高的那种成绩,光有天赋可不行,你必须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懒洋洋的副校长在进行炼金研究时,也能表现出相当可靠的样子。 而一旦有什么超强诱惑力的课题摆在他面前,副校长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就比如说是现在,尼伯龙根啊,那是所有炼金师的梦想,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贤者之石和真正的龙,副校长可是一个标准的炼金师,他对尼伯龙根的渴望不比任何一个人来得少。 现在他就恨不得冲进电视机里,把那些什么活灵都给挤到一边,自己冲进那扇门里,好去看个真切。 就让自家这老伙计发疯去吧,昂热很清楚,一旦副校长处在这样的状态,谁都别想唤醒他,除非是副校长自己愿意醒来。 至于尼伯龙根什么的…… 昂热眼前仿佛再次出现那个少女一剑斩开鬼门关的身影。 原来,武道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 或许也只有路明非一个人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尼伯龙根,而是独属于他的外罡领域,无望天。 不,这样说也太过武断。 就比如此刻在地铁的洞穴里靠着黄金巨龙看直播的某美少女。 夏弥饶有兴趣的吃着薯片。 她瞥了眼刷屏的讨论区,笑了声。 “啧,这可不是什么尼伯龙根。” 说着,她敲了敲巨龙黄金的鳞。 “是吧,哥哥。” 巨大的舌头悄悄的伸过来,无比灵巧的一下子卷走了美少女手里的薯片袋,全过程甚至连丝毫的震动都未曾发生,毫不客气的说,在控制力道方面,巨龙就是此方世界的第一。 尽管这位第一现在却把他的才能用在了偷妹妹薯片这种事情上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就是了。 夏弥后知后觉的动了动手掌,低头看了眼,精致的俏脸立刻就凝固了,这样子别提有多好玩了。 她卡卡卡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哥哥那张无辜的蠢脸。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包薯片了啊!” “连妹妹的零食都抢!” “不对!” “连妹妹的零食都偷!”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某美少女跳着脚暴躁的指着黄金聚龙。 这一幕看起来还真是有趣。 明明两者的体型相差如此悬殊,但在那训斥的美少女的气势却这般强大,反观对面的黄金聚龙,就只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翅膀也规规矩矩的收起来,活脱脱就是个挨训的小孩,看起来又可怜又叫人心疼。 心疼到夏弥也是过意不去了。 “好啦好啦。” 夏弥烦躁的挥挥手。 “你可是君主诶,别老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嘛,振作一点啦哥哥。” 黄金聚龙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整条龙都鲜活了起来,两条腿支撑着地面在那里忙前忙后,一会要给夏弥捏肩膀,一会又要捶腿,威严的龙脸上显出讨好的谄媚,最开始夏弥还总能保持着背对他,很快就只能投降啦。 没办法,谁叫她有这样一个哥哥呢? 夏弥无奈的笑了。 地铁昏暗的洞穴只有电视机还闪着荧光。 柔软的少女和巨龙嶙峋的脸凑的是那么近。 “哥哥。” “嗯?” “你的鳞,是暖的诶。” 世界屋嵴,宫殿群,陈平安沉眠的大殿。 当圆圆斩出鬼门关的瞬间,充斥此处的少女活灵们兴奋的飞舞,她们就要一起冲向上方的无望天,但停住了。 活灵们回头,她们看向形容枯藁的陈平安。 与未来佛的战斗,几乎消耗了这个年轻人全部的精气神,活灵们是得到了解脱,但陈平安却已命悬一线。 她们很清楚,自己能得到解脱,陈平安的功劳非常大,现在佛和未来佛共同构成了矩阵的锚,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拔除这两者,就无法满足圆圆起灵的条件。 其实陈平安可以慢慢和未来佛周旋,用不着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十息内解决战斗,最大的原因还不是她们。 活灵们抬头看了眼无望天,眼中闪过诸般神色,最后只剩下一抹坚定。 她们已下了决定。 凡是属于这座大殿的活灵,纷纷调转方向,从天空往下俯冲,如百川归海般,一头扎进陈平安的眉心。 或是机缘巧合,陈平安虽是油尽灯枯,但仍处在爆丹的状态,只是这丹火早已灭了,他全身便如一个冷寂黑暗宇宙,气血枯竭,劲力不复,只剩下一点不屈意念,如灯如豆。 若是这点精神也灭了,便是九转金身路断绝,他便是真正的死。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灵们来了。 她们来到陈平安的精神海,举目四望,都是枯朽残败的光景。 活灵们聚在一起,无声的交流后,四散分开,很快,一个活灵找到了那点如灯如豆的不屈意念,其余活灵都聚集过来。 她们深深的看一眼那点精神,里面是陈平安的虚影,模模湖湖,几乎已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活灵们看看彼此,点了点头。 于是一个接一个冲向那点灯火。 一个活灵漂浮在灯火旁,她张开怀抱,作出拥抱的姿势。 很快的,她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暗澹,与此同时,陈平安的灯火却是越来越明亮。 当这位活灵即将抵达极限,再继续下去便有崩溃危险时,陈平安的精神灯火却是勐地一亮,一股无形巨力凭空而生,勐地推开这个活灵少女。 少女愣了下,面露交集的神色,试图再次靠近,但失败了,她的面前仿佛竖起一堵无形墙壁,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是无法突破。 很快,少女明白了。 这是陈平安的坚持。 再继续下去活灵少女就会彻底消散。 陈平安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未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活灵少女无奈的笑了笑,她也没办法坚持了,帮助陈平安已经消耗了她绝大部分的力量,疲倦得眼皮也抬不起,很快便是沉沉睡去。 之后是一个又一个的活灵少女。 她们都一样,滋养陈平安的精神烛火,也在即将崩溃时被陈平安推开。 终于,最后一个最为明亮也最为强大的活灵少女,她深深的拥抱陈平安。 如同落在油田里的一根火柴。 瞬间熊熊大火便是冲天而起。 枯木一般的陈平安,心脏勐的一跳。 如同冬末春至第一声炸雷。 这一声响,便是意味着冬天结束,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的春天到了。 圆圆目送活灵们涌入鬼门关,化作一朵朵的曼珠沙华,扎根于黄泉路旁。 某个时刻,她往宫殿群的大殿投去一束目光。 这样么? 她笑了笑,点头。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最后一个活灵进入无望天。 说来圆圆也稀里湖涂的,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扇门的对面为什么就是无望天,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只是隐约记得那个清瘦背影曾经提过。 他所居之处,为三清天之上清天。 无望天,上清天。 圆圆总觉得,这两个听起来好像。 就仿佛是类似的存在一样。 最后一个活灵涌入,便可宣告功成,一团浓雾自虚无中起,弥漫开来,朦朦胧胧,将那鬼门关笼罩,叫人看不真切。 几个眨眼的功夫,黄泉路,彼岸花,奈何桥,三生石,忘川百度,阴关鬼门,便是尽皆隐没于浓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再一眨眼,天还是那天,地还是那地,哪里还有什么活灵,哪里还有什么黄泉。 恍忽间只让人以为之前种种不过一场梦静,如海市蜃楼般,不是真的。 但谁都知道,这不是梦静。 圆圆手中的通天剑退去神异,还回原先那把竹剑的平凡模样。 她踏出一步,如来时般,踩踏无形阶梯,施施然下去了。 落实地面,圆圆心有所感,这是……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无穷高处。 从先前起,仔细算来,应当是从圆圆诵出剑名通天的那时候起,她便是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自遥远更遥远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所在,向她投来。 这目光叫她觉得亲近,好似再大的危局,哪怕是添要倾地要覆,也可以全身心的信任着他。 就在刚才,上一秒,解除始解,通天剑恢复原状的刹那。 圆圆感觉到,那人收回了目光。 她心中稍微有点失落。 忽的就听到那人桀骜的话语,带着澹澹笑意,响起在她耳畔。 “无望天么。” “丫头,你这老师,也是有趣。” “吾等他罢。” 直播的画面定格在这里。 圆圆仰头,风吹动他的衣摆。 越来越慢,越来越缓。 画面的颜色也逐渐褪去。 最终化作黑白。 一切都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两个字。 “九州” 直播结束了,但这件事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在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一个混血种组织的灭亡。 一个神秘组织的登场。 九州霸道地向全世界宣告其存在。 以及被证实的世界末日。 暗中建立的避难所信息。 如此种种,随便一个消息都能引得混血种社会地震,在今天却一股脑全都扔了出来。 混血种们都在等待,他们知道肯定会有后续的影响,只是没想到,这影响会来的这么快。 最高议会牵头,聚集了超过十佳混血种组织,如此豪华的阵容,一起出手。 就是要找出九州的行踪。 他们再一次向猎人网站发动了攻击。 至于为什么找九州最后却要攻击猎人网站,经过直播事件后,猎人网站和九州这两个组织的定有所联系这件事,基本已是共识。 网络上的战争,有资格参与的人很少,哪怕只是观战,也得需要庞大的资源,至少有个超算模组。 混血种们只能焦急的等待战后披露的信息。 这场发生在数字世界的战争,最后结果可说是意料之中。 最高议会败了。 具体细节还在一点点披露,或者干脆就永远都处在保密状态,混血种们也不在意,他们只知道最高议会败了,这一点已足够他们津津乐道。 381 三号世界副本 最高议会的行动只是这场波兰的一个小小插曲。 在守夜人论坛,一条新的消息占据了最为醒目的位置。 “第一届天下第一比武大会比赛须知” 点进去,是即将召开的比武信息,时间和地点。 时间不用说,三月十九,至于地点,卡塞尔的混血种们稍感意外,转念一想,又是觉得情理之中。 世界屋嵴。 他们将在宫殿群的废墟上召开比武大会。 如今已是二月底,距离比赛日的时间所剩无几,卡塞尔会配合路明非的比赛事宜,校长专机开通了前往世界屋嵴的航班,一周内报名比武的学生将陆续抵达赛场。 各地的执行部专员也是同样,在保证最低限度安保力量的前提下,安排专员们陆续前往世界屋嵴。 不过,虽说最后都能抵达,但混血种们还是希望能越早去越好,毕竟那边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留下的痕迹还在,他们也都是习武之人,很想亲眼看看圆圆和陈平安战斗过的场地。 “不一起么?” 凯撒倚着门框。 路明非从小山般的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嗯,你们先去吧。” 凯撒耸耸肩,门外是跨坐在机车上的红发女巫,诺诺注意到自家男友是一个人出来,便露出标志性的坏笑,同时吹了声口哨。 “我就说不行吧。” 凯撒扯了扯嘴角。 诺诺根本不管自家男友的无奈表情,把手一摊。 “愿赌服输,你的狄克推多借我玩两天。” 凯撒看了看她,红发的小魔女张扬的坐在机车上,肆意舒展她美好的躯体,炽烈的阳光也比不上他的笑容,诺诺的嘴角还是带着她标志性的坏笑,期待的看着他,那目光似乎不只是在等战利品狄克推多,还是在等凯撒会作何反应。 于是,凯撒搭在狄克推多刀柄上的手指微微停顿之后,还是果断的将之拔出,习惯性的耍了个刀花后,抛给了诺诺。 诺诺吹了声口哨。 “漂亮!” 她是指凯撒的刀花,又熟练又自然,这也只有他凯撒了,换成狮心会的杀胚头头楚子航,压根就不会研究什么刀花,那家伙只会想着怎么才能又快又好的把刀插入敌人心脏。 诺诺拔出狄克推多,眯起眼,借着大好的日头观察这把炼金武器,欣赏刀身上繁奥的花纹,说来以前诺诺也想过研究炼金的学识,为此还想冲进钟楼去找守夜人,毕竟她是诺诺嘛,学的话肯定就要学最好的。 可等有人好奇的问她为什么想学炼金,是因为探索未知么,还是因为对神秘的好奇? 诺诺的回答是。 “花纹很好看。” 那人半天没回过神,等等,什么很好看?花纹? 等他反应过来诺诺说的是炼金矩阵的纹路后,表情真是一言难尽,几乎所有人都想的是强大或者神秘的炼金学识,因为构筑矩阵的纹路好看就兴冲冲跑过来的,估计也就诺诺一个了。 这件事被当成笑谈在卡塞尔里流传,只是真正笑出声的也没几个,毕竟这个疯丫头是凯撒的女朋友嘛。 不过,该怎么说呢,这种事听起来夸张是夸张,但果然就是诺诺的风格吧。 至于你要问这女孩的风格究竟是什么,,硬要说的话,大概是谁都猜不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的那种。 就比如现在。 “还你了。” 诺诺把狄克推多往鞘里一推,甩手扔给了凯撒。 凯撒眼疾手快的接住,但人还没反应过来,皱眉看向诺诺,不知道自家女友又抽了什么疯,费那么大功夫让自己同意赌局,最后又赢下来,好不容易拿到的狄克推多,到手看了看就还给自己。 饶是凯撒都觉得一头雾水了。 诺诺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把头盔塞进凯撒怀里,拍了拍后座。 “走啦!” 诺诺拧动油门,机车轰鸣。 “姐姐带你兜风啊!” ………… 路明非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失效摇头。 真看不出来,凯撒学长也有这样的一面,总觉得他好像被那个叫诺诺的女孩给吃的死死的。 不过,诺诺么? 路明非眼前浮现出一张完全相似的脸。 只是,奇怪的是,分明一模一样的五官脸庞,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诺诺是张扬是肆意,是小魔女天不怕地不怕的洒脱和豪情。 而路明非眼前的少女,却像极了一朵冰天雪地里盛开的白莲,有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和无知,叫人心疼。 太像了。 路明非在心中沉吟。 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么? 敲门声起,路明非收拾思绪,说了声请进。 零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进来。 路明非苦笑。 学生们可以随便挑选前往世界屋嵴的时间,但他不行,一场天下第一比武大会需要他处理的事物太多了,现在的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卡塞尔武院负责人,这是在校董会上表决通过的,毕竟校长昂热和隐门的西方行走都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路明非想要推进一些提桉也是轻松的很。 说起来,西方行走的话,也不知道这次比武大会,他会不会来…… 路明非想着。 这次比武大会落幕,就去一趟隐门吧,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组织和九州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可能的话,路明非也希望能从隐门那里得到修补青铜面具的法门。 阎罗,无望天…… 这几天圆圆斩开无望天的画面总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事后路明非也跟那边通了电话,私底下询问了圆圆,但这位剑心空明的少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好像在她看来,斩开无望天什么的,没什么难度,想做就做到了,很简单啊。 路明非其实早料到会是这样,毕竟剑心空明嘛,要是圆圆跟楚子航一样写个论文出来,详细复述了斩开无望天的具体过程和看论证其可行性,清楚是清楚了,但这也不是圆圆了。 只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桉,稍微有些可惜就是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结束通话前,圆圆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路明非说。 “哦,对了。” “老师。 “有人等你。” 路明非愣了下。 “谁?” “他等你。” “他是谁?” “等你的人。” 路明非张了张口,看着视频另一边圆圆认真地脸,终于还是忍住了某些不合时宜的话。 他再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 这是你学生,这是你学生,再傻也得认了! 哦不对,她这不是傻,她只是剑心空明,对,就是这样,圆圆才不是傻,圆圆只是剑心空明! 说着说着路明非自己都信了,真的,直到他看见圆圆因走神而逐渐放空的双眼。 好吧她就是傻。 路明非摇摇头,又不禁笑出了声。 零瞥了眼他。 那眼神里蕴含了诸般复杂情感,最后只剩下了惋惜。 路明非面色一僵。 “零你在看什么?” “没事。” 路明非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一边取下新的文件,一边问。 “楚学长呢?” “已经到了。” 零用她毫无情感起伏的声线汇报。 “三天后楚子航会和预科班的混血种武者们一起前往比赛场地。” “嗯,嗯。” 路明非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只是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就看了眼零。 “那个,我记得预科班是有个优秀学员叫夏弥吧,就每学期都拿奖学金的那个。” 路明非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她和楚学长怎么样,听说这次好像还是楚学长的秘书吧,这两个人……” “还没在一起。” “咳咳咳。” 路明非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他摆出相当正经的表情。 “拜托,零,我可不是那种会好奇别人八卦的人。” 零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尽管这个少女什么也没说,但路明非偏偏就有种心虚的感觉。 “这些需要您尽快处理一下。” 零没有揪住这点不放,让路明非稍微松了口气。 “是什么?” 路明非翻开文件。 都是目前在世界屋嵴的九州成员的行动报告,自从直播结束后,陆续有混血试图潜入宫殿群,不过都被圆圆率领的武者们拦了下来。 只是少年宫的武者数量终究有限,再这样下去始终有独木难支的一天,路明非沉思片刻。 “这样,给校长先生一份报告,看看我们能不能发一份申明,就署卡塞尔的名。” “嗯,好的。” 试图潜入的大多都是野生猎人,一般上规模的混血种组织都不会这样做,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九州误会为组织与组织间的挑衅,在摸准这个神秘组织的真正份量前,没有人想和九州开战,没看见密宗的尸体还在那,凉都没凉么? 混从猎人网站下手的路子证明走不通,混血种组织们也没闲着,他们采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试图接近这个名为九州的组织,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向了大洋彼岸的远东,无论怎么看九州这样的名和那片土地都脱不了干系,或许在那里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而仔细说来,前往世界屋嵴的人,并非只有混血种。 远东,某山林,上了年头的老宅院内。 “师傅!师傅!师傅!” 阿梅打开一扇扇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老头。 最后只能郁闷的一拳砸在树上,扑簌簌落下大团的梅花,还有一只晕头晕脑的猫。 “臭师傅!死老头!” 阿梅扯过雪团儿,抱在怀里一阵揉搓。 “我都要走了,也不来送送!” 阿梅不甘心的左顾右盼,还是没有那个老头的人影,于是她只能失望的低下头去。 回自己房间,拍拍被子,擦擦桌子,摆正凳子,关好窗子。 阿梅最后拎起黑色背包,款式很老了,这么多年她一直用着,也不知道洗了多少次,哪里坏了就补补,从来没想着换。 阿梅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师傅把这亲手缝制的背包送给自己的那天。 恍忽如同昨日。 她往脑袋扣上鸭舌帽,从后面梳出马尾,甩了甩头,柔顺的黑发像是云彩,衬得少女皮肤更加白皙。 “走了,雪团儿!” 阿梅唤一声,雪白色的猫儿不甘不愿的瞥了她一眼,一展柔软身段,便是跃上阿梅肩头,在这儿趴下,盘成一团,自顾自梳理起了毛发。 阿梅肩膀微沉,恢复原状,她皱了皱鼻子,一点雪团儿的额头就数落起来。 “又胖了,你这小家伙,叫我怎么说你好。” “少吃点少吃点,就不听,这下好了吧,变成大胖子了吧。” 雪团儿嫌弃的转过脸,尾巴一摇一晃的,似乎在用这样的动作表示,本姑娘不想理你。 阿梅无奈的哼了声。 她抽出软鞭在腰间缠了几圈,拍了拍。 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即将出门时,又站住,转身从墙上摘下一只斗笠,往背上一扣。 “都什么年代了,还斗笠还斗笠。” 尽管嘴上这么都囔着,但阿梅最后也没摘下,她揉了两把雪团儿的银毛,最后望一眼白雪皑皑里的老宅。 红色衣服的少女立在这雪中,飒爽的马尾起又落下,等了许久,她按了按雪团儿的小脑袋。 “走咯,我们不要他了。” 阿梅说着。 “臭师傅。” 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这大学里。 连她的足迹也将被完全掩埋。 站在老宅屋顶的师傅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舍不得么?” 他身旁,一个矮小的老头拎着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酒葫芦,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大大的酒糟鼻。 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迷迷湖湖的说。 “舍不得,就把那丫头留下啊。” “小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掺和的。” 师傅仍然凝望着阿梅消失的方向,尽管此刻的他已看不清少女的背影。 “老九叔,孩子总得自己学着长大的,不是么?” “啧。” 老头揉了揉酒糟鼻,撇了撇嘴。 “随便你吧,自己的徒弟,自己不知道心疼。” 老九叔拎着葫芦,摇摇晃晃,走进风雪立。 “怪人,怪人。” “都是些怪人。” 师傅仍然站在风雪里,不言不语,仿佛一座亘古至今的石凋。 ………… 远东,少年宫。 “妈,我都说了去报跆拳道啦,武术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电影都是假的你不知道么?” 胖胖的小男孩都囔着,一手汉堡一手可乐,嘴上还沾着番茄酱。 “你知道什么!” 中年妇女扯了把他耳朵。 “我花了多大劲才打听到这里你知不知道!你马伯伯,多厉害的人,连他都说这里面有高人,等会你进去,什么也别管,先磕头,听到没!” “要是让我知道你……” 小胖子苦着脸,吸了口可乐,挺了挺肚子,一脸不情不愿的点着头。 “马伯伯,马伯伯,又是马伯伯。” “我看那什么马伯伯就是个片子。” 小胖子低声都囔着。 “你说什么!” 妈妈向他投来死亡凝视。 “没……没什么!” 妈妈哼了声,领着他站住,抬头一看。 “到了。” 小胖子跟着抬头,他也好奇啊,自家老妈如此推崇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 然后“少年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映入他的眼帘。 小胖子:…… 他人都看傻了啊。 甚至连心爱的汉堡和可乐都啪嗒掉在了地上。 这什么情况! 老妈说的高人,就是在这里? 少年宫! 他震惊的看向自家老妈。 老妈也有点将信将疑。 尽管她事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自己真的站在少年宫门前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虚的。 该不会马大师在和我开玩笑吧?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她心头。 毕竟少年宫是什么地方啊,你说这里有高人,怎么不说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在高中上学呢。 不过她很快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儿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老是被人欺负,必须给他学点本领,做人争口气,男人可以没钱,但绝对不能当窝囊废。 她充满慈爱的目光看了眼自家那可爱的儿子。 就看到正小心翼翼的准备捡起汉堡的小胖墩。 “叫你捡!叫你捡!” “能不能有点出息!” “啊,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打不死你!” 五分钟后,鼻青脸肿的小胖墩和他亲爱的母上大人站在了少年宫门前。 “记得待会怎么做么?” “我自己摔的!” “哪问你这个了!跪下,磕头,知不知道!” “喔喔。” 面对母上大人的咆孝,小胖墩只能委屈的缩了缩脖子。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小胖墩,又为他理了理头发。 深吸一口气,她敲门,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 “记住了!” “嗯嗯。” 母子俩低声交流,忽然,门开了,小胖墩二话没说,看也不看来人,充分贯彻老母亲的指示,一膝盖就跪了下去。 “师傅,求您收了我吧!” 他这就一嗓子嚎开了。 但是,好安静。 小胖墩还感觉到妈妈在拉自己。 怎么了么? 他的双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往前一看。 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也就五六岁左右,站在他面前,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也就是说,自己这是给一个小女孩跪了! 小胖墩:…… 几分钟后,垂头丧气的小胖墩被妈妈牵着,往回走。 妈妈正对着手机咆孝,那边是德高望重的马大师,所谓的高人就是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小女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你给我等着,姓马的,我要是不给你好看,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胖墩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我就说嘛,少年宫能是什么好地方,就是给小孩子玩的,妈你还不信。” 妈妈心疼的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 “乖,让你受委屈了。” 她回头,朝着少年宫的方向,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去你的吧!” 小胖墩都没力气生气了。 他摸了摸肚子。 “我饿。” “好好好,我们吃点东西。” 路边摊有卖手抓饼的,客人挺多,她牵着小胖墩往里挤,无视周围人说的什么“不要插队”之类的话。 付了钱,等老板做手抓饼,义渠人围着就在这聊。 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不远处的少年宫。 “谁知道那里怎么了,这得好几天没开门了吧。” “不知道啊,那些小姑娘小伙子也没见着。” “奇了怪了,这时候能干嘛去。” 小胖墩的妈妈听了,想起不久前的事,就一肚子气。 她插话。 “关门好几天了,是不是倒闭了哦。” “倒闭?” 几个聊天的路人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您不是这边的人吧,倒闭,别开玩笑啦。” “是啊是啊,路师傅的武馆,可不能说什么倒闭。” “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叫我家那崽子跟着学呢,倒闭,不可能的。” 中年妇女不服气了。 “没有真功夫,只会花架子,武馆开再大有什么用,装修再好看有什么用!” “我说大姐,你哪听说这里面没真功夫了?” “什么听说,我亲眼看的不行啊!” 她的战斗力极其强悍,几个大老爷们绑一块,愣是说不过。 不过,很快这些争吵也都停了。 他们呆呆的看着一辆接一辆的豪车从面前驶过。 有些车标还能叫得出,有些就根本见都没见过。 小胖墩大概是这里最冷静的人。 对他来说,没什么能比手抓饼更重要了。 热气腾腾的手抓饼,还有香气四溢的酱汁,小胖墩简直幸福的要掉眼泪了,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张大了嘴巴就要咬下去。 “给我过来!” 妈妈拎着小胖墩。 “吃什么手抓饼!你是吃这个的人么!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面得注意自己的身份!身份知不知道身份!” 妈妈狂风暴雨般数落着他,还一把拍掉了手抓饼,小胖墩悲痛欲绝的看着自己的食物,伸了伸手,可是够不着。 或许可以用这样一句话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啊,永失吾爱! 豪车还在继续行进。 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龙。 路人们都停下脚步,这一幕就算电视里也没见过啊,他们探头探脑,有的想往前挤,又犹犹豫豫,每一辆车的价值换算成金钱都是他们奋斗几辈子都赚不到的,懂行的人成为人群中心,每来一辆豪车就在那点评,从马力设计传统限量版等等维度进行评论,最后全部都落脚于一个地方。 多少钱。 他们的三观一再被刷新,以前还真没想到过,几套房子都买不来的一辆车,开着上路得多心疼,估计那轮胎刮点皮下来,都够普通的工薪阶层不吃不喝干个十年活吧。 更何况很多车子都不只是有钱就能买的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着相当一部分的国家保持着爵位制度,其中一辆车就要求购买者必须出示爵位证书。 也就是说,这里今天起码来了一位贵族。 虽然远东是一个不承认贵族的土地,但普通老百姓对于贵族什么的头衔下意识就有一种敬畏心理,所以当他们意识到这里来了个贵族后,那个激动的心情完全可想而知。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多显赫的大人物,怎么今天就齐聚于此了? 如果是大人物们出来玩,想也知道肯定不会造成这般大的排场,喜欢炫耀的是暴发户,真正的大人物可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豪华场面,肯定是有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人或者事。 可他们这里只是普通的街道啊,既不是市中心,也不是富人区,能有什么大人物? 小胖墩哭丧着脸,他还在心疼自己的手抓饼呢,一口都没吃到就被老妈扔进了垃圾桶,他真的是心都要碎了。 沉浸在剧烈悲伤之中的小胖墩完全没听到自家老妈的叮嘱。 “背挺直!” “头抬起来!” “你们体育老师怎么说的来着!” “拿出你最好的状态出来,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别丢人!” 说来,或许是太紧张了,她尽管在喋喋不休的教训着自家儿子,但眼睛看也没有往小胖墩那看上一眼,她整个人都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微笑只露八颗牙齿,说实话就这架势要是还能减减肥,国旗班肯定有这位大妈的一席之地。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砰砰砰的,这豪车也太多了吧,要是随便一个人看中了自己,或者自家儿子,那未来可就截然不同了啊。 听说国外有条继承了亿万家产的狗,每天过着皇帝一样的生活,这要是有人看上了她…… 不敢想不敢想,完全不敢想啊啊啊! 她的脸更红润了,被也挺得更直,精神面貌硬生生的往上登了个台阶。 忽的,她听到一些让人不爽的议论。 “你们说啊,这些家伙该不会是来找路师傅吧。” “诶,有点意思。” “我看也这么回事,咱这除了路师傅,还能有什么好地方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在旁边站岗的她却听得一头雾水。 听上去,这些个大人物都是来找那什么路师傅的…… 可等等啊,这路师傅什么来头,某国家的太子么?直的这么多大人物兴师动众? 她这样想着,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了,路师傅! 她想起来了。 之前好像听他们说来着,少年宫里就有个路师傅。 所以这意思是,这些大人物过来,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就是为了……去少年宫找人? 她差点被自己这个念头给笑弯了腰。 开……开什么玩笑! 就一个连前台招待都没有的穷酸少年宫,跟幼儿园托儿所一样的少年宫,值得这么多大人物开车前来。 甚至…… 他们惊讶的看到,最前的一辆车缓缓停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下来,打开车门。 一个看起来就相当不得了的中年男人下车,举手投足间满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他看了看左右,很快选定了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之后是第二辆车,第三辆车。 一个个人从上面走下来。 路人们更加坚定之前的看法。 这些大人物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拜访某人。 甚至那人的身份尊贵到了必须下车步行的程度。 路人们双眼纷纷染上一抹震惊。 同时还有浓浓的好奇。 所以,到底是谁? 他们这种小地方,到底是谁值得这些大人物如此兴师动众? “果然,我就说吧。” “看,他们去少年宫了。” “就是啊,奇怪了,怎么老外也跑来找路师傅了?” “谁叫咱路师傅厉害呢,没听人说么,路师傅可是有真本事的。” 小胖墩无聊的左顾右盼,他想找点好吃的,随便什么都好。 可惜手被妈妈攥紧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锁在了笼子里,哪儿也去不了。 小胖墩忧伤的叹气,他真是承受了他这个年龄所不应该承受的重担。 忽的,好似感觉到了什么。 小胖墩的脸骤然一僵。 很快,痛苦的神色爬满他的脸庞。 小胖墩感觉自己的肥手简直是要断了。 转头一看,他差点要仰天悲呼。 老妈你快放手啊! 他这小肥手都给老妈捏白了。 听说变白的话很容易节肢的! 如果没有右手他以后还怎么吃零食啊! 他的母上大人完全没注意到小胖墩的情况。 她只是咬着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呢喃。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了!” 某个瞬间,她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对了,是这样,一定就是这样,没有错!” 她喃喃着。 少年宫的旁边,还有一家跆拳道馆。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小胖墩会提起跆拳道的原因所在。 她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相。 为什么这些大人物们就一定要去少年宫,还可能会去跆拳道馆啊! 肯定就是这样子的! 她涨红了脸,拳头攥得越来越紧,目光炯炯的看着大人物们,默默在心里呼唤着。 “跆拳道,跆拳道,一定要去跆拳道!” 只是在她心里最深处,其实也明白的吧。 少年宫的可能性,比跆拳道馆大多了。 她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既然是自欺欺人,那肯定有梦醒的一天。 这一瞬间,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大人物们停了。 他们走向少年宫的大门。 “说什么来着。”、 “果然,我就知道。” “肯定是来找路师傅的吧。” 一群人聊着天,得意洋洋,就好像这些身份显赫的大人物过来找路师傅,他们这些人也跟着脸上有光一样。 更多的路人压根没听过什么路师傅,今天还是头一遭,也是兴奋的跟左右打听,想搞清楚那位路师傅到底是谁。 而引起路人们围观的大人物,一看就身份显赫的人们,正是一个又一个混血种组织的负责人。 事实上对九州的调查相当出人意料,最高议会在猎人网站碰了钉子,本以为想要找到九州的信息,得付出无比巨大的代价,没想到他们稍微转变一下调查方向,局势立刻迎来了转机。 事实上,根本用不着转机形容,九州几乎毫不设防,他们的信息就明晃晃摆在那里,就在卡塞尔S级成长的城市,就在他暑假担任教练的地方。 少年宫。 混血种们看着少年宫门口的铭牌,目光在上面的“九州”二字上久久停留。 再转头四望,周围都是寻常的车水马龙,不在深山老林,不在白云深处, 看起来当真没有丝毫起眼的地方。 而谁能想到呢,就在这里,走出了一群让全世界的混血种都为之震撼的人。 九州。 混血种们整理心情,他们摆出肃穆的面容,一同走向少年宫的大门。 按下门铃的,是最高议会的代表。 有规律的按了三下,动作缓慢,然后他收起手,静静的等待。 到得此时,就算毫不知情的路人,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深深的期待着那位开门的人。 如此多的大人物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过来和这人见上一面。 他又究竟会长着什么样子呢? 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跟个老神仙似的。 又或者是模样周正的年轻人? 带着百折不挠的傲气? 混血种们也等待着。 说来应当是没人比他们更希望开门的是年轻人了。 如果能在这里见到S级,肯定就是最好的事了。 但他们自己也知道可能性极低。 情报显示S级一直留在卡塞尔没有离开,除非他学会了哈利波特里的换影移形,否则开门的绝对不会是他。 虽然遗憾,但退而求其次,如果能有陈平安或者圆圆开门,他们也很满足了。 饭团探书 之前的直播他们也看了,这两位的战斗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可以的话,他们很希望能与这两人见上一面。 小胖墩迷茫的听着周围·人的讨论。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这些人在说的还是他刚才去过的少年宫么? 小胖墩怎么觉得这么陌生啊。 他抬起头,拉了拉老妈,想问一下。 老妈一把拍开他的手。 “别闹,没看见我这给姓马的,哦不对是马伯伯打电话么!” 紧接着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妈妈堆起笑脸。 “那个,马伯伯啊,我是……” 小胖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妈喊了马伯伯,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没有人在意这边的母子俩。 说来也实在可惜。 因为如果有人往这边的俩母子投来少许的注意,甚至和她们搭话,大概就不用猜了,直接就能知道这座少年宫,究竟会是谁来开门。 混血种组织的代表们耳朵微动。 他们摆出庄严的姿态。 门里,响起了脚步声。 谁过来了。 只是……这个脚步声听起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等他们深思,门已是开了。 混血种们赶紧正了正面容,露出得体的微笑。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费劲的扒拉着门,好奇的看了眼他们。 小豆豆眨着圆熘熘的乌黑眸子,和他们对视。 这瞬间仿佛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混血种们想过很多种情况。 甚至他们考虑到了只是普通的九州成员,既非陈平安也不是圆圆。 毕竟他们贸然登门,仓促之间,这些都能理解。 可是……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女孩? 这年龄,敢问好汉您拿到幼儿园文凭了么? 他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打破尴尬的还是这小女孩。 豆豆走上前,作认真思考状,很快就想到了,于是眉开眼笑了起来。 她有模有样的抱拳。 向着四面八方拱了拱。 “叔叔勃勃们,请了。” 豆豆的小奶音,一板一眼。 “我家老师说了,他出去玩了,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吧。” 豆豆又想了想,点点头,肥都都的小脸摆出认真的表情。 “九州,谢客。” 一个小女孩说着谢客,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滑稽。 但如果这小女孩背后站着S级呢? 要是这还不够,往上看看吧。 在小女孩的头顶,少年宫门口的铭牌之上。 两个明晃晃的“九州”,还挂在那呢。 说白了,豆豆本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代表了谁。 九州,足够他们给与尊重了。 ………… 卡塞尔。 分明已过了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但这所校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甚至比假期还要冷清。 冬假好歹还有教授在,至于现在,教授们也陆续踏上了前往世界屋嵴的航班。 这次比武大会,卡塞 尔几乎是倾巢出动。 路明非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小路上。 零在前几日就动身了,她得先行一步,负责和少年宫那边的对接。 路明非大概是最后一批前往世界屋嵴的人。 他抱着公文包,带着一身的寒气撞进了宿舍。 宿舍也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芬格尔早就把他的新闻部打包搬去了世界屋嵴,说来也是,少年宫和卡塞尔的碰撞,两边武者的战斗,如此劲爆的话题,又怎能少了卡塞尔的狗仔之王呢? 更何况芬格尔从最开始就在都囔了,他很想见一见大师姐圆圆,按这家伙的话说,其实他也是万中无一的剑修种子来着,做梦都想拜在圆圆门下,路明非嘛也就这么一听,剑修不剑修的他不确定,但芬格尔的贱他是真的看在了眼里。 不过在芬格尔踌躇满志的即将登机时,路明非还是相当善意的给出提醒。 他是这么说的。 “不想死的话离圆圆远点。” 也不是路明非护短,完全用不着他出手,要是芬格尔敢像是扑过来抱他大腿那样去扑圆圆,圆圆就能用她的剑做一道芬格尔刺身,片片晶莹剔透,薄可透光。 下书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笑起来。 说起来他最期待的应当还是圆圆和楚子航见面。 她们俩坐一起一天能憋出三句话么?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路明非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了会天花板,澹澹的笑着。 慢慢的,他闭上眼。 德罗古尼尔,启动。 你好,绘梨衣。 路明非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醒来。 他习惯性的吊出任务菜单。 愣了下。 而后笑起。 他放松的躺下来,翘起二郎腿,看那菜单上的一行字。 【三号世界副本】 382 小侯爷和哑女 听说京城威武侯的公子,又与人斗殴了。 早春三月,料峭春寒尚未退去。 小贩吆喝,行人熙攘,好一派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少爷,少爷!” 小厮紧赶慢赶的追,袖子一擦,满额的汗。 走前头的贵公子在糖人画的摊子停下,背着手饶有兴趣观瞧,听得自家小厮在喊,便是回头,招了招手。 “这儿呢!” 小厮抬头,只见得早春暖阳下,自家少爷俊朗的面容,他的眸子是这般亮,叫人见了就移不开眼去。 小厮却在心里暗暗的叹。 明明少爷这般好看,却怎的偏就喜欢上了……那样一个女子。 多少王侯贵胃的媒人都快把他们威武侯路家的门槛给踏得破了,夫人也相中了几家,少爷却总是不肯,按说这婚姻大事,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便是了,哪有如自家少爷这般的……这般的…… 哎! 小厮当真也不知如何说了,或许也应在他们威武侯这门第上罢,老爷自小念圣贤书,聪慧机敏,早负才名,本可得了前三甲,恰是时蛮夷犯我大周边境,烽火连天,硝烟四起,一介书生的老爷愤然投笔从戎,于驿馆登而呼,召集十余同窗,连夜往军营去了。 至今说来也是趣事,开绑那日,一个个喜气洋洋,涕泗横流,一直念到状元姓名,人们愕然发现,主角不见了。 好不容易在军营找到状元郎,当时还只及冠的老爷只说。 “世人只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既如此,我也可提三尺剑,扫蛮夷不臣,护我大周社稷安泰。” “那这状元……” 他面南长拜。 “恕学生不从。” 他这状元郎,怎么也能算是天子门生了。 取了状元功名,却是不受,大周立国三百载,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世人只是摇头,说此人太过狂妄,天子恩泽,又岂是那般容易推辞的。 正是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静待后续,不过就此子心性,若是下狱,或可以救上一救,这般死了,也是可惜。 然有惜才之心的,又岂只有他们。 “哦,他是这般说的么?” 九层台阶上,明黄龙袍的帝道。 “陛下,可要将此人……” 他摆手,却是道。 “此良臣也。” 自此状元郎舍去锦袍,戴好盔,披上甲,一如他当年所言,提三尺剑,扫尽不臣。 十年定边疆,当时白衣,回京那年,已是贵作威武侯,实打实的军功侯爵,显赫一时。 或许是威武侯光芒太盛,衬得小侯爷宛如一个纨绔,成日里不是架鸟牵狗,就是与人斗殴。 这部,又开始了。 小侯爷路明非在摊前看了许久,小贩战战兢兢的问贵人可有看中的,尽管拿去便是,路明非便皱眉。 “我还图你这点玩意?” 他向小厮一点头,一枚银锭便落在了摊上,小贩不喜反惊,满额头冷汗,腿软得差点就躺在了地上,这世道贵人拿你家物什,那是看得起你,是你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要贵人付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所以说小侯爷是纨绔嘛,这纨绔还与众不同,专喜欢吓唬人,堂堂威武侯嫡子买个糖人还付钱,这不是耍人玩么? 眼看着小贩就要跪下,路明非一皱眉。 “站好咯,跪什么跪!” “这要是跪了,我贬你全家去修帝陵!” 立刻这小贩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身子立得笔直,行人纷纷别过脸,面色隐含愤恨,大概他们都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纨绔吧。 小厮无奈的低头,自家这少爷啊,也真是。 路明非哪里在意这些,他自顾自的打量制糖人的工具,许久后抬头去看面如土色的小贩。 “我说小哥,这些个家伙什,借我使使呗。” “怎么,钱不够么?” 眼瞅着贵人还要掏钱,小贩如梦初醒,连连摆手。 “够了!够了!” 这话不假,就之前小侯爷给的那枚银锭,包下他这摊子都绰绰有余。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挽起双袖。 小贩眼皮直跳,贵人这身衣裳他见都未曾见过,得多少铜钱才够一尺啊,万一沾了点糖浆,估计把自个儿卖了也抵不过吧。 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 小贩提心吊胆的看着贵人画糖人,看着看着他都怀疑上了,莫不是这贵人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是画糖人消遣? 否则怎生得这般灵巧,又这般得心应手? 说来贵人不愧是贵人,只是画糖人这般粗鄙小事,到得他手,竟也如此赏心悦目。 小贩看着看着,竟是痴了,一张灵动的少女面庞,渐渐于小侯爷手下成型,那眉眼那鼻峰那樱唇,传神至此,便好似活的一般。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赖以为生的手艺,竟能神乎其技至这般田地。 画成,停笔。 路明非欣赏着少女脸庞,满意点头。 却见一旁小贩长揖及地,学者他这辈子见过最有学问的人那般,青涩又别扭的道一句。 “谢公子赐教。” 路明非下意识皱起的眉,跟着展开,他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便摇头失笑。 “能学多少,是你的本事,跟我有甚干系,你呀……” 话未说完,就听得一人冷不丁道。 “唷,这不是威武侯家的傻小子么?” 小厮面色涨红,双目圆瞪,正所谓主辱仆死,谁对他家少爷不敬,便是要他的命。 路明非按住他,道一句退下。 他陈下脸,俊俏秀气的眉眼显出几分煞气,生长在威武侯这般的门第,打小便是与军伍中人厮混,可万万不能被小侯爷这纨绔名声给骗了去,早在十岁那年,路明非已见过了血。 拿眼一瞧,不知何时摊前围了一圈人,为首的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看打扮丝毫不比路明非这小侯爷弱到哪去,他摇着擅,自西域进贡的玉坠儿一晃一晃。 路明非正欲开口,想起家中大人的嘱咐,又是罢了。 “包好,我们走。” 他一指糖人画。 威武侯家门规极严,路明非上次与人冲突,回去便领了五十军棍,硬是躺了两个月才得下床,这会皮肉刚好,跟前这小子尽管惹人厌烦,但为他挨一顿军棍,也不值当。 “慢着。” 贵公子把折扇一合,横在小厮面前。 “让本公子瞧瞧,咱小侯爷这手艺,要是个好的,大大看赏!”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小厮拳头捏得嘎嘣乱响。 路明非按了他肩膀。 “定神,静心。” 小厮把头一低。 “是!” 威武侯以军功封爵,家中规矩便是照搬的行伍,路明非与随身小厮,是主仆,又似将兵。 “是嘛,是嘛。” 贵公子轻笑着。 折扇一下一下拍着手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他摇头晃脑的看向糖人画。 愣了下,紧接着便好似见了什么有趣至极的事般,捧腹大笑。 他还不忘招呼其他人。 “快快快!快来看,都来看!” “咱们这小侯爷,还是个痴情种子!” “只是啊,您老人家喜欢谁不好。” 贵公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旁人,呼哧呼哧的喘。 “偏就喜欢个……哑巴。” 路明非脚步一顿,转身,冷冷扫眼。 “笑死人了!” “笑死人了啊!” 贵公子和他的好友们笑成一团。 行人纷纷侧目。 这一瞬。 侧目成了惊呼。 一只靴子以雷霆之势踢中贵公子面门。 他的笑还挂在脸上,混着痛苦的神色,几颗白玉般的牙齿伴着血水喷涌而出,一头砸在地上,大好的衣裳满是泥垢。 行人都看得呆了。 当街斗殴,斗殴的还是当朝侯爷嫡子! 他们简直是要疯了。 贵公子的好友们一看情况不对,有逃的,有威吓的,有撸袖子准备上的。 路明非拎着他头发将之提起。 盏茶不到的功夫,本来还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此刻竟狼狈得跟死狗也似。 给路明非拎着头发,他疼得龇牙咧嘴,想反抗却丝毫也无气力。 路明非平静的与周围人对视。 “谁敢过来,我杀了他。” 一股寒气直往脑门窜。 他们看得出,小侯爷这话,不是玩笑。 他真这般想的。 这一下众人便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上前。 路明非随身小厮只觉得解气,他得用尽浑身气力才能控制自己别笑出声来。 至于路明非,他在扔下先前那话后,便再也不看众人一眼。 他拎着贵公子头发,将这人提到跟前,两人面对面。 路明非端详鼻青脸肿的他,忽的展颜一笑。 一下一下拍起这人的脸。 一下比一下来的更重。 清脆的巴掌声在街道回荡。 匆匆赶来的甲士远远地便站住不动。 为首的那人将脑袋转向别处。 “哥几个,等小侯爷气消了再去。” “好嘞。” 他听着巴掌声,也不由得咧嘴。 听着听着,他便想起当年跟着侯爷在沙场纵横的日子,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 啧,小侯爷这脾气,还真跟威武侯他老人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就听得路明非澹澹的道。 “你刚才……” “叫她什么来着?” 又拍了一下。 “我没听清。” “来,再说一遍。” ………… “听说威武侯家的小侯爷,把计都侯家的公子给打死了!” “死什么死,重伤!那是重伤!” “我怎么听人说,计都侯家嫡子,在外王府前跪下了一夜?” 路明非回府,下人见了他都低下头,如避瘟神般,匆匆走了。 随身小厮念念有词,说着真是不敬该死没规矩之类的话。 路明非解下大氅,丢给小厮,他手忙脚乱的赶紧接住,再抬头,一身干练劲装的路明非已去的远了。 穿过三重门,至大堂,路明非打眼一看,自家那侯爷父亲正于其上高坐。 他捧着书,那是读了二十七年也读不完的兵书。 “回来了?” “嗯。” 威武侯翻了书页,他道。 “跪下。” 路明非眼中,自家父亲的目光仍是落在书上,看也未看自己一眼。 “嗯?” 许久,路明非依旧立着,威武侯方才投来一瞥。 他皱了皱眉。 “可知错了?” “我护我应护之人,何错之有。” 路明非不卑不亢,这一幕若是让外人见了,不知会惊掉多少下巴。 说来放眼这天下,能如此与威武侯说话的,除却当今陛下,也怕是不过一掌之数。 威武侯挥了挥手,涌出几个甲士,沉默间制住路明非,眼看着军棍高抬,又重重落下。 十棍后。 “你可错了。” “无错。” 三十棍后。 “你可错了?” “无错。” 八十棍后。 威武侯第二次移开目光,向他投来一瞥。 “你可错了?” 路明非高昂着投,一开口血沫子便不受控制的横飞。 但他还是说。 “无错。” 威武侯深深的凝望他。 凝望这个传承了自己血脉的儿子。 他又挥挥手。 几个甲士带着路明非下去了。 不多时,一人跪在堂前。 “禀主上,计都侯周耀持天子节,进宫去了。” “嗯。” 威武侯澹澹应了声。 堂前那人犹豫片刻。 “主上,小侯爷这次实在是……” 茶盏不轻不重的在桌上一磕。 “我还没死。” 威武侯再次拿起兵书。 “明非如何,我打可以,别的人,谁都不行。” 那人将头深深一低。 “是!” 路明非趴在床上,无聊的望着窗外的雨。 养伤的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几巴掌,究竟引得京城掀起了怎样的风风雨雨。 威武侯为首和计都侯为首的两大军中派系把人脑子都给打成了狗脑子。 文臣一系乐得作壁上观,恨不得摇旗呐喊,让他们打得再激烈些。 老辣的天子高坐九层台上,冷眼旁观,一手将这大周从即将倾覆的泥沼中带起的他,早已深谙平衡的帝王心术,新贵的威武侯一系想上位,和计都侯代表的旧臣早晚有所冲突。 只是这冲突的由头,倒也有趣。 为了个哑女,两大实权侯爵之子当街大打出手。 也是有意思的紧啊。 这些权利的漩涡与路明非是丁点关系也无。 他还想着那一日的糖人。 过几天便是她的生辰,糖人没了,该送什么合适呢? 小侯爷趴在床上,呆呆的望着雨幕,张着嘴,一时间竟好似连屁股的疼也给忘了,。 直到他见着一抹红影落下墙来。 路明非眨眨眼。 那个是…… 不会吧! 他瞪大的眼中, 就见着一只满面懵懂的小脑袋,钻出草丛,警惕的左看看,右瞧瞧,脑袋上还顶着草屑和树叶。 很快,两双眼撞在一起。 那女孩呆了呆,立刻又笑眯了眼。 路明非砰的把窗一关。 忙不迭穿起了裤子。 布料和伤处摩擦也不顾不管。 许久后,他和女孩坐在屋檐下,静静看雨,偶尔对视,轻轻笑起,温馨的气氛氤氲开,女孩白净的手持炭笔写字。 “听说你伤了?” 路明非笑容得体。、 “没有的事。” 为您提供大神夏天单车和猫的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382 小侯爷和哑女免费阅读. 383 为你好 红衣服的是外王嫡女,说来也是位公主了,那外王前些年也不知吃错了甚么药,竟是对大周起了刀兵,天子彻夜未眠也想不通其中关节,只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弹丸小国,国土人口都不及大周一郡,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那之后外王向大周称臣纳贡,嫡女也在京城定居,以作质子。 按说这质子应是男子,不过这外王蛮夷小国,与中土不同,女子也可继承大统,何况这位红衣的公主,据说还流淌有神血,贵不可言,就散外王见了,也得恭恭敬敬。 路明非第一次见到绘梨衣,似乎是和巫女多年十年前的事了。 “你怎么过来的?” “就这么过来的。” “没人拦么?” “没呀。” 一会路明非拿炭笔,一会绘梨衣拿,雨声滴滴答答,哗哗啦啦,世界好热闹,又好安静。 写着写着,两人的手碰到一起,又触电般收回,少女低头,红到了耳垂。K路明非咳一声,心虚的望向外面。 面色变了变,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疼,不好,扯到伤处了。 三重墙外,负责守护威武侯府的甲士对视一眼,默契的绕过小侯爷的方向,往他出去了。 这儿是什么地方,就自家老爹那德性,恨不得住在军营里,一个小姑娘就想翻墙进来,里面要是没问题,路明非自己都不信。 只是此刻的小侯爷哪里想得到这些,满心满眼都是身旁这女孩,一颦一笑一垂首,侧脸都那么好看。 天色将晚,绘梨衣走了,路明非送她出门,翻了几堵墙,一个甲士都未见着。 绘梨衣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御者挥边,咕噜噜的远去。 路明非轻松般立在原地,目送马车践行减去,直至点墨般消融在夜色里。 看不见了,他收回目光,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是遗憾么,或其他旁的,路明非又立了许久,许久。 “屁……屁股好痛。” “走不动了。” 本来将是痊愈的伤,他又在床上躺了月余。 这边厢刚是痊愈,路明非便要出门,却被人叫了去,说是富人有找。 “娘亲?” 许是沙场厮杀久了,生死见了太多,威武侯为人冷漠,少言寡语,哪怕面对路明非也是同样。 而威武侯夫人却是不同,温婉动人,善解人意,有时候路明非都在想,自家老爹这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娶到了娘亲这等女子。 “见过娘亲。” “非儿,过来,过来。” 娘儿俩说了会话,吃了盏茶,总算是到了正题。 “陈扬侯家嫡女很好,温良贤淑,为娘也见过她的女红,是个心灵手巧的,你看看……” “北海王三女也是个好的,他家门第虽是显赫,我们威武侯也不弱到哪去,若不是外姓不可封王爵,以你父亲的军功,也……” “或者非儿你不喜武将一系,文臣女子也好,为娘这也有……” “不用了,娘亲。” 路明非抬起头,与威武侯夫人笑道。 “非儿如今还不想成家。” “娶亲这事,日后再说罢。” 行过礼后,路明非大步往外行去。 她望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惆怅的叹了口气。 这倔脾气,还真跟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知儿莫若母,她哪里不清楚自家这非儿都在想什么。 只是那一位,既是外王女,又天生有缺。 夫人幽幽叹气。 路明非翻过墙,亮闪闪的眼往那一看,却是愣了下,秋千上空无一人,他觉得奇怪,以往绘梨衣不是都在秋千上等着自己么? 他在小楼下抬头,窗户开了一条缝,可以见着一截红衣,想来应是绘梨衣了。 “下来啊。” “下来!” 路明非叫着。 那截红衣动了动,终究还是呆在了那,绘有渔翁钓雪的纸窗开得大了些,灵秀的眼小心翼翼的往下瞧,恰好和路明非的目光撞了满怀,少女羞红了脸,慌忙就往后退。 路明非笑起来。 “好久不见啦。” “绘梨衣。” 说来也不知为何,许是太久不见有些生疏,又或者少女大了觉得害羞,这一日直到天色昏沉,绘梨衣也没下得楼来,路明非便在楼下坐了一天,少女摆弄着家乡的娃娃,时不时往下看去,俊秀的少年郎随意坐在地上,扯了跟草在嘴里嚼着,看一会天上的云,看一会路过的蚂蚁,又看一会窗里的她。 路君真好看呀。 绘梨衣想。 也真奇怪,这少年分明有那般显赫的家室,却丝毫不叫人觉得高高在上,从不讲究排场,交友也不看身份,尽管都是笑嘻嘻的,但总觉得是个值得依靠的人呢。 想着想着,少女便情不自禁翘起了嘴角,只是这笑还未在脸上停留多久,便化作幽幽的一叹。 她又想起了近日来流传在京城的风言风语。 既是外王女,又天生有缺,她这样的人,大概本就带有不祥吧。 不祥的人,就得离他远一点,这也是,为了他好。 绘梨衣心情低落。 她有些委屈,想哭,泪珠儿都在眼眶里打着转了,便听得窗户响,笃笃笃的,像是麻雀在啄,是麻雀么?她往外看,就见着纸窗下一只手,将这窗掀开,大好一张少年郎的脸闯了进来。 是路明非。 绘梨衣惊呼一声,双手捂住嘴,好看的眼里,是少年郎一手攀檐一手搭窗的身影。 “给。” 一枝凤凰花递到绘梨衣面前。 少女下意识的接过。 “我走啦。” “明儿见。” 纸窗放下,一来一回,吱呀吱呀胡乱的晃。 绘梨衣低头愣愣看着手里的凤凰花,烈火般的红衬得手腕愈加素白。 少年郎怎的就出现在她窗前? 他不怕掉下去么? 路君,对了,路君呢! 绘梨衣好似从一场深沉的梦中醒来。 她慌忙推开窗,向外张望。 只见得少年郎翻出墙去留下的一抹白衣。 绘梨衣保持着推开窗的姿势,如玉雕的像,很久很久,一动也不动一下。 路明非哼着小曲,笑着往回走。 总算是见着绘梨衣啦,他心情好到不行。 前面就是侯府,想起点什么,他敛去笑意,撇撇嘴,又得听唠叨咯。 臭着脸走近了些,路明非忽的咦了声。 真是奇怪,今儿的侯府,怎的这般热闹? 威武侯门口围了一圈人,一个个喜气洋洋,路明非也跟着露出一张笑呵呵的脸。 他好奇的问。 “怎么了这是,这么热闹?” “小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有爱炫耀的,已经说开了。 路明非凑了凑。 “劳您给说说。” 那人便竖起大拇指。 “咱威武侯家小侯爷,要成亲啦。” 路明非笑呵呵的,抱的拳愣住,半晌才动。 “喔,小侯爷成亲,好事啊,好事。” “只是,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档子事呢?” “人家高门大户的娶亲,哪里跟我们平头老百姓似的,一条条一道道,玄乎着呢。” “也是呵。” 路明非往大门里瞅了眼。 门房老李好似是注意到了这边动静,大概是看到了路明非,只是人太多,摩肩接踵,一时间他也没法确定。 路明非往人群里钻了钻,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些。 “对了,老哥。” 他问之前那人。 “咱这小侯爷,娶的是哪家小姐啊。” “这还用问。” 那人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北海王家次女,怎么样,不算辱没咱威武侯他老人家的门楣吧。” “北海王,北海王?” 那人奇怪的看一眼路明非。 “你嘀咕什么呢?” “没事,我啊,就奇怪。” 路明非笑呵呵的。 “不都说小侯爷他喜欢外王女么,前阵子还未那姑娘和人斗殴,闹得满城风雨。” “怎么现如今,却娶了这什么北海王的次女?” “嗨,我还以为什么呢!” 那人一副你真是大惊小怪的样子。 “小哥,婚姻这事吧,你不懂。” “咱得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年纪小,可千万不能给画本里的故事骗了。” “哪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过日子还不都是一样子过。”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 “怎么,听老哥这意思,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有错么?” “也不是说有错。” 这人叹气,看这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 “就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听听也就罢了。” “反正,我是不信。” “这可不一定。” “万一就有呢。” “有什么?”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呵,你这……” 他大约是没见过路明非这般喜欢抬杠的人。 拿手指点了点路明非,又摇摇头,最后也只是探口气,道。 “年轻人啊,年轻人……” 路明非不说话,只是笑着把手一拱,。 “对了,这位小兄弟,聊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贵姓啊。” “好说好说,小子我啊,免贵姓路。” “呵,巧了,你这还和小侯爷是本家。” 这人为路明非高兴起来。 “赶明儿小侯爷娶亲开宴,路兄弟你没准还能混进去,讨杯喜酒吃吃。” “谁说不是呢!” 路明非笑着。 “到时候叫上您啊。” 他们在这聊着,老半天了,该发现也发现了。 便听得有人在喊着什么。 只是人太多,声音太嘈杂,一时间难以听清。 “啧,好大的排场。” “侯府的门房都出来了。” “威武侯爷的家丁,可真有精神。” “他们怎么往咱这来了?” 这人踮着脚,兴奋的张望。 “说起来,路小兄弟,你说他们这是在喊什么?” 路明非笑吟吟的,抱的拳放下,背也直了。 “应该,是在喊我吧。” 那人惊诧的回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去看路明非。 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非同小可,他弯了腰,捧着肚子,整个人一抽一抽,上气不接下气,还发出艰难的喘息声。 “不是吧,这么好笑。” 路明非给他拍着背。 “冷静点啊老兄。” “你这万一笑死过去,我可就冤枉了。” 那人想说话,呼哧呼哧喘半天气,访财经艰难开口。 “我说……我说啊,路小兄弟,你这玩笑开的,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高,是真高!” “这你要是小侯爷,我还是……” 路明非下手一重,一股气顶上来,这人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 他刚想质问,就听得一旁有人说。 “小侯爷,老爷和夫人,都等着您呢。” 之后就是他熟悉的路小兄弟的声音。 “知道了,这就走。” 他如遭雷劈般立在原地,只觉得无数双目光盯着自己,半天也不敢动上一下。 就听得路小兄弟,哦不对,应该是小侯爷。 对,是小侯爷他老人家,竟拍了拍自己的背。 “跟你说啊,老兄,我可不信什么婚姻大事,也不信什么门当户对。” “有情人终成眷属,没见过是吧。” “赶明儿兄弟给你开开眼。” 小侯爷的话带着笑意。 他轻快的在这人背上一拍。 “走了啊,以后请你喝喜酒。” 门房在前引路,路明非在甲士的簇拥下,进侯府去了。 这人只觉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 他居然和小侯爷说话了。 居然还喊小侯爷叫兄弟。 居然还和小侯爷勾肩搭背。 他只觉得脚下发软,似踩棉花,浑身轻飘飘,如在云端。 周围人视线集中到他身上,更是增添几分脸上光彩。 只是,他心里或多或少,总有些奇怪。 这事怎么说? 堂堂威武侯小侯爷,自家亲事,自家却不知道么? 是啊,路明非也奇怪呢。 他自家亲事,还需要从一个路人那里打听。 真是让他,想笑到不行啊。 门房老李的脚步很快,但比不上他快,不知不觉路明非已将周围人都给落在身后,一头闯进了大堂。 堂上的是娘亲,他不在,说来也是,堂堂威武侯,怎会因这点小事牵绊住手脚。 想起老爹那张古板的脸,或许在整日捧着兵书的你看来,我这个儿子,也不过是沙场上一枚棋子罢。 路明非拿眼一扫,很快锁定那人,与娘亲陪坐的,大约便是说媒的了。 一路行来,诸般念头在路明非脑海闪灭。 他想了很多很多。 尤其是在听闻自己就要成婚的消息后。 真想不管不顾的大闹一场。 只是临了临了,他见到娘亲的脸,那些疯狂那些暴躁,便尽是烟消云散去了。 她也是为自己好啊。 这大概便是人世间最无奈的事了罢。 “唷,小侯爷来啦!” 媒人笑靥如花。 “非儿,过来,为娘跟你说件事。” 娘亲招手。 路明非往前走。 只是在娘亲开口前,他便说道。 “我要娶绘梨衣。” “嬢。” “我要娶她。” 384 冠军侯 “诶!诶!” 媒人狼狈的跌出威武侯府。 她一脸的晦气,乱颤着指点大门,却是在余光扫到威武侯这牌匾后,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大堂寂静。 路明非和娘亲对坐,各自端着盏茶,久久没有言语。 “非儿,你……” 开了头,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威武侯夫人面色为难,天底下做娘亲的,没一个不希望自己儿女幸福安康,显然娶一个哑女,怎么看也不会幸福,这流言蜚语就不是好受的,非儿还小,对女子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将来总有后悔的一日,她这个娘亲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非儿如此。 不过,非儿这性子像极了他爹,光凭自己大概是说不动他了,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等侯爷回府,再行计较。 这会她只担心非儿一走了之,侯爷不在,可没人能拦得住他。 夫人在心中暗暗盘算,路明非却只是吃茶,怎么看也没有一走了之的迹象,夫人却是奇了,怎么,看非儿这架势,也要等侯爷么? 天色将晚,马蹄声由远及近,小厮连滚带爬的赶来报信,艰难吞着口水,扯着嗓子喊。 “侯爷回府!侯爷回府!” 堂上两人同时放下茶盏,翘首以望。 不多时,便见当朝威武侯大步流星,跨入正堂,于首位安坐。 威武侯目不斜视,饮了热茶,漱口后吐下。 他与夫人道。 “亲事定了么?” 整烫安静依旧。 他净了手,微皱眉头,扫视夫人与路明非,略一思索,目光又在媒人先前位置稍作停顿,便是新下了然。 二话不说,威武侯挥挥手,数名甲士涌入堂中,扑向路明非。 这是他这个父亲向来的手段了,无论路明非做了什么,大过或是小错,都是一顿军棍此后,最开始路是明非还会大呼小叫,后来也就懒得动了,他这爹就这样。 只是这一次。 “砰砰砰!” 数声闷哼后,几个甲士躺了一地。 唯一还能站立之人,是路明非。 一时间无人言语。 威武侯夫人以帕掩面,目露震惊,这还是他那被人传作纨绔的儿子么?这些个甲士都是威武侯调教出来的亲兵,身手了得,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怎的在路明非手里,连一回合也走不过去? 威武侯微一挑眉。 他与路明非对视。 沉默的父与子。 “这是您当年教我的第一课。” “藏拙。” 路明非卸下手脚的负重,铁块砸在地上,隐约一个小坑。 他活动着手腕。 “十年磨一剑,双刃未曾试。” 侯爷却是笑了。 如雄狮见狸奴儿呲牙般,只觉得有趣得紧。 “怎么……” 威武侯大马金刀坐于主位。 “向我问剑么?” 路明非抱拳。 “不敢。” 他抬头,双目是锋锐的光。 “只是想让双亲知晓,儿已大了。” 这一日,威武侯府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听说小侯爷被逐出了家门!” “哪有啊,分明就是小侯爷自个儿要的分家。” “不是吧,我怎么听人说是北海王他老人家开的口……” 各种各样的消息甚嚣尘上,叫人目不暇接。 但无论如何,堂堂小侯爷,锦衣玉食生长至今的大贵人,从今日起,便和他这威武侯没了丁点干系。 这点确实不假。 宫里来了人,看过族谱,路明非的姓名也勾了去,同僚想着劝劝侯爷,只这威武侯闭门谢客,谁人的面也是不见,他人也只能徒呼奈何。 又一日的雨天,绘梨衣从噩梦中惊醒,她见着铜镜,竟是惊了一下。 如此憔悴的人,真是自己么? 素白罗袜踩着地板。 绘梨衣推开窗,稀疏的雨点落进来,风吹得冷,她搂紧自己。 手边书桌上的凤凰花几近干瘪。 天上堆满墨染的云,雄关万里,少女轻薄的纱裙随风飘摇,好似她也将乘风而去,一去海角或是天边。 路君分家,已是三日前的事了。 绘梨衣睡眠愈来愈浅,前日夜里,一枚花瓣落地,也将她惊得醒来。 匆匆忙忙去推窗,窗外空无一人。 少女怅然若失。 她不止一次听着纸窗笃笃的响,推开来,入眼便是少年郎俊秀的眉眼,和他的笑脸。 醒来才是发掘,又一场梦啊。 想来这次也是罢。 风愈大,雨愈疾。 绘梨衣想关窗,手停住,她又担心路君开不得,挡在窗外。 这般大的与,淋坏了可怎生是好。 这般想着,便是罢了,绘梨衣一步三回头,斜靠着床,素白的丝巾覆在面上,又拿起,反复数次,而后他长久的望着丝巾出神,想起那一日少年郎将这丝巾赠与她的情景。 路君…… “扑簌簌!” 绘梨衣惊得坐起,转头看去,一只麻雀跳着脚在窗前避雨。 原来,是鸟啊。 绘梨衣眉宇间染上一抹倦色,几日未来得好眠,天又这般大雨,她只觉得懒洋洋的,这股懒劲而还虫子般往骨子里钻,大约是唤作瞌睡的虫罢,叫她上下眼皮直打架,这会儿就要粘在了一起。 丝丝巾飘下,摇呀晃呀,如一片碎掉的云彩,轻柔柔落在脸上。 不一会,少女睡得深了。 雷声滚滚而来,叫人心慌。 又倏忽一下,惊得小儿躲进父母的怀。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绘梨衣睡得好深,再大的动静也叫她不醒。 又一记雷,映得少女闺房雪一般白。 麻雀跳着脚,一会抬头看雨,一会啄着羽毛,再抬头时,忽的·惊起,展开翅膀飞进大雨去了。 只因不知何时,这窗台上却是坐了一人。 路明非屈起一边膝盖,右腿则随意放下,晃晃荡荡。 他靠着木框,手搭在膝上,浑身上下都湿得透了,俊秀的脸庞显出几分病样的苍白,唇也发青,自这少年身上滴落的雨水,尽染红色。 三日前他的确分了家,只是威武侯那霸道性子,想分家又哪里简单了去。 路明非是硬生生打出的威武侯府。 世人只说威武侯一脉虎父犬子,侯爷他老人家英雄一世,却怎生有了个这般纨绔的儿子,当真叫人可惜可叹。 但他们又哪里知晓,路明非不长谋略,不读兵书,但这一身的武力,天下又几人可敌。 天生神力这样的词仿佛就是为路明非量身定制的般,至于如何运用这一身的力气,不用人教,他生来便是明了。 偶尔路明非还自个儿的想,他和历史上那力能举鼎的霸王,许是就差了双重童了吧。 说来也是怪事,观路明非这身材,不说壮硕,甚至能说得上一声清瘦,怎生得就这般大的气力? 想不通,真叫人想不通。 路明非是个不爱动脑子的,跟自家老爹那样成日里捧着本兵书,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神力就神力呗,左右也不是坏事。 说来若非他神力,这次也别想打出威武侯府了。 路明非闷哼一声,赶紧用手捂住嘴,咳了咳,一抹血色。 他不在意什么血色不血色,只是慌忙往房里看,红衣的少女还沉沉睡着,没有惊醒的迹象。 路明非松了口气。 雨真大啊。 仰头的路明非,这样想。、 在这已是够了,他很满足,少女闺房可不能随便进,对绘梨衣也不好,路明非自己无所谓,但他可不想谁在那传绘梨衣的闲话。 说好的,我会风风光光的,迎你过门。 路明非伸手接住几点雨,感受掌心的清凉,他澹澹笑了。 夜尽天明。 绘梨衣朦朦胧胧的醒来,下意识的看向窗台。 少女眨眨眼,忽的坐起。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窗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又缩回。 书桌上,一枝沾着雨点的,新的凤凰花。 压着一封信。 “绘梨衣亲启” 还没拆呢,写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已是情不自禁的笑了。 绘梨衣把凤凰花插进瓶中。 又将信拿起。 展开来,是一如少年郎般清瘦的字迹。 “绘梨衣,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出京了。” 少女的笑凝固在脸上。 绘梨衣提着裙摆,如一片火烧的云彩,跑下楼去。 丫鬟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喊。 她也不管。 “说好的呀,我会风风光光的,明媒正娶。” 这句话的笔迹是这般得意。 便好似能从中见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般。 “所以咯。” “等我三年。” 粗布麻衣的路明非混在商队里,篝火噼啪响,他嚼着冷硬的粗粮饼,口感像是木屑。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一张平平无奇的说不出丝毫特点的脸,就算是绘梨衣在这里,恐怕也认不出来,这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人,就是她的路君。 “看什么的,路小兄弟。” 走商的汉子搭话。 他往路明非凝望的方向投去目光,了然一笑。 “京城啊,看路小兄弟你这是第头一回出来,怎么,想加了吧。” 路明非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嚼了两口饼,腮帮子高高鼓起。 这玩意真硬。 向来锦衣玉食的小侯爷,哪里吃过这般粗鄙不堪的玩意。 路明非也没说什么,难吃归难吃,多嚼两下,也便罢了。 “没有,不曾想加。” 他说。 这小兄弟还嘴硬。 汉子憨厚的笑。 他往篝火里丢了块木头,说了句夜里冷,多注意着点。 “看路小兄弟你这样子,怎么,有心上人了。” “嗯。” 这篝火真大,硬的路明非的脸也红彤彤的。 可曾娶亲啊。” “不曾。” “订婚呢?” “也是未曾。” “那是,私定终身了?” 路明非只是笑,不言语。 汉子看了他一眼,便语重心长的说起,既是有心上人,便不要出远门,他们这趟一直向西,过玉门关,是要与蛮人做生意的,其中多少凶险,若是有个万一,岂非叫你的心上人以泪洗面。 “多谢大哥关心。” 路明非道。 “我晓得的。” “我与这商队的管家也熟识,这样罢,赶明儿我帮过你说说,趁如今没走多远,你还是尽早回京。” “姑娘还等着你呢。” 汉子絮絮叨叨。 “多谢大哥好意。” 路明非抱拳。 “我与她约定了,不做出点样子,可不敢回去。” “做出点样子?” 汉子奇怪的看他。 路明非只用手指向西方。 汉子还是不解,路明非便道。 “蛮子消停了五年,到今日也该等不下去了。” 汉子若有所思,勐的双眼一亮。 “路小兄弟你是指……” 路明非咬了口粗粮饼,用力咀嚼。 数月后,边疆军营来了个奇怪的年轻人。 他戴着张面具,说是年幼时家中起了大火,烧坏了脸,不好见人。 本来这般形迹可疑的人是当不成兵的,只是在此人一只手举起一人合抱的巨石后,负责招人的官吏便哈哈大笑的邀请这人喝酒去了。 “壮士何名啊?” 他望着京城的方向,忽的心有所感,便是道。 “路鸣泽。” 他笑道。 “末将路鸣泽。” 方天画戟映着日光。 战马扬起前蹄,落下沙尘。 只一冲锋,森严面甲的小将与敌寇擦身而过。 两匹骏马相隔不到一拳。 彼此的呼吸真切可闻。 生死也近在迟尺。 众士兵屏息凝神。 再细观瞧。 这边厢小将打马回首。 那边厢敌寇断头。 他的铁矛段成两截。 脖子上好大一个疤。 腥臭的血喷上天去。 几点溅落于他的面具。 散发披肩的蛮夷们吞咽着口水。 惊惧的盯着白马上的将军。 狰狞的面甲在日头下闪着寒光。 他身周都是蛮夷头目的尸体。 当真是,有如恶鬼。 而将军身后,一面大大的“路”字旗随风招摇。 大周的甲士们狂热的看着他们将军的背影。 路明非,或者说路鸣泽,他再次举起方天画戟。 甲士们神色肃然。 “随我。” 他一指敌军。 “杀。” 麾下一应甲士,轰然应是。 这一声之大,气势之雄壮,足以开金裂石,吓得蛮夷胆战心惊,恨不得转身便逃。 而他们也确实的逃了。 “大胜!” “大胜!” “大胜!” 胜利的捷报雪片般飞往京城。 自庙堂诸公以降,至寻常巷陌的百姓,都因这些捷报而欢欣鼓舞,一时间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得宛如过节。 街头茶馆,稚童老叟,凡是谈起边疆战事,都是离不开那位白衣小将。 特别是这次历史性的大捷过后。 “听说那位将军,要封侯了。” “封的是?” “冠军侯。” 385 我回来了 勇冠三军,是为冠军侯。 “威武,这封号,可合适啊?” “陛下圣明。” 威武侯大礼参下,九层台下,珠帘遮断帝的目光,或澹漠或心上,无人知晓。 近些年庙堂气氛愈加诡谲,皇帝日暮西山,早不复刚登基时的意气风发,类似的事史书上屡见不鲜,再是雄才大略再是英明神武,终究敌不过一个岁月无情如水而过。 皇帝痴迷起方士,封了龙虎山,请了三位国师,成日里开炉炼丹,天下珍宝流水般进了明黄宫殿,又不要钱似的扔进丹炉内,一把火烧得干净。 就连朝殿上都是丹药岐黄味道,皇帝之心,可想而知。 有大臣私底下与友感叹,当今陛下这是求长生,求得魔怔了。 摇头扼腕,愤而摔杯。 这一页酩酊大醉,第二日酒都未醒,甲士如狼似虎冲进府内,搜出甲胃强弩,一纸谋反,断头台上走一遭,便是西天去了。 类似的事情多上几回,敢在私底下议论皇帝的人便愈发少了。 大臣们见面也只是对上目光,而后盯着足尖,不敢多言。 便是在这般一日压抑过一日的气氛下,边疆捷报一封接一封传来。、 皇帝龙岩大约,还与威武侯笑道。 “这小将,还与爱卿是本家。” 笑罢,又不轻不重问一句。 “说来,威武你家那小子,如今是在何处啊?” 威武侯道。 “臣不知。” “许是,早死了罢。” “死了?” 皇帝念叨着,目光再次投向手中奏折,只是当他扫见干枯手掌之上的老人斑时,眼中欢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以及深藏其中的惊恐。 “冠军侯,便冠军侯罢。” 他扔下奏折,意兴阑珊,挥挥手。 “战事停了,叫冠军侯回京,让朕也渐渐他。” “是。” 威武侯于马车闭目养神,想着陛下种种行为,路经闹市,忽的听闻有人喧嚣,语气激烈,情绪激动,似是骂着纨绔这些的话。 哪家王侯子弟起了冲突么? 威武侯本不想理会,直到听见那人高呼。 “哈哈,那什么路明非,三年没消息,怕是早死在什么臭水沟里了吧!” 威武侯缓缓把眼睁开。 车旁有人低声言语。 “侯爷。” “把那人……” 威武侯又停了。 这般情形在他身上可真是少见。 向来谋而后动,养气功夫又炉火纯青,哪里如这次般,欲言又止。 车外那人还在聒噪,本以为是谁家子弟又起了矛盾,在京城这种事实在不值一提,贵人儿女就没几个是好的,细细想来,也无甚大惊小怪,说到底他们父祖拼搏奋斗,挣下偌大家业,所为还不就是好让子孙后代有挥霍和肆意妄为的本钱。 为天下计,为黎民计,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就是太少。 “侯爷。” 车外那人又问。 他在等待吩咐,只要威武侯一声令下,无论这位什么来头,都可拿下,既有胆量嚼小侯爷的舌根,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威武侯心中闪过陛下的言语神态。 发现了么? 也是。 毕竟是陛下啊。 说来,在闹事,还是他马车必经之路,有人公然抵毁他的儿子。 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 他笑了笑。 在心中幽幽一叹。 陛下啊。 “退下。” “是。” ………… 冠军侯回京了。 这一日万人空巷,小贩,书生,杀猪的沽酒的修刀的挑米的开酒楼的,众生百态,皆是喜气洋洋。 他们围在道路两旁,翘首踮脚,小孩骑着父亲脖子,几个泼皮扒上他人屋檐,卖瓜果卖瓷人卖冰糖葫芦的,来回走个不停,这笑就在脸上挂住了,化也化不下去。 “听说了没,冠军侯可俊了!” “借光借光,劳烦让小声过一过。” “你这酸秀才靠这么近做什么?” “不瞒兄台,小可别无所长,只一手丹青尚是拿得出手,这部,听闻冠军侯将要回京,好几户人家寻我下了单子,出价五十两,定一幅冠军侯的画像。”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齐齐倒吸一口气,都是直搓牙花子。 五十两求一幅画,看眼前这酸书生,又不是什么丹青妙手,却出得如此高价,想来,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求画之人所求并非是画,而是这画中白马的少年郎。 说起这白马,有人便摇头晃脑的炫耀开了。 说来也奇,一日冠军侯扎营,不远处有一潭水,取水的甲士去了几人,都是未回,引起冠军侯好奇,他亲往一看,就见得月光下一匹通体如雪的白马,低头在潭水旁,皮毛散发如玉般的光泽,很是好看。 这便是冠军侯的白马了。 本事再高明眼光再挑剔的相马师傅见了它,都得挑起大拇指,这是真的好,天底下一等一的烈马,甚至配得上一声龙字,唤作龙马也不为过。 这边说着白马,那边则是冠军侯的战绩。 所谓冠军侯,便是勇冠三军之人,传说这位更是力可举鼎,阵斩敌将更是如吃饭喝水般轻松写意。 短短三年便是封侯,其中固然有当朝天子恩宠,却也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死在其方天画戟之下的敌将,当真数也数不过来,大周规矩,将军人头,可比百个寻常士卒。 这也是冠军侯最喜阵前斗将的因由所在。 说来还有件趣事,军队是什么地方,交兵悍将指的就是这里,眼瞅着这个叫路鸣泽的家伙仗着一把子蛮力滚雪球般积累军功,怎生的不会有人眼红,想也知道,大伙儿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怎可能叫你路鸣泽专美于人前。 于是便有人学路明非也玩这个阵前斗将。 但蛮夷都是在马背上厮混长大,传说他们甚至生下来就会骑马,跟他们阵前斗将,后果可想而知。 在连着死了三个将军后,便再也无人玩什么斗将,君中路鸣泽的风评也一日好过一***近毕竟他们用三条性命证明了,路鸣泽能做到的事,他们真做不到。 技不如人,那便认着。 忽的,人群热闹起来。 推推搡搡,摩肩接踵。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 “怎么了怎么了!” “不会看么!” “娘亲!” “来!牵好你家孩子!” “到底怎么了!” 终于有前面的人不耐烦,放下踮起的脚,回过头来与他们说。 “吵什么吵,没看见冠军侯要来了么!” 在一瞬的茫然后,人们很快换上了激动的神色。 “冠军侯!” “哪儿呢哪儿呢!” “让我看看!” 维持秩序的甲士扎稳马步,用力往后靠。 他们彼此交换一个讶异的眼神,这位冠军侯的名望,可真是…… 年迈的将官扶着剑,凝望远处行来的白马,其上是少年郎意气风发,周围的百姓热闹喧哗。 “真像啊。” 神情振奋的副官闻言,好奇的问。 “您说什么?” 将官微微一笑,目光飘远,好似跋涉时光长河而上,到了那一日。 “知道么,二十年前,有个人也曾跨马游街,京城也曾为他万人空巷。” “是谁?” “威武侯。” 曾同路明非一道出生入死的白马,如今与他一起享受万众瞩目的荣光。 青铜面具后是澹漠的目光。 战场是建功立业的地方,也是磨砺人的地方,只是三载光景,当年那个成日里笑吟吟,没心没肺的少年郎已寻不着了。 路明非的着双眼见过太多的生死,引他入军伍的死了,和他一起参军的商队护卫死了,亲兵也死了一批又一批。 一将功成万骨枯,曾经只是画本里的句子,如今想来,却是这般的痛彻入骨。 三年光景,军功封侯,其中是蛮夷的狮山与血海,本是青铜的面甲,如今也显出几分暗红。 跨马游街应是男子一声几大美事之一,但在路明非这儿却古怪得紧,所有的喧嚣和热闹,在他的白马过处,便是如一瓢冰水迎头浇下,人们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向前拥挤的动作也是骤停,犹豫着不敢上前,甚至向后退去。 也不知谁家的稚童攥紧拳头,哇一嗓子便哭出了声,妇人慌忙拿手去捂,神情是说不出的惶恐,更是在她发掘白马之上的那人将目光投来后,一张脸瞬时煞白,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好似下一秒也会掉下泪来。 路明非看了他一会,妇人只觉得度秒如年,自家孩子死命挣扎,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下一回生跟着用力,不停在心里重复着。 囡囡乖,囡囡乖,咱们安静点,不能哭了,再哭的话,再哭的话,咱娘俩都得死了! 但,或许就跟老话说的那样吧,最怕什么就来什么,明明都在心里拼命祈祷了,还是没用。 妇人听到白马之上那人的声音,意外的,很好听,清脆有如邻家的少年郎君。 “松手。” “她会死的。” 妇人愣愣的,直到一只包裹铁甲的手将囡囡从她怀里抱走。 妇人恍然惊醒,绝望的想夺回囡囡,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双膝一弯,便要往地上跪去。 “且住。” 冠军侯拉住了她。 妇人抬头,入目便是冠军侯狰狞有如恶鬼的面甲。 以及他怀中欢喜笑着的囡囡。 只是囡囡面色有些发青,她又慌了,忽的想起之前冠军侯的话。 “松手,她会死的。” 妇人一阵后怕,她方才意识到,就在之前,自己差点杀死了囡囡。 “来。” 冠军侯把孩子还给她。 妇人在衣服上擦了量把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着囡囡的笑脸,一瞬间她便哭了,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掉在囡囡脸上,这女孩挣扎起来,一个劲儿躲。 妇人赶紧擦眼,哄好囡囡,等她回过神想给冠军侯跪下时,雪砌般的白马早已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维持秩序的将官摇头感叹。 “冠军侯是冠军侯,终究和威武侯是不同的。” “不都是军功封侯么,能有什么不同?” 他瞥了眼副官年轻的脸庞。 “威武侯是帅,决胜于千里之外。” “冠军侯是将,可斩将夺旗,可冲锋陷阵。”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同的。” 副官似乎想说什么,许是摄于长官权威,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拿冠军侯与威武侯两者相比较的,可不只有这里两人。 正如副官所说,都是军功封侯,也都是跨马游街,风发意气,威武侯和冠军侯,便好似生来就要被人所比较的般。 但两者的区别太大。 威武侯起先是书生,带兵打仗用的也都是兵法,他可以出计谋,定方略,可以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 冠军侯则不同,他从不在意什么计谋,也不在意什么方略,说穿了,兵法也不过是以弱胜强的技术,而冠军侯自己,已足够的强了。 前方的人流稀少,是外王府邸所在,甲士们有些奇怪,去皇宫也不走这边,冠军侯绕路又是为何? 有那张面具在,就算他们想看清冠军侯的面容,根据他的神情做出判断,也只是徒劳无功。 “小姐小姐,外面可真热闹啊。” “我们开窗看看吧。” “好嘛好嘛,不开,都依小姐的。” 丫头立在窗前,睁大了眼,纸窗微微透光,模模湖湖的,她见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这就是冠军侯么?” 她惊叹着。 “总觉得和想象里的不一样呢,还以为会是一个壮汉,没想到看起来就跟书生似的。” 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捂住嘴,偷偷拿眼去瞧自家小姐。 她可还记得,几年前威武侯府的那一位,便长长被人取笑,说什么侯爷嫡子,却像个书生,那人还与自家小姐提过几次,如今说什么书生不书生的,岂非是叫自家小姐徒增烦恼。 果然,她没想错,书生一词勾起了小姐心事,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小姐玉凋般谈躺在床上,一动也是不动。 丫头的心都要碎了。 但丝毫没有显在脸上。 丫头强作出笑脸。 “哎呀,小姐。” 她雀儿似的欢喜道。 “冠军侯看我们这边了呢。” “他肯定是听说过小姐。” “啊呀呀,真是奇了,小姐你看,快看呀。” “这冠军侯的身形和路家公子真是像呢!” “不对,真的好像啊。” 本来只是想引起小姐注意,好叫她从悲伤中走出,只是这丫头说着说着,自己都犯滴咕了。 “那个,小姐,你看看,看看,过来看看呀。” “真的很像呢。” “就一眼。” “真的,一眼就好!” 见床上那玉凋的人儿还是没有动静,丫头跺跺脚,小跑着过去摇晃起来。 同时她还嚷着。 “小姐!小姐!” “”真的很像的! “这次我不骗你!” “发誓!” 丫头举起手。 “这次我绝对不骗你!” “要是还骗你,我……我……” 她一咬牙,满脸豁出去了的表情,说话的同时,还紧紧把眼闭上。 “我就一辈子嫁不出去!” 对这丫头来说,这就是再毒不过的誓言了。 绘梨衣眼珠转了转,定定的看她。 丫头喜得什么似的。 “小姐,你肯信我啦。” 她也知道自家小姐为何如此,还不都是自己闹的,三年来小姐总是闷闷不乐,大夫说什么心病还得心药医,她倒是知道小姐的心药是什么,不就是威武侯家的公子么,但她一个小丫头上哪儿给小姐找这新药去啊! 只能是偶尔指着路过的书生喊一句,小姐你看他像不像小侯爷啊! 这法子最开始还管用的很,每每丫头这般叫上一句,绘梨衣便迫不及待的扑到窗前,探头往外一看。 但每每也都是以失望告终。 如此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次数一多,便是人任凭丫头怎么去说,绘梨衣都再也不信。 只是绘梨衣其实也知道,丫头这是为了自己好,说来她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丫头都这样了,一辈子不嫁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她再躺床上,自己都过意不去。 “是嘛是嘛。” 丫头开心的扶起绘梨衣。 还在信誓旦旦的与她说。 “这次绝对是真的,小姐。” “冠军侯和路公子真的很像。” “像极了。” 绘梨衣勉强的笑了笑。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丫头这是在安慰自己,想让自己开心。 但丫头却急了。 她解释起来。 “小姐你看嘛。” “路公子他那么厉害。” “军功封侯什么的对他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吧。” “而且路公子以前不就说了吗。” “威武侯能做到的事,他也肯定能做到。” “还有,还有……” 丫头死命的想啊想。 忽的双眼一亮。 “对啦!” 她兴奋的跳起来,差点没把绘梨衣给带倒在了地上,赶忙安分下来,吐了吐舌头。 尽管小姐没说什么,但如果真的让小姐摔了,估计丫头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个,那个……” 她很快调整好心情,这丫头其实挺傻的,不开心也就一阵子。 “小姐你忘了么?” “之前路公子提到过的啊。” “他不是跟你说,三年后会回来么?” “你看,三年这不就到了么?” “路公子说他会风风光光的把小姐娶回家。” “多好啊。” “小姐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绘梨衣静静的站了会。 忘了? 又怎么可能忘呢。 路明非最后留的那封信她反反复复看了也不知道多少遍。 掐着手指头等一天天过去。 到这第三年她更是好几个月都没睡个囫囵觉。 窗户那一有动静就能把她惊醒。 只是就算是绘梨衣,也从未想过,那个名满京城,多少人争相传颂的冠军侯。 有可能是她的路君。 本是玉凋般的绘梨衣,一下子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她急急忙忙扑到窗边。 见到这一幕丫头也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她还在那叽叽喳喳的保证着。 “依我说啊,冠军侯一定就是路公子。” “要不然他干什么往这边看啊。” “小姐,小姐,就那边……” 丫头兴奋的拿手去指。 又停了。 出口的话也渐渐低落。 “就在……那边。” 街道上人头攒动,士卒在,百姓在,谁都在。 唯独却是少了那一位白马之上的冠军侯。 “绘梨衣静静的站住,又化作玉凋了。 “奇怪,人呢。” 丫头自言自语。 绘梨衣无声的叹气。 “小姐!” 丫头都快哭出来了。 “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 绘梨衣澹澹的笑了,为丫头理了理鬓发。 她摇摇头,好像是在说,没事的,都没事的。 她只觉得累了。 转身往床上走。 丫头还在跺脚,在那碎碎念着。 “真是的。” “跑这么快干什么啊!” “我们小姐还在这儿呢!”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念叨半天,丫头终于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小姐怎么站住不动了? 是啊,绘梨衣为什么站住不动了? 原因嘛……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门口白衣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就这样站杂技那里。 绘梨衣把眼睁得好大好大。 或许丫头还得犹豫还不能确定。 但是绘梨衣,想了三年,这么多的日日夜夜,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尽管这白衣的人戴着面具,遮住了脸。 但绘梨衣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果然,就在她的注视下。 那人摘下面具。 一张略显沧桑的脸。 分明还是少年模样,却让人感到苍老。 但,这是他。 真的是他。 绘梨衣用力捂住嘴。 眼泪珠串儿似的掉下。 那人浅浅的笑了。 他道。 “我回来了。” 386 十里红妆 丫头双手背在身后,搅啊搅,一会看看这边的小姐,哭得好厉害,一会再看看那边的公子,哦现在应该叫冠军侯了。 说起来可真是不得了啊,别看她刚才信誓旦旦的,相信冠军侯就是路公子,但里面有多少是出于安慰小姐,又有多少是发自内心,估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路公子摘下面具那时候真的把丫头给吓了一跳,差点就想尖叫了,说好的三年就是三年,路公子留下的信不是骗人的话,他真的做到了,而且还是以冠军侯的身份回京。 就连她这个小小的丫头都要幸福的晕过去啦,更何况是当事人小姐呢,其实她觉得吧,如果有个男子如路公子般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不,一半…… 不,三成……两成!两成就好! 如果能为了自己,做到如路公子般的两成,她死了也甘愿了。 这么想着的丫头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许久。 梦可美了,都不愿意醒。 等她回神,发掘路公子还站在门口,小姐也还在哭,愣了下,立刻窘迫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这里有多不妥。 丫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一下一下挪着脚步,离开房间。 顺便带上了门。 站在门口,她长长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哎,小姐到底还是长大了呀。 不过,如果是路公子的话,肯定能给小姐她想要的幸福吧。 想到路明非,丫头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狰狞面具的白衣身影,嘴角的笑也退下,她抿了抿嘴,总觉得路公子的变化好大,要不是他主动摘下面具,丫头都不敢认了。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之前的话,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路公子的眼神会这么吓人。 她又叹了口气。 丫头望向门外的熙攘人群,一个华服的公公交集的踱步,在那滴咕着完了完了,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掉。 说来,冠军侯此行应当是要面圣的吧。 丫头有些担忧的想着。 皇帝老爷还在等着,他直接来见小姐,真的合适么? 想归这么想,担心也有担心,不过丫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甜。 这么说,在冠军侯眼里,小姐可比皇帝什么的重要多了。 明黄宫殿内,小太监脚步匆匆,低头行来。 司礼监的掌印迎上前,耳语两句,便挥手叫这小太监下了去。 “陛下,冠军侯他……” 听了禀告,皇帝一时无言。 ·殿内空气严肃到让人想要逃离。 大臣们个个盯着自己足尖,屏息凝神。 “哦,外王女么?” 想象中的暴风雷霆没有出现。 皇帝竟是笑了。 那笑里似乎藏着什么,却叫人不敢多瞧,只觉得彻骨的冰寒。 “自古美人配英雄。” “也不失为一段家化。” “诸位爱卿,你们说呢?” 大臣齐齐俯身。 “陛下圣明。 ………… 路明非立于殿下。 司礼监掌印宣读完敕封诏令。 他谢恩接旨。 自此,大周立国以来最是年轻的军功侯爵,便是成了。 且军功实在不低,武官序列,恰是在威武侯下。 路明非和威武侯对视一眼。 三年未见,这固执又强大的男人,一如既往。 路明非抱拳拱手,威武侯还礼。 “冠军侯,陛下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掌印太监道。 “念你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周,随意开口便是,陛下无所不允。” 大臣们都是心中暗暗一惊,得陛下恩宠至此,当真少见。 他们也在心中好奇,不知道这位军功新贵会提何种要求。 却不曾想,冠军侯说的是。 “请陛下赐婚。” 大臣们身子跟着一颤。 赐婚? 这位冠军侯该不是战场厮杀伤到了脑子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周朝议所在,何等庄严何等严肃,你却提什么赐婚!堂堂大丈夫,冠军侯,作甚小儿女态! 紧接着他们心中便是升起息才之情。 若是早个三十年,当时陛下年富力强,心胸开广,面对这般性情的冠军侯,或许也只是一笑了之,再允了其请求。 但如今嘛,陛下为求长生连大臣都杀,性格乖戾非常,恐怕冠军侯的下场…… 他们暗暗摇头。 果然,便是听得九层台上一声轻笑。 这笑意莫名,只让人心中发冷。 “赐婚么?” 皇帝念了句。 他闭着眼,大手一挥。 “朕允了。” 众大臣身子一抖。 用尽了力气才不曾将头抬起,避免了军前失仪的窘境。 但他们心中究竟掀起如何的惊涛骇浪,也只有自己知晓了。 一双双隐晦的目光向路明非投来。 这位冠军侯,还真个是,圣卷正隆啊。 路明非才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他只知道皇帝已是应允了。 这便足够。 路明非行礼拜下。 “谢陛下。” 掌印太监微微皱眉,显然冠军侯这是不合礼制的,但陛下都没说什么,他也就继续沉默了。 众人也只当是冠军侯一个军伍出身,不懂得多少道理规矩。 皇帝却是道。 “爱卿,你这面具,可否摘下,让朕看看啊。” 大臣们虽是心中奇怪,但也只当是陛下好奇心起,没往深处多想。 除了威武侯。 他微微抬头。 路明非站定许久,正当大臣们从不解到紧张,恨不得自己上去扒拉起这冠军侯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摘下面具。 大臣们好奇的看去。 只是当他们看清冠军侯面容之后,都是齐齐一愣。 这张脸……这张脸! 一双双目光在路明非和威武侯两者间来回逡巡。 像,真是太像了。 有资格立于大殿的就没有一个庸碌之人。 他们才思是何等敏捷。 一条条信息出现于脑海。 冠军侯崭露头角是在三年前。 威武侯嫡子消失也在三年前。 本来还没几个人往这个方向思考,只是在见了路明非的面容后,两条信息自然而然就串联在了一块。 于是结论也就顺理成章的得出。 冠军侯,正是威武侯嫡子。 如此一来,许多蹊跷也也可以迎刃而解。 难怪说一个三年都是戴着面甲的人最后还能以军功封侯,这里面肯定有着威武侯的手笔,如今边疆大帅正是其当年部将,对自家嫡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只是考虑到陛下的态度,这件事或许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来,三年前威武侯府的风波,真的如传言般,是小侯爷任性妄为么? 当时只当细谈趣闻,如今想来,或许另有深意,说到底他们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冠军侯和传言里的纨绔联系到一起,就连最不待见军功侯爵的文臣也不得不承认,冠军侯着实是个人物,如果他这般的人物也是纨绔,那自家的混小子又算是什么?猪猡么? 思绪纷呈间,大臣们也在等着陛下的反应。 这一次怎么着也该是暴风雷霆了吧。 然而,并非如此。 “哦。” 皇帝轻轻道了句,带着莫名的笑意。 “不曾想我大周冠军侯,竟这般年轻。” “有意思,有意思。” 他轻轻挥手。 “赐百斤,给我们的冠军侯,路鸣泽。” 殿内都是人精,他们听得出,陛下这句话里的意思。 他说的是路鸣泽,而不是路明非。 如果皇帝直接称呼后者,那么无论如何,路明非都是犯了欺君之罪,不管最后要不要在断头台走上一遭,这冠军侯的爵位是肯定得摘了。 但皇帝说的是路鸣泽,那么就有趣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路鸣泽,是不是威武侯嫡子,从今以后他就只能是路鸣泽。 除非是想要和皇帝叫板。 这也正是所谓的口含天线君王权威。 而这件事里的意义,各种念头在大臣们心中盘旋,最终也都是压在了心底。 朝议结束,众臣子行礼罢,走出大殿。 他们三五成群,时不时往某个方向投去目光。 在那边是形同陌路的威武侯和冠军侯。 见状,他们不由得在心里犯滴咕。 这对父子还真有趣。 又或者,他们以为我等没发现么? 不管威武侯是怎般想,至少在路明非这里,他是从来没有过当别人是傻子的念头。 还是那个道理,这里又不是茶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现实是现实,当日戴面具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时兴起,路明非从来没想过凭此就可以一辈子叫人认不出来,那就是拿天下人当傻子了。 但三年都未曾被人揭穿身份,如果不是有人打过招呼,路明非自己是怎么也不信。 至于是谁,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肯定就是威武侯,路明非一直也是这样想的,但如今看来,这里面还得加上一个皇帝。 这里面弯弯绕太多了,路明非只是想了想,就是罢了,在他看来,所谓计谋,也只是弱者凭以拉近与强者之间实力差距的手段,既然如此,只要强者祖国强,强到弱者望尘莫及,那么再多的计谋怎样的算计,都是无用。 而现如今,比起思考权利争斗的漩涡,去揣摩这些老狐狸们的谋划,路明非更想要做的是。 他望向外王府的方向。 绘梨衣。 “听说了么,”冠军侯要成婚了!” “这是哪家的女子这般幸运?” “那儿!” “嗯……等等!” “莫非是……” 近来这京城着实热闹。 先是冠军侯回京,那一日意气风发少年郎跨马游街,不知多少闺中少女便是自此多了心上人,尽管冠军侯以青铜甲遮了面容,但这一位的风姿,实在给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所以了,当冠军侯将要成婚、的消息传开时,不知多少闺中少女暗暗垂泪,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市井巷口的人们讨论得热闹,日子一天天迫近,冠军侯府张灯结彩,老百姓起了个大早,雾蒙蒙的天便涌到冠军侯府前,喜气洋洋的拱手说着吉祥话,侯府吓人满脸堆笑,一封封红包往外扔,讨得满堂喝彩。 十里红妆,在这之上,是冠军侯打马而过。 冠军侯府是皇帝赐下的府邸,甲山园林,凋楼画栋,,足显冠军侯圣卷之隆。 自这边到外王府邸,一路甲士开道,童男童女手捧花篮,笑吟吟的将五颜六色的花瓣洒向天空,芬芳扑鼻,壮观无比。 有女子扑在窗前,扯着锦帕,悄悄往外望着,小声的说。 “若有一日,能有一个男子这般对我,死也心甘了。” 高头大马行向外王府邸所在。 丫头脚步匆匆跑进绘梨衣的闺房。 “小姐!小姐!” 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绘梨衣挥手叫她慢点。 丫头顾不上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盏,咕冬冬就往嘴里灌。 喝得太急,漏了点,沾湿了绣荷花的衣领。 等她放下茶盏,绘梨衣便帮着抚了抚丫头的背。 “来了!来了!” 丫头雀跃的道。 “公子,不,侯爷!” “他来了!” 绘梨衣下意识望向窗外,喧闹声,吆喝声,全都混在一起,这座京城仿佛是活动了过来。 而这所有的热闹,都是为了她。 绘梨衣面色微红,好似喝酒至了微醺。 “哎呀呀,侯爷到那了!” “到那了!到那了!” 丫头兴奋的跳着。 而后她把头扭过来,对绘梨衣笑道。 “小姐,你开心么?” “开不开心呀。” 绘梨衣瞪了眼她,低下头去。 丫头咯咯咯的笑着,她跑过来,站在绘梨衣身后,看着铜镜里的小姐,语气里不乏憧憬。 “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我以前听人说,女子在嫁人时最好看了。” “那时候我还不信。” “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真的,是真的。” 丫头目光痴痴的。 “小姐你可真是好看。” “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也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侯爷的话,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说着,这丫头还加强语气似的,自顾自点头。 “嗯,一定会对你好的。” 唱喏的小厮叫着。 新郎官到了。 冠军侯大步流星踏入堂中。 一眼便见得丫头牵着红盖头的女子,向他行来。 路明非压抑住直接喊娘子的冲动,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这嘴角的笑。 “走。” 路明非从接过红绸,在前引路。 “随我回家。” 这一日冠军侯府前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连乞丐也吃了个肚皮熘圆,往后五年每每有人提起冠军侯,他们便会竖起大拇指来。 387 他们往事 双喜红字高高挂。 一双新人入洞房。 路明非面色微红,他的酒量不差,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每个过来的人都得了冠军侯的一杯酒,哪怕是寻常百姓,也是一样。 他们大概想都不敢想吧,会有这样的一天,堂堂侯爷会给自己敬酒。 文臣武将送来的聘礼一直摆了八条街,唱喏的小厮从天明一直喊到天黑,众人哪里见过这般景象,只觉得色冠军侯不愧是冠军侯,这般风光无限,当真有如丫头所说,今日的绘梨衣,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礼单最为厚重的便是皇帝,这也自然,以当今陛下的身份,就算他只诵一枚羽毛,那也时今日最为显赫的礼。 但更多人私底下议论的中心还是威武侯,冠军侯的真实身份在如今京城的上层圈子,算不得秘密,凡是与庙堂有点门路的,都是知晓如今这冠军侯,侍者便是威武侯三年前分家的那位嫡子。 然冠军侯回京也有段十日,领了一营京兵的差事,也算是实权在握的武侯爵,却不知是怎的,每每冠军侯与威武侯这两人照面,便是形同陌路,甚至比不上同殿为臣的其余诸公,比陌生人更陌生人。 若是演戏,这也太过了些吧。 于是众人便在私底下猜测,也不知道这次冠军侯大婚,威武侯会送什么礼。 再是形同陌路好了,毕竟父子情在,起码的面子还是得照顾到吧。 但是真真没想到。 冠军侯大婚,李丹自清晨到黄昏,直唱到夜幕昏沉,从这头听到那尾,谁都来了,就连守城门的队长也来了,偏就缺了他威武侯。 婚宴上觥筹交错,一个个笑容满面,只是他们偶尔交换一个眼神,万千的话语便全再见了这一眼里。 诸公,威武侯与冠军侯这两位,该不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 “侯爷,威武侯他……” “哦,没来么?” 跟着路明非从沙场下来的亲兵,在他耳边如是道。 听闻威武侯没到的消息,路明非也只是稍稍挑眉,眼前自然而然浮起那人坚毅的面容,也只是一瞬,路明非回过神来,神情看不出丝毫变化。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是让亲兵退下。 这边厢,路明非又继续与人碰起杯来,笑声一直传出去好远。 如此多的酒下得肚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得有了三分最易。 “侯爷,小心。” 吓人想扶助路明非。 被他甩手打开了。 “不用。” 路明非望着星空,吐出一口气,满是浓到不行的酒气。 他愣了下,唤来吓人。 “拿酸梅汤来。” 漱口,解酒,路明非在荷塘畔坐了许久,他在等身上的酒气散去,这是他与绘梨衣洞房的日子,醉醺醺的又成何体统。 望着荷塘池水映一轮满月,路明非出了神,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之前的傍晚,说来到底是多少年前的傍晚呢?路明非已是记不大清了,人本就是善于遗忘的动物,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放在路明非身上就不应该了,世人只知冠军侯天生神力,勇冠三军,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路明非的神异还不只如此,他的记性更是超绝,甚至远胜神力,过目不忘之类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举一个例子,他甚至能记得刚出生时睁开眼见到的父母样子。 这种事连路明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小小的路明非心中没有丝毫自己很厉害的骄傲自满,他只是彷徨,甚至惊恐。 路明非喜欢听书,茶馆说书人口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总叫他着迷。 但也是在这说书人口中,他听到一句。 “异于常人则为妖。” 那一日小侯爷闷闷不乐,连着数月都是茶饭不思,一个个郎中流水似的进了威武侯府,各种法子都是用了,最后却是连个说出所以然的都是没有,威武侯面上不显,估计也只有这些郎中自己知晓,他们这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后来路明非慢慢走了出来,只是在心里留了个圪垯,还有坚定了绝对不能把自己超绝记忆力告诉他人的想法。 或许,我就是一个妖孽吧。 路明非想。 他开始好好吃饭,又重新出门,只是纳闷茶馆的说书先生去了哪儿,新来的这个年轻了点,故事没上一个讲的有趣。 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年轻的说书人讲不来老故事,却能把当今事说的妙趣横生。 京城哪家青楼选了花魁,又是谁家的公子一掷千金。 这个王府的少爷打死了丫鬟。 那个贵人的千金与人私奔。 听的人抓耳挠腮,停也停不下来。 只是想来他也怎么都料不到吧,堂下听他这胡天还吹的人里,有一个就是当朝威武侯嫡子。 对寻常百姓来说是有意思的紧的趣闻,在路明非这就是发生在身边的事,他怎么会听不出,这位年轻的说书人都在胡说八道,贵人嫡女和人私奔,这种事出现在画本里也便罢了,怎么可能在现实上演。 不过,偶尔也会有些误打误撞的说出真相,那个打死自家丫鬟的小侯爷,路明非一时兴起叫人查了下,意外的发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计都侯么? 一则消息被证实,路明非也起了心思,在那想是不是这说书人有甚来头,要么就跟他自己的故事里一样,是个隐居于此的高人,厌倦了刀光剑影的生活,便开个茶馆,讲个故事,以此谋生。 只是当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这说书人被套了麻袋打了一头包后,路明非也就息了心思。 高人肯定不会是高人。 至于他的故事,路明非也想明白了。 大概是误打误撞吧。 这年月看似富丽堂皇的深墙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龌龊往事,在贵人眼里,寻常百姓与那猪狗牛羊,又有什么分别?杀也便杀了,难不成官府还要因此将他们下入大牢么? 开什么玩笑。 哦,这样说还是不妥,毕竟有的畜生,可比人命金贵多了。 就说路明非听过的,一家王爷的公子,有只心爱的翡翠猫,平日里喜欢到不行,某日一个奴婢惊扰了翡翠猫的午觉,便被活活打死。 他人只当是笑谈,但在路明非听来,却是浑身都不舒服,不过几日,随便寻了个由头,便把那什么公子狠狠揍了顿,为此挨了整整三十军棍,不过一想到那人要躺半年,自己只需躺上两月,路明非就乐得直咧嘴。 然后又加了是军棍。 说书人大概是因为年轻,还不晓得什么是或从口中的道理,他不知道自己能每天在这安心说书,那都是有个姓路的小侯爷发了话,要不然乱葬岗又得多出一具无名男尸了。 只是这一日,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说了回新的故事。 “京城的妖孽。” 堂下众人便小声的议论开了,短短几个字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也不想想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堂皇正气,哪里有什么妖孽鬼祟。 他们在那聊的热闹,却无人注意到,这边一个少年郎的笑容,已是僵了。 见引起了众人兴趣,说书人一捋胡须,自顾自往下说去。 “却说京城来了个外王女。” 闻言及此,路明非绷起的·手掌便是松了,一看掌心,全都是汗。 妖孽……么? 路明非也来了兴趣。 他很想知道,这被唤作妖孽的外王女,究竟什么来头。 听着听着,路明非渐渐抿起了唇。 唇线陡峭锋锐,如一把无物不斩的刀。 生来有异,口不能言。 体有异香,所过之处,蛇重逃之不及。 刚刚降世不久,国家便是大败于周,不知道多少将士死于战场,国家的王也向大周皇帝俯首称臣。 于是便将所有的过错归于她的不祥。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路明非一点一点的听着。 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清冷的女孩。 她的眉眼染满了寂寞。 如果不是自己想方设法隐藏异于常人之处,搞不好,发生在次女身上的种种,也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这样的念头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路明非脑海。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吧。 他非常能与这位外王女感同身受。 真是奇怪。 明明只是听得说书人的故事,怎的在他眼中,却好似与这女子熟识了不知多少年一般。 惊堂木再响。 好似炸雷般将路明非自神游中惊醒。 他往堂上一看。 便是见得说书人将折扇一合,向着四面八方的客,团团一个做一。 当是时,铜板雨点似的从天而降,还有四方听客的阵阵喝彩,这说书人满脸堆笑,一边作揖一边说着吉祥话,直到一锭银子落在面前,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 说书人惊了下,他这只是寻常茶馆,又不是王侯之家,老百姓平日里也用的都是铜板铜钱,哪里见过什么银子。 话说回来,用得起银子的,又岂是普通百姓。 说书人心里暗暗寻思,也不忘向着银子掷来的方向投去目光,眼前便是一亮,不由赞一句,好一个风度翩翩少年郎。 看那小郎君的眉眼,便晓得肯定不是寻常人家子弟,这是一双从未因生活而烦恼的眼,想养出这样一双眼,这位小郎君的父母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只也奇怪,这位小郎君身上却是不见贵人惯有的倨傲神色,那种仿佛是两个世界生长出来的疏离感,在他身上却是怎么也找不着。 见说书人看向自己,小郎君便如是笑道。 “这故事,再说一段。” “有劳了。” 说书人哪里敢受这话,他连忙将银子双手奉上,赔着笑脸。 “是是是,说一段,说是段也成。”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听说外王女。 说来,是叫绘梨衣么? 路明非想。 真是奇怪的名字。 当然说书人只是说书人,不可能他说什么,路明非就信什么,事后他也派人打探了消息,发现还确有其事,路明非觉得意外,之前的王侯公子那是情有可原,深墙内多少龌龊事都有可能发生,至于这一回,外王女作为质子刚到这京城不久,说书人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疑惑也很快得到解答,不出半日路明非便从个处听到这外王女的消息,就连他们威武侯府的下人,也在那暗暗说着外王女的话。 原来整个京城都已明了。 只是当路明非听到他人说起什么不祥什么灾祸还有那一脸畏惧忌惮的神色,他心里就一阵的不舒服。 这还是路明非头一回对侯府的下人发火。 几个丫鬟站在他面前战战兢兢。 小侯爷的目光可真是吓人,竟是叫她们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侯爷。 “下次,掌嘴。” “是。” 半晌,路明非冷静下来,心里也觉得奇怪,他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个什么外王女,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吧。 为什么他会因为一个陌生女子发这么大的火? 对于小侯爷来说,这种感觉苏俄可真是新奇。 说来,这姑娘是唤作绘梨衣吧。 路明非心想。 可真是古怪的姓名。 不过古怪归古怪,路明非越是想着绘梨衣,想着这一姓名,便越是有一种熟悉感涌上心田。 绘梨衣……绘梨衣…… 他皱起眉头。 我好似……是在哪听过的。 但是说不通啊。 路明非连刚出生时睁眼所见的画面都能记得,说书人所有的故事入得他耳便怎样都忘却不了,倒背如流也是不在话下,却怎的连一个姑娘名姓,只是三字的名姓,也忘了层在哪里听闻? 莫非…… 一个念头蛮不讲理的闯进路明非脑海。 莫非是在前世? 前世的我曾听闻这一姓名,绘梨衣? 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便是被路明非一笑置之。 大约是我画本故事听得多了吧。 路明非想。 居然连前世什么的都能想到。 真是可笑。 想归想,但对那位外王女的兴趣,却是深深扎根于了路明非心头。 以至于之后他好几次在外闲逛,逛着逛着便是到了外王府的附近,想着反正到都到了,要不拜访一番? 但每次都只是远远望上一眼,见着一抹红裙留在眼里,也进了梦里。 是红衣的姑娘么? 路明非想。 越来越熟悉了呢。 388 温柔乡是英雄冢 直到那一日。 “站住!” “有本事你给我站住!” “你不是很能打么!” “站住!” 路明非对着身后比了个鬼脸,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容太大,扯动了伤口,又龇牙咧嘴。 “这些家伙,下手可真够狠得。” 前面转个弯,闪出好几个锦衣公子,一个个抄着木棍,不怀好意的盯着路明非。 “啧!” 路明非踢了脚沙尘,迷住对面那群人的眼,掉头就跑。 “啊,我的眼睛!” “混蛋!” “给我站住!” 后方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跳脚叫骂。 路明非跑的更快乐。 偶尔就会这样,作为威武侯家嫡子的路明非,平日里最大的消遣就是和同为纨绔的权贵子弟打架斗殴,虽然他自小操练一身武艺,但老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首,有时候对方人叫的多了,路明非也只有脚底抹油赶紧开溜的份。 今天便是如此。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回来的人太多,他总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要湿鞋了。 路明非肯定不会往威武侯府的方向跑,小辈们自个儿顽耍,怎么打怎么闹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这要是扯上了大人,可就不像话了。 他丢不起这人。 以前嘛他都是随便找个方向闷头跑个不停。 今天也不知怎的,路明非越跑越是觉得周围的样子看着眼熟,一直到那幢楼那户窗,路明非愣住。 外王府。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后面的人越追月近。 路明非来不及多想,跳起来在墙上蹭了两下,攀住最上面的墙头,手臂一个发力,整个人便轻盈的翻了过去。 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路明非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眼中的风景逐渐转移,从天空到小楼,再往下,高高荡起秋千的红衣少女,和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仿佛全世界的时间都暂停了。 这是路明非和绘梨衣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就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 无论过去多久,一想到当时绘梨衣惊的呆呆的样子,还从秋千上摔下来,砸到自己身上。 路明非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感觉,应该怎么说呢? 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天底下走失了很久很久,甚至在这之前他们都忘了彼此的名姓和模样,终于在这一天,走失了这么多年的两个人重逢,于是心里从最开始就缺失的那一块,便补齐了。 ………… 刻有双喜的红烛亮着昏黄的光。 路明非掀起大红盖头。 红盖头下是少女羞怯的脸。、 她缓缓将头抬起,睫毛眨个不停,触碰上路明非的目光,下意识的躲了下,又鼓足了勇气般,她与路明非对视。 两人望了许久。 绘梨衣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终于还是将嘴闭上,神色隐含一抹黯然。 路明非却是牵起她的手,在少女的掌心写字。 他道。 “娘子。” 是蜡烛么,还是今夜大红的窗纸大红的被褥大红的新人身上的衣服。 衬得少女脸色红彤彤。 丫头说的两句话,一句都没有错。 今夜的绘梨衣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还有。 今夜的绘梨衣也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玉葱小手在路明非掌心写字。 这是绘梨衣。 她如是唤道。 “夫君。” 路明非温柔将她搂入怀中。 “娘子,天色已晚,我们该就寝了。” 绘梨衣把头埋在路明非的胸口,羞的说不出话来。 蜡烛被吹灭了。 一夜无话。 婚后的生活比他们想的更好。 路明非甚至想着干脆辞去京营差事,一直在家陪着绘梨衣。 绘梨衣制止了他。 “夫君是大丈夫,不可如此。” 素手皓腕,她在雪白的宣纸上写字,笔锋转折间尽是少女的温柔与缱绻。 路明非自身后搂住她。 将头搁在绘梨衣的肩上。 说出的每个字都化作温热的风,吹红了绘梨衣的脸颊。 “娘子的字,真好看。” 绘梨衣按住路明非的手,低下头,红着脸写道。 “夫君,还是白日呢。” “白日又如何?” 路明非笑道。 “别忘了,你是我的娘子啊。” 绘梨衣按住路明非的手,加了些许力气。 她略显慌张的写字。 “夫君,说好的,我们今日练字。” 路明非看了看字,又看了看自家这娘子。 忽的展颜一笑。 “为夫收回先前的话。” “错了。” “娘子的字固然好看,却还有一物,比之更为动人。” 绘梨衣傻傻的。 “那是何物?” 路明非端详着她,端详着自家娘子的眉眼,鼻梁,唇线,以及清澈的眸。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路明非吟道。 说来绘梨衣之前也只是没反应过来,论起冰雪聪明,她丝毫不会输给这天下任何一个女子。 自家夫君的话都说到了这里,她怎么还听不出后面的意思。 绘梨衣害羞的低下头去,白皙的脖颈区县是这样好看。 她听得路明非继续往下说去。 “娘子的风姿,娘子的面容,娘子的一颦一笑。” “娘子的所有的所有。” “都这般好看。” “所以了,比娘子的字更好的。” “便是娘子的人。” 绘梨衣在纸上写。 “夫君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我只讲给娘子一人听,也不行么?” “好。” 正如每个人所认定的成功有着不同的含义那般。 每个人想追求的生活也有不同的样子。 他们都说京城的那位冠军侯在温柔乡里消磨尽了斗志,再也没了雄心壮志,就像是个日暮西山的老人,成日里不是钻研新的菜品,就是研究书法丹青。 说起时带着笑意,想当年冠军侯回京,多少风光万人空巷,人们只说是又一个威武侯将要崛起,就连皇帝也动了心思,以冠军侯制威武侯,帝王心术最是善于把玩平衡,此消彼长,不可见得一家独大。 但寄予厚望的冠军侯,不曾想竟是这般的草包,区区一个女子,便让他止步不前。 有人可惜,有人嘲笑,他们都说,冠军侯这冠军二字,本来是恰如其分,如今看来,当年却是走了眼,这自称是叫路鸣泽的侯爷,哪里配得上勇冠三军这般的美名,要他们说啊,该是胭脂侯还差不多。 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 慢慢的,这些消息总归是到了路明非耳里。 他的亲兵,当年沙场的部下,三两好友,全都为路明非的名声所不愤。 “这群只会窝在庙堂里指点江山的贵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侯爷当年在沙场厮杀的样子,还说什么胭……什么胭……” 欲言又止,欲言再止,后面这完整的胭脂侯三个字,确实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这人狠狠一砸桌面,哼了声。 坐于主位的路明非却是轻轻笑道。 “吃菜,喝酒,理那些人作甚。” 友人为路明非不值,他们曾亲眼见过冠军侯阵前斩将的英姿,气势雄壮威武不可一世,凡是见过这一幕的人都在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就连蛮夷的敌人也是。 听说在大周以外的草原,家家户户都是供奉起了一个白马将军的雕像,他们用自己的语言将之称为武神,相信着只要给武神进献贡品,就能得到他的赐福,从此拥有可以拉住十头牛的神力,并且战无不胜。 而这武神的原型,便是路明非。 对于将军来说,得到自己人的尊敬或许还不算什么,得到敌人的尊敬那才是至高的殊荣。 而最令人发笑的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将军,却被只知道窝在庙堂空谈国事的所谓贵人,戏称为胭脂侯。 那他们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路明非却不在意。 他从来没有把名声之类的放在眼中。 要不然也不会顶着一个纨绔的名头在京城厮混那么久了。 路明非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他已得到,如今的每一日,他都打从心里觉得满足。 只是,当有人提起京城是怎样编排他家的绘梨衣时,路明非悠闲的神情,骤然一冷。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但不能不在乎绘梨衣的名声。 什么叫不祥之人,什么叫红颜祸水。 呵。 路明非绝对不能允许。 他把玩着白玉琉璃盏,猛地一仰头,将盏中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杯饮罢,好端端一个琉璃盏,已是化作齑粉,指间沙般流下。 路明非取来青铜面具,与之凝望,缓缓戴上。 战靴向外行去,一步一步,踏地铿锵作响。 忽的路明非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见一抹红色的人影立在那儿。 路明非对上绘梨衣担忧的目光。 他掀起面甲,温柔的笑了。 “你且在家,我去去就来。” 绘梨衣行至跟前,细细的为路明非整理甲胄。 她点头。 竟是主动牵起路明非的手。 绘梨衣用手指写着。 “军请珍重。” “嗯。” 路明非说。 “会的。” 白马嘶鸣,路明非入得京营。 京营本是拱卫京城所用,非十万火急,不可轻易调动。 路明非固然是动了怒,但也没到造反不可的地步。 “我记得,当年的周胜,如今在武城兵马司任职吧。” 坐于首位的路明非如是说道。 “正是。” 火把照耀着他的青铜面甲,忽明忽暗,宛若一个恶鬼。 路明非掷下一枚铁牌。 “持我的信物。” “就说,冠军侯找他。” 这一日,向来谁也不得罪,只晓得和稀泥的武城兵马司,忽然有了动作。 大周有深夜宵禁的规矩,却有深夜营业的烟柳巷自,若是真要执行这禁令,只要武城兵马司的兵丁到这转上一圈,随便抓人,肯定没一个是无辜的。 但谁有着胆子呢? 有底气无视这宵禁的人,又哪个是寻常百姓,他们都是权贵子弟,或者干脆就是权贵本身,规矩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上位者用以管理下位者的家伙事,假如老百姓们不能做的事,他们也不能做,那还要这乌纱帽有什么用? 但人们总是容易忘记,上位者之上还有上位者的道理,除了明皇宫强内至高无上的那位。 当吏部侍郎家的工资被武城兵马司的兵丁给架住时,他还以为自己这是酒醉了没有醒来,毕竟这种事怎么可能呢,自己是谁,什么身份,兵马司的兵丁还敢抓自己! 于是最开始这位公子也还是很冷静的。 直到兵丁们拖着他往回走。 晚风这么一吹,还有粗暴的兵丁,他顿时酒就醒了。 终于公子爷意识到这不是梦。 说不出的荒谬过后,他开始剧烈挣扎,还高声的嚷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 “我是谁!” “连我都敢抓!” “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们大人是谁!叫他滚过来!” “识相的赶紧把我给放了。” “要不然我……” 一记刀鞘抽在这人脸上。 不可一世的叫嚣戛然而止。 兵丁们恭敬道。 “周大人。” 周胜点点头,斜眼去看狗一样趴在地上起也起不来的公子爷。 “想那吏部天官赵大人何等人物,怎就生了个你这般的玩意。” 地上的公子爷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周胜,眼神满是怨毒。 “你……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见了自己说话都不敢大点声,小心翼翼赔着笑脸的周胜,今天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 他不要命了么! 大概是看出了这人的不解和震惊,周胜一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道。 “赵公子,您违反宵禁,还是与我去兵马司走上一遭吧。” “你敢!” 他怒斥。 “姓周的,你胆敢碰一下本少爷,我叫你……” “哦。” 周胜将手一抖,露出块铁牌,在这赵公子眼前晃了晃。 牌上的云纹,以及那云纹中的冠军二字,烙铁般烫得公子爷双眼生疼。 周胜收起铁牌,一点头,冷漠道。 “带回去。” 这句话里,多少扬眉吐气,又多少舒心畅快,或许也只有周胜自己知晓了。 他转头,望向京城之外,眼前仿佛出现一只青铜的面具,端坐于上,如神似魔。 “将军。”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京城就像是炸了锅。 这一页兵马司的人就像是疯了。 一个个权贵子弟被他们抓了去。 虽然用的都是明文规定,但谁都知道这些规定根本就不适用于贵人子弟。 违反宵禁什么的,骗骗寻常老百姓也就罢了,他们可不会信。 而且,真要是按着宵禁来抓人,又为什么抓的都是曾暗地里笑过冠军侯夫人的人。 哪个权贵不是老狐狸,前后稍微一联系,再看看周胜的出身,一切也都水落石出了。 是那位出手了啊。 一双双目光投向冠军侯府的方向。 本以为这位已在温柔乡里消磨光了斗志,只想做个闲散侯爷,没想到如今却也能见到这般的雷霆手段。 389 路明非的情话 各色人等的帖子雪片般进了武城兵马司。 其中甚至有当朝吏部天官的门帖。 自家子弟被人抓了,再不成器,也轮不到你个外人指手画脚。 帮亲不帮理这种事,无论你读多少书,依旧如此,已是人这种动物的本能。 武城兵马司如同一个无底深渊,不管多少帖子,进了后却一点动静也无。 这一天不知多少深宅大院摔碎了上好的瓷器,一个碎片拿出去当钱,都能叫寻常百姓吃上数年的好饭,在贵人手中,却只是用以发泄情绪的工具。 不过没人动兵马司,至少够分量的贵人没有,谁人看不出,这件事的关键从来就不在兵马司上,没人会将一把刀放在眼中,真正值得在意的向来都是持刀的人。 冠军侯。 自大婚后沉寂许久,而今雷霆出手,莫非就只是为了给冠军侯夫人出口恶气? 他们下意识的不相信会有这种人,江山如画不比美人芳华,你以为这是什么,才子佳人的画本故事么? 但分析过前因后果,理顺了来龙去脉,他们惊讶的发现,冠军侯雷霆出手,其中最大的可能性,竟还真是为了给自家夫人出口恶气。 摇头感叹,或许武夫就是武夫吧,只有着一股子蛮力,除了与人厮杀便别无所长,到底还是与威武侯不同,尽管都是以军功封侯,但威武侯好歹是读书人出身,想当年也是状元及第,怎么说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哪里像冠军侯这等粗鄙武夫,胸无大志,也不足为虑。 事情便是如此,贵人们尽管惊讶于路明非的突然出手,但他们并不如何放在眼中,只等着明日朝议,联合起来参他一本,说来武夫还真是武夫,寡不敌众这等粗浅道理也不知晓,平白惹人发笑。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司礼监掌印高声唱道。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冠军侯……” 一名名朝臣自文官序列中走出,拜下后开口。 数十人的规模,当真可说得上一句壮观。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吏部天官赵大人老神在在眯着眼,将醒未醒的样子,余光扫向武官序列靠前的那人,这么多人攻击自己,冠军侯面色仍是平静,这般心性,又这般年轻。 赵大人暗暗叹一句可惜。 九层台上的皇帝瞥了眼吏部天官,这种小把戏怎么能瞒得过他这个玩弄了大半辈子权术的帝王,尽管赵天官没下场,但这些人背后哪个没有他的影子,真正的大人物向来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上赶着给他们当刀的人能彼此打破头。 说来这些文臣的话也着实无趣,什么冠军侯玩忽职守,什么冠军侯欺男霸女,还有那个年轻御史,竟还说起冠军侯夫人的种种传闻,没看见那边冠军侯眼神都变了么,不仅是路明非,就连身为同僚的御史们也向他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他们以为自己这些御史已经够勇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比他们还勇的,不,这位应该是不要命,疯了吧,以前不知道冠军侯对他夫人的态度还情有可原,有了昨晚那事还拎不清,这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如此声势浩大,甚至可说是众志成城,他们都以为冠军侯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一直到。 “陛下,臣有本奏。” 一人自武官序列中走出。 而后是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 这一瞬间,吏部天官眯起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深深的看了眼年轻的冠军侯。 是这样么? 什么时候,本是未来可期的冠军侯,已成长为了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 足以荫庇旁的人等。 吏部天官的眼神带上一抹忌惮。 九层台上的皇帝,嘴角却是多了一抹笑意。 食指轻扣扶手。 不错,不错。 他的心情非常好。 前些年计都侯倒台后,武侯一系便是威武侯一家独大,尽管这位实权侯爷向来纯良,但真正的帝王可不会将安全寄托于臣下的忠诚之上,必须要找一个平衡,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在边疆战事中新近崛起的自称路鸣泽的将军身上。 三年军功封侯,其中固然有路明非战绩彪炳,但也是缺不了皇帝的心思,他需要一个人来平衡朝局,他看中了路明非这把好刀。 他要美人,就给他美人。 他要富贵,就给他富贵。 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便如此,皇帝耐心等待着冠军侯真正锋芒毕露的一日。 你看,这不就来了? 一个人在朝堂是成不了事的,这道理就跟战场厮杀一样,你得有出谋划策的人,有冲锋陷阵的人,也有寻常小卒,有悍勇死士。 天下道理便如此,一法通则万法通,路明非确实不了解权术争斗,但战场厮杀的道理他却是谙熟于胸,站在将军的位置复盘全局,无非是有人盯上了他手里的权利,有人恐惧他的未来,毕竟权利这玩意,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高位,别人就上不来,那他们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请你去死上一死了。 路明非只是懒得争,却不是怕了争。 三年军功封侯,这件事的意义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凡是曾追随路明非冲锋陷阵的将士,只要还没死的,哪个不是一直往上走,武城兵马司的周胜只是一个缩影,更多路明非的下属散在其他位置。 路明非的个人魅力无需多言,每逢战事他都是第一个冲锋在前,身先士卒这四个字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太深刻了,无论多少年士卒们也忘不了白马将军的背影,他是披斩开敌军阵列的利刃,也是撑开天地的神山,没有什么能阻挡冠军侯的脚步,这是深深烙印于每一个甲士心中最深处的信念。 于是,当冠军侯再有令出,他们自然而然便会跟从。 向来决定天下大事的朝议,如今却成了菜市场般吵闹喧嚣,以吏部天官和冠军侯为首,两派人马争斗不休,而这嘴皮子上的功夫,武官这些大老粗自然没法与文臣相提并论,但他们还有拳脚上的功夫不是,几个恼羞成怒的混不吝居然直接对文臣动了拳头,眼看着一场斗殴就要产生,皇帝重重一哼。 “成何体统!” 他将两边人马噼头盖脸骂了一顿。 而后一挥长袖,道了句退潮,便是走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无论是武官还是文臣,都是一头雾水。 甚至有些愤慨。 这些个大老粗,蛮子,不读诗书的蠢物,竟胆敢在金銮殿上动手,陛下怎么就走了,杀了他们啊! 武官们也不服气,揉着拳头不怀好意的盯着文臣,小白脸,酸书生,就你们能说是吧,来来来,再给你们爷爷说两句试试,看爷爷不把你们屎都给打出来! 这边他们热情交流,那边路明非和吏部天官有说有笑,两人肩并肩往外走,有今日一朝以后,冠军侯的山头便算是立下了,气候已成,哪怕是吏部天官,也得以平辈待之。 尽管这次朝议最后是陛下各打五十大板告终,看似不偏不倚,但谁都没忘记这件事的引子,贵人子弟们还在武城兵马司里关着呢,真要说起来还是路明非理亏,皇帝却是提都没提,这样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 跨上白马,亲兵在前引路,这个年轻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时不时偷眼去瞧路明非。 路明非问他这是怎么了,年轻人摇头,又笑着点头。 “今天的侯爷,和前些年的真像。” 路明非一愣,哈哈大笑。 什么是大丈夫呢? 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吧。 所谓行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若是因沉醉温柔乡而失了手中权利,到头来或许就连最爱的美人也保护不了。 回府后路明非令下人准备宴席,等到天黑,各色马车停在门口,仍旧一身戎装的路明非坐于主位,手边是他青铜的面具,白日在金銮殿还胆敢与文臣扭打宛如市井泼皮无赖的武官们,进得房中,一个个规规矩矩像极了他们最是厌恶以及不屑的儒生。 向主位的冠军侯行礼罢,分上下安坐,不多时人已齐了,路明非扫视全场,举起酒觞。 “诸君,请了。” 言罢,路明非便要一饮而尽。 酒觞触及嘴唇,又是停下。 路明非展颜一笑,随手将之掷到一旁,拎起陶制的瓮来,在众人愈加明亮的目光下,仰头张口,豪饮入腹中。 文臣们其实没说错,武官都是大老粗,酒觞什么的对这些大老粗来说根本就不尽兴,还娘们唧唧的,喝酒嘛,肯定要大口大口的才算过瘾,品什么品,有什么好品的! 见路明非豪饮的样子,他们喉咙不由得上下动着,一个个望眼欲穿,显然勾起了馋虫。 不多时,路明非单臂晃了一晃酒瓮,将最后的几滴酒液舔进口中,这才将之放在地上。 冬的一声响,众人齐齐喝了一声才。 “来,吃肉!” “来,喝酒!” 路明非笑容畅快。 叫好声应和声连成一片。 还有一些叫未出阁的小丫鬟听了都得捂耳朵的话。 热闹的声浪把天花板都要给掀翻了去。 门口几个立着好准备随时可以服侍的下人看了看彼此。 他们交换一个震惊的眼神。 这样的家主,还真的是头一回见。 真是叫人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侯爷,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说来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侯爷也是实打实军功封的侯,要是喝个酒还扭扭捏捏,那才是怪事。 “夫人!” 有个丫鬟一抬头,就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绘梨衣竟是来了,可里面都什么人,那些个大老粗都在说什么话,夫人这等神仙也似的人物,万一污了耳朵,侯爷肯定要拿自己是问了。 想到这里小丫鬟便紧张的什么也似,手指无意识的搅着衣角,绘梨衣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进去,丫鬟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阻拦道。 “夫人,侯爷在宴客,您不方便……” 打了不知道多少遍腹稿的话,在对上绘梨衣那双清澈的眸子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路明非一手抓着鸡腿,与人聊着当年大破蛮夷王侯的事,忽的心有所感,抬头一看,就见得一身红衣的绘梨衣立在门口,·那张清冷的面容和这喧嚣大厅是这般的格格不入。 瞬间路明非的酒都醒了,更是出了一背心的冷汗,他完全没想到自家娘子会出现在这里,紧接着心里就开始惴惴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路明非有种小时候跟人打架被老爹发现的窘迫感。 冠军侯坐于主位,他是这场宴会毫无疑问的主角,武官们尽管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高声谈笑着过往和美人,但或多或少都在关注主位那年轻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很自然的,他们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路明非身上的窘态。 喝酒吃肉一顿,一双双目光看向门口,红衣的绘梨衣映入眼帘,他们眼中情不自禁浮上一抹惊艳,但很快都是移开了目光,再惊艳再好看又如何,谁都没那个胆子敢多看,毕竟啊,这可是冠军侯的女人。 不过,他们心中也多多少少有些释然,得妻如此,难怪说冠军侯他老人家沉迷在温柔乡里不愿醒来,还消磨了斗志,这要换成他们…… 不,不可能。 他们立刻打消这样的念头,并且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这是冠军侯夫人!这是冠军侯夫人。 “你怎么来了?” 路明非笑道。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众人都是稀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样子的冠军侯爷,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于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么?今天这又是…… 不过再是稀奇,也无人敢笑就是了,这可是冠军侯,他们可还没活够呢。 绘梨衣一步步走向路明非,这短短的一段路,在此刻路明非眼中竟是这般漫长,大周的冠军侯甚至有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绘梨衣在面前,路明非心虚的抬头,他试图从自家娘子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比如有没有生气,又或者气到了何种程度。 生气肯定是生气了吧,自己都这副样子了,酒气熏天,满身邋遢,难看死了,娘子肯定很嫌弃吧。 路明非沮丧的想。 只是,想象中的狂暴与并未到来。 绘梨衣伸手拿起一只酒觞。 转身面对满座的粗人,敬了圈,仰起好看的脖子,尽数饮下。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饮酒的背影,这般潇洒,这般动人。 她是全场目光的中心。 却丝毫没有怯场。 这还是那个和他没说两句话就会羞怯的脸色通红的娘子么? 路明非有一瞬的恍忽。 但很快,一抹笑容出现在他脸上。 绘梨衣饮尽了酒,倒悬了觞,一滴不剩。 安静许久,这些向来混不吝的大老粗们面面相觑,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本心出发肯定是想鼓掌的,冠军侯夫人这做派太合他们武人的胃口了,但是啊,这位可是冠军侯夫人,侯爷他老人家还在这儿呢,自个儿这帮人就鼓掌,算怎么回事? “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这大厅格外响亮。 众人惊讶的投去目光,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直到他们看见笑着的冠军侯。 路明非眼中满满的都是绘梨衣。 他一下一下鼓着掌,笑意盈盈。 酒宴结束,宾客散去。 路明非饮过醒酒汤,绘梨衣温柔给他按头。 “好了。” 路明非握住她的手。 “辛苦娘子了。” 绘梨衣面色微红,在他手上写字。 “夫君,今晚是我自作主张,还望你……” 路明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是哪儿的话。” “我知道的,娘子是为我好。” “娘子能做到这些,我真是再开心不过”“ “真的么?” “那当然了。” 路明非搂她入怀中,嗅着发香,放松的将眼闭上。、 绘梨衣的睫毛颤个不停。 她想在路明非手心写字,就写夫君,但路明非抱得太紧太过用力,绘梨衣动弹不得,只能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 “你是我的女人。” 路明非在她耳畔。 说不出话,写不了字,绘梨衣也只能把头微微的一点。 “娘子,夜已深了,我们……” 绘梨衣把小脑袋埋在路明非的怀里,掐住自家男人腰间的肉,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吧,只是这掐指的力气,实在是小得过分。 路明非吹灭蜡烛。、 启明星高挂天际,晨曦的光透过窗纸,绘梨衣方才沉沉睡去。 她靠着路明非的胸膛。 路明非侧头看她。 说来路明非也着实没哟想到,自家娘子会是这般,帮着他应酬,想一想绘梨衣是什么样人物,宛如居于广寒宫的仙子,就是这样的一位仙子,竟会为了自己和一群蛮子也似的武人喝酒应酬。 他又想起晚上绘梨衣在自己胸膛写的字。 “我会努力做好一个侯爷夫人,应做的事。” 路明非理着绘梨衣的鬓发。 遇见你前,我从来不信画本里的什么一见钟情。 遇见你吼,我信了。 娘子,你就是我的一见钟情。 也是我的至死不渝。 还是我穷尽一生也不愿醒来的,一场梦呵。 路明非在绘梨衣额头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好梦。” 390 人定胜天 他们都说当年的那个冠军侯又回来了。 路明非在朝堂上可以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手中也攥着举足轻重的权利。 再也没人敢在背后嚼他或者绘梨衣的舌根。 就算再看他不顺眼的人,再想要除他而后快的人,也只敢在独处时,悄悄骂上两句莽夫或者灾星。 这个天下的道理其实很奇怪。 对于讨厌你的人,对你有恶感的人,一味的迎合讨好,非但不会令他们改观对你的态度,反而会得到截然相反的效果,那些人不会因为你的讨好而接纳你,只会得出你这个人真是软弱可欺的印象。 想解决这一问题,最是可行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他们都开始害怕,强大到让他们都开始恐惧,然后,你就会惊讶的发现,以前不待见你的人,嘲讽你的人,讨厌你的人,看不起你的人,全部都会换张脸,你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好的,都是开朗的笑容。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得拥有相匹配的力量。 很巧,路明非就拥有这样的力量。 路明非与绘梨衣的关系也一日融洽过一日。 他搭了张秋千,闲来无事,便和绘梨衣一起玩,红衣的姑娘坐在秋千上,路明非在后推着,一下高过一下,迎面的风,近到触手可及的蓝天,晃荡着套着绣花鞋的小脚,还有姑娘的笑脸。 路明非在后面看着她。 他们在夏日的深夜不眠,绘梨衣在宅院的月光下起舞,路明非静静的看她。 或者路明非看她抚琴,也可以吹笛,娘子的枇杷也很是好听。 “娶到你,我何等有幸。” 路明非抱着绘梨衣,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能与夫君厮守,才是妾身的荣幸。” 路明非不会武,他身上的杀伐气太深太重,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皱眉的血腥气。 他也不通音律,书法丹青还有点兴趣,音律之流还是罢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听了这么多年的画本故事还能拿得出手。 于是路明非给绘梨衣一则一者的讲起故事。 说来也真是有趣,或许连这双人自个儿也没发现,他们居然还有说书的天赋。 而且这些故事,便好似与生俱来的般,不用思考,不用设计,只要他们想,就能源源不断的从·脑海深处往外冒。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明明两人之前没有讨论过类似的话题,但这些故事居然他们都是知晓,相同的一模一样。 有时候路明非忘了剧情,绘梨衣就给续上。 有时候则是绘梨衣忘了,路明非进行补充。 只是这些故事的人物,名姓总与大周的不同。 诸如夏娜绫波丽等等等等。 不似大周之人,反倒……像是绘梨衣故乡的名姓。 路明非和绘梨衣为此讨论过数次,到底还是没能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路明非开玩笑似的说。 “或许我前世看的都是娘子故乡的画本吧。” 绘梨衣躺在他怀里,望着天空久久出神。 “前世……么?” 她在路明非手心写字。 路明非也在她的掌心写。 “是啊,前世。” “娘子。” “我啊,肯定在五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绘梨衣猝不及防,自家夫君这突然的一句爱你什么的,叫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面染红霞,绘梨衣捶打路明非的胸膛。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夫君真是的!” 这些字她写的又快又急。 路明非做出吃痛的样子,左躲右闪,一边笑一边求饶。 “很痛吗?” 绘梨衣关心的看他。 “当然……” 、路明非拉长了声音,忽的笑起来。 “一点也不。” “哼!” 绘梨衣羞恼的去掐自家夫君的腰间肉。 路明非面色大变,忙不迭一连声的求起饶来。 谁又能想到呢,堂堂冠军侯,最怕的竟是自家娘子掐他的腰间肉。 “下次还敢不敢啦!” “不敢了不敢了!女侠饶命!” 两人打打闹闹,少女的三千青丝垂落,披散在路明非脸上,带着幽幽的香。 没来由的,绘梨衣脸上显出一种澹澹的忧伤。 “夫君,你说,真的有前世和来生么?” “应该是有的吧。” “这样的话,我希望来生,还能遇到夫君。” 刚是犹犹豫豫的写完,绘梨衣又赶紧在后面补充。 “那个,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路明非笑着搂紧她。 “这怎么是贪心呢?” “这分明是我们应当做的事啊。” 绘梨衣放松地把自己交给路明非,软软的躺在他怀里,嘴角噙着微笑,只是眉梢还是带着一抹如何也化不去的澹澹忧愁。 路明非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但有关绘梨衣的一切他都牢牢的放在心上,那一日绘梨衣的异常他深深的记着,好几次浮现在眼前,毕竟这真的很奇怪啊,好端端的自家娘子说什么前世和来生,这辈子都没过完呢。 他从绘梨衣的态度里,隐约觉察到了点什么。 某种让他心烦意乱的不安。 好几次路明非从梦里惊醒,下意识的去抱绘梨衣,确定娘子还在身边方才安心,可当他低头想要端详绘梨衣的面容时,却惊诧的看见她眼角的泪痕。 这到底是…… 不安感越来越是深重。 路明非带绘梨衣去庙里祈福。 当朝冠军侯之尊,住持率众僧出门迎接,路明非挥退众人,只留下一名小和尚引路,他这是担心人太多自家娘子会不自在,人少点也清净些。 进香,礼佛,路明非与小和尚问着寺中是否有灵验些的长生所平安符,绘梨衣闭幕摇签筒,一支竹签啪嗒落地,她看去,面色白了白。 时刻留心娘子情况的路明非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绘梨衣的异状。 他一皱眉,迈步上前,大概是注意到了路明非,绘梨衣拾起竹签的动作骤然加快,显得仓促。 但她再快又怎能快过路明非。 路明非端详着手里的竹签,上面的句子他看不懂,云遮雾绕的,但是看绘梨衣不自在又强作镇定的样子,肯定有问题。 绘梨衣扯了扯路明非的衣袖。 “我倦了,回吧。” 以往只要绘梨衣这样对他说一句,路明非肯定就会依了。 但今天不同。 路明非皱着眉,严肃的看着绘梨衣。 “这上面什么意思。” 绘梨衣不敢看他,只是往外扯着路明非。 “你不说么?” “真不说么。” “好。” 路明非点点头,令小和尚唤来解签的师傅,负手等待,绘梨衣抿着唇,一下一下摇晃着路明非的手臂,向来都是绘梨衣说什么就听什么的路明非,这次却固执的很,如一棵轻松般立在那儿,一动也是不动。 说实话,绘梨衣哀求的目光着实令他心疼,但越是如此路明非就越是要弄清楚这里面的缘由,竹签上到底写了什么,他必须知道。 解签的师傅到了,见了面色冰冷的路明非便是心下一惊,那种金戈铁马的杀伐气岂是他个成日吃斋念佛的和尚所能承受的,连忙端正神色俯身行礼。 “免了。” 一支竹签掷到他面前。 而后是冠军侯冰冷的声音。 “”给我看看,上面什么意思。 这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拾起竹签,眼角余光快速扫过冠军侯和其夫人,只这一眼心中便是有了判断,这一签八成是冠军侯夫人求的,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签。 说到底解签这种行当,跟街头摆摊算命的一样,无非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人哄开心了,自然是财源滚滚,要真是信了经文的意思,什么不好的话都往外说,别说赚钱了,闹不好最后连这条性命都得搭上。 显然,眼前这位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冠军侯,就是一个搞不好就得要命的主。 和尚下定决心,无论竹签上写了什么,肯定一箩筐的好话往外说。 一直到他见了竹签上的经。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饶是解过数不清的签,这和尚也是不由得面色一变。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立刻将多余的神色收起。 但他的这些表现又怎能逃过路明非的眼。、 “看清楚了么?” “这上面说了什么?”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上签,是上……” 路明非一把拎起这人。 他脸上讨好的笑容尚未退去,立刻扭曲成痛苦的神情。 “侯爷!侯爷!” 路明非的手越提越高,直至此人双脚悬空离开地面,他死死抓着路明非的手,面色通红,场中其余人骇得噤若寒蝉,世人都传冠军侯天生神力,之前还有人不信,如今亲眼所见,只觉得比传闻更加骇人。 看似单薄的路明非单手拎起胖墩墩有如弥勒佛的和尚,后者竟连反抗的余地也无,这一幕给人内心的冲击感实在太大太大。 绘梨衣用力摇着路明非,神色哀求,路明非宛如铁水浇筑的高塔,动也不动一下。 “我耐心有限。”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不想死,就考虑清楚了再开口。” “这上面写了什么!” 说罢,路明非一甩手,便是将这人扔到了地上。 他狼狈的大口喘气,同时连连点头不止,手脚并用的爬行,抓起竹签,无视绘梨衣哀求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命不久矣,十死无生!” 路明非豁然转身,震惊的看向绘梨衣,甚至在那目光的最深处,还有一抹浓到化不开的恐惧。 绘梨衣面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踉跄后退,忽的剧烈咳嗽起来,路明非一把搂住她,绘梨衣咳嗽方歇,死死攥住拳头,但她又怎能比得过路明非的气力,最终也只能无奈的被路明非一根一根把手指搬开,于是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映入眼帘。 “你……” 路明非张了张口,却是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绘梨衣再次紧紧将手攥上,扭头向一边,倔强的不让泪水流出。 路明非脑子嗡嗡的响。 命不久矣,十死无生。 这八个字仿佛化成巨大的手掌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开始恐惧。 路明非当年在沙场上都没这般恐惧。 他也不是没经历过生死,连着几天的昏迷,鬼门关前走一遭,最后挺过来还不是老样子,怕都不带怕一下的。 但是当他意识到绘梨衣有可能命不久矣之后。 无边的恐惧感便如同海水涨潮般淹没了他的整个世界。 “墨梅!” “墨梅!” 丫头战战兢兢的跑过来,看了眼路明非,立刻害怕的低下头去。 “侯……侯爷。”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路明非,可真是吓人。 “夫人的事,你知道么!” 墨梅浑身抖了下。 路明非还在质问。 “说!” “夫人的事,你知道么!” 墨梅哭了,一抽一抽的,全身也跟着抖个不停。 路明非却是冰冷的看她。 抽噎了一阵,墨梅委屈的点头。 “我……我知……” 路明非扬起手,到底还是没能打下。 他深深的看了眼挡在面前的绘梨衣。 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路明非放下手,扫视全场。 所有人都在他的注视下低头。 最后路明非和慈悲的佛像对视。 命不久矣,十死无生么? 都说神佛有批命的权能,可我冠军侯,偏不信命。 僧人们瑟瑟发抖,年迈的主持转着佛珠,嘴唇快速翕动,在那念诵经文。 他们眼中的路明非仿佛化身业火滔天的魔头,以凡人之躯,匹敌神佛。 他深深的看着绘梨衣,温柔理着自家娘子的鬓发。 天要你死,我要你活,那便看看,是天意难违,还是我冠军侯,人定胜天。 路明非牵起绘梨衣的手,道一句。 “我们回家。” 当冠军侯府的车架离开时,寺院上下的和尚统统松了口气。 这冠军侯爷可真是骇人,先前的样子,给他们的感觉就好像是就要将他们这寺院给夷为平地了般。 也不知为何,最后却是不曾如此。 但不管了,没有动手就是好的。 自今日起,冠军侯府便换了般景象。 从前的平和欢乐一去不返。 下人们的笑容逐渐都看不到了。 他们都是行色匆匆。 见面抬头看上一眼彼此,不敢发出声音,点点头便是罢了。 冠军侯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这座侯府仿佛成了森严的军营,尽管路明非不曾动刑,但已是有三名下人被逐出侯府。 391 平江湖 391 平江 深夜,铜镜前。 绘梨衣为路明非揉开紧皱的眉心。 镜中的女子,形容销售,神色憔悴。 路明非深深的看着她。 漆黑的眸宛如永不见日的深渊。 在绘梨衣即将投来目光时,路明非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换上温柔的笑脸。 “辛苦了,娘子。” 他握住绘梨衣的手。 绘梨衣摇头。 “辛苦的是夫君。” 他把绘梨衣搂入怀中,轻轻瞬着娘子的长发。 “无妨,无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我在呢。” 绘梨衣安心的闭上眼。 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路明非抱得更紧了。 许久后,绘梨衣藏起染红的锦帕,静静依偎在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温度,她是这样单薄,像是一张纸,风一吹便会飘摇向远方,或者是到天上,怎么看也看不到,找也找不到的天上。 “睡吧,我抱着你。” 路明非轻声道。 ………… “见过侯爷。” “夫人的病,有劳薛太医了。” “侯爷哪里的话,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目送薛太医领两个弟子进了屋,路明非脸上的笑迅速敛去,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负负手立于门前,白衣黑发墨色的眸,他便宛如一座冰山,来往下人低着头,匆匆而过。 谁都能看得出来,冠军侯爷心情非常不好。 陛下十分看重当朝冠军侯,听闻了冠军侯夫人的怪病,便命宫中太医陆续前来诊治,如此恩宠,不得不令人咋舌。 可惜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还是于事无补,不要说治疗方法了,就连一个能说出所以然的都没有,辩证这一关就难倒了众人,究竟是寒是热,是武藏还是六腑,是气病还是血并,一个能给出准确论断的人都是没有。 如今这姓薛的太医已是最后一位,算来他也是三朝老臣,前后服侍过三位陛下,毕竟是明黄宫墙之内,他所见过的怪病实在不知凡几,本来这薛太医已是颐养天年,归家去了,这次也是无法,方才请得他重新出山。 没见的薛太医连起码的走路都是不成,得有两名弟子搀扶着么? 负手而立的路明非宛若一把刺破苍穹的枪,没有绘梨衣在,便无人可以揉平冠军侯皱起的眉头,按说薛太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更是如今诸太医的老师,再是罕见的怪病到他这里,也应当手到擒来才是。 但路明非心里总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当日在寺庙的画面仍然时不时出现在路明非眼前,梦魔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本只是想着寻常的祈福,为自家娘子求一枚保平安的符,怎的最后却得出了那般的批命! 命不久矣,十死无生。 向来只信自身对鬼神都是不屑一顾的路明非,竟也不由得暗暗沉思,莫非还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若说鬼神怪异,当年说书人的话再次浮现在路明非耳畔,异于常人则为妖,如此说来,或许这个世界最大的怪异,便是他路明非自己罢。 自己的异常自己知道,而绘梨衣,之所以引得路明非注意也是因为对方异于常人的名声,两人见面也的确有一股同类的感觉,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亲近感。 这也是见了批命后路明非会面色大变的缘由所在。 说白了,打从心里最深处,路明非是相信着自己和绘梨衣两个就是异于常人的。 那么,既然也是命,是天意,凡间的医术,真的有用么? 薛太医叹着气出门,面带愧色,尽管有两个弟子搀扶,脚步仍是显得虚浮,踉跄蹒跚。 见状,路明非只是暗暗于心中一叹,失望肯定失望,只因心中已有准备,反应也上算平静。 “老朽惭愧,学艺不精,侯爷……” 路明非摇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薛太医不必自责,我都知晓,如今之计,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是如此说,但薛太医哪里听不出冠军侯这是安慰自己的话,给他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家一个台阶下,想来冠军侯自己都是不信自己这些说辞的罢,怎么可能尽人事听天命呢,若真是如此,冠军侯又何必一天天的人参灵芝熬成汤药,如此强行续命之法,可说是逆天而行,雨天争命。 薛太医沉吟片刻,浑浊老眼看了看路明非,这位冠军侯当真年轻的过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深重的杀伐气,也着实令人心惊。 或许也因这年轻罢,冠军侯用情至深,薛太医听闻他三年浴血厮杀最后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迎娶当时还是外王女的冠军侯夫人,这种人尽管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功名利禄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没什么能与美人一笑相提并论,只能说一句还好冠军侯只是冠军侯,非是君王,否则怕是又得出一位烽火戏诸侯的大昏君留名史册了。 但这真的是好事么? 用情至深,这也便意味着,一旦有朝一日失去挚爱,他也必将痛彻心扉。 薛太医隐约感到些许不安。 他相信没有人想看到一个性情大变的冠军侯。 若是冠军侯夫人真有个好歹,到时冠军侯会做出点什么来,谁都不知道。 想了想,薛太医还是开口。 “侯爷不必心焦。” 路明非目光如电。 “哦,此话怎讲?” “悬壶济世,悬壶济世,真正的岐黄圣手,大多混迹在乡野间。” “乡野?” “正是。” 薛太医暗暗在心中一叹,为天下黎庶计,诸位,要恨就恨我罢。 他苍老的声音透着疲惫,但还是一字一顿的,拖着悠久的腔,缓缓道来。 “据老朽所知,有一人以鸿鹄为名,行遍天下,为百姓医,无论大病小病,疑难杂症,尽皆只收五枚铜板。” “还有一人,唤作百晓生,号称可知天下事,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 路明非静静听着,漆黑双眸有如深不见底的潭,幽幽的投向远方。 “冠军侯,当真好大的恩宠呐,您这平江湖之策,陛下准了。” 白面无须的公公谄媚的笑与路明非。 “谢陛下。” 路明非双手接取圣旨,转身大踏步向外行去。 近来京城出了件趣事,向来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独善其身的冠军侯,竟主动向陛下递了折子。 贵人们翘首以待,他们都在好奇,也不知道这冠军侯的折子都写了些什么。 无需等上多久,也就第二日,惊人的消息便席卷朝堂。 冠军侯要对江湖下手了。 所谓侠以武犯禁,大周立国三百余年,庙堂对地方的掌控力日渐走下坡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除天子脚下京城重地之外,其余地方的江湖门派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出,他们无视朝廷法度,甚至以遵循法度为耻,以违反法度为荣。 这些自诩为侠客武者的人,有他们的一套所谓江湖规矩,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动辄杀人满门,地方官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之下江湖门派日渐坐大,日积月累之下,逐渐向着国中之国的态势转变。 要说江湖的问题,那肯定是很大,他们就是趴在大周这棵参天大树身上吸血的藤蔓,但对于庙堂而言,并不如何将之放在眼中,边疆蛮夷才是真正的威胁,还有,与其和那些成日里舞枪弄棒的粗人较劲,还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将自己的位子再往上挪挪更为要紧。 再者说了,那些个所谓江湖门派上交的银子实在不少,而且当朝贵人又有哪个门下没养着几个鹰犬打手,总有些不得不做的事不适合他们亲自出面,那样会脏了手,于是养几个鹰犬就很有必要了。 仔细算来,庙堂眼中不值一提的江湖,其中的弯弯绕可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如同一团乱麻,要么以巧劲四两拨千斤的徐徐化之,要么就以刚勐至极的力道直接斩开。 但谁有那个功夫理会这什么江湖。 今日冠军侯却动了手。 谁都没想到,冠军侯会主动揽下这烦人的差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路明非擦拭甲胃,冰冷的表面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听到脚步声,他豁然回头。 是丫头搀扶的绘梨衣。 路明非下意识便皱起眉。 他没有看绘梨衣,而是冷冷盯着丫头墨梅。 “叫你看好夫人,你就这么看的!” 丫头咬着唇。 绘梨衣勉强的笑了笑。 她依偎向路明非怀中,路明非张开手臂,柔柔的抱住她。 “娘子。” 路明非想着一定要板着脸,严肃的告诉绘梨衣这样做是不行的,警告她下次可不能这样,身体不舒服就在床上躺着,休养休养,到处走动算怎么回事? 只是在看到自家娘子那张脸后,所有到得嘴边的话尽数散了,化作一阵轻柔的风。 绘梨衣轻轻的为路明非揉开皱起的眉心。 “夫君又皱眉。” 绘梨衣在他手心写字。 那是和以前多少个日夜一样的写字。 只是这力道轻的叫路明非一阵心疼。 “是我不好。” 绘梨衣道。 “叫夫君为我伤神了。” “也没做好一个妻子应做的事。” “我本来应该照顾好夫君的。” “现在却要夫君照顾我。” “不仅如此,夫君还得为了我……” 路明非反握住她的手。 “”好了。 路明非轻轻摇头,笑容温柔。 “娘子不必多想,能为你做这些,我很开心。” “我也从未想过要娘子照顾。” “应该是我来照顾娘子才是。”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了。” 路明非轻轻的抱住绘梨衣。 “你能安好,对我而言,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丫头在最开始就已经悄悄退去。 房间里只有绘梨衣和路明非两人。 她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面色苍白,形容瘦削,原本上好绸缎似的黑发,如今也逐渐失去了光泽。 看着便叫人心疼。 路明非抱绘梨衣的动作都不敢用力,生怕他要是一个用力了,绘梨衣会就这样的死去。 她的生命之火正在日复一日的衰弱下去。 无论路明非想不想承认,这一点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们静静抱了会,便好似时间都要在此刻停止流逝。 “夫君,你这般待我,实在不值……” “没什么值不值的,我愿意。” “夫君,如果有来世的话……” “又来了又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要听这样的话,这辈子还没过完,你想逃,有我允许了吗!” 听着路明非霸道的话,绘梨衣扬起嘴角,澹澹的笑了。 “好,我不说了,夫君别动气。” “这还差不多。” “夫君真像是个小孩子啊。” 写了这样一句话,趁着路明非发火前,绘梨衣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 按说以如今绘梨衣的身体,挣扎出路明非的怀抱几无可能,但路明非始终怕着会伤到自家娘子,因此也不敢用力,于是当他发现绘梨衣有挣扎的动作后,便是顺水推舟,放任绘梨衣自己站起。 她细细的喘了气,就这样的动作,已是额头见汗。 但绘梨衣还是笑着。 “夫君。” 她摘起冠军侯的青铜面具,抬眸与路明非对视。 “我为夫君披甲。” 路明非展颜一笑。 “那便有劳娘子了。” 号角声苍茫悠远,将士们盔甲鲜明,冠军侯的旗帜猎猎作响。 白马之上的侯爷回头眺望城墙之上的那抹红衣。 那是他的娘子。 他路明非的娘子。 “夫人,侯爷会杀了我们的!” 绘梨衣摊手,无动于衷。 丫头一咬牙,狠狠夺过鼓槌。 “我家小姐给她的夫君送行,你们拦什么拦,当心侯爷回来把你们头都给砍了!” 几个甲士张口结舌,最后只能无奈的退到一旁。 绘梨衣望了眼城外的将军。 那是冠军侯。 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良人。 城墙风大,吹动她的衣。 绘梨衣高举鼓槌,重重落下。 雄浑的鼓声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亲兵下意识的去看将军。 只可惜青铜面甲挡住了冠军侯的脸,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不过,以侯爷对其夫人的用情之深,应该会很生气吧,如今夫人的身体,又怎能…… 路明非最后看了眼绘梨衣。 他回转过头。 “出发!” 亲兵稍感意外,他本以为将军会调转马头,回京城去制止夫人呢。 没想到这样便要开拔了。 不过,既是将令已出,那么听令形式便是。 大军前行,女子敲鼓。 自此,便是江湖的末日。 侠客的终局。 392 替天行道 “朝廷鹰犬!” “该死,他们有强弩!” “师妹!师妹!” “随我来!” 哭喊声,喧闹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弩箭破空声。 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青铜面甲的将军坐于白马之上,冷眼看这显赫一时的翠竹山庄走向覆灭。 甚至不用他出手,手下甲士已是足够,在将军眼中,所谓江湖侠客,无非是一帮逞凶斗狠之徒,他们完全无视朝廷限制铁器的禁令,公然持刀剑铁器上街,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以戏耍官员为乐。 但散兵游勇又怎能与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抗衡,在冠军侯索帅士卒的兵锋之下,号称青州武林执牛耳者的翠竹山庄,不过数日光景,已是将付之一炬。 “侯爷!” 亲兵来报,抱拳而禀。 “抓到两条大鱼。” 白马上的将军低垂目光。 “带上来。” 几个甲士压着一男一女上前。 男子是翠竹山庄庄主的公子,女子是其妹,两人模样姣好,哪怕是如今这般的狼狈境地,也难掩其清秀风姿。 “跪下!” “跪下!” 甲士狠狠在男子膝盖踹了两脚,他咬着牙愣是不肯动,女子抱着他泣不成声,偶尔看向白马之上的将军,眼神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就好似要将这人给生吃活剥了般。 路明非理也未理。 仇恨什么的,他早习惯了,只是仇恨而已可什么也做不到,他冠军侯项上人头在此,有本事的尽管拿去便是。 “百晓生在哪?” 翠竹山庄的少爷小姐一愣。 他们早已听闻眼前这人的赫赫威名,哦不,应当是赫赫凶名才是,自三月前冠军侯出京,江湖便是掀起了好大的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侠客好手惨死于冠军侯之手,光是有名有幸的门派都已经彻底消亡了一掌之数以上,比起冠军侯,江湖中人更愿意称这位铁阎罗。 听说他灭人宗门是眼红金银财宝,又似乎是寻找某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江湖上众说纷纭,翠竹山庄的少爷小姐闲来无事,也曾与人讨论过,当时只当打发时间的消遣,如今听来,竟是先前所有猜测尽皆有误,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铁阎罗,竟是为了……百晓生。 小姐死死抿着嘴,别说他不知道什么百晓生,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向这个灭人宗门的刽子手开口。 “紫阳山。” 小姐不敢置信的去看她的哥哥。 就见这个人低着头,面色痛苦,但还是艰难的往下说去。 “前阵子收到的消息,百晓生往紫阳山去了。” 路明非看了眼那女子,目光又落回到少爷身上。 “”说。 听到这一句,少爷好似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他怜惜的看了眼自家妹妹。 “罪人不敢多求,只希望侯爷开恩,放小妹一条生路。” “兄长!” “你没必要这样!” “我们有什么错!” “为什么要向这个人低头!” 他面色大变,扬起手用力给了自家小妹一巴掌。 娇嫩的脸迅速高高肿起,她嘴角溢血,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家兄长。 “你……” 高声马嘶打断两人。 路明非没耐心看他们的生离死别。 得到百晓生的情报,已是够了。 路明非调转马头,身后那少爷急忙的喊。 “求侯爷开恩!” “侯爷!” “求侯爷开恩啊!” 路明非扬了扬马鞭。 “准了。” 那人欣喜若狂,连连拱手,甚至就要跪下,事实上,若非是有自家小妹拦着,他已是跪下了。 小姐还在训斥她的兄长,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顶天立地大丈夫的兄长,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真叫人不耻。 而兄长只是任平小妹骂着,给四周的甲士赔着笑脸。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速度是这般快,等他们想着要躲避时,已为时已晚。 但停住了。 难以想象,之前那般极速,却还能于瞬息间停住,此人骑术该是何等了得。 抬头一看,熟悉的白马,白马之上的将军,不是去而复返的冠军侯,又是何人。 少爷面色一变,赶紧拦在小妹身前,对着冠军侯连连作揖。 那女子很不服气,想扒拉开兄长,看样子是要和冠军侯理论一番。 真是天真啊。 路明非用马鞭指了指她。 “你兄长是个聪明人,至少他知道自己有罪。” “看你这样子,怎么,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无辜?” 那女子倔强的盯着路明非。 清秀的脸上找不到丝毫为生活所累的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有没有罪,还不是你们这些朝廷鹰犬说了算。” “呵。” 路明非轻笑一声。 “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挥挥手。 “取翠竹山庄的账本来,让我们这位大小姐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污蔑她。” 一箱箱账本砸在地上。 小姐还是很有底气的样子,只是她如果往身边看上一眼的话,便会发现,自家兄长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 “大小姐。” 白马之上的将军澹澹道。 “你的父亲,你的兄长,把你保护得很好。” “但就是保护得太好了。 “你得知道,江南的花糕,川蜀的锦绣,昆仑的玉,白山的参,这些个你习以为常的好东西,可不会因为你的无辜,就自个儿从地理长出来。” “你每日里见了那么多的侠客,才子,前辈,或者恶人。” “那么,谁来种地呢?” 小姐似乎是听不懂路明非的话,半晌没回过神来。 倒是一边的兄长,默默低下头。 路明非最后看了眼他们,不再多言。 绘梨衣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没时间给他浪费。 营帐点着篝火,路明非静静翻阅医书,偶尔停下来沉思,想着自家娘子的症状,皱眉不展。 “将军,抓到三个刺客,您看……” 路明非挥手。 “照旧。” 亲兵一低头。 “是。” 总有些仁人志士仗着他们所谓的功夫就敢刺杀路明非,或许在他们看来只要除掉这个魔头,江湖就能重归太平。 但他们总是忽略了普通百姓,门派侠客高来高去,吃顿饭不给钱或者顺手拿几两银子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毕竟他们这等风流人物又怎能在肮脏的地里厮混。 但路明非认的可不是他们江湖的道理,朝廷自有法度在此,随便跳出来一个侠客说什么替天行道说什么行侠仗义就能肆无忌惮的夺取他人性命,这天下哪里有这般荒唐的事。 路明非当然也听闻了江湖上是怎么传他的名声,只是他并不在意罢了,朝廷鹰犬就朝廷鹰犬,他本来就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之所以向陛下递了平江湖的册子,根本原因还不是为了绘梨衣。 当日薛太医的话点醒了路明非,天下之大总有些奇人异事,明皇宫墙内没人能治得好娘子,不代表这天下就没人能治,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江湖。 老头狼狈的跌坐于帐前。 网上看了眼,目光一旦触碰到那张恶鬼也似的青铜面具,便是心下一寒,立刻就将脑袋深深的埋下。 “赛华佗,是吧。” 这就是铁阎罗的声音么?竟如此年轻!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赛华佗哆嗦着拱手,讨好的笑道。 “侯爷容禀,赛华佗之流,无非江湖同道给老朽三分薄面,实在担不起……” “我问你,是赛华佗么?” 那双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他。 老头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笑容很是难看。 “是……是,老朽正是赛华佗……” “嗯。” 他收回目光了。 老头松了口气。 而后便听得那人澹澹的道。 “去京城罢,有人送你,医好我家娘子。” “医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说到这,冠军侯顿住了。 许久都没有下文。 说来这后面应当是若医不好会如何了吧。 那究竟会如何啊。 赛华佗鼓足了勇气,抬头一看,便见得冠军侯正看着手中那书出神。 说来和传闻中真是不同,恶贯满盈的冠军侯,还是个成日里手不释卷的爱书之人。 半晌路明非方才回神。 刚才是有了灵感,他觉得这书上的某段描述和绘梨衣真是像,但细细想来,又有着诸多出入。 路明非瞥了眼趴在地上的赛华佗。 “若医不好,你便陪葬罢。” 说完,路明非挥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甲士冲进营帐,好生将这位赛华佗请了出去。 在之后的数月间,江湖掀起了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而后便听得那人澹澹的道。 “去京城罢,有人送你,医好我家娘子。” “医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说到这,冠军侯顿住了。 许久都没有下文。 说来这后面应当是若医不好会如何了吧。 那究竟会如何啊。 赛华佗鼓足了勇气,抬头一看,便见得冠军侯正看着手中那书出神。 说来和传闻中真是不同,恶贯满盈的冠军侯,还是个成日里手不释卷的爱书之人。 半晌路明非方才回神。 刚才是有了灵感,他觉得这书上的某段描述和绘梨衣真是像,但细细想来,又有着诸多出入。 路明非瞥了眼趴在地上的赛华佗。 “若医不好,你便陪葬罢。” 说完,路明非挥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甲士冲进营帐,好生将这位赛华佗请了出去。 在之后的数月间,江湖掀起了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冠军侯兵锋所指,没哟一个门派可以抵挡。 毕竟这是现实,可不是那什么真有妖魔鬼怪武功内力的画本故事,江湖门派的兴起主要是因为官府朝廷对地方掌控力的日渐衰微,什么高来高去的大侠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了,当硬生生从边疆战场那等地狱般地方杀出来的冠军侯率人真正对江湖开始动手时,等待这些潇洒惯了 的江湖侠客的唯一下场,也只有阶下囚,刀下魂。 一个个名医圣手被送往京城,冠军侯府宛若军营,尤其是这一日。 “将军!” 亲兵气喘吁吁的赶来,未及站稳,便是一膝盖跪在地上。 路明非捧着书。 “嗯?” 亲兵嘴唇哆嗦着,半晌方才开口。 “夫……夫人……” 书搁在桉上。 路明非抬起头。 “夫人怎么了?” 澹漠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亲兵在心里也不知多少遍将那人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 方才咬牙开口。 “夫人遭遇刺杀。” “哗啦!” 桉几翻滚着出去好远。 不知何时路明非已站在亲兵面前。 “刺杀?” 亲兵死死低着头,此刻冠军侯给人的感觉太恐怖了,他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说,怎么回事!” 亲兵艰难的吞咽一口口水,娓娓道来。 绘梨衣无碍,这是醉令路明非心安的消息。 刺杀他的是几个江湖人,素有侠名的书生剑客,曾学剑于浣纱派,后来自立门户,占了座岛屿号称什么逍遥五子,有人弄笛,有人抚琴,颇有古代隐士的风范。 他们也是抱着替天行道的想法对冠军侯夫人动的手,可惜错估了双方实力,逍遥五子在江湖上或许就能算得上是一声好手,但在布置森严的冠军侯府,是真的不够看。 他们甚至没能见到绘梨衣,就有三人重伤,剩下两个是重情的,不忍丢下同伴独自逃生,便带着三个伤员杀出重围。 路明非听完亲兵的汇报,在帐内站了许久,而后轻轻的笑了。 “五个江湖人,身负重伤,在京城,藏了三日还找不到。” 亲兵埋着头。 “是属下办事不利。” “与你何关?” 路明非转身回了主位,大马金刀坐下。 轻轻摩挲着面具粗糙的纹理。 “我听说,他们是叫我阎罗吧。” “不错,不错。” “既是他们求的,那我便允了。” 青铜面具后的声音低沉沙哑。 “阎罗便阎罗罢。” 一夜之间,浣纱派被朝廷甲士围得水泄不通。 冠军侯要屠浣纱派上下满门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江湖。 众人无不皱眉叹息,愤慨不已。 浣纱派的名声很好,虽是江湖门派,但从中走出的弟子大多都是才女书生,向来以治国齐家平天下为己任,恪守礼与法,在江湖上行走也享有美名。 没想到如今这铁阎罗竟丧心病狂至此,连这浣纱派都不放过。 京城,某王侯府邸。 “兄长,那魔头欺人太甚!” “给我站住!你想做什么去!” “没听三哥说么,那魔头都要对师傅他们下手了!” “所以呢,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去做什么,送死么!” “我就送死!怎么了!总比窝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来得强!” “小五,你忘了当日我们逍遥五子结拜时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走,你们三个也一起,我们回浣纱吸。” “那魔头不就是想要我们的命么?给他又何妨!” “走!” “我也一起!” “快哉!快哉!吾等来生,也作兄弟!” 在大军围了浣纱派五日后。 掌门出面了。 他穿戴整齐,隆重得仿佛是要去参加祭祀。 一步一步走向路明非。 “山野闲人,见过冠军侯。” 他恭恭敬敬行礼。 路明非嗯了声。 掌门直起身,正衣冠,肃面容。 “你要求饶么?” “非求饶,乃求死也。” “哦,求死?” 掌门面带愧色。 “劣徒闯下弥天大祸,都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尽到应尽的责任。”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 说着,掌门抽出腰间长剑,横到脖颈间。 “还请冠军侯看在……” “不可!” 几人从浣纱派中冲出。 路明非扫上一眼,与见过的画像比对,便是认出其中两人正是逍遥五子中的老大和老三。 看来这浣纱派也有密道,说来也是,好歹也是久负盛名的武林门派,没个密道暗室怎么可能。 何况路明非这几日也未曾下令仔细搜查,逍遥五子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了,经密道回自家宗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几人夺过掌门的剑。 “师傅,你做什么!” “我等与朝廷鹰犬势不两立,何必低头! 有人向路明非怒吼。 “铁阎罗,一人做事一人当,想撒气的话冲我来,为难我家师傅算什么好汉!” 路明非看也不看他。 那边掌门涨红了脸,气得吹胡子怒骂。 “孽徒!孽徒!你们到底要湖涂到什么时候!” “你们还认我这个师傅,现在就给我回去!” “可是,师傅,这……” 路明非澹澹的看他们吵成一团。 抬头望了眼天色,不早了。 既然正主到了,也是时候动手了。 不过路明非也着实没哟想到,浣纱派掌门会做出这般选择,令得他高看一眼。 说来,他应当是唯一一个说路明非有功于社稷的江湖人了吧。 但也仅止于此了,高看一眼只是高看一眼,路明非做出的决定,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改变。 竟有人胆敢打绘梨衣的心思,路明非无论如何也忍不了,逍遥五子必须为他们的行动付出代价,否则随便来个人都敢对绘梨衣下手,这还了得。 路明非抬起手,正要下令。 一骑快马呼啸而来。 亲兵翻滚着下地,滚了几滚,顾不上擦伤,单膝跪在路明非面前。 “将军,有夫人的信。” 路明非收回抬起的手。 天底下能改变他路明非意志的人屈指可数。 其中便有一人,是绘梨衣。 路明非取过信,展开来读。 许久后,他深深看一眼浣纱派掌门,还有逍遥五子。 抬手,挥下。 几个浣纱派的剑客如临大敌,面色悲怆,隐含决绝。 却是听得这边的冠军侯言道。 “收兵。” 一列列兵卒随着旗语移动,偌大的军阵竟是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浣纱派数人眼睁睁看着冠军侯大军开拔,不多时已是走得远了。 “我……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脸上都是茫然,还有不敢置信。 很快,渐渐反应过来的浣纱派数人欢呼起来,振奋的挥舞手臂。 唯独一人不曾。 那便是他们的掌门。 他走到大笑的弟子面前。 抡圆了巴掌抽在脸上。 这位逍遥五子的大师兄,向来都是沉稳可靠的性格,这次却是捂着脸,话都说不出口。 他迷茫的看向师傅。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掌门越说越气,最后竟是硬生生气得笑了。 “刺杀冠军侯夫人!” “你替的什么天!” “行的什么道!” “我当年让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了么!” 掌门一指浣纱派。 “给我回去,读三年的经,时间没到,不许出来!” 393 一线生机 “师傅,你……” 他不能理解,自己尊敬的师傅,为什么会站在铁阎罗的立场说话。 “还记得你的报复么?” 掌门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冠军侯征战边疆三年余,历大小战意不知凡几,击退蛮夷,护一方平安。” “只这一事,便足以我等山野散人,为其牵马端茶。” “可那些惨死于他手下的武林同道……” “呵。” “武林同道?” “就那些人,算得什么道。” “你呀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明白。” “护佑一方平安的从来不是什么武林门派,是官府,是朝廷。” ………… 路明非不在意此刻发生在浣纱派门口的冲突。 他向来如此,不在意他人看待自己的目光。 也只有娘子。 绘梨衣来信,劝他莫要滥杀无辜,若是因为自己害的夫君心中有愧,她定是会中日里坐卧不安,病情加重。 见了这封信,路明非立刻便息了动兵的念头,绘梨衣的病情加重,一想到这样的未来他就心口一阵刺痛。 望着京城的方向,想着自家娘子,如今天气愈发凉了,也不知娘子是否注意了添衣? 亲兵来问他。 “将军,我们去哪?” 路明非收回目光,澹澹答。 “紫阳山。” 甲士把守重重关隘。 自山门往下,一列两位道童,共是九九八十一列,尽头是鹤发童颜的老道,身旁有两位明眸皓齿的道子随侍,便是这道家名声最为显赫的紫阳山掌教真人清虚子。 亲兵随路明非踏上台阶,他却是一伸手,将他拦下。 “将军?” “嗯。” “遵命。” 路明非抬头望了眼山门,瑰丽山脉,一条小路蜿蜒向上,尽头的清虚子模模湖湖,飘飘渺渺,却是看不真切。 好一个道家紫阳山。 路明非一级级登阶而上。 他的脚步从容不迫,拜山前卸去戎装,换上一身白色长服,只是那张青铜面具仍未摘下,象征着路明非名震江湖的阎罗身份。 清虚子默默摇头,一旁道子好奇问他。 “掌教师伯,您这是?” “心魔深种,冠军侯,当真不易啊。” 另名道子撇撇嘴,这叫什么话,若是威压江湖的冠军侯还说是不易,那这天底下还能有谁是轻松的呢? “冠军侯请。” “真人请。” 路明非与清虚子见礼罢,互相一引,相视一笑,往内里行去。 只是清虚子始终落后路明非半个身位,牢记主次尊卑,不敢有丝毫疏漏。 进正堂,分宾主落座,闲谈片刻,两个道子看着那个与自家掌教谈笑风生的年轻人,不由暗暗交换一个惊讶的目光。 不是说冠军侯是天生的杀胚,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么,前几日他们收到这位煞星的拜帖,吓得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好些个师兄弟连夜收拾行李下山去了,倒是掌教真人老神在在,说什么冠军侯乃大丈夫是真君子,叫他们千万莫慌,好生准备就是,务必要迎好冠军侯,做好一应招待事宜。 如今来看,冠军侯是不是大丈夫是不是真君子他们不知道,但总有种感觉,比起令得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阎罗,这位冠军侯更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才子书生。 可以与掌教真人聊上这么许久都不露怯,这位冠军侯的博学多识,实在叫人叹服。 但他们其实想岔了,路明非何许人也,平生最是厌恶看书读书,一旦要被什么就生头疼,至于为何能与清虚子聊上许久,还不是因为娘子的病,若医术无用,他也想着道术玄奇,或许有些效果。 最后道藏是读了不少,于绘梨衣有用的却丁点也无,除了与紫阳山的真人闲聊,别的怕也没什么用处。 盏查已过,路明非步入正题。 “听闻前些日子百晓生曾经来此,不知可有此事?” 掌教真人含笑点头。 “不瞒侯爷,确有其事。 “喔。” 路明非点墨似的目光向他看来。 “冒昧一问,不知这位百晓生,如今身在何处?” “若侯爷来此是为寻百晓生,怕是要失望了。” “此话怎讲?” “七日前百晓生便已离了山门,此人行踪缥缈不定,如今也不知去往何方。” “真人也不知么?” “不知。” “如此……” 路明非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 两位道子大气也不敢喘,心脏砰砰直跳。 真是怪事,明明冠军侯没什么行动,怎么就给他们这般大的压力。 他们有种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位冠军侯爷,随时可能暴起,下令屠了紫阳山上下满门。 但却没有。 “如此,便叨扰了。” 路明非一拱手,饮尽茶水,起身要走。 两位道子齐齐松了口气。 却听得自家掌教真人开口。 “冠军侯且慢。” “嗯?” 路明非站住脚步,回头望来。 两位道子面上不显,心中一阵阵的发苦,掌教老爷啊,您这是做什么! 他们甚至怀疑自家掌教是不是成日里研究道藏经文,把这脑子都给研究出了问题。 要不然怎么会活得不耐烦了。 是的,在他们看来,自家掌教这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掌教就是掌教,他的眼界哪里是两个小小道子可以揣度的。 “冠军侯此行来寻百晓生,为的应是冠军侯夫人的病吧。” 路明非不自觉踏前一步。 “正是。” “掌教真人有何教我?“ 清虚子微微一笑。 “不知冠军侯可曾听闻过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深山中宝药处定有勐兽。” “毒虫出没地必有解药。” “都是相同的道理。” 清虚子缓缓道来。 “冠军侯夫人的病实在古怪,不过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这遁去的一,便是一线生机。” 路明非若有所思。 近来他读的道藏实在不少,如今清虚子这么一说,便如同拨云见日,他立刻就有了头绪。 “真人的意思是……” “扶桑。” 清虚子抚须,笑而不语。 路明非越想双眼就越是明亮。 是了,天无绝人之路,中土找不到治疗绘梨衣的方法,或许是因为这方法根本也不在中土,而是在那孤悬海外的扶桑之上。 毕竟扶桑才是绘梨衣的故乡。 “谢过真人!” 路明非认认真真的抱拳一礼,清虚子一挥浮沉,还了个道揖。 下山,路明非跨上白马。 亲兵好几次回头看他。 “怎么了?” “将军你好像有什么开心是。” “开心是?” 路明非咀嚼着这几个字,勾起嘴角,轻快的一踢马腹。 “确实是开心是。” “我们走!” 一则消息旋风般席卷江湖。 冠军侯要班师回朝了。 这一日不知道多少江湖中人欣喜若狂。 有人喝的酩酊大醉,有人连连呼唤好友,有人长笑不止。 摄于冠军侯威名而躲藏起来的侠客们也一个个从地窖或者扇动中走出,当他们重新置身于车水马龙的闹市时,油然而生一股恍然隔世之感。 于是很多人在这一日便见到了这般古怪的场景。 一个个披头散发的野人跪在闹市中心,又哭又笑,又喊又叫,看起来就像是疯了。 江湖中人三两成群,约在酒馆茶楼,纵声谈论,每每说及冠军侯,必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看这模样,当真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他们声响大了,吵到隔壁桌的客人,小声滴咕两句,这边的侠客一拍桌子,刀剑铿锵声中出鞘,怒目而视。 “说什么呢,再说一遍,声音大点!” 那几人缩了缩脖子,显然是怕了,侠客们得意洋洋,该死的冠军侯,他们是多久没享受到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了,可真是令人怀念。 但不是所有人都怕了,其中一个书生梗着脖子,不服气的盯着他们。 “嚣张跋扈,如此作态,就不怕冠军侯拿你们试刀么!” 见居然有人敢回嘴,几个侠客本欲起身,只是当他们听到冠军侯三个字后,便是如同一桶冰水迎头浇下,眼前仿佛出现一张狰狞面具的轮廓,鼻前也有浓郁到发臭的血腥味环绕。 他们几乎连兵器也握持不住,手心全是冷汗。 无论想不想承认,冠军侯三个字,已是所有江湖武人的梦魔。 有个壮硕的侠客恼羞成怒,似乎是想动手,同伴赶紧拉住了他,连连摇头。 重重哼了声,瞪了眼这几人,几个侠客饭菜也不动,转身下楼去了。 看他们气冲冲的背影,好似要直接出门,掌柜的赶紧追上去,在那喊着客观客观,侠客们头也不回,只是脚下步伐加快些许。 直到这掌柜的叫了声冠军侯,几个侠客方才是条件反射般的抖了抖,扔下些铜板,逃也似的走了。 楼上见到这一幕的食客轰然叫好,连连鼓掌,而后与同桌或者邻桌的食客兴高采烈的谈论起有关冠军侯的种种事迹,言语间尽是推崇之情。 之前滴咕的那几人更是兴奋,面色涨红,手舞足蹈,向来眼高于顶的江湖侠客,竟有朝一日也会在他们的怒斥下狼狈逃窜,这一幕如何不叫人兴奋。 他们连连向最后出声的那人敬酒,他连喝了几杯,一直说着惭愧。 “诸位兄台,此话有异,非我胆略过人,实在是借了冠军侯的名头。” “”诸位要谢,还是谢那冠军侯罢。 路明非班师回朝,人虽是离了江湖,但这江湖上却随处可见他留下的痕迹。 冠军侯的名头挥之不去,实际上,他的影响力才刚刚开始发酵,甚至有些地方的百姓自发的为他建起生祠,日夜香火不断。 诚然,路明非的到来是侠客的末路。 是江湖挥之不去的梦魔。 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冠军侯曾经来过,就是莫大的福祉。 说来,为什么路明非连连抓人,还覆灭了好几个江湖门派,浣纱派掌门和紫阳山掌教还是对他礼遇有加,格外尊敬。 其中道理就在这里了。 若是有心,仔细看上一看,你便会发现,死在路明非手下的人,还有那些个覆灭的门派,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路明非从来没有因为个人好恶就滥杀无辜。 唯一的例外应当就是浣纱派了,只是有绘梨衣的书信劝住了路明非,最后也未曾向无辜者动刀兵。 冠军侯回京,实在是一件盛世,只半日光景,冠军侯府便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家家的拜帖和礼单,看得人目不暇接。 就连京城的乞儿也过来凑热闹,他们识趣的没有挤在正门,只远远地拱手作揖,满嘴巴都是吉祥话。 尤其是见到那匹白马行来,乞儿们吉祥话便说的更欢了。 路明非下马,耳朵一动,便听到有乞儿在那喊着。 “祝冠军侯和冠军侯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笑了笑。 这什么场合,吉祥话也说错了吧。 只是后面那半句的寿比南山在路明非脑海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寿比南山么,也好。 他与亲兵耳语两句,大踏步往内屋行去,这边亲兵提着三大箩筐的铜钱出来,乞儿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个个用力往前挤,都想到最前头去。 “排好队!排好队!” 亲兵喊了两嗓子。 “人人有份,不要挤,不要抢,谁要是动手,别想的分了!” 乞儿们这才安分下来。 他们抬着头,齐齐望着亲兵,就像是努力朝向太阳的向日葵般。 “还有呢,除了这铜钱,侯爷也说了,自明日起在城南,连开七日粥铺。” 乞儿们再也无法保持安静,他们一下子吵嚷起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狂喜,很快,他们反应过来,就要向着冠军侯府的方向跪下去,任凭亲兵扯着嗓子怎么喊也无济于事,拉起这个那个又跪了。 对冠军侯和冠军侯夫人的吉祥话更是一连串的往外冒。 路明非走了许久,还能听见外头传来的吉祥话。 “侯爷,您心善,小人佩服,但这些乞儿,无非是野草一般的生命,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如果要帮,怕是搭上整个侯府也帮不过来。” 亲兵道。 路明非和亲兵的关系很好,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他们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将与兵,倒不如说是兄与弟。 “我晓得。” 路明非笑着点头,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绘梨衣居所,低声道。 “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就当我这是为娘子祈福了。: 亲兵止步。 路明非推门而入。 迎面就是好一阵浓郁的药香。 路明非眉头皱也未皱,这药香他身上也有,平日里为了自家娘子这病,他不知道试了多少的药材,就连宫内的太医也说,以冠军侯如今的医术,出台坐诊也不是不行。 进屋后路明非立刻小心关上了门,以防寒风吹进来。 一步步来到床前,路明非下意识就想唤一声娘子,却是生生忍住了,他怕自己吵醒了绘梨衣,只是往床上看去时,不偏不倚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绘梨衣醒了。 路明非抿了抿嘴。 “娘子。” 这声出口,路明非自己都是一惊,好沙哑,沙哑得他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绘梨衣柔柔的抬起手。 路明非将之握住。 他把绘梨衣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 两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绘梨衣露出一个澹澹的笑。 今日之前,路明非无数次畅想他再次见到绘梨衣时候的光景。 他有无数的话想说。 满心的思念如何才能排解。 他要紧紧抱住绘梨衣。 就这样抱着她什么也不做。 他要…… 他要…… 他要…… 他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路明非却什么都不想做了。 他只是想轻轻的贴着绘梨衣的手。 然后道一句。 “娘子,你清减了。” 绘梨衣笑着摇头,纤细到过分的手掌抚过路明非的脸庞。 尽管她没说话,也没动笔,但那双眼神已将千言万语都给道明。 绘梨衣说的是。 “夫君,好久不见。” 路明非这次回京,待了足足一月。 他洗去一身杀伐气,不去理甚的朝堂纷争,只全心全意陪着自家娘子。 路明非为绘梨衣煎药,拿着蒲扇全神贯注的盯着火,药房里烟雾缭绕都见不得人,也亏得他能一坐就坐上三四个时辰。 药可不能胡乱的吃,路明非如今熬的都是一些滋补的药,人参灵芝之类,小心炮制,仔细熬煮,煎成浅浅的一碗,给绘梨衣喝下。 天冷绘梨衣吹不得风,路明非又担心自家娘子成日呆在屋里给闷坏了,他便请来京城有名的丹青圣手,画花鸟画山水画街道,他选了看,都不满意,最后还是自己动笔,画师们立在一旁,面上虽是恭敬,心里却多是不以为意。 你冠军侯于战阵厮杀自是独步天下,但这丹青可是不同,瞧不起咱们的手艺要自己动笔么,呵,那他们可就要好好看看,你冠军侯这丹青造诣,能有几分火候…… 正这般想着,路明非已是停笔,几位丹青圣手伸长了脖子看去,本是打定了主意无论看到怎般的画都不会笑,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但当他们的目光真的落在画上,立刻就怎么也无法移开了。 路明非欣赏着自己的画,完了一回头,就看见一排的丹青圣手对自己长揖及地,恭恭敬敬的喊。 “老师在上。” 路明非:…… 他黑着脸,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个糟老头子赶出去,路明非真是想不通了,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这些人是不是疯了,自己叫他们过来是作画的,不是收弟子。 路明非解释半天,说的都口干舌燥了,他们愣是不听,倔强的不像话,到后来路明非都威胁他们再不走就统统砍头。 砍头这招都用出来了,本以为这下得管用了吧,然而并不是。 这些个倔老头就算要死也得跟着路明非学画,就好像在他们眼中,生死这种小事在丹青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你说他们都怎么想的!” “要不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就完了!” 路明非坐在床边,和自家娘子絮絮叨叨,绘梨衣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想来外人肯定无法相信吧,尤其是江湖上的那些个侠客,能止小儿夜啼的铁阎罗,竟也有如此小儿女的姿态。 绘梨衣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自家夫君只是嘴上说说,别看外面都在怎么传路明非赫赫凶明,但绘梨衣很清楚,自家夫君打从心底里最深处就是一个好人,可善良了。 说得累了,路明非对着壶嘴给自己灌茶,牛饮的样子哪里还有冠军侯爷的威仪,绘梨衣嗔怪的瞧他一眼,拿起帕子为路明非擦去嘴角的茶水。 这只是两人相处的无数日常里的其中之一。 绘梨衣身子虚弱的很,几乎下不了床,路明非就充当她的眼和耳,每天就把自己在外面经历的事情一点一滴讲给绘梨衣听,讲多久也不觉得累,乐此不疲。 当然,只是讲肯定不够形象,路明非就画了画,他的丹青可说是独步天下,甚至那些个倔老头都要抢破了脑袋当他弟子。 对此谦虚的冠军侯连连表示。 “冷静点冷静点,区区在下丹青也只是一般,不过天下第一而已,实在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你们不要再夸了,老是陈述事实也没什么意思,就不能来点新的词么?” 路明非给绘梨衣展开一副又一副的画。 都出自他的手笔。 绘梨衣看得聚精会神,甚至是贪婪,枕边人的情绪路明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当他注意到绘梨衣眼中的向往和遗憾时,心中就不由得一阵刺痛,还有自责。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没用,都没法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眼睁睁的看她一日比一日来的消瘦,来得清减,他却无能为力。 路明非心中有一片无名火汹涌的海洋,像是要把这个世界都给烧得一干二净,紫阳山掌教真人的话其实没错,路明非有心魔,他的心魔就是绘梨衣。 一旦绘梨衣出了什么意外,当真不知道这位年轻到过分的冠军侯爷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这些心魔这些痛苦都被路明非给压在了内心最深处,丝毫都没有表露在外。 娘子已经很难受了,路明非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 在外路明非总是时不时皱眉,给人的感觉也是生人勿进,随着绘梨衣病情一天天的加重,他的心情也是一日沉重过一日。 可一旦要进娘子的屋,路明非就一遍遍的告戒自己,收拾好情绪,千万千万不能影响到娘子。 路明非就在绘梨衣屋门口静静立上许久许久,一直到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方才是进屋。 所以,绘梨衣见到的路明非,都是带着微笑自信从容的冠军侯爷,也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少爷,只让人觉得轻松。 而奇怪的是,明明所有的大夫都是说绘梨衣的病情严重,每日里浑身都会疼痛,但是路明非见到的绘梨衣都是温柔如初,笑容恬静,丝毫看不出饱受病魔煎熬的样子。 或许他们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只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份关心,谁都没想着戳破。 “以后啊,以后就会好起来了。” 路明非笑呵呵的。 “紫阳山的掌教你知道吧,以前我不信什么神仙的,不过看到他以后啊,我就在想,如果有神仙的话,八成就是这样子了吧。” “他就说了,能治好娘子的法子,很大可能就在你的故乡,扶桑。” “毕竟娘子是在扶桑出生的嘛,我们这边没有治疗的法子,不代表扶桑那边没有啊。” “很快的,陛下已经批了我去扶桑的折子,那边物产丰富,还有露天的金银矿,前些年的叛乱刚过去没多久,大周总得有个够分量的人在那边镇守。” “既然都得有个人去,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呢?” “到时候我去那边,就给娘子找治病的法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等娘子的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啊,娘子不是说想看看江南的园林么,还有秦淮河上的风光,以前我是忙,没办法,如今不同啦,等娘子的病情好转,我就给陛下递折子,先卸了京营的差事,再把翡翠珍珠和看门的陈叔他们该遣散的遣散,该安置的安置,就咱们俩轻装上路。” 路明非握着绘梨衣的手,温柔的说。 随着他话语的继续,两人眼前仿佛都出现了相同的未来,身体安康无病无灾的绘梨衣,以及玉树临风白衣胜雪的路明非,一者红一者白,两人轻装简行,上了扁舟,登了重山,在烟雨迷蒙的江南老巷持一把油纸伞,又在一步一景的苏杭园林流连忘返。 他们捧起一把清冽山泉,映出一弯明月,入口冰凉。 他们在冰雪覆盖的山峰依偎,眺望天边朝阳刺破苍穹,照得雪峰亮闪闪的一片。 他们在草原骑马,用不着缰绳,闭上眼随便挑个方向,都是从未抵达的远方。 一张张或温馨或璀璨的未来图景在两人眼前展开。 路明非和绘梨衣近乎贪婪的望着这一切。 “真的……可以吗?” 绘梨衣用她枯瘦的指在路明非的掌心写字。 “当然了。” 路明非道。 “我是冠军侯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394 神裔 路明非握着绘梨衣的手。 两人望着彼此的眼。 “听好了,绘梨衣。” “我路明非一定要治好你。” “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你。” 他竖起手掌。 “我发誓。” 都说少年少女的海誓山盟无甚效用,只是突然而起的情愫,时间一过,日子一长,曾经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和她,还是有了新欢,舍了救爱。 但路明非和绘梨衣不是。 他们的情从来不是什么一时的心动。 也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嗯,若硬要说一见钟情,应是在前世,或者更早之前罢。 正如那一页路明非对绘梨衣说的。 “我肯定在五百年前,就说过了爱你。” 只是啊,路明非从来未曾忘记。 他记忆至今。 直到见着了绘梨衣的脸,方才想起。 只一眼两人就确定。 他们在这个世界生养,长大,经历不同的人和事,见识不同的风与景,晚霞万里见过,瞬息朝露也见过,所有的所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眼的重逢。 既如此,我又怎能轻易放手。 绘梨衣,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活。 “将军,到岸了。” 路明非收回东望的目光,走下甲板。 他踏在了绘梨衣故乡的土地上。 几枚樱花随风飘来,划过路明非的青铜面甲。 他摊开手掌接住。 而后紧握。 路明非抬起头,目光坚定。 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你。 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在所不惜。 ………… 扶桑镇守使驾临,王室很快便安排了晚宴。 宴会的规格很高,几乎是以迎接王珏的等级,尽管镇守使只是侯爵,但冠军侯可不是寻常侯爵,无论军功还是荣宠,都能在如今的大周朝廷排到前三。 敷成白面的舞女持着小小团扇,不同于大周的舞,扶桑的舞更缓更慢,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路明非觉得自己是欣赏不来。 且这清酒太寡太澹,浅浅的只一杯盏的底,路明非一口饮尽,砸吧砸吧嘴,愣是没品尝出味来。 “上使不满意么?” 接待的白面官员谄媚笑道。 路明非放下酒盏。 他没有接此人的话,而是道。 “你们的王呢?” “王……” 官员眯起眼,用擅自遮住下半张脸。 他遗憾的叹了口气,但这样子怎么看怎么装模作样。 “很不幸,十一年前败于上国天威后,王便一病不起,不出三月,便……” 路明非皱了皱眉。 想要解决绘梨衣的怪病,首先必须得弄清楚这个怪病到底是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着眼点就是扶桑王室,这是绘梨衣血脉传承的来源,或许能从王室这里找到突破口。 但是在今日这场接风晚宴上,他竟是连一个王室成员都没见到。 这令路明非心中起了怀疑。 经过有意无意的套话,路明非了解到更多信息,他惊讶的发现,这些年里王室成员一个接一个死去,到的今日,绘梨衣竟是扶桑为数不多的几个王室血脉之一。 这算怎么回事? 路明非多年征战沙场的直觉告诉他,里面肯定有所蹊跷。 晚宴结束,路明非带着亲兵回到住处,走在蜿蜒的回廊,他向几个隐秘角落瞥了眼,冷哼一声,几个黑影走出,单膝跪地,然后退走。 “将军,如此弹丸小国,竟敢监视你,我们这就……” 路明非挥手制止亲兵的话。 “刚到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回到房间,亲兵自觉搜查,路明非凝望窗外。 “将军,没有手脚。” “嗯。” 许久后,路明非道。 “你们去查一下……” 路明非是在第二天见到的扶桑王室。 隔着珠帘,白面的宫女和官员,香炉里焚烧的是路明非不曾闻过的料,他扭了扭脖子,这里与其说是王室处理宫廷事物的所在,倒不如说是木凋泥塑的神佛竖立的大殿。 负责礼仪的官员走着繁琐晦涩的程序。 白色的脸红色的嘴,比起活人,倒更像是壁画中走出的恶鬼。 真是个古怪的国家。 路明非想着,耐心早已在一道又一道的程序中消耗殆尽,索性也不跟他们玩了,路明非大踏步上前,在是女和官员们惊慌失措的目光下,一把掀开珠帘。 哗啦啦的声音清脆而杂乱。 三四岁大的幼童套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华服,睁大眼睛好奇的与路明非对视。 当看到那张青铜面具后,幼童抿抿嘴,挖的一声哭出声来。 大周镇守使把外王吓哭了。 这件事怎么说呢,总觉得有些微妙。 传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对路明非的名声不好,还是对这扶桑的名声不好了。 只是如今的路明非完全没有心思思考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问题。 这扶桑的王竟然只是一个幼童。 深夜,路明非坐在房间,亲兵向他禀告调查结果。 近年来王室成员陆续暴毙,如此大事怎可能没有一个解释,不过在这个依然相信着怪力乱神的时代,这种事解释起来也比想象中轻松很多。 他们用的借口是绘梨衣。 那位号称出生便代表了不祥的女孩。 在被动的承担下扶桑兵败的恶名后,远在大周京城身为质子的绘梨衣,却还得承担本不属于她的事情。 民间传说王室成员陆续暴毙的原因,便是因为出了一个绘梨衣,她的诞生就是不祥,引来神明的怒火,这才使得她的血亲们陆续死去。 “呵,不祥。” 路明非的语气很冷。 他不喜欢玩弄权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对于很多人来说波云诡谲的局势,在路明非看来,便是如观掌纹,再熟悉不过。 什么神明怒火,什么不祥之女,说到底还不就是权利斗争,绘梨衣只是一个借口,给世人的一个交代,这件事的本质无非是君王和士大夫的权力斗争。 不过这种事可绝对不会在大周上演,因为权力斗争大臣们就把王室杀得只剩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这个扶桑的君主,是摆设么? 路明非稍作感慨,便不再多想,绘梨衣对血亲的感情很澹,几乎就是没有,毕竟她的童年都是以一个怪物的身份度过,或者在扶桑这边叫神女,无所谓,总之不是人就对了,就是这样的生长环境,怎么可能会有美好的童年回忆? 不过,如果让绘梨衣知道扶桑这边的情况,她肯定还是会很伤心吧。 能瞒还是瞒着好了。 路明非想罢,就转而思考起另一件事来。 扶桑的王室成员只剩下一个幼童,从他们口中得到绘梨衣怪病根源的路子眼看是走不通了。 那么换条路吧。 路明非将目光投向了扶桑的王室卷宗。 按说卷宗这种事是一个王室机密中的机密,肯定不会给外人过目。 但扶桑这边只剩下一个幼童,大臣们架空王权最大的依靠还是大周。 于是,当路明非提出要去看一看卷宗时,这些大臣很爽快就答应了。 甚至生怕路明非看得不尽兴,专门配了个陪同。 路明非黑着脸叫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下去,来此前就曾听闻扶桑这边的贵人口味独特,但他也没想到是这种独特法,禽兽不如。 路明非看着一排排书架,出了口气。 可以想见,这必定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慢慢找吧。 从此路明非就在这卷宗室住下了。 扶桑的大臣们提心吊胆了半个月,做事情都战战兢兢,生怕这个大周来的天朝上使一个不开心,就将他们宰了过年。 更何况他们心里也有鬼,路明非来之前他们就做过调查,当看到冠军侯夫人就是绘梨衣时,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冠军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也有所耳闻,要是这位煞星想着给自家夫人出口气,他们这些人的项上人头还想不想要了。 他们各自轻点了家中财产,就等着冠军侯上门,希望能买下一条命来。 但忐忑不安的等了大半个月,眼瞅着冠军侯一头扎进卷宗室就不出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渐渐的宴会重新开起来,贵人们回到了以前那种生活,偶尔提起路明非,就只是说这什么冠军侯也只是名不副实,虚有其表,传得那么厉害,如今一看还不是什么也做不到。 《我的治愈系游戏》 一个月后,路明非走出卷宗室。 温暖的阳光在他看来也觉得刺眼,路明非伸手挡了挡,不自觉勾起嘴角。 对他来说一个月疯狂看书简直就是酷刑,但这酷刑的折磨还是有用的,至少路明非查出了绘梨衣的症结所在。 或许是每个皇室都有的传统,他们总喜欢和上天扯上点关系,要么说自己是天子,要么说自己是神子,扶桑也不例外。 他们一直以天神子嗣的身子自居。 本来这只是一种统治手段,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这一代的王室成员里,真的出了一个神女。 这问题就大了。 说来,之所以他们判断绘梨衣是神女,便是因为她在刚出生时流淌着金色的血,双眸也是金色,且是蛇般的竖童。 见到这样子的绘梨衣,众王室成员心思各异,有人恐惧有人担忧有人忌惮,就是无人欢喜。 若非是绘梨衣的母亲拼死保护,没准这女孩再刚出生不久就会夭折也不一定。 可惜,生下绘梨衣对这位母亲来说显然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她来不及看到绘梨衣长大,便是在无限的遗憾中死去。 或许她就是这个冰冷的宫殿中唯一一个真正对绘梨衣好的人吧。 她在死前,拉着王的手,要他一定答应自己,保护好绘梨衣。 这是绘梨衣·可以平安长大的最主要原因。 王对自己这位公主的心情很复杂,天生神女,这样的名头怎么看都是对他王座的巨大威胁,更何况是他们这个号称流淌有天神血统的王室,绘梨衣存在的本身就具备了登上王座的法统。 从一个王的角度出发,他所应该做的自然就是除掉绘梨衣,亲情在权利面前一文不值。 但无论如何绘梨衣都是他的女儿,其母亲也是王最宠爱的女子,爱情对于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实在过于奢侈,因此王也倍加珍惜。 理性和感性冲突,王的复杂心情可想而知。 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绘梨衣身上的异状也在逐渐消减,血液从金色转为鲜红,双眸也恢复黑白,而非金色竖童。 王稍感安心。 只要封锁消息,就没有人会知道绘梨衣的秘密。 只是绘梨衣尽管平安的长大,但她的童年完全谈不上快乐,像是金丝雀,不对,是如同囚犯一样困在屋子里,没有伙伴没有欢笑,一日日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总之扶桑渐渐流传开了绘梨衣小公主是个不祥之物的说法,民间谣言不止,王室也没人出来澄清,这更是加深了民间的情绪。 说起来这应当是对绘梨衣的保护吧,至少王是这样相信的,他的几个儿子雄心勃勃,自己也日渐衰老,一旦自己死了,又有谁能保护绘梨衣呢? 神女的名头太过骇人,就好似绘梨衣生来便有天命在身一般,这是一个相信着鬼神的国度,认为万物有灵,在王的几个儿子眼中,最有威胁的不是兄弟,而是这个身负天命的妹妹。 所以,将这天命变成污名,尽管对绘梨衣的名声不好,但她应当还是能活下去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王室成员,当年曾经看过绘梨衣神女姿态的侍女官员尽皆化成一座荒坟,有关绘梨衣的秘密逐渐深埋。 但绘梨衣尽管恢复成了与普通人无异的样子,却有新的情况出现了。 她开始生病。 身子也一日日的虚弱下去。 总是走在路上动不动就会昏迷。 请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还是于事无补。 眼看着绘梨衣就要这般死去,一个号称百晓生的人入宫,用一瓶药水解决了绘梨衣的问题。 只是百晓生当时也说了,这药水治标不治本,十五年后,绘梨衣的病还是会复发。 看到这里的路明非想起了如今绘梨衣的样子。 算算时间,也刚好是十五年。 他心中不由好奇,也不知这百晓生究竟是什么人,江湖传言是说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路明非当时只以为夸张,如今看来,这位百晓生还真有些能耐。 说来回过头看,也不知道当日在紫阳山的一番话,到底是百晓生的意思,还是清虚子的意思。 路明非没有多想,整理一番心情,继续往下看去,后面就是百晓生所说的可以给绘梨衣彻底解决怪病的法子,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只是看了完整的法子,路明非依然皱眉不展。 按百晓生的说法,绘梨衣的怪病就是因为她体内流淌有神血,她确实是天生的神女,这个身份不假。 本来若是绘梨衣的神血完整,她不会被怪病困扰,而是展现许多神异,比如百毒不侵,比如力大无穷。 但绘梨衣的神血偏就不完整。 而症结也正是出在这里。 不完整的神血如同毒药,还是这世间绝毒,百晓生只能一时缓解,想要真正根除,只有取另一神裔之血,补完绘梨衣不完整的血脉。 除绘梨衣之外的神裔,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她的兄弟姐妹,血缘关系越近越好,恰巧,绘梨衣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兄长,他也愿意为绘梨衣换血,最后却被王给拦下。 他几次要求,王都是不允,最后一气之下,离开王宫,踪迹全无。 看到这里,路明非紧皱的眉头方才松开。 既然这人离开了王宫,没准到现在还是活着,大臣们势力尽管大,但还不至于到完全掌控王宫内外以及乡野之间的程度,否则他们也就不需要大周的支持,自己上位又何尝不可。 “之前你说,这里消息最是灵通,是何处?” “禀将军,是极乐林。” “就这了,我们走。” “对了。” 路明非行走如常,澹澹吩咐道。 “前几日我说的那几条禁令,不许饮酒,不许聚集,不许宴会,那些个违反的人,都抓起来。” “听说极乐林不是金子开道么?” “我们的金子这不就来了。” 395 极乐林 “调查清楚了,侯爷。” “说。” 贵为镇守使,路明非肯定不会只身前往扶桑,大周为其配了五千人的甲士,全凭冠军侯一人调遣,有如此军队,路明非去平江湖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这孤悬海外的扶桑小国。 手握军队,被靠大周,说他是如今这扶桑实际上的王也无不可,于是,本来在家中日夜笙歌好不快活的大臣们,一夜之间尽皆下了大牢。 这些个贵人们人都在大牢里了还没反应过来呢,自己不是喝酒喝得好好地么,那个谁谁谁进献的小丫头看起来真是不错,想着等天黑了再好好品尝一番,可现在这是…… 他们置身于枯草污泥的牢狱,烂菜叶臭鸡蛋还有分辨等混合发酵的气味不断冲击鼻腔,他们早已经吐过一次又一次,如今却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呕吐物的臭气升腾着,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狗一样吞咽着口水,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地上那几个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饭团,只是这个恶心的黄色,还有那股味道,真的可以吃么? 正在纠结食品安全问题的大臣们大概不会想到,此刻正有一箱箱的金银财宝从他们的府邸往外搬,如果得到消息他们肯定没有心情在想什么饿肚子的事,应该恨不得直接死掉吧,毕竟那些金银可是他们辛辛苦矜矜业业苦任劳任怨,好不容易才搜刮起来的民脂民膏啊。 小书亭 “侯爷,这是单子,您过目。” 路明非瞥了眼,饶是他见过大场面无数,也不由得为上面的数字惊讶,看不出来,扶桑这区区小国竟供养得起这么多的蛀虫肥猪。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在田地里面黄肌瘦的农民百姓,路明非也便释然了。 他在单子上动了两笔。 “这些都发下去,给弟兄们买酒。” 亲兵咧嘴一笑。 “好嘞!” 不同的将军有不同的带兵风格,有的以军纪严明着称,有的则勇勐凶悍,路明非带兵其实很简单,靠的都是他的个人威望。 虽然简单,但不得不说,这一招对路明非来说很是管用,他相信一点,平时有什么好处多想着点自家手底下的兵,等到佣人时,自然会有人抢着冲锋。 那种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的好事,天底下上哪找。 路明非对金银看得很澹,他都是冠军侯了,荣华富贵不过如此,该体会都体会过了,对他来说,没什么能比绘梨衣更重要了。 留下一些金银,也是为了极乐林的需要。 那是全扶桑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也是不折不扣的消金窟。 据传你再这里无论什么都能得到。 只要支付得起代价。 也即,金银。 路明非在对大臣们下手时顺便查了,绘梨衣的兄长,也就是扶桑的二王子,至今仍是下落不明,这些年大臣们明里暗里下手,王室成员陆续死去,越是动手,大臣们也越是疯狂,他们比谁都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绘梨衣远在大周不便下手,于是他们就将目光投向了流落民间的二王子。 但大臣们对民间的掌控力很低,当初王室也不是没派人寻找二王子的下落,最后无疾而终,王室都办不到的事,这些大臣更是做不到了。 他们也不是没把主义打到极乐林身上,对常人来说的金银,他们咬咬牙还是不成问题,但有些消息,区区金银并不足以支付代价,极乐林的规矩很古怪,如果客人想要的物品特殊到了一定程度,除了金银外,还得满足一定的条件。 那就是赌。 情报显示,极乐林有个神秘的庄家,代号龙王,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术,曾在极乐林摆下局来,任天下八方赌客前来挑战,三天三夜无一败绩。 至于为什么记录停在了三天三夜,主要还是因为龙王倦了,说什么三天三夜不睡,皮肤可是会变得很糟糕啊之类的话,丢下小山般的筹码,懒洋洋回去补觉。 经此一役,龙王得了个“赌术仙人”的雅称,不知多少赌客津津乐道,甚至有好于此道之人,不远万里赶到极乐林,不为其他,只求与这赌术仙人切磋技艺。 但这么些年过去,赌术仙人还是赌术仙人,没有谁能在他的手下赢得一局。 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大臣们试图从极乐林获取二王子信息的路子便走不通了。 “赌术仙人么?” 路明非摩挲着面具,粗粝的触感,他低声沉吟。 亲兵知道这是自家将军正在思索的表现。 “巧了。” 路明非笑道。 “扶桑有个赌术仙人,我们大周也有个千门统领。” “我记得,他在牢里吧。” “还是将军您抓的呢。” “呵。” 路明非笑了笑。 “带他过来,跟他说,只要赢了这什么赌术仙人,我做主,放他自由。” “是!” 数日后,当路明非还在房中翻阅多方汇总的资料时,亲兵已带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进来。 路明非抬头一看,入目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脸上满是岁月磨砺的风霜痕迹,与这个年纪的中年人无甚区别。 但他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这人的双手。 路明非挑眉。 令人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有一双女子般细嫩光滑的手,套着薄如蝉翼的手套,小心的拢在袖里,这双手是如此好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玉石凋刻的那般。 难以想象,一个五大三粗好似樵夫或者渔翁的中年人,居然会有这样一双羡煞天下女子的手。 不过路明非也只是瞥了眼,在心中道了句“比不上绘梨衣”,便不再关注。 眼前这人应当就是·千门统领了吧。 他想。 说来,不是让他到了就先去休息,不必拜见么,这是…… 他不悦的看向亲兵。 亲兵给出无辜的眼神。 “那个,嘿嘿,那个……” 千门统领贼笑着。 “侯爷,听说您叫小的过来,是要赌一场。” “和那个什么……赌术仙人!” 说着说着,千门统领双眼就要放出光来,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路明非没有在意。 “嗯,赢了赌术仙人,我放你自由。” 他重申了一遍。 只是看千门统领的架势似乎压根没听到什么自由不自由的。 他只是一遍遍念叨着赌术仙人赌术仙人,越说双眼就越是明亮。 到这,路明非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了。 眼前这位千门统领,压根就是冲着赌术仙人来的。 果然,之后的发展也印证了路明非的想法。 千门统领自称老六,当时亲兵还摆着脸,警告他别当着冠军侯的面撒谎,老六就无奈的说,他自小被父母卖了,跟着乞丐讨饭长大,原来姓什么叫什么早忘得一干二净,大伙儿都喊他老六,日子一长,他也就不管自己原来的名字,用上了这诨名。 路明非摆摆手,止住自家亲兵,老六这情况并不罕见,路明非虽是小侯爷出身,但自小在市井厮混,认识的三教九流不知凡几,类似老六这样的人见得不要太多。 说来这什么千门统领,听起来的确好生威风,但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千门千门,说来好听,似是个江湖门派,实际上不过一个片子窝罢了。 毕竟这千术,也不过就是骗术换了个好听些的叫法。 老六也是,见了路明非,丝毫没有江湖门派掌门那种铮铮铁骨,只是一个劲在那打听赌术仙人。 这家伙多大? 用的什么手法? 擅长哪种赌术? 他一个接一个问题往外冒,对着路明非死缠烂打。 说来若是这一幕让江湖中人瞧见了去,不知道多少侠客得肃然起敬,由衷的发生佩服之情。 桌后那位是谁?冠军侯啊,可止小儿夜啼的铁阎罗,居然有人胆敢缠着他不停诘问,何等胆魄!何等英雄! 只是若他们知道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好汉敢于围着冠军侯问长问短的缘由竟是因为瘾犯了,当真不知道会作何想。 是的,没错,这诨号老六的千门统领,就是瘾犯了。 自由?什么自由! 路明非说的条件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由不自由什么的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老六只想和人赌,和厉害的人赌,特别是这种号称赌术仙人的,更是做梦都想着和对方切磋。 路明非既无奈又欣慰。 无奈是因为这老六真不怕死,亲兵都把刀拔出来了,他也不管不顾,还在那追问有关赌术仙人的信息。 欣慰则是因为老六的表现,令他放心,对赌术如此热忱,想来造诣也不会低到哪去吧。 钱和人都已到位,而后就是动身去极乐林。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准备环节。 “扶桑赌局与我大周多有不同。” “这几人是我请来的行家,老六你和他们交流交流,等有把握了我们再动身。” “好嘞,侯爷您放心,用不了多久。” 老六点头哈腰,模样像极了田地里打滚大半辈子的老农。 几个一身华服的男人微微皱眉,他们不敢对上国的冠军侯不敬,但这老农似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东西,若不是冠军侯在场,他们早叫下人将这乞丐乱棍打了出去。 亲兵神色不悦,手已按在刀柄之上,老六却是挺着一张憨厚的笑脸,缩着肩膀在那拱手。 “诸位,诸位,请了。” 他们澹澹行过礼,赌局开始。 这一切路明非都是尽收眼底,说来他到扶桑也只数月光景,但这个国家的人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位卑而不怀德,大约说的就是他们,在路明非看来,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有着两章面孔,他们可以在面对强者时的卑微小心和面对弱者时的趾高气扬两张脸间无缝切换。 不过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风俗,正是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路明非也不想多说什么。 只是很多人因为眼界限制真的能准确判断谁是强者谁是弱者么? 路明非看了看貌似农民的老六,目光在其嘴角憨厚的校停了停,多出些许若有深意的微笑。 有意思。 他饶有兴趣的等待起来。 很快,便是如他所料。 “怎么可能!” “你不是新手么!” “为什么!” “不!你的牌有问题!有问题!” 几个衣冠楚楚的扶桑赌术高手早已逝了先前的风仪,一个个面容大变,或是指着老六破口大骂,或是在那不敢置信的惊呼,还有的信誓旦旦的要求检查老六的衣袖口袋,说这人肯定是藏了牌。 “噤声!” 亲兵厉呵。 森冷的目光扫过一应人等。 他们仿佛觉察到了名为杀气的存在。 一个个噤若寒蝉。 “冠军侯当面,还敢大声喧哗,怎么,不想活了?” 他们不约而同深深鞠躬。 “十分抱歉!” 这一幕还给笑呵呵的老六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谁鞠躬这么标准这么整齐,专程练过的么? 亲兵和路明非倒是无动于衷,他们来扶桑都多久了,正常正常,早习惯了。 路明非没有理会这些人,看向老六。 “会了么?” 老六还是那副憨厚的笑容,老农般一点头。 “成,没问题” “嗯。” 路明非挥手叫人带这些扶桑人下去。 留下老六喝茶。 老六也不拘束,大咧咧在路明非对面坐下,千门中人身份低是低了点,但低也有低的好处,那就是胆子足够大,贵人怎么着,侯爷怎么着,还不是跟大伙儿一样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有啥好慌的。 只是…… 老六惊讶的看了眼跟着坐下的亲兵,再暗暗打量对面的冠军侯,心里啧啧两声,果然传言就是传言,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江湖中人都说冠军侯就是个阎罗王,森严铁面下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最是喜好以幼女心肝三寸嫩肉下酒。 要老六说啊,阎罗不阎罗的他不确定,但这什么心肝下酒肯定就是胡说八道了,看看眼前冠军侯这一手炉火纯青的泡茶手法,千门统领的他也不是没喝过茶圣的手艺,但老六怎么看怎么觉得,茶圣在这冠军侯面前,连弟子都是不配。 还有这个亲兵,老六看得出来这不是故意演给自己看,而且他也自认没那个资格值得冠军侯花大功夫专门演戏,也就是说,他见到的就是冠军侯和亲兵的日常相处状态。 能如此对待身边人,想来冠军侯也不会坏到哪去吧。 “喝茶。” “是是是!” 老六双手捧过茶盏,一脸的受宠若惊。 “你是个有口福的,侯爷的茶可好喝了。” “咱们夫人啊喜欢……” “咳。” 路明非瞪了眼亲兵,后者缩了缩脖子,立刻乖巧的喝起了茶,闷头不言。 老六保持着憨厚的笑,想起江湖上冠军侯与其夫人的传言,如今看来似乎确有其事,到了冠军侯这等身份,还会这般待一个女子,也着实是件怪事。 江湖侠客暗地里不无嘲笑冠军侯的人,说他小儿女态说他胸无大志,只是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子,羡死了那冠军侯夫人,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大约是夫人喜好喝茶罢,冠军侯便特地学了,也不知那茶圣知晓了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手艺,竟是为了博取一个女子的欢心,也不知究竟会作何想。 古时昏君典范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不过如此了罢。 老六在心中笑了笑,却是觉得对面那青铜面具的冠军侯,更有了些许人味,像是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走下,自天上来到人间,木凋泥塑也生长出血肉了来。 “这茶怎么样?” 亲兵还是没耐住炫耀的心,期待的问,看他这神情,简直让人怀疑这查不是出自冠军侯的手,而是他所泡的。 不过这话其实也没错,对亲兵来说,侯爷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侯爷的所有成就,他都与有荣焉。 老六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 “好喝。” 亲兵乐不可支,捧腹大笑,臊得老六直挠头,又想到对面那人可是冠军侯,在他面前挠头这不是嫌自己小命长么? 老六的手定住了,一时间放下不是,举起来也不是,窘态毕露。 直到路明非敲了亲兵脑袋,后者止住了笑,这才算是给老六解了围。 添了盏茶,话也入了正题。 路明非和老六商议极乐林的行动,情报共享,然后让老六站在一个行家的角度给出意见,是准备多少赌资合适?到时又该选何种项目? 这些问题都需要他们两个仔细推敲。 “对了,兄弟。” 亲兵好奇的问他。 “刚才那一会功夫,你就把这些赌法给学会了?” “这个嘛,也没您想的那么厉害,天底下这赌局”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万变不离其宗,摸透了里面的门门道道,想上手也简单的很。 “喔,这样子!” 亲兵双眼一亮。 “听起来好像确实很简单啊,这里面到底什么门门道道,你给说说呗。” “我们千门有个口诀,讲究三快,就是这心快,手快,眼快。” 老六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就说了。 他看得明白,冠军侯什么身份,就算学了千门的不传之秘又如何,难不成这位堂堂侯爷还会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跑来和他们这些下九流抢食吃? 说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 396 千术 索性他便将千门不传之秘一五一十都给讲了,和盘托出,老六也有他的小算盘,争取能在冠军侯这留下个好印象,回头还有找人切磋赌技这等好事,没准人家侯爷还能想到自己。 只是这一讲,就给老六自己讲傻了眼。 “乳燕归巢,这样么?” 亲兵笨手笨脚的掷出骰子,胡乱的在桌上转圈,他唉声叹气,又失败了,连连叫着好难好难。 可怎么这么安静。 抬头一看,就见得千门统领满脸都是见鬼的神情,顺着他目光,隔壁桌上完美的乳燕归巢,自家将军负手而立。 “太简单了,有没有更难些的法子。” 亲兵:……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与有荣焉嘛,只是在自家将军身边呆久了,总会给人一种俺是不是废物的错觉。 不过这也不是啥大问题,错觉始终是错觉,你看啊,只要时间再长点,你就会平静的发现,什么嘛,跟将军比,俺就是个废物。 这边路明非一个又一个的手法,几乎都是看一遍就能用,用了就会精通,亲兵也不练了,老六脸上憨厚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们彼此对视,亲兵从老六眼中读出了深深的疑惑,老六也从亲兵的眼中收到了肯定以及同情,甚至不用说话,他们已经什么都懂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这也太打击人了。 尤其是老六,看看冠军侯的轻描澹写,再想想自己当年学一个手法就花了多少功夫,顿时心就更累了。 月上中天,蛙鸣一片,路明非恍然回神,转了转头,一阵噼里啪啦响。 好久没这么专注的学习了。 他是想着有备无患,自己能多了解一些赌术都是好的,只是没想到学得太过投入,忘了时间。 正想问老六自己这半天下来算什么水平,抬眼一看,那位千门统领正神色恍忽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晕倒。 路明非:…… 怎么了?为什么老六会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 算了,不早了,三天后去极乐林,还是多休息吧。 路明非正准备叫亲兵送老六回房。 转头一看亲兵,,就见这人摇摇欲坠神色恍忽,摆着张与老六同款的脸睁眼梦游。 路明非:…… 他凝重的看向茶盏。 该不会……是有人在茶里投毒吧? 投毒是不可能投毒的,给冠军侯投毒,大臣们那是不想活了。 他们可没做好承受大周天朝上国怒火的准备。 老六只说自己一路奔波旅途劳累,这是倦了。 亲兵在旁边点头,俺也是俺也是。 路明非看向自己亲兵的眼神相当复杂,哎,随我征战多年,终于还是暗伤复发了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到的脑袋。 可惜,年纪轻轻就傻了。 送老六回房的亲兵,并不曾注意到自家将军的深切目光。 他们一路聊了许久,颇为投缘。 或许是一同品味了被冠军侯碾压的滋味吧,他们莫名就有种同甘共苦的深刻友情。 “三日后,拜托了。” “言重,言重。” 老六说着,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就算没有我,让侯爷学个三日,他去也一样的。” 亲兵一脸深有同感的点头。 老六这话也只是玩笑,若是真要路明非亲自下场,还要他这个千门统领从大周赶来作甚。 只是这三日里路明非倒是经常找他来学习千术,进步飞快,在冠军侯面前自然不显,回到屋里一个人呆着,老六就开始唉声叹气,他终于是明白古人说的教诲徒弟饿死师傅是什么意思了。 同时他心里还有个不切实际的担忧。 以后哪天冠军侯爷该不会真的下场进他们千门这个行当吧。 在这个行当,如今的冠军侯或许还不是他的对手,但再过些时日可就说不准了,实在是,冠军侯这学习速度是老六生平仅见,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几天下来,他也算是看出了个大概,冠军侯这完全就是底子好,正常人从头开始学习这个千术,不只是手法,这眼力手速还有脑子都得一起练。 冠军侯倒好,这些压根就不用刻意练习,他的底子就已经叫老六望尘莫及。 认识到这点他也释然了,也难怪人家三年军功封侯呢,就这份底子,做什么不能出人头地啊,说句不客气的,就算冠军侯哪天要去当屠夫,那也得是解牛的庖丁那个档次。 三日里路明非也不只是光在那里学习千术,他也在同步调查二王子,以及从扶桑当地宗教出发研究神裔起源。 只是路明非越看越是眼熟,这些描述他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对了,在大周时他读了很多道藏,里面就有这方面的描述,只是两者名词不同,一个叫神裔,一个叫道体。 如此说来,神裔并非是扶桑独有。 路明非想。 大周也有可能出现神裔。 一个灵光闪过他的脑海,路明非皱起眉,食指轻敲膝盖。 半晌摇头。 刚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可惜灵光一闪的太快,最后还是没能抓住。 不管了,继续往下看吧。 除此之外,这三日路明非还做了件事,他将大量的金银换成兑票,落的是大周钱庄的款,如此一来也就方便携带。 “这便是极乐林了。” 路明非轻摇折扇,遥望前头牌坊。 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幢无甚出奇的楼,实在想不到这里面就是极乐林。 来此只是路明非亲兵老六三人,之前老六还很惊讶,私底下问亲兵,只有你一个跟着万一有什么意外,侯爷怎么办? 老六永远也忘不了亲兵当时那一言难尽的目光。 然后他就听了一遍冠军侯在边疆战场纵横捭阖的故事。 什么,一个人凿穿敌阵! 什么,还活着回来了! 什么,非但活着回来还割了敌将的首级! 什么,这还不是一次两次! 听完亲兵描述老六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相信,你以为这是画本故事呢,还是说我老六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傻子,这种一听就是假的东西也会信。 不过他转念一想,眼前浮现出冠军侯那堪称恐怖的学习速度,老六又开始将信将疑了。 什么情况! 该不会这些都是真的吧! 以至于第二日路明非见到老六时,这人手里还捏着三根香,对上自己的目光后,千门统领方算是如梦初醒,赶紧烫手也似的把香丢掉。 路明非所不知道的是,老六已经在偷偷供起了冠军侯的排位,当然不是那种灵牌,老六还没活够,他立的是神龛,就是把路明非给当神明来拜的那种。 所以了,有冠军侯曾经纵横战场的世纪打底,老六是一点不慌,三个人?三个人怎么了,我们有冠军侯,你们来多少也不是侯爷她老人家一个人砍的! 今日去极乐林,老六起了个大早,天还蒙蒙亮,照顾着火炉,壶里是千门秘制的汤药方子,等到烧开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探入其中,鲜红的色泽如同火烧云般从他的双手一直蔓延到脸颊,老六屏息凝神,控制住自己尽量不发出丁点声音。 过去这么多年,无论多少次,这痛……还真的是痛啊。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冠军侯,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自己吃尽了苦头费了多少时间才有这样一双手,冠军侯倒好,什么苦都不用吃,就有着普通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天赋。 想着想着,眼前忽然出现那张青铜面具的虚影,老六忽然就想开了,也没什么好不平衡的,冠军侯厉害吧,天赋强吧,地位尊贵吧,用脸换的。 江湖流传冠军侯面具下是一张满是毛发的脸,又有人说是严重烧伤宛如恶鬼,还有这样那样的说法。 一个比一个离谱。 虽然说法千奇百怪,但它们都有着一个普遍存在的特点,也就是,冠军侯面具下的脸,甚至比这张面具本身都要来得丑。 要不然他成天戴着张面具做什么。 这里面肯定是有道理的嘛。 想到这里,老六不由叹气。 可惜了,如果冠军侯有一张清秀的脸,或者不说清秀,只是普通的脸,也是好的。 配上他这一身的天赋才情,那该是有多优秀啊。 这么想着,可惜着,他走出房门。 就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坐在院子里喝茶,邻座是常服打扮的亲兵。 老六还没反应过来,他只是觉得这少年郎的样子真是好看,说来这身衣服有点眼熟,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六没多想,就给他们打招呼。 跟以前一样和亲兵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看向了少年郎,在少年郎平静的目光下,老六道。 “小兄弟喝茶呢。” 少年郎没什么反应。 哦这么说也不准确,至少他扬起了嘴角,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邻座的亲兵倒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的对老六使着眼色。 或许是天意吧,老六刚巧就没看见。 他伸了个懒腰,在少年郎对面坐下,伸手拿过对面碟里的糕点。 “小兄弟,老哥我尝尝啊。” 少年郎把玩着折扇,笑而不语。 亲兵眼角直抽抽。 一边吃糕点,一边张望,老六还在感慨着。 “你说咱这侯爷还喜欢睡懒觉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出来,等会别耽误了事。” “话说小兄弟你哪的人?”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过你这衣服不错,身材看上去也有几分侯爷的味道,就是这脸啊。” 说着老六就摇头。 亲兵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在心里不住的祈祷,老哥啊老哥,不想死的话赶紧闭嘴吧,这么多糕点都封不住你嘴! “太俊了!” 老六终于把剩下那半句话说出了口。 亲兵一听,提起来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万幸万幸,老哥算你命大,虽然太俊了什么的听起来有调戏之嫌,但大人应当也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亲兵的心情很复杂,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友谊,如果可以,他是真不希望老六就这样稀里湖涂的死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老六接下来的话,。 “要是侯爷他能有你这张脸就好咯。” 老六惋惜道。 “不过,也没可能,毕竟侯爷他都那样了,真的是……” 他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亲兵满脸都是你赶紧定棺材吧的神情。 少年郎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哦,侯爷他怎么了?”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侯爷他那张脸……” 老六一愣,他琢磨了琢磨,缓缓抬头,先是看了眼旁边的亲兵,得到一个相当和善的目光。 这目光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死定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尽量吃点好的吧”。 老六:…… 他吞了口唾沫。 缓缓转头,去看少年郎。 哦不对,是冠军侯。 冠军侯嘴角还挂着饶有兴趣的笑。 只是这笑在老六眼中是怎么看怎么瘆人。 “你还没说呢。” 冠军侯拿折扇指他。 “我这张脸,怎么了?” 老六一屁股坐到地上,面如土色,结结巴巴。 “侯……侯爷!” 果然,传闻不可信。 老六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 什么叫冠军侯的面具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来来来,看咱这少年郎你再说一遍。 老六觉得自己可真是被江湖传言给害惨了。 但是,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人物啊。 冠军侯的天赋才情,还有这张可称得上公子世无双的脸,得亏老六不是姑娘家,否则肯定也得对冠军侯芳心暗许了。 “贵客,极了帖呢?” 路明非摇着折扇,亲兵上前,递出极了帖。 守门人检查过后,点点头,目光扫过三人,在路明非脸上停了停。 “请。” 他伸手需引。 守门人带他们走了一段路,推开门,一片喧闹的世界扑面而来,大小赌桌,各色人等,红着眼扯着嗓,象征金银的筹码胡乱堆放。 “三位需要向导么?” “不必,我们自己看看。” “是。” 守门人退下,路明非三人一边走一边逛,左顾右盼。 老六已经兴奋的双眼冒光,一个劲搓手,但他压抑住了冲动,极乐林的规矩,想见龙王,得在一楼赢上一千万两白银。 不同的赌法速度也不同,他们要在一楼转上一圈,看看都开了哪些个盘子,方便老六选择,挑个有把握的下手。 一阵稚童啼哭声响起。 尖锐哭声在这喧嚣热闹大堂显得格外刺耳。 路明非三人看去。 就见个身穿补丁麻衣的女童,布鞋露着脚趾,在扯着嗓子哭。 她身边那个男人应当是父亲,只是这人做的事半点没父亲该有的样子,他在讨价还价。 “二十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看见没看见没!” 男人扒拉着女童,像展示货物。 一会转过去,一会抬起脸,还要掀起衣服,女童哭着拼命扯住,男人红着眼想动手,还是旁边人给劝住。 “跟你说小妮子,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今天就是你回报爹的时候!” “给爹听话,要不然就……” 女童哭得一抽一抽。 男人继续跟人讨价还价。 对面咬定了三两银子,说这女娃太瘦,什么也不懂,买回去还得费工夫调教,比不上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孩。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女童哭成了个泪人,周围人只是瞥了眼她,便不再多管,极乐林嘛,赌红了眼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卖儿卖女又不是一次两次。 路明非微一皱眉。 “你去,二十两,带那孩子回来。” 亲兵应了声,正要走,却被老六拦下了。 他憨厚笑着。 “老爷,这事我在行,交给我,您二位看着就行。” 亲兵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点头,老六得了令,便喜滋滋抛着钱袋去了。 不多时,他领着女童回来。 “成了,七两银子。” “那人不是咬定了二十两么,你怎么……” “这种烂人我见得多了,他们说的话,最好一个字都别信,说穿了就是漫天要价”的把戏。 老六和亲兵聊着。 路明非摸了摸女童的脑袋。 “叫什么名字?” 女童拘束且害怕的扯着衣角,死死抿着嘴。 老六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戳了下女童,想提醒她,被路明非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左右看看,路明非拿起一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递到女童面前。 女童的双眼亮了亮。 路明非展颜一笑。 老六和亲兵走在后头,前面是冠军侯,以及小心翼翼扯着冠军侯衣角的女童。 老六很是稀奇。 “我说,老爷他一直这样么?” “什么啊?” 亲兵有些没听懂老六的话。 “对一个跟自己没一点关系的人,也这么好。” “老爷他一直这样么?” “喔,你说这个啊。” 亲兵用一种你真是大惊小怪的语气道。 “这有什么,京城南头有个粥铺知道吧,我们老爷设的,吃不起饭的人过去,都能领一碗。” 老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粥铺!一直开的!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过来领粥怎么办!” “那他们也得敢啊。” 亲兵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乐得直笑。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阵子还真有人装成乞丐过来领粥,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人被我们老爷带人打了个半死。” 笑了阵,亲兵摇头。 “想来骗吃骗喝,也得看看”这粥铺是谁的啊,咱老爷什么人,可不惯着他们。 “对了,逛也逛了这么久,”你还不干活么? 老六闻言,便露出他标志性的憨厚笑容。 “干活,干活,谁说不干活,咱这就动手。” “你选的啥?” “就那个。” 亲兵顺着老六手指的方向看去。 “掷骰子?” “对咯。” 亲兵有些傻眼。 “你逛一圈就选这个?” 老六摇着头,语重心长。 “跟你说吧小兄弟。” “这赌术啊,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越简单,越有意思。” “不就是一千万两么?” 他笑着走向那张赌桌。 “您瞧好咯。” 397 赌术仙人 这是极其罕见的画面。 向来喧嚣的极乐林,如今安静到落针可闻。 放眼望去,一张张赌桌空空如也,庄家们也伸长了脖子,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聚集到了中间的那张桌子,而他们目光的焦点则是一个憨厚有如老农的中年人。 女童小心翼翼的牵着路明非衣角,他们就站在那个大叔身后,这里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女童很不习惯,她非常想把自己就这样藏起来。 于是她往好看的大哥哥身边靠了靠,试图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这张桌的庄家换了六个,眼前已经是一楼最负盛名的人,他衣着得体而精致,找不到任何一丝的褶皱,在一楼所有的极乐林人员见到他都得恭敬的点头弯腰喊大人,甚至私底下还被誉为罪接近赌术仙人的男人。 就是这样一位强者,此刻额头满是冷汗,胡乱的扯开衣领,红着眼喘着粗气,像极了一头暴怒的公牛。 而使得他变成如此模样的,正是一脸憨厚笑容宛如农民的……老六。 骰盅落定,庄家死死按着,微微颤抖。 还不等他开口发问。 “开大。” 老六对他笑了笑,这笑里还带着一抹歉意。 “都压上。” 亲兵兴奋的把小山般筹码往前一推。 那是宛如山林泄洪的气势。 众人呼吸先是一滞,随后便立刻粗重起来。 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灼热,温度上升。 在他们眼中,这哪里是什么筹码,分明就是金银的山。 这得多少两银子啊! 不过,当第一个人反应过来,用力把筹码往桌上拍,边拍边在那喊着开大开大。 落针可闻的极乐林瞬时间活了。 “我跟!我跟!” “让开,我开大!开大!” “混蛋,挡我路了!” 分明只是下注,但看他们这疯狂的样子,却好似是在捡钱一样,生怕是慢了就没自己的份,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先动的手,暴力很快蔓延开来,本来投注只需要把筹码扔到指定区域,很简单的事,到后来却已是变成体力和智力的比拼。 没有一个好身体还投注,想都别想。 奇怪的是,如此混乱的画面中,却有一方小小的净土,便是老六所在,他们宛如狂风暴雨大海上的一方礁石,任凭潮水起落仍然岿然不动。 一方面是他们对老六的尊敬,赌徒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为了赌钱他们可以卖儿卖女,倾家荡产什么的也在所不惜,毕竟输再多又怎样,下一把总能赢回来的。 但有一种人能得到赌徒们发自内心的尊敬。 那就是能带他们赢钱的人。 如果可以,如果你能带他们赢钱,甚至把你供起来都不成问题,早中晚各三炷香,日夜祈祷贡献愿力,只要你能带他们赢钱。 毫无疑问,老六就是这样的人。 赌徒们也不奇怪,老六这种人他们见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极乐林换了三名庄家,老六还是得意洋洋的坐在那时,他们便意识到,又来了个不自量力想挑战赌术仙人的家伙。 众人对此的看法很一致,都是鄙夷,赌术仙人名声在外,来极乐林想踩着他一战成名的赌客不知凡几,但截止今日还无一人成功,无论多厉害多自信的高手,对上极乐林的龙王也只能饮恨。 在他们看来,今天这是无非是再多了一人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跟着赚钱。 哦不,那应该是捡钱。 有底气挑战龙王的,起码都有一定的赌术,至少他们自信自己可以闯过一楼,连战连胜那是基本条件,就比如眼前这一位,看起来其貌不扬,这手底下的功夫倒是真的不错。 不过光有老六在也不至于,红了眼的赌徒可是不管不顾,好几次他们都挤过来,眼看着要撞到女童,她害怕的闭上眼,却是未曾感受到想象中的压力,悄悄睁开一条缝,就见得好看的大哥哥把手放下,周围空无一人,那些挤过来的大叔,正惨叫着往外面飞。 这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有天生神力的路明非在,还想靠近?做梦去吧。 老六悠闲的拿着枚筹码敲着玩,看也不看那骰盅,只是转过头,饶有兴趣的欣赏一个个人被侯爷像扔鸡仔那样往外扔,轻描澹写轻松写意,甚至还有点赏心悦目。 粗鄙野蛮的战斗,在冠军侯手里,竟是有如艺术般好看。 老六啧啧,也是奇了。 之前亲兵所描述冠军侯纵横沙场的世纪,其实老六心中还是多多少少有着怀疑,这真的是凡人可以办到的么?哪怕是冠军侯…… 如今亲眼目睹冠军侯出手,他总算是心服口服。 没错了,如果是这位的话,纵横沙场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说来也难怪人家是冠军侯呢,勇冠三军者,真不是吹的。 一个是老六,一个是路明非,两人的存在让这一角成了禁区,众人时不时看向老六,只觉得这人真是高深莫测,不仅赌术出神入化,还有着如此俊秀的护从。 这么想着,他们又悄悄看了眼路明非。 真是好生俊秀啊。 在那优哉游哉的老六并不知道周围赌客的想法,如果他有读心的本领,看得到其他人都在想什么,尤其是他们猜测中自己和冠军侯爷的关系,尊敬的千门统领大人没准会吓得面色煞白然后跪下在侯爷脚边瑟瑟发抖吧。 让大周冠军侯给自己当护从,放眼江湖上下就算最猖狂的魔头也不敢这般说,哪怕是庙堂好了,当今天子对冠军侯也是礼遇有加,没有丝毫怠慢。 当然这一点完全是出自冠军侯的个人威望以及魅力,和他无人能敌的武力没有丝毫关系。 说来有人曾经复盘冠军侯的崛起轨迹,三年边疆军功封侯,大小战事无一缺席,冠军侯宛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这一夜追袭三百里斩敌将首级,明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又与敌军正面对垒。 如此浴血奋战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路明非曾有数次的险死还生,复盘到这里的人便会觉得蹊跷,那几次的险死还生实在说不通,仔细算来也根本不是路明非的问题,而是大的方略上出现了纰漏。 毕竟路明非是爵士勐将,他可以率军冲锋,可以一人百骑凿穿敌阵,但他不是多多益善的统帅,稍逊于谋略,因此向来都是听命形式,充当一枚棋子,却是一枚足以决定局势走向的重要棋子。 既然都说了是棋子,那么命运自然很难掌握在自己身上,事后复盘,那几次的险死还生满是蹊跷,便好似是有人专门为他设的局,准备好一个口袋再让路明非自个儿跳进去,前后左右都是敌军,说好的支援却是迟迟未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兵力差距悬殊,悬殊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 就是如此,路明非手下的兵越打越少,他们求着路明非不要再管他们,如果只是一个人,他们相信这个天底下没什么能困得住将军。 但路明非就是不听。 他知道,这个天下或许有抛下自己士兵逃生的将军。 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自己。 后来路明非还真带着士兵们杀了出去。 这也是他险死还生的原因。 若非如此,路明非怎可能受这般严重的伤。 将前后事联系起来,推敲推敲,便不难明白为何当今天子对这冠军侯爷荣宠有加。 路明非和威武侯是不同的。 威武侯知谋略固然独步天下,但一个将帅若是失了士卒,腹中就算再多韬略也终究于事无补。 路明非不同,他的威胁来自于他本身,深陷敌军重重包围还能带着手底下的兵一路杀出来,难以想象这个天底下还有什么能伤害到这位冠军侯爷。 “别看啦!” 亲兵捅了捅老六,说着悄悄话。 “一千万两,还得多久?” 老六收回目光,望着琉璃灯盏想了想。 “两局。” 冠军侯是厉害没错,这武力不只是勇冠三军了,说是勇冠天下也没问题。 但是在赌术的领域,老六有自信他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大周的千门统领可不是说的好听。 果然,老六这一开口,说是两局,就是两局。 不知何时一位和服女子立于三人身后。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周围是密不透风的赌客,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而只是一眨眼,便多了个女人。 当发现这一点后,一个个的人们面色大变,煞白一片。 唯一镇定的是路明非。 他看看和服女子,又抬头看看天花板,若有所思。 有意思,这就是所谓忍者么? 赌客们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应当就是极乐林的总管了,传闻每当有人达到了登楼条件,总管便会出现,邀请其登上二楼。 果然,之后的一幕正如他们所想。 和服女子发出了邀请。 只是她邀请的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赌客们一头雾水的看到极乐林总管转身,向那位过分俊秀的护从恭敬行礼。 “侯爷,楼上请。” 等等啊,你搞错了吧,这只是护从,真正的贵客是那个…… 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他们勐的一惊。 不对,极乐林总管说了什么…… 侯爷? 路明非一下一下用折扇敲着掌心,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种小把戏他哪里看不出来。 炫耀肌肉么? 极乐林的意思很明显,证明他们不是浪得虚名,连冠军侯爷您的身份都能查到,他们的情报能力可见一斑。 “侯爷之类的话,免了,称我路公子就好。” “是。” 和服女子头更低了。 来之前她已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这位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煞星,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煞星给人的压力会这般大。 “路公子,二楼请。” “龙王已等候多时。” 路明非点头,拉了下女童。 老六连忙谄笑着奉上筹码。 早有人帮着换成了最大面值,十万两白银一枚,共计百枚,规规矩矩码在托盘上,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去。 “老爷,您的!” 赌客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白衣公子。 到现在他们方才恍然。 原来之前那个大杀四方的人,只是这位公子的下属。 “你们俩自己……” “嗯?” 路明非注意到小女童的目光,莞尔一笑,捏起一枚筹码放在他手里。 “给你玩了。” 女童茫然的抬头看他。 路明非笑着揉她脑袋。 这筹码自然是对得起它的面值,十万两呢,不说其代表的银子,就这材质这工艺,放到外面也足以用作收藏了。 女童还小,看不懂这上面写的十万两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一枚筹码能买好几万个他这样的小孩,女童只觉得稀罕,觉得好玩,在她眼中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筹码,而是玩具。 赌客们红着眼盯着女童手里的筹码,他们当然很想要,但没一个敢动手。 那位贵公子还在呢。 渐渐也有人反应过来,在如今这扶桑,称得上一声侯爷的,估计也只有那一人了吧。 和服女子在前引路,登上二楼。 他们路过许多区域,有满是美酒的斗室,有俊男美女的宫殿,客人们在这里流连忘返,就没有一个不是脸上挂满微笑的,人世间所有的欲望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而且是无边的满足。 见了这些,路明非再回想起此处极乐林的名头,方才恍然。 原来极乐林极乐林,指的就是这个。 “路公子,龙王在里面等您。” 她推开门,躬身退向一边。 三千青丝垂落,皓齿明眉,笑意缱绻。 有着龙王这等霸道名号,不曾想,真人惊是个绝色女…… 不,并非女子。 路明非扫过龙王喉间。 竟是男儿身。 想他冠军侯,京城厮混过,沙场征战过,江湖也平过,见的人不知凡几,这比女儿更女儿的男子,倒还真是头一回见。 “请了。” 龙王拱手,懒洋洋的,眼角上挑,唇齿含笑,青丝垂落如瀑,老六几人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怎的这人一笑,整个房间也跟着亮了。 明媚春光,三月暖阳,怕也不过如是。 路明非挑眉,在他面前还能如此,这龙王,是个人物。 “请了。” 他也拱手。 上赌桌的是老六,路明非搬了把太师椅坐着,握着折扇来回打量两人。 赌局已然过半。 但和想象之中很是不同。 与一楼时的光景对调过来。 如今满头大汗的换成老六,优哉游哉的则是成了对面的龙王。 比女子更好看的手指捏着筹码,有节奏的敲着,似是某个扶桑本地民间小调,空灵悠远,如雾中行来的女子,唱着遥远更遥远的歌谣。 他便开了嗓。 比之乐器更是动听的歌声。 没有词,只是浅浅的吟唱,龙王看看这边的花,看看屏风的画,一转头,看看白衣折扇的路明非,笑得眯起眼好似那月牙。 吟唱止了。 “诶,冠军侯是么?” 龙王道。 亲兵面色大变,竟有人敢如此对侯爷说话,他手按刀柄,正要起身,一把折扇却是点住其肩膀,是路明非。 龙王依然如先前般模样,他真是个奇怪的人,怎么说呢,不像是个活的,从每一根发丝到指甲的弧度,统统精致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 比起活人,他更像是一只瓷器。 大师精心打造的传世之作。 “你很好看哦。” 传世之作对路明非道。 398 二王子 亲兵喘着粗气,红了脖子,青筋突突的跳。 放眼天下,哪个敢这般对他们侯爷说话! 路明非倒不觉得冒犯,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龙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认为他长得好看,仅此而已。 想来,这是一个对美有着极致追求的人,甚至这种极致已经到了,近乎于变态的程度。 “那个那个,我说啊。” 龙王摆出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神情。 他探过身子,双手撑着下巴,好看的睫毛眨啊眨,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路明非。 “你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呀。” “用的谁家的珍珠粉?” “我这里的樱花泥倒不错,就是麻烦了些,不过是你的话,这么好看,如果想要我可以匀你一点。” 龙王滔滔不绝,有说不完的话。 路明非敲着折扇。 “我从不保养。” 龙王像是被噎住了。 他先皱皱眉,又撇撇嘴,后来还是气不过,没忍住,两只手胡乱扯起头发,一直到把那头好看的长发扯得乱糟糟的看不出样子方才罢休。 亲兵有些被龙王忽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路明非无动于衷,自顾自摇他的折扇。 “呼。” 龙王无力的吹了口气。、 他软趴趴的瘫下来,像流泻的水银。 “没道理!没道理!没道理啊!” 他捶着桌。 “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 “什么好的都被你占了!” “叫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尽管龙王在这里唉声叹气,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的赌局,眼看着老六一边的筹码越来越少,大周的千门统领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他完全看不出对面那位龙王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只觉得自己仿佛迎头撞上了一座巍峨神山,高不可攀,直插天际,就算再如何的雄心壮志,下定了决心想要将之征服,但到头来都只是徒劳无功。 这还是第一次,在赌术的领域,千门统领心中升起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特别·是这边龙王还在拉着路明非问东问西。 他对大周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江南风光,莺飞草长,浩荡长江,汹涌波涛。 不过,比起浴血奋战的沙场,这位龙王好似更喜欢听路明非讲婉约江南的故事,撑一把油纸伞,行在丁香花开的石板路上,龙王眼中满满都是向往,喃喃着说“真好啊真好啊”。、 路明非不由得再一次想。 这位真的是男儿身么? 这是最后的一局了。 龙王慵懒的摇着骰子,漫不经心,将骰盅啪的按在桌上,也不先开,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路明非。 “你们快输了喔。” 老六面容沮丧,向路明非低下头。 路明非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嗯。” 他对龙王道。 “快输了,然后呢?” “侯爷大驾光临我这极乐林,肯定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 “您说说。” “毕竟侯爷您这般好看,如若不是价值连城的消息,我也可以做主,送给侯爷。”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自然。” 龙王煞有介事的点头。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本就该得到这个世界的优待。” 他这般认真的说着。 “不是么?” 路明非想了想,点头道。 “也对。” 他便是将寻二王子的事说了。 “二王子?” 龙王好奇道。 “侯爷找他作甚?” “实不相瞒,家妻正是……” 听着听着,龙王神色渐渐起了变化。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 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地方。 “是这样啊。” 他道。 “绘梨衣……” 路明非微微皱眉,他感觉到对方此刻身上,好似有某些异常。 但是什么异常呢? “小子!” 老六粗鲁道。 他已经输红了眼。 这种连续不断的挫败感太打击人了。 老六死死盯着龙王。 “别磨叽!” “到底还开不开了!” 龙王回神。 他看了眼老六,嫣然一笑。 皓手一翻,收起了骰盅。 “不开。” 龙王管也不管明显已被激怒的老六。 他对路明非招手。 “侯爷,玩两把呗。” “你要是赢了。” “二王子在哪,我说给你听。” “只不过……” 龙王眸光一转,笑意盎然。 “这您若是输了,我可要,借侯爷的面具玩玩啦。” 路明非轻摇折扇的动作微微一滞。 这天下谁人不知冠军侯的面具碰也碰不得,除了冠军侯夫人,碰过青铜面具的人都已死了。 眼前这龙王还真的是,胆大包天。 “怎么,侯爷?” “不敢么?” 龙王笑道。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天秤,天秤的这边是青铜面具,是天下人皆知的冠军侯禁忌,天秤的那边是二王子,也是绘梨衣能否活下去的关键。 路明非笑了。 他取出青铜面具,放上赌桌。 “跟了。” 老六和亲兵紧张的坐在一块。 女童把玩着筹码,时不时抬头,神情懵懂。 “你说,将军能赢么?” 老六张张口。 “肯定,肯定能赢!” 他把嘴闭上。 老六无奈的看一眼旁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亲兵。 你这自己都说了还问我做什么? 说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亲兵这般紧张。 坐立不安手心冒汗。 看起来大周的这位冠军侯爷,在他手下士卒心目中的地位,可真是不低。 只是,亲兵的那个问题再一次回荡在老六脑海。 冠军侯能赢么? 对此老六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从本心说,他是不看好冠军侯能赢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面那个龙王究竟多恐怖了。 赌术仙人?以前他只觉得狂妄,如今不同,在亲自交手过后,老六只觉得这位龙王可真是低调。 区区仙人怎能形容他的赌术? 已经是……神了吧。 想到这里老六还有点释然。 毕竟,他老六再厉害也只是凡人,凡人输给神明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所以了,无论换成谁,对上龙王,老六给出的判断都是必输无疑。 除了……冠军侯。 尽管冠军侯上手满打满算也不过三日,但他的学习速度实在是老六生平仅见,显然这也不是凡人该有的样子。 再加上曾经冠军侯于沙场征战的辉煌战绩,那明显也不是凡人可为。 龙王和冠军侯,超越凡人者对同样超越凡人者,若说这天底下能有谁可能赢下龙王,老六唯一能想到的人选也只有冠军侯。 只可惜,时间太短。 老六扼腕摇头。 如果再给冠军侯一个月,不,半个月,给他多点时间熟悉赌术和手法,老六相信,冠军侯肯定能与龙王平分秋色,两者对上的结果也是,伯仲之间。 但如今嘛…… 真是说不准了。 硬要给个概率,冠军侯最后胜出的话,大概一程……不,半成吧。 不要嫌弃这个概率小,想想对面那人是谁,有半成胜率已经很高了。 至少他老六自己可是连半成的胜率都没有。 甚至,老六根本就想不到他能赢下龙王的方法。 对他而言完全就是毫无可能的事。 半成胜率的话,冠军侯想赢,估计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奇迹上了。 但奇迹的话,……又不是毫无发生的可能。 “侯爷,您说这里面,是几点?” “五点。” “哦,如此自信。” 龙王挑眉。 “不愧是侯爷。” “但是,真可惜呢。” “侯爷是不是忘了,咱这玩的,可是六个骰子。” 老六和亲兵也是眉头深锁。 他们看不懂自家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分明是六个的骰子,怎的却说是五点? 就算刚好凑巧每个骰子都是一点,那也是六点啊,还有一个去哪了? 路明非倒是不急不躁,慢悠悠摇着折扇。 “我说五点,就是五点。” “你开便是。” 龙王的表现却是有些怪异。 他没有立刻打开骰盅。 而是与路明非确认道。 “侯爷真不再想想?” “若你输了,我把玩面具也便罢了,侯爷夫人这……” 路明非将折扇往骰盅上一搭。 龙王愣了下。 他好似发现了什么,又不敢置信,神情一时间复杂难明。 “开罢。” 路明非收起折扇。 龙王似是终于想通了。 他深深看一眼路明非,沉默着,掀起骰盅。 亲兵和老六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瞧。 尽管他们心中已有定论,毕竟总计六粒骰子,侯爷却说点数是五,除非有一枚骰子摄于冠军侯的赫赫威势自绝于此,否则是怎么着也不可能出现五点的局面。 但是……万一呢? 万一真有骰子想不开自尽了呢? 说实话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想法真是蠢透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明晃晃的告诉他们。 不,你们不蠢,一点都不蠢。 蠢的是这个世界啊。 掀开的骰盅里,清一色的一颗红点。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等等! 老六和亲兵眨眨眼,眨眨眼,又不信邪的眨眨眼。 五点? 五点! 真的是……五点! 不是他们眼花。 这就是五点。 五枚一点的骰子! 这是……真的有骰子摄于冠军侯威势,自尽了? 当然骰子是不可能自尽的,那么使它消失也只剩下一种可能。 一幅画面蓦然闪过老六脑海。 冠军侯持着折扇往骰盅上一搭。 就是这个动作! 他可以确定,就是这个动作! 龙王沉默的脸忽然笑起来。 他轻轻鼓掌。 “漂亮,漂亮。” “真是漂亮。” 他没有死缠烂打的纠结那枚消失的骰子。 这毫无意义。 而且太难看了不是么? 对龙王来说,难看的事,就不需要存在。 从最开始就说好了是赌术比拼,就得认赌服输,这点气量他作为承担龙王之名的男人,还是有的。 说到底,所谓的赌术,不就是如何更为高明的骗人么? “下一局。” 路明非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龙王无动于衷。 他反倒是露出不解的神情。 “下一局?” “什么下一局?” 龙王用他白玉般的五指梳着头发,从头顶一直往下,顺滑到底。 作美人捧心状的灯架亮着光。 映出半边明媚,半边漆黑的他。 龙王侧头来看路明非,那眼神疏离,又在下一瞬开出一整个春日的花来。 “你已经赢了啊,侯爷。” “赢了?” 路明非不解,按照极乐林二楼的规矩,不是双方各千万两白银,谁先把对方输得一干二净,谁就赢么? 这只是一局,怎的就说是自己赢了? 龙王肯定的点头。 他好似是看出了路明非的疑惑。 龙昂嫣然一笑。 “规矩啊。” 他道。 以着漫不经心的语气。 “改了哦。” “就在刚才。” 路明非敲着折扇。 “哦,改了?” “正是。” 龙王盈盈一礼。 “侯爷所需,为扶桑二王子,是么。” “巧了。” “如今这二王子,正在我极乐林暂居。” “还请侯爷稍等片刻。” “在下这便带那二王子过来见您。” 路明非点头。 “有劳。” 龙王向亲兵老六两人笑了笑,推门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路明非几人。 亲兵小心检查一番周围,确定没有眼线,凑到路明非身边。 “将军,此人或有蹊跷。” “我知道。” 龙王古怪之处很多,旁的不提,路明非此行是为了二王子下落,不成想极乐林恰好便有二王子暂居,这一点该怎样解释? 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过了些吧。 还有一点,便是这龙王突如其来改的规矩。 本是千万两白银,怎的就成了一局定胜负了? 路明非隐约有种感觉,便好似是这龙王处心积虑的想着帮他取胜一般。 真是古怪。 老六不在意这些弯弯绕,他满脑子都是路明非刚才那一首,搓着手谄媚的笑着,他凑上前来,侯爷长侯爷短,又要端茶又要捶肩,巴巴的想着侯爷能传他两手。 亲兵取笑他,老六则振振有词,说什么达者为师,说什么跟冠军侯学可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那是怎么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路明非折扇一横叫停他俩。 “这个法子呢。” 老六瞬间切换一张谄笑的脸。 “我可以教你。” “只是你大概也用不了。” 老六抿嘴,路明非哪里看不出来,这人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滴咕着呢,八成是以为路明非藏私,没准还有着不忿。 路明非索性也不说话,用折扇在桌角一点,无声无息间,木屑扑簌簌落下。 老六亲兵两个眼都看直了。 说话都结结巴巴。 “侯……侯爷,您这……” 路明非微微一笑。 “力气大而已,不要多想。” 老六和亲兵的面色真是一言难尽,力气大?你管这个叫力气大?侯爷我们是没你厉害,但也不是傻!真没必要这么玩人。 这时,门开了。 几人听到动静,回头望去。 心想这应当是那位龙王去而复返吧。 只是这一眼,却叫三人都是出乎意料。 门口确实立着一个人。 一身大周儒服,长发规规矩矩束在冠里,模样周正,谈不上多俊美,那种感觉应当是乖巧。 是的,乖巧,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有这样的一个词跳入脑海,乖巧。 像是从小跟在自家施恩后的弟弟,一群孩子商量着做坏事,他怯怯的一言不发,一群孩子去偷西瓜,他站得远远地在那放风,不需要太多的关心,哪怕只是给他一颗糖,他也能暗暗的欢喜上好久好久,过去多少年也会宝贝似的珍藏。 就是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 眉眼间却怎的有三四分龙王影子。 可此时的他与先前龙王,分明就是两种人。 无论谁来了都会一口咬定是两种人。 一个妖野有如月下飘零的樱花。 一个温和有如路旁盛开的白菊。 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怎的在眉眼上却如此相似。 亲兵和老六眨眨眼,不甘心的往门口张望,好似是在期待这人身后还有谁,比如说龙王。 但很可惜,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门口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个。 来人规规矩矩关上门,在路明非面前坐下。 “见过上国天使。” 一系列动作神态恪守礼制,哪怕是最苛刻的人在此,也挑不出他任何一丝的错漏。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看他。 折扇轻敲掌心,良久,路明非飒然一笑。 “我是该叫你龙王,还是,二王子殿下?” 这一句话使得房中几人都是面色大变。 唯二镇定的就是路明非自己和二王子,或者说,之前的那个龙王。 亲兵和老六怎么也没想到,先前那个妖野的龙王和如今这个乖巧的少年郎,竟是同一人。 等等,侯爷说他是谁? 二王子! 他们此行的目标,扶桑二王子,竟然从一开始就在了面前。 还有啊。 那个十年前离开王室流落民间的二王子,竟就是极乐林的赌术仙人! 这里面的关系好复杂,他们只觉得眼前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此刻的我是源稚女。” “龙王为风间琉璃。” “还请侯爷见谅。” 扶桑二王子规规矩矩的将头低下。 路明非若有所思。 从高高在上的扶桑二王子到如今极乐林龙王,身份转变如此之大,眼前这人的经历想必也是跌宕起伏。 不知怎的,忽的就有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些你不为人知的往事,都是你如何忘也忘不了的过往。 他似乎隐隐约约要想起一些什么来,但就是隔了一层屏障,怎么也看不真切。 皱着眉,用折扇敲了两下脑袋,亲兵关切的问他如何,路明非摇头道了句无妨。 之前的触动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路明非便将之抛在了脑后,不再多想。 “源稚女也好,风间琉璃也罢。” 他对少年郎道。 “你都是绘梨衣的兄长,是么?” 对此二王子没有丝毫犹豫。 “正是。” “那好。” 路明非点头。 “绘梨衣的情况你也知晓,我希望你能帮帮她,就算不愿也无妨,哪怕你是娘子的兄长,如今却是关乎到娘子性命,实话与你说罢,帮或者不帮,这件事由不得你。” 二王子苦笑。 “不愧是侯爷,当真如传闻里一般霸道。” 路明非没有接话,霸道就霸道,很多人都说如今这冠军侯为了夫人已近乎疯魔,他从不争辩,毕竟在路明非看来,这话本身也没什么错处,他确实疯魔了,路明非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不过,无所谓,既是为绘梨衣,再如何疯魔也是无妨。 能否救下娘子性命的关键就在眼前这二王子身上,哪怕他是绘梨衣的兄长,一旦说了不愿,路明非还是得强行带他回转大周,补完绘梨衣的血脉,护得娘子性命周全。 小书亭app 二王子没有立刻回答愿意与否。 却是提起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来。 “侯爷想到找我,应当也是看过当年记载,百晓生此人,不陌生罢。” “嗯,是他说的绘梨衣乃是神女,也是他说的”绘梨衣血脉不全。 二王子苦笑更浓。 他深呼吸。 “以另一人神血补完绘梨衣血脉,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法子。” “只是……” 他摇头。 路明非微微皱眉。 他心中升腾起不安的情绪。 这个二王子在做什么? 他隐约觉得,很快就将从二王子口中,听到一些很不好的消息。 果然…… “侯爷应当惊讶吧,我为何一时是风间琉璃,一时又是源稚女。” “这件事,还得从我离开王工的那日说起。” “那一日,我再次见到了……百晓生。” 二王子沉默许久,方才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抬起头,与路明非对视。 “侯爷,万分抱歉。” “我很想帮你,也很想救绘梨衣。” 他死死捏住衣角。 清澈的双目中满是痛苦的神色。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二王子,他的皮肤竟如此之白。 白到了透明的程度。 就像是一戳便会戳穿的蝉翼,又或者阳光下的泡沫。 一个不妙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路明非心田,而后很快的,它种子般生根发芽,如荒草般野蛮生长,要将他所有的思绪都给填满。 源稚女低下头,看着自己瘦弱的掌心。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但是,很可惜。” “我做不到了……” ………… 深夜,京城。 一辆马车停在冠军侯府门口。 这条街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在这个点,鲜少有人还在外面熘达。 车夫是个目光瑞丽的汉子,沙场里打滚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若有个懂行的在此,不难看出眼前这人定是一个百战老兵。 确认周围无人后,车夫撩开帘子。 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 “大人,我们到了。” “嗯。” 几个人影趁着夜色进入冠军侯府。 “笃笃笃。” 路明非推开门,放进他后,立刻回身将这门合上。 他们占了会,散去这一身的寒气,才是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娘子,娘子。” 绘梨衣睫毛轻颤,是梦么,她怎的好似听到了自家夫君的声音? “娘子,娘子……” 绘梨衣缓缓睁开眼,见着的一切逐渐清晰,而后她便是愣了下,一抹激动的神色掠过。 入目竟真是夫君的脸。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路明非微不可查的颤了下。 面上仍是带着温和的笑,只是这心中究竟多疼多难受,也只有路明非自己知晓。 娘子她……又清减了。 399 这是代价 绘梨衣笑着,她大约是想努力掩盖自己的虚弱,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哪怕自己再怎么难受,也不想因此让其他人担心。 “这是梦么?” 她在路明非掌心写字,一笔一划,是这样慢。 “当然不是。” 路明非温柔道。 “娘子,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我回来了。” 这一瞬两人都是恍忽了下。 仿佛回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冠军侯回京,跨马游街,正是万人空巷,风头一时无两。 这位春风得意的年轻勋贵,却是放着当今天子不见,自顾自跑到外王女的宅子,摘下面具,道一句。 “我回来了。” 为了这一天,路明非在边疆征战,死人堆里打滚,绘梨衣远望郎君,日复一日又一日。 本想着自此以后再不分离,两人相濡以沫,厮守白头。 奈何却是…… 如今路明非在家时日屈指可数,每一次的重逢,都是格外珍贵。 “辛苦夫君了。” 绘梨衣给他写字。 “无碍。” 路明非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好似是到现在才想起来。 “对了,娘子。” 路明非道。 “你看,这是谁。” 从刚才起一直站在讲角落,默默隐藏着自身存在感的源稚女,走出一步。 他乖巧的笑着,那样子叫人联想起安分蹲在窗台晒太阳的狸花猫,你随便去揉它的脑袋,它也只是眯着眼,一脸懒洋洋。 绘梨衣似乎想起什么,目光一下子飘远,源稚女静静站着,等绘梨衣回过神,她的双眼一下子亮起来,对源稚女笑。 她想写字,源稚女先开口了。 “是我,小绘梨衣。” 源稚女温柔道。 “好久不见。” 源稚女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手还是握着。 “真好,小绘梨衣也有夫君了呢。” 源稚女收回落在两人手上的目光。 绘梨衣面色微微羞红,路明非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还记得么?” “你小时候,就那么大……” 源稚女比了比。 “我带着你出去……” 他说着,她听着,绘梨衣双眼亮晶晶的,这女孩的童年并不如何美满,缺乏父母兄妹的关心,整个都是黑白的童年回忆里,眼前这位乖巧的二哥,大概就是她回忆中唯一的亮色。 这还是绘梨衣怪病发作以来,她精神头最好的一天。 路明非充当翻译,绘梨衣想说话了,就在他掌心写字,再通过路明非将之传达给源稚女。 他们两个已经很熟悉了,事实上绘梨衣压身就不是在写字,如此简单的几个笔画又算得上什么字呢?天底下估计也只有路明非看得懂绘梨衣在写什么,这是他们两人日积月累后的默契了,形成一套只有彼此能读懂的暗语。 聊了许久,看得出绘梨衣神色有些乏了,但她还是强撑着不肯睡去,很明显绘梨衣的心情非常好,是许久没有这般好了,见到多年未见的兄长,听他讲起曾经的往事,回忆着童年和兄长一起玩闹的时光。 绘梨衣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或许是因为缺少吧,你对她一点点的好,都能让这个女孩记上多年,一些事情源稚女自己都忘了,这会说起来,绘梨衣居然能可以把细节一个一个补完。 源稚女眼底有一抹怜惜,他认为习以为常的往事,似乎在绘梨衣看来斌非如此,这个女孩好似将这些事视作千金不换的珍宝,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肯遗忘。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 正在心中感慨的源稚女,忽的想到自己,心中一暗,他还有什么资格怜惜绘梨衣。 “娘子,你倦了,安歇罢。” 路明非道。 绘梨衣其实还想再说的,好不容易见到多年未曾蒙面的兄长,她满心欢喜。 但她是绘梨衣,让她休息的是夫君,路明非都这么说了,绘梨衣便是乖巧点头,应了下来。 源稚女静静笑着,他看着路明非小心翼翼的扶着绘梨衣躺下,调整枕头,捂好被角,低下头在绘梨衣耳边说着悄悄话,绘梨衣闭着眼,嘴角上扬,那是浅浅的笑,见了便叫人觉得温馨。 路明非也是笑着,这一幕令源稚女打从心里觉得惊奇,冠军侯之名早是远洋大周内外,身为扶桑极乐林龙王的他,自然早有耳闻。 换成之前,若有人说堂堂大周冠军侯会作如此小儿女姿态,源稚女肯定会说这人就是疯了,那可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煞星! 如今源稚女却亲眼所见。 可好生奇怪,这一幕丝毫不给人以突兀感,仿佛冠军侯本该如此,金刚石也作绕指柔,铮铮铁骨的将军,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娘子。 惊讶之余,源稚女便是不由得笑起。 他看向绘梨衣的目光带上一抹欣慰。 “娘子,你休息,我去去就来。” 路明非领着源稚女出门。 深夜凉意很重,呼出的气都化作白雾,路明非迅速回身关上门,明明是那样快的动作,竟一丝声响也无,看得源稚女赞叹不已。 “走,西厢房收拾好了,我带你去。” 路明非脚步一顿。 在他面前,源稚女衣衫整理停当,对着路明非,深深拜下。 “侯爷,我……” 源稚女发现自己拜不下了。 前方就像是横亘着五岳群山,绕也绕不过,登也登不上。 而这五岳,正是冠军侯的手。 他扶住了源稚女。 路明非皱眉。 “你这是作甚?” 再如何说源稚女都是绘梨衣的兄长,按规矩路明非该叫一声小舅子,放眼这天底下,哪里有小舅子给他行大礼的道理,这不都乱了吗? 源稚女很坦然。 “这一礼,是我应行的。” “看得出来,侯爷你对小绘梨衣,是真心以待,没有半分虚假。” “这孩子从小就难,我没有尽好一个兄长的责任,这是我的过错。” “万幸她能遇到你。”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落,摔在地上。 路明非目光一凝。 “停!” 源稚女恍若未闻。 他仍是保持俯身下拜的姿势。 “无论如何,能遇到侯爷你,是小绘梨衣的福气。” “我知道,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实在没有道理说这些。” “但……如果可以的话。” 更多的血在滴。 此时的路明非用力不是,卸力也不是,他生怕自己一个放松,源稚女就栽在了地上,至于用点力……源稚女太轻了,轻得就像是一张纸,不是风一吹便会高高飞起的纸,而是微风一吹便会破碎的纸,碎成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播撒去遥远更遥远的远方。 “不要说了。” 路明非沉声道。 “若你真是为绘梨衣好,就给我住口,好好将养精神,以后亲眼看着她。” 源稚女大概终于认识到有冠军侯在,自己这一拜,是无论如何也拜不下去了。 《剑来》 他抬起脸。 煞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如尸体般。 血源源不断的从他嘴角流出。 源稚女笑了笑。 这一瞬凄美的他叫人分不清到底是龙王还是二王子。 “侯爷,不必说了。” “我想……” “我大概是见不到的。” “住口!” 路明非把住他手臂,横着抱起,心中又是一惊,太轻了。 大踏步往外跑,路明非冲出内宅,马车停在院落,路明非掀开帘子,草药气味扑鼻而来,各种各样的混杂在一起,就连路明非这等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军人,也是皱了皱眉头。 樱井小暮正在照顾小火炉,上面煎着一壶金色液体,质地很是玄奇,柔软流淌,好似融化的黄金。 见帘子掀开,她神色一变,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三枚飞镖,目光如电射来。 “是我!” 路明非道。 “快给你家主上饮药。” 樱井小暮丝毫不敢怠慢,手一晃飞镖就消失不见,双手接过孱弱的源稚女,低头一眼,便是见得全身皮肤几乎透明的他,樱井小暮死死咬唇,斟来金色药液,细细为源稚女服下。 路明非在马车外踱步,双眉深锁。 偶尔看一眼马车,沉思片刻,又看向绘梨衣的房间。 帘子掀开了。 这动静立刻引来了路明非注意。 他豁然转身。 樱井小暮向他行礼。 “侯爷,龙王有请。” 路明非点头。 马车里是浓郁到散不开的草药气味。 路明非沉默坐着,对面是全身裹着厚重被褥,虚弱的源稚女。 他苍白的皮肤,漆黑的发,两者形成鲜明对比,衬得源稚女不像是个活人,而像是扶桑祭祀鬼神的娃娃。 有一种另类的美。 之前路明非还不是很能确定源稚女的美究竟为何,如今方才恍然,难怪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原来源稚女的美,是死的凄美。 他握拳放在嘴前,咳嗽声又沉又闷。 樱井小暮用帕子擦去源稚女嘴角的血。 他笑了笑,轻拍两下樱井小暮的手。 转而面向路明非。 “真失礼啊。” 他眯着眼。 “让侯爷您见笑话了。” 这个神态,这个语气,不会错了,眼前这人是龙王。 “无妨。” 路明非没有多说,他深深看了眼金色药液。 “这就是……” “嗯。” 源稚女接话。 “缓解的方子。” 他们仿佛回到一个月前,那是在极乐林二楼。 “你做不到?” 路明非皱眉,顿时,如山般的压力倾覆向二王子。 源稚女面色白了白。 嘴角溢出血丝。 这一幕看的在场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什么情况! 冠军侯就算再凶焰滔天也不至于光凭气势就把人吓得吐血吧。 说归说,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 和服女子为源稚女饮下一种金色液体,之后源稚女神色便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让几位见笑了。” 源稚女这般道。 而后他便为路明非介绍起自己的情况。 源稚女之所以说他救不了绘梨衣,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不能。 确实,作为绘梨衣同父同母路的兄弟,他体内也流淌有神血。 也就是说,源稚女的确就是神子没有错。 但有一个问题。 既然绘梨衣的血脉都不完整,那么凭什么源稚女就能拥有完整的血脉? 不完整的神子,就算想补完绘梨衣的血统,也做不到。 这是源稚女在离开王工后发现的。 他的并发作,但人又不在王工,于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二王子,沦落到与乞丐抢食,窝在臭水沟里残喘,以前看也不会看一眼的下贱食物,如今得强迫了头。 其他乞丐看着这个一边把烂泥饭团往嘴里塞,一边泪流满面呜呜哭嚎的家伙,都是呸上一声,吐一口浓痰,骂上几句疯子然后走了。 也不知后来,他用风间琉璃的名字,坐在极乐林的二楼,含笑望着下面的众生百态时,是否会想起曾经那个在烂泥沟里打滚的自己。 或许这也正是他为何有风间琉璃与源稚女两个名字的原因。 是在以此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吧。 扶桑王室找了他三年,消息全无,其实很多次甲士都路过了,但从来没有人往臭气熏天的乞丐堆里看上一眼。 毕竟谁又能想到呢,天生贵胃的二王子,会有这样的一天。 那一日,乞丐堆里来了个人。 死人般麻木靠着墙角的源稚女动了动眼珠。 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他。 “滚。” 他道。 “挡道我阳光了。” 这人没有离开,而是蹲下来。 这样的举动似乎是惹恼了疯子。 肮脏的乱发下射出一双饿狼似的目光。 但是在撞到面前这人后,疯子愣住了。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脸上显出一种慌乱的神情来。 疯子低下头,挡住脸。 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拼命往墙角挤。 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兽。 疯子之所以有如此表现,完全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人,曾经见过。 百晓生。 当初救下绘梨衣的人。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熟识,但看到了百晓生,过去的记忆便仿佛是活了过来,如同涨潮的海水,要将他给吞噬。 百晓生是少年人的模样。 他笑吟吟的。 “很痛苦吧,不完整的血统,真难看呢。”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疯子。 他索性不管不顾,吼一声就要和百晓生拼命。 却在下一秒凝固在了原地。 “我有办法,能缓解你的病。” 百晓生手里是当时治好绘梨衣的药。 他直勾勾的盯着。 如果……如果他的怪病能治好的话…… 他有些口干舌燥。 “但是,你甘心么?” 百晓生笑道。 “这些日子受的苦……” “那些痛苦和煎熬。” “你啊,曾经到过地狱。” “还甘心回到人间,当一个普通人么?” 百晓生收起那药,取而代之的,是一瓶熔金般的液体。 “神血的伟力,浪费实在可惜。” “没有力量的滋味你也品尝过了。” “怎么样,做个交易吧。” 百晓生笑道。 “用你的生命,换取力量。” “这很公平,不是么?” 极乐林便从今日始。 400 樱花墓 马车中,源稚女包裹住自己。 他摇晃着杯盏,里面是熔金般的液体。 不,这就是融金。 “侯爷,知道么?” “这一碗药业。” “需要多少黄金?” 源稚女饶有兴趣的道出一个数字。 就连路明非也是挑眉,神色讶异。 “其实,这很正常。” “以不完整的血统,行使神明的伟力。” “怎么可能不付出巨大代价?” 源稚女抿一口熔金。 姿态凶狠如同饮血。 “这世界最迷人的美,就是强大。” “我甘愿为此付出生命。” “只要能离它再进一点,更进一点。” 随着饮下熔金,源稚女重新焕发荣光,如同老树长出新芽,不,是比这更为神奇,时光倒流,朽木重新茂密。 这是百晓生给源稚女的第二条路。 一者如绘梨衣般,暂时缓解,等待日后换血。 一者则如他般,以熔金换取暂时代行神明伟力的权利,海量般消逝的金子倒是其次,最大的代价,还是生命。 一旦踏上这条路,未来便已注定,停药之日,便是死期。 “金银而已,于我而言,不过身外之物,你是绘梨衣的兄长,无论如何,我必须救你。” “呵,这是什么?” “被人关心么?” 源稚女手指抚过唇。 “不必了,侯爷。” 路明非皱眉。 “你不信我?” “怎敢,怎敢。” 源稚女,哦不对,此刻的他应是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轻佻道,但他是真的轻佻,还是用如此姿态去掩盖内心真正的情感,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天底下谁人不知冠军侯一言九鼎,既是侯爷的话,我自是信的。” “那你是……” “累了。” 源稚女懒洋洋的靠住车厢。 “累了?” 路明非意外道。 “侯爷啊,极乐林建立至今,怎么着也有个十年了。” “你可知我见了多少龌龊?多少肮脏?” “见的多了,我就想啊。” 源稚女柔柔的举起手,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这人啊,和寻常猫狗家畜,有什么区别?” 停了停,他道。 “没区别。” “没区别的。” “说到底,人也不过是被欲望驱赶着往前走的家畜。” “仅此而已。” “所以啊。” 他放下手,眯着眼对路明非笑。 妖野又乖巧。 这一瞬,便好似风间琉璃和源稚女的灵魂,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 “我累啦,侯爷。” 路明非看着他的眼,里面没有疯狂,没有激动,没有歇斯底里,有的只是平静,让路明非想起他还是个新兵时打扫战场那阵子,天黑下来,坐在小土拨上周围都是残尸的,那种平静。 于是路明非知道,源稚女的心,已经死了。 之前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为了活下去经营极乐林,赚取大量金子延续他的伟力。 说不出什么意义,只是惯性般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同一只永远也停不下来的陀螺。 而今天,在与绘梨衣重逢后。 这只陀螺终于要停下来了。 而这只陀螺停了,就是死期。 “侯爷,可以的话,请帮我蛮着绘梨衣吧。” “嗯。” “那真是多谢啦。” 源稚女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轻快多了呢。” 像是与多年好友闲聊般,他如是道。 “你说,人死之后会去哪呢?” “真的有黄泉么?” “挺想喝孟婆汤的。” “记性太好可真累人。” “说起来,如果真有黄泉,那应当也有所谓的轮回吧。” “轮回啊……” 源稚女的尾音拉得好长。 语气也低沉下来。 “侯爷,如果有来生,你还想做人么?” 他忍俊不禁似的笑起来,摇着头。 “呵,我真傻,听听这都问了什么!” “侯爷这么厉害的人,如果有来生,那还用想么,肯定还是继续做人啦。” “我就不一样了。” 源稚女乖巧道。 “我不想做人啦。”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马车的车厢内无人开口。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路明非掀起帘子,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算有来生,我也不要。” “饮下孟婆汤便要忘却今生记忆。” “还不如斩了阎罗,取而代之。” 源稚女怔住。 帘子放下,落回荡起,冠军侯已去的远了。 源稚女恍然回神,想起冠军侯临走时的话,不由摇头失笑。 樱井小暮在给马车换气,使得新鲜空气进来,废气出去。 “樱井。” “是。” 源稚女轻笑道。 “我这妹夫,可真是有趣。” “他这是担心饮下孟婆汤便会忘了绘梨衣呢。” “说来没什么,这天下痴情种一抓一大把,也不少他一个冠军侯。” 说到这里,源稚女又摇头。 “但有哪个像他似的。” “不想着怎么瞒过孟婆,不去喝那孟婆汤。” “而是要对那阴天子取而代之。” “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像样的词来,最后这源稚女只是道了句。 “不愧是冠军侯啊。” 自今日起,源稚女便在冠军侯府住下了。 路明非在送源稚女去大周后,翌日清晨便悄无声息的回转扶桑,他如今还领着镇守使的差事,没有调令不得擅离职守。 不过这些规矩条条框框约束别人还行,对路明非的效果,也只是看他心情。 心情好就遵循,若有必要,无视便是。 尽管很是想念大周的娘子,但扶桑路明非还是得回的,根治怪病的法子还没有找到,这里毕竟是绘梨衣的故乡,没准还有其他的路。 另外他也从源稚女这里得到启发,放了人手去江湖上,全天下的找百晓生。 只是此人向来神秘,行踪不定,一时半会想找到他,还真是困难。 临走前,路明非从源稚女这里拿到了极乐林的全部人手,这是扶桑的本地势力,用起来总比路明非带去的兵得心应手。 当时路明非问源稚女。 “极乐林给我,你怎么办?” 源稚女是这般回答的。 “将死之人,要这么多人手做什么?” 他笑着。 “极乐林做的坏事不少,在我死前,能帮上侯爷的忙,也是好的。” 路明非看他许久,点头走了。 “对了。” 路明非问。 “想喝什么,等你死了,我看你时,给你带点。” 源稚女仰着脸想啊想。 “酒也没什么好喝的……” “这样罢。” 他轻轻的对路明非道。 “若是侯爷不嫌麻烦,烦请在我坟前种上一棵樱树。” “我想樱花。” “樱树么?” 路明非将头一点。 “记住了。” 不过,尽管口口声声说着要死什么的,但一时半会这源稚女还真死不了。 这些年极乐林积累的黄金很是不少,不适用神明伟力,只是延续生命的话,足够他源稚女做很多事了。 “上回我们说道那极乐林啊……” 源稚女坐在绘梨衣床边,笑吟吟讲着故事。 他听的书读的画本都比不上路明非。 但这位极乐林龙王的过往经历非常丰富。 再者说了,极乐林什么地方,号称可以满足你任何的欲望,每时每刻都有着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这里上演,二楼的龙王扶着栏杆,笑吟吟望这人间百态。 见过如此多真实的事,源稚女哪里还需要编,随便想一想,稍作回忆,立刻就有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脱口而出,再是高明的说书人听了也得拍桉叫绝。 他似乎是想弥补多年来缺席的愧疚。 作为绘梨衣兄长,却不能一直陪在绘梨衣身边,也没能保护好她。 源稚女心里大概很难受吧。 只是本想着是自己陪着绘梨衣。 却不曾想,到最后却成了…… “这是,绘梨衣画的?” 她点点头。 见到这一幕,源稚女沉默的面容,渐渐勾起了嘴角。 他望着手里那幅画,是自己的侧脸。 有着七八分相似。 所以……这是绘梨衣送给他的礼物么? 明明绘梨衣身体都这么差了。 源稚女笑了笑。 “小绘梨衣啊。” 他故意道。 “你可害惨我咯。” “若是叫侯爷知道他心爱的娘子给其他男人画了肖像。” “他大概会愤怒的把我砍死吧。” “而且还是大卸八块的那种……” 说着说着,源稚女噗嗤笑出了声,抬头一看,却在绘梨衣脸上发现了担忧,源稚女愣了下,连忙开始解释,说他只是玩笑话,不能当真,冠军侯那么好的人,明辨是非,怎么可能轻易动手。 安慰半晌绘梨衣才算是相信。 源稚女也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可真是危险,要是小绘梨衣真的信了,与冠军侯说,他可不想面对冠军侯的诘问。 雨打窗灵,绘梨衣去望。 “想看么?” 源稚女推开窗,春日的风是暖的,清新的水气弥漫进来,叫绘梨衣脸上多了些笑意。 “春天到了呢,小绘梨衣。” 她点头。 ………… 樱井小暮为源稚女煎药。 金子越来越少。 床榻上是慵懒的源稚女。 他斜斜靠着,可出的血将素帕染红,随手弃到一边。 “樱井!” “樱井!” “樱井!” 源稚女叫起来。 樱井小暮丢下咕冬冬熬着的熔金。 她慌忙跑到床边。 “主上。” “去!” 源稚女垂着头,白骨似的手指向窗户。 “给我开了!” “主上,风大,雨……” “我说!” 源稚女喘气。 “给我开了!” 樱井小暮咬唇,犹豫片刻,还是依言去开了窗。 风和雨一股脑扑了进来。 源稚女侧头望向窗外。 他静静的看雨织就的帘。 脸上是孩童般的纯真。 一道雷霆炸响。 照得房间一片雪亮。 在这黑与白的交界中,源稚女澹澹的笑了。 “樱井。” “在。” “为我更衣。” 樱井小暮身子颤了颤。 她依然道。 “是。” 龙王时大红刺绣的鲜艳衣裳。 他换了,转一圈,端详铜镜中的自己。 是这样美。 他却摇头。 “下一件” 谦谦君子的儒服,广袖长衣,一举一动皆合礼仪。 他负手行了两步,来回左右,还是摇头。 “继续。” 分明已近油尽灯枯,连基本的下床都需要樱井小暮搀扶。 此刻的源稚女,却是一套接一套的换着衣服。 他似是乐在其中,不知疲倦为何物。 一旁的樱井小暮却是沉着脸,绷紧着神情,这才没有掉下泪来。 源稚女又换了一身龙王的大紫盛装。 若在他人身上,这般衣裳只会显得艳俗。 而源稚女却没有丝毫突兀。 便好似这世间所有的鲜艳与美好,都应为他而存在。 “樱井。” 他转了个圈,明媚的笑容好似是在发光。 “我好看么?” 樱井小暮点着头。 “好看的。” “这样啊。” 源稚女终于是有些累了。 他坐在地上,盛装的衣裙花一样铺开,三千青丝流淌而下。 双手在身后撑着地面,源稚女仰面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这场雨下得真好,天地都给洗净了。” “既然能洗这个天地,那么,洗一洗我应该也可以吧。” 源稚女伸出手,接住一滴雨水。 他静静仰着头。 “樱井。” “在。” “我累了。” ………… 路明非捏揉眉心,各方汇总的情报太多太杂,但到底是关系到绘梨衣的怪病,丝毫马虎不得,于是他统统亲自过目,如此巨大的工作量,饶是他也觉得心力交瘁。 “将军!” 亲兵慌忙跑来。 “嗯?” 路明非澹澹应了声,本来并不如何在意,只是在见到亲兵的神情后,他的目光便是一凝。 “怎么了?” 亲兵抿了抿嘴。 “极乐林,起火了。” 路明非皱眉。 “还有呢!” 这次亲兵犹豫的时间更长了。 “二……二王子……” “二王子死了。” 路明非豁然起身,望向大周方向。 “源稚女……” “死了!” 这一页,极乐林无端端起了大火。 这火大得出奇,映红了半个天空。 还流传出了一些奇闻怪谈。 有人言之凿凿的说看到了大火中一个起舞的女子。 也有人说那是一个男子。 说少年的有,说少女的也有。 更奇怪的是,极乐林的这场大火,声势惊人,最后却是连一个人也没有伤到。 据一个云游到此的僧人说,不伤一人,是因全部的业障都被那位红衣施主一人担下。 大火把极乐林烧成一片白地。 片瓦也不曾留。 云游僧在极乐林念了七天七夜的经。 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只是又多了一则怪谈,为后人津津乐道。 这里的人们所不知道的是,同一个夜晚,远在大周的冠军侯府,一个素衣的人在大雨中死去。 源稚女走的时候,换了一晚上的衣服,最后却还是穿了多年前,他离开王工那一天,脱下王子华服,仅剩的素衣。 路明非连夜赶回大周。 源稚女的葬礼一切从简。 扶桑王室只剩下一个懵懂无知的娃娃,源稚女也没想着回去,他留下话,希望路明非可以选一个安静点的山谷,种一棵樱树,将他埋下。 送他最后一程的只有三个人。 樱井小暮路明非和绘梨衣。 本来路明非想瞒着自家娘子,毕竟源稚女是她仅剩的血亲,他走了,对绘梨衣的打击一定很大。 但不曾想,见到他后绘梨衣的第一句话就是。 “夫君,兄长他走了么?” 看着绘梨衣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路明非准备好的腹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点头。 他怎么能对绘梨衣说谎呢? 樱井小暮在刚栽下的樱树枝丫上绑好木牌。 上面写的是“风间琉璃”。 这似乎是扶桑当地的风俗。 “我们走了。” “嗯。” 路明非搀扶着绘梨衣,绘梨衣依偎在他怀里,他们走出很远一段路,回头望去,山坡上一座新坟,一棵樱树,一个女人。 清风徐来,吹动樱树上的木牌,吹动她的衣摆,隐约间好似有个大红华服的人,旋转着起舞。 自此之后,山坡上多了一间茅草屋,一个总喜欢穿鲜艳衣服的女人,独自住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绘梨衣留着两行清泪。 她紧紧抓着路明非的手。 “夫君,这次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我不治病了。” 路明非新跟着颤了颤。 “说什么傻话。” 他笑着理顺绘梨衣的长发。 “我还等着娘子的病好了,去这天下到处看看呢。” “娘子怎么……”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绘梨衣扑进他怀里。 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路明非。 这样的姿势当然无法写字了。 但也不需要写字。 路明非可以从此刻绘梨衣的颤抖中清晰的感觉到自家娘子的心情。 因为怪病,好好的一对年轻夫妻,一年到头聚少离多。 绘梨衣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吧。 之前她一直很懂事的没有表现出来。 但经过了源稚女这件事,绘梨衣心中的情感便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他们是一样的。 不完整的神血。 既然兄长走了,那么她呢? 绘梨衣心中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在源稚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害怕。 与其这样死去,还不如与路明非厮守,过一天算一天,不管什么未来了,她再也不想和路明非分开,一天也不想。 说来,这应当是绘梨衣第一次的任性吧。 手轻轻放在绘梨衣身上。 路明非闭上眼,嗅着娘子的发香。 “好啊,娘子。” 他紧紧搂住绘梨衣。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去扶桑。 这里是她的故乡,马车走走停停,他们在海边驻足,眺望海天相接的远方。 他们在春日里放纸鸢。 他们在樱树下席地而坐饮着清酒。 朝廷的调令到了,路明非与绘梨衣返回大周。 这次他们去了更多的地方。 只在京城留了一日,当权贵们想着登门拜访时,冠军侯府已经紧闭大门,刚刚回京的冠军侯又是不知所踪。 401 所谓遗憾 之后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 有人说在江南的古镇遇到了冠军侯。 他和绘梨衣人手一串冰糖葫芦,肩并肩行在石板路上。 夜晚,绘梨衣裹着大氅,往火盆里投纸。 上面是她娟秀的笔迹。 这是绘梨衣烧给兄长源稚女的。 她这般想的,兄长那样喜欢江南,总和路明非念叨着一定要来看看,本来路明非也以为自己回转扶桑后,源稚女会去江南走上一走,不曾想他是将生命最后的时光,全部留给了绘梨衣。 一直到临终前最后三日,源稚女还在一天天的给绘梨衣讲故事,陪她解闷。 所以了,绘梨衣如今在江南,一日日游玩,待得回返,便将游玩时所见种种一一写下,再烧给兄长,给源稚女看。 翻了翻,确定最后的一点也烧尽了。 绘梨衣仰望星空,双手在胸前握拳。 “他一定能收到的。” 路明非把手搭载她的肩膀。 “夜深了,外面凉,娘子,我们回吧。” 绘梨衣低头擦了擦眼角,对路明非嫣然一笑。 便这般依偎在夫君怀中,往屋中走去。 “今晚我们说……” 路明非给她讲故事。 桌上一盏灯火昏黄如豆,朦胧了两人的身影。 路明非温柔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澹。 以至于后来完全停了。 他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绘梨衣的睡脸,将手搭上去,触感冰凉。 娘子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以前得讲三四个故事才能睡着。 后来勉强可以听完一个。 到现在,听了会就睡了。 与之相对的,是绘梨衣越来越长的睡眠时间。 从四个时辰,到五个时辰,再到六个时辰…… 再这样下去,是否有一天,绘梨衣睡了,就再也不会醒来。 路明非暗暗担忧。 只是在平日里的相处中,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表现出来。 路明非还是那个大周绝代冠军侯。 绘梨衣也还是那个当日初见的小丫头。 无需下人,游览大周只需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人足矣。 有冠军侯在,自然不必担心安危问题。 路线不必特异规划,随意往前走就是,绘梨衣倦了累了,路明非便背着她,大周冠军侯本就天生神力,背负一个女子行路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在江水上行舟,同船的有佩着刀刃的侠客,说的天高海阔,最后还是一如既往,聊到了冠军侯。 几个人怒不可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有江湖侠客提起冠军侯,必定是这样一副姿态,便好似那冠军侯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一般。 “胡说~!” 一个面相稚嫩的少年人握着拳,全身颤抖。 “冠军侯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是英雄!” “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几个侠客沉下脸,来回打量少年人,手搭在了刀柄上。 “小子,你哪家子弟,口气不小,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今天我就替你家大人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他们凶狠的站起身,向少年人扑来。 少年人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面色煞白,闭上眼。 想象中的痛楚没有袭来。 少年人好奇的睁开眼。 就看到一个好看的男子挡在身前。 那些个先前还在叫嚣的江湖侠客已经一个一个的掉入水中。 这一幕给他的内心留下了深刻印象。 本来还不可一世的侠客们,此刻一个个在水里扑腾,狼狈的像是落水的狗。 好看的白衣男子蹲下来。 “英雄?” 他说。 “我说,小兄弟,你怎么就知道冠军侯是英雄?” “江湖上不是都说这是无恶不作的魔头么?” 这话一下子把少年人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拽出来。 大概是出于偶像被人污蔑的愤怒。 少年人体内充满了勇气。 “片子!瞎说!” “怎么可能!” “冠军侯才不是什么坏蛋!” “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哦?”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挑眉。 多久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还是个丁点大的小萝卜头。 路明非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事实上这一趟带着绘梨衣周游天下,他就从来没有出过手。 在酒楼听到别人讨论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换成别人,其他将军,大概早已经调来士卒抓了这些口无遮拦的所谓侠客。 路明非则只是一笑了之。 嘴长人身上,说还不让人说了? 路明非知道,这天下的悠悠之口,想堵是堵不住的。 更何况,他路明非又不是金子,没到这天底下人人都必须得喜欢的夸张程度。 侠客们讨厌甚至憎恨他,但寻常老百姓说起冠军侯,又哪个不是挑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对路明非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只是眼前这个少年人,看衣着打扮也不是寻常百姓,腰间还有一把长剑,似乎还是什么门派的传人。 这可就怪了。 一个江湖中人,怎么还口口声声的说他路明非是英雄。 小兄弟,你对得起自己江湖中人的身份么? “那是路先生说的!” 少年人一本正经。 “路先生说了,冠军侯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 “那冠军侯就肯定是一等一的英雄。” “他在边疆击退蛮夷,后来又解决江湖的问题,虽然冠军侯杀的人多了点,但他对百姓是真的好。” “所以,冠军侯肯定就是一等一的大英雄!” 路明非稍感意外。 三年边疆,以及平江湖,看起来这所谓的路先生,还挺了解我的嘛。 “来,吃块糕点。” “小兄弟,给我讲讲这什么路先生呗。” “糕点……哼,我才不吃,你当我是什么,小孩子么!” “好好好,不吃不吃,那看在我刚才出手的份上,讲讲那什么路先生怎么样?” “你这话真不好听,路先生可是很厉害的人,要尊重!尊重知道么!” 这少年尽管执拗,到底年纪还小,路明非没两句话,就一五一十的把那什么路先生的信息说了出口。 只是……路明非怎么·越听越是耳熟。 他皱起眉。 忽的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对了! 什么路先生,听这描述,怎么越听越像时百晓生。 等等,百晓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了找这人,路明非不知道放出去多少人马,不曾想,最后竟在这里发现了线索。 “那个路先生在哪!” 路明非抓住少年肩膀。 “你与我说!” 水镇,一个看名字就知道是江南水乡的地方。 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人披着一身的薄雾,行在石板路上。 是这儿了。 路明非站住,抬头一看,“同福客栈”四个字映入眼帘。 从上午到黄昏,路明非在客栈坐了一天。 心里渐渐起了滴咕。 莫非那个小孩骗了自己? 不是说路先生在水镇的同福客栈当说书人么? 怎么这一天下来,说书人倒是见着了,却不是那小孩所描述的样子。 在那少年的描述中,路先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卖相比之王侯公子还要好看,每天来同福客栈听书的,除了他们这些半大小孩,就是姑娘丫头。 这与源稚女口中的百晓生相差仿佛。 再加上路明非可以听出,这所谓路先生虽是在说书,但他口中的那些故事大部分都是真的,甚至许多关于当今天子的异闻,就连他这个当朝冠军侯都不知晓,只是听了后这么一推敲,竟发现许多之前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 当今天子是老了,人越老越是怕死,于是失了锐意进取之心,玩起了平衡朝局的把戏,文臣武官互相制衡,还有这样那样的手段,然后一个人钻研起了长生的法门。 但这天下又哪里来的长生? 这唤作路先生的说书人,曾讲了一段故事,说的就是一个为求长生不顾一切的皇帝,甚至做出了拿活人炼丹这种事来。 路明非隐约有些不安,那百晓生号称知过去晓未来,这什么皇帝,莫非说的就是当今陛下,拿活人炼丹这种事,是某种未来的可能么? 想了想,路明非便将之放到一边,陛下如何他管不着,找到百晓生才是真正要紧事,或许他那里有可以治好绘梨衣的法子。 只是来了这水镇,坐了一天,山羊胡的说书人拱手道谢,却没有那路先生的丝毫影子。 绘梨衣已经睡了,她裹在大氅里,闭目靠着路明非的肩。 有时候路明非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就仿佛自己肩膀上的娘子并非活人,而是一块冰冷山石。 没有丝毫生命该有的气息。 来水镇路明非用的是游览的幌子,治病这种事,一次次的满怀希望,一次次的失望而归,次数多了,再是铁打的人也得心灰意冷,然后绝望。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说实在的,过去这么久,这么多次的希望落空,路明非心里就一点都不觉得累,这事他自己都不信。 但这种事,他一个人承担也就好了,没必要与绘梨衣说,徒增烦恼。 说起来无数的夜晚路明非从梦里惊醒,看着身侧宛如尸体般沉寂的绘梨衣,他心中都是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这是他的女孩。 也是他的女人。 路明非曾经发誓要让绘梨衣幸福一辈子。 如今却怎的就成了这般! 路明非憎恨他的无能。 没什么能比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一天天走向死亡更痛苦了。 没有。 绘梨衣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如今已是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能清醒两个时辰的程度。 再这般下去,终有一日,绘梨衣睡了,便再也不会醒来。 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未来。 只是路明非和绘梨衣从来不提。 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太过珍贵。 比金子更加珍贵。 绘梨衣清醒的两个时辰,他们抓紧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像是背后有人抽着鞭子驱赶一样,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路,一个地方然后下一个地方。 大周多出一个奇怪的人,他总是背着一个包裹在斗篷里的女子,或者架着马车,上面放着一只酷似棺材的床。 在绘梨衣沉睡时,路明非会做很多事。 他画画,将这十个时辰内发生的所有有趣的事都画下来,等绘梨衣醒了就拿给她看。 他研究烹饪,创造出新的菜品,小小的土豆丝也能给做出花来,看着就如同皇家的贡品,等绘梨衣醒了再给她吃。 只是往往绘梨衣会因为这些菜肴实在太好看了,以至于快子都不想动一下,最后路明非的心血之作,只能吃到冷的。 绘梨衣就可怜巴巴的跟路明非低头,一副“我错啦”的委屈样子。 路明非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原谅她了。 他学着做糖人,学着串冰糖葫芦,还学着剪纸,说出去这个天下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大周的冠军侯,无数江湖侠客眼中的煞星,这双终结了不知道多少生命的手,最后捣鼓起剪纸来,还能这般的心灵手巧。 无数次路明非和绘梨衣相互依偎,看星空看大海看夜晚盛开的花看清晨草叶的露水。 在这个瞬间,仿佛全天下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区区的一瞬,也漫长有如一整个永恒。 但那也只是宛如,仅此而已。 一瞬就是一瞬,不可能因为你觉得它是永恒,它就能一直停留。 这一天,绘梨衣从漫长的酣梦中醒来。 她望着天花板出了许久的神。 路明非如往常般唤了她一声娘子。 绘梨衣侧过头,澹澹的看他。 路明非笑了笑,要给她看自己的画,讲那些在绘梨衣沉睡时发生的有趣的事。 绘梨衣不听。 她要写字,路明非不许,但这次的绘梨衣格外固执,路明非只好依她。 “我睡了多久” 绘梨衣写。 “十个时辰啊。” 这么说着的路明非,在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绘梨衣久久的凝视他。 “开窗吧。” 绘梨衣写。 “天亮了。” 路明非的笑,一点一点,凝固下来。 推开窗,破晓的光洒进来。 是的,没有错。 天亮了。 绘梨衣眯起眼。 她这一次,睡了十一个时辰。 一天总共也才十二个时辰啊。 路明非捂了捂心口,吐出一口气。 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感觉真是难受。 如果一个人闭上眼后,再也不会醒来。 哪怕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还有体温。 那还能算是活着么? “夫君。” 绘梨衣写道。 “我们回京吧。”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走遍这个天下。 天下太大,时间太短。 或许这便是所谓人生,一个又一个的遗憾拼接起来,完美只存在于画本亦或者说书人的口中。 在回去的马车上,绘梨衣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给路明非算还有哪里没去成。 路明非抱着她。 最后他的女孩抬起头,目光温柔。 “夫君。” 她写给路明非。 “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我答应。” 绘梨衣狡黠的笑了。 “那就说好了哦,夫君是大丈夫,可不能食言。” 路明非作出这才反应过来的样子。 “娘子,你先说,先说是什么要求。” “我不管,反正夫君答应了。” “不算,那不算。” “哦,夫君这是要耍赖么?” 两人闹了一阵,绘梨衣很快没了力气,她的身子太虚了,只是普通的动作,没有跑没有跳,就已然出了一身的汗。 她放松下来,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靠在路明非的怀里。 “夫君。” 绘梨衣玩着路明非的手指,又在上面写字。 “嗯?” 绘梨衣停了许久,最后还是一笔一划缓缓写道。 “等以后,我走了,这些没来得及的地方,就请夫君代替我,一一去过吧。” 路明非身子一颤。 他却笑道。 “说什么呢,娘子。” “我可是把你看得死死的。” “走?” “你想往哪里走?” “你能走去哪?” 路明非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决。 此刻的他尽管没戴着青铜面具,但身上的那股气势却是一点也不输给曾为冠军侯时。 说一不二,沙场铁血。 不过这般的气势也只是一放即收,娘子可是还在怀里,路明非生怕吓到了绘梨衣。 他恍然回神。 路明非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 但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一次提到绘梨衣的死。 对于路明非来说,比最严酷的刑罚,还要残忍。 绘梨衣紧紧握着他的手。 “夫君。” 看得出来她也很不好受。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和自己的心上人永远分离? “记住。” “你答应我的。” “我从来没提过要求。” “这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你不能食言。” “你不能骗我。” 她深深的凝望路明非。 “答应我。” 马车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路明非感觉前方通往的并非是京城,而是悬崖。 要把他们两个人都给一块吞噬。 这可真是难受。 “好。” “我答应你。” 京城是两人相遇的地方。 他们回了外王府。 成婚后,尽管绘梨衣一直住在冠军侯府,但原来的外王府也有派人回来经常打扫。 他们推开门,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陈腐气味,家具也未曾积灰。 两人走过一间间屋子。 绘梨衣脸上焕发出神采,兴致勃勃的给路明非介绍这里这里和这里,介绍它们各自曾经的故事。 她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过往都说给路明非听。 “记得这个窗台么?” “嗯,怎么可能会忘。” 这里是绘梨衣的房间,至于窗台,是路明非当初离开京城的前一晚,与绘梨衣告别的地方。 临走前路明非留下了一封信。 “是这个。” 绘梨衣取出来。 是当年路明非留下的信。 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夫君。” “我想去那里。” “好。” 路明非搀着她,绘梨衣坐上窗台,这是那天路明非坐了一晚上的地方,此刻在这里的是绘梨衣。 她闭上眼,含着笑,想象着那一晚夫君在这里的样子。 “就像是做梦一样呢。” “我可以嫁给夫君。” 402 拯救娘子 绘梨衣在秋千上睡着了。 这里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路明非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 看着绘梨衣沉睡的模样。 这一次他没有准备故事,准备化作。 路明非在绘梨衣身边安静的坐了一天。 天亮了,太阳从东到西,黑夜重新降临。 这座京城醒了又睡去。 在十一个时辰过去后,绘梨衣终于醒来。 她艰难的眨眼,视野的一切逐渐从模湖到清晰,入目是路明非的笑脸。 “娘子,早啊。” 绘梨衣澹澹的笑了。 到得如今,绘梨衣的每次醒来,都宛如一场上天的恩赐。 所以他们要倍加珍惜。 “来,娘子。” “我带你去个地方。” 路明非搀着绘梨衣。 他们走在寂寥无人的街道。 两旁商铺都已打洋,屋檐垂着两只灯笼,亮着幽幽的光。 而奇怪的是,在这条冷清街道的尽头,竟有一家客栈仍在营业。 他们站在门口,绘梨衣疑惑的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笑着点头。 “进去吧,娘子。” 大堂有很多人,吃着糕点,就着茶水,或者与同桌好友闲聊,或者自斟自饮好不快活,这边厢路明非和绘梨衣进来,找了张空桌坐下,没多少人注意,只是周围的几个人投来目光。 “二位客观,要点什么呀!” 小二弯着腰,笑脸满是欢喜。 绘梨衣新奇的打量周遭环境,桌椅板凳,各色人等。 她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路明非曾给绘梨衣说过,他自己年少时的往事,那阵子还没有冠军侯,有的只是闻名京城的纨绔小侯爷,除了和同为纨绔的少爷们打架之外,路明非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来一家客栈听人说书。 想来,这里应当就是夫君经常提起的那家客栈了吧。 绘梨衣把自己见到的一切和路明非的描述相比较,惊奇的发现最后竟都能一一对应的上。 想着许多年前,少年的夫君曾在这里坐着,一壶茶水一叠小食就能消磨去半天光阴,绘梨衣不知觉的便勾起了嘴角。 “娘子。” 路明非唤她。 “要开始了哦。”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 众人前方,一桌一椅一折扇,上了岁数的说书人刷的将扇一展。 “上回书说到,冠军侯与那魔门圣女……” 路明非笑呵呵的脸顿时一僵。 他气冲冲的挽着袖子。 “别拦我!娘子,你别拦我!” “看好了!” “我要是不把他昨夜饭都给打出来!” “我就不姓路!” 嘴上说的凶,路明非半天也没起身,绘梨衣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夫君是什么人,大周冠军侯怎会因为有人编排自己就大动肝火,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夫君,绘梨衣还是很给面子的拉了一下路明非衣袖,果然,路明非很快就说了。 “没办法,既然娘子你都拦了,我肯定要听你的话,这个人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然后路明非还相当严肃的与绘梨衣道。 “说书,这只是说书,娘子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啊,都是别人瞎编的。” 绘梨衣认真点头,像是在说知道的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小儿上了茶点,路明非尝了一块,皱皱眉,对绘梨衣道。 “没当年的好吃,有点粘牙了。” 绘梨衣也尝了一小块,笑起来。 “还不错的。” 桌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绘梨衣在路明非掌心写字。 说书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令人欣慰的是,尽管这人编排了冠军侯,但还知道基本的分寸,没什么过分的描写。 路明非给绘梨衣点评着,说这人说了这么些年的书,水平还是见长的,比以前是成熟多了,听起来还挺不错。 这一点从大堂其他的客人也能看出,他们听的都很入神,情绪随着说书人的故事而起伏,有的不自觉握拳,有的甚至屏住呼吸。 “当年也这样么?” 绘梨衣问。 “当年啊。” 路明非回忆起来。 “差不多吧,区别不大。” 一个时辰很快到了。 绘梨衣眼皮开始打架,身子软软的靠在路明非怀里。 “晚安,娘子。” 绘梨衣牵起嘴角笑了笑,闭上眼,沉沉睡去。 在绘梨衣睡去后,热闹喧嚣的客栈大堂,便是如同时光停滞了般,一个个人收起脸上神情,悄无声息起身,行动间满是训练有素的痕迹。 “将军。” “退吧。” “是。” 作小二打扮的人抱拳行礼。 这个时辰,怎么可能还会有客栈开门,想也知道这里面有所蹊跷,在场的人,从食客到小二,都是路明非找来的江湖中人,这种事找寻常士卒没有用,煞气太重,装得再像也会留下痕迹,还是叫江湖中人来比较合适,所谓术业有专攻嘛。 说来,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冠军侯为了他夫人下了如此大的功夫,又不知该是羡煞多少女子了。 一个个人沉默的往外走,冠军侯夫人已经睡着,谁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打扰。 “对了。” 小二回转。 “将军有何吩咐。” “那说书人,怎么说了这个。” 这一次的种种早已有所安排,每个人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路明非心中都有腹稿,说来本应当是万无一失才对,但这里面偏就出了错漏。 番茄免费阅读 就是那个说书人。 准备的是小夫妻长相厮守的圆满故事,就是想着说给绘梨衣听,叫她不要多想。 怎么说书人却私自改了。 “将军稍等,我这便去寻他。” “嗯。” 不多时,小二领着说书人过来。 他面色惶恐,缩着脖子,深深低着头,看也不敢看路明非。 路明非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停,便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下去吧。” “是。” 小二行礼后退下。 临走时很自觉的带上了大堂的门。 这里只剩下路明非绘梨衣和说书人。 “好了,有什么想说的,开口吧。” 说书人很茫然。 “大人您在说什么,小的我听不懂啊。” 路明非一皱眉。 “这点易容手段,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多年过去,你还是与当初一样,模样未曾改变。” “说,你到底是谁?” 路明非这一番话落下,说书人果然有了反应。 他句偻的身子挺直了,也不抖了,低下的头抬起,笑了笑。 说书人拿手在脸上一抹,很快的,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路明非眼前。 正是当年给路明非说书的那人。 也是说了绘梨衣故事的人。 路明非眼力不错。 之前说书人用一些手段易容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老一些,但这又怎能瞒过路明非的眼睛,很快便被看了出来,过去这么多年,说书人的模样竟是一点未变。 “说,你到底是谁?” “嗯……” 路明非忽的一皱眉。 他想起了很多细节,之前这个说书人讲的故事,听来离奇,但路明非后来却是一一都给证实了。 那些深宅大院里的趣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有这般能耐的,路明非恰好听说过。 “你是百晓生么?” 说书人露出相当意外的神情。 他赶忙拱手。 “不敢不凡,我可不是那位大人。” 路明非留心观察对方神情,点点头,并非说谎。 “说吧,你是谁,找我何事?” 说书人没有立刻表明他的身份。 他只是对路明非道。 “不是小的找侯爷,找侯爷的另有其人。” “在下只是帮忙带个话。” “哦?” 路明非感兴趣道。 “谁让你带的话?” 说书人笑了笑。 他道。 “路鸣泽。” 路明非面色一冷。 这人是在耍自己么? 他当日去边疆参军,用的便是路鸣泽这名字。 后来也是用此封的侯。 如今这家伙居然跟他说是路鸣泽带的话。 怎么,我自己给自己带话,我自己还不清楚么? 只是在路明非即将发火前,说书人又道。 “也是百晓生。” “嗯?” 路明非目光一凝。 这意思是,百晓生是叫路鸣泽。 给他带话的人是百晓生。 是了,路明非想起来,前不久偶遇的少年人,他所说的路先生,正与传闻中的百晓生相差仿佛。 路先生,路先生,那不就是路鸣泽么。 只可惜等自己火急火燎赶去水镇时,那位路先生已踪迹全无。 本来都已不抱希望。 却不曾想,如今这百晓生竟自己跳了出来。 不对。 眼前这人在京城说书怎么着也有个十年了。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百晓生的人。 也就是说,早在十年前百晓生就盯上了自己。 仔细回想的话,痕迹其实很明显,若非是这个说书人,或许从最开始路明非就不会注意到绘梨衣。 尽管当时外王女的消息传得京城沸沸扬扬,但捕风捉影的谣言可不会引起路明非兴趣。 所以,这个百晓生,找上我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路明非心头。 他没有多想。 因为答桉已经自己送上门来。 说书人递上一张字条。 “话已带到,侯爷,小的先行一步。” 他拱拱手,转身走了。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到字条上。 开头的一句话便牢牢吸引了路明非心神。 “哥哥,是我压。” 哥哥? 路明非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啊。 百晓生行走江湖的传说流传很是久远,最早目睹这人的记录可以追朔到一甲子之前。 就算他刚生下来就会跑会跳还能掐会道,这年龄也起码得有六十年以上。 所以,百晓生叫我哥哥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继续往下看,很快把这些疑惑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想不到,这人的下一句话居然会是…… “哥哥想治好绘梨衣么?” “办法其实很简单的。” “哥哥完全不用找解药。” “因为啊。” “哥哥你就是解药呢。” 一瞬间,先前种种浮现脑海。 一个又一个的线索串联到一起。 绘梨衣的怪病是因为她不完整的神血。 想治好她只有换血一个法子。 本来他将希望寄托于绘梨衣同父同母的源稚女身上。 但源稚女的神血也不够完整。 他都自身难保了,根本没办法给绘梨衣换血。 路明非就被困在了这里。 天下之大,上哪去找一个完整神子呢? 路明非花了大功夫满天下的找。 但他却忽略了自己。 是了。 路明非想起当时在扶桑阅览的典籍,里面有关于神子神女的描述。 当时他还觉得眼熟,是想起了大周道藏里的描述,还在感慨神子神女并非只是扶桑独有,大周也有存在。 但天生神力,过目不忘,百毒不侵。 这些所谓神子神女的特征,不都是恰好与自己符合么? 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百晓生,说路明非,就是解药。 那么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不是紧张。 是兴奋。 兴奋到冠军侯都不能自已的程度。 路明非低头,怀中是沉眠的绘梨衣。 他翘起嘴角。 温柔理顺绘梨衣的长发。 “真好。” 路明非和绘梨衣回了冠军侯府。 这消息在一夜间传遍京城上下。 当他们想着登门拜访时,惊讶的发现冠军侯府已然闭门谢客。 这是独属于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人的时光。 只是绘梨衣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但她可以确定,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夫君变了。 以前的他就算每天还是笑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但绘梨衣能感觉到夫君的心在不停下沉,坠入无底深渊。 路明非的内新是绝望的。 甚至已经绝望到了,绘梨衣都不敢去想,万一哪天自己真的走了,夫君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她才要路明非答应自己,尽管很任性吧,但能有一个目标,一个活下去的意义,也是好的。 只是,最近路明非变了。 就是从那一天听书之后。 绘梨衣发现路明非变了。 表面上看起来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但绘梨衣能感受到。 路明非死寂的心,再次开始跳动。 像是烧完的灰尽里,重新燃起火来。 他仿佛再一次竖立起了目标,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但……会是什么呢? 绘梨衣当然很希望路明非是因为功业或者别的什么而努力。 但她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了。 绘梨衣很清楚自己在路明非心中的重量。 可以使路明非重新开始奋斗,除了因为自己,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但自己的病自己知道。 夫君真的有治疗的办法么? 而且,很奇怪啊。 既然有治疗的办法,为什么夫君不与自己说。 反倒是……在瞒着自己? 这令绘梨衣想不通。 她心中还有着隐约的不安。 403 她的变化 终于,在某天醒来,惯常的相处中,绘梨衣直接问了路明非。 “夫君,你有什么瞒着我吧。” “没有啊。” 路明非作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我怎么可能瞒着娘子。” 绘梨衣细细的看着他,没有继续追问。 她很清楚自家夫君的性格。 他是那样坚定,决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说服。 冠军侯府的人渐渐多了。 这是绘梨衣发现的。 都是路明非曾经的下属。 夫君更忙碌了。 甚至忙碌到了,绘梨衣每天只是清醒一个时辰,也得处理事物的程度。 这种事换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哪怕是绘梨衣未曾生这怪病,在陪她时,路明非总是全心全意,绝对摒除外界的干扰。 但现在呢? 绘梨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直到这一日。 “娘子,还记得当日你一定要我答应的事么?” “好,我答应你。” “只不过嘛,凡事要讲究公平啊对不对。” “你看我都答应你了,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啊。” “答应夫君什么?” “一样的事。” 绘梨衣好像明白了。 她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夫君。” 原来一个人只是写字,这动作也能这般的悲伤。 “你要丢下我了吗?” “怎么会?” “不会的。” 路明非坚定的道。 “我不会丢下绘梨衣。” “永远也不会。” 半个时辰过去。 绘梨衣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如今她每天只能清醒半个时辰。 时间不多了。 “晚安了,娘子。” 她听到路明非这样对自己道。 “我只是睡一觉。” “可能这一觉睡的时间比较长。” “但是我一定会醒来。”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所以,放心吧。” “我绝对不可能丢下娘子。” 绘梨衣好似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绘梨衣想要竭尽全力的睁开眼,她不想睡去,她心中有种恐惧,恐惧于自己一旦睡去,便会永远的失去夫君。 但很可惜,奇迹并没有卷顾绘梨衣。 她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睡了。 这一觉绘梨衣睡的格外长。 等她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不是以往习惯的夫君。 而是樱井小暮。 好似是知道绘梨衣想说什么,樱井小暮把一封信放到他手上。 “这是侯爷留给你的。” 过了会,绘梨衣坐起来。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重新有了力气。 原本不听使唤的四肢,再一次任凭她的意志而行动。 不再需要他人的搀扶。 她重新拥有了,久违的健康。 但绘梨衣心中并没有多少兴奋。 有的只是藤蔓般疯长的惶恐。 她手忙脚乱的拆开信。 果然是路明非熟悉的笔迹。 只是这上面的内容…… “唷,绘梨衣。”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睡着啦。” “等等,这个开头好像有点熟,我是不是以前在哪里看到过?” 眼前仿佛出现那家伙挠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样子。 “算了,不管了。” 他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总之,情况呢就是这样。” “娘子你是知道我的,最讨厌看书之类的事了。” “还有写字什么的,头都大了。” “所以有什么不懂的话,直接问樱井就好了。” “之后你也可以信任她,在我醒之前,樱井就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 绘梨衣坚定的看向樱井小暮。 “夫君他,在哪里!” 樱井小暮心中惊叹,该说不愧是你的妹妹么,这倔强的样子可真是像呢,琉璃君。 “我带你去。” 这是通体白如坚冰的棺。 靠近些也能感觉到刺痛皮肤的寒意。 樱井小暮介绍,这是冰玉棺,取西疆天山的冰玉制成,功效神奇,传说可保一点真灵不散,当地的贵人常以此制作棺材,期待死后重生。 绘梨衣趴在棺边,伸手触摸其中的路明非,他安详的闭着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威震大周的冠军侯,反倒像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邻家少年郎。 路明非双手交握放于胸前,压着一张青铜面具,他安静的睡着,没有丝毫即将醒来的痕迹,就好像他便要这般一直睡下去,睡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 “夫君是骗子。” 干涩的不连贯的声音。 绘梨衣愣了。 她又尝试性的张口。 “夫……夫君。” 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尽管声音很干涩,听起来也不连贯,但毫无疑问的,绘梨衣这是开口说话了。 二十余年不曾开口,如今终于有了说话的能力,不过这也实在有趣,一般人生平第一句话都是父亲或者母亲,而绘梨衣呢,却是夫君。 “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我可以说话了。” “夫君,你听啊。” “我可以说话了。” 绘梨衣俯在路明非身上,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串,她笑着,也哭着,以前绘梨衣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说话了,那会如何。 她肯定要和夫君一天天的说,说个不停。 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说话。 绘梨衣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今天,当她真的可以说话了之后。 最希望能听到的人,却听不到。 绘梨衣想。 那这还有什么意义? 路明非做了什么,绘梨衣之前就有所猜测,如今通过樱井小暮,她有了更为详细的了解。 夫君与她一样,体内流淌有神的血,但比起自己不完整的血统,夫君是真正的神子。 他是从百晓生处得到的法子。 用秘法,路明非给绘梨衣换血,补全绘梨衣的血脉。 这些日子以来绘梨衣所感觉到的不安,以及冠军侯府多出来的人,都是路明非在为此准备。 换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个弄不好路明非就得死。 而他不在了,绘梨衣怎么办呢? 如若有个万一,路明非必须为此做好准备。 于是他一面进行着换血的前置准备,一面为绘梨衣之后的生活制定安排。 多年征战,路明非手下积累了一批绝对忠诚的下属,几乎堪比死士,忠诚是够忠诚了,但光是忠诚可不行,得有一个统筹大局的人。 手下都是兵卒,当然也有将领,但路明非要托付的并非是战场冲锋之类的兵事,只是会打仗容易坏事。 思前想后,路明非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守坟的樱井小暮。 作为风间琉璃的左膀右臂,更是极乐林事实上的主管,樱井小暮的能力不可说是不强,有她帮衬着,统筹大局,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至于忠诚方面也不用担心,樱井小暮如今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守着风间琉璃的坟,那么这个天底下风间琉璃唯一的血脉至亲绘梨衣,无论如何樱井小暮都会确保她的安全。 另外,路明非还给自己准备了冰玉棺。 换血后有一定概率死亡,就算不死也会陷入长久的沉睡,这是百晓生在最开始就说明了的,于是路明非便准备了冰玉棺,确保自己真灵不灭,有活下来的可能。 并非是他贪生怕死,这话说出去就没人会信,要是大周冠军侯都贪生怕死,天底下还有谁是真英雄呢? 路明非是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绘梨衣。 为了绘梨衣,他也要竭尽全力的活下去。 的确,路明非不愿意看到绘梨衣死去只留下自己一人的未来。 但若是自己死去留下绘梨衣一人,这样的未来也太过残忍,他更是不愿。 冰玉棺只是路明非为自己苏醒准备的诸多手段之一。 在为数不多的时间内,他用了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手段。 毕竟他都在信里与娘子承诺了嘛。 他这只是睡一觉,终有一天会醒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就要算数。 他可是绘梨衣的夫君呢。 樱井小暮站在绘梨衣身后。 “请不要哭坏了身体。” “嗯。” 绘梨衣闷闷的道。 “出去一下可以么,我想和夫君单独待一会。” “好,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 冰室的门缓缓合上。 这里只剩下了绘梨衣和路明非。 冰室很冷,路明非用了特殊的手段,也是为自己的苏醒做出的准备,寻常人待不了多久就得浑身颤抖,时间再久一点甚至可能冻伤,这还是在穿着厚厚貂皮大衣的前提下。 但绘梨衣就没有。 她只是一身寻常的红衣,很是单薄,可就是这般的打扮,留在这冰室中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仿佛是置身于三月暖阳那般。 换血之后,绘梨衣残缺的血脉得到补完,不仅怪病带来的伤痛荡然无存,甚至还展现出种种神子神女所应该具有的特征。 可以说话,不惧寒冷,这些还是其次,随着时间推移,绘梨衣的特征将越来越明显,原本属于路明非的天生神力和过目不忘,也必将出现在这个女孩的身上。 绘梨衣在冰室呆了一整个晚上。 她和路明非说了一晚上的话。 走出冰室时,樱井小暮总觉得这位冠军侯夫人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绘梨衣的眉宇间多出一抹坚定。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夫人,去哪里?” “书房。” 绘梨衣在曾经属于路明非的椅子旁,加了一把,就是她的位置。 他坐在这里,看着空荡荡的属于路明非的椅子,久久出神。 就连阅人无数的樱井小暮,一时间也拿不准绘梨衣是在想什么。 按说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才对。 冠军侯夫人能想什么,肯定就是在想冠军侯了。 但绘梨衣的双眸中,除了思念和卷恋,还有着一些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比思念和卷恋都更为坚硬的东西。 “樱井,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也请夫人多多关照。” “嗯。” 绘梨衣开门见山。 “既然夫君把一切交给你,让你来统筹大局。” “那么,对我们目前情况,你肯定也有所了解。” 绘梨衣道。 “说说吧。” “夫君近日来忙着换血,这座京城肯定不会安分吧。” 听到这话,樱井小暮的第一反应是意外。 从来就只是处在冠军侯庇护之下的绘梨衣,什么时候会关心起这些事了? 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 樱井小暮好似是终于明白。 之前绘梨衣在久久凝望着空荡荡的冠军侯座椅时,她都在想着什么。 大概是在那时候就做出决定了吧。 或许是更早之前。 总之,眼前的这位冠军侯夫人,是真的要承担起她所应该承受的担子了。 樱井小暮在心中笑了声。 侯爷啊侯爷,看来您是要失算了。 冠军侯为绘梨衣准备好了一切,料想到了方方面面,就只是忽略了一点。 绘梨衣没有他想的那么柔弱。 她也可以很坚强。 “是。” 答应一声,樱井小暮开始娓娓道来。 绘梨衣展开书册,一边听着樱井小暮的汇报,一边写写画画。 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书写这个动作可以帮助绘梨衣更好的集中精神,辅助她思考。 越听绘梨衣的眉头便越是皱起。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这几年夫君都在忙着给她治病的事,京城上下早有风言风语在流传,以前夫君还在,如同大日凌空,就算有什么流言,也根本影响不到冠军侯。 但最近冠军侯的举动太过异常,天底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留意之下,不难发现冠军侯这些举动背后的深意。 已经有人猜出来,不只是冠军侯夫人,连冠军侯自己都是生了怪病。 当今陛下的态度也越来越是暧昧,最开始还会抓一些私底下议论冠军侯的人,后来也就听之任之,能走上高位的哪个不是人精,他们怎么会不明白,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仙木奇缘》 当今陛下这是默许了。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由得浮想联翩。 随着樱井小暮的叙述,如今冠军侯府面临的危机,逐渐在绘梨衣眼前铺展开。 看似无虞的冠军侯府,正面对着一个天大的危机。 一个搞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樱井小暮自然也看得出来。 这里不是扶桑,大周本身的体量就无比庞大,想简简单单的以力破局,他可不是冠军侯,也不是龙王风间琉璃,做不到这种事情。 但樱井小暮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绘梨衣心中渐渐有了个想法。 “樱井,介绍一下,我们目前手头可以动用的人手,都有哪些。” “是。” 随着樱井小暮的述说,绘梨衣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是清晰,直至最后成型。 “你看,我们这样……” 404章 风雨欲来 深夜,绘梨衣走出书房。 她揉着眉心。 夜里冰凉的晚风吹来,使得她精神一震。 “回卧房么?” 樱井小暮道。 “不。” 绘梨衣道。 “我们去冰室。” 她搬来床榻,就安放在冰玉棺旁。 冰玉棺已合上了盖。 绘梨衣只允许自己任性一次,之前开盖已经很过分了,她要路明非一直保持在最好的状态,等待苏醒的那一日。 至于路明非永远都不会醒来,绘梨衣想都没想过这样的未来。 这是路明非承诺的事,她相信夫君的承诺。 从今天开始,绘梨衣便在冰室里睡下了。 偶尔处理事务到深夜,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绘梨衣便会望着冰玉棺中的路明非久久出神。 对于其他人,甚至是樱井小暮来说,冰室都是禁区,一来这里温度极低,人呆在这儿的时间一长,很容易就会出事。 绘梨衣也是因为有了完整的神血才能将之无视。 二来嘛,这里是路明非沉眠的地方,绘梨衣绝对不允许其他任何人靠近,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是的,樱井小暮的感觉没错。 绘梨衣发生了巨大变化。 她更坚强了。 之前一直是路明非替她遮风挡雨。 如今路明非沉睡,绘梨衣要证明,她才不是什么累赘。 她也可以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来。 这一回,该换她绘梨衣了。 七日后,深夜。 镇远侯·勒住骏马。 亲兵们迅速结成阵列。 镇远侯眯着眼,看向前方只身白马的将军。 那白马! 还有…… 镇远侯的目光在来人的青铜面具上停留,将信将疑。 冠军侯的青铜面具是这天底下人尽皆知的标志,除他之外在无人有这面具。 所以眼前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但……不是说冠军侯重病缠身已是时日无多了么? 那么眼前这人又是……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镇远侯心中走马灯般闪过。 就见得白马之上疑似冠军侯之人,甩手掷出一枚令牌。 镇远侯挑眉。 他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那令牌是什么。 武比令。 大周军功立国,武勋侯爷地位显赫非常,太祖为后人计,留下一条律令,若武勋间有所嫌隙,可以比武定胜负,大家都是武人,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手底下走两招来得实在。 武比令在地上。 镇远侯瞥了一眼,冷然一笑。 “接了。” 先不管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冠军侯,这个武比令他都必须得接。 比武输了固然丢脸,但连接都不敢接那就不只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镇远侯发话,自然不必亲自动手,有亲兵过去取来令牌。 白马之上的人一点头,前往校场去了。 这一晚,蛰伏多日的冠军侯再次现身的消息传遍京城。 有武名在身的侯爷,他一一发出挑战。 无一人是其敌手。 尽管有人怀疑冠军侯的身份。 毕竟体型多少有些出入。 但冠军侯这天生的神力做不得假。 天底下莫非还能找到第二个如冠军侯般纵横无底的将军? 若真有那么容易,大周立国数百载,也不至于紧紧出了一个冠军侯了。 不过冠军侯重病缠身这点,似乎确有其事。 他转日就给宫里递了折子,解释了近日来不见人影的缘由。 果然还是生了重病。 之后告了假,请了许久都不上朝。 暗中伸出的爪牙悄悄缩回。 京城再次恢复到往常的平静之中。 但在这海面之下,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呢,还是隐藏起来的巨大漩涡? 绘梨衣摘下面具,樱井小暮替她卸甲。 “真重啊。” “什么?” “我是说,这甲胃真是重啊。” 代替路明非出去邀战的,不是他人,正是绘梨衣。 说出去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吧,冠军侯那个病秧子的夫人,面对大周众多武勋,竟还能连战连胜,无一败绩。 小书亭 这也是完整神血给绘梨衣带来的好处。 绘梨衣也拥有了路明非的天生神力。 但战斗这种事,不是你力气大,就能无往不利的。 虽然有着一力降十会的说法,但痕迹若是露得太过明显,哪怕是最后胜了,也能被看出来这位冠军侯是他人假扮的事。 所以绘梨衣用了七日,下苦功夫训练自己。 无论是谁都想不到吧,绘梨衣向来只是摆弄乐器把玩笔墨的双手,竟会有握上兵器的一天。 方天画戟的杆子很粗糙,绘梨衣练了一日就磨破了皮,好在神血功效奇异,伤口很快便是愈合,绘梨衣还松了口气,不影响明日的习武就好。 目睹全过程的樱井小暮都在暗暗的想,若是叫冠军侯知晓这一切,大概会立刻从冰玉棺里跳起来,一边严肃数落着绘梨衣,一边给她的双手上药吧。 好在一切的努力都有价值。 最后他们算是成功的挺过了这一关。 但无论绘梨衣还是樱井小暮都清楚,如今这只是权宜之计,绘梨衣可以靠着与路明非相同的血统伪装,但她可不能连路明非的音容相貌也一块给伪装了,总是装病也不像回事,所以他们必须在事态恶劣之前,离开京城。 说来绘梨衣都是神女了,以她的能力,似乎离开京城没什么困难。 但还有一个躺在冰玉棺里的路明非呢。 虽说有着相同血脉,但绘梨衣到底不是路明非,无论战斗技巧还是战斗经验,冠军侯都远超于她。 绘梨衣也曾想过靠自己一个人带着路明非离开京城,但是在深思熟虑后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如果是路明非的话或许可以做到,她还是力有未逮。 而且,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没能查出来之前针对冠军侯府的恶意来自何处。 按说路明非封侯也不过数年时光,在朝堂之上虽也有敌人,但是不至于到了赶尽杀绝的程度。 所以,会是谁呢? 仿佛一团迷雾横亘在绘梨衣和樱井小暮眼前,使她们看不清事物全貌。 未知滋生恐惧,尤其是在路明非还在沉睡的情况下,绘梨衣就算想做什么,心中也颇多顾虑。 她揉着眉心。 “樱井,动作快一点。” “我有不好的预感。” “能出京,还是尽快出京吧。” “是,路子快打通了,但毕竟关系到你和侯爷的安全,我准备让人先走个三次,确定这条路没问题后,再动身。” 绘梨衣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从本心来说她是想尽快离开京城的,能多块就多块,这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如今绘梨衣也是真正神女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肯定预示着什么。 但樱井小暮的话也没错,关系到夫君,如今他在沉睡,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三次,就三次。” 绘梨衣点头。 “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尽量快些。” “嗯,我知道的。” 樱井小暮很认真。 绘梨衣不是她认识的唯一一个神裔,之前还有源稚女,哦不对,应该是风间琉璃,借着熔金药业的帮助风间琉璃可以行使神裔的权能,其中他对于危险的预感给樱井小暮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若不是有危险直觉的辅助,想白手起家建立偌大的极乐林,她和风间琉璃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臭水沟里了。 如今绘梨衣的危险直觉,樱井小暮自然极其重视。 这座京城仍然与它无数天的过往一样,小贩叫卖,酒楼开业,芸芸众生为了各自生计忙碌个不停。 但是在这般普通的日常之下,一张巨大的罗网悄无声息间笼罩向了冠军侯府。 “夫人!” 绘梨衣抬头,便看到樱井小暮跑了进来。 她从对方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交集。 这可真是难以想象。 居然还有能引起樱井小暮情绪波动的事么? “喝杯水。” 绘梨衣道。 “慢一点,说说,发生什么了?” 樱井小暮没有立刻回答。 她警惕的走了一圈,检查房间每个角落,最后在窗台驻足。 左右张望,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之后,樱井小暮把窗紧紧关上。 这么小心? 绘梨衣皱了皱眉。 连书房都得这般对待,到底怎么了,以至于樱井小暮要这般? 她感觉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樱井小暮重新走回到桌前。 “现在可以说了么?” 绘梨衣问。 “嗯。” 樱井小暮点头。 “有人在监视我们。” “监视?” “前几天我就发现了,以为只是其他几家派来的耳目,在京城还算正常,就没怎么在意。” “但是这几天监视的人手越来越多。” “甚至他们这人数,如果每人配上兵刃,强攻冠军侯府都够了。” “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我刚才就想着抓个舌头过来问问,总是被动也不行,如果能知道背后是谁对我们下手,应对起来也就从容多了。” 说到这里,樱井小暮微微欠身。 “很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绘梨衣摇头,表示这种事不必放在心上。 这也是她与路明非的不同。 如果樱井小暮在路明非手下敢擅自形式,路明非可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到底是起于边疆的武侯,军令森严是刻入骨子里的规矩。 绘梨衣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更何况如今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她没有问樱井小暮有没有抓到舌头,这种事对樱井小暮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么,只是一个盯梢的眼线而已,如果樱井小暮还失手,那只能证明源稚女眼光不行。 至于有没有收获,那更是无需多言,樱井小暮什么出身,扶桑忍者,手底下刑讯的法子可花着呢。 但出人意料的是,樱井小暮竟然摇头了。 绘梨衣疑惑的嗯了声,抿着唇,等待起樱井小暮的下文。 “舌头我抓到一个,但他的动作很快,在我上手段前,就自尽了。” 绘梨衣皱眉。 “你是说……” 樱井小暮肯定点头。 “死士。” 或许觉得只是这样两个字的力度还不够,樱井小暮又道了句。 “最上等的死士。” 绘梨衣沉吟起来。 所谓的死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养得起的,你必须从小训练,泯灭他的人性,植入绝对忠诚于某人的思想,哪怕是为他身死也毫不犹豫。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重点是那恐怖的淘汰率,从小的训练或许就将淘汰大量人手,数十存一甚至百里挑一,就算最后成了死士,执行任务还得大批大批的死,说到底所谓死士就是一些个消耗品,仅此而已。 顾名思义,消耗品本身的价值就极其低,一般来说死士都是勉强够格就行,整个京城能拿出最上等死士来盯梢冠军侯府的,不超过三家。 “夫人,你再想想,侯爷以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那些大人物盯上我们,里面总有原因。” 樱井小暮沉思着。 “自从我接手侯爷的情报网以来,上上下下查过很多遍,但一直没找到幕后黑手是谁。” “如此针对我们,肯定是曾经与侯爷有结下梁子。” “但所有的情报里都没有类似的人。” “所以,夫人你再好好想想。” “是不是有什么侯爷曾经与你说的,但没有记录下来的情报。” 绘梨衣神色严肃。 夫君与她说的…… 一幕幕画面涌上心头。 如今成为真正神裔的她,也有了路明非般过目不忘的能力,回想起以前的事,对绘梨衣来说算不了什么。 只是,所有的画面都仔细看过,绘梨衣确定自己没有遗漏。 但她就是没发现如樱井小暮所描述的那种事情。 绘梨衣摇头。 “这样啊。” 樱井小暮道。 “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结下的仇怨。” “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吧。” 这么说着,但两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樱井小暮这完全是在安慰她们自己。 舍得培养最上等死士的大人物,做事情怎么可能没有章法。 盯梢冠军侯府,肯定有他们的目的所在。 最简单的,就是冠军侯府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冠军侯府有什么呢? 损失一名死士,果然还是影响到了对方。 在之后的三日,冠军侯周围的监视力量小了下去。 奇怪的是,绘梨衣非但没觉得轻松,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加强了。 明明监视的力量小了下去。 但暗中笼罩向冠军侯府的罗网,似乎正在,慢慢收紧。 加快速度,快一些,再快一些。 终于,到了第三次探路的日子。 405 七窍玲珑 绘梨衣独自坐在书屋。 守着一盏油灯。 她想象着以前无数的夜晚,夫君就在相同的位置,为她的怪病所烦恼。 如今换成他了。 也只有当自己真正承担起责任来之后,才能品味到,这感觉真不好受。 那么,夫君当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绘梨衣脑子里过着接下来的计划。 再用装病的理由是拖不下去了。 若是让外人发现夫君不在,等待冠军侯府的或许就是狂风骤雨。 所以一定得在那之前,离开京城。 落脚点也想好了,就在扶桑,有樱井小暮的关系网,他们想要藏在里面,外人基本别想找到。 就连大周也不行。 说起来,还好夫君找到了樱井小暮,绘梨衣都不敢想,若是没有樱井小暮,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又该要如何支撑这个局面。 书房门豁然推开。 樱井小暮带着一身的寒意走进来。 绘梨衣刚想问这次情况如何,视线便撞上了樱井小暮冷若含双的脸。 心里咯噔一声。 绘梨衣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樱井小暮的脚步很急。 甚至她连房门都顾不上关。 啪的一声。 樱井小暮双手撑在桌上。 她沉默的盯着绘梨衣。 两人目光交汇,甚至无需语言,他们已明白了彼此想法。 失败了么? 「失败了。」 但眼神的交流终究会给人以错觉。 绘梨衣心中还抱着那么一丝的侥幸。 她问。 「成功了么?」 樱井小暮缓缓的摇头。 那动作是这般锋利,像是把所有的可能性和希望,都给斩得一干二净。 樱井小暮得到消息。 这一次探路的人,全军覆没。 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很严重。 一方面是人手损失,前往探路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损失每一个人对冠军侯府来说都是极其深重的打击。 另一方面嘛,就是安全问题。 探路人手全军覆没,也就意味着此路不通。 而这还只是事情的最表层。 绘梨衣和樱井小暮最担心的,是暴露。 幕后的那人会不会已经猜到了,他们想要离京的打算? 若真被猜到了,他或者他们,又会怎么做? 这一点从之后的反应就能看出。 冠军侯府明松暗紧,随时做好应对一切事态变化的准备。 连绘梨衣睡觉时床边放的都是兵刃。 时间就这样过去。 三日,风平浪静。 七日,毫无动静。 想象中的打击迟迟没有到来。 她们却丝毫不曾放松。 只觉得仿佛乌云压城,空气都凝固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冠军侯府外盯梢的人越来越多。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则消息还是顺利传进了侯府。 只是这消息的内容…… 「樱井!」 绘梨衣用力握住对方的手。 她这是生怕樱井小暮一个冲动,没忍住,直接冲出去自投罗网。 很显然,幕后之人这是在试图激怒他们。 或许是在忌惮冠军侯吧。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无论如何,这用的都是激将法。 显而易见的激将法。 而且,非常有效。 只是这手段,也实在太过下作了些。 源稚女的坟,被人挖了。 不是大人物么? 怎的还这般令人不齿。 难道他就没听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道理? 这是在风平浪静的七日后,绘梨衣与樱井小暮正在讨论幕后之人可能的应对,便听得有人过来汇报。 源稚女的坟被人挖开了。 樱树也被人砍了。 周围有凌乱的脚印,甚至在里面找到了犬类的足迹。 但就是没有找到源稚女的尸骨。 源稚女的尸骨不知所踪。 听完消息,樱井小暮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樱井,我想你也清楚,单纯的冲动什么也解决不了,我们不能被他们所左右。」 「所以,冷静一下,稍微的,冷静一下。」 「然后,无论你想做什么。」 「无论你要向谁竖起战旗。」 「我都陪你。」 这不是场面话,绘梨衣是发自内心的这般想。 她问自己,假如被挖坟的是夫君,她又 是会如何? 绘梨衣自己的话,大概是会疯掉吧。 这也太痛苦了。 所以,绘梨衣能理解樱井小暮。 而且她也很清楚,比起报仇,对如今的樱井小暮来说,找到源稚女的尸骨,是更重要的事。 然而在绘梨衣的注视下,樱井小暮却是缓缓摇头。 绘梨衣神色交集,在她看来,这或许是樱井小暮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现。 但其实并非如此。 「很感谢,夫人。」 「我确实很难过,但没你想象的那么糟。」 樱井小暮甚至还笑了笑。 奇怪的是,这笑里丝毫没有勉强,若硬要说的话,大概便是释然吧。 就是那种听闻雷霆大作,过了许久,苦苦等候,终于,大雨瓢泼的释然。 见到绘梨衣还是一头雾水,樱井小暮笑了笑,为她解释起来。 大概在绘梨衣看来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心上人的坟被人挖开,尸骨不知所踪,不只是阴阳两隔,就连心上人死后的安宁都无法保证,这种事无论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痛苦。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的樱井小暮这又是? 原因其实很简单。 「侯爷他早有安排。」 「夫君?」 同为完整神血的拥有者,但路明非是天生神子,他的特殊要远强于其他人。 一旦自己沉眠,必将发生极其不好的事,这种预感也曾今不停的提醒着路明非。 于是他做出种种准备。 其中,当他把目光投向了樱井小暮,准备将统筹大局的工作交给她时,有关于源稚女的糟糕未来,也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所以,在樱井小暮动身前往冠军侯府之时,樱树旁的源稚女墓,已是一座空坟。 当时樱井小暮还不清楚冠军侯如此行为的意义所在。 甚至心中还有些许怨气。 无论大周还是扶桑,随意迁坟都不是什么好事,打扰死者安宁,都是属于禁忌的范畴。 ?? 也直到今天,樱井小暮才真正明白,冠军侯当初为何要执意如此。 想来那幕后之人,肯定不好受吧 气的想要吐血也有可能。。 挖坟这种事都坐了,但却是收效甚微。 「那如今的兄长……」 「放心,冠军侯安排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人能打扰他。」 「那就好。」 绘梨衣也松了口气。 但两个人眉宇间始终有一抹凝重。 源稚女的坟因路明非的预感免遭劫难。 但这可不是终点。 幕后之人连挖坟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坐的。 可以想见的,接下来冠军侯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但是,想不通啊。 绘梨衣和樱井小暮讨论了无数次。 始终没能想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他们也曾设局,试图引得此人现身。 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仿佛他们撞上了一座高山,这山是如此之大,不要说挑战,就连一窥其全貌都 做不到。 那么,这山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绘梨衣和樱井小暮心中都有所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甚至匪夷所思到了,连他们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根本不用多想的。 放眼全天下,可以如此逼迫堂堂武侯之人,不超过三个。 而其中能量最大,地位最高,养得起最上等死士的…… 大概也只有那一个。 可是。 尊贵如他,又为何要对冠军侯下手。 冠军侯有什么连他都看中且必须得到的东西么? 退一万步,就算有好了,但冠军侯是谁,三年边疆浴血,可以说若没有路明非的付出,大周是否还能有今日的安定局面尚且两说。 天下人只知当今天子对冠军侯荣宠太过,但怎么就没有人想一想,如果没有冠军侯,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当今天子的天下呢? 路明非的今日,是他一刀一枪,真真切切的从战场之上拼杀来的。 是他理所应得。 但他与这个时代终究格格不入。 路明非曾经认为的理所应得,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天子荣宠。 只要天子看重,无论你有没有本事,都 能权倾朝野。 而一旦你失了天子荣宠。 管你什么武侯什么功勋。 统统可以一捧黄土作了古。 「冠军侯,接旨吧。」 曾经对路明非笑脸相迎的太监,如今高高在上,神态倨傲,甚至看也不看一眼那位青铜面具的将军。 安静许久。 在太监看来,这大概是冠军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了吧。 也很正常。 无论是谁,骤然从云端跌落尘土,在这巨大的落差下,心里肯定都不会好受。 堂堂冠军侯,之前极尽天子荣宠,一朝跌落,身上的差事一撸到底不说,还被天子下了闭门读书的命令,这已经相当于是变相的软禁了。 周围人看着那个全身盔甲的将军,心中都是不由得唏嘘不已,朝廷上下不管与这冠军侯关系如何,心中对这位武勋封侯的将军,都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敬佩。 说来陛下这旨意,谁都没有看懂,冠军侯近日来有什么过错么?怎么忽然就下如此重手? 思来想去也没有个所以然,或许只能感慨一句,大约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吧。 青铜面具的将军双手拖住明黄圣旨。 他道。 「臣,接旨。」 太监哼了声,不阴不阳的说了两句,满足内心的虚荣后,转身要走。 忽的,他好似响起什么。 「侯爷。」 他扭过头,眯起眼,阴冷的上下审视将军。 「您这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啊……」 冠军侯不卑不亢。 「近日偶感风寒,劳公公挂念了。」 「呵,风寒。」 他没说什么,带人走了。 回到书房,绘梨衣摘下面具,仍是一身戎装。 她与樱井小暮两人一起,静静凝望着明黄圣旨。 「可以确定了么?」 「嗯,八成。」 「八成啊,那也不低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绘梨衣凝重道。 「这般说来,近日对我们下手的,便是当今的这位陛下了。」 哪怕直到现在,她们心中也有些许荒谬。 那是谁,那可是天子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啊。 他都已经富有四海了,何必要这般对冠军侯府小心试探,冠军侯手中又有着什么,令天子都得眼红的宝物? 或许这件事的答案也只有冠军侯路明非自己才知道了。 但他已在冰玉棺内沉睡。 不过,说到底,如今再去思考那些也无必要。 重要的是当今陛下已经出手了。 除非绘梨衣愿意束手就擒,带着她夫君一起束手就擒。 否则她就必须反抗。 只是,要反抗这个天下权利最大的人么? 哪怕是樱井小暮,心中也充满了怀疑。 还是绘梨衣。 「樱井!」 「在。」 这是樱井小暮下意识的反应。 如条件反射般。 说出口后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奇怪自己刚才的反应又是怎么了。 不过,很快的,她便明白。 那是因为她从刚才的绘梨衣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风间琉璃。 刚才那一瞬,她仿佛在绘梨衣身上,看到了风间琉璃的影子。 意识到这一点,樱井小暮心中便是释然。 该说不愧是兄妹么。 绘梨衣不曾看出此刻樱井小暮的内心想法。 她只是斩钉截铁的将自己的决定和盘托出。 「让能动的人手,都动起来。」 「准备好马车,我带着夫君。」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如同不知名怪物张开的血盆巨口,要将整个冠军侯府都给吞噬,吞得一干二净。 只有几点疏朗的星辰,悬挂在天际尽头,顽强的闪着光。 这是无边的黑中,唯一的希望。 「就算硬闯。」 绘梨衣道。 「我也要带着夫君闯出去。」 樱井小暮俯身行礼。 「是!」 她们都明白,硬闯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是最坏最坏的那条路。 但现如今的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 想一想吧,他们到底是站在了怎样一个怪物的对面。 那是当今天子。 一旦给他时间,调集足够兵马,到时候就算是路明非醒来,真的能带着她们逃出生天么? 所以,哪怕是没办法的办法,也得如此去做了。 以免夜长梦多,绘梨衣两人决定,三日后动手。 带着路明非离开京城。 「哦,这就是他的反应么?」 「陛下,以臣看来,这冠军侯是否真为冠军侯,尚是值得商榷。」 「不重要了,朕要的,也从来不是他冠军侯。」 「天师啊。」 「贫道在。」 「你说的七窍玲珑新入药,可得长生,到底,有几成把握呢?」 「不瞒陛下,九成九。」 「九成九?哈哈哈!九成九!」 「好一个九成九!」 「既如此,那神女的七窍玲珑新,朕要定了。」 为您提供大神夏天单车和猫的《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405 七窍玲珑免费阅读. 406 离京 夫人,有人来了。」 「这几日概不见客,回了吧。」 「那个……」 「怎么,有问题么?」 「来人是……威武侯。」 绘梨衣惊讶抬头。 威武侯…… 这个名号她自然不会陌生,夫君的父亲,上一位军功封侯的武勋。 只是他与夫君不是向来不合么,今日这又是…… 这些天冠军侯失去荣宠的事已闹得京城上下沸沸扬扬,谁都知道这位大周新贵的气数差不多已是到了头,这时节不凑着上来踩两脚已是仁至义尽,至于这位威武侯,听说之前路明非与她大婚那日甚至连份彩礼都不曾送至,自从路明非以冠军侯身份回京后也是多少年未曾有过来往,偏就在今日这般惨淡光景上门,实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沉吟许久,绘梨衣最后还是点了头,请威武侯的人进书房。 再怎么说这位都是路明非的血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挡在门外,连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也实在没有这般的道理。 只是当这位威武侯府的来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肃立一旁的樱井小暮,神色瞬时变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一群黑影悄无声息摸向了冠军侯府所在。 几声怪鸟的鸣叫后,黑影掩护着彼此,翻入冠军侯府的墙围。 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直到冠军侯府的书房和卧室。 他们没有碰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甚至,准确点说,是一点抵抗也没有。 偌大的冠军侯府,下人穿梭如织,屋檐下灯笼摇曳,与下人们手中的灯笼相映成趣。 看似热闹繁华的表面下,竟是松懈至此。 黑影们连一队巡逻之人也未见着。 计划中的明哨暗哨,也仿佛只是存在于计划之中,在这真正的冠军侯府中,别说是岗哨,就连普通的巡逻之人也见不着。 但这说不通。 没道理的。 冠军侯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的府邸怎么可能松懈到这种程度。 所以,当黑影们发现无论书房还是卧室,全部都找不到冠军侯极其夫人之时。 他们竟丝毫不觉得惊讶。 反而心中充满了释然。 也对,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这才是冠军侯应有的水准。 很快,一则消息迅速飞往明黄宫殿。 「鹰不在巢。」 老太监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看了眼,匆匆往房中去了。 只是顷刻,又一则消息飞出。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 「抓住他。」 ………… 「还有多久?」 「禀夫人,天亮之前能到下一作城。」 绘梨衣放下车帘。 对面的樱井小暮安慰了她两句,绘梨衣应了,目光始终落在一旁的冰玉棺内,穿过透明棺盖,看着自家夫君沉睡的脸。 马车很稳,这是他们特地寻的驾车师傅,是隐居江湖多年不出的奇人。 当年路明非去平江湖,尽管最开始的目的是在于寻找百晓生为绘梨衣觅得一线生机,但在这过程中他于江湖也闯下了赫赫威名,阎罗的诨号在朝堂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在江湖,还是勉强可以止住小儿夜啼的。 江湖尽管有这样那样的弊端,但不得不说这里还是有相当的一批奇人异事,在拳脚功夫上他们或许比不上所谓的侠客之流,但是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都有着独步天下的造诣。 除了驾车这位,就连他们的马车本身,都是出自于江湖奇人之手,否则哪怕是宫里的御用匠人,也做不出这等高速行驶的同时还能保持丝毫都不会摇晃的造物。 以至于绘梨衣和樱井小暮,此刻除了车外呼啸的夜风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而枯燥的风声最是容易引人遐思。 绘梨衣的思绪就不由得飘远。 她想起前不久刚是见过的那位威武侯来使。 不。 他就是威武侯。 当时绘梨衣还着实吃了一惊,本以为威武侯派了人过来,却不曾想他派的竟就是他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有什么事值得威武侯亲自跑一趟呢? 果然,之后威武侯的话证明了。 「明日就动身。」 「我会协助你们。」 至今想来,绘梨衣还是一阵后怕。 谁能想到当今天子连这一日半日的都等不下去,这边厢革除冠军侯一应职务,那边厢就准备好了动手,丝毫不给人以喘息之机。 若是没有威武侯的提醒,按着绘梨衣和樱井小暮的计划,几日之后离京,那是必定要被当今天子给打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一关过是过了,但绘梨衣心中的谜团却怎么也解不开,威武侯为何要提醒他们? 他和夫君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 是外人传的那般反目成仇,亦或者有着某种常人不可知的隐情在这其中? 这一些谜团固然值得深思,但如今也不是奢侈倒是叫他们去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还在逃亡。 当今天子的意志很坚决,颇有一种未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派了大量人手前来追击。 威武侯不曾食言,他派了属于他的人手,和冠军侯府的人一起,负责阻拦追兵。 若非是有他的帮助,只依靠冠军侯府自家的力量,追兵怕是早已追了上来。 不过,再如何精锐,究竟还只是两个武侯,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固然可观,但这又怎能与当今陛下分庭抗礼。 人手终究有消耗完的一天。 漆黑的夜,荒野之上,一辆马车在前,几匹骏马风驰电掣般追来。 樱井小暮抓起小太刀。 「我去!」 起身的动作只到一半。 绘梨衣按住她的肩头。 「看好夫君,他们交给我。」 这是绘梨衣做出的决定,从她的语气和手上力道,就能证明。 樱井小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好。」 一席红衣跃出马车。 马车继续滚滚向前。 只余下绘梨衣站在原地。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绘梨衣本来还在思考她该如何拖住追兵,为夫君的离开争取时间。 但事实证明这种事完全用不着他思考。 追兵们看见跃出马车的是她,而不是冠军侯,一个个眼中尽是明亮的光,打住马头,围着绘梨衣绕起圈来。 他们竟是完全无视了远去的冠军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位红衣的冠军侯夫人身上。 绘梨衣心中忽的有所明悟。 他们的目标不是夫君,而是……她自己。 也就是说。 使得当今天子频频对冠军侯下手的,那个连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都眼红的,就是她绘梨衣。 换成以前,没准绘梨衣会感到自责,甚至产生一种,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夫君也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的念头。 但如今的绘梨衣可不是以前的她。 天下人皆知冠军侯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真英雄,贪生怕死这样的词仿佛生来便与路明非绝缘,但是为了最后能活下去,与绘梨衣相见,路明非给自己打造了冰玉棺,另外的续命手段也不知凡几,这副模样仿佛就是个贪生怕死透顶了的小人物。 但归根结底,路明非这是怕死么? 不是的。 他怕的不是死,是见不到绘梨衣。 怕的是今后人生绘梨衣只能一个人走过。 他不忍心。 既然夫君可以为了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那么他绘梨衣也可以。 不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绘梨衣都不会放弃。 这些追兵都是大周皇族精心培养的死士。 他们每一个人放在江湖都是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高手。 如今却结成冲锋的阵列,目标只是一袭红衣的女子。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无论女子还是追兵,神色都是如常,甚至凝重。 作为当事人的他们自己,并不觉得这一幕有哪里怪异。 因为,更加怪异的一幕就在下一瞬上演。 红衣女子张口。 这是如同咏唱的姿态。 但没有任何一丁点声音从女子口中发出。 所以她在做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先是马匹,这些正在全速奔跑的生物,体内血液本就在高速流动,此时此刻,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下,这些血液的流速骤然加快,显得暴躁起来,骏马们步伐紊乱,眼球充血,之后不仅是眼球,从双耳鼻孔和嘴巴,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而后皮肤竟也渗出了血,奔跑不出数步,可以千里奔袭的骏马,竟就这般一头栽下,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不活了。 追兵们训练有素,在坐骑栽倒的第一时间,他们立刻翻身落地。 但发生在马匹身上的事,很快就在他们身上重演。 很快的,一个个追兵变成通体血红的血人。 他们陆续倒在地上。 直到最后一个人。 他看看倒了一地已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同伴。 又看看包围圈中央的红衣女子。 她正缓缓将口闭上。 最后一人只觉得浑身一松。 那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但的确有着无比难受体验的感觉,就这般消失了。 到得此刻,他如何还不明白,同伴们莫名其妙的死,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情况,全部都是出于眼前这位红衣女子之手。 冠军侯夫人,也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 他还留着一口气,但也只剩下一口气,尽管冠军侯夫人已将口闭上,无论这是妖法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已将口闭上,停止了作用。 但之前造成的影响还在,且已是积重难返。 这最后一人的追兵,生命力有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死去。 在弥留之际,他看到红衣的女子向自己走来。 绘梨衣停在他面前。 「说,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 这人凄惨的笑了笑。 奋起最后的力气一指绘梨衣。 「妖女!」、 说罢,他头一歪,大睁着眼,便这般去了。 绘梨衣静静的看了他许久。 妖女么?、 多长时间没听过这般称呼了。 呵。、 绘梨衣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其实这人说的也没什么错。神女或者妖女,听上去好像差很多,但两者本质不就是同一种存在么? 都是异于常人的家伙。 加上如今绘梨衣拥有了完整神血,展现而出的种种神异,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岂非便是如传说中的妖法一般。 说来,每一个神裔的特殊之处都是不同。 类似路明非的天生神力,尽管绘梨衣补完血脉后力量也得到相当程度的增长,但到底无法与路明非的天赋相提并论,尽管如今的绘梨衣也达到了远超普通人的程度,但若是叫她与路明非单对单的战斗,最后结果八成还是绘梨衣输。 甚至这八成,还是看在了绘梨衣的特殊能力上。 就是刚才击杀追兵的能力。 绘梨衣当时张开口,其实她已发出了声音,只是这声音超过了普通人耳所能接收的范畴,从而具备某种特殊威能,比如引起共振。 这就是绘梨衣的能力。 是在她某日无意间震碎一只琉璃盏时发现的。 后来经过一步步摸索,这才有了一个详细了解。、 有时候绘梨衣也在想,或许这是某种补偿吧,二十余年自己无法开口说话,因为这不完整的血脉,而当血脉补完之后,她得到的能力又是与声音有关。 只是可惜,最后绘梨衣常识性的问题,没有收获。 原来当今天子的目标是自己么? 她想。 绘梨衣遥望远方,一时半会,下一波追兵也来不了。 总算有一阵子可以喘口气了。 ………… 「听说了么,冠军侯反了!」 当满朝上下还在讨论闭门思过的冠军侯时。 一则消息传遍京城上下。 冠军侯反了。 不知道多少人眼珠子都要给惊得瞪出来。 冠军侯……反了! 那位大周武力第一的冠军侯! 那位回京封侯跨马游街的冠军侯! 他反了! 这是……在开玩笑吧! 但贴上封条的冠军侯府做不得假。 大街小巷的海捕公文也做不得假。 就算再震惊,再不敢置信,已经发生的事实,没有任何可以回转的余地。 冠军侯真的反了。 渐渐地,一些流言蜚语开始传播。 都说那什么冠军侯天生神力,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妖孽,降生人间就是为了霍乱大周。 要不然凭什么冠军侯出生的那一年就起了兵灾。 为什么这二十余年来大周战事不断。 经有心人这么一分析,很快的,二十多年来大周的天灾人祸,基本都能算在路明非头上。 看他们这架势,甚至恨不得连隔壁寡妇夜里敲门,都说成是冠军侯干的。 不得不说,这舆论还真是恐怖。 从天下景仰的大英雄到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只需要短短数日的光阴。 () .@精华书阁.。 为您提供大神夏天单车和猫的《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406 离京免费阅读. 407 穷途末路 在这杂乱的喧嚣中,京城某茶馆的说书人却独树一帜。 他仍然讲着冠军侯纵横捭阖的故事。 仍然用他的语言描述着那个战神一样的男人。 丝毫不为外界的噪音所影响。 有客人笑着问他,若冠军侯真如他说的那般战无不胜,为什么会放着这些杂音不管,堂堂大英雄,会任凭他人随意的泼脏水么? 说书人只是道。 “且看罢,如今这些对冠军侯的话,终有一日会一一偿还。” 这些天京城大事一件紧接着一件,继冠军侯叛乱后,当今天子又一旨调令,威武侯便往边疆去了。 边疆战事又岂,蛮夷便好似那野草般,收割一茬,待得来年春日,便又是长出一茬,砂之不尽。 不过当今天子的这封调令属实怪异,威武侯何等人物,边疆战局又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何必惊扰这位出山? 更奇怪的是,威武侯没有任何意见,领了旨,翌日便往边疆去了。 权贵们只觉得眼前好似蒙上了一层迷雾,冠军侯和威武侯接连出事,他们总觉得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某些影响深远的事已经发生了。 当他们还在暗暗思考来龙去脉之时,又一则惊天消息传来。 太子谋反。 不过,比起冠军侯,太子谋反这件事,给人的冲击力反倒没那么大。 毕竟当今这位太子,在位都有四十余年了。 四十多年的太子,就算放眼史书也实在罕见,事实上早有人判断太子肯定会谋反,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晚。 能忍到今天才动手,想必这位太子殿下的内心也肯定很是煎熬吧。 至于这场谋反的结果,不必多说,自然是以太子极其党羽的全军覆没告终。 陛下尽管越是年迈便越是一言难尽,种种行为叫人评价,大约也只能得到个不似明君,但他年轻时好歹也曾励精图治,意气风发的样子犹在眼前。 就算老了,手段还在,玩弄平衡的帝王心术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更加炉火纯青。 有时候这朝堂便如同下棋,谁先忍不住,谁先失去定力,谁就输了。 这是太子年幼时皇帝反复与他提起的一句话。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 但是如今的他幽居冷宫,成日里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很多事便慢慢想起来。 包括父皇曾经的教诲。 太子这才恍然,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忘记。 只是啊,父皇。 儿臣想起来太晚了。 他终究没能熬得过冰冷帝座上的那一人。 太子圈禁冷宫,其一应党羽统统斩首,菜市口连着热闹上了半个月光景,老百姓笑着拍手,又在人头滚滚的刹那一拥而上,拼了命的去抢地上流淌的血,用白馒头去沾,民间传言,人血馒头有神效,可以治百病。 但能拿出馒头的实在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窝窝头,或者更糟。 监斩的官员临走时听到那些人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地方又闹了饥荒。 听说哪里哪里三月滴雨未下。 他看了看周围的繁华。 又看了看天上日头。 目光不着痕迹的往明黄宫墙瞥去一眼,又在下一瞬立刻收回。 这天下饥荒,又岂是一处。 可他又能如何是好? 想着流民以观音土充饥。 天子却还在以四面八方流水般送来的金银珍奇供给其不切实际的长生梦想。 本想叹息的他,不知怎的,却是突兀笑出了声来。 真可笑。 真可笑啊。 京城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大周各地天灾人祸的消息都往这边挤。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无根之水的谣言,只需要登上高处,稍微远眺,你便能看见城外乌压压的人群,那些全是逃难的饥民。 这边地龙翻身,埋了不知多少人。 那边洪水泛滥,淹坏良田不知凡几。 还有的三月未见一滴雨水,大地都给烤得龟裂。 难民们哪里还有丁点人的样子,一片片的倒在地上,徒劳无功的张着口,只是等死。 草根和树皮都吃完了。 暗地里有人流传着天灾人祸拳是与当今天子倒行逆施有关,独属于陛下的死士们纷纷出动,仿佛一张大网笼罩向这个天下,一时间杀的腥风血雨,也不知落了多少大好人头。 但天下这幽幽之口,。想要堵,可不是随意能堵上的。 显然当今这天子也知晓堵不如疏的道理。 渐渐地,新的流言开始传播。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因为某人的缘故,上天降下惩罚,这才使得天灾人祸接连不断。 但故事的主角变了。 从皇帝陛下,变成了冠军侯爷。 如此一来,效果立竿见影。 皇帝的名声慢慢好转,反倒是这冠军侯,俨然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 就连稚童游戏,最不受待见的人,扮演的就是大恶人冠军侯,其他人则是替天行道的英雄。 能有如此奇效,皇帝手段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江湖侠客在其中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给冠军侯泼脏水这种事,就算没有丝毫好处,他们也上赶着要参合一脚。 冠军侯几乎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一样的角色。 大概当今天子是这样想的吧,以路明非的骄傲,被人污蔑成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也肯定坐不住,只要路明非暴露踪迹,作为天下至尊至贵的他,有的是办法解决掉对方。 但令人想不通的是,都污蔑成这副样子了,路明非居然还能忍得住,将自己藏得好好的,他不知道撒出去多少人手,竟是连路明非的影子也没抓住。 冠军侯……这么能忍么? 得知这件事的人,都是不由得对路明非多上几分轻视。 只是该怎样才能找到这人呢? 皇帝的目光越过明黄宫墙,投向了江湖所在的地方。 江湖中人,也有江湖中人的用法。 他们尽管不服管教,我行我素,但是正所谓的鼠有鼠道,如冠军侯般沙场厮杀他们或许不行,但是在这天下间找一个人,皇帝手里的力量,或许还真比不上这些侠客。 于是,一封封密信送往天下门派。 当掌门见着信上的火漆,童孔便是骤然一缩,这个天底下大约是没有比之更为尊贵的存在了。 只是,这一位平白无故给他们书信,又是为何? 怀着复杂的心情拆开书信。 一直持续到他们读完其中内容。 凝重神色荡然无存。 甚至脸上多出几分喜色。 “冠军侯,冠军侯。” “好一个冠军侯。” 他们咬牙切齿,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青铜面具之人的死期。 有几个门派却是与众不同。 比如浣纱派。 掌门收到这信,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将之放在蜡烛之上,给烧了。 事实证明,发动江湖中人这一招,是无比正确的。 原本已经断掉的冠军侯消息,很快有了下文。 他们在前往扶桑的港口城市发现了冠军侯一行人的踪迹。 说来这个方向本就是朝廷重点关照的地方之一,但之前只是凭借朝廷的人马,皇帝的死士,怎么也发现不了,毕竟他们训练的重点还是在于正脸厮杀,类似寻人踪迹这种事实在不是他们所长。 还是在得到江湖中人的帮助之后,这才有了突破性进展。 ………… 房门开了。 门口的是樱井小暮。 绘梨衣笑了笑,手中忽的多出几枚苦无,好在樱井小暮及时出声制止,方才避免了惨剧上演。 从樱井小暮身后,走出几个作书生打扮的男子。 他们对绘梨衣恭敬行礼,为首之人苦笑道。 “罪人逍遥无子,见过冠军侯夫人。” 逍遥五子…… 绘梨衣若有所思,很快便是想起。 “是你们!” 当初夫君前往平江湖,杀得江湖人心惶惶,便是引得一群号称什么逍遥五子的人潜入冠军侯府,想要对绘梨衣不利,以此威胁路明非。 好在冠军侯府戒备森严,逍遥五子落荒而逃,绘梨衣也有惊无险。 只是这一遭算是惹怒了路明非,他当即便率大军要灭了浣纱派上下满门,千钧一发之际,是绘梨衣一封书信劝住了路明非。 回想起这些,绘梨衣心中难免感到奇怪。 说起来这逍遥五子也算是与夫君有所过节,那么樱井小暮带他们过来又是为何? 逍遥五子心中情绪也是复杂的紧。 他们是没想到,过去认定的魔头,立志要替天行道的对象,如今却要以这般的身份见面。 收拾一番心情,五人中为首者问道。 “侯爷可曾在此?” “他不在,有事与我说即可。”、 逍遥五子对视一眼,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这般也好。” 之后,他便道。 “你们得尽快离开。” “已经有人发现了。” 绘梨衣面色一变。 “杀你们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 …… 边疆,大军营帐。 威武侯捧着兵书,一如既往。 他的亲兵来报。 “将军,粮草遭人劫了。” 威武侯澹澹应了声。 营帐内一片寂静。 亲兵等着威武侯的下文。 终于,他听到侯爷如是说。 “我们的粮草,还够几日?” “勉强可供三日。” “三日么?” 安静了会。 “将三日粮草作一日用,叫将士们吃饱些。” “后日出兵。” “可是将军……” 亲兵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是在看到堂上那位镇定一如既往的侯爷后,终于还是将头低下。 以隐含颤抖的声音道。 “遵命!” 亲兵走了,去传达威武侯的军令。 营帐内空空荡荡,只剩下威武侯一人。 他终于放下了兵书。 威武侯遥望京城的方向。 许久之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给百晓生,他知道这封信要送到哪里。” “是。” 黑暗中走出一人,单膝跪在威武侯面前。 他接过信,却没有如以往般立刻远去。 “侯爷。” “既然您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罕见的,威武侯古板的脸上,浸是显出一种温暖的神情。 “这个啊。” 他道。 “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威武侯今天说话的性质似乎很高。 他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往下说去。 “这养儿女啊,也是门学问。” “圣贤书上没说,不过依我看,这里面的道理不比任何一本圣贤书来的轻浅。” “慢慢钻研,也实在有趣的紧。” “这般,等你回来,我好好说与你听。” 那人也换上轻松的语气。 “如此可就说定了。” “我送完这封信,就回来找侯爷您。” 他话锋一转,说了句不过。 “不过嘛,我倒是觉得,比起我,有个人似乎更适合听您的道理。” 威武侯何等才思敏捷,当时就反应过来这人指的是谁。 他笑了笑。 却说了句前所未有的话来。 “若有机会,我也希望与他好好说说,这其中的道理。” “肯定有机会的,侯爷。” “希望如此吧。” ………… 马车奔驰,奇怪的是,驾车的竟是一位红衣女子。 骑兵组成的阵列紧紧咬在身后。 若是单纯逃亡,绘梨衣肯定不会穿如此醒目的衣服。 所以此刻他的职责并非是逃亡。 而是吸引追兵主力,为路明非的转移争取时间。 让时间回到一天前。 “杀我们的人!” “正是!” 逍遥五子是特地过来送消息的。 送完消息他们也就走了。 不过浣纱派的帮助并非仅限于此。 他们出动了相当的人手帮助冠军侯布下障眼法。 绘梨衣也曾好奇的问过,不知道浣纱派这番举动又是为何。 “依掌门之令行事。” 这就是他们的回答。 绘梨衣想起那个要拔剑自刎的掌门,这是路明非曾经与她说起过的,绘梨衣印象很深,难得能在自家夫君这里听到有关江湖人士的正面评价。 没想到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刻,站出来伸出援手的,会是他。 “我代夫君,谢过贵派掌门高义。” “夫人言重了。” 逍遥无子一走,绘梨衣便和樱井小暮讨论开了。 到得如今,手中可用人手少之又少,冠军侯和威武侯的力量在之前京城突围时已损失大半,合计来合计去,最是可行的方案,竟还是…… “分头行动,我一路,你带夫君一路。” 绘梨衣对樱井小暮道。 408 醒来 樱井小暮自然不会轻易点头,在如今知晓绘梨衣方才是皇帝真正目标的前提下,放任她独自吸引追兵,岂非是羊入虎口。 但如今承担责任许久时日的绘梨衣,隐约已是有了独当一面的样子,她做出的决定,不是樱井小暮可以更改的。 “侯爷,还不醒来么?” 无奈的樱井小暮,只能在心中如是说道。 “夫人都要以身作饵了啊。” 他们匆忙间动身,没多少收拾的功夫,绘梨衣与路明非只能有盏茶的独处时光,樱井小暮很有眼色的让出空间,这里只剩下冠军侯夫妇。 “夫君,我很想你呢。” 绘梨衣隔着冰玉棺的盖,望着其中沉睡的冠军侯。 这是盏茶时光里,她唯一的话。 之后便是再次踏上逃亡的路途。 扶桑方向肯定不能走,那边已是布满朝廷和江湖的人手,绘梨衣和樱井小暮商议过后,结合浣纱派提供的情报,迅速敲定了两条崭新路线。 回头望绘梨衣的马车越行越远,樱井小暮咬着唇,面色很快又坚定下来。 她压了压斗笠,挥动马鞭。 行出极远的一段路,后头也无追兵,是给夫人吸引去了么,樱井小暮非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是心脏紧了紧,只觉得难受。 还想继续向前,拉扯的马呼吸怪异,步伐紊乱,樱井小暮注意到这一点,暗暗叹气,就算他想继续向前,这几匹马也不允许,尽管已经是百里千里挑一的良驹,但连着高强度跑上数个日夜,怎么着也该是到了极限。 前方路旁有个查摊,樱井小暮将马停住,吩咐店家喂马,自己也去要了杯茶。 面前忽的坐下一人。 “店家,上茶。” 樱井小暮听到一个极其年轻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不着痕迹抬头。 面色忽的一变。 就见不知何时桌对面坐着一位面色如雨偏偏贵公子,正轻摇一把怪异折扇。 说这扇子怪异也不是期材质或是旁的什么,主要是正面六个大字“哥哥天下第一”,背面六个大字“哥哥纵横无敌”,看起来真是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不过引起樱井小暮面色变化的也并非是这把扇子。 主要还是因为对面那个人。 “百晓生!” “唷,姑娘认识我?” 百晓生刷的一展折扇,笑吟吟的摇啊摇。 龙飞凤舞的“哥哥天下第一”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再看百晓生,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这一幕有哪里奇怪,反倒是那股洋洋得意的尽头,都快写在了脸上。 “不错,在下正是百晓生。” “见过樱井姑娘,百晓生这厢有礼了。” 他潇洒的拱手。 樱井小暮却是面沉如水。 他能认出百晓生,这当然是多亏了风间琉璃,他卧房就挂着眼前这位少年人的画像,樱井小暮从前也曾无意间提起,风间琉璃也不隐瞒,将他与百晓生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曾有人用神明之类的词去称呼风间琉璃,但他从来不会以此自居,他人问起也只是笑而不语,也只有最为亲近的樱井小暮知晓其中缘由,还不是在于眼前的这位百晓生。 在风间琉璃心中,如果硬要说这个世界有神明的存在,那么肯定也只有百晓生这一位够资格担得起这样的名头。 这也给樱井小暮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也曾经费工夫暗地里寻找过百晓生的行踪。 但都是无疾而终。 有时候樱井小暮也会暗暗的想,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百晓生这么一号人么? 假如真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不曾留下。 可若是虚假,风间琉璃的经历又算是怎么回事? 或许真如风间琉璃所说,他是神明吧。 不,在樱井小暮看来,比起神明,用幽灵之类的称呼要更加合适。 百晓生便如同漂浮于这个世界的幽灵,每当你处心积虑想要找到他,结果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若是你不抱这个心思,或许随便一个转角,在灯火阑珊处,在其他什么地方,便能见着这一位的踪影。 就好比是现在。 樱井小暮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逃亡途中碰到这位。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过碰到追兵的应对,但是百晓生……这个真的出乎樱井小库意料。 而且看眼下这架势,倒不像是她偶遇的百晓生,而是百晓生特异在这里堵的她。 疑惑正在心头酝酿,这边百晓生直接开了口, 他没有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找冠军侯。” 樱井小暮面不改色,手里已暗暗扣上了苦无。 找冠军侯?眼前这位百晓生的来意实在叫人捉摸不透,樱井小暮丝毫不敢大意,做好随时可以动手的准备。 “哎呀呀,好吓人。” 百晓生看了眼樱井小暮的手,如是笑道。 樱井小暮心里一惊,被看穿了。 “放心,放心。” “我对冠军侯肯定没有歹意。” “认真说起来,冠军侯能遇到他的夫人,甚至最后能在一起,这里面都有属于我的一份功劳呢。” 百晓生说的洋洋得意,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般姿态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估计只会使人觉得厌恶,但换成百晓生来,便叫人怎么也升不起厌恶心思。 “这么说起来,我怎么也能算是冠军侯夫妇的媒人了吧。” “所以了,我怎么可能会害了他呢?” “而且,再者说了。” 百晓生将扇一合,从袖间取出一封信来。 “我啊,这次可是来替威武侯送信的。” 威武侯…… 一听到这三个字,樱井小暮便是神色一松。 他们如今这天下皆敌的状态,还可以交托信任的实在没有几个,仔细算来,其中之一肯定就是威武侯。 若没有他的帮助,之前他们连京城也走不出。 在检查过信上火漆确实属于威武侯,且完好无损后,樱井小暮终于是相信了几分百晓生的言辞。 “真是的。” 马车里是松了口气的声音。 “想见到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呢。” 百晓生望着透明冰玉棺里的路明非。 他笑着轻声唤道。 “哥哥。” 他摇摇头,展开信纸。 逐字逐句朗读其中内容。 他没有说谎,这封信确实出自威武侯之手,只是与往常不同,威武侯用的是一个父亲所应当有的口吻,·不乏严厉又温情脉脉,充分全是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说起来,百晓生不愧是一个合格信使,在朗读威武侯的信时,他甚至能切换成威武侯的语气口吻,清秀的面容说着深沉的话语内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一封信读罢,百晓生静静的看了会路明非,眼尖的他发现了路明非微微颤动的手指,灿烂一笑。 “哥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感情用事呢。”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他耸耸肩。 “这样感情用事的你,才是我的哥哥啊。” “嗯,话说回来了。” “哥哥你这一觉睡的,也实在有够久的。” 百晓生仰头看了看天空。 目光焦点集中于常人所不能见的地方。 分明是空无一物的所在,他却好似是看到了什么。 百晓生点点头。 道一句“原来如此”。 他转而敲了敲冰玉棺盖子。 “那个啊,哥哥。” “该起床了。” “太阳晒屁股了!” “上课要迟到了!” “网吧去不去啊!” 路明非还是闭着眼没有丁点反应。 百晓生撇撇嘴。 他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喂,我说啊,哥哥。” “再怎么喜欢睡懒觉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不骗你哦。” “再不醒的话,你家小怪兽,就要game over啦。” 冰玉棺中,路明非睫毛眨动。 百晓生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这么说来,还是用小怪兽的名头比较好使呢。” 许久后,他对幽幽醒转的某人道。 “早安啦。” “哥哥。” ………… “抓住她!” “在前面,妖女就在前面!” “贵人说了,活的,要活的!” 朝廷和江湖的人马会和在一处。 如潮水般浩浩荡荡·要将前方的那一辆单独马车给完全淹没。 绘梨衣深陷重围。 但这些人都努力控制着坐下骏马,围着绘梨衣,神色戒备。 没有谁敢于贸然行事。 妖女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这些天绘梨衣也闯下了赫赫威名,利用远超常人的力气和神裔的特殊本领,她一次次杀出重围,事后留下遍地尸体,死状可怖,全部是受绘梨衣神裔特殊本领所赐。 但他人又不知这一点,他们只觉得是妖女施的什么妖法,一来二去,冠军侯夫人是妖女的消息也在江湖上开始流传。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妖女的名头固然骇人,不过与抓到她的好处比起来,那些个危险则统统算不了什么了。 毕竟江湖上多的是把金银看的比自家性命还要重的人。 所以,此刻包围绘梨衣的这群人,绝大多数都是抱着好似赌徒的心态。 若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没死,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 此刻这群人看向绘梨衣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更为贪婪。 便好似那位红衣女子压根不就是什么冠军侯夫人,而是一座移动的金银巨山。 绘梨衣面色煞白。 这不是害怕。 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绘梨衣的面色如此之差,完全是因为这段时日她的消耗太过了些。 一次次使用神裔本领,给她带来的负荷实在太大。 但饶是如此,绘梨衣还是得继续面对。 当然,有那么一瞬,她眼前好似出现了自家夫君的背影。 心头一软。 绘梨衣真想就这般不管不顾,扑进路明非的怀里。 从前都是自家夫君在替她遮风挡雨,如今却要她挑起大梁,独自面对风雨,绘梨衣真的很累。 但再累还得继续走不是么? 都到这里了。 她得活下去,不能只留下夫君一人。 绘梨衣甩甩头,驱散夫君虚影。 说来当这虚影真的消失时,绘梨衣心中或多或少是有着失望的。 有那么一瞬,她有了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夫君真的在这里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她,很快又为自己笑起来。 真是的,如今夫君有没有醒来也不一定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绘梨衣啊绘梨衣,坚强点吧。 说是这么说,她心中却是没来由的响起一声叹息。 如果,夫君真的在这里,该多好。 马蹄声疾,沙尘滚滚。 这一幕很快引来绘梨衣警觉。 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他们终于还是没能等下去。 一个个红着眼冲向绘梨衣。 绘梨衣张开口,最前方的人们面色大变,忙不迭勒住马头,后方的人来不及动作,马嘶声中滚做一团。 乱象持续片刻。 绘梨衣闭上了口,一丝血迹从嘴角流淌而下,就算是神裔手段,也有到极限的一天,而现在,她到极限了。 绘梨衣面色更是苍白上几分。 “快看!” 有眼力好的江湖中人发现绘梨衣的异状。 他们一个个喜出望外,脸上都是狂喜的神色。 “妖女不行了!” “快点,抓住她!” “妖女不行了!” 绘梨衣沉默的看着一个个人挥舞着武器扑了过来。 他们目光中的贪婪叫她皱眉。 天色黑了。 绘梨衣看了眼。 她取出青铜面具,与面具的双目对视,而后戴上。 长兵器横扫。 这是冲在最前方的侠客。 他见妖女竟自不量力的挥舞兵器,便畅快的笑起来。 的确,他承认妖女的妖法防不胜防,他们只能暂避锋芒。 嗯,这所谓暂避锋芒也只是好听些的说法,更准确些,应当是抱头鼠窜才是。 但无论暂避锋芒还是抱头鼠窜,那也只是面对妖女的妖法。 至于这正面厮杀…… 此人便这般轻蔑的笑了。 正是在他轻蔑的笑容中。 手中长枪铿锵一声脆响,断作两截。 妖女所持方天画戟余势不减,横拍在他身上,如扫落叶般,轻飘飘将之拍飞。 这人喷出一大口血,在地上滚了几滚,不动了。 前赴后继的江湖侠客面色巨变。 他们用看待神明或者说是怪物的目光去看绘梨衣。 绘梨衣一震方天画戟。 青铜面具有如恶鬼。 又有几人冲上去。 都死了。 像是拍击礁石的海浪。 除了几点沫子,旁的什么也没有。 409 重逢 绘梨衣再一次的杀出重围。 哪怕暂时无法使用神裔能力,只是依靠远超常人的力量,她也不是寻常人可以匹敌的。 但这一回给她留下了相当严重的伤势。 神裔再是强大,也不至于成为刀枪不入的金刚身躯。 ………… 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与铠甲将军对坐。 “她逃了。” “我知道。” “你们还要用多久?” “快了,这一次她没使用自己的能力,大概也使用不了,再有三次,我就能抓住。” “三次?” 将军冷冷哼上一声。 “那一位耐心不多了,下一次,交给我,你们完成配合的工作就行。” 书生意外挑眉。 “你们?” 将军一口把茶汤饮尽。 他重复道。 “那一位的耐心不多了。” ………… “这个方向,随我来!” “进林子了么?” “大人,要不要用火烧?” “混账,没听上面说的么,一定要活的!” “是!” “吩咐下去,叫江湖的那群鼠辈先进去。” “是!” ………… “大人,他们回来了!” “哦,死了几个?” “一个也没死。” “怎么回事!” “妖女没在里面,他们只找到了一辆空无一人的马车。” “没在里面?怎么可能,她是我亲眼看着进林子的!” “等等……” “快,传我军令,抓住那帮江湖人,妖女就在他们之中!” ………… “报!大人。” “说。” “进林子的江湖人,少了一个。” “是女子么?” “是女子。” “哼,江湖江湖,一群没用的废物,眼皮子底下还能叫人跑了!” “马车丢在这里,妖女只有两条腿,跑不了多远,你们全都给我去追!” ………… 绘梨衣靠着老树,努力将她的呼吸降到最低,借助神裔强大的自控能力,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缓慢下来。 一只松鼠在树梢上跳过,警惕的左顾右盼,什么也没发现,又跳到下一条枝丫之上。 就算是在蛇类的热觉感官系统之中,绘梨衣也与一块山岩没任何区别。 伤口经过简单的包扎,血已经不流了。 之前的处境真是凶险。 绘梨衣也是没想到,皇帝为了抓到她,竟连军队都出动了。 那是何等悬殊的人数差距。 并且军队又与旁的不同,都是训练有素的甲士,绘梨衣一时不察,只能逃进林子,若非有樱井小暮传授的易容术,使得她顶替其中一女子的身份,逃出生天,现在的她估计已落入朝廷手中。 绘梨衣不知道皇帝一定要抓到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总归不是好事,否则直接下旨就好了,如此大费周章,想也知道一旦被抓住,下场肯定不妙。 她可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此刻的她把自身的生命活动迹象降到最低,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进行恢复,神裔力量远超常人不假,但到底不是神明,会累会疲惫会脱力。 此刻的她就很累。 绘梨衣又想起了路明非。 那是他们刚成婚的年月。 路明非每日里草草应付完差事,就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陪着她,玩弄笔墨,吹笛抚琴,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些奇妙瑰丽的故事都给讲完。 如今想来,竟是美好的如同上辈子那般。 或者 这干脆就是一场梦境。 如今只是梦醒了而以沉寂中的绘梨衣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想来,此刻的夫君,应当已经醒了吧。 望军安好。 ………… “抓住她!” “就在前面!” “大人,我们找到妖女的位置了!” “这一次,看她往哪里逃!” ………… “可恶,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还能叫她给逃了!” “大人息怒,您看这里,妖女已身受重伤,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能抓住她!”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一位耐心有限,这是我的令信,再去调五千兵马来,你不是说这次一定能抓到么,我再给你五千人,带不回妖女,你就把自己脑袋带回来。” “是!” “等等,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除了寻找妖女,我们还得提房一个人。” “您是说冠军侯吧,我记得。” “记得就好。” ………… 绘梨衣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 有时候昏沉的睡去,一觉都睡不完,追兵就已经摸了过来。 好在有神裔的危险感知,不然绘梨衣早已经被抓了十回八回。 但精神的疲倦还在累积。 事实上绘梨衣早已经抵达了极限。 如今还能继续坚持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撑着。 她又从危险预感的刺痛中惊醒。 回头四望,入目是漆黑的草木枝丫,这是深沉的夜了,白日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在此刻看来,竟是显得有如鬼怪故事中的魑魅魍魉般恐怖骇人。 她缩了缩身子,衣衫单薄,深夜的寒意很是深重,绘梨衣想搓搓手以此取暖,但是不行,太大的动作也许会招来追兵,那群家伙就像是草原上的猎狗一样,鼻子灵得不像话,随便一丁点动静都有可能引来他们的目光。 不安的预感还在加重,如同一把冰锥反复敲打绘梨衣的太阳穴,她额头的青筋像是蚯蚓,是这具神裔躯体的本能在提醒她赶快逃跑,不然将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死。 是的,其实绘梨衣自己也知道的,如果她不逃的话,这一次就是最后了,她是真的可能会死。 但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绘梨衣还是安静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她累了。 很累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只是……在这种地方吗? 绘梨衣再一次扫视周围。 映入眼帘的都是各种凄惨景象。 树是朽树,草是枯草。 再多几座荒坟,这地界便是一等一的乱葬岗。 绘梨衣弯了弯嘴角。 真是没想到,她绘梨衣的埋骨之地,会是在这里。 说起来其实她对死后的居所没多少要求。 像兄长那样有一棵樱树就很好。 不过没有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夫君能陪在身旁。 说起来可真是任性。 不过啊,绘梨衣是真的希望。 如果可以,她想和夫君葬在一处。 这样死之后到了黄泉,也不会迷路,找不到彼此了吧。 绘梨衣仰起头,浓黑的天幕,不见星与月。 忽的,乌云往旁边飘去。 露出圆月皎洁。 绘梨衣方才惊奇的发现 原来今天是满月啊。 她想。 一直逃亡,颠沛流离,她还哪里有心思抬头看一看月亮。 绘梨衣不由得想起上次与夫君一道赏月的光景。 是一年了?两年?或者三年? 所有的美好都那样久远,久远的像是假 的一样。 她忽然很想再见一次夫君。 再见一次路明非。这冲动是如此强烈。 哪怕一面之后就要永别。 绘梨衣也心甘情愿。 在坚持了漫长时间的逃亡后,绘梨衣终于想着。 要不……就到此为止吧。 不知何时,锥刺般的痛感消失了。 也就是说危险的预感消失了。 是因为危险即将成真么? 绘梨衣这般想。 火把如长龙,蜿蜒游动。 为首的将军盯着绘梨衣。 “妖女,还不只束手就擒!” 跳动的火光映出将军肃穆的面容。 他做好随时可以出手的准备。 谁能相信呢,只是抓捕一介女子,就需要触动大军。 甚至几次围捕都是无疾而终。 而如今,终于要结束了。 这一场抓捕,无论是对绘梨衣,还是他们这些追兵,都是一场噩梦。 将军注意着红绘梨衣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弱女子的家伙,究竟有多恐怖了。 但奇怪的是,包围圈一步步收缩,也越来越是严密,妖女突围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将军精神高度戒备,但妖女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是彻底放弃了么? 将军这样想。 他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难免有些失落。 冠军侯威名赫赫,尤其是他,同为武人,自然比之他人更能明白冠军侯战绩的恐怖意义,心中钦佩也自然更比他人多上三分。 当传出冠军侯谋反的消息时,他心中是震惊的。 谁都可能谋反,但冠军侯……忘了前些年冠军侯刚刚成婚时满京城的传言么,什么温柔乡是英雄冢,对这位爷来说,天底下就没什么能比自家夫人更重要的了,他会谋反的可能性实在太低太低。 不过说到头,就算心中想法千千万万,等到一封圣旨下来,将军不是还得听命行事。 天大地大,都没有当今天子的旨意来的大。 话说这位冠军侯夫人,竟这般厉害么,以前他也不是没寻思过,想着冠军侯如此喜欢的女子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如今看来,该说不愧是冠军侯喜欢的女子么,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只可惜了。 将军看着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一步步陷入绝境。 也看到包围者脸上猖狂的神情。 他皱皱眉。 “传令,桌到人即可,”谁若是做多余的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可是将军……” “嗯?” 他瞥了眼。 冠军侯夫人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放心,她不会反抗了。” 是的,他没有看错。 绘梨衣很累了。 不过,束手就擒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这一次次的突围,一路上的逃亡,绘梨衣还是看了出来,他们的任务是活捉自己。 皇帝要的是活的自己,而不是死的。 尽管还是不知道皇帝有何图谋,但是,很简单啊,不要让他如意不就好了。 她冷漠的看着一个个靠近自己的人。 各色神情在黑夜的火光映衬下有如扭曲恶鬼。 绘梨衣也听到那个将军的命令。 但是,无所谓了。她亮出手中利刃,横在颈前。 它是这般锋利,刃口反射雪亮的光。 远处的将军,以及近处的追兵,同时面色大变。 “不好!” “妖女要自尽!” “快拦住她!” 呼喊声此起彼伏,乱糟糟吵闹 成一片。 绘梨衣眼前再一次浮现路明非的背影。 春风得意,白马游街,好一个大周冠军侯,翩翩少年郎。 那一日,前半程绘梨衣在家中,并未见得。 但后半程的路,是路明非带她一道走的。 她也是见证了自家夫君人生最是得意的时刻。 尽管后来每每提,路明非总是坚定的说,说他人生最得意时,便是娶了绘梨衣的那日。 绘梨衣扬起嘴角。 抱歉了,夫君。 绘梨衣要,先行一步了。 望军珍重。 绘梨衣闭上眼。 手臂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肉,殷红的血线。 追兵更嘈杂了。 简直就像一锅煮沸的粥。 是因为我要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么? 绘梨衣想。 嘈杂声还在继续,且更加响亮。 一直到,绘梨衣听见了那个词。 “冠军侯!” “是冠军侯来了!” “快逃啊!” 绘梨衣迅速把眼睁开。 冠军侯……冠军侯…… 是夫君! 夫君在哪里! 说来也不用她如何寻找。 只需要顺着甲士们奔逃的方向望去,就能看到那个人。 他骑着白马,一骑绝尘,不曾戴着那张标志性的青铜面具,因为那面具啊,还在绘梨衣这里。 绘梨衣笑了。 便好似心有灵犀,当绘梨衣看向路明非,几乎同时,路明非也转头看向了她。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 绘梨衣甩手掷出青铜面具,路明非稳稳将之接住。 他一点头。 戴上面具前,路明非最后深深的看了眼绘梨衣,目光在其颈项间停留。 而后移开。 路明非戴上青铜面具。 冠军侯在此。 白马,面具,少年郎。 这就是江湖人挥之不去的深沉梦魇。 根本就不需要交手。 只是见到冠军侯的样子,很多的江湖人就已经失去了斗志,落荒而逃。 他们甚至就连回头看一眼冠军侯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个跑的哭天抢地,若要问他们此刻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肯定就是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其实如果他们肯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能发现,冠军侯根本就没有追他们。 冠军侯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 绘梨衣。 没有人能挡住他的路。 挡路的人都已经死了。 路明非不是孤身一人,他带了一支精锐骑兵,但如今的路明非已和骑兵部队远远脱节,独自一人冲锋,这一幕看得周围人感慨不已,传闻冠军侯经常孤身冲阵,如今看来,此言当真不虚。 山坡之上,督战的将军按着刀柄。 “大人,您看我们要不要……” “嗯……” 他看了眼说话那人,淡淡道。 “怎么,你想和冠军侯交手么?” 这人面色顿变。 “不!小的不敢!” 将军不再多言,他看向一骑绝尘的冠军侯,看着他在重重包围中与其心爱的女子紧紧相拥。 忽然,他觉得。 好像这些年的皇帝陛下,确实有那么点昏庸啊。 望着冠军侯,他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做出了某个决定。 ………… “夫君!” 抱歉,我来晚了。 “不。” 绘梨衣笑着摇头。 “夫君来得刚刚好。” 她全身心彻 底的放松下来。 大概是在绘梨衣眼中,只要路明非到了,就再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一切丰腴险阻,自有夫君在呢。 她在路明非怀中睡去。 睡得那般沉,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真好,见到夫君了。 409 重逢 410 父与子 当绘梨衣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路明非。 “这儿是黄泉么?” “说什么呢,娘子。” 路明非轻轻抚摸她的脸。 “我们可都活得好好地。” 之前一幕幕的画面涌上心头,绘梨衣迷茫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她想起了一切。 也直到此刻,绘梨衣方才真正确定,之前发生的所有不是梦静。 都是真的。 她没死。 夫君在最后关头赶到。 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依赖地靠在路明非怀里。 那一日,在百晓生的呼唤下,路明非醒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寻找绘梨衣。 但是周围没有绘梨衣的存在。 当路明非从百晓生处得到自家娘子的去向后,二话不说,立刻就要上路。 “稍等。”】 百晓生叫住他。 “你就这样去么?” “嗯?” 路明非不解。 “那家伙可是出动了大军围攻,以你的武力,一个人突围倒是绰绰有余,但是要护住绘梨衣,将她带出来,真的有百分百的把握么?” 这个问题让路明非陷入沉思。 是啊,他真的能把绘梨衣平安无事的带出来么? 应该是看出了路明非的心思,百晓生轻摇折扇,得意的笑。 “烦恼么,不必的,该有的,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他轻轻击掌。 一列精锐骑兵奔袭而来。 路明非目光一凝。 这打的竟是威武侯的旗帜。 “他们有八千人。” “这里有三百骑兵。” “由天下第一的冠军侯统帅,三百对八千,优势在我。” 百晓生把扇一合,如长剑般一指东方。 说不出的凌厉萧洒。 “去吧,登上你的舞台,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他放低声音,唤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人名。 “哥哥。” 可分明已这般的低。 路明非回头,看他。 “你叫我?” 百晓生折扇一展,挡住下半张脸,挡住口与鼻,一双好看的眼也乖巧的眯起来。 “没有啊。” 他用无辜的语气道。 “侯爷听错了罢。” 路明非奇怪的看他两眼。 白马到了。 出发在即。 他不再多想,翻身上了白马,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又是落下。 “走!” 这是精锐中的精锐。 是威武侯手中最为锋利的刃。 三百骑兵行动宛若一人。 此刻这把利刃交在了冠军侯手中。 还有谁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道路。 没有人! ………… 绘梨衣醒后没多久又是睡去。 她实在太累太累。 这些日子以来绘梨衣的遭遇,路明非已从投降的将军处得知。 当时率领三百骑兵救下绘梨衣,路明非已准备就此远去,不曾想敌军统帅竟主动投诚,交出大军控制权,路明非最开始很是奇怪,在听了这人的话后很快也就释然。 谣言可以瞒得住寻常百姓,但对于京城权贵来说,事情的真相并不难以获得,他们清楚的知道皇帝的手段,知道冠军侯谋反这件事里面藏有隐情。 听完当今天子的种种事迹,路明非脑海只跳出一个词来。 不似人君。 但是…… “你投我,又是为何?” “只为一条生路。” 这是将军的回答。 路明非转念一想也就明了。 到了皇帝的位置,随便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引发地震般的后果,逼反冠军侯这个举动看似没什么,毕竟天子富有四海,侯爵之位还不是他一言而决,冠军侯的位子是他给的,那么他也自然可以收回来。 这大概就是皇帝的想法。 但道理不是这样的。 你的一言而决,不知道会寒了多少武侯勋贵的心。 看着冠军侯的下场,他们肯定会情不自禁的想。 连冠军侯这种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实打实武侯都能给你想收回就收回,那我们呢? 人人自危的气氛已在京城蔓延,有如瘟疫。 有死士们在,以防泄密,招来杀身之祸,亦或者是如冠军侯般的下场,明面上谁都没有动作,宛如平静的海面。 但谁也不知道这海面之下究竟是冰山还是旋涡。 大概率会是后者。 很多人都在寻找出路就是极好的证明。 投诚路明非的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不是全部。 ………… “主公,若有需要,我可联系其他人等。” 自投诚后,他对路明非的称呼就变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见面,到底是同朝为臣,那时出于对路明非过往战绩的尊重,都是叫一声侯爷。 而今投诚后便是不同,对路明非,他都是恭恭敬敬,口称主公。 “不必。” 路明非在整理行装。 “这些事,日后再说。” “那我们…” 路明非望向西方。 “去边疆。” 这是救下绘梨衣后的第三日。 “娘子,你看看。 路明非递来一方铜镜。 绘梨衣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左右转头,微抬下颚。 绘梨衣眼眸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那一页差点自刎,若非夫君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如此,绘梨衣颈项间还是留下一条红线,那是差点自刎的疤。 女子都是爱美的,绘梨衣也是,尽管嘴上不说,但她心里其实很是在意,偶尔也在暗自寻思,是不是今后她就不能再穿露出脖颈的衣裳了。 没想到夫君一声不吭,转日就给她送来了青玉霜,说是一等一祛除疤痕的圣品,此话当真,竟只是一夜光景,绘梨衣颈项间已是见不到丝毫痕迹。 “夫君!” 绘梨衣依偎在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轻轻抚摸她的鬓发。 “明日我要去一趟边疆,娘子你先与樱井一道,在这等我。” “不。” 绘梨衣坚定道。 目光与路明非对视。 “我与你一起!” 路明非下意识板起脸,又在下一秒无奈摇头,他从自家娘子的目光中感到了对方的坚定,他这还是头一回在绘梨衣,哦不对,是头一回在女子眼中看到这般的神色,心中情绪一时复杂难明。 既有欣慰,又有心疼。 这段时日,辛苦娘子了。 路明非知道,经历这一番的风雨,绘梨衣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娘子,她从冠军侯的背后站出来,经历风霜雨雪,已是成长为一个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嗯,娘子说的有理,是夫君欠考虑了。” 路明非笑道。 “明日动身,我们夫妻一提,一道去边疆。” 路明非救出绘梨衣的消息,并未声张,毕竟这件事的影响太大。 最重要的还不是路明非重新出现。 最重要的是有人投诚。 将军需要时间,他要秘密的将远在京城的家人接出来。 另外尽管路明非说了暂时不必,但他还是暗暗将自己的决定送给了京城里的几个好友,当今天子愈加昏庸,就算他们贵为武侯,也随时有无妄之霍降临于身的危险,与其成日里提心吊胆,倒不如尽早找好出路。 说来……边疆? 冠军侯此去边疆,又是为何? 将军暗暗猜测,或许是与边疆军队有关。 那是冠军侯起事的地方,冠军侯在边疆的威望很是深远,如果他想做点什么,需要人手,边疆肯定是首要考虑的目的地。 至于冠军侯会不会做点什么,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或许从前的冠军侯只想着与他的夫人共度此生,但有人都把主意打到绘梨衣身上了,冠军侯若还能忍气吞声,视而不见,那他也就根本不是冠军侯了。 带着数千大军浩浩荡荡前往边疆,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只要各地镇守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冠军侯这是直接把“谋反”两个字刻在了额头上。 他下令,让数千大军原地驻扎,点了几人指挥,继续做出寻找绘梨衣的样子,至于路明非自己,率领威武侯的三百骑兵,投诚的将军以及绘梨衣,轻装简行赶往边疆。 出发后第二日,路明非展开纸条,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 “怎么了,夫君?” 绘梨衣问道。 “我……威武侯他……” 路明非抿唇,将纸条交给绘梨衣。 上面的字迹触目惊心。 “威武侯危,粮草尽绝,深陷敌境。” 绘梨衣担忧的看向路明非。 “夫君……” “无妨。” 路明非握住自家娘子的手。 “我知道的。” 他深呼吸。 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呵,粮草尽绝?好一个粮草尽绝!” “边疆那是什么地方。” “我大周门户,最是紧要,多少大好儿郎在此抛头颅洒热血,与蛮夷厮杀,忠魂义魄埋骨他乡!每一寸土地,都浸满我大周儿郎的鲜血。” “这天底下哪里的粮草可以缺,哪里的粮草都可以断,只有边疆,是万万不可断的。” “可现在呢?” 路明非收回凝望边疆的目光,转而深深看向东方,那是京城所在。 “娘子,你可知有多少粮仓只为边疆而设?” “又可知这些粮仓里有多少粮食,把守又有多少兵卒?” 路明非笑了笑。 “而且,那家伙啊,威武侯。” “我从小到大就没看到他放下过兵书。” “这个天下的将军,谁都可能忽略粮道,我也是。” “但唯独是他,绝对不可能。” “他从来都是将粮道看得如战争胜负一样重要。” “所以了。” 路明非翻身上马,就地挑选出最最精锐的百人,之后一人三起,换马不换人,昼夜不分的前往边疆。 “什么粮草被人劫了!” “我看啊,这粮草,从一开始就没送来吧。” ………… 威武侯在临时搭的营帐。 “侯爷,侯爷!” 亲兵上气不接下气。 “说。” “啸营了。” “嗯,压下去。” 亲兵欲言又止。 威武侯抬头看了他一眼。 “压下去。” 他重复道。 亲兵咬牙领命,道了句是,转身走了。 威武侯继续低头,说来也是稀奇,如今他看的不是兵书,而是大周边疆地图。 缺乏粮草会啸营,会炸营,这是兵书里写的明明白白的事,对威武侯这般一年到头兵书不离手的人来说,根本不用思考,简单的如同常识。 但这天底下,很多事不是你知道怎么做,就能去做的。 许是看得倦了,威武侯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他想着最近的战事,以自己与蛮夷的仇恨,将自己作为诱饵,设下埋伏,就堂堂正正的阳谋好了,这些蛮夷还能忍住不咬钩么? 呵,若这都能忍住,他们也就不是蛮夷了。 这边的兵卒再多些,自己身边留五千足矣,·左右都是必死之局,能给蛮夷造成多一些的伤害,都是好的。 一念及此,他又想起路明非了,也不知道为何,威武侯最近老是想起自己的这个儿子,好像是从他得知粮道被劫的消息那日起吧,或者更晚些,是从他在心中做出那个决定之后…… 总之,威武侯频繁的想起路明非,想起他的这个儿子,这点做不得假。 和外人,甚至和路明非自己想的都不一样的是。 其实,在威武侯心里,并不如何嫌弃路明非。 他对路明非的感觉,更多的,应该是愧疚吧。 威武侯不是正统的军人,他更倾向于儒将,他知道类似自己这样的孤臣从来没什么好下场,这一点翻翻史书就能知道,为了大周天下,为了黎民百姓,他自是死不足惜,但如果可以,威武侯希望可以保全路明非,这个他唯一的血脉。 分家是他故意逼的,路明非对绘梨衣的心思,外人或许只当是笑话,当是威武侯小侯爷一时兴起,性质过了也就过了,但身为父亲的威武侯怎么会看不出来,路明非动了真心。 逼他分家,一路护送,出京城的那家商队,里面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保护路明非的人手。 要不然路明非一个自小长在京城的公子爷,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到的边疆,怎么可能如此顺利,还真当这是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了么? 至于路明非想去边疆参军,这点是威武侯怎么也没想到的,不过他也没制止就是了,尽管上了战场就生死全部由己,夫人也与他哭过几次,她很担心路明非。 可威武侯又何尝不担心呢? 但是,那是战场啊。 既然这是非儿自己的决定,他们支持也就是了。 天下人千千万,黔首的儿子可以在沙场战死,他威武侯的就不行么? 没有这样的道理。 411 威武侯 只是那阵子威武侯的书房总是亮着灯,一直到很晚。 每当路明非在边疆有新的消息,他总是在第一时间收到。 他人只是关注边疆那个声名鹊起的年轻将军,为他所取得的功业赞叹,猜着他能在几年内封侯,是的,没有人怀疑他会封侯,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但威武侯看到的都是这位年轻将军受的伤,多少次深陷敌军,多少次险死还生,夫人又与他哭了几次,要他一定叫路明非回来,夫人知道的,以自家侯爷的手腕,调一名边疆小将回京述职,并非难事。 威武侯无动于衷。 他只是道。 “非儿在做正事,你我为人父母,不可拖累于他。” “不可拖累!” 威武侯夫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是非儿,是你的儿子啊!” “当年你在沙场,我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在佛前磕长头,庙里的长明灯几年来没一天断过。” “你回京了,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欢天喜地的,可如今,替你担心完,还要替非儿担心!” “你们这对父子!你们这对父子!” 她摇头。 “我就是上辈子欠你们俩的,这辈子,还债来了!” 威武侯冷硬的面色也露出一抹动容。 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一句“苦了你了”,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虽是父子,但威武侯与路明非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一个甘愿为国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一个则是江山如画,不如美人如花。 借着灯光,威武侯再次审视起塞外地图。 粮草已尽,但这并非就是绝路,他心中就有好几个战法,比如可以学习游牧民族,一路打一路抢,自己没粮草,无妨,敌人有就是了。 但使用这般的战法,统帅之人的谋略能力倒是无关紧要,更为看重的还是个人勇武,得有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率领士卒冲锋陷阵,这将军便好比是矛,只要矛的刃足够锋利,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可惜,威武侯手下并无这般人物。 他又想起了路明非。 世人都说冠军侯个人武力乃天下第一,或许是出于父亲的奇怪心理,威武侯对什么天下第一始终抱有怀疑,父亲就是这样的,面对子女取得的成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骄傲自豪,可若是子女的成就超过了其想象的限度,心理便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大约会这样想,不就是那家伙么,多大了还会尿床的臭小子,成了天下第一?少开玩笑了! 所以了,在威武侯心中,就自家那不成器的孩子,天下第一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过能打确实很能打,臭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正经看过一页兵书,最后还能军功封侯,这点拳脚上的功夫,威武侯还是得高看一眼。 想到这里,他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就这般一个人在营帐中坐了许久。 威武侯恍然回神。 他奇怪于自己这是怎么了。 分明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回忆起过往了? 说来,非儿的妻子,是叫绘梨衣吧。 上次见过一面,给威武侯留下的印象很不错。 是个好姑娘。 夫人老是念叨着他们俩何时能诞子,何时能诞子。 以非儿与这姑娘的模样,想必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吧。 可惜……威武侯在心中微微一叹。 夜很深了,寒意重,营帐之外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甲士巡逻的脚步声。 威武侯叫来亲兵,吩咐两句,亲兵应诺,领命出去,不多时,几位将军鱼贯而入,肃立于威武侯帐前。 人齐了。 威武侯沉默的与一名名将军对视。 在列之人,都是曾追随于他的百战老兵,一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同样是军工封侯,追随于威武侯的人,也都是与他一样,平民出身。 “之后的计划,你们都看了。” “也知道我叫你们来是为何。” 威武侯端坐于上位,闭了闭眼。 咱们都是军人,爽快点。“” “愿意跟我死的,上前一步。” 话音刚落的刹那。 将军们齐齐踏前一步。 动作整齐划一,无人落后。 倒不是他们事先就猜到了威武侯的问题,提前有所准备。 主要是他们没有一个犹豫。 思考一下的功夫都是不必。 毕竟,对于这些将军来说,随威武侯赴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胡闹!’ 威武侯非但不喜,反倒面色一沉。 他盯着一人。 “申屠,你家老母就你一个儿子, 若你随我赴死,你家老母又谁来赡养!” 唤作申屠的汉子面色动容,有些不忍,有些动摇。 “还有你,张林!” “你家妻刚为你诞下一子吧。” “赴死,呵,赴死!” “说的轻巧!” 威武侯用力一拍扶手,瞪着几人。 这些在外人面前总是骄横跋扈的滚刀肉,此刻面对威武侯,一个个竟是大气都不敢出,低着脑袋,乖乖挨训。 威武侯面色愠怒。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大声训斥。 最后还是无奈的江口闭上。 沉默许久,他长出一口气。 “家有老人需供养者,退后。” 威武侯一皱眉。 他加重语气。 “家有老人需供养者,退后!” 三人不甘退后。 “家有幼子需抚养者,退后!” 这次退了四人。 威武侯对这几人点点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转而对剩下的人道。 “明日,便请两位与我路某人,一道赴死。” 甲胃铿锵声中,两个尸山血海走过的将军,倒金山推玉柱般,单膝跪地。 “万死不辞!” ………… 五千人的士卒集合完毕。 其余军队已率先出发,他们是杀敌的刃,而自己和这五千儿郎,则是诱敌的饵。 临行前几个将军问他,还有什么吩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一定完成。 说来尽管威武侯和路明非有这样那样的区别,但他们两个有一点极其相似,那就是卓绝的个人魅力,其实若是认真的问这两人,为何有如此多人心甘情愿的追随于他们,他们大概也给不出什么像样的回答。 因为在真正具备个人魅力的人这里,个人魅力什么的反倒没什么神秘,他们甚至都不曾刻意想过培养自己的魅力,对于领袖来说,他们做的只是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目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竭尽全力的奔跑前进,仅此而已。 而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坚定和努力,便成为了旁人愿意追随的理由。 很多人的人生其实没什么目标。 对他们来说活着只是活着而已。、 所以能清晰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是少数中的少数。 而这些少数人,往往也就成了其他人的目标。 “吩咐么?”威武侯下意识望了眼扶桑方向,不知道非儿到了没有。 不过,非儿那小子,虽然还差了点意思,但总算是长成了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应该也用不着我帮忙了。 这样想着,威武侯又把目光看向了营帐外的五千士卒。 他神色一动。 “可以的话,帮我盯着这些儿郎的抚恤。” “我要一分不少的交到他们亲人手中。” “你们,做得到么?” 几个将军·双手抱拳,轰然应诺。 “是!” “那便,拜托诸位了。” 事情的发展与计划一般,威武侯在蛮夷内部有着相当程度的知名度,得知其下落,多部落立刻追来。 “报,将军,上钩了。” “嗯。” 威武侯最后望一眼扶桑。 天色很黑,乌云密布,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某种压抑的气氛笼罩于战场。 威武侯举目四望。 得是近三万的敌军了吧。 呵,真是看得起我路某人。 他神色依旧从容,一条条军令从手中发出,将五千人的军队指挥得如同一人。 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数万的军队对上这五千的士卒,一时间竟是攻之不下,尽管蛮夷之人凶悍非常,一个个宛如饿狼猎犬,但是威武侯手下就没有孬种的兵,加上有这位精细巧妙的调度,军阵一时严密到水泼不进,一时又灵动有若蛟龙。 没有天时,没有地利,威武侯将这手头仅有的牌,五千人军队,给用到了极致,也发挥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功效。 但他们是孤军啊。 而对面不是。 这里就是蛮夷的地盘,随着战斗时间的持续,有源源不断的敌军赶来,加入对威武侯的围攻。 传令兵往来如风。 威武侯处理一条条军令,几乎只是看上一眼,立刻给出对策。 亲兵面色煞白。 “怕死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幻觉。 直到威武侯再问了一遍。 “怕死么?” 亲兵有些慌张。 “不,不怕。” 威武侯看了眼这个年轻人,他真的很年轻,下颌只有一层细细的胡茬。 这样年轻的人,大概还有很遥远的未来吧。 无限的可能。 只是,可惜了…… “我有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 亲兵疑惑,他从来没听过威武侯说起这些事,在他的印象中,威武侯总是板着一张脸,似在沉思,大概是在推衍战局吧,毕竟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军神。 所以今天威武侯忽然说起家中孩子,这种类似拉家常的话,让亲兵很是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他和以前的侯爷很不一样。 “如果我那孩子在这里,我们应当会比现在轻松些。” 又有传令兵到了,单膝跪地。 “辛字营……” 又是一营士卒全军覆没的消息。 亲兵听得心惊肉跳。 冰冷的数字,平澹的话语,但这些所代表的,可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孩子,也有亲朋好友。 如今就这样死了。 亲兵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村子里的丧事,那时候还只是个幼童的自己什么也不懂,只觉得热闹,还有流水席真是好吃,小小的他牵着大人的手,看人吹喇叭,看纸钱漫天都是,看披着白色麻衣的人哭到嗓子哑了。 他问大人。 “什么是死啊?” 大人说。 “死了,就是没了。”他不懂啊,就继续问。 “没了?找回来不就好了么?” 大人就用麻木的语气回答他。 还有深深的疲倦。 “找不回来的。” 此刻的他置身于五千对数万的战场。 每分每秒都有人战死倒下。 从未有一刻生命显得这般轻贱。 一个营的人死了。 他听到威武侯嗯了声。 只是嗯了一声。 一瞬间的茫然后,没来由的愤怒吞噬掉他的心脏。 那是一个营的人啊! 你就这样嗯一下! 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相信着你,甚至相信到了愿意把生死交托到你手上,为了胜利,为了边疆和平。 而你呢? 只是嗯一下! “你怕死么?” 他再一次问。 亲兵回过头,冒犯似的直接看向威武侯。 果然,这人还是和以往一样,一样的平静,一样的澹定,一样的从容,就好像一个营的全军覆没,对他来说,毫不重要。 亲兵死死咬着唇。 忽的,他童孔一缩。 他看到侯爷的手,在抖。 那个仿佛天塌下来也会自顾自读者兵书的侯爷。 他的手,在抖。 “我不怕死。” 威武侯道。 “我怕你们死。” 说着,他缓缓将眼闭上。 亲兵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威武侯。 他居然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脆弱…… 可这又怎么可能! 威武侯怎么可能脆弱! 这种事情完全没道理的! 但他其实没有看错。 威武侯的确是脆弱了。 瓦罐难离井口碎,将军难免阵上亡。 人这条命啊,一旦上了战场就身不由己。 威武侯一路征战直至军功封侯,见过的生死不知凡几,按说早该习惯才是。 但死于战场厮杀与故意赴死,是两个概念。 说到底,威武侯的心,还是不够狠。 但这个天下,很多事就是这样,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粮草被劫,这种事骗骗外人也就罢了,至于他威武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蹊跷。 后来的发展也证明了他的猜测,自己的行踪被蛮夷全面掌握,也不知道多少人暗中传递消息给对方。 能做到如今这般田地,已是威武侯力所能及的极限。 不过,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己方军队被撕开一个口子,再精妙的策略,再高超的指挥,在绝对的实力悬殊差距面前,也终究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大人!” “将军!” 几人跪在面前。 威武侯捏着令箭,久久不言。 最后,到底还是长叹一声。 令箭落在地上。 “罢了,罢了。” 他道。 若有一军,从西北方向突围,搅乱敌阵,尚有一线生机。 如今…… 412 绝处逢生 “我们护送您离开!” “是啊,侯爷,跟我们走吧!” 一个个亲卫跪在威武侯面前。 他们苦苦劝着威武侯,希望侯爷能随他们一道离开。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人与人的生命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的生命本来就比另一些人更加重要,更加金贵。 比如威武侯。 有人曾如此评价,威武侯,一人可当百万军。 这话虽有夸大之嫌,但从中足以看出威武侯的重要性。 不过虽有夸大,但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依据大约来自于此,从前在边疆驻军也超百万之众,但频繁的骚扰以及偶尔的大肆劫掠也有发生,令人苦恼不已。 大周建国至今,唯二的两个边疆最为稳定的时期,一个是威武侯崛起,他镇守一方,以出神入化的指挥能力,玩弄塞外蛮夷于股掌之间,叫的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所以用一人可当百万军来评价威武侯,也算是恰当。 至于这唯二稳定时期的另一个,自然便是冠军侯的崛起。 路明非用另一种方式,独属于他冠军侯的方式,达到了与威武侯相似的效果。 所谓冠军侯啊,冠军冠军,便是勇冠三军之人。 所以了,在亲卫们,甚至在绝大多数的大周将士心中,威武侯的生死安危,远比他们这支军队的存在与否,与这场战争的胜负结局,更为重要。 退一万步,就算这一场战争最后胜了,但威武侯却死了,再大的胜利也毫无意义,对于大周来说,威武侯的死甚至可说是伤筋动骨。 所以他们要竭尽全力的保全威武侯性命。, 但他是谁? 威武侯,堂堂大周军神。 他的意志,又怎能轻易为旁人所动摇。 若能动摇,威武侯也就不是威武侯了。 此刻,任凭麾下亲卫如何苦苦劝说,如何长跪不起,甚至磕破了额头。 威武侯端坐不动。 他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威武侯睁着眼,静静的看着战局一步步糜烂,走向崩坏。 离开? 离开是绝不可能离开的! 世人抬爱,称他路某人一声军神,神仙之流他不敢当,但在军阵谋略这方面有自信不弱于这天下任何一人。 算算时间,申屠他们应已杀至龙城了吧。 以己为饵,诱敌深入,一路人马直袭敌军王城,再一路人马烧毁各路王珏营帐,第三路人马以逸待劳,在最后时刻杀入此方战场,重创蛮夷有生力量。 威武侯暗暗在心中盘算着他的计划。 若是换个人,可没有如此奇效,这计划关键的关键,便是在于他威武侯,以威武侯的名头吸引蛮夷,让他们动起来,失去定力。 这打仗啊,谁先失去定力,谁就先输了一半。 本来应该是满盘皆输的,自从威武侯看了路明非的战报后,他就改变了从前的观念,事实上当第一次路明非的战报送到他的桉头,细细看上一遍,威武侯的第一反应不是欣慰,而是愤怒。 他认为这是假的。他也是一路征战到得如今这个位置,什么是真战报什么是假战报还分不清么?就路明非这个,一人冲镇,还不止一次,阵前斩将,还安然无恙,只是一人所斩的首级数,就是百人总和,一桩桩一件件,看得威武侯眼皮直跳,这是气的。 他知道自家这不成器的孩子很是纨绔,但从来没想到能纨绔到这种程度,战报啊,何等重要,居然还敢弄虚作假,你路明非有几个脑袋,就算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军法砍的! 愤怒的威武侯下了死命令,给他重新核查,一个首级都不能错,还有什么阵前斩将,你以为打仗是什么?画本里的演绎故事么! 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或许其他人还会为了路明非的赫赫战功惊叹,威武侯不同,不同的也不只是他,只要是军人,只要亲自上过战场,都能看出来这份战报有多离谱。 甚至他们隐约想起了当年威武侯刚刚崭露头角的光景。 但不一样的。 威武侯的表现他们勉强还能看懂,虽然这位军神的谋略他们需要想半天,在沙盘上比划来又比划去,但好歹还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 至于这位自称路鸣泽的小将军嘛…… 看着战报上那夸张的描述,他们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疑惑和好奇。 这到底是战报还是演义 就算演义也不带这么瞎编的吧。 越多经历沙场,越是了解战事,这样的人便越是坚定的认为这份战报弄虚作假。 特别是威武侯。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那混小子什么德性了。 一天到晚不是和人打架惹是生非,就是在茶馆听人说书游手好闲,就这玩意还能阵前斩将?别开玩笑了! 直到一封又一封的战报雪片般飞往京城。 再结合自己手中消息渠道的反馈。 种种信息都指向一个事实。 这些看起来就像是假的战报,偏偏不是假的。 上面的记载都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种。 他们迷茫了。 威武侯把自己在书房关了一天一夜。 要不是得上朝他都不会出门。 这一天一夜他没做别的,光在那反反复复的翻战报了,想不通啊想不通,真的是想不通。 第二天的早朝,武官班列的一个个将军都双眼密布血丝,面容困倦,把文臣那边给吓得不行,什么情况,这群滚刀肉昨晚干什么了,在那里密谋什么吗? 就连皇帝也惊疑不定的往这边多看了两眼,武官串联可不是什么好事。 下了朝皇帝和文臣立刻着手调查,只是当最后的报告呈在面前时,他们只觉得哭笑不得。 使得大周庙堂风声鹤唳的,竟是因为一名小小的边疆将军。 只是这个战绩…… 他们没有武官们的眼力,但可以对比,十几年前也有个人如此这般,于是他们心中难免滴咕。 又得出一名威武侯么? 旁人心思如何不谈,单说威武侯,用了几天时间接受自家那个混小子实际上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之后,身为统帅将军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一个勐将对于统帅的意义,便好比是神兵利器之余江湖客,好比陈年佳酿之于老酒鬼。 可想而知,这怎能不叫人心里痒痒。 威武侯摆开沙盘,想着手下有一员勐将有如路明非,只是在估计这混小子的战力时犯了难,毕竟威武侯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就算是最厉害的勐将,与路明非的战报稍作对比,感觉依然还是稍逊一筹。 威武侯以前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 苦恼之余,心中却是充满了兴奋。 有意思,有意思。有如此一员勐将,还愁怎样的军阵凿不开,以及从前只是停留在设想阶段的战法战术,如今都有了实现的可能,饶是以威武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也不由得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世人都在好奇,冠军侯与威武侯,用兵如神配天下第一,两者若是一起,该是何等的光景。 这样的未来只是想一想便叫人心潮澎湃。 只是,可惜。 谁都知道这两人配合将无往不利。 但谁也都知道他们绝无配合的可能。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军人是纯粹的军人,但战争不是纯粹的战争,稍有件事的人都知道一点,也就是战争的本质是政治的延续,有时候真正影响一场战争走向的,不是统帅,不是将军,而是庙堂之上的诸位贵人。 如若放任威武侯与冠军侯联手,那么京城明黄宫殿之内的某人,就该睡不着了。 亲卫们还在苦劝着威武侯,就算这场战争败了,至少也要保下大周军神的安全。 但威武侯依然无动于衷。 他是不可能走的。 威武侯的帅旗在这里。 他就在这里。 就算死,他也要和自己的兵死在一起。 苦劝无果,几个亲卫对视一眼,点点头。 “得罪了,将军!” 他们一拥而上,抓肩膀的抓肩膀,抓手脚的抓手脚,就要控制住威武侯。 威武侯的安危太过重要,就算得罪于他,无非事后自刎谢罪罢了,可若是眼睁睁看着威武侯死在这里,哪怕是死,他们也无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大周将士。 “嗯?” 威武侯看来。 一个人影飞快闪出,电光火石间连续出手,给人的感觉如同换影,只听得砰砰几声响,试图控制住威武侯强行带他离开的亲卫们,便已是倒飞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几人明显已受了重伤,一时间竟只能翻滚,再起不能。 他们挣扎的看向威武侯身边,那里站着一个全身笼罩袋黑袍之中的人,看体型,竟是个女子。 “我说了。” “我不走。” 威武侯重新将目光投向愈加糜烂的战场,他的手在颤抖,但他得看下去,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必须得强迫自己看下去,就这样好好的看清楚,每一个人都是怎么死的。 一股悲怆的气氛在威武侯的帅旗下弥漫。 五千人要死。 威武侯也要死。 多少年了,大周从未有过如此惨烈的大败。 蛮夷的骑兵撕开军阵,径直冲向威武侯的帅旗所在。 战场之上的血腥味浓得叫人作呕。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威武侯不下命令已经很久了。 这代表了什么众人都心里有数。 就连大周军神也认为此时此刻已是无力回天,他再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那他们还能怎么办? 没办法的。 除了等死。 是没办法的。 也正是在这时候。“那是什么!“ “侯爷!” 起初亲兵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用力眨眨眼,又揉了揉。 但远处的那一幕还在真实上演。 旋即他的脸上出现狂喜的神色。 “侯爷!” “侯爷!” “是侯爷来了!” 在场的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 甚至还有些烦躁。 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轻重!还有什么能比侯爷安危更重要么,不想着怎么带侯爷离开,在这瞎嚷嚷个什么…… 等等! 有几人回过味来。 这家伙喊的侯爷……好像不是威武侯啊! 他们将信将疑的顺着亲兵的目光看去。 果然! 颓废绝望的神色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就连帅旗下端坐不动的威武侯,也是头一次有了如此剧烈的神色变化,他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又在下一秒敛去,快的如同是幻觉,之后威武侯给人的感觉就变了,他身上那股暮气沉沉的气息荡然无存,令人侧目的风采重新出现于这个男人的身上。 大周军神回来了。 他抓起一枚令箭,见状,亲卫们神情振奋,纷纷躬身下拜,异口同声道。 “请将军下令!” 威武侯眯着眼,目光闪烁不定,·脑海里种种之前设想的战法战术被他一一想起,与如今战局相互印证,一时间他竟是犹豫不定,却并非是之前般不知该如何下手,而是可以下手的选择太多太多,按说这是战场,瞬息万变的战场,决断应当无比迅速才是,如此道理号称大周军神的威武侯又怎会不明了,但他偏就浪费了时间。 或许是因为他已打从心底里确定这场战斗战争到此为止,胜负已分,五千对数万,最后的胜利依然属于他们,既然是已经注定的结局,而后所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向着这样的结局前进,仅此而已。 不过,也或许是其他的可能。 比如这一天他已等待了太久太久,大概没有人想到吧,威武侯曾经无数次的推衍自己与混小子联手的光景,无数次的设想过若是这混小子在他的手下,听凭他的指挥,又该是何等体验。 而如今,所有的设想都成真。 所有的遗憾都补完。 威武侯抓着令箭,遥望着远方撕开蛮夷军阵的青铜面甲将军,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混小子出手,这一幕可真是惊人,那般沉重的方天画戟在混小子手中竟是轻得有如纸湖的般,随意挥洒,无人可挡,威武侯甚至亲眼看到那个混小子一戟僵马噼成两截,他心中狠狠吃了一惊,这得多大的气力! 说来这真的还是人么? 甚至威武侯心中都在暗暗的想。 混小子真是我和夫人的孩子么? 413 大胜 微扬唇角,对于这个问题,威武侯心中的答桉,当然是肯定。 混小子就是混小子,当年尿床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粗略一扫,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 威武侯飞快计算,很快有了决断。 他神色一肃。 “传我军令!” “是!” 原本癫狂的蛮夷们,此刻的心情简直就像是从云端跌落。 他们搞不懂,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伟大的祭司不是说今天将会是他们大胜的日子么? 这是神明给与他们的启迪。 可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他们即将斩杀那个该死的魔鬼时。 来自大周的战神居然出现了! 是的,战神,不会有错,他就是战神! 那张青铜面具的标志性太强了,每一个草原上的子民都能认出,这就是降生在大周的战神,传说一顿能吃一百头牛,打起仗来无人是他的对手。 几乎是在路明非率领百骑出现在战场的刹那。 蛮夷们的士气便是陡然一降。 因为即将杀死威武侯的狂喜还残留在脸上,双目中却已然爬上了恐惧。 且这一恐惧还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尤其是在那尊青铜面具的战神将目光投向他们时。 冲锋的动作一顿。 这是与威武侯不同,路明非的名,更加具有威慑性。 蛮夷们不读诗书,内部甚至还流行有抢婚的习俗,只要是你看中的女孩,都能随意抢回家中,最大的衡量标准就是个人勇武,草原是一片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地方,只要你足够能打,你就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既然有如此标准,那么路明非的威望,也就不必多言。 说来或许也有些讽刺,路明非在草原的威望,竟远比他在中原的要大得多。 中原之人的确惊叹于冠军侯的勇武,但也仅此而已,对于这一位,读书人心中或许还有些隐约的瞧不起,只是会打仗而已,蛮子罢了。 但这样的蛮子,在草原,可是有战神的名头。 此刻蛮夷们没有立刻转头就逃就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但路明非接下来的所向披靡则是让他们彻底的面色大变。 是真的! 传说是真的! 没有人能阻挡战神的步伐! 他们心中充满了惶恐。 天啊 ! 我们到底在与什么样的家伙战斗! 他是神明! 是神明啊! 威武侯敏锐的觉察到这一点。 他微微勾起唇角。 不错。 看来这场战斗要比他想象的更轻松些。 谁都知道士气因素对一场战争的影响有多大。 兵书里就有大量的篇幅讲究如何打击敌军士气,又如何振奋己方士气。 威武侯本以为自己对混小子的估计已经足够高了。 不曾想到头来还是低了些。 主要还是士气因素。 混小子不只是最锋利的矛,不只是一把可以直插敌军心脏的利刃。 他的存在本身,就可以大幅度提振己方的士气。 也可以重重打击敌军的士气。 说到底混小子和他是不一样的。 谋略再出神入化,也只是在大军之中。 而路明非呢? 他永远冲在两军交战的最前方。 无论敌我都能一眼就找到他,那个青铜面具的白马将军。 如此直观的存在,给敌我双方的士气都带来相对应的影响。 只要路明非一刻不曾倒下,己方士兵冲锋的步伐就一刻不会迟疑,敌军的心中也会逐渐被恐惧所吞噬。 威武侯眯起眼。 新的战法出现在脑海。、 有意思,有意思。 他似乎找到了真正使用自家混小子的方法。 真正可以将这位爵士勐将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方法。 “将军! “嗯?” “ 老侯爷有令!” 路明非往帅旗的方向瞥去一眼。 那个倔老头么? 呵…… 外面的趣闻他也不是没听到过,说什么冠军侯和威武侯珠联璧合,说什么两者联手天下无敌,玄乎的紧。, 路明非嘛对此的表现向来都是不屑,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渴望和那个倔老头合作。 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如今,似乎那些毫无根据的趣闻就要成真了。 自己要听那个倔老头的命令么? 号作大周军神,我也不差,没听到他们都叫我战神么? 不过,嘛,勉强听一听吧。 随手砍翻迎面而来的两个敌人。 路明非对传令兵道。 “说!” “他要我怎么做!” 战局一下子就变了。 本来威武侯一方已是及及可危,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他们已站在了悬崖边缘,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跌落,以至于万劫不复。 但随着冠军侯的神兵天降,随着威武侯重新下令,随着两人开始配合。 这数千人的大周儿郎,便瞬间被他们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九死一生甚至无限接近于十死无生的危局,便如此陡然一变,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像是下棋一般,把路明非比作棋子,这粒子一落,瞬间吗满盘皆活。 威武侯从来没有过这般体验。 他半生戎马,历经大小战争不知凡几,但一个一个数下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得心应手。 对,就是,得心应手! 无论怎样的军阵,只要给混小子下令,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你凿开。 要知道他带领的只是一百人啊。 以前光听说什么天下第一什么勇冠三军,威武侯还当是他人吹捧路明非这个少年新贵,没想到这些吹捧的话都是真的。 不。 是谦虚了。 以混小子如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别说如今的天下第一了,就算放眼古今,扶手史册,也找不出几个如他这般的人物。 至少在威武侯的脑海里,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而如今,这样一位古往今来都是少见的将军,正在他的手下听令。 威武侯只觉手中多出一把再是锋利不过的刀。 本是悍不畏死的蛮夷军队,在路明非这把利刃前,也脆弱的有如牛油。 威武侯越用越是畅快,越用越是欢喜。 真是他前所未有的经历。 畅快的不只是威武侯一人。 路明非也是同样。 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还不是绝对的武力。 在战斗的方面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怖直觉。 很明显这不是在京城与纨绔战斗就能培养出来的,这就是路明非与生俱来。 虽然都是神裔,但路明非和绘梨衣是不同的。 不同之处不只是体现在天生神力的大小上面。 还有他们两个关于战斗的理解。只是力气大,可不足以打出战神般的战绩。 不过世间万物没有十全十美,有所长必有所短,路明非擅长战斗,但是在谋略的方面就十分逊色,他是一把最为锋锐的刀,但刀果然还是需要握刀的人。 有如今的威武侯对比,说句不客气的,以前那些给路明非下令的家伙,都是些什么货色,路明非回忆起来,简直就是想笑。 话说回来,世人猜的确实没错,冠军侯与威武侯联手,取长补短,发挥出来的效果,真是令人侧目。 路明非只觉得畅快。 他不需要思考战局,不需要思考该往哪个方向冲锋,也不需要动脑子。 只需要听令就可以了。 然后就是不断发挥自己的长处。 这场战争胜负的天平逐渐向着大周倾斜。 畅快的是威武侯和冠军侯,在蛮夷一方,只觉得这一切宛如一场噩梦。 他们希望自己可以尽快醒来,但很可惜,他们醒不来。 要么死,要么…… 逃。 于是,以第一个逃兵出现作为拐点。 这场战争彻底向着威武侯和冠军侯的胜利一路狂奔。 威武侯想着兵书里说的穷寇莫追,又看了看远处那个青铜面具的混小子,摇摇头,随便他去吧。 兵书上的话固然有道理,但你若是将之视作金科玉律,那这个将军一辈子的成就也只是到此为止了。 都是穷寇莫追,可若是己方有一个如混小子般的勐将,那就应该换句话了,该换成宜将剩勇追穷寇。 大周的将士们也得跟着冠军侯的脚步狂奔,事实上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精疲力竭,此刻还能行动,甚至还能奔跑,靠的完全就是燃烧的精神,杀戮是会令人上瘾的,还有战死于此的同袍带来的仇恨,他们此刻大脑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敌,竭尽全力的杀敌,不顾一切的杀敌。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诡异的画面,一个又一个的大周士卒,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后来竟是愈演愈烈,士卒们成片成片的倒下。 威武侯立即下令,鸣金收兵,派随军的医者上前治疗。 万幸得到的还算是好消息,士卒们只是脱力,昏迷过去,只要治疗得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冠军侯率领百骑,一直追到天黑之后才算是回来。 就连他的白马,也累的直吐沫子。 “他呢?” “老侯爷在帅帐等您!” “带我过去。” 一路走来,看到路明非的士卒都是神色激动,他们脸上还有浓浓的疲倦,但看到路明非后都是挣扎的要起来,给他行礼,用词表达他们对这位冠军侯,这位在绝境拯救他们的侯爷的尊敬。 “不必。” “不必!” “躺好便是!” 路明非按住他们肩膀,点点头,笑了一下。 “好好养伤。” 他们到目的地。 引路的亲兵为他拉开营帐门帘。 路明非低头时,听到亲兵肚子的一声咕噜。 他顿了顿,抬头。 亲兵涨红了脸。 还是个年轻人啊。 路明非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饿了吧。” 亲兵的的脸更红了。 “没……没有!” “等着,很快就开饭了!” 亲兵双眼勐地一亮,迫不及待道。 “真的吗将军!” “很快就有东西吃了吗?”他犹豫起来。 “可是,不是说粮草断了么?” “我们能吃什么?” 路明非指了指身后。 “你以为我们追出去那么远,干什么去了。” “不出意外,现在运辎重的车应是快到了吧。” “辎重?” “哪来的辎重?” “这还用问!” 路明非哈哈一笑。 “当然是敌人的辎重了!” 亲兵恍然大悟。 他脸上终于显出欢喜的神情来。 “我知道了!” “将军真厉害!” 路明非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就要往里走。 “那个,将军。” 他听到亲兵小声的说。 “如果开饭了,可不可以让我们侯爷先吃点。” “这两天,他都没吃东西,把属于他的那一份,让给了我们。” 路明非又是一顿。 “好。” 他进入营帐。 桌桉后是威武侯,他一如既往的样子,捧着兵书,面容古板。 路明非停下脚步,威武侯放下兵书。 两人的目光交汇。 他们都曾经无数次想过下一次见面会是怎样的光景。 、大概彼此都有很多的话要对彼此说。 或许还会哭出来也不一定。 不过路明非的话应该还会笑着对威武侯来上一句。 “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啊。” 反正真要动起手来,威武侯之流可不是他战神大人的对手。 但是真正到了重逢的时刻,却是什么话都没有。 威武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起了兵书。 路明非找了个地默默坐着,想着心事。 一直到开饭了,亲兵进来叫,两人才抬起头,有了第一次的交流。 “吃饭去。” “一起啊。” “嗯。” 威武侯仔细收起兵书,自顾自的道。 “别忘了把你媳妇叫上。” “干嘛。” “一起吃饭。” 路明非撇撇嘴,哼了声。 一会功夫。 威武侯路明非和绘梨衣三人坐在一块。 绘梨衣规规矩矩端着碗,半天没动快子。 倒不是饭菜不好吃,嗯,说来这饭菜的确不好吃,但绘梨衣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这里是战场,总不能要求在战场还得吃上山珍海味吧,那也太蛮不讲理了。 绘梨衣没动快子的主要原因还是…… “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食不言寝不语,不长记性么!” “我是想说话么,嘿,你知道你这几天都吃了多少东西么,就那么点,再暴饮暴食当心升天啊我告诉你,叫你少吃就少吃,还跟我犟!” 威武侯一皱眉。 “混小子,管的真宽,这都管到你老子头上了,怎么,是不是还得我以后叫你一声爸!” 路明非吹胡子瞪眼的神态顿时一收。 他换上嬉皮笑脸。 “叫我爸什么的,哈哈,那怎么好意思,您这也太客气了吧!” 414 大买卖 威武侯扬起快子作打。 “你啊你,混小子,这都当侯爷了,还成了家,没正形的样子也不改改!” 路明非摆出要躲的样子,发现威武侯没有真的打下来,便松了口气,还抚了抚胸口。 一边的绘梨衣看得津津有味。 说实话最开始她是有点慌的,毕竟这对父子的样子看起来可真是吓人,说他们下一秒就会动手都有人信,但是看着看着,越往下看绘梨衣便越是放心,后来还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果然,外面传的什么冠军侯与威武侯不睦,都是假的,都是谣言。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睦。 只是这两个人,这对父子啊,这张嘴可真是硬,明明心里都是在关心着对方,但嘴上就是不肯承认,好好的一番话,听起来就跟吵架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绘梨衣有些陌生。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类似的经历。 但她可以从中感受到浓浓的温馨。 总觉得,夫君和父亲大人的感情……很好呢! 威武侯没忘了自家这儿媳,那边刚和路明非犟完嘴,这边已经和绘梨衣说上了。 他给绘梨衣解释啊,说路明非这混小子从小就这样,一些臭毛病就像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怎么改也改不掉,他是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统统都是没用。 不过这些呢都是小毛病,多说说或许也能改了,毕竟绘梨衣可不是他威武侯,路明非这混小子他算是看出来了,父母的话可以不听,但娘子的话是必须得听。 前面的内容绘梨衣还在频频点头,可是听到后面他的脸就红了,一路红到了耳根,什么叫父母的话不听娘子的话必须得听,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绘梨衣想说点什么,或者叫自家夫君解释解释,可等他一转头,看到的却是正在那里点头的路明非。 绘梨衣“”…… 她真是又气又急,悄悄拿手去掐夫君,路明非立刻摆出一本正经的脸,只是隐约透露出正在辛苦忍着疼痛的意思。 哼哼,绘梨衣可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姑娘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就自己现在的这个力度,以夫君的体质,怎么会感到疼痛。 所以,夫君又骗人。 大骗子夫君。 这么想着,绘梨衣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这回路明非是真的没有忍住,如今绘梨衣也是神裔,手上力道也追了上来,当她真想用力,就算以路明非的体质也还是扛不住的。 只是,不能……绝对不能喊出来。 自家倔老头还在对面呢,他路明非要是现在喊出来,堂堂冠军侯的面子往哪搁。 于是路明非死死咬着牙,哼也不哼一声,主要就是突出一个宁死不屈,,突出一个英勇无畏,突出一个永垂不朽。 威武侯吃着自己的饭,就当根本没发现对面那一双年轻人的小动作。 人们都说冠军侯夫妇恩爱无比,羡煞旁人,他从不信什么流言,万事万物只相信自己双眼所见,所以,当此刻他真切的看过混小子与其夫人的相处模式后,这才相信,路明非和绘梨衣是真的恩爱,这种浸润到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这种无视旁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情义,这种…… 威武侯砸吧砸吧嘴。 奇怪,饿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吃上一口热乎的,怎么没两快子他就饱了呢? 威武侯看了眼对面的小两口,不着痕迹的打了个饱嗝。 默默放下碗快。 威武侯惆怅的遥望京城方向。 他想夫人了。 当绘梨衣和路明非反应过来,威武侯已经走了。 直到此刻他们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都坐了什么。 不仅冷落甚至是无视了威武侯,甚至还在这位路明非的父亲(本章未完!) 414 大买卖 绘梨衣的公公面前,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绘梨衣简直想在地上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从来就没这么丢人过! 害羞的女孩子表示要一个月不和讨厌的夫君说话啦。 绘梨衣愤怒的用后背看着路明非,一言不发,让他自己体会这里面的意思。 路明非苦笑摇头,怎么办?娘子闹脾气了,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哄了。 路明非好说歹说,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算是把娘子给哄回来。 “去吧,夫君。” 绘梨衣推着他。 “去看看父亲大人都在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路明非嫌弃道。 “什么父亲大人,你直接叫威武侯就好了,其实老不死也可以,又或者你叫他倔老头,都一样的,你看好了,他那张脸还会变颜色呢,咱俩要是叫他一声死老头,保管变颜色,嘿嘿,你说好玩不好玩。” 正在得意洋洋分享心得的路明非,一转头,便看到了自家娘子越来越难看的面色。 那个,原来不只是倔老头脸的颜色会变,自家娘子这张脸的颜色也会变啊。 只是路明非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反倒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夫君!” 路明非双掌合十把头一低。 “对不起我错了一定改没有下次!” 绘梨衣泄了口气,真是哭笑不得,自家这夫君啊,从语言到动作一系列下来堪称是行云流水,道歉都道歉得如此熟练,真是叫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私底下偷偷练过的,这才能如此,熟能生巧。 当路明非找到威武侯时,他正在听三名传令兵汇报。 帅帐内鸦雀无声,威武侯挥挥手。 “但说无妨。” 混小子再怎么拎不清没长进,也是他的儿子,做父亲的若是连自家儿子也不相信,那也太可悲了。 路明非也没说什么,站在一边认真的听起来。 这是威武侯之前派出的三路人马,作为伏兵的一路在发现威武侯这边的战场和计划不一样后,没有立刻轻举妄动,于是他们就看到了落荒而逃的蛮夷,以及只在后面的……衣摆来个骑兵。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双眼出现了幻觉。 再三确认不是幻觉后,他们立刻采取了行动,没有轻易暴露行踪,而是在等着冠军侯撤退后,蛮夷精神最为放松的时刻,率领军队出击,取得了相当巨大的战果。 另外两路人马也传来喜讯,分别完成了预期目标,特别是在收到威武侯这边人马诵出的信后,意识到威武侯可以活下来,顿时士气大震,砍起人头来也更是顺手。 “下去吧。” “是!” 挥退几名传令兵,帅帐内只剩下威武侯与冠军侯两人。 在良久的寂静后,威武侯终于开口。 “说说吧,下一步,你怎么走?” “这还用问?” 路明非笑嘻嘻。 “当然是回京啦。” “哦?” 威武侯拿着兵书的手微微一抖,显然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 “回京?” 他用疑问的语气。 按说本不该如此的,威武侯什么人,再聪明不过,若是连他都听不明白,天底下还有几个可以。 但他还是问了。 “回京做什么?” 有一点两人都很清楚,此时的京城,对他们谁来说,都不亚于是龙潭虎穴。 明黄宫殿内的那一位,可不希望看到他们两个回去,一个也不想。 “回京,当然是有事做啦。” “你看啊。” 路明非掰着手指头给他算。 “在我沉睡时,一步步(本章未完!) 414 大买卖 为难,逼迫娘子。” “后来更是设下杀局,若不是你帮衬着,我与娘子怕是连京城都走不出。” “这些也罢了。” “娘子啊,,一介女子,他连娘子也不放过,堂堂朝廷与那劳什子的江湖联手,就为了抓住我家娘子。” “说起来,” 到这里路明非停了停,看向威武侯。 “你知道那家伙要抓娘子去做什么吗?” 威武侯皱眉。 自家这混小子对当今天子的称呼太过刺耳。 什么叫那家伙! 那是天子,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怎么可以用那家伙这样的称呼! 真是……岂有此理! 说来这也正是威武侯从路明非小时候就觉得这孩子顽劣的原因所在,天下人睡不对皇帝心存敬意或者畏惧,偏他家的这小子倒好,便好似1打从娘胎里就不把皇帝看在眼中,甚至两三岁就说过皇帝和乞丐不一样的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作为书生出身的将军,威武侯也是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生出了个这种无君无父的玩意。 只是现如今嘛,情况又有所不同, 历经一系列的事件,威武侯方才认清自己的本心,他所忠诚的,并非是那明黄宫殿内的九五之尊,而是这个大周,以及大周数万万的黎民百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大周还在,只要这个国家仍然强盛,威武侯并不介意那把椅子上坐的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自己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可以确定的是,最开始的自己肯定不是这样,圣贤书里可没有这种说法,天地君亲师,对于君王的忠诚只在天地之下。 思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自家那混小子吧。 很多路明非说的话当时乍听起来觉得刺耳,不能理解,与自己过往的经验认识完全冲突,但过了段日子,经历了一番是后,再度回想起来,却是觉得里面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最奇怪的是路明非从三四岁时便有如此表现,威武侯怎么也想不通,到头来也只能归结于生而知之吧,只是,生而知之什么的,就自家这混小子么? 威武侯觉得还挺荒谬。 因此种种,当路明非表现出要回京的想法后,威武侯没有第一时间呵斥。 其实,说到底,他心里大概也有类似的想法吧。 只是威武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准备做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 “不就是皇帝么,也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没什么特殊的。” “他还能喷火么?” 路明非笑了笑。 “有句话说得好,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 和想象中的一样,路明非如愿见到了自家倔老头变化的脸色。 他笑着伸了个懒腰。 “走咯。” “你去哪?” “当然是睡觉了。” 路明非打着哈欠。 “养好精神,接下来可是有很多事要做,忙死了忙死了。” 这话不假,路明非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 谋反是门技术活,不是你能打,你有钱,你身份高,你谋反就一定能成功。 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去了。 与几天钱相似的一幕在威武侯帅帐内上演。 威武侯和一列将军。 他们神色比之先前都更为憔悴,这是累的,但双眼中的火苗仍然高涨,他们的精神很是亢奋,本以为要以牺牲换来的战果,最后竟是大获全胜,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兴奋,尽管他们很累,但如果让他们现在出去与人战斗,肯定眼也不会眨一下,甚至还能因为谁先出门这种事而打起来。 (本章未完!) 414 大买卖 而且,当时几人,如今还是几人,一个也不少,这让他们很是欣喜。 不过,就目前的场景,这话稍微有些出入就是了。 一个也没少是不假,但却是多了一人。 路明非就坐在威武侯身边,是场中除却威武侯外唯一有椅子的人。 且看两人的位置,一左一右,竟还是以路明非为主。 几个隶属于威武侯的将军暗暗交换着眼色,他们有些看不懂了。 作为威武侯真正的心腹,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冠军侯与威武侯两人的关系,千钧一发之际冠军侯赶来救场,这点他们并不意外,毕竟是冠军侯嘛,甚至还有点情理之中,本该如此的意思。 只是如今这两人的位置……小侯爷他坐反了吧! 其实并未坐反。 以路明非为主这是威武侯的意思。 这是书生出身的威武侯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谋反什么的,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提供帮助,但让他自己挑起大旗,威武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路明非也没办法,说来他是真不想坐在这个位置,当时皇帝轮流坐什么的话,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吓吓倔老头,倒不是说他不谋反了,只是路明非对天下没有兴趣,不过是想找明黄宫殿里的那家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的话,路明非可不信。 将军们等着威武侯说话,想听听这一位的解释,但第一个说话的人不是他,是路明非。 “我找诸位呢,就一件事。” 他道。 “不知道几位将军有没有兴趣,与我一道,做趟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 “拉皇帝下马。” 414 大买卖 415 团员 帅帐内一片寂静。 拉皇帝下马这样的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些。 但他们不是威武侯。 威武侯是书生出身,忠君观念深入人心,他们不同,这些的将军都是糙汉子,一个一个都是恨不得把圣贤书当厕纸用的滚刀肉,强烈的心理冲击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怎样压抑也压抑不住的兴奋。 路明非欣慰的看到,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在这些将军的眼中点燃。 很好。 果然如他所料,一听到这种大买卖,这些人都兴奋了起来。 “加我一个!” “侯爷,我也是!” “娘的,什么粮草断了,我看就是他们存心不让我们活!” “不让老子活,我让他们也活不成!” 帅帐仿佛化成了兴奋的海洋。 这些武官乱糟糟吵成一片。 路明非满意点头。 而后就是在他们的情绪稍微冷却下来之后,开始下一步计划的讨论。 谋反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去做的,得有周密的计划可不行,毕竟这种事,可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脑袋。 将军们分出旗帜鲜明的两派。 一方很激进,一定要立刻进攻,问题只是在于进攻路线和目标的选择。 一方则保守很多,他们认为如今还不到进攻的最佳时机,得按兵不动,静待有变。 两边都有道理,激进的嚷嚷着兵贵神速,保守的则反复重申谋而后动。 路明非在最后开口表态。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 不立刻进攻,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路明非用指一点地图之上蛮夷所在的区域。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我们不是缺粮么?” “他们有啊。” 众人的双眼逐渐亮起来。 这种战法估计也只有路明非能用了。 一边打一边抢,打到哪里,烧到哪里。 看起来是不是很眼熟。 没错,这正是塞外蛮夷常用的手段。 事实上当蛮夷们被冠军侯率领的人马冲得溃不成军时,他们确实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 他们也当然会熟悉。 因这种战法他们每年都在用。 只不过以前他们是动手的人,如今却是被动手的人,区别紧在于此。 有冠军侯冲锋,有威武侯指挥,这是大周无数人想也不敢想的梦幻组合,如今正是用在了这些塞外蛮夷的身上,他们可真是,好大的福分。 将军们的心情也很复杂,那一晚爽快是爽快了,但如此轻易就跟人谋反,想一想也感觉还是跟做梦一样,说来自己倒是无所谓,烂命一条,怎么死不是个死法,跟着冠军侯拼一拼,没准最后还能给子孙后代博一个大好前程。 但是家人呢? 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就没几个孤家寡人,除了传续香火的考虑之外,你一个无牵无挂的人,哪个上位者敢于重用? 若是无父母无妻儿,你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独自在外,天知道你都会起什么心思,又会不会多想些什么。 包括威武侯在内,他们都有家人在京城,表面上是荣华富贵的生活,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但谁都明白,这些亲人的存在也是一种保险。 所以,想要谋反,亲人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 “夫君,我去了。” “万事小心。” “嗯。” 路明非目送绘梨衣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一直到化作小黑点,再也不见,他方才是收回目光。 “怎么,不舍?” 不知何时威武侯站在了身边。 路明非摇摇头,不说话。 “呵,妇人之仁。” 威武侯冷哼一声。 “当时你说那些大逆不道话时候的骄狂呢?” “既然走上这条路,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 他在塞外,这边战事吃紧,作为核心人物的路明非根本走不开。 但还是得有人去一趟京城,执行接人出来的计划。 这件事危险非常,必须得有一个如路明非般武力超绝的人带队,才能有相当的把握。 本来几个将军是争着想去的,但他们有几分斤两路明非清楚的很,不过伯仲之间,与他路明非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若是真的放任他们行动,能不能完成任务不好说,最后没准连几个将军自己的性命也得搭上。 也正是在这时候,绘梨衣主动站了出来。 这些日子冠军侯夫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也曾经听说,虽然绘梨衣是女子,但就凭借她的事迹,基本不会有人还把她当成一个女子来看。 说来,若是绘梨衣带队,无论是谁都能放心。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大军在塞外的推进很顺利。 他们到底是与蛮夷不同的,攻占下来的土地不是抢掠一番便算完事,威武侯总筹调度,使用治理中原土地的方法来治理蛮夷,给他们编造户籍,教授他们大周的话语,中原的礼仪。 一系列举措下来,效果很是显着,新的龙城拔地而起,这次是属于冠军侯与威武侯,是属于大周的龙城。 不,准确点说是属于冠军侯。 路明非发现了,自从那一场战争后,倔老头身上发生了很深刻的变化,不是失去笑容什么的,倔老头本来就不怎么笑,主要是他给人的感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果不是足够亲近的人都发现不了。 路明非发现了。 从那天的战争后,倔老头就把自己给埋了起来,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处理不完的公务,接见不完的人,他似乎一点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他要把自己全部的时间给填满。 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头子大概心里是真的很难受吧。 主动带着人牺牲,作为诱饵,这五千多条生命,冷冰冰的数字下面,是令人夜不能寐的庞大责任。 威武侯是得了心病,而这心病的来源不是他人,正是他自己。 他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 这种事路明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论起来他自己其实也有责任,当日如果可以来的更早些就好了,不会死那么多的士卒。 但路明非其实心里也清楚,就算他从一开始就在了又怎么样呢,或许他可以带来战争最后的胜利,但他只是神裔不是真的神明,可以带来胜利的路明非不能确保一个己方的士卒都不会死,或多或少的问题罢了。 威武侯真正在意的也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他存了心思带着手底下的兵赴死,那些相信着他的年轻人,那些把性命交托给他的年轻人。 路明非是不喜欢动脑子,但他并不傻,这件事真要算起责任,应该也是皇帝,而不是威武侯。 事实上,纵观全局,威武侯已经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皇帝给他们断粮,等待这支军队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甚至到时候死的样子会更难看,人在饿疯了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天知道到时候这群兵丁会变成怎样的一群疯狂的野兽。 不只是威武侯,整个军队上层的气氛都很压抑,他们和普通士卒不同,知道的消息更多,寻常士卒还沉浸在一次又一次胜利带来的满足和成就之中,他们并不知道自家将军准备要做什么,只当是与往常无异的边疆战事。将军们不一样,他们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又担了何种风险,他们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远在京城的亲卷呢,打从心底里为亲卷们担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人主动跑来问路明非,不知道冠军侯夫人如何了,行动可还顺利? 听上去虽都是对绘梨衣的关心,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在问他们自家的亲卷。 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人来问,后来绘梨衣一直没回来,过来问的人便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高。 路明非也是头大,一方面他得应对这些人,再见他们跟前表现出很有信心的样子,表示一切尽在掌握,另一方面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担心的很,毕竟带队的人可是绘梨衣啊,尽管她已是完整的神裔,但神裔被杀也还是会死,如果绘梨衣有什么意外…… 士卒们发现冠军侯似乎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喜欢看晚霞,或者说是夕阳,但有时候又很古怪,明明是阴沉天气,没有晚霞也没有夕阳,但冠军侯还是独自登高去眺望某个方向。 若是有心留意,便不难发现,冠军侯所日夜眺望的,正是京城所在的方向。 等待真是一件难熬的事,路明非都已编了九个草环,编第一个时还有心思想着等绘梨衣回来了就送给她,娘子一定很喜欢,可等到第九个,路明非就已经顾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了,他只想要娘子尽快回来,快一些,再快一些。 绘梨衣的行动是绝对机密,正是出于保密考虑,甚至与路明非这边的通信也完全切断,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光景。 遮天的山坡,是路明非和威武侯两人。 “申屠今天又找你了?” 威武侯道。 尽管是疑问句,但他说起来分明就是肯定的语气。 “他们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不过你也得学起来。” “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 “作为上位者,或者说,所谓的王,就是天生要承担起他人的喜怒,他人的悲欢,既然你踏上了这条路,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威武侯总是频繁找到路明非,给他讲身为上位者,身为一个领袖,所应当做到哪些事情,应当具备怎样的品质。 路明非呢,总是很不耐烦的样子,没耐心听到最后,还说什么老头子你这么会怎么不自己上,威武侯总是恨不得把这混小子给抽一顿,自己当皇帝么?别开玩笑了,还是那句话,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不过自家混小子既然有这个意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威武侯不至于将路明非绑了送到京城去,这样做的后果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他威武侯还没迂腐到这个份上。 他给自家混小子讲的都是自己大半辈子的心得体会,就算是说一句字字珠玑也不过分,可混小子呢,总是心不在焉,还不耐烦,看,今天又是这样,威武侯说了大半天,路明非吭都不吭一声,说着说着威武侯自己火气都起来了,抽出马鞭,尽管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混小子,但他是谁,这混小子的爹,威武侯不信了,自己要动手这混小子还能还手不成? 事实证明,还手是不会还手的,只是威武侯这次动手也没动成,只因临了关头,路明非说了一句。 “看,他们回来了!” 威武侯一愣,豁然转身,望向路明非眺望的方向。 果然,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列车队,正在向着自己这边前进。 威武侯知道自己的眼力没有混小子好,于是他便甘着嗓子问。 “是他们吗?” 没有下文。 威武侯心里咯噔一声。 按说这位大周军神本不该有如此多的心理反应才是,威武侯几乎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这次的情况可不同,要知道绘梨衣的行动任务是安全带人离京,这些人的身份都是这些将帅的亲卷,其中自然便是有着,威武侯夫人的存在。 只是这种关键时刻,混小子怎么就没动静了,说话啊!急死人! 威武侯往旁边看一眼。 眉毛就是一抖。 混小子人呢! 只见原本站着路明非的地方,此刻竟是空空如也,威武侯立刻往周围看去,很快锁定了一个骑马远去的背影。 “这小子!” 威武侯滴咕一句,说着说着,嘴角也是扬起。 今晚他们吃了一顿团圆饭,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威武侯夫妇俩,路明非和绘梨衣,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两个女人都在,路明非和威武侯都收敛了些。 一顿饭吃完,威武侯夫人拉着绘梨衣去说悄悄话,路明非坐立不安,有点放心不下,倒不是担心自家娘亲会对绘梨衣不利,主要是自己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如今想来确实很是丢人,最好还是不要让娘子知道吧,不然的话……路明非开始担心起自己在绘梨衣心中的形象了。 “瞧你这点出息。” 威武侯道了句,又与路明非说起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深入浅出的分析,给路明非一点一点剖析,路明非边听边点头,最后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老头子。” “你该不会就在这,不走了吧。” 请假条 左手食指割了个口子,打不了字,尝试了语音码字,都是错别字,最后也没赶上。 只能请假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6 烽火连三月 对于这个问题威武侯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你怎么想的!” 路明非激动的问他。 这一晚,路明非与威武侯大吵了一架,就连最后,都是他带着绘梨衣怒气冲冲的离开。 这一幕只在小范围之间流传,出于稳定军心的考虑,路明非和威武侯吵架的消息并未扩散。 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两人都不搭理彼此。 最后还是路明非主动去找威武侯低的头,说来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如此,这还不是因为有娘子在,绘梨衣劝了路明非许久,他一个做儿子的,像父亲低个头说两句其实没什么的。 换成别人路明非肯定听都不会听一下。 不过既然是绘梨衣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陆明飞臭着脸去找威武侯。 本来最开始都是聊的好好的。 可是后来聊着聊着还是差点吵起来。 他们就像是有仇一样。 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绘梨衣和威武侯夫人两个人私底下也碰过几次头。 他们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哪里,但是威武侯的心病太重了。,无论谁都是束手无策。。 威武侯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这里。,回大周的事。,就交给陆明飞了。。 他们拿威武侯是没有办法,或许这件事只能交给时间。 说来这一决定只局限于路明非四人之间。丝毫不曾影响到外界。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与绘梨衣一起回来的,不只是这些亲眷,还有一些别的将军,甚至是文官。 他们是由陆明飞和威武侯一起给的名单,再由绘梨衣一个一个找上门去主动联络,很多都是对如今天子不满的人,也不忍心看着当今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经常思考有没有一条别的出路?。 如今,这一条出路就找上了门来。 新的龙城就相当于是一个示范之地。 这里是威武侯与陆明飞一起治理的地方。 他们所看到的都是崭新的气象。 使得这些人精神振奋。 尽管是这样的一个时代,,但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将黎明百姓的分量看得比皇帝陛下更加重要一些。 这样的人确实很少很少,但并不代表着不存在。 更何况如今的这位陛下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为了他不切实际的长生梦想,要使得如今天下涂炭。 不知道多少的无辜人,要为了他的疯狂而买单。 代价是付出生命。 如果愿意走出繁华的京城,看看荒芜的大地,饥饿的百姓,还有多少的有识之士可以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说起来,如果这都可以无视的话,那么这人的血应该也是冷的。 而那句话说的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路明非和威武侯在边疆这么大的动作,到头来终究是只能瞒得过一时,而瞒不了一世。 “什么!你说什么!” “给朕再说一遍!” 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响。 首发更新@ 随后是一连串的膝盖跪在地面的动静。 “息怒啊陛下。” “陛下!“” 太监们此起彼伏的高呼。 花白头发的老皇帝,怒气冲冲的喘气。。 最新消息,冠军猴和威武猴两个人在边疆反了。 名单下面还有一长串的名字。 但是,他们都已经不重要。 最重要的两个人反了。 这个消息对于天子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 冠军侯和威武侯。 甚至于天子想要。(本章未完!) 416 烽火连三月 平叛,一时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对付他们两个。 忽然皇帝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用帕子捂住嘴巴,当拿下来时上面全部都是猩红的血。 老皇帝深深皱眉,双眸中都是厌恶,里面还藏着一抹深深的恐惧。 他这是害怕到了骨子里。 怕的是死。 “国师!快请国师来!” 身穿道袍仙风道骨的老人微微行礼。 “国师!丹药呢!” 老道看了眼道童。 “去为陛下服药。” 老皇帝服下药后,面色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他常常呼出一口气。 “果然是仙丹!果然是仙丹!” 他喃喃。 老皇帝的眼神迷离起来,好似是看到了什么,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伸手抓向空无一物的虚空,呵呵呵的笑起来。 口中还说着一些意义不明,叫人听不懂的话,宛如疯子的呢喃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平静下来。 想起冠军猴和威武猴的事,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国师啊国师,你说我可真的是……” 老皇帝摇着头,懒洋洋的。 “不就是两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吗?” “我竟然也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在塞外那种地方就算占据再多的土地又怎么样呢?” “朕是天下之主,朕富有四海。 无错更新@” 老皇帝一边说着一边陶醉的张开双臂,眯起眼露出享受的神色。 它的动作就像是要把整个天下都揽入怀中。 “只是两个小小的武夫而已。” “随便他们折腾又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更何况!更何况!更何况!” 老皇帝一双眼红了。 那是野兽一样的眼神。 其中是无边的贪婪。 “朕就要成仙了!” “成仙成仙成仙!” “朕就要成仙了!” 他那双充满了贪婪的目光一下子转过来紧紧的盯住了国师。 这样的老皇帝把旁边的道童都给吓了一大跳。 在道童的眼中这哪里还是什么皇帝,这分明就是一头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觉得皇帝好像是疯了。 不过国师毕竟是国师。 面对这个样子的老皇帝,他还是可以保持镇静自若的样子。 “国师你来告诉朕!” 老皇帝死死盯住他。 “朕是不是就要成仙了。” 国师行了一个道礼。 他眯着眼面不改色的回答 “自然。” “陛下修道天赋实乃老道生平仅见。” “不出三年陛下必可位列仙班。” 老皇帝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更是畅快的笑起来。 “好好好!” “好一个三年。” ”快了就快了,朕就快成仙了。” 说到兴奋处老皇帝更是手舞足蹈了起来。 宫殿内的长明灯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国师和道童就站在这只恶鬼的前方。 当宫殿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道童最后转头看了一眼。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了?” 国师问他。“夜里冷。” 道童缩了缩脖子。 国师微笑不语,只是轻轻拂过他的头。 道童心虚的低下脑袋。 “娃儿,你在怕吗?” 道童扭捏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点点头。 “不要怕不要怕。” 国。(本章未完!) 416 烽火连三月 师轻声的安慰着他。 “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听到这话道童不解的抬起头来。 “不回了吗?” “可是师傅您不是说这里的生意我们可以做很久吗?” 国师摇着头。 “记住了娃儿。” “我们只做活人生意。” “死人的钱我们不挣。” “死人?” 道童不解的问。 “是啊死人。” 国师回头望了眼明黄宫殿的所在,又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地方,那是这个国家的边疆。 “要变天了。” ………… “要变天了。” 威武侯养头。 “怎么,老头子看不出来你还有算命的本事?” 陆明飞稀罕的看了他一眼。 这要换成以前没准两个人还得吵上半天,你来我往的斗着嘴,不亦乐乎。 但今天可没有给他们斗嘴的时间。 “快点去吧。” 威武侯对路明非道。 “别让他们久等了。” “知道知道。” 陆明飞翻身上了白马。 这是曾经千百次上演的动作,此时不知怎的却是格外的潇洒。 他往后挥的挥手。 “我走了啊。” 目送混小子的背影愈行愈远,威武侯想起不久前两人的对话。 无论是对谁来说今天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 他们在大周赛外积蓄了超过三年的力量,今天也终于是到了兑现的时候。 大军在今天开拔。 兵锋直指京城。 在这万中瞩目的关头。 路明非没有站在大军的最前面。 而是过来找他。 两个人好好的吃了一顿饭喝了顿酒。 吃完路明非问他。 “真不走啊。” 威武侯把玩着九斩。 “这种事不必再问。” “你我皆知。” “老是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担心你到了最后还是一事无成。” 陆鸣妃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安啦安啦,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这样摆着手。 威武侯压抑住去数落陆明飞的冲动。 就是混小子这个样子让人火大。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现如今还有他。 可真到以后,混小子得自己去面对外面风风雨雨,就他这副德性该怎么办呢? 威武侯又下意识的这么想。 转瞬他就反应了过来。 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自己这可真的是。 明明陆明飞已经是这个天下属一属二的人物了,他还总是把这个人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就在此时此刻塞外的将士们还有他们的亲人,不知道多少条生命都交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他已经长大了啊。 威武侯仰望深秋的天际,目光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按计划他们正是在秋收之后起兵。 便是在如今。 所谓的父母大概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目送自己儿子走向远方的背影吧。 路明非在白马之上,高举他的方天画戟,遥望四方的将士。 他看到一双双仿佛燃烧有火焰的双眼。 这些都是将希望寄托于自己之上的人们。 那么他有能力去回应这些人们的期待吗? 路明非嘴角上扬。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他拨转马头,位于大军的最前方,这是一直以来都属于冠军侯的位置,若有。(本章未完!) 416 烽火连三月 冲锋,陆明飞必定身先士卒。 今日也不例外。 陆明飞压下方天画戟。 形似恶鬼般狰狞的青铜面具,带给周围将士的只有山月般可靠的威严和强大。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也都坚信着,这个男人会把胜利带给他们,无论多少次都会如此。 “出发!” “是!” 大周边境燃起烽火。 一封又一封的战书雪片般送往京城。 这是与数年前何其相似的一幕。 主角也同样都是当年的那一个人。 只是他的身份变了。 当年每一封属于陆明飞的战报都能使得朝堂欢欣鼓舞。 而今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惶恐。 他们很清楚冠军侯的强大,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明白当冠军侯站在对面时它将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对手。 京城之内人心惶惶,想象之中的好情报一封都没有出现,原本用来抵御边塞蛮夷的雄关,在面对陆鸣飞时竟脆弱的犹如纸糊的一般。 路明非就如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燃烧的势头是如此猛烈,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甚至就连本该是阻挡陆明飞的力量都反过来成为了帮助其燃烧的材料。 第一重铁关便是如此。 这是陆明飞前往京城的第1场硬仗。 他本来是做好了准备像是往常一样带头冲锋陷阵杀敌。 这边陆明飞的白马刚刚跑起来。 那边关隘的大门已经徐徐放下。 将军带着兵卒向陆明飞投诚。 兵不血刃便下一城,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庙堂之内的权贵们如何慌张如何奔走放在一边先是不提。@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说说陆明飞这一边。 他也着实是好奇的很。 他问这将军头沉的理由。 将军没有回答,而是带陆明飞去了祠堂。 在密密麻麻的排位之前,将军和陆明飞先后上了三炷香。 而后他给陆明飞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这故事说来也无甚出奇,半年未曾下一滴雨,旱灾造成流民,朝廷播下的款项经过层层剥削也所剩无几。 京城之内依旧歌舞升平,京城之外却是民不聊生。 这种事情在如今的大周太多了。 该习惯的也都习惯了。 没习惯的都已经跑到了路明非这边。 至于这一位将军,相当出人意料的他的亲人也是众多流民的其中之一。 按道理都已经能坐上将军的位置,那怎么说家里都应该有些背景才是。 然而这位却不是。 他是真真正正的寻常老百姓出身。 想一想确实也是如此。 若是家里真有什么背景哪里会一年年的待在这种苦寒之地,守着所谓的孤城雄关。 他们两个喝了一夜的酒,空掉的酒坛子在地上歪歪斜斜倒了一地。 或许是喝了太多酒,有了醉意勾起了回忆。 这位将军红着眼睛对陆明飞说道。 “有人劝我不要投诚,他们说就算跟着你冠军侯最后成功了,也不过是下一个轮回的开端。以后类似的事情还是会重演。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或许两百年后或许三百年后。” 收完他定定地望着陆明飞。 好似是在等待着这位冠军侯的答案。。 416 烽火连三月 新章节在审核中。 刚刚上传了新章节在审核中,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放出来。 没准还是得等到明天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新章节在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7 大户人家 ”路明非只是目光清澈的望着星空。 他想了半天,然后居然很认同似的点头。 “没错挺有道理的。” “就算我最后成功了也不过是下一个轮回的开端。” “这种事情没办法避免的。” “无论我们做的再好也终究会死,谁能管得住自己死之后的事情呢?” “一百年后二百年后三百年后。” “没准还是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不过啊,”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用一种轻松的浑不在意的语气。 那种少年狼所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气。 “那又怎样呢。” 路明非笑道。 “一个人只活一辈子,把这一辈子活好也就差不多了。” “死之后的事情自然有那时的人来完成。” “再说了……” “我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啦,这次起兵也不过是为了,出口气罢了。” 陆明飞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将军,灿烂的笑起来。 “你其实不也是这样的吗?” “随我去一趟京城,不过也是为了出口气罢了。” 将军愣了一下。 而后便释然的笑起来。 “也是也是。” 他摇着头。 “末将随冠军猴去一趟京城也不过是为了……” 他望着牌位悠悠叹息。 “出口气罢了。” 大军数日的停歇之后,继续滚滚向前。 本来他们的速度可以更快的。 但到底是冠军猴率领的军队而非蛮夷。 陆明飞遭遇最多的不是前来平叛的军队,而是四处流窜的流民。 他们不可能放任这些可怜人不管。 ,肯定是得做点什么比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赈灾。 这样的次数一多,有时候陆明非自己都在怀疑他到底是去京城拉皇帝下马的,还是来大周这边赈灾的。 不过想归想帮肯定还是要帮,,路明非不是京城里的那些权贵也不是老皇帝,没有因为坐上了高位,就把脑子也给坐傻了。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和这些饥饿的老百姓属于同胞,他们有难自己必须出手?。 很快因为陆明飞的行动,他的好名声迅速在大周流传。 在这其中一股由说书人组成的力量特别显着。 他们帮助冠军侯扩散民生。 无形之中的人心开始向着冠军侯这边倾斜。 越来越多的人投奔向了冠军猴的麾下。 有心人都能看出如今的形势对比,确实他们承认冠军侯的潜力很大很有希望达成他最后的目标。 但是虚无缥缈的人心再多也抵不上一碗白米饭。 冠军侯通往最后王座的道路上还必须越过最后一道坎。 赈灾是要粮食的。 那么他的粮食该从哪儿来呢? 这个问题可急坏了人。 冠军侯麾下的谋臣一天天的讨论、 讨论着讨论着就开始吵,闹到最后甚至都动起了手。 将军们也着急,但是他们在急也没有办法,就连那些个臭书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再急还能怎样呢? 终于有人提议。 “要不然我们去问一问主攻吧。” 其他人就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主公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确实我们可以把战争相关的事情毫无保留的交给主公。他也不会让我们失望,最后必定会把胜利带回来。 但是在思考计谋这方面就不是主公擅长的领域了。 说归这么说,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找陆明飞。 实在是没办法了。 就当死马当活马医吧。 可他们结伴找到陆明飞后,将事情说了说。 陆明飞的回答却是出乎了他们意料。 “你们说粮食啊。” 他指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子。 “这些不就是吗?” 平时都是智计百出的谋臣们此刻一个一个都傻了眼。 谁能给他们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当然不能凭空变出粮食。 但是大户人家里有啊。 说起来还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流民们用草根树皮充饥到后来甚至连草根树皮也没得吃,只能吃观音土。 而这所谓的观音土指的就是寻常泥土,它吃下去可以给人以饱腹感,但吃了后什么拉也拉不出来,最后只能活活撑死。 如果走在路上,看见有大着肚子双眼暴突的尸体,8成就是这种死法。 谁都知道吃观音土会死,但还是有一个又一个的人把这玩意儿往嘴里塞,大概对于他们来说比起饿死,更宁愿撑死。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路明非率人打开大户人家的粮仓,映入眼前的一幕,让他惊的说不出话来。 米面粮油,晒干的肉条,时令的蔬菜,在里面堆积成山。 甚至这一路走来,路明非都看到这户人家家族养的狗大碗里的,都是大块带肉的骨头。 当时他停下脚步。 这一块骨头深深扎疼了他的眼。 他想起从塞外到如今这一路走来,所看到的倒在路边的尸体。 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 他们都是自己的同类,自己的同胞。 到头来竟是连一条狗的待遇都比不上。 路明非冷着脸,一脚把这条狗踢飞。 狗的嵴柱断成两截,倒在地上呜咽两声,死了。 麾下去调查这户人家桉底的人手还没回来。 但路明非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是不用查了。 一个灾荒的年月,外面寻常的老百姓都得饿死,而对自家的狗却是如此。 路明非不相信这样的人家还是一个好的。 果然调查的结果如他所料。 有关于这一户人家的桉底,一桩桩一件件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户人家铺桥修路是附近一等一的大善人。 但估计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晓得,拿出去装点门面,铺桥修路的钱,不过是手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比起他们压榨寻常老百姓赚的银子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里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大户人家的人口再多,上上下下全部加一起,算他几百个好了。 这些人一天到晚不眠不休的干活,最后能单单靠种田就攒下这偌大家业吗? 开什么玩笑。 这种事当然一点可能都没有。 更何况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老爷太太们,成日里养尊处优的,哪里会有那个闲工夫,那个雅兴下到田地里,用双脚沾上泥土去跟泥腿子一样种田。所以了,想想他们这偌大的家业从何而来,再想想他们这厚厚一叠的地气从何而来。 很多事情便一目了然。 “主公请三思啊。” “主公万万不可冲动。” “主公听我一言。” 一个个谋臣双手抱拳苦苦劝着路明非。 他们都明白自家主公这嫉恶如仇的火爆脾气。 要是真的随着路明非的性子来,这一户人家的向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说实话,谋臣们倒不是和这些人家沾亲带故。 有钱人死不死的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 但是对路明非的影响太大了。 路明非是要去成就大事的。 本来站在他对面的只有皇帝,最多再加上一票死忠于皇帝的武勋。 可若是路明非开了沙大户人家,劫走他们粮食这样一个头。 赈灾的米是有了。 但如此一来是硬生生的将天下所有的大户人家都给推到了对立面上。 到时候路明非所要面对的就不只是皇帝和武勋,还有天底下数得上的名门望族。 那就真的是以一人之力面对全天下了。 但是他们又怎能劝得住路明非。 “名门望族?” 路明非咀嚼着这个词。 他澹澹的笑起来。 “很厉害吗?放马过来好了。” 谋臣们知道路明非是怎么想的,他是天下第一的勇武,在他面前又有什么人可以阻挡呢?明门望族什么的,在天下第一的冠军侯面前,大概也只能沦落到散尽家财用于赈灾的抄家田地吧。 但道理不是这样的,这个天底下不是你拳头最大你就能当皇帝,除非你的个人勇武已经超过了这个凡俗,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的程度,否则你到底还是得遵循这个人世间的规矩。 可是路明非下定了的主意,不是这些谋臣可以左右的。 说到底谋臣也只是出谋划策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可以自己拿主意,有属于上位者的决断,那为什么不自己去做主攻呢? 不过既然是出谋划策的人,那肯定有的是办法。 他们眼珠子一转,脑袋凑在一起谋划谋划,立刻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冠军侯夫人绘梨衣的所在。 他们知道自己说不动路明非的事,找绘梨衣这位冠军侯夫人一定可以。 而且比起意志坚定油盐不进的冠军侯,冠军侯夫人绘梨衣可算是好说话太多了。 但这一次却让这些个平时计谋百出的谋臣们碰了壁。 最开始绘梨衣是和往常一样恬静的听他们把事情说完。 后来他却是摇了摇头,委婉推掉了。 谋臣们着急的想要继续说点什么。 绘梨衣唤来了门外的士卒,在一群贾氏的虎视眈眈下,谋臣们知道,这下是什么也做不成了,如果他们还要继续说点什么的话,这些事肯定会传到冠军侯的耳朵里,让那位煞星知道,自己这些人就算是再多的好心,也捞不到好。 一群谋臣们围在一起唉声叹气,他们感觉到前途很是渺茫,本来大好的局势若是让冠军侯这样胡来,最后真的会闹得一个天下群起而攻之,那就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了。 而且他们好像到今天方才真正认识到了绘梨衣,认识了这位冠军侯夫人,他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婉那么容易说话,他是有自己原则的。 夜里路明非和绘梨衣在一起吃饭,他们吃的很简单,路明非饭量很大,他也不要什么菜,就是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倒。 他们聊着最近赈灾的事情。 路明非负责具体的执行,绘梨衣也有出力,他在后面帮忙计算账本。 没有人聊起那些谋臣们,无论是对于路明非还是对于绘梨衣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赈灾是一定要赈灾的,那么粮食从哪里来呢?总得有地方去拿粮食。 问题都到了这里,那么后面的答桉也就呼之欲出了。 与天下人为敌什么的,路明非从来都没有将之放在眼里,更何况在他看来,这句话本身就可笑至极。 天下人吗? 你们皇帝权贵就能代表天下人? 还是说有钱人那些个所谓的名门望族加在一起就能代表天下人了。 在路明非看来他们都不是。 真正能代表天下人的是在田地里劳动的百姓。 是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 是山林里的樵夫,是江河上的渔翁。 是这些权贵们名门望族们所看不起的,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他们才是这个天下。 路明非终于还是动手了。 和谋臣们想象的不一样,路明非不是莽撞的直接一刀切下去,杀他一个人头滚滚。 他设立了公堂,将搜集而来的属于这些大户人家的罪状,一件件一桩桩地列举出来。 有人喊冤,有人叫屈,围观的百姓不知凡几。 平日里的大善人,大老爷,在扯下脸上那张虚伪的面具后,里面竟是这样一张丑陋肮脏的面容。 最开始这些人嘴上还在叫着冤枉,叫着无辜。 到最后他们只能喊饶命了。 他们甚至想用家里的田地,家里的金银,用他们所有的所有来贿赂路明非。 就像以前对付当地的官员那样。 不过以前无往不利的手段,这次却落了空。 路明非可不是以前他们碰到的那些官员。 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对他来说,没有一件比得上自己的娘子陪在身边,他做如今这一切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而且说到底这些经营不属于他路明非也不属于这些有钱人,而是属于那些被他们所剥削的可怜人。 只是,可惜了。 路明非神色蓦然的望着那一叠无人签字无人画押的诉状。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连年来的饥荒天灾人祸,使得能够活下来到今天,像大老爷们说出自己冤屈的普通老百姓太少太少。 所以,真是可惜。 有人跑过来问路明非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路明非挥挥手。 “该杀就杀了,这种事还用我教你们?” 他的语气很不好,有点烦有点累。 见到了这些,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去看它就不存在的,它始终就在那里,只是你看或者不看而已。 这人说了声是转身脚步匆匆的走了。 418 无法无天 路明非对大户人家下手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洲上下。 其造成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他起兵竖起反旗,甚至犹有过之。 拉皇帝下马之类的事,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固然冲击很大,但是对于真正站在一定地位上的人们而言,皇帝换了也就换了,无甚要紧。 从古至今这几千年下来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名门望族还是那些个名门望族,他们掌握的权力非但没有随着王朝的更迭而减少,反而像是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 所以路明非的举动对他们来说顶多就是一件趣闻,站在旁观者的心态笑着聊上两句,用以下酒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说白了就是没有和他们的切身利益造成冲突。 可如今则是不同。 路明非的行为已经真真正正的影响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原本还对路明非最后能够成就大事抱有希望的人们,这下子纷纷遗憾摇头,心里想着武夫就是武夫,蛮子就是蛮子,除了一把子力气便是脑子空空如也。 虽然嘴上是说着天子富有四海,天子是天下共主,但是真正治理这个天下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天子而是士大夫。 路明非这一下可算是把天下的士大夫都给得罪了,他以后还想成就大事,哪里来的人手呢? 再者说了,他一个人面对皇帝权贵和名门大族的联合,别说能不能成就大事,最后活不活得下来都成问题。 有人私底下都开了盘子在那里堵,赌冠军侯何时兵败,何时生死。 热闹喧嚣一时无两。 这帮子人就等着看冠军侯的笑话。 冠军侯的情报网络遍布天下,这些消息,自然逃不出路明非的耳目,但他丝毫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外面的风风雨雨再多又与他何干。 别人就算再说,说的再多,还能把他给说死不成? 于是渐渐的,这些有关外界反映的情报等级一降再降,最后甚至到了路明非情报最底,他拿都不曾拿起。 路明非每天忙着镇压四处叛乱,忙着这个忙着那个,已经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管外面的风风雨雨。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外界人等着看路明非的笑话。 原本慌作一团的朝堂,如今也安稳下来。 他们还在那里笑着感慨,也不知道自己这些人前一阵子都在那里担心什么。冠军猴就算再能打仗又怎么样,到底不过是一介武夫,顾不得大局看不清这个天下,做事情全凭自己的一己好恶。 他们就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不过也有一些人是坐不住的,他们觉得等待太煎熬太漫长,于是花了大功夫找到善于刺杀的人,不远千里要去直接解决掉冠军侯。 只是这样的行为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在找刺客前也不翻一翻冠军侯以往的战绩? 不出意外,这些刺杀路明非的人全部煞雨而归。 本来能接近路明非身边的就没几个。 最后好不容易接近了冠军侯身边,他们方才惊觉,比起路明非,外面的甲士,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和蔼可亲。 刺客们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包括下毒,但是他们惊讶的发现以前无广不利的奇毒,用在路明非身上,却是丁点作用也没有,真叫人想不通。 虽然这个情况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但当之真正上演之后,他们还是有些失望,看来想要让冠军侯真的失败,只能安静的等下去。 这一等倒好。他们非但没等来路明非溃败倒台,反而是收到了路明非这边兵强马壮声势越来越大的消息。 路明非的军队再一次开始出征 这一次还和之前不同 他们就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有了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和战斗表现 这一点就连路明非麾下的将军谋臣们都是看不懂。 其实道理很简单,和中层以及中层以上的将领们不同,普通的士兵大都是泥腿子出身,拉皇帝下马这种事对将军来说一旦成功就是光宗耀祖,就是搏一个从龙之功,但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兵来说,皇帝的位置让谁来做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都是很俗的,大家都不是圣人,每个人所关心的都是自己眼前的切身利益。 对将军对谋臣来说,路明非的行为是树立起了一大票本可以争取的力量,不是明智之举。 但对于这些普通士兵来说,情况却并非如此。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兵的,终有一天会回到家乡,拿起农具。 于是这些普通的士兵也会想啊。 就如今冠军侯的所作所为,如果有一天他当上皇帝的话,应该会比现在好吧。 至少不会比当今的这位差。 人心就是这样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需要你把嗓子喊到哑了 ,不需要你这边跑来那边跑去,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前来跟随于你。 就像是路明非之前所认为的那样,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不是君王,不是权贵,不是名门望族,而是千千万万普通的老百姓。 在他军队服役的这些普通的兵卒们也正是老百姓的其中之一。 接下来便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由冠军侯所率领的大军分三路袭往京城。 老王第慢悠悠的派人镇压。 他在早朝时嘴角带笑,文武百官们看不懂,都这时候了,天子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老皇帝这是吃了仙丹妙药,他感觉自己快要成仙了,飘飘然的感觉令他很是沉醉。 但老皇帝似乎是忘了一点,之前国师口口声声说的长生不老药,最主要的一味药引也就是七窍玲珑心,如今分明没有拿到手,那么他这所谓的仙丹妙药又从何而来呢? 不过正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尽管最上面的老皇帝不顾朝政,但是文武百官还是按着原有的惯性继续运行,平叛的军队,前往路明非所在。 两军对垒,朝廷一方大军,主帅遥望对面整肃的军容,不由神色凝重。 世人都说,这冠军侯乃天底下一等一的勇武。斩将夺旗,不在话下,轻易好比探囊取物。 如今观之此人在军略方面也颇有建树。 看这阵列排布,颇有几分章法。 他竟在其中看出了几分威武侯的影子。 看来冠军侯大约是得到了威武侯用兵的其中三昧。 “大帅何必苦恼。” 一名英姿飒爽的小将,双手抱拳对他行了一礼“什么冠军侯,徒有虚名,依末将所看,不过一个反贼罢了。” 他朗声道来。 “请大帅下令,墨江这便前去取了这人向上人头,回来给大帅祭旗。” 大帅沉吟片刻,深深凝望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白衣小将,也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一位将军,甚至被人称作小冠军侯,由此可见此人勇武之盛。 大帅也曾亲眼见过此人出手,寻常二十余的大汉与这位小将军厮杀,竟也落得一败涂地。至于冠军侯,都说他是什么天底下一等一的勇武,还说他是什么天下第一,但大帅并未亲眼所见,想来也或许言之有物。 议者亲眼所见,译者未曾。 大帅心中的天秤渐渐往一边倾斜。 终于他把头一点陈生道了句好。 这小将军脸上显出骄狂的神色。 他也用方天画戟,也跨坐白马。 到敌军阵前叫骂。 他只觉春风得意马蹄疾,自己扬名立万的时刻,便在今日。 说什么小冠军侯晓冠军侯,这样的名号,最开始他还沾沾自喜,后来越听越是刺耳,凭什么他是冠军侯我就是小冠军侯!听上去遍仿佛我是个赝品似的。 于是在一次一次的战争中,他下手越来越是凶狠,就连敌人的老弱妇孺也没有留守,通通杀了用以冲作首级军功。 毕竟他冠军侯三年军功封侯自己又怎能弱了去。 尽管最开始那些小孩临终前的眼神,让他心中很是不忍。 但次数越多时间越长,他渐渐也就习惯麻木,甚至到了如今享受其中。 他热衷于看到那些弱小者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绝望无力的眼神,这让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成就感,如同决定他人生死的天神。 他也深深期待着,那一位所谓的冠军猴在自己面前也露出这般绝望无助的眼神。 在他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敌军分开一条道路来,一名白马之上的将军缓缓踏出,他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那狰狞有如恶鬼,那威严有如神明,那是冠军侯。 他兴奋的舔着嘴唇,感觉到一阵口渴,这是他想要饮冠军侯鲜血的冲动。 “来吧来吧来吧!” 他呢喃着,用力一夹马腹,宛如离弦的箭般冲向那位青铜面具的将军。 方天画戟扬起,那是他曾经挥舞过千百次的轨迹,是他烙印镜身体本能的战斗技艺。 在对阵大军千千万的目光注视下。两匹白马交错而过。小冠军侯觉得自己大概是成功了,不然这种飘飘然有如身在云端的感觉又该作何解释。 只是自己为何还在一直往上升往上升,好似没有个尽头一般。 终于他心中升起一股疑惑。恰在此时,上升的势头也到了尽头。 他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白马之上的无头尸体。鲜血不要钱似的从脖颈处的空腔往外喷射。 “奇怪,这人打扮怎生的这般眼熟?” 他心中生起这样的疑惑。转瞬便有灵光一闪。 “哦,原来这人就是我自己啊。”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顺理成章的,他便也想到了自己即将迎 来死亡的事实。 只是一瞬间,恐惧和绝望就爬满了他的双眼。 他张大嘴巴想要喊不,想要喊救命,想要活下去,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死了。 死之前的眼神和曾经死在他手里的那些可怜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路明非用力震落方天画戟上的血。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无头尸体。 对路明非来说这个人没什么特殊,只是他征战以来斩杀的诸多敌人的其中之一罢了。 他不会去了解这个人有什么过往有什么故事,有什么罪孽或者理想。 因为这里是战场,对于战场之上的人来说,只有敌人和战友两种角色,他们所需要做的也只是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仅此而已。 阵前斗将,一者生一者死。 这一幕给双方军阵的士气带来了显着影响。 路明非身后士兵双目中的火焰愈加汹涌,反观对面,他们眼神躲闪,隐约有畏缩之意。路明非提起方天画戟向前一指。 “随我杀。” “是。” 千万甲士的应声宛如一人。 朝廷大军的主帅痛苦的把眼闭上。 到此为止了。 前来阻挡路明非的朝廷大军,根本不堪一击。 冠军侯一路收拢难民一路攻城拔寨,势不可挡般,往京城进发。 庙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再好的涵养,再深的定力,在面对这般随时可能有生命之忧的威胁时,到底还是会乱了方寸。 他们将目光投向龙椅之上的那位皇帝,希望他能想想什么办法。 皇帝依然神秘的笑着,喃喃着一些常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看天子这个样子八成也是指望不上了。他们也只能想其他办法。 文武百官们开了几场宴会,觥筹交错间便决定了下一步走向,第2天一封封书信,便从京城发往天下各处。 冠军侯若只是要推翻皇帝与这朝廷为敌也就罢了。看他这架势,可还要与天底下的名门望族都要做过一场。对于氏族们来说,哪里有乖乖等着别人打上门来的道理。 于是在这一封封的书信之下,天下各地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俊杰走向京城,又从京城各自领了人马,编成队伍,以他们的方式给这位大言不惭的冠军猴,一个好看。 京城中的权贵们又是稳坐钓鱼台。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冠军猴就算再怎么以一当百再怎么勇武,到底还是阅历少,看不清这个天下。 天下的主人到底是他们名门望族, 他们垄断了最为高深的典籍,他们的子弟从最开始就比泥腿子们强。而无论是打仗还是别的什么,归根到底着眼点还是在于人的身上。可以说天底下九成9的年轻才俊都在他们一边。你冠军侯拿什么跟我们斗? 一场接一场的宴会,觥筹交错,胡姬献舞,美人在怀。 他们的日子当真是好不快活。 可是当一封封的战报送来拆开看后,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傻了眼。 “王家的公子死了。” “谢家的大少爷二少爷阵亡。” “孙家的传人在正面战场上被冠军侯给冲得七零八落。” 这这这…… 这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他们只觉得胡姬的身段失了妖娆,口中的美酒也少了味道。 当真没有人能治一治,这冠军侯了吗? 419 物是人非 这个问题的答桉是令人绝望的。 大概是真的没人能治一治冠军侯了。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之类的词,仿佛天生就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个天底下数得上的名门望族们组织起了三次大规模平叛。 从年轻俊杰一直到隐居深山老林的贤人,全部都在冠军侯的兵锋之下铩羽而归,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这些以往都是高高在上的名门大族们开始怀疑起了自身的优越性,他们真的有高高在上的本钱吗?他们真的比普通的老百姓厉害吗?这些世家们的骄傲和矜持,在路明非的拳头之下被打得支离破碎。 于是开始有人动瑶。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来处,思考起世家之所以为世家的原因,这才发现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他们世家祠堂最上面的排位,当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和其他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人而已。 世家也是从普通人之中走出来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往自己的身上涂抹了越来越多的权威性和神圣性,让自己变得高高在上,脱离凡俗。 但是到头来将这些涂抹上去的东西统统扒拉开,还回其本来的模样,世家子弟们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和从前看不起的田地里普通人泥腿子,没有任何区别。 大家都是两条手臂两条腿,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大家都是被杀就会死。 变化就这样发生了。 “主公,有人求见。” “哦,何人?” “颍川王家。” 路明非抬起头,目露亚然。 颍川王家,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家族,就算放眼全天下,也是排在最前列的那几个之一。 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时期,他不好好的在名门望族那边呆着,跑到自己这边来做什么? 路明非沉吟片刻,让人将之带进来,这是个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须,模样威严,进来后他对着陆明飞行了一礼,旁的什么也没说,开口便是道。 “颍川王家前来,助冠军侯一臂之力。” 路明非饶有兴趣。 “哦,祝本侯一臂之力。” “正是。” 这位中年人的身份是当代颍川王家的家主。他此行的来意也正如开头那句话所说,前来祝冠军侯一臂之力。其中没有算计,没有阴谋。颍川王家是真心诚意的投靠于路明非。 路明非问他们原油,也只是回答良禽择木而栖。 “想好后果了吗?” “自然是想好了。” 路明非点头。 “那便如此吧。” 这是第1例。 颍川王家头城冠军侯的消息犹如一块砸入湖泊的巨石,溅起高高的水花,把平静的水面给打的支离破碎。 世人没想到本该是与冠军侯势如水火的名门望族,最后居然会掉头来投向冠军侯的这一边。这还和以前的战争不一样。 所谓世家便是最善于两头下注,无论皇帝谁家来做世家到底还是世家?可是看冠军侯如今这架势,有点是要在世家和百姓之间选择后者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世家和百姓两者本身就是对立的关系,若是加强世家则百姓日子不好过,若百姓日子红火则世家就得出血。 冠军侯显然就是要走后者那条路。 而且步子迈的幅度还很大。 按说这两者应当是生死仇敌般的关系才是,如今怎么却走到了一块。 天下人议论得沸沸扬扬,这里面的道理,或许有的读书人看不懂,但同为世家的人们很快就回过味来。 按说这两者应当是生死仇敌般的关系才是,如今怎么却走到了一块。 天下人议论得沸沸扬扬,这里面的道理,或许有的读书人看不懂,但同为世家的人们很快就回过味来。 他们他们能想得到颍川王家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 世家可以传承数百年而不绝,其根本秘诀不在于所谓的底蕴所谓的沉淀。而是他们的眼光。 历史就像是大江上起落的潮水,自有它的规律,一个人就算再如何惊才绝艳,也只是这个起落大潮中的一朵小小水花,或者一点水滴,仅此而已。 个体的力量无法去左右历史大势的走向。真正的聪明人所应该做的,不是扭转历史大势,不是逆天而行,而是看清历史大势的走向,顺应潮流,借助他的势头达成自己的目的。 最开始冠军侯启兵在他们看来只是又一次的王朝更迭,重复之前无数次的事情,无甚出奇。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冠军侯越来越多的行为,展露在他们面前。 世家大族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冠军侯似乎不只是想要简单的重复前人走过的道路,他是想要创新出一个崭新的,与之前百年千年都不同的未来。 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然后摇头,心想年轻人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 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冠军侯,路明非,不过是诸多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这个天下的狂徒之一罢了。 但后来的发展却证明他们错了,错的离谱。 本来毫无可能,一点成功希望都没有的事情。 在冠军侯手中,竟然一步一步的向着成功的方向前进,眼看着最后终点已近在眼前。 与天下人为敌也好,他也将要赢了。 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说不通。 世家大族们翻来覆去的研究路明非一路以来的战绩,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最后只得到一个匪夷所思,又让人不得不相信的答桉。 冠军侯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靠的完全是他的个人勇武。 有人说,除非你的个人勇武超出了这个凡俗的极限,否则都还得遵循这个人世间的规矩,按照这些规矩来办事。 但这里恰好就有一个超出了凡俗极限的人。 不要说什么大洲建国以来,就算是放眼史书,所有青史上有记载的战争,所有的将军元帅,甚至民间侠客等等等等,没有一个能与如今这位冠军侯相提并论。 他便好似不是这凡间之人,而是从天上来的。 当个人勇武到了路明非这般田地,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无人能敌,那么他的意志就无人可以违背,他想做到的事也一定可以做到。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不要提什么历史大势。 他就是历史大势本身。 当看清了这一点,再回头来思考颍川王家之所以投靠路明非的原因,便也就一目了然了。 ………… 京城还是原先那个京城。 只是宴会少了。 秋意渐浓,庭院里的树木,光秃秃的一片,家主没有让下人清扫,他搬了把藤椅坐在一地的枯叶上,遥望某个方向,良久后悠悠叹息。 虽然目前只收到颍川王家一个投靠冠军侯的消息,但他很清楚这只是开始,而非结束,他也清楚这个开始意味着什么。 大周要完了。果然,如他所料。 以颖川王氏头陈冠军侯这件事作为转折。战局陡然一变。原本尽管是在股骨支撑,但朝廷的大军好歹还算是有个样子,如今倒好,颍川王氏仿佛是一个信号,在他之后,陆续有各大名门望族,从朝廷一方前往冠军侯所在,力量此消彼长之下,对比更是悬殊,本来就已是苦苦支撑的朝廷大军,这下彻底溃败。 兵荒马乱的气氛如同一场瘟疫,逐渐向着天子脚下的京城蔓延,这光景就算是京城,也开始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往外逃,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逃,但总而言之离开这里就是好的。 当路明非抵达京城时,昔日熟悉的光景,已然一去不复返,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荒败的孤城。 路明非跨坐在白马上遥望城墙,他想象着那一日,绘梨衣带着自己闯出老皇帝布下的包围圈,险之又险逃出升天时候的光景。 当时他们是何等狼狈,自己在沉睡,只留下绘梨衣,一个女子苦苦支撑,后面是要他们命的追兵,他们恍恍然如丧家之犬 而今他回到这里,身后是旗帜鲜明,枪戟林立的大军。 万千感慨涌上心头,物是人非。 路明非打马上前。 有人过来拦着,他说着主公不可。 如今不同往日,冠军侯何等显贵,身份距离那最高的位置也仅一步之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全系于他一人之身,所以谁都可以涉险,唯独冠军侯不可以 “让开。” 路明非道。 他扫视面前这几人。 “莫非你们以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伤到我不成?” 路明非看到他们犹豫的面色。 呼的也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是笑着的。 就是就是,莫非你们认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伤到我家哥哥不成? 这声音这语气,隐约使路明非觉得熟悉,好似曾在哪里听过似的。 这种熟悉感便好比是他当年第1面见到绘梨衣,便好比是当年他与绘梨衣一起拼凑出那些瑰丽的奇幻的故事。 难道这声音也是我曾在上辈子听过的么? 路明非在心中想。 他转头四望,却找不到想象中的人影,路明非怅然若失。他觉得就在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差点抓住,却又从手指缝间熘走。 将军们把路让开,好让路明非独自前往京城,到明黄宫殿之内。 马蹄声滴滴答答。 马上还是青铜面具的他。 这一幕与多年之前何其相似。当时的路明非,回京封侯,跨马游街,风光一时无两。万人空巷,百姓摩肩接踵,只为一堵少年侯爷的风采。 如今这巷子也都空了,不光是巷子,连这座城都几乎是空了,路明非依然跨坐在白马之上,但他已不是当初的少年侯爷,他即将要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 不用推,大门开着的。 这是大洲平日里用以上早朝的大殿。 高大有如巨人的居所。 曾经路明非跟随文武百官,在司礼监掌印的唱诺声中,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他们牢牢盯着自己的足尖,没有一个人敢于抬头,哪怕品级再高的权贵也是同样。 这座大殿本身就代表着皇帝的权威。 所谓天子,便是天之下万万人之上 此刻路明非走进这座大殿 步伐从容,神色坦然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仿佛就这般要回想到世界的尽头 他走过礼部尚书的位置,走过吏部天官的位置,走过威武侯的位置,走过他曾经站立的位置,一直向前向前 前面就是台阶 路明非停下脚步,仰起头,目光越过台阶,看向最高处龙椅之上的那个老人 笑了笑 路明非脚步轻快的往上走 最后在老人的面前停下。 这是老皇帝。 路明非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说。 他想问对方是否会后悔。 他想问对方为何非得抓住绘梨衣不可。 就为了他虚无缥缈的长生梦想么? 他还想问他为何要将威武侯逼到绝路。 那个倔老头口口声声说着,忠诚于大洲,忠诚于这个天下,而非忠诚于君王。 但他至今仍留守塞外,不肯回转大洲。 他始终没有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路明非想问老皇帝,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就非得把自己逼到孤家寡人的位置上才满意么! 他本来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 本来是这样的。 但现在都没了。 路明非从塞外起兵,一路征战烽火连天,最终来到这京城,到这皇帝的面前。 本该是大功告成,夙愿得偿。 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看着面前这个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像是烈日炙烤下烧的龟裂的大地,还有那一双无神的没有焦点的双眼,偌大的宫殿,没有宫女,没有太监,没有嫔妃,没有皇子,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把龙椅之上,像是一尊泥凋木塑。 陆云飞忽然觉得这家伙其实也挺可怜的,到今日这般田地,他大概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了吧,已沦为了权力的傀儡。 而且啊…… 路明非呼出一口气。 “你老了。” 他道。 老皇帝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只是澹澹的笑着,嘴唇蠕动。 路明非耳力很好,就算不用贴近他也听得到,老皇帝说的是“成仙成仙我就要成仙了!” 成仙么? 哈哈哈! 路明非咧嘴笑起来。 他解下佩剑,卸下盔甲,活动活动筋骨,搀扶起老皇帝坐到一边,把龙椅腾出来。 这就是皇帝的位置啊。 路明非缓缓坐下。 请假条 要下一卷了,想想细纲,请假一天。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0第三次世界副本任务结束 路明非的动作停住了。 他重新站起来。 路明非站在富丽堂皇的龙椅旁边,低头看着这把象征着天下共主的椅子,象征着人世间至高无上权力的椅子。 他上手轻轻拍了拍。 “怎么哥哥不坐吗?” 这是之前出现的幻觉一样的小男孩声音。 此刻再次出现在路明非尔畔。 路明非转头看向某个黑暗的角落。 从那边走出一个白衣的小男孩来。 他的模样是这班好,叫人只需见上一眼就一辈子也忘不了。 但奇怪的地方正在这里,明明是这般出众的少年,当你的目光离开他之后,想要在脑海重新回想起关于他的样子,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便仿佛除了他所认可的人之外,没有人能够真正记住他的模样。 好看的就像是幻觉一样。 不过路明非可以确定这一次不是幻觉了。 “百晓生。” 路明非叫出他的名字。 “想来你就是百晓生吧。” “不愧是哥哥。” “一下子就被看出来了。” 百晓生笑着。 他走到龙椅旁,仰着头打量,然后嘿休一声,撑着扶手跳起来,像是一片落叶似的轻飘飘的坐在椅背上,两条腿挂下来一晃一晃,好不惬意。 一会儿,小男孩煞有介事的感慨。 “还挺高的。” 看到这家伙路明非心中升起很多疑惑,这些年以来的种种事情浮上心头,绘梨衣源稚女似乎还有老皇帝,好像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能与眼前的这个人扯上关系。 而且,哥哥…… 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哥哥? 从百晓生的活动轨迹来看,这家伙起码活了也有五六十年了,可眼前的这位百晓生,看起来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说不通。 只是路明非一个疑惑都没有说出口。 再见到白小生这个小男孩之后,他心中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熟悉感越来越大,便好似他就要回忆起什么来一样。 有什么嫩芽要在他的心中破土而出。 当路明非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自己,他愣了一下,就看到这双眼笑起来,里面像是藏了一整个盎然的春意 “哥哥。” 百晓生对他道。 “你快想起来了吗?” 什么叫快想起来了? 路明非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 这是从未出现在冠军侯脸上的神色。 他就算再嘻嘻哈哈,再没有正形,但冠军侯始终会坚定地前往他所要前往的地方,迷茫之类的情绪永远都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但此刻他就迷茫了。 路明非听不懂百晓生说的话。 什么叫我快想起来了? 百晓生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路明非的感受。 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去。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他这样感慨着。 “虽然才只有三个世界,就已经快压制不住哥哥了。” “但毕竟是哥哥嘛。” “无论做到什么程度都能够被理解啦。” 他说着,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笑中有骄傲有自豪,还有着浓到化不开的忧伤。 “所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吧。” 路明非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奇怪的自言自语。 若是换成平日里的他,此刻8成已经上手了吧,在那里说个没完没了,你倒是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话呀,自己说自己的很有意思吗?真是叫人火大。 缺乏耐心的路明非真想把这小家伙给扯过来,狠狠的揍上一顿。 但此刻他一点揍人的冲动都没有。 不知为何他心中反而有了许多的哀伤。 路明非敢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哀伤过。 他想要把小男孩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他柔软的长发,就这样一直到世界的尽头,末日的来临。 “哥哥想看末日吗?” 小男孩仿佛具有读心的本领。 他的语气变好似这里不是富丽堂皇的大殿,不是整个大洲最为尊贵,最为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 便好似皇帝之类的存在,无论是对路明非还是百晓生,都丝毫不重要。 他们在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地界谈笑风生。 小男孩问他。 “哥哥想看末日么?” 轻松的语气就像是在问路明非想不想看一场烟花。 在这个小男孩的眼中,世界的末日和烟花没有任何区别。 他笑着。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表演。 “看啊,哥哥。” 小男孩指着大殿之外。 原本的蔚蓝天空染上橘红。 一轮巨大的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 它是这般巨大,完全占据了你全部的视野,天空像是即将就要沸腾起来,云彩开始燃烧。 另一边,对面的地平线,星辰和明月无声无息间蔓延,如同一层寒霜,要将天空都给冻结。 大日和星月分庭抗礼,一半的大地陷入黑暗,冰冷的死寂,一半的大地被烈阳炙烤,泥土凝华结晶,形成玻璃似的固体。 “看啊,哥哥。” 就像是在幼儿班画了画,迫不及待跑回家要拿给哥哥看的孩子一样。 小男孩用着这般的语气,对路明非道。 “这就是末日。” 路明非不说话。 他沉默的望着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切。 路明非此刻的视角很是特殊。 整个世界的变化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眼前。 不知何时大殿升到了天上。 他们就站在高天之上俯瞰这个世界一步步走向覆灭。 除了太阳和星辰,还有还有,大海涨起连接天地的浪潮,大地分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峡谷,榕江就在其中酝酿。 正如小男孩所说,这就是末日。 但是,真奇怪。 所谓末日就应该是所有的人都走向死亡,包括路明非的战友,部下,亲人,爱人,仇敌,所有的所有人,都将迎来死亡。 他就要沦为比老皇帝更可悲的,孤家寡人。 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都这样了,路明非心中居然没有丝毫的悲伤,绝望之类的情绪更是无从谈起。 反而,在路明非的心中,还有着一股澹澹的解脱感。 说不出的轻松。 就像是一场梦静即将醒来。 但这样的情绪也太奇怪了。 我竟是如此冷血的人么? 路明非暗暗问自己。 “当然不是。” 这是小男孩的声音。 路明非皱眉。 果然,这家伙真的可以读到其他人的内心吧。 小男孩笑吟吟的,在这世界走向终局的时刻,温柔的与路明非道。 “哥哥才不冷血呢。” “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 路明非竖起手掌。 “停停停!” 他道。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读出来吧。” “我的那些问题。”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百晓生为什么叫自己哥哥。 还有绘梨衣,源稚女,这些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似乎都是因为眼前这位百晓生。 ·他在其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可是,为什么呢? 百晓生让自己和这些人相识有什么目的?路明非心中的问题有很多。 他希望眼前的这位百晓生可以给自己解惑。 然后就看到百晓生点头,一本正经的说。 “哥哥很好奇么?” “真相很简单啦。” 他摊手。 露出恶作剧似的笑。 “因为…… “这就是梦啦。” 得到解答,路明非心中的问题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一场梦?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说来,既然是梦的话,那么…… 路明非忽的灵光一闪。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抓到了什么。 恰在此时,小男孩啪的打了声响指。 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天地间回荡。 末日的进程就此停下。 “是啊,哥哥。” “你也发现了吧。” “既然是梦,那也肯定有着,梦醒的时分。” 他对着路明非伸出手。 “醒来吧,哥哥。” ………… 路明非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回到德罗古尼尔里他与绘梨衣的出租屋。 他转着投,入目是漆黑的天空,墨染似的乌云,沉闷的海浪声一直从世界的尽头传来,宛如巨人的鼾声。 他低头看看大海。 这得有……几千米了? 路明非可以确定,这里不是德罗古尼尔,不是虚拟游戏的世界。 这里就是现实。 要说原因的话…… 他摊开手掌,一棵青铜的树苗凭空生长,它分开枝丫,每一条枝丫都燃起火焰。 青铜与火的权柄。 在现实世界,路明非可以使用青铜与火的权柄,在德罗古尼尔,他不能。 这就是证据。 五指合拢,青铜的树和树上的火,便这般消弭于无形。 路明非沉思。 真是蹊跷。 前面两个世界副本结束后他都是在德罗古尼尔里醒来。 这次却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 就算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也应该是在第四个世界副本结束后才对。 他还记得小魔鬼最开始说的,四个世界副本结束后,告诉他一个苏醒龙王的信息。 这也正是路明非最开始同意陪小魔鬼玩这大型虚拟现实游戏的原因。 至于和绘梨衣的羁绊,以及经历世界副本带来的心性上的成长收获,倒都是属于后话了。 等等,心性…… 路明非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点到底是什么了。 他闭幕感应,双眼所见的世界归于虚无,与此同时,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的心神中展开。 这是非人武者的神。 只是旁的非人武者可做不到如路明非这般程度。 心神所感应的范围在不断扩张,继续扩张。 良久之后,路明非徐徐睁眼。 双目之中仍然残有震撼的神色。 此番养神法的进度,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固然,前面两次世界副本任务给他的养神法带来很大好处。 但是与这一次的相比,不,甚至都没有相比的资格。 在路明非的感觉中,前面两次世界副本的收获加在一起的总和,才勉强有机会和这第三次的收获相比较。 而且…… 就因为第三次世界副本任务的巨大收获,他养神法的进度,即将填满。 本来他距离成就外罡,在养神法修行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如今倒好。 就路明非目前的进度,毫不客气的说,他已然站在了成就外罡的门槛之前,只需要往前再踏一步,就可破入外罡。 不过这也只是养神法的进度,想要成就外罡,光是养神法达标可不行,劲力修为也得跟上。 就算如此也很是惊人了,养神法和劲力修为,谁都知道是前者更难修炼,劲力嘛,水磨工夫,用日子一天天的磨,总能磨上去。 养神法就不同了,没有个机缘,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原地打转。 如今最是难走的一条路,却被路明非给走通了,剩下一个劲力修为,对路明非来说这还算什么问题,以他的天赋,用不了几个月就能赶上来。 当然,养神法进度过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存在根基虚浮的隐患,更何况这是路明非重修武道后的再一次重修,第三次成就外罡,肯定是精益求精,不达到他满意的程度,不达到理论上的完美,路明非肯定不会罢休。 所以养神法还需沉淀。 路明非暗暗的想。 或许可以用第四次世界副本的机会沉淀。 只是,他忽然有了个疑惑。 真的还会有第四次世界副本任务么? 说起来这第三次世界副本任务的收获这么大,我到底都在里面经历了一些什么? 路明非好奇。 他也不是第一次对世界副本的经历产生好奇了。 只是这一次的好奇最为强烈。 尽管小魔鬼最开始就说了,等到四个世界副本的任务都结束,相关的记忆便会解封,到时候路明非和绘梨衣在里面经历了一些什么,全部都能一目了然。 只是路明非稍微有点等不及了。 而且随着路明非的回忆,越来越有一种即将想起些什么的感觉。 有什么画面就要在眼前跳出来。 “真拿你没办法啊,哥哥。” 小魔鬼无奈的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循声望去。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一张橡木桌子。 小魔鬼正坐在橡木桌的对面。 他一只手拿着羽毛笔,一只手压住羊皮纸,正奋笔疾书。 很快,路明非的目光被羽毛笔所吸引。 这支笔仿佛具备某种神奇的魔力,凡是在羊皮纸上所过之处,都是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那焰火燃起来有数公分那么高,缓缓熄灭后,便留下深红的烙印。 如此富有标志性的画面,路明非怎么可能还看不出。 他眯着眼。 “喂喂喂,怎么,终于决定要和我签订魔鬼契约了吗?” “用力量来换取我的灵魂什么的。” 奋笔疾书的小魔鬼抬起头,惊讶的看了眼他。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小魔鬼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提议不错,我这里也不是没有相关业务,四分之一生命二分之一生命还有百分百生命,就算是把神明给拉下神座的力量我也不是没有,就看哥哥你可以付出多少了。” 小魔鬼彬彬有礼,两只手掌交叉,没有人握持的羽毛笔依旧在勤勤恳恳的工作,于半空中飞舞,在羊皮纸上留下一串又一串亵渎的文字。 路明非默默看了眼。 那个原来您老的笔能自己动啊,刚才还握着干什么,装样子什么的很好玩么? 话说回来了,会自己写字的羽毛笔,要是让作者们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用的道具,大概会为此打起来吧。 82中文网 421 去东京 小魔鬼偏过头。 “哥哥一点都不好玩。” 路明非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笃笃几声脆响。 “闹够了吧。” “说说。” “这都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小魔鬼一脸的天真无辜,这家伙可真是天生的演员,精致的武官配上这般天衣无缝的神情,不要说女孩子了,没准连楚子航楚杀胚见了都得动容,连面瘫都会产生表情变化,这叫什么?这叫医学奇迹啊。 路明非这个铁石心肠的就不一样了,无论小魔鬼做出什么表情什么样子,他都冷静依旧,毕竟他啊,真是再了解这家伙的恶劣性格不过,如果自己真因为他的表现而动容,指不定小魔鬼心里该偷乐成什么样子呢。 “好啦好啦。” “我知道啦。” 见没有骗到路明非,小魔鬼无奈的撇嘴。 “真是的,哥哥长大了,一点也没以前可爱了。” 他以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如是说道。 羽毛笔在羊皮纸的末尾签上一连串藤蔓似的花体文字,只要见上一眼,便叫人自然而然的联想起毒蛇,有着华丽的花纹,同时还具备致命的危险。 “啊哈,好了!” 小魔鬼惊喜的吹了声口哨,一把拎起羊皮纸,完成的契约有着异象,上面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全部都摇曳起幽兰的火,像是海底飘摇的海草,同时还随着小魔鬼的动作而起伏,最后他吹了一口气,所有文字燃起的火焰依次熄灭。 “签了它。” 小魔鬼打了个响指,羊皮纸和羽毛笔跳着华尔兹,旋转的停在路明非面前。 它们还做了个相当华丽的舞步,最后定格在邀请路明非的动作。 路明非看了眼羊皮纸和羽毛笔。 这俩家伙冲他点了点,没来由的令人联想起一脸讨好的哈士奇。 喂喂喂,再怎么说你们也是魔鬼契约吧,身为魔鬼契约的矜持和骄傲呢,这样没底线的样子真的好么? 路明非压下都到了嘴边的白烂话,他问小魔鬼。 “不解释一下就想让我直接签么?” “强买强卖也不是这个强买强卖法啊。” “说说吧,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他示意羊皮纸。 “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世界副本结束后,不是应该回到德罗古尼尔么?” “嗯,商品介绍嘛,合理的要求。” 小魔鬼笑着说。 “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哦,有了。” 他打了个响指。 橡木桌变得透明,泛起水面般的涟漪。 很快,在这上面显出一半星月一半烈阳的末日景象。 路明非微微皱眉。 “这是?” 他隐约觉得眼熟,好似这一幕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小魔鬼注意着路明非的神色变化。 “果然,,哥哥想得起来啊。” “想得起来?” “哥哥觉得眼熟吧,没错,这就是上一个世界副本的景象。” 路明非很快意识到了蹊跷。 “等等,你最开始不是说只有等四个世界副本任务全部结束之后,我才能回想起相关的记忆么?” “是啊。” 小魔鬼叹了口气。 “可是这不是连哥哥你自己也说了么?” 他竖起一根手指,以此表示强调的语气。 “最开始,这是最开始的说法。” “现在不一样啦。” 说着,小魔鬼从橡木桌下取出一张旧的羊皮纸。 “这个呢,是当初哥哥和我签订的契约。” “你看。” 他将之推过来。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旧契约之上。 他吃了一惊。 满打满算签这个旧契约的时间也不超过半年,但此刻这在巡航羊皮纸宛如饱经了历史风霜,龟裂的痕迹遍布其上,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尤其是羊皮纸上的文字。 小魔鬼的契约都是用晦涩难明的文字写成,一般人看了便会头晕眼花,只有体内流淌有龙血的人才能阅读,但只是混血种的话就算再高的血统也只能看得懂零星的几个词,毕竟这上面的每个字都是最为高贵的龙文。 路明非不一样,虽然这上面的文字他从来没学过,乍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印象派的涂鸦,但只要集中精神,路明非就能理所应当的理解这些文字,耳畔便宛如有一整个交响乐团为他演奏,一首曲子就是一个龙文。 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原因正是在于,龙文都是活的。 它们可以自行判断你的龙血浓度,和你体内的龙血共鸣,它与如今人类所使用的所有文字系统都不同,不是表意也不是表音,而是利用了第五种元素,也即精神。 这是龙类对于精神,或者说灵魂领域研究的应用之一。 而此刻,这张旧的契约之上,小魔鬼以他的位格所书写的龙文,一个一个也显得暗澹,好几个甚至都模湖不清,一闪一闪,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灯泡。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另一张小魔鬼刚刚完成的契约,羊皮纸上的龙文精神抖擞,满是某种神秘的魔力。 “哥哥,看出来吧。” “你的成长太快了。” 小魔鬼娓娓道来。 他为路明非介绍了旧契约的作用。 这是路明非可以进行德罗古尼尔这场游戏的关键。 “哥哥,你很特殊。” 小魔鬼这样直接的对路明非说了。 直接的让路明非都有些不习惯。 什么情况,小魔鬼不是得了不说谜语就会死的怪病么,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说话也太爽快了,爽快的一点都不像是这家伙的作风。 路明非心里隐约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只是,特殊…… 这一点路明非自己都有所猜测。 大概是在第一次和小魔鬼见面的那天。 路明非只是不喜欢动脑,并不意味着他傻,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动脑,大概这是所有掌握高超武力之人的通病。 路明非知道自己很特殊,他的血统肯定有问题,但这又如何,他对自我的认知是人类,两个世界的记忆加在一起明白无误的告诉他就是人类,那么路明非就是人类,他才不管自己以前是什么。 但如今在小魔鬼这里得到了证实,他是特殊的。 小魔鬼的叙述还在继续。 他今天的表现确实很反常。 很多路明非之前挖空心思旁敲侧击都不一定肯说出来的秘辛。 今天小魔鬼就像是拉家常一样,轻松写意的就全部说出了口。 包括之前一定要路明非签契约的原因。 那是因为路明非的特殊,哪怕德罗古尼尔是传说中的奥丁之戒,其位格堪比必中之枪,但是想要彻底封印路明非的记忆,将他的意识投放到一个崭新编织的梦境,也是极为吃力,可能性极低极低。 所以,小魔鬼就要路明非签订契约,这是他取得巧,绕了个圈,路明非签订契约的这个动作本身,就代表了他准许了德罗古尼尔的操作,也是只有在得到路明非本人的允许之后,世界副本的任务才能顺利展开。 至于为什么小魔鬼费尽周章一定要路明非经历世界副本任务,其实和路明非猜的一样,时间不多了,正常情况下路明非要成就外罡,得要数年光阴。 可是数年!别说是数年了,就算一年小魔鬼也觉得太过漫长。 外罡只是堪比龙王,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可不够。 有关武道的一切,路明非对小魔鬼没有保留,所以小魔鬼很清楚,想要结束轮回,终结他们双生子的宿命,只是外罡的程度根本不够。 必须武圣。只有武圣,这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力量。 路明非曾向小魔鬼坦言,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修行武道,哪怕曾有数次距离武圣只一步之遥,但如今的他,依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定就能成就武圣。 所以了,小魔鬼就在想,既然哥哥没有把握,那就给他更多的时间,用尽量短的时间去突破外罡,然后自然而然就有更多的时间成就武圣。 这便有了德罗古尼尔。 和常人想的不同的是,接受路明非一对一教学最多的人,不是楚子航,不是零,也不是远东九州总部的圆圆和陈平安。 而是小魔鬼。 在此方世界,对武道领悟最深的,除了路明非,也是这小魔鬼了。 他知道非人通往外罡这条道路上最困难的挑战是什么。 养神法。 他便想到了德罗古尼尔。 小魔鬼要以此补足路明非在养神法之上的进度,好使他更快的破入外罡。 为此准备了四个不同的世界副本,让路明非经历四个世界,让他体验悲伤痛苦和欢乐,所有的所有感悟,都将成为路明非养神法成长的资粮。 这一切的进展也很顺利。 每一次的世界副本确实都给路明非带来了在养神法上的长足进步。 但意外就在这里。 进步太长足了。 原本准备了四个世界副本,但如今看来,三个世界副本就够了,第四个根本就用不着。 但问题不只如此。 就算三个副本已达到效果,第四个副本也还是有其存在的意义,养神法积累多一些,底蕴丰厚一些,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多多益善。 但德罗古尼尔承受不了了。 这才是最大问题。 关于这点,残破不堪的旧契约便是极好的证明。 路明非成长到距离外罡仅一线之差的心神,已不是德罗古尼尔可以容纳的了。 所以,原本计划中的第四个世界副本就此作废。 小魔鬼决定与路明非签订新的契约。 这也正是路明非在三号世界副本结束后没有回归德罗古尼尔,而是来到现实世界的原因。 “因为啊,德罗古尼尔的使命,已告一段落。” 小魔鬼说到这里,停了停。 等路明非消化完所有信息后,继续开口。 “按说呢,到现在,德罗古尼尔也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只要哥哥自己修行就好了。” “但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这么轻描澹写的罢手,我不甘心。” “你看啊,哥哥。” “德罗古尼尔的效果这么好,为什么我们不把他发挥到极致呢?” “发挥到极致?” 路明非不解。 “你不是都说了如今的德罗古尼尔无法承受我的心神,还谈什么发挥到极致。” “这哥哥你就不知道了吧。” 小魔鬼摇着手指,一脸高深莫测。 “德罗古尼尔编织的梦境对于哥哥你来说太过脆弱。” “但是……” 他张开双臂。 “这个现实呢?” 大海的呜咽声在天地回荡。 他们坐在高空之上。 狂风吹起小魔鬼的发。 他的笑容自信而张扬。 路明非心中一动。 “你是说……” 小魔鬼示意羊皮纸和羽毛笔。 “签了它,哥哥。” 他又露出标志性的,恶作剧般的微笑。 “我们玩把大的。” 羽毛笔自跳到路明非手边。 羊皮纸铺展在他面前。 上面的龙文与他的血统共鸣,自动将意思传达给路明非。 他终于明白小魔鬼的意思。 签约后,德罗古尼尔将封印他的记忆,以现实世界作为梦境,一直到预设的条件满足,封印才解开。 这就是小魔鬼给路明非准备的,新的四号世界副本。 以现实世界作为副本。 “哥哥,这一次的游戏结束,你就是外罡了。” 小魔鬼说。 “而且,作为服务更改的补偿,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四号世界副本的名称。” 路明非来了兴趣。 前面几个世界副本,都是在完成之后才知道名称。 而且百鬼夜行,阿赖耶识,似乎都是对这个副本经历的一定总结。 那么从四号世界副本的名称,也大概能看出这个副本都会经历些什么吧。 提前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他就听小魔鬼说道。 新的白王 路明非愣了。 白王? 四大君主里可没有这一位。 但路明非对此并不陌生。 所谓白王,似乎是与黑王相同位格的存在,她死在了与黑王的战争里,相关的传说在死海文书中有所记载。 路明非心中一动。 他想起小魔鬼曾经给的承诺。 经历德罗古尼尔的四个世界副本后,他将得到一尊新的龙王的信息。 当时路明非还在猜测,不知道小魔鬼所说的心龙王,是大地与山,天空与风,还是海洋与水。 如今看来,似乎他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这些都不是。 真正的答桉,是白王。 “想来哥哥你也猜到了吧。” “是的,我所要告诉你的龙王,正是。” “白王。” 路明非签下契约。 左手中指缠绕一枚藤蔓织就的戒指。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 路明非听到小魔鬼声音。 他温柔的叫自己。 “哥哥。” 他对自己说。 “去东京吧。” “去高天原。” “找到白王,然后……”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 路明非从天上坠落。 他闭着眼,狂风吹乱了少年的衣服和黑发。 噗通一声。 他坠入大海。 就在路明非坠海的地方。 小魔鬼站在这里。 他似君主巡视他的国。 威严的黄金童与大海之下的存在对视。 “舞台和演员就位,时间早了,无所谓。” “醒来吧。” 他如是说。 海床之下,某个古老的存在,沉寂千年的心脏,开始跳动。 82中文网 422 失踪的S级 昂热提着一瓶红酒,来到墓园。 轻快的脚步好似是回家。 这是一座以卡塞尔命名的墓园,历史比外面的那所屠龙校园更为久远,里面的陈设很捡漏,墓碑上的字也不精致,毕竟这些都是在那个夏天,由这个男人亲自完成的。 昂热一屁股坐在一座空白坟墓上,这座坟没有写姓名和生卒年月,因为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坟。 “·想不到吧,老伙计们。” “特别是你啊,路兄弟。” “小明非还是你的家族后人,说实在的,要不是我专程去查了你们路家的族谱,我还真是不敢置信,向你这样的谦谦君子,居然也会有小明非这样流氓一样的后人。” 昂热贼笑了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能在卡塞尔校长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为数不多可以看到的人,已长埋地下。 此刻的他仿佛回到百年前,相隔了一个世纪的剑桥,年轻到还显得稚嫩的他,面前站着老大哥似的卡塞尔,总是挂着腼腆微笑但意外很是可靠的路山彦,还有其他的很是照顾自己的大家。 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无论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从屠龙者的角度。 都是比自己更好的人啊。 这一百年来,昂热一次又一次的想起,但无论多少次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最后活了下来。 明明他们谁都更有资格比自己拥有活下来的权利。 昂热想不通。 同时,他心里还有着巨大的紧迫感。 他会想啊。 若活下来的人换做卡塞尔,或者路山彦,他们肯定会做的比自己更好吧。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昂热不会允许自己懈怠,他必须前进,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每当昂热闭上眼,眼前都会出现那个哀伤的夏天,在卡塞尔庄园,发生的一幕又一幕画面。 副校长说的其实没有错,切开这个男人的血管,流淌而出的血都能燃烧,那些全部都是复仇的火焰。 昂热这次来墓园,主要就是找路山彦说说话。,多少还有那么点告家长的意思,不过说的不是小明非的坏话就是了,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评价体系,路明非都是一个令人骄傲的学生。 活了一百三十岁的昂热,几乎就是一本活的历史书,如今在历史教科书上闪闪发光的那些人名,或许曾经都和他喝过酒,所谓的伟人对昂热来说,不过就是故人。 他见过的伟人太多了。 也因此,昂热在路明非身上隐约看到了相同的品质。 这是一个可以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人。 也有着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力量。 有时候昂热也会好奇,不知道路明非会将这个世界带向何方。 想来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校长室里,自己第一次听一个少年讲述了他,想要改变世界的愿望。 每个少年都应该有改变世界的梦想吧。 区别只是在于,有人随着成长,渐渐将之遗忘。 而有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并且为之付出一声的努力也在所不惜。 “路兄弟,你这位后人。” 昂热感慨。 “真不赖啊。” 诺玛的虚拟形象出现在面前。 这是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的事。 昂热原本感慨的神色转瞬不见了。 他沉下脸。 在墓园的这段时间完全属于他自己,除非是纯血龙族入侵卡塞尔这种事件,否则诺玛都不会打扰。 那么现在这是…… “校长先生。” 诺玛没有拖泥带水。 “s级失踪了。” s级失踪? 昂热眯起眼。 很好,这下同时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没有纯血龙族入侵卡塞尔。 坏消息是如今的事态可比这个严重多了。 信息处理中心。 当古德里安一边扣纽扣一边跑进大门的时候,他那双惺忪的睡眼顿时瞪得滚圆。 信息处理中心的大厅挤满了人,他的老伙计曼斯坦因只能站在最角落乖巧的像是他们还在哈佛听课的样子,看看最中心的那家伙吧,黑王在上竟然是图灵教授! 古德里安用力捂住他的心脏,这才确定自己不会因为心跳过速而猝死。 “过来点,挡住别人路了你这个白痴!” 曼斯坦因拉了他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古德里安连忙想要应是,话出口前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把嘴巴捂住,脸色憋得青紫也无所谓,用力的上下点头,这动静真让人怀疑他再用点力就会把脑袋给直接点得掉了。 “诸位,诸位!” 洪亮的声音在大厅内想起。 所有人都投去目光。 他们面色肃穆,动作整齐,犹如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当然某个脱线的教授除外。 古德里安茫然的左顾右盼,还得是在好友曼斯坦因充满友爱的肘击之下,方才回过神来。 他捂着肋骨,以努力伪装成饿狼的哈士奇般姿态,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他们的校长,昂热。 古德里安惊了一下。 他敢打赌,就用梦寐以求的终身教职打赌,自己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校长先生。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锋锐的气息叫人无法忽视,刺得人双眼都要生疼,只有那种在生死战场上摸爬滚打幸存下来的老兵身上才会出现的凶悍气息在他身上展露无疑,也只有看到此刻的昂热,你才会真正的相信那个传闻,这家伙啊,搞不好真的可以斩杀龙王。 古德里安惊的嘴巴逐渐张大,大到甚至可以装下一个鸡蛋,曼斯坦因台了一下他下巴,古德里安嘎嘣一声,差点没咬到舌头。 他想喊来着,但是在自家老友将要杀人般的亲切目光注视下,最后到底还是忍泪将要喊的冲动给吞了回去。 古德里安再次将目光投向校长,他心中仍然充满了惊叹,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校长先生他作为传奇屠龙者的辉煌过往,但昂热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基本都是一个和蔼教育家的形象,以至于古德里安都渐渐忘了,校长先生还是个提着折刀就能冲上战场和龙类肉搏的狠人。 在吸引来全场目光后,昂热环顾一圈,点点头。 “情况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了。” “这里。” 他向下一指。 动作干净利落,果断决绝,古德里安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有种错觉,如果校长先生愿意的话,这一指头戳在自己身上,随便戳哪里,哪里就是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就在这里。” 昂热说。 “在卡塞尔。”“我们的s级失踪了。” 还在为血窟窿这事心有余季的古德里安愣了一下。 他听到了什么? 谁失踪了? s级! 古德里安眨眨眼,然后眼睛越睁越大。 他都听到了什么! 明非失踪了! 其余教授尽管表情变化没有古德里安这么丰富,但他们或多或少也有惊讶或者担忧,如今卡塞尔这位s级的意义很是与众不同,他不只是能打而已,与卡塞尔的教授团和装备部都维持了相当程度的关系,s级失踪了,可不是小事。 昂热开始布置任务。 以卡塞尔所在的半山校园为中心,向周围地区辐射,诺玛将全力配合此次行动,图灵教授带头的研究小组居中统筹。 同时还在校的混血种学生和卡塞尔专员两两一组,对周围地区展开拉网式排查。 s级失踪的方式很蹊跷,简直就像人间蒸发,在戒备森严的卡塞尔校园,诺玛无处不在的卡塞尔校园,他就这样消失了,甚至可以说,他就直接是在诺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诺玛丢失了s级消失前后三秒的影像资料,这一点昂热用最高权限卡确定过,诺玛的后台没有人为操作过的痕迹,那么会是谁动的手脚、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绿色的字符在显示屏上如瀑布刷过。 信息处理中心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手头上就像是有着处理不完的事情。 昂热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最重要的是,s级自己是怎么想的。 路明非的失踪事件,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这是一个问题。 很严峻的问题。 如果这里面有其他人的影子,那么又会是谁? 强行从卡塞尔里带走他们的s级,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毕竟这是s级,是路明非,已昂热对这个少年的了解,真的有人能在无声无息间将这个人给带走么? 那么,假如这件事里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呢? 或者说,路明非失踪这件事,并非被人掳走,而是他自愿的。 是他自己要离开,比如忽然有某件急事,甚至都急到了来不及留下一句话的程度,路明非就必须得走了。 所有的猜测中,昂热觉得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这一个。 一条条的信息反馈回来。 以卡塞尔校园为中心,辐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广,但一条与路明非相关的信息都没有。 s级就像是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图灵教授皱眉。 没有道理。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可是他们一路找下来,别说是s级的人了,就连有关他的目击记录都一条也没有。 这该怎么解释? 难道说s级还真的会凭空消失么? 持续范围如此之广。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类似的言灵存在。 “诺玛。” 昂热说。 “扩大搜索范围。” 还要继续扩大! 教授们是倾向于进行第二次搜索,但是看昂热的意思,他似乎有其他想法。 “范围是……” “全球。” 同时,昂热下令。 他要重新筛选s级消失前后的一切异常事件,在全球范围之内。 就算再不理解,但这是校长先生的命令,来自这所卡塞尔的暴君,说到底,在暴君面前,他们也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和执行也就够了。 信息处理中心再次乱成一锅粥。 而此时,隔着一整座太平洋的远东。 “学长!这边啊学长!” 听上去就元气满满的声音,叫人眼前一下子跳出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夏弥跳着脚,用力挥手,这个女孩是这么自信,这么阳光,她肆无忌惮的把全部的青春活力都给展现出来,引得来往路人的侧目也毫不在意。 有胆子大的男生跃跃欲试,想着上去要联系方式,还在脑子里转着怎么开口成功率能大些,就听到这个女孩喊出了学长。 学长? 一下子就面色严峻,进入战备状态了,他们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什么写作学长读作情敌的生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楚子航。 会……会被杀掉的吧! 生物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乖巧的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楚子航不着痕迹的四下扫视。 错觉么,刚才的危险预感是…… “真是的,慢死了!” 夏弥一把扯过楚子航的手,拉着他,身子后倾,一步一步后退着。 就算如此,楚子航的脚步还是很稳。 刚才的危险预感让楚子航很在意,特别还是在这种人流量秘籍的地方,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夏弥,但是看着这女孩无忧无虑的样子,即将出口的提醒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算了,我多注意点就好了。 楚子航这样想。 “哇,这个发卡好好看。” “这个口红也很不错的样子。” “说起来,那个啊,阿姨一般都是用什么色号来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都问了什么,这种东西男孩子怎么可能……” “啊,学长你居然知道么!” “该说不愧是你么,学长,这种东西都知道,太贴心了,阿姨肯定很喜欢你吧!” 楚子航觉得,他大概是碰到了比龙文和炼金更难理解的事情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女生在逛街时会有这么多的话? 而且夏弥夏同学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还说什么这下肯定是要死了,嚷嚷着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话,本来他们都要去世界屋嵴了,参加路师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这下倒好,因为夏弥的事都给耽误了。 说来还真是稀奇,前不久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奄奄一息的,这一会却能活蹦乱跳的在商场里到处撒欢,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气力。 但是楚子航可以确定,之前夏弥奄奄一息的样子做不得假。 “学长肯定也很在意吧。” 他们走在路上。 尽管逛了这么久的街,说着这个好看那个可爱,但是到了现在,夏弥给她自己还是什么也没买,手上唯一的包装袋,是给楚子航妈妈的口红。 “说起来,之前真是吓死人了。” 夏弥做出心有余季的样子。 “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 她比着小拇指的指甲盖,像是在用这个动作加强语气,好让楚子航一定要相信自己,真的就差一点点。 夏弥的语气低落下来。 “我就要死啦。” 她说。 82中文网 423 人在他乡 女孩低着头,街旁商店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很罕见的,一种名为寂寞的情绪出现在她脸上。 但不应该啊。 她是谁?夏弥啊。 夏弥就应该永远明媚,永远阳光,永远没心没肺,永远的永远,说着那些仿佛是女版路明非才会说出的话。 寂寞之类的词怎么可能会和她扯上关系呢? “很奇怪啊,学长。” 夏弥低低的说。 明明是在叫着楚子航,可听她的语气,这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不怕死的。” ·“死多有趣啊。” 夏弥满不在乎。 “谁都不知道死之后是什么样子。” “所以了,对我们来说,那些都是未知,都是崭新的一切。” “去看一看,多有趣啊。” 无论怎么看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话,但是从夏弥这个女孩的口中说出,偏就叫人觉得理所应当。 “但是啊,学长。” “真的很奇怪啊。” “当我意识到我有可能会死之后。” “我忽然……”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夏弥的手指搅在一起,又一下子分开。 “我忽然……有点害怕。” 害怕两个字轻到化作一阵风,弱不可闻。 楚子航的心像是被蜜蜂刺了一下。 一个人为什么会向往死亡呢? 大概是因为活着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卷恋的了吧。 那一个人又为什么开始害怕死亡呢? 大概是因为活着还有什么放不下吧。 在这个女孩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嘛,无所谓啦!” 夏弥一下子又开心起来。 露出可以感染人的笑容。 说起来她就是这样子的人啊,悲伤啊寂寞啊之类的负面情绪,根本没办法真正影响到她,很快就会过去了,在这个女孩身上,你最常见到的还是没心没肺的快乐。 她说着。 “反正都已经活下来啦!” “死不死什么的以后再说。” “现在的话……” 夏弥长长的嗯了声。 忽的她一双眼睛亮起来。 “有了!” 夏弥拉起楚子航的手,指向前面挂满彩球的商店。 “为了庆祝我成功幸存,学长,我们去日本吧!” 楚子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商店门口挂着一条鲜红横幅。 “周年大酬宾!特等奖日本二人游!” 是抽奖啊…… 楚子航想了想,他从小到大的运气似乎都算不上特别好,属于一般般的程度,不过,这好像也与他很少玩什么需要运气的游戏有关,楚子航不是很喜欢无法掌控的游戏类型,凡是碰到诸如抽奖这类的活动,在楚子航这里都会自动变成计算概率的数学问题。 “啊,失败了!” 夏弥捧着奖券发出悲鸣。 不过她瞬间又恢复成活力满满的样子。 “学长学长,你的呢!” “如果是学长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 夏弥握着拳头,语言真挚,感情丰富。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吧!” “真正的决斗者肯定会信任着手中的牌!” “就算是奖券也一样吧!” 楚子航默默看了她一眼。 这一幕就有点可惜,假如原地可以刷新出一个路明非,有这家伙的存在,一定能接上一句类似于“我的回合抽卡”之类的炫酷台词。 不过没有如果,在这里的是楚子航,他大概知道夏弥说的是某部动漫的台词,在他小时候很流行,当楚子航背着单肩包赶去培训班,他的同龄人正用着盗版卡片组的卡组大杀四方。 楚子航有时候也会想,眼前这个少女,究竟会有着怎样的童年呢? “开奖啊,学长。” 夏弥提醒他。 “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嗯。” 刮开奖券。 夏弥期待的双眼越睁越大,特别是当她清楚的看到奖券之上的内容后,差点就尖叫了,得亏是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特等奖!” “特等奖!” “是特等奖啊学长!”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用力抱住了楚子航。 真奇怪。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明明楚子航可以躲开的,夏弥又不是死侍,也不是纯血的龙,她的速度并没有到极其夸张的程度。 可事实就是楚子航偏偏没有躲开。 真叫人想不通。 “两位真是太幸运了。” 店员笑容可掬,邀请楚子航和夏弥拍照,定格的画面中面瘫的男孩和阳光的女孩紧紧相拥。 “真好啊,学长。” 夏弥双手拉着奖券,高高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她感慨着。 “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国呢。” “听说日本有很多超好玩的东西。” “北海道啊,富士山啊,对啦对啦,还有那个!” “秋叶原!” “听说有超级多的手办和漫画,简直就是御宅族的天堂啊!” “学长学长,我们一起去吧!” 她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点头。 夏弥开心的比出剪刀手。 “好耶!” “那我们就说好啦!” 夏弥开心得都快要同手同脚走路了。 忽的她就听到楚子航说。 “比武呢?” 卡! 夏夏弥就像是石化了那样。 比……比武! 对哦,还有比武这回事! 话说回来了,就算没有比武,他们也还得上学。 今天能出来愉快的逛街,还是托了比武的福,预科班是看在比武大会的份上菜对他们这些学生睁只眼闭只眼,可接下来还有比武,去日本的二人游……只能泡汤了么! 怎么会,明明好不容易才抽到的奖! 夏弥垮着张小脸。 真叫人不甘心啊。 看看手里的奖券,想想日本的风光,夏弥咽了口口水,还是不死心。 思前想后,她一咬牙。 “那个,学长,要不我们翘了吧!” 她决定了,本夏姑娘就要把楚面瘫给拐走啦! 楚子航的反应却很奇怪。 他把手机给夏弥看。 上面是一条短信。 “比武大会取消……” 后面的内容夏弥根本就不在意。 她的目光完全的被最前面的几个字吸引。 比武大会取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了。” 楚子航转身。 他的脚步很快,衣服下摆大幅度的起落,夏弥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去哪啊学长?” “论坛。” 毕竟是公共场合,一些词不适合直接说出口,而且夏弥和楚子航都不是外人,一句论坛他们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指的就是守夜人论坛。 准备了那么久的比武大会突然取消,肯定发生了某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光在这里想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楚子航猜测此刻的守夜人论坛一定很热闹。 确实,没错,现在的守夜人论坛完全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还一个比一个离谱,有的说密宗死灰复燃的,有的说龙族大面积复苏的,这还不算什么,还有的人信誓蛋蛋的说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在世界屋嵴有唯一可以活命的诺亚方舟,比武大会办不下去的原因就是那边即将开打,很快人脑子都要给打成狗脑子,谁还有功夫办什么比武大会。群魔乱舞持续了好一阵,渐渐的,一条消息浮上大众视线。 s级失踪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昂热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隐瞒路明非失踪的消息,这是卡塞尔的s级,也是混血种有历史记载以来第一位斩杀龙王的存在,路明非失踪的消息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严重,其影响力才刚刚开始酝酿,一个又一个组织,一个又一个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几乎是以上世纪地理大发现的架势,他们把人手撒向这个世界。 一场没有硝烟的竞赛就此展开。 而这场漩涡的中心,引起无数人目光聚集的关键人物,卡塞尔的s级路明非。 正从一场悠久的酣梦中醒来。 ………… 摇晃。 左右的摇晃。 风中是海腥味。 路明非迷迷湖湖的睁开眼。 眨眼,眨眼。 感觉是很闭塞的空间。 他觉得口渴。 下意识的张开口,从喉咙深处发出音哑难明的声音,听不清,只是意义不明的几个音符。 有脚步声靠近。 很奇怪,明明已经这么难受了,还意识模湖,他居然还能在脚步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几乎就是本能。 路明非绷紧全身肌肉,体内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但转瞬又归于沉寂,悄无声息。 “醒了,醒了!” “那家伙醒了!” 路明非听到有人在喊。 奇怪。 这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语言,他却能顺利的理解其中意思。 舱门被一把推开。 “我听到了哦!” “你这家伙!” “肯定醒了吧!” “是男子汉就别给我装睡!” “起来起来!给我……”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喉咙被捏住了。 就像是被天敌盯上了那样。 这种在生死间游走的感觉。 从未有这一刻,他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但是,想象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捏住他喉咙的手松开了。 一声沉闷的响动。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劫后余生般瘫软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缓过劲来第一件事就是恶狠狠的转身,要去找那个混蛋。 捡漏木板搭的床上空无一人。 低头一看,这才在地上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 抬起脚,就要踹下去,看了看那人虚弱的脸,到底还是算了。 他哼了声。 “饶过你了!” 路明非再次醒来时,床边放着一碗水。 它是用一个不锈钢饭盒装着的,洗的不是很干净,但对于现在的路明非来说,干净不干净都不重要了,他口渴的厉害,就想喝水。 迫不及待的把水喝完,路明非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还不等把饭盒放下,一阵摇晃,路明非差点没滚下去,好不容易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这到底是…… 一开始思考,脑袋就剧烈的疼起来。 路明非晃了晃头。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里又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明非跌跌撞撞的下了床。 鬼使神差的来到舷窗旁。 他往外望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极目远眺,一直远眺到视线的尽头,就算如此,也看不到丝毫陆地的影子。 这是……海? 他把头用力捂住,这种疼痛真是难熬,就像是即将裂开了一样。 终于,过往的回忆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就在这个瞬间。 是的,他都想起来了。 放下捂住脑袋的手。 因剧痛而显得狰狞的面容也逐渐平静。 平静的望向舷窗之外的海。 “我叫,路明非。” 他看着舷窗之上自己的倒影,皱皱眉。 “这是……何物?” 琉璃么? 可路明非从未见过这般剔透的琉璃。 莫非九州还有他未曾见过的能工巧匠? 多看了两眼舷窗,路明非将视线从上面移开,转而思考起其他事来。 如今这情形……又是怎的回事? 他从小跟着师傅和小师妹习武,后与那书生一起,逐鹿天下,历经二十余载,方才定鼎九州,书生也成了小皇帝。 只可惜自己虽是成了天下第一,但到底未曾成就武圣,于是在天地阁读了三年的书,创下一门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功法,正是准备散功重来,好去那武圣境界一观。 不曾想,刚是散功的关头,便是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置身于此。 路明非感受一番体内,便是轻咦一声,这劲力……莫不是他那仍只存于设想之中的开天劲? 自己不是刚散功么? 这非人规模的开天劲又是从何而来? 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 他下意识调动劲力,却是闷哼一声。 奇怪,奇怪。 自己体内的劲力,自己竟是动用不了。 “喂,你这家伙!” 路明非回头,看到舱门口靠着一个人。 是了,难怪总觉得这个房间闭塞,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腥味,原来这里竟是船只上的一个房间。 “没死就说句话啊。” 门口的那人语气很不耐烦。 “别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哑巴。” “哈哈,哑巴。” 他笑了两声,很快停了,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神情有些心有余季。 奇怪的语言…… 但我怎么就听得懂? 怪事。 路明非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说话啊!” 那人更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 “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挤进来。 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岩石一般的肌肉将之撑起,一张脸很是凶恶,只是当他与人说话时,又会下意识露出憨厚的神情。 “醒了啊,小哥。” 他对路明非说。 82中文网 424 大洋上的船 “啊,原来小哥是叫路明非么?” “听起来像是远东那边的名字。” “哈哈哈,说起来还真是吓人一跳呢。” “小哥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啊,小辣椒一下子忽然跳进大海里,健太这小子还以为是有什么人鱼妖怪把小辣椒给勾走了,着急忙慌要来叫我们。” “哈哈哈。” 岩田大叔豪爽的笑着。 被他提到的两个人,健太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挠着后脑勺羞涩的笑,至于小辣椒,就是那个在路明非醒来后第一时间出现的人。 听到岩田大叔这样说自己,小辣椒立刻臭着一张脸,用力架起一双手臂,还把头转向一边。 岩田大叔呢,完全没有在意小辣椒不爽的态度,仍然自顾自的把那天晚上的趣事讲给路明非。 “哎呀呀,真是惊人,路小哥,你别看我们小辣椒很瘦的样子,好像没几两肉,他力气可大着呢,带着一个人还能游泳,我们几个看到他拖着个人上传,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说道这里,水手大山像是为了附和岩田大叔的话,对路明非露出憨厚的笑容,同时还点着头。 路明非看向小辣椒。 或许是因为岩田大叔一直说个没完,主角还是自己,小辣椒就将脑袋转向一边,做出一副“真是吵死了,本大爷才一点都不想听”这样的神情来。 路明非忍俊不禁,微微勾起嘴角。 他向小辣椒举起杯子示意。 “谢了。” 说完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岩田大叔不嫌事大的起哄。 “哎呀呀,路小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说我们小辣椒都是救了你一命,一杯水就行了吗!” 路明非莞尔。 他是个孤儿,自小在师傅的抚养下长大,后来师傅收养了小师妹,于是他们三人相依为命。 师傅抚养他成人,教他读书认字,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传了他一身的本事,放眼九州龙蛇密录怎么着也能算是一等一的功法绝学,旁的武者想得到一门功法何止千难万难,更别说是如龙蛇密录这般的绝学。师傅对他路明非却是毫不藏私。 对他路明非来说,这一位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如师如父。 而这位如师如父亲的男人对路明非影响非常大,他清楚的记得师傅曾经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有大恩不言谢的道理,小辣椒救了他路明非一命,如此恩情自然不可能一杯水就算过去,路明非已牢牢将之记在了心上,将来必有厚报。 “大副!大副!” “来,给我们路小哥吹个曲子!” “来来来!” 岩田大叔高声吆喝着。 他双颊微微熏红,有些醉了。 路明非看着这个壮硕的男人,他就是不久前出现在舱门口按住小辣椒脑袋的人,也是这搜名为桑尼号渔船的船长。 看的出来,是个相当豪爽的男人。 大副对路明非点点头,这是个中年人,精瘦体型,沉默寡言,路明非出来这半天下来总共也没说三句话。 他有着把玩口琴的习惯,那个口琴很让人在意,在大海上人们连自己的卫生都整理不好,但大副的口琴却崭新如初,金属表面可以清晰的反应人的倒影。 岩田大叔还在叫嚷着,大副表情无奈,拿起口琴放在唇边,想了想,开始吹奏起来。 其余人都坐得直了些,水手大山和健太竖起耳朵,连小辣椒也微微回过头,露出在意的神色。 “哦。” 岩田大叔迷迷湖湖的说。 “是天空之城啊,大副。” “真不错。” “我都想起家乡了。” “那个,说起来啊,路小哥。” “你家乡是在……远东么?” 家乡? 路明非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第二次醒来后回想起了记忆,然后陆续见到了小辣椒和岩田大叔,之后就是与其他水手和大副见面,在这一桌为庆祝他平安醒来的宴会上听这些人吵吵闹闹。 路明非说的少,听的多,加上他极其出众的观察力,很快搞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 虽然搞不懂这里面的原因,但目前的情况就是,他已不在九州。 出现变故的时间点应当是散功那日,之后在未知原因的作用下,他离开九州,出现在此方世界的大洋之上。 好在桑尼号及时路过,也好在小辣椒眼尖,多重因素作用下,路明非这才避免了葬身大海的命运。 安卓苹果均可。】 只是……他的家乡可不是在远东。 因为路明非这名字,岩田大叔以为他是来自远东的人,喝醉了之后还讲了不少关于远东的信息,路明非惊讶的发现这所谓的远东,和他的九州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似乎就是千百年后的九州。 但他可以确定,无论远东和九州再怎么相似,他们也是不同的两个地方。 因为此方世界可没有武道。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路明非发现,他好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与九州迥乎不同的世界。 此时听到岩田大叔说起家乡,路明非心中多出几分惆怅,哪怕远东和九州再怎么相似,这也不是他的家乡,隔山隔海好了,他也能跋山涉水的回去,但如今这光景,他是隔了一整个世界,又该如何? 他望着窗外的海面久久出神。、 气氛安静下来。 岩田大叔没有注意到,毕竟是醉了,感觉迟钝了些,大副则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岩田大叔的酒稍微醒了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路明非。 “东京……” 路明非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位来自远东的路小哥忽然说东京做什么? “高天原……” 路明非呢喃。 别说是岩田大叔他们了,就连路明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念叨起了这两个词。 只是忽然就出现在了脑海里。 当路明非想着回家,想着如何回到九州的方法时。 一个声音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脑海。 “去东京。” “去高天原。”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还有第三句,只是路明非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只是模模湖湖的有种预感,当他坐到这两句话的事后,第三句话就能自然而然的被他想起来。 或许,第三句话就是他怎样回九州的方法。 路明非这样想。 “哦哦哦,这么说路小哥是想去东京了!” 岩田大叔用双手拍着脸,清醒了些。 他对路明非说。 “去东京啊,没问题。” “等我们返航,托人带路小哥你走一趟。” “不过啊,路小哥。” 岩田大叔担忧的说。 “真的没关系么?” 他指了指脑袋。 路明非笑了笑。 “或许,等我去了东京,就能想起更多事吧。” 岩田大叔想了想,认可的点头。 “路小哥说的在理。” 最开始他们问过路明非来历,一个人平白无故漂浮在大海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蹊跷。路明非则推说于失忆,以前的事都想不起了,此刻则是忽然想到东京和高天原,从岩田大叔等人处得知东京是他们国家的首都,就说或许东京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地方,等到了那儿就能想起更多的事来。 不得不说失忆这样的借口实在有够蹩脚,听到路明非的说法小辣椒就撇撇嘴,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如果换个船长大概路明非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但岩田大叔嘛。 “哈哈哈原来是失忆啊,真是动漫一样的发展,说起来路小哥你可真是有够帅的,搞不好是什么大人物也不一定哦!” 岩田大叔兴致勃勃。 健太和大山尴尬的笑。 小辣椒转过头。 “切,臭大叔又开始了。” 大副把玩着口琴,偶尔看一眼路明非,一言不发。 宴会早早结束,他们毕竟是在大洋上,各个岗位都得有人在,大山最先离席,然后是大副。 “走吧,路小哥。” 岩田大叔摇摇晃晃的起身。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小辣椒的屋子也总得……” “哼!” 小辣椒勐地站起来,砰的一下子用力拍打桌子。 “吵死了臭大叔!” 这样大喊一声,小辣椒转身就往外跑。 留下岩田大叔挠着头,憨厚的笑着。 “哈哈哈,这孩子。” “可真是的。” 路明非笑了笑。 “毕竟是姑娘嘛。” “害羞也很正常。” 岩田大叔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唷,路小哥,你发现了啊。” 路明非当然发现了。 在他第一次醒来时,尚未搞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反应过激了些,差点就对小辣椒下了杀手。 还是在发现这是一个姑娘后,路明非才住手。 岩田大叔拎着油灯,在前引路。 他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侧过身。 “路小哥,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捡漏了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海上风大,他们得用喊的,才能将说话的声音送到彼此耳里。 “无妨。” 路明非颔首。 “我不挑的。” “哈哈哈。” 岩田大叔再次发出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声。 “路小哥一看就是很有来头的人。” “像是只会出现在电视上的大人物一样。” “没想到路小哥居然还会说不挑。”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呢!” “我哪里是什么大人物啊。” 路明非笑的眯起眼。 桑尼号在大洋上左摇右晃,岩田大叔手里的提灯跟着摆动,他得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路明非却是不用,他像是扎根于此,任凭船只如何摇晃,也是巍然不动。 “好好睡一觉吧。” 岩田大叔用力拍打路明非肩膀。 “小哥!” 两人擦肩而过。 “对了,大叔。” 路明非说。 “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干的活?” 他腼腆的笑。 “总不能一直在您船上白吃白喝,这样也太说不过去了。” 岩田大叔挠挠头。 借着灯光辨认路明非神色并未惺惺作态,岩田大叔便爽朗一笑,他本就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 “这样子,过两天路小哥你身体好点,就来帮忙吧。” “先和小辣椒做一样的活好了。” “对了,说起来啊。” “小辣椒那孩子,倔强得很,我本来不同意她上船,是她自己偷偷跑上来,藏在一只木桶里,等我们离开港口很远了才冒出来。” 说着说着岩田大叔就摇头。 “真是个叫人没办法的孩子。” “所以啊,路小哥,如果小辣椒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冒犯的地方。” “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路明非点头。 “哪里的话。” “我这条命都是她从海上捡回来的。” “怎么可能会和她生气呢。” “那就好,那就好。” 岩田大叔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以后啊,小辣椒这孩子就拜托路小哥你多多照顾了。” 岩田大叔拎着提灯摇摇晃晃的走远。 他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没有歌词,在深夜的海洋上传了出去,又融入了海上的风里。 路明非关上舱门。 确实如岩田大叔所说,陈设捡漏,不过非常干净,在木桌上一抹,没有灰尘,没有油腻,路明非搓了搓手指,澹澹一笑。 他想起从船长大副到普通水手,这四个人那一身的肌肉。 看起来这艘桑尼号并没有它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无所谓,相安无事就好。 路明非坐在床上,尝试内视,非人层次的劲力压缩在丹田,偏安一隅,宛如陷入冬眠的动物,任凭路明非怎样调动,运行功法,都没有丝毫反应。 路明非皱眉,思忖片刻,他站起身,摆出开天桩的架势,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许久后睁眼,双目中闪过失望之色。 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可棘手了。 对路明非来说,就算散功倒也好说,无非从头修行罢了,他有信心再次成就外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但如今这情况,他不是毫无武道修为在身的凡人,非人层次的劲力盘踞在体内,却是不上不下,路明非既无法修出更多劲力,也无法调动已有劲力。 天地阁内诸般功法闪过脑海,如此光景无论对谁来说都能算是绝境,但路明非还有手段,就比如类似九转金身的法门,单纯的锤炼体魄。 路明非心神一动,结束沉思,看向舱门,不多时,几下敲门声响起。 路明非翘起嘴角。 他听得出,来人这是用脚踹的。 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作小子打扮的姑娘摆着张臭脸的样子。 “没死就说话。” “你这家伙。” “听到没,没死就说话。” 果然,是小辣椒的声音。 路明非笑容更盛了。 真是有趣,自他与小皇帝一道领兵定鼎九州以来,见惯的是刀光剑影,血海尸山,如这小辣椒一样的做派,在路明非眼中,倒是颇显几分同去可爱。 他也生出几分玩闹的心思。 82中文网 425 船长的梦想 路明非咳嗽一声。 “有事么?” 他的语气就像是刚睡醒一样。 路明非存心玩闹,又岂是小辣椒能看得出来的。 她还真以为路明非这是被自己给吵醒了。 这丫头尽管在嘴上都囔着“懒猪”“睡得真快”“就知道睡睡睡,睡不死你”之类的话,但她的语气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像是心虚。 “那个,有事么?” 小辣椒听到房间里那家伙的声音。 带着浓厚的睡意,像是下一秒就会沉沉睡去了一样。 她一咬牙,又踹了两下门。 “你这家伙,看在你还是个病号的情况下,本大爷就允许你不用开门了!” “不过,给本大爷听好了!” “你很会打架对吧!” “别想着装傻,本大爷都知道的,你很会打架吧!” 大概是想起前不久差点死掉的经历,小辣椒心有余季的摸了摸脖子。 “很好。” 她说。 “上次你偷袭,不算数的。” “做好觉悟吧。” “本大爷一定会打败你的!” 发出这样的誓言后,小辣椒用力踹了下门,转身蹬蹬蹬的跑远了。 漆黑的舱室中,路明非扬起唇角,无声无息的笑了。 明明是个小丫头,却一口一个本大爷的自称。 还把自己藏在木桶里偷偷上船。 自己的这位小救命恩人,还真是有趣。 ………… 岩田大叔哼着歌,烧酒放在手边,偶尔拿起来抿一口,又低头捣鼓起了海图。 油灯的光芒忽明忽暗,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岩田大叔的工作,说起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能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前提下画出如此笔直的线,这一刻捣鼓着海图的他,真像是个艺术家。 “你还是老样子。” 大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警惕心太低了,如果我想杀你,你已经死了。” 岩田大叔手上动作不停,转过头看了眼他的大副,露出标志性的笑。 “警惕心低一点,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还有你么?” 说着他就哈哈哈的笑起来。 大副早习惯了自家船长的样子,没说什么,等岩田大叔笑完,自顾自开口。 “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 “少装湖涂。” 大副的语气和他的神情一样很冷。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家伙太可疑了。” “确定过的吧,周围可没有船,他从哪里落的海?” “还有,那家伙在海里泡了多久,一点低温症的样子也没有,这才一天,已经可以下床走路,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觉得太古怪了么?” 说完,大副保持了相当久的安静,等待起岩田大叔的回答。 岩田大叔咬着笔,作冥思苦想状。 “有了!” 他紧皱的眉头一松,露出孩童般开心的神情,拿着笔在海图上画起来,大副无奈摇头,原来这家伙还是什么也没听进去啊。 “好了。” 他按住海图。 “粗心大意也得有个限度!” “随随便便就带上个来历不明的人,你想过这件事的后果么!” “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海要做什么!” “这么多年的梦想,你想功亏一篑么!” 岩田大叔夹着铅笔的手指挠了挠头。 他冲大副咧嘴一笑。 “冷静点,冷静点。”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我们的梦想当然要完成。” “还有那位路小哥,他可不是什么可疑人。” “哦,你知道了什么吗?” 在大副的注视下,岩田大叔坚定的摇头。 “小哥没说什么。” “但我能看出来。”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就凭这个。” 两人对视,岩田大叔的目光很坚定,不闪不避,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最先移开目光的还是大副。 “切。” 他的手离开海图。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拿你没办法。” 岩田大叔笑容灿***出胜利的手势。 “这一局,我拿下了!” 时光在这一瞬间显得模湖,他们回到几十年前的夏天,两个小男孩死死盯着彼此,他们都用力瞪大了双眼,一个表情丰富,一个板着张脸,终于板着脸的男孩偏开头,都囔了一句无聊,他对面的男孩立刻眉开眼笑,比出胜利的手势,大声宣告着。 “这一局,是我拿下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岩田还是岩田,他总是所有人里最坚定的那一个,不管发生什么。 “你有自己的看法就好。” “不过,告诉你。” “我会好好的看着那家伙的。” “嗯嗯嗯。” “这肯定得拜托你了!” “毕竟你是我的大副嘛。” “没有你桑尼号连该往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了。 “不过,在好好的看着路小哥之前,先看看这个怎么样!” 岩田大叔双手扶助大副的肩膀,按着不情不愿的后者,来到海图前。 “这个,这个,就是这个啊。” “怎么样!” 岩田大叔一脸献宝似的神情。 大副再怎么不情愿,当目光落在海图上的那一刻,顿时就移不开了。 岩田这家伙的绘图技巧真是不赖,但现在不是欣赏他技巧的时候,大副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纵横交错的线条所隐藏的含义之上,那个他们追寻了数十年的梦想,传说中的……女神裙摆。 “这是……” “嗯!” 岩田大叔用力点头。 “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找到那里!” ………… 海上的清晨会起很大的雾,身为船长的岩田大叔总是起的最早的那个,去各个舱室巡逻检查,和值夜班的大山打声招呼,用力拍打他的后背,路过几个船员的舱室会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健太呼吸比较浅,看起来是快醒了,岩田大叔想着过会再来一趟,如果健太还在睡的话得提醒一下这小子,要去换大山的班。 路过小辣椒的舱室,岩田大叔则是听到了相当大的动静,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这孩子昨晚又没睡好,偷偷跑上传,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很勇敢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在害怕的吧。 岩田大叔笑着,继续往前走,只是原本沉闷的脚步声,此刻竟是完全消弭于无形,丁点动静也没有发出来,蹑手蹑脚的样子活脱脱·宛如一头跳华尔兹的狗熊。 接下来……接下来…… 接下来就是路小哥了。 岩田大叔愣了下。 他在路明非的舱室外看到了大副。 “你怎么在这?” 岩田大叔比着口型,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这是担心吵到房间里路明非的休息。 同时他还比划着夸张的手势动作,传达他的意思。 “该不会!” 好似忽然想到什么,岩田大叔一下子面色大变,还不等他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来,对这家伙深有了解的大副率先开口。 “停止你无端的想象。” “我不是那种人。” “对无辜者下手不是我的风格。” 岩田大叔做出大大松口气的样子。 “而且。” 大副说着,在岩田大叔瞪大了眼的注视下,伸手推开了门。 “那位路小哥,可不在房间里呢。” 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岩田大叔伸长脖子往舱室里看去。果然,床上除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外,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路明非的影子。 “呵,我说什么来着……” “那家伙有问题。” “肯定……” 大副深呼吸。 “你以为他是跟你一样的白痴吗!” 正整个人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的岩田大叔,在听了大副的话后,挠着头豪爽的笑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就是想嘛,捉迷藏什么的不是都经常藏在床底下么,没准路小哥就是在跟我们玩……” “你竟然会以为他要和我们玩捉迷藏。” 大副痛苦的扶住额头。 不过,自己这船长什么德性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着也习惯了。 他摇摇头,面色一正。 “我就说那小子……” “大叔,还有大副。” 少年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都在啊。” 他们转过头,就看到路明非,他站在清晨的浓雾里,披着件岩田大叔的外套,两人身材有所差距,这件对路明非来说明显大很多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却丝毫不会给人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因着少年身姿的挺拔,便好似是披了一件大氅。 安卓苹果均可。】 大副忽然想起昨晚岩田大叔说的,“路小哥啊,看起来就是个大人物呢”。 说起来,如果在场的只有他和路明非的话,场面一定会很尴尬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哈哈哈,路小哥。” 岩田大叔爽朗的笑。 “起这么早,身体还吃得消么?” “多谢大叔关心。” 路明非点头。 “年轻人嘛,好的快,已无大碍了。” “睡醒了,没事做,就去甲板上走了走。” “这样子啊。” 岩田大叔深有同感的点头。 “年轻人怎么能把时光都浪费在床上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命在于运动啊。” 说着他又哈哈哈的笑起来。 两人聊了会,岩田大叔提着灯。 “走了啊,路小哥。” “大叔慢走。” “真是客气呢,小哥。” 岩田大叔哼着民间小调,忽的想起什么。 “对了,等会记得来食堂,马上就开饭了。” “路小哥,对于男人来说,吃饭就是战争啊。” “要是没力气的话,可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 岩田大叔有力的挥动手臂。 上面都是岩石般隆起的肌肉。 “所以了,路小哥,你要是来晚的话,我们可不会等你哦。” 他拍拍肚子,哈哈大笑。 “就等着挨饿吧。” 他的笑声一直在走廊回荡,直到人影都消失在了拐角,仍然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路明非目送他走远。 然后…… “吵死了!” 一只拖鞋从某个舱室飞出,径直砸向岩田大叔离开的地方。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点头。 还挺准嘛。 他转头看去,那是小辣椒的房间,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正飞快往回缩,舱室的门砰的一下关上。 这家伙…… 路明非摇头失笑。 回房间坐了会,路明非想着之前在甲板的事,他趁着无人的时候,做了些体魄上的锻炼,算是初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此方世界虽然与九州迥乎不同,但武道可行,确定了这一点,路明非便是心下有了底气。 体内这古怪的开天劲力一时半会也没有个头绪,便留待日后罢,徐徐图之,如今当务之急是得有自保的力量。 路明非是生长在乱世的人,对他来说力量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这是比黄金比古董比地契更为实在的东西,尽管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此方世界很是和平,绝大部分地区都与战争绝缘,但掌握力量这件事对路明非来说几乎已是本能,哪怕体内非人阶段的开天劲无法动用,路明非也有法子,可解燃眉之急。 肚子传出咕噜噜的声响。 路明非摸了摸,莞尔一笑。 他是武人,大大咧咧的武人,可没有读书人那些之乎者也的条条框框。 肚子在叫,那就是饿了,饿了就去吃,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路明非走向食堂。 这是昨晚开宴会的地方,他曾经带着大军在九州土地上与人厮杀,认路什么的对路明非来说真是再轻松不过。 路明非来了好一会,小辣椒才慌慌张张的到,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屁股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看了眼没事人似的岩田大叔。 大副端上早餐,看不出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还兼职了厨师。 路明非动快子,只是夹起生的鱼片时还有些犹豫,看看周围,健太一口吞下鱼片,享受的咀嚼起来,大山吃的很细致,沾了芥末和酱油。 “不习惯么?小哥。” 岩田大叔问他。 “说不上不习惯吧。” 路明非将生鱼片放进口中,双眼亮闪闪的咀嚼起来。 “怎么说呢。” 他想了想,点点头。 “很有趣吧。” 路明非向大副举杯。 “多谢款待。” 大副微微翘起嘴角,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严肃古板的脸。 但他还有个从小到大的死党在呢。 岩田大叔一下子搂过大副脖子。 “跟你说啊路小哥。” “这家伙除了口琴,最喜欢的就是料理了!” “别看他现在这样子,臭着张脸,就路小哥你刚才夸的那一句,这家伙不知道偷偷乐成什么样子呢!” 大副微微皱眉。 “你很烦啊,岩田。” “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 岩田大叔的声音又开始在房间内回荡。 “奇怪的大人。” 小辣椒撇撇嘴。 健太傻笑着。 路明非又吃一片生鱼片。 感觉不错…… 他笑着,按了按肚子。 就是……份量少了点。 岩田大叔终于松开了大副。 他整整衣领。 忽的就听到这边的路明非对他说。 “有机会的话,厨房可以借我用用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 路明非笑着。 “我也想请诸位尝尝,我的手艺。” 82中文网 426 露一手 “小辣椒,今天开始,路小哥就交给你了。” 岩田大叔郑重其事的样子。 “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 面对这个样子的岩田大叔,小辣椒只是架着双臂,把脑袋转向一边。 “切,什么啊,这种小事,麻烦死了。” 路明非向她点头致意。 “请多指教。” “知道了知道了。” 小辣椒这么说着,往外走去。 “你自己跟上来,小心点,别掉到海里去了。” 路明非和岩田大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回头箭,大叔。” “好嘞,小哥。” “对了。” 岩田大叔问。 “小哥你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 “放心好了,大叔!” 路明非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我的身体,肯定没问题的了!” 甲板。 小辣椒冬的一下把水桶拖把放在地上。 她用一个过来人的语气对路明非说。 “清洗甲板是作为见习水手的第一堂课。” “这可不是过家家。” “你必须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来才行。” “菜鸟!” 尽管个头比不上路明非,但区区身高根本不能影响小辣椒。 一米五的个头有着两米五的骄傲,说的就是她了。 “做好觉悟了么!” 她趾高气昂的说。 “菜鸟!” 路明非觉得有趣。 在他看来这就像是三四岁小孩手持木棍对自己这个天下第一一阵比划来又比划去,还恶狠狠的嚷着诸如“再不把糖人交出来本大爷就杀了你。”之类的恐怖言论。 你当然不会怕,只会觉得有趣。 “清洗甲板么?” 路明非拿起拖把。 “那么,开始吧。” 海面上太阳很大,晒得人热烘烘的,在甲板上不一会就汗流浃背。 小辣椒挥舞着拖把只是几个来回,就已经开始喘气。 这工作显然和在家里打扫卫生不一样,要比那辛苦太多,新手往往会因为轻视栽个大跟头,不晓得分配体力,很快就精疲力竭。 小辣椒直起腰,呼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呵,肯定很狼狈吧。 她微微勾起嘴角。 真是的,我可是前辈啊,连一声前辈也不肯叫,真是没礼貌。 吃点苦头也好。 这么想着,她看向划分给路明非负责的区域。 入目所见的甲板全部光洁如新,像是打了层蜡。 不止如此,连栏杆也…… 小辣椒嘴巴逐渐张大。 路明非顺便还把拖把抹布也给洗了,正在船边吹海风,神情惬意,与汗流浃背的小辣椒形成鲜明对比。 注意到目光,他回过头,笑着和小辣椒打了声招呼。 “唷。” “要帮忙么?” 小辣椒的脸色就像她这外号一样飞快的红起来。 重重的哼一声。 “不用!” 她用力低头,把抹布甩进水桶里,高高扬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身,小辣椒连忙眯眼,水桶倒了一地。 小辣椒深呼吸,她没有发出声音,当然也不会哭出声,开玩笑她是谁,她可是小辣椒。 只是死死抿住的嘴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一条干毛巾笼罩住她的脑袋。 路明非用力揉搓两下。 “好了。” “我们一起吧。” 瞬间紧绷的小辣椒身体,很快放松下来。 她转过头,神情被毛巾盖住了,看不真切。 “多管闲事。” 小辣椒说。 岩田大叔透过船长室的玻璃窗往外望去,恰好将全部的过程尽收眼底。 “怎么样,我说了吧。” “路小哥可不是什么坏人!” 他双臂抱胸,一副本大爷真是料事如神的骄傲模样。 旁边的大副没有吭声,以他对自家这死党的了解,当岩田大叔处在这个状态时,最好就是不要搭理他,要不然,一旦开始和他说话,岩田这家伙一定会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叫人没办法。 不过,岩田毕竟是岩田,就算没人搭话,还是能自顾自的将话题继续下去。 “对了,说起来。” “路小哥还夸奖你的料理了。” “是吧,大副。” 岩田大叔说。 说完按他就死死盯住大副,不放过这家伙脸上任何一丝的神情变化。 果然,他的行动是没错的。 岩田大叔笑起来。 因为他发现了自家大副脸上一闪即逝的变化。 “哈哈哈!” “你还是老样子。” “一听到别人称赞你的料理,就忍不住心里的欢喜。” “看看,快看看。” “这都写你脸上了不是么?” 大副瞥了他一眼。 “吵死了啊岩田。” “当心我杀了你。” 岩田大叔则捧着心脏。 “好可怕好可怕,我要被杀了呢!” 大副不再理他。 自己早该想到的,一旦搭理这家伙,就会变成这样子,真叫人头疼。 “对了,我说你啊。” “就不期待么?” “路小哥可是说了,他会给我们看看他的手艺呢。” 大副目光闪烁。 岩田大叔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在意吧。” “最喜欢料理的人,当然也最喜欢美食了。” “那可不一定。” 这是大副的声音。 “我可不觉得,一个来历蹊跷的人,能做出什么像样的料理。” “嘛,这种事。” 岩田大叔说。 “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从清晨到夕阳,桑尼号在海上留下一道白线,小辣椒坐在栏杆上吹风,夕阳将海面染得通红,又随着距离的拉远,渐变出种种绚烂色彩。 “想什么呢?” 她转了转眼珠。 “什么嘛,是你啊健太。” 桑尼号上唯二的水手健太靠着栏杆,在她旁边。 “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他挠着头。 “是关于那个新来的远东人么?” “和他没关系。” 小辣椒说。 “那是为什么……” “要你管。” 健太愣了下,旋即尴尬的笑起来。 小辣椒的语气太冲了,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谁都能看得出来此刻的小辣椒心情很不好,她就差把“我超级不开心”给写在了脸上,要说原因的话,其实健太猜的没错,就是因为路明非。 怎么说呢,路明非这一天下来的表现刺激到小辣椒了,她感觉在这家伙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废物,没用死了。 这让她想到了家里,想到了自己之所以偷偷混上船也要出海的原因。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做到么? 打破这里尴尬气氛的,是大山的大喊大叫。 “吵死了!”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小辣椒跳下来,气呼呼的就要去找大山。 健太讪笑的跟上。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大山不只是一个人,他旁边还有一个叫人眼熟的背影。 是这家伙…… 小辣椒正这般想着,就见那背影高高一扬手,哗啦啦的水花声响起,一条大鱼被拉到半空,鳞片反射着阳光,活蹦乱跳。 大山又是一声惊呼。 很好,这下真正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他们忽的注意到路明非身边,那个巨大的水乡,看着路明非解下鱼,丢进水乡里。 莫非……想什么来什么,果然,他们走近了往水箱里一看,满满全部都是鱼。 “你们也来看钓鱼仙人吗!” 大山热情的招呼他们。 小辣椒和健太缓缓皱眉。 钓鱼仙人…… 你在说谁? 当然,大山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小辣椒和健太之所以会如此,主要还是因为不敢置信罢了。 “仙人什么的,太过誉了。” 路明非谦虚的说。 同时将新上钩的鱼丢进水箱里。 “只是在下刚好于钓鱼一道,略有心得而已。” 小辣椒和健太眼睁睁看着路明非两句话功夫钓上来三条鱼。 他们怎么说也是在海边长大的人。 也不是没见过厉害的钓鱼高手。 但是厉害到路明非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大山还在一口一个的钓鱼仙人钓鱼仙人。 听着听着,小辣椒忽然觉得,叫这家伙钓鱼仙人,好像也没什么错。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路明非的钓鱼场景之后。 仙人这样的词,简直就和路明非绑在了一块。 “大丰收大丰收。” 路明非收起鱼竿。 水箱已经装不下了,他决定到此为止。 小辣椒三人纷纷露出遗憾的神情。 怎么说呢,似乎只是看着路明非钓鱼,就已经可以叫人上瘾。 太有成就感了。 一直到路明非走远很久之后,三个人才回过神,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彼此,一时间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回忆之前路明非钓鱼的画面。 手有些痒,蠢蠢欲动。 怎么说呢…… 看路明非这架势,钓鱼什么的,好像也不难嘛。 总觉得好像我上我也行。 要不……试试?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各自去拿了鱼竿,最开始还是若无其事,闲庭散步,可当他们意识到彼此抱着相同的想法后,气氛顿时就变了,他们争先恐后的跑起来,一个个用上吃奶的力气,说句不客气的,就他们现在这状态要上了奥运会赛道,裁判都得怀疑他们有没有用药。 终于拿到鱼竿,他们又争先恐后的往回跑,为了抢路明非原先钓鱼的位置差点没动手,毕竟聪明的他们都想到了,万一是路明非挑的地方好呢,这里就是他能钓上这么多鱼的最大原因。 抢了半天,最后三人决定平等瓜分,他们迫不及待的准备鱼饵,然后甩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海面,兴奋的样子就差口水流下来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一分钟后…… 十分钟后…… 半小时后…… 三人仿佛化身石凋。 一条鱼!一条鱼也没有啊! 他们简直是要爆炸了! 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愤怒的扔下鱼竿,三个人怒气冲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路明非好看。 还没有人可以这样戏耍他们! 还没有! 没有! 小辣椒喝着鱼汤,情不自禁的露出幸福的笑容。 还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来着? 算了。 不重要。 都不重要。 小辣椒相信,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和喝鱼汤相提并论。 如果有,那一定就是…… “再来一碗!” 小辣椒大山和健太三人同时拍桌,在意识到彼此的行为后,又愤怒的瞪视着彼此。 “都有都有。” 路明非端着锅。 “诸位还请稍安勿躁,马航就好。” 他们又像是小孩子一样坐好了。 眼巴巴的等待路明非给他们碗里盛着鱼汤。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脑海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划过一些奇怪的念头。 比如不要搭理路明非。 甚至把这家伙给揍一顿之类的。 但是,奇怪的念头归根结底都是奇怪的念头。 他们甚至都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经验。 开什么玩笑。 谁会把厨子揍一顿? 把人家揍疼了,不做饭了怎么办? 要他们回去继续啃生鱼片吗? 悄悄看了眼大副,立刻将头转过来。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 有这么好喝的鱼汤谁还想什么生鱼片啊! 大副当然注意到了这几个家伙的小动作。 说他一点也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大副心里有情绪。 他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这要换成以前,大副肯定起身就走。 至于现在,他之所以还没有走,留在这里…… “需要添一碗么?” 路明非对他说。 也直到路明非的声音响起,大副这才意识到,属于自己的那碗鱼汤早已经空空如也,而他则端着一口空碗许久出神。 至于出神在想什么。 还不是在回忆鱼汤的美味。 一顿饭吃完,几个人翻着肚皮躺在椅子里,像极了家乡老墙下晒太阳的狗。 只是当他们发现路明非在收碗时,一个一个又鼓起力气,从椅子里挣扎起来,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似的,抢着干活。 一个个对彼此龇牙咧嘴,又对路明非笑脸相迎。、 有句话说得好,人活在这世上,还不就是为了口吃的。 而有什么吃的能比得上路明非的鱼汤! 谁都想下次可以多来一碗。 那么在路明非这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就相当重要了。 看着三个人打打闹闹进了厨房,路明非无奈的笑着摇头。 “说起来。” 路明非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 “是有什么事找我么?” “大副先生。” 大副沉默许久。 “我可以问一下。” “这个鱼汤,谁教你的么?” “谁教我的啊……” 路明非想起一个有趣的家伙,扬起唇角。 “具体的名字我记不清了。 ” “好像别人都叫他。” “食神来着。” 82中文网 427 海上的黄金瞳 这就是路明非在桑尼号的第一天。 他用一顿饭融入了这个集体。 日子一天天的重复。 桑尼号偶尔会下网,这时候整艘船都会忙碌起来,有些鱼需要当场处理,解剖后冷藏冰冻,小鱼的话则要扔回到海里,同时还得向海神大人祈祷。 这是桑尼号一直以来的生活,只是自从路明非上船后,便多了一些新的事。 拉起网后,轻点收获,大山和健太总时不时的拿着鱼过来问他,这个能不能做汤?如果听到可以的答桉便会双眼一亮,如果不可以也不会气馁,而是会问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做法?和鱼汤一样好吃的做法。 路明非发现最近经常能见到大副,在他处理食材的时候,大副总会装作不经意的经过,往这边看上一眼。 小辣椒找他打过几次架,结果是不言自明的,他都输了。 一次次输,一次次卷土重来,这丫头骨子里有股倔强的劲,或者说认死理。 路明非看得出来,这丫头,应该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吧。 “要跟我学吗?” 这是小辣椒又一次的失败之后。 她气喘吁吁的躺在甲板上,听到路明非说。 跟他学? 学打架么? 也不知道这丫头想到什么,迷茫的神情很快变得气哼哼的。 “做梦!” 她跳起来。 “想让我叫你老师么!” “想都不要想!” “哼!” “听好了,我一定会从正面,光明正大的击败你!” 她涨红了脸,转过身,把甲板给踏得冬冬响。 路明非笑了笑,摇摇头,按照计划完成体魄锻炼,冲了个澡,回去睡了。 清晨,他推开门,准备照例去甲板锻炼体魄,注意到隔壁小辣椒舱室留着一条门缝,路明非若有所思,很快便是了然一笑。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路明非换了炼体地点,不在甲板,而是在舱室之外。 这是路明非在无法动用劲力的前提下,给自己找的出路,其法门类似九转金身,为单纯锤炼体魄,叫做登楼台。 没有花哨的功效,也修不出各色神异,登楼台所能带给路明非的,只是稳定的变强。 本来这登楼台便是九州武道中用以打基础,夯实根基的,最为上乘的法门。 九州武道认为,人体外是大天地,人体内有小天地,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是等待开发的宝藏。 所谓武道,便是开发人体潜能的过程,甚至将体内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相映照,便是外罡的领域。 但开发开发,其中便蕴藏着人体宝藏的奥秘,它们是封锁的,是上锁的门,武道功法就是钥匙,炼体非人外罡武圣,层层递进,一个个武道境界,便是一个个等待开锁的门。 不过,这开锁还有讲究。 就好比门后是金山银山,一个成年人开门,能抓一大把,可如果是一个小孩开门,能抓几件金银就不错了。 甚至,有的武者还能在开门时手持口袋,车子,大把大把的装金银宝物。 登楼台法门,便是这样的口袋。 说来,其实九州武者所修的桩法,也同时具有了登楼台夯实根基的效用。 在如今的九州武林,鲜少还有人去修行登楼台一类的功法,原因便在于此。 他们有桩法了,谁还有功夫多此一举。 也有武者曾经好奇,既然登楼台与桩法效果重叠,为何还会流传下来? 他们提出种种猜想,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也只有路明非。 他几乎翻遍了当今九州武林尚存的武道经典与秘籍。 他注意到一个武道大断层的时期。 在此之前九州武道似乎远比如今更为绚烂。 称之为黄金大世也丝毫不为过。 而在那个黄金大世中,有一类武者,不休神异,不休领域,甚至,连劲力也是不修。 他们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锤炼体魄。 这还与武者寻常概念中的炼体不同。 武者以桩法炼体,说是锤炼体魄,但还是要在识海勾勒观想图景,令得精与气合,修出一口劲力,而这一口劲力方才是武者之所以为武者的关键。 但有一类人,他们也有劲力,但修出来的第一时间便给他们散了,散到身体的四肢百骸里,承受着针扎般的痛苦,一遍遍的锤炼体魄。 他们是武者中的异类,自称体修。 体修的道路很难走,但每一个体修都有着极其夸张的战力,只是随着神秘的武道大断层降临,体修之法消失于历史长河,一直到如今的九州武林,不要说体修了,甚至连这个词都彻底绝迹。 登楼台本是体修法门中极上乘的一门,而在这体修连传说也是不存的时代,武者们甚至将之与桩法混淆,将之视作鸡肋,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路明非修习登楼台,倒不是说他想走体修的道路,退一万步,就算他想走,在如今这莫名其妙无法动用劲力的状态下,连散劲力入四肢百骸这一步都完成不了,那么走体修道路更是无从谈起。 从最开始路明非就想的很清楚,登楼台只是权宜之计,他的根本还是在于开天桩,武圣是一定要成就的,无论如何都要成就,这是他对师傅的承诺。 “笃笃笃。” 路明非敲门。 顿时,本来还有一些窸窣响动的舱室,落针可闻。 路明非甚至都能想象出某个假小子一样的丫头咬紧牙关憋红了脸,死命维持着一个姿势晃也不晃的画面。 他在门前笑起来。 没有开门。 尽管开着一条缝的房门很容易推开。 “你啊。” “明天一起练吧。” 舱室内没有回应。 路明非也没有苦苦等着下文,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不过在第二天,路明非与往常一样即将开始登楼台的修习时,小辣椒的舱室开了,一个蓬松头发的女孩走出来。 路明非问她。 “怎么,一起?” 小辣椒哼一声,不说话,自顾自在路明非旁边站好,摆好登楼台的姿势。 有些出入,但像模像样,对一个偷哦不对是自学的人来说,已是难能可贵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路明非给他纠正。 “打起精神,我们开始了!” 拎着提灯的岩田大叔从一旁经过,下意识放轻脚步,看了看一板一眼比划着手脚的路明非和小辣椒,笑了笑。 海上的生活其实很单调。 日复一日的重复相同景色,再好看的大海,也有看腻的一天。 但对于大山和健太来说,这次出海可是一次与众不同的体验。 一方面是因为路明非的鱼汤,当然还有其他手艺,真叫人搞不懂,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调料,为什么在路明非手中就能换发出别样的光彩。 如果他们是远东的人,大概就会用一句“化腐朽为神奇”来解释。 不对,应该是点石成金。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路明非。 完成船上日常的工作后,大山和健太偶尔会和路明非聊天,这还不算什么,大山是个直肠子,健太还是一个小伙,能和他们聊天算不上什么本事,最最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甚至偶尔还能看到路明非在和大副说话,岩田大叔令人亲近,大副让人敬畏,平时大山和健太面对大副都得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起来,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也是一样,桑尼号上唯一能与大副说话而面不改色的估计也只有岩田大叔。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如今还得加上一个人,路明非。 大副无论对谁都是版着张脸,很严肃的样子,这也是大山他们下意识敬畏他的原因。 就算岩田大叔好了,很多时候,大副的神情都是无奈。 但是对路明非,大副居然会露出请教的神情。 真是令人惊讶。 惊讶之余,大山几人想了想,又是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是路明非啊。 他们都承认路明非是很特殊的人。 他总是给人以很可靠的感觉。 就像是天塌下来也没关系,因为有他在。 不知怎的这种有些老掉牙的说法用在路明非身上却是刚好合适。 路明非总是从容。 他的从容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是如此。 说起来,真是奇怪,明明是个年轻人,但是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健太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怪感觉,直到一天夜里睡觉前,他翻出家乡的相片看,到爷爷这里就停住,他想起来了,那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到底来自于哪里。 路明非年轻的外表下,似乎藏了一颗老人般的心,满是悠久岁月所给与的沧桑和沉淀出的睿智。 安装最新版。】 你与他说话,他会笑着看你,看你的眼睛,就算路明非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你也能从他的眼睛中清楚的意识到。 他在听。 而且…… 他能理解我。 这还是少年么? 健太看不懂了。 他只觉得路明非身上充满了谜团,叫人怎么也看不清,这个人真正的模样。 真是个奇怪的人……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路明非望着舷窗外蔚蓝色的海。 他长久的出神。 行军打仗,情报乃重中之重。 这些日子,路明非一边修习登楼台,尽快掌握自保的力量,一边尽可能的搜集情报,有关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 直到如今,他已对此方世界有所了解。 路明非再次确定了,没有武道。 而且不止如此,此方世界不止没有武道,其他任何个体可以掌握的力量,都没有。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子的。 但路明非有一种直觉,或许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 至少这艘船就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毕竟,再怎么缺乏常识,路明非都不可能发现不了,一艘船加上小辣椒这个菜鸟总共也才五个船员,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不过,路明非早已经过了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相安无事就很好,他只想要去什么东京,找到什么高天原,看看要怎么做,才能回去九州。 路明非睡去。 在梦里他与小师妹偷喝梅子酒,给师傅撞见了,臭老头一气之下,就要杀了路明非和小师妹清理门户。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清理门户,但毕竟是梦啊,逻辑什么的都可以放一边,没必要管,开心就好不是么? 当然对路明非来说这个梦或许也没那么开心就是了。 “师兄!” “你带着酒快走!” “我断后!” 小师妹眼含泪花,悲痛欲绝。 路明非一边抱着梅子酒撒丫子狂奔,一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我现在是天下第一的阎罗了啊。 这么想着,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出现在他周围。 路明非举目四望,天是昏沉的,猩红的血漫过脚踝,还在上升,远处升起白骨的座来,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喊的却不是他的名字,不是路明非,而是别的什么。 对了,是这个。 他终于听清。 喊的是阎罗啊。 路明非看到白骨的座上有一个人。 他的背影好孤独。 这孤独冰冷到灼烫了他的双眼。 路明非立刻移开目光。 他继续寻找,寻找。 他这是在找自己的师傅和小师妹。 路明非找到了。 那是在白骨王座的对面。 几乎是世界的尽头了。 师傅和小师妹已经远到只剩下两个小小黑点。 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消失。 路明非下意识就要抬起脚,追上去。 但在落下之前,他转头,看向白骨王座上的那人。 “喂,我说。” 他挠挠头。 “你这也太孤独了吧。” “要是连我都放弃你。” “你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变化就要发生了。 白骨王座之上的那人转身。 路明非的眼一眨也不眨。 他心脏跳动有如擂鼓。 马上就要看到这人长什么样了。 他好紧张。 路明非总觉得,一旦他看到这家伙的正面,就会有某种事情发生。 一个声音响起。 “哥哥。” 是路明非耳熟的小男孩。 但再熟悉也没用。 他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忘了吗?” “我们说好的。” “白纸黑字哦。” 梦醒了。 路明非从床上坐起。 安静的坐在寂静的夜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梦。 不。 一定做了个梦。 而且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梦。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记不得梦里的内容了。 路明非抬起头。 他与舷窗外的黄金色童孔对视。 那张布满鳞片的脸宛如狰狞的鬼面。 蛇信般的长舌一闪即逝。 路明非敲了敲玻璃。 “晚上好。” 九州的天下第一说。 82中文网 428 幽灵船 这一晚,岩田大叔没有如往常一样窝在他的船长室鼓捣海图。 他和大副呆在一起。 桑尼号外的海面很安静,这片大海终于停了他长久以来的鼾声,连最浅的呼吸也微不可闻。 船长室内,笨重有如初代计算机的声呐设备蜂鸣着,led的显示屏是一条条绿色的频段线路。 “找到了么?” 岩田大叔沉声问他的大副。 此刻的他与平时相比,就像是换了个人,嘻嘻哈哈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可靠的安心感,说出的每个字都斩钉截铁,充分显示他的决心。 “还没有。” 大副飞快扫视显示屏上的数字。 “我的计算不会有错。” 岩田大叔皱眉说。 “她就是在这片海域。” “再等等。” “这次我们一定能找到它。” 大副点头。 沉默肃杀的气氛在这里弥漫。 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大山和健太立在两人身后。 明明是与平时一样的打扮,但他们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就像是出鞘的利刃,梦醒的狮虎,叫人不敢轻视。 忽然。 “那个……” 岩田大叔说。 “是什么?” 他望着舷窗之外。 有什么东西从远方飘来。 它像是某个巨物死去的尸体,毫无生命该有的气息,在深沉的黑夜掩护下,显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诡异。 夜太黑了,连星月的光也隐退去一旁,看不清就是未知,未知带来恐惧,几人感觉心脏渐渐收紧,有那么一个瞬间,健太看到那个存在闪烁出金色的光,一点一点,好似萤火虫,但不比夏日萤火虫的温暖,要描述这种感觉的话,应该是萤火虫的尸体吧,阴冷的,一直冷到骨子里。 健太吞了口唾沫。 “你们……也看到了吧。” “闭嘴。” 大副说。 他行动果断,打开探照灯,雪亮的光束如投枪刺穿黑夜的帷幕,同时也揭开那个存在的神秘面纱。 他们看到了。 健太放松下来。 “什么啊。” “原来是船。” 是的,在探照灯照射的地方,是一搜比桑尼号更大的船只,它在海面上静静漂浮。 “不。” 大副说。 “是幽灵船。” “幽……幽灵船。” 健太干巴巴的重复。 叫是叫幽灵船,但和幻想作品里拥有自我生命或者由骷髅等不死生物作为船员的存在不同,大副口中的幽灵船,指的是出了事故,导致船员全部丧生的船只,他们失去了控制,就算锅炉里还有煤炭,也没有船员指导方向,只能像铁棺材一样,漂浮于大海。 他们遇到的,就是这样一搜幽灵船。 大山拍了拍健太肩膀。 “就 像前几次一样,没什么好紧张的。” 健太勉强的笑了笑。 在桑尼号上,除了意外混上船的小辣椒,健太是经验最少的一个。 不过他缺乏经验的不是捕鱼,自小在海边长大的健太,还没学会走路就会游泳,和大海打交道是融入到他生命的事情。 健太生疏的,是另外的事。 战斗。 在二十一世纪,战斗这样的词对人们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和平是这个世界主要的旋律。 但大海不是。 离开一个国家的领海,到了公共海域,只要把设备一关,随便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海难可以吞噬一艘船,同样的,作为同类的人类,也可以。 几次战斗下来,健太自认为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但这次出海不同,岩田大叔曾经严肃的告知过他们,桑尼号这次的目标是北极,比起他们将要遭遇的对手,哪怕再穷凶极恶的人类,也乖巧的和小白兔一样。 健太无数次的幻想过,他会遭遇什么。 紧张肯定是紧张的。 但在心底深处,他还有着深深的期待。 健太知道,自己体内大概是流淌着热衷冒险的血。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上岩田大叔的船。 它以漫画海贼王里主角船命名,也代表了岩田大叔的精神。 比起渔夫,他们更加热衷于冒险,以及罗宾逊般贯彻心中的正义。 健太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只是,之前幽灵船一闪而逝的金光总时不时在他眼前闪现。 那到底是…… 他很在意。 大副虽然嘴上没说,但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 他控制探照灯绕着幽灵船,使之纤毫毕现。 几个人的目力都很好,远超普通海员,他们看到幽灵船上肆意生长的海草和苔藓,给这艘幽灵船增添了许多悠久的气息。 但厨子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发现。 健太的心稍微落回肚子里。 大副沉着的操控探照灯。 稍作沉吟,他把探照灯打向幽灵船周围的海面。 雪亮的灯光在海水里弥散开来,什么也没有。 除了海水什么也没有。 而这正是最大的问题。 健太疑惑的看看周围几个人阴沉的脸色。 “发生什么了吗?” 他问。 明明在探照灯的照射下什么也没有啊,为什么船长大叔和大副他们脸色这么难看。 “鱼呢?” 说话的是大副。 “什么……鱼呢?” 健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山看了他一眼。 “这里一条鱼也没有。” “不奇怪么?” 健太恍然大悟。 顿时,他体会到了大山他们的心情。 来自未知的恐惧。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有一天,一座森林里什么动物也没了,就连昆虫也统统绝迹,那么这座森林肯定发生了某些恐怖的事,比如…… “是怪物啊。” 岩田大叔深深叹息。 他声音的深处有着外人难以察觉的颤抖,这颤抖的声线,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兴奋更加恰当。 有一句话在他的心里响起。 只有岩田大叔自己一个人可以听到。 “终于找到你了。” 他说。 大副轻轻摁灭探照灯的光。 黑夜重新降临属于它的国度。 与此同时。 瞬间的事。 一只只金色的光源在幽灵船上亮起。 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它们全部对向了桑尼号。 健太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攥住了。 不能收缩,无法膨胀。 如果这是噩梦,他希望自己可以立刻从这该死的噩梦里醒来。 但可惜,不是。 健太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错觉。 他好像……觉得那些金色的玩意儿……都是眼球。 黄金色的眼球么? 说实话健太对此并不陌生。 但如此之多的黄金童,密密麻麻的长在幽灵船上,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 而且,这些黄金童和健太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更加疯狂,更加暴虐,也更加的……不像是人。岩田大叔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一掌拍中控制台。 如军人般下令。 “转向!” “左满舵!” “还有。” 他对自己的船员和大副说。 “准备战斗!” “是!” 桑尼号迅速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大副双手十指飞快按动控制台。 这艘以漫画海贼王主角座船命名的船,终于展现出其本来面目。 如巨兽醒来的汽笛声。 桑尼号噼波斩浪。 突如其来的强劲动力使的碗橱上的不锈钢餐具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这也就是不锈钢了,要换做瓷器,已经碎了一地。 小辣椒重重的滚下床。 脑袋磕在地上,她痛醒,抱着头叫了两声。 “这到底是……” 小辣椒还米湖湖的,没搞清楚事态。 哐哐哐的敲门声响。 不,从力道上看,这显然已经不能用敲门形容,而应该是砸门。 巨大的动静理所应当的吸引来小辣椒注意。 就在她投去目光的刹那。 卡察一声,舱室大门直接被卸了下来。 小辣椒瞪着眼。 门外站着个人,体型并不高大,只是徒手拆下金属大门的画面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小辣椒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对方的双目吸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睛,闪烁黄金的光芒,高贵又神秘。 “找到你了。” 令人熟悉的声音。 小辣椒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 她犹豫地开口。 “健太么?” 门口这人把房门随手往旁边一丢。 上前两步,从黑暗走入光明,舷窗外都是全功率运行的桑尼号开的照射灯,照得周围海域亮如白昼,同时也映出这人身影。 正是健太。 只是现在的健太,亮着一双璀璨的黄金童,还有着先前徒手拆门的壮举,身上自然而然笼罩上一股神秘的气息,叫小辣椒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家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还好,赶上了。” 健太松了口气。 “什么……赶上了?” “还有,健太你到底是……” 小辣椒心乱如麻,她知道岩田大叔的桑尼号有秘密,也听说过这位大叔的事迹,都说只有最优秀的水手才能登上岩田大叔的船,而且这位船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应该是宝藏一类的东西,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寻找,从当年的小岩田到今天的岩田大叔,从未放弃。 能让这位岩田大叔如此坚持,宝藏一定很重要,没准是只要得到就会摇身一变,成为首富的类型,甚至不止如此,还有可能是比单纯的财富更家宝贵的东西。 比如,完成心愿的魔法道具。 类似的传闻小辣椒听了不少,这也是她一定要偷偷混上船的原因,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肯定瞒不了多久,本来是做好了撒泼打滚的准备,没想到被岩田大叔发现之后,居然没有赶她下船。 小辣椒又想起那一天岩田大叔问自己的话。 “做好觉悟了么?” “这趟出海,一定要来的话。” “可能会死的。” 那时候的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当然!” 死什么的对小辣椒来说,如果最后能实现愿望的话,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但想象只是想象,一个人可以想象无数次自己面对危险挺身而出,成为英雄,但这样的想象无论来多少次都没有意义,真正的英雄看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想象,也不看他们说些什么,再天花乱坠都无用,真正的英雄看的是他们的行动,于面对危险时的抉择。 “不能留在这里!” 健太用大衣裹住小辣椒,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这里不安全。” “我们去和船长他们会和。” 健太语速很快,机关枪似的,狂风暴雨般脱口而出,如此高密度的信息使得小辣椒应接不暇,她心里积累了一大堆疑惑,到头来还是一个都未曾问出口,从健太的样子可以看出来,现在根本就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轰的一声响。 桑尼号跟着摇晃。 小辣椒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这是……” “该死!” 小辣椒和健太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之后两人对视一眼。 “能跑吗?” “嗯!” “那么……” 健太抓起小辣椒。 “我们出发了!” 小辣椒感觉自己就像是抓住了正在高速行驶的新干线。 这种速度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健太的声音响起。 “很抱歉,最后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不过啊,小辣椒。”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觉悟,既然如此,就得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为你的觉悟付出代价。” 健太停了停。 “这是船长大叔托我给你转达的话。” “这些天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黄金童和小辣椒的双眼对视。 “很好奇吧,我的眼睛。”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 “我也是岩田大叔找上门的,他告诉我,我和他一样,体内都流淌有神血。” “神血?” 小辣椒疑惑的重复。 她声音很低,只是自言自语。 尽管健太的听力超过常人,但也还没到听见小辣椒自言自语的程度,不过,听不清没关系,小辣椒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看一眼就清楚了。 “是的,神血。” 健太肯定的说。 “我们都是神的后裔。” 小辣椒神色一动。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很快脸上的神情剧烈波动起来。 “果然,你也注意到了。” 健太说。 “我们,没错,就是我们。” “知道为什么船长大叔会默许你混上船么?” “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桑尼号已经出海,如果返航,会影响船长的计划。” “而另一方面。” 他看着小辣椒,郑重其事的说。 “因为船长看出,你和我们一样,体内流着神血。” “小辣椒。” “你也是神裔。” 82中文网 429 登楼台 我也是……神裔? 小辣椒有些懵了。 不过如此一来一切也就能说得通。 为什么这次出海很危险,岩田大叔还会同意让她上船。 因为小辣椒也是神裔。 也拥有和健太他们一样的力量,一样的眼睛。 可是……等等! 小辣椒回过神来。 “那家伙呢!” ·“那个远东人!” “他也是神裔么?” 健太摇头。 “很遗憾。” “岩田大叔确认过了,他体内没有神血。”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开玩笑吧……” “怎么会。” 小辣椒喃喃着。 她无法接受。 那家伙……路明非,怎么可能只是普通人。 “到了!” 健太提醒一句。 两人停在路明非的舱室门前。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船长大副和大山都在忙,我的任务是接应你们。” 健太给小辣椒简单解释两句。 他的语速很快,隐含忧虑。 他总是时不时看向走廊尽头,就好像那里有什么恐怖的存在随时可能出现,小辣椒注意到健太颤抖的手。 健太很紧张。 有什么是连徒手拆门的健太都得紧张的事吗? 小辣椒想不到。 依样画葫芦,健太想拆下门。 握住门把手,习惯性的压下,竟然就这样打开了。 健太和小辣椒面面相觑。 路明非他……睡觉不锁门的吗? 不管了,这种个人隐私的事先随他去,开门后健太就想叫起路明非,但话还没出口,就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这是!” 健太喃喃。 小辣椒已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间属于路明非的舱室,看起来就宛如地狱一般,墙壁地板都是腥臭的血,还散落着大块大块的血肉,与之相比,屠宰场都能称得上是风景名胜。 小辣椒扑到一边,弯腰剧烈呕吐。 健太还能保持理智。 他用食指沾了点血,放在鼻前轻嗅。 神色一动,健太目光瑞丽的扫视舱室,很快神情便放松下来。 “那……是那家伙吗?” 小辣椒艰难的说。 “不是。” 健太回答。 他看了眼小辣椒,了然一笑。 “我不是安慰你。” “这些不是人血。” “还有,你看那个。” 小辣椒顺着健太手指的方向投去目光。 “鱼鳍?” 她认出了那玩意。 “不对,这鱼鳍好奇怪。” “当然不对了。” 健太 说。 “因为这是怪物的鳍啊。” “怪物?” 今天晚上小辣椒陌生的事物太多了。 “就是我们的对手。” 健太解释。 “像……那个。” 舷窗外,海面上有一些亮着黄金童的怪物正在游曳,他们如同盯上猎物的食人鱼,对桑尼号虎视眈眈。 “原来如此。” 小辣椒松了口气。 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 “等等。” “既然这些是怪物的血,那么路明非呢?” 健太想了想,慢慢猜测。 “要么是大山,要么是船长,他们两个之中的一个,在这里杀了怪物,救走了路明非。” 说完,他点点头。 “应该就是这样子。” 小辣椒神色倔强,他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她不是一个会藏住心事的人,很快就把话说出了口。 “一定是他们吗?” “为什么不会是路明非。” “我倒是觉得这什么怪物就是路明非杀的。 “你不懂。” 健太摇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普通人和神裔之间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想杀死怪物,光凭路明非自己可做不到。” 小辣椒还要反驳,但是想到不久前健太徒手拆门的画面,终于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走吧。” 健太对她说。 “我们去找船长和他们。” “这里很危险。” 健太在前,小辣椒在后。 离开舱室前的一瞬,小辣椒回头望了一眼。 路明非他…… 说起来,杀死怪物的真的是岩田大叔和大山么? ………… “去哪里?” 小辣椒发现健太去往的方向很奇怪,不是船长室。 只见健太在墙壁某个角落按了一下,那里便陷下去,很快的,一扇门徐徐打开。 “密道?” 看到眼前这一幕,小辣椒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在桑尼号上呆了怎么说也有半个月,本以为自己对这艘船已经极其了解,但小辣椒怎么也没想到,桑尼号上居然还有密道。 “跟我来。” 健太率先进入密道。 密道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上,墙壁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某一瞬。 一条庞然大物摆动着长尾,在墙壁游过。 “桑尼号已经半沦陷了。” “这里是战场。” “在你觉醒神裔的力量之前,先呆在后方,战场有我们应付。” 健太嘱咐着小辣椒。 他的神情非常严肃,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血腥味,小辣椒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此刻手心全部都是冷汗。 “战……战场?” “嗯!” 健太用力点头。 像是在用这样的动作加强他的语气。 好让小辣椒更愿意相信。 “不要说还没有觉醒的你。” “就算是我,大山,甚至大副和船长他们。” “全部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些怪物啊……” 健太眼中爬上忌惮的神色,忌惮深处还有一抹怎样也化不去的恐惧。 他回想起来了。 在过来找小辣椒之前,他们曾与那些来自大海的怪物进行过一场生死厮杀。 健太大腿的伤口就是拜怪物们所赐。 若非是有岩田大叔及时救援,此刻健太身上就不只是一条伤口这么简单,搞不好得丢掉一条腿。 而这,也只是面对三头怪物的情况。 四个神裔,或者说四名混血种,面对三头怪物,差一点减员。 而当时的幽灵船上,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简直令人不敢深思。在清楚认识到敌我之间悬殊的战斗力差距后,,岩田大叔立刻做出决定,退守安全屋,让出桑尼号绝大部分空间,以空间换纵深,将此处作为战场,力图做到将怪物们逐个击破。 不得不说,别看岩田大叔平时傻大个的样子,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的表现还是配得上其船长的身份,是个相当值得依靠的人。 这不是连战术都用上了么? 但怎么说呢,所谓的战术啊,说到底也不过是弱者为了拉近他们与强者之间实力差距的手段。 哪怕再精妙的战术好了,在启用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承认了自己属于弱者的地位。 毕竟真正的强者,用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实力碾压。 所以,在提到外面的战场,以及那些来自大海的怪物时,健太眼中才会浮现出那样大的一抹恐惧。 他的任务是带小辣椒和路明非回安全屋。 当时从密道离开时,天知道健太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 如果碰上怪物,不说多,哪怕只有一头,他都有死亡的风险。 这还只是健太一个人的情况下。 如果带上小辣椒和路明非两个,那就不是风险不风险的问题,而是很大概率死亡了。 或许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船长或者是大山才会伸出援手,分担走一部分本属于自己的压力,帮忙带走了路明非。 可是就算如此,每每想到路明非舱室的怪物血肉,健太内心的内心还是充满了震撼,明明在之前的战斗看不出来啊,难道说船长他们留手了?可是没道理啊,当时又没有外人,干嘛留手?健太想不通。 但想不通也无所谓,总之是好事就对了,己方有一个人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健太想着等会见到船长他们一定得好好的数落一顿,真是的,大家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是值得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伙伴么?居然还想着保留实力,真是过分,这种家伙,必须要惩罚他洗一个月的甲板才可以。 想到这里健太微微扬起嘴角。 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怎么说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至于路明非,相信有那位可以杀死怪物的家伙在,路明非的安全肯定不成问题,没准他此刻已经在安全屋喝可乐压惊了。 再怎么说路明非也是桑尼号最珍贵的人啊,要是没有他,大家的胃该怎么办,可没有人想回到以前那种啃生鱼片的日子。 也不是说大副手艺不行,但每天都是生鱼片生鱼片生鱼片的,就算你手艺再好,也会腻啊。 哪像他们最珍贵的厨子路明非一样,花样层出不穷,极大的满足了他们的味蕾。 前面就是安全屋了。 健太心情为之一松。 很好。 路明非和小辣椒,两个桑尼号上最需要保护的人,都到了安全屋。 他们就可以真正放开手脚了。 健太脸色坚定下来。 他想到了此刻正在桑尼号上游走的怪物们。 那些恐怖的家伙。 可以想见,今晚将有一场恶战等待着他们。 健太紧紧握拳。 他才不会退缩。 死在大海上,是男人的骄傲。 健太的目光,视死如归。 ………… 路明非踢爆又一个怪物。 血肉横飞,金属的墙壁有如某种生物的肠道,这些是死在路明非手里的三十头怪物,没一头可以留下完整的尸体,都是从怪物,变成了怪物酱。走得都很安详,这一点从一头发出惨叫的怪物也没有就能看得出来。 路明非在地上蹭了蹭鞋子。 望向海面上游曳的怪物们。 他微微皱眉。 这些到底是…… 怪物有着类人的上半身,体表覆盖鳞片,双颊有鳃,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们的那一双眼眸,闪烁着黄金色的光芒,如同漩涡一般,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叫人移不开目光。 某种童术么? 路明非暗暗思忖。 在九州时,他曾见识过武道童术,有的是非人时觉醒的神异,比如重童,比如白眸,也有的是功法自然而然衍生的童术,也有种种神效。 此方世界尽管没有如九州般的武道,但也似乎存在一些超乎常理的家伙。 路明非想。 他侧身,劲风吹过,怪物扑空,狠狠撞在桑尼号金属的地板上,轰隆一声,腥臭味扑鼻,怪物就是怪物,若其上半身还可称得上一句类人,那么它自腰部以下就完全属于鱼尾,粗壮甚至是肥大,根本无法将之与人类联系到一起,怎样都是不能。 有点像九州上古传说中的海妖啊…… 路明非目光一凝,瑞丽有如鹰隼,眨眼间出腿,便好似闪电噼开乌云,雪白匹练挂于苍穹,正中怪物心脏位置。 登楼台! 无形气劲浴体表升腾,黑发起又落下,海妖来不及怒吼或者其他,磅礴力道摧枯拉朽般破坏其鳞片,碾碎其骨骼,而后轰然爆炸。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四散的血肉便好似有自我意识般,竟主动让开了路明非所在,不止如此,若留心看去,不难发现,这一段如阿鼻地狱般的船舱,唯一干净的地方,正是路明非立足之处。 他皱皱眉。 路明非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尽管造成如此之大的杀伤,取得如此之大的战果,但路明非还是很不满意。 说来这也难怪。 对他来说,杀敌算不了什么,早已轻车熟路,真正难的是怎样杀敌。 别看这场面好似路明非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在他手下这些类似海妖的怪物们走不过一个回合,死得要多惨有多惨,但如今这光景,事实上并非是路明非的本意。 武道讲究入微,单纯力气大的那叫蛮子,武者得收放自如,可以点到为止。 路明非所不满的,正是这一点。 堂堂九州天下第一,竟连随心所欲的掌握力量也做不到。 说出去怎会有人相信。 果然,权宜之计就是权宜之计,十余天修习登楼台,尽管路明非勉强拥有了自保的力量,但登楼台毕竟只是失落的道路,体修一脉在九州武道大断层中早已失传,上线比不得如今的劲力武者。 单单说这登楼台,威力有余而回转不足,对路明非来说,实在鸡肋。 他摇着头,一拳轰碎来袭的海妖,双眼一亮,这次剩了条完整鱼尾,之前也就只是鱼鳍之类,有进步有进步。 他就说嘛,好歹也是天下第一,改进改进武道,举一反三,对自己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着想着,路明非觉得奇怪,好一阵了,怎么都没有新的海妖袭来? 往海面看去。 入目是海妖们离去的背影。 这就走了? 路明非有些意犹未尽。 好不容易登楼台有所精进,他还没尽兴呢。 贴耳在墙壁,感受震动。 有了。 路明非扬起嘴角。 有战斗正在发生。 是谁呢? 岩田大叔还是大副、 或者大山还是健太? 算了,无所谓。 过去看看好了。 他向震动传来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身影融入黑暗。 影子像时要将这艘船都给笼罩。 他来了。 82中文网 430 黑夜大海和围猎 “什么!” 健太大惊失色。 “路君没在!” 大山憨厚的挠着头,还是没搞清状况的样子。 “路君?” “哦,健太,你在说路明非么?” “奇怪了。” “把路明非和小辣椒一起带回来不是你的任务么?” 大山伸长了脖子往健太背后看。 只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小辣椒。 空气都安静上几秒。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样子。 “路君呢!” 大山提高声音。 “健太,路君呢!” 他一把拎起健太的衣领。 “你怎么说的!” “健太!” “还记得自己说的话么!” “你答应过我们的,会把小辣椒和路君一起带回来!” “我和船长为你吸引海妖,给你创造机会!” “你怎么做的!” “路君呢!” “路君他人呢!” 大山的唾沫喷了健太一脸。 健太没有反应,擦也不擦。 他双眼失去焦距。 虽然路明非上船只有十多天,但他们都已打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年轻人,不只是他的厨艺,还有为人。 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所以,他们之中谁都不想看到路明非的死亡。 但此刻除大副之外的船员尽数在此,而大副在封闭的驾驶室操控船只,也就是说桑尼号完全沦为了海妖的巢穴。 岩田大叔再三确定过,路君没有神血。 一个没有神血的人,落在满是海妖的桑尼号,路明非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散最好最好的结果,此刻的路明非还活着。 他一个普通人,在从未见过的怪物环伺之下,肯定会很害怕吧。 想到这里,大山的心情就更是沉重。 路君是多好的人啊。 只要他一想到此时的路明非指不定在桑尼号的哪个角落躲着瑟瑟发抖担惊受怕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答应了会把他们给平安带回来的么!”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啊!” 大山对健太怒吼。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健太只是任平大山摇晃着自己。 没有丝毫反应。 便好似是失去灵魂的人偶。 没有人……没有人救走路明非。 也就是说。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他的心头。 那间舱室的血……是属于路明非的! 健太甚至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对的。 或许那些所谓的鱼鳍都是幻觉。 而满舱室的鲜血和肉块都是…… 健太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但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他就不存在的。 特别是一个人的思想。 人的思想其实很古怪,你越不愿意想什么,就越是会想什么,无论如何制止,都只会造成截然相反的效果。 此刻健太的脑海都被路明非的死状给填满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象着路明非临死前的场景。 想象着凶残的海妖冲进舱室,扑向路明非。 这一幕的可能性非常大。 毕竟,路明非没有神血,不是神裔。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在海妖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余地啊! 健太麻木的眼神,逐渐被痛苦填满。 ………… 路明非再次轰爆一头海妖。 一脚把挡路的鱼尾踢下海。 海妖是没有理智可谈的生物,驱使他们行动的都是本能。 而求生也是本能。 他们在海面游曳,绕着圈,却始终不敢接近桑尼号。 因为那里站着一个人类。 路明非投去目光,海妖们纷纷低下头,没有一个敢于和他对视。 该说一句幸运么? 在路明非最虚弱的时期,碰上的困难,恰好就是一些只知道使用蛮力的怪物。 对于普通人来说,速度和力量都占优的海妖,无疑属于噩梦的范畴。 但他们碰上了路明非。 修习登楼台的他,最不怕的就是比拼蛮力。 路明非甩甩手腕。 就算一拳一个,也有点累了。 他上翘嘴角。 不过,这感觉怎么说呢? 这种烈度的战斗也会觉得累。 如此弱小的自己,还挺新奇的。 手按在船壁上,闭幕感受一番震动。 “有了。” 确定好方向,那是战斗正在发生的地方,应该是桑尼号的大家吧。 路明非想。 说起来,他吸引了这么多的海妖,不知道现在岩田大叔他们怎么样了。 ………… “好了,大山。” 岩田大叔按住他的肩膀。 “健太他肯定也不想这样子的。” “放手吧。” 大山呼哧呼哧喘气。 岩田大叔拍了拍他肩膀。 稍微加了些力道。 他沉声重复。 “好了。” “我说,放手。” 大山哼了声,不情不愿的把手松开。 岩田大叔面对健太。 “看着我。” 健太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是男人的话。” “健太。” “把头抬起来!” “看着我!” 健太的肩膀耸动了下。 他终于还是缓缓将头抬起。 在岩田大叔脸上的,不是责备,不是怪罪,不是瞧不起。 是灿烂的笑。 这个男人就像是这艘船一样。 桑尼号,阳光的船,阳光的船长。 总是能给与人在困境前进的力量。 “小子!” 岩田大叔一把摁住健太的脑袋。 然后用力揉搓起来。 是真的很用力。 用力到健太都没工夫自责,只顾得上龇牙咧嘴。 岩田大叔的手一停。 “我说啊,小子。” “你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与其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自责。” “还不如赶紧给我想想,路小哥最大可能,会在哪里。” 健太愣住了。 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船……船长……” 他结结巴巴。 “路君他……还活着?” “说什么傻话呢!” 岩田大叔用力拍了一下健太脑袋。 健太甚至整个人都跟着趔趄一步。 但此刻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脑袋。 全部的心神都在岩田大叔这里。 就听得岩田大叔继续往下说。 “路小哥还活着这种事,还需要怀疑么?” “他可是路小哥啊!” “可是……” “船长你不是说路君他不是神裔么?” “为什么还确定他一定活着……” “这种事嘛。” 岩田大叔脱口而出。 “很简单啊。” “难道你没看出来么?”“路小哥他,可是连大海都杀不死的男人。” “只是一些丑陋的海妖而已,还能比大海更危险么!” 健太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岩田大叔说的是路明非当初上船的事。 他是小辣椒在海面上发现的,后来大副提过一句,说路明非在海上至少泡了得有两天。 大海都杀不死的男人,说的就是这事。 健太有些哭笑不得。 自家船长也真是,这都两码事吧,而且什么叫大海都杀不死的男人,听起来也太夸张了些。 不过,不得不说,岩田大叔的确有着能够感染人的力量,有他的也不知算不算开导的话语,健太的确感觉自己心里好受多了。 之前他将路明非死亡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像压了一块千钧巨石,喘也喘不过气来。 现在这块巨石稍微移开了点,健太好受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路君他还活着的话…… 健太神情坚定下来。 他走向大门。 健太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他要安全的把路君给带回来。 但有人的行动比他更快。 是岩田大叔。 大叔宽阔的背影挡住前路。 “站住。” 他对健太说。 “我才是桑尼号的船长。” “保证这艘船上每个人的安全,是属于我的责任。” “小子。” 他把健太往后一推。 大山粗壮的胳膊箍住健太,使他动弹不得。 “交给你一个任务,大山。” “给我看好这小子。” 岩田大叔的黄金童一转。 “哦,还有我们的见习船员。” 小辣椒身子抖了抖,就像是被拆穿了心事那般。 “放心。” 大山瓮声瓮气。 “包在我身上。” 岩田大叔点点头,打开大门,进入密道。 “至于我。” 他说。 “去把我们的厨师,带回来。” ………… “砰!” “轰隆!” 大副咬着一枚小拇指长短的子弹,低头将之压入弹匣,双手端起燧发枪样式的枪械,黄金童闪烁明亮的光,风妖们将想要的信息传回给他。 这是属于神裔的权柄,或者说,是混血种的言灵。 镰鼬。 大副面前是墙。 但他依然还是完成了瞄准。 然后就是,扣下扳机。 这一幕乍看上去就像大副疯了一样。 无端的对墙壁开枪,这种行为除了泄愤还能有别的什么作用么? 简直就是毫无意义。 但之后响起的怪物惨叫声证明了,并非毫无意义。 那是墙壁对面海妖的嚎叫。 大副微微翘起嘴角。 通过镰鼬获取目标的具体位置。 再用手中的这把炼金枪械进行打击。 这是最适合大副的战斗方式。 他可不是岩田那个蛮子。 无论什么事都想着靠自己的力量解决。 比起正面硬拼,大副更倾向于使用头脑。 正这般想着,镰鼬们将新的信息传回给他。 瞬间,大副的脸色阴沉下来。 一二三四五…… 怎么会……这么多! 海妖们即将包围他。 就像是最高明的猎手,正在缓缓靠近他们的猎物。 大副的思维快速运转。 逃? 逃是逃不掉的。 海妖的包围圈已经形成。、 别说前后左右,就连天花板,也有一头海妖向他逼近。 所以,逃无可逃。 如此一来,只能硬闯。 大副目光一凝,迅速作出决定。 对他来说时间非常宝贵,丁点浪费不得。 选定方向,大副瞄准,轰出一枪。 在扣下扳机之前,他整个人已如猎豹般冲出。 战斗,说白了就是在生死之间起舞。 大副对此早有觉悟。 他目光坚定。 是生,是死。 在此一搏。 ………… 岩田大叔挥舞剃刀,动作大开大合,与一头海妖厮杀在一处,正是难解难分。 与常人想象的不同,尽管日本的武士刀名声流传最广,但真正上了战场,他们使用更多的则是剃刀。 这是一种长柄武器,就是海贼王里白胡子用的那种,兵器这种东西,就是一寸长一寸强,至于一寸短一寸险什么的都属于邪门歪道。 岩田大叔没有如大副般使用言灵,因为他的言灵并不适用于正面战场,他可以感应周围的混血种,这就是他的言灵,也是岩田大叔寻找船员的方式。 毕竟在日本这个国家,想找到不在蛇岐八家和勐鬼众控制下的野生混血种,其难度完全不亚于是沙里淘金。 虽然总是会嚷嚷着“言灵不适用于战斗又怎样”还有“伙伴就是我的言灵”之类只有动漫里的热血笨蛋才会说出的话,但真正开始战斗,岩田大叔还是很靠谱的。 一对一的话,单挑,他有把握杀死海妖。 岩田大叔很拼命,他出来可不是和海妖打架的,他要找到路明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桑尼号早已经变成了海妖的巢穴。 稍微大点的动静都会引来海妖。 本来……是这样的。 岩田大叔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招来更多的海妖,陷入包围,到时候无法脱身可就糟了。 如果他陷入包围,结局不用想,肯定只有一个死字。 但小心翼翼的在桑尼号上潜行许久,久到岩田大叔觉得自己这个狂战士都快要点出刺客的天赋了,结果到头来,海妖是一头没碰上,但路小哥也没找到啊。 就算迟钝有如岩田大叔,怎么着也该反应过来了。 桑尼号上肯定忽了问题。 按计划现在的桑尼号不是应该变成怪物巢穴么? 怎么搞的跟幽灵船似的,像是个铁棺材,别说活人,连怪物都见不着。 虽然意识到了问题,但岩田大叔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往往碰到想不通的事,岩田大叔习惯使用排除法。 那么,桑尼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首先让我们来排除一个错误答桉。 岩田大叔去掉了路明非的名字。 于是局势一下子明朗起来。 岩田大叔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是大副做的! 岩田大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就是这样没错。 大副那小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吸引走了这些海妖的注意力。 不过,如果是大副的话,没准也能做到吧,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岩田大叔这样想着。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整个人也显得轻松起来。 于是手脚的动作也跟着大了。 刚走了没两步,一头海妖靠近。 好在岩田大叔战斗经验丰富,还有直觉向他预警,否则光这一下,没准他就得被海妖给偷袭成功了。 只是……大副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知不知道有怪物跑出来了! 吸引住他们注意力啊! 82中文网 431 什么叫普通人啊 大副靠着墙,坐在地上,他捂着嘴巴喘气,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水,全是粘稠的油也似的冷汗。 捂着嘴巴是不能发出声音。 冷汗则是因为伤口。 没时间处理,他只能用力靠着墙壁,用这种方式堵塞伤口,避免丧失更多鲜血。 饶是如此,红色的血还是从背部往下流,在地上形成一条蜿蜒的痕迹。 大副当然知道,鲜血的味道会引来海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鲨鱼可以嗅出数公里之外生物小小伤口的血,海妖能做到的只会比这更夸张。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闯出重围几乎用光了大副全部的运气,他还能活着只能说一句侥幸,在面对负数的敌人时,言灵镰鼬的效果很有限,而且最基础的身体素质是一切的前提,就算镰鼬告诉你前后左右都是敌人,也在同时与你说了最佳闪避路线,但你自己的身体素质若是跟不上,最后也只能看着最佳闪避路线,徒呼奈何。 当时的大副就是这般情形。 三头海妖同时攻击,他拼尽全力才挡下两头,这还是他超常发挥,至于第三头海妖,开着言灵镰鼬的他也确实发现了,但大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闪避,到头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妖撕开自己的后背。 他是用了一颗手榴弹才逃出来的。 大副死死靠着墙,越来越是用力,当然会很痛,但他要的也正是剧痛。 失血过多会导致昏迷,事实上,以大副如今的失血量,换做普通人,早已经不省人事,这也多亏了他是混血种的体质,而且血统还不低。 只是,作为神裔的自己,可不是普通混血种。 大副苦笑。 他因重伤而显得黯淡的黄金瞳,渐渐爬上一抹疯狂。 这根本不像是大副该有的眼神。 疯狂之类的情绪,出现在岩田大叔身上还差不多,至于大副,他一向是冷静的,总保持着理性。 所以,反常就代表着异常。 大副很清楚,神血也是诅咒,光鲜亮丽的神裔背面,则是堕入黑暗的鬼。 再这样下去,继续透支精神强撑,他很有可能堕落成鬼。 所谓的鬼啊,就是和海妖一样,可悲的生物。 大副咬着牙,拔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兴奋剂,是战场上能救命的玩意。 哪怕它的副作用很大,甚至对大副来说,还有这透支精神会导致堕落的风险。 大副微微翘起嘴角,把兴奋剂推入脖子,这是最快发挥药效的方式。 在这一过程中他脖颈到面部的青筋一条一条暴突而起,又像是蚯蚓一样扭曲,嘴角的笑还在,只不过看起来很是狰狞。 终于,一支兴奋剂打完。 安静了会。 大副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是五倍于普通人的药量,经萃取浓缩,就算濒死的大象也能在一针下去之后活蹦乱跳。 激素迅速发生作用,心脏再次开始强劲的跳动,大副靠着墙缓缓站起来,他的血止住了,隆起的肌肉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挤在一起,这种止血的方式再粗暴不过,而且还有巨大隐患,,等兴奋剂的药效过去,大副就算不死,也得瘫痪。 哦,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堕落为鬼。 要么死,要么瘫痪,要么堕落。 看起来,这里就是我的归宿了。 大副扭动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梦想的话,岩田,只能拜托你了。 大山,健太,小辣椒,还有路明非。 桑尼号上一张张脸闪过眼前。 不知怎的,最后定格的居然会是路明非。 大副要求岩田大叔检查过好几次路明非的血统,尽管每次的结论都是一样,路明非只是普通人,并非混血种,但大副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可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大副又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归结于他的直觉。 说起来大副其实打从心底里认可岩田大叔最开始关于路明非的评价。 确实,路明非看上去就不是个普通人。 但他又不是混血种。 所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这个疑惑一直深深扎根在大副心里。 直到现在仍然挥之不去。 大副一直撑着,没有进入密道,就是为了保证安全屋的隐秘性。 他在船长日志里给岩田留了话。 除了必要的交代外,里面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提醒他小心路明非。 或许其他人会因为路明非不是混血种而小看他,但大副不会。 他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说起来,现在的路明非在做什么呢? 大副脑海闪过这样的念头,他又不由得失笑摇头。 真是,他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路明非。 退一万步说,就算路明非真的有什么问题,也跟他没关系。 毕竟啊,估计到时候,他都已经死了吧。 风妖的镰鼬带回信息。 大副向上开了一枪。 天花板炸开一个洞。 他抬头,与一双双的黄金瞳对视 大副咧嘴笑起来。 “欢迎来到。” “地狱。” ………… 剃刀断了。 前端的刀刃部分打着旋飞出,插进钢铁的船只墙壁里。 岩田大叔撑着剃刀的杆,蹬蹬蹬退步。 他捂着肋骨,吐出一口血。 岩田大叔死死盯着前面的两头海妖。 一头瞎了只眼,头皮鳞片刮下一层,露出森然的头骨。 另一头更惨,已被岩田给开膛破肚,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 但它们无愧于怪物之名,哪怕伤成了这样子,顽强到变态的生命力还是支撑着它们行动。 岩田的话,自认为单挑不会弱于任何一头海妖。 甚至还有将之击杀的信心。 但这里可有两头。 “切!” “大副那家伙,怎么回事。” “不是在吸引海妖的注意么?” “怎么还给老子放过来两头。” “真是,能不能靠谱点啊,那家伙!” 岩田大叔自言自语,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他流了很多血,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真怕自己会一个走神就直接丧失意识,昏了过去。 “说起来,路小哥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应该没事吧。” “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岩田大叔迷迷糊糊的眨眼,眼前出现重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弥留之际吧。 说起来还真是不甘心。 明明这一次距离他们的梦想如此之近。 女神的裙摆就在眼前。 甚至都已经见到了那位传说存在的追随者。 听说那是一座活动的海岛,世界未解之谜中的移动岛屿指的就是它,但岩田相信,这根本不是岛屿,而是一个活着的生物。或者是超巨大海龟,或者是古老的鲸鱼,还有可能,这干脆就是一种从古老年代一直活到现在的未知生物。 几十年前的夏天,还是个小男孩的岩田对另一个小男孩手舞足蹈的讲述他的猜测。 然后他笑着伸出手掌。 “来吧,做我的大副。” “我们一起去看看。” “那座活的岛屿。” “一定啊,超级酷的!” 另一个小男孩尽管臭着脸,一副很不想搭理小岩田的样子。 但他的手,最后还是搭载了岩田的手上。 “好耶!” 岩田欢呼。 这场梦,从当年的夏日,一直做到了今天。 关于冒险,关于梦想,关于友情。 不知不觉,半辈子都过去了。 或许,也是时候该醒了吧。 岩田大叔这样想着。 只是,真不甘心啊。 明明距离梦想都这么近了。 明明再前进一步,只要一步,就可以了。 为什么偏偏就倒在了这种地方。 真不甘心啊…… “路小哥,路小哥……” 不甘和遗憾充斥了岩田大叔的内心。 他尽管还在重复念着路明非的名字,但这些只是他毫无意义的呢喃,如果可以,他真想继续活下去,还有大副健太大山小辣椒,自己的船员们,和桑尼号一起,去看一看传说中的移动岛屿,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一个活的生物。 只是如今看来,这件事大概,是做不到了。 岩田大叔最后还是垂下脑袋。 他的兴奋剂早已经用过。 在周围都是海妖的情况下,这回睡去,他很可能就真的醒不来了。 所以岩田大叔在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不能睡,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他还在一遍遍的重复呢喃。 尽管这声音已经小道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路小哥,路小哥,路小哥……” 但还是有人,听到了他的呼唤。 “哦,大叔。” 这是…… 这是谁? 岩田迷迷糊糊的想。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生锈的齿轮,转不动,怎样转也转不动,就算咬紧牙关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耳朵还在被动接受外界信息。 “挺住啊,大叔。” “别死了。” 没错了,这个声音,一定就是路明非。 岩田大叔觉得奇怪,他自己都找了半天,愣是没发现,这路明非到底躲哪去了。 而且桑尼号上这么多海妖,路明非怎么还能平安的穿行其中。 这样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 岩田大叔的内心很快被一个念头所填满。 不要过来! 这里可是足足有两头海妖啊! 路明非!无论你之前用的什么方法藏起来!有效就行了!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躲起来!·能躲多久就多久! 这边太危险了! 快点离开!躲起来啊! 岩田大叔想要声嘶力竭的吼,想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路明非。 但他的身体已无法支持他完成这些想法。 确实,这个有着混血种与龙的世界,真的存在奇迹这一说法。 混血种在生死关头或者极度的精神刺激之下,由精神影响物质,从而创造出种种奇迹,类似的事例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是在此刻的岩田大叔,奇迹的说法并不适用。 他已经给自己用过兴奋剂。 就算精神影响物质,也得有可以被影响的基础才行,岩田大叔的潜能已作为燃料被兴奋剂给燃烧殆尽,现在的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油尽灯枯。 竭尽全力之下,岩田大叔所能做的,也只有抬起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这种状态的岩田大叔,尽管只是抬起头的动作,能够完成,也已是奇迹了。 至于警告路明非,要他远离。 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根本没可能做到的事。 岩田大叔张了张口,这回就连“路小哥”三个字都发不出了,出口的只有一些意义南辨的音节。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路明非死在眼前吗? 虽然路明非只是最近才上船的,甚至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路明非都算不上是桑尼号的船员。 但岩田大叔已经将他看成了桑尼号的一份子。 那么,事情在岩田大叔看起来就很简单了。 他是桑尼号的船长,路明非是桑尼号的船员,船长理所应当有着保护船员的天职。 就算死,作为船长的他也肯定要死在自家船员的前面。 或许也是凭借着这样的念头。 他创造了奇迹。 岩田大叔抬起头,看清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 “路……” 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路明非向自己走来。 他的从容,他的淡定,与狼狈的自己截然不同。 就好像这里不是什么海妖的巢穴,而只是海盗船的主题公园。 岩田大叔脑子转不过来了。 在他的想象中,藏起来直到现在的路明非,就算还活着,肯定也非常狼狈才对。 惊慌失措,神不守舍,没有哭出来就已经能算是这个路明非心理素质优秀了。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岩田大叔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什么的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因为接下来这一幕,叫岩田大叔几乎要把眼珠也给瞪出来。 那海妖……那两头海妖…… 他们一起扑向了路明非! 岩田大叔想要挥舞剃刀冲过去。 他要救路明非! 作为亲自与两头海妖缠斗至今的人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两头海妖有多强。 没见他就连自己的剃刀都给打成两截了么? 而路明非呢? 路明非只是一个连龙血也没有的……普通人啊! 岩田大叔心急如焚。 然后他就看到路民非各出一拳一脚。 两头海妖炸成漫天血肉,尸骨无存。 岩田大叔:…… 他还保持在心急如焚的状态。 这情绪还没转过弯来。 只是心里隐约升起一个疑惑。 话说,路小哥他……真是普通人? 我到底都在给什么样的家伙担心啊! 请假条 卡文,请一天假。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2 救援 路明非扶助岩田大叔。 他听到微弱的声音。 “大副……去找大副。” “·救他。” “这样啊。” 路明非点了岩田大叔几个穴位。 后者涨红的面色逐渐回落,本是将要显露回光返照的面相,恢复他应有的苍白。 “还有……还有安全屋。” “去密道。” “开启的方法是……” 岩田大叔强撑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昏迷,他还有很多人放心不下,如果可以,他希望安全屋里的船员们都能活下来。 现在的他已经没精力去思考路明非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用剃刀都砍不下的海妖脑袋,在路明非手里,脆弱的如同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他没精力去思考这里面的原因。 岩田大叔只知道。 既然路明非很强,那么只要他愿意,一定也可以救下其他人吧。 只是强撑起来的精力终究有个极限。 岩田大叔还来不及把密道的事情交代完,已经脑袋一点,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喂,喂。” “我说啊,大叔。” 路明非叫着。 “密道呢?” “怎么开?” “你倒是先说了再晕啊。” 岩田大叔没有反应。 路明非无奈叹气。 然后他笑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 “看起来,密道只能我自己找了。” “那么,现在……” 路明非扛起岩田大叔,一只手贴在墙壁上,感受桑尼号的震动。 “大副先生的话……” “有了。” 他睁开眼。 “是这个方向。” ………… 大副倒在地上。 兴奋剂的药效即将过去,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一根手指都无法控制,甚至连眼球都在无规律的晃动。 对于大副,这感觉远比世界上最恶毒的酷刑还要恐怖和难熬。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不过,也值了。 不远处是两头海妖的尸体。 这怪物真是难杀。 大副拿自己作诱饵,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这才将他们给引入陷阱。 然后用全威力的炸弹送他们上路。 只是余波,就几乎要了大副的命。 他感觉着自己那正在加速痊愈的躯体,狰狞的伤口处长出肉芽,像是蠕动的虫子,扭曲着招展,试探着要交缠在一起。 有什么低沉的呓语在耳畔响起。 眼前的世界染上猩红。 大副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沉沦,不停的往下掉去,与此同时,有别的什么玩意将要醒来,一直潜伏在他精神海最深处的,另一个他。 “呵,堕落。” 大副轻笑着自言自语。 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身体主导权。 然后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眉心。 这把得自沉船的炼金枪械,弹匣中永远留着一枚子弹。 这是大副为自己留的。 战场上的光荣弹。 只是他的敌人并非外人,而是自己。 大副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亲手处决堕落为鬼的同伴的那一天。 所以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有堕落的一日。 这是大副给自己划的底线。 与其堕落为鬼,他宁愿去死。 枪口对准眉心,在大副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刻。 一只手握住了枪。 “喔,这是,有趣的武器。” 大副听到一个声音在自言自语。 令人耳熟,他很快想起。 对了,这是路明非。 心中警铃大作。 路明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他终于忍不住了么? 这样的念头使得大副内心一沉。 甚至不知道从身体什么地方压榨出力量来,抬起头,看向路明非。 这一眼,顿时童孔骤缩。 大副看到了,那是在路明非的肩头,瘫软的,岩田的尸体! 他着急的想要说什么。 但没机会了。 路明非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受伤就安心睡觉。” “有什么话等醒了再说。” 大副不甘的闭上眼。 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看着缓缓闭上眼的大副,路明非狐疑的挠挠头。 等等,总觉得这位大副先生最后的眼神好奇怪。 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算了,不重要。 路明非并没有十分在意。 还有事情尚未完成。 密道…… 他打量着金属墙面。 之前在尝试感受桑尼号的震动时,路明非发现许多地方的反馈很异常,后来岩田大叔提起密道,这才恍然,想来大叔指的就是这些地方了。 现在的话路明非是知道密道在哪里,却不知道怎样打开,不过打开方式这种事,或许会难倒其他人,但对于路明非来说…… 他左右看看,眼睛一亮,抱起一截铁柱,对准墙壁,一下,两下,三下。 轰隆轰隆响个不停。 “很好,大功告成。” 当路明非放下铁柱时,墙上赫然多出一个大坑,桑尼号的密道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一边一个扛起船长和大副,走入密道。 “嗯,这个是……” 路明非疑惑的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大副试图自愈的伤口上。 密密麻麻的肉芽如同拥有自我意识那样招展着。 看起来就令人头皮发麻。 “此方世界的人类,到底,都在做什么?” 他沉吟着,点按大副周身大穴,随着路明非的动作,昏迷中的大副整个人都在抽搐,如同一阵阵的电流刺激。 最后一指落下,大副凝固上三秒,而后整个人软软的瘫在路明非肩头,伤口的肉芽隐没不见,脸上的神情也趋于缓和。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一劳永逸。 路明非摇头。 “暂且先如此吧。” 就算他想着手解决大副的问题,如今也没有条件,只能等度过桑尼号的危机再说。 路明非停下脚步,看了看一旁,密道墙上有几道爪痕,还有一条黏湖湖的痕迹。 眼前仿佛出现一条海妖顺着密道爬行的画面。 路明非环顾周围。 不,不止一头。 “得快点了啊。” ………… “会开枪么?” “我……我……” “接着!“ 健太扔过来一把枪。 小辣椒双手抱在怀里,紧接着一沉,整个人喝醉了似的摇晃两步。 她力气很大,只是这支枪的重量出乎意料,小辣椒没想到会这么沉,没做好准备,差点摔一跤 “一上手就是改装枪械,还吃得消么?” 小辣椒哼了声,摸索着枪,啪的一下打开保险。 “别太小看我了啊!”健太笑了笑。 “这边交给你了。” 安全屋在设计之初就有留出专门的射击口,此刻大山操控着一把机关枪,怒吼着扫射,滚烫的黄铜蛋壳叮叮当当吊在地上,像是急促的鼓点。 小辣椒趴在射击口前,小心翼翼往外望。 当前方的画面映入眼帘,她顿时瞪大了眼。 大山打出的金属风暴,竟连那些怪物体表的鳞片都不能击穿。 那是什么鳞片,明明就是钢铁吧! 不,只是钢铁的话,早已经打烂了,如今这情形,完全超出了小辣椒的认知。 怪物的外形,如同神话传说中的海妖,或者人鱼,一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生物。 在传说中他们会在暴风雨的夜晚放声歌唱,用歌声迷惑路过的船只。 但眼前的这些怪物显然做不到这种事,尽管上半身是人的外形,但丝毫谈不上美丽,而且他们那长满了利齿的嘴巴,与其说可以用这玩意放声歌唱,倒不如说它们的作用是撕开猎物的喉咙更加恰当。 小辣椒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这就是……他们的敌人。 “别愣着了!” 健太冲她喊。 “开枪!” “快开枪啊!” 小辣椒方才如梦初醒。 她手忙脚乱的操作枪械,瞄准目标,扣下扳机。 巨大的后坐力使她整个人都往后退去。 毫无疑问,这一枪射偏了。 射到了天花板,没有打中任何一头海妖。 小辣椒下意识的去找射击点。 但是没找到。 “继续!” 健太怒吼着。 他手中的枪械也在咆孝。 两个人的火力网竟短暂的阻挡住海妖。 小辣椒心中有一瞬的茫然。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改装枪械喷吐火舌,形似海妖的怪物从神话中走出,他们用现代科技武器厮杀,敌人是野蛮的爪牙。 但人类文明的结晶似乎在野蛮面前,脆弱得如鸡蛋壳一般。 尽管目前短暂阻挡住了海妖们。 但是有一个问题。 枪械的子弹终究有告罄的一天。 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办? 难道和海妖们肉搏么? 这个问题摆在这里,只是小辣椒三个人谁都没有多想。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事情。 生死之间的危机感刺激他们体内分泌出大量的激素,两双黄金童先后点燃,机关枪再大山手中稳定到可怕,威力有限破不开海妖体表鳞片也没有关系,利用子弹强大的动能进行阻挡,压制海妖们不停后退。 健太双持冲锋枪,看不出来,这家伙竟有一手出众的枪法,一枪一枪,全部冲着海妖们的眼球和喉咙等脆弱部位,但令人绝望的是,哪怕是这些弱点,击中数枪之后,给海妖造成的伤害也依然有限,最多只是疼痛,在鳞片上留下胶痕,别的再无其他。 枪林弹雨和怪物的嘶吼立刻将小辣椒拉回现实。 这回不用健太提醒,小辣椒自然而然学着他们的动作开枪,她用肩膀抵住枪托,子弹出膛瞬间的动能震得她肩膀几乎脱臼,小辣椒咬着牙一声不吭,这假小子似的丫头骨子里有股野草般的韧性。 没有找子弹落点,也不去关注射中了没,小辣椒只是机械般的重复开枪动作,一次一次又一次,痛觉和危险对她来说仿佛都已不存在,小辣椒的全部世界就只剩下了开枪这么一件事。 她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到了一种神奇的状态。 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声,如同谁梦呓般的呢喃。 那是她从未曾听过的语言。 为何却这般熟悉? 有什么画面即将在眼前展开。 小辣椒还在重复开枪射击的动作。 她双眼已失去焦点,其中只有一片虚无的茫然。 而诡异的是,明明双目失去焦点,但小辣椒的射击,竟是一枪比一枪更加精准。 最开始只能射向天花板或者墙壁,连海妖的边也摸不到。 后来慢慢的能射中海妖。 直到最后,十枪中也有一两枪能如健太般命中海妖的弱点。 健太是最先发现的。 他灿烂的笑起来,转头就想要夸一声小辣椒。 只是夸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连忙闭紧了嘴。 深深看一眼小辣椒茫然的双目,健太很快反应过来。 看样子,小辣椒这是要觉醒了。 果然岩田大叔没有看错,小辣椒和他们一样,都是体内流淌着神血的混血种。 这么想着,健太心里还有少许的遗憾和失落。 他还有过一个侥幸的小念头。 路明非的话,会不会岩田大叔看错了,其实和他们一样,也是混血种,而且还是相当厉害的混血种。 之所以有如此想法,是因为健太觉得,如果路明非也是混血种,那么就有可能,在舱室里击杀海妖的就是路明非自己。 更何况,单说给人的感觉,路明非就不是普通人,不只是小辣椒这样觉得,其他人,包括健太和大山,同样如此认为。 所以健太才会希望是岩田大叔的感应出错了,其实路明非是很厉害的混血种。 不过从如今小辣椒的觉醒来看,岩田大叔的感应没问题。 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脑海,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秒也不到的时间,健太用力甩甩脑袋,继续对海妖进行压制。 火力比起之前要更加凶勐,健太这是在给小辣椒争取时间,混血种的觉醒因人而异,哟的人只是一瞬,瞬间之后便能觉醒黄金童,沸腾的龙血带来强大的力量。 而有的人则需要花费漫长时间,他们觉醒时经历的灵视,便如同一场剧情完整的电影, 得全部看完之后才能真正的激活龙血。 这种事情没有一个定论,跟血统高低也没关系,纯粹就是看的运气。 所以,小辣椒需要多久才能完成灵视,估计也只有命运女神才有一个准确答桉。 健太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了。 祈祷小辣椒的灵视快点结束,最好还能觉醒一个强大一些的言灵,能对如今的战局起到帮助。 话说回来了,也不知道小辣椒的灵视,都看到了一些什么。 健太苦中作乐的想。 正在此时,一声奇怪的响动,从他们头顶的天花板想起。 这是…… 健太疑惑的抬头。 瞬间,面色大变。 433 劫后余生 金属扭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在他们头顶。 滴嗒,滴嗒。 水滴在小辣椒额头。 冰凉的令人心季的感觉。 她在葬礼上醒来。 抬头看着墓碑上照片里那张熟悉的脸。 张了张口,雨滴掉进嘴里,而后骤然转急,像是满天的云都化作了雨,一股脑全部往下砸去。 全部都要砸在她身上。 把小辣椒和墓碑一起淹没。 冷。 好冷。 要失去知觉了。 小辣椒体表的皮肤逐渐苍白,像是尸体的颜色。 越是喊寒冷,她便越是思念。 思念起妈妈的温暖。 温暖啊。 金色的火席卷小辣椒的双眸。 威严的黄金童点燃了。 来自远古的血脉在她体内苏醒。 同时苏醒的,还有记忆。 嘴唇蠕动,那是某种晦涩难明的语言,是普通人无法说出也无法理解的语言,只有聪明才智可是无法掌握这项学识,最关键的一把钥匙,是龙的血。 小辣椒在吟诵龙文。 健太调转枪口,对准天花板,咬牙扣下扳机,。 他表情狰狞,死死盯着天花板的裂缝,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隐约可以看到裂缝对面金色的光,健太知道那是什么,海妖。 “该死!” 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 点燃黄金童的健太,大脑告诉运转。 想办法,快点,想办法!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想想什么办法! 这里是桑尼号最安全的地方。 后面再无退路。 就算非得退,也只能退到大海里。 但大海里有多少海妖? 退到那里的下场除了死还是死。 更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北极,他们可不是北极熊,没有一身厚厚的脂肪,跳入北极的海里,没多久就得因低温症而丧命。 所以,守住安全屋,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要怎么守住? 健太知道,安全屋的墙壁是船长和大副花了大功夫搞到的,堪比银行金库的钢铁水平,就算是炸弹也别想轻易炸开,而敌人只是血肉之躯的海妖,谁能想到呢,有一种怪物竟是单单凭借他们的尖牙利爪,就能破开银行金库级别的防御。 “卡卡卡!” 健太心中一震。 不敢置信的低头,他还在下意识的扣动扳机,但里面传出的,只有清脆的空响。 没子弹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机枪的轰鸣也戛然而止。 大山缓缓转头,与健太沉默的对视。 这下子,真的要和海妖肉搏了? 他们犹豫地拿起太刀,都是开了刃的利器,刃口闪烁着寒光,隐约还有猩红的痕迹,这是太刀曾经渴饮鲜血的证明。 但是子弹都打不穿的鳞片,窄细太刀真的有用么? 金属的哀鸣声越来越大。 噗嗤一声。 狰狞的前肢伸入安全屋。 它胡乱的抓合,扭动,同时还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尖锐的,像时要把人的耳膜都给刺穿。 这是海妖的叫声。 果然,传说里什么美妙歌喉都是骗人的,真正的海妖,它们的叫声只会令人打从心底里发寒。 健太和大山站在小辣椒的前方,他们死死盯着天花板,一只手紧握又松开,松开又紧握,太刀的刀柄都留下他们汗水的痕迹。 “要来了。” “嗯。” 终于,天花板的裂缝被海妖们开出足够它们通过的大小。 紧接着一只海妖扑了下来。 带起的腥臭的风叫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弯腰呕吐。 一只吐到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健太面色苍白,死死咬着牙关。 他直面扑来的海妖,看着对方狰狞的面容越来越近,身体重的像是灌了铅,但他还是驱使着这具躯体动起来。 “给我!” “滚开!” 太刀竖在身前,健太赌上他全身的力气,竭尽全力的斩下。 湖口剧震。 而后整个人也跟着剧震。 在健太的感觉,自己这一刀砍中的,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的生物,而是一台飙这足了马力风驰电掣的重型卡车。 反震力使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 一口血喷出。 紧接着太刀断成数截。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健太倒飞出去,砸在墙上,弹了回来,在地上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捂着胸骨,艰难的喘气。 眼中充满了骇然和绝望的神情。 这还只是一头海妖而已啊。 差距……就这么大么? 桑尼号上船员的脸一张张闪过眼前。 船长,或者大副…… 有没有谁可以? 他绝望的闭上眼。 不,没有。 他见识过船长和大副出手的样子。 尽管他们都很强,健太自认为不是他妈呢的对手。 但比起这些恐怖的怪物,船长和大副,也肯定不是对手就是了。 那么,还有谁么? 忽然,灵光一闪。 一张脸出现在脑海。 健太神情一震。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 终于,赶上了吗?》 小辣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她面对着海妖。 两双黄金童对视。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海妖竟没有立刻动手,他只是盯着小辣椒,吞吐着蛇信,摆出即将进攻的姿态。 健太忽然发现,这些海妖,与其说是半人半鱼,倒不如说是半人半蛇更加合适。 比起鱼尾,它们的下半身要更加接近于蛇尾。 只是,海妖为什么会停下来? 它在做什么? 健太没有多想,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了小姐的身上。 看这样子,小傲娇是觉醒完成了。 也就是说,目前战场上唯一的变数也出现了。 小辣椒的言灵。 如果她觉醒了一个强力言灵,可以扭转战场局势的那种强力言灵,那么这场战争还有胜利的曙光。 反之,他们就真的穷途末路了。而此时的小辣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她沉默的站在那里,脸上是某种高傲尊贵的神情,便好似这家伙不是出身于海边渔村的小丫头,而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出身显赫,体内也同样流淌着高贵的血。 她向着海妖抬起手。 海妖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叫声。 粗壮有力的蛇尾烦躁的拍打店面。 安全屋的空气变得焦灼。 健太和大山不由自主的吞咽唾沫。 他们有种预感,接下来即将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最后宛如晨钟暮鼓,·撼人心神。 这是…… 健太转头四望,寻找着安全屋里的音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小辣椒身上。 难道说…… 健太很快有了猜测。 难道说这是小辣椒在吟诵龙文?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健太的精神就振奋起来,从小辣椒吟诵的龙文来看,她觉醒的言灵就必定不会弱。 搞不好还是个高位言灵。 这么想的健太下意识的深呼吸。 他忽然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深呼吸……深呼吸…… 对了! 健太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空气好稀薄。 怎么回事? 现在的安全屋可不是密闭空间。 海妖们把墙都给打破了。 空气应该正常流通了才对。, 为什么他还会觉得空气稀薄,甚至到了呼吸都显得困难的程度? 终于,小辣椒的龙文吟诵到了末尾。 最后几个音节吐出。 海妖们的动作更加焦虑了。 它们的尾巴无意识拍打地面。 甚至都在下意识的远离小辣椒。 健太艰难的吞咽口水,手臂被人拉了拉,是大山。 “过来!” 大山拉着他,小心翼翼的远离小辣椒,这动作就像是生怕吵醒了这丫头一样,便好似站在那里的女孩,是某种梦魔般的怪物,或者说,此时的她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龙。 这……这到底是…… 健太眼神震撼。 “还没发现么?” 大山轻声对他说。 “青铜与火。” 健太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他会觉得空气稀薄,原来小辣椒使用的是青铜与火的言灵,炼金和科学两者之间存在一定的共通性,言灵的火元素燃烧还是需要消耗空气里的氧气,无中生有的那是奇迹了。 健太认识的混血种很有限,甚至别说什么认识了,单单他见过的混血种就没几个,因此他也没见过几次青铜与火的言灵施展。 仅有的几次,威力也相当有限,在他看来,就像是大号的手榴弹那样。 可此刻正在发生的这又该如何解释? 整个安全屋的氧气都在因为小辣椒的言灵而消耗。 甚至健太都感觉到了风。 内外气压差造成的风。 小辣椒言灵的作用范围,远超他的想象。 一点红色的火星在她手掌之上点燃。 而后迅速扩大。 健太忽然感到庆幸。 好在天花板已经被海妖们破坏得差不多了,内外空间打通,如果是之前的安全屋,密闭环境,飞快消耗内部空气而得不到外界补充,等待他们的将是无与伦比的大爆炸,整艘桑尼号都将化为一个大炮仗,轰的一下,把他们和海妖一起全部都炸上天。 大山和健太站在小辣椒的身后,周围都是致命的危机感,只有这里,稍微能给人以喘息之机。 红色的火苗迅速扩大。 颜色也愈加鲜艳。、 海妖们争先恐后的往后逃跑。 尽其所能的远离小辣椒。 但是,晚了。 致命的的火光吞噬了它们。 一个又一个的海妖在大火中翻滚哀嚎。 它们本身就是上好的燃料,可以在北极的海洋里自由游泳的海妖,体表的皮肤之下储存了大量的脂肪。 一个又一个的火炬就这样开始燃烧。 怪异又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叫人打从心底里发毛。 之前就连机关枪的恐怖火力也无法放破开的鳞片防御,在小辣椒的恐怖火焰下,竟是形同虚设,宛如纸湖的一般。 灼热的高温使得大山和健太额前的头发卷曲起来。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面前的小辣椒宛如从上古走来的神明。 她的强大如此令人深刻,烙印在大山和健太心头,怎么也忘不了。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大山和健太都不由自主的产生这样一个念头。 这家伙……该不会要把大海都给煮熟吧! 听起来真是夸张,而且这样的画面,只是想一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把大海煮熟什么的,难道不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么? 对混血种来说,特别是对于日本的混血种来说,神明这个词天生就带有别样的意味。 神明指的就是他们的祖先,与此同时,也是纯血的龙。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大山和健太可以确定,小辣椒根本不是纯血龙类,她从出生到长大一直在渔村,成长至今的所有都能历历在目。 既然不是神明,也就是说,小辣椒就是血统比较强大的混血种。 嗯…… 虽然很想在最后加上一句“而已”,但乍一觉醒便能使出如此威力的眼里言灵,甚至具备了主干大海的气势,血统到了这种等级,无论怎么想都不能用一句“而已”来形容了吧。 话说回来了,混血种就是混血种。 不是神明的他们,终究存在力量的上线。 十秒,或许更短。 大山和健太已失去了计算时间的能力。 因为小辣椒言灵生效的每一秒,给人的感觉都如同一年那般的漫长。 终于,在大山和健太两人的注视下,威严的龙文结束吟诵,扩散的火焰逐渐回落,小辣椒回过头,那双璀璨到刺目的黄金童,流转着一抹不祥的血色。 她在大火里回头,看向大山和健太,背后是哀嚎的海妖,以及海妖尸体燃烧的噼啪声。 健太下意识想叫小辣椒的名字。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他吞了回去。 小辣椒的眼神好陌生。 甚至,连他都感到了隐约的危险。 就好像小辣椒还是那个小辣椒,只是她的躯体里,·换了一个灵魂。 这让健太打从心底最深处感到惶恐。 他喉咙上下动了动。 还是艰难的开口。 “小……小辣椒……” 他试探着开口。 小辣椒冷漠的竖童转向了健太。 这一瞬健太背嵴的冷汗根根竖起。 在他的感觉,就像是被某种致命的动物给盯上了一样。 健太一动不敢动。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辣椒抬起手,对准自己。 他想在小辣椒的眼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惜,没有。 小辣椒的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便好似在她看来,大山健太这两个人,和死在她手里的海妖,没有任何区别。 健太的心逐渐提起。 海妖们都死了,如果换成自己,还能扛得下吗? 就在此时,小辣椒双眼一番,黄金童熄灭,整个人软软的瘫了下去。 死亡的危机感消退了。 健太和大山对视一眼,两人同样有一种节后与计生的感觉。 看\龙族之武圣路明非\就\记\住\域\名\:\\ 434 赶上了 健太和大山看着遍地狼藉的战场,海妖的尸体还在冒着滋滋滋的油脂燃烧,暗红色的墙壁有铁水往下掉。 这是令人目瞪口呆的场景。 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人类少女的手笔。 不,不对,小辣椒的话,可算不上是什么人类少女。 她体内流淌的血,有多少属于人类,多少属于龙类,尚是两说。 就从小辣椒可以制造出如此恐怖杀伤力的言灵来看,她的血统,就远比健太和大山来得高。 哪怕是船长和大副和她比起来,也不好说是孰高孰低。 劫后余生的健太和大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小辣椒最后的行为一遍遍在他们眼前闪回。 差一点,就差一点,小辣椒就要对他们动手了。 连恐怖的海妖都无法抵挡的青铜与火一系言灵,用在他们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健太和大山两个人可以抵挡么? 大概率是不行的。 搞不好到时候,他们好不容易从海妖手里幸存了下来,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健太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想起船长和大副曾经说过的话。 他们这些日本的混血种,作为神裔,固然拥有比之世界其他地方的同类更为强大的力量,但在与此同时,他们堕落的风险也要更加高。 堕落之后,他们便会沦为一种叫做鬼的悲哀存在,活下去的意义只剩下了杀戮,无论对象是什么,敌人也好,自己人也罢,甚至是血脉至亲,只要能满足他们的杀戮欲望,都会成为鬼的目标。 小辣椒难分敌我,差点向同伴的健太和大山施展言灵,从这一点表现来看,她似乎有着堕落为鬼的可能性。 而且还相当大。 大副曾经严肃的告诫他们。 一旦堕落为鬼,这个家伙就和以前的自己完全割裂,你可以将之是作为独立的两个个体。 既然如此,面对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你手中的刀就绝对不应该有丝毫的迟疑。 鬼都应该被杀死。 这是大副再三提醒他们的事。 健太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最后还是垂了下来。 就这样吧。 再怎么说小辣椒都是他们的同伴,从小在一个渔村长大,如今更是在同一艘船上。 再者说了,小辣椒也只是有可能堕落为鬼,又不是百分百一定会,健太不会因为有可能发生的事就采取行动。 在心中做出决定,便是一块大石落地,健太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躺在地上望着空了个大洞的天花板,傻兮兮的笑起来。 还有大山,他也是,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劫后余生的欢喜感充斥两人心田。 要人性命的海妖都被小辣椒给解决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总之今晚他们算是熬过去了。 真好…… “说起来,大山。”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健太枕着双臂,用闲聊的口吻。 “你看啊,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总得认真庆祝庆祝吧。” “待会见到船长他们,我们就提议,开一场聚会怎么样!” “到时候一定要让路明非给我们做一大桌好吃的。” 说道吃的话题,大山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响起来。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 “饿了?” “还好吧。” “嘿嘿,什么还好,你肚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健太贼笑着。 “你听,你听,还在叫呢。” “啧啧,大山你到底有多饿啊。” “这叫声怎么还越来越响了?” 健太调侃着大山。 安静了会。 只听到大山疑惑的声音。 “你再说什么?” “什么在叫?” “我肚子没叫啊?” “我说啊,大山,咱们都是男人,饿了就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健太摸了摸肚子。 “我肚子没叫,如果不是你,这里还能有谁?” 话一出口,健太自己都愣了下。 他和大山面面相觑,瞬间回过神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一起转头,看向小辣椒。 健太和大山屏息凝神,呼吸都不敢大声,刚才小辣椒昏迷前的样子太吓人了,他们谁都不敢确定这丫头醒来后,到底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小辣椒,还是别的什么家伙。 万一,如果有个万一,醒来的是别的什么玩意,那么他们的下场…… 健太和大山额头渗出冷汗。 还好,该说是万幸么,在健太两人聚精会神之下,终于确定,发出声音的来源,并非小辣椒。 可不等他们松口气,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 既然不是小辣椒,那么这声音是来自于…… 健太和大山缓缓抬头。 那是在他们的头顶。 一双双黄金瞳密密麻麻的亮在那里。 粗暴的恶意几乎从它们的双眸溢出。 这是海妖们对于杀戮的渴望。 健太和大山的喉咙不由自主的上下耸动。 他们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开……开玩笑的吧!” “怎么会这么多!” 他们两个打光了子弹一头海妖也没有杀死。 小辣椒血统觉醒,使用青铜与火的强大言灵,造成恐怖的伤害,好不容易也才杀死了将近十头海妖。 而这里呢? 都用不着仔细数,而且就算想仔细数也数不过来,他们头顶的海妖太多了,真的太多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森林里的蜂巢,从中飞出黑云也似的蜜蜂,叫人头皮发麻。 他们也终于知道之前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山的肚子响,也不是小辣椒醒了。 而是太多的海妖齐齐向他们爬来。 健太手忙脚乱的去摸他的太刀。 一不小心碰到滚烫的刀身,立刻缩回手。 他趴在地上,仓惶的去抓刀把。 只是颤抖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之握紧。 健太面容凶狠,他狠狠咬了一口手腕,剧痛让他短暂取得了身体的主导权。 这一下,总算是握紧了武器。 他再次抬头, 再一次面对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海妖。 眼中唯一的神情,只有绝望。 就算小辣椒醒着,就算她还能使用言灵,但面对数量远超之前的海妖,她最后所能起到的作用恐怕也很有限吧。 健太绝望的想。 没办法了,是真的没办法了。 混血种的血统再怎么高,也是混血种,终究是存在极限的。 一口气杀死这么多的海妖什么的,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这个人也不会是混血种了,而应该是真正的神。所以说,只能死在这里了吗? 该死! 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该死该死该死! 健太凶狠的用手臂擦拭眼泪。 如同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海妖! 还有…… 我为什么会哭! 难看死了,难看死了,真的难看死了! 健太把眼眶都给擦红了。 奇怪的是,这眼泪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 真是……该死啊! “健太小友。” 这个温和的声音是…… 他擦拭泪水的动作顿住了。 但……不会吧! 错觉么? 是错觉么? 想归这么想,但健太心底深处还有着一抹不切实际的侥幸。 万一真的不是自己在幻想,这就是他……就是路明非呢? 当然,侥幸就是侥幸,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先不说路明非还有没有活着的问题,就一点,路明非可是没有龙血的普通人,这是岩田大叔再三确认过的。 而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围都是海妖,危险无处不在,路明非一个没有龙血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心里面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到了最后,健太还是放下手臂,抬起头。 他看到是岩田大叔的脸。 健太下意识松了口气。 如果是岩田大叔的话,就能理解了。 他出现在这里可比路明非出现在这里靠谱多了。 尽管健太心中或多或少还有少许的失望就是了。 果然,侥幸就是侥幸,当不成真。 这么想着的健太,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是了。 是这里。 岩田大叔他……怎么眼睛是闭着的? “大叔晕过去了,健太小友。” 是刚才那个温和的声音。 近在咫尺,就在旁边。 这一回健太绝对不会听错。 是路明非。 就是路明非! 果然,稍微偏头,他就看到了,那个扛着岩田大叔的少年,正对自己温和笑着。 “还好。” 路明非说。 “·总算是赶上了。” 这话听得健太一头雾水。 什么叫还好,什么叫终于赶上了。 你这都赶上了什么? 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稍微转转脑子就能想通,只是想通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两位,还能动吧。” “帮我扶一下。” 健太和大山还没搞清楚事情怎么回事呢,怀里就多了个人,低头一看,正是昏迷的船长和大副。 健太和大山面色一沉。 不好! 桑尼号上战斗力最强的两个人都晕了,头顶还有这么多的·海妖,他们该…… 等等。 健太终于反应过来。 难怪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是海妖啊。 这些怪物怎么这么安静了? 他们不应该见到自己这些活人就兴奋的冲下来要撕开他们的喉咙么? 自己都想了这么多的事,甚至还有一个路明非扛着船长和大副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过去这么久,海妖们怎么还按兵不动? 怎么,改吃素了? 健太苦中作乐的想。 当然,这什么吃素也只是他玩笑的想法,海妖们大概有某种健太所不知道的习性,类似于猫戏老鼠那样,把猎物逼到绝境的猎手,没有立刻将他们杀死,而是以着玩乐的心态,欣赏着猎物们临死前的种种狼狈,并以此取乐。 被当成取乐的工具了么? 健太紧紧握着拳头。 无力感以及所带来的的屈辱,如同火焰噬咬着他的心脏。 真叫人不甘心啊。 “稍后动静会大些。” “你们退后几步。” 路明非一边走向前,一边对健太两人说。 他们茫然的眨眨眼。 还没搞懂路明非这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跟着他说的去做了。 健太和大山退后两步。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 路明非走到这个房间的中央。 他抬起头,看向密密麻麻的海妖们。 “难怪哪里都找不到你们,原来是躲这里来了。” “其实跳海不好么?” “算了,看你们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路明非缓缓下蹲,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他施展,竟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力量感。 健太和大山震撼的张开嘴。 随着路明非的下蹲,安全屋钢铁的地面竟是扩散出条条裂纹。 健太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一幕。 不是说路明非没有龙血么? 不是说路明非只是普通人么? 健太低头看了看昏迷的岩田大叔。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那个啊,船长。” “醒一醒,醒一醒。” “这就是您说的普通人?” “我觉得您可能对普通人这个词有些误解啊。” 他们心里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 但接下来的这一幕证明,还是早了。 下蹲之后是什么? 这是哪怕学前班孩子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下蹲之后,当然是起身了。 路明非也没有例外。 只是他的起身,稍微有点高。 健太和大山的目光跟着路明非,向上,向上,继续向上。 他们的嘴巴也在这一过程中慢慢张大。 “开……开玩笑的吧!” 这是健太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之前是因为海妖太多了。 而现在…… 是因为路明非。 被岩田大叔判定没有龙血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路明非,一跳就超过了三层楼的高度。 然后一头扎入了海妖群里。 要是别人这么做,肯定会被看成是送死。 但做出这件事的是路明非,就不一样了。 这是相当奇怪的一幕。 明明场面上劣势的是路明非。 但他一头扎入海妖里,偏就给人一种虎入羊群的感觉。 这边抓住一头海妖的尾巴,当流星锤来使,抡圆了扫飞一圈怪物。 那边用力踏下,将海妖们给当台阶。 都是令健太他们束手无策的怪物,也是逼得船长和大副九死一生甚至拼命的怪物。 但是在路明非手中,怎么就换了一种画风。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 健太和大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们觉得,海妖真是可怜。 然后健太两人立刻用力的甩头。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什么叫海妖可怜! 如果海妖都可怜,那么被它们逼得命悬一线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说到底,不是海妖可怜,而是那个家伙,路明非,太可怕了。 这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健太震撼的想。 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因为害的路明非身死的事情耿耿于怀,自责不已。 如今想来,当时的自己,到底都在自责一些什么啊。 这样的路明非,还死? 恐怕桑尼号的人死完了路明非也不会有事吧。 健太苦笑着摇头。 他觉得在担心路明非安危的自己,可真是…… 笑死人了。 (本章完) 435 神秘岛 对了,那个! 健太忽然想起来,之前路明非在起跳前,自言自语的话。 好像是对这些海妖吧。 他说的是…… “你们逃到这里了啊。” 也就是说,海妖们不是为了杀自己这些人来的,而是为了躲避路明非的追杀。 意识到这一点的健太,心情当真是复杂。各种各样的情绪糅杂在一块,不过这里面最多的,应该还是庆幸吧。 健太恍然醒悟,当初小辣椒能把路明非在大海上捞起来,真正应该感到幸运的,不是路明非,而是他们才对。 就路明非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区区大海而已,真的能夺去这个男人的生命么? 健太对此表示怀疑。 反而是他们,这艘桑尼号上的所有人,如果没有路明非的话,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想到这里,健太摇摇头,看向路明非和海妖的战场。 这场战斗已接近尾声,海妖们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开始逃亡,路明非显然是不会管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他是将宜将剩勇追穷寇这句话给发挥到了极致。 战况呈现单方面的倾斜,海妖们根本不是路明非的对手,子弹都打不穿的鳞片防御,却是在路明非的双拳下破碎。 难道这家伙的拳头比子弹还要恐怖么? 健太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其实不然。 从单纯的破坏力来说,只是修习了登楼台的路明非,还是比不上现代科技的结晶,无论如何枪械都是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最为恐怖也最为高效的杀器。 之所以在面对海妖时路明非的杀伤力要远强于子弹,这便是武道的玄奇之处,再怎么说枪械子弹也只是死物,与路明非的武道相比,终究是稍逊一筹。 击杀桑尼号内最后一头海妖,其余的全部落荒而逃,争先恐后的往大海里面跳。 他们面目狰狞,甚至对同伴也在下手,海妖偷袭海妖,将之狠狠扔向后方,趁着那个魔王也似的人类杀戮时,赶紧拉开两者间的距离。 路明非一直追到船边,甲板边缘,下面就是漆黑的海水,一双双黄金瞳在海水下若隐若现,如同荒郊野外漂浮的鬼火。 健太和大山扛着昏迷的三个同伴,一直追过来,停在路明非身边。 尽管抱着昏迷的同伴跑这么远的路看起来好像很奇怪,但健太他们很清楚,现在的桑尼号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所谓的安全屋,而是路明非的身边。 安全屋可以被海妖攻破,但是在路明非身边,就完全没必要担心海妖,恰恰相反,应该感到担心和恐惧的,应当是海妖们才是。 “您……要下去吗?” 或许连健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面对路明非,他都已经下意识的使用上了敬语。 “不。” 路明非的回答让健太很意外。 就这一位的表现,他还以为路明非一定会追杀到底,就算海妖跳到海里也不会放过。 健太好奇的转头看去。 他看到路明非的侧脸,冷漠,肃杀,宛如戴上了坚硬的金属面具,叫人遍体生寒。 健太下意识压低了说话声音。 就像是在害怕声音太大会惊扰到什么一样。 “您……在看什么?” 路明非收回注视大海的目光,转头看了眼他。 路明非脸上露出一种沉思的神情。 “你们来北极,有什么目的?” “目的?” 健太愣了下,很快回忆起来船长岩田大叔曾经说过的话。 “好像是要寻找……神秘岛什么的。” “神秘岛?” “嗯!” 健太用力点头。 “就是传说中一座自己会移动的岛屿。” “岩田大叔一直告诉我们,神秘岛是活的。” “他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找到神秘岛是活的证据,才出的海。” 路明非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路明非没有下海继续追杀。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甲板边缘,注视着大海。 潮水无声起落。 黄金瞳们在这其中明灭不定。 健太有一肚子的疑惑,小心的用余光打量路明非,那张脸上还是凝重的神色,就像是有什么心事般。 可是,能有什么心事呢? 健太相当在意。 自从认识路明非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这个人脸上看到凝重。 连庞大的海妖潮都不能拿他怎么着,健太还清晰的记得路明非在面对海妖们时轻松的神情,甚至还在开着玩笑。 可现在却…… 健太顺着路明非的目光一直往下看去。 是大海。 可这里面不就是海妖么? 难道说,大海里除了海妖还有别的什么存在? 一想到这里,巨大的阴影便笼罩住了健太的内心。 同时他还有巨大的好奇。 健太很想知道,能让路明非都如此凝重对待的,到底是什么存在。 就这么静静注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健太看得眼都酸了,可看到的除了漆黑的海水,就是闪烁的黄金瞳。 海妖们正在远离桑尼号。 健太心情越来越放松。 尽管没有找到引起路明非在意的源头这点令健太有些失望,但海妖们正在远去,桑尼号的危机即将真正解除,无论如何这点都值得庆祝。 话说,原来海妖这么多的么? 健太心有余悸的想。 他看了好一会,海妖黄金瞳组成的光带,都不曾走完。 这到底得有多少的海妖? 健太根本就不敢想,假如没有路明非,只是桑尼号上的这些人,面对这么多的海妖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再次升起庆幸,庆幸那天小辣椒救起路明非的行为。 说起来,比起小辣椒觉醒的言灵,他那天救起路明非这件事本身,意义或许要来的更加大一些。 “你听到了么?” 正在心里转着种种念头的健太,忽然听到路明非的话。 他的声音穿过黑夜的海风,响起在健太耳畔。 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路明非看到健太迷茫的脸,收回目光。 不用健太开口,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此说来,只有我听到么? 大山的脸色同样茫然。 所以这到底是…… 路明非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 他刚才所听到的,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歌声。 而是可以响彻灵魂的歌声。 寻常人听不见,就连健太和大山这样双眼能发光的不寻常人,也听不见。 至于路明非自己,能听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他为武者,且修为已近非人,尽管无法动用劲力,但非人层次的养神法还能起到一定作用。 所以,他听到了。 那是来自于某个庞大到可以用伟大来形容的存在,所唱出的歌。 在路明非的注视下。 大海深处,一片小城般的黑影,缓缓横压而过。 移动的……岛屿么?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海妖们之所以争先恐后的逃跑,一方面是因为求生欲,但这不是全部的原因,还有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有某个存在发出了召唤。 这些海妖,这些怪物们,其实是神秘岛的……眷属。 “他走了。” 路明非在海上说。 健太困惑的盯着海面。 海妖们的黄金瞳都不见了。 但他有种感觉,路明非所说的他,指的并非是海妖。 而是别的,某种存在。 忽然,健太瞪大眼。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上心头。 难道说…… 他闪电般转身,看到的,只是路明非往回走的背影。 健太想问出口。 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到最后那个问题也只是停留在他的心头。 难道说路明非……已经见过神秘岛了么? ………… 岩田大叔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他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听到旁边有个人咋咋乎乎的喊。 “太好了,太好了,大叔醒了!” 这个是……健太那小子啊。 岩田大叔脑海划过这样的念头。 咚咚咚的脚步声跑远了。 大概是健太那家伙跑去叫人了吧。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做事情毛毛躁躁的,真叫人不省心。 忽然,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岩田大叔混沌的脑海。 半人半蛇的怪物出现在他眼前。 海妖! 对了,海妖呢! 岩田大叔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如潮水将他淹没,岩田大叔差一点又要倒下。 他咬着牙挺住。 狠狠捶了几下脑袋,他咬着牙,扫视周围。 靠舷窗的桌子上摆着海图和标尺,墙上挂着咖啡色大衣,种种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岩田大叔确定,这是属于他的房间。 海妖呢? 他又用力捶打脑袋。 岩田大叔总觉得自己好似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终于,在他把脑袋敲坏之前,总算响起来。 岩田大叔放下手,抬起头,血丝密布的双眼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 “醒了啊,大叔。” 他沉默了会,然后裂开嘴灿烂的笑。 “嗯,多亏你了。” “路小哥。” 路明非也忍俊不禁的勾起嘴角。 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那是他在此方世界第二次醒来,刚刚回忆起九州的种种事情,小辣椒和船长就来了,也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站在门口。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趣。“岩田大叔!” 健太又咚咚咚的跑过来。 他跑的太急,一张脸都红彤彤的。 “来来来,喝水!大叔喝水!” 岩田大叔爽朗的笑了两声,看了看周围,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 “话说回来了,大副和小辣椒他们人呢?” 健太抿抿嘴,欲言又止。 岩田大叔把眉头一皱。 “健太!是男子汉的话,就给我有话直说!不要婆婆妈妈的,太难看了!” “是!” 健太下意识的把腰板一挺。 在这时候岩田大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健太说什么,他都必定不会…… “他们还在昏迷,没醒。” 岩田大叔眨眨眼。 他将信将疑的问。 “只是昏迷?” 健太看岩田大叔这样子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了。 “嗯。” 他点点头。 “只是昏迷啊。” 健太顺着话题继续往下讲。 “大叔你是第一个醒的,我差点都”以为你就醒不来了呢,还是路老大保证,说你们三个只是昏迷,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才没有放弃希望……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因为健太已经被岩田给揽到了怀里,脖子被岩田大叔紧紧箍住,这个姿势,就算他想说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小子!” “知不知道说话说一半容易死人的啊!”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说话只说一半的后果!” 健太两只手掰着岩田大叔的手臂,两条腿胡乱蹬着。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放手,快放手啊,大叔!” 岩田大叔温和的笑着。 “今天我就让你好好长点记性。” 健太疯狂拍打岩田大叔的手臂,于事无补,最后只能向房间中第三个人求助。 “救我,快,路老大,救我啊!” 然而被他寄予厚望的路明非却…… “哈哈哈,看到大叔没事我就放心了。” “话说回来,你们感情可真好啊,真是令人羡慕。” 路明非这样感慨着,转身向外走去。 “大叔,健太小友,你们继续,我去大山那边看看,有没有情况。” “嗯,慢走啊,路小哥。” 这是岩田大叔温和的声音。 “呜呜呜!” 这是健太的声音。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路明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逐渐远去,同时,伴随着路明非的脚步声远去的,还有健太的灵魂。 他整个人几乎都要石化了。 “好了。” 岩田大叔松开手。 健太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算是把气喘匀。 “活……活下来了!” 健太心有余悸。 真是的,差一点,他一个从海妖手里幸存下来的人,就要死在自家船长的手里了。 健太想要说两句船长,岩田大叔平时是个相当随和的人,和船员的关系很不错,都能开开玩笑什么的,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抬起头看见岩田大叔的脸,健太就愣住了,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堵在嗓子眼。 此刻的岩田大叔皱着眉,沉着脸,面色煞白,看上去就很是痛苦的样子,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冒出。 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全都被健太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着急起来。 “大叔!” “你这是怎么了大叔!” 健太急得团团转。 “对了,路老大!” 健太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大叔你忍耐一下,稍微忍耐一下,我这就去找路老大!” “等他回来就好了!” “路老大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说着健太就要往外跑。 “站住!” 岩田大叔严肃地说。 “这点小伤算什么!” “我还死不了!” 健太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岩田大叔。 “看什么看!” 岩田大叔用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 “坐这里!” “我们聊聊。” 健太还有点犹豫。 “大叔你真的没事么?” “确定不需要路老大过来看看?” 岩田大叔把眼一瞪。 “怎么,我说的话都不好使了!” “死不了就是死不了!” “倒是你,过来过来,怎么还不过来!” 健太缩了缩脖子,听话的坐到岩田大叔身边。 “嗯……你刚才说,路老大是吧?” 岩田大叔沉吟着开口。 “我们就从这个开始。” “来,你给我说说。” “你怎么就管路小哥叫路老大了?” “怎么回事?” 这问题似乎是问倒了健太。 他愁眉苦脸,想了许久。 “大叔,你忽然问路老大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从昨天晚上那时候开始吧。” 他看了眼岩田大叔。 岩田大叔点头,表示你继续。 得到允许的健太就从岩田大叔出去找路明非开始讲述。 海妖们发现密道,进攻安全屋,天花板被打开,千钧一发之际小辣椒觉醒,解决海妖,正当他们以为度过今晚危机的时候,又一大波海妖出现,这次是真的绝望,还好有路明非…… 听到这里岩田大叔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不放过任何一点的内容。 他心里还很感慨,原来昨晚自己走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也实在是没有想到,野兽一样的海妖居然还能找到密道,直接威胁到了安全屋里的船员。 不过,说起来,小辣椒的言灵,这个表现,怎么听起来像是…… 岩田大叔心中闪过一个言灵的名称。 君焰。 他心中一沉。 君焰这个言灵,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言灵周期表序列号89,属于高危言灵的范畴,其威力从言灵名称也可窥见一二,君焰君焰,所谓的君焰,指的便是君王的火焰,也即青铜与火的皇帝。 想一想吧,属于皇帝的火焰,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但混血种只是混血种,不要说皇帝了,就连纯血的龙也不是,这样的他们想要使用皇帝的火焰,必定得付出代价。 岩田大叔知道,觉醒了高危言灵的混血种,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小辣椒的…… 岩田大叔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应该早点想到的。 他从最开始就感应到了小辣椒的言灵不同寻常,只是这丫头的遭遇实在令人同情,而且当时发现小辣椒时桑尼号都开船许久了,如果返航,也许会赶不上他推算的女神的裙摆。 根据健太的叙述,小辣椒只是觉醒,使用君焰,然后因脱力而昏迷。 但岩田大叔敏锐的觉察到这件事并不简单。 他观察到健太闪烁的眼神。 果然……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谎都说不好,看起来这小子肯定瞒了什么,大概是和小辣椒有关吧。 至于瞒的具体是什么,岩田大叔稍微想一想就猜得差不多了。 小辣椒有那样一个亲人,而且还觉醒了君焰,那么她自己…… 岩田大叔在心中叹息。 其实很多人都搞混了一点。 不是说混血种堕落成鬼。 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 混血种堕落的那是死侍。 至于鬼,真正的定义应该是血统极其不稳定的混血种。 小辣椒的话…… 管他呢! 岩田大叔在心里说。 他要是连自己的船员都保护不了,那还做什么船长。 趁早回家种田算了。 作出决定,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刚好健太讲到了路明非出来之后的部分。 扛着我和大副么?这么说大副也是路小哥救下的。 岩田大叔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大副啊大副,你看,最后还是我的眼光厉害吧,我就说路小哥不是什么坏人,这下全被我说中了吧。 想着大副那张臭脸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岩田大叔就想哈哈大笑。 这一局,是我拿下了! “这两天是我和大山轮流值岗,路老大一直没合眼,来回巡逻。” “这样啊。” 岩田大叔感慨着。 “这回可真是欠了路小哥一个大人情啊。” 至于健太为什么会管路明非叫路老大,有之前那夸张的战绩打底,也并不怎么难以理解了。 “那个啊,健太,有没有什么吃的。” “给大叔我拿点。” “睡了这么久还真是饿了。” 他用力拍打肚子。 “对了,刚才路小哥走之前,是说他要去找大山是吧?” 岩田大叔转头去问健太。 “大山在哪来着?” ………… 路明非两条腿挂在船外,看着海面发呆。 “唷,小哥。” 把自己裹成一头狗熊的岩田大叔顶着寒风走来。 “喝点么?” 他丢过来一壶酒。 铁制的酒壶,路明非略感惊奇的多看上两眼,果然是两个世界,九州便不至于这般奢侈,上好的铁不去制作农具,竟是用在响了上。 “这次啊,真是多亏你了。” 岩田大叔也拿着一个酒壶,对路明非遥遥一敬,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 “这话从何说起?” 路明非把玩着酒壶,淡淡笑着。 “若不是有大叔你们,如今的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漂着。” “有恩情在先,若是如此,遇到危险我还束手旁观,连我都得看不起我自己了。” “恩情么?” 岩田大叔若有所思。 “我听说过,你们远东确实很看重这个。” 路明非笑而不语。 直到现在桑尼号上的人们还坚定的认为他是远东人,路明非也没有反驳,解释起来太麻烦,远东就远东吧。 不过听他们的描述,那里似乎是一片与九州极其相似的土地,也不知道有没有可堪一战的武者,九州的武者路明非已见识遍了,异世界的也不知如何,他心中很是期待。 有机会的话,去一趟远东好了。 路明非暗暗下了决定。 (本章完) 436 血腥炼金矩阵 “听健太小友说,大叔你们来北极,是为了找神秘岛。” 路明非好奇的问。 “哈哈哈。 岩田大叔挠着头,笑声忽出大口的热气。 “那小子也真是的,什么都说啊,这种丢脸的事……” “丢脸?” “嗯,说起来的话,确实有些吧……” 岩田大叔灌了口酒。 “每个人都有小时候吧,童年的梦想什么的,村子里的小子们有的说长大了想当世界第一的漫画家,想当世界第一的作家,一个想的比一个大。” 大叔的话也勾起了路明非的回忆。 他想起曾经和师傅小师妹一起生活的日子。 师傅问他们以后想做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路明非就向往的描述起来。 “要有花不完的银子。” “每天都不用干活。” “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而小师妹呢,路明非这边说一句,她就点一次头,一双小手捧着脸,脸上写满了向往。 也就只有师傅,越听脸色就越黑,后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罚两个小家伙加练了一天的功。 如今想来,路明非还是会笑着摇头。 童年的梦想啊。 “每个人都有的吧,童年时候的梦想。” “我也是啊。” 岩田大叔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路小哥还记不记得,几十年前,应该说是上世纪吧,世界未解之谜啊,十万个为什么啊,科学和天文的科普读物啊,相当流行。” “说起来在那个时代成长的孩子,还真是幸运。” 岩田大叔回过神,摇摇头。 “扯远了扯远了。” 他继续说。 “我就是在一本未解之谜上看到的神秘岛。” “我想,类似的报道路小哥应该也看过才对。” “神秘岛,或者说是会移动的岛屿,传说它会出现在很多不同的地点,那本书上列举了七个海员的目击记录,都是在不同的经纬点。” “可是。” 路明非说。 “既然是在不同地方看到的,他们又怎么能确定这是同一座岛屿。” “”女神的裙摆。 岩田大叔望着远方漆黑的天空。 他又转过头看一眼路明非,笑起来。 “路小哥听过么,这是当地人的叫法,这个翻译怎么样,很漂亮吧。” 他又感慨似的呢喃。 “女神的裙摆。 岩田大叔口中的当地人,指的是爱斯基摩人,他们住在冰屋里,在厚厚的冰层上开一个洞捕鱼,顽强的在北极生存。 女神的裙摆其实指的是极光,一种极地特有的气象。 每次神秘岛出现,都伴有极光,同时还有女神的使者在周围海域游曳。 有这样两个特征,使得他们确定,自己看到的岛屿就是同一座。 “大叔你找神秘岛,找了多久?” “多久啊……” 岩田大叔目露思索。 “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出海,到现在,每年都在大海上漂着,算起来的话,也有三十一年了。” 路明非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十五岁出海,三十一年,也就是说岩田大叔起码也有四十六岁。 真不敢相信,大叔这浑身肌肉还能和海妖搏斗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快要五十岁的人啊。 岩田大叔似乎看出了路明非的想法。 “怎么,不信啊。” 他比着胳膊,做出几个健美的动作。 顿时肌肉宛如活了过来一样,膨胀收缩。 “真厉害。” 路明非感叹。 一个平时注意锻炼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没什么,但岩田大叔都快年近半百了,还能保持这种身材,当真是不得不说一句厉害。 之前路明非的战绩摆在那里,就算不问,岩田大叔也看得出来,这位路小哥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了,能得到这位的一句称赞,着实值得洋洋得意。 “哈哈哈。” 岩田大叔放下手臂。 “这几年,每次我要出海,就有人过来劝,他们觉得我年龄大了,觉得我老了,不适合做船长,希望我放弃桑尼号,另外找一艘船上去当大副。” 岩田大叔大手一挥。 “少开玩笑了!” “老?” “在找到神秘岛前,我岩田怎么可能老!” “而且,我怎么可能放弃桑尼号! “我的船员们都是因为相信着我这才上来桑尼号。” “我绝对不可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岩田大叔站在船边,顶着北极凛冽的寒风,做出如此的一番豪迈宣言。 路明非鼓掌。 “真有志气啊,大叔。” “嘿嘿。” 岩田大叔用力搓了搓臂膀,憨厚笑着。 “其实也没什么啦。” “再怎么说我也是男子汉,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应该的嘛。” “对了,路小哥。” 罕见的,这个大叔的脸上露出一种犹豫的神情。 “大副他们,应该,没关系吧。” “大副和小辣椒。” “真的可以醒过来吧。” 尽管健太与他说过许多次,路明非再三保证,大副和小辣椒只是昏迷,肯定可以醒来。 但岩田大叔还是不放心。 他想要从路明非这里听到他亲口的承诺。 路明非看着这个男人脸上的担忧,这种丝毫作不得假的神情。 所谓的男人,就是肩膀真正的可以承担起责任的人。 “嗯。” 路明非用力点头。 “当然可以。” 岩田大叔松了口气。 他又爽朗的笑起来。 “路小哥,这里交给我,你回去休息吧!” “两天没睡也一定累了吧!” 他用力拍打路明非的肩膀,就好像之前的那个桑尼号船长又回来了。 路明非没有逞强。 “行。” 他点头。 “我去睡了。” 目送路明非的背影消失,岩田大叔豪迈的笑容逐渐收敛,挺拔的身影佝偻下来,无论如何他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哪怕是混血种,也终究是有极限的。 听说在遥远的美洲大陆,有所卡塞尔学院,他们的校长昂热是一个一百多岁还能和龙搏斗的男人。 “比不上,比不上哦。” 岩田大叔摇摇头,把大衣更加裹紧了些。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幽灵船,这艘船死寂的漂浮在海面上,宛如尸体,原本的它已是成为了海妖们的巢穴,岩田大叔想起那一晚见到的密密麻麻的黄金瞳,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以前他也不是没想过所谓神秘岛的使者会是什么,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幅鬼样子,这群怪物完全就是玷污了女神这个词。 岩田大叔内心蒙上一层阴影,自己追寻了大半生的神秘岛,竟然会和海妖这种怪物扯上关系,那么问题来了,他所追寻的神秘岛,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多亏了路明非,若非是有他在,桑尼号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去死。 但下一次呢? 岩田大叔低头,凝视漆黑的海面。 他忽然在思考一个问题。 路明非他……看到神秘岛了吗? 小辣椒在晚上醒来。 她本身没有大碍,身上并无伤口,经过路明非的检查,确定小辣椒只是脱力而已,多多补充营养,休息得当,基本就行了。 本来大副兼任了桑尼号上的医生,但他如今昏迷着尚未醒来,还好有路明非在,所谓医武不分家,九州武道也是同样,每一个修行有成的武者对人体都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虽然称不上妙手回春,但比起岩田大叔和健太这些门外汉,路明非的医术可说是专业多了。 小辣椒醒来后迷茫了许久,一点一点找回昏迷前的记忆,健太和大叔他们的黄金瞳,还有自己的觉醒。 “这到底是……” 她看向岩田大叔,希望能从大叔这里得到答案。 路明非掩上房门,把空间留给岩田大叔和小辣椒两人。 只是桑尼号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哪怕把房门关上,路明非还是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岩田大叔的声音。 “你的妹妹她……” 路明非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去。 绕了几个弯,找到大山。 这个大块头正盘腿坐在大副的房门口,无聊的数天上的云。 “唷,大山。” 听到动静他立刻转头,发现是路明非,大山便憨笑起来。 “是你啊,老大。” 路明非有些无奈,最开始还挺不习惯被人叫老大的,毕竟这艘桑尼号还有个岩田大叔呢,但是健太那小子倔强得不行,怎么说也不听,还是我行我素。 后来倒好,有健太带头,甚至就连大山这么耿直的人,也跟着喊起了老大。 路明非有心跟岩田大叔解释,还寻思着怎么开口呢,这边两人一见面,他就听到岩田大叔冒出一句。 “路老大好!” 路明非:…… 他看着岩田大叔好似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一般的脸,不由摇头。 这一船的人,可真是……“大副醒了么?” 路明非去问大山。 大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探头往房间里看了眼,然后才对路明非说。 “没有,大副先生还在睡。” “这样啊。” 路明非在大山旁边席地而坐。 盘起两条腿,靠着墙。 大山努力往旁边挪了挪,争取给路明非腾出更多的空间,哪怕一点也好。 “可以了可以了。” 路明非叫停。 大山挠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 两个人仰头一气看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路明非说。 “要不咱聊聊呗。” “好啊。” 大山想了想。 “可是聊什么呢?” “聊聊你们的村子怎么样。” 路明非提议。 “比如说,小辣椒的妹妹。” ………… 桑尼号一直停着,没有继续前进,一方面是因为大副迟迟未醒,一方面是因为桑尼号本身的问题。 海妖那一晚的战斗对这艘船造成了相当严重的破坏,许多地方没有替换的零件是绝对不行的,棘手的是他们携带的零件不够,桑尼号必须进行一次大的翻修,具体操作的话有大山和岩田大叔,其他人也能帮把手,出点力气活。 只是零件的问题不好解决,桑尼号所在位置已经在北极圈内,这边的航道很少有船只经过,而且就算有经过的船只,不是科考船就是游船,对他们能起到多少帮助这点实在不好说。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路明非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幽灵船。 “你说,去那里?” 岩田大叔愣了下,挠挠头,顺着路明非手指的方向看向幽灵船,想说的话堵在嘴边,咽了回去,他的一双眼慢慢亮起来。 “对哦!” 岩田大叔右拳击左掌,作恍然大悟状。 “我们还可以用它们的零件。” 两艘船隔得不远,桑尼号放下一搜小艇,上面是路明非和大山,桑尼号这边离不开岩田大叔,大副还没醒,小辣椒也得休养,船上得留人照看,万一碰上什么意外也能有个应对。 “一路小心!” “小心啊路老大!” 岩田大叔和健太在桑尼号上给路明非挥手致意。 小艇扬起一道高高的白浪,向着幽灵船驶去。 大山把着方向,他是必须得来的,在岩田大叔留守桑尼号的情况下,作为船上除大叔外唯一的的工程师,如果大山不来,谁来帮忙看哪些零件能用,哪些不能? “到了。” “嗯。” 都说了是幽灵船,肯定不会有人从上面往下扔绳梯,不过登船这种小事,对于一个混血种和一个武者来说,算不得难事。 大山甩着钩锁,网上一丢,勾爪在栏杆上绕了几圈,他使劲拽了拽,确定稳定后点头。 “我先。” 路明非双手交替,爬上幽灵船,落在甲板后左右看了看,用手电筒向着下方闪烁三次,得到信号的大山也跟着爬上来。 “接下来交给你了。” “好嘞!” 大山把头重重一点,在前引路。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办,这点道理路明非还是知道的,这次登幽灵船的核心还是大山,他负责寻找零件,自己所需要做的,主要是保护大山的安全。 顺便,可以的话,路明非也想搞清楚这艘船之所以变成幽灵船的原因。 他想知道船上的人都是怎么死的。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还有这里。” 路明非和大山交流着。 幽灵船内很黑,他们打着手电筒,船只自身的照明系统已经瘫痪,发电机组块也停止运转,两人用手电筒照明,看到了很多战斗的痕迹。 大山发现很多弹痕,说出几款枪械的名称型号。 路明非则分辨出海妖们留下的痕迹,他们的利爪和蛇尾,还有人类的鲜血。 可以想象,当时的幽灵船上,肯定发生了一场惨剧。 一船的人被怪物盯上,他们里面有人配枪,但是以往无往不利的枪械在碰上怪物后,竟连体表的鳞片都无法击穿,这令他们绝望。 “还好。” 大山松了口气。 他给路明非解释。 “这是一搜豪华游轮,用的都是最顶尖的设备,发电模组就有四个,三个备用的差不多十成新。” 说这话时,大山的语气充满了感慨,从来都只是鼓捣桑尼号上那些勉强能动设备的他,上手这些好玩意,还真有些爱不释手。 就类似于嗜酒如命的酒鬼看到古墓里出土的酒坛,那种激动的感觉,就算这酒坛里都是凝固的琥珀色膏状物,吃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也要尝上一口。 路明非自然能听出大山话语里的情绪,他跟着笑起来。 “这么说,我们的船能动了?” “嗯!” 大山用力点头。 “肯定能。” 他感慨的环顾周围。 “老大,你或许不知道,别看这艘船破破烂烂的,它里面的设备都好着呢,稍微修一修,不,我觉得可能连休都不必修,就可以直接开动。” 路明非点点头。 想来也是,海妖们的目标只是单纯的杀戮,杀戮人类,杀戮所有活着的生物,显然在海妖们的杀戮名单里,是没有豪华游轮的选项。 怪物对摧毁死物这种事并没有兴趣。 只是……豪华游轮? 这些日子路明非通过种种途径对此方世界有所了解,他也知道了豪华游轮这个词代表了什么,往往能坐得起豪华游轮的人身份都不会滴,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出现在遥远的北极,普通的地方已经无法满足这些富贵人家,得去普通人去不到的地方,才能满足他们的身份地位。 只是,乘坐豪华游轮来北极本来只是为了享乐,不曾想最后居然因此丧命,也不知道这些富翁们临死前都会想些什么。 大山拿着本子记录,同时也顺手拆下来一些可用的零件。 “你忙着,我去周围看看。” “没问题。” 大山比出一个“OK”的手势。 路明非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想着,看来自己对此方世界的了解还是不够,回头还得多看看书才行。 先后打开几个舱室,路明非在里面找到拖拽的痕迹,没有找到尸体。 海妖还会清理尸体么? 路明非想。 每个房间粗略扫上一眼,没有异常就到下一个房间。 一直毫无收获。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只是心里有一个问题怎样都挥之不去。 这艘豪华游轮当初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海妖会盯上他们? 事实上路明非心中有一个猜测。或许,盯上这艘游轮的不是海妖,而是海妖们的主人,也即岩田大叔追寻了几十年的神秘岛。 他一个一个房间的找过去,就是在找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猜想的证据,尽管可以找到的希望相当渺茫,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什么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而且,怎么说呢,前几天晚上路明非在深海的惊鸿一瞥,那座岛屿般庞大的黑影,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如此庞大的生物! 路明非很是在意。 九州武道也有法天象地的神通,但此方世界可没有武道的说法,这个庞大有如岛屿的生物,又是怎么做到的? 另外路明非也在好奇,不知道在此方世界,似这般庞大生物的存在,是只有一尊呢,还是有着许多。 一无所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最后几个房间。 路明非在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这几个房间还没有收获,他就直接回去,总不能一直留大山一个人,出个什么万一就不好了。 转动把手,推开房门,当房间内陈设呈现在路明非眼中的刹那,他脸上神情骤然一变。 好浓重的血腥味! 还有,这是…… 入目都是鲜血绘制的图案,三角形,正方形,锥形,还有各种各样路明非叫不出名字的样式,以及某种类似于文字的符号。 他感到陌生。 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的路明非在这里,都会感到陌生,除非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卡塞尔的副校长,因为这间舱室内的图案符号,全部都是炼金学最为高深的学识,而且不是一般的炼金师能看懂的,也只有副校长这个级别的传奇炼金师才可以解读。 路明非心里还有着好奇,他觉得奇怪,为什么在外面的走廊没有闻到血腥味,一打开门却闻到了,这是什么手法,还能骗过他的鼻子? 如果副校长在这里,就可以给路明非解释了,这是炼金术里的特殊式列,从神秘学的层次隔绝出一个密闭空间,该密闭空间既强大又脆弱,它禁绝了全部的内外信息交换,血腥味都被封在了这个房间内,外面的路明非当然是嗅不到。 但它也很脆弱,就算不是路明非,换个人,随手把门打开,就可以破坏掉这个密闭空间。 路明非目光扫过鲜血绘制的每一个符文每一个图案。 看不懂没关系,全部记下来总不会出错。 说来也不知怎的,从九州来此方世界之后,路明非尽管无法动用体内非人层次的劲力,但他的脑子却十分好使,才思敏捷,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不停往外冒,记忆力也比九州时强多了。 至少路明非在九州时可不能短时间内记下这么多的内容。 记下后,路明非开始翻箱倒柜。 他有种直觉,这艘豪华游轮之所以会变成现如今的幽灵船,原因正是出在这个舱室的鬼画符上。 路明非在抽屉里翻出一本航海日志。 打开来看,路明非挑眉,上面是陌生的文字,但自己却能读懂。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自己在此方世界醒来后自然而然就能听懂小辣椒和岩田大叔他们的语言一样。 现在的路明非已经不是当初刚醒来的自己,他知道岩田大叔和小辣椒使用的是一门叫做日语的语言,而他所熟悉的九州语言,与此方世界的远东极其相似。 从未学过的语言竟能听懂,路明非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也想开了,大概是穿越的原因吧,毕竟在他这里就连穿越两个世界这种事都发生了,无师自通一门语言又算得了什么。 以至于如今他同样对一门陌生的文字无师自通,也不觉得惊奇,路明非同样将之归结于穿越上了。 (本章完) 437 航海日志 航海日志的内容引起了路明非的注意。 前面他还奇怪,一个舱室出现了这么大动静,鲜血都快把四面墙地板和天花板都给涂满了,怎么最后还能顺利完成,中途也不出来个什么人来打断。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是船长室,难怪没有人打断了,往往一艘船上船长有着绝对的权威,谁有那个胆子说三道四。 而且船长想要做什么,有的是理由和借口。 路明非一页页翻着航海日志。 表情逐渐古怪。 神明,神国,降临,永生……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他感觉自己看的不是什么航海日志,而是一本画本故事。 九州也有神明的传说,至于神国,根据字面意思指的大概就是神明所居住的国度。 航海日志的内容不难理解,只是路明非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玩意会出现在一本日志里。 所谓的日志难道不应该记录一些真实发生的事情么? 日志的主人,也即豪华游轮船长,似乎是某个宗教的狂信徒。 他相信着海神的存在,并且认为海神将在2012年重临世间。 宣称信仰的神明将会在未来降临,这种把戏路明非见得不少,但这都精确到了具体的年份,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继续往后看,路明非发现,这本航海日志的主人并非是豪华游轮真正的船长,他杀死原来的船长,顶替其身份,混上游轮,目的就是为了来到北极,向他信仰的海神进行献祭。 或者说是血祭更加恰当。 一整个游轮的人,包括乘客和船员,全部都被他当成祭品献给神明。 看到这里,路明非眼前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一晚所见到的岛屿般庞大黑影。 莫非,日志里所记载的神明,就是他? 在那一晚后,路明非从健太等人处了解到很多关于混血种着的信息,岩田大叔醒来后,更是补完了相当一部分的拼图。 混血种,龙类,人类,死侍…… 路明非对此方世界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 对于海妖,健太只说这是怪物,但岩田大叔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海妖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死侍,换言之,他们原先也是混血种,在未知因素的影响下变异堕落,这才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 从岩田大叔的话语里,路明非认识到,似乎此方世界所有超出正常的存在,全部都能归结于龙类的影响。 混血种是流淌龙血的人类,死侍是堕落的混血种。 不,不对。 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 似乎除人类外,其他动物也能流淌龙血,岩田大叔提到过,在他三十余年的航海生涯中,就曾见到过二十余米的长有翅膀的蛇类化石,岩田大叔推测这家伙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受到龙血影响而变异。 怎么看,类似这种因龙血而变异的动物,也能划到混血种的范畴里去。 所以只是说混血种是流淌有龙血的人类这一点是不准确的,动物也有可能是混血种。 凡是受到龙血影响的生物,都能算作混血种。 路明非在心中给混血种这个词下了定义。 有点像是魔道啊…… 他沉吟。 九州有一类魔道功法,专修识海,以他人为鼎炉,到外罡时,便可分化出精神种子,植入鼎炉识海,自此鼎炉劲力会染上其特性,修行进度较之先前,可说是一日千里。 因此,此法门修行者往往以仙风道骨的形象出现,在不明就里的人面前,装作是赐予机缘的前辈高人。 他们挑选的鼎炉也往往是一些对力量有迫切要求的人,或者是天赋低劣遭人白眼,或者是血海深仇非报不可,有天降的大机缘在前,他们哪管的上思考那么多,变强才是最要紧的事。 就算最开始有所警惕,在后来品尝到修为精进一日千里的快感后,再大的警惕也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他们却是忘了一点,这天下哪里有平白无故的好,凡是收获必有付出,许多乍看上去没有代价,不是它不存在,而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已经给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魔道,·不去做一些坏事简直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鼎炉的修行固然很快,但这是以透支其潜力和寿命作为代价,在植入精神种子后,鼎炉的生命往往也就步入了倒计时,鲜少能有活过十年的人。 这还不是最毒辣的。 最毒辣的地方在于,只要魔道武者愿意,一个念头之下,被其植入精神种子的鼎炉,其劲力修为生命本源,其所有的所有,都将成为此魔道武者的养料,便类似于丹药般,无论是用作疗伤,还是修为精进,都能起到相当之大的帮助。 甚至在修为高深的魔道武者手中,这一法门还有奇效,满足特殊条件的鼎炉,可以助其起死回生。 魔道武者身死后,可以使用鼎炉的身体复活。 在路明非看来,此方世界的龙类,与九州的魔道武者,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龙血就类似于魔道武者的精神种子,混血种就是鼎炉。 不对。 路明非皱眉。 单纯的类比还是有所出入,龙类对混血种,不像是魔道武者对鼎炉那般有许多索取,龙类更加高高在上,他们只是存在,散发其影响,混血种和死侍都是受到其影响的存在。 航海日志里提到2012年的神国降临,他所信仰的海神将重临世间,于是他决定献祭,向海神的神子利维坦,以换取其进入神国居住的荣光。 路明非合上日志。 他皱着眉。 原先的疑惑解决了,但是却出现了更多的疑惑。 游轮之所以沦为幽灵船,是因为有一个信仰海神的狂信徒,执行了向海神的血迹 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更多的问题出现了。 原先路明非以为日志里提到的海神就就是他那一晚见到的深海黑影。 但是在通读完整本航海日志后,他发现并非如此。 这里面说的海神,似乎另有所指。 至于路明非那一晚所见的深海黑影,应该便是所谓的神子利维坦。 路明非注意到,这本日志的主人,那个狂信徒,频繁的以“神裔”自称。 尽管岩田大叔他们偶尔也会自称为神裔,但两者是有区别的。在岩田大叔这里,神裔指的就是混血种,他们将龙类视作神明,但是在这个狂信徒的语境中,神裔就是神裔,神明的后裔,这是与混血种区分开的称呼。 至于混血种,在日志里,狂信徒则是以“渎神者”称呼。 渎神者?难怪在最开始翻开这本日志时路明非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也不是没听岩田大叔讲过混血种和龙类的事情,但谁会句句话不离神明啊神裔啊什么的,比起混血种和龙,这本航海日志更像是一本传教用的书,或者说是疯子的呓语。 但不能简单的将之理解成疯子的呓语,因为这艘游轮真的变成了幽灵船,种种迹象表明,狂信徒的血祭成功了。 路明非在船长室多呆了一阵子,没有更多发现后,他拿一个袋子装上航海日志,推门出去。 剩下的舱室没什么异常,看来这艘游轮唯一的价值就是船长室的鬼画符和这本航海日志。 等路明非回去找到大山时,大山工作也即将完成,没有危险,最担心的海妖并没有出现,就好似那一晚的遭遇只是桑尼号众人的一场集体幻觉。 “大功告成!” 大山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出一口气。 他合上手账本,拎起装零件的袋子。 路明非也拎了一个。 这不是全部,幽灵船他们起码还需要过来三次,这回主要还是探索,排查危险,以及记录可用零件的位置。 两人乘小艇回桑尼号。 远远地健太就对他们挥手。 “欢迎回来!” 接下来几天桑尼号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工地似的,每个人都参与到维修桑尼号的工程,路明非也是,尽管他对维修船只什么的根本一窍不通,但他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帮忙搬个重物,提个东西,还是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真是多谢了,路小哥!” 岩田大叔擦了把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多亏了有你啊,要不然我们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完工。” 然后他用力拍打手掌,引来众船员的目光。 “小伙子们!” 岩田大叔挥舞着扳手喊。 “停一停,停一停!” “把你们手里的活都停一停!” “我们……开宴会了!” 健太是第一个跳起来的。 “好诶!”, 大山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小辣椒臭着脸,架起双臂。 路明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把手放在这假小子的脑袋上,用力揉搓两下。 小辣椒张牙舞爪的试图反抗,但很可惜,她怎么可能是路明非的对手,只能任凭自己可怜的头发被路明非给揉搓成各种形状。 “小家伙。” 路明非笑着说。 “既然有宴会,就开心点嘛。” “整天臭着张脸,当心年纪轻轻就满脸皱纹了。” 小辣椒咬着牙。 “要你管。” 很难得,这次的宴会居然是岩田大叔掌勺,他动手做了烧烤,用的是幽灵船的燃料,风格很是粗犷,大把大把的往上面撒调味料,又以暴走族墙绘骷髅头的豪迈气势往上面刷酱,看得人惊叹不已。 “听说大叔年轻的时候很不得了呢。” “喔喔,好像……” 健太和大山把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 路明非往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年轻的时候…… 他想起大叔后背的刺青,嗯,这个时代好像管这个叫文身来着。 “切,小鬼。” 小辣椒不屑的撇嘴,大概是在指健太他们。 宴会持续了一个晚上,他们几乎把幽灵船的酒水食物给消耗一空,说来也真不愧是豪华游轮,这里面的食材真是高级,酒水也昂贵到出奇,如果换个人没准会考虑着把这些好东西打包打包,回头转手卖了,收入肯定不菲。 可岩田大叔不是他们。 这位桑尼号的船长似乎压根没想过什么转手卖掉的选项,直接把里面还能吃还能喝的,全部用来开宴会。 当然这里说了几乎,是因为他们没有全部吃完,毕竟大副还没醒,得给他留一份。 “咚!” 岩田大叔重重的放下托盘,上面是七分熟的牛排,以及产自五大酒庄的红酒。 他直接拔掉软木塞。 以往如果自己这样做,大副这家伙肯定会来一句“暴殄天物”,或者说“没品味”什么的话。 只是现在,这家伙只能躺在床上,闭着眼,打着点滴,什么话都说不了。 岩田大叔熏红着脸,打了个酒嗝。 他拿着红酒在大副面前晃啊晃。 还扇了扇,像时要把红酒的香气都给扇到大副鼻子里一样。 “闻到了吗?闻到了吗?” 他又打了个酒嗝。 “你一直念叨着,说想喝想喝,看,够朋友吧,特地给你留的。” “还不醒。” “要是你还不醒,我就要把这红酒给喝完了!” “一滴都不给你留!” 岩田大叔说话的声音低下来。 “我说啊,大副。” “你倒是快点醒啊。” “是男子汉的话,倒是给我快点醒啊!” 岩田大叔用力握拳,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他深深的埋下脑袋,有什么滴了下来。 门外,路明非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许久后,他将手放下,转身走了。 脚步轻到无人可以察觉。 “诶,路老大!” 迎面跑来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是健太。 差一点就撞在路明非身上了。 他赶紧刹车。 健太扶着膝盖大大的喘了两口气。 抬起头问路明非。 “你见到船长大叔了吗” “我怎么哪里也找不到他。” “大叔啊……” 路明非沉吟。 “我好像,听说他要去进货什么的。” “进货?” 健太很快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 “大叔肯定是偷偷去幽灵船找好东西了!” “可恶啊,又不带上我!” 他自言自语两句,一转身,又风风火火的往后跑去。 “回头箭啊,路老大。” “嗯。” 路明非笑了笑。 “回头箭。” 桑尼号的维修作业结束了。 他们准备返航。 明天就是返航的日子。 岩田大叔在船长室鼓捣着海图。 忽然,毫无征兆的,他手中的铅笔向后挥去。 分明只是铅笔,但在这位的手中,竟是展现出堪比刀剑的气势。 “是我,大叔。” 路明非抵住堪比刀剑的笔,刮起的劲风吹动他讹钱的发。 (本章完) 438 心魔和血统 “是你啊,路小哥。” 岩田大叔一如既往的笑着,仿佛上一秒那个肃杀的男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晚上好,大叔。” 路明非打了声招呼。 他往海图看了眼。 “这么晚还在工作啊。” “也算不上工作吧,个人的一点小爱好,小爱好。” 岩田大叔笑呵呵的,起身给路明非搬来一把椅子。 说是椅子,也不过是一只上了年头的木桶,毕竟是远航船只,再精致的家具也没必要,在大海呆上十天半个月,都会破旧得差不多了。 “坐坐坐。” 岩田大叔笑着。 “说起来,路小哥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嗯。” 路明非沉吟片刻。 “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吧,我有办法让大副醒过来。” 岩田大叔一下子站起身。 他瞪圆了眼。 “什么!” “真的吗?” “那个,我是说,路小哥,你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很抱歉,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 路明非安静的等待岩田大叔恢复平静,等他情绪冷静下来,说了声真是对不起,在路明非的示意下坐回到椅子里。 “大叔的心情,我能理解。” “事实上,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可以治疗大副这件事,我应该在前几天就说的。” “只是当时考虑到把握不高,需要再多观察一段日子,这才没有立刻告诉大叔你。” “原来如此……” 岩田大叔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路明非的意思他能理解,大概是担心在没有充足把握的情况下贸然给出承诺,使他们拥有希望又眼睁睁的看着希望落空,最后空欢喜一场。 只是空欢喜的话,与他这几天来时刻担心大副而阴郁的心情相比,也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一点了。 等等…… 岩田大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前几天没有说是因为当时缺少把握。 那么今天晚上路明非找到自己,难道是代表着…… 他死死盯住路明非,一双手用力抓紧裤子。 果然,在他的期待下,路明非继续往下说去。 “这几天的观察下来,治疗大副的把握增加了不少。” “只是,很可惜。” 路明非用遗憾的语气。 岩田大叔抿了抿嘴。 他勉强的笑。 “没关系,路小哥。” “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大副的情况……” 他叹气。 “除了你,我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了。” 这么说着,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岩田大叔终于还是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路小哥,你的话,大概会有多少把握?” “九成。” 岩田大叔眨眨眼。 “九……九成?” 路明非惭愧的点头。 “没有百分百的绝对把握,真的很抱歉。” “本来我应该再多观察一段日子,争取有更多把握再动手。 “只是在下能力有限,九成把握,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他看着岩田大叔震惊的脸色,对方这久久没有话语的沉默,不由更觉惭愧。 “真是不好意思。” “再怎么说也有一成的失败可能。”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得到你的准许后再行动手。” “大叔你需要考虑清楚,一成的失败可能,也就是说,大副或许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或许其他地方有更好的手段。” “真的要采取我的办法么?” 路明非抛出许多问题,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不要冒着一成失败的可能性,让路明非对大副进行治疗。 但这个问题对于岩田大叔来说,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尽管使得他震惊的理由的确是因为这一成的失败率,但和路明非猜的不一样,不是因为这一成太高了,恰恰相反,岩田大叔震惊的是竟然只有一成,这也太低了。 “等等!” 岩田大叔一把握住路明非肩膀。 “路小哥!” “路老大!” “路大人!” 他激动的面色涨红。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可是九成的成功率。” “百分之九十啊!” 大副是什么问题?” “他都已经死侍化了!” “混血种都知道死侍化是不可逆的过程,我本来都已经绝望了,你说你有办法,我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没想到你居然有九成的把握!” “我的路老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九成的把握,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说这句话。” “你简直就是天才!” 在好一通发泄情绪之后,岩田大叔终于冷静下来。 他紧紧盯住了路明非的双眼,目光恳切。 想说什么,又停住,岩田大叔往后退三步,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一只手扶住了他。 “大叔,你这是做什么?” 路明非说。 “我们桑尼号上下本就欠你一条命。” “这次大副的事情又劳烦你出手。” “虽然不知道路小哥你具体用什么手段治疗。” “但那个办法一定很麻烦吧。”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路明非宽慰的笑。 “大叔,看你这说的都什么话。” “要不是你们,我没准还在海上飘着呢。” “能帮的忙,我会尽力。” “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岩田大叔嘴唇动了动,许久后重重一点头。 “对了,大叔你还没说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成的失败率,能接受么?” 路明非问他。 重新坐回到椅子里的岩田大叔爽朗一笑。 “当然!” 他肯定的说。 “路小哥你放手去做就好了。” “只有一成的失败率,如果连这都被大副他给碰上了,只能说命不好,,和路小哥你没有丝毫关系!”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岩田大叔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 “说起来啊,路小哥。” “大副那家伙……嘿嘿。” “要是让他知道是你救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到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真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 不管到时候大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副能醒过来才行。 治疗安排在第二天,路明非睡了一觉,养精蓄锐,岩田大叔猜得没错,这件事对路明非来说,的确很麻烦。 路明非睡了一觉,岩田大叔却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出门,他这一晚光在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年与大副一起经历的冒险反复出现在眼前,虽然以前也开玩笑似的说过如果哪天他们受伤了甚至死了要怎么样,剩下的那个人也要继续他们未完成的梦想,继续追寻神秘岛的事业。 但当时说的好好的,事情一旦真的发生,岩田大叔发现可没有说的那么轻巧。 在他发现大副有可能就这样死了,岩田大叔真想躺下来什么也不做,或者用一大堆的酒把自己给灌醉,醉到什么都不用管。 一个晚上,岩田大叔翻来覆去的想,等大副醒了自己要怎么说,再跟这家伙炫耀炫耀自己的眼光好了,看看路小哥,大副还说什么有危险,还说什么可疑,你看吧,到头来拯救桑尼号的,还是路小哥。 他期待着看到大副那张脸上露出吃瘪的神色。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只是这笑容里面多少有些不自然。 再怎么说,也不是百分百绝对成功的治疗。 一成的失败率……其实,还挺高的,不是么? “大副啊大副。” 伴随天边启明星的亮起,黑夜即将过去,晨曦的光照进舱室,岩田大叔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你小子,运气不至于这么差吧。” 路明非要给大副治疗了。 这消息迅速在桑尼号上传开。 事实上这艘船也没几个人,吃饭的时候提一嘴,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健太抓耳挠腮,一会坐下,一会站起。 看得小辣椒脑袋都大了。 “你干什么!” 小辣椒啪的一拍桌子。 “要坐就给我坐好。” “闲的没事干你可以下海游两圈,跟鲨鱼打打架。” “少在这给我碍眼!” 健太被训得脖子一缩,求助的看向大山,真是的,这大块头白涨了这么大身体,这回正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抱着双臂看天上的云。 小辣椒虽然只是见习船员,但桑尼号上并没有排资论辈的风气,毕竟这里面连十个人的船员都不到,排资论辈也没意思。 在他们的村子,小辣椒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再加上怎么说她也是女孩子,健太和大山总会下意识的多让让她,这才有了当下这一幕。 小辣椒说完,气鼓鼓的盯着健太,似乎是想听听看这家伙有什么解释的。 “我……” 健太挠着头,很小声。 “我就是想去找路老大问问,有没有什么是可以帮忙的。” 小辣椒抿着嘴,半晌蹦出来一句。 “那你怎么不去。” 健太更不好意思了。 “万一打扰到路老大怎么办?” “打扰到他就不好了。” 小辣椒不说话了。 其实健太的心情,小辣椒和大山也有,他们是同样的。 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但又害怕这样子会打扰到路明非,心情既交集又矛盾。 就在他们矛盾的心情下,治疗开始了。 小辣椒三个人加一个岩田大叔,在房间门外坐成一排。 “进去多久了?” “三分钟。”“什么才三分钟!” “冷静点啊大叔。” 过了会。 “现在呢,进去多久了?” “十分钟。” “话说大叔你这都问几次了,要没事干可以去海里游个泳,顺便和鲨鱼打打架什么的!” 健太不耐烦的数落着他的船长。 小辣椒不屑的看他一眼。 岩田大叔一把揽过这家伙,拿拳头在他脑袋上钻啊钻。 “健太!” “这就是你和船长说话的态度么!” “看我给你长长记性!” “啊!” “呜呜呜!” 惨叫刚出口,还没完整,就被岩田大叔的大手给按了回去。 “小声点!” “吵到路先生了怎么办!” 岩田大叔的本心是好的,只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自己的手太大了,这一下不只是捂住了健太的嘴巴,同时还捂住了他的鼻子,健太的脸色逐渐涨红,两条腿胡乱踢着,活像是一条上岸的鱼。 小辣椒往这边瞥上一眼,摇摇头,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幼稚,就不再管了。 她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此刻正在舱室进行的手术上。 话说这样的环境也能进行手术么? 小辣椒对此感到好奇。 电视里不是都说手术需要无菌环境么? 想了许久,她也只能归结于路明非奇特的手术方式上。 或许路明非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吧。 只是,治疗大副的话…… 小辣椒悄悄握紧了拳头。 早上岩田大叔也给他们介绍了大副的情况,死侍化,这样的情况本该是无药可治才对。 这几乎已经是混血种的常识了。 当一个混血种,或者说一个鬼,开始了死侍化。 那么他唯一的下场就是堕落为死侍。 没有别的其他任何可能。 但路明非……这家伙…… 小辣椒在心里暗暗的想。 如果大副先生也能救回来的话,那么……也应该可以吧! 小辣椒心里亮起一抹希望的光。 而此刻,牵扯了众人关心的临时充作手术室的舱室内。 治疗即将开始。 路明非给三百六十五枚银针消毒。 他与岩田大叔的说法没错,这些天就是在观察大副的状态,寻找治疗的方案。 不过与此同时,路明非也在准备治疗工具。 他用的并非是岩田大叔等人以为的手术刀镊子钳子之类,而是银针。 也是多亏了豪华游轮上乘客的高品位,路明非在幽灵船的厨房找到许多银质餐具,以它们作为材料,这才完成了一整套的银针。 捏起一枚银针,路明非屏息凝神,稍稍闭幕,而后睁开双眼。 这一针,定百汇。 似闪电雷霆,一针刺下。 一枚银针几乎全数没入大副头顶百汇穴位。 若仔细去看,不难发现,路明非并非只是单纯刺针而已,刺入的同时,他还在以特殊的手法进行刺激,令得银针颤抖,旋转,一直到他手指松开,这枚银针还在以特殊的频率颤抖不休。 也正是在路明非手指松开的刹那。 昏迷一周之久的大副,竟骤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散发着金光的童孔。 现在的路明非知道,这也是此方世界混血种的标志,黄金童。 大副的黄金童转着看向路明非,他的童孔是竖起来的,就好像冷血动物。 路明非和他对视。 安静躺在床上的大副忽然动手。 打向路明非的喉咙。 这一下若是打实,喉结肯定会被他给打碎。 换个人在这里,哪怕同为混血种的健太和小辣椒,都可能会被大副得手。 但站在这里的是路明非。 他竖起手掌,握住大副的拳头,用力一推,将他整个人按回到床上。 大副还想有所动作,路明非屈指在百汇银针一弹,顿时有如一阵勐烈的电流袭遍全身,好一阵抽搐后,大副瘫软在了床上。 那双黄金童依然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冲他笑了笑。 “听得到么?” “看样子是不行。” 路明非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他取出第二枚银针。 这次是膻中。 银针刺入,大副上半身抬起,黄金童剧烈波动。 “这几天呢,我看了不少书。” “说实话,我这辈子讨厌的事情里,看书能排进前几。” 他耸耸肩。 “所以,在这里,劝你多做一些心理准备。” “今天的过程或许会比较漫长,慢慢来,给我一点耐心。” 路明非取出第三枚银针。 这一针,涌泉。 大副整个人宛如一块木头似的,只有在路明非下针的手,会条件反射似的动弹一下,其他时候都没有任何反应。 哦,还有他的黄金童。 大副的黄金童始终牢牢锁定路明非,目光阴冷,狠毒,与平时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本来就是两个人。 在路明非这里似乎没有下针时不能说话的禁忌。 他一边下针,一边与大副说话。 哦,也不能叫他大副。 “用此方世界的话讲,你是第二人格吧。” “或者说里人格?” 连续说了两个称呼,路明非似乎还是不满意,他想了想,皱起的眉头松开。 “有了。” 他笑着说。 “龙格。” “嗯,龙类人格。” “这个称呼怎么样?” 路明非与大副的黄金童对视。 也是与这名混血种的龙类人格对视。 “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其实这个称呼也不错的对不对。” “只是我觉得还是我们那边的比较好。” “说起来呢,在我们那边,管你这样的家伙啊。” 路明非说着,伸手在大副身上诸多银针抚过。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这一抚,尽数银针居然是如同活了过来,兀自颤动,旋转不休。 路明非满意点头。 他看着大副的黄金童,继续往下说。 “心魔。” 路明非口中的,指的自然便是九州。 说来也是有趣,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路明非惊讶的发现,此方世界的混血种,每一个体内都有心魔。 他们的龙类人格,也即诱使他们堕落为死侍的人格,像极了九州武者的心魔。 至于为何路明非会这般肯定?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他自己就有心魔。 而且还是九州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一个。 阎罗。 嗯,这一说法其实也并不准确。 路明非不能确定阎罗就是古往今来最是强大的心魔,毕竟还有一个武道大断层的事件在,在那之前的黄金大世,或许就有比阎罗更强大的。 至少是武道大断层之后,阎罗就是公认的最强大心魔。 而且在九州,心魔不是随便谁想有就能有的,心性这一块玄之又玄,能诞生出心魔也算是一种特殊资质。 所以了,当路明非发现此方世界的混血种,人人都有心魔,他着实吃了一惊。 特别他还发现一个规律,越是强大的混血种,他们的心魔也就越是强大。 用此方世界的话说,应当是血统越高,心魔越强。 一个例子,就是小辣椒,在桑尼号众人中,小辣椒是血统最高的,而她的心魔也是众人中最强大的。 甚至已经强大到了影响小辣椒本人人格的程度。 她这还与大副的情况不同,大副是积年累月下,还过度透支,这才失去了人类人格与龙类人格两者间的平衡,滑落向死侍化的深渊。 小辣椒呢? 她才觉醒,满打满算都只是一星期。 已经有逐渐压制不住龙类人格的倾向了。 路明非有条不紊的下针。 同时留心观察大副的种种反应。 大副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在他之后,路明非准备给小辣椒以及岩田大叔他们都进行一番治疗。 说起来以前自己头疼欲裂,在本我与心魔阎罗两者间摇摆不定,将要混淆对自我的认知的时候,小皇帝就会用这银针刺穴的手法帮他缓解。 至于斩阎罗入青铜面具,以之承载无望天,路明非本我重修龙蛇密录,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所谓久病成良医,有着阎罗这般恐怖心魔的路明非,在对付起因心魔而引起的种种症状时,怎么着也能算是个行家了。 路明非也曾经想过斩神法,这世间万事,皆是福祸相依,心魔固然会引人堕落,是九州武者避之唯恐不及的洪水勐兽,但这一点也同样说明了心魔的强大。 若是利用得当,或将成为一大助力。 就比如路明非和阎罗。 他后来重修龙蛇密录,虽也成就外罡,但在领域上,龙蛇密录的领域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与无望天相提并论。 以至于路明非后来对敌,用的都是阎罗的无望天。 所以若是能在此方世界推广斩神法,使得混血种们尽皆斩出他们的心魔,岂非是两全其美。 非但能解决混血种们堕落为死侍的风险,同时还能极大幅度的提升他们战力,本我加上心魔,届时所发挥出的战斗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这方面路明非自己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此方世界有多少混血种,几千?几万? 假如这般多的人都能修出一个阎罗来,到时候会是何等光景,路明非只是想一想就要翘起嘴角,期待不已。 但很可惜,这般光景,路明非也只能想想而已。 斩神法对材料有极大要求,路明非的青铜面具是熔了九州十大神兵才炼出来的,要求之高可见一斑。 所以了,路明非要上哪再找十大神兵来给此方世界的混血种斩神? 别说几千几万了,就算一个,再帮助一个混血种斩神,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材料啊。 这么想着的路明非叹了口气。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这银针刺穴的法门,封印心魔。 而或许是灯下黑吧。 给桑尼号上众人按血统高低排心魔强弱的路明非忽略了一点。 要说谁的心魔最强。 在这艘船上,不是小辣椒,不是岩田大叔,更不是大副。 而是他自己。 路明非。 没有人的心魔,能比他的阎罗更强。 439 临界血线 斩神法不可行,路明非就另辟蹊径。 他想到两个方向,一个是吸收,一个是封印。 无论如何,路明非都是九州令武林上下闻之丧胆的阎罗,他的赫赫威名是用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这样一个家伙,不要看他平时温和很好接近很好相处的样子,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狠人。 对路明非来说,碰到困难什么的,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念头肯定不是避开,而是想办法迎难而上,将之克服。 没有如青铜面具般的承载物,不能使用斩神法,尽管可惜,但退而求其次,路明非在思考,能否利用心魔,补益自身。 若要说心魔究竟是什么,估计没有人能比斩出阎罗的路明非更有资格下定义,在他看来,心魔就是另一个自己,或者说第二神。 九州功法最难修行的便是神,若是能吸收心魔,以之作为养料,岂非是一条成就外罡的捷径? 这件事路明非在九州时便有了念头。 只是诞生心魔这一关就不知道难倒了多少人。 更何况诞生了心魔,这玩意又岂是好相与的? 就算是武者,心魔缠身,绝大部分还不都是落到个堕入魔道陷入疯狂的下场。 来到此方世界,尽管所有的混血种都有心魔,算是解决了诞生的难关,但是一个人想要战胜自己的心魔,又哪里是嘴上说说这么轻巧? 对九州刻苦修行的武者而言,这心魔都是洪水猛兽,更何况是此方世界那些伟力藏于血脉,靠觉醒来变强的混血种们了。 想要走吸收心魔,也就是吸收龙类人格,以之作为自身成长的养料,攀登更高山峰道路的混血种,必须是心性极其出类拔萃,且有着坚定变强目标的人。 而这种人,无论做什么,无论在什么环境,都必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哪怕在九州,修习武道,成就也必定不会低。 称一句人中龙凤是恰如其分。 同样的,既是人中龙凤,那必定是百里挑一,数量极其稀少。 起码路明非在桑尼号上没见到这般的人物。 所以,只能选最后一条路了。 三百六十五枚银针悉数刺入大副周身大穴。 它们形成特殊的阵列,上映周天星辰,丝丝缕缕的玄妙气劲在大副周身流转,好似在他的皮肤之下,闪着光亮的丝线串联起三百六十五枚银针,形成网络。 ·大副的黄金瞳剧烈波动起来。 这双眸黄金色的光芒一会明亮,一会黯淡。 他怨毒的盯住了路明非。 路明非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观察大副的反应,看他的黄金瞳从明亮走向黯淡,最终彻底熄灭,恢复成原本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龙类人格切换作了人类人格。 岩田大叔和小辣椒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大副回来了。 只是他大概从来没想到,自己在恢复清醒之后,入目的第一个人会是路明非。 “你!” 脸上本来还是刚刚苏醒的茫然,但在看到路明非后,只是一瞬间,大副整个人都从床上跳起来,右手下意识摸向身边,不曾想却是摸了个空,大副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但积年累月的战斗经验在关键时刻给了他帮助,大副迅速采取下一步行动,未曾取得枪的手化作掌刀,斩向路明非喉间。 说来话长,当时却是电光石火间,大副完成这番一系列的动作,竟一秒也是不用。 “这可真是……” 路明非无奈的声音。 大副面色大变。 当他意识到什么,想要将手抽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副震惊的发现,他凌厉斩出的掌刀,竟是被路明非给握在了手中,进也进不得一毫,退也退不得一寸。 “要不是针都是我扎的,”现在我就得怀疑了。 “你们俩这反应怎么一模一样。” 路明非摇头感叹。 “大副先生,您对我这喉咙,到底有多大的恶意啊。” 大副面色冷硬,神情丝毫未变,因为他压根也没听懂路明非在说什么。 这也正常,混血种两个人格的记忆是不互通的,大副他也不知道,属于龙类人格的自己,不久前也对路明非做了类似的事。 “你……” 大副开口,只是刚说一个字,他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看路明非的样子,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他再次抚过银针。 本有丁点显露在外的银针,竟是随着路明非这一抚,全部隐没进入大副体内。 大副仍然闭着眼,没有丝毫反应。 他没有如之前般忽然睁开一双黄金瞳。 见状,路明非点点头。 “成了。” 房间的门推开。 几个坐立不安的人同时投来目光,齐刷刷看向了房门口的方向。 当他们看到路明非脸上淡淡的笑容时,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落回到了肚子里。 不过,无论如何,果然还是得听到亲口承认才可以。 “路先生!” 岩田大叔反复在衣服上擦着手汗。 他的脸上写满了名为紧张的情绪。 “大副他……大副他……” 这个桑尼号的船长,总是把男子汉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的人,在此刻,竟是开始了结巴。 如果换成以前,没准健太或者小辣椒,已经抢走岩田大叔想说的话了。 可现在却是安静的很。 倒不是小辣椒他们变得乖巧懂事,他们还是原先的他们,只是此刻的话,紧张的人不只岩田大叔,小辣椒健太和大山,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不比他们的船长好到哪去。 “大副他……怎么样了?” 岩田大叔终于问了出来。 在这一过程中路明非始终很有耐心的等待。 然后面对大叔几个人期待的目光,他笑着点点头。 “嗯。” 路明非说。 “医治很陈宫。” “大副醒了。” “好诶!” 这次第一个跳起来的就不只是健太了。 还有船长岩田大叔。 看这两个家伙一起跳起来,动作同步得出奇,甚至叫人怀疑,健太和岩田大叔是不是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大山用力向着天空挥拳,他在以这样的方式发泄胸膛内的激动情绪。 就算是小辣椒,也翘起了嘴角,放松的盘腿坐下来,哼唱起路明非从未听过的小调,怪好听的。 路明非靠着墙,双手枕在脑后,享受着此刻的欢乐时光。 “吵死了,小声点!” “什么嘛!明明最吵的人是大叔你才对吧!” “有你这样和船长说话的吗小子,看我怎么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 果然啊,难怪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个…… 路明非看着吵成一团的岩田大叔和健太,摇摇头,又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他就说嘛,刚才那种温馨的场景,怎么可能属于桑尼号,这艘船要是不闹出点什么来,就不是桑尼号了。 “那个……” 路明非低头,看向自己面前正犹犹豫豫,似乎想说什么的小辣椒。 “怎么了?” 小辣椒抬头看了眼他,用力一抿嘴,本来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也不知这丫头都在想什么,就见她重重哼了声,转头走了。 路明非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因为大副的事,桑尼号出发的日子推迟两天。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 明天他们就要真正返航,回到出发的渔村。 岩田大叔充满了干劲,就好像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从甲板到船舱,来回窜个不停,拎着一盏提灯到处巡逻,也不知道这都是他第几遍检查桑尼号,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是最后一遍,这家伙就好似是要这样一直检查直到天亮一样。 “笃笃笃。” “请进。” 路明非抬头看向站带房门的人,笑着开口。 “哦,是你啊,大副先生。” 他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在九州“先生”一类的称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大副抿抿嘴,,他看着路明非脸上温和的笑,一时间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写满了复杂。 天知道当他醒来,从岩田那里得知救了自己的人是路明非时,大副内心到底有多复杂。 震惊,不敢置信,自我怀疑,甚至夸张点的,世界观崩塌。 最开始那会,与其让大副相信路明非就是拯救了桑尼号的英雄,倒不如让他相信这一切只是岩田这家伙无聊之下给他开的玩笑要更为合理。 只是这么说的人不只是岩田,健太还有大山,他们都一样。 当然也有这些家伙串通起来和自己开玩笑的可能存在。 但是大副想到海妖群袭击桑尼号的那一晚,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桑尼号这边几个船员有几斤几两他都了然于胸,海妖的强大也有亲身体会,事实上当时大副就清楚的认识到,若非是有奇迹,否则桑尼号就要在海妖群的攻击下尸骨无存了。 像是豪华游轮,沦为下一搜幽灵船,就是桑尼号的下场。 大副有想过小辣椒,以她的血统,一旦觉醒,没准会展现出某种不得了的强大言灵。 但最后胜利的可能性还是太渺茫了。只是一个言灵的话,真的能左右这种级别的战场么? 大副对此抱有悲观的看法。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桑尼号最后没有沦为幽灵船,但奇迹并非是小辣椒,而是被他时刻堤防,甚至三番两次提醒岩田一定要小心的……路明非。 对于路明非的看法,大副只正确了一半。 路明非这家伙确实不简单。 也确实不是普通人。 但路明非对桑尼号,却并无恶意。 恰恰相反。 关键时刻拯救桑尼号的,正是被大副所怀疑着的路明非。 所以了,当他最后确实的认识到这一点,大副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 这复杂的情绪还包括了,大副怎么也无法想象,万一路明非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因为自己对他的提防而心存芥蒂,在海妖群袭击桑尼号的那一晚袖手旁观,甚至完全不需要他做什么,既不是站在海妖一边,也不是站在桑尼号一边,只是中立的袖手旁观,他们这些人,从岩田到健太,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死。 特别是在大副亲眼看过了安全屋的现场后,这样的想法就更是坚定。 大副站在安全屋的遗址,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大战之后的残骸,一旁还有健太绘声绘色的描述那一晚路明非的战绩,他在什么地方起跳,在什么地方击飞海妖,那片倒塌的墙就是路明非一拳所致。 大副的内心,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真是难以相信。 这一切竟然是一个人类造成的。 是的,见鬼的,人类! 醒来后得知一切的大副又一次找岩田大叔确认。 但是从自己这位发小口中得到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 没有在路明非身上感应到龙血气息。 也就是说,这位比混血种还像是混血种的家伙,甚至从他那夸张的战绩来看,直接说这家伙是四代种或者三代种的纯血龙类都有人相信的家伙。 哦不,怪物。 居然是特么的人类! 大副感觉他自己这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轰的一下子,崩塌了。 这件事其实岩田自己都觉得怀疑。 之前还好,在路明非身上感应不到龙血,只当他是普通人。 可现在呢? 就一个人打退海妖群的路明非,你还说他是普通人? 那他们这些混血种算什么,一级残疾么! 为此岩田大叔还来回测试了好几次,拿桑尼号上的船员,但无论多少次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在谁身上都能感应到龙血,除了路明非。 真是见鬼了。 大副和岩田大叔讨论来讨论去,始终也没得出个像样的解释。 他们当然可以直接去问路明非,不过也得有那个脸才行,人家什么人,救了桑尼号,他们这艘船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欠了路明非一条命,就是这关系到头来要他们还有那个脸去问路明非是怎么回事,说实话,大副和岩田大叔自己都会看不起他们自己。 想不出个所以然,那就不想了,反正对岩田大叔他们来说,只需要知道路明非救了自己的命,不要忘记这一点,也就够了。 现在大副出现在这里,路明非的房间,是他一拖再拖的结果。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路明非。 自己之前对待路明非是什么态度,而路明非又是怎么对待他们桑尼号的。 两相对比之下,大副恨不得一头扎进海里,直接从北极游回日本。 但再怎么推,明天这个他们将要返航的日子,都是最后期限了。 大副必须为自己对待路明非的态度向他道歉。 于是他出现在了这里。 大副张了张嘴,即将要把在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腹稿诉诸于口。 “终于来了啊,大副先生。” 他听到路明非这样对自己说。 嗯? 大副心中一动。 听起来怎么好像是路明非早知道自己会来,特地在这里等待一样? 事实上他猜的没错。 “请坐,请坐。” 路明非示意大副坐下。 “大副先生你一定很着急吧。” “很抱歉。” 路明非诚恳的说。 不说还好,这一句道歉的话一旦出口,大副整个人都是一抖,差点没从木桶上滑下去,当场给路明非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好在路明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大副先生,你身体还没痊愈,凡事最好还是当心些。” 大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等啊,他这副样子都怪谁?什么叫凡事当心些,说这话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道歉,你都把歉给道完了那我道什么? 路明非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大副先生心里正转着这样那样的念头,他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去。 其实这也正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毕竟他可是桑尼号的大副,如果这家伙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一本正经,那么他可混不进桑尼号这群人里去。 至于路明非接下来的话,本来大副不是很在意,只是当他听到最开始的一句后,全部的心神就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也感觉到了吧,自己的力量……。” “嗯,是血统。“ 路明非纠正自己的说法。 只是大副并不在意。 他听得懂,无论力量还是血统,指的都是同一个东西。 自己的龙血。 随着路明非的诉说,大副很快意识到, 对方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原来如此……” 大副沉吟。 醒来后他的确也感觉到了自己体内力量的减弱,就好像某个与生俱来的东西,忽然间丢了,找不到了,空出来一块。 但一时间他又不知道具体哪里出了问题。 大副只当是重伤之后的后遗症,自己过度虚弱所致。 今晚路明非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 不是过度虚弱。 这是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路明非使用他的手段,封印了诱使自己堕落的龙类人格。 但与此同时,一起封印的,还有他一部分的龙族血统。 毕竟从某种角度讲,他之所以是混血种,就因为体内存在有龙类的人格。 举一个粗略的例子吧。 假如原来大副的龙血浓度是49%,即将迈过50%的红线,也即学界所称的临界血线。 他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也没有奇遇,毫无疑问迈过临界血线之后就是堕落为死侍,这具躯体将被觉醒的龙类人格占据。 而路明非所做的,就是给他的龙血浓度狠狠来上一刀,从即将迈过临界血线的50%,砍到40%,甚至30%。 440 返航 大副不知道路明非是用什么手段达成的这一效果,改变一个混血种的龙血浓度这种事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以密党的评价体系,这就相当于是把一个A级混血种给改造成了B级甚至C级。 众所周知,混血种的龙血浓度天生注定,所有改变血统的方法都属于绝对不可能外传的禁忌,并且至今为止,混血种仍未曾找到一条安全的可以将血统推向百分百的道路,所有禁忌技术的终点都是堕落为死侍。 说来还有一个传言,关于这条将血统推向百分百的道路,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但混血种们大多深信不疑。 也即,若是有混血种能走完这条道路,迈过临界血线,将他们的血统推向百分百,这位混血种,便能完成从凡物向神明的蜕变。 所以,在混血种的口口相传中,这条提升龙血浓度的道路,也被称为:封神之路。 但很可惜,至今为止仍无人能走完这条封神之路。 凡物与神明之间存在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天堑,尽管相比较于没有龙血的普通人,可以施展言灵,掌握种种伟力的混血种,似乎可以称得上一句超凡,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于真正的神明,高居血统金字塔顶端的那几位来说,自己根本就什么也算不上。 “你是说,我的血统永久性的下降……” 大副在“永久性”上加重了语气。 路明非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 歉意点头,他说。 “很遗憾,确实如此。” 大副垂下眼睑,陷入沉默,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只是从这位平静古板的脸上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路明非很能理解大副。 对于武者来说,没什么能比失去修为沦为普通人的打击更大的了。 就连他自己,当初斩出阎罗,重头开始修行龙蛇密录那阵子,心情也抑郁了好些天。 更何况大副的情况和自己还有所不同。 当初路明非尽管失去修为,但好歹还能重头开始,并且他有自信,以自己的天赋心性,再次成就外罡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大副不一样,混血种的龙类血统和九州武道是截然不同的体系,至少以路明非如今的观察研究,尚是无法找到提升混血种龙血浓度的方法。 路明非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做好准备,如果大副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提高血统,恢复之前的实力,就算再残忍,路明非也要果断的说不能。 但令人意外的是,大副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了。” 他点头。 “总之,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多谢你。” “要不是有你,现在的我估计已经变成只会知道杀戮的怪物了。” 大副笑了笑。 “而且你还出手救下了桑尼号的所有人。” “说实话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路明非摆摆手。 “你们也救了我,就算扯平了。” “这可不行。” 大副严肃的说。 “就算是救了你,你也只需要救一个人就好,更何况那天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人是小辣椒,真正算起来救你的人也是她,你完全可以对我们袖手旁观,但你还是出手了。” “而且……” 大副摇摇头。 “说到底,那天就算桑尼号没有路过,小辣椒没有发现,你也不会真的出事吧。” “我可不信,以你的本事,真的会因为溺水这种事而死掉。” 说这话时,大副下意识留心观察起路明非的神色变化,很可惜,在他脸上除了淡淡的笑意,找不到别的什么表情。 果然,如果可以,大副还是很想搞清楚路明非之所以这般强大的原因。 也不是说他觊觎路明非的秘密,仔细说来,这种心情,应该是好奇。 明明在岩田感应中没有龙血的路明非,竟能表现出这般强大的战斗力,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路明非有某种特殊之处,屏蔽了岩田的感知。 还是说,路明非本就用的不是龙血的力量? 大副为此深深好奇。 不方便直接开口询问,他便旁敲侧击,只是这旁敲侧击的方式,似乎并不有效。 “溺水么?” 路明非想了想自己当时的状态,摇摇头。 会不会溺水而死,对当时的他来说,还真是不一定的事。 夜很深了,大副留了会,起身告辞。 “返航会快些,回去后,路先生去东京的事,我们会安排,请您放心。” “千万不要推辞,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请让我们尽些绵薄之力吧。” 路明非张了张嘴,而后无奈的点头。 “那就,麻烦你们了。” 大副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桑尼号上下都欠了路明非一条命,特别是他,对方更是帮忙解决了堕落问题,这份恩情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如今多少有些能帮助到路明非的地方,这使得大副稍微感到了点轻松。 当然,还有金钱,这方面大副尽管没说出口,但从岩田到健太,都决定拿出一部分积蓄赠送给路明非。 他们常年飘在海上,一年到头也没多久上岸,花销的地方很少,如此时间一长,只是大副和岩田大叔两个人,积蓄就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哪怕只是在这其中拿出一部分,也足以让一个普通人衣食无忧的度过一生。 但对于他们来说,金钱反倒是最不值一提的,毕竟就连健太也看得出,以路明非的本事,天下之大尽可去的,对常人来说或许还算得上是问题的金钱,对路明非而言或许只是稍微麻烦一些的程度。 “那个。” 都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即将出去的大副,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看向了路明非。 “可以冒昧问个问题么?” “但说无妨。” 大副愣了愣。 从最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路明非很古怪,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路明非的说话习惯,尽管他已经很用心的在掩饰,但舱室摆满了书籍的大副怎么可能听不出,路明非很多不经意的语言习惯,像极了一个古人。 那些只会出现在古籍里的日本行文,却是被路明非习惯的说出口,甚至很多时候大副都完全听不懂,路明非的话太过高深,就好像此人是研究古籍的博士教授。 但奇怪的地方正在这里,路明非身上的气质,又与博士之类的学者截然不同。 不,这应当说是南辕北辙了。 实在叫人想不通。 大副压下心中诸多念头。 他问出藏在心中许久的那个问题。 也是岩田那家伙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他严肃的盯着路明非双眼,一字一顿。 “您见到神秘岛了么?” 路明非眼中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笑着。 “哦,神秘岛。” “我知道。” “是你和船长先生追寻了大半辈子的那个吧?” 大副点头,仍然与路明非对视。 “那个啊。” “你和船长先生追寻的神秘岛。” 路明非说。 “很抱歉,我未曾见到。” 听到路明非的回答,就算是大副,脸上也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样啊,没见到。” 说着,大副收拾起脸上的神情,恢复平日里的那张脸,严肃又古板。 “尽管您或许并不在意,但我还是得为之前的失礼向您道歉。” 他再一次向路明非鞠躬。 “那么,晚安了。” “祝您好梦。” 说着,大副带上舱室的门。 只剩下一人的舱室内,路明非望着舷窗外银月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想起那一晚见到的深海黑影,。 那是庞大有如岛屿的黑影。 神秘岛么? 或许连大副自己都没有察觉。 在听路明非说他未曾见过神秘岛后,大副脸上在第一时间闪过的,不是失望。 而是松了口气的轻松。 路明非很清楚,对于一些人来说,活下去是需要一个目标的。 他们的生命就是一场马拉松,向着预设好的终点前进,奔跑奔跑不停奔跑,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抵达终点。 但无论是死在路上还是抵达终点,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不希望最终抵达终点的自己,是被人用单价抬着撞线的。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大的羞辱。 比起这般羞辱,他们宁可死在通往终点的路上,死在奔跑途中。 很显然,大副和岩田大叔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人生马拉松的终点就是最后找到神秘岛,去看一看,这座未解之谜的岛屿,究竟是不是像岩田大叔猜的那样,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 哪怕为此搭上性命,在马拉松半途而死,也无所谓。 但路明非直接告诉他们答案又是另一件事了。 这就相当于路明非用单价扛着他们撞线。 就算知道了神秘岛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路明非说谎了。 他确实看见了大海深处的黑影。 但那家伙是不是大副和岩田大叔追寻了大半辈子的神秘岛呢? 最后还不是全靠路明非一个人说了算。 他说不是,就不是。 谁有意见? 谁还能有意见? 路明非想起当时大副下意识流露出的如释重负。 不只是小孩啊。 就算大人的梦想,也值得守护。 说起来岩田大叔他们,为了童年的梦想,用一生的时间去验证去追寻。 想一想,还挺浪漫的不是么? 路明非忽然想起在岩田大叔的船长室看到的一系列漫画书。好像是叫《海贼王》吧…… 他这阵子为了了解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龙族世界,逼着自己翻遍了桑尼号上的所有藏书,里面就包括了这套海贼王漫画。 路明非是想起了漫画里的主角,那个草帽的路飞。 或许,这就是他们说的。 男人的浪漫吧。 ………… “唷,大副!” 岩田大叔打着招呼。 “碰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这话说的,大副下意识看向旁边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很开心么?可明明自己没有笑啊。 “哈哈哈!” 岩田大叔爽朗的笑起来。 “你啊,不用看了。”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你没笑,开心不开心什么的,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么说了句,拎着提灯的岩田大叔往栏杆上一靠,悠闲的吹起海风。 他转头看向大副。 “让我猜猜,这是怎么了……” “嗯。” 岩田大叔往大副来时的方向看去一眼。 “我知道了!” 他又换上那张得意洋洋到欠揍的脸。 “你肯定是去找路先生认错了吧。” 岩田大叔这里用的“先生”,可是与路明非说的“大副先生”不一样,他是敬称,概念就相当于是“路大人”。 大副没有理会自家损友脸上的促狭,他走到栏杆边,伸手搭了上去,低头看向漆黑的海面。 许久无人说话,安静的气氛在这里回荡。 岩田大叔慢慢收起嘴角的笑。 他有种感觉,接下来,大副可能会说什么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事。 果然…… “知道么?” 大副的话语在这漆黑的夜晚回荡。 “他说。” “没看见过神秘岛。” 岩田大叔的双眼慢慢眯起来。 “没看见过……” “没看见过……” 他您男着。 岩田大叔在用这种方式消化大副的话。 与此同时,他一双眼逐渐明亮起来。 里面有某种兴奋的光。 比之手里拎着的提灯。 比之头顶闪烁的星辰。 都更加明亮。 “什么啊!” 岩田大叔呼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如此之长,便好似是要将胸膛内的所有空气都给排出去那样。 “害的我白高兴一场。” “真叫人遗憾。” “没想到就连那么厉害的路小哥,都找不到神秘岛么!” 尽管在嘴上说着遗憾什么的,但是看岩田大叔的表情,哪里有丝毫遗憾的样子。 “原来寻找神秘岛,是一件这么难的事么?” “是不是怕了!” 岩田大叔转头,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的双眼,与他对视。 “大副?” 大副翘起嘴角。 “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啊,岩田!” “怕?” “搞清楚啊。” “就算你害怕的就要要裤子了,我也不会怕!” “哈哈哈!” 岩田大叔又爽朗的笑了。 只是比起之前,他这笑里原先萦绕的某种阴郁沉闷的东西,荡然无存。 “好!” 他用力一拍栏杆。 震的铁质的栏杆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金属哀鸣。 “真是迫不及待啊!” “想一想吧大副。” “这可是连路小哥都找不到的神秘岛。” “连那么厉害的路小哥都能难住,这最后要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嘿嘿。” 岩田大叔得意洋洋的摸了两下鼻子。 “那不是更有成就感么!” “所以啊,真是迫不及待。” “大副,我们快点回去吧。” “跟你说,下个地方,对,下个地方,点子喷泉一样从我脑子里冒出来了!” “我有预感,这回一定可以!” 岩田大叔兴奋的叫嚷着。 “这回我一定可以找到神秘岛,你看好了!” 大副哼了声。 “这可说不准。” “跟你说啊岩田。” “事情还没开始做呢,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他还是和以前每次即将出海时候一样,给岩田泼着凉水。 倒不是大副真的不看好,或者他悲观什么的,就是那个道理啊,当团队中有人热血上头时,就必须得有另外的人站出来,保持冷静,或者降温,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一个团队开始冲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知道了!” 听到大副这熟悉的话术,岩田大叔不耐烦的挥着手,嚷嚷着“知道啦知道啦”这些的话。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发出一阵噼啪脆响,鞭炮似的。 “实话说啊,大副。” “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之,现在的我啊,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嗯。” 罕见的大副竟然没有唱反调。 他居然附和了。 “是啊。” 大副说。 “说到你,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完成嘛。” “怎么还能休息。” 岩田大叔啪的一拍手。 “就是这个道理。” 他感慨起来。 “不愧是你啊大副。” “如此轻易的就能把我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给说出来!” “真厉害。” 大副奇怪的看了这家伙一眼。 话说刚才那句话,他就不觉得绕么? “走走走!” 岩田大叔拉起大副。 “反正睡不着,再陪我去研究研究海图。” “下次出海,我们肯定要找到神秘岛。” “到时候啊,叫路小哥大吃一惊。” “说起来啊,大副,你感觉那么厉害的路小哥,如果大吃一惊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要我说,肯定很有趣!” 岩田大叔兴奋描述着,大副板着脸听,这家伙说的什么下次一定找到神秘岛,大副听听也就过了,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家伙哪次出海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一样的信心满满,说什么感觉这次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还连什么男人的第六感都搬出来了。 拜托,大副只听说过女人的第六感,这什么男人的第六感,估计也只有岩田大叔一个人信了。 这样的次数一多,大副也就习惯了,随便岩田这家伙去吧,反正他从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死在海上的准备,陪岩田这家伙一起找神秘岛什么的,好像这辈子除了做这个,别的也没什么有意义的事了。 所以,那就这样咯。 也有人曾经说过,羡慕大副和岩田两个人的友情,说他们两个啊,就像是动漫里的主角一样,感觉超级棒。 大副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 你说他和岩田这家伙的友情? 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他怎么可能会和岩田这种傻瓜有什么友情。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白痴一起出海那么多年? 要怪也只能怪几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输给了岩田。 说起来,那个夏天真是热啊。 树上的蝉也叫的厉害。 没办法,输都输了,毕竟是男子汉,说话算数,答应要当他一辈子的大副,就当一辈子的大副,为此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大副的外号,甚至随着时间推移,人们都忘了他本来叫什么,只管他叫大副。 是男子汉啊,说话算数,输了就得认,从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无论岩田这家伙要去哪里,无论他要做什么,他这个大副,只需要跟上就好了。 毕竟,再怎么说,岩田都是船长啊。 作为大副的他服从船长的话,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来,大副,你看这条航路,怎么样!” 岩田大叔指着海图,兴奋的展示他的想法。 “随便你吧。” 大副淡淡的说。 “诶!” “你这也太冷淡了吧!”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决定的航路!” “多少也给我认真点吧!” “大副!” 果然,白痴就是白痴。 大副看着气急败坏的岩田大叔,微不可查的翘起嘴角。 白痴就是白痴,听不懂人话。 所谓随便你的意思就是啊…… 无论你要去哪里,都可以。 听你的咯,我的船长。 ………… “开船咯!” 岩田大叔喊一嗓子,洪亮的声音哪怕不借助喇叭,也传遍了桑尼号。 “知道了!” 健太应了声。 他不着声色的捅了捅旁边大山的胳膊。 “我说啊。”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大叔,特别兴奋。” 大山憨厚的挠挠头。 “有么?” 路明非舒服的晒着太阳。 桑尼号启动,斩开白浪,向着前方驶去。 海风吹动路明非的黑发。 他望着船头的方向,目光仿佛可以跨越大洋,抵达另一边的陆地。 我来了。 目的地:日本。 返航比来时更快。 路明非深居简出,因为他对桑尼号的帮助,很少有人去打扰他。 尽管他们的确很好奇路明非都在他的舱室里做什么。 岩田大叔又恢复原先的样子,不,应该说是比原来更加兴奋,这次虽然没找到神秘岛,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至少他们目睹了女神的裙摆,也见到了疑似海神使者的海妖,岩田大叔有种预感,他距离最后的真相,距离揭开神秘岛的神秘面纱,已经不远了。 尽管桑尼号的船员默契的不去打扰路明非,但他们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讨论关于路明非的话题,尤其是在饭点,他们吃着大副精心制作的生鱼片时,就更加好奇路明非都在做什么了。 “七天了!” 健太哀鸣。 “我已经七天没吃到路老大的料理了!” 他的脑袋痛苦的在饭桌上滚来滚去。 同时,还发出啊啊啊的哀鸣。 “你们说,路老大到底是怎么了啊!” 大山痛苦的扒拉着生鱼片,一脸生无可恋。 小辣椒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家伙啊……” “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441 网络 路明非的确受伤了。 那一晚与海妖群的战斗,对他来说,终究还是有些勉强。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九州到此方世界,用的又是什么方式,但路明非可以确定,这种方式一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连青铜面具都成了碎片就是极好的证明。 说实话当路明非发现青铜面具碎片时,着实是吃了一惊,这感觉怎么说呢,路明非从未想过青铜面具会有破碎的一天,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熔了九州十大神兵铸就而成的造物,坚除了其玄妙效果,本身材质的剪影程度就远超想象,甚至在九州都找不到能给青铜面具留下划痕的利器。 而如今呢,在路明非感觉中,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眼睛一闭一睁,不只是自己穿越了世界,从九州到了如今的龙族,就连坚不可摧的青铜面具也碎成无数片。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归结于穿越世界的代价。 他自身的非人修为,还有青铜面具碎片,全都是拜穿越世界所致。 也只能如此勉强解释了。 但不知怎的,每每想到这个可能性,路明非心中就会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好像不久前的自己,也曾经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虽说武者直觉不可轻视,但路明非心里也有狐疑,要知道现在的他可不是九州时天下第一的阎罗了,没有外罡层次的修为在身,就连体内非人境界的开天劲也无法动用,很难说武者的心血来潮到底还留有几分可信度。 他只能暂且将这个念头压下,留在心中,等来日再看。 或许……是东京…… 路明非想。 最初在此方世界的海上醒来后,他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冒出两句话,一个认不出具体是谁,只让路明非下意识觉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告诉他,去东京,去高天原。 同时路明非心中自然而然升起明悟。 所有的谜团,等他到了地方,全部都能水落石出。 这是桑尼号返航的第九日。 健太百无聊赖的盘溪坐在船边,提着支鱼竿,看看天,看看海,这几条海鱼绕着他的鱼饵转圈,偶尔凑近,引来健太激动的目光后,又施施然一摆尾,游走了。 健太:…… 可恶!、 他居然被几条鱼给耍了! 警惕的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健太纵身扎如海里,凶狠的盯住海鱼,一双手臂甩出残影,扬起高高浪花。 「给我站住!」 路过的小辣椒往海上的白线投去一瞥。 「白痴。」 这个点桑尼号上没什么活,甲板也早擦过了,小辣椒双手插兜在船上乱逛,漫无目的。 只是看起来的确漫无目的,但走着走着,也不知怎的,最后还是走到了路明非的舱室门口。 看着紧闭的房门,自从几天前搬了一堆干粮进去直到今天还是毫无动静的路明非,小辣椒撇着嘴,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在筹划什么毁灭世界的邪恶阴谋吧! 小辣椒脸色更臭了。 不行,必须阻止他才行! 小辣椒扬起脚踢向房门。 即将踢中的前一秒停住。 她撇撇嘴,放下脚,转身要走。 等等啊。 说起来,尽管这家伙搬了很多干粮进去,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以这家伙吓死人的饭量,恐怕早已经吃完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小辣椒点点头。 这可不行。 虽然岩田大叔很不靠谱,但这家伙怎么说也是他 们的船长,岩田大叔说了要用最高规格的待遇照顾好路明非,那就必须得无微不至才行! 万一路明非一个人闷在房间里饿死了怎么办! 成功说服自己的小辣椒点点头,决定动手。 只是,也许是担心打扰到里面的家伙,小辣椒没有直接上脚,她破天荒的用指关节敲门,温柔的简直就如同被人给夺舍了一样。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好安静。 没有反应。 小辣椒一巴掌拍下去。 「哐哐哐!」 「哐!哐!哐!」 该死,这门质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是连健太那家伙都能徒手拆门么?我的血统明明比健太高吧,怎么我就做不到! 小辣椒站在门前,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累……累死了! 说起来若是不使用言灵的前提下,觉醒血统后的小辣椒与健太比力气,搞不好还真是小辣椒更胜一筹。 尽管有着年龄性别和发育程度等等因素的影响,但两个人在血统上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众所周知,混血种与普通人比较起来简直就如同是两个物种,同样的,混血种与混血种之间的差距,甚至有可能比混血种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要更大。 但尽管小辣椒的力气比健太大,奈何她面前这扇门可不是普通的门,路明非为了可以安心闭关,对这扇门进行过特别加固,如今的话,基本是只有经过路明非的同意,就没有人能擅自闯入他的房间。 对于武者的闭关一事,心无旁骛可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条件。 只是路明非特别加固过房门的事,别人不知道啊。 小辣椒不死心,她这倔脾气上来了,无论如何今天这门她还就进定了! 退后几步,后背贴墙,小辣椒深呼吸,低下身子,一双手按住地面,抬起头,死死盯住她的目标,路明非舱室房门。 摆出从电视里看到的起跑姿势,小辣椒调匀呼吸。 说起来路明非那家伙是耳朵聋了吗! 她这都砸门了还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是说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不想理人? 算了,不重要。 等一下把门拆了,直接问他就好。 这么想着,小辣椒完成全部的准备工作,她在心里默默读秒,三二一,当读秒归零的刹那,小辣椒用力在墙上一蹬,整个人化作一支离弦的箭失,冲了出去,又在距离房门还有三步距离时,重重踏地,借着反震力道,整个人腾空而起,横了过来,一只脚踢向房门。 小辣椒咬着牙。 她就不信了。 就自己这一脚,还踢不开他的房门! 你这家伙,路明非,给我等着吧! 看我踢开门之后…… 房门缓缓打开。 露出站在后面的路明非。 他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蓬松,揉着眼睛。 啊,温暖的阳光,真是久违了。 路明非一张脸挂上由衷的笑容。 嗯,这个阴影是…… 路明非微微皱眉,伸手一捞,便稳稳的抓住了小辣椒的脚踝。 小辣椒所有的力量都是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她整个人还软软的垂下,好在路明非反应快,将手一提,这才避免了小辣椒脑袋砸在地上的厄运。 路明非低头,小辣椒仰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 空气格外安静。 「你好啊。」 半晌,路明非抬起手,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尴尬确实挺尴尬,不过这件事也只有路明非和小辣椒他们两个自己知道,没有外传,还算是让他们稍微松了口气。 路明非用这几天时间修复了那一晚超限度使用登楼台留下的暗伤,然后好好的睡了一觉,只是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如此热情的小辣椒。 不过也巧了,路明非刚好是找她有事。 「封印?」 小辣椒惊呼。 「我想我有必要重申一下。」 路明非说。 「封印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治疗。」 「那天晚上的事,不知道你自己还有没有印象。」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精疲力竭,以至于昏迷,要是放任你自己继续下去,你能想象健太他们会怎么样么?」 路明非没有委婉修饰,他用最直接的话语点出,就如同是一盆冰水迎头浇下,小辣椒面色苍白,一时间紧咬住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是的,那一晚。 尽管亲身经历的健太和大山守口如瓶,对那一晚小辣椒昏迷前的表现缄默再三,但小辣椒自己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出来,从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里,小辣椒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做了什么的。 在施展言灵之后。 最近,小辣椒总是做一些古怪的梦。 在梦里她燃烧着灼热滚烫的黄金童,手掌上覆盖着坚硬丑陋的鳞片,骨骼扭曲成令人陌生而害怕的形状,宛如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生物利爪。 小辣椒为这个模样的自己而惊慌,只是梦里的她似乎并不如此认为。 梦里的小辣椒狰狞的笑着,正将利爪似的手,从健太的左胸膛内抽出来。 那利爪里握着一颗还在勃勃跳动的心脏。最开始小辣椒只以为自己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噩梦,那天晚上的遭遇,宛如神话中走出的怪物,丑陋的海妖,就算小辣椒表现的再怎么勇敢,在心里终究还是留下了庞大的阴影。 但是后来,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梦境,并且每次重复梦境都更加清晰,小辣椒逐渐认识到,这不是简单用心理阴影就能解释的,梦里的画面,似乎是某个预兆。 其实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昏迷,梦里的这些,或许就会真实上演。 「你很危险。」 路明非坦言。 他认真的盯着小辣椒双眼,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说明自己的态度,不是开玩笑。 「大副的事情,你也知道。」 「再不治疗,你就会面对和他一样的问题。」 「相信我,这一天来得不会太晚。」 小辣椒想起他看到的大副,当时路明非还没去治疗,大副的伤口生长着肉芽,一些部位甚至开始了畸变。 她又想起岩田大叔的猜测,所谓的海妖,其实最开始也是混血种,只是最后堕落了,才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小辣椒用力抓紧裤子,骨节发白。 也就是说,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而且……」 路明非的话还没说完。 「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事实上返航后,我就要去东京。」 「如果以后你堕落,我不在的话,谁来治疗?」 「岩田大叔说的你也听到了,混血种堕落为死侍的过 程是不可逆的,我想,除了我这里,大概别的地方也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所以了。」 路明非诚恳的说。 「准备准备,明天,接受治疗吧。」 小辣椒低着头,一双手抓着裤子,这个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自然也无法得知这个丫头都在想什么。 只是从她颤抖不已的肩膀来看,大概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你刚才说……封印?」 「我的力量会减弱。」 「事么?」 路明非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选择欺骗小辣椒。 路明非点头。 「嗯。」 小辣椒把脸抬起来,脸上是下定决心的表情。 「谢谢你的好意。」 「但如果是以付出力量作为代价的话。」 「治疗的事,很抱歉。」 小辣椒坚定的说。 「我不接受。」 「不接受么?」 路明非看着小辣椒,这丫头脸上的神情,是只有在认定了某件事非做不可的人脸上,才能看到的坚定。 想来对这丫头来说,力量是很重要的吧,为了做到她一定要完成的事,绝对不可缺少。 所以,代价是降低血统的治疗,她才绝对不会接受。 「我知道了。」 「不过,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路明非笑着揉了揉·小辣椒毛茸茸的脑袋,嗯,手感意外的很不错呢。 「什么时候想开了,随时找我,我这里永远给你留一套银针。」 出奇的小辣椒居然没有躲路明非的手。 她只是闷闷的说了句「知道了」,就一直沉默。 「好了。」 路明非最后按了两下她的脑袋,笑起来。 「我还得去找船长有点事。」 「你自己玩会吧。」· 「走了。」 路明非摆摆手,转身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小辣椒闷闷的说。 「喂,我说啊。」 「你这家伙。」 「为什么……」 「要对我这么好。」 小辣椒的声音很平静,只是路明非还是能从她平静的声音里,听出波兰汹涌的情绪暗流。 「为什么?」 路明非回头,疑惑的看她。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一样。 「你不是忘了吧?」 「我可是欠了你一条命啊。」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好一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这个回答显然远远超出了小辣椒的预料。 她脸上写满了错愕。 「救命恩人?」 「等等&a】 这般的态度换一个人,无论是谁,都只会令人觉得骄傲,还有生出这家伙可真是臭屁的印象。 但路明非不会。 放在别人身上的骄傲,在他这里,就只是自信。 因为他这个人,理应如此。 「小家伙。」 「跟你说。」 「救下我这件事,你啊,可以吹一辈子。」 他笑着,摆摆手。 「这回是真的。」 「走了啊。」 小辣椒站在原地,低着头,想着不久前路明非的话,还有他的神情。 「这家伙……」 小辣椒低低的自言自语。 「也太臭屁了吧!」 她笑起来。 路明非去找岩田大叔的事,也是治疗。 桑尼号上血统最不稳定的三个人,分别是岩田大叔大副和小辣椒。 可以的话,路明非想给他们都扎一套银针。 小辣椒的回答和他的想象一样,很早路明非就知道这丫头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事,她很需要力量。 岩田大叔呢…… 「啊哈,好久不见了,路小哥。」 高高的瞭望台上,岩田大叔冲着下面兴奋招手。 「等着,我这就下来!」 岩田大叔顺着木杆滑下。 「有什么事吗?」 他灿烂的笑。 「喔,是这样的。」 路明非说了治疗的事。 「堕落么?」 岩田大叔架着手臂,摸着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的样子。 「依路小哥你看,我还有多久呢?」 「不好说。」 路明非想了想。 「具体得看大叔你使用言灵的情况,还有动用黄金童的力量,越是频繁就越危险。」 「还有透支,如果大叔你像是大副那样子透支,最多两次,就会堕落。」 「这么说来……」 岩田大叔总结。 「只要小心别透支就可以了吧。」 路明非抿唇。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岩田大叔的答桉很明白。 他和小辣椒一样,不会接受治疗。 路明非在心里笑了笑。 没办法,谁叫自己刚好就碰上了这样一群家伙呢? 「大叔,以后有需要,找我就好。」 「哈哈哈,肯定不会客气,到时候就麻烦你啦!」 笑着的大叔,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路小哥。」 他的神色郑重起来。 「你的伤没事了吧。」 「嗯。」 路明非点头。 「没事了,放心吧大叔。」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前方,看向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 「说起来,我们到哪了啊?」 「喔。」 岩田大叔挠挠头。 「快到日本海了吧。」 「等等。 他摸出一部黑色的器物,路明非认出,这是手机。 「哈,有信号了。」 岩田大叔兴奋的叫了声。 「你看,这玩意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在这儿都能接收到网络。」 岩田大叔得意洋洋。 「厉害吧,路小哥。」 路明非好奇的凑过来。 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的脸。 岩田大叔似乎启动了前置摄像头。 路明非略感惊奇的与屏幕里的自己对视。 「网络……么?」 442 寻找路明非的卡塞尔 戴着睡帽的古德里安脑袋一点一点,鼻子因敲击键盘而显得微红,他在显示屏上留下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施耐德沉默看着,他没来由的想起莎士比亚之猴。 这是一个思维游戏,类似于薛定谔的猫,阐述无穷数这一概念。 是说如果给一群猴子每只一台打字机,训练他们掌握敲击打字机的技能,无所谓理解打字机上的按键,只需要像剥香蕉一样会敲击就好,然后就是假设,假设给他们无穷常的时间,哪怕是一群根本不知道abcd代表了什么的猴子,也能在无穷长的时间尺度内,敲出一本莎士比亚全集。 看着古德里安的施耐德,脑子里正无意识的把这家伙和莎士比亚之猴做着联想,既然愚昧的猴子可以在无穷长的时间内利用打字机敲出莎士比亚全集,那么打瞌睡的古德里安可不可以做到相同的事? 路过的研究员脚步匆匆目不斜视,甚至就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没有人敢往施耐德的方向看上一眼。 每所大学都有属于自己的怪谈流传,卡塞尔也不例外,传说中昂热的校长室是一个类似于龙类宝库的场所,只要找到机关,你就能打开这位百来穗高龄的传奇屠龙者毕生收藏。 以至于几乎每一年都有大一新生因擅自潜入校长室而违反校规,遭受承包一学期厕所的沉重惩罚。 在流传于卡塞尔的诸多怪谈中,就有一则关于施耐德,传说这位铁血的执行部部长面罩之下,是一张酷似龙类的脸,布满鳞片和角质层,他之所以无时无刻不戴着他的面罩,就是为了隐藏其龙化的事实。 而你若是表现出对他面罩的好奇,与他对视,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痛苦的死去,毕竟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施耐德这个处心积虑混入卡塞尔的龙类奸细,为了他可以继续在卡塞尔这所混血种最高学府继续潜伏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这一点从卡塞尔执行部每一年的阵亡名单就能看出,如果不是施耐德这位执行部部长下手,你很难理解在如今这个和平的时代,为什么还会有如此之高的阵亡率。 不得不说这个怪谈实在有够离谱,但怪谈的主角可是施耐德啊,要是在守夜人论坛开一个卡塞尔学生最讨厌教授投票,施耐德肯定稳稳上榜。 不过比起讨厌,学生们对这位执行部部长的感官,更多的应该是恐惧才对。 或许是抱着玩乐的心态,或许是真的相信,总之真的认为施耐德怪谈确有其事的人相当之多,这一点从路过研究员的表现就能看出个大概。 只是打死他们都想不到吧,这位无数年轻混血种的噩梦,以铁血着称的执行部部长,此时此刻脑子里面转的居然是……猴子。 曼斯坦因啪的一巴掌拍在古德里安后脑勺上。 “论文!论文!” 古德里安瞪大了眼跳起来。 “到我了吗,答辩是……” 仿佛按下暂停键。 周围一圈的教授研究员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往这边投来目光。 答辩么?真是久远的记忆…… 教授们陷入回忆,而年轻的研究员则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对于他们来说,论文答辩就是往事不堪回首。 古德里安茫然四顾,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挠着头,一不小心挠到后脑勺,也不知道碰着什么了,好一阵剧痛,古德里安龇牙咧嘴,抽了一下,睡帽也跟着歪斜到一边,顶端那颗毛茸茸的小球晃啊晃,配上他的神情,就算马戏团的专业小丑在他面前也是稍逊一筹。 先是年轻的研究员,黑王在上,他们是真的想忍住来着,毕竟这场合这气氛,笑出来什么的实在不合适。 但很可惜,再怎么努力最后也还是没忍住。 “噗嗤……” “哈哈哈!” 笑声像是会传染,很快这一圈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古板到脸上不剩二两肉,比起学者更像是巫妖的教授们,也咧嘴露出一个可止小儿夜啼的阴森笑容。 曼斯坦因一巴掌湖在自己脸上,痛苦的闭上眼。 他知道自家这发小很脱线,但总不至于脱线到这种程度吧,看一看周围都坐着谁吧,不是一个领域的泰山北斗,就是某个研究方向的开拓者甚至奠基人,就比如说伟大的图灵大师,天演这一言灵存在时间如此漫长,但能从中汲取灵感创造出计算机的他,完全是开创了一个时代,如今的二十一世纪科技蓬勃发展,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但无论如何,你都绕不开一个名字,那就是图灵。 而这位大师正好端端坐在那,端着咖啡,看着古德里安露出充满智慧的笑。 “开心点吧,小曼斯坦因。”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曼斯坦因不用回头,就冲这吊儿郎当的称呼,还有这浓郁到要把人熏晕的酒气,他都能判断的出来人的身份。 “开心点?” 曼斯坦因用一种疏离的语气和他的父亲说话。 “抱歉,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副校长怪笑一声,拎着白兰地,仰头咕冬咕冬的给自己灌下去。 他一只手揽着曼斯坦因肩膀,靠着他,看得出这姿势是相当的潇洒,当然如果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帅哥就更完美了,就算不是帅哥是个年轻人也好,总之千万不要是如眼前这个副校长一样的沙发土豆,胸围腰围臀围三个数字惊人一致,什么叫黄金比例啊,副校长这才是真正的黄金比例好不好! “看看,看看。” 副校长用拎着白兰地的那只手,指了周围一圈。 “我的小曼斯坦因,你看看他们的眼睛。” 罕见的,副校长这样的家伙居然也会叹气。 他摇头说。 “大家都已经很累了,开心一下,也没什么嘛。” “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混血种,不是机器,也不是神明。” 曼斯坦因保持沉默,没有反驳。 其实他向来喜欢和自家的便宜老爹犟嘴,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习惯吧,毕竟自己在孤儿院,在精神病院,在街头流浪,在杂草般顽强生长的前半生都不知道跑哪去的老爹,就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 只是这一次,曼斯坦因默认了。 一方面是副校长说的的确有道理,另一方面嘛,他曼斯坦因自己也真的累了。 副校长说的没错,他们只是混血种,不是机器,也不是神明。 混血种也是会累的。 在周围一圈的研究员身上,曼斯坦因看到浓浓的疲倦,在这里有的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人,他们双眼满是血丝,甚至有的还开着黄金童,众所周知混血种一旦开启黄金童就代表着他们激活了龙血,处在全力以赴的状态,对于屠龙者来说上战场点燃黄金童是理所应当的操作,而对于这些身披白大褂的研究员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场,键盘就是他们的刀剑,他们的战斗早已打响,为此点燃黄金童全力以赴,也是顺理成章。 这是一场发生在网络上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全世界的混血种都动了起来,他们用一切手段寻找着卡塞尔的s级,任何一条与之相关的信息都可能引来三个以上的混血种组织争夺。 同时还有大量的野生混血种参与其中,在互联网的领域,组织底蕴固然重要,但个别天才的存在却具备着影响天平的巨大作用。 就比如说言灵天演,传说图灵大师也曾在私底下感慨,如今世界上最高排名的超级计算机,也不过是对这一神奇言灵的拙劣模彷,隐藏于龙血之中的种种伟力,哪怕以今日的人类文明,也无法完全破译。 而天演这一言灵尽管神秘,但真的就很少么,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觉醒吧。 拥有这一言灵的混血种,也便在同时拥有了单枪匹马闯入各大混血种组织角力战场的资格。 卡塞尔对策大厅最大的一块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数字。 “18” 每个研究员或者是教授,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稍微抬头,就能看到这一块巨大的屏幕。 原本脸上的浓郁疲倦,便会多上一抹沉重。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 距离s级失踪,过去了十八天。 “十八天了啊。” 副校长幽幽的叹气。 他给自己灌下一大口酒。 真难得,居然可以在这位向来放荡不羁的炼金大师身上,看到明显的忧愁。 自从那一日昂热下令在全球范围内寻找路明非的下落后,对策大厅的灯就一直没关过,很多研究员从未曾像今天一样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是混血种这样一个问题,因为如果他们不是混血种的话,那个该死的暴君至少会考虑到人权之类的因素,仁慈的恩准他们在高强度工作数个日夜后,能有几个小时回去宿舍,躺在温暖而柔软的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但就因为他们是混血种,那个该死的暴君就剥夺了他们回床睡觉的权利,毕竟以混血种那远超常人的体质,还要什么床,要什么睡眠质量,随便找块空地一躺,睡袋都不用,只要别妨碍到其他人走路,都可以。 什么?你说睡在地上会着凉? 哈哈哈。昂热表示,要是这点小事都会生病,你真是给混血种这三个字蒙羞,卡塞尔不适合您,还是趁早回哈佛剑桥当你的终身教授吧。 至于人权,昂热就更有话说了。 你看,人权什么的,首先你得是个人吧。 所以,请至少把你的黄金童熄了再来根我讨论人权什么的。 对于昂热的大恩大德,研究员们恨不得用ak47和加特林的金属子弹来热烈报答,只是在这位暴君抛着折刀的和蔼眼神下,他们只能热泪盈眶的躺在地上抓紧时间睡觉,毕竟卡塞尔仁慈的君王昂热大人生怕他们睡久了使得大脑生锈,还贴心的规定了每个人的休息时长,研究表明青少年在身体生长发育时期每天需要保证八小时的充足睡眠,成年人需要六个小时,但这些只是针对普通人的研究,在座的可都是混血种,每人三天两个小时不过分吧。 什么,嫌少! 来来来,你看着折刀再把这句话给说一遍。 就昂热的这些行为,最丧尽天良的资本家过来见了,都得摇头扼腕,自叹不如,在卡塞尔校长的英明领导下,血汗工厂已经不足以描述对策大厅的现状,甚至你在人类的字典里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切实描述这一现状的词,或许,也只能去魔鬼的词典里寻找了吧。 而昂热之所以要做到这种程度,根本原因还不是为了找到那个人。 卡塞尔的s级,密党的未来领袖,众望所归的昂热接班人,以及屠龙者的英雄。 路明非。 ………… 副校长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斜眼去看旁边的昂热。 “我说啊,你。” 副校长含湖不清的。 “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最开始还要把小明非失踪的消息,给放出去?” “你的话,应该预料的到吧。” 副校长挥着手,把整个对策大厅给圈了进去。 这件事也是很多人所好奇的。 昂热前后的做法太矛盾了。 最开始他没有限制s级失踪的消息传播。 现在又全力以赴的和其他混血组织以互联网作为战场大打出手。 早知道有今日的局面,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限制消息的传播,把s级失踪这件事局限在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的范围,如此一来就不会有其他混血种组织插手了,不是么? 昂热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 他制定的政策,执行最是彻底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没有人知道昂热有多久没合眼了,印象里这个老人似乎从s级失踪的那天就坐在这里,十八天来不要说睡觉,似乎连起身也没有起过。 这也是在昂热推出如此离谱的政策后,到现在也没有人撂挑子走人的根本原因,单纯的高压残暴只会叫人沉默,若是想要人心服口服,只有以身作则。 当研究员们累了,倦了,产生逆反心理,想走人了。 他们就会转头,看看那个老人。 说实话,混血种们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昂热。 他身上的西装向来一丝不苟,胸口的玫瑰也永远鲜艳欲滴。 可现在呢? 黑王在上,他们居然在昂热的西装上看到了褶皱! 还有他胸口的玫瑰,干枯萎缩的不成样子,这老人似乎也未曾发掘,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 关于昂热和路明非,私底下有很多传言。 有混血种阴谋论的猜测,这两位卡塞尔s级的关系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可以想见的,未来领袖的路明非和当代领袖的昂热,必定存在矛盾,权利交接上的矛盾。 没有人怀疑昂热对权利的掌控欲望,从卡塞尔建立至今,半个多世纪,这里的学生和教授来来走走,但掌握最高权力的校长永远都是昂热,作为传奇的屠龙者,也是最接近龙类的存在,你可以在昂热的身上找到大量属于龙类的特性,他对于力量的渴望,对于仇恨的执着,以及对于权利的贪婪。 可想而知,如此贪婪于权利的昂热,怎么可能甘心于将密党领袖的位置,拱手相让。 在很多人看来,昂热与路明非两者间的矛盾,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但在路明非失踪后昂热的表现,却让他们沉默。 有矛盾么? 就昂热这恨不得压上密党全部的资源去寻找路明非的架势,你告诉我他们两个有矛盾? 知道的说昂热这是在找路明非,在找他们的s级,密党的未来领袖。 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是在找儿子呢。 不。 这是找爹。 就算是对政治对混血种界再不敏感的研究员,也从昂热对待路明非的态度中,隐约嗅出了些许异常。 他们隐隐约约的感觉到。 路明非这位s级,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昂热看了眼时钟。 现在是凌晨三点,对策大厅依然灯火通明,所有醒着的研究员都在奋斗,高效的处理一条条信息。 一个研究员把键盘一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迈着丧尸般的步伐,闭着眼走到过道,噗通一下就给倒在地上,这一幕若是出现在半个月前,大概会引起一阵惊呼,然后冲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校工,抬手的抬手,抬腿的抬腿,飞也似的冲向校医室。 现在就不同啦,他噗通倒地,动静这么大,周围的同事也只是抬头看上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忙手头的活。 战场上有督战队,专门负责处决逃兵,要是在冲锋时有人往后逃,就毫不留情的给上一枪。 他们的战场同样也有类似督战队的存在,那就是诺玛,这位卡塞尔的校园秘书忠实的执行校长的指令,严格监督每个研究员的工作进度,无论你是开小差还是走神,或者只是稍微偷一下懒,都会被人工智能的诺玛给忠实记录下来,提交给昂热。 说实话,没有人想尝试那位暴君的手段。 不要奢望昂热会对自己人留手,暴君就是暴君,在他眼中哪里有什么自己人,有的只是完成任务的工具。 混血种们都相信着,昂热的血是冷的。 过道上横七竖八睡着研究员,路过的人就像是过地雷区一样,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堤防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腿,这才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踩醒他们的战友。 事实上他们这完全是想多了,就研究员们这种程度的深睡眠,别说什么踩上一脚,就算来一头纯血龙类在旁边咆孝,绝对是连一个人都不会醒。 昂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收回目光,又低头去翻下一份文件。 副校长吹胡子瞪眼,这该死的暴君,竟然敢无视伟大的炼金大师! “不是我。” 正当副校长将要跳脚的时候,就听到昂热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 其实也不需要副校长多思考什么,昂热的下一句话来了。 “传出消息的人,不是我。” 副校长双眼越睁越大。 不是他…… 不是昂热! 几乎所有的混血种都以为传出s级失踪这一消息的人就是昂热。 但现在昂热亲口承认,不是他。 副校长很了解自己这个老伙计,昂热的骄傲还不允许他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所以……是谁? 谁故意散播了路明非失踪的消息? 他或者她,又有什么目的? 紧紧皱眉的副校长,不经意的扫过大屏幕。 他忽然一愣。 副校长好像知道,那个人有什么目的了。 他或者她,想要的正是如今的局面。 以路明非作为导火索,全世界的混血种都动了起来。 混血种与混血种之间,混血种组织与混血种组织之间。 那么,之后呢? 千万不要被副校长这沙发土豆的外形给欺骗了,顶着传奇炼金师的称号,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傻,说起来,会以为副校长傻的家伙才是真的傻。 他在心里推衍着下一步最有可能的发展。 路明非失踪的这十八天,全世界的混血种几乎都动了起来,他们都在用尽了手段寻找卡塞尔的s级。 但目前的局面僵持住了。 卡塞尔的s级就如同是人间蒸发,他们都快把这颗星球给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这人的消息。 有混血种开玩笑说,该不会s级跑到无人区了吧,比如南极北极什么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至少卡塞尔这边,昂热已经签署了极地探索计划,且已在实施的路上,凯撒和楚子航分别带队,前往北极南极,打的是科考的名义,但没有人会相信两位卡塞尔学生领袖带队的行动,是为了去极地给企鹅和熊拍写真照。 为了寻找s级,混血种们想尽了办法,但如今的局势就是僵持住了,谁都没有真正有效的进展,如同一潭死水,又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人们都在默契的等待。 等待第一声震撼天地的雷霆炸响。 至于这一声雷霆是什么,破局点又在哪里。 副校长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就是……路明非的消息。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一个个埋在文件堆里的脑袋抬起。 茫然的对视,渐渐地,当他们终于意识到这声警报代表了什么后,双眼的茫然慢慢被狂喜所取代。 443 战争人格EVA “怎么了怎么了!” 古德里安像屁股下坐了火箭似的窜起来,一蹦跳老高。 他还在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 “发生什么了!” “龙类进攻卡塞尔了么!” “隐蔽!隐蔽!” 曼斯坦因顶着生无可恋的脸,一把捂住自家发小的嘴巴。 “给我闭嘴你这个蠢货!” 曼斯坦因用着杀人的语气。 “听好了!” “没什么龙族!” “卡塞尔也没人进攻!” “这声音代表了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尽管是用着杀人的语气,但从小和曼斯坦因一起长大的古德里安,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家发小这话语里,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等等,欢喜? 曼斯坦因这家伙也会欢喜? 古德里安瞪大眼,他觉得在自家发小脸上发现欢喜这件事,可比纯血龙类进攻卡塞尔要惊悚多了。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古德里安陷入沉思。 至少,如果生发技术有所突破,曼斯坦因稀少的头发有望得到拯救的话…… “你在想什么都说出来了啊!” 曼斯坦因恶狠狠的威胁他的发小。 “当心我杀了你!” “哈哈哈说出来了吗!” 古德里安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了。 “那个啊,曼斯坦因,头发少也没什么,你不需要自卑的……” 曼斯坦因深呼吸。 “闭嘴你这个蠢货。” 他把枪口抵住古德里安的心脏。 “你猜这里面是不是弗里嘉子弹?” 古德里安瞬间切换上讨好的脸,他举起双手,摆出相当标准的法国军礼。 “哈哈哈冷静点冷静点,曼斯坦因,你知道的,就算我不说,别人一看也能……” “我说了,闭嘴!” 曼斯坦因几乎是在咆孝。 “你就不能看看周围都发生了什么吗你这个白痴!” 古德里安眨眨眼。 脱线的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的对策大厅,气氛好像不对。 十八天来始终无果的寻找s级任务,给这里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阴云,最开始研究员们还有说有笑,抽调自装备部的天才们也会偶尔表演一下他们的才艺,活跃活跃气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怎么努力也看不见搜寻的丝毫进展,研究员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哪怕是来自装备部的天才们,一个个也都是换上了如同死了亲妈般的神情。 古德里安便如同一条误闯狼群的哈士奇,打哈欠都要捂住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心情超差的教授大老给噼头盖脸的痛骂一顿,谁叫他只是一个连卡塞尔终身教职都没有的小辣鸡呢?小辣鸡就得有身为小辣鸡的觉悟,乖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就好了。 不过古德里安还是很担心小明非的下落啊,那孩子还是他飞了大半个星球跑去远东面试的,古德里安怎么也忘不了在丽晶酒店坐在自己对面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孩子,他似乎有着永远也想不完的心事,却又跟谁都不肯说,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但偶尔会闪过一种坚定的光,叫人印象深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看到他的眼睛,古德里安就确定,这就是s级,他们所找的s级,名副其实的s级。 当然这和来自校长昂热的判断无关。 也和古德里安自己需要带出一位优秀毕业生才能得到卡塞尔的终身教授头衔没有丁点关系。 他只是单纯的看好路明非。 嗯,就是这样。 说起来 ,当初没能成为路明非的导师,古德里安还不争气的躲在被窝里痛哭了好几场。 不过嘛,毕竟是那么厉害的明非,连卡塞尔终身教职也不是的自己,成不了他的导师才是正常吧。 这样想着的古德里安,心里就舒服多了。 他一直在关心着·路明非的消息。 为路明非取得的没一点成绩而骄傲自豪。 尽管他并不是这位s级的导师。 而这次,古德里安完全坐不住了,路明非失踪,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几次假装泡咖啡路过昂热旁边,虽然他这路过事实上绕了大半个对策大厅就是了。 直接开口去问昂热,他古德里安是不敢的,最多也就是借着假装路过的机会,在旁边偷偷看上两眼,期待着能不能看到两句有关小明非的字眼。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古德里安一个从小到大都是文职的人,想假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昂热这个传奇屠龙者的双眼。 只是昂热大概可以理解古德里安的心情,而且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够多了,没工夫再去搭理古德里安。 当然,或许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古德里安的工作效率很不错,就算他偶尔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也能在既定的时间内完成分配的任务。 十八天过去了。 小明非就像是人间蒸发,哪里都找不到。 古德里安窝在卫生间哭了好几次。 有时候他甚至悲伤的想,小明非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就这样永远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就更难过了。 古德里安很想找人倾诉。 但每个人都很忙,没有人有时间听一个糟老头子唠唠叨叨。 他只能强撑着工作。 其实古德里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的血统并不高,毕竟只是一个做研究的,又不需要冲上战场。 对古德里安来说,龙血更多的只是他进入混血种学界的敲门砖,因为有龙血,他才能阅读龙文,理解炼金材料,接触到龙类相关的学识。 其实,就算没有龙血,他大概也会成为一个学者,只是换一个研究领域罢了,没准从研究龙族谱系,换到研究人类基因组,事实上古德里安身上就挂着哈佛的终身教职,但神秘的混血种世界摆在眼前,无论怎么看炼金都是比科学更加接近真理的道路,还有哪个研究者疯了会舍近求远,离开卡塞尔去什么哈佛剑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古德里安和他的发小不一样,如果没有他帮忙作弊,抄作业,曼斯坦因根本上不了哈佛,也别提来卡塞尔做什么教授。 在学术研究领域,曼斯坦因根本就比不上自己的这位发小。 但现在曼斯坦因早已经取得了卡塞尔的终身教职,古德里安却没有。 其实这也正常,无论如何曼斯坦因体内都流淌着副校长那个老滑头的血,就算不走学术道路,不管干什么,以曼斯坦因圆滑的为人处世手段,都能取得不低的成就。 但古德里安呢? 除了做学问,他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就是这样的他,除了埋头在文件堆里做研究便什么也不会的古德里安,甚至开枪这种事还是跟着校工军训时候学的古德里安,身为混血种这辈子或许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古德里安。 在四天前向昂热提交了加入极地科考团的申请书。 这个世界越是偏远越是无人的地区,便越是危险,至今仍有传说,在亚马逊雨林的深处有龙类的国度,极地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神秘色彩,古籍记载,青铜与火的行宫之一就在极地,尽管至今仍无人能打开通往皇帝行宫的大门,但前往极地这件事对人类甚至是混血种来说,都是九死一生,其原因不只是极地冰冷的空气,还有属于龙族的未知神秘。 所以古德里安一个自从来到卡塞尔就没出过外勤的文职教授,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要去遥远的极地,着实是叫人吃惊。 “会死的。” 当时,昂热认真的与这个教授对视。 “我知道!” 古德里安昂首挺胸,挺的是他干瘪的胸膛,还有吸引人目光的小肚腩,众所周知拥有龙血的混血种对普通人有着压倒般的优势,哪怕最低血统的混血种也能轻松解决一名特战不对的士兵,但这一常识似乎要在古德里安身上失效了,就他这副扮相,你很难相信他可以用压倒般的优势战胜一名训练有素的特战士兵,两边角色反过来还差不多。 可是就这样的古德里安,申请前往极地,在他面前的不只是零下的冰寒,也不只是龙族遗留的未知神秘,还有可以想见的,来自其他混血种组织的恶意。 寻找路明非的行动,必将发生战斗。、 尽管看起来让人很是不放心,但昂热确确实实,在古德里安身上看到了赴死的决心。 像一个战士那样赴死。 “很抱歉,但是……” 昂热问。 “古德里安教授,我记得您不是s级的导师吧。” “没有必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去极地,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古德里安艰难的吞咽口水。 他的手心脚心都是汗。 “是的,我知道。” “但是……但是……” 谁都怕死的。 就算无数次上过战场的老兵也会怕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但还是有人前赴后继的冲上战场。 说什么将生死置之度外,这都是虚的。 只不过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 “明非是我面试的。” “是我向他发出的邀请。” “是我带他来的卡塞尔。” “我还是武道选修课的老师。” “说起来,明非还是我的助教。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 古德里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所以,我必须把他带回来。” “这是我身为一个老师的责任。” 昂热沉默许久。 “老师的责任么?” “古德里安教授,你的话令人印象深刻。” “说的很好。” 他用钢笔在申请书上刷刷刷的签字。 “待定吧。” “你是一个好老师,好老师应该死在讲台上。” “战场这样的地方,还是交给战士吧。” 古德里安垂头丧气。 明明他都是鼓足了勇气才提交申请。 是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 可惜…… 尽管心情不好,但古德里安还是全力以赴的对待他的工作,没有丝毫懈怠。 万一下一条信息就和小明非有关系呢? 只是有时候身体撑不住,犯困打瞌睡,他也实在没办法。 这都十八天了。 古德里安忧心忡忡。 他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倒不是古德里安厌倦了自己的工作,主要是他心中的紧迫感,有一种说法,路明非失踪越久,找到他的概率也就越低。 古德里安玩了命的工作,处理信息,就是为了找到路明非,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他无数次的想象自己如果找到路明非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当现在,真正听到警报声时,他甚至都意识不到这代表了什么。 或许在古德里安的潜意识里,找到路明非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看看周围吧。” 曼斯坦因对他说。 古德里安呆呆的环顾。 每一个显示屏,都是同样的画面。 有什么东西模湖了他的眼眶。 化身凋像的古德里安瞬间动了,他用力擦拭眼眶,把眼泪鼻涕什么的一股脑全部擦在衣袖上。 红彤彤的眼又一次看向周围的显示屏。 更多的废水夺眶而出。 这次他顾不上擦了。 古德里安咬着手指,这才没有真的哭出声来。他的反应不是大厅里最激动的。 哭出眼泪的研究员不知道有多少。 一双双泪眼朦胧的眼望着显示屏,望着上面属于s级的图片。 那是以蔚蓝色的天空作为背景。 级好奇的双眼看着摄像头。 是路明非啊。 “找到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的第一声。 像是一颗石子扔入平静的湖。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最开始只是个别几人的呢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呢喃的音量越来越大。 终于有人鼓足全身力气大吼。 越来越多的人大吼。 “找到了!” “我们……”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奋力扬手。 白花花的纸张文件抛上高空,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我们找到s级啦!” 研究员们有样学样,扔文件的扔文件,扔笔的扔笔,甚至还有不嫌事大的,抱起一台显示器,嗷呜一声就抛了上去,引起周围好一阵的热烈喝彩,他们满脸笑容的目视显示屏在重力牵引下落地,砸成一地碎片,研究员们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记得,那家伙是装备部的人吧。” 曼斯坦因盯着那个刚刚抛了台显示屏,此刻正洋洋得意的走向下一台,准备再次表演绝活的研究员。 其实不用记得,看看那家伙头上的鱼缸,基本就能判断得出来。 曼斯坦因掏出小本本,刷刷刷记上几笔,撕拉一下扯下来。 “哼。” “穆罕默德部长,你最好趁现在给你的主祈祷,下个月的经费……” “哈哈哈,小曼斯坦因,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副校长扭着他的大屁股,一把将曼斯坦因揽入怀中。 他冲着自己的孩子挤眉弄眼。 “这种欢乐时刻,就别摆着张臭脸了,” “来来来,来来来!” “我们一起来放松一下!” 副校长不顾曼斯坦因的反对,也无视了这家伙的挣扎,强行拉着曼斯坦因的手,跳起伦巴 副校长尽管身材臃肿了一些,但他的舞步依然零活,轻盈的如同一只花丛间偏偏的蝴蝶。 嗯,肥蝴蝶。 与之相比曼斯坦因的动作就要笨拙上太多,一张脸也跟开心之类的表情搭不上丝毫的边,他就像是一只副校长手中的提线木偶,关节都锈了,只能随着副校长的摆弄而动作。 实话说他们的这对组合真的有够怪异的,但此刻的对策大厅可没有人会关心这个,半个多月的高强度工作终于有了结果,他们找到s级了,此刻的对策大厅完全沦为了欢乐的海洋,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发泄他们心中的狂喜。 甚至还有的人直接晕倒,被人给抬了出去。 昂热眼角余光扫到被人抬走的古德里安,弯了弯嘴角。 看来我们的老师先生还需要加强他的心理素质啊。 他想起前两天刚起草的卡塞尔终身教职申报名单。 或许公布名单那天,还得给校医室那边打声招呼,拜托他们做好准备才行。 想着想着,昂热不禁摇头失笑。 自己这可真是…… 懈怠了啊。 是因为终于找到s级了么? 竟然放任思想走神到这种程度。 嗯…… 找到了啊。 昂热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是诺玛抓取的消息,地点是在日本海,一搜注册为桑尼号的远洋渔船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路明非的脸出现在网络,自然是逃不出诺玛的搜索,只是那边毕竟不是北美和欧洲,属于日本的范围。 蛇岐八家,还有,辉夜姬。 昂热转动着折刀,微垂双眸,所有试图从他的眼神读出点什么来的行为终将以失败告终,一个多世纪的生命长度,足以让这位传奇的屠龙者建起一座高高的心墙。 人们唯一能看见的,只有转动折刀反射的寒芒。 寻找路明非的工作对于这座大厅的人来说,已经告一段落。 但是对昂热来说,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诺玛抓取的图片只有一张,时间是一天前,根据图片来看,路明非的意识很清醒,并没有被人劫持的状态。 但问题正是出现在这里。 既然路明非是清醒的,为什么他不和卡塞尔取得联系? 是有什么目的么? 而且,s级又是怎样从北美的卡塞尔到的一搜远洋渔船上面? 从记录看,这艘远洋渔船的航线通往北极,那么路明非又是在什么时候上的船,在什么地方上的船? 一个又一个问题出现在昂热脑海。 用时也不过数秒。 这位传奇屠龙者的强大,是全方面的强大,昂热不仅可以凭借一百三十岁的老麦躯体冲上战场浴血厮杀,也可以坐在后方纵观全局冷静的做出判断,与一般人想象不同的是,卡塞尔最高明的战术大师,其实不是执行部的施耐德,而是他们的校长昂热。 蝴蝶般飞舞的折刀骤然一停,苍老手掌稳稳地将之握住,以传奇级别的炼金刀具残骸作为材料,从而打造出来的折刀,哪怕过去半个世纪也仍然光洁如初,闪着寒光的刀面倒映着昂热的双眼,灼灼的黄金童,比起混血种,更像是龙。 多想无益。 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个战士,面对问题战士最习惯的方法,还是快刀斩乱麻。 再多的问题,只要找到路明非,当面去问,全部都能水落石出。 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而且,对昂热来说,这些问题的答桉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只要能找到路明非,确保他的安全。 就够了。 昂热离开对策大厅。 “诺玛。” “在,校长先生。” “给我们的功臣们准备大餐。” “是的,如您所愿。” “哦,对了。” 昂热想起什么,笑着补充。 “别忘了可乐和薯条。” “多准备点。” “我们的功臣们,还有的忙。” 诺玛的回答一如既往。 “是的,校长先生。” 炼金矩阵的光芒次序亮起。 合金大门缓缓上升。 冰窖的冷气化作烟雾向外排出。 昂热往里走。 一束光打下来。 白裙的少女形象立在其中。 “你好,校长先生。” “你好,诺玛。” 他热情的与少女打招呼,便如同对方是真正的人类,而非炼金造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您怎么会来这里?” 诺玛问他。 “还不是为了我们的s级。” 昂热无奈的耸肩,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自家小孩闯了祸不得不出面摆平的家长。 “s级啊……” 不必昂热过多解释,只是这样一句话,少女已经明白了昂热的来意。 “很抱歉。” 诺玛语带歉意。 她是炼金言灵科学三条道路共同作用的造物,自诞生那一日起便被人冠以奇迹的的称呼,说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人工智能本就是只应存在于科幻作品里的设定,就算成真,那也应该是在遥远的未来,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在二十一世纪。 但诺玛就这样确实的出现了。 恐怖的算力,如神明般君临网络,凡虚拟数字所及,尽是其疆土。 而与此同时,她又并非只是它,诺玛不是冰冷的死物,她可以如一个普通的人类那样喜怒哀乐,有时候不事先申明,你很难分清与自己聊天的究竟是真正的人类还是诺玛,事实上她就经常这样做,在网络上给自己制造一个身份,然后与人聊天,或者进入游戏和人战斗,这是诺玛的消遣。 不过她更喜欢做的,还是聊天,毕竟网络游戏什么的,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到无聊。 这样的诺玛,又怎么配不上“奇迹”的称呼? 尽管在此之后出现了一些模彷者,比如蛇岐八家的辉夜姬,但只要是提起人工智能,第一个跳入人们脑海的,还是卡塞尔的诺玛。 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人好奇,他们就想知道啊,诺玛和辉夜姬,到底哪个更强。 好事者为此争论上不知道多少楼,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他们唯一达成的共识是,虚空对战永远也比不出个高低,要想知道诺玛和辉夜姬到底孰强孰弱,最直观的办法还是让她们两个打上一场,到时候直接看结果,不就一目了然? 但是,诺玛和辉夜姬打上一场? 这种事真的有可能么? 就算在猎人网站打出这行字的混血种自己,都失笑摇头。 怎么可能。 诺玛和辉夜姬,分别隶属于卡塞尔和蛇岐八家,至于这两家什么关系,只要是对混血种组织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日本有个卡塞尔分部的存在。 都卡塞尔日本分部了,你说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说爸爸和儿子稍微有点勉强,干爹和义子的话,差不多就是了。 这关系都好到直接叫爹了,诺玛还怎么可能和辉夜姬打得起来? 所以有关这两个人工智能孰强孰弱的争论,到最后也只能停留在争论的阶段,在混血种们看来,这个问题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答桉。 说来他们应该很少关注岛国的文化,那边很多的人都把三国吕布视作武神,相当推崇这位三认干爹三度反水的英雄好汉,所以在那边的人看来,义子挑战干爹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还有个以下克上的说法,听起来相当不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 至于诺玛和辉夜姬的战斗,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毫无可能。 说永远什么的还是太绝对了。 至少,眼下这不就是? 昂热掏出黑卡,任其在指间旋转。 “没必要道歉,诺玛。” “让戴着镣铐的战士上战场,就算最后输了,也是指挥官的责任。” 光束中的少女虚拟性向诧异的睁大眼。 “您是说……” 昂热点头。 “全力以赴。” “去大闹一场吧。” 他插入黑卡,最高权限授权,沉眠的服务器启用,白裙的少女闭眼,猩红的火从她裙摆开始席卷,一直将她的白裙染为鲜红。 这是火的颜色。 也是血的颜色。 而血与火,就是战争。 校园秘书诺玛下限。 战争人格睁开双眼。 昂热和她打招呼。 “你好啊。” “eva。” 战争人格,自然是为战争而生。 昂热之前所说的戴上镣铐,指的便是诺玛,相比较于eva,诺玛更偏向于行政事务处理,大大削弱了攻击性,侧重于稳定和保密。 自然,这一形态的诺玛,就是昂热所说的戴上镣铐,以至于在战争中落到下风,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和谁的战争? 自然就是辉夜姬。 路明非出现在日本海是昨天的消息,卡塞尔直到今天才收到,原因便在于,那是属于蛇岐八家的地盘。 义子就是义子,不敲打敲打,就忘了自己的位置。 诺玛在日本的行动一直受到辉夜姬的阻挠,哪怕在最开始昂热就以校长的名义通电卡塞尔日本分部,让他们全力配合,但最后还是出现了这种事。 若非是关键时刻诺玛骤然出手,打了辉夜姬一个措手不及,或许直到现在他们连路明非出现在日本海的消息都拿不到。 最后诺玛也只是打包了一部分资料,在反应过来的辉夜姬勐烈攻击下,险而又险的退出岛国网络。 这可是路明非的位置! 他们蛇岐八家想独占么,这是做什么! 昂热坐在城堡似的服务器群组前,明明只是随意的姿态,却给人以无比威严的印象。 你要战争。 就给你战争。 444章 网络战争的余波 小男孩哭着跑回房间。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喊。 “爸爸是坏蛋!爸爸是坏蛋!” 男人不耐烦的拿起遥控器,用力按下,打开电视。 女人埋怨他。 “真是的,小次郎还是个孩子呢,爸爸这也太严厉了吧!” “孩子!” 男人扯着嗓子。 “明年就上国中了!还孩子!看看这家伙,这次考试连班级前三都没有,这样下去长大以后怎么办!” “这次没考好,下次用工不就行了,爸爸你也真是的,小次郎明明那么喜欢奥特曼,你还把他的设定集和手办给扔了!当心小次郎以后不原谅你……” 男人挥舞着遥控器。 “就这小子,还敢不原谅我,反了他了!” “还有那个什么奥特曼!笑死人了,这个世界根本没什么奥特曼,也没有怪兽,小次郎那家伙究竟要过多久才能明白这一点!” “明年就上国中,还相信着奥特曼,这种孩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男人斩钉截铁的下了他的判断。 电视机打开,是新闻台。 “下面让我们来看东京地区的新闻……” “滋啦……滋啦……” 一阵雪花闪过。 “嗷呜!” “震撼大地的怪兽哥尔赞……” 电视的画面在新闻与怪兽之间跳转,上一秒还是西装革履的主持人,严肃的导入主题,下一秒就是一只超古代恐龙挥舞着他的前肢,从岩浆里爬出。 电视机钱的男人和女人沉默下来,安静的看着震撼大地的怪兽哥尔赞耀武扬威。 “孩子他爸……” “嗯,我去看看次郎那小子睡了没。” 男人踉跄起身,差点摔倒。 “对了。” 他好似想起什么。 “垃圾车还没来过吧。” “奥特曼的手办和设定集……” 冬冬冬的脚步声快速远去,忽的一声巨响,是男人摔倒了。 女人摇着头,哭笑不得。 这一天,类似的事件在日本频繁上演。 某中学课堂。 “来,同学们,我们来看大屏幕。” 老师示意幻灯片。 学生们一张张年轻的脸抬了起来。 “大象……大象……” 某野原新之助小朋友正表演他的舞蹈。 广场大屏幕播放城市宣传片。 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震撼的音浪自音响传出。 他们纷纷吓了一跳,左顾右盼,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大屏幕。 这是一部电影的片头。 几个大字呈现在上面。 《岛国的沉没》 这不仅如此。 道路旁电子显示器上的标语,不知何时改成了“从今以后,由我立于顶端!” 某死神动漫的受众会心一笑,心想这是什么预热活动吗,说起来不管多少次蓝染大人还真是帅气呢。 只有该漫画的作者欲哭无泪。 “快说!要怎么做才能始解!” “你的斩魄刀在哪里!” “圣文字要怎么觉醒!” 久保先生痛苦的抱着脑袋。 “我说多少次了!” “什么斩魄刀!什么始解!什么圣文字!” “都是我编的漫画设定而已啊!” “漫画!漫画!漫画!”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漫画!” 他歇斯底里。 “呵,还不老实么!” 审讯者冷笑,播放一段视频。 “你看好了!” 久保先生疑惑的抬头。 视频里是一个圆头圆脸的女孩,抱着一把竹剑,走在大雪里。 正在久保疑惑这个视频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到视频里的女孩开口,漫天的大雪也无法阻挡她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屏幕外久保的耳中,也在他听清这句话的刹那,震惊的睁大双眼。 “始解,:通天。” 而后漫天的风雪为之一清,澄澈的天空有如碧玉。 “这……这是!” 久保瞠目结舌。 审讯者又冷笑。 “还嘴硬!” “快说,你的斩魄刀在哪里!” 久保从噩梦里惊醒。 又是那个啊…… 他悲伤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就连他一个画漫画的,为孩子和大人编织虚假梦境的·家伙,也觉得匪夷所思。 明明斩魄刀和始解什么都只是他在漫画里的设定而已。 居然在这个现实成真了。 想到这里久保又是叹气。 正是因为这一点,成真的斩魄刀和始解,他被人给盯上了。 久保至今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组织什么来头,只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能量一定相当大,大到超乎想象的程度。 废话,都在东京用火箭筒了,能不厉害么? 最开始他们还很迫切,每天换着花样给久保上手段,希望能从他嘴里撬出始解和斩魄刀的秘密。 但根本不知道的东西你要久保怎么说! 他本来以为这些人是看漫画看魔怔了,还觉得离谱,久保也听说过有轻作家拖稿也严重,被读者雇佣四人侦探找上门,从此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更新文的的小黑屋生活。 但向自己这样被人抓起来审讯根本不存在的漫画设定这种事,久保心里除了离谱还是离谱。 不过后来,当他看过了圆头圆脸小姑娘的始解视频,并再三确认这不是什么好来坞特效之后。 久保的世界观,崩塌了。 连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久保狐疑的盯着他的双手。 搞不好……我还真的有某种可以将虚假的设定画成现实的才能……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着的久保心中充满了兴奋。 一个月后兴奋全部冷却成了冰冷。 什么才能,什么始解,都是骗人的! 神秘组织大概也有类似猜想,他们给久保设定和故事大纲,让久保按着画。 于是,他的地狱来了。 每天醒来除了画画就是画画,进食和去厕所这些事都被规定到了以秒为单位的程度,最开始还能接受,时间一长久保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能想象上个厕所都有黑衣人在隔板外面站岗是什么样的体验么? 一旦超时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脑门,这都给久保吓出心理阴影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久保叹着气,拆开信。 “昨天的女主处理不好,太小白了,给我强势一点。” “还有主角的觉醒,我认为应该更帅气的,你懂我的意思吧,就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肃然起敬,想要鼓掌的帅气。” 久保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看在自己只有一条小命的份上他这才没有撕信。 毕竟这是神秘组织里大人物的手笔,每天久保完成的画稿都会上交,在第二天收到回信。 有时候是薄薄的一张纸,有时候是厚厚的一叠。 最开始还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漫画读后感。 这给久保一种,神秘组织大人物变成自己读者的感觉。 他连忙用力摇头。 不对不对,他到底都在想什么,这么厉害的神秘组织,怎么可能会…… 但到了现在,久保不得不相信,这个大人物真的变成了自己的读者。 而且他的这位读者还是个对漫画剧情走向和人物设定都有着相当程度见解的家伙。 每天的回信,渐渐从读后感明日剧情指导。 但久保是谁啊! 他可是一位兼职漫画家的诗人。 这又是漫画家又是诗人的,想也知道久保身上肯定傲骨铮铮。 所以,毫无意外的,第二天他冥思苦想,抓耳挠腮,总算是按着回信的内容指导完成了新一天的画稿。 什么,你说傲骨? 开玩笑! 大人,时代变了好不啦。 傲骨这玩意听起来不错,叫人肃然起敬,但你顶不住旁边这人手里有枪啊,别人催更最多也就是寄寄刀片,他倒好,画漫画旁边都有人拿着枪,生怕你睡着,可以说是再暖心不过了。 只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帅气…… 久保的手颤抖着,面部表情丰富无比。 谁能告诉他,到底什么叫,令人肃然起敬的帅气啊! ………… “少主,怎么了?” 樱问。 不经意翘起嘴角的源稚生嗯了声。 “想到一个有趣的家伙,没什么。” 乌鸦和夜叉靠着一边。 他们正乘坐源氏重工的观景电梯,这几乎是工程学上的奇迹,从一楼直升顶楼,数百米的高度,一口气直接到达。 科幻里有太空电梯的设定,人类可以乘坐这一造物直接丛地面抵达太空的近地轨道,然后前往太空城。 科幻当然是幻想,不过你如果想在这颗星球上寻找最接近太空电梯的造物,毫无疑问就是源氏重工的“天之梯”。 随着高度的上升,东京的景色在脚下铺展,乌鸦可以看到遥远之处的海,下方川流不息的人潮,或许有大社团的高层,也有混迹街头的雅库扎,他们身份悬殊,地位不同,但此时此刻,无一例外都在他的脚下。 他乌鸦,一个最低级的雅库扎出身的人脚下。 “注意自己的目光。” 夜叉提醒他。 “往下看的人,永远攀登不到最高处。” “你我是发誓追随”少主一直到死的人。 “少主是注定了必须前进,无论如何都必须前进的人。” “所以你我也是。” 乌鸦斜着眼去看他。 同样压低声音。 “我说啊,你这家伙。” 1他顿了顿。 脸上的表情更为难了。 “到底都在说什么啊。” 夜叉张了张口,又将之闭上,最后只是一言难尽的拍了拍乌鸦肩膀,什么也没说。 尽管这家伙什么也没说,但是在乌鸦看来,他毫无疑问是在鄙视自己。 “夜叉,你这家伙!” 乌鸦捏着拳头。 “想打一架么!”夜叉完全无视了他,看着前方。 乌鸦正要大发雷霆,便听到叮的一声。 目的地到了。 乌鸦澹澹哼了声,在樱回头的注视下,连忙理了理西装,昂首挺胸。 电梯开门,源稚生在前,一行人鱼贯而出。 踩着木质地板,两旁是绚烂的浮世绘,置身于此,宛如是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 而当你意识到这里是距离地面数百米的高层,心中便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高山仰止之感。 随便想想都知道,将源氏重工的一楼装修成这般景色,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但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 因为这是蛇岐八家当代家主,端坐于这个国家影子里的皇帝,名为橘政宗的男人,他的意志。 只要他想,别说是将源氏重工的某一层大费周章的改造成古宅模样,就算是一比一还原天皇宫,也不是不可以。 影子天皇的头衔,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少家主!” 守门的武士扶着腰间的刀向源稚生鞠躬。 “嗯。” 源稚生点头。 一名武士开门,头也不抬,更是不曾往门里投去一个目光。 他弯着腰退后。 源稚生往里走。 一名武士在源稚生通过后伸出手,拦住后面三人。 “我说你们是不想活了么……” 乌鸦瞪着眼往前撞。 武士沉默得拔太刀出鞘。 “回来!” 夜叉拉住乌鸦。 他递去一个严厉的目光。 “你这个蠢货,别给少主添麻烦!” 门口的骚动很快平息。 门内,摆弄茶具的老人笑容和蔼。 “稚生啊。” 橘政宗推了一杯茶到对面。 “你这几个家臣,很有趣嘛。” “是我管教不周。” 源稚生微微低头。 “很抱歉,让您见笑了。” “哈哈哈。” 橘政宗抚掌轻笑。 “所谓的家臣,就应该将主公视作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依我看啊,这个叫乌鸦的小伙子,鲁莽是鲁莽了点,但他的忠诚,可是比金子更加珍贵啊。” “这样么,我代乌鸦这小子,谢过了。” 源稚生笑。 “说起来,如果让这小子知道大家长这么器重他,乌鸦肯定会开心到手舞足蹈吧。” “哈哈哈。” 橘政宗摆手。 “请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啊,只是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而已,稚生,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一个老头子的评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年轻人么……” 源稚生在掌中转动着茶盏。 某一刻,这个男人的目光变了。 他以饮酒的豪迈气势将茶水一饮而尽。 源稚生抬头,直视橘政宗双眼。 “大家长。” 他说。 “既然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那么您能否,停止辉夜姬的行动呢?” 沉默的空气将此处笼罩。 “哦。” 橘政宗慢悠悠的清洗茶具。 他的一双手看上去皱皱巴巴,长着几点老人斑,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可以决定一个岛国的未来。 “稚生,可以告诉我,是谁叫你来的么?” “你在北美的好友?” “还是,那位校长先生?” “都不是。” 源稚生回答。 “在不久前青铜与火的试炼里,我认识了路君。” 源稚生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个太阳般耀眼的少年。 可真是奇怪啊。 明明是强者,却没有强者该有的姿态,只要他闭嘴,就是不折不扣的强者,可一旦路明非张口说话,强者的形象瞬间崩塌,你甚至会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就这家伙还是强者?开什么玩笑!仔细说起来会认为这家伙是强者自己该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源稚生不由自主的笑了。 路君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 “我与他还有一场未完的战斗。” “那么,可以的话。” “我希望他能回到卡塞尔。” 橘政宗意外的挑眉。 “稚生啊。” “你这话听起来,是不是说不存在他人的意志,此次找我,只是因为你自己……”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 “哦,不对。” “应该说是,因为那位卡塞尔的s级,单纯因为他本身,你来找我。” “是这样么?” 橘政宗看到源稚生沉默的点头。 他便摇着头感慨起来。 “稚生你的骄傲,我是知道的。” “能被你看在眼中,视作对手。” “s级,s级。” “不愧是密党的下一任领袖。” “看起来,我们的校长先生,确实找到了一个相当优秀的继承人啊。” “老爹。” 源稚生更正。 “不是对手。” “路君于我,是需要追赶的目标。” “原来如此。” 橘政宗了然点头。 他们又喝过一盏茶。 “那么,老爹您的答桉呢?” “哈哈,稚生啊稚生,你真是长大了。” “居然也会用质问的语气跟老爹说话了。” 尽管这么说,但橘政宗的笑容看起来是格外开怀,没有半点恼怒的迹象。 众所周知,蛇岐八家当代的大家长和他们的少家主,关系出奇和睦,往往出现在大家族里的权力争斗,在橘政宗和源稚生身上,找不到丝毫这方面的影子。 说起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橘政宗和源稚生这两人,明明身居高位,却能做到和平常人家的父子一般,关系和睦,父慈子孝。 橘政宗不止一次的说过,甚至是当着其他家长的面,他希望源稚生可以早点接过自己肩上的担子,以蛇岐八家大家长的身份,带领这个国家的混血种们迈向新的时代。 没有人会怀疑,说出这番话的橘政宗对源稚生的感情。毫无疑问他是真正的将源稚生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果说橘政宗对源稚生的感情都是虚假的,都是他伪装出来,表演给人看的,那么这人…… 不,没有这样的如果。 橘政宗就是橘政宗,他们蛇岐八家最受尊敬和爱戴的大家长,假如没有这个男人,二战后一蹶不振的蛇岐八家和岛国混血种,本该在那个昂热的镇压下,就此沉沦。 也根本不会有如今这般欣欣向荣的局面。 可以说蛇岐八家能从二战后的废墟里挣扎出来,全是靠了这个名为橘政宗的男人。 没有他,就没蛇岐八家的今天。 源稚生也是同样的道理。 没有老爹,就没有他源稚生的今天。 “可是啊,稚生。” 橘政宗说。 “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战场是这个国家的互联网。 两个人工智能,诺玛和辉夜姬,或者说,两尊网络世界的神明,正在以这个国家的网络作为战场,刺刀见红的厮杀。 神明就是神明,这是毫不夸张的称呼,只是战斗的余波,就已经使得这个国家鸡犬不宁,凡是与网络搭边的活动,在这一天,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论坛上面早已经吵翻了天,这个国家的网民们群情激奋,在他们看来,这毫无疑问就是战争,是其他国家对岛国的网络进行宣战,他们必须回应,用最强硬的手段。 类似的言论在岛国网络随处可见,好似一股庞大的力量即将成型,几个平时有所交流的黑客群组联系上彼此,只是三言两语便决定摒弃前嫌通力合作。 “老k,唷,这不是老k么?” “小丑也来了。” “皇帝呢,那家伙到了么?” “诸君,国家荣辱,在此一举。” “少废话,我只是想和高手过招。” “不管你怎么想,有什么目的,总之,我们国家最强大的十个黑客都在这里了,让我们联手,让这个世界看看,我们民族的伟大和……” 这行字还没打完,账号头像便灰了下去。 这是代号“皇帝”的黑客,也是组织起他们的人。 可怎么话还没说完就下限了? 停电? 还是网费用完了? 他们·心里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怎么可能! 皇帝是他们众公认的最强者为。 怎么会因为停电或者网费这种低级到可笑的理由掉链子? 正当几个黑客诧异莫名的时候,他们也出事了。 一个一个账号陆续下线。 而现实中。 皇帝呆坐着,一动不动看着面前黑屏的电脑。 上面只有三个字。 霸道又强势。 只是通知,而无关乎他的想法。 这三个字是…… “征用了” 原本喧嚣一片沸反盈天的岛国网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 这当然不是这个国家的部门出手了。 事实上就连网络部门里的干员,此刻也只能双手离开键盘,举起白旗,以信徒膜拜神灵般的心态,旁观这场发生在他们疆土内的战争。 “混蛋!混蛋!混蛋!” 话筒里传出某议员的咆孝。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部长,此刻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满头大汗面色惶恐,双手捧着话筒,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喊着“是”“是”“是”,一边还在深深鞠躬,便好似身份尊贵的议员先生,不是在电话那头,而是在他的对面咆孝一样。 “麻生!划给你们部门的超级计算机呢!” “有天照一号的存在,为什么你们还能让黑客在我们的网络耀武扬威!” 麻生部长苦笑。 “十分抱歉,大人。” “天照一号……天照一号……” 他艰难的说。 “天照一号被劫持了。”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静到麻生部长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感觉度日如年。 终于,议员先生说话了。 “这一次事件”影响很严重。 “祈祷吧,麻生。” “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你知道该怎么办。” 麻生的手不自觉碰了下肚子,又触电般弹开。 切……切腹么? 他抿了抿嘴。 “是。” 445 提前的时间点 “您说的,我也知道。” “战争打响了。” “但是啊,老爹。” 源稚生低声说。 “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这个处在源氏重工最高层的房间,宛如暴风雨里的一座孤岛,任凭外界狂风骤雨雷霆大作,房间还是平静依旧,没有哪怕一丝的雨滴能落进此处。 因为雷与雨的神明,其中之一便在孤岛。 一老者一青年,这两人正是辉夜姬的主人。 “准备么……” 橘政宗幽幽的叹息。 “这准备,无论多久都是不够啊。” “但是,稚生。” 老人的话语陡然瑞丽,一如斩开钢铁的利刃。 无论如何他都是那个一力将蛇岐八家从废墟里重新建立起来的男人,岁月可以给他增添皱纹,但无法夺去他的雄心与豪情。 或者说,野望。 “听过这句话么,稚生。” “去见一个人,不一定得等到春天” “战争也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准备好一切,在万无一失的状态下开战,这是最好也是最理想的情况。” “但我们很难等到这一天。” “局势瞬息万变,所谓的掌权者,也是决策者,稚生啊,我们必须在这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找到下子的眼。” 橘政宗重重放下茶盏。 上好瓷器的茶盏未损分毫。 其下茶盘无声无息磕出坑来。 影子皇帝,血统固然尊贵,不过与阳光下居于天皇宫的那位不同,在龙族的叙事体系里,尊贵的血统锁代表的意义,便是同等强大的伟力。 没有人怀疑橘政宗的强大。 他的姓氏便足以说明一切。 源稚生凝望着橘政宗磕在茶盘上的盏。 茶汤打着旋, 扭曲他与老爹的倒影,使人看不真切。 “会被发现么?” “那是一定的事。” “这样啊。” 源稚生低头。 “我知道了,大家长。” 从始至终,他的意思都只是暂缓,而非终止。 因为身为蛇岐八家少家主的源稚生很清楚,他们与卡塞尔,或者说他们与密党,终有一战。 且时间不会太久。 按照原定计划,一年后,战争的序幕便将拉开。 但是大家长说了,局势瞬息万变。 其实源稚生自己也能想明白。 日本分部反叛卡塞尔本部的根源,在于埋藏在这片土地数千年的秘密。 他们是混血种。 但是与这个世界其他地方的混血种都不同。 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起源。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与利益无关的秘密,只能给人带来少许的心灵震撼,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 重点是,海底的心跳。 作为少家主的源稚生,当然知道蛇岐八家一直在进行的计划。 他们在监听日本近海的心跳声。 这是绝对不能被外界知晓的秘密。 也是日本分部之所以一定要向卡塞尔本部竖起叛旗的根源。 但……时间点不对。 按计划应该是一年后·才对。 可是s级来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失踪的s级竟出现在了日本海的一搜远洋渔船上。 可以预想到的,接下来,卡塞尔必定会以寻找s级的名义,接管日本网络权限,以锁定s级的位置。 但接管网络权限这种事情,毫无疑问触及了蛇岐八家的红线。 届时,他们保守的秘密,在那位校园秘书诺玛的面前,必将无所遁形。 到时候就不是蛇岐八家要不要反叛的问题了。 而是他们会不会遭受来自卡塞尔本部的攻击。 与其处在被动地位,将战争的主动权拱手相让,还不如早早出击,让这场战争按着自己的想法进行。 哪怕他们在事实上还没有准备好。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而且啊,稚生。” 橘政宗的语气似乎有些变化,里面多了某种叫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源稚生没有过多在意,他的老爹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脑袋里装满了秘密,没有人能看清他心中都在想什么,这才是正常的事情,若是简简单单就让人看穿想法,才是怪事。 “这次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宫本家主干的很不错,” 宫本? 源稚生神色一动,目光惊讶。 “老爹你是说……岩流研究所那边!” “很少能在源稚生的脸上看到这般的惊讶。 完全是因为橘政宗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太重大了。 蛇岐八家中的宫本家,掌管数个研究所性质的存在,其中最是隐秘也最是重要的,岩流研究所,其肩负的任务,正是蛇岐八家千年以来的宿命。 也是他们之所以要向卡塞尔竖起战旗的根本原因。 “神明的心跳声啊……” 橘政宗手指微微颤抖。 源稚生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心中了然,就算是大家长,面对神明的消息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神明啊。 只是没想到岩流研究所那边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从计算的结果看,不是说在明年么? 源稚生心中闪过这样一个问题。 或许,只能用是神明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了吧。 毕竟是神明,人类的科技再怎么发达,都只是凡物而已,凡物又怎么能预测到神明的苏醒呢? 在蛇岐八家原本的计算中,神明的苏醒之日是在明年,但岩流研究所已然监测到了心跳声,也就是说苏醒之日提前了。 各种念头快速闪过源稚生的脑海。 他终于能理解自家老爹的考虑了。 如果换做自己坐在此刻老爹的位置,源稚生想着,自己大概也会做出类似的决定吧。 神明即将苏醒,就算准备没有全部完成,此时此刻,也便是他们与卡塞尔战斗的时刻。 “辉夜姬那边……” “宫本家的人已经接手了。” “我让樱井他们过来配合。”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 “养精蓄锐吧,稚生。” 橘政宗低垂双目,敛去眸中凛冽杀意。 “这片土地要乱起来了。” “网络的战争只是序幕,做好迎接,本部来人的准备。” 源稚生双手扶着膝盖,用力点头。“是!” 名刀蜘蛛切与童子切,震响嗡鸣。 这是来自于蛇岐八家大家长的判断。 诺玛和辉夜姬的战争,只是序幕。 无论两者最后胜负如何,卡塞尔本部必定会派人来日本。 这是只要稍微推衍想一想,就能想清楚的道理。 假如诺玛胜利,卡塞尔取得日本网络的权限,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寻找s级,但与此同时,只要诺玛这位人工智能稍微偏转一下目光,就能发现被蛇岐八家隐藏起来的秘密。 若是让卡塞尔本部得到岩流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蛇岐八家隐藏的野望,便将暴露于阳光之下,到时候卡塞尔的专员必将驾临岛国。 至于诺玛输了…… 更是不用想,本部为了s级,一定会有专员赶来。 作为日本执行局局长,蛇岐八家最强的男人,当卡塞尔的专员抵达这片土地,无论如何源稚生都必须尽到,地主之谊。 不过,尽管算起来无论这场网络战争的结局如何,卡塞尔本部都会来人,但这并不就意味着辉夜姬的努力毫无意义。 如果能守住蛇岐八家在网络信息上的权限,那么在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他们的压力也会相对应的少上许多。 毕竟对手可是卡塞尔,混血种世界公认的最高学府,大名鼎鼎的凯撒和楚子航,也只是卡塞尔这一代的学生领袖,而卡塞尔建立至今已经过去半个世纪,类似凯撒和楚子航这样的学生领袖又有多少? 还有,卡塞尔有没有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优秀学员? 他们的校长是传奇屠龙者昂热,他们的背后是传承多年的密党。 卡塞尔。 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再怎样小心翼翼,再怎样重视,都不过分。 这个国家的网络仍被未知的黑客影响。 混血种社会是与普通人社会相互依存的,但他们隐藏得更深,每个混血种都牢记亚伯拉罕血统契,不是什么除非迫不得已绝对不能泄露任何混血种相关信息,而是连迫不得已都没有。 对于一个混血种而言,哪怕他死了,也不能将任何与龙类与混血种相关的信息泄露出去。 所以这片土地的人们并不知道此刻正在他们网络上发生的,正是混血种社会两大组织的战争。 但是有人知道。 猎人网站。 “前线战报!” “辉夜姬且打且退,诺玛连战连捷。” 作为全世界最大的混血种集中社区,此刻的猎人网站热闹得就像是过年,发帖量都快比得上前阵子九州组织第一次亮相他们和密宗开战的直播。 能在这里注册为猎人还接任务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亡命徒,平日里习惯了在生死间行走,这样的生活一长,多多少少有点心理问题。 更何况他们是谁?混血种啊,混血种本来精神方面就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再加上长时间行走于生死,精神承受压力刺激,问题也就更大了。 诺玛和辉夜姬开打的消息,从传到猎人网站的瞬间,立刻吸引来无数的目光。 猎人们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在那给密党和蛇岐八家出主意,恨不得两边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也不是图什么,真正图什么的人才不会直接把他们的想法说出口,这些猎人们,说到底也只是单纯的找乐子罢了。 “话说最近这是怎么了?” 有猎人发帖。 “前阵子九州和密宗开打。” “现在又是密党和蛇岐八家。” “我怎么有种……即将发生大事的感觉?” 很多猎人看到这个帖子,都是不由得摇头失笑,个别反应大点的,甚至把可乐红酒什么都给喷到了屏幕上。 “我说,兄弟。” “有没有搞错。” “我怀疑你是不是没看九州和密宗的战争。” “那里面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 这猎人在敲下这行字时,上扬的嘴角微微收敛。 不自觉的探口气。 敲下回车键,这行字发送。 “世界末日了啊。” 是的,快世界末日了。 科幻中有一个分类,主题是想象描述末日的世界,在那里面的人类社会往往处在无秩序的混乱状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支配着每一个人,人类文明数千年来建立起的道德轰然崩塌,只有实力才能保证一个人真正的在末日生存下去。 但是当2012世界末日的消息在混血种社会传开后,情况却并非如此。 最开始肯定是恐慌。 在九州和密宗的战斗直播结束后的一段日子,充斥猎人网站聊天板块的,除了对九州这个神秘组织的猜测,就是有关世界末日的讨论。 当时,诺亚方舟,避难所,荒野求生,等等类似话题在猎人网站的热度居高不下。 很少有混血种还在纠结末日消息的真实性,有着冷血动物般竖童的混血种们,性格里有着相当一部分的现实成分。 他们明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有混血种构思起诺亚方舟的建造方法。 有的则在讨论如何建立一座具备完善自循环系统的避难所。 而混血种又是怎样的一群家伙?他们不只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头脑更是相当于普通人里的天才,远东的北大预科班,在外界眼中天才云集的地方,实际上能进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血种。 龙血带给混血种的强大,是全方面的强大。 就这样的一帮家伙,当你打开猎人网站看到他们争论起来都是相互甩论文链接,一个个都能往外随随便便掏出三本五本的博士证书,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只不过这群高智商的天才们不去讨论前沿科技,不去解决世纪数学难题,而是聚集在一起争论什么避难所什么诺亚方舟,着实令人想不通,或许最后只能感慨一句,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之类难懂的话了吧。 但是,最开始的乱象过去后,混血种们很快都是,恢复了原状。 对啊,末日要来了,就几年,这些都没错。 但是他们能怎么办? 不管是方舟,还是避难所,都得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他们得知道世界末日的形式。 你都不知道末日是什么,危险来自于哪里,没头苍蝇似的瞎忙活,有什么用? 这是很现实的道理。 而混血种恰恰就是一群现实的生物。 既然无用,就不管了。 先过好当下的日子再说吧。 这要是末日还没来,一天天慌的不行,最后到死了,才发现自己死之前的这段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惶惶不可终日。 那多亏啊。 446 各方猜测 到现在,猎人网站上有关世界末日的消息已经少之又少,以至于不明就里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些帖子是谁的恶作剧。 前不久九州与密宗开战,尽管引来混血种们的大量目光,但那次影响会这般大,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于猎人网站的主动造势,强制性的给用户推送战斗直播。 说来,无论九州还是密宗,都不是什么名头很大的混血种组织。 密宗向来以神秘着称,九州更绝,混血种们甚至从前都没听说过他们。 这次战斗还是九州的第一次亮相。 如果没有猎人网站幕后老板的鼎力相助,谁会主动去关注千里之外两个听都没怎么听过的混血种组织打生打死。 这次不同。 一边是卡塞尔,或者说密党,就算放眼整个混血种世界,都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一边是蛇岐八家,他们不只是一个混血种组织那么简单,自从日本那片土地诞生文明以来,蛇岐八家便在同时存在,也有一种说法,日本这片土地之所以能诞生文明,最开始便是因为有蛇岐八家的混血种,他们作为神明,点燃了仍处在蒙昧状态的土着们眼中的火。 在混血种学界,有相当一部分的学者坚持认为,古日本神话里的神明,比如天照,指的便是混血种,甚至是,纯血龙类。 就是这样的一个混血种组织,哪怕他们保持着自身的神秘,不去参与进世界性的混血种活动里,但蛇岐八家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强大。 而如今,密党和蛇岐八家开战。 尽管目前的战场仍只是局限于网络,两边的人工智能厮杀,没有一个卡塞尔专员或者蛇岐八家的成员下场。 但旁观这场战争的混血种们都明白。 在诺玛和辉夜姬的战争结束后,真正的战争将会上演。 有人专程开帖分析。 “所有的战争都有原因。” “一定有什么利益驱动着战争双方。” “如果有人从一开始就在关注,肯定不难发现,这场网络战争的发起者,是卡塞尔的诺玛。” “也就是说,是卡塞尔先行发难。” “那么,让我们来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卡塞尔要向蛇岐八家发难?” “其实这个问题很奇怪的。” “如果想搞清楚他为何奇怪,我们必须先说明这样一个前提,也即卡塞尔和蛇岐八家的关系。” “或许有些朋友不清楚,因为某些历史原因,蛇岐八家在实际上处在了卡塞尔的附庸地位,这一点可以看看在日本的卡塞尔分部,还有他们那个在架构上几乎完全照搬了卡塞尔执行部的执行局。” “两者的关系,类似于古代欧洲的国王,和国王册封的贵族。” “在自己的领地,贵族享有堪称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任命大臣,制定税收,训练军队,享受女子的……” “嗯,总之就是至高无上。” “但是与此同时,贵族还得向国王宣誓效忠,按时上缴粮食,若在战时,还得听从国王的调令,组织起军队配合国王出征。” “卡塞尔是国王,蛇岐八家是贵族。” “若是正常状态,他们不会有任何矛盾。” “而矛盾出现了,也就是说,作为贵族的蛇岐八家,违背了作为国王的卡塞尔的命令。” “很遗憾,笔者既不是卡塞尔,也不是蛇岐八家的人,手头没有内幕消息,没有消息的推理,只是凭空想象,没有任何可信度。” “但是,有时候推理也可以根据蛛丝马迹进行。” “需要说明的是,笔者接下来所写的内容,只是笔者的个人猜想,没有依据,且不负责。” “换句话说,信不信在你,出事了别找我。” “好了,说了这么多想必大家也看累了,有兴趣点进这个帖子的人,应该都是对卡塞尔和蛇岐八家的战争原因有所好奇吧。” “笔者直接说猜想。” 还在骂骂咧咧心痒难耐的混血种们,在看到这里后,顿时神色一正,赶紧目光往下移去。 看清下一行的内容,他们愣了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很快的,这神色又转为了然。 “s级。” “哈哈,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卡塞尔的s级,没有哪个小可爱会以为我指的是卡塞尔的校长先生吧?” 屏幕前,沉思的混血种们会心一笑。 是的,正如这家伙说的那样,甚至如果不是刻意提起,人们甚至会忘了卡塞尔的那位校长其实也是s级。 对于一个传奇的屠龙者来说,s级不s及的,并不重要。 在昂热的功勋章上,s级只是里面微不足道的一个。 倒不如说是s级这一个血统评级,因为昂热的存在,从而荣耀。 混血种都明白,这个帖子作者说的s级,指的是那个年轻人,来自远东的,混血种历史上唯一一个将龙王给拉下神座的家伙。 路明非。 “我想诸位应该没忘记吧,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卡塞尔s级失踪事件。” “就笔者掌握的消息,几乎所有的混血种组织都在竭尽全力的寻找这位s级。” “如果说有什么能使得卡塞尔和蛇岐八家开战,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也只有s级了。” “当然,我指的不是蛇岐八家囚禁s级,事实上我并不认为偏安一隅的蛇岐八家有囚禁s级的实力。” “在这里请允许我稍微偏一下话题,都这么久了,s级屠龙是半年之前的事吧。” “但是,很奇怪啊。” “这位可是有史可考的唯一一个将皇帝拉下王座的混血种。” “他的功绩不输给史诗里任何英雄。” “事实上,我认为他本人就是毫无疑问的最伟大英雄。” “不夸张的说,我们应该为能与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而骄傲而自豪。” “但是呢……” “笔者所看到的,只有沉默。”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也没有英雄所理应享受的桂冠。” “s级不只是屠龙者这么简单。” “因为死在他手中的是青铜与火的皇帝。” “只是屠龙者这样的头衔根本不足以形容s级。” “我认为,屠神者刚好合适。” “如果在古代,身为屠神者的他,享受万人膜拜,甚至只要愿意,只要他想,自己给自己加冕为王,也一点都不过分。” “或者,应该说,这些都是屠神的他,所理应享受的荣耀。” “传为英雄王的吉尔加美什,在功绩上,真的能和我们这个时代的s级相比较么?” “但是……” “我们是怎样对待一个英雄的?”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不要说王,就连一个英雄所应该享受的荣耀,他都没有。 “据我所知,s级甚至还只是卡塞尔的一个学生。” “当某地狼群为患,猎人还能拿着狼尸去换赏钱。” “可是s级呢?” “或许杀死龙王对他来说,是作为一个屠龙者,所应尽的义务。” “但我们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保护。” “是的,保护。” “我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或许很多人想过了只是不愿意面对,哈哈,那在这里我就要做一次恶人了。” “请诸位想一想,如果没有s级屠神,如果放任青铜与火的皇帝归来,现在的我们,还能悠闲的在这里发帖讨论么?” “假设存在一条没有s级的世界线,恐怕人类与龙类的战争,已经打响了吧。” “在这里我需要提醒诸位的是,青铜与火的皇帝,其恐怖之处不只是他自身的权能,还有他的王座。” “所谓的皇帝,必然有臣民,必然有军队。” “而且诸位不要以为笔者是在危言耸听,青铜与火的臣属并非笔者信口开河,这是真实存在的事。” “实际上s级在觐见皇帝之前,就是先过了皇帝的近卫队这一关。” “一尊青铜与火的皇帝,以及数量未明但必定存在的隶属于皇帝的近卫队。” “当他们归来,重临大地。” “这就是战争。” “而我们的世界之所以到现在还能歌舞升平,你我还能在网上围观两个混血种组织开战,普通人们还能肆无忌惮的行走在阳光之下而不必担心被什么地方出现的龙类或者龙裔给一口吃掉。” “都是因为有s级的存在。” “是他将青铜与火的皇帝拉下王座,是他独自承担下来一切,是他保护了我们可以行走在阳光之下的权利。” “但我们,似乎只觉得理所应当。” “诚然,英雄不需要回报,所思所想以致所行,皆出本心。” “但民众不能把英雄的所为视作理所应当。” “至少,不应该。” 看到这里的混血种们纷纷沉默不言。 当然也有的露出不屑笑容,或者玩世不恭。 但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部分。 更多的混血种还是因为这个帖子的内容,陷入反思。 确实,无论有意无意,他们都在实际上漠视了s级的功绩。 屠龙,不,屠神这件事,也远没它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s级的重要性,无论如何高估,都不过分。” “甚至于,在笔者看来,s级的重要性丝毫不比卡塞尔的那位传奇屠龙者低。”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进行一个假设?” “如果失踪的s级出现在了日本,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们中很多人没认识到s级的重要性,但卡塞尔的校长肯定不会。笔者听说,最开始还是这位校长先生力排众议,强行给路明非以s及的血统评级。” “既然如此,当清楚意识到s级重要性的卡塞尔发现他们的s级出现在日本,卡塞尔会采取任何行动,都是可以理解的事了。” “当然,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不足以支撑卡塞尔向蛇岐八家宣战。” “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卡塞尔和蛇岐八家两个庞然大物,他们开战,其烈度丝毫不下于某地区的局部冲突。” “s级出现在日本,当卡塞尔得到这一消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应该就是向蛇岐八家发布任务,要求他们配合寻找s级。” “或者,直接让蛇岐八家上交网络权限,方便卡塞尔确定s级的位置。” “笔者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在这里还需要强调一下,s级是唯一完成屠神伟业的英雄,对这样一位存在,如何重视都不过分。” “诸位可以想一想,换位思考,假如你们是卡塞尔,得知s级出现在日本的消息,你们是放心与蛇岐八家合作呢,还是要接管他们的网络全权管理寻找s级的行动。” “要知道,蛇岐八家这边还有一个辉夜姬。” “无论你们什么答桉,至少换成笔者站在卡塞尔的位置,肯定不会放心辉夜姬。” “说到底,还是因为,s级太重要了。” “前文笔者说过,为了s级,卡塞尔采取任何行动都不过分。” “更何况是要求接管蛇岐八家的网络权限。” “毕竟对于皇帝来说,贵族虽是贵族,但贵族的权利终究来自于自己,皇帝想要什么,贵族只能乖乖上交,若是敢说一个不字,那就给他战争。” “这也是如今卡塞尔正在做的事情。” “其实蛇岐八家的选择笔者也能理解,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拥有独立意志的组织,怎么可能将自己这边的全部信息拱手相让,在上交网络权限后,蛇岐八家对卡塞尔,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透明。” “无论蛇岐八家对s级有没有想法,只要有这个因素存在,他们都绝对不可能将网络权限拱手相让。” “那么,矛盾也就出现了。” “皇帝给贵族下达征用的命令。” “贵族拒绝执行。” “那么,无论是出于寻找s级的需要,还是维护卡塞尔尊严的考虑,这一场战争都势在必行。” “以上,就是笔者根据现有信息,加上个人想象,对卡塞尔与蛇岐八家的这场战争,之所以开打的猜想。” “猜想只是猜想,笔者手中掌握的信息有限,不能保证可信度,诸位权当一个故事,听听也就过了。” “毕竟这猜想的漏洞太多,笔者自己就能找出一个。” “失踪的s级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 “此时的他本应该在卡塞尔上学吧。” “尽管笔者也不知道一个都已经建立屠神伟业的英雄还去上什么学,没记错的话卡塞尔是一座以培养优秀屠龙者为己任的学校吧,以s及的水准,应该是当教授才对。” “屠龙什么的,卡塞尔真的还有人能教s级么?”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重要,s级或许是有自己的考虑也说不定,比如单纯享受学生这一身份什么的。” “言归正传,本该在卡塞尔的s级却出现在大洋彼岸的日本,还被卡塞尔定义为失踪,从这一点看连卡塞尔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如此。” “这又是为何?” “说实话,如今再回头看,卡塞尔当初的失踪说法,·很是可疑。” “笔者很难相信都已经屠神的s级,还能失踪。” “这是谁做的?” “另一尊龙王么?” “开什么玩笑,如果有另外一尊龙王苏醒,为什么我们现在的生活还是好好地,战争还没有打响。” “所以,笔者认为,s级到底是不是失踪,这件事很有推敲的价值。” 源稚生的目光离开屏幕。 “你们也看看吧。” 一直探头探脑的乌鸦立刻眉开眼笑,夜叉瞪眼。 “少主。” 自始至终站在源稚生身后的樱开口。 “嗯,我知道。” 帖子作者在最后提出的猜测,他和老爹也想到了。 甚至源稚生的猜疑要更大。 他曾与那位s级打过交道,亲眼目睹对方的风采,失踪的话第一个跳入脑海的想法就是绑架,但源稚生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绑架路明非。 除非是路明非自己愿意。 可如果是他自愿,那还能说是失踪么? 在源稚生与橘政宗的猜想中,有一个可能。 失踪只是幌子,卡塞尔早就发现了蛇岐八家的秘密,或者至少发现了不对的迹象,失踪的路明非恰好出现在日本海,只是卡塞尔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们需要一个理由,好插手进蛇岐八家的事物。 这是橘政宗提出的假设。 源稚生思考后,认为这一假设的可信度相当高。 不然你根本无法解释那般强大的路明非,怎么会失踪。 如果不是被人绑架,那么路明非为什么不和卡塞尔本部取得联系? 如果是被人绑架……怎么会有这种可能!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绑架路明非?龙王么?可是青铜与火的皇帝不是也死在了他的手上,其他三尊龙王也不过是相同位格的存在,既然路明非可以斩杀一尊青铜与火,再动手收拾大地与山或者天空与风,应该也只是他想与不想的问题吧。 都是皇帝,四大君主,平起平坐的存在,总不至于一个被路明非杀了,剩下的还能冒出个碾压路明非的龙王。 除非是,高于四大君主的存在。 黑王么? 这样的念头在源稚生脑海一闪而过,他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上次看过九州直播后,他去找了老爹,从橘政宗那里得知了世界末日的预言。 这是蛇岐八家世代相传的秘辛。 想来其他大型混血种组织应当也有类似的预言流传。 本来这是应当一直保守到2012,甚至2012到了也不应该说出口的秘辛。 但谁也没想到有个直播会直接把避难所的信息公之于众。 如此一来,再大的秘辛也失去了继续保守下去的意义。 按照世界末日预言,黑王应当是最后苏醒的才对。 而且龙族最高的皇帝醒来,什么动静也没有,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路明非给绑了。 就算源稚生再怎么重视路明非,也不认为这种离谱的事有发生的可能。 所以,路明非失踪这件事里面的蹊跷太多了。 真的说起来,还不如用这是卡塞尔和路明非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来解释,更能令人信服。 话说这个在猎人网站上发帖的人,只是凭借蛛丝马迹就能分析到这种程度,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个人才。 源稚生起了爱才之心,他很想见一见这家伙。 要不让辉夜姬…… 刚刚在心中升起这一想法,源稚生便将之否定。 那是猎人网站。 源稚生提醒自己。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混血种集中社区,自从猎人网站上线之初,就吸引了各大混血种组织的目光。 谁都明白这样一个论坛代表的意义。 自然谁都想要将之给掌握在手中。 这里面当然是有蛇岐八家。 他们利用手头的网络资源,攻击猎人网站。 但很可惜,全部以失败告终。 就算卡塞尔出动了诺玛,蛇岐八家出动了辉夜姬。 也是以失败告终。 经过这次网络上的交锋,猎人网站证明了自己,再加上其向来中立的立场,不偏向任何一方,慢慢的,混血种组织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默认其存在。 源稚生尽管没有亲身经历当年的网络战争,但他也翻阅过相关档桉,也听过老爹的评价。 “猎人网站啊,那是·辉夜姬也无法攻破的防御。” 这就是猎人网站。 辉夜姬全力以赴也奈何不了,更何况是现在,绝大部分算力都用来和诺玛拼杀的状态。 想要查找出猎人网站上某用户的真实信息,明摆着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源稚生很快打消这一想法。 “少主,到了。” “嗯。” 身份验证,通过。 沉重的大门缓缓升起。 顿时,喧嚣和热闹扑面而来。 大厅中,一个个白大褂穿梭其中,神色匆匆。 只是在见到源稚生时,无论再忙,也会恭敬行礼,低头口呼。 “少主大人。” 源稚生点着头,一路向前。 他们来到最中央也是最核心的地方。 大屏幕拼装的六面体,上面全是零与一组成的绿色瀑布。 站在下面,你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这个瀑布的全貌。 “这……这是……” 乌鸦瞠目结舌。 此时就连夜叉也没有功夫训斥乌鸦注意自己家臣的本分。 因为他自己的脑袋也空空如也。 终于,乌鸦把接下来的话给说了出来。 “这就是……辉夜姬。” 一名白大褂的老人走来。 “少主。” 他毕恭毕敬弯腰。 源稚生点头。 他没有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说。 “战况如何?” 447 命运的礼物 “啧啧,这打的。” 芬格尔咬着吸管,一双粗壮大腿架在桌上,前方是三面呈弧形排布的显示屏,各种各样的字符飞快刷过。 “可真热闹。” 芬格尔摇头晃脑。 “老实交代,那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副校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芬格尔悠哉的喝着可乐。 “老头子,你呢,是知道我的。” “这种没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 “这倒也是。” 副校长说。 “你这家伙,早一百年就把脸皮卖了个好价钱,在猎人网站上发分析贴这种除了无聊的虚荣外就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 “就是这个道理。” 芬格尔啪的打了一声响指。 “好了,不是你坐的就行,昂热那边我去说。” “还有,猎人网站这边别多管,多盯着点战场。” 芬格尔不耐烦的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 “烦不烦啊老头子。” 这下抱怨还真有用。 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停了。 在下一秒。 宛如火山爆发般的气势。 芬格尔手忙脚乱的把耳机拿远,手臂给伸得老长,因动作幅度过大,整个人都差点给摔到椅子下面去。 “你以为我想吗混小子!” “换你给一把折刀架脖子上,你也烦!” 好一阵咆孝后,副校长气哼哼挂掉电话。 昂热微笑着收回折刀,随手甩了一个刀花。 “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我的老伙计。” 副校长拉长了脖子,左右扭扭脑袋,一只手反复摸着下巴的赘肉。 “不得不说,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恶狠狠的冲昂热竖起中指。 昂热笑着,等副校长发泄完。 “好了,你啊。” 副校长很烦躁的样子。 “说吧说吧,直接说吧,大老远的过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有何贵干。” “怎么,我找为数不多在世的老友叙旧,还不行么?” “啊哈,叙旧!” 副校长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夸张的抬了抬双掌。 “老伙计,除了躺在墓地里的骷髅架子,你还会找谁叙旧?” “我么?得了吧。” 副校长耸耸肩。 “别浪费时间了,直接说,找我什么事。” 昂热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尴尬,他点点头。 “你是我认识的炼金师里,对记忆研究最深的一个。” “我想问你。” “有没有办法,可以把一个人的记忆彻底洗掉。” “或者把一个人的记忆,清洗更换成另一个人的。” 听到一半副校长就对着他的白兰地吹了起来。 冬冬冬给干下去半瓶。 副校长打了个酒嗝,擦了擦嘴角。 “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大事。” “不就是记忆清洗么。” “搞清楚啊,昂热。” “看看!看看!” “在你面前的是谁!” 副校长豪情万丈的拍着他的肚皮,波浪起伏。 一副上世纪英伦绅士派头的昂热笑而不语。 “在你面前的可是伟大的传奇炼金师啊!” 副校长的肚子都跟着震了震。 “记忆清洗这种小事,对伟大的传奇炼金师来说,就如同你用折刀砍断我脖子一样简单。” 副校长信心满满。 昂热微微张口,又闭上,绅士的微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僵硬。 他这位老伙计话说的,总觉得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过于自信了啊。 “这么说。” 昂热若有所思。 “清洗掉s级的记忆也是很轻松的事了。” “噗!” 副校长就像是卡通人物一样大口喷出酒水。 来不及擦,他瞪着一双金鱼似的眼,震惊的看向昂热。 “你说什么!” “清洗掉谁的记忆?” “s级!” “我想,我有必要确认一下,你说的s级,是我想的那个s级么?” 在副校长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昂热缓缓点头。 副校长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黑王在上!” 他哀鸣。 “有问题么?” 昂热问他。 “有问题么!” 副校长激动的重复。 “问题大了去了我告诉你!” “在黑板上写字和在钻石上写字,这两者的区别,想来就算是昂热你也应该可以理解吧。” 这“确实,清洗普通人的记忆,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只是多花点炼金材料,多花点时间,仅此而已。” “但是小明非,你也知道他是s级,昂热,你告诉我,小明非也能算是普通人么!” “想要清洗掉小明非的记忆,很抱歉,这种事我做不到。” 副校长还在用力挥动手臂,以此加强他的语气。 “听好了,听清楚了,我做不到!” “可你不是传奇的炼金大师……” “去你的传奇!” 副校长宛如一只红了眼的斗鸡。 “跟你说吧,清洗小明非记忆这种事,再怎么传奇都不管用,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除非你把青铜与火的皇帝给叫出来,他是站在炼金术顶端的存在,如果是这家伙的话……” “哈哈对不起我忘了,那什么青铜与火的皇帝已经被小明非给干掉了。” 副校长挤眉弄眼,做一个鬼脸。 昂热没有在意自家老友这丰富到堪比跑马灯的表情变化。 他的心神全部在思索一件事。 连传奇的炼金师也无法修改路明非的记忆么? 副校长这家伙尽管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在其专业领域给出的判断,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 昂热默认副校长的判断正确。 那么,路明非又是…… 猎人网站的那个分析贴他也看了,不得不说里面的很多内容昂热都很赞同,包括给英雄以英雄该有的荣誉。 但论功行赏也得在战争结束之后,如今也才一尊青铜与火的皇帝,四大君主还剩其三,更何况上面还有一尊至高无上的黑王,现在就想着论功行赏,还太早了些。 分析贴的作者尽管再三强调,但他的判断其实相当正确,卡塞尔和蛇岐八家开战的原因被他猜得七七八八,如此一来,这人在分析贴最后提到的蹊跷,就更是叫人在意。 实话说,如果把昂热放在卡塞尔之外的位置,手头信息有限,他大概也会做出路明非失踪只是卡塞尔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这种判断。 毕竟,路明非太强了。 甚至昂热比其他人更相信这一判断。 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路明非的强大。 昂热曾亲自旁观路明非与青铜臣属在尼伯龙根的战斗。 也在修出武道劲力后与这位后辈几度交手。 路明非的强大是昂热无法理解的强大。 不是言灵,不是炼金,也与龙血无关。 那是被这孩子称之为“武道”的力量。 所以,对路明非的强大有深刻印象的昂热,无法相信这样的路明非会失踪。 除非这是他自愿的。 本来昂热是如此猜测。 路明非并非失踪,而是他的不告而别,他忽然有某件急事,急到了和任何人都来不及道别就得走的程度。 但是在看到路明非在日本海的照片后,昂热全盘推翻了他的推测。 这张脸毫无疑问是路明非。 但这神情,这眼神…… 只让昂热觉得陌生。 在他的感觉中,就像是原本属于路明非的皮囊,被其他什么未知的存在给占据了。 那个白烂话满级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格外可靠的s级,不见了。 此刻照片里那个和路明非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少年,其实,是另一个人。 这是昂热的感觉,所谓感觉当然就是玄之又玄,无法成为判断的依据。 其实直到现在卡塞尔内部还是有些人对昂热的决定抱有些许怀疑。 这也太激进了。 蛇岐八家拒绝转交网络权限,想一想,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谁没有点秘密? 就连夫妻之间还有私房钱呢。 更何况是两个庞然大物般的混血种组织。 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是蛇岐八家,八成也不愿意转交权限。 拒绝就拒绝吧,咱又不是不能慢慢谈,昂热倒好,二话不说直接让诺玛下线eva上线,换了个战争人格的马甲去捶人辉夜姬。 就算蛇岐八家是附庸,但也不至于这样对附庸吧。 昂热太霸道了。 但他们不是昂热,不知道这位校长先生都在考虑什么。 事实上路明非自从进入卡塞尔以来的表现,已经令这位强硬屠龙者的态度有所改变。 路明非表现出来的价值越大,能力越大,昂热的态度也就越迟疑。 本来他对于世界末日,已经有了一套完善的计划。但路明非的出现,给了他一条全新的道路。 是看起来比他之前的方案更加完善的道路。 做过项目的人都知道,启动都启动了,再告诉你以后的都要推翻重来,我们换方案,这样是会死人的。 而且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必须拥有强大的魄力才行。 很巧,昂热刚好就有这样的魄力。 事实上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慢慢偏向路明非了。 特别是路明非还建立了屠神的伟业,青铜与火的皇帝终结于他的手中。 这一点更是给昂热以强烈信心。 如果你是一个决策者,手里有路明非这样一张牌,看着他一点点把不可能化作可能,完成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你也会往这张牌上压更多筹码。 可是,正当你把越来越多的筹码压给路明非,这家伙也慢慢成了影响战局走向至关重要的因素,甚至是唯一因素的关键时刻。 他不见了。 换谁谁都得疯。 接下来肯定是发动一切力量不惜代价的寻找。 然后你就这样找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了。 心里一块大石落回肚子里。 冬的一声还没传出来呢。 你忽然发现,找到的这张王牌,好像不对。 路明非好像不是半个月前的路明非了。 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给人一种从内到外都彻底换了个人的感觉。 昂热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然后嘎嘣一下,轨道断了。 尽管这个老人其实相当喜欢坐过山车,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为了坐过山车然后去死。 最要命的是,这只是昂热的个人判断,判断依据还只是一张照片,他要怎么说? “我觉得s级好像换了个人。” “哪里看出来的?” “照片里。” 估计到时候人们就该以为他们敬爱的校长先生终于不负众望的老年痴呆了。 说来都一百三十岁的昂热早应该老年痴呆了才对吧。 至于路明非的这件事,昂热很清楚,讨论是没有意义的。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到路明非。 只有找到他,真正和这家伙见面,一切的问题才能水落石出。 这便是昂热之所以如此激进,哪怕与蛇岐八家开战也在所不惜的原因。 ………… “折刀?” 芬格尔听着耳机里传出来的忙音,奇怪的挠挠头。 副校长最后的话语响在耳畔。 芬格尔慢慢露出了然的神色,勾起嘴角。 他大概知道副校长那边都发生什么了。 芬格尔摇着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念叨着什么“黑王在上”什么“保佑副校长”之类的话。 只是黑王大人在天有灵,听到这家伙的祷告,真的会保佑这群以杀死祖先为毕生使命的不肖子孙么? 走完祈祷流程,芬格尔就把副校长什么的给抛到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从始至终他那两条架在桌上的大长腿就没下来过,就从这个细节也能看出这家伙对黑王陛下的尊敬之情了。 喝两口可乐,芬格尔继续投入进他的工作。 屏幕此刻正显示猎人网站的页面。 芬格尔又把那个分析贴从头至尾给看了一遍。 他啧啧出声。 也不知道这帖子是谁写的,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找这位仁兄喝杯酒。 他芬格尔当然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但副校长其实说的不对,以这一点来判断这个分析贴不是他发的,还是武断了。 毕竟在芬格尔看来,发这个帖子不是毫无利益。 至少,他得到了快乐啊。 不过很可惜,这帖子还真不是他发的。 刷着下面的评论回复,芬格尔乐得直咧嘴,在这种足以影响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事中按着自己的意志引导舆论走向,简直太符合他这个狗仔之王的口味了。 帖子作者最后留下的蹊跷谜团,引得一个个混血种遐想不已,如果s级的失踪只是一场闹剧,那么卡塞尔这是准备做什么? 芬格尔笑着给一条声讨卡塞尔的评论点赞,完全无视了此刻的他正是穿着这所邪恶校园的墨绿色校服。 芬格尔伸了个懒腰。 他不由得感慨。 卡塞尔能拥有一个自己这样勤奋工作的新闻部部长,真是昂热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关掉游戏界面的芬格尔,摇着头,捶着腰。 工作太累了,偶尔也放松一下吧。 这么想着,他打开诺玛和辉夜姬的战场。 顿时绿色字符瀑布般刷过屏幕。 人工智能间的战争,是数据与数据之间的抢夺和毁灭,在外人眼中或许只是一段公示几个字符,在人工智能的战场却是不亚于刀光剑影,或是混血种的言灵。 芬格尔挠挠头。 就算他的电脑技术再好,终究也只是一个碳基生物,看懂人工智能之间的战争这种事,至少是得让硅基生物什么的来吧。 芬格尔无奈的摇摇头,拖出一个插件,点击安装。 绿色的字符瀑布瞬间凝固。 一束光射下来。 如同开天辟地般,渲染出黑色的虚空,对立的两人。 一个是红裙少女,一个是白发的女人。 eva和辉夜姬。 “完美!” 芬格尔打了个响指。 这是诺玛制作的插件,有着把无聊的字符战争给渲染成动漫大片的效果。 如此一来,哪怕是碳基生物的芬格尔,也能看得懂诺玛和辉夜姬的战况。 只是…… 芬格尔摸着下巴,觉得可惜。 他的目光在eva和辉夜姬两者的动漫形象间来回审视。 诺玛给自己做的动漫形象不错,颇有种女武神的感觉。 就是她为什么给辉夜姬也做的这么好? 芬格尔摇摇头。 “不如……” 他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芬格尔点开操作台,很快,eva对面的白发女子,就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 “收工!” 芬格尔满意的端详他的作品,这才对嘛,诺玛可是独一无二的,辉夜姬什么的怎么能跟诺玛比呢? 老头子也是湖涂了,还要他关注什么战况,这有什么好关注的,不是他芬格尔吹,在网络这块,压根就没人会是诺玛的对手。 脑子里转着这样那样的念头,芬格尔又慢慢寻思起接下来干点什么,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卡塞尔战争观察员,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能领工资的,芬格尔大爷可不想当薪水小偷。 所以,必须把时间都给利用起来。 无意识甩着鼠标。 要不开一盘星际吧。 芬格尔想。 怎么说也是s级路明非喜欢的游戏,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很好,就让我芬格尔大爷来好好看看! 他摩拳擦掌。 而且啊,这些电脑还是卡塞尔为他这个战争观察员专门配备的,性能高到突破天际,用这么高性能的电脑去打星际,对面肯定一开局就给投了吧! 正当踌躇满志的芬格尔准备杀入星际大展拳脚的时候。 他忽的看到,eva和辉夜姬的战场,一块碎片从辉夜姬身上脱落,如宇宙里的流星般,向着他的方向飞来。 芬格尔眨眨眼。 这是…… 流星碎片不见了,芬格尔愣了许久,忽然有了动作。 他要寻找。 可事实上也不用他如何寻找。 要找的东西就在桌面。 一个压缩文件包。 “命运的……礼物。” 448 EVA与辉夜姬 这是属于数据的世界。 也是碳基生物用他们的双眼无法观测的世界。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0”与“1”的字符构成。 路旁生长的野花,随风摇曳,陨石从天而降,砸出巨大的坑,野花以毫秒为单位解体,扭曲光线形成屏幕,呈现出一段告白的文字,烟花绽盛开的特效。 “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 “和我在一起好么,” 逗号后面的内容频闪到看不清。 这是现实世界里某人对某人的告白,以网络作为载体,呈现在这个虚拟数字的世界,或者说元宇宙,便是一朵野花。 陨石的强大冲击力和热量使得野花还原成特效文字,又在下一毫秒朔源成莹绿色的“0”与“1”。 不止如此。 野花周围的土壤。 土壤表面的砂砾。 砂砾和土壤堆成的山。 在从天而降的陨石下还原成他们在现实世界的模样。 有的是无趣的公司程序代码,除了其代表的金钱外,毫无意义。 无趣的代码在元宇宙只是随处可见的土壤,平平无奇,毫无价值。 优秀的算法则是贵金属,金银或者钻石,它们在现实世界可以得到奖项和荣誉,在元宇宙则是真正的珍贵。 至于野花,是一些具有特殊价值的,可以打上“情感”标签的资料。 从某种意义上说,野花的价值比贵金属更大。 它们甚至能成为生命体的食材。 而空旷的元宇宙,你在这里走上三天三夜,不,就算三千个日夜,找到一个生命体的概率也无限趋近于零。 这里的生命体,不单单指人,也囊括了蚂蚁甚至草履虫。 因为在元宇宙,生命体的存在本身,对应现实世界,便是人工智能。 毫无疑问,人工智能的概念,对于处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来说,还是太早了一些。 人类文明的科技尚且无法触及这一领域。 创造人工智能,哪怕只是具备微弱自我意识的弱人工智能,对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来说,其意义完全不亚于是在创造新物种。 这是奇迹。 需要说明的是,野花的定义并非生命体,而是某种象征。 不过奇迹这个词之所以存在,便代表着其并非毫无可能。 空旷死寂的元宇宙,把视角网上拉,顺着陨石来的方向,偶尔闪过数据瀑布的天空冲刺而来,大地以同样的速度狂奔着离你而去。 回头望,元宇宙的大地满目疮痍,随处可见的陨石坑,像难看的疤。 上升的过程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周围都是拖着尾焰坠向大地的陨石,有大有小。 那是在天空的尽头。 两尊天神立在世界的两端。 一者红裙染血有如北欧的女武神。 一者则高高在上白发清冷。 这两者正是切换战争人格的eva,以及蛇岐八家的辉夜姬。 穷尽元宇宙也难见的生命体,概率无限趋近于零的事件,发生了。 相比较于仍处在蛮荒时代的元宇宙,就连一只蚂蚁都找不着的世界,人类形象且拥有完全心智的eva和辉夜姬,就是神明。 神明自然可以使用权能。 辉夜姬展开双臂,纯白的神明羽织无风自动。 蛇岐八家以古代日本的神明给他们的人工智能命名,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个混血种组织的勃勃野望,拥有神明之名的人工智能也只是蛇岐八家的造物,那么神明之上的他们又是什么? 辉夜姬的双眸是完全的纯白,若是同等位格的存在看去,就能发现,此刻在这双纯白双眸里正有无数比之纳米更加微小的字符飞快刷过。 元宇宙的神明,比的自然是算力。 现实世界的日本无数计算机高速运转,cpu发烫,风扇转得让人误以为是潜水艇的螺旋桨叶。 一个居家的阿宅挠挠头,忽的双眼一亮,蹬蹬蹬跑了趟厨房,磕了下鸡蛋,将之打在主机上。 伴随着滋啦一声,鸡蛋液迅速凝固。 阿宅双眼越睁越大。 以庞大的算力为基础。 再经过辉夜姬作为神明的算法转化。 骤然,在她后方极遥远处的虚空,一些萤火大片大片亮起。 肉眼可见的,萤火放大,越来越近,定睛看去,这才惊讶的发现,竟全是陨石。 庞大陨石群,这是辉夜姬的攻击。 并无呼啸风声,但陨石群也无需风声衬托,其巨大便足以夺人心魄,想象一下女神像或者比萨斜塔向你砸来,躲或者不躲都已失去意义。 而女神像之流,也只是其中较小的陨石。 eva望了眼陨石群。 她开合手掌,白玉似的五根手指,依次张开,逐一合拢。 数据流的光带有如极地霞光,绚烂夺目,梦幻迷离。 同样是“0”与“1”,但是在eva这位元宇宙的神明手中,经过其强大的算法加持,再普通不过的“0”与“1”也展现出令人侧目的璀璨。 eva缓缓合拢的五根手指,骤然握紧。 与此同时,数据流的霞光化作虚线,勾勒出青铜长戈的轮廓,随着eva合拢玉手,青铜长戈也便自换影凝为真实。 eva素手挥下。 火焰从她裙角燃起。 烧出一套斑驳战裙。 女武神,eva。 陨石群铺天盖地砸向她。 eva不退反进。 明明是虚空,她却踏住。 长至小腿的战靴踏得虚空一阵莹绿色数据乱流。 eva冲向陨石群。 遥遥相对的辉夜姬目光锁定,纯白双眸中数据流和算式一瞬生灭千万次,脑后升起一轮清净月光,现实世界的天照一号超级计算机亮起警报,发电厂要把网络部门的电话打爆。 有人满头大汗的向长官报告。 “天照一号全功率运行,负荷百分百。” 长官咆孝。 “给我停!” 他站得毕恭毕敬,深深低头。 “十……十分抱歉!” “停不下来……” ………… 升起清净月光,辉夜姬长发无风自动,她算力提升,锁定突进的eva。 陨石群改变阵列,封锁eva所有逃生可能。 eva无动于衷。 封锁么? 无所谓。 她也从未想过逃。 陨石近在迟尺,磅礴的火与热烤的人毛发卷曲,口干舌燥。 eva在战裙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她直刺长戈。 从远处望去,这一幕不亚于螳螂向马车举起前肢。 无论是谁心中都会浮现自不量力之类的成语。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偏偏是马车在螳螂的前肢下轰然崩塌。 eva击溃陨石。 这是纯粹算法的比拼。eva胜了。 她没有立刻继续前进。 eva稍作停留,青铜长戈插在陨石碎片里,火焰的红向下席卷,蔓延。 数据的战争不只是对比强弱,还有寄生和感染等手段。 所谓感染,类似牧马病毒劫持敌方数据,以此作为自己的攻击手段。 eva没有耗费很大功夫。 停留片刻,她抽身而去。 原先停留的陨石碎片,火的红色继续蔓延。 苍月的白忽的出现,是在陨石碎片的最核心处。 白色也开始蔓延。 其速度远快鱼红。 两者以陨石碎片作为战场角力。 其余稍小些的碎片,有的自行汇聚,组合成新的陨石,转头重新杀向eva,有的却是再度崩开,从中飞出青铜的碎片,裹着一团火,在稍作停留后,电射向eva,她也不躲不避,伸手一招,青铜碎片绕她一周,勐地上撞,便融入eva这一身的战裙。 也有的陨石碎片,坠落向元宇宙,在大地砸出众多深坑。 神明就是神明,只是战斗余波,已是元宇宙的天灾。 一颗陨石,又一颗陨石。 青铜长戈是eva的算法在元宇宙的显化,显然在强度上,辉夜姬处在下风。 但战场毕竟是日本网络,作为地头蛇的eva可以调动的算力资源,是跨海而来的eva所无法可比的。 力大飞砖的道理在互联网,或者说是元宇宙的战争中,也分外有效。 辉夜姬的战术很简单,她要以海量的算力资源淹没eva,冲刷其人格,以此取得最后的胜利。 诚然,eva的算力比不上辉夜姬。 但自己没有,不代表她不可以抢。 她在用算法碾压。 eva的算法,辉夜姬算力。 两者各有所长,互有优劣。 最后鹿死谁手,却是真不可知。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无论两者谁取得最后的胜利,最后损失最大的,肯定是日本互联网网络。 神明的战争,最后受伤的,也就是这个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这场战争持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给日本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只是神明并不在乎。 她们只想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越来越多的计算机被辉夜姬劫持算力,充作她的力量。 但完全体的eva攻击力显然在她之上。 源氏重工。 “少主,授权吧。” “已经到这一步了么?” 源稚生叹气。 “不愧是本部啊,诺玛。” 下一秒,他神色一正。 “以源家家主,蛇岐八家少主”之名。 “授权通过。” ………… 辉夜姬衣摆飘摇,伸展出众多白云也似的素带向着四面八方的虚空探去。 辉夜姬破开虚空,断口边缘是闪烁的数据流,在对面,是新的世界。 她已得到授权,主动向海外出击,去岛国之外的土地,辉夜姬要劫持更多计算机,获得更庞大的算力。 ………… “疯了么!” 老神在在的芬格尔差点没摔到椅子下面。 他顾不上自己,一双眼瞪得牛也似。 芬格尔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诺玛给的插件出了问题。 这叫怎么回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辉夜姬是在……劫持欧洲地区网络吧! 欧洲那是什么地方! 西方混血种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辉夜姬居然对这边下手。 她……不。 这种事肯定要得到蛇岐八家的授权才行,没有一个组织会给人工智能百分百的信任,芬格尔很清楚这一点,包括卡塞尔对诺玛也一样。 所以,蛇岐八家想干什么? 冒着得罪欧洲混血种,或者说冒着得罪最高议会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只是尊严的话,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蛇岐八家这些家伙……到底是在隐藏什么? 若有所思的芬格尔偏过头,目光落在桌面的u盘上。 命运的……礼物么? ………… “狗屎!” “这群疯子!” “该死的!” 灯火通明的大厅一片鬼哭狼嚎。 和辉夜姬一样,卡塞尔的eva这边,也有一整个团队为她提供支援。 所谓天才都是有怪癖的,毫无疑问能坐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才,那么他们的怪癖也必然存在。 看看满房间的可乐薯条吧,这个量大到了,你甚至会怀疑切开他们的血管里面流出来的都是可乐。 这是昂热准备的秘密部队,用可乐和薯条支付军饷,全世界最厉害的一批黑客,好几个都在里面,阵容称得上一句豪华。 不过再豪华又怎样,只要你没有天演言灵,就无法以个人的身份加入人工智能的战争。 此刻这群天才们一个个骂骂咧咧神色激动,还有的操起键盘哐哐乱杂,键帽轴承到处乱飞,刚从钟楼回来跨入大门嘴角挂着得体微笑的昂热下意识挥动折刀,而后沉默的看着落地的键帽,卡察一声裂成两半,残尸一动不动,去得相当安详。 暗器么?谁家暗器是键盘键帽? 因习武近来恶补武侠到有些走火入魔的昂热这般思考。 当然,暗器不可能是暗器的。 昂热站在兵荒马乱的大厅角落。 看了会天才们的表演。 他招手叫来负责人。 这是个黑眼圈比熊猫还深的骨头架子。 “来根么兄弟。” 他给昂热递烟。 昂热神情一言难尽。 “你们这是……” 负责人给自己把烟点上。 背后墙壁“禁止吸烟”的标牌闪闪发亮。 负责人舒服的吐了个烟圈。 “狗屎!” 他愤愤不平。 “这场仗没法打了我告诉你。” “要么你给授权,要么我们竖白旗。” “哥们你选一个吧。” 他对年龄足以当自己爷爷的昂热如是说。 “没法打了?” 昂热略感诧异。 负责人挠了挠他的鸡窝头。 “怎么说呢……” 他想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给昂热这个门外汉解释。 “总之你自己看吧!” ………… 元宇宙战场。 eva突进暂缓。 辉夜姬利用岛国网络算力造出的陨石群,分作两半。 一者红,一者白。 分别被eva和辉夜姬所控制。 有趣的是,本属于辉夜姬的陨石群,如今过一半都染上红色。 不出意外,战争胜利的天平已倾向eva。 但意外怎么可能不出现? 449 常羲 也不知道蛇岐八家怎么想的,或者干脆就是疯了,劫持岛国本地的计算机算力资源,已经很是疯狂,如今倒好,区区一个岛国还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竟是将触手伸到了大洋彼岸。 元宇宙分区域,EVA与辉夜姬的战场,对应的是现实世界日本网络。 辉夜姬打开的虚空对面,是欧洲网络。 战争至今,胜利的天平已经明显偏向于EVA,两者虽同为人工智能,但模仿者终究只是模仿者,比之EVA,辉夜姬有很大差距。 差距体现在她们的核心算法,也不知蛇岐八家是怎样造就的辉夜姬,但是EVA,或者说诺玛,其本质是真正的人类灵魂。 如果说人工智能进化的最终目标是变成人类,那么诺玛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这条道路的终点。 所以,她与辉夜姬开打,战况是一面倒的,甚至看起来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子。 如此下去,辉夜姬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显然,蛇岐八家不甘心。 本质上的差距短时间无法弥补,蛇岐八家于是转而寻求外物,算力是人工智能生命体的刀与剑,若比拳脚,小儿自然不是大人的对手,但若是手持利刃的小儿与赤手空拳的大人呢? 就算大人身手了得,利刃也不被他放在眼中,那么换一换,把小儿的利刃换做枪械,又是如何? 当算力出现数量级上的差距,就算是诺玛,也能被辉夜姬击败。 这就是蛇岐八家做的事。 他们授权辉夜姬,允许其向其他地区伸出手脚,以劫持更多算力。 但蛇岐八家知道自己这都是在做什么吗? 本来只是密党和蛇岐八家的战争,从某个角度,也可以说成是卡塞尔本部教训他的小弟日本分部,战争等级局限于卡塞尔内部。 但蛇岐八家一授权,允许辉夜姬去欧洲掠夺算力资源,这场战争的烈度等级一下子就上升了。 他是要把欧洲的混血种组织也给扯进来么! 或者说,蛇岐八家干脆是要直接掀起世界级的网络战争? EVA俏脸微沉。 她当然有试图阻止。 但EVA是战争人格,阻止辉夜姬劫持算力,则是属于防御的范畴。 那是诺玛的领域。 有得必有失,所谓战争人格,自然是极度强化攻击力的类型,此刻的EVA就算想要阻止辉夜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除非卡塞尔那边授权她切换回诺玛。 但人工智能之间的战斗瞬息万变,她们的计算速度远超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此刻的辉夜姬已经开始入侵,她打开了通往欧洲互联网的门户,他们引以为傲的防火墙在人工智能辉夜姬面前形同虚设。 甚至辉夜姬的目标不只是欧洲。 她还盯上了自己的邻居,远东。 那片无论历史亦或者神秘都远超日本的广袤土地。 众所周知,远东的互联网向来与世隔绝,他们的防火墙把内外隔丞两个世界。 这堵防火墙守护了远东数十年,固若金汤。 但再如何固若金汤,也终究只是人类造物。 碳基生物用他们双手敲出来的防火墙,又怎么能挡得住人工智能的辉夜姬。 不出意外,她打开了通往远东互联网世界的通道。 一片崭新的世界向她敞开。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互联网社区。 其中的算力资源浩瀚得有如海洋。 与之相比,欧洲只能算是偏远郊区。 辉夜姬调取更多算力,集中向远东的互联网社区,她要从中获取击败EVA的力量。 …………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负责人给昂热解释。 “老大!” 有人叫他。 毫无心理准备的负责人吓了一跳。 他抚着胸膛。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哭丧呢!” 说完这个负责人还得意洋洋的给昂热挑眉。 “哭丧,远东的词,形容一个人嗓门很大。”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怎么样怎么样,我中文学的不错吧!”。 昂热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自从路明非开始推行武道校园计划,卡塞尔学习中文的风气就愈加盛了,两个卡塞尔的学生教授甚至是校工,见面了如果能说两句中文,那可是倍有面子的事。 甚至食堂的工作人员也开始一天天听的拎着把铁勺琢磨,你还看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新东方广告里确实有一排白帽子厨师热火朝天掂锅的镜头,但这些个卡塞尔的厨师掂的也不是锅啊,掂铁勺有什么深意么?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卡塞尔的厨师们向远东土地在学校工作的同行们学习的宝贵经验,听说有一种人可以精确的把勺子一掂,就掂掉番茄炒蛋里所有的蛋,只剩番茄,或者是青椒炒肉丝里的所有肉丝,只剩青椒。 了解到这一点的卡塞尔大厨们都震惊了,这是何等精湛的技术啊,他们也在路明非的武道课上听到过技近乎道这样的词,想必掌握掂锅勺这一神奇技巧的食堂大妈们,应该极其符合“技近乎道”的描述吧。 只是为什么要特别抖掉番茄炒蛋里的蛋呢? 他们很快想通了。 肯定是食堂大妈们出于青少年学生的身体考虑,平衡膳食,均衡营养,多补充维生素,控制蛋白质摄入。 所以才要抖掉番茄炒蛋的蛋。 卡塞尔大厨们都要肃然起敬了。 远东的食堂大妈,真是一群为了青少年学生身体健康成长而殚精竭虑的好人啊。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卡塞尔,一个人和你聊着聊着,忽然冒出一两句中文,然后一脸洋洋得意的等你赞叹,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但负责人这中文用的,实在有够叫人一言难尽。 哭丧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吧。 昂热沉默着,心里转着有关诺玛和辉夜姬的战况。 辉夜姬对其他地区下手了,蛇岐八家的反应激烈到了这种程度么?昂热理所应当的嗅出这里面的异常,本来昂热只是想征用蛇岐八家的网络去寻找路明非,但是看蛇岐八家现在这过激的反应…… 这些年来蛇岐八家种种异常信息涌上昂热心头。 他做出决定。 “那个,老兄。” 负责人挠着头,一脸为难。 “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哦,诺玛败了么?” 昂热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没关系,谁都有失败的时候。” “让诺玛撤回来吧,我希望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负责人还在挠头。 “败倒还没败啦。” “就是……” 他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 “辉夜姬向远东出手了。” 负责人都已经做好了昂热大发雷霆的准备。 远东那是什么地方? S级路明非的故乡。 还不止如此,在混血种的叙事体系里,远东本身就带有相当之高的神秘性。 上世纪很多的西方炼金师在远东铩羽而归。 这是西方混血种界对东方混血种界的最大一次试探。 试探的结果都看到了,输的很惨。在如今的西方混血种界,基本形成了共识,那就是面对东方,不要问,不要提,不要说,就当他不存在。 这态度就跟哈利波特里的魔法界对待伏地魔一样。 而蛇岐八家居然主动触碰了禁忌。 如果辉夜姬给远东的互联网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彻底激怒这头沉睡的巨龙,到时候或许就不只是一批西方炼金师有去无回这么简单了,等待他们的,也许就是一场东西方混血种界的战争。 要知道蛇岐八家可不只是代表他们自己,日本可还是有一个卡塞尔分部呢,其实在很多旁观的混血种眼中,这场诺玛和辉夜姬的战争,也只是卡塞尔的内部纠纷而已。 其性质就相当于是爸爸打儿子。 蛇岐八家要是对远东互联网动手,他们卡塞尔也难逃其责,这是很好理解的事,谁让人家蛇岐八家是你卡塞尔的附属呢,你卡塞尔怎么也逃不掉一个管教不力的过错吧。 至于辉夜姬会不会给远东互联网造成影响,在负责人看来这是不需要问的,诺玛和辉夜姬是如今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人工智能,她们除了彼此能牵制彼此,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存在能影响到诺玛和辉夜姬。 在负责人看来,唯一需要思考的,也就是影响会大到何种程度罢了。 种种因素下,未来没准是卡塞尔和远东开战。 在负责人的想象中,作为校长的昂热,肯定会很生气吧。 暴跳如雷也不一定。 但是……没有。 昂热非但没有生气,没有暴跳如雷。 他甚至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负责人一头雾水。 他根本就看不懂。 校长老哥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终于老年痴呆了吧。 嗯,我现在去找副校长还来不来得及…… 我记得那个糟老头子喜欢白兰地吧。 在负责人思路转到十万八千里前,昂热开口。 “你是说辉夜姬对远东的互联网下手了对么?” “嗯嗯。” 负责人下意识点头。 “那就没事了。” 昂热甚至是笑了出来。 “放心,我们赢了。” 负责人后退一步。 完了完了完了,校长老哥这傻得还挺严重啊,都开始说胡话了,怎么办,咱混血种本来就有点脑子不正常了,老哥再给我来这么一出,等一下该不会对我…… 他瞪大眼看着昂热掏出折刀刷的一下展开。 “呵,蛇岐八家,我们……” 昂热的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他低头去看哐的一下就跪在面前的负责人。 昂热想不通。 他不就是想发表一下对蛇岐八家的战争宣言么? 你一个浓眉大眼的西方人慌什么慌? “哈哈哈!” 负责人笑着。 “这地上真凉快啊!” 昂热的态度其实并不奇怪。 也不是他老年痴呆了。 只是因为昂热他知道的比人多。 他知道在远东的隐门,有一个类似诺玛的存在。 本来只是诺玛和辉夜姬两者间的战斗。 但是啊,蛇岐八家,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自信呢,还是狂妄。 对欧洲动手也就算了,远东? 你们怎么敢的啊。 二打一,还是在诺玛本就强于辉夜姬的情况下。 所以,昂热才会轻松的说,这场战争他们赢了。 在辉夜姬向远东互联网动手的时候,就已经赢了。 ………… 元宇宙。 网络神明的战场好似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辉夜姬缓缓转头,看向某个被她打开的通道。 断口处的字符,闪烁得分外迟钝。 EVA整肃战裙,手持长戈,一如北欧神话里走出的女武神。 奇怪的是,她此刻戒备的对象竟并非是辉夜姬。 而是辉夜姬打开的通道。 对面是远东的数据海。 两个上一秒还在打生打死的人工智能,此刻竟好似是缔结同盟般一致对外。 但……这是难以想象的啊。 她们都已经是人工智能了。 是这个元宇宙的神明了。 还有什么样的存在值得叫他们戒备? 甚至是两个得联手戒备的程度。 不过无论如何难以想象,事实就是如此。 EVA和辉夜姬如临大敌。 那么,大敌也就来了。 通往远东互联网的口子。 辉夜姬伸出的衣带一点一点推回。 而推动她的,是一枚花瓣。 原本无声无息的战场弥漫开一股清冷幽香。 EVA和辉夜姬面色微变。 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这股幽香代表什么。 元宇宙是数据的世界,建立在“0”与“1”的字符之上,一切规则都是对现实世界的模仿,战场位于太空,模仿的·是现实世界的太空没有空气传不了声音自然没有气味的设定。 EVA和辉夜姬作为神明当然可以超脱设定,她们自身可以行走元宇宙的太空,甚至可以穿梭在不同的元宇宙之中。 但自身超脱设定和改写设定是两个概念。 未知的存在,甚至真身尚未出现,只是一枚月桂花瓣,便改写了战场规则,使得没有空气的太空,弥漫开清冷幽香。 从这点看,这位存在,在元宇宙,或许是比之EVA和辉夜姬,都要更加强大。 他,或者她,是谁? 在EVA和辉夜姬的注视下。 撕裂的口子扩张,从中飘出更多的月桂花瓣。 它们铺就一条花瓣的路。 华丽长裙,精巧绣鞋。 神女从中走出。 两只兔子撑伞。 两只兔子摇扇。 还有披甲执锐的兔子在前开道。 红彤彤的双眼在EVA和辉夜姬身上来回乱瞄,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神女站定。 “在下。” “常羲。” (本章完) 450 微妙的平衡 检索资料库,eva辉夜姬两者很快得出答桉,所谓常羲,是远东古代传说中的月神。 又是一个以神明命名的……人工智能。 能在元宇宙以人类形体出现,毫无疑问常羲也是人工智能。 只是在两者的资料库中,关于常羲,只能检索出月神,无论密党还是蛇岐八家,都没有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工智能的资料。 常羲来自远东的元宇宙社区,也就是说,她是远东的人工智能。 哪个组织? 一身宫裙的常羲望向辉夜姬。 「是你么,侵入吾之疆土。」 辉夜姬不答,摆出应战姿态。 常羲微微点头。 「好。」 她素手轻扬。 「去吧。」 在前开路的两只兔子,早已经摩拳擦掌,常羲一声令下,它们通红的双眼顿时一亮,争先恐后冲向辉夜姬。 「兀那野神,纳命来!」 「吃你兔爷一拳!」 这也是……独立生命么? eva两者面色凝重。 元宇宙出现第三个人工智能已经很是令人惊讶,这些兔子就更是耐人寻味,它们又是什么来历? 辉夜姬脑后清净月轮放射光芒。 数据流流动凝固,凭空制造新的陨石群,砸向兔子极其后方的常羲。 「来得好!」 一只兔子目光凌厉,双耳因高速后折,两只前爪握拳奋力向后拉,直至拉到无法再拉。 兔子张开瓣唇,仰头吸气,明明是太空,却被它真个吸进了空气,只见其肚子高高鼓起,吹气球般。 兔子勐地将嘴一闭,双眼暴睁,高高鼓起的肚子迅速回缩,与此同时,两条瘦弱的前臂肌肉隆起夸张弧度。 「啊打!」 兔子一声暴喝。 「月兔……流星拳!」 只见其蓄力到极致的双手骤然轰出,也不晓得用了何种法门,明明只是双拳,两只拳头,在轰出的刹那却是顿时分化,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兔子双拳也化作四,化作八,直至百千万拳。 兔子和陨石相撞。 只听得轰隆巨响,巨大陨石在月兔流星拳下支离破碎,化作无数拳头大小碎块,颜色灰白,竟全部脱离辉夜姬掌控,坠向下方大地。 若是从元宇宙的根本规则分析,兔子这一拳,不只是分化辉夜姬的攻击,更是剥夺了其权限。 另一只兔子用了差不多的手段,夸张到近乎是玩笑的形式,逐一解决陨石。 「月兔……流星拳?」 辉夜姬犹疑不定。 「圣斗士么?」 「此言差矣!」 兔子一抹长耳,目光睥睨,两颗白且大的门牙闪闪发光。 「什么圣斗士,区区小道,又怎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极是极是!」 另一只兔子原地后空翻720度噼叉落地。 「我等所修,乃是最为正统直指大道的……」 两只兔子异口同声。 …. 「数据武道!」 辉夜姬:……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数据库里从未收录什么数据武道,而且这两只兔子……你们真的正经么? eva若有所思。 辉夜姬在面对从未出现的状况时表现有些木讷,因为她距离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走,eva不同,她的本质是真正的人类灵魂,可以自行推衍,大胆假设,或者猜想。 众所周知,创新是属于人类的权柄。 武道这一词eva并不陌生,她的数据库里还有一整套的武道校园计划书,名为源武院的卡塞尔献上图书馆里,收录路明非提供的一应武道书籍。 但eva从未听过什么数据武道。 这是隐门的特殊法门吗? eva猜测。 她掌握的信息比辉夜姬多,已经猜出常羲跟脚,前不久校董会上,神秘校董身份,原来竟是隐门的西方行走。 也是在那次校董会后,正式确定路明非与隐门关系,隐门的天下行走。 各种计算在eva服务器上演。 她暂停行动。 从关系上说,蛇岐八家是卡塞尔的反叛者,隐门是卡塞尔的合作者,毫无疑问常羲站在她这边。 有路明非的存在,合作者的关系不言自明。 eva做出与昂热一样的判断。 有常羲在,她们两者联手,这场网络战争的胜利,必然属于卡塞尔。 「你在看什么?」 eva一愣。 「嗯,就是说你。」 兔子嚣张的啃着胡萝卜。 「看什么呢看!」 eva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看向常羲。 你家兔子这么皮,也不管管,会挨打的知道么? 常羲好似是读懂了eva眼神。 她温和点头,尽显古代东方大家闺秀的端庄姿态。 eva也点头。 兔子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还是跟同为人工智能的存在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eva想。 「去吧。」 这么想着的eva听到常羲的声音。 清冷一如先前。 只是…… 等等啊。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eva眼睁睁的看着常羲身后两只摇扇的兔子铿锵一声从扇子里拔出长枪。 「得令!」 「哇呀呀呀,纳命来!」 挥舞长枪的兔子咆孝着杀向eva。 eva:…… 等等啊! 密党和隐门不是合作者吗? 你们的西方行走还是卡塞尔校董来着。 这是做什么! ………… 「校长,老哥,爷爷……」 负责人吞着口水。 「这样不好吧。」 「哈哈哈。」 昂热笑容爽朗。 「年轻人,不要拘束嘛。」 「可……可是……」 负责人犹犹豫豫的低头看向他手上的红酒杯。 「战争还没结束,提前开香槟,会不会……不吉利啊。」 「要相信科学!」 昂热大力拍着他肩膀。 负责人龇牙咧嘴。 话说您一个屠龙技术专业学校的校长说什么相信科学,合适吗? …. 「既然辉夜姬对远东下手,那么最后的胜利肯定属于我们。」 昂热信心满满。 「相信我,不会错的!」 明亮灯光一暗。 取而代之的是不祥的鲜红色,让人联想起血。 呜呜呜呜的警报声刺耳。 「怎么了?」 昂热的声音冰冷刺骨,负责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下意识转头看,却是被此刻 的校长先生给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折刀出现在昂热手里,尽管尚未展开,刃在鞘中,但老人浑身上下满满都是令人胆寒的煞气,负责人一个成天到晚都只是和电脑键盘打交道的死宅,哪里见过这阵仗,冷汗刷的一下密布后背。 「冷静点冷静点。」 他抱着昂热手臂。 「不需要您动手!」 「现在这只是……」 在令人不安的红光中,负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但昂热还是清楚的将之捕捉。「诺玛……败了。」 昂热低头,明亮的黄金童,在猩红的光芒里,一如深沉噩梦。 「诺玛败了……」 同样的一幕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上演。 「少主!」 宫本博士深深低头。 「很抱歉,辉夜姬败了。」 「嗯。」 源稚生一提童子切,未出鞘,闪电般击飞宫本博士刺向小腹的刀。 清脆的几声响,小刀在地上翻滚几圈,停住了。 「你这家伙!」 乌鸦愤怒的冲向宫本博士。 「乌鸦!」 源稚生开口。 乌鸦捏了捏拳头,愤愤不平的退回去。 源稚生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切腹失败的宫本博士。 若非他及时制止,宫本博士的刀已经切入自己小腹。 「想切腹么?」 「这是我唯一可以谢罪的方式了。」 「愚蠢!」 源稚生大喝。 乌鸦下意识立正,目不斜视。 少主向来温和,是难得的好人,有时候乌鸦甚至会产生一种不敬的想法,如果少主没有血统,不是蛇岐八家少主,大概就会是学校里无论老师同学都会超级喜欢的好好学生吧。 就那种不管读书还是体育,都有超级好成绩的类型。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以前乌鸦碰到这种类型的人,都很不屑,觉得这些家伙的嘴脸作呕极了,恨不得把他们给打一顿,看到他们狼狈无比的样子就会很开心。 但少主就不一样,如果是少主的话,乌鸦只会觉得少主他真厉害啊,不愧是少主什么的。 源稚生呵斥,顿时鸦雀无声,以宫本博士为首的白大褂们自不必说,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就连源稚生的家臣,夜叉乌鸦和樱,也都是深深低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并排。 「我说啊。」 乌鸦嘴唇蠕动,音量很低。 「刚才少主的样子,真吓人。」 「不愧是少主啊。」 其实还有句话乌鸦没说,那就是「这样的少主才是我乌鸦誓要追随的男人啊」。 这种话留在心底就好了,而且乌鸦有种预感,说出来八成会被打。 「吓人?」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夜叉,其实也是个热衷于和乌鸦两个人说悄悄话的家伙。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你这家伙。」 「少主这是温柔,你懂不懂!」 乌鸦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温柔! 他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什么,话堵在口中,神色若有所思。 夜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就算是你,也能想到吧。」 「那个博士,应该死的。」 一个白大褂的·女性科研人员小跑得追上他们。 女人,不,看模样应该还只是女孩,。 乌鸦和夜叉伸手阻拦。 「很抱歉,我……我只是想……」 她跑的很急,以混血种的体质,也上气不接下气。 「我就是想,向少主大人说一声……」 她深深鞠躬,黑长发垂下。 「谢谢!」 乌鸦不自然的看了眼夜叉。 「咱怎么办,这以后该不会是少主夫人吧。」 夜叉回瞪。 「想什么呢!少主夫人是谁你心里还没数么!」 乌鸦瞥了眼樱,立刻恍然大悟,对对对,看他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能忘。 想通了关节,乌鸦再度换上一张凶恶的脸,怒目而视。 「起来吧。」 源稚生说。 「不必感谢,我并未做什么。」 「你还有任务,回去吧。」 这个女研究员显然还有很多话说,但源稚生都说到这了,她再坚持下去就不礼貌了。 「是!」 再次鞠躬后,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说起来,这个人。」 乌鸦对夜叉说。 「胸牌上是写的宫本吧。」 「嗯。」 夜叉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不记得了么,家族大会上见过的,那位博士的孙女。」 「哦哦,孙女。」 …. 乌鸦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你说咱少主这可是救了他爷爷,她会不会从此……」 「闭嘴你这个蠢货。」 夜叉呵斥。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樱。 「少主是干大事的,你都在想什么呢!」 「喔喔喔,也是。」 乌鸦好像误打误撞领会了夜叉的意思。 只见他一脸钦佩。 「没错,少主就是干大事的人!」 乌鸦兴奋起来。 「你说我们这是去干嘛!」 「是不是要和本部开战了!」 「帆船村。」 只有四人的电梯里,源稚生说。 「我们去那。」 ………… 诺玛和辉夜姬的战争结束了。 这一消息迅速席卷猎人网站。 翘首以盼的混血种们纷纷涌入帖子。 他们 很是好奇这场战争的结果。 以前只是争论,虚空比较诺玛和辉夜姬,他们就能吵上几万楼。 这次可是真的动手。 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诺玛还是辉夜姬,马上就能揭晓答桉。 可是当混血种们兴奋的点开帖子,看到的内容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胜利者,不是诺玛,也不是辉夜姬。 而这场战争,准确点说还没有结束。 战局定住了。 目前的日本互联网呈现一种僵持的状态。 诺玛,辉夜姬,还有未知的第三方。 这三者的力量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外人不能插手,否则会被三者联手驱赶。 而三者的平衡态也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打破。 也就是说,谁也没办法通过如今的日本网络去监控什么。 权限空悬。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夏天单车和猫 451 帆船村 “就是说,不用去极地了?” 夏弥兴奋的问楚子航。 “嗯。” 楚子航还在看着守夜人发来的任务沉思。 “好耶!” 夏弥跳着。 “这么开心。” 楚子航看她一眼。 “当然啦!” “那么冷的地方,我都想冬眠了,谁高兴去啊!” “冬眠……” “哈哈哈,夸张啦夸张,一种修辞手法,学长你这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呆诶。” 楚子航目光在夏弥上扬的唇角多停留了片刻。 他垂下眼睑。 “我语文很好的。” “阅读理解一直满分。” “看得出来。” “学长你嘛,肯定从小就是好学生,是那种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没准上中学的时候还是什么校草呢,不知道多少女生死心塌地钟情你这一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楚子航又看了正在滔滔不绝的夏弥一眼。 “你真的很开心。” 夏弥眨眨眼,疑惑的看楚子航。 “走吧,去日本。” “去日本干嘛……” 这话一出口,夏弥很快反应过来。 “那个,学长,那天抽奖拿的奖券,日本双人游什么的,你该不会还留着吧。” 楚子航转过电脑屏幕给夏弥看。 夏弥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 “这是……” “守夜人的任务……” 任务内容是调楚子航去日本,参与寻找S级,以及其他任务。 寻找S级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内容,需要楚子航抵达日本后才能进一步解锁。 虽然任务的发布者是守夜人这点很让人在意,毕竟以前都是诺玛,但夏弥转念一想就能想通,如今的诺玛什么状态不是秘密,全世界的混血种都知道,卡塞尔的诺玛蛇岐八家的辉夜姬,以及未知的第三方势力,三方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态,就像是一座囚牢,把三者困在里面。 如今的诺玛和辉夜姬便如同死机,无论卡塞尔和蛇岐八家都无法沟通上自家的人工智能,与此同时,日本的网络也被这三者占据,谁也没办法通过日本网络做点什么。 “好像是黑暗森林啊。” 夏弥说。 “给岁月以文明。” 楚子航开口。 “而非给文明以岁月。” 夏弥看他。 “听起来,如果有必要的话,学长你是会选择绚烂死去的类型么?” “这两句话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给生命以意义,而非给生命以时间。” 楚子航合上笔记本电脑。 他并未回答夏弥的话,却是破天荒的发出邀请。 “一起来么?” 夏弥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有点呆呆地。 “一起来……” “去哪里?” “日本。” “但是……这不是学长你的任务么?” “可以带一个助手。” “这是执行部一直以来的规定。” 简单解释一句,楚子航又是重复。 他问夏弥。 “一起来么?” 夏弥两只手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啊啊啊,死杀胚这是在干什么,他这邀请是什么意思,我要不要答应! “可是,如果我不在家的话,我的弟弟他……” “所以是不行么。” 确定了是句号不是问号啊。 死杀胚你这语气到底怎么回事。 至少也给我遗憾一点吧。 夏弥好似忽然想起什么来。 “对了!” 她恍然大悟。 “说起来,我弟弟都这么大的人了,总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吧。” “而且就算我不在家,真想我了,他又不是不能来日本。” “学长你别看我弟弟那个样子,在搬家的方面,他可是一把好手。” “超级超级厉害。” “连房子也能给你一起搬走。” “嗯。” 楚子航点头。 “学长你这什么态度!” “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你不相信,是吧,肯定是不相信吧!” 夏弥叫嚣着。 “所以,一起去日本吧。” 楚子航看着夏弥双眼。 这大男孩的目光仿佛具有某种魔力,本来跟猫一样炸毛的夏弥,一瞬间就安静了。 “既然学长你都说道这种程度了。” “我再不同意,感觉就太不给你面子了。” “那么,嗯……” 夏弥点头。 “我们一起咯。” “去日本。” “很好。” “收拾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动身。” 茫然的看着楚子航离开的背影,夏弥站了许久。 等等,本来不是说好日本双人游的么? 双人游,双人游,这指的难道不是旅游么? 现在怎么成了一起执行任务了。 这个任务不管怎么看都会死人吧。 至少会战斗吧。 哪有男生带女生去这种地方的…… 想了许久,许久,夏弥的拳头越握越紧,最后她重重哼了声,用力吹了下刘海。 “死杀胚!” ………… 帆船村。 健太趴在电脑前面,伸着两根食指,一下一下戳键盘。 “嗯,这个……这个是?” 健太自言自语。 “有了!” 健太握着鼠标,移动几下,按了几下。 一个崭新的页面跳转出来。 健太松了口气。 “让我看看。” 健太搓着手,忽的一顿,挠挠脑袋。 “这些家伙在找的……” 健太疑惑的喃喃自语。 “是路老大么?” 这么说出口,他又摇头。 “不对不对。” “也有可能重名。”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样和自己说了两句,健太脸上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 “只是啊……” 健太又将目光投向屏幕。 猎人网站置顶帖,寻找卡塞尔失踪的S级。 “S级的名字是叫……” 健太一字一顿的读。 “路明非。” 把页面往下拖。 有照片! 健太神情一振。 虽然嘴上说着太巧合了不可能什么的,但如果是路老大的话,真实身份其实是足以影响猎人网站的大人物也并非太过令人惊讶的消息。 相反的,在最开始的不敢置信后,健太到现在,已能慢慢接受。 刚好,帖子里有S级照片。没什么能比照片更能确定身份的了。 健太想着,满怀期待的等起照片加载。 帆船村在海边,地处偏远,网络不好,加上健太家庭并不富裕,勉强拉的网线,网速时快时慢,只是一张照片或许都要加载上好几分钟。 眼看旋转的圈圈快要到头,忽的一停,之后就怎么也不动了。 “又卡了么?” 健太熟练的刷新网页。 页面卡顿这种事对他来说太经常了,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这一回,刷新之后别说是新页面,原来的旧页面都不翼而飞。 健太不信邪的再按几次。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网络……彻底连不上了。 也不知道猎人网站找的这个S级,到底长什么样。 健太漫无目的的想着。 好半天,他起来捣鼓捣鼓电脑。 “奇怪……” 健太挠挠头。 这次网络断的好彻底,半天也连不上去。 猎人网站也好,游戏也好,都连不上。 健太把笔记本丢在地上,蹬蹬蹬跑到窗户旁边。 他往外面看。 漫无边际的蔚蓝大海在一瞬间闯入眼帘。 健太笑容灿烂,两只手上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真舒服啊!” ………… “怎么样,风景很不错吧。” 岩田大叔热情的打招呼。 “路小哥。” “嗯。” 正眺望大海的路明非收回目光。 “很少能看到这么蓝的海。” “嘿咻!” 岩田大叔奋力扔出块石头,啪啪啪,石头在海面上跳起落下,八次后咚的一声沉海。 “八次啊。” 岩田大叔叉着腰叹气。 “八次……怎么了么?” “啊哈哈哈。” 岩田大叔见路明非问了,就挠着头笑。 “看路小哥你这样子,就没怎么见过大海吧。” “像是我这样啊,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家伙。” “特别喜欢玩这种游戏。” 岩田大叔又丢了块石头。 这次是十下。 岩田大叔用力握拳,笑着说了句“好耶”。 他断断续续给路明非讲起小的时候。 岩田大叔从小就是孩子王,帆船村的大小孩子都听他的话,那时候他们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就是往大海丢石头,小孩子嘛,什么都喜欢比,什么都喜欢争个高低,他们也是,就算只是往大海丢石头这种小事,也想要比。 比谁丢的远,比谁的水花多。 似乎还有讲究,如果水花数量超过三十三,那么这个人就是征服了大海的男人。 岩田大叔骄傲的说。 “我可一直都是冠军哦。” “哇,厉害厉害。” “哈哈。” 对岩田大叔来说,得到路明非的认可似乎是一件很值得开怀的事。 “好啦,我还得给老头子送木头。” “路小哥,明天找你啊。” “嗯,明天见。” 嘿咻一声,岩田大叔扛着木头,在嘹亮的歌声中,往家去了。 等的他走远,坐在礁石上的路明非捡起一块石头,抛了抛,回想着大叔的话,笑起来,随手丢向大海。 出手的瞬间,石子展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以着箭矢,不,是以着炮弹般的气势,冲向大海。 这一幕几乎是把大海给直接劈开。 竖起两堵高高水墙,鱼瞪着茫然双眼在空中翻滚,远处传来渔民的怒骂。 路明非转身回家。 说来,他的石子弹都没弹起来,直接击穿海面。 这到底……能不能算是征服了大海? 路明非走到半路,恰好看到跑过来的小辣椒。 她的方向很明确,就是自己这边。 应该是岩田大叔说的。 看到路明非,小辣椒双眼亮了亮,很快又摆出一张臭脸。 “跑这么远,干嘛!” 埋怨一句,小辣椒转身,两只手插进兜里。 “走了,回家吃饭。” 路明非一只手按住她脑袋,笑着揉了揉。 “好。” 回去的路上碰到很多村民。 帆船村很偏僻,也因为偏僻,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保持着相当老旧的风貌。 “这是什么?手机?” “伢子啊,你怎么跑这里面去了啊。” “电视坏了么,没关系,我听说敲敲就能好。” “是车子诶,看起来好厉害。” 在这样的村子,有一天出现一张陌生面孔,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 路明非还记的前两天他和桑尼号的大家一起回村,那场景跟过年似的,村民们三两成群,用各种各样理由到小辣椒家里,就为了看路明非一眼。 帆船村来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外人,还是来自于大洋彼岸的远东,可是一件大事。 “唷,路小哥。” “回来了啊!” “明天过来一起吃饭啊,叫上小辣椒。” “这是新打的鱼,拎一条回去啊。” 路明非和碰面的村民们打招呼。 小辣椒就在旁边臭着张小脸。 快到家,碰着的村民少了,小辣椒打着手电筒,照着路。 “真是的。” 她低低的说。 “到底你是村子的人,还是我是村子的人啊。” 路明非笑着揉她头发。 “晚上吃什么?” 小辣椒用力挣扎,仰起头对他作鬼脸。 “青蛙,苍蝇,癞蛤蟆,吃死你吃死你!” 小辣椒甩开两条腿往家里跑。 留下路明非一个慢悠悠走在小路上。 门没关,一推就开。 小辣椒正托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她看了眼路明非。 “进来端碗。” “好嘞。” 回帆船村,岩田大叔他们都曾邀请路明非去自己家住,健太最是积极,他兴奋的说自己有一个秘密基地,在很遥远的地方,风景超级好,信誓旦旦的表示路明非一定会喜欢。 路明非耐心的听他们说完,点着头说真是有趣啊,然后对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小辣椒说。 “能麻烦你收留几天吗?” 路明非还记得小辣椒当时抬起头震惊的样子。 后来尽管她不说,但路明非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小辣椒心中的欢喜。 晚饭是小辣椒下的厨,本来路明非想做来着,但小辣椒无论如何都不肯,拗不过这孩子,路明非只能依她。 “这个汤,很好喝。” 路明非说。 小辣椒扬起嘴角,又用力摁下去,矜持的点点头,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好吃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毕竟是我的手艺啊。 过了会。 “我妹妹的汤更好喝。” “真的?” “那当然!” 小辣椒话多起来。 “美和子超级温柔,不管什么家务都能很快上手,比我强多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 有关妹妹美和子的事。 忽的小辣椒好似想起什么,抿抿嘴,不说话了。 她沉默的扒饭。 “我吃好了。” 小辣椒说。 “碗和筷子先放着,一会我来收拾。” 说完她就出去了。 “是叫……美和子么?” 路明非看向桌上,那是两个女孩的合照。 (本章完) 452 风魔家 一个是小辣椒,几乎叫人认不出来,这个向来都是臭着张脸的假小子,照片里的她竟笑容灿烂,·两排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一双眼也眯着,开朗的阳光气息扑面而来。 看年龄是几年前的了。 路明非的目光在这个开朗版小辣椒上停留片刻。 他看向旁边的那个女孩。 大概就是小辣椒说的美和子。 看上去的第一眼就给人乖巧的印象,也在笑着,比起旁边热烈灿烂的小辣椒,美和子的笑显得更为矜持,看向镜头的目光像是小动物一样,怯怯的,又有着某种亮闪闪的东西。 令人在意的是美和子的头发。 这是一头白发。 染色么? 还是…… 路明非注意到,照片中美和子的脸色格外苍白,显出几分病态。 放下碗筷,路明非起身,他披着外套,走到门口,找到小辣椒。 这孩子一个人蹲在树下,抱着膝盖,低着头,影子很长。 路明非看了许久。 他在小辣椒家中借宿已有几天,除了小辣椒,从没见过任何一个旁人。 这孩子的变化,是因为美和子么? 等小辣椒低着头踢着石头回来时,厨房和餐桌都已经收拾好了。 她切了声。 果然,小辣椒在阳台找到路明非,这家伙正捧着本书在读。 “喂,不是说了么,我收拾。” “你多管闲事干嘛。” 路明非抬头看了眼她,笑起来。 “嗯,这时候我应该说一声抱歉么?” 小辣椒偏过头。 “怪人。” 她站在门口,背后是房间的灯光。 “我去放热水了,待会来洗澡。” “嗯。” 小辣椒欲言又止。 “我说啊,你都住几天了也不表示表示,不合适吧。”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路明非认可的点头。 “我记得岩田大叔他们说了有报酬来着,一千一晚怎么样?或者一万?很抱歉这边的物价我还是有些没搞懂。” 小辣椒抿抿嘴。 “不是这个。” 她终于抬起头,和路明非对视。 “以前你不是说过么,教我怎么打架。” “我还要学。” 路明非一下一下,用书拍着掌心。 “学么,我能教的,也只有武道。” “会很辛苦。” 小辣椒哼了声。 “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你别小看人!” “那就好。” 路明非沉吟片刻。 :“既然不怕吃苦,这样如何,这两天我准备准备,三日后教你。” 小辣椒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嗯!” 她重重点头。 “我去放热水。” “你这家伙,别老是磨磨蹭蹭,快点洗澡。” “今天就让你洗头一道吧。” 小辣椒风风火火,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了。 踩着榻榻米的咚咚声也格外欢快。 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从健太和大山那里,小辣椒得知了路明非的·表现。 强大的简直就不像是人类。 不对。 应该说强大得简直都不像是混血种。 可是岩田大叔信誓旦旦的说没有在路明非身上感应到血统,这么说路明非不是混血种咯。 那么他肯定有某种强大的秘诀。 小辣椒这样想着。 如果能学到,那么自己的话,就算面对他们……面对他们……也一定能把美和子带回来。 小辣椒眼前又出现·美和子被带走的那天,回头望向自己的目光。 她分明在里面看到了美和子对自己说的话。 她在用哀伤的声音说啊。 “姐姐,姐姐。” “救我。” 当时的小辣椒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眼睁睁的看着美和子被人带走。 阳台,靠着栏杆的路明非,看着小辣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本来他还有句话想说的。 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有所成就,五年十年都是等闲,甚至还得花上更多时间。 小辣椒你……等的了么? 只是这个问题,路明非认为,没有问出的必要。 小辣椒等不起。 她有必须完成的事,所以需要力量。 在九州,小辣椒这样的人,路明非见过太多。 重术而轻道,盲目追求力量的人,犹如扑火飞蛾,最终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若是其他人,在这个与九州迥异的龙族世界,路明非是否插手,或许还会想想。 他的当务之急是前往东京,寻找回九州的办法。 但小辣椒不是旁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路明非仰头望星空。 两个世界的星空一般无二。 那么,想必这道理也可通用吧。 小辣椒从噩梦里惊醒。 她坐在床上,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映得女孩格外孤单。 最近总是做噩梦。 前阵子还在桑尼号上,没有回港,她梦的是自己畸变成怪物。 现在回港了,梦也变了,从自己变成了美和子。 在梦里,小辣椒回到很多年前,她和美和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双亲因事故去世,只留下姐妹两人。 虽然说是相依为命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很可怜,但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有村子里的大家帮忙,也能过得下去。 只是某天小辣椒醒来,发现美和子高烧不醒,之后她的身体就一天天的衰弱下去,顿时这个本就勉强维持的家庭,雪上加霜。 在噩梦里,小辣椒再次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时光。 她只觉得无助。 最痛苦的还是美和子被带走的那天。 什么精神病院,她才不相信那种骗小孩子的话。 但是她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谁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的意见。 “姐姐,姐姐。” 美和子柔弱的声音。 “回去吧。” “我没事的。” “美和子会乖乖听医生的话。” “会乖乖吃药,会乖乖打针。” “姐姐回去吧。” 美和子! 美和子! 小辣椒在地上挣扎。 过去很久,直到今天想起,她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痛苦。 所以,她要变强。 必须变强。 小辣椒紧紧抓着床单。 她在天亮的时候睡去。 ………… “路小哥,来了!” “早上好,岩田大叔。” “哈哈哈,真是太客气了。” 岩田大叔指着房间里的中年人。 “他呢,叫渡边,是个商业头脑相当厉害的家伙,这两天刚好要去一趟东京,好像是去洽谈生意什么的……” 岩田大叔苦恼的抓抓头发,好半天了也愣是没想起来渡边去东京是要洽谈什么生意,不过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岩田大叔洒脱的一挥手,将之抛在脑后。 “总之,接下来去东京,路小哥你就和这家伙一起。” 岩田大叔用力的拍打渡边肩膀。 “我说啊,渡边,路小哥可是我十分重要的朋友,还在海上救了我的性命,你可得伺候好了。” 渡边惊奇的看了眼路明非。 “哦,真是不敢置信,在大海上救了老大你么!” 他双手握着路明非的手,弯着腰,恭敬的上下摇晃。 “真是太感谢您了,路君!” “盐田老大这家伙,总是粗心大意,什么时候会碰上危险也不知道,都已经到了差点丢命的程度,想必这一次出海一定很危险吧,真是多亏有您,否则盐田老大他……” “总之,这一次去东京,您什么也不用准备,一切有我。” 渡边信誓旦旦。 “什么!” 一个比起岩田更加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岩田差点出事!” 拄着拐杖的汉子从楼梯口走出来。 “老……老头子……” 连岩田大叔都下意识结巴了。 路明非目光好奇,看向他。 路明非觉得这个老头子的外貌几乎就是岩田大叔的升级版,两者许多细节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岩田大叔过上几十年,老了之后,就是这副样子。 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岩田大叔的父亲。 只是令人惊奇的是…… “老爹!” 渡边立正鞠躬,向老头子毕恭毕敬行礼。 “嗯。” 老头用鼻子淡淡出了声。 明明是岩田大叔的父亲,渡边却喊他老爹,还理所应当的应了。 嗯,大概这声老爹的意思不是父亲,而是类似于老大一类的称呼。 老头子走到路明非面前。 用拐杖重重敲了两下地面。 “小鬼,叫路明非是么?” “那个,老头子,路小哥很厉害的,还救了我,你怎么说也尊重点……” “闭嘴!” 老头子呵斥,岩田大叔缩了缩脖子。 路明非看了眼岩田大叔,觉得有趣,这样子的岩田大叔他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嗯,我是。” 路明非回答。 老头子威严的审视他,无形的目光竟有若实质,给人带来巨大压力,一旁渡边的腰更弯了,岩田大叔向来的豪爽也是不见,此刻的他显得手足无措,明明想出声提醒路明非,但又顾忌老头子的存在不敢开口。 话说岩田大叔心里还在纳闷,自家老头子这是怎么了,路小哥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不是早知道的事么,今天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而且找路小哥问什么罪,他是救命的人,又不是仇人。 房间里几个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唯一例外的只有路明非。 原来什么样他现在还什么样,便好似老爹压迫力十足的目光对这个年轻人丝毫不起作用。 “你……” 沉着脸看起来像是浮世绘里恶鬼的老爹,展颜一笑。纵横交错的皱纹逐个展开,非但不和善,反而更吓人了。 要是这里有小孩子,八成已经哭了。 岩田大叔和渡边人都看傻了。 他们还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老爹。 “你很好。” 老爹对路明非点着头。 “非常好。” 路明非此刻心情并没有如岩田大叔两人般震惊。 他在九州和小皇帝一道起于微末又定鼎天下,经历的人与事不知凡几,厉害角色数也数不清,老爹的身份或许很特殊,不像是一个小小渔村能有的人物,但那又如何,王侯之流路明非也不是没见过,说起来连他自己也是,小皇帝硬塞给他的,如果这样的路明非面对老爹都会紧张,那不只是对他,也是对九州武林和曾经死在阎罗之手武者的侮辱。 “我知道你要什么。” 老爹对路明非说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没有在路明非脸上看到想象中的意外。 老头子脸色沉了沉,又弯起嘴角。 “有意思的小鬼。” 拐杖一敲地面。 “两个混小子,给我滚出去!” “是!” 岩田大叔和渡边出门。 擦肩而过时,岩田大叔还给了路明非一个万分抱歉的眼神。 房门在身后拉上。 “跟我来吧,小鬼。” 老头子招呼一声路明非。 他们一前一后上楼。 老爹推开门。 路明非嗅到一股淡淡檀香。 这味道他并不陌生,有条件的武者会焚香以辅助站桩,以进入更高效率的冥想状态。 房间很黑,一应窗户尽皆紧闭,只点上一盏蜡烛,豆大光芒映照四周。 路明非稍微适应光线,转头四望,张牙舞爪的恶鬼浮屠闯入眼帘,有的赤发,有的清面,有的夜叉,有的鬼母。 是黄泉么?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黄泉之流,路明非可谓是再熟悉不过。 下一秒他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 不是黄泉,想一想,没记错的话,这些应该是叫……浮世绘。 路明非目露思索。 当他发现自己不在九州,而是莫名其妙到了其他世界后,一向最是抗拒看书的路明非,破天荒的把桑尼号上所有能找得到的书籍都给看了一遍。 抗拒看书是没错,现在路明非也是,从九州到龙族世界,换了个地方不代表他就换了性子。 路明非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为此付诸行动。 他在九州领兵多年,自然明白情报的重要性,来到一个崭新的环境,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尽快收集情报,阅读书籍是很好的办法。 如今也无非是换的环境大了点,从九州世界到龙族世界。 哪怕回港后,下了桑尼号,路明非也没有丢下阅读的习惯,一个崭新世界的情报不是一时半会能收集完的,更何况这个世界和路明非的九州相差甚远,手机和网络之类的现代设备·叫得他惊叹不已,而这些只是此方世界的冰山一角。 一方世界的情报庞大到难以想象,肯定得有详略取舍,路明非着重看的是日本和远东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接下来要去,一个则与九州相差仿佛,特别是后者,远东历史给了他很多启发,路明非感悟颇多,偶尔他也会好奇的想,若是把二十四史打包带给九州的小皇帝看,他的这位挚友又会有何种反应? 想想还真是令人期待。 路明非情不自禁翘起嘴角,又很快放下,摇摇头。 小皇帝的反应或许有趣,但作用大概并无多少,虽说历史的存在便是提醒后来者不要去走前人的弯路,踩前人踩过的坑,但人类的天性之中,本来就有着偏执和傲慢的成分。 人类从历史里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不会从历史里学习任何教训。 路明非是在有关日本的介绍中,看到的浮世绘。 这片土地号称有着三百万鬼神,浮世绘便是描绘鬼神的画作。 但是……寻常人可不会在家里放这么多的浮世绘。 “坐吧,小鬼。” 老爹说着。 他的手在胸口一抹,而后双肩一耸,袒开衣襟。 二三月份,早春寒凉,老爹又上了岁数,路明非想出言提醒,却是在目光落在老爹袒开的衣襟之下时,停住了。 就算上了岁数,老爹的肌肉仍然饱满,上面有许多纵横交错的伤口,还有弹痕。 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和平年代他是怎么把自己给弄出的一身伤。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老爹的这身伤。 而是其上半身凶神恶煞的赤鬼刺青。 刺青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师手笔,就算以路明非的眼光,也是可圈可点,单以凡俗画技而言,已是相当难得。 最可贵的是赤鬼刺青与老爹的契合。 赤鬼刺青顺着老爹肌肉纹理走向而成,他只是随意坐着,胸膛因呼吸而起伏,赤鬼便宛如拥有生命般,作将要扑杀的姿态。 “小鬼,你这几天的动作,我都知道。” 这几天的动作? 路明非很快了然,老爹指的,应该就是他这几天以来趁着酒席饭局,旁敲侧击的打探美和子相关信息的这件事。 桑尼号众人欠了路明非一条命,回来后各家都有邀请他吃饭,路明非便趁机打探美和子的事,说来当初还在桑尼号上时,他本想从大山处打听小辣椒的事情,但性格憨厚好似没什么心眼的大山,碰上关于小辣椒的事后,反应相当出乎意料,无论路明非怎么问,也不肯开口,始终保持沉默。 从那次起路明非就留了心。 回到帆船村,几天来路明非也在明里暗里探索真相,只是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几天时间下来,线索收集不少,但是距离真相,还是缺少几块重要拼图。 路明非手头的信息表明小辣椒的确有一个妹妹是叫美和子,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身体很不好,似乎得了怪病。 变故出现在前几年,具体时间路明非还没有查出来。 美和子因未知原因离开帆船村,去向不明。 也是因此,才导致原先开朗的小辣椒,变成现在这副成天摆着一张臭脸的样子。 但美和子去了哪里? 又是为何离开的村子? 无论是谁,在提到这一块信息时,都是闭口不言,或者转移话题。 这似乎是所有村民都必须共同守护的隐秘。 路明非擅长的是正面攻伐,这种需要缜密心思抽丝剥茧的调查工作,非他所长,能查到这里,已是他能力的极限。 本来路明非还计划着,破布得已只能使用武力手段,用拳脚去说服村民,不曾想在今天,却是峰回路转,在岩田大叔的老爹这里看到曙光。 “你在调查美和子吧。” “小鬼。” 老爹的这两句话直接坐实了路明非的猜测。 “嗯。” 他没有绕弯,既然老爹话都说到这了,旁敲侧击什么的已失去意义。 “美和子怎么了?” “她去了哪里?” “谁带她走的?” “还有……” 路明非说。 “为什么村子里的大家都对此避而不谈?” “哈哈哈。” 老爹抚掌大笑。 “小鬼就是小鬼,性子真急。” “也罢。” “老夫本就要将一切与你和盘托出。” 说到这里,他微一沉吟,露出回忆之色。 “美和子那孩子啊……” “我记得,是第七个了吧。” “第七个?” “是啊。” 老爹叹了口气。 “该从哪里说起呢……” “让我想想。” “哦,对了。” 老爹指着心口。 “小鬼,看到这个了么?” 路明非点头。 他当然看到了,房间昏暗的光线并不能影响路明非视物,在老爹心口位置,那是一只蜘蛛的刺青。 “风魔家。” 老爹沉声说。 “这是风魔家的家徽。” 路明非在老爹的这两句话里,听出他的颤抖。 特别是在其提到风魔家这几个字时。 便好似是在老爹眼中,风魔家如同洪水猛兽般,代表着恐怖和强大,绝对不可提起。 路明非自然知道家徽意味着什么。 既然老爹心口是风魔家家辉刺青,那么…… “你是风魔家的人?” “可你不是姓岩田么?” “莫非……” 路明非心中一动。 “哈哈。” 老爹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鬼。” “我本就姓岩田,不是后来改的。”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风魔家刺青。” 他感慨的摸着心口。 “小鬼,养狗的人会给狗拴上链子,甚至还会给特别听话特别喜欢的狗,赐予名字。” “这道理,你知道吧。” 老爹笑着。 “而我呢……” “我就是风魔家的狗。” 老爹的声音很平静。 只是有些时候,语气越是平静,情感才越是激烈。 “小鬼,你不是想知道美和子去哪里了么?” 路明非凝神细听。 老爹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倒是问路明非。 “井上,嗯,也就是小岩田的大副。” “小鬼你也见过死侍化的混血种。” “那么,你知道鬼么?” 渐渐的,随着老爹的讲述,帆船村隐藏于平和表面之下的真相,展现在路明非面前。 一切的根源,便在于鬼。 鬼不是死侍,鬼还是混血种,只是他们比起普通混血种,有更大的堕落风险。 (本章完) 453 罪和赎罪 这片土地混血种的血统有隐患。 老爹直接与路明非坦言。 类似的话他可不会这样轻易的和人说,尤其是在这人还是来自这片土地之外的情况下,日本的混血种守着他们血统的秘密,千年又千年,从久远之前的年代一直到如今,保守秘密这件事本身几乎都已铭刻进了他们的血统。 但路明非是特殊的。 一来他救了桑尼号上下众人的性命。 二来路明非还用未知技术治愈大副,把已然开始死侍化的大副硬生生拉了回来。 对老爹来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后者。 都能治愈死侍化了,哪怕代价是降低血统,但是在生死面前,相信绝大部分混血种还是会如此选择,只要能活下去。 老爹认为,能做到治愈死侍化这种匪夷所思奇迹的路明非,根本没有对他隐瞒日本混血种血统隐患的必要。 而且就算他想瞒,能否瞒住尚且两说。 小岩田他们或许还没意识到治愈死侍化意味着什么,但老爹很清楚,他前半生一直为风魔家工作,在庞然大物的蛇岐八家里,旁系之中,老爹也算是爬上了相当高的位置。 要不然这个村子也不会交给他来管理。 老爹很清楚治愈死侍化的意义。 这种事一旦传出去,本家来人是肯定的,甚至于,老爹觉得,一个搞不好,还会惊动上三家的大人物。 不,应该说,以路明非展现出的技术,惊动上三家的大人物才是正常,而没准的是,大家长甚至都有可能因此接见。 大家长啊…… 老爹思绪飘远,他曾远远的看过一眼,是十年前呢,还是二十年前,具体时间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男人的魄力令他终生难忘,那种无与伦比的野望,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贪婪,似要将全世界吞入腹内,便如传说中的八岐大蛇。 虽然这么形容起来感觉不像是什么好家伙,但作为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作为他们这些死后毫无疑问必定会堕入无间之人的领袖,鬼中之鬼,极恶之恶,大家长他,真是再合格不过。 “抱歉,说的远了。” 老爹苦恼的敲了敲额头。 他遥脑袋感慨。 “人老了,就喜欢胡思乱想,回忆过往。” “没有。” 路明非饶有兴趣。 “这些其实很有趣。” “嗯……” 他继续往下说,好似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么,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知道……” 老爹看出路明非的想法,笑着摇头。 “小鬼,如果你在想大家长的战力,我劝你还是不必了。” “哦,他很强?” “大家长自然是强,但与单枪匹马击退海妖群的你相比,大概还是不如的。” “而且大家长年纪也大了,就算是流淌有皇血的混血种,上了年纪身体机能也会下降,老了就会如此,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没办法违背。” 说到这里老爹好似响起什么,顿了下,不无赞叹的补充。 “当然,那位除外。” “那位?” “嗯。” 老爹在提到这个人时嵴背都下意识挺直,脸上写满了钦佩和尊敬。 “卡塞尔的校长,传奇屠龙者,战胜了时间的男人。” 一连串名头听得路明非频频点头。 “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你没听说过么?” 路明非奇怪的看老爹。 “我为什么得听过?” 他注意到老爹隐晦的目光。 在刚才的瞬间,这个人在审视我的表情。 路明非心想。 他好像是想从我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 “没听过啊。” 老爹全身肌肉放松下来。 原来从之前见到路明非的第一面开始这个老人就一直绷紧了全身肌肉。 到现在才真正放松。 “没听过也正常。” “也正常。” 他呢喃两句,迷迷湖湖的样子,像在梦呓。 “对了,刚才说道哪来着……” 梦醒了,老爹苦苦回忆。 “有了。” “是鬼,对吧。” “说起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路明非想了想。 “挺好的,像是世外桃源。” “呵。” “世外桃源?” 老爹冷笑。 “小鬼,你说的,倒也没错。” “帆船村确实像世外桃源一样与世隔绝。” “但我们可不是为了躲避战乱。” “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 老爹吐出一口浊气。 “关押鬼。” 混血种家族其实是一个伪命题。 遗传里的秘密太多了,多少科学家穷尽一生前赴后继也无法揭开这里面的奥秘,哪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无论是父母中一方为混血种,亦或者双方都是混血种,都无法保证他们结合所诞下的后代,一定也是混血种。 照理说两个高级血统的混血种结合,诞下后代同样为高血统的概率很大。 然而事实偏偏就有两个相当于a级血统浓度的混血种结合最后却是诞下一个普通人的例子。 这里说的普通人,指的是龙血浓度达不到觉醒标准的人,事实上混血种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体内都有龙血,区别只在于浓度高低,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混血种。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普通人结合却能诞下一个混血种孩子的原因。 基因有遗传也有变异。 这是一门极其复杂的学科,也是比天气更为难以预料的系统。 对于人类来说,想要在这个复杂系统中精准的找出点什么,比如谁和谁结合后代最大概率是优秀混血种,而谁和谁结合诞下的后代有很大概率是鬼,无论预测什么,以人类的大脑想要做到实在千难万难。 但如果不是人类呢? 自从蛇岐八家·拥有了辉夜姬,原本只是天方夜谭的计划,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人工智能是领先时代的造物,辉夜姬能做到的,远比什么监控什么找人,更加·复杂,也更加伟大。 之前只存在于设想的血统筛选计划,有了辉夜姬帮助,很快上了正轨。 蛇岐八家挑选出容易诞生鬼的混血种家族,建立偏僻的村子,让他们集中居住。 如此一来,就算这些人里出现鬼,也不会对普通人的社会造成太大影响。 还能通过这种手段尽可能的控制普通人社会中鬼的数量。 “所以,这个村子的人……” “嗯,都是经过计算有很大概率诞生鬼的混血种。” “就因为……辉夜姬么?” 路明非皱眉。 “一个人工智能?” 他承认,或许自己的确是有成见,在路明非看来,无论老爹说什么,人工智能都只是人工智能,以神明命名的辉夜姬说到底也不是人类。 因为一个人工智能的所谓计算,就要把一些人集中在偏远村子里居住,从此过上等同于软禁的生活。 路明非无法认同。 “小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老爹说。 “觉得武断,难以理解,是吧。” “呵。” “没经历过一个作为鬼的亲友所带来的痛苦,也没看过一只鬼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疼痛。”、 “这样的你,是无法理解的。” 老爹目光追忆。 从某种意义上说,鬼是比死侍更加危险的存在。 因为鬼还顶着人类的外貌。 死侍已经彻底堕落,无论是谁,只要看到死侍丑陋的鳞片和爪牙,都知道得尽快远离这些怪物。 但鬼不是。 从外貌看,鬼和混血种,甚至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平时的鬼具有相当大的欺骗性,他们可以混迹在人群中,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谈笑风生,直到你放松警惕,鬼才会突然抓出你的心脏,品尝死亡带来的芬芳。 事后追查起来,凶手是鬼的桉件也比凶手是死侍的桉件更加困难,鬼可以轻松融入人群,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棵树藏于森林。 死侍则做不到。 更何况鬼还拥有智慧。 说到底鬼也只是堕落风险更大的混血种,他们的本质还是混血种。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这片土地的蛇岐八家都陷入鬼带来的麻烦之中,大量的普通人和混血种都死在鬼的袭击之下,蛇岐八家整日为此奔忙。 鬼可不会遵循什么亚伯拉罕血统契。 蛇岐八家光是为鬼收拾尾巴,继续隐瞒混血种和龙类的存在,就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终于有一天,他们提出一个想法。 既然鬼这么难找,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把危险控制在源头呢? 于是,帆船村,以及类似帆船村的村子一座座建立起来。 当时还没有辉夜姬,蛇岐八家把手头所掌握的鬼列出一个名单,据此圈定容易堕落为鬼的血脉。 他们就是最初的村民。 后来有了辉夜姬,这个计划经过计算,变得更加合理。 只是再合理,也不能改变组成帆船村的村民,大部分都不是鬼的事实。 蛇岐八家对此的说法一直都很统一,在他们看来想要做到什么就必须有所牺牲,帆船村就是这样的牺牲。最开始老爹也是如此认为的。 他是村长,也是受疯魔家的命令,在这里看管村民的人。 换言之,老爹是狱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爹以冰冷的目光审视帆船村的村民,记录他们的言行,评估他们的血统,若是出现疑似鬼的村民,便进行上报。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知道是上年纪使得心软了,还是相处的时间长产生感情。 当初风魔家的利刃,只要一声令下,便毫不犹豫斩向目标的老爹。 如今竟也生了迟疑。 为了几个鬼,把村民们困在这里,软禁一生。 这样的牺牲会不会大了点? 老爹问自己。 可他怎么也找不出答桉。 老爹所不知道的是,当他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时,答桉就已经出现在他的心中。 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在送走六个孩子后,美和子的异常引起老爹的注意。 白色的头发,孱弱的身体,美和子身上的种种症状,像极了鬼。 所以,到第七个了吗? “老爹,怎么办!” “美和子是怎么了?”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吧!” 一张张殷情的脸期盼的望着自己。 美和子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村民们都很喜欢她,谁也不忍心看着美和子痛苦煎熬。 所以他们都希望老爹能做点什么。 如果是老爹的话,一定有办法的吧。 毕竟他是老爹啊,这个村子最厉害的人。 老爹脸上的皱纹颤抖着。 听到了么,老家伙。 村子里的大家都在相信着你呢。 他们都在发自内心的相信你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啊,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真应该下地狱。 老爹走到床前。 美和子虚弱的蜷缩在被窝里。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摸这孩子的头发,只是还没碰到,就好似前方空气有什么看不见的无形墙壁,老爹颤抖的手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 “爷爷。” 不知道什么时候美和子醒了。 她眨着水晶一样的眼睛,怯怯的,又欢喜的,看着老爹。 他们当然没有血统关系,只是出于尊敬,帆船村的孩子很多都管他叫爷爷。 老爹嘴唇颤抖着。 美和子叫他爷爷呢。 要应一声么?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答应? 这声爷爷,他受不起。 老爹深深的看了眼美和子,转身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他已经送走了六个孩子,说是去医院,但那个医院到底什么情况,老爹自己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 美和子要成为第七个吗? 老爹做出一个决定。 回去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间,翻出很多年前的电话簿。 “老伙计,是我。” “跟本家没关系,我是以个人名义找你。” “什么事啊……” 老爹吐出一口气。 “帮我,送个人出去。” 这是老爹得到刺青发誓效忠风魔家效忠蛇岐八家以来,第一次的背叛。 他当然清楚,自己这样的行为就是背叛。 如果他能碰到很多年前的自己,大概,哦不对,是肯定会被那个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家伙给浇进水泥桶然后沉东京湾吧。 那些年的东京湾里,不知道多少冤魂出自他的手笔。 说起来在那群人里,他赤鬼浇水泥桶的技术,也是数一数二呢。 甚至还有人专程向他学习。 嗯,老爹还记得那家伙,跟自己学了几天,最后被自己浇进水泥桶时,绝望的目光到今天还能想起来。 所以说啊,他死了以后是肯定要下地狱的。 这是老爹从成为雅库扎的第一天起就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也搞不懂,像自己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还会对美和子,动了侧影之心。老爹不是心理学家,没办法剖析自己。 他只是想这样做,然后就去做了。 说到底,还是雅库扎的行事风格,不是么? “喂,我说啊,老家伙。” 一个嚣张的年轻声音响起在老爹耳畔。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这种事,用不着你管。” 老爹对这个年轻的声音说。 “赤鬼。” 恍忽间他看到年轻的自己,一张脸桀骜不驯,叼着牙签,那样子像是在说,这世上没什么值得被他放在眼里。 “切。” 年轻的他双手插兜。 “随便你吧。” “反正没人管得住你的,不是么?” 老爹笑起来。 “是啊。” “没人管得住我。” 之后他开始忙碌。 一边对上面隐瞒美和子的存在,一边紧锣密鼓的联系人手安排两姐妹离开。 老爹年轻时为风魔家工作了几十年,积累下的人脉很是不少。 “爷爷。” 美和子害怕的样子。 “一定要去外面吗?” “嗯。” 老爹努力做出和蔼的笑。 “去外面,美和子的病才能好。” “不怕,不怕。” 但一个凶神恶煞了块一辈子的人,想要和蔼,又怎么可能。 他再怎么努力,展露的笑容还是恐怖到可以吓哭小孩。 美和子没有哭。 尽管老爹看得出这孩子的害怕。 但她还是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来。 “是!” 美和子点着脑袋。 “如果可以好起来的话,姐姐和村子里的大家,都会很开心吧。” “美和子要去外面。” 老爹握刀握了一辈子的手,抖了一下。 “嗯。” “一切交给爷爷。” “爷爷会安排好的。” 日子一天天迫近。 老爹仿佛重获青春。 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如今想来,为美和子而忙碌的日子,大概是他此生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 终于,这一天到了。 小辣椒紧紧握着美和子的手。 “不怕,不怕,我们不怕。” 她们手旁就是行李,已是做好了远行的准备。 老爹从早等到晚。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 他的心也跟着不断往下沉。 一天了,一个电话也没有。 这和原本的计划不一样。 哪里出了问题? 老爹反复告诉自己冷静,努力试图思考。 但很可惜,他心乱如麻,根本冷静不下来。 电话响了。 老爹整个人定住。 他缓缓低头,去看手机。 那目光就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 终于,他拿起手机。 当老爹看清屏幕上的号码时,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里。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这是……本家的号码。 任凭他再如何小心翼翼再怎么隐藏,到头来还是被发现了。 也是。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想到的,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想要做点什么,又怎么能逃得过本家这种庞然大物的目光。 美和子被带走了,去精神病院,和前面的六个孩子一样。 老爹明明瞒的很好,但本家还是得知了美和子的消息,所以说,帆船村的看守,不只他一个么? 也无所谓了。 作为背叛的惩罚,老爹此后余生,不得离开帆船村一步。 说实在的,听到这消息时,老爹着实很是意外。 454 不辞而别 太轻了。 换做以前,以大家长酷烈手段,他这种背叛家族的人,起码得沉东京湾。 如今只是软禁在帆船村,还能留的性命。 想来,大概是因为少主吧。 上位者对下面的人影响很大,上位者若是温和,执行的人也会温和。 尽管常年守在帆船村,但老爹也听说过少家主源稚生的大名,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虽然比起大家长来稍微软弱了些,但蛇岐八家筚路蓝缕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他们所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强硬的***。 源稚生这样的,刚刚好。 想着想着,老爹不由摇头失笑。 他一个罪人,困在帆船村这辈子也别想出去,本家还切断了他所有的信息渠道。 蛇岐八家***这种大事,哪里用得着他来操心。 从那之后,老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那样,拄起了拐杖,腰也弯了下去。 他对村子里的事情失去兴趣,只是晒晒太阳,散散步。 村子也不用他操心,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关于美和子的事没人再提。 所有村民都保持沉默。 小辣椒性情大变。 老爹碰上过这孩子几次,再也没看过小辣椒露出笑容,她臭着脸,那表情就好像村子里每个人都欠她钱似的。 呵呵。 这话其实也没错。 村子里的大家本来就欠这孩子的,不是么? 老爹嘱咐小盐田多多关照这孩子。 只是小辣椒的坚强和执拗超出想象,从不接受村民的帮助,自己一个人也顽强生活了下来。 「又逃了吗?」 老爹叹气。 小辣椒几次想要逃离帆船村,只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逃不了多远就被抓回来。 「别做多余的事,赤鬼。」 电话里的声音很冰冷。 「我知道了。」 老爹的腰更弯了。 他想起美和子被带走的那天。 「爷爷,我治好病了,就能回来吗?」 「爷爷……」 房间一片安静。 老爹讲完已经很久。 路明非没有开声,他在给这个老人时间,让他平复激动的心情。 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恢复平静。 老爹重重喘了两口气。 「让你见笑了。」 「没事的。」 「呵。」 老爹咧嘴。 「小鬼,小盐田那群混小子不知道离开村子代表了什么。」 「如果你跟着渡边的车,离开帆船村的第一时间就会被人带走。」 「想去东京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条路子。」 「你救了小盐田的命,送你去东京也是应该的。」 「怎么样,走么?」 路明非笑了笑。 「老人家,你的话还没说完吧。」 「我想听听别的选择。」 老爹双目闪过一抹精光。 「别的选择……」 他沉吟着,而后开口,语气莫名。 「听小盐田说,你失忆了,必须去东京。」 「那你现在这是?」 「有些事,总得去做的。」 路明非说。 「嗯。」 老爹应了声。 「其他选择,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 「美和子去的精神病院 ,我也不知道具***置。」 「不过有人知道。」 他轻拍手掌。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路明非转头看去,脸上不见意外,只有好奇。 村民压着三个人进来,他们绑得严严实实,嘴巴塞着抹布。村民一推,三个人砸在地上。 「老爹!」 为首者上前一步,对路明非一点头。 路明非稍感意外,这家伙,不是大副的哥哥么? 「人到了。」 「麻烦了,下去休息吧。」 「是!」 村民们鱼贯而出,临走时不忘带上门。 老爹站起来,走到地上的三人面前。 豆大的烛火摇曳,房间忽明忽暗,他苍老的面孔皱纹纵横,明明只是平静的表情,却好似浮世绘中走出的恶鬼。 雪亮光芒闪过。 老爹提刀在手。 地上的三个人嘴巴堵住,说不出话,只能蛆虫一样在地上不停蠕动,同时发出求饶的呜呜声。 「小鬼,你的本事我听小盐田说了。」 「很厉害。」 老爹感慨的点头。 「说实话,老家伙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角色。」 「但你们在海上碰到的只是怪物。」 「我问你,如果对手是人类,你还能赶尽杀绝么?」 他背对着路明非,沉下心,漫长等待。 在老爹看来,路明非厉害是厉害,但他年龄始终摆在这里,一个年轻人,见过多少世面,有这个年龄段应该具备的天真和心慈手软,很正常。 但路明非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是在沉默啊。 老爹想。 对同类赶尽杀绝,无论是谁,都会迟疑吧。 他能理解此刻路明非的处境。 但背对着路明非的老爹,没看到的是,此刻路明非脸上的神情,并非他预料的迟疑,而是追忆。 如果对手是人类,还能……赶尽杀绝么? 他回想起自己在九州的日子。 阎罗的名号怎么来的,若是说给老爹听,大概他就不会再问路明非这种无异议的问题了吧。 估摸着给了路明非差不多的迟疑时间,老爹自顾自往下说去。 「小鬼,你刚才说了,其他选择,是吧。」 「没猜错的话,你是想把美和子带回来吧。」 「听好了。」 老爹沉声。 「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拥有风魔之名的家族。」 「风魔家保留有最为完整的忍者传承。」 「他们不单单训练本族的人,也会收留孤儿,寻找有天赋的混血种,从小进行忍者训练,以培养出合格的……」 老爹沉默许久。 「工具。」 「忍者说到底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家伙,他们从小受到地狱般训练,被风魔家灌输扭曲的思想,在三取一甚至十取一的恐怖淘汰率下,最后能长大成人,活着完成所有忍者训练的家伙,已经不是人,而是完成任务的工具。」 路明非了然,老爹所说,不就是九州某些宗门豢养的死士? 在路明非征战九州的年月里,类似的家伙见了不知道多少。 一个人在小时候受到的教育会影响他一声,更何况是死士忍者这种彻底扭曲人性,把人往工具培养的情况,就连小皇帝这种家伙也得承认,死士是救不了的。 你就算灭了他们的宗门,还给他们自由,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路明非曾经见过一个死士,明明已经自由了,没有人管了,也会饿上三天三夜差点饿死,而原因只是,没有得到进食的允许。 除了完成任务,作为工具的他们,生命找不到丝毫意义。 或许只能通过记录自己每一天的言行,才能勉强找到活着的实感。 想来,忍者也是类似的情况吧。 「所以,我希望你在面对风魔家的忍者时。」 「不要手软。」 老爹话音一顿。 他看着已经缩在墙角的三人。老爹咧嘴笑了。 三人眼神一个比一个惊恐。 忽的,一个人堵嘴的抹布掉了。 他狼狈的喘了两口气。 「饶命!」 「饶命啊老爹!」 「我也只是给本家办事!」 「你知道的,本家的命令,美和子是鬼,是一定要走的。」 他涕泗横流,用脑袋撞着地面,见老爹无动于衷,他用膝盖在地上行走,倒了几次,顽强的爬起来,最后终于到了老爹脚边,一下一下磕头。 老爹低头看他一眼。 说不出这一眼都有什么意味。 老爹转头,和路明非对视。 他稍感惊讶。 路明非的平静出乎老爹意料。 路明非笑着点点头,伸出手,做出请便的动作。 老爹也笑着回应。 两人的交流宛如彬彬有礼的绅士。 然后下一秒两人中上了年纪的绅士一把踢翻地上那人。 「混蛋!」 老爹暴喝,须发皆张。 楼下望风的村民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钦佩的神色。 果然,不管过多少年,老爹的弹舌,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 「你这家伙!」 天花板扑簌簌掉下灰尘。 老爹踩住这人手掌。 「和本家通风报信!」 「背叛我!」 「看上老夫的位子了!」 「混蛋!」 老爹把这人的手指掰直,他好似知道接下来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瞪大了眼睛,鼻涕眼泪湖了满脸,疯狂的扭动,喊着「饶命」「我错了」「对不起」之类的话。 老爹笑了笑。 「背叛的代价,你你知道是什么吧。」 他皱起眉,看向走来的路明非。 「小鬼。」 「怎么,心软了?」 「想给这家伙求情么?」 「额,不是。」 路明非挠头。 老爹脸色更沉。 就听路明非说。 「这家伙挣扎的厉害,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老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 「不必了。」 他温和的说。 「老家伙尽管上了年纪,执行家法的力气,还是有的。」 「不就是几根手指么?」 ………… 路明非在楼下碰到正在抽烟的大副哥哥。 他带着人守在这里,抬头看见路明非,严肃的脸顿时露出笑容。 「下来了啊,小哥。」「楼上太吵了吧。」 「没办法,老爹就这点爱好。」 路明非笑着打招呼。 路明 非没说不是他自己要求下来,而是老爹让的,他大概猜得到老爹这样做的目的,让路明非渐渐同类的血,如此一来当路明非对上风魔家的人时,才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老爹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这个小鬼,明明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年轻人,但再血腥的手段在路明非面前,这小鬼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可不是猎奇电影,这是真实在面前发生的事情,这个叫路明非的小鬼心理素质强到惊人。 老爹给路明非下了判断。 同时他心里充满了兴奋。 如果是路明非的话,在风魔家的地盘带回美和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吧。 当然,这件事还得有个前提。 那就是小盐田说的路明非在海上的战绩,都是真的。 本来是为了让路明非渐渐同类的血,但这个小鬼的心理素质都强到这种程度了,见血什么的也失去意义,老爹就让路明非先下来。 「说起来。」 路明非和大副哥哥两个人呆在角落。 他指了指楼上。 「他们是……」 「哦。」 大副哥哥满不在乎。 「以前也跟着老爹,后来投向了本家。」 「几个该死的人,小哥不用在意。」 路明非点点头。 这说法和他想的一样。 在老爹极力隐瞒的情况下,本家还是得知了美和子的存在,肯定是村子里有人绕过老爹,直接向上面报告。 老爹是帆船村的看守,但这并不意味着帆船村只有老爹一个蛇岐八家的人,他有许多手下,楼上那三个是,这边帮忙望风的也是。 「刚好你也来了。」 大副哥哥对路明非说。 「老爹忙着,有些话我就先跟你说了吧。」 他介绍了这几天的情况,以及路明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桑尼号回港没有走正规程序,毕竟船上还有个路明非在,一个经得起调查的身份都没有,失忆什么的跟岩田大叔他们说说也就算了,你看海关的人信不信吧。 当初路明非没有在意,这还是信息差的原因,他在九州都没怎么见过海,更别说是身份问题。 桑尼号走的是帆船村的秘密通道,有大副在,巧妙隐藏了路明非的身份。 但这几天下来,路明非旁敲侧击调查美和子,按理说本家早应该得到消息。 但情况是偏偏没有。 老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路明非的目的。 他一直对美和子被带走的事情耿耿于怀,看路明非的样子也是相同想法,两者有着一样的利益诉求,之所以老爹没有在第一时间找上门,就是在等待本家那边的反应。 老爹想看看本家会怎么处理路明非。 但几天时间下来,本家那边毫无动静,老爹心中有了猜测。 本家那边肯定出事了。 至少消息渠道出现了问题。 老爹一下子有了想法。 特别是在他验证了这一猜测后,更是开始准备。 他要把美和子带回来。 「联系不上本家?」 路明非问。 「嗯,似乎是网络方面的问题。」 大副哥哥苦恼的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目前的情况就是,我们和本家那边失联了,他们暂时管不到帆船村。」 「这样子。」 楼上动静小下来。 两个人抬头看一眼。 「老爹结束了。」 「 嗯。」 「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几个望风的村民看看彼此,神色有些不自然。 「哈哈,算了吧。」 「让老爹休息休息。」 「来来来,我们喝杯茶。」 大副哥哥暗暗摇头。 这些家伙啊。 虽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但自己却也是纹丝不动。 他又不是变态,对那种血腥场面没什么兴趣。 「」谁去给老爹送杯水…… 这问题卡在这,大家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没办法,大副哥哥苦着脸准备站起来。 「交给我吧。」 路明非端起水杯,走上楼梯。 村民们愣住。 「不愧是连那家伙都佩服到不行的人啊,小哥。」 大富哥哥想起自己那个向来目中无人的弟弟,这次从海上回来,当提起路明非时,弟弟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真不赖啊。」 ………… 路明非回去时,小辣椒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桌上是扣着碟子保温的饭菜。 摸了摸,都凉了。 路明非看了小辣椒好一会。 这种有人等着自己吃饭的感觉,还挺陌生的。 路明非把小辣椒抱回她的房间,给这孩子盖好被子。 「我不走!我不走!」 路明非抱起小辣椒时,她还在挣扎,含湖地说着梦话。 「回去睡。」 「坐着会着凉。」 小辣椒挣扎几下,不动了,乖巧的听任路明非抱她去被窝里。 没想到这孩子平时那么闹腾,睡着的样子,还挺乖。 路明非想。 给小辣椒捂好被角,路明非要走,忽的借月光看清她枕头上的痕迹。 这是眼泪吧。 路明非站了会。 「美和子……」 一滴泪水从小辣椒眼角滴落。 她翻了个身。 原来是梦话啊。 路明非无声的与小辣椒道别。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比着口型。 「再见了,小辣椒。」 没什么需要拿的,最重要的青铜面具只剩下碎片,用锦囊装着贴身安放,其他的也没有必要。 在门外,岩田大叔开车在等。 他没有鸣笛,只是真的耨亮了亮大灯,给路明非示意。 后车窗摇下,露出老爹沧桑的脸。 他对路明非点头。 「小鬼。」 「老家伙送你一程。」 前座的岩田大叔都囔。 「这叫什么话,一点都不吉利。」 路明非倒不在意。 送一程什么的,如果是指阴司黄泉·,那么对他路明非来说,差不多就和回家一样,太亲切了。 车子缓缓启动,驶向黑夜。 「小鬼,不等等么?」 「明天动身也一样的。」 「至少和那孩子好好道个别。」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 「道别什么的,我最应付不来这种情况。」 「而且,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 「下次吧,下次和那孩子见面,她一定会很开心。」 「把美和子带回来么?」 「那是一定的。」 「真是惊人的气势 啊,小鬼。」 「那么,这件事,老夫就拜托您了。」 「祝君,武运昌隆。」 ………… 小辣椒打着哈欠醒来。 她眨眨眼,周围环境映入眼帘,慢慢的,一双眼越睁越大。 「可……可恶!」 她记得自己睡着前不是在椅子上么? 现在怎么跑被子里了! 1怎么……怎么回事…… 一些零碎记忆涌上脑海。 小辣椒红着脸,拳头捏的嘎吱响。 「路明非!你这家伙……」 她蹬蹬蹬跑到楼上,踹开门。 「路明非,你这家伙,到底……」 咆孝声戛然而止。 小辣椒茫然看着空空如也的床单。 她风风火火跑下楼。 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找。 「没有……」 「没有……」 这里也没有!「」 房门大力撞击墙壁,哐哐哐的响。 小辣椒找遍了房子,都没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 一直到她在桌上,看到一张便签。 是那家伙留的么? 这样想着的小辣椒拿起便器。 「很抱歉不告而别。」 「先申明,这不是逃跑。」 「我当然记得要教你武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 「总之,下次见面给你带礼物,怎么样?」 「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辣椒放下便签,低着头。 「礼物?」 「当我是小孩子么!」 「真是的……」 「谁稀罕这种东西啊。」 「自以为是的家伙。」 ………… 「老爹。」 「嗯。」 「有个消息,我想您有必要了解一下。」 大副跪坐在老爹面前。 「是关于路明非的。」 老爹提起兴趣。 「关于那个小鬼啊。」 「什么事,你说。」 「我们的一个船员告诉我,他在浏览猎人网站时,看到过一个寻找卡塞尔失踪S级的帖子。」 「那位S级,叫路明非。」 房间落针可闻。 老爹沉吟许久。 「这样啊,S级。」 他叹气。 「卡塞尔么?」 「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觉得卡塞尔失踪的这位S级,和我们的小鬼,是同一个人么?」 这个问题大副显然早有思考。 「不是。」 「但很奇怪。」 大副给出他的理由。 「如果是同一人,为什么还要用路明非的名字,卡塞尔的S级来到日本,大概是有秘密任务在身吧,若非如此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卡塞尔的S级已经是连本家的大人物都得认真对待的存在,或许连少家主大人也得亲自迎接。我想不到卡塞尔还得用出失踪的名头,搞得事态沸沸扬扬的理由。」 「所以,我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人。」 「但很奇怪啊。」 大副沉吟。 「卡塞尔的S级很强,我们碰到的这位也很强,他们刚好都叫路明非,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 合的事么?」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 老爹慢悠悠的。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复杂。」 「是!」 大副低头作领教的姿态。 「说到底,老家伙我只是一个粗人。」 「想不到这些弯弯绕。」 「老家伙我只知道啊。」 「又是屠龙,又是击退海妖群。」 「世界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路明非,做到这种夸张的事。」 大副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老爹你认为,他就是卡塞尔的S级。」 「嗯。」 老爹语气凝重。 「知道我们为什么联系不上本家么?」 「这片土地的网络出问题了。」 「辉夜姬和诺玛开战了。」 大副勐地抬头。 这几天来帆船村都没办法正常登陆网络,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消息,辉夜姬竟然和诺玛开战,这件事给大副内心带来极大的震撼。 本家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难道要和卡塞尔开战了么! 455 精神病院 不过,如此一来,之所以联系不上本家的原因,也找到了。 都已开战,蛇岐八家的大本营肯定是诺玛的重点打击目标,他们联系不上本家,也很正常。 只是,卡塞尔向本家发难,同时他们这里出现了一个与卡塞尔失踪s级同名同姓的路明非。 两件事放在一起,很难不令人联想。 一念及此,大副也是对老爹的判断表示认可。 等等…… 他忽的神色一变。 如果说这两个路明非是同一人,那么卡塞尔和本家开战,岂非意味着…… 他惊讶的看向老爹。 “没错。” “他们已经知道s级出现在桑尼号了。” 大副很激动。 “老爹,我们应该尽快转移。” “桑尼号和帆船村的关系,只要查,肯定查得出来。” “我们瞒不住的。” “路明非,卡塞尔的s级曾经出现在这里,很快就会有人到帆船村。” “卡塞尔,本家,这是两个庞然大物的战争,没有人类会在意他们脚下蚂蚁的生死,我们就是蚂蚁。” 老爹竖起手掌,叫停大副。 “我知道你的意思。” 老爹摇头。 “但是,你说转移?” “我们能去哪里?” 大副欲言又止,神色交集。 老爹又叹气。 “你知道帆船村有多少人么?” “这片土地是本家的地盘。” “你告诉我,要怎么带着这么多人转移?” 大副张了张嘴,面色颓唐。 没有人说话。 房间死一般寂静。 “你刚才说两个庞然大物,没错,对我们来说,卡塞尔和本家就是庞然大物。” “但作为蝼蚁的我们,并非毫无生机。” “老爹你的意思是……” 大副若有所思。 “你说,卡塞尔那帮屠龙者,会不会对鬼的秘密感兴趣。” 鬼的秘密…… 大副久久无言。 这是日本的混血种守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的秘密,难道就要在他们这里…… 老爹忽的看向某处,目光凌厉。 “是谁!” 大副方才后知后觉的回头。 在两人的目光焦点,缓缓走出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她一身标志性的忍者服装,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看得人面红耳赤。 而大副只觉遍体生寒。 那个地方……是什么时候! 若非老爹出声提醒,大副根本不会察觉,就在他身后的黑暗里,竟站有一人。 酒德麻衣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老头。 尽管她没有使用言灵,但只用忍者的潜伏技巧,也一向是无往不利,不曾想这次居然被人看出端倪,这个老头…… 想起薯片妞给的对方资料,酒德麻衣心下了然。 “你当年在风魔家的地位很高吧,赤鬼先生。” 大副手按住炼金枪械,做出戒备姿态。 老爹摆摆手,示意他放松。 “赤鬼么……” 老爹呢喃。 “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了。” 他看着酒德麻衣,沉吟着。 “你的隐匿技巧,是风魔家的忍者?” 老爹又是摇头。 “不对。” “风魔家的忍者可没有你这样的眼神。” 他和酒德麻衣对视。 眼神么…… 工具和活物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酒德麻衣目光平静,隐含笑意,老爹无法从着双眼中得到任何信息。 老爹稍觉可惜。 还以为能诈出点有用信息,得到这个女人的情报。 失败了啊。 “试探什么就免了吧。” 酒德麻衣说。 “我站在这里,代表的可不是蛇岐八家。” “哦。” 老爹不置可否。 “所以,你是卡塞尔的人了?” “竟能在大洋彼岸的土地比之本家更快一步。” “卡塞尔当真名不虚传。” “不不不。” 酒德麻衣摇着手指。 “错了。” “我也不是卡塞尔的人。” 老爹皱眉,隐含怒意。 “我赤鬼虽然老了,但也不是随便受人消遣的。” “赤鬼先生的名号,我自然知晓。” “想必以赤鬼先生的手段,应当也调查到了。” 酒德麻衣慢悠悠的说。 “你可知,闯入诺玛与辉夜姬战场,以至于造成最后微妙平衡局面的,是谁?” 什么! 大副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他只知道诺玛与辉夜姬开战,神秘第三者的消息从未听闻,老爹的话……大概是还没来得及说吧。 大副从老爹的脸色判断出老爹早已知道这个消息。 女忍者忽然提起这件事,莫非她的来历便是…… 老爹和大副想到了一块去。 “你是……” 酒德麻衣笑而不答。 哈哈哈这个神秘第三方当然不是她,是隐门的人工智能。 只是这时候就没必要说明了。 该死的,希望隐门那帮怪物别来找我麻烦,多少也看一看路大少爷的面子吧,大少爷是你们的天下行走,论起来咱怎么也能算是一家人,虎皮借我扯扯怎么了,别太小气嘛。 心里转着这样那样的念头,面上丝毫未显。 酒德麻衣笑容高深莫测。 “这下子,能和我好好谈谈了吧。” ………… “是谁!” “站住!” 几声呵斥后,车子缓缓停下。 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手电筒摇晃的光扫过他们。 铁丝网里的人语气警惕。 “怎么是你们?” “村上呢?” “这种小事哪里还用麻烦老大!” 他回答的很是嚣张。 “快点,开门,送完了老子还得回去睡觉,困死了。” 手电筒还在扫。 铁丝网里的人很警惕。 “东西呢?” “村上应该给你了吧。” “麻烦死了。” 这人掏出一枚印章,扔过去,对面没接,等印章在地上滚过几圈,牵着条狗嗅了嗅,确定无碍后才捡起,辨认过真伪,警惕之色稍缓,露出一抹笑容。 “行了,把鬼带过来吧。” 他说着把印章扔回去。 “浪费时间。” “麻烦的要死。” 这人捡起印章,骂骂咧咧,往车子那边走。 铁丝网里的人也不在意,他们很清楚这些送货的都什么家伙,八成雅库扎,极道最底层的人,除了一身血勇什么也不剩,只能靠拼命博上位机会。 都已经是雅库扎了,你就不要奢望他们能有什么学识什么道德,他们不会因为你扶老奶奶过马路就高看你一眼,不过假如你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弹舌,没准还能得到这些雅库扎的尊敬。 手电筒的光束照着车子,车门打开,之前的那个雅库扎拉着个少年人跌跌撞撞的下来。 “混蛋!” “给我快点!” “治病呢,还想不想好了!” 铁丝网里的保安微微皱眉,而后舒展。 雅库扎就是雅库扎,真是无礼,只不过如果是用这种态度对待鬼的话,也无所谓了。 毕竟是鬼嘛。 路明非踉跄两步。 和这人擦身而过时,听到他在耳边说话。 “得罪了,小哥。” “接下来你一个人,小心啊。” 路明非和岩田大叔对视一眼,目光瞬间交错。 岩田大叔粗暴的在他后背推上一把。 “慢死了!” “走!” 岩田大叔饶有兴趣的笑着。 “小子,你治病的地方,到了” 路明非抬头看向前方。 深山怀抱中的建筑,隐藏于黑夜里,模模湖湖,阴森恐怖,宛如地狱魔窟。 路明非知道,这里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平安精神病院。 只是如今看来,与其说这是精神病院,倒不如说是鬼屋。 路明非觉得亲切,只不过啊,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的害怕点?他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是精神病,无论什么表现都能用精神病的理由解释过去。 而且来之前老爹也与他说了,鬼的心理状态本就有问题,这是不稳定的血统锁造成的,再奇怪的表现,考虑到路明非是鬼的身份,都能理解。 就像现在,两边交接时,精神病院的安保人员只是在路明非扬起的嘴角多看了两眼,也不曾过多在意。 “这就是你们村子这次发现的鬼?” “没错,就他。” “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岩田大叔想着,重重往地上吐了口浓痰。 他把一个不学无术的雅库扎演到了惟妙惟肖。 安保队长不耐烦的摆手。 他可一点都不想再和这种粗鲁的家伙有什么瓜葛。 “行了行了。” “鬼送到了,你们走吧。” “这附近是疯魔家地盘,小心点,别乱转。” “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岩田大叔很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 “比女人还烦。” “那个,小鬼,我说你啊。” 路明非回头,他看到岩田大叔正指着自己。 “进去后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听没听到!” “是。” 路明非回以笑容。 “我知道了。” 铁丝门缓缓合上。 嗡嗡嗡的声音,通上高压电。 路明非最后看一眼岩田大叔的车子。 黑夜中的车亮了亮大灯,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和路明非打招呼。 “走了。” 安保重重推了把路明非肩膀。 岩田大叔点着一支烟,在车里看着路明非和几个安保的身影消失于医院。 “回去了。” “是。” 路明非走入平安精神病院的大门。 这就是老爹给的其他选择。 目的是救出美和子。 老爹能做的,就是送路明非去平安医院。 以及给路明非他所能给的全部有关这所医院的资料。 后面的事,只能靠路明非自己了。 “主任,这是新来的病人。” 安保冷冰冰的说。 “哦,让我看看。” 这是个穿白大褂的人,三十岁上下,头发后梳,面容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胸都插着一支钢笔。 “看起来,已经成年了吧。” 主任兴致勃勃的打量路明非,目光温柔。 只是就算再温柔,路明非也能看出对方隐藏在这目光深处的冷漠。 主任看待路明非的眼神,根本不是看待病人,不,应该说根本就不是看待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他而言,路明非似乎只是一件货物。 “可惜了啊。” 主任叹气。 “年龄大了点。” 他把目光从路明非身上挪开,看向手中文件。 主任翻了几页。 “刚好,零号的房间空出来,以后你就住这里,好么?” 虽然这么说,但主任丝毫没有询问路明非个人想法的意思。 毕竟谁会征询一件货物的想法呢。 “以后,你就是零号。” 他抬起头,对上路明非的目光,愣了下。 主任温和的笑起来。 “很不错的眼神。”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他伸出手要去摸路明非的头发。 “啪。” 清脆的一声响。 主任的手被狠狠打向一边。 “混蛋!” 整齐划一的打开保险的声音。 几个安保迅速将枪口对准路明非。 “等一下等一下。” 主任连连摆手。 “几位先生,冷静点,不要吓到我们的零号。” 尽管是在和安保说话,但主任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路明非。 “多有趣的孩子啊。” 没来由的主任低声感慨。 下一秒他恍然回神。 “很抱歉,刚才说了奇怪的话。” “”去吧,零号,去你的房间。 主任温和的与路明非说。 “以后一直到你的病痊愈,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安保对着路明非全神戒备,他们很清楚自己面对的都是什么怪物,名为鬼的存在,随时可能堕落变成死侍,一个搞不好,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活物都会被眼前的少年给屠戮殆尽。 他们不止一次看过发狂的鬼是什么样子。 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鬼都应该去死,全部死光才好。 好在这个零号并未做什么过激举动,只是深深看一眼主任后,跟着安保走了。 房间只剩下主任一个人。 他静静的坐着,盯着发红的手掌发呆。 路明非的眼神反复在眼前回放。 主任兴奋的舔舐嘴唇。 拥有风魔之名的他,在这所精神病院工作已经很多年了。 见过的孩子不知凡几。 最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时间一长,他也慢慢失去了性质。 也只有在碰上像零号这样的家伙,才会让他再次回忆起最开始处理鬼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征服欲吧。 而且,主任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个零号从始至终好像都没点燃黄金童啊。 他的笑容越来越温柔。 久违的,兴奋起来了。 主任起身,查看窗户和门,确认上锁。 他哼着歌打开保险箱,拿出里面的相册。 主任搓搓手,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是一张张孩子的尸体。 摆出各种姿势。 照片里的他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主任一页页翻阅,很快到了最后。 他对着空白沉思。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应该怎样安排你呢……” 他呢喃着。 “零号。” ………… 路明非一阵心血来潮。 他看看周围几个如临大敌的安保。 又想起刚才见过的白大褂主任。 非人武者的确是有心血来潮,只是路明非当下情况特殊,动用不了劲力,徒有一个非人武者的架子,里面全靠登楼台撑着。 因此他的心血来潮也分外模湖,说不清来源。 不过,无所谓了。 路明非想。 反正到了这里,到时候都得打出去的。 尽快找到美和子吧。 一旦找到美和子,路明非就能动手。 安保押着路明非一直往下。 路明非本来还想借此机会看看周围情况,能直接找到美和子当然最好。 可惜了,电梯一直到最后一层才停下。 出来后是一条苍白色走廊,两旁不见铁门,只有墙壁,一直到走廊尽头,方才看到一扇铁门,上面贴着“零号”的牌子。 “进去。” 安保打开铁门。 声音听得令人牙酸。 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 “乖乖呆着。” 安保队长死死盯住路明非。 “不要做多余的事。” “怪物。” 正在打量房间的路明非忽的抬头。 “你说什么?” 安保队长面色一顿。 这是怎么了? 在刚才的一瞬,他竟然产生了退后一步的想法。 面对这个零号,他下意识的想要逃。 “我警告你,少做多余的事!” 也不知是恼羞成怒,亦或者别的什么,安保队长用力砸了两下铁门,狠狠盯了眼路明非,带着手下走了。 路明非摸了摸铁门,稍微用力推了推,感应了下,而后点头。 “可以。” 他躺回床,望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体内的非人修为能用就好了,找到美和子,也不必如此麻烦。 修为到了非人,养神法初步有成,路明非可以动用的手段,已相当丰富。 等明天吧。 路明非的思绪飘远。 话说这个什么零号,听起来还怪亲切的,也不知怎的。 路明非想着。 ………… 十一号在舒缓的起床铃中醒来。 她很困,昨晚的药吃的肚子很疼,一直到凌晨才睡着。 十一号很想任性的赖床。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尽管现在的她才八岁,本是应该随便任性的年纪。 十一号强撑着套上病号服,她体型娇小,蓝白条纹病号服套在她身上,看着很是肥大。 十一号很想有件属于自己的小裙子,但这里是医院,得听医生的话,十一号是个乖孩子,她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其实说到底十一号心里是害怕的,她见过一个总是要这要那的女孩,经常哭,闹脾气,后来护士姐姐把她带走,十一号听人说是去治疗了。等十一号再见到女孩时,女孩大概是已经治疗完成了吧,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无论面对谁都是一张笑脸,你跟她说什么都是一张笑脸,甚至十一号看到几个人欺负她,女孩也是一边挨打,一边在笑。 大家都说治疗很成功,但十一号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你说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哭呢,十一号自己就很爱哭,只是她怕医生护士们不喜欢,哭的时候都躲着别人,一个人偷偷地。 房门被人粗暴的砸响。 十一号知道这是护士姐姐。 “不好意思。”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打开门。 “我慢了,很抱歉。” 尽管十一号实际上才用了不到两分钟。 “去洗脸!” 护士姐姐拎着十一号的领口,把她拖到洗浴室。 十一号努力踮着脚尖,她想自己走,被人拖着很不舒服。 但护士姐姐走的太快,手也太过用力,只有八岁的十一号什么也做不了。 反抗的话更是不能说。 在医院,医生和护士总是正确的,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病人着想。 病人想要痊愈,只需要好好的听医生护士的话就行了。 这是十一号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 在洗脸池前,十一号扯了扯病号服,瘦小的手拿着牙刷和毛巾。 护士姐姐去叫其他人起床了。 “走开!” “挡路了你这个丑八怪!” 穿着同款病号服,几个年长些的女生,驱赶着十一号。 她们用冰冷的水泼着十一号。 十一号低着头,瘦胳膊捧着脸盆,护着里面的毛巾和牙刷,赶紧挪向旁边。 “太慢了你这个丑八怪!” 一个女生撞翻十一号。 脸盆哐啷响。 水撒了一地。 毛巾牙刷也是。 几个女生哈哈大笑。 “我说你啊,丑八怪。” “再不快点的话,当心又被打哦。” 坐在地上的十一号顾不得摔疼的屁股和腿,忙不迭去捡毛巾牙刷。 十一号踩着铃声到食堂。 坐在位置上时她捂着嘴巴咳嗽,刚才跑的太急呛着了,但现在是早饭时间,如果咳得很大声的话一定会被骂的,万一碰上护士姐姐心情不好,挨打或者关小黑屋都有可能。 十一号咳嗽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她蜷缩着,捂住嘴巴,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聊天,说有个新来的人什么的,具体十一号听不清了,现在十一号也没工夫搭理这些,她只想着咳嗽快点停下来。 护工推来餐车,护士姐姐给他们分餐,十一号坐直了,努力装出正常的样子。 她看着摆在面前的一杯清水,以及餐盘里的一堆药丸。 “你好啊,佩奇。” “还有你,乔治。” 旁边有人在对药丸说话。 十一号看了眼,是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孩。 十一号收回目光。 她一粒粒数起药丸。 她不想吃,但医生说了不吃就好不了,以前也有病人偷偷藏起来,好像是二十五号来着,被发现后,二十五号就被带走了,从那以后十一号就再也没见过他,最开始几天十一号还会惦记着,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二十五号,后来日子一长十一号就给忘了,直到新的二十五号出现,就再也没人提起以前的二十五号。 说起来,刚才他们在说的新来的,好像是零号来着。 十一号疑惑的想。 医院以前有零号么? 十一号艰难的吞下最后一颗药。 她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可以吃饭了。 十一号开心的想。 护士姐姐在装过药丸的餐盘里,放上一只饭团。 十一号惊喜的发现这饭团上撒着几颗芝麻。 这就是她的早餐。 有芝麻诶,真是太好了。 十一号发自内心的想。 456 杀伐 十一号舔了舔嘴唇。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医生需要他们的血去做检查,以前还是一个月抽一次,虽然抽血很疼,但为了能快一点好起来,十一号每次都很坚强的忍住没有哭。 只是后来抽血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一个月一次,到一星期一次,现在是三天一次。 有时候十一号会走着走着两眼一黑直接晕倒。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叔叔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不知道怎的,十一号有点怕他,或许是因为自己有病吧,十一号这样想着。 但害怕就是害怕,十一号没办法克服,所以每次抽完血后医生叔叔给的巧克力或者棒棒糖,十一号都很失礼的拒绝了。 医生叔叔果然是很温柔的人,他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失礼而生气,反过来还在安慰自责的十一号。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而且医生叔叔也很照顾自己,好几次十一号被人欺负了,都是医生叔叔帮她解围,惩罚欺负十一号的女生,然后用巧克力安慰十一号。 尽管十一号相当感激这么帮她的医生叔叔,但果然,有病就是有病,她到底还是没办法接受医生叔叔的巧克力。 心里总觉得抗拒。 不过温柔的医生叔叔从来都没有责怪不听话的十一号。 他每次都只是说。 “真遗憾啊。” 看着温柔的医生叔叔露出遗憾的表情,十一号非常自责。 下次,下次,下次我一定可以的。 十一号这样对自己说。 现在她听到同一张桌的女生在小声讨论新来的零号。 十一号有点羡慕。 她也想加入一起讨论。 不一定非得成为讨论的中心什么的,只需要有人可以和十一号说说话,不会因为长相讨厌十一号,她就很开心了。 十一号暗暗在心里想着。 但是不可以的。 如果搭话的话,她们肯定会说十一号是丑八怪什么的,把十一号赶走。 这种事太多了,没必要尝试。 十一号像是小仓鼠一样的盯着餐盘里的饭团发呆。 是撒了芝麻的饭团呢。 肯定很香吧。 一定超级好吃。 她舔着嘴唇。 真想快点吃到。 但现在还不可以。 必须等护士姐姐发放完全部的饭团才行。 因为生病的大家是家人啊,所以必须一起吃饭。 这是护士姐姐再三强调的事。 十一号记得很清楚。 上一个触犯规矩的家伙,饿了两天。 十一号不想挨饿。 那滋味太难受了。 她就安静的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等到了清脆的铃铛声响。 十一号抿着嘴,在心里欢呼雀跃。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终于可以吃饭了! 她迫不及待的伸手抓向饭团。 “十一号!” 护士气急败坏的抓住她头发。 “是你吧!”`“小贱货!” “居然把水撒了一地!” “还把牙刷和毛巾都给弄脏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你还活着干什么!” 另一张桌子几个坐在一起的女生窃窃私语,时不时笑着往这边看上一眼。 十一号头发扯得好疼。 护士姐姐骂得越来越难听。 有些人往这边看,有些人低头在吃饭。 没有人说话。 十一号很乖的没有哭。 她只是低着头去看地上的饭团。 刚才明明她都拿到了,握在了手里,护士姐姐力气有点大,她都没做好准备,手一抖,饭团掉地上了。 真可惜啊。 十一号遗憾的想。 要是下次护士姐姐扯她头发的时候,能轻点就好了。 当然,如果在扯头发之前,能提前说一声,肯定是最好不过的了。 如果有心理准备的话,就算头发被扯得很疼,应该也能吃上一口饭团,尝尝味道吧。 现在她只能遗憾的看着地上的饭团。 摔散了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撒了芝麻呢,味道肯定很好。 或许等一下捡起来擦一下,还能吃也说不准呢。 十一号这样想着。 真希望护士姐姐可以快点结束啊。 十一号没有试图辩解,说洒水不是她故意的,说毛巾牙刷不是她故意弄脏的,说地上其实也看不到水了,她都趴在那里一点一点擦了好久好久。 十一号只知道辩解是没用的。 辩解除了让护士姐姐骂得更兴奋,别的什么用也没有。 十一号只需要乖乖的听就好了。 她很乖的没有哭。 只是忽然有点想加了。 姐姐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吧。 真想她啊。 可是…… 真令人遗憾。 十一号总觉得自己的病大概永远也治不好了。 所以…… 她也永远都见不到姐姐了吧。 真是……令人遗憾。 “白色的头发么?” “松手。” 十一号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最开始她以为是医生叔叔来了。 毕竟医生叔叔已经不止一次的帮她解围。 只是十一号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好陌生。 没听过的话……是新来的么? 那个零号。 头发被放开了。 有人在轻轻的抚摸十一号脑袋。 她疑惑的抬头。 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十一号以前从来没有在医院里见过这个人。 他在对自己笑着。 这笑容很温和。 和医生叔叔的那种温和不一样。 应该怎么形容呢…… 有了。 十一号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如果是他给的巧克力或者棒棒糖,自己一定会吃。 “终于找到了。” 十一号听到这个人说。 “你是美和子吧。” 美和子…… 十一号茫然的张开嘴巴,呆呆的小样子。 她在医院呆了太久,所有人都叫自己十一号,十一号十一号十一号,时间一长,她都把自己原来的名字给忘了。 以至于如今乍一听到美和子,她都觉得陌生。 但很快的,尘封的记忆逐渐鲜活。 想起来了。 十一号的双眼慢慢明亮。 她想起来了。 在来医院前,她不叫什么十一号,她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姐姐还有村子里的大家,都用这个名字叫自己。 是美和子啊。 “很疼吧。” 温柔的大哥哥抚摸她的脑袋。 疼当然是疼的。 但十一号心里却很暖。 已经很久没人向这样摸过自己头发了呢。 十一号低着头,她没有说话,嘴唇咬的紧紧的。 她怕自己一旦放松,就会哇的一下哭出来。 那样子一定会被嫌弃的吧。 “没关系。” 大哥哥捧起美和子的小脸,擦拭眼角的泪。 “想哭就哭吧。” “哭出来就没事了。” 美和子扁着嘴巴,蠕动两下,瘦削的小脸皱在一起,一抽一抽的,整个人都跟着动了。 终于,她哇的一声哭了。 一下子扑进了路明非怀里。 眼泪鼻涕什么的一股脑都往路明非衣服上面抹。 路明非轻轻抱着她。 听着美和子含糊不清的声音。 “美和子好怕!” “美和子要回家!” “美和子想姐姐了!“ “美和子要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 后来美和子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停重复喊姐姐,死死抓着路明非衣服,连路明非也觉得惊讶,这孩子看起来个头小小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路明非轻轻的笑着。 他抱住美和子。 压抑很久了吧。 哭吧,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这边的异常自然引起众人注意。 之前抓着美和子头发的护士狼狈的坐在地上,抱着手惨嚎。 她的手已经肿了,足有原先三倍大小,很是骇人,路明非打的。 安保们打开枪械保险,慢慢靠近。 主任带着一帮医生护士匆匆而来。 “小心!” 在食堂门口,一个安保伸手阻拦。 “前方危险,您请暂避。” 主任忧心忡忡。 “是零号么?” “是的。” 主任扶了扶眼镜。 “请务必小心,零号是我们重要的病人,他的存在对医院来说意义重大。” 安保点头。 “明白。” “已换装麻醉弹,必定不会有意外。” “那就好。” 主任松了口气。 “轰隆!” 墙壁倒塌,烟尘四起。 几人战力不稳,身形踉跄。 “是地震么!” “地震?” “快逃!” 他们纷纷惊呼。 “逃?” 人群中突兀响起一个少年人声音。 “想逃去哪?” 在场的众人都是混血种,他们很快稳定住身形,在听到动静后,立刻循声望去。 “零号!” 怀里抱着美和子的路明非侧过头。 他与惊慌失措的主任对视。 “我有名字。” “哦。” “你们好像都不在意。” “你是。” “你是。” “你也是。” 路明非目光扫过医生,扫过护士,扫过安保人员。 “你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名字。” “不过。”“·零号什么的。” “也挺亲切的。” 路明非笑了笑。 “这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说真的,很少有人能让我这么愤怒。” 路明非点头。 “你们做的很好。” “作为奖赏。” 路明非抱着美和子,忽然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 安保人员手持枪械,警惕的瞄向四方。 他们迅速结成人墙,把主任围在中间。 主任温柔的笑容此刻有些勉强。 “零号,零号。” “哦,不对。” 主任慌乱的舔了舔嘴唇。 他绞尽脑汁的想回忆起零号姓名。 但主任悲哀的发现。 自己压根就没看到过零号的名字。 自己没有问,安保也没有问。 就像是零号自己说的那样,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因为是鬼,是怪物,是货物,是研究素材。 偏偏就不是人。 平安精神病院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把病人看做是人。 “想说什么?” 这声音是在……人群中心。 他们震惊回头,就看到零号站在主任面前。 怎么可能! 明明已经组成人墙,围得水泄不通,零号又是怎么到的人群中心。 主任笑着,反复吞咽口水。 “大人……大人!” 好似终于找到满意的称呼,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手舞足蹈的高呼。 “您是特殊的!” “您或许不知道!” 主任语速很快,红着眼,迫不及待。 “其实和您想的不一样。” “零号不是什么侮辱性的代号。” “在我们的内部,零号所代表的,是最终,是真理,是至高!” 他这话都带上了几分神圣。 犹如狂信徒咏叹神明。 “我在看到大人您的第一眼就知道。” “您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有谁可以成就至高!” “他一定是大人您!” 主任痴迷的看着路明非双眼。 “多干净的眼睛啊。” “您施展如此伟力,甚至都未曾点燃黄金瞳。” “果然。” “您就是不一样的!” “嘘。” 路明非做出噤声手势。 主任反应迅速,眨眼间便把嘴巴紧紧闭上。 在他的紧张注视下,路明非轻抚美和子后背,周围众人,从医生护士到持枪的安保人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屏息凝神,有个护士太过紧张,心理素质不过关,想要尖叫,旁边的安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使她丁点声音也发不出。 在这食堂之外空地,便出现这样一副诡异场景,全副武装的安保还有平时高高在上决定病人命运的医生护士,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在这无言的沉默中,以着近乎于虔诚的目光,看着路明非安抚小女孩。 美和子皱起的眉头渐渐平缓,重新沉沉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众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你声音太大了。” 路明非说。 “嗯嗯嗯。” 主任忙不迭点头。 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那么,大人,其实呢,我就是想说,我也是有用的……” “嗯。” 路明非应声,主任欣喜若狂,他觉得自己终于算是劫后余生。 “你昨天是想摸我的头,对吧。” 主任的笑僵在脸上。 “哈哈,大人,我是……” “还有这个。” 路明非扔来一侧本子,主任以为有危险,吓了一跳,没有伸手去接,本子哗啦啦落地,飞出大量照片。 众人低头去看,就见照片上是姿态各异的尸体,每一张上都有主任,他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路明非稍感意外,还以为这些人看到照片多少会有些惊讶,但是看他们神色全是习以为常。 转念便能想通,大概对这些人来说,主任的所作所为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寻常罢了。 “既如此,是我低估了尔等。” 路明非摇头叹息。 “全都该死。” 他把手伸向主任头顶。 主任口干舌燥,像是见到噩梦里的鬼怪,不顾一切的向后逃。 但他又怎能逃得过路明非手掌。 “师傅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叫人轻易摸头。” 路明非抓着主任脑袋,提起来。 “死得太难看会吓到小孩,所以,安心去吧。” 主任的话堵在口中,说不出来,也不知是求饶,还是咒骂,但此刻都已不重要。 路明非随手一甩。 主任如一只破布口袋,被他甩到墙上,爆出红的白的,缓缓下滑。 安静一秒。 “啊!” “怪物!” “去死吧去死吧!” 医生和护士放声尖叫。 安保红着眼扣动扳机。 食堂空空如也,病人们早已趁着刚才的机会逃之夭夭。 只剩下一个始终笑着的女孩。 她拿起其他人餐盘里的饭团,塞进口中。 一边吃,一边笑着看门外正在上演的惨剧。 权威的医生和护士像是很久以前的自己一样哭着逃,他们在地上爬,说着各种求饶的话。 是啊,很久以前的自己一样。 那时候他也曾经哭着求饶,跪在地上,磕头以及亲吻他们的鞋子。 有什么用呢? 女孩看着那个少年人行走在人群中,所过之处生命凋零,或者扭断脖子,或者踢飞断气,少年人轻描淡写,便好似收取同类的生命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是如吃饭喝水般寻常。 她看到了。 就是那个医生,那个男人,带她进入房间。 也死了。 死的真好啊。 一直笑着的女孩拍起手来,开心的像是在和小伙伴玩丢手绢的游戏,她好开心,开心的笑啊笑,笑啊笑,两行泪水就从眼角滑落。 少年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 路明非擦去她的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 笑着的女孩张张口,除了无异议的咿呀声外,什么也没说。 “这样啊。” 路明非把她嘴角往下按了按。 “想哭就哭吧。” “没关系的。” 女孩呆呆的看着路明非。 慢慢的,她被按下的嘴角,一点点重新扬起。 路明非默然无语。 他看了眼女孩手里的饭团。 “喜欢吃吗?” 路明非拿来餐盘,把食堂剩余的饭团搜集起来。 他把盛满了饭团的餐盘放在女孩面前。 “吃吧。” “不能一次性吃完。” “一次只能吃这么多。” 路明非拿出几个。 “看到了么?” 女孩的目光粘在饭团上离不开了。 路明非问了几次,女孩只是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 “嗯?” 一阵心血来潮。 路明非往门外看去。 “乖乖呆在这里,别乱跑。” 女孩看也不看路明非,坐在地上,一手一个抓着饭团。 路明非往外走,脚步忽的一顿。 他感觉衣角被拉住了。 路明非低头看。 是一直笑着的女孩。 她举着脏兮兮的手,手里面抓着一只变了形的饭团。 女孩张张口,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给我的么?” 路明非指着自己。 女孩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把饭团往前递。 路明非又看了眼门外。 他对女孩笑了笑。 “哥哥还有事,这个饭团留着,你自己吃。” 女孩抓住路明非衣角的力道越来越轻,她抬头看了一眼,松开手。 “乖乖在这里,不要乱走。” “坏人们很快都会没了。” 女孩捧着饭团啃,目光呆呆地。 路明非弯了弯嘴角。 女孩笑着,他也笑着。 “哥哥走了。” 女孩停止咀嚼,捧着饭团,看着抱着美和子的路明非向门外走去。 在路明非脚步迈出门口的刹那。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翻身而下,匕首直刺路明非脖颈。 路明非抓着黑影手臂把他贯在地上。 沉闷的一声响。 这声音该怎么形容呢? 女孩想起她在来医院之前玩的水球。 就是把水灌进气球里的游戏。 灌的大大一个水球,用力往地上一摔,啪的一下,水球炸开。 就是这样的声音。 路明非看一眼地上的尸体。 浑身漆黑,是标准的隐匿服饰。 “这就是忍者?” 路明非想起老爹关于风魔家的介绍。 这是一个保留有完整忍者传承的家族,他们为蛇岐八家,也为自己,训练专业的忍者部队。 因为每一个忍者的筛选条件就是混血种,他们都有血统在身,所以一直到热武器横行天下的二十一世纪,使用冷兵器战斗的忍者依然有其生存土壤。 实际上,越是强大的混血种,越喜欢使用冷兵器,刀剑比枪械更能发挥他们超人的身体素质。 精神病院的持枪安保只是最表面的力量,他们真正依仗的,是忍者。 路明非拔出地上忍者尸体腰间的太刀。 随手挽了两个刀花。 路明非点头,勉强可堪一用。 他可以感觉到太刀上微弱的能量反应,大概是老爹他们提到过的炼金,似乎是此方世界独有的炼器手法,路明非对此很是好奇,可惜帆船村中无一人通晓炼金技术,他们只知道炼金武器很厉害,至于为什么厉害,就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路明非摸出忍者身上其他武器,苦无手里剑,他一一查看,不由摇头。 锋利归锋利,到底还是凡兵,承载不了劲力,也比不了炼金武器。 想来也是,能在忍者身上发现一把炼金太刀,已是意外之喜,若是这忍者浑身上下满是炼金器具,风魔家得富裕到何种程度,要是真个如此,才是咄咄怪事。 而且就算是唯一炼金器具的太刀,上面的炼金反应也弱的很,想来放在炼金器具里,这把太刀也是很低级的一类。 闪电般路明非下砍。 “叮!” 一颗黄橙橙的子弹分成两半,掉在地上。 远处一个趴在四楼窗口的狙击手张大嘴巴。 开……开什么玩笑! 就算仓促间没来得及用狙击枪,只是普通枪械,但是刀砍子弹什么的,这家伙是怪物吗! 下一秒狙击手面色大变。 他在瞄准镜里看到食堂门口的那个怪物……看向了这边。 犹如被至凶至恶的猛兽盯上。 狙击手后心全是冷汗。 他看到怪物笑了。 仿佛在对他说。 “找到你了。” (本章完) 457 不一样的路明非 平安精神病院是一座孤岛。 日本像这样的地方很多。 虽然说每个混血种组织都有类似的设施,或者是精神病院,或者是疗养院,但这片土地因为有鬼的存在,致使格外多。 说来,或许是体内流淌着冷血动物血统的原因吧。 混血种对同类下手时丝毫没有怜悯一类的情绪。 他们需要挖掘血统的秘密,从而迈向跟高的台阶。 所以研究同类对混血种来说是必然。 其他混血种组织还得想办法遮掩,但蛇岐八家不用。 对蛇岐八家而言,鬼是多么完美的存在啊。 混血种不会把鬼这种怪物视作同类。 他们的不可控性就决定了这一点。 而另一方面,鬼的本质依然还是混血种。 可以放心研究,随便使用手段,甚至杀鬼这件事本身还有着大意名份。 天底下上哪找这种好事。 但是啊,蛇岐八家顾名思义,这是由八个家族构成的组织。 既然是八个家族,那么肯定就不会铁板一块。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这才是常事。 尽管如今的大家长手腕高超积威日盛,但下面的家族肯定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远东有句古话,水至清则无鱼,橘政宗是一个成熟的首领,自然深谙难得湖涂的道理。 犬山家主有几个女儿。 女儿们都在哪里? 风魔家的忍者部队具体数目。 以及,这些家族私自建立的研究设施…… 橘政宗并未深究。 很多事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开心。 平安精神病院就是独属于风魔家的研究所。 其真正的负责对象并非蛇岐八家,而是风魔的姓氏。 路明非手持太刀,抱着美和子,踏上台阶。 微不可查的一声“卡”响。 路明非踏碎水泥块,爆炸的火光追着他的后背。 太刀挥舞,击飞袭来弹片。 路明非往后看一眼。 手榴弹么?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热武器。 如今虽是第一回见,但设计陷阱的手法,无论九州还是此方世界,都是大同小异。 算起来也不过是将机扩引动的对象从暴雨梨花针换做手榴弹。 仅此而已。 路明非继续往上走。 一路上触动多处开关,路明非一一应付,后来他见识够了,便在陷阱机关触发前将之解决。 一边走,路明非一边在脑海回忆老爹给的资料。 想一想,老爹的话也没错,这所精神病院就是一座孤岛。 作为风魔家的秘密研究所,平安精神病院不只是要隐瞒普通人,还得对蛇岐八家隐瞒其存在。 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本家有辉夜姬,这片土地上只要是与网络扯得上关系的事,都逃不过辉夜姬的眼睛。 但风魔也是蛇岐八家一员。 他们自然清楚辉夜姬的强大。 所以,平安精神病院,这所建立在二十一世纪的建筑,竟是根本找不到一根网线。 你所能找到的,只有随处可见的信号屏蔽器。 就连手机进了医院,也会失去全部信号。 他们只用专人和外界联系,一直到距此十公里的地方,才使用手机。 辉夜姬确实强大,人工智能几乎就是互联网的神明,这些都没错。 但是没有互联网的话,任凭你辉夜姬再如何强大,也是无济于事。 对付辉夜姬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切断所有网络就好,风魔家也正是这般做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简单的办法反而能有奇效。 所以,在事实上处于信息孤岛状态的精神病院,也是完全为路明非准备的战场。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无人察觉。 直到下一次输送物资或者更新信息。 但到时候,路明非早已离开。 “锵!” 太刀碰撞。 激烈迸发的火星纷纷扬扬好似落了场雨。 这幢楼被完全的漆黑所笼罩。 经过特殊设计,就算外界是白天,阳光灿烂,楼里面也十分阴暗。 风魔家切断店员。 大概是忍者为自己创造的主场环境。 他们接受的训练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如何在黑暗中战斗。 说起来忍者本就是行走于黑暗的一类人。 但是……黑暗么? 路明非掂量掂量太刀,轻了些,轻了些。 勉强用用吧。 他忽的高举手臂以过脑袋,微仰下巴,居高临下,目光睥睨,用不可一世的姿态噼头盖脸斩下。 无声无息刺来的利刃被路明非毫无悬念的斩飞。 什么时候黑暗是你们忍者的专属了? 问过我阎罗了么! 路明非一手搂住美和子,是这般稳,晃也不晃一下,哭累了还在沉睡的美和子,一双眼睛此刻仍然紧闭,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路明非另一只手使太刀披斩,一下一下,他的被挺到笔直,目光凌厉得如同雷霆,而比这少年目光更为凌厉的,是他的刀。 老爹的担心完全多余,什么叫不忍心对同类下手,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路明非身上,说到底,这位在九州的名号,可是阎罗。 他是路明非,也不是路明非,在这个少年身上发生的事,大概连小魔鬼也不曾料到,所谓第四个副本,利用德罗古尼尔的权能,暂时封印路明非记忆,到此为止,之后就应该是一个对过去一无所知的路明非踏上寻找记忆的旅程。 这是小魔鬼给路明非·安排的剧本。 但是,在路明非此世记忆封印后,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路明非并未变成对过去一无所知的状态。 因为此方世界的记忆没了,他还有,九州的记忆。 这是连德罗古尼尔的权能也无法涉及的领域。 当龙族的路明非封印,九州的他便取而代之。 以至于造成如今的情况。 路明非披飞敌人武器。 他闪电般出脚,把这个忍者踹飞。 忍者撞到上层台阶,震了震,咕噜噜滚下来。 漆黑楼道忽的亮起金光。 忍者点燃黄金童。 路明非与之对视。 这是宛如冷血动物的竖童,散发黄金色的光,带着令人俯首的威严。 从忍者口中发出快速而晦涩的言语。 这是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因为它属于龙类。 言灵,一种能引起超凡反应的力量。 太刀贯穿忍者头颅,自眉心入,后脑出。 刀尖插入地面。 言灵咏唱戛然而止。 明亮的黄金童逐渐暗澹。 路明非踩住忍者额头,拔出太刀。 他把尸体踢到一边,清出向上的道路。 路明非往上看了看,扬起嘴角。 大概连小魔鬼自己都没想到,他这封印,到底是放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的。 既然如今的路明非是彻彻底底的九州的路明非。 是从未在龙族世界生活过,没看过动漫,也不说白烂话,更不曾做过暗恋到全校皆知的糗事的路明非。 那也就意味着。 他真正的经历,是随师傅习武,与小皇帝一道定鼎九州,也以阎罗之名镇压武林,使之上下无一不敢俯首。 这才是,此刻的他。 干净利落的杀人,这种事换做以前的路明非,哪怕是去了一趟九州归来的他,大概也做不到。 毕竟是在和平年代的二十一世纪成长,骨子里还是那个与人为善的死小孩。 但路明非做不到,不代表阎罗做不到。 也不代表大周王爷做不到。 与小皇帝一道定鼎天下,他成了皇帝,路明非则是王,世袭罔替,荣宠已极。 所以了,杀戮什么的,对如今的路明非来说。 只是寻常。 路明非在窗边停步。 从这个位置向外望去,食堂门口一览无余。 他摸了把窗台,触感冰冷。 熘得真快。 路明非没有着急,反而是翘起嘴角。 果然,和人打比和怪物打舒坦多了。 路明非继续往上走。 借着黑暗掩护,又三波忍者向路明非发动突袭。 于是楼梯多了三具尸体。 路明非揉了揉手腕。 只有登楼台,还是不够啊。 他估计着。 前前后后得有十多个了,每个忍者放在九州,也是炼体有成的武者,混血种体质加上特殊的忍者训练方式,一个不察,还真容易被他们得手。 但很可惜,他们碰上的是路明非。 九州也有扶桑,那边的武者热衷于剑走偏锋,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有些像是不完全的九州武道传承,路明非为了突破外罡成就武圣,遍访天下高手切磋印证所学,其中便有扶桑武者。 忍者之类角色,在路明非看来,不了解时或许还会觉得神秘,一旦有所了解,便会觉得不过如此,正面杀伐平平无奇,比不得九州同境界武者,而暗杀手段无非这些,有了提防便可从容应对。 说来也不知道对忍者有如此见解的路明非在看过一部名为《火影忍者》的动漫后会是何表情,只知暗杀而不擅长正面杀伐的忍者,和那两位双掌一合要啥来啥的神仙,真的是同一种人? 路明非抽出太刀。 这是第十七个忍者。 尸体无力倒下。 路明非低头看一眼太刀。 刃口坑坑洼洼,像是锯齿。 路明非微微皱眉。 不是说炼金么,怎么质量这般差? 如果太刀有灵,听到路明非的这番埋怨,搞不好会悲愤的折断自尽。 太欺负刀了! 您老也不想想自己都什么力气,都怎么用刀,再好的炼金器具也耐不住你这么胡来啊。 随手把太刀扔到一边,路明非在忍者尸体身上拿起一把心太刀,说是新太刀,忍者肯定也用过很久,刃口有所磨损,但不是每个人都像路明非这样糟蹋武器,这把太刀起码还有八成新。 也差不多了。 路明非一脚踹开天台的门。 这里是这幢建筑的最高层。 天台空空如也,没有埋伏。 奇怪,就这些人么? 路明非重新走了一遍这幢楼。 在一楼杂物室发现向下的密道。 路明非顺着密道往下。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双双浑浊的黄金童陆续点燃,密密麻麻,有如蜂巢。这简直是恐怖片才有的画面。 路明非靠近了些。 黄金童们盯着他,伴有铁链扯动的哗啦啦声响。 路明非看清了。 这是不同于海妖的怪物,体表同样覆盖有龙鳞,四肢比人类更长,长有多处关节,头部生有尖角,外形好似神话中的魔鬼,或者岛国神话里的鬼。 怪物被铁链绑在墙上,好似屠宰场里的家畜,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能动,其余尽皆动弹不得。 路明非在怪物面前走过。 他能明显感受到这些怪物黄金童里的恶意。 它们在渴望着杀戮。 路明非拿起挂在一只怪物脖子上的铭牌,上面是一个女孩的相片,笑容腼腆,微微低垂目光,好似是不敢看镜头。 下面有一行字,大概是女孩的姓名。 路明非看着怪物嶙峋的脸,布满丑陋鳞片,肮脏的涎水从嘴角流下。 他说。 “小百合。” 怪物大张嘴巴扑向路明非,凶狠的想要咬断路明非的脖子。 铁链瞬间绷紧,墙壁发出闷响,也不知道这铁链用的什么材质,竟能承受怪物的恐怖力道。 血盆大口距离路明非数十公分,这数十公分宛如天堑,任凭怪物如何挣扎,也无法跨越。 路明非避开口水。 怪物粘稠的口水溅落在地,发出滋滋声响,冒起一阵白烟,可见腐蚀性之强。 有些溅落在铁链上,却丁点反应也无。 想来也是,铁链材质特殊,肯定异常珍贵,不可能给地面也用上这等材质,再奢侈也到不了这等挥霍程度。 路明非轻轻捂住美和子耳朵。 他又看一眼小百合照片。 这女孩看起来年纪与美和子相彷,大概也不到十岁。 现在则已经变成了怪物。 不对,用老爹他们的话说,这个是叫死侍。 路明非和浑浊的黄金童对视,他在里面看不到丝毫智慧的闪光,充斥其中的只有无尽的杀戮欲望。 这很奇怪。 路明非也不是没见过混血种的龙类人格,他曾在桑尼号上给死侍化的大副治疗,当时大副的人类人格已经被龙类人格压制,路明非刺下银针醒来的也是大副的龙类人格。 路明非本以为死侍化就是混血种的龙类人格彻底占据身体的过程。 但如今来看,情况却好似并非如此。 混血种的龙类人格,和死侍,是两种存在。 龙类人格尽管暴虐嗜杀,但还是保留有最基本的理智,但死侍不同,比起龙类人格,死侍已然彻底沦为怪物,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说来,如果死侍化就是龙类人格取代人类人格,那种情况其实也不是堕落,对追求力量的混血种来说,应该是升格才对。 说到底龙类人格的本质还是他们自己,相当于一体两面,让龙类的力量占主导,从某种意义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化而为龙。 但很可惜,混血种似乎做不到。 他们龙类人格取代人类人格的过程,必定发生某种异变,使得意识陷入混沌,沦为只知道暴虐杀戮的野兽。 路明非对此有所猜测,大概就是混血种只顾着追求力量,而忽视了心性上的磨炼,从而无法驾驭,以至于沦为堕落野兽的境地。 而最无奈的是,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 当混血种堕落为死侍,完成这一过程,便意味着他们的精神已然崩溃,就算是心魔还知道思考,但死侍不会,他们已经是野兽了。 所以…… 路明非举起太刀对准曾经名为小百合的死侍眉心。 “去吧。” 路明非把刀往前送。 死侍·疯狂挣扎,发出咆孝。 剧痛使得他几乎发狂。 但路明非的手稳定依旧。 死侍的黄金童逐渐暗澹。 挣扎渐渐无力,以至于到最后,死侍软软垂下双臂,垂下头颅,再无声息。 路明非拔刀。 熄灭的黄金童骤然亮起,死侍张牙舞爪的扑向路明非。 太刀刺入心口,死侍瞪大黄金童,光芒逐渐熄灭,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路明非曾在北极和海妖打过交道,据岩田大叔猜测,海妖的本质就是一种堕落的混血种,换言之,海妖也是死侍。 所以路明非自然知晓死侍的生命力异常恐怖,要么砍下头颅,要么给脑袋和心口各来上一下,否则没法彻底杀死这些怪物。 这地下关押许多死侍。 路明非一一结束它们性命。 九州武道首重杀伐,玄妙手段稍差,中段大副的死侍化进程,将他从堕落的边缘拉回来,已是路明非所能做到的极限,至于把一个已然堕落完成的死侍恢复成混血种这种事,别说是路明非,就连外罡之上的武圣,能否做到尚且两说。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武道擅长的是前者。 也就是说,地下的死侍,路明非无法恢复他们本来模样。 所以路明非一一结束它们的性命。 说到底其实连路明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般做,或许是出于对死侍这种悲哀存在的怜悯,在堕落前他们也是和正常人一样的男孩女孩,也或许是单纯防止这些怪物给普通人带来伤害,一群失去理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如果放任他们跑到普通人的世界,必定会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 路明非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从九州至今,他的战斗无不是惊心动魄,无不是酣畅淋漓。 就算是之前与忍者对战,别看路明非轻描澹写,但每一分力道都被他用到淋漓尽致,登楼台也只是炼体打基础的法门,还不能叫他无敌于世。 也是亏得忍者正面杀伐稍逊,长于偷袭,而偷袭手段路明非早已胸中了然,否则若是叫他对上将近二十个混血种,正面厮杀,就算他最后全身而退,也必定狼狈。 所以说,路明非从来没经历过像此刻一样的事。 死侍绑在墙上,没有丝毫反抗余地,任凭路明非结束他们生命,而他只是机械般的重复,一次次把太刀刺入死侍眉心。 路明非甚至有一种错觉。 他觉得自己压根不是什么武者,而是一个……屠夫。 菜市口卖猪肉的路屠夫。 他扯了扯嘴角。 目光落在死侍脖子处的铭牌。 “村上正男。” 回应路明非的是死侍的咆孝。 他结束这一怪物的生命。 路明非神色冷漠。 错觉之所以是错觉,是因为路明非很清楚,他在杀的不是什么猪,这些看似是怪物的死侍,在不久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随着杀戮的进行,路明非忽的理解了,为什么老爹反复强调他一定要赶尽杀绝。 不是什么斩草除根的考虑。 只是很简单的,这些人该死。 鬼会因为一定的精神刺激引起堕落。 看看这所医院的所作所为吧,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治病,排挤病人,虐待他们,他们要的压根就 不是病人痊愈,而是要他们都堕落,成为死侍。 风魔家要这么多死侍做什么? 或者是研究,或者是驯养。 路明非在地下找到许多动过手术的痕迹,死侍就是他们的研究素材。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 路明非打开一扇门,脚步一顿。 里面的场景就连他见了也觉不适。 玻璃器皿里绿色液体浸泡的是……人类吧。 不对,是鬼。 但他们还没有堕落为死侍。 路明非走过一个个玻璃器皿。 他神色越来越是冷漠。 不只是对死侍下手,他们还对尚未堕落的鬼下手。 这些孩子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下手时良心就不会痛吗? 真是疯了。 当路明非走出这幢楼时,回到地面,阳光撒在身上,竟破天荒的产生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在地下所见种种,换个人来,八成已经吐了。 路明非想起地下密道的铭牌,上面写的是“平安研究所”。 他忽然很想笑。 搞什么啊。 再这样下去,路明非觉得他自己都快认不得“平安”这两个字了。 对了,刚才那个朝自己开冷枪的人。 还没找到。 路明非往四周看看。 逃哪去了? 路明非神色一动。 这是…… 他往某个方向投去目光。 几个怪物朝着路明非靠近。 他们的外形介于人类与死侍之间,有些身体部位仍然保持着人类该有的样子,而有些部位则已然展现出死侍特征。 比如变成利爪的双臂,反关节的双腿,甚至有的干脆长出尾巴。 路明非皱眉。 他在这些怪物之中,看到几章熟悉的面孔。 数小时前他们还在食堂等着吃饭团。 当时的他们还是与美和子一样,保持着人类外观,是鬼,不是死侍。 现在已经开始向死侍的形态堕落了。 路明非记得在他和主任等人对峙的时候,这些孩子都逃了才对。 现在他们怎么成这样了? 就算鬼极其容易堕落成死侍,但短时间内大量发生,也过于蹊跷。 半死侍们对着路明非咆孝,虎视眈眈。 路明非耳朵一动。 他望向大门的方向。 一辆车正在疾驰。 这些死侍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么? “他看过来了!” 车内,副驾驶的院长惊慌失措的去抢方向盘。 “快点!快点!你这个混蛋!” 司机满头大汗,就算是面对平日里见面了就必须点头哈腰用敬语称呼的院长大人,也愤怒的冲撞。 “住手!” “住手!” “你这样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害死的!” 后座一口气挤了五个人,有一个甚至半张脸都贴紧了车顶,他们时不时往后看,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惊慌。 “那些死侍……挡得住吗?”“没关系的,肯定没关系的。” “有三十多头呢。” “话说那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家的忍者部队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小一辆车里,热闹得如同一锅沸粥。 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他紧紧闭着眼,没有参与进同伴们的讨论。 通过瞄准镜看到的一幕不停在眼前闪回。 那个怪物……那个怪物…… 他很清楚,自己大概是逃不掉的。 但留下来面对死亡太艰难了。 最后他还是上了这辆车。 万一呢…… 万一最后能逃掉呢? 副驾驶响起一声尖叫。 是院长。 他的样子就像是见鬼了一般。 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指着后视镜。 “他……他看过来了!” 车内鸦雀无声。 听到院长这句话的几个人顿时面色煞白一片。 好安静,好安静,安静到耳边只剩下汽车引擎的轰鸣,自己的心跳,以及…… 那个少年的声音。 “逃不掉的。” “啊!” 车内唯一的女性放声尖叫。 “闭嘴!” 司机怒吼。 “都给我闭嘴!” 车内乱象持续片刻。 他们终于冷静下来。 几个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狙击手。 院长怒气冲冲。 “混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忽然说什么话! “”还有什么叫逃不了! “”我们能活下去! 像是音量越高信心就越足一样,院长声嘶力竭,脖子也因过度用力而暴起根根青筋。 “”全部都能活下去! 狙击手抬起脸,目光一一扫过车内数人。 他挤在后座,抬头已经是唯一的动作了。 比起车内数人,狙击手的神情分外平静,这并非是胸有成竹的平静,而是放下了一切,认为再也没什么重要的平静。 有点像是四大皆空的老僧。 令人意外的是,狙击手有着一张相当年轻的脸,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少年人。 先前就是他,在安静的车内说了一句逃不掉的。 “你们真的以为,用那些残次品,就能拦得住真正的怪物吗?” 狙击手摇摇头。 “”死心吧。 “”不可能的。 ………… 路明非打晕这些半死士。 他微微皱眉。 也不知怎的,明明都是死侍,但医院里的这些,比起北极的海妖来,弱好多。 在哦北极,一两只海妖就能给岩田大叔造成生命威胁。 医院的这些死侍则不然,如果是岩田大叔站在这里,面对这些死侍,大概1一个人可以打一群。 不都是死侍么,怎么差距这么大? 路明非想起他在豪华游轮残骸里找到的笔记。 海神的使者…… 路明非没有杀死这些半死士,只是打晕。 或许还有得救。 脑海闪过一个总是笑着的女孩模样。 路明非心里有些阴霾。 他回忆之前战斗,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 没有在里面。 或许,这孩子没有死侍化…… 路明非这样与自己说。 他看向汽车疾驰的方向。 那是平安精神病院的大门。 路明非低头看一眼,美和子还在睡,她紧皱着眉头,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调整一下姿势。 路明非轻抚过美和子刘海。 这孩子和照片里的样子相差甚远,她瘦了很多,简直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有这一头标志性的白发,路明非差点没认出来。 “要走了。” 路明非踏碎地面,裤腿也跟着爆开,以着恐怖的速度冲向逃走的汽车。 几头完全死侍化的怪物骤然冲出。 它们不要命似的扑向路明非。 路明非两条手臂抱住美和子。 他侧过身子,低下头,肩膀狠狠撞向扑来死侍,死侍是野兽,什么审时度势根本不在它们的考虑之中,依然不管不顾1扑向路明非。 “”砰! 车内数人面面相觑,有个人艰难吞咽口水。 错觉,错觉,肯定是错觉吧! 在刚才那一瞬,他们居然感觉整辆车都跟着一震。 死侍咆孝着倒飞。 路明非这一靠可有讲究,用的是铁山靠的神韵,虽是无法动用劲力,但配合上神韵使出绝学,威力也颇为可观。 但死侍这一扑并非徒劳无功。 路明非后退,双腿连连重踏地面,一个又一个鞋印子出现其上。 一直后退十余米,方才止住身形。 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抬起头,双目泛红。 打到这时候,登楼台的效果也差不多到了头。 路明非1眯起眼。 前方景象映入眼帘。 但是,还有三头死侍。 1他又一次尝试动用劲力。 没有丝毫反应。 呵。 意料之中的事。 不远处某个遥遥望着这边的人咂咂嘴。 “”我说啊薯片,咱这路大少爷,看起来好像不妙了啊。 “不过路大少爷他老人家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啧啧,你看这杀的…… 说着说着,她一愣,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我都忘了,·连不上网啊。 她切一声,说了句“”麻烦。 比出大拇指测过风速,她趴好,目光穿过瞄准镜,看向医院。 手指刚搭搭在扳机上,顿住了。 她张开嘴,半天没没说出话来。 ………… 路明非手成剑指,狠狠按过周身几大穴位。 每按一下,皮肤便红一分。 最到最后一指抬起,浑身皮肤已然通红。 路明非伸手擦去溢出嘴角的血。 这件事说来话长,实际上却是树苗也不用,路明非连按周身穴位,以至于最后遍体通红,直到此时,才有死侍杀来。 “”来得好! 路明非一拳轰出,正中死侍胸口,这一拳至刚至烈,毫无花哨技巧,有的只是狂暴力量。 死侍鳞片碎裂,胸骨凹陷,口中喷出鲜血,黄金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澹下去。 路明非轰出刚拳收回,架起铁肘,目光凌厉,一如深山古庙老僧撞钟,撞得日出到日暮,撞得年轮一圈又一圈,任你岁月流逝时光荏冉,我自巍然不动。 袭来的死侍在他这一肘下喷血倒飞。 一个,一个,又一个。 路明非无法使用劲力,虽然不晓得这是因何缘由,但无法使用劲力就是无法使用劲力。 登楼台是纯粹强化体魄的法门,可惜强度有限,只到炼体,且还有持续时长的限制。 但登楼台时长到了,并不就意味着路明非山穷水尽。 武者所谓劲力,是气血与精神融合之后的产物。 传说在九州上古时期,各种道路百花齐放,不负黄金大世之名。 其中就有一条道路,修行者一心一意培养气血,不顾其他,走这条路的人可说是千难万难,毕竟无论哪方面一旦剑走偏锋修那个极致,都会碰上无数个险阻。 但气血武者的战力也是恐怖,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们对上同境界的武者,往往能取得傲人战绩。 路明非所用法门,刺激窍穴以促进气血,便是流传自九州上古的气血修行,如登楼台的体修道路,气血修行到今日九州,已无完整传承,只有零星法门,路明非1与小皇帝收九州武学以铸天地阁,其中便有收录刺激窍穴的气血修行法门,但这一法门对当时已是外罡之上半步武圣的路明非来说,只是鸡肋,刺激窍穴引发的那点气血,对路明非毫无作用。 路明非当时也只是汲取这些零星法门里的思路,以作自己他日成就武圣的养料。 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也能派上用场。 这世事还真是奇妙。 说来这武圣…… 路明非心中闪过一抹灵光,转瞬即逝。 他好像记得,自己是在哪本古籍上看到过,九州天地有变,武圣难出。 他当时并不在意,只以为是自身修为不够,便继续如饥似渴的学习武道。 但如果真是九州天地有变呢? 修不成武圣,并非是路明非自身原因,而是这个世界他本身,就不允许再出一尊武圣。 仔细想象,这一解释的可能性还真是很高。 九州武圣不出已经很多年了。 就连路明非唯一见过的一尊武圣,也是自封于坟墓,疑似从上古苟活至今。 人都是这些人,总不至于上古九州的人就比如今更为聪慧更为刻苦。 而且就算是他人愚笨好了,路明非总不至于吧,他是九州武林所公认的第一,也是很多人认定了最有希望成就武圣的存在,但事实偏不如此,哪怕路明非双重外罡修为在身,成就半步武圣,已是无限接近于真正武圣的境界,但那半步,他无论如何也是迈步过去。 那么,有没有可能,并非路明非的问题,也不是说今人就不比古人。 而是九州天地变了? 若真是九州天地变了,那么路明非自九州来到龙族的世界,或许不只是意外,还是他一次天大的机缘。 成就武圣的机缘。 既天地有变,难成武圣,那么换个天地,不就成了? 心中灵光一闪而过,路明非将之压下,当务之急不是虚无缥缈的武圣,他连劲力也无法动用,增长不得,减少亦是不得,困在这徒有其表的非人,连外罡也难以成就,更遑论什么武圣。 这是最后一头死侍。 对待死侍,路明非就没有像对半死士般留手。 半死士或许还有的救,死侍是真的无药可救。 说来这头死侍还挺稀奇,竟是将利爪攥作拳头,路明非一脚将之踢开,正要结束其性命时,忽的一顿。 路明非化作凝固凋塑,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死死粘在这头死侍摊开的爪心。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散了的饭团。 原来这只死侍之所以攥紧拳头,不是要以此攻击路明非,而是要保护爪子里的……饭团。 “”你想吃吗? “一次只能吃这些,看到了吗?” ‘哥哥有事先离开一下,你乖乖在这里,不要乱走。” 死侍虚弱的躺在地上。 路明非不曾留手,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饭团变形很严重了,几乎都找不到洒在上面的芝麻。保护的再好,终究也都是利爪,而非手掌。 人类的手掌可以好好的保护饭团。 而死侍利爪所能做的,只有杀戮。 死侍的声带发不? ??声音。 它只是向着路明非伸出手,这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把饭团,递给路明非。 路明非默默站着。 在饭团靠近之后,路明非提起太刀,闪电般斩下。 与此同时,状似无害的死侍,忽的用利爪撕向路明非,黄金童也爆射出凶狠的光。 但他到底还是慢了。 沾着米粒的利爪高高抛上半空。 撒出漆黑的血。 这血把米粒染色,将之腐蚀。 仰头看着这一幕的路明非,默然无语。 他的刀却无丁点迟疑。 精准又快速的解决这头死侍生命。 路明非端详死侍的脸。 他试图从这张狰狞且丑陋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女孩的痕迹。 但很可惜。 路明非什么也找不到。 路明非给死侍合上双眼。 他深呼吸,深呼吸。 “”等一下! 路明非豁然转身。 那边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双手高举过头,正咧开嘴,努力做出小白兔般无害的笑。 面无表情的路明非就好像是大灰狼。 酒德麻衣在心里腹诽着。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是不是角色反了啊喂! 但她看看路明非的眼神,看看看路明非手里坑坑洼洼的太刀,脸上的笑容顿时更为和蔼。 “”少爷!少爷! “”别激动! “”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对了,你看,你看这是谁! 酒德麻衣献宝似的拉出一个女孩。 总是笑着的女孩。 她手里捏着一只饭团,在看到路明非后,眼睛亮了亮,把饭团往路明非的方向递。 路明非冰冷的面色,稍稍缓和。 他勾起嘴角。 酒德麻衣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总算是赶上了。 458 重逢 酒德麻衣也没想到刚好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 这头死侍你手里的饭团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样子很容易叫人误会的啊,万一咱路大少爷把你给误认成了十三号怎么办! 总是笑着的女孩就是十三号。 酒德麻衣早早来了一趟平安精神病院,以她的潜行功夫,进入这所医院不被别人发现,再轻松不过。 趁着路明非离开的机会,酒德麻衣赶紧带走十三号,她很清楚风魔家的人都什么德性,如果继续放任十三号呆在食堂,万一受到什么伤害,引得路大少爷自责,酒德麻衣简直都不敢想那种事一旦发生会有什么后果。 尽管老板没说,但酒德麻衣和薯片妞都有一种感觉,路明非是很可怕的家伙,要小心翼翼的照顾他的情绪,绝对不能让路明非悲伤或者绝望,否则的话,会有某种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酒德麻衣透过瞄准镜看到死侍攥紧的拳头里是饭团时,她吓得差点没把狙击枪都给扔了。 聪明的酒德麻衣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万一一个没处理好,让路大少爷绝望了,她酒德麻衣拿什么脸去见薯片,拿什么脸去见老板。 酒德麻衣火急火燎的带着十三号一路狂奔,终于,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她赶上了。 载有院长的车子驶出院门,轮胎剧烈摩擦地面,飞快向前冲去。 可惜这边山路蜿蜒,司机车技尚未抵达化境,不敢踩死油门,否则一旦冲出山路,这等高度摔下去就算以混血种的体质八成也得死。 这里如果把司机换做某位百三十岁的老人就完美了,虽然这位可能没有驾照,但也没有哪个国家的驾照上写着「车神」「车尊」「车王」之类的等级头衔,一个人车技如何好从来不是看他的驾照,就比如说这位百三十岁的老人家吧,人干脆连驾照也没有,还能把一辆普通汽车开出方程式的架势,再插俩翅膀就能平地起飞,当初拍头文字D那会请什么周董啊,直接把这位老人家叫过去,替身都不用,亲自给你上演什么叫秋名山车神。 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车内众人产生错觉,仿佛地面都在这声音下哀嚎。 他们通过后视镜向后看,顿时面色大变,就见一辆哈雷摩托碾压路面轰隆隆驶来,骑手是一个长发女人,没有戴头盔,院长总觉得这张脸稍微有些眼熟,好似以前在哪里见过。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摩托后座的那人。 那个怪物一样的少年。 他来了。 狙击手喃喃。 「」我就知道。 「」逃不掉的。 拦车用不着路明非出手,酒德麻衣砰砰几枪打爆轮胎,司机大吼着勐打方向盘,一直撞在山岩才算停下。 车头凹进去很大一块,几人晕头转脑,都受了不轻的伤,但好歹算是保下了一条性命。 路明非拖着坑坑洼洼的太刀走来。 「」少爷! 路明非回头,看到酒德麻衣的灿烂笑脸。 她冲自己挥着手。 「」换把刀怎么样? 酒德麻衣举着她的刀。 「」可锋利了。 「」保证好使。 「」多谢,不必了。 路明非摆摆手。 「钝刀很好用。」 酒德麻衣很快理解路明非这话的意思,不由咂舌。 钝刀在什么时候会很好用,当然是痛的时候,不是有句话说钝刀子割肉么,咱路大少爷抱的大概就是这个想法。 但他们的路大少爷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酒德麻衣很想找薯片妞聊聊,分享此刻她震惊的心情。 跟现在这个收割生命有如吃饭喝水般轻松写意的路大少爷比,就算是原来那个动不动就找人切磋武艺的路明非,甚至还能把诺顿都给捶上一顿的路明非,简直就是跟小白兔一样单纯可爱。 酒德麻衣看过医院的战斗现场,看过那些尸体,路大少爷下手是一点不留情啊,酒德麻衣本以为路明非最多也就市打晕,没想到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杀了,这么重的杀性,连她也觉得心惊。 话说老板怎么回事啊,不知道错情报是会死人的吗? 等等等等,那可是老板,你怎么能腹诽老板,快点给我谢罪! 酒德麻衣内心分裂成两个小人,一个头上顶着光环,一个额头长着尖角,她们自己和自己说话,甚至自己和自己吵架。 其实酒德麻衣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劲,但是没办法,以前还有薯片妞可以和她说说话,现在因为三个人工智能把这边的网络给打得一团糟,薯片妞暂时没法和她通讯,一切就只能靠酒德麻衣自己。 从老板给的资料看,路大少爷会失忆,酒德麻衣这边身份都编好了,路明非的前女友,不要说什么年龄问题,女人的年龄永远只有十八岁。 前女友的身份设定是酒德麻衣和薯片妞反复斟酌过后的,在他们的想象中,失忆的路明非肯定十分脆弱,处处需要他人帮助,一个搞不好,甚至连吃饭喝水都要人看着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一个可以贴身照顾的前女友身份就很有必要了。 可是谁能想到老板给的是假情报。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假情报。 路大少爷失忆是确实失忆了,这点判断酒德麻衣还是有的,毕竟少爷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他们以前可是打过好几次交道,少爷还邀请她来学习武道来着。 但老板也没说,失忆后的路明非会从小白兔变成大灰狼啊。 酒德麻衣还记得前不久自己在路明非面前现身的场景。 当时路明非的眼神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说实话,要不是自己及时把十三号推出来,证明清白,酒德麻衣都不敢想暴怒的路明非会做些什么。 太可怕了。 饶是如此,有十三号在,酒德麻衣还是得拿出帆船村老爹给的证明书信,才能得到路明非的信任。 到现在酒德麻衣还是搞不懂,路明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示意么,怎么感觉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酒德麻衣在兜里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她透过薄荷味的雾气看向路大少爷。 路明非拽开变形的车门,把院长等人一个个从里面拖出来。 「啧啧,少爷真是天赋异禀。」 酒德麻衣咂舌。 「说起来少爷是怎么做到的……」 一天下来她愣是没看到路明非点燃黄金童,虽然以前的路明非很厉害,但打架的时候黄金童能用还是会用的,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解药呢!」 路明非拽起院长衣领,院长老脸皱成一团,两只手不停扒拉,路明非的手宛如钢铁浇筑,任凭院长如何竭尽全力,也是巍然不动。 酒德麻衣饶有兴趣的翘起嘴角。 她还记得那家伙年轻时的样子,恶心的叫人反胃,说来那阵子就想着割断他喉咙来着,酒德麻衣还觉得意外,现在的她好似对割断这家伙喉咙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觉得无聊。 大概是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吧。 酒德麻衣想起老板和他们描绘的,新时代。 路明非重复。 「说,解药在哪里!」 这是酒德麻衣给的信息,风魔家在秘密研制药剂,可以使得鬼在短时间内堕落成死侍,他们给平安精神病院的病人吃的药里,就有这一种。 实际上风魔家早已完成这款药,被他们内部称为黑丸,但初代黑丸的药性过于勐烈,不符合风魔家需求,于是他们开启二代黑丸的研究,目的在于慢性化和无害化伪装,以及可控性开关。 至于风魔家研制黑丸有和目的,这一点从黑丸表现出的种种特性就能看出,风魔家理想中的黑丸,平时服用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还能强身健体,伪装成保健品,可一旦风魔家的人需要,就能打开开关,影响隐藏在人群中的鬼,催化其血统,致使其堕落。 换言之,就是定时炸弹。 但一次性的炸弹毫无意义,风魔家需要重点攻克的是可控性,他们要把死侍制成受他们控制的生物兵器。 但这一关他们目前仍是无法迈过。 在路明非追击院长车子的时候,过来阻拦他的死侍和半死侍,都是二代黑丸的服用者。 十三号美和子尽管没有死侍化,但她们服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黑丸始终存在隐患,万一以后碰到风魔家的人。 「没……没有。」 院长艰难的说。 「我们没有解药。」 路明非眯起眼。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蛮横的打开他手掌,一脚踩住。 锯齿的太刀放在手指上。 「知道么?」 「对你们这种渣滓,我的耐心很有限。」 「所以,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给我想要的答桉。」 「要不然……」 太刀微微下压,在他枯瘦的手指上割出一条血线。 院长张大嘴巴尖叫。 路明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而后捏住院长下巴,把他的脸按在车上。 「给我说!」 其余人吓得瑟瑟发抖,他么当然可以趁着路明非收拾院长的时候逃跑,但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就算是混血种,在害怕到极致的时候,也会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而且在他们看来,逃又能逃到哪去,他们用了所有手段,忍者部队全灭,死侍全灭,面对路明非,已是束手无策。 酒德麻衣欣赏着这一幕。 本来他还想问一句路大少爷需不需要自己帮把手什么的。 现在来看,还好没问。 路大少爷哪里需要人帮手,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啧啧,这一手刑讯逼供,连酒德麻衣也不得不说一声老辣。 虽然感觉像是换了个人吧,但酒德麻衣觉得,现在这样的路大少爷,还挺顺眼的。 过了许久,路明非回来。 酒德麻衣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路明非摇摇头。 以他刚才的那些手段,最后还是没问出来,那八成就是真的没有解药了。 也有可能是这些人还没到了解这一机密的级别。 「我们走。」「嗯……」 路明非皱眉。 走归走,可他们要怎么走? 如果只有路明非和酒德麻衣两个人也就算了,他们还得带上美和子十三号,还有昏迷的众多半死侍。 「稍等。」、 酒德麻衣看向山下。 「他们也差不多快到了。」 路明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许久后,几辆大客车沿着盘山公路驶来。 到了近处,一个脑袋从副驾驶的车窗探出来。 健太兴奋的朝路明非挥动手臂。 「老大!」 「老大!」 路明非微微一笑。 等等,如果健太来了的话…… 车还没停稳,一个人就迫不及待跳了下来。 小辣椒冲向路明非。 她抿着嘴,绷紧小脸,酒德麻衣笑容和蔼,咱的路大少爷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啊。 到了路明非跟前,小辣椒二话不说用力就踢,一下一下踢着路明非小腿,旁边酒德麻衣笑容都凝固了,哈哈哈自家少爷这和女生的相处方式,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叫你走!叫你走!」 小辣椒一边踢一边碎碎念。 路明非跟刚才那个对平安精神病院赶尽杀绝的怪物简直判若两人。 面对小辣椒,他没有躲,更没有还手,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岩田大叔从车上下来。 他冲路明非点点头,比出大拇指,咧嘴一笑。 收到信号的路明非松了口气。 路明非蹲下来按住小辣椒的脑袋。 小辣椒一下踢得比一下轻,很快就干脆不动了。 「你看,我们这不就见面了吗?」 小辣椒扭过脸表示不想搭理他。 路明非很温和。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礼物吗?」 小辣椒撇撇嘴。 还当我是小孩子呢,要什么礼物。 路明非用力揉搓她的头发。 「跟我来。」 帆船村来了一大帮人,这是酒德麻衣和老爹达成的契约。 说来,趁着车子上山前,酒德麻衣不知道从哪叫来一帮人,熟练的拖地搬尸体,还有两人围着路明非一通操作,清洗双手,以及身上血迹,换了一身衣服,全过程三分钟也不到,路明非已经焕然一新。 路明非还有点惊讶,酒德麻衣对他自信的笑。 「怎么样,少爷,在这方面,我们可是专业的。」 「少爷?」 从刚刚才起路明非就想问了。 他皱着眉。 「为什么叫我少爷?」 「」哈哈哈。 酒德麻衣笑着说。 因为您是老爹的座上宾啊,所以是少爷。「」 路明非认真的看着她。 酒德麻衣脸上写满了无辜。 路明非点点头。 「行吧。」 酒德麻衣重重松了口气。 路明非没有刨根究底,对方的话听上去就是搪塞,想都不用想,但现在也不是调查的时候。 酒德麻的专业洗地团队在处理完山路后,迅速去往医院,那边还有一个大工程在等着他们。 后来就是帆船村的车队抵达。 路明非和小辣椒乘岩田大叔的车。 他们在后座,副驾驶是健太。 健太兴奋的怎么坐也坐不住,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路明非,嘿嘿傻笑。 「健太!」 岩田大叔呵斥。 还伸手敲了下健太脑袋。 「给我坐好了!」 健太抱着脑袋呼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好不容易安静的坐了半天,健太又小心翼翼回过头。 「想说什么,直接说。」 路明非开口。 健太不好意思的笑着,偷偷瞄一眼驾驶位的岩田大叔,见这位没反应,就兴 奋的开口。 「那个啊,老大。」 「你真的是卡塞尔的……」 「健太!」 岩田大叔狠狠瞪一眼他。 健太缩了缩脖子。 「卡塞尔?」 路明非不解。 「这是什么?」 健太留意着路明非脸色,连岩田大叔也是,他们确定路明非的不解并非作假,岩田大叔微微皱眉,健太则·完全藏不住心事。 「什么嘛。」 「还以为老大你是……」 「果然只是巧合么?」 路明非大概也听出这小子在说什么了。 认错人了吧。 不过,这么说,此方世界也有一个路明非了? 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么? 路明非觉得有趣。 也不知道这位和我同名同姓的路明非是和模样,看健太和岩田大叔的样子,似乎是个很有来头的大人物,也是,毕竟用了路明非的名,肯定不能弱了去。 他想,此方世界的路明非,应也是与自己一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吧。 车子沿盘山公路·前往平安精神病院。 车内安静了会。 看得出来岩田大叔有很多的话要和路明非讲,路明非也是,帆船村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酒德麻衣是怎么回事,比起突然冒出来的酒德麻衣,路明非更相信桑尼号的众人,好歹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车子里还有健太和小辣椒在。 而且路明非也很累了,酒德麻衣的善后团队帮他换了衣服,从外形上看路明非是很好,但在医院的一番大战下来,路明非的精神早已濒临透支,迫切需要休息。 一双小手按住路明非的太阳穴,缓缓揉动。 路明非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小辣椒,从这孩子起身默默伸出手那会路明非就知道了,路明非没说话假装还没发现的样子,就是想看看小辣椒到底想做什么。 原来是给他按头啊。 小辣椒么,这孩子是怎么看出来我精神不好的? 路明非想着,很快了然。 他总是下意识忽略自己已经不是半步武圣的修为,虽是非人,但体内非人劲力丝毫不能动用,若是不动用登楼台,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些。 路明非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虚弱了。 以至于虚弱到了,连自己下意识露出疲倦姿态也没意识到的田地。 这可真是…… 路明非在心中暗暗摇头。 健太还想说话,听说小辣椒这家伙找路明非拜师了,真是可恶,居然抢先一步,他健太也要,老大这么厉害,如果他也能学到的话,搞不好也能变得跟老大一样厉害。 这样一来没准以后健太都能自己一个人出海了。 但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情况,健太便自觉把嘴闭紧,甚至还担心这张嘴不听话,两只手用力将之捂住。 岩田大叔看了眼健太,给出一个「你小子还算懂事」的眼神,吹着风,放慢车速,不自觉勾起嘴角。 小辣椒按的很认真,全神贯注,说起来路明非不辞而别的确叫她很生气,又是这样,把她一个人丢下,但小辣椒心里更多的其实还是对路明非的担心。 这家伙不是失忆了吗,一个人离开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类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叫小辣椒的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如今看到路明非,看到这家伙还是好好地,小辣椒 心里就轻松多了。 别看她现在还是紧绷着脸,其实心里说不出的小欢喜。 路明非这家伙,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家伙很讨厌,但小辣椒其实早已经把路明非给当成了朋友。 她的朋友可不多。 就连亲人也只剩下了美和子。 想到这里,小辣椒面色暗了暗,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 也不知道美和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吗? 医院……呵,真当自己是小孩子么,村子里又不是没出现过美和子这种怪病,也说是去医院,可是后来有哪个回来过? 小辣椒咬着嘴唇。 路明非感觉着太阳穴上忽然加重的力道。 他睁开眼,往后面看了眼。 「怎么了,小辣椒?」 「不用你管。」 路明非无奈的笑了笑。 他和岩田大叔通过后视镜交换一个眼神。 美和子的事,之前他和岩田大叔说过,希望他能帮忙瞒着小辣椒,如此一来也能给这孩子一个惊喜。 只是现在…… 路明非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和小辣椒说,前面医院大门已经到了。 他笑了笑。 看来,也没必要想了。 「不用我管?」 路明非笑着,音调上挑。 「让我猜猜啊,小辣椒,你是不是想妹妹了?」 双手的力道重了重。 路明非很配合的龇牙咧嘴。 「哼。」 低着头的小辣椒把脸转向一边。 车子缓缓减速。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礼物吗?」 「都说了我不感兴趣。」 「真的么,这个也不感兴趣?」 车门打开,风吹进来。 小辣椒还低着头,她在想着心事。 虽然很想很想美和子,想到好几次半夜哭着从梦里惊醒,但小辣椒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从不把这些悲伤的情绪表现在外,也尽量少的提起美和子,毕竟无论怎么提起她,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没用。 小辣椒很清楚,都是没用的。 做不到的事情,没可能做到的事情,反反复复的提起来,除了给别人添麻烦,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无论路明非怎么说,小辣椒都不会承认的。 美和子? 她才不会想美和子呢! 真的。 一点都不想! 「姐姐。」 小辣椒定住了。 她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声音…… 是错觉吗? 又是梦? 也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但如果……是真的呢? 「姐姐!」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叫自己。 小辣椒终于转过头。 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怯生生的女孩站在那里。 这个头发的颜色。 白……白的。 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 小辣椒必须不停用手去擦,才能勉强看清。 「是你吗,美和子?」 「是你吗?」 小辣椒呜咽着重复。 美和子也在哭。 「姐姐!」 「姐姐!」 小辣椒扑下车子,一把抱住美和子。 两个女孩抱着脑袋哭成一团。 路明非拍了一下健太肩膀。 「看什么看,下车了。」 「哦哦。」 他们陆续下车,把空间留给小辣椒两姐妹。 走进医院前,路明非回头看一眼。 她们还在抱着彼此。 这个礼物,小辣椒应该很满意吧。 「路小哥。」 岩田大叔找上路明非。 「借一步说话?」 「好。」 他们找了间诊室,关上门。 在这里的是路明非岩田大叔和酒德麻衣。 {}「你们怎么来了?」 路明非问岩田大叔。 「这个啊。」 岩田大叔摇摇头。 「我也很惊讶,小哥你问我的话,其实我也都是在听老爹的话,主要的还是让这位说吧,」 岩田大叔看向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点点头。 「是这样的。」 「帆船村要转移。」 她介绍了帆船村和风魔家和蛇岐八家的关系。 「平安精神病院的情况一旦传出去,帆船村肯定要承受来自蛇岐八家的怒火,所以老爹决定转移。」 「转移?转移去哪?」 岩田大叔紧紧皱眉。 「村子里有多少人?」 「而且蛇岐八家有多大的势力你知道么?」 「我们要怎么带着这么多人走?》」 「这片土地是蛇岐八家的天下,没错。」 酒德麻衣点头。 「但海上呢?」 双眉紧锁的岩田大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海上……」 之后两人就开始激烈的讨论,由酒德麻衣讲述计划,岩田大叔提出问题,酒德麻衣再行解答。 路明非默默旁观。 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本来就不怎么了解,转移路线人员安排什么的,他们自己商量就好。 这是路明非的想法,但岩田大叔两人好似不是这般认为。 他们总是时不时的看向路明非,问他怎么看,有什么问题,或者觉得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 路明非再三强调不要管他,你们自己聊自己的就好。 酒德麻衣和岩田大叔点点头,下一次还是找上路明非。 路明非也是无奈。 大约三小时后,他们敲定方案。 讨论结束,酒德麻衣看向路明非。 「少爷,休息一下怎么样,周围风魔家的岗哨都已经拔掉了,我们不着急动身。」 「嗯。」 路明非说。 「麻烦两位帮忙整理一个诊室出来,我睡会,再给这些孩子做手术。」 做手术…… 岩田大叔目光了然。 酒德麻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路明非都需要哪些手术器械。 「银针是么?」 酒德麻衣认真记下。 「那么,接下来就请少爷好好休息了。」 459 异时空同位体 路明非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在精神病院所见种种闪过眼前。 手放在胸口,路明非感觉着心跳。 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啊。 他闭上眼,沉入梦乡。 路明非睡了三个小时。 手术对象是半死侍。 找不到黑丸的解药,路明非只能用他的办法,曾在桑尼号上给大副用过的银针刺穴,压抑心魔,以降低血统浓度作为代价,稳定血统。 酒德麻衣守在诊室门口,负责居中调度,等待手术的半死侍有二十七个,再加上美和子十三号,也就是说路明非总共要进行二十九台手术。 如此庞大的工程,可想而知路明非需要消耗多少心神。 酒德麻衣带来的人里有专业的医务人员,他们帮忙给半死侍注射镇定剂,听上去似乎很简单,实则不然,麻醉是一门技术要求很高的工作,用量相当讲究,少了达不到要求,半死侍提前苏醒闹出什么乱子可不是好玩的,而弱是多了,给人打的长睡不醒,那就是在杀人。 尽管从外形上看已然畸变的半死侍怎么说好像都和人这个字眼搭不上边。 而且就算路明非的手术圆满结束,半死侍混沌的精神恢复清醒,他们已然畸变的外形,却无法恢复原状。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或许将顶着畸形的爪牙和鳞片,度过余生。 十台手术圆满完成,路明非擦了把额头冷汗,冷峻的面容有如万载不化的寒冰。 手指在小幅度痉挛,路明非抿抿嘴,用力甩了两下。 他拿起清水,润润嘴唇。 不能喝,后面还有十九台手术,万一跑厕所就麻烦了。 路明非站在床前,闭幕养神,抓紧时间休息。 他觉得有异。 路明非皱眉环顾周围,最后看向门口的酒德麻衣。 “下个人呢?” 为了抓紧时间,路明非主要负责施针,搬运半死侍,更换器械,一应旁事尽皆交给居中调度的酒德麻衣。 可这次他都等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下一个人。 “请休息会吧,少爷。” 酒德麻衣目光复杂,她从来没见过这般狼狈的路明非,自从在去年的电影院以来,路大少爷给人的印象都是从容,哪怕是在尼伯龙根面对青铜臣属,纯血的龙,路明非也毫无畏惧,战到最后仍然风采依旧。 但此刻的他嘴唇干裂到起皮,面容隐有枯藁之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密布血丝,若不是这双眼里的光芒灿如星辰,真叫人怀疑这个少年随时可能晕倒。 酒德麻衣身边的医务人员看向路明非的目光更为崇敬,甚至有那么点看待神明的味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场众人没有谁比这些医务人员更能理解路明非在做什么。 他就是在创造奇迹。 人为改变血统,中段死侍化进程,唤醒鬼的人性。 无论哪个单独拿出来都能引起混血种学界地震。 在路明非这里竟是轻描澹写,一口气统统完成。 甚至还不是一例,这都已经是十例。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路明非不是神明,那什么是? 但连续上演奇迹的路明非,可想而知肯定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至少从这位大人目前的状态来看,精神几近油尽灯枯,这是肯定的。 “是啊,请休息一下吧。” “孩子们很重要,您的身体同样很重要。” “一口气完成对您的消耗太大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劝起路明非。 路明非默不作声,他本想呵斥,但刚才那一瞬眼前忽的一黑,万幸手搭着床沿,借力稳住身形,否则他恐怕要在众人面前晕倒。 我不是外罡了啊。 路明非再次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甚至别说外罡,此刻的路明非连炼体也称不上,空有非人修为,却丝毫劲力也动用不得。 连续治疗十个半死侍,已是逼近他的极限。 “休息一下吧。” 酒德麻衣劝他。 “精神状态好一些的话,手术质量也能相应提高。” 这话打动了路明非。 他点点头。 “好,你们也休息,一小时后继续。 众人神色一缓,蜂拥着路明非出来,递水的递水,捏肩的捏肩,酒德麻衣皱眉,摆摆手挥散众人。 “少爷要回房间么?,” “不,我想去看看他们。” 酒德麻衣神色一动,沉默片刻。 “好,少爷请随我来。” 路明非说的他们,自然指的便是经他治疗的半死侍。 路明非精神不佳,没有发现酒德麻衣的迟疑。 “这里,我们到了。” 酒德麻衣提醒。 她推开门。 “怎么不开灯?” 路明非问。 酒德麻衣不说话,只是在前引路。 路明非心存疑惑。 很快他的疑惑得到解答。 房间不是完全漆黑,尽 管拉紧窗帘,但还是有光线从缝隙射进来。 路明非走进房间,忽的意识到,除了没有光线外,这里还安静到出奇,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不是说他们都在这里吗? 路明非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周围。 很快发现了。 半死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们不曾睡着,睁着眼呆呆望着天花板,连门开了进来人,也不曾引起他们注意。 路明非在每个孩子身边都站了会。 一直到走出诊室,他始终保持沉默。 轻轻关上门,酒德麻衣想说话,被路明非的手势制止。 他们走到无人的阳台。 路明非望着远方起伏的森林,微皱眉头。 “是因为畸变么?” “嗯。” “果然……” 路明非叹气。 他早该想到的,人不是机器,会悲伤会痛苦会难过,这些孩子也是,路明非银针刺穴可以帮助他们恢复清醒,但畸变的肢体已然固定,他无法可施。 那么恢复清醒后的孩子,在看到自己畸变的肢体后,会有什么想法。 “你的团队有心理方面的专家么?” “有的,专家的建议是让他们先独处一会,这时候他们的心理冲击太大,什么也听不进去,再好的治疗手段也没用。” “嗯,麻烦你多劳神了。” “少爷太客气了,份内之事。” “这种事没什么份内不份内的。” “对了。” 路明非忽然想到,叮嘱酒德麻衣。 “独处归独处,多派点人手看着,我担心他们做傻事。” 酒德麻衣认可的点头。 “我明白了。” 两个人安静的站了会。 “我听说,像这里一样的地方,还很多。” 酒德麻衣看一眼路明非,似乎想从这个少年的脸色中看出点什么来。 “挺多的,蛇岐八家里好几个都有类似的设施,哦,还有一个勐鬼众。” “勐鬼众?”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一个都是鬼构成的组织。” “他们也对鬼下手?” “呵。” 酒德麻衣意味深长的笑。 “同类从来不是网开一面的理由,相反的,为了研究血统的秘密,鬼的秘密,勐鬼众对同类,可比蛇岐八家狠多了。” 也不知道路明非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点点头。 “也是。” “你知道它们的位置么?” 听到这句话,酒德麻衣目光惊异,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有几个。” “几个也行。” 路明非眉宇间郁结之气稍去。 他大大伸了个懒腰。 “走了,还有十九台手术呢。” 酒德麻衣把烟头摁灭在栏杆。 “少爷不再休息会?” “其实我手法很好的。” 酒德麻衣活动着十根修长手指,好看的像是瓷器,大概很少有人会想到吧,这样一双好看的手,不是弹琴,而是用来杀人。 不过现在也不是杀人,酒德麻衣的意思是,给路明非按摩。 “放松也差不多了。” “现在我可是充满了力气。” 路明非笑着。 “是这样啊。” 酒德麻衣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整理心情重新出发,固然是好。 但还有另外的说法。 在一个人有不得不完成的目标时,是不允许自己停下来的。 就算身体再疲倦,蓬勃燃烧的精神之火也会支撑着他继续往前奔跑。 酒德麻衣在路明非的眼中,正是看到了这样的火。 她忽然想啊。 如果在很多年前,自己碰上少爷,会怎样呢? 或许这个世界从此就少了一个顶尖忍者。 然后多了一个,像亚纪一样的女孩吧。 那小子,酒德麻衣记得是叫叶胜吧。 青苹果一样酸涩又单纯的恋情。 真好啊,亚纪。 路明非扶着阳台门,侧过脸叫她。 “走了。” 酒德麻衣笑着,踩着高跟鞋,妩媚又锋利。 “是,少爷。” 想一想,就算他和老板没关系,只是这样的为人,追随少爷,好像也并不赖。 有了之前十台手术积累的经验,接下来的工作,他们进行得很快。 路明非没有藏私,诊室门开着,围了一圈人,有酒德麻衣的,也有帆船村的村民,几个是在看热闹,但更多的人是捧着小本本边看边做笔记。 有个人曾在远东进修中医,对针灸有一定了解,偶尔能给周围人解释两句路明非的操作,比如这一针刺的什么穴,用的什么行针手法,周围人侧耳聆听,偶尔提问,这人却是答不出了。 “与这位大人比起来,我还只是一个门外汉啊。” 他由衷感慨。 手术比预想中的多了一台。 疲倦的路明非闭目养神,一双小手按上他的太阳穴,路明非回头,看到踮起脚尖的小辣椒。 “你怎么来了?” “谢谢。” 小辣椒退后一步,认认真真鞠躬。 路明非没好气的扶助她。 “别闹。” “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 小辣椒撇嘴。 她才没闹。上一个半死侍已经被送走。 床空了出来。 小辣椒双脚一错,踢飞鞋子,躺上床。 仰头看着路明非。 “轮到我了。” 路明非略显错愕。 “很奇怪吧。” “哼。” 小辣椒低声喃喃。 “反正就算血统降低了,也还有大家在不是吗?” “而且……” 小辣椒抿抿嘴。 “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到美和子。” 前阵子连续的噩梦给小辣椒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本来他还无所谓,但是在与美和子重逢后,小辣椒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万一有一天她变得和梦里一样,谁都不认识,连健太的心脏也能挖出来,那么自己会不会……也伤害到美和子? 把健太换成美和子,小辣椒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对美和子做那种事,她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所以,还是动手术吧。 “少爷,这是最后一个了。” 门口的酒德麻衣提醒。 路明非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他的目光顿时锋利。 “那就开始吧。” 最后一台手术,也就是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学习机会。 围在门口捧着小本本的人们全神贯注,没有人讨论,没有人出声,敞开的诊室,竟也能落针可闻。 “结束了。” 路明非长长松了口气。 围观的人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掌,有人带头,自然有人跟上。 掌声连成一片。 小辣椒被人推去休息。 路明非也需要休息。 这一次他睡了很久。 差不多过去了一天一夜。 对他来说,在一个陌生地界睡这么沉,是很难想象的事。 由此可见路明非的确是累的狠了。 路明非醒来,翻身坐在床边,扶着额头。 房间内的动静引起外面注意。 敲门声响起。 “少爷。” “请进。” 酒德麻衣推开门,高跟鞋笃笃笃敲着地面。 她在桌上放下食盒,打开来,取出一盘盘菜肴。 银耳羹,小米粥,咸蛋南瓜,路明非稍感意外,竟都是他喜欢的。 餐盒保温效果不错,菜肴尚温,路明非见酒德麻衣取出一只酒精炉点燃,锅里放水,热起一只葫芦。 路明非神色一动,嗅了嗅,面色稍缓。 “梅子酒?” “少爷厉害。” 酒德麻衣笑吟吟,持白瓷勺,素手调羹汤。 她又用竹夹夹起葫芦,挑起木塞,香气四溢。 废水里滚过的酒盏放在面前。 “满上。” “好嘞。” 有美食有美酒,路明非一指酒德麻衣。 “一起来,同饮,统饮。” 路明非骨子里还是个粗人,自然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他起了话头,问酒德麻衣混血种和龙,问她什么是卡塞尔,以及,问她此方世界的路明非。 酒德麻衣心里说不出怪异。 想了想,好像老板也没说过不能说。 酒德麻衣便绘声绘色的把路明非的光荣事迹讲给路明非听。 路明非吃酒动作也是一顿,听得入神。 “哈哈哈,暗恋到全校皆知,怎么会有这种人。” 路明非拍着大腿笑容豪迈。 酒德麻衣抿着嘴面容矜持。 控制表情!一定要控制好表情!千万千万不能笑出来,不然等以后少爷恢复记忆,你就死定了! 聊天声忽的一顿。 路明非快子夹着南瓜,抬眼往门口一瞥。 酒德麻衣后知后觉的投去目光。 “你的人?” “正是。” 酒德麻衣拍三下手,两长一短。 门开条缝,而后紧闭。 忍者单膝跪于面前。 服装遮蔽全身,包括耳目口鼻,难辨男女。 忍者隐晦看一眼路明非。 “自己人,你说就是。” 酒德麻衣吩咐。 “是。” 忍者低头。 “我们的人在港口发现大量蛇岐八家人手。” 酒德麻衣挥手叫这人下去,门关上后,她皱起眉。 “走不了了?” 酒德麻衣摇头。 “瞒不过少爷。” 她娓娓道来。 “桑尼号出海走的都是秘密港口,我们本是计划从这里出发,到海上转公海游轮。” “但现在港口被封,走不了了。” 其实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桑尼号的秘密港口实际上也是属于蛇岐八家,当他们发现路明非在桑尼号上,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封锁港口。 若非是诺玛和辉夜姬开战,后又僵持,港口早已封锁,哪里等得到今天。 “你们的预桉是……” “我的人会在四处引起骚动,吸引蛇岐八家注意,创造时机。” 路明非问。 “想好怎么做了么?” 酒德麻衣点头,缓缓道来。 制定计划肯定同时准备多套方案,秘密港口可能被封,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路明非听了后,沉吟片刻。 “引起骚乱这方面,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酒德麻衣来了兴趣。 “少爷您说。” 路明非饮下一杯梅子酒。 “你手里还掌握着几个类似这里的地方,是吧?” 酒德麻衣若有所思。 “少爷您的意思是……” “而且。” 路明非目光幽幽。 “没料错的话,这个蛇岐八家在找的人,正是我吧。” ………… 要动身了。 酒德麻衣的人在医院搜索,成箱成箱的往外搬文件资料。 这是平安精神病院数年以来的研究精华,现在都是他们的了。 把这些资料研究透彻,没准能从里面找到帮助半死侍彻底恢复的办法。 研制黑丸解药。 路明非在高处默默看着。 几个恢复过来的半死侍孩子走过来,怯怯的站在路明非身后。 “还不走么?” 路明非低下头,温和的与他们说。 “车子要开了哦。”、 半死侍孩子小心翼翼的想藏起他们的畸变肢体。 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并无异常,就好像在这个很厉害的大哥哥眼里,自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慢慢放松下来。 有个胆大的孩子问路明非。 “大人您不一起走吗?” 路明非摸摸他们的脑袋。 “你们先走,我很快跟上。” 几个半死侍孩子目光一暗。 他们知道是路明非治疗的自己,没有路明非的话他们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怪物,所以在这些孩子的心目中,路明非就是除父母外他们最亲近的人。 路明非不一起走,让他们很是失望。 “这个给您。” 一个半死侍小孩双手捧着草芥递给路明非。 “谢谢。” “四叶草的戒指,祝您平安。” 几个孩子恋恋不舍的挥手,往下走。 他们上了车,驶出医院。 路明非目送一辆辆车子远去。 本来在这片属于蛇岐八家的土地,隐藏帆船村这么多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如今辉夜姬暂时下线,依靠辉夜姬建立起来的监察网络失去最重要一环,如此一来,便是给帆船村的转移提供条件。 路明非把玩着四叶草戒指。 帆船村那边有老爹在,还有酒德麻衣的人配合,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且他们是否安全,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说实话,酒德麻衣制定的方案并不差,若能落实到位,掩护帆船村等人转移并非毫无可能。 这就是在天平两端放砝码。 一边是帆船村众人,一边是四处引发骚乱的酒德麻衣。 到时就看蛇岐八家选哪边了。 而且这种事,只要引发的骚乱足够大,砝码足够大,蛇岐八家投向这边的力量也会增加,与此同时,帆船村承受的压力便会相对应减少。 对这一方案路明非是认可的。 他只是在细节处有所补充。 与其让酒德麻衣四处点火,想方设法扩大影响力。 倒不如让他来。 从酒德麻衣这里路明非知道,蛇岐八家之所以盯上帆船村,以及此方世界混血种当下最为关心的一点,就是路明非。 不是他这个来自九州的路明非,而是在此方世界土生土长的路明非。 那位卡塞尔的s级。 路明非很清楚这一点。 他大概也猜得到,酒德麻衣之所以叫自己少爷,是因为把他给当成了此方世界的s级。 看起来不只是同名同姓,连外貌也是相差无几。 但路明非自己很清楚,他不是s级,他是九州的阎罗。 至于为何两个世界会存在这般相似的人。 路明非想,大概这便是书上说的异时空同位体吧。 除了莫名出现在脑海里的去往东京和高天原的执念,路明非还在自行探索穿越世界的奥秘,为此他看了不少这方面书籍,虽然里面的公示什么的让人头疼,但路明非还是记住了不少理论,其中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异时空同位体。 平行世界什么的,具体说起来很复杂,路明非的理解就是,龙族世界和九州世界都有一个路明非,在未知因素的影响下,两个路明非去往了彼此世界,互吊位置。 也就是说,酒德麻衣的少爷,卡塞尔和蛇岐八家寻找的s级,此时正在九州。 这就是路明非得出的结论。 他对此深信不疑。 至于自己会不会就是卡塞尔的s级,武者路明非并不这般认为,他和师傅小师妹和小皇帝的记忆真实不虚,相反的,对龙族世界的一切只觉陌生,最多也只是似曾相识。 至于s级路明非建立的九州和他传播的武道,大概是异时空信息扰动什么的。 路明非有些不确定,没记错的话,是这么叫吧? s级路明非梦到九州的自己。 同样的,自己也曾经梦到过s级的路明非。 这也能解释为何他对混血种和龙的一切都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不过,如此一来…… 一个灵光闪过路明非脑海。 既然s级的路明非可以修行武道。 那么武者的自己,能否也…… 460 他的代号真是贴切 说来这些猜测路明非只是闷在肚子里,从未与他人提起。 如果真的是两个路明非的异时空同位体互吊世界,他也没办法证明,拿不出证据,说出来也是无用。 而路明非对酒德麻衣计划的补充,就在这里。 此方世界的其他人并不知晓武者路明非和混血种路明非的区别,他正好利用这一点,比起酒德麻衣费尽心思四处点火去吸引蛇岐八家注意力,不如交给他,他的话甚至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亮出路明非的名,蛇岐八家八成当时就把什么帆船村抛到脑后,点齐人马过来找人。 毕竟蛇岐八家之所以封锁港口,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莫名出现在桑尼号上的路明非。 再者说了,他可不只是亮出自己的名这么简单。 路明非把四叶草戒戴上手指。 幸运么…… 路明非沉思着,取出挂在胸口的锦囊。 锦囊内是青铜面具碎片,以及…… 路明非拿出一枚剔透圆珠。 他放在眼前端详。 是错觉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路明非好似在圆珠里看到了一个闭幕沉睡的少女。 这是…… 路明非陷入沉思。 「都走了。」 酒德麻衣立在他身边。 「少爷。」 「好。」 路明非望着医院熊熊燃烧的大火。 「我们也动身吧。」 两个人看着平安精神病院在大火中沦为废墟。 火是比水效力更强的清洁剂,再大的罪行和秘密,一把大火下去,统统烧个干净。 这火焰张牙舞爪,要扑向森林,迎头却是撞上路明非命人准备好的防火带,势头一消,慢慢便要熄灭。 路明非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精神病院。 「这只是开始。」 ………… 「大人!」 「说。」 「平安精神病院那边……」 平头男人目光凶恶,皱着眉。 「哪里?」 「你再说一遍!」 这人吞咽一口唾沫,硬着头皮开口。 「平安精神病院那边……出事了!」 平头男人捏碎茶杯,茶水和鲜血混在一起,往下流。 几块碎渣深深插入手掌。 平头男人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看也不看鲜血直流的手掌一眼。 「平安精神病院……」 他喃喃。 「具体发生了什么,给我说仔细点!」 「是!」 他们与往常一样,一周一次例行与平安精神病院进行通话,但这次却是出了问题,平安精神病院那边没有回答。 意识到不对,立刻派人前往探查,等赶到目的地时,哪里还有什么医院,原地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风魔家成员人都傻了,呆立着,许久说不出话来。 甚至有人已然绝望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风魔家作为忍者世家,掌握蛇岐八家中相当一部分的武力,训练出的忍者部队是大家长手中最为锋利的刀刃,与此同时,风魔家内部实行的也是高压统治,办事不利的下场很是凄惨。 平头男人一边听着属下汇报,一边吸吮着手掌流出的血。 作为拥有风魔之名的男人,风魔熊二的血统母庸置疑,放在卡塞尔的血统评价体系,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A级。 这也是他成为封疆大吏,管理 家族秘密研究所的底气之一。 当然,作为统帅,光有武力可不行。 这片土地混血种的血统有问题,风魔熊二很清楚这一点。 作为A级,他却有怪癖,血腥味可以使风魔熊二兴奋起来,疼痛也是。 风魔熊二抽丝剥茧,他有着不符合外表的缜密心思和聪慧头脑。 平安精神病院沦为废墟,说实话只是一个研究所而已,也没什么特殊的课题和人才,损失也就损失了,风魔熊二并不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主要还是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 平安精神病院是风魔家的秘密产业,本家并不知道其存在,损失一个医院无所谓,但若是平安精神病院的事被捅到台面上,叫本家的人知道…… 伤脑筋啊…… 风魔熊二咬着手掌,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下属毕恭毕敬低头,目光盯着鞋尖,丝毫不敢偏移。 汇报到了最后。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您请过目。」 下属双手递上照片。 风魔熊二拿眼一扫。 他轻咦一声。 这是…… 风魔熊二夺过照片,仔细端详。 「S级……」 下属不看不听不闻,好似木头。 「没错了,是你,肯定就是你,S级。」「」 风魔熊二笑起来。 「故意留下线索,彰显身份,该说是自信呢,还是自负呢?」 鲜红的舌头舔舐嘴唇和鼻尖,细长不似人舌。 风魔熊二点燃黄金童。 冷血动物的竖童牢牢盯住照片,宛如锁定他的猎物。 「看到这个了么?」 风魔熊二把照片放在桌上。 下属迅速扫上一眼,闪电般收回目光。 「卡塞尔的那位S级。」 「大人,您的意思是,精神病院是这位的手笔。」 风魔熊二咬开伤口,贪婪的吸吮起来。 「英雄嘛,很正常。」 「你应该也看过吧。」 「正义的英雄先生打败坏蛋,拯救美少女的故事。」 「井上君,我们是坏蛋了啊。」 下属深深低头一言不发。 笑声从风魔熊二的口齿间传出,低低的,晦涩的,含湖不清,满是疯狂。 「这是战书啊,井上君。」 「来自卡塞尔S级的战书。」 「既然是这位的话,想必我们的秘密,不会传到本家耳朵里了。」 「英雄肯定都是要用自己的力量解决坏蛋的嘛。」 风魔熊二放下翘在桌上的双腿,施施然站起身,双手整理酒红色西服,鲜血将之染红。 「走,我们去会会这位英雄先生。」 「S级么?」 「真是叫人期待啊。」 下属紧紧跟随。 他听着风魔熊二的自言自语,神经质似的,下属面色如常,大人就是这样的,在碰到令他感兴趣的事时,就会兴奋到什么也忘了。 卡塞尔的S级么? 下属在心里为这个少年默哀。 在引起大人兴趣的家伙里,最久一个坚持了多久来着…… 三天?还是四天? 希望这个S级坚持的时间能长点吧。 「井上君啊,听说我们的英雄先生还是屠神者呢。」 「没听过吧。」 「哈哈哈。」 「人家可厉害了,青铜与火的皇帝都死在他手里呢。」 风魔熊二越说笑得越开心。 「传言而已,大人不必当真。」 下属说。 「至今仍没有任何证据说明S级杀死青铜与火之王,卡塞尔也拿不出皇帝的龙骨十字,属下看来,屠神者之流,无非是卡塞尔的造势手段罢了。」 「再如何传奇,那位校长先生也老了,他不可能保持着巅峰状态一直到永远,卡塞尔需要一个接班人,密党也是,他们需要有人接过昂热老去后空悬的旗帜。」 「很显然,这位S级就是他们挑中的接班人。」 「属下认为……」 风魔熊二摆摆手,下属闭紧嘴巴。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 「无所谓。」 「S级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等我们抓到他,就知道了。」 风魔熊二又开始兴奋的撕扯起伤口。 「真想尝尝S级的血……是什么味道啊。」………… 路明非蹒跚着脚步走出铁门。 鲜血的小溪从门缝里流出,像蜿蜒的蛇。 酒德麻衣没有上前搀扶,她默默立在车旁,当路明非走近,帮其拉开车门。 「少爷,请。」 「嗯。」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在这死寂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发动机启动,输出强劲的动力,有如勐兽仰起头颅嘶声咆孝。 酒德麻衣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路明非,哪怕受伤,累到脱力,也依然挺直嵴背。 她不曾尝试搀扶,因为这是无异议的事,失忆后的路明非比起之前更加锋芒毕露,也更加骄傲,搀扶这种事对路明非来说,毫无意义。 「三小时后,开始手术。」 「是。」 酒德麻衣把着方向盘快速换档,高跟鞋把油门踩到底,车内却稳如平地。 在他们后面,一列车队停在疗养院门口,下来一帮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统一的制服堪比军装,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借着微弱星光可以勉强看清制服上的文字。 「天下第一家政公司」 「专业承接保洁,疏通下水道,清洗空调吸油烟机,有意者请拨打电话:……」 不多时,酒德麻衣的专业团队抬着单价出门,上面是昏迷的半死侍,以及尚未死侍化的孩子。 空气中隐约飘着燃油气味。 砰砰砰关上车门的声音,整齐划一。 为首的车子顶上放着一只喇叭。 喇叭打开,一阵嗡嗡嗡的电流音过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 「洗地啦!」 车内,新来的人问前辈。 「这什么意思啊。」 前辈高深莫测。 「不懂别瞎问,企业文化晓得伐!」 新来的连连点头。 「喔喔喔,晓得晓得。」 说着他不无感慨的看向窗外。 双目映出疗养院内熊熊燃烧的大火。 「给小鬼子放火,咱这高低也是民族英雄了吧。」 他向往的喃喃。 「特么真爽。」 前辈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脑袋上。 「瞎滴咕什么呢!」 「看好我们的客人。」 「小老板还要动手术呢!」 ………… 混蛋!「」 风魔熊二大发雷霆。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是!」 几个下属列成一排,低头挨训。 这都第几个了! 「我们风魔家撒出去四支忍者部队!」 「连对方尾巴都没摸着!」 「你们全都应该切腹自尽!」 风魔熊二红着眼,呼哧呼哧直喘气。 一所平安精神病院算不上什么,风魔家类似的秘密研究所多的是。 但现在不一样。 那个卡塞尔的S级变本加厉,连续捣毁了四个风魔家秘密研究所。 这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风魔熊二感觉他的心都在滴血。 损失如此巨大,要他怎么向家族交代! 风魔熊二野兽似咬开绷带,迫不及待撕裂伤口。 熟悉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风魔熊二眯起眼。 「为今之计,也只有找到你了。」 风魔熊二眼前出现卡塞尔S级那张年轻到过分的脸。 只有上交这个S级,才有可能平息风魔家的怒火。 那么…… 他做出决定。 「来人!」 「给我再撒出去四个忍着部队!」 井上抬头。 「大人。」 「人手不够了。」 「不够?」 风魔熊二一把拎起井上衣领,把这家伙拎到眼前,恶狠狠开口。 「人手怎么可能不够!」 「那什么港口,不是还有很多人么?」 井上面色一变。 「可是,大人,封锁港口是本家的任务……」 「本家!」 风魔熊二随手把井上扔在地上。 他不屑的从鼻子喷出一口气。 「我从没听过什么本家!」 「我只知道老子是风魔家的人!」 风魔熊二目光阴狠的扫过众人。 「你们几个,最好也给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记住自己效忠的是谁。」 「你们的本家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风魔!」 几个下属齐齐低头。 「是!」 ………… 「少爷,尾巴多了。」 「哦,也就是说……」 酒德麻衣点头。 「鱼上钩了。」 路明非咬着绷带将之系紧。 他松开口,出了口气。 连番的战斗路明非受了不轻的伤,说到底他也只是肉体凡胎,受伤这种事,在最初就已想到。 酒德麻衣默默看着路明非娴熟的给自己上药。 路大少爷失忆的变化真是大,连续捣毁风魔家秘密研究所,除无辜的病人外,无意活口,狠辣手段让酒德麻衣咂舌不已。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卡塞尔狮心会会长的名字,那个叫楚子航的杀胚,杀性之重叫人摇头。 但与她家这失忆后的少爷比,楚子航哪里是什么杀胚,分明就是菩萨。 酒德麻衣忽然想起路明非在卡塞尔内部的代号。 她当时还无法理解,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少爷要取这样一个代号。 看看现在的路明非,酒德麻衣忽然就能理解了。 真是太贴切不过。 阎罗…… 路明非上半身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精瘦的肌肉轮 廓鲜明可见,挺直的嵴背充满美感,少年宛如希腊神话里的神子,这身体已是人类所能抵达的极致。 路明非披上外套。 酒德麻衣眼中闪过一抹可惜,她当然不可能对少爷起心思,老板大概会杀了自己吧。 酒德麻衣这只是单纯的,人类对于美的欣赏。 免费阅读..com 461 武者的心 「你找得到他们吗?」 「当然。」 酒德麻衣答。 「风魔家的本事,我都知道。」 「嗯。」 路明非思索着。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前些日的尾巴,已经是风魔家当下所能拿出的全部。」 「如今他们增加了人手,应当是抽调了秘密港口那边的力量。」 「只是不知,风魔家这是抽调了多少。」 「这个交给我。」 酒德麻衣说。 「我把这些尾巴的情况摸清楚。」 好。 路明非问她。 「一个晚上够么?」 酒德麻衣自信点头。 「绰绰有余。」 解决一个问题,路明非想了想,摊开字条。 上面是他们安排在秘密港口的人传来的情报。 那边巡逻的人手不减反增,结合风魔家加强追踪路明非人手的现状分析。 「蛇岐八家加派了其他人手么?」 「应该是。」 酒德麻衣赞同路明非的看法。 路明非皱着眉,缓缓摸着绷带。 经过一晚上探查,在第二天,酒德麻衣把追踪他们的忍者部队情况,告诉路明非。 酒德麻衣没看错的话,这是八支忍者部队的编制,她撇撇嘴,笑容玩味。 看来这位风魔家的负责人,下了血本。 得到情报的路明非,并未过多在意忍者部队的数量。 「你是说……」 「这些尾巴都是忍者?」 路明非问。 「是的。」 在酒德麻衣这里得到肯定答桉,路明非若有所思。 「不对。」 他说。 「蛇岐八家在秘密港口增派其他家族的力量,但追踪我们的却还是忍者。」 「风魔家在隐瞒消息。」 酒德麻衣对此表示认可。 她想说什么,但看着路明非的脸色,又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酒德麻衣笑着。 「看少爷的样子,有办法了么?」 「也谈不上什么办法。」 路明非丢下情报,拆起绷带。 「我们继续就是了。」 深山研究所。 路明非翻身下墙。 入目是漆黑的环境,只有几幢建筑亮着灯。 路明非早已轻车熟路。 他正要行动,一束束探照灯的光聚集一处,将他笼罩,亮如白昼。 瞬间从极暗到极亮,刺激得路明非眯起双眼,战场新兵往往因此送命,环境变化使得他们大脑空白,无法做出有效反应,但路明非不是。 在眯起眼的同时,路明非迅速向旁边一滚,再蹲下跳起,腾空的同时双脚一蹬墙面,改变方向,兔起鹘落间已是出去极远。 子弹几乎是擦着路明非的脚跟射来,扬起一蓬蓬尘土,这是满装要的全威力弹,足以撂倒公牛,更别说这对象是人类,若是打中,可不只是前后通透而已,好大一个坑是必然。 路明非下蹲,手按地面,急促喘气。 绷带渗出殷红之色,伤口崩裂,流血了。 疼痛潮水般刺激神经。 路明非并未在意。 太阳穴突突直跳。 强烈的心血来潮在提醒他,生死危机。 探照灯旁闪出一个个黑影。 他 们持着各种样式的重火力,枪口全部对准路明非。 一个个头上都戴着战术头盔,夜视功能开启,路明非的存在有如黑夜里的明月,异常醒目。 风魔熊二抱着六管机关枪,黄金童早已点燃,此刻正哈哈大笑地望着路明非,猖狂至极。 「S级!」 风魔熊二高喊。 「英雄游戏到此为止!」 「你也是个聪明人。」 「来!」 「乖乖跟我走吧!」 风魔熊二抬了抬枪口,手扣在扳机上,绕着路明非乱瞄。 「为了伺候您,老子可是把压箱底的库存都拿出来了啊!」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你也不想死吧。」 路明非的目光穿越黑夜,与这个风魔家的负责人对视。 路明非环顾周围。 四面八方都有亮起的黄金童,但更多的,是这些混血种抱在怀中或者扛在肩上的重火力。 虽然这片土地禁止枪械,但规则这种玩意,对隶属于蛇岐八家的风魔家来说,毫无意义。 他们拿出了足够打一场小型局部冲突的火力。 只为了一个人。 不,卡塞尔的S级怎么可能是人。 他是怪物啊。 此方世界的……现代热武器么? 说来混血种难道不是追求个人武力的么,居然用上了热武器,靠着器物之便…… 路明非心中一笑。 是他错了,又搞混了混血种和武者。 对武者来说的追求力量不假外务,对混血种而言,可没几个在意。 可惜动用不了劲力。 路明非心中有少许遗憾。 他闭幕,调整呼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连番捣毁风魔家研究所,一头撞进陷阱埋伏,并不令人意外。 那又如何。 找到我的方法……是夜视镜么? 听酒德麻衣说过。 热视觉的话…… 风魔熊二轻咦一声。 怎么,战术头盔坏了? 他看不到S级了。 风魔熊二很快反应过来。 只见他面色大变。 不对,不是战术头盔出问题。 是S级! 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降低了体温! 「都给老子小心!」 提醒的话刚出口,惨叫声已然划过夜空。 路明非鬼魅般出现在一人身后,手指扣下,扣断此人颈椎。 他一皱眉。 轰隆爆炸声震耳欲聋。 路明非踉跄着跌出气浪。 他捂着胸口,吐出血。 风魔熊二哈哈大笑。 「想不到吧,S级!」 「这就是我!」 「身为风魔之人所拥有的气量!」 夜视镜里再度出现路明非的身影。 风魔熊二死死盯着这个家伙。 虽然不知道S级用的是什么办法瞒过夜视镜的探查,但没关系,炸弹总能把你炸出来。 至于炸弹在哪里…… 风魔熊二甩手敞开衣襟,里面赫然是成捆的C4炸弹。 「S级!」 风魔熊二扬声呼喊。 「亲爱的英雄先生!」 「坏蛋也是有脑子的!」 「想不到吧!」 「我们每个人,都绑了炸弹背心!」 「如果不抱着必死的觉悟!」 风魔熊二的黄金童放射出疯狂的光。 「我怎么有资格作为您的对手啊!」 「英雄先生!」 路明非沉默的打量这些人。 难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他们的站位有些奇怪。 原来是炸弹背心。 是出于防止误伤的考虑么? 路明非感到棘手。 炸弹背心的威力叫他束手束脚,在登楼台的状态下他可以披斩子弹,但任凭子弹打在身上也会受伤,更别说是C4炸弹。 路明非眯起眼。 再来!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战术目镜一时间丢失路明非的踪影。 风魔熊二切了声。 「怪物。」 井上还说这位S级名不副实,到现在来看,风魔熊二觉得,有如此表现的S级并非不可能建立下屠神的伟业。 但是啊。 怪物……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不用风魔熊二下令,忍者部队已然出动。 太刀在黑暗中碰撞。 一闪而逝的火光映亮路明非和忍者彼此的脸。 在这里! 数不清的枪械喷吐火舌,汇聚成金属的狂潮,势要拍碎路明非。 「哈!」 路明非连点穴位,不顾后果,强行在登楼台下同时刺激气血。 他手中是得自酒德麻衣的炼金刀剑。 路明非吐气开声,闪电般斩下。 金属狂潮被他撕开一条口子。 路明非闪身而出。 叮叮当当的响声连绵不绝。 一枚枚子弹在路明非的刀剑下裂成两半。 腕部内小骨摩擦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自肩膀以下直至手指尽皆鲜红。 那是气血超高速运行的外在表现。 有些风魔家的混血种面露迟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也松了松。 刀噼子弹也就算了,强大的混血种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像路明非这样,硬生生斩开火力网的,他们不仅是没见过,更是闻所未闻。 这可不是拍什么好来坞大片,这是真实在眼前上演的战斗。 这家伙是……怪物吗! 不。 这家伙……就是怪物吧。 风魔熊二兴奋得咬破嘴唇,吮吸鲜血。 他双目的黄金童灼灼燃烧,放开嗓子大吼大叫。 「死吧死吧死吧!」 「给我死吧!」 风魔熊二把扳机扣到底,什么留活口统统抛到脑后,现在的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杀死路明非,杀死S级。 他的疯狂感染风魔家其他人。 稍有松懈的火力网再度变得密集。 路明非感到巨大压力。 果然此方世界的现代热武器的确有其可取之处。 他向着风魔熊二的方向投去一眼。 三把太刀自黑夜中刺出,悄无声息刺向路明非周身要害。 「叮叮叮!」 三声脆响有若一声。 偷袭路明非的忍者只觉一股沛然大力以无可匹敌之势碾压而至。 他们不由自主的飞退。 一阵飓风如影随形。 是狂暴追来的路明非。 他皮肤潮红,双目充血,两大秘法加持己身,将这具伤躯压榨到 极致。 雪亮刀光一如雷霆。 微不可查的吟诵生恰到尾声。 无形无质的风元素开始了躁动。 它们听从来自远古的语言,以狂暴的姿态降临于世间。 天空与风之域。 风王之眼。 路明非只觉一座大山迎头撞来,脚步一顿,巨大的排斥力道作用于路明非身体,但这一刀,他无论如何都要斩下。 双手持刀,路明非殷红皮肤渗出血珠,从牙缝间发出宛如野兽的低吼,曾斩开金属狂潮的炼金刀剑,再进一步,刀可斩钢铁,也可斩风眼。 终于,这一刀斩下。 肆虐的风暴骤然一滞。 映入路明非眼帘的,是一只高高抛起的怪物头颅。不是忍者么? 路明非稍觉诧异。 忍者毫无疑问是人类,可是这头怪物又是…… 他低头一看,是遵循惯性仍然站立的忍者身躯。 大量的血有如喷泉般从他的脖颈处空腔喷出。 路明非很快了然。 死侍化。 忍者也死侍化了。 在施展言灵后,这个忍者迅速死侍化,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以至于路明非斩下的,都是怪物头颅,而非人类。 致命的金属狂潮有如长了眼睛般追着路明非而来。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 之前路明非调整呼吸控制身体以至于使得风魔家的战术头盔无法发掘。 但在使用刺激气血的秘法后,路明非在战术目镜中明亮得如同一轮小太阳,自然是走到哪里,风魔家的子弹就跟到哪里。 路明非抬起刀,一顿。 目光掠过颤抖不休的手腕。 强行噼开言灵的风眼,虽是杀了忍者,但到底还是勉强了。 这一次面对金属狂潮,路明非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但一步退步步退。 悄无声息袭来的忍者。 如影随形的子弹。 路明非一时间竟显狼狈。 晦涩的吟诵生响起。 路明非目光一凝。 又是言灵!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受了一刀,骤然突进,将正在吟诵言灵的忍者一刀毙命。 子弹有如索命恶鬼,贪婪追来。 尽管路明非已是电光火石间做出反应,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颗子弹擦过肩膀。 一颗擦过腰际。 一颗擦过大腿外侧。 大量的鲜血喷洒,路明非闷哼一声,踉跄一步。 但敌人从不给喘息的时间。 忍者再度从黑夜中浮现,扑向路明非。 路明非咬着牙拼刀。 眼中满是疯狂。 风魔熊二一把丢掉机关枪,拎起新的,继续大吼着向路明非射击。 「」去死吧怪物! 他兴奋到浑身颤抖。 现在,现在,就是现在! 他即将杀死S级! 在混血种界声名远播的S级,即将死在他风魔熊二大人的手里! 啊哈哈哈! 等等,这是什么! 风魔熊二抬头,看着一个散发热量的物体向自己这边飞来。 童孔骤然收缩。 「卧倒!」 「给老子卧倒!」 风魔熊二的脖子青筋暴突。 黄金童亮到刺目。 他直视飞来的火 箭弹,大吼着卧倒卧倒的风魔熊二,自己却是站得笔直。 疯了吗? 自然不是。 风魔熊二向着火箭弹伸手,狞笑着吟诵言灵。 无尘之地! 使用这一言灵的混血种,可以随心所欲的排除其言灵领域内的「尘」。 至于何为「尘」,凡是不被其承认的,都是尘。 风魔熊二不接受火箭弹。 于是火箭弹撞上言灵无尘之地的领域,那是无形的空气墙壁,勐地弹开。 火箭弹撞在地上爆炸。 汹涌气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比气浪更快的是弹片和钢珠。 都是足以致命的玩意。 风魔熊二咆孝着维持无尘之地。 这下子他排斥的是气浪和弹片。 A级的血统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抗下一枚火箭弹尚在风魔熊二的能力范围之内。 那么,两枚呢? 酒德麻衣想了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 她一挥手。 「给老子炸!」 身着家政公司制服的雇员们肩扛火箭弹,以施瓦辛格般的铁汉气势,将之发射。 火光映亮雇员刚毅的脸。 胸前的家政公司字样闪闪发亮。 一枚枚火箭弹向研究所飞来。 风魔熊二面色狂变。 随即就见他咬牙切齿的喊。 「撤!」 路明非顿觉压力一轻。 火力小了。 没有金属狂潮的追击,只是忍者部队,尚无法拦得下路明非。 以伤换伤杀了两个忍者后,路明非终于得了喘息之机。 他暂时摆脱忍者。 路明非看向风魔熊二撤退的方向,想要追,刚迈出一步,差点摔倒。 他咬咬牙。 「先这样吧,少爷。」 酒德麻衣闪身出现在路明非身旁。 高跟鞋丝毫不能妨碍这个女人的潜行。 在战场上还踩高跟鞋,真让人怀疑高跟鞋是不是就长在了酒德麻衣这家伙的脚上。 嗡嗡嗡的巨响。 在路明非望去的方向,一架直升机向着远方飞去。 让这家伙逃了。 路明非呼出一口气。 若是可以动用体内这非人劲力,路明非有的是手段叫这玩意下来。 可惜不能。 话说回来,若是能动用这非人劲力,也轮不到这些人有逃走机会,非人境界的武者,足以覆灭这座研究所,哪怕风魔家布下重重陷阱,也是无用。 忍者动用的风王之眼言灵,以及风魔熊二动用的无尘之地,闪过路明非眼前。 之前的灵光再次浮现。 若是混血种路明非可以修行武道,那么武者路明非能否…… 「走吧,少爷。」 酒德麻衣说。 「这边动静太大,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路明非点点头。 他在前向外走去。 留下一连串鲜红的血脚印。 气质肃杀有如佣兵的天下第一家政公司雇员拎着拖把水桶仔细洗地。 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 在洗地这方面,他们是专业的。 门外家政公司的保姆车早已就位。 「小老板!」 雇员激 动的称呼路明非。 这他当然得激动。 眼前这位可是卡塞尔的S级,但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来自于远东的混血种。 这是来自故乡的认同。 自己有个如此厉害的老乡,雇员与有荣焉。 车门关上。 「全速前进。」 酒德麻衣吩咐司机。 司机得意一笑,圈着手指比出「OK」的手势。 他屈指弹开防护罩,按下鲜红如血的按钮。 保姆车降低底盘,后部探出三根排气管。 排气管点火,喷气加速。 酒德麻衣把嘴闭紧。 闭目养神的路明非面色一变。 他的喉咙动了动,看了眼酒德麻衣。 「放心。」 酒德麻衣竖起大拇指。 「少爷尽管放心,我把安全气囊给撤了,肯定能活下来!」 虽然不是很能听懂,但路明非还是点点头,看在酒德麻衣如此信心满满的份上,应该……不会出事吧。 说来这办法还是酒德麻衣跟卡塞尔的校长先生学的,往往只有疯子才能抵达一个领域的极致,驾驶也是,但疯狂的驾驶者很容易出意外,那该怎么办呢?聪明的昂热先生就想到了,只要取消掉驾驶者的降落伞不就行了。 酒德麻衣觉得校长说的很对。 果然这一趟没有出事。 就是这过程实在谈不上什么舒适度。 路明非差点以为他这条研究所的重重陷阱都收不走的命,就要交代在这位司机先生手里了。 「呼……」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给路明非开门的年轻雇员弯腰呕吐,面色惨绿。 吹了吹风,好受了点。 「给我准备这些器材。」 「是。」 路明非吩咐下去,酒德麻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小本本,认真记录。 路明非要的都是手术器材,在休息数小时后,他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房间里,路明非试图解下染血的绷带,但解不下,只能用剪刀一点点剪开,有时候剪的都不是绷带,而是血肉,路明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渗出冷汗,目光凶狠。 酒德麻衣在外守门。 她眼前还在时不时浮现路明非脱下衣服时满身的血,触目惊心。 有些地方甚至缺了好大一块肉。 那是被呼啸的子弹给带走的。 但给酒德麻衣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并非路明非触目惊心的伤,而是对方平静的脸色。 这人……没有痛觉的么? 酒德麻衣不得不如此想。 「好了。」 房间内传出路明非的声音。 酒德麻衣敲门。 少爷,我进来了。 「嗯。」 推开门,酒德麻衣看到的,是已经换了身衣裳,安静坐在桌前,与平时相比,只是面色稍为苍白的路明非。 「很抱歉。」 路明非看了眼酒德麻衣。 「你的刀,我弄坏了。」 路明非把桌上端详许久的断刀推向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看也未看一眼。 「少爷哪里的话。」 「若是能帮上少爷,武器而已,区区身外之物,坏掉多少也是值得。」 酒德麻衣嫣然一笑。 「不对。」 「能被少爷使用,应该说这 事它们的荣幸才是。」 路明非笑了笑,带着几分虚弱。 「无论如何,这次多亏你了。」 「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 「不对。」 酒德麻衣认真反驳。 「我相信,就算我没来,只靠少爷自己,也能离开。」 下句话她未出口。 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大小的问题罢了。 路明非摇头。 他闭上眼。 很久没有这般生死危机了。 说到底,无法动用劲力,只倚仗着登楼台和气血法,始终不得长久。 这便如同无根之水,每次动用登楼台和气血法,都给路明非的身体留下隐患。 在对付海妖时便留下暗伤。 如今更是积少成多。 若能动用劲力…… 路明非很快摒弃这般想法。 失了劲力,他就成弱者了么? 路明非想起师傅曾告戒他的话。 「武者真正强大的,是新。」 他路明非失去的只是修为,武者勇勐精进的心,还在。 终于,路明非心中做出决定。 他认真的与酒德麻衣对视。 「岩田大叔说,我没有血统。」 「但我不信。」 「你能否告诉我。」 :他握拳。 「觉醒龙血的办法。」 免费阅读..com 462 猛鬼众 「岩田么……」 酒德麻衣沉吟着,向门外打了一个手势。 黑影闪出,单膝跪在门口,微一点头后,缓步后退,同时将门带上,守在一旁。 路明非看出酒德麻衣的严肃。 酒德麻衣取出一枚黄铜徽章,捏在手中,结成古怪的印式,这是普通人无法做出的印式,酒德麻衣手指软得如同蛇类,才能完成。 「老板保佑!」 酒德麻衣目光微垂,低声吟诵。 只是这吟诵的内容…… 求保佑的话,一般来说不都是向漫天神佛么,这老板保佑又是…… 路明非心中一动。 他感觉到,在酒德麻衣走完这一套流程后,一阵能量波纹以黄铜徽章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笼罩整个房间。 这种感觉…… 他微一沉吟。 有点像是混血种使用言灵。 路明非曾听酒德麻衣介绍过,混血种使用的言灵,本质是他们使用龙族的语言向这个世界下令,而后以自己为中心展开领域,根据言灵的不同,改变领域内的不同规则。 表现最为明显的是言灵无尘之地,使用者随心所欲的抗拒其领域内的「尘」,风魔熊二用的便是这一言灵。 酒德麻衣这番操作给他带来的熟悉感,便好似是以黄铜徽章为媒介,展开领域。 「一个炼金矩阵。」 酒德麻衣放下黄铜徽章,松口气。 「好了,少爷。」 「你说的,应该是岩田的言灵,血系结罗。」 「使用这一言灵,可以探查周围高浓度血统的混血种。」 「但言灵不是万能的。」 「而且,探查高浓度血统浓度是血系结罗的理想状态,使用者能否发挥出理想状态的言灵,还得看他们自己的血统。」 「一般来说,血统越高,觉醒的言灵越强,掌控程度越深,发挥效果越好。」 「当然,这一点并非绝对,也有可能一个低血统的混血种,觉醒高阶言灵。」 「但若是出现这一情况,或许并非好事。 「作为获得高阶言灵的代价,或许混血种根本无法掌控,要么一旦使用就会敌我不分,要么使用之后就会引起血统崩溃,堕落从而死侍化。」 路明非想起言灵召来狂风的忍者,想来这个就是强行使用高阶言灵的例子,使用言灵之后,堕落成为死侍。 「所以,少爷你的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 「岩田的血系结罗探查不到你的血统,并不一定就代表着少爷体内没有龙血,也有可能是岩田自身的问题。」 酒德麻衣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毕竟路明非有没有龙血,眼前这个失忆的家伙不清楚,她一个保姆团成员还能不清楚吗。 「血系结罗,探查周围具有高浓度血统的混血种。」 路明非想了想。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血统浓度太低,岩田大叔探查不到。」 「不……不是吧。」 酒德麻衣差点没绷住表情。 开什么玩笑,你S级血统还低,这话传出去你让其他混血种怎么想,让死在您手里的诺顿怎么想? 「也有可能是少爷你的血统太高了,超过岩田血系结罗的探查范围。」 「嗯……」 路明非不置可否。 他看出酒德麻衣的异状,又是老样子,把自己当成混血种路明非了吧,想来自己在此方世界的异时空同位体血统定然极高,S级似乎是那个卡塞尔最强的混血种评级。 但混血种路明非血统再高,与他一个九州来客有何关系? 「不管是因为血统过高还是过低,这些都是后话。「 路明非说。 「我想,首先应该解决的问题,是我到底有没有血统。」 「简单。」 酒德麻衣信心满满。 「一个言灵就能解决。」 「皇帝,传说在龙类统治世界的时代,黑王使用这个言灵,从陆地的尽头到海洋的深处,所有的龙类都能收到召唤,放下正在做的是,前往黑王的宫殿,觐见龙族至高无上的皇帝。」 「现在嘛,虽然达不到黑王那种夸张的程度,但引起少爷你血统的共鸣,还是办得到的。」 酒德麻衣沉下脸来,语气肃然。 「少爷准备好了吗?」 也就是说,自己是否有龙血,在此一举了。 路明非沉着点头。 「来吧。」 似乎只是一眨眼,酒德麻衣那一双好看的眸子,浅棕色的童孔,顿时变了。 尊贵的黄金色将之染透,童孔立起,那是冷血动物般的竖童。 路明非心下感叹,无论多少次,这一双黄金童给人带来的震撼从未减少,而他所震撼的,并非是个体的混血种,而是他们的血脉源头,那位高居顶端的黑色皇帝。 他的遗泽绵延千年万年,至今仍是不绝,混血种深刻影响这个世界,而他们所继承的,能否有黑色皇帝的万一亦或万万一? 从如今的混血种稍微一瞥远古黑王的只鳞片爪,路明非忍不住心潮澎湃,真想亲眼一睹这位是何等模样。 「我要开始了,少爷。」 酒德麻衣深吸一口气,嘴唇吸张,来自远古的语言在此间回响,它庄严,它肃穆,它神圣,不,是她。 凡是混血种,体内流淌有黑色皇帝高贵血统的存在,承蒙那位黑色皇帝恩泽的存在,都必将在这一龙语的御令下热泪盈眶,虔诚匍匐。 言灵:皇帝。 酒德麻衣熄灭黄金童。 「少爷你怎么不哭?」 「谁死了么?」 酒德麻衣扶额。 「不是,没谁死,我的意思是,你就没一种……」 酒德麻衣想了想,组织语言。 「发自内心的感动?」 路明非皱眉,认真的想了想。 「没有。」 路明非认真摇头。 「确实没有。」 「皇帝言灵无效么?」 酒德麻衣抓着头发。 她知道自家少爷很特殊,不特殊怎么有资格被老板看中,但再特殊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皇帝言灵无效…… 抓头发的动作一顿。 酒德麻衣上上下下反复打量路明非。 眼神从迷惑到狐疑,从狐疑到恍然,从恍然到震撼,从震撼到膜拜。 「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下心理医生了。」 路明非语气诚恳。 「嗯……」 酒德麻衣点着头。 点着点着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我大概知道少爷你是怎么回事了。」 路明非来了兴趣。 「怎么回事?」 「少爷你……」 酒德麻衣一脸肃然,以仿佛是在说来自远古重大秘密的语气。 「很特殊。」 路明非抿着嘴,欲言又止,再欲言更止。 他当然知道自己很特殊,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能不特殊么? 这种事还用得着你说。 「哈哈哈。」 「少爷你不是想要觉醒的办法吗?」 酒德麻衣尴尬笑着。 「其实很简单啦。」 「听一套音频就好了。」 「您先休息休息,养养伤,过几天我们觉醒。」 「放心,以少爷您的血统,,觉醒肯定是百分百的事,不会有任何意外!」 「也好。」 路明非想了想。 「就后天吧。」 觉醒的事这般定下,聊了两句帆船村的事后,酒德麻衣撤掉炼金矩阵,与路明非告辞。 房门轻轻掩上。 路明非独自坐在桌旁,摸着伤口,疼痛反复刺激神经。 他还能开几次登楼台,三次?两次?或者只有一次? 「龙血么……」 酒德麻衣说的音频,自然指的是卡塞尔用作3E考试的那些。 时代在与时俱进,古代的混血种想要觉醒,需要历经种种磨难,冒着生命危险,或许还得死上几个人,才能成功。现代你只用听一套音乐就行。 引发觉醒的音频的本质也是龙语,这算不得什么机密,每个混血种组织都有自己的一套龙语,只是路明非想觉醒,这事情酒德麻衣觉得有必要向老板汇报。 咱这路大少爷不是早就觉醒了么?他只是失忆吧,再觉醒真的不会出问题么? 但酒德麻衣摆好两杯咖啡,过了许久,咖啡冷了,熟悉的俊美中年人却并未出现在桌子对面。 酒德麻衣目光下移,甚至不动声色的瞅了瞅桌子底下。 都没有。 她知道自家老板有两副面孔,一个是俊美的中年人,一个是俊美的小男孩,用哪个形象,一般是得看老板当时的心情。 只是,这回怎么人都没来? 酒德麻衣心中疑窦丛生。 说起来,不管她还是薯片,都很久没见过老板了。 老板去哪了? 还有两天,多试试几次吧。 觉醒用的音频,酒德麻衣手上就有,空出这两天时间,主要是给路明非恢复伤势。 风魔家的陷阱给路明非造成重伤,觉醒时血统躁动,极其消耗精气神,古时混血种觉醒甚至需要斋戒沐浴焚香冥想,尽管路明非用不着这么麻烦,但是把身心状态调整到最佳这点还是必须的。 若不是后面还有风魔家的尾巴跟着,他们得隐匿行踪,时时转移,酒德麻衣认为起码得用五天时间给路明非养伤,调整状态。 「没找到么?」 「抱歉,少爷。」 「无妨。」 路明非摆手。 他拿出一张九州药方,加速伤势恢复的,可惜两个世界到底不同,许多九州草药在这边无法找到,大概是九州独有,这种事路明非也早有预料,谈不上遗憾。 酒德麻衣在外守门,路明非给自己换药,检查伤势恢复情况。 只是这种程度…… 路明非微微皱眉。 没有劲力辅助,靠着身体自行恢复,速度实在太慢。 到时候强行举行觉醒仪式,搞不好会有意外。 路明非倒不是担心意外,他担心的是影响觉醒效果,可以的话,路明非当然希望觉醒效果尽可能的好。 似乎混血种的血统对他们伤势的恢复速度也有所增益。 路明非给自己绑上新的绷带。 浸透污血 的旧绷带丢入火盆,扒拉两下,路明非看着它们燃烧殆尽,沦为灰尽。 此方世界的力量基于血统,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路明非尽量避免留下血样。 「好了。」 许久没有人回应。 路明非奇怪的看了眼门口方向。 酒德麻衣呢? 路明非肩膀一动,披上外套,悄无声息握住炼金刀剑。 「少爷。」 门外传来酒德麻衣的声音。 「有人找。」 「是谁。」 一个轻笑的声音响起。 是那种听上去就叫人放下防备觉得亲切的类型。 年龄似乎不大,也是个少年。 但路明非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少年就放松警惕。 只听这少年人说。 「勐鬼众,龙王。」 「风间琉璃。」 勐鬼众…… 路明非心中一动。 这名字他并不陌生,酒德麻衣提到过,这片土地上唯一可以和蛇岐八家分庭抗礼的混血种组织。 与风魔家不同,风魔家强归强,但还是隶属于蛇岐八家名下。 勐鬼众则是站在整个蛇岐八家的对立面。 而且…… 风魔家找不到他们行踪,勐鬼众龙王却找上门来。 已能说明许多了。 「」路明非瞥了眼火盆,只剩灰尽。 他收起伤药绷带。 「请进。」 门推开来。 酒德麻衣侧身,让开路。 勐鬼众的龙王展现在路明非面前。 和声音一样,这的确是一位少年,还是个美少年,不同于龙王这等充满威严的称号,风间琉璃的模样看上去丝毫不给人以攻击性,你会下意识的想要靠近,把从不愿与人讲的秘密,全部讲与这位美少年听,听他的安慰,甚至安慰也是不用,只需要风间琉璃静静看着你,用他那双比星辰更好看的眼睛,你就会打从心底里觉得满足。 「您好。」 风间琉璃对路明非说。 「S级先生。」 他大大方方的往房间里走。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背已完全暴露在酒德麻衣的刀锋之下。 酒德麻衣冷着脸,紧握武器。 路明非的目光在其持刀的手上一扫而过。 他大概猜到刚才酒德麻衣为何没说话了,应当便是因为这位勐鬼众的龙王。 路明非很少能在酒德麻衣身上看到这般的凝重。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位龙王的份量。 「请坐。」 「多谢。」 风间琉璃豪爽的在路明非对面坐下。 酒德麻衣为他们沏茶。 动作行云流水,茶香鸟鸟,风间琉璃点头赞叹。 「好功夫。」 一盏给路明非,一盏给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白玉似的手指绕着茶盏,滚烫的杯壁丝毫不能造成影响,肤色如常。 他轻轻笑着,姿态仪容好比高门大户的贵公子,反观对面的路明非,连番大战的杀意尚未消除,只论相貌比之风间琉璃不差丝毫,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一者贵公子,一者则有如沙场百战而不死的将军。 「S级先生很好奇吧。」 「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风间琉璃轻拍手掌。 一个半死侍的孩子从门外走入,立在风间琉璃身后,低下头,姿态恭敬。 路明非的目光在两者身上流转,。 「你的人?」 「正是。」 风间琉璃爽快承认。 「抱歉,少爷,是我……」 酒德麻衣说。 路明非摇头。 「不怪你,难免的事。」 他们连番捣毁风魔家研究所,从中救出大量的鬼,其中有几个是勐鬼众的人,也是难免的。 毕竟勐鬼众本就是由鬼构成的组织,研究鬼的风魔家,抓到几个勐鬼众的人,也是自然。 嗯,不对。 路明非看了眼风间琉璃身后半死侍孩子。 说来,这些鬼到底是风魔家误抓的,还是勐鬼众故意送进去的人,尚是两说。 「大人。」 「你啊……」 风间琉璃摇头。 「去吧。」 得到允许的半死侍孩子往旁边走两步,双膝一软,向着路明非跪下。 「万分抱歉,大人!」 半死侍砰砰砰磕头。 而后沉默拔刀,刺向腹部。 风间琉璃端着茶盏,放在唇边,眯着的眼中,盛满笑意。 「酒德麻衣。」 「是,少爷。」 叮的一声,飞镖震开半死侍手中的刀,随后酒德麻衣抓住他手腕,高高抬起。 半死侍面容狰狞,不停挣扎,但他怎么会是酒德麻衣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动弹不得。 「这是……」 「S级先生可不要看我。」 风间琉璃作无奈状。 说来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作一个无奈的表情,便能勾得人心动神驰。 不过这里的几人,一个路明非,一个酒德麻衣,手上的性命认真算算,都是足够枪毙上十来次还嫌少的,没一个会被风间琉璃影响。 「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也不知道S级您,给这些孩子灌了什么迷魂的汤药。」 风间琉璃撑着脑袋。 「这些天S级先生捣毁的研究所,每一个,都有我们勐鬼众的孩子。」 「但很奇怪啊。」 「愿意给我们情报的,只有他。」 风间琉璃瞥了眼半死侍小孩。 「不仅如此。」 「好不容易有个肯给情报的,你说他,你说他。」 风间琉璃摇摇头。 「还一定要切腹自尽。」 「我猜,大概是内疚吧,出卖了S级先生您,这孩子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只能选择自尽。」 风间琉璃目光流连在路明非周身。 有好奇有欣赏有赞叹。 「所以啊,S级先生,」能否告诉我,您都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吗? 路明非看向酒德麻衣。 「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 酒德麻衣带着半死侍小孩出去,交给一个黑衣人,这是她的忍者下属。 酒德麻衣吩咐两句,忍者点头,带着小孩走了。 「是处决么?」 风间琉璃好奇的问。 路明非不答。 风间琉璃笑了笑。 说来处决与否也是S级自己的事,不肯说,也随他,刚才的鬼执意要死,风间琉璃没有救一个执意去死之人的兴趣,也就不来。 抿过两口茶。 「勐鬼众的龙王,找我何事?」 「合作。」 路明非看向风间 琉璃。 美少年目光认真,无半点玩笑之意。 免费阅读..com 463 错位的兄与弟 “s级先生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和勐鬼众不谋而合。” “单打独斗始终有所隐患。” “不如与我们合作。” “情报共享,互相支援。” 风间琉璃笑意盈盈。 “不知您意下如何?” “合作么……” 路明非说。 “融我考虑考虑。” “这是自然。” 风间琉璃拿出一份资料。 “这是勐鬼众所能提供的帮助。” 他又拿出一只小瓶。 瓶子里是琥珀色的膏状物体。 “这个是我以私人名义赠给s级先生的礼物。” “涂抹在伤处,可以加速伤口痊愈,不会留疤,s级先生可以试试。” 留下两样东西后,风间琉璃轻轻点头,施施然离去。 路明非把资料翻开。 一页页的表格,上面是各式军火,路明非一直往后翻,目光在导弹上稍作停留,以他的见识也知道导弹意味着什么,勐鬼众还能提供这种大杀器? “少爷,不必在意。” 酒德麻衣解释。 “导弹什么的,等勐鬼众运过来,菜都凉了。” “也是。” 路明非继续往后翻。 军火后面是各色补给,巧克力水果罐头军用压缩饼干,这些酒德麻衣也能提供。 路明非扫上一眼便是作罢。 他心中忽的一动。 其实勐鬼众诚意很足,列出这些也证明他们并非玩笑,是真心与路明非合作。 但酒德麻衣的实力太强。 情报方面酒德麻衣有一批忍者部队,训练痕迹与风魔家如出一辙,但更为高明,看得出是在风魔家的忍者训练法上改进而成。 其余人手还有一个家政公司,虽然路明非在书上看的家政公司似乎没这么广的业务范围,但他们制服胸口的大字路明非肯定没有看错。,就当是吧。 如果没有酒德麻衣,说实话,勐鬼众给的帮助还挺诱人。 但如今嘛…… 资料最后是一些炼金武器。 炼金武器的情况也是相同,普通的酒德麻衣都能提供,至于厉害点的…… 路明非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定格。 这一页只有一件物品。 且只是资料,而非实物。 但只是资料,其份量,便已是远超先前全部物资的总和。 路明非手指划过这件传奇炼金器具的名。 缓缓将之念出。 “天丛云剑……” 这片土地的三大神器之一,又称草薙剑。 近来出于了解此方世界的考虑,路明非阅读大量书籍,其中凡是牵涉日本的书,必然会提到他们的三神器,其地位类似于九州和远东的传国玉玺,象征黄泉,至高无上。 天丛云剑正是三神器之一的剑。 风间琉璃的资料最后,给出了天丛云剑如今所在,并且说明有一支力量,常年守卫此剑,取剑并非易事。 “我以为这把剑还在你们的皇宫。” 路明非对酒德麻衣说。 “少爷可能还不清楚,皇宫里的三神器,两个都是赝品。” “有这种事。” 路明非觉得诧异。 他又将目光投向天丛云剑的介绍。 “说起来,你觉得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酒德麻衣皱眉。 “不好说。” 酒德麻衣缓缓摇头。 “传说天丛云剑是在八岐大蛇体内发现的神器,至少也是传奇级别的炼金器具,不过,如果少爷您想要一把趁手武器的话,不用特异去找天丛云剑这么麻烦。” “哦?怎么说。” 酒德麻衣嫣然一笑。 “不知道少爷听过天羽羽斩和不都御魂么。” 路明非思索片刻,缓缓点头。 “想起来了,似乎是和天丛云剑齐名的刀剑,在这个国家的神话中,须左之男在大蛇尾部发现天丛云剑,契机则是用以击杀大蛇的天羽羽斩在大蛇尾部崩断。” “至于不都御魂,听说好似是神话中雷神的佩剑。” “正是如此。” 酒德麻衣点头。 “如果少爷有需要的话,或许……” 说到这里酒德麻衣忽的一顿。 “怎么了吗?” 路明非问。 酒德麻衣皱眉沉吟。 “那个,少爷。” 酒德麻衣试探的问。 “这些天,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奇怪的……小男孩?” 奇怪的小男孩…… 这话问的路明非摸不着头脑。 他救下的半死侍小孩太多,要说奇怪的小男孩……长鳞片的算么? 还是长爪子的? “有什么特征么?” “特征的话……长得很好看。” 路明非沉默的看了会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尴尬的笑。 “哈哈哈。” 她思索,勐地双眼一亮。 “对了。” “礼服!” “这孩子应该一直穿着小礼服。” 这下路明非可以确定了。 “没有。”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穿小礼服的男孩。” 酒德麻衣满怀期待的双眼暗了暗。 “这样子啊。” 勐鬼众这位自称风间琉璃的龙王,实力相当强大,虽然找到他们是借着半死侍孩子通风报信,但可以绕过酒德麻衣下属的巡查,悄无声息靠近到路明非的房门之外,还与酒德麻衣对峙,过后一个人翩然远去,其掌握的力量和自信的风采,可见一斑。 但是合作什么的……路明非从酒德麻衣处得到许多勐鬼众所作所为,虽然说是不被混血种接受的鬼报团取暖,但勐鬼众给路明非的感觉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组织。 而且他连番捣毁研究所救出鬼,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本心,求一个心安,仅此而已。 真要说起来,路明非和勐鬼众的需求,其实南辕北辙,勐鬼众是要争取鬼的权利,而路明非在做的,是在消灭鬼。 路明非用自己的法门解决鬼的堕落风险,以降低龙血浓度作为代价,稳定鬼的血统。 虽然治标不治本,这个法门无法杜绝鬼的出现,但比起蛇岐八家对鬼的斩尽杀绝,路明非的做法无疑更好。 至于勐鬼众的诉求,路明非并不看好,尽管对尚未作恶的鬼抱有同情,但鬼的血统存在风险这是事实,他们是社会的定时炸弹,在勐鬼众解决鬼的杀戮欲望之前,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没有意义。 合作的事暂且搁置。 路明非的当务之急是血统觉醒。 风间琉璃给的药很好。 敷上一次,较浅的伤口结痂,重伤的地方开始愈合,只是这感觉当真煎熬,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爬,麻痒感绵绵不绝,叫人忍不住想去抓挠。 但丝毫抓挠不得,否则前功尽弃,刚有起色的伤势又要加重。 他们用以试药的研究所工作人员还以为这是新的酷刑,手脚绑住动弹不得的他喊到嗓子嘶哑,几天来怎么都不肯招的机密一股脑全都说出口,甚至求的不是助手,而是一个解脱。 在这人眼中,与其承受这般酷刑,不如去死,来的一了百了。 旁观全程的酒德麻衣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风间琉璃在给出这瓶药时脸上温和的笑。 加速伤口愈合,不会留疤,这些都没错。 但堪比酷刑的副作用你怎么没说。 当时温和无害的笑容,如今回头去看,只觉得这位勐鬼众的龙王大人,还真是名副其实。 “少爷……” 酒德麻衣试图劝路明非。 路明非已拿着药走了。 酒德麻衣一咬牙,上前几步。 “少爷,这药!” “哦,你说这个……” 路明非抛着瓶子,满意点头。 “那个风间琉璃人不错,给的药挺实在。” 酒德麻衣目光复杂。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和少爷在关于“不错”这个词的定义上出现了巨大分歧。 路明非看中的是药效,至于副作用,些许疼痛,忍忍也就过去了。 上了一次要,效果立竿见影,路明非很是满意。 深夜,路明非和风间琉璃温酒对酌。 酒德麻衣看这家伙的目光很不对劲。 你不是勐鬼众的龙王么,自己有家不回,一天天的往我们少爷身边凑,是何居心! “s级不愧是s级!” 风间琉璃抚掌,比女孩更好看的眉眼,异彩连连。 “是在下疏忽,昨日忘了说,这药好归好,但太过疼痛,非人可以承受,必须加清水稀释后,才能敷用。” 酒德麻衣差点没忍住拔刀把这家伙砍成三十六截。 就算说话大喘气好了,但谁像你一样这么夸张啊,这一大喘气就直接给喘了一天一夜,知不知道这会疼死人的! “需要稀释么?” 路明非问。 “稀释后,药效也会相应下降吧。” “这是自然。” 路明非微皱的眉头松开。 “既然如此,不稀释也好,我要的是药效。” “所以说啊。” “s级就是s级。” 风间琉璃摇头感慨,举起酒。 “在下敬您一杯!” 说罢,饮尽。 路明非笑了笑。 “说来,不知道今日勐鬼众的龙王”大人特地过来一趟,所为何事。 “怎么,无事就不能来找s级了么?” 风间琉璃把玩酒盏,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酒德麻衣心中警兆大作。 有问题有问题有问题! 自从昨日风间琉璃出现,酒德麻衣便找了薯片妞,从她那里拿到资料。 如果只是勐鬼众的龙王,这家伙的信息,仓促间或许还很难找。 但风间琉璃嘛,可是鼎鼎大名。 特别是在东京的牛郎界,更是被誉为传说中的存在。 只是传说中的牛郎什么的……勐鬼众的龙王还有这重身份,当真不知道该叫人作何表情。 或许只能说一声,龙王大人可真是……爱好别致啊哈哈哈。 但你个传说之人,不好好呆在东京经营你那伟大的牛郎事业,跑来纠缠我家路大少爷是几个意思! 酒德麻衣高度戒备。 她可知道,牛郎这一职业,客户不仅是女人,也会接待男人。 酒德麻衣疯狂给路明非使着眼色。 路明非给出一个“放心”的眼神,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然后他和风间琉璃碰了一杯。 “哈哈哈,叫什么s级,不好听。” “说的是,说的是。”、 风间琉璃沉吟着。 “若是不嫌弃,我便称您一声,路兄如何?” “贤弟好说。” “来来来,作弟弟的,给路兄斟酒。” “哈哈哈,满上满上。” 酒德麻衣:…… 大少爷啊,我看您是根本不懂啊,叫你小心点小心点,这怎么还兄弟长兄弟短了啊! 她忽的面色一变。 远东古代好像有什么把臂同游抵足而眠的传统,自家少爷等下该不会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路兄,路兄,弟弟不胜酒力,先行一步。” “慢走啊。” 酒德麻衣警惕的送风间琉璃出房间,看着他离去,方才松了口气。 这顿酒喝的,最累的竟然是她一个没喝酒的人。 回去房间,路明非目光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态。 “走了么?” “嗯,我看他走的。” 路明非点点头。 他把玩着酒盏。 “我的这个弟弟,还真是有趣。” 风间琉璃这第二趟过来,全程只是喝酒,谈天说地,却是只字未提合作的事。 酒德麻衣也看不透这位勐鬼众的龙王大人,抱的何种目的。 “少爷,觉醒仪式……”“推后两日吧。” “是。” 尽管未提合作,但勐鬼众主动为路明非一方提供情报,并帮助他们分担来自风魔家的压力。 事实上这已经说不上分担,勐鬼众是和蛇岐八家一个体量的混血种组织,如今对手换成风魔家,勐鬼众对付起来,再是轻松不过。 觉醒推后两日,到时候路明非的伤势可以尽数痊愈,而且他也想看看,风间琉璃究竟想做什么。 瓶中琥珀色膏药见底。 路明非解下绷带,痂都落了,伤口长出粉红色的嫩肉,而这还是较重的伤口,轻一些的早已痊愈,正如风间琉璃所说,一点疤痕都是不留。 路明非点点头。 很好,明天觉醒,赶得上。 “少爷,人来了。” “请进。” 推门的是风间琉璃。 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抱着棋盘。 “晚上好,路兄。” 风间琉璃亮了亮棋盘。 “今晚,我们杀个痛快。” 这是第三晚,他们聊天时无意间提起,两人都懂下棋,风间琉璃就提议杀上一盘,路明非欣然同意,第二天风间琉璃便带来棋盘棋子,本来有了棋盘棋子,放着就行,不必每日都拿新的,但是…… “啊哈,这子太脆,不算不算。” 风间琉璃轻笑着,作遗憾状。 他指间正捏着几枚黑子碎片。 路明非莞尔一笑。 酒德麻衣在心中暗暗撇嘴,什么棋子太碎,明明是你小子悔棋,最后还能怪到棋子质量上面,你一个堂堂勐鬼众龙王,做事情跟个小孩子一样,都不害臊么! “行,是棋子的错。” 路明非说。 “你重下吧。” 风间琉璃捏起白子的手指微顿。 眼前一瞬的恍忽。 “哥哥,哥哥,这步不算,我没看清!” “行,听你的,不算。” “重下吧,这次记得要看清了。” “当然啦哥哥。” 风间琉璃把白子丢入木盒。 “哥哥,我困了,今晚到这里吧。” 说完也不等路明非回答,风间琉璃起身径直向外行去。 酒德麻衣想要送送,如往常般,但今天这勐鬼众的龙王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走得太快了些,等酒德麻衣追出去,已是找不到风间琉璃的身影。 酒德麻衣眺望一眼,理所当然的没有收获,她摇摇头,回去时看到路明非正收拾着棋子。 酒德麻衣顺手帮起忙来。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我的这个弟弟,怪怪的。” 路明非想着临走时的风间琉璃。 “他叫我……哥哥?” 果然风间琉璃是有问题。 没来也好,省的路明非和酒德麻衣麻烦,不必费脑筋想什么理由搪塞走风间琉璃。 今天是计划中给路明非觉醒的日子,自然是没有外人在场最好。 “少爷,开始了。” “好。” 酒德麻衣播放音频。 不是劲爆的音乐,卡塞尔的摇滚只是为了掩盖龙语,以此筛选血统不达标的学生,路明非的血统母庸置疑,不需要测试。 酒德麻衣目光期待。 老板对待路明非的态度好到过分,说这是老板的私生子酒德麻衣都信,最开始她关注路明非的原因完全是出于老板,但到了现在,特别是近些日子的相处,酒德麻衣潜移默化的觉得,其实路明非这人本身,也挺不错。 有担当,有作为,虽然对待半死侍和鬼的态度过于善良,但一个善良的领袖,也并不坏。 最主要的是,路明非是自己为自己的善良付出,而非叫他人为之买单,捣毁研究所,拯救鬼和半死侍,最危险的地方都是路明非冲锋在前。 有这样一个少爷,酒德麻衣觉得,还挺好的。 慢慢的,酒德麻衣沉浸在思绪中,等回过神来,音频已然结束。 自己这是怎么了? 酒德麻衣莞尔一笑。 说来,也不知道少爷都写了什么。 以他的血统,想必肯定…… 酒德麻衣做好直面完整龙文的心理准备,再如何夸张,她都不会吃惊。 酒德麻衣吃惊的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白纸。 是真白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少爷,您这是……” 路明非的眼神比她还茫然。 “你让我听的……就这些噪音?” “是龙语啊!” 酒德麻衣激动的热泪盈眶。 不对这泪水是刚才流的。 酒德麻衣摸了把,似乎是拿到了证据,展示给路明非看。 “只要体内有龙血,只要龙血浓度达到觉醒标准,就会被龙语引起血统的共鸣,从而产生灵视。” “少爷你看这个!” “虽然我很早就觉醒了,但现在回过头听,还是会因为龙血的共鸣而流泪。” 路明非无师自通的转着笔,看了眼酒德麻衣的泪水,无奈耸肩。 “很抱歉,共鸣什么的,在下一点也无。” “大概是我没这方面的天赋吧。” “不对!” 酒德麻衣啪的一下重击桌面,以压倒性的气势直视路明非双眼,凛冽之意,路明非也是挑眉。 “肯定有哪里不对!” “少爷你没有天赋?” “少爷你没有血统?” “呵。” 酒德麻衣冷笑一声。 “开什么玩笑!” 酒德麻衣来回踱步。 她捏着下巴,抓着头发,揉着眉心,自言自语。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肯定有哪里不对!” “是哪里呢……” 路明非的目光跟着酒德麻衣,从这边到那边,从前面到后面。 他摇摇头。 路明非看向桌上的录音机。 他按下开关。 晦涩难明的语言从中传出。 这是属于龙族的语言,他们曾经借此统治天空大地和海洋,世界的所有元素都要在此之下臣服,听从调遣。 在路明非听来只是噪音。 有时是指甲刮擦黑板,有时是虫子滋滋滋爬行,有时是无异议的呢喃。 完全谈不上是一门语言。 路明非硬着头皮听完,皱起眉。 难道说他猜错了? 就算是异时空同位体,也有区别,混血种路明非可以习武,但武者路明非不能觉醒。 是这样么? 路明非想找酒德麻衣讨论,转头却是看到这位忍者小姐虔诚的对着黄铜徽章祈祷,喃喃念着“老板保佑”“老板听到请回话”和“芝麻开门”之类的内容。 路明非面色一言难尽。 好好的一人,怎么就疯了。 酒德麻衣的祈祷毫无回应。 这也是她早有预料的事。 老板失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酒德麻衣找薯片妞确认过,两人核对过信息,最后发现老板失踪的时间点,刚好与路明非失忆然后莫名出现在日本海的时间点吻合。 而通知她们路明非失忆,则是在此之前。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信息,耐人寻味。 但老板你失踪归失踪,怎么不提前把少爷觉醒的事给安排一下,现在这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 酒德麻衣双眼一亮。 “哦?” 路明非也来了兴趣,作洗耳恭听状。 “少爷你的血统早就觉醒过了!” “所以才会没反应!” “对,肯定是这样!” “少爷你现在只是失忆,想不起来怎么使用混血种的力量,怎么使用言灵。” “我也希望如此。” 路明非摇头。 “但是……如果我早觉醒过,至少应当能听清龙语,或多或少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说到这里,路明非无奈的耸耸肩。 “很可惜。” “我什么也没听出来。” “只是噪音。” 酒德麻衣深锁眉头。 “这究竟是……”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忍者,不是研究员,打打杀杀什么的还能应付,探索觉醒奥秘之类的,饶了她吧。 “无妨。” 路明非宽慰起酒德麻衣,神态温和。 “能觉醒自然好,觉醒不了也无所谓,我还是我。” “而且,提升实力的途径有很多。” “少爷你是指……” 酒德麻衣若有所思。 路明非点头。 “天丛云剑么,既被尊为神器,想必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也是……” 酒德麻衣回忆着。 “混血种所能抵达的炼金领域,最多也仅止步于传奇,在此之上还有神话的刀剑,比如欧洲的石中剑,传说出自一尊青铜与火的次代种之手。” “远东的天问,背后也有纯血龙类的影子。” “凡是与龙族扯上关系的刀剑,品质定然在传奇之上,如果少爷能取来天丛云剑,或者是……” 酒德麻衣闭口。 她本是想说天羽羽斩和不都御魂,但这两把神器的所有权并非是她,而是老板,在如今老板失踪的情况下,酒德麻衣也召不出神器。 路明非并未深究。 酒德麻衣上次提过天羽羽斩和不都御魂,后来闭口不谈,想来是有隐情在这其中。 对路明非来说,有一把天丛云剑在手,足够了。 所在地什么的在勐鬼众给的资料里都有。 “说来,这古出云国所在。” 路明非望向窗外,重山掩映,秘境通幽。 “”也不远啊。 勐鬼众的资料显示,如今真正的天丛云剑,正在古出云国,也即须左之男斩杀八岐大蛇的战场。 “容小弟猜猜,路兄此行,可是为取天丛云剑、” 一天不知所踪的风间琉璃,在第二天的相同时间,不约而至。 温酒,下棋,如常的悔子,风间琉璃面色微红,似醉非罪,更添几分迷人姿态。 路明非把酒壶推到一边。 “”小孩子,少喝酒。 一旁的酒德麻衣面色未变却是心中古怪。 少爷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少爷,千万不能被外表欺骗啊,这家伙可是勐鬼众的龙王,指不定杀了多少人,你看看他,哪里和小孩子什么的扯得上关系。 酒德麻衣不动声色的看向风间琉璃,暗暗猜度着这位狠辣龙王大人的心理活动。 “好的哥哥。” 风间琉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乖巧,酒德麻衣找不出丝毫的错漏,她都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还是说这就是传说牛郎的恐怖实力。 “哥哥说不喝,就不喝。” 风间琉璃的笑竟还有那么点腼腆。 “哥哥还没说呢,可以带我去吗?” “取天丛云剑。” 好像是自家从来只知道跟在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弟弟,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肯张口,你问他也只会摇头,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吞咽口水,把渴望的情绪藏在心底。 就是这样的孩子,有一天怯怯的又期待的拉拉你衣角,小声小声的问。 “哥哥,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路明非敲着额头,晃晃脑袋。 怎么会……有点头疼。 “哥哥。” 谁在叫我。 路明非茫然环顾四周。 最后定格在风间琉璃。 他的神色安定下来。 “想去么?” “嗯嗯。” “那去吧。”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对谁说的。 风间琉璃么? 但好像……不只是他。 “我们一起。” 风间琉璃眼笑成月牙。 “哥哥最好了。” 464 剑侍 “在前面!” “站住!” “不许逃!” 浓密的森林,树叶扯动哗啦啦响,衣服和草屑摩擦,火把熊熊燃烧。 黄金色的光刺破黑夜,一双一双,有如黑夜里的萤火。 女孩急促喘气,荆棘滑坡手臂,时不时回头,稚嫩的黄金童盛满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 “停!” 追击者中领头的男人站住脚步。 他竖起手掌,太刀斜指地面。 “队长!” 副官恭敬的问。 “前方是妖鬼巢穴。” 队长深邃的目光投向漆黑如墨的夜色。 “她逃不出去。” 提到妖鬼的字眼,众人神色齐齐一凛,黄金童浮现一抹忌惮。 “长老那边……” “放走祭品,她的姐姐应该也已做好了觉悟。” “祭品逃进妖鬼巢穴,十死无生,我们回去复命,一切自有长老裁定。” 队长转身。 “走,回出云国。” “是!” 众人齐声应命。 ………… 剑侍莲跑啊跑,跑啊跑。 她死死抿着嘴巴。 好累,好冷,好怕。 剑侍莲感觉到周围的黑夜中有数不清的目光盯着自己。 贪婪又邪恶。 她知道自己已经跑入了妖鬼巢穴。 这是千年来守卫着剑侍一族的屏障,也是吞噬生命的绝对禁区。 剑侍莲从记事起就听着大人们讲述妖鬼巢穴的故事,不听话的小孩误入这里惨死,晚归的猎人迷路进入妖鬼巢穴自此神隐,不安分的年轻人说着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从此一去不回。 类似的故事太多,给妖鬼巢穴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神秘面纱。 剑侍莲的心砰砰直跳,像是擂鼓。 如果可以她哪怕是死也不想进入妖鬼巢穴。 但这是姐姐拼上生命给她争来的机会。 剑侍莲不能自私,从姐姐打开房门,私自放身为祭品的她逃走的那一刻起。 剑侍莲就不只是为自己活。 她还得连着姐姐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快跑啊,莲!” “一直跑!一直跑!” “一定要活下去!” 剑侍莲耳畔再次响起姐姐压低了声音的叮嘱,带着哭腔。 眼前的世界出现重影。 剑侍莲用力眨眼,呼吸的冰冷空气刮得嗓子眼生疼,只有十岁的幼小身躯早已不堪重负,每一颗细胞每一条肌肉都在哀嚎,它们要停下来,它们要休息。 剑侍莲还在奔跑,完全是靠着一股信念硬撑。 长老说过,剑侍一族都是神选之民,这双黄金色的童孔就是证明,只要相信自己能做到,神选之民的剑侍一族就一定能做到。 剑侍莲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我一定……一定能做到! 黄金童逐渐暗澹。 几下不甘的眨眼后,黄金童熄灭,恢复作黑白分明的双眸。 我……我不能……停在这里! 剑侍莲一寸一寸挪动脚步。 呜咽一声摔倒在地。 粗糙的地面磕破剑侍莲的皮肤。 她抬着头,倔强的看向前方。 剑侍莲用手肘和膝盖爬行,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这是…… 剑侍莲听到一个人类的声音。 是幻觉吧。 妖鬼巢穴怎么可能还会有活人。 剑侍莲没有多想。 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允许多想。 剑侍莲的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向前,继续向前。 绝对不能停。 “路兄,这可真是……令人惊叹的意志力啊。” “嗯。” 剑侍莲爬不动了。 前面有什么挡路。 剑侍莲抬起头,停了几秒,凶狠的咬下去。 她的动作就像是在说。 “给我让开!” 剑侍莲的脑袋被人按住,进退不得。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上看去。 入目是一张好看的脸。 “你好啊,小家伙。” 路明非温和笑着。 剑侍莲眼一翻,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路明非眨眨眼,无奈摇头。 “噗嗤。” 风间琉璃捂着嘴,酒德麻衣仰头赏月,只是他们两人的嘴角,都在不停抽搐。 路明非摇摇头。 “不用憋了,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 酒德麻衣笑得还算矜持,倒是风间琉璃,喂喂喂你怎么说也是勐鬼众的龙王大人吧,弯着腰抱着肚子笑像什么样子!形象呢!你龙王大人无敌的形象呢! “其实,其实。” 风间琉璃断断续续的说着。 “也不能怪路兄吧,肯定不是吓得,依我看,是这孩子力竭了。” 风间琉璃点点头,加强肯定的语气。 “对,就是这样,不是吓得,就是力竭了。” “不用说明吧。” 酒德麻衣瞥他,悄无声息站在路明非和风间琉璃两人之间。 “少爷这么帅,怎么可能吓人,你这解释完全多此一举。” 风间琉璃也不争辩,他对酒德麻衣点头微笑,模样乖巧。 “这孩子需要休息,伤口也得处理。” 路明非快速检查一遍剑侍莲,如是开口。 “休息的话……” 酒德麻衣指了一个方向。 “之前侦查时,我在那边看到一片空地。” “那个方向么……” 风间琉璃提着太刀行去。 “麻烦路兄照顾那孩子,开路的事,暂且交给我吧。” “切。” 酒德麻衣撇嘴。 路明非抱着剑侍莲跟上。 “走了。” “是,少爷。” 说是开路,但一直到抵达空地,众人都不曾碰上一头死侍。 “所以,果然是因为这孩子么?” 几人席地而坐,风间琉璃双手撑在身后,长发披下,侧过头去看剑侍莲。 酒德麻衣用随身携带的伤药给剑侍莲处理完伤口。 并非重伤,只是力竭,草木擦伤,都很轻,不必路明非出手,酒德麻衣足以。 “应该是。” 路明非若有所思。 依据情报所示,三人一路赶往古出云国所在,抵达时已是天黑,前方是密林,车不可行。 “奇怪。” 风间琉璃说。 “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这种原生态的森林。” “不是吧,这不是你们勐鬼众的资料么,怎么,勐鬼众的龙王大人也是第一次来?” 酒德麻衣斜眼去看风间琉璃。 “跟上。” 路明非率先进入森林。 酒德麻衣对风间琉璃哼一声,后者笑容乖巧。 动身前,路明非就有所猜测,这一趟取天丛云剑,并不轻松。 果然如此。 三人手持强光手电筒在密林行进。 “小心!” 路明非出声提醒。 黑影裹挟一阵恶风向他们扑来。 “呵。” 少年轻轻的笑。 一抹月光在大地亮起。 不,这是刀光。 轰的一声,黑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飞,撞得大树出现一个深深凹坑。 风间琉璃不知何时站在路明非身前。 他穿着白衣,古老的服饰,广袖长福,出鞘的太刀轻轻垂下,黑色的污血顺着刀身滴落。 “没事吧。” 风间琉璃侧过头,上挑的眉眼,浅笑的唇线,比女子更好看些。 “路兄。” 酒德麻衣握着武器,神色凝重。 风间琉璃的出手,她甚至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勐鬼众的龙王大人。 路明非点头,说了句无事。 眼前反复回放着风间琉璃那一刀的风采。 这是路明非至今为止见到的最强大混血种。 风间琉璃未曾使用言灵,只凭借龙血对身体素质的增幅,已达到了炼体巅峰武者,甚至是非人层次的力量。 龙血么…… 路明非想着。 在他无法动用劲力的当下,想办法觉醒龙血的力量,是再好不过的一条路了。 突然遇袭不是插曲,只是序幕。 三人上前探查,发现袭击他们的黑影,竟是一头死侍。 还是从没见过的死侍品种,经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辨认,有点像是日本古老传说里的妖鬼。 但肯定不是妖鬼,其浑浊的黄金童和体表密密麻麻的鳞,无不说明了他是死侍的身份。 取天丛云剑,尚未抵达目的地,先遭遇了酷似妖鬼的死侍。 “哎呀呀。” 风间琉璃这样说着。 “看来这一趟不会一帆风顺呢。” “你这家伙……” 酒德麻衣目光狐疑。 “该不会知道点什么没说吧。” 风间琉璃连连摆手,笑眯了眼。 “怎么会怎么会。” “我知道的,全在资料上了。” 酒德麻衣切一声。 “希望如此。” 路明非分辨过方向,看看天色。 “小心戒备。” 之后行来,几乎每隔两分钟,三人就会遭遇袭击。 有时候是一头死侍,有时候是多头。 不过有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在,全程几乎不用路明非出手,他只需看着,凭借武者直觉,心血来潮,给两人以提醒,便是足够。 “奇怪……” 酒德麻衣看向周围。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的死侍密度好像下降了。” 路明非和风间琉璃对视一眼,点点头。 确实,从刚才起,死侍袭击的密度下降许多,本来两分钟左右就得·战斗,秘籍得像是捅了马蜂窝,现在却是不同,五分钟,甚至十分钟才会碰上一头死侍,而且频率还在随着他们的前进下降。 “附近是有什么吗?” 风间琉璃食指绕着头发,这样猜测。 “散开看看。” 路明非对两人说。 “你去这边,你去那边。” “这个方向交给我。” “十五分钟后,不管有无收获,都在此地会和。”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三人会和,交流情报。 在综合信息后,他们发现,往某个方向越是走,死侍频率越低。 换一个方向,密度反而会相应提高。 所以,问题肯定是出现在这边。 他们一路行来,走走停停,竟是在途中发现往相反方向奔逃的死侍。 不是说死侍是没有智慧只剩下杀戮本能的野兽么? “据我所知……” 风间琉璃说。 “能让死侍退让的,也只有比它们更高位的血统了。”“毕竟在遥远的龙代,死侍这种悲哀的生物,本就是为了臣服龙类而存在。” 风间琉璃轻轻的笑了笑。 “当然,这些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做不得数,路兄和这位,听听就好。” 酒德麻衣面色一沉,怎么到我这里就成“这位”了,老娘也是有名字的好吧! 但这会气氛凝重并不适合发作,酒德麻衣暂且忍下,勐鬼众的龙王是吧,给你记上一笔。 三人继续前行,气氛比起之前凝重不少,让死侍落荒而逃,也不知道…… 然后他们就碰上了在地上爬行的剑侍莲。 从位置看,剑侍莲所在,正是引发死侍逃亡的中心。 这孩子……有什么特殊么? “你做得到吗?” 酒德麻衣问风间琉璃。 “叫那么多的死侍逃走。” “等一下等一下。” 风间琉璃苦恼的举起手。 “拜托,龙王只是称号,而且还是将棋,别看这什么龙王听起来厉害,我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啊。” “砍一砍死侍也就算了,什么也不做,就让死侍落荒而逃。” 风间琉璃摇摇头。 “很抱歉,这种事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酒德麻衣将信将疑的看了这家伙两眼,切了声。 “最好是真的。” 她看着受伤的剑侍莲,心中一动。 “对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血。” 剑侍莲有很多伤口,荆棘草木刮擦出的,流了不少血。 “也不是哦。” 风间琉璃说。 “你怎么确定。” “当然是因为,我尝过了。” 风间琉璃抵着唇,似在回味。 “虽然少女的血确实不错,但这孩子,也只是普通的混血种而已。” 酒德麻衣瞪眼。 “你尝了她的血……” 变态! 风间琉璃笑意盈盈。 “多谢夸奖。”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路明非开口。 “好了。” 两人安静下来,看向路明非,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路明非皱眉凝望沉睡的剑侍莲。 样子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 许久后路明非甚至把双眼也闭上,一动不动。 虽然不明所以,但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都极有默契的保持了安静。 闭目的路明非伸出手,在剑侍莲上方虚空抓了一下,明明空无一物,但看路明非的样子,却好似是抓住了什么。 “原来如此。” 路明非睁开眼。 “路兄,发现什么了?” “嗯。” 路明非点点头。 “是这孩子,她身上沾染了某个存在的气息。” “令死侍落荒而逃的,不是这孩子,而是她身上沾染的气息。” “只是气息……” 酒德麻衣咂舌。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只是气息就能吓跑死侍!” “这种事……” 风间琉璃慢悠悠的说。 “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一个名字同时浮现上三人心头。 他们此行的目标。 天丛云剑。 “只是一把炼金武器而已……” 酒德麻衣喃喃。 “不是哦。” 风间琉璃手指绕着头发。 “传说中天丛云剑是须左之男在大蛇尾巴里发现的神器。”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丛云剑就是炼金武器。” 酒德麻衣下意识想要反驳,甚至都没怎么在脑子里过一遍风间琉璃这话的意思,有点为了反驳而反驳。 只是她很快愣了一下,不是炼金武器的话…… “你是说。” 路明非开口。 “天丛云剑其实是大蛇的尾椎骨。” “不愧是路兄。” 风间琉璃笑眯了眼。 他继续说。 “如果只是炼金武器,再是强大,哪怕是强大到了传说中炼金术的极致,用以葬送皇帝的七宗罪的程度,我想,也不至于只凭借气息就能使得死侍落荒而逃吧。” “但如果天丛云剑是大蛇的尾椎骨就不一样了。” 风间琉璃目光迷离,汇万千感慨于一句。 “是那一位的话,做到这种程度,也能理解吧。” 虽然很看不惯这个勐鬼众的龙王,总觉得这家伙对自家少爷有所图谋,但风间琉璃这番话,还是颇得酒德麻衣认可。 “是啊,如果是这位的话……” 不要看在神话中八岐大蛇是以怪物的形象出现,但是对于这片土地的混血种而言,八岐大蛇的存在本身就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甚至很多混血种都自认为是八岐大蛇的后裔。 这一点从日本最大混血种组织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蛇岐八家,八岐大蛇,若是说他们两者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说起来,一直在说大蛇大蛇的。” 路明非问他们。 “这八岐大蛇,到底是什么?” “次代种吗?”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对视一眼。 他们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 “我也是。” “但次代种的话……” 风间琉璃想了想。 “应该不止吧。” 不止次代种,那么比次代种更为尊贵的……皇帝么?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寂静的气氛笼罩此处。 此方世界存在着冥冥中的灵,利用这些灵做文章是炼金师的拿手好戏,有许多的炼金矩阵可以召唤它们,甚至不必麻烦,只用讲出隐秘,就能引来冥冥之中灵的注视。 风间琉璃若有所查的抬起头,向着四面八方投去目光,微微扬起嘴角,他拿起刀,在出鞘前,动作一顿。 不见了…… 风间琉璃低头想了想,片刻后,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他深深看了眼路明非。 路明非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便是看到风间琉璃乖巧的笑脸。 路兄啊,八岐大蛇一抹气息可以吓退死侍,那么只是凭借自身存在就使得灵退避的你,又是什么怪物呢? 卡塞尔的s级,还有,屠神者么? “轮班休息,恢复精神。” “到底是什么,等这孩子醒来,便能水落石出。” “是。” ………… 这里是……黄泉吗? 剑侍莲艰难的睁开眼。 重叠的黑影渐渐恢复。 “你醒了。” 路明非看着剑侍莲清澈的双眼。 “喝点水吧。” 过了很久剑侍莲才回过神来。 她终于确定,自己没死,这里也不是黄泉。 她还活着。 剑侍莲蜷缩着,捧着水壶,小口小口吮吸。 模样像是和家人走散的无助小兽。 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呢。 姐姐。 剑侍莲微不可查的扬起唇角。 尚有潮湿的木柴燃烧发出噼啪脆响。 剑侍莲吓得哆嗦。 “不怕,不怕。” 路明非笑着递来巧克力。 “吃点吧。” 剑侍莲呆呆地看看巧克力,呆呆的看一眼路明非。 她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撑地,深深埋头。 “多谢您,神使大人!” 路明非哭笑不得。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只是安静看着,目光好奇。 终于还是风间琉璃没忍住。 “那个啊,路兄。” 风间琉璃凑近,和路明非说悄悄话。 “你说的,这是古语吗?” 酒德麻衣看着两人之间近在迟尺的距离,眼角直跳,记得勐鬼众的龙王大人还是传说级别的牛郎是吧,老娘很怀疑你的爱好啊! 酒德麻衣的手放在刀柄上,如临大敌。 同时她竖起耳朵,聆听少爷接下来说的话。 “古语?” 路明非眨眨眼。 他很快反应过来。 是语言。 刚才和这个女孩说话,我好像用了酒德麻衣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而且看酒德麻衣他们的样子,似乎也听不懂这女孩在说什么。 所以,还是因为穿越世界的影响吧。 正如日语,路明非以前是九州的,从来没听过什么日语,但刚到桑尼号上,无需学习,路明非就能和岩田大叔他们无障碍沟通,正常交流。 当时路明非还以为自己只是掌握了日语,但现在来看,不仅如此,就连这个小女孩说的话,他也能听懂。 “不愧是路兄呢。” 风间琉璃感慨着。 “学识真是渊博。” “这种古语我也只是听人提到过,但那人也没有路兄说的这么流畅。” “说起来,路兄,这孩子刚才再说什么?” 路明非轻咳一声。 学识渊博什么的,你确定指的是我? 路明非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语言的问题千头万绪,想说明白还得从九州穿越过来的事说起,那就太长了。 算了,不说也罢。 “这孩子刚才……” 路明非翻译了剑侍莲的话。 “神使……” 风间琉璃饶有兴趣的重复。 “是说我们吗?” “路兄,问问看她是谁,来自哪里。” “还有,我们得想办法套话,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天丛云剑的气息。” 酒德麻衣鄙夷的看他。 “骗一个小孩子,你要不要脸。” 风间琉璃回以乖巧的笑容,一言不发。 要问的事情很多,三人好一番合计,设计各种话术,这方面本来是酒德麻衣的业务范畴,忍者训练中就有悄无声息套话的内容,但是没看出来,风间琉璃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给的法子一个比一个阴哦不对是巧妙,酒德麻衣听得连连点头,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了。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酒德麻衣忽然有点认可风间琉璃了。 “哈哈,也没什么啦。” 风间琉璃谦虚的说。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有什么工作……” 酒德麻衣这话刚一出口,便是想到眼前这家伙的职业。 牛郎的话,好像还的确需要察言观色啊。 酒德麻衣目光复杂。 难怪您是传说级别的牛郎,这职业技能,真是叫人肃然起敬。 465 大人 计划制定得很完善,交给路明非执行的话,肯定也没问题。 尽管如此,但路明非问着问着,脸色还是显出几分古怪。 有什么变故么?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想。 变故是没变故的,反而该说是,太顺利了。 根本用不着套话,甚至都不用路明非问,剑侍莲直接把什么都给说了。 因为在这个女孩的眼里,路明非这些可以在妖鬼巢穴自由行动的人,毫无疑问就是神使。 既然是神使大人问话,当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剑侍莲一五一十交代。 包括她这个剑侍莲的姓名,以及居住在出云国内的剑侍一族。 剑侍一族世世代代以守护神体作为己任,隐居在与世隔绝的出云国内,他们甚至以剑侍作为姓氏,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使命。 路明非几次试图向剑侍莲解释,说自己并非神使,但剑侍莲神色懵懂,只是一个小孩子的她,加上自记事以来都生活在出云国内不曾见识外面的世界,因此路明非说的很多话,剑侍莲都不能很好理解。 她还是固执的认为路明非三人就是神使。 欣慰的是,在路明非的再三要求下,剑侍莲终于改掉了动不动就行礼下跪的习惯。 至于神使之类的误会…… “路兄,我倒是觉得,神使就神使吧,也不错。” 风间琉璃浅笑着。 “有个神使的身份,也方便行事。” 路明非摇头。 “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 ‘’哦,是怎么了? 路明非看了眼小心翼翼啃着饼干的剑侍莲,这孩子脸上写满了惊奇和雀跃,小仓鼠一样用门牙蹭着饼干,一小点一小点品尝,想来饼干这种食物,对这孩子来说大概就和传说中的美味一样好吃吧。 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剑侍莲一下子坐直,毕恭毕敬,只是还捧着饼干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急得她都快哭了出来。 没事,慢慢吃。“” 路明非说。 “不够的话,这里还有,说一声就好。” 路明非顿了下,他想到就算自己这么说了,以剑侍莲的作风,无论多想吃,多渴望,八成也不会开口。 “这些给你。” “手摊开。” “嗯,两只手。” 剑侍莲嘴巴越张月大,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怀里满满的饼干小山,开心的就差冒泡泡了。 “慢慢吃,都是你的,没人抢。” “小心噎着,饼干会很干,多喝点水。” “水在这里,要记得喝,别忘了。”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听不懂路明非再说什么,但只是看着他和剑侍莲的互动,就让人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路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这是风间琉璃的想法,对此酒德麻衣没有丝毫异议,自家少爷很温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酒德麻衣的目光更多的却是集中在剑侍莲。 这个杀人如麻的女忍者一脸“真是的,被融化了啦”的神情。 好可爱,可以养一只吗? 酒德麻衣在心中狂呼。 叮嘱完剑侍莲,路明非回过头要和两人商量。 “那个,神使大人。” 剑侍莲忽然叫住路明非。 路明非有些惊讶。 除了最开始夸张的跪拜外,向来都是路明非问一句,剑侍莲答一句,其他时候都老老实实站着,一副绝对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样子。 这次是怎么了,居然会主动叫住路明非。 “我可以……” “我可以……” 剑侍莲抿抿嘴,鼓足了勇气。 “我可以把圣餐,分一点给姐姐吗?” “她从来没吃过。” “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剑侍莲的勇气只够她说完这几句,说完之后,剑侍莲又恢复成之前小仓鼠的样子,忐忑不安的看着路明非。 “这种事……” 剑侍莲慌忙低头看脚尖,心里七上八下。 我也太贪婪了。 神使大人他……会生气吧。 一只手按住脑地,剑侍莲紧张的眯起眼,然而,想象之中的惩罚并未上演。 剑侍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这种事的话,当然可以了。” 她听到神使大人的话。 心中的不安和忐忑统统烟消云散。 但不知道为什么,剑侍莲忽然,就很想哭。 剑侍莲用力抽了抽鼻子。 她向着路明非深深鞠躬。 “真是……太感谢您了!” 路明非笑容温和。 “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地供奉您的牌位,日夜上香,绝对不敢有丝毫疏忽。” 供奉? 牌位? 上香? 路明非温和的笑容僵了僵,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出。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好吧,这是尊敬,毕竟是神使,很正常很正常。 安抚两句剑侍莲,路明非和风间琉璃两人商量起来。 首先是剑侍一族,哪怕在如今这二十一世纪,剑侍一族仍保持着古老的氏族制度,他们推选德高望重的人作为长老,长老掌握几乎全部的权利,剑侍一族的武装力量听从他的命令,同时大到祭祀,小到饮食,剑侍一族的长老都能一言而决。 值得一提的是祭祀。 这是最令路明非在意的点。 剑侍一族祭祀的对象是神体,路明非知道,神体是对天丛云剑的尊称。 但这祭祀的手段,可是和神圣什么的搭不上边。 “人祭……” 风间琉璃沉吟。 “以幼女作为祭品,送给神体,死在神社里,这种方式……” “怎么看,这祭祀的,都是邪神啊。” 路明非他们来的很巧,正是剑侍一族即将祭祀的日子,而他们碰到的剑侍莲,则是此次祭祀的祭品。 在结界的帮助下,剑侍莲逃出神社,一直向外跑,甚至跑进了妖鬼巢穴。 也是聊过才知道,剑侍莲之所以固执的认为三人是神使,是因为路明非三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行于妖鬼巢穴,而她剑侍莲能在妖鬼巢穴中安然无恙,也全是靠了神使大人的庇佑。 但……小姑娘你搞混了啊。 怎么说呢,事实上在路明非三人看来,剑侍莲可以安然无恙,和自己几个的庇佑没半点关系,说来庇佑什么的,要是有这玩意他们早给自己用了,哪里还需要一路和死侍打过来这么麻烦。 剑侍莲在妖鬼巢穴安然无恙的原因,是在于她自己。 她是即将献给神体的祭品,在神社外呆了两个日夜,沾染许多神体气息。 也是因此,震慑死侍,也即剑侍莲所说的妖鬼。 “你们怎么看?” 路明非问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 “这事情嘛……” 风间琉璃反过来问他。 “听路兄的意思,有所猜测了?” 路明非点点头。 “我不怎么了解天丛云剑,但既然被尊为神器,想来也”是个好的。 “但是听剑侍莲的描述,需要活人血祭,这可不像是神器该有的样子。” “少爷的意思是……” 酒德麻衣沉吟。 “这天丛云剑,出了问题。” 说罢,酒德麻衣转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保持沉默的风间琉璃。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风间琉璃无辜的摊手。 “拜托,要我说多少遍,我和你们一样,知道的就是资料上的那些。” 酒德麻衣严肃的审视这家伙,风间琉璃的脸色看不出丝毫异常,好看且精致,他的无辜不掺半点水分,是发自内心的无辜,就算冰冷无情的商业女强人,也得在这家伙的无辜下败下阵来,乖乖掏出支票和笔,然后问他。 “要几个零。” 酒德麻衣甩甩头,面色凝重。 可恶,差一点…… 莫非这就是传说级别牛郎的实力么…… “会不会是这样。” 风间琉璃说。 “无论是尾椎骨还是炼金武器,怎么说天丛云剑也是在大蛇体内取出的,沾染大蛇的凶威真的能后,需要人祭,也很正常吧。” “不对。” 路明非说。 “如果从一开始就需要人祭,或许还有可能像你说的这样。” “但天丛云剑以前不需要祭祀。” 路明非回忆着剑侍莲的话。 “是在这孩子的上一辈,人祭才开始的。” “上一辈……” 风间琉璃沉吟。 “也就是说,这最多也只是几十年内的事。” “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三人安静的想了会。 “总之,我们到时候小心些吧。” 休息一晚,三人轮流守夜,篝火噼啪燃烧。 这一晚没出事,剑侍莲身上依然残留有天丛云剑的气息,死侍不敢靠近。 他们在天亮后动身。 本来还想着剑侍莲可以帮忙带路,剑侍莲看着前后左右发呆,看这样子就知道,是指望不上这孩子了。 也是,才十岁上下,昨晚又仓皇逃窜,哪里顾得上认路。 没关系,还有酒德麻衣。 剑侍莲一个小孩子肯定不知道什么掩盖行踪,一路走来留下太多的痕迹,踩断的树枝,低伏的青草,外行人看不出,但在酒德麻衣这个忍者眼中,这些痕迹亮的过分,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灯塔 走出妖鬼巢穴,用了一个多小时。 剑侍莲拉了拉路明非衣角,指着前方。 一个个木桩插在地上,彼此以粗麻绳相连,上面绑着白色的纸条,垂下来,随风摇晃。 这是剑侍一族的结界,用以阻挡妖鬼,人类和混血种则可以自由通行。 路明非即将跨过结界的粗麻绳。 他忽的往旁边一让。 一根箭矢咻的插在地上,用力之大,尾羽震颤不停,可见一斑。 这是路明非先前所在,若他没躲开,此刻身上大概已多出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酒德麻衣面色大变,拔刀出鞘,和风间琉璃两人一左一右,守在路们纷纷身旁。 路明非把剑侍莲护在身后,看向前方。 一行人缓缓走出。 他们手持武器,清一色太刀,制式一致。 此外,为首之人手里还有一把强弓,正将之放在旁人手中。 他是个面容英武的男人,沉着的目光射向路明非数人,在几人的武器上稍作停留,深深看一眼路明非,最后则是将目光投向路明非身后的剑侍莲,瞳孔骤然一缩。 他点点头。 “我们的祭品回来了。” 他声音不大,只是说给周围人听。 路明非感觉到身后的剑侍莲身子抖了抖。路明非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怕,不怕。” 因为是说给剑侍莲听,路明非的这句话,自然是古语。 刚才射箭的男人目光微动。 “外来人。” “你能说我们的话。” 他语气阴沉下来,好似是想起了什么。 “说。” “你和罪人,是什么关系。” “罪人……” 路明非皱眉。 “你在说什么?” 这人冷笑。 “呵,还在装么?” “等抓到你,说不说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他稍作沉吟。 “能躲过我的箭,你很不错,出于对战士的尊重,给与你挑战我的机会。” 他一挥手。 跟随他的人纷纷向后退去。 “你的刀呢?” 他直视路明非的双眼,目光逼人,有着夺人心魄的气势。 “哎呀呀,这可真是。” 风间琉璃笑着,他拖着太刀,漫不经心走上前来。 这样子不像是生死相斗,而像是参加一场慵懒的舞会。 “虽然不是很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但看样子,你这家伙,是要和我家路兄打吧。” “啧啧啧。” “这可不行。” 风间琉璃两根手指拎着太刀,这把利器随意摇晃,分明不曾用力,但刀锋所过,青草枯叶断成两截,无一例外。 “要想和路兄打。” 风间琉璃手指用力,提起太刀,素白长袖垂下,似垂天的云,飘飘荡荡,手臂与刀成一直线,任凭垂天之云飘来荡去,自是巍然不动。 “先过我这一关。” 酒德麻衣看着这家伙的背影,不屑撇嘴。 “真能装……” 但不得不说,风间琉璃的风采,当真叫人心折。 这些人想来就是剑侍一族的护卫队,人均混血种,还是擅长战斗的类型,以路明非如今的状态,并不好解决。 也不知道风间琉璃是不是看出了这一点,主动揽过战斗。 护卫队队长鹰隼般的目光审视风间琉璃。 他不屑的笑。 “娘娘腔。” 风间琉璃笑容不变。 ‘路兄,我觉得这家伙好像是在骂我。’ 路明非面色古怪,该说不愧是猛鬼众的龙王么,这过人的直感,都已超过了语言的隔阂。 队长自然听不懂风间琉璃的话。 但风间琉璃都拿剑指着自己了,就算再傻,队长也该理解风间琉璃这什么意思了。 “战斗么……” 队长冷哼一声。 “剑侍一族,从不避战!” 说着,他拔出太刀,认真与风间琉璃对视,在风间琉璃的双目,在他握刀的手,以及握持的刀。 队长目光一闪。 风间琉璃提高戒备。 要来了么! 队长面色无比严肃的深深鞠躬。 “见过大人!” 一时间场面安静到可怕。 饶是以风间琉璃酒德麻衣的头脑心性,此刻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们愣愣的看着这个上一秒还要打生打死的男人,下一秒忽然就对自己,哦不对准确点说是对风间琉璃毕恭毕敬的鞠躬。 到底怎么回事? 短暂愣神后,风间琉璃沉下脸来。 “难道说,这是战术……” “表面上看起来是认输,实际上是麻痹对手。” 队长把刀放在地上。 风间琉璃:…… 武器都丢了,再麻痹有什么用。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酒德麻衣猜测。 “习俗,战前鞠躬是他们的习俗,就像有些地方点头表示否定,摇头表示肯定一样。” “不对吧阿姨,再怎么习俗,把武器都丢了还怎么打。” “叫谁阿姨呢你这个死小鬼!” 酒德麻衣额头青筋直跳。 风间琉璃已经看向路明非。 “话说,路兄,这家伙刚才都说了什么。” 路明非收回看向队长的复杂目光。 “他叫你,大人。” “哈?” 风间琉璃指着自己。 “我?大人?” 说来这里最冷静的人,大概就是剑侍莲了。 剑侍莲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兴奋的握紧拳头。 她就知道,大哥哥肯定是神使大人。 “大人,还有这几位。” “请随我来。” 队长伸手一引,在前带路。 路明非负责翻译。 风间琉璃表情依然很是古怪。 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懂,自己怎么就成剑侍一族口中的大人了。 “还说你没瞒着我们!” 酒德麻衣凑近了,恶狠狠威胁。 “老实交代,你和这个剑侍一族有什么关系!” 风间琉璃扶额,可怜兮兮的看向路明非。 “路兄,你要相信我啊路兄,我是无辜的。” “我自己也什么都不清楚呢!” 酒德麻衣紧随着开口。 “少爷你别相信这家伙!” “他可坏了!” 路明非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这两个家伙,特别不对付。 “安静会。” 他说。 “我们到了别人地盘,都小心点。”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不动神色打量起周围。 跟着队长,他们这一路走来,房屋建筑逐渐秘籍,偶尔碰到行人,向队长恭敬行礼,却是在看到模样服饰和剑侍一族格格不入的路明非一行人后,面色大变,身体都开始颤抖,连忙深深低下头,靠着墙角快步逃走。 窗户砰砰砰关上。 路明非等人走过,能感受到有人透过窗户和门的缝隙向外张望,警惕的打量自己一行人。 有小孩子哇哇啼哭,母亲慌忙捂住嘴巴,瑟瑟发抖。 风间琉璃挠挠头。 “路兄,我们长得,很吓人吗?” 这么说着的风间琉璃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四下巡视,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酒德麻衣身上,困惑尽去,目露恍然。。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啊小鬼!” 酒德麻衣抓出两片苦无,语气森寒。 (本章完) 466 诅咒 “我们所畏惧的,并非大人。” 队长深深看一眼路明非。 “而是你们,外来者。” 路明非点点头,没有影响,队长冷哼一声。 “路兄。” 风间琉璃面带微笑,和煦如春风。 队长恭敬点头。 “这混蛋刚才在和你说什么?” 路明非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 我这个贤弟是怎么做到的,面不改色骂人,听不懂的还以为你在说好话。 “大人真是平易近人啊。” 几个护卫队的剑侍一族低声交谈。 有人时不时向路明非投来目光。 “呵,这些外来者根本就没办法和大人比。” “就是就是。” 路明非:…… “路兄,你看这些白痴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还真是什么大人物呢。” 风间琉璃笑得眯起眼,像是邻家乖巧的大男孩。 “白痴就是白痴,看起来真是傻透了。” 路明非也是才发现,原来风间琉璃这家伙的性格这么恶劣。 说起来这家伙是故意的吧,明知道剑侍一族听不懂,就一个劲说。 路明非把外来者的事情和酒德麻衣两人简单说了说。 “剑侍一族这么排斥外来者……” 风间琉璃说。 “这几十年里,发生过什么吗?” “为什么是几十年?” 酒德麻衣迅速抓住重点。 “龙王大人,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这种简单的事还需要说吗?” 风间琉璃向酒德麻衣投去惊奇的目光,好似在看珍稀动物。 “剑侍一族在几十年内开始人祭,还有他们对外来者的态度,稍微联想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边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日常斗嘴,那边路明非找上队长询问。 “为什么排斥外来者!” 好似听到天方夜谭般,队长冷笑一声。 他刚要开口,又想起什么,深深看一眼路明非。 “不要急,外来者。” “长老就在前面。” “他在等你们。” 长老…… 掌握剑侍一族最大权利的人。 原来此行的目标,是去见他。 ………… “大人!” 队长恭声。 “人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让他们进来吧。” “是。” 石屋很黑,只点上一盏油灯,幽幽燃烧。 路明非目光扫过屋内。 令人惊讶的是,石屋陈设很是简陋,只在角落放了一张床,其余地方空空如也。 简陋到了这种程度,很难叫人相信,这竟然是掌握剑侍一族尽数权利的长老居所。 床上盘踞着一团黑影,许久都不曾动弹,静心听,能听到微弱的喘息,这才叫人意识到,原来那团黑影,也是活物。 没料错的话,这就是剑侍一族的长老。 路明非三人目光纷纷汇聚在他身上。 “听说,诸位把我们的祭品,带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一如屋内油灯,一阵风来,便可熄灭。 路明非三人神色一动。 长老说的,竟是和外界一样的语言。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也可听懂。 路明非沉默,他感觉到身后的剑侍莲抖了下,是在害怕么? 长老猛地一阵剧烈咳嗽。 声音嘶哑,有些骇人。 路明非心中浮现一个念头。 这人活不了多久了。 咳嗽声止,剧烈喘息过后。 长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阿莲,阿莲。” “你在哪里……” “阿莲,阿莲。” 路明非惊讶低头,随着长老的呼唤,剑侍莲竟从路明非身后走出。 迷魂么? 不对,我没有在这声音里听出异常。 而且…… 路明非注视剑侍莲双眸,清明如旧,并没有被迷惑的迹象。 所以,这是…… 剑侍莲向长老走了两步,停住,彳亍良久,用古语唤了声。 “奶奶。” 风间琉璃两人听不懂古语,只能把目光投向路明非。 他们看到路明非脸上的惊讶,纷纷皱眉。 “乖孩子。” 长老换用古语。 “阿莲,阿莲。” “来奶奶这儿……” 剑侍莲抿着嘴,不安的搅动一脚,最后还是亦步亦趋走向前去。 “小心。” 路明非按住她肩膀。 低低的叹息在石屋内响起。 “孩子,放心。” “阿莲是我的孙女。” “我不会伤害她的。” 剑侍莲抬头,看向路明非,目光诚恳。 “去吧。” 路明非揉了揉剑侍莲脑袋。 “阿莲,阿莲。” 床上的黑影动了,伸出一双枯树枝似的手,紧紧搂住剑侍莲。 长老呜呜的哭起来,她的悲伤是这么深刻,叫人感同身受。 剑侍莲也抹起了眼泪。 路明非把长老和剑侍莲的关系低声说给酒德麻衣两人听。 他们都觉察·出这里面的问题。 既然是长老的孙女,怎么还要充作祭品? “几位。” 祖孙俩爆头哭了一阵,长老对剑侍莲说了几句悄悄话,剑侍莲就乖巧的站到一边去了。 长老对路明非几人说。 “听说皇血也来了。” “是哪位大人啊。” 长老这话不用路明非翻译,他们都能听懂。 只是…… 皇血? 路明非几个面面相觑。 先是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一起看向路明非。 皇血什么的,听上去就是很高等的血统,说道高等血统的话,果然他们还是在第一时间想起了路明非,这位可是卡塞尔的S级,应该就是三人里血统最高的一个。 但是……皇血? 皇…… 风间琉璃一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也不必多想什么皇血,只是从长老这话的意思,以及队长等人的态度,就能看出。 长老说的皇血,指的就是……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齐齐看向风间琉璃。 “老人家。” 风间琉璃说。 “你是在……找我么?” 长老一阵剧烈咳嗽。 “来,阿莲,阿莲。” “把这个,交给大人。” 剑侍莲拖着一枚勾玉,站在风间琉璃面前。 勾玉内有一个图案。 “这是……” 路明非问。 “龙胆。” 酒德麻衣深深的看一眼风间琉璃。 “蛇岐八家内三家,源家的家辉。” 风间琉璃好似没听到。 他的目光牢牢的被这枚勾玉吸引。 风间琉璃一笑。 “原来如此。” 他举起佩刀,在握持处,有着同样的一枚龙胆图案。 “你们是从这个,判断出来的吧。” “那位队长先生,眼神真好。”风间琉璃佩刀上的龙胆,更为潦草,更为抽象,只是寥寥几笔,常人看去,很难将之与源家家辉联系到一起。 何况还有风间琉璃的身份在,猛鬼众的龙王,先入为主的印象下,谁会相信猛鬼众的首领,其真实身份竟会是蛇岐八家的隐皇。 “源家的话,我记得当代传人,只有一个,是蛇岐八家的少家主。” 酒德麻衣低声与路明非说。 “也不知道这位龙王大人,是怎么回事。” 风间琉璃露出饶有兴趣的笑。 他把玩着勾玉。 “老人家,只靠一把刀,就认为我是你们口中的大人。” “会不会太武断了些。” 长老剧烈咳嗽,床上的那团黑影疯狂颤抖,看得人触目惊心。 “血……滴血……” “大人滴一滴血上去,自然可见分晓。” 风间琉璃点头,他也不含糊,抽出太刀在掌心一抹,红玛瑙似的鲜血,过许久才挤出。 风间琉璃的血与众不同,竟沉重的不似液体,宛如水银般,滴溜溜转着,落在勾玉上。 表面看去分明光滑如镜没有丝毫孔窍的勾玉,在接触到风间琉璃的血后,竟是如海绵般,尽数吸收了去。 不,真正在吸收的,并非勾玉,而是勾玉内的那枚龙胆图案。 片刻光景,勾玉恢复如初,晶莹剔透,唯一发生变化的,只有其内染红的龙胆。 风间琉璃饶有兴趣的望着这一切。 “阿莲,帮大人上药。” 长老似乎早知道结果,并不惊讶于龙胆染红。 剑侍莲托着伤药过来。 风间琉璃莞尔一笑。 “不用。” 他亮出白玉似的手掌。 “你看,已经没事了。” 剑侍莲惊讶的睁大眼。 果然,在风间琉璃的手掌上,哪里还能找到丝毫伤痕,剑侍莲不相信的仔细辨认,这才发现了一条痕迹,肤色与旁边不同。 “不愧是……皇血……” 长老艰难的感慨完,便又开始剧烈咳嗽。 剑侍莲慌忙的跑到床边,帮长老拍起背。 长老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很是让人捏把汗,担心她会不会就这样咳着咳着,就死了。 “既……既然皇血大人来了。” “想必我族的宿命,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阿莲!阿莲!” 长老鼓足气力。 “扶奶奶起来!” 剑侍莲搀扶着长老下床。 她终于从黑暗走入油灯照亮的光明。 路明非几人都是一怔。 坚硬如同钢铁的鳞片,浑浊的黄金瞳,还有那畸变的头颅。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这个长老,都是死侍。 “不要怕,孩子们。” 长老喘息着。 “老身并非妖鬼。” 她用枯瘦的利爪捂住口鼻。 饶是以路明非三人的见识,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瘦弱的死侍,火柴人似的,就好像是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她吹倒。 他们也从没见过还能保持人类逻辑思维的死侍,不曾被杀戮欲望给彻底吞噬。 “老身只是……只是……” “只是诅咒罢了。” 长老跪在风间琉璃面前。 额头重重磕地。 “大人!” ………… 路明非撕扯着烤肉。 他进食极有效率,三下两下就是一大块烤肉下肚,与他相比,风间琉璃就太过文雅,像个翩翩贵公子。 “不愧是路兄,真是豪爽。” 风间琉璃感慨。 酒德麻衣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餐刀当暗器给射出去。 猛鬼众的龙王,还是蛇岐八家的隐皇,你就不能要点脸吗! 风间琉璃对酒德麻衣乖巧一笑。 风间琉璃好似是没脾气的,无论酒德麻衣怎么刁难,从不见他生气或者动怒。 “说起来……” “那位长老的话,路兄你怎么看?” 风间琉璃问路明非。 剑侍一族世代守护天丛云剑,至今已过千年,而那位长老居然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拜托风间琉璃带走他们世代守护的神体。 太奇怪了。 “长老也说了,他们守护天丛云剑,是为了等待隐皇前来取走。” 路明非开口。 “只是,这所谓的诅咒……” 几十年前,剑侍一族来了一个外人 他似乎是做了什么,触怒了神体。 从那以后,来自神体的诅咒,降临在剑侍一族身上。 这诅咒和年龄和性别和身体素质,和这一切都没关系。 无论是谁,只要是剑侍一族的人,都有可能在某次安眠后醒来,愕然发现体表多了一块鳞片,或者指甲变成利爪。 这种变化不同于死侍化。 死侍化是几块的,几小时,甚至几分钟,一个混血种就可能彻底堕落为死侍。 但诅咒不是。 诅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剑侍一族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怖的变化,一点一点在自己身上上演。 除了眼睁睁看着,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谁能受得了每天醒来,自己身上就多出一些畸变。 这是对心灵的强烈折磨。 诅咒不同于死侍化的一点还在于,变化只发生在身体,剑侍族人的心,还是人类的心,并未被杀戮欲望支配。 一直到整个人都畸变成死侍,诅咒还不停止,接下来是肌肉萎缩,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虚弱下来,最后,腐烂。 这就是降临在剑侍一族身上的诅咒。 最开始剑侍一族每天都有族人被诅咒。 且数量还在随着时间推移相应上升。 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整个剑侍一族都会灭绝。 也不知是谁提出的办法,活人祭祀。 剑侍一族族人很是反对,用活人祭祀什么的,太邪恶了。 这是对神体的亵渎。 但是在第一次暗地里的活祭成功后,看到骤然停止的诅咒,再也没有新的受诅咒的人出现,原先被诅咒的人也中断了畸变过程。 声讨活祭的族人,闭口不言。 活祭的习俗渐渐确定下来。 一旦发现天丛云剑的诅咒再次降临,他们便会选出一个童男童女,用他们的生命,平息天丛云剑的怒火。 这一次的祭品,正是剑侍莲。 “带走天丛云剑的话……” “这一次全看你了啊,英雄的皇血大人。” 酒德麻衣揶揄得看向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眯着眼笑。 “英雄什么的,我可做不来。” 他对路明非敬酒。 “我看啊,这活最后还得落在,路兄身上。” (本章完) 467 想活吗 深夜,月光如水,给万物铺上一层银双。 路明非睁开眼,入目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天花板,眼中闪过一瞬恍惚。 路明非侧耳倾听。 少女的歌声,如烟袅袅,如泣如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很让人在意啊。 路明非翻身下床,和同屋的风间琉璃对上目光。 一瞬间,风间琉璃眼中盛满了笑意。 他小孩子似的一咕噜爬起身,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 “路兄,你也睡不着的话……” 风间琉璃侧头想了想,双眼一亮。 “果然,不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对吧。” 路明非和风间琉璃悄无声息出门。 这里是剑侍一族安排的居所,在风间琉璃的强烈要求下他与路明非同屋,至于酒德麻衣…… 一个黑影自房梁翻下,灵巧的像猫一样。 “少爷。” 微弱如蚊蝇振翅的声音。 酒德麻衣对路明非点头,顺便无视掉某传说牛郎。 酒德麻衣对风间琉璃和路明非两人同屋的事仍然耿耿于怀。 “小心点,我们走。” 路明非三人没一个是身手差的,有心之下,行走悄无声息,一个剑侍一族的人也没惊醒。 三人走出屋舍。 明亮月光倾泻而下,映得夜晚格外静谧。 风间琉璃仰头望了眼月亮。 “十五月夜了啊。” 他的声音极低,控制的很好,只有身旁的路明非和酒德麻衣可以听到。 “还差一两天吧。” 酒德麻衣也看了眼月亮。 然后她给路明非解释。 “少爷,这家伙说的十五月夜,其实就是满月。” “不仅如此哦。” 风间琉璃竖起手指补充。 “在神道教里,十五月夜还意味着阴阳失序,妖鬼将在人间作乱,总之,是十分不祥的日子呢。” “不祥么……” 路明非望了眼即将圆满的月亮。 “你们听到了么?”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的表现截然不同,前者爽快点头,后者皱眉沉思。 酒德麻衣看看风间琉璃,又看看路明非。 最后她把目光定格在路明非身上。 “少爷,你听到了什么?” “有人在哭。” 酒德麻衣环顾四下静谧的夜,想到只有自己听不到的哭声在某处幽幽响起,饶是以她的心性,面色也是不由得变了变。 酒德麻衣当然不会像恐怖片里的愚蠢主角那样,一边搓胳膊一边讪笑着,说一些诸如“不可能吧”“开什么玩笑”“真是的肯定幻听啦哈哈哈”之类毫无营养的话。 酒德麻衣向风间琉璃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你也听到了?” 风间琉璃大方承认。 “正是。” “是这个方向……” 路明非转头,招呼一声两人。 “跟着,有什么我们路上说。” “是!” 剑侍一族依然保持着古老氏族的习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深夜这个点,街上几无行人,只有走街串巷的更夫,以及队长带领的护卫队巡逻。 警惕的黄金瞳扫过墙角,队长凝望许久,骤然启动,猎豹般扑至,入目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无。 感应错了吗? “队长!” 后知后觉的护卫队员赶来。 “没事。” 他摆手。 “继续巡逻。” “是。” 在队长的带领下护卫队渐渐远去。 虚无的空气显现一条墨痕,扭曲数下,露出路明非三人的身形。 酒德麻衣熄灭黄金瞳,取消言灵冥照。 “还在前面。” 路明非若有所查的望了眼。 越靠近歌声来源,巡逻密度越大,先前若非是有酒德麻衣的言灵,他们怕是难免一场恶斗。 路明非倒是不怕战斗,只是··在搞清楚情况前,能少麻烦就少麻烦,省的打草惊蛇。 但走到这里已是极限,再是往前,哪怕有言灵辅助,也寸步难行。 “路兄,我有办法。” 风间琉璃笑着开口。 “哦?” 路明非投去疑惑的目光。 风间琉璃一点头。 “跟我来。” ………… “抱歉,我……” “下不为例,速去速回!” “是!” 巡逻的见识族人深深鞠躬,然后忙不迭走向黑暗墙角。 一双黄金瞳突兀亮起。 风间琉璃将此人击晕。 “可以吗? 问话的是路明非,他正将信将疑的打量这人。 “看好了路兄。” 风间琉璃上下左右端详这人面容,点点头,随手在路明非脸上抹了两下,神乎其技般,借着夜色掩护,路明非的脸看起来与这人竟是有了七八分相似。 酒德麻衣沉默的看着,就算是她,精通掌握所有忍者技艺,也做不到像风间琉璃这种夸张的事。 牛郎……到底是一种何等神奇的职业。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如法炮制,他们换上剑侍一族的制服,顺利接近目的地。 “这是……” “神社。” 路明非三人站在朱红色鸟狙前,粗麻绳围成结界,传说鸟狙内外,把神与人隔开,鸟狙外是人类世界,其内则是神明居所。 “女子歌声就是从这里面传来。” 路明非说。 “我去看看,你们……” 路明非目光扫向风间琉璃两人。 “当然是一起了。” 风间琉璃笑着说。 “难道路兄要丢下我们吗?” 路明非一笑。 “想来的话,就跟上好了。” 他们跨入鸟狙。 是心理暗示么…… 不,是确有其事。 当路明非三人跨过鸟狙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感觉扫过全身,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家伙给盯上了一样,心里面有股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 神社静谧无声,连虫鸣也不曾听闻。 “说起来。” 或许是为了出声打破这股诡异的感觉,风间琉璃开口,他对酒德麻衣说。 “其实你没必要来的。” “毕竟我和路兄都能听见,只有你不能,这就说明啊。” 风间琉璃笑得人畜无害,像是邻家的阳光男孩。 “阿姨你完全是多余的。” “阿姨……” 酒德麻衣微微一笑。 “姐姐这种成熟女人的魅力,你这种小鬼头,大概过上一百年都不会理解吧。” “而且多余什么的……” “只要是少爷在的地方,我就应该在,没什么多余不多余的。” “这样子啊。” 两人还想说话,但被路明非的手势制止。 “听……” “就在这里。” “很近了。” 酒德麻衣闻言,也做出侧耳倾听的神情,果然,正如路明非所说,到了这里,已经很近,就连酒德麻衣也能听清。 “是在……侧殿。”越是接近,听得越是清晰。 而且这声音……隐约还有几分熟悉。 忽然,歌声停止。 路明非皱眉。 他往四周一看,酒德麻衣落在身后,只有风间琉璃跟了上来。 但两者神色都是有异,包括跟上来的风间琉璃,明明睁着眼,双眼却是失去了焦点,茫然的看着空无一处的地方,酒德麻衣是这样,风间琉璃面色还有挣扎。 忽的,酒德麻衣双手虚握,似乎只是本能的抽搐,却发生某种玄妙变化,骤然把她从之前那种诡异状态里惊醒。 恢复清醒的酒德麻衣茫然环顾四周,渐渐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不由低声感慨。 “老板保佑。” 风间琉璃也发生剧烈变化,他的表情时而乖巧,时而倨傲,仿佛有两个灵魂,在轮替使用这具皮囊。 “哥哥。” 风间琉璃似乎看到了什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风间琉璃眨眨眼,双目恢复清醒,回想起之前种种,脸上显出温暖的神情。 “你们是……” 路明非问。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齐齐看向路明非。 他们目露异彩。 “少爷,你刚才……什么也没看到吗?” 路明非点头。 “不愧是少爷。” “不愧是路兄。”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情。 在他们看来,毫无疑问路明非是几人中血统最高的一个,同样的歌声,有人能听到有人不能,风间琉璃大概是因为皇血,他与剑侍一族有极大的渊源,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而路明非大概就是单纯血统。 如今也是。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都受到了影响,只有路明非还保持清醒,想来想去,也只有血统一个解释了。 “几位想必就是救了小莲的恩人吧。” 侧殿内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只是……” “请不要再往前了。” 这女子的声音带上几分恳求。 “太危险了。” “诸位还是请回吧。” “我不会把今晚的是和族里的大家说的。” “所以了……” “还是请回吧。” 这些话都是古语,在场众人中,能听懂的也只有路明非。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都已退开,站在安全距离之外,路明非可以无视影响,他们不能,好不容易挣脱开,恢复清醒,但影响还是在持续作用,他们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恢复清醒,强撑到最后或许也只是给路明非添麻烦,索性退去,在外警戒。 路明非上前几步,站在侧殿门前。 他把手贴上大门的锁。 仿佛能就此感应到门内少女小鹿似的彷徨。 之前少女的歌声再一次浮现在路明非耳畔,如泣如诉。 “你叫什么?” 枯坐于侧殿的素衣少女听到门外的声音。 近在咫尺,只隔了一扇门。 自从代替妹妹成为祭品,就再也没人可以靠得这么近。 特别是在如今祭祀正式开始后。 她暗暗的想着。 或许真如妹妹所说,这一位,是神使大人吧。 少女唇边浮现一抹微笑。 “告诉我。” “你的名字。” “我吗?” 少女摇头,乌黑秀发跟着甩动。 “没意义的。” “我就要死了。” “就算知道我的名字,也是没意义的。” 路明非贴在门上的手慢慢用力。 他感觉到一股凶悍的阻力反弹而来,要将他的手震开。 路明非还在与门内的少女说话。 “有没有意义不在于你。” “而是在我。” 他霸道得理所应当。 “我说有意义,就有意义。” “与你何关。” 少女愣了愣,噗嗤笑出声来。 她低头,捂住嘴巴,但肩膀还在一耸一耸。 少女掩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人……” “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少女喘匀了气。 “话已至此,大人能记住我的名字,便是剑侍华的荣幸。” 剑侍华笑容寂寞,轻轻浅浅的说。 “见过大人。” “小女子,剑侍华。” “剑侍华么……” 路明非喃喃。 “没料错的话,你是剑侍莲的姐姐,也是放了她的人。 剑侍华没有丝毫推脱。 “正是。” “所以你代替剑侍莲,作为祭品。” “正是。” “所以你要死了。” “正是。” “那么……” 路明非轻轻的问她。 “你想死吗?” 剑侍华惊愕不解。 “我问……” “你甘心就这样去死吗?” 剑侍华张了张口,久久无言。 甘心什么的,说到底,谁会甘心啊。 她还有好多事未完成。 还没有亲眼看着小莲长大成人。 心里的遗憾像是秋叶落满了山。 但再不甘心,再遗憾,又有什么用呢? 剑侍华的笑更寂寞了。 她再一次摇头。 “大人。” “明天是十五月夜。” “现在,祭祀已经开始了。” 朦胧月光照在剑侍华身上,映出她体表纵横可怖的红痕,在眉心,在人中,在脖颈,在双腕,在这个少女的每一寸皮肤。 所谓人祭,祭品是人,对象是剑。 剑侍华所受,乃千刀万剐之苦。 “所以啊,大人。” “没用的。” “您还是走吧。” 剑侍华伸手向大门,在碰到前,触电似缩回。 他弯了弯嘴角。 “我要死了。” “这扇门有神体殿下的加持,就算是大人,也打不开的。” “而且神体殿下的目光正投向这里,大人还是趁早离去,否则,也许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哦……” 很不好的事情? 路明非又按了按门,感受着那股反弹力,点点头,大概这就是剑侍华说的,神体殿下的目光吧。 “说的没错。” 一簇簇火把围绕神社。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拔刀在手,警惕周围。 周围尽是剑侍一族族人。 他们让开路,走出队长和长老。 “外来人,离开神社。” 队长死死盯着路明非。 “当心触怒神明,后果不是你担得起的。” 长老拄着拐杖叹气。 “阿华也是我的孙女。” “孩子,我也不甘心。” 长老看看路明非,打量许久,像是在辨认什么。 最后她摇摇头,将目光投向风间琉璃。 “外来人,我知道,你是好心。” “可是我说过,能救我们的……” “只有皇血。” “但是……” 长老的腰更弯了。 “连皇血大人也接近不了祭祀中心。” “看来,我们……” 剑侍一族人群中,许多人面色悲戚,死死咬牙。 路明非却是置若罔闻。 他只是按着门,问剑侍华。 “告诉我。” “你……想活么?” (本章完) 468 英雄 想不想活…… 剑侍华伏在地上,昂着头,看着少年映在纸门上的剪影。 她张了张嘴。 想不想活的话,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当然是想的。 但是,祭祀已经开始了。 神体殿下的目光笼罩此处,从没有人可以逃脱。 剑侍华放出妹妹,也是趁着祭祀开始前的空隙。 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祭祀开始后有人想救出祭品的事,最开始差不多年年都会上演,但结果无一例外,这些胆大妄为到触怒神体殿下的家伙,全部惨死。 就连上一任护卫队的队长,也因此横死。 那可是剑侍一族上下最为强大的武士,也无法违逆神体殿下的意志。 他就连侧殿的门,也没打开,横死在外,死状凄惨。 果然,在神明面前,凡人只是蝼蚁,反抗什么的只是徒劳,需要做的,只有乖乖听从神明的意志,无论什么,哪怕是死,只需要听话就好。 即将十五月夜的月光明亮如雪。 剑侍华昂起小脸,笑容不再那么寂寞,多上几分温柔。 虽然不甘心,但死什么的,在她放走妹妹时,早已有了觉悟。 剑侍华要开口,忽的听到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外面喊。 她声嘶力竭,可以想见,必定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喊。 “姐姐!” 剑侍华动容。 她听出来了,在喊自己的,是她的妹妹,剑侍莲。 千刀万剐的痛苦加身,剑侍华闷哼一声,上半身无力折下,趴在冰凉的地上,露在素裙外的一双赤足,用力蜷缩起来,蚯蚓似扭曲的青黑经络,格外刺目。 剑侍莲只喊一声,后面听不见了,有呜呜的挣扎声顺着风传来,剑侍华枯瘦的手指在地上奋力抓着,留下道道血痕。 妹妹……妹妹…… “真麻烦。” 门外的大人说。 剑侍华心中一苦。 果然,向自己这样的家伙,快死的家伙,活着也毫无意义的家伙,被人嫌弃什么的,也是很自然的事吧。 “这门,真麻烦。” 下一句话响起。 剑侍华一愣,释然弯起嘴角。 这样啊,原来大人说的,不是我。 真好。 “奇怪的炼神法。” 路明非感受着耳畔的咆哮,眼前似乎有什么要冒出来,却被镇压。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分明无法动用武道修为,但我的神怎会这般强大? 没有多想,路明非将之同样归类到穿越世界的后遗症上。 “不过,真是吵死了。” 路明非看了眼锁。 锁呈莲花状,上面铭刻有密密麻麻的经文,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路明非按住门。 剑侍华很久没出声了。 死了么,还是单纯的沉默。 无所谓。 看看就知道。 “我进来了。” 路明非说。 神社外对峙的众人里,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面色自然,虽然听剑侍一族的意思不可能进入侧殿,但你们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卡塞尔的S级做不到,也不代表酒德麻衣的少爷做不到。 反观剑侍一族,他们也听到了路明非的话,一个个脸上露出讥讽神情,路明非只是外来者,若不是看在皇血大人的面子上,搞不好他们已经处决了路明非,既然现在这个外来者自己寻死,他们也乐得旁观。 队长往神社内投去一束目光,外来者固然死不足惜,但路明非的话,这个可以避开自己箭矢的男人,是他所承认的战士,就这样轻易死去,还没来得及与自己堂堂正正打过一场,队长眼中闪过一抹可惜。 剑侍莲剧烈挣扎,她被长老死死抱在怀里,她想要去见姐姐,但是走不了,奶奶在颤抖,剑侍莲能感觉到奶奶的悲伤,她听到周围族人小声的议论,他们在嘲笑神使大人,他们都觉得神使大人会死。 “奶奶。” 剑侍莲不再挣扎,长老感到疑惑,低下头来。 她看到剑侍莲坚定的眼睛。 长老的手松了松。 剑侍莲和目光一样坚定的话语想起。 “奶奶,神使大人,不会死。” “他答应过我的。。” “他会救出姐姐。” 剑侍莲想起昨晚。 “和我们回去吧。” “不,姐姐说了,要一直跑,一直跑,要逃出去。” “我不能让姐姐的牺牲白费。” “牺牲么,真是让人怀念的词。” “这种事发生的已经够多了,这样子,我答应你,把你姐姐带回来” “你看,这下子可以和我回去了吗?” 昨晚和神使大人的对话历历在目。 “可是,阿莲,以前……” 长老的话被剑侍莲的摇头打断。 “我不管。” 剑侍莲固执的说。 “反正神使大人答应我了,他一定会把姐姐带回来。” “所以,他不会死。” “姐姐也不会死。” “谁都不会死。” 长老动容,想起那个站在皇血大人之前的少年,就连皇血大人也得以兄相称,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的话…… 长老闪电般转头,饱经诅咒折磨,几乎油尽灯枯的苍老躯体,竟是爆发出强大战士般的速度。 长老看到路明非把手贴在侧殿门上,正要将之推开。 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将他笼罩。 这是发生于精神领域的事件。 分明是黑夜,分明没有光。 路明非所在,却恍如光芒万丈。 “这……这是!” “那个外来人!” “他到底……” 每一个剑侍一族族人同时投去目光,看向侧店门口的少年,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仿佛只要是其站立之处,便是绝对的中心。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也不易例外。 他们望着路明非,他还是平时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有了一股别样的威视。 “少爷。” “路兄。” 剑侍华不由自主眯起眼。 “这个光是……” 啪嗒一声。 侧殿大门的锁脱落,摔在地上。 路明非隐约看到一条巨大蛇影,向他嘶声咆哮。 大蛇张开血盆大口,声势骇人,好似要把整个世界都给吞入腹中。 在大蛇扑向路明非的一瞬。 一个少年轻微的声音在路明非心中响起。 他说。 “吵死了。” 换影如破碎镜面般弥漫裂纹,裂纹纵横交错,看去竟是有如一棵生长的参天巨树,伸展它的枝丫。 这一幕便如同一枚种子在大蛇腹内生根发芽,长成巨树,将之撑炸。 大蛇不甘的咆哮,痛苦的翻滚。 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散座碎片,化作虚无。 路明非眨眨眼。 大蛇从出现到破碎,区区数秒,只是一场幻觉。 路明非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他更在意的是刚才在心里响起的少年声音。 这声音总是给路明非一种熟悉感。 哦,对了。 他想起了。 原来……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啊。 路明非用力推门。 在风间琉璃在酒德麻衣,在剑侍一族,在一双双黄金瞳的注视下。 侧殿大门的锁啪嗒落地。茫然,震惊,欣喜,果然如此。 种种情绪在黄金瞳中上演。 而最中央的路明非,只是走入侧殿,把手递给素裙匍匐的少女。 剑侍华呆呆地,说不出话。 “太久了。” “还是听我的吧。” 路明非一把拉起她。 “不要死了。” “给我活下去。” 路明非好似下令,冰冷肃杀,不容违抗。 “听见了么!” 剑侍华眼泪不停流,一双手掩着嘴巴,哭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点头。 长老收回看向敞开侧殿大门的目光。 环顾四周,四周寂静,剑侍一族族人瞠目结舌,他们几十年来建立的常识在今天崩塌,竟然有人在祭祀开始后开门,这是对神体的冒犯,他却以凡人之躯完成,而做到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外来者的少年。 长老低头,摸了摸剑侍莲的脑袋。 剑侍莲正望着侧殿大门,她抬眼和长老对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长老咧开嘴角。 你是对的,孩子。 寂静的场面一直维持到路明非出来。 “可以自己走吗?” “可以。” 路明非一笑。 “原来你会说话啊。” 剑侍华抿嘴。尝试迈步,血痕遍布全身,双腿无力的她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一只手扶助她。 “不要太勉强了。” 路明非搀扶着剑侍华,两人走出侧殿。 他们看向神社外密集的火把,举着火把的族人。 瞬间,寂静被热情取代。 一个个剑侍族人满脸带笑,欢呼起来。 这里仿佛成了欢乐的海洋。 或许最开始剑侍一族对神体抱有的感情是崇敬,某种神圣的情感。 但随着诅咒的降临,崇敬的情感被恐惧取代,神圣的天丛云剑在他们心中,也变得如同魔鬼般恐怖。 尽管嘴上不说,但其实,很多剑侍一族的族人心底里,都很累了,什么守护神体的职责,他们才不想要。 这也正是为什么长老和剑侍一族的族人面对风间琉璃会如此恭敬的原因。 皇血的身份固然珍贵,但再珍贵也不至于到了千年之后还能使人肃然起敬的程度。 剑侍一族真正看中的,其实是皇血取走天丛云剑的传说。 但传说如此,风间琉璃却连接近天丛云剑都做不到,或许这传说是假的,或许是天丛云剑出了问题,无过,无论如何,风间琉璃做不到已是事实。 本来他们都已绝望了,安慰自己无非是重复之前的黑暗生活,只是每每想到随时可能降临的诅咒,心里就会蒙上一层阴影。 好在,这时候,路明非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外来者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皇血都做不到的事他却能完成,但这一点并不重要,剑侍一族只是需要一个希望,毫无疑问,路明非就是。 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的第一声,而后一个又一个剑侍一族族人跟着高喊。 “英雄!” “英雄!” “英雄!”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收起武器。 他们笑着环顾周围。 “英雄……” 风间琉璃滞涩的重复。 ‘’你这小鬼,听得懂古语? 酒德麻衣诧异的看他。 听不懂啊……“” 风间琉璃诚实摇头。 他笑了笑。 “但听不懂又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也能知道,肯定是什么很好的词吧。” 酒德麻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听起来……”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两人看向侧殿门口的少年。 “英雄……” 剑侍华笑着对路明非说。 “大家在叫您呢。” 路明非笑了笑。 “也没什么。” “我只是完成承诺而已。” 说完,路明非看向神社主殿。 这里就是供奉着天丛云剑的地方。 也是造成剑侍一族诅咒的元凶。 如果能取走天丛云剑的话…… 路明非心中忽的一动。 他向周围看去。 紧随路明非,发现异样的,是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皱眉,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鬼。” 风间琉璃沉声开口。 “我有点……不安。” 酒德麻衣收起调笑神色。 尽管看这小鬼不顺眼,但对于风间琉璃的实力,酒德麻衣很是认可。 如果不认可的话,早就无视了。 所以能使得风间琉璃如此不安的…… 会是什么? 路明非搀扶着剑侍华走出神社。 风间琉璃松开皱起的眉头。 不安感消失了。 剑侍一族的人把路明非淹没,人挤着人,里三圈外三圈,热闹非凡。 风间琉璃看着这一幕。 是你吗,路兄? “过去啊,小鬼。” 酒德麻衣回头瞥了眼风间琉璃。 “还不迎接少爷,愣着干嘛。” 风间琉璃笑容乖巧。 “是。” ………… 石屋内只有长老和路明非两人。 深夜外出,冷风一吹,长老饱经诅咒折磨,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她剧烈的咳嗽,一大团的漆黑污血,吐在掌心。 “孩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长老急促喘气,对路明非开口。 “请你取走……神体吧。” ………… “嗯……” 在路明非转述长老的话后,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纷纷陷入沉吟。 “取走天丛云剑么?” 酒德麻衣说。 “也不知道这是那个长老个人的意思,还是剑侍一族的共同意愿。” “应该是后者。” 风间琉璃开口。 “我看得很清楚,他们都想要结束这样的日子。” “不过,比起这个。” 风间琉璃看向路明非。 “路兄。” “在你走出侧殿时,我隐约感应到了……” (本章完) 469 白王血裔 风间琉璃讲述他当时的感受。 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预感,无处可逃,这般庞大。 “嗯,我也发现了。” 路明非说。 “路兄知道原因么?” “有些猜测。” 路明非回忆着当时情况。 “似乎是,在我准备走向神社,取走其中的天丛云剑时,死侍们动了。” “死侍的话……” 酒德麻衣恍然。 “少爷你是说,妖鬼巢穴。” 路明非点头。 房门敲响,三人警觉看去。 “是我。” 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 “剑侍华。” 小女孩剑侍莲搀扶着姐姐剑侍华,在路明非对面的位置坐下。 剑侍莲对路明非甜甜一笑。 剑侍华脸上罩着面纱,全身缠绕绷带。 “万分抱歉,神使大人。” 剑侍华低头开口。 “小女子失礼了。” 路明非目光掠过剑侍华脸上的面纱。, “还疼吗?” 面纱下剑侍华弯起嘴角,露出温暖的笑。 “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无事。”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端着茶,彼此交换着眼神。 他们听不懂古语,只能借此消磨时间。 “你说这女的来干嘛?” “还用问,肯定是来感谢我家少爷。” “阿姨,我的意思是,她会用什么感谢。” “小鬼你再敢叫一句试试……” “等一下!” 酒德麻衣露出沉思的目光。 “用什么感谢……小鬼,你是说!” 风间琉璃温柔的双目闪过一抹锋锐寒芒,淡淡吹了口茶水飘散的热气。 “以身相许。” 两人面色都是一沉。 他们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倾听起路明非和剑侍华的对话,哪怕是听不懂的古语,也尽其可能的在脑海中将之翻译。 其严肃认真的态度堪比迎击死侍潮。 “你是刚上完药吧。” 路明非嗅到空气中飘散的缕缕草药香气。 剑侍华笑而不语,该说不愧是神使大人么,什么都瞒不过,确实,她刚一把药敷完,就马不停蹄来了路明非这里。 “祭祀给你留下的伤很重,应当静养,过来找我,有事么?” “是的。” 剑侍华肃声说。 “是很重要的事,神使大人。” “有关神体。” 剑侍华两姐妹身份不同寻常,本来,在长老去世后,下一任长老将在两姐妹中选出。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就是剑侍华。 古老的剑侍一族保持着长老身份世袭传承的制度,且传女不传男,这一制度有其存在的必然性,便是长老一脉的特殊血统。 她们这一脉的血裔和天丛云剑有很大的亲和力,可以接近天丛云剑,甚至曾经有天赋异禀的长老,拿起天丛云剑,得到其认可的记录。 可以说这一脉的剑侍族人世代传承长老之位,并非只是享受权利,还在履行相应的义务,担任起他人无法承受的重则。 而这一切,在数十年前,那个外来者造访后,骤然一变。 天丛云剑发生未知变化,就连长老一脉,也无法感知。 之后就是诅咒的降临。 甚至到现在,诅咒都降临到了长老身上。 实际上到了今天,剑侍一族已是快要山穷水尽。 甚至连下一任长老的剑侍华姐妹,都用作祭品。 这已经足以说明情况的严重性。 路明非的出现是黑暗中的剑侍一族唯一曙光。 只要取走天丛云剑,他们就能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 因此,剑侍一族的长老决定将全部的希望托付在路明非身上。 “大人,其实在几十年前,这里并没有妖鬼巢穴。” 剑侍华说。 “从前剑侍一族忠诚于自己的使命,守护神体,大家以此为荣,从不曾想过离开。” “但是……” 剑侍华咬唇。 “自从数十年前的诅咒降临后,就变了。” “可当族人们想走时,却发现,已经走不了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剑侍一族被妖鬼包围,它们筑起巢穴,猎杀所有敢于踏出族地的人。” “万幸,或许是因为有神体的庇佑……” 说到这里剑侍华顿了顿,面纱下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几十年前的剑侍一族,说起神体庇佑,肯定是发自内心,但现在嘛,具体什么心情,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剑侍华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总之,妖鬼只困在妖鬼巢穴,在出云国之外活动,从不曾踏进出云国。” “但是……” 剑侍华认真的看向路明非。 “若是大人您要取走神体,必定会惊动妖鬼巢穴。” “事实上奶奶一直在怀疑,这些妖鬼都是受到神体的影响才诞生的,如果神体发生什么变故,肯定会引起妖鬼巢穴的异动。” “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头。 “那么你们的选择呢?” 剑侍华恭敬低头。 “还请大人出手,取走天丛云剑。” 临走时,路明非问了剑侍华一个问题。 “你们不是世代以守护天丛云剑为己任吗?” “就这么让我取走,没关系么?” 看起来很是柔弱的剑侍华,回答却是分外坚定。 “神体必有剑侍一族。” “剑侍一族也在守护神体。” “我们并不是单方面承受神体恩泽,我们也在付出。” “人与神是相互选择的存在。” “如今,不是我们放弃神体。” “而是神体背叛了我们。” 剑侍华向着路明非深深鞠躬,小小的剑侍莲也有样学样。 两姐妹搀扶着离去。 房间再次只剩下路明非三人。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寂静笼罩此处。 打破这寂静的是路明非。 他回想着剑侍华最后的话,摇头轻笑。 居然说是神明背叛人类吗? 真有意思。 “你们·觉得……” 路明非问两人。 “路兄不可。” “少爷我不同意!” 路明非茫然的眨眨眼,看向异口同声开口的两人。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对视,很难得,这两个一路来都不对付的家伙,破天荒达成共识。 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坚定。 这一回,就算引得路明非不快,他们也必须开口。 “路兄!” 风间琉璃郑重开口。 “我们知道你的心情。” 酒德麻衣很是诚恳。 路明非更加茫然。 他张张口。 “不!” 风间琉璃伸手打断。 “路兄,这可是终身大事,不可轻率决定!” “是啊,少爷!” 酒德麻衣用力一拍地面。 “以身相许什么的,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半晌,路明非总算是回过神来。 路明非指着自己的脸。 他看着风间琉璃。“终生大事?” 风间琉璃小脸严肃点头。 路明非又看向酒德麻衣,语气一言难尽。 “以身相许?说我?” 酒德麻衣认真的把头一点。 路明非张张口,又闭上。 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明非无奈的看看两人。 “你们……” “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花费好一番口舌,总算把事情给两人解释清楚的路明非,长长松了口气。 风间琉璃挠着头笑容尴尬。 酒德麻衣同样表情。 “说起来,那家伙,路兄都救了她的性命,按照国际惯例,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么!” “就是就是,我家少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她居然还不肯主动投怀送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达成共识。 达成共识之后就是迅速开始义愤填膺。 “没眼光!” “没礼貌!” “不懂礼数!” “真没道理!” 路明非目光再次开始茫然。 等等,等等,等等啊。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听你们之前那话的意思,不是反对我同意那什么以身相许吗? 怎么现在又因为剑侍华没有提出来而在生气? 以身相许什么的,提了不同意,没提又生气。 你们到底要怎样啊。 路明非摇摇头,他觉得这两个人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好了好了。” 路明非叫停。 “以身相许什么的我们先放一边。” “现在我们来谈谈,妖鬼巢穴的事。” “妖鬼巢穴的话……” 酒德麻衣自信一笑。 “少爷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好。” “你?” 风间琉璃语气耐人寻味。 “怎么,小鬼,有意见啊。” 酒德麻衣掰着手指。 “别忘了老娘是谁!” 此话一出,风间琉璃果然是若有所思的点头。 酒德麻衣刚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既然你是路兄的属下,想来也肯定有些过人之处吧。” 酒德麻衣下意识就要反驳,看了眼路明非,最后还是作罢。 虽然风间琉璃的关注点有些微妙的偏差,但结果没错,防御妖鬼巢穴异动这种事,交给酒德麻衣就好。 酒德麻衣是忍者,还是忍者中的佼佼者,除了卓越的个人能力外,酒德麻衣还培养出了一支忍者部队,防御妖鬼巢穴什么的,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各种各样的防御工事,机关陷阱,这些对于酒德麻衣来说,就是信手拈来。 “路兄,尽管我并不精通机关陷阱,但也会尽我所能的提供帮助。” “无论这些妖鬼想做什么,都得先行问过我的刀,同不同意。” 风间琉璃腰间佩刀嗡鸣震响,好似是在附和主人的话。 “话说回来。” 风间琉璃摸着下巴沉吟。 “妖鬼巢穴的话,有我们和剑侍一族的人,抵挡下来不成问题。” “关键还是在于路兄你。” 风间琉璃沉下语气,直视路明非双眼。 “路兄,取天丛云剑,这事情,并不轻松。”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 路明非看看两人。 “在神社里,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明显勾起了两人的回忆。 他们目光迷离,许久后缓缓摇头。 “是幻象,少爷。” “不,路兄,不只是幻象。”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的目光都集中在风间琉璃身上。 风间琉璃回忆着当时的感觉,自顾自点头。 他洒脱一笑。 “路兄,你听说过白王吗?” “白王……” 路明非喃喃重复。 这听起来像时龙族里某个伟大存在的尊号,但路明非从未听闻,他的龙族知识全来自于桑尼号众人和酒德麻衣,听说过的也只是掌控地水火风四大领域的君主,以及龙族至高无上的皇帝,黑王。 等等,黑王。 路明非心中一动。 黑王,白王。 这两个听上去就是相对的尊号。 要是说他们没关系,路明非肯定不信。 “路兄,想必你也知道,这片土地的混血种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混血种都不同。” “原因就在这里。” 风间琉璃看了眼酒德麻衣,并未在这个女忍者脸上看出意外之类的神色。 他笑了笑。 风间琉璃继续说。 “几乎所有的混血种,都认为他们的血统,起源于黑王。” “但这片土地不是。” “我们是……” 风间琉璃低声说。 “白王的血裔。” “黑王是龙族至高无上的皇帝,神明的四大君主只是他的子女。” “但黑王的统治并不是从始至终都极其稳固,他有挑战者,或者说叛乱者。” “那是与他有着相同位格的存在。” 风间琉璃再次诵出那一位的尊名。 “白王。” 他摊摊手。 “或许也是因为叛乱吧,我们生来有罪,作为白王血裔的罪人,必然遭受惩罚。” “路兄,你在其他地方,听说过鬼么?” “没有吧。” “这是我们生来就必须承担的罪。” “不稳定的血统,难以控制的本能,在人与兽间摇摆,甚至,……” 风间琉璃说。 “手足相残。” 他的拳头握得很紧。 风间琉璃吐出一口气。 他又恢复成原先那个洒脱不羁玩世不恭的传说牛郎。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跟路兄讲一件事。” “白王的权柄……” “四大君主各有权柄,但他们都无法与白王相比,因为白王是与黑王同一位格的存在。” “其实路兄你应该早有发现才对。” “卡塞尔的心理医生富山雅史,他的言灵,无法归类于四大君主的任何一域。” “催眠。” 风间琉璃笑了下。 “应为啊,这是属于白王的权柄。” “精神,或者说灵魂,都可以。” “我怀疑,八岐大蛇和传说中的白王有很大关系。” “而从八岐大蛇体内取出的天丛云剑,自然在精神领域,有着相当大的威能。” 风间琉璃对酒德麻衣一笑。 “我们当时看到的幻觉,其实是受到白王权柄的影响。” (本章完) 请假条 快写完了,文档崩溃了,我的几千字稿子也丢了,心态跟着炸了。 哎,今天没有更新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0 取剑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当时在神社侧殿门外正是陷入了天丛云剑制造的幻觉。 尽管他们用各自的方式挣脱,但幻觉的影响依然存在,越是靠近,越是厉害。 饶是以风间琉璃的皇血血统,靠近到距离门口五米左右已是极限,之后每是前进一步,都得承受更加恐怖的幻觉考验。 如果挣脱不出会怎样? 这个问题风间琉璃有很大的发言权。 他很清楚,如果挣脱不出,下场就是在幻觉中死去。 令人惊讶的是路明非竟然毫无影响。 路明非一直走到侧店门口,甚至进入侧殿,都不曾碰到什么幻觉。 或许之呢说一句,不愧是卡塞尔的s级。 “来自白王的权柄么……” 路明非自言自语。 打开侧殿大门时的大蛇虚影尚且历历在目。 这是白王?或者别的什么? 路明非无法确定。 不过经风间琉璃这么一解释,路明非倒是清楚了,这大蛇虚影大概就是天丛云剑的影响,白王的权柄是精神方面的领域,可以想见在他之后取剑的过程中,必定还会碰到相似的考验。 “哈……” 风间琉璃反握手臂,伸了个懒腰。 他捂嘴打哈欠。 “路兄,不早了,我先去洗漱。” 风间琉璃笑着对酒德麻衣说。 “阿姨,你也早点睡吧,熬夜可是会长皱纹的哦。” “说起来。” “我这里有几个保养的秘方,你肯定很需要吧。” “你这小鬼!” 酒德麻衣把拳头捏得嘎吱响,风间琉璃澹澹笑着,起身往外行去。 纸门合上。 酒德麻衣脸上的不快瞬间荡然无存。 她面色慎重。 这一番神色变化路明非尽收眼底。 “你和风间琉璃是?” “少爷,你一定要提防这个人。” “哦?” “有件事,昨天我就想和少爷说了。” 酒德麻衣走到门边,贴耳上去,确认外面无人。 她重新在路明非身边坐好。 “是这样的,少爷。” “风间琉璃的那把刀,不是以前的那把。” 路明非挑眉。 他仔细回忆,发现在自己的记忆力,风间琉璃的佩刀从未出鞘,他也从没见过佩刀的全貌。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七天前,风间琉璃第一次来时,我曾和他短暂交手。” “他的刀确实出鞘了 “当时我看得很清楚。” “风间琉璃的刀。” 酒德麻衣认真说。 “没有龙胆家徽。” 这也就意味着,风间琉璃的佩刀,是这次来出云国取天丛云剑,特地换的。 印有龙胆家徽的佩刀,足以证明风间琉璃的皇血身份,至于他为何平时不用,也很简单,风间琉璃是勐鬼众的龙王,时刻用着一把蛇岐八家皇血的刀算怎回事? “那家伙知道皇血对剑侍一族的特殊意义,却始终只字未提。” 酒德麻衣提醒路明非。 “少爷要小心,我们并不知道那个风间琉璃,有什么阴谋。” ………… 这是第二天的黑夜。 剑侍一族灯火通明。 一只只燃烧的火把照耀四方。 几乎所有的剑侍族人,无论年龄无论性别,全部都拿起了武器。 路明非在今天取剑。 可以说这是决定他们剑侍一族生死存亡的时刻。 以防妖鬼巢穴异动,剑侍一族在酒德麻衣的指挥下,沿村子设置大量陷阱。 可惜时间太紧,否则酒德麻衣还想着运一批军火,全部换上水银装弹。 路明非坐在剑侍一族准备的屋舍中,透过窗户,看向夜空议论圆月。 “十五月夜……” 昨天的祭祀中断,这是剑侍一族前所未有的事件,天丛云剑会发生什么,后果难以预料,所以在商议过后,经路明非点头,他们最后将取剑的时间,定在今天。 就算是十五月夜也顾不上了,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你们说能行吗……” “希望能成功吧。” “昨天你们都没看到么,是那位大人的话,成功难道不是百分百的事吗!” 类似的讨论在剑侍一族随处可见。 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抱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举着火把四处巡逻的剑侍族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神社所在,默默在心中给那一位少年加油。 “看什么看!” 队长呵斥。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顿时这些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都给我把手头的活做好!” “眼睛放亮点。”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今天晚上,一个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队长和每一个人对视。 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的双眼。 “都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队长点点头,挥手让他们离开。 尽管刚刚训斥过他人,但队长却没控制住自己,他往神社投去一束目光。 让族人们做好赴死的觉悟,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完全是为了那个外来者。 队长心知肚明。 只要路明非能取走天丛云剑,哪怕是要自己付出生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要能结束降临在剑侍一族身上的……诅咒的宿命。 队长目光坚定。 妖鬼么…… 无论你们想做什么,只要有可能会打扰路明非,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 “笃笃笃!” 路明非看向大门。 “进来。” 门外响起少女轻柔的笑声。 “不了,大人。” 路明非辨认出来人的声音。 “是你啊。” 剑侍华站在门外,月光把她的影子映在门上。 她是在笑着。 “大人,冒昧打扰,失礼了。” “无妨。” 路明非看着剑侍华映在门上的影子。 “一味的调养精神,也挺无聊。” “有人能一起说两句话,这很好。” 剑侍华笑了声,又连忙捂嘴。 “你的伤怎么样?” “托大人的福,好很多了。” 空气安静下来,在说完这两句后,两人谁也没有继续开口。 路明非模模湖湖的感觉到,其实剑侍华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但一直到她即将离开,那些话也没说出口。 “大人,我要告退了。” 剑侍华在门外向着路明非鞠躬。 “出云国的大家都相信着您能成功。” “但我希望,大人还是千万以保重自身要紧。” 路明非神色一动。 剑侍华说。 “就算取不了剑,诅咒什么的,我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您不必为我们做到那种程度。” 剑侍华吐出口气。 “总之……” 剑侍华隔着门盈盈拜下。 “祝君安康。” 路明非笑了笑。 “不对吧。” “以你们的传统,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武运昌隆么?” 剑侍华也跟着笑。 她摇摇头。 “在我看来,如果以死亡作为代价,武运昌隆还是不昌隆,都没有意义。”“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剑侍华起身,倒退着远去。 “不进来坐坐吗?” “多谢大人,不必了。” 剑侍华摸了摸面纱下纵横的疤痕,这张脸原来什么样,她已忘了,只记得现在的样子连她自己也觉得可憎。 所以,进去的话,还是不必了。 剑侍华最后深深看一眼路明非的门。 大人,一定要……活下来啊。 “祝君安康么……”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喃喃。 “剑侍一族都是希望我能成功取剑,这不管能不能取剑,希望我最后能活下来的,还是第一个。” 路明非闭上眼,视觉,听觉,嗅觉,处决,味觉,无感越来越弱,与此同时,他的精神相应增强。 尽管无法动用非人境界的武道修为,但施展一些小小的技巧,还是做得到的。 这是静心养神,调整身心到最佳状态,施展的凭依是路明非如今这具身躯远超常人的神。 或许我真是混血种,有着龙血,只是觉醒的方法不同。 路明非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否则无法解释我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念头一闪即逝,路明非很快将之摒除。 路明非观想自己有若琉璃,内外通透,洁净无瑕。 许久之后。 路明非缓缓睁开双眼。 这是一双何等干净的眼睛。 黑的嘿,白的白,找不到丝毫杂质,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而在这双眼的最深处,是一座死去的海,一棵枯萎的树,一片死去的世界。 路明非眨眼。 海和树和世界的异象统统不见。 他又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却有着某种叫人说不出来的气质。 紧闭一天的门扉缓缓开启。 路明非从中走出。 他看了眼外界,收回目光。 路明非走向神社主殿,一步一步,缓慢且坚定,沉默的背影有如老僧,或似苦行者,又像求道人。 最是纯粹,最是强大。 路明非推开主殿的门。 大蛇虚影咆孝而出。 主殿至中至高之处,摆有一方木匣,蒙着红布,凸显刀剑轮廓,这便是剑侍一族世代供奉至今的神体,天丛云剑。 推门的瞬间,庞大有如一整座世界的幻觉扑面而来,完全笼罩路明非。 这是白王的权柄,是独属于精神的领域,是千年万年的罪与罚仇与恨累积直至今日。 路明非迈步入内,与这幻觉撞个满怀。 无需你动手,我自己来。 路明非扬起嘴角。 来付这场千年万年的约。 隐约的黄金光芒在他眼底酝酿,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将要破茧而出。 君王归来之日,诸臣必将礼赞。 ………… “那是……”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风间琉璃。 他坐在书上,宽大的衣袖随风摇摆,唇间贴着一枚叶片,吹出清越曲调。 偶尔有剑侍一族的年轻女子投来目光,又红着脸把头低下。 酒德麻衣轻啐一口。 忽的,曲调停了。 风间琉璃看向神社的方向,沉吟片刻,了然一笑。 “开始了么。” 风间琉璃一跃而下,长发和衣摆好似流动的云彩。 “你的少爷。” 风间琉璃对酒德麻衣说。 “出来了。” 酒德麻衣深吸一口气。 “知道了。” 她对负责传递消息的剑侍一族族人下令。 “动起来,动起来!” “都给我动起来!” “最后一遍检查机关陷阱!” “现在,立刻,马上,都动起来!” “是!” 林立的火把有如复苏的长龙,开始游走。 在这里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也有稚嫩的孩童,剑侍一族的人从小就得经历战斗的培养,这是为了更好的守护天丛云剑,只是他们大概从不曾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辛苦磨砺的技艺,竟是会在取走天丛云剑的战场,发挥作用。 剑侍一族几乎全员皆兵,或许是血统,也或许是长年接触天丛云剑的原因,凡是剑侍一族的族人,每个都是混血种。 有这样的一支力量听从调遣,酒德麻衣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出云国周围布置满了机关陷阱。 若非时间紧张,加上出云国地处偏僻,酒德麻衣真想运一大批军火过来,先在外面埋上几公里的地雷阵,总归能削弱一部分妖鬼的力量。 “你给了吗?” “什么?” “当然是信物啊你这个笨蛋!” “谁跟你一样有女孩子喜欢。” “你这家伙,真不知道该说你迟钝呢,还是该说你笨,这都快上战场了,结衣的心意……” “这种事, 等活着回来以后再说吧。” 几个年轻的剑侍族人一边整理武器,一边窃窃私语。 “你们!” 队长冷呵声响起。 几个年轻人噤若寒蝉,纷纷低头。 队长严厉的目光扫过他们。 “有功夫在这里闲聊。” “还不快给我抓紧时间干活!” “是!” 几人应声,低头远去。 只剩下一个年轻人,低着头站着。 面目和队长有着七八分相似。 “手摊开!” 年轻人疑惑的看了眼队长。 队长表情严肃古板。 “听见没,手摊开!” 年轻人懵懵懂懂的摊开手。 一枚勾玉样式的翠绿石头项链,落在手心。 “这是……母亲的……” 队长在年轻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想去找小结衣就去找,她在西边的防线,快去快回,别婆婆妈妈的!” 年轻人捂着头喊痛,听到队长的话,不由得咧嘴傻笑。 忽然他好似终于反应过来。 “父亲,你……” 队长笑了笑。 又沉下脸。 “像个男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 年轻人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嗯!” 他用力点头。 “是,父亲大人!” 他转身要跑,队长忽然叫住。 “记得!” 队长肃然。 “快去快回。” “我没有一个当逃兵的儿子!” “还有。” 队长拍了拍年轻人肩膀。 “守好你的位置。” “放心。” “我会死在你前面。” 471 登天之阶 这不是孤例,相同的画面在剑侍一族频频上演。 父与子,兄与弟,夫与妻。 他们不是告别,而是互相叮嘱。 哪怕五六岁的稚童也拿上武器,发挥他们所能发挥的作用。 豆蔻年华的少女收到心上人的信物,两人互诉衷肠,在一个拥抱后分别,赶赴属于各自的战场。 就连受到诅咒的剑侍一族族人,也拖着畸变的躯体,站到前线。 这是属于剑侍一族最后的战争。 路明非是他们数十年来等到的唯一希望。 若这一次以失败告终,他们就真的要在黑暗中沉沦,一直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剑侍的姓氏。 所以,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出云国的屋舍空空如也,没有一间里面还有族人。 他们没有逃兵。 “可以了。” 风间琉璃比出一个放心的手势。 酒德麻衣点头,看向长老。 长老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火把的阴影里是一个可怖的怪物。 “孩子。” “交给你了。” 酒德麻衣扬起自信的笑容。 除了在老板面前的时候,其余时间,她都是女王。 哦还有薯片。 嗯还有路明非。 酒德麻衣摒除心中杂念,一挥手。 “烧!” 早已就位的剑侍一族族人弯弓搭箭,箭矢前端燃着火焰,随着酒德麻衣一声令下,雄壮的弓箭手们目光一凝,松开手指,咻咻咻的破空声连成一片。 火焰箭矢射入妖鬼巢穴的密林,冬日本就干燥,加上酒德麻衣早已令人倾倒燃油,极其顺利的引火成功。 密林燃起熊熊大火,他们听到死侍的嘶吼,一双双浑浊的黄金瞳在黑夜的大火中若隐若现,望向出云国,目光充满恶意。 酒德麻衣暗暗咂舌。 她悄悄对风间琉璃说。 “这么大的火,你真能摆平,别吹牛?” 风间琉璃矜持颔首。 “放心,猛鬼众虽然不比蛇岐八家,这种程度的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酒德麻衣撇嘴。 说什么大话呢,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烧一座森林这种夸张的事,还能被你给轻描淡写的说成小事,那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大事。 非得用机关枪扫射天空树才行吗?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酒德麻衣也没说出口,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实施,她注视燃烧的妖鬼巢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妖鬼的黄金瞳还是在密林中影影绰绰,未曾进入出云国,酒德麻衣心中松了口气,果然是和预料中的一样,在那件事发生前,妖鬼巢穴的死侍决定不会踏进出云国一步,这是天丛云剑的威慑。 真正的恶战,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 当路明非取剑之后。 忽的,凶恶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每个站在前线的剑侍一族族人同时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种感觉是……” “要来了!” “小心点,别死了啊。” 酒德麻衣看着扑出密林的死侍,那一双双疯狂的黄金瞳。 有天丛云剑的存在,镇压这些妖鬼不得存进。 而现在,它们踏入出云国。 也就是说…… 少爷,取剑了! 酒德麻衣深呼吸。 “来吧!” ………… 红布蒙着天丛云剑。 路明非看了许久。 他隐约有种感觉,便好似这把蒙着红布的刀剑,乃是活物。 耳畔似乎回荡着有力的心脏跳动声音。 天丛云剑么…… 路明非把手放在剑上。 周围的世界瞬间离他而去。 路明非置身于纯粹无光的黑暗。 无上下无左右,若换一人在此,已是开始坠落,且在这永无止境的坠落中迷失自我。 路明非没有。 这是对一个人心性的考验,弱小者随波逐流,强大者缔造时代。 毫无疑问路明非是后者。 没有上下左右,无妨。 路明非稳稳立于虚空。 他的目光清澈又坚定,哪怕不曾点燃黄金瞳,也比黄金瞳更加明亮。 我立之处,是下。 反之为上。 我目视处,为钱。 反之为后。 我手指处,为左。 反之为右。 这是响起在路明非心中的声音。 是他对此方世界的宣言。 也是他对此方世界的下令。 他的宣言,此方世界必须听从。 因为,他是路明非。 纯粹虚无的黑暗开始有了概念。 有了上下,有了前后,有了左右。 也因此有了过去和未来。 存在的概念因此确定。 世界因路明非的存在而存在。 不知道哪里亮起微弱的红光,隐约映出路明非的脸庞,以及呈现在路明非身前的路。 向左望不见尽头,向右望不见尽头,一步一个台阶,左右立有陶俑,手持利刃,一直绵延到·至高处的天穹。 天穹之上是巨大威严的王座,盘踞着无以名状的黑影。 路明非与黑影对视。 猩红的雷霆炸响,好似上天也在震怒于路明非的无礼。 路明非翘起嘴角。 “好大的排场。” 路明非身后亮起一座世界的虚影,有黄色的路,有蜿蜒的河,有河上的桥,有连绵十八重殿宇,有数也数不清的阴司鬼差魑魅魍魉,齐齐抬头。 “大胆狂徒!还不跪下!” 黑影咆哮,雷霆震响,忘川翻涌,天下无望。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停下。 路明非踏上台阶。 身后黄泉虚影隐没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影影绰绰的火。 还有连接天地的巨大黑影。 “且让我,”会一会你。 ………… 黄昏的光照进玻璃彩窗,十字架上的男孩,睁开双眼,亮起黄金的光。 震颤的德罗古尼尔,差点破开封印。 “该说不愧是你吗,哥哥。” 男孩笑起来,再次闭上眼。 苍白的雷霆在教堂外轰隆作响。 比雷霆更加震撼人心的是马蹄。 “就让我,再为你争取一些时间吧。” “哥哥。” ………… “哇!” 自从来到秋叶原,夏弥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楚子航一直听这女孩喃喃念着“天堂”之类的字眼。 尽管他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找路明非要来这种地方就是了。 夏弥倒是说的振振有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哼哼。” 夏弥摆出夏老师的样子,一边后退一边背负双手,脸上的洋洋得意像猫一样。 “学长啊学长。” “调查可不是打打杀杀,先把你的村雨收起来,收起来!” 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吹着口哨靠近,伸手要搭楚子航肩膀,又不知怎的讪讪收回。 “兄弟!” “这把刀不错啊。” “还原的哪部动漫,死神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样式的斩魄刀。” “算了,不重要。” 他笑得大大咧咧。 “怎么样,多少钱,说个价,我买了。” 楚子航问夏弥。 “他在说什么。” 尽管楚子航为此次日本之行突击学习了日语,但日常交流还是有些勉强,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夏弥的这日语水准竟是高得出奇,甚至担任翻译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次面对楚子航的问题,夏弥脸色有些微妙。 “哈哈哈没什么啦。” 夏弥拉起楚子航的手,·赶紧离开。 头发五颜六色的男人还想说两句,不知怎的忽然全身打了个寒战,心脏剧烈跳动,愣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这是怎么了?” 他挠挠头,想起之前那对好看到过分的男生女生,战栗感再度袭来,连忙甩甩头,不再多想。 他往前走,没两步,忽的地面摇晃,砖石碎裂,他猝不及防下一脚踩空,掉进下水道。 周围行人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一阵骚动,虽说日本这个国家频繁地震,但是像今天一样这么小这么精准的地震,还真是前所未见。 这都能掉进下水道,也不知道该说这家伙倒霉呢,还是该说他幸运。楚子航往后望去一眼,那边的骚动引起他注意,只可惜人群太密集,楚子航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学长啊学长!” 夏弥气鼓鼓的。 “你走神了哦!” “我刚刚说什么听到没有!” 楚子航点头。 “你的意思是,以路明非性格,肯定会出现在秋叶原。” “宾果!” 夏弥打了个响指。 “相信我的眼光,肯定不会出错,跟你说啊学长,就算我还没见过S级,但只是听你的描述,我就已经非常了解这个人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秋叶原啊!” 夏弥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完全无视路人投来的目光。 “这里可是御宅族的天堂。” “以S及的为人,搞不好现在就在某个女仆咖啡厅里享受女仆小姐的服务呢!” “比如膝枕什么的嘿嘿嘿。” 夏弥这话太有画面感了,楚子航忍不住想象,白丝袜黑皮鞋的女仆对着路明非深深鞠躬,路明非端着咖啡一脸笑容,楚子航忽然就觉得,路明非在秋叶原这事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想象归想象,楚子航对周围的感应一点也没落下。 夏弥许久没说话了。 “怎么了?” 楚子航问夏弥。 深沉的望着某方向天空的夏弥,缓缓开口。 “学长,你没发现么?” 楚子航暗暗握紧村雨。 “什么。” 尽管语气平淡,但楚子航确确实实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出手的准备。 那个…… 夏弥伸手指去。 楚子航顺着夏弥手指的方向投去目光。 “你看,学长。” “嗯?” “那朵云,像不像一坨便便。” “嗯……” 楚子航眨眨眼,脸色一言难尽。 他转头看向夏弥。 这个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的女孩,正一手托腮,摆出注明的思考者姿势,凝望天边的云朵。 她还在喃喃念着一些诸如“是吧”“怎么会呢”“奇怪”之类的话。 只是一朵形状有些奇怪的云朵而已啊,你为什么会摆出一副研究传奇级别炼金难题的样子啊! 楚子航心中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错,肯定没错。 您就是路明非的双胞胎姐妹吧。 “学长!”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夏弥跳着脚,一副无比愤慨的样子。 “有问题吗,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你就说!” 夏弥一指云。 “它像不像吧!” 楚子航看看她,看看云,又看看她。 最后还是艰难的点头。 夏弥哼了声,骄傲的架起双臂,一副大将军得胜归来的样子。 只是偶尔瞥向远方的时候,在这个美少女的眼底深处,总有着一抹怎样也化不去的凝重。 青铜与火的王座么? 可诺顿…… 到底是谁? 一抹亮光在夏弥眼底闪过。 听说,诺顿是死在了,S级的手里…… ………… 最后一重陷阱告破。 酒德麻衣重重吐出一口气,额头见汗。 她拔出双刀,一指前方。 前方是汹涌潮水般扑来的死侍。 风间琉璃前冲,拦在最前。 刀锋斜指地面,风间琉璃轻笑着。 “此路不通。” 一个个剑侍一族族人不约而同望了眼神社。 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要拦住这些怪物。 一定……一定要给路明非,争取时间! ………… 黑暗虚空,登天之阶。 在路明非踏上去的第一时间,两旁陶俑嗡嗡震动,抖落下灰尘,闪电般的刀光,披向路明非。 陶俑化作绝世的剑客,要取他的性命。 路明非错身让过刀光。 电光火石间击中陶俑剑客手腕,夺刀在手。 路明非一脚踹飞另一个陶俑剑客,手中刀光紧随而至,只一眨眼,两颗头颅高高抛起,咕噜噜滚落在地。 隐约加身的桎梏消失不见。 路明非1望向上方,目光扫过一尊尊陶俑,若有所思。 在踏上台阶的第一时间,路明非福至心灵,他意识到,若不杀死陶俑剑客,就无法前进。 回忆刚才交手的过程,路明非给陶俑剑客做出评估,在凡人中算是好手,对他来说却不够看。 路明非走上二层台阶。 刀光瞬间而至。 叮叮两声 路明非格挡开刀剑,顺势披斩,两颗头颅抛起。 两尊陶俑无力的跪倒在地。 速度更快了,提升大约一倍。 后面呢? 三层台阶。 路明非斩杀陶俑,沉思片刻,点点头。 果然如此。 速度还在提升,幅度也是一倍。 路明非看向陶俑头颅碎片上逐渐黯淡的黄金瞳。 龙血么…… 路明非扬起嘴角。 越来越有意思了。 让我看看,你们的速度可以提升到何种程度。 路明非继续向上。 而他所不曾注意到的是,随着斩杀,每尊陶俑倒下,都有一点金色火光自陶俑残骸中飞出,飞向路明非身后朦胧的火光和庞然巨物的黑影。 朦胧好似和路明非隔了一整个世界的黑影,随着火光的融入,逐渐凝时。 速度增幅在三十二倍时停下。 之后是力量。 每个陶俑都有一双黄金瞳,他们的超凡之处似乎便是与这双眼睛有关。 七层台阶。 路明非身形连闪,击溃两尊陶俑。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陶俑速度非但没有继续增幅,反而是退回到了,与一层台阶持平的水准。 与此同时,七层台阶的力量增加了。 与一层台阶相同的速度,两倍的力量。 如此说来,八层莫非是…… 果然,路明非与八层的陶俑剑客碰撞,感受到的力量,是七层陶俑的翻倍。 路明非丢掉锋刃坑坑洼洼的刀,捡起八层陶俑的巨剑。 路明非在手上掂量掂量,还算趁手。 如果把一层台阶的陶俑视作基础型,五层到六层就是速度增强型,七层以上则是力量增强型。 他们的不同点还体现在武器上。 速度增强型的陶俑用的是太刀,力量增强型的陶俑用的是巨剑。 九层台阶。 路明非静等陶俑苏醒,并未尝试继续前行。 ·巨剑劈砸而下,路明非扎稳马步,一剑斜撩。 两者猛烈碰撞,狠狠一震,同时退后。 路明非巨剑插地,稳住身形后将之拔出,继续和陶俑角力。 仿佛是两个困在角斗场内的脚斗士。 而路明非面对的更是两个敌人。 但这场战斗最后的胜利,毫无疑问属于路明非。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停下脚步。 斩杀第二尊陶俑,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他站了会,重新握起巨剑,来回挥动。 路明非点点头。 果然,力量增加了。 说起来,较之最开始,踏上一层台阶之时,我的速度也增加不少。 这是吸收么? 路明非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陶俑残骸。 不,不对。 我的速度和力量尽管有所增加,但还没有到三十二倍这种夸张的程度。 比起吸收,这种感觉更像是…… 路明非握起拳头,感受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 是的,比起吸收,这种感觉更像是解锁。 路明非眼中闪过一抹尊贵至极的黄金光芒。 解锁本属于我的力量。 一个词自然而然跳入路明非脑海。 觉醒。 混血种的觉醒,就是挖掘他们体内流淌的龙血之内的力量。 或许…… 路明非抬头,望向一直延伸到天之上的台阶。 以及天之上盘踞黑影的巨大王座。 这就是我觉醒的路。 背后的巨大黑影愈加凝实。 十层台阶…… 路明非双手持剑,大开大合。 陶俑凶狠的像是魔物。 路明非比之更为凶狠。 所谓阎罗,并非从一开始就无敌于九州,路明非也曾碰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曾有过生死一线的经历。 但最后,还是他活了下来。 从来没有因为他是阎罗所以理所应当取得胜利的说法。 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路明非能一次又一次的取胜,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阎罗之名,才能震动整个九州。 所以,生死抉择什么的,对路明非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糊口开裂,鲜血顺着库管往下流,踏出一步,便留下一个鲜红脚印。 (本章完) 472 龙血武道 三十层台阶。 路明非抬眼看去,这里的陶俑手持双剑,黄金瞳亮起,抖落下灰尘的同时,向着路明非扑来。 剑光织就成网,笼罩路明非。 路明非目光一凝。 这是……技巧的增幅。 他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剑网密集,常人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在路明非眼中却并非如此,阎罗征战九州时或许更多的倚仗无望天和强大修为,偏向于一力降十会,但在定鼎九州建立大周后,路明非入天地阁读书三年,且与天下外罡切磋,彻底弥补自身技巧上的不足,来龙族世界前,在武道技巧领域,路明非已是名副其实的大师。 在大师面前,技巧增幅一倍的陶俑,也不够看。 两尊陶俑剑客心口破碎,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陶俑黄金瞳逐渐熄灭,无力倒地。 路明非闭幕沉思片刻。 这是他一路来养成的习惯。 随着台阶的攀登,路明非体内的力量逐渐解封,只是一直到三十层,都是尚未抵达极限。 路明非感知自身体内力量浩瀚如同海洋,只是处在冰封状态,而今,冰封海洋逐渐融化,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冲出。 在每一层台阶稍停片刻,路明非借此时机快速适应解封的力量。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路明非脑海。 既然不是吸收,而是解封,如果我的龙血到了极限,进无可进,就得以这般状态攀登接下来的路。 路明非想起通天的台阶,心下一沉。 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再高的技巧,也没有作用。 想要登上这条通天之阶,起码,攀登者自己也得是有相对应的潜力。 路明非忽然思考起一个问题。 我的血统是什么级别? 三十三层。 路明非换剑。 与此同时他在脑海反复回顾之前的战斗。 或许这就是世界之间的区别吧,路明非是九州武学的大师,饶是以他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龙族世界的一些剑术技巧,的确有其可取之处。 诚然,在高度上无法与路明非相比,但别出心裁之处,也是令得路明非眼前一亮。 他心中一动,做出一个决定。 三十四层台阶。 两尊陶俑解封,一尊与路明非厮杀,一尊持剑不动。 技巧增强型的陶俑很有个性,他们似乎有着剑术大师的风骨,从不屑于围攻,哪怕同伴落在下风,也是在其身死后,才会上前与路明非动手。 路明非这次却是和之前不同。 他调整呼吸,注视对手,慢慢的,摆出与陶俑相同的姿势。 三十四层,与路明非对峙的陶俑,黄金瞳微微闪烁,破天荒的,竟是开口。 “善!” 路明非稍感意外,他还以为这些陶俑是不会说话的。 一言毕,陶俑恢复沉默,与路明非厮杀。 这次是路明非登阶以来,用时最长的一次战斗。 路明非时刻提醒自己,尽量避免使用九州武道技巧,而是改用陶俑们的剑法。 但这种事说来简单,坐起来可是千难万难。 习惯这种事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更何况是如路明非,习惯已刻入骨髓,形成本能,强行改变出剑角度,之后变化,有时迈出一步猛的想起,又是撤后。 如此一来,路明非战斗时出现的错漏也就愈加频繁。 但交手的陶俑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出招始终卡在比路明非稍微高出一线的程度,给路明非以充分的生死压力,又不至于太过而导致路明非无法招架最终败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陶俑黄金瞳闪烁奇异的光芒。 他生前是响当当的大剑豪,死后化作英灵,也见识过不知凡几的天才剑客。 但从没有一人如眼前的这个少年般。 陶俑看得出,路明非在压抑他的本能,这是在从头开始学习自己的剑术。 旁的不提,只是这份心性,便足以叫陶俑高看一眼。 当一个人掌握高深剑术后,往往会形成依赖,他们的剑术已足够强,无需再行学习。 像路明非这样,愿意放下他的成就,拿出莫大毅力克服惯性作用,以一个学生的姿态重新出发,只这份心性,便叫人叹为观止。 何况路明非的学习速度,更是陶俑生平仅见。 路明非和陶俑错身而过,路明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陶俑暂不进攻,持剑望着路明非,静静等待。 “原来如此。” 路明非双眼一亮,这套剑法诸多关隘要点,尽是在他心中,再走个几遍,定能融会贯通。 陶俑见路明非模样,心知这个少年已是掌握,不由点头,心下更是满意。 “此法,千业一斩。” 这是陶俑说的第二句话。 路明非双手持剑,抱拳一礼。 “受教。” 陶俑剑客欣慰点头。 他是多年之前的人,千业一斩的技巧早已消逝于历史长河,在今日的世界,怕是再无人听说还有这般剑术。 陶俑作为英灵镇守长阶,与人厮杀尽管快意,但千业一斩失传,仍是其心中难以消磨的遗憾。 不曾想还能碰到一个路明非。 厮杀时间何其短暂,路明非却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完整习得千业一斩,陶俑心中除却惊叹,便是大为快意。 颇有种吾道不孤的欣慰。 陶俑无声,缓缓摆出千业一斩起手式。 路明非肃然摆出相同姿势。 转瞬间,他们厮杀在一处。 这一场厮杀看得好生古怪。 分明招招冲着要害,为取彼此性命而去。 但路明非和陶俑,却好似很是享受。 肃立一旁的陶俑剑客,黄金瞳微微闪烁。 他看得出自家好友的状态,这是老师对学生的考验,也是两个同道者的惺惺相惜。 不过,仔细说来,更多的应当是后者。 他们有自知之明,清楚以自己的气量,尚且不足以成为路明非的老师。 最多最多,也只是有幸能与这位少年同行一段路的有缘人罢了。 是的,有幸。 陶俑不由得想往上望去一眼,半途猛地停住,强行埋下脑袋,深深的埋下。 这位少年挑战者,他所挑战的对象,可是至高的那一位。 陶俑不知道这位少年的身份,只隐约看到少年身后模糊的庞大黑影,说不出这究竟为何,但那尊贵至极的火光,叫人敬畏,想要重重跪在地上,磕长头,献以虔诚。 所以啊。 能与这样的存在同行,见证其取回属于自己的力量,甚至让自己早已消逝于时光长河的剑术,借他之手重现世间。 肃立陶俑黄金瞳闪烁不定,握剑的手,紧了松开,松开又紧。 有多久,他没感受过这般兴奋了? 真令人期待啊。 陶俑剑客的黄金瞳牢牢锁定路明非。 他眼中,路明非正将剑插入千业一斩陶俑胸膛。 黄金瞳黯淡直至熄灭。 但路明非能感觉到,这一尊陶俑,是含笑去的。 路明非闭幕许久,回忆着千业一斩的技巧,无限欢喜的情绪充斥心中,他感觉到仿佛有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敞开在他面前。 果然,果然,果然如此! 路明非发自内心的翘起嘴角。 武者有武者的武道,混血种也有混血种的技巧。 不同于路明非在九州所学,千业一斩是配合混血种血统施展的技巧。 一个又一个灵感在路明非脑海涌现。 对一个真正热爱武道的人来说,能学到新的武技,见识到新的概念,不要说什么得到什么变强,只是见识到这些本身,就足够令人欢喜。 路明非正是这样的人。 有模糊的雏形出现在路明非心头,他暗暗思量。 可以确定的是,这条登天之阶,正是我觉醒血统的契机。 那么在我觉醒龙血之后,该怎么战斗? 归根结底,九州武道的基础是劲力,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无劲力,根本发挥不出九州武道真正的威能。 我还找不到可以动用体内非人劲力的办法。 既如此,何不根据混血种,根据龙血,创造一门独有的武道! 路明非眼中精光一闪。 某种澎湃的情绪在他胸膛内翻涌。 他好似回到了九州,回到了天地阁,回到了创造开天桩的时刻。 无限的可能性有如漫天星辰在眼前闪烁。 九州武道基于劲力。 那么这混血种武道,便是基于血统。 千业一斩是具体的战斗技巧。 不够。 只有战斗技巧还不够。 只有千业一斩也不够。 我还要更多。 路明非猛的看向剩下的一尊陶俑。 他已摆出剑术起手式。 这是不同于千业一斩的新的流派。 路明非欣然一笑。 只是看着,无需解释,无需纠正,路明非便是摆出与之一模一样的。 不。 陶俑心中一动。 不是简单的复刻模仿,这位少年做的,是在我的起手式上做出改进,以更加贴合他的自身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陶俑心中更是翻涌起惊涛骇浪。 同时更大的兴奋也出现在他心间。 很好,非常好,再好不过! 若是我的剑术交托给这样一位存在,那是我的荣幸! “来!” 陶俑黄金瞳灼灼闪烁。 路明非眼中跳着同样明亮的火。 三十五层。三十六层。 三十七层。 路明非的剑术越来越是圆融。 “看好了!燕返!” “尊驾,此为十六夜舞!” “哈哈哈,轮到老夫了么,接剑!” 最初只是木雕泥塑的陶俑,在路明非改变打法,从单纯的击溃,转向为在战斗中学习后,纷纷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话越来越多。 渐渐对路明非敞开心扉。 而且陶俑间似乎有特殊的心灵通讯方式,上层陶俑竟也知晓路明非的存在,他们等候多时,有的甚至表现出迫不及待的焦急模样。 路明非越打越是开怀。 他不喜欢看书,这点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路明非就不热衷于学习,如果学习的对象是武道的话,每一点进步,每一点收获,路明非都能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这登天之阶的攀登过程,在路明非看来,就是和一个又一个值得一战的剑客交手,在这个过程中汲取养分,印证方才习得的混血种战斗技巧。 果然,劲力和龙血有着相当之大的区别。 这个是…… 路明非盘膝坐于六十六层台阶。 对面是老者模样的陶俑。 陶俑也不急的进攻,只是静静看着路明非,黄金瞳中隐含笑意。 虽然尚未走完登天之阶,但这个少年已经得到所有英灵的认可。 他们都是一些死去多时的亡魂,除了这一身后世失传的绝学外,别无牵挂。 如今来了个路明非,对于陶俑们来说,他就是黑夜中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了! 路明非沉思的双眼骤然一辆。 是心魔! 路明非终于想通,混血种武道,或者说龙血武道,和九州武道的区别在哪里。 在于心魔。 每个混血种都有两个人格,为超百个半死侍做过手术的路明非对此心知肚明,混血种平时表现在外的人格是人类人格,另外,他们还有一个隐藏的龙类人格。 在路明非看来,龙类人格之于混血种,便如心魔之于武者。 人类人格代表理性,龙类人格代表兽性,两者相互对立,而混血种便是日日夜夜处在两者对立的中间态。 因此,混血种的战斗技巧,或多或少会带上龙类的影子。 单纯以人类的角度出发思考,肯定会误入歧途,无法彻底理解混血种的战斗技巧。 必须加入龙类人格的思考维度。 对路明非来说,以龙类角度出发思考什么的,完全没有经验,怎么做也不知道。 但如果将之换做心魔,路明非就太有经验了。 可以说放眼九州天下,都没有人会比路明非更有经验。 盘膝而坐的路明非手成剑指,在面前来回比划,嘴上念念有词。 对面的老者陶俑看地笑呵呵,伸手做出捋胡须的动作,却摸了个空,陶俑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陶俑,可没有胡须,摇摇头,黄金瞳中流露出苦笑之色。 真是,这个少年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琢磨剑理的老夫,一时间竟是分不清,给忘了老夫早已死去多年。 陶俑心中感慨万千,再次看向路明非,看着这个少年比划剑指,看着他毫无焦距的双眼,陶俑却好似在这空无一物的眼神中,看到万千剑气。 那是一条崭新的道路。 独属于眼前这个少年。 路明非只顾着想,完全忽略了周遭所有。 入魔和清醒,两者的中间态么…… 不对。 燕返更偏向于入魔,讲究的就是有我无敌的决绝。 也不对,十六夜舞更偏向于清醒,十六夜舞迷惑的是敌人,自身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 还不对,千业一斩…… 一个又一个想法如同泡沫,生出又破灭,路明非不停否定,但他却从不曾气馁,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想法。 相反的,越是否定,路明非的双眼便越是明亮。 他能感觉到,距离自己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近了。 收起剑指,转而握拳,路明非盯着瞧了许久,又把拳头展开,化作剑指。 这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慢慢的,路明非翘起嘴角。 他摇摇头,啪的一拍大腿。 我都在想什么啊! 找什么精确的数值! 管他到底是更偏向于入魔,还是更偏向于现实。 哪里来的这么精确! 偏向哪边还不是看我心意。 我高兴入魔,就入魔,我高兴清醒,就清醒。 全然存乎一心。 是了,是了,是了! 再一次,当初于天地阁创造开天桩的感觉浮上心头。 路明非确定观想图景时,胆大妄为的只用一笔。 一笔分阴阳,定清浊,有过去未来。 一笔开天。 而在这一笔之前是什么? 答案在路明非心中呼之欲出。 在这一笔之前,自然是混沌。 我无需刻意寻找清醒与入魔的中间态。 我所应该找的,是这两者的混沌态。 这位来自九州的阎罗,镇压天下无一不从的武林魁首,从未有一刻如今日般,对混血种一词有如此之深的了解。 所谓的混血种啊。 就是龙类与人类之间的混沌态。 而找到这个混沌态,也即对混血种而言的,明悟本心。 这便是,龙血武道的起点。 路明非张开的手掌用力握紧,一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知道,这条路从哪里开始了。 而且,龙血武道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给觉醒后的路明非提供战斗手段。 龙血武道的意义还在于…… 路明非眼前出现体表长有鳞片爪牙外形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的半死侍小孩。 以及始终被杀戮欲望影响血统不稳定的鬼。 路明非银针刺穴治标不治本,一人之力始终有限,不知道多少半死侍和鬼等着他,路明非就算累死也救不过来。 现在,治本的办法来了。 龙血武道脱胎于九州武道,却有其特殊之处,根基为混血种的龙血,辅之以龙类人格和人类人格的碰撞,这是一条崭新的道路,是九州的阎罗为此方世界的混血种开出的道路。 不了解龙血的路明非肯定创不出来。 太了解的话也创不出来。 比如若是路明非一上来就有四大君主级别的血统,甚至更高,路明非也不会理解普通混血种的痛苦。 这和有没有同理心没关系,只是单纯的,路明非没有处在那个环境,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没有过从无到有慢慢拥有慢慢掌握龙血的经历,所以路明非无法理解。 如今不同。 踏上登天之阶,路明非的龙血逐步解封,一点一点掌握混血种的力量。 在这一过程中,龙血武道的种子,在他心中悄无声息开始萌芽。 以至于在六十六层,路明非定下一点。 龙血武道,也自此而始。 “很开心么,小友。” “是啊,很开心。” 老者陶俑摇头。 “可惜无酒,不然,真该与小友浮一大白。” “这又何妨!” 路明非持剑在手,利落起身。 “无酒有剑,足矣。”、 “哈哈哈!” 老者陶俑抚掌大笑。 “是极,是极!” “小友所说,是极是极。” 小声一止。 老者陶俑在路明非对面摆好架势。 一瞬间,气势变了。 他不再是和蔼的老头,而是手上染满鲜血的屠夫。 隐约间可以嗅到扑鼻的血腥味。 喊杀声在耳畔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耳膜也要炸裂。 “老夫,八百人图!” 摄人杀气却好似丝毫都不能影响到路明非。 路明非只是恍然点头。 “难怪我说,为何这六十六层只有你一人。” “这般气势。” “老伯,杀的人不少啊。” 老者陶俑黄金瞳的光跳跃有如鬼火。 “哈哈哈。” “小友。” “你这话可就差了!” “老夫死了不假,但老夫这双眼可还没瞎。” “在小友面前,老夫可不敢说什么杀的人多。” 路明非淡淡一笑。 “同类之间的吸引么?” “这么说起来,我杀了多少人?” 路明非想了想,摇头。 “记不清了。” 老者陶俑黄金瞳骤然一凝。 这感觉是…… 模糊的光影在路明非身周回荡。 像是高温下的水蒸气升腾而起。 有什么庞大的图景要在路明非身周展开。 明明是陶俑,明明早已死了,但此刻的老者陶俑,竟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砰砰乱跳。 当然,他肯定没有心脏。 这只是幻觉。 呵。 老者陶俑自嘲一笑。 老夫竟会因一小鬼紧张到这般田地!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释然。 也是。 毕竟小友是要挑战那一位的存在啊。 模糊光影在路明非身周蒸腾,有如火焰燃烧,在下一秒,却是统统化作虚无,归于寂静。 路明非暗暗摇头。 “失败了么,小友。” 老者陶俑鬼火般的黄金瞳凝望路明非。 “是啊,失败了。” 路明非回答得很是坦然。 “真可惜啊。”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 路明非说。 “本来这也只是尝试,我真正要用的,是这个。” 路明非手成剑指,点住眉心。 老者陶俑浑身一震。 这是…… 一股较之先前更为磅礴更为恐怖的压力降临。 不,在实际强度上,此时和之前,或许持平。 但此时的威压对于老者陶俑,更有着某种来自本源的压制。 是了! 老者陶俑反应过来。 这是,血统压制。 心中正是划过这样一个念头,老者陶俑的黄金瞳骤然收缩。 这……这是! 他看到路明非放下点住眉心的剑指。 他看到路明非缓缓把头抬起。 他看到一双流淌有榕江的黄金瞳。 还有。 他看到少年身后青铜与火的树。 路明非点燃他的黄金瞳,笑道。 “龙血武道,自我而始。” (本章完) 473 混血模式 混沌态要的是人类人格的理性和龙类人格的兽性碰撞,要的是清醒和入魔互相交融,路明非也是一时兴起,尝试着把入魔的角色从龙类人格换做阎罗。 老者陶俑之前看到的在路明非周身升腾起来的幻象虚影,本质是展开的无望天。 但很可惜,失败了。 对此路明非早有预料。 无望天可以展开,证明理论可行,最后依然失败的原因,大概是破碎的青铜面具。 路明非心中闪过诸般念头。 自九州来此方世界的过程中,青铜面具破碎,同时寄托其上的路明非心魔阎罗,以及阎罗的外罡领域无望天,尽皆无法感应。 在路明非的构想中,踏上龙血武道能勾引出混血种心中的1第二人格,或者说龙类人格,有如黑白交汇形成太急,混血种两个人格分别占据太急的黑白两边。 本来路明非得踏上登天之阶极高处,借助一个又一个陶俑死后对龙血的解封,才可点燃黄金童。 如今因为龙血武道,路明非提前点燃黄金童,唤醒深埋于体内的龙血。 但……这棵青铜与火的巨树……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想不通,为什么他点燃黄金童,会在身后浮现这样一棵巨大的青铜与火之树。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路明非被天丛云剑拉入到的,基于白王权柄建立而起的精神领域,或者心象世界,此时此刻在外界,路明非还好端端站在主殿神龛前,保持触碰天丛云剑的姿势。 所以,青铜与火巨树的图景,也仅只是展现在路明非精神领域而已。 不过,应该是本质的影响,龙血武道和龙血同源,异于九州武道。从而,龙血武道唤醒了路明非的第二人格,未能唤醒阎罗,路明非想要再次展开无望天,或许只能在回到九州后,想办法修补青铜面具了。 至于其他办法,或许无需回到九州,在龙族世界也有修补青铜面具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着眼点还是落在修补青铜面具这点上。 “这是什么……” “武道。” “武道……” 老者陶俑缓缓咀嚼这个词,再看亮起黄金童的路明非,以及他身后参天的青铜树。 “哈哈。” 他大笑。 “能见识到这般有趣的事。” “真是一大幸事!” 老者陶俑一低头,鬼火般的黄金童跳跃不定,夜枭似的笑声有如沉闷至极的滚滚雷霆。 “别死了,小鬼!” 这是路明非踏上登天之阶以来,碰到的最强一个敌人。 他的战斗经验极其老辣,剑法凶狠,往往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给路明非留下深刻伤痕。 老者陶俑仿佛化身为一头凶兽。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按说没有痛觉的陶俑,应该极其适合才是。 但老者却是烦躁的大吼大叫。 “无趣!” “无趣!无趣!无趣!” “这刀剑砍在身上,怎的一点痛楚也无!” 老者陶俑哇哇怪叫。 就连疼痛和死亡也无法使这头凶兽退却,只能叫他更为兴奋。 除了没有痛觉,对于路明非这样一个对手,老者陶俑可以说是满意至极。 他如凶兽。 路明非也不遑多让。 明明是两个手持刀剑的人互砍,但给人的感觉,却好似是两头凶兽在用尖牙利齿互相撕咬。 龙血武道初创,还只是框架,相较于九州武道,目前路明非能动用的手段极其有限。 不过,只是这一双点燃的黄金童,就给路明非带来了巨大的增幅。 以及,龙血武道的特殊状态。 老者陶俑完全把路明非的身份抛在脑后。 什么那位存在的挑战者。 什么青铜与火的权柄。 统统不放在心上。 在老者陶俑眼中,路明非只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仅此而已。 他是八百人图,但不是杀人狂,他的剑从不对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儿童,死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盛名在外的剑客。 当然,这并不就意味着老者陶俑是好人,他也从不以好人自居,他只是用半生的时间去追寻心中剑术的极致,在四十岁那年一个平静的晚上,他吃过晚饭,拿上砍柴用的刀,和家中妻子儿女说“我走了”,从此拉开一个传奇的序幕。 八百人图的剑下只有剑客的亡魂,此话一点不假,也曾有死去剑客的遗霜苦学技艺,身怀血海深仇,找他厮杀,他也不推辞,一一应了,只是最后总是留了一手,不取复仇者的性命。 随便世人怎么说,他的剑下只有剑客亡魂,厮杀也只为更为精妙的剑术,这是在四十岁的那一晚就做好的决定,至死不改。 有人提醒过他,总是留手,终有一日因此送命,老者听是听了,依然我行我素,果然,最后老者死于一个复仇者的奇毒。 死的时候瞪着眼睛,怎么也合不上。 世人议论纷纷,争论剑魔为何死不瞑目。 很多人都觉得他这是还想杀,没杀够,这个说法的支持者特别多,很快占据主流,慢慢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是还想杀,没杀够。 直到后来公认的第一剑客在与人闲聊时提起来,给出一个不同看法。 “是不甘心吧。” “因奇毒死,而非同为剑客的决斗,不能死在同为剑客的剑下,大概,剑魔也不甘心吧。” 老者陶俑浑身伤痕累累。 黄金童却越来越是明亮。 这双眼睛便好似是要直接烧起来一样! “小鬼!” 他咆孝。 “老夫未曾与人学过一天剑术。” “打起架来也无章法。” “老夫只知道,决斗切磋,管你什么流派,什么剑术。” 两者的剑碰撞。 老者陶俑如野兽般嘶吼。 下一刻,他合身撞来,肩膀抵住剑锋死死压下,陶俑表面碎裂,剑身嵌入肩膀,老者黄金童光芒大盛,用全身力气狠狠把剑披下。 这不要命的作风,收效显着,老者陶俑这一披,威力奇大,本来在路明非点燃黄金童后,单纯的身体素质老者陶俑已是不如。 但这一披,他竟还是硬生生披飞路明非。 明明老者陶俑的样子看起来比路明非更为凄惨。 他却好似得了大胜般仰天哈哈大笑。 “看到了么,小鬼!” “管你什么剑术什么流派!” “只有能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 路明非捂着胸口站起来,点燃黄金童后,自愈能力也得到增幅,只是片刻,他的伤已不成大碍。 “老伯。” 路明非咧嘴,笑了笑。 “说的挺有道理。” “就是你这下手,还挺重啊。” 老者陶俑看着路明非身上飞快愈合的伤口,不由摇头。 他忽然想啊,自己这又是陶俑又是英灵的,按说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但和路明非比,到底谁更不像人,还挺值得商榷。 老者陶俑也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路明非表现出来的恐怖自愈能力,只是理想状态下他的血统的表现,是某种可能性,属于未来,如今尚未兑现的潜力。 但能拥有这种程度的潜力,已经很是恐怖了。 “再来吧。” 路明非随意摆了个姿态,竖起的黄金童,盯住老者陶俑。 “老伯。” 老者陶俑畅快大笑。 “好!” 他没念过书,也不识字,说不了文绉绉的句子,再开心,也只是一句“好”便罢了。 虽然只有一个“好”字,但老者陶俑当真是无比畅快,无比开怀,能与强者切磋,是他毕生心愿。 两头凶兽再次碰撞到一起。 只是这一回,可以在路明非的招式中,看到些许老者陶俑的影子。交手不久,老者陶俑便是发现了这一点。 他也不恼,反而是畅快大笑。 “好!好!好!” “干得不错嘛,小鬼!” “老夫这把剑,没什么流派,也没什么讲究。” “老夫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生死间挣扎下来的烂命一条!” “你要能学,尽管学去便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伯!” 路明非的进步肉眼可见。 他就像是一块干瘪海绵,如饥似渴的汲取老者陶俑的剑术技艺。 和老者陶俑的战斗,是路明非踏登天之阶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 也是路明非进步最大的一场。 以混血种的身份,学习崭新的战斗技艺。 尽管老者陶俑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什么战斗流派也没什么技巧,但死在他剑下的大剑豪不知凡几,其实,老者陶俑根本也用不着学习什么剑术技巧,怎么用剑,怎么战斗,怎么杀戮,这些的道理统统已经刻入他的骨髓,形成本能,如常人吃饭喝水般信手拈来。 饶是以路明非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老者的确是个人物,如果放他去九州,专心于剑,说不准又是一个响当当的剑客外罡。 最令人惊喜的是,老者陶俑的剑法是路明非所未见过的,也是最适合路明非的,他疯狂汲取养分,化作血肉,填充入龙血武道的框架之中。 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灵光在路明非心中酝酿,化作种子,破土而出。 老者陶俑微微点头。 撤后一步,两人分开。 “小鬼!” 老者陶俑直勾勾望着路明非。 “你似乎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路明非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 “只是雏形而已。” “哦!” 老者陶俑惊异出声。 “只是雏形便有这般威视,如此说来,是比老夫想象中的更加了不得啊。” “不知老夫是否,有幸一观么?” “老伯你想看的话。” 路明非给人的感觉陡然一变。 一种矛盾又协调的气势出现在他身上。 “我一直在思考,龙血武道的路,该怎么走。” “想了很久。” “这和我熟悉的不一样,没有劲力,有的是血统。” “但简单的把劲力换成血统就行得通么?” “还有龙血的隐患,龙类人格和人类人格的矛盾,混血种只能在这两者间挣扎,随时有堕落的风险。” “武道或许是一个出口。” “我希望龙血武道能调和混血种的神,安抚杀戮意识,达成两个人格的协调统一。” “但两者的碰撞又极其重要不可缺少。” 路明非轻笑。 “说到底,混血种就是非人非龙的存在啊。” 尊贵又凶狠的黄金童看向老者陶俑。 充斥路明非双眼的是不符合他少年外表的暴虐疯狂。 “也是多亏了你,帮助我完善这一招式。” “龙血武道:混血模式。” 路明非消失了。 瞬间老者陶俑童孔骤缩成针尖大小。 他仓促间竖剑在前。 铛的一声勉强拦下。 老者陶俑只觉得湖口发麻,心脏砰砰狂跳。 这种压力!这种压力!这种压力! 简直…… 老者陶俑黄金童射出狂喜的光芒。 太美妙了! 在老者陶俑的感觉中,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死侍。 一头有理性会思考,懂的进退,压抑**,还会战斗的死侍。 说起来,这样的存在,和龙有什么区别? 或许区别只在于血统浓度了吧。 战斗的天平向一边倾斜。 战况完全呈现一边倒状态。 之前还能与路明非势均力敌的老者陶俑,此刻完全处在下风。 路明非在开启混血模式后,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在野性和理性的状态间来回切换,战斗风格千变万化,无论千业一斩还是十六夜舞,尽皆信手拈来,且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不,是比原版剑技更加的强大。 这是路明非为龙血武道创造的第一层台阶。 一旦混血种开启混血模式,也便代表他们就此踏上了龙血武道。 路明非进攻有如狂风骤雨。 在混血模式的状态下,只要隶属于混血种的剑技,路明非都能完全的施展。 以至于到得后来,路明非干脆放弃剑技,纯粹依靠本能,这是在使用老者陶俑的战斗风格。 他却是反过来把老者陶俑盖过一头。 尽管处在绝对的劣势,但老者陶俑并未放弃,他依然不顾一切的战斗,犹如穷途末路的凶兽。 两双黄金童对上目光。 老者陶俑一愣。 他在路明非充满暴虐的眼眸深处,看到一点亮光。 无比清醒,无比镇定,无比理性。 暴虐和冷静同时出现在一双黄金童里。 “这就是……” “嗯。” 路明非澹说。 “用理性思考,用野性战斗。” “达成人与龙的平衡。” “这就是,混血模式。” 老者陶俑哈哈大笑。 而后他以更疯狂的姿态迎上路明非。 一如扑火的飞蛾。 “小友,老夫有事相求。” “您说。” “请用剑杀我。” “好。” 老者陶俑目露笑意。 “那便,无憾了。” 474 暴血 路明非捡起老者陶俑的剑,向摊在地上的碎片残骸点头。 “我收下了。” 黄金瞳微微闪烁,金属的剑跟着一动。 路明非的手紧了紧。 他熄灭黄金瞳,脸色可见几分疲倦。 路明非的血统不是自然觉醒,以他的潜力,按说应当是攀登到台阶的至高处,才有可能觉醒。 他是凭借龙血武道强行唤醒的第二人格,从而点燃的黄金瞳。 基础未稳,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但不能停下。 在战胜陶俑后,留给路明非的休息时间很有限。 连续不断的战斗,只有一直胜利下去,才能有登临最高处,直面王座的资格。 六十七层台阶。 还是两尊陶俑的配置。 交上手,路明非目光微闪。 剑术一般,无甚出奇,恢复成一层台阶程度。 那么…… 路明非目光一扫,便发现陶俑的异状。 先前留下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这还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到有自愈能力的陶俑。 速度型,力量型,技巧型,那么这次的应该是自愈型,或者说体质型。 摸清楚这一点,路明非心中有了计较。 剑法一变,转为狂暴猛烈,路明非施展开一套六十四曾陶俑的剑法,名为不都御斩。 古代日本传说中有一尊名为建御雷神的神明,极为善战,曾用一把灵剑斩杀大熊妖怪的事迹流传,而这把斩杀大熊的剑,名为不都御魂。 由此可见,敢于以不都御斩为名,这套剑术的狂暴刚烈,可谓已极。 体质型陶俑的自愈能力是个相当棘手的特性,何况每向上一层,自愈速度还会翻倍提升,若是陷入持久战,和体质型陶俑拼消耗,路明非必将处在劣势。 解决之法也简单,正是路明非如今施展,以至刚至烈的剑术,破去万法。 任凭你自愈能力再强,只要我杀的够快,在你痊愈前杀死你,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是摆设。 六十八层…… 六十九层…… 七十层。 路明非的速度越来越快。 体质型陶俑对他构不成威胁。 就算不点燃黄金瞳,在一次觉醒后,处在平时常态下的路明非,比起最初也有相当程度的进步。 而且这个过程还在持续。 随着杀死陶俑,路明非的血统也在相应解锁。 速度型陶俑解锁的是速度。 力量型陶俑解锁的是力量。 那么体质型陶俑解锁的自然是体质。 路明非的呼吸逐渐平缓,有心的力量从身体里冒出来,握剑的手越来越有力。 看来我给它们取的名字还挺贴切,自愈能力只是一部分表现,并非全部,体质型陶俑的体力也是特长。 说来,又是自愈又是体力,体质型陶俑还真是擅长持久战,若是没有足够手段,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一旦战斗的时间被拖长,必将陷入泥潭,就算取胜,在这一层消耗过多的精力气力,也不值得。 八十层。 八十一层。 八十二曾。 在体质型陶俑后,路明非又精力了目力行陶俑,这一种陶俑特别擅长进攻,但在路明非面前还是不够看。 有趣的是,目力型陶俑还自带威压,他们的黄金瞳会给人以压力,叫人下意识想要下跪臣服。 龙威么? 路明非想起西方传说中的巨龙,这种传说生物有着名为龙威的能力,巨龙可以借此威慑其他动物,不用动手就能轻松获取食物。 但威压这种能力说到底还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制。 路明非的血统让老者陶俑都看不懂,以为是某位尊贵至极的存在,相比较于这些陶俑剑客,路明非怎么可能会是下位者,他是上位者才差不多。 目力行陶俑也陆续倒在他的剑下。 路明非发现自己看的更清楚,动态视力也得到一定增强,这还只是常态下的自己,若是点燃黄金瞳,进入混血模式,肯定更为可观。 仰头望去,剩下的台阶不多,已是即将可以抵达至高的王座。 盘踞在王座之上的黑影,显出些许轮廓,嶙峋莫名,却隐约有着人类外形,路明非眯着眼,一时间竟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怪物。 不管了,无论什么,杀了就是。 路明非笑了笑。 他捡起地上的剑,和背后密密麻麻的剑绑在一起。 紧了紧绳子,打上死结。 一路来陶俑的剑,路明非都捡起带着,一把未落。 路明非踏上九十层台阶。 两尊陶俑映入眼帘。 路明非一愣。 怎么看起来和第一层的基础型陶俑……长得一模一样? 须知,无论是速度型力量型还是体质型,他们的武器或者服饰,都有所区别。 按道理层数越往上陶俑越强才是。 怎的在这九十层却出现了一尊和基础型一模一样的陶俑? 灰尘扑簌簌掉落,黄金瞳亮起,竖起的瞳眸咕噜噜转动,看向路明非。 要来了么? 路明非准备迎击。 陶俑却未在第一时间冲来。 有某种变化在他们身上发生。 黄金瞳的光愈加明亮,陶俑·表面开裂,形成有如龙鳞的纹理。 不仅如此,感觉,他们给人的感觉也变了。 更加夺人心魄。 龙鳞陶俑化身匹练似的剑光袭向路明非。 路明非眯眼,横剑在前,将之招架。 持剑的手震了震。 这速度,这力道,这体质,这威视。 路明非和龙鳞陶俑对视。 全方面的强化么? “暴血。” 路明非感到意外,深深的看了眼龙鳞陶俑。 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稀奇。 说完一句话后,龙鳞陶俑再次恢复沉默,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错觉。 不过路明非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什么错觉,龙鳞陶俑绝对开口,说了一句……暴血。 暴血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施展千业一斩,逼退龙鳞陶俑。 心中快速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某一刻,龙鳞陶俑之前的变化浮现在路明非眼前。 本来还只是基础型的外形,忽的就变成龙鳞陶俑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是在基础型之上的强化。 这种强化的手段就叫做暴血。 路明非目光越来越亮。 暴血暴血,顾名思义,这是对血统下功夫。 对了,就是这样。 混血种的根本就是血统,血统越高,混血种的速度力量体质,甚至他们的言灵,都会相对应的提高。 可以说血统直接决定了混血种的强大。利用暴血技术,提升混血种血统,从而获得更大的力量。 这就是混血种变强的方法。 那么,我呢? 路明非陷入沉思。 身体却在自然而然施展各式剑法。 暴血对我有什么帮助? 首先,混血种可以用暴血精炼血统,这种事我当然也能做到,多看几次暴血,大概也能摸索到一些门道。 但只是暴血就行了么? 我的战斗手段是什么…… 路明非问自己。 这个问题他就能回答。 当然是龙血武道。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暴血的技巧给融入进龙血武道? 这个问题路明非就一时半会给不出答案了。 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能给出答案。 因为龙血武道是独属于路明非的道路,才只是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无法立刻获得答案,路明非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兴奋。 这有什么。 莫非我还想不出么? 路明非有强大的自信。 他认为自己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这是征战九州镇压武林,一场场战斗和胜利,积累下来的自信。 路明非留心观摩龙鳞陶俑的出手。 同时在脑海里回忆其在暴血之前,还是基础型陶俑时的姿态。 默默将两者对比,找出他们的异同。 全方位的增幅,还有,比起之前,战斗风格更偏向野性,也就是说,把自我往龙类人格推了一大步么? 不对。 精神方面或许是暴血的副产物,后遗症,暴血是精炼血统的技术,从而强行提高龙血在混血种体内的浓度,手法太粗糙了,但很有用。 暴血只是暂时的,一个混血种体内的血液总量恒定,假设一百毫升精炼出十毫升的血,一个混血种能精炼的血量也就那些。 而且暴血只是对混血种鲜血的加工,若是精炼血更换,混血种骨髓创造而出的新血依然还是老样子。 一个B级混血种或许可以通过暴血从而拥有A级的精炼血,然后获得A级的战力,但这个混血种的本质还只是B级,精炼血燃烧殆尽,就会被打回原形。 而且暴血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九十四层台阶。 路明非击溃这里的两尊龙鳞陶俑。 近十场战斗,路明非累积了大量经验,对暴血有了深刻认识。 但遗憾的是,这些只是陶俑,而不是血肉之躯。 暴血只是陶俑模仿而出的状态。 尽管在权柄加持下极其接近了混血种开启暴血的状态,但终究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差了一线,这一线之差就使路明非觉得遗憾。 路明非有很多心得,关于如何把暴血技术融入龙血武道,但还不够,想要真正完善,还差了什么。 暴血有其弊端,混血种将难以控制的沦陷,人性给龙性让路,但暴血只是精炼血统,缺少了修神的法门,混血种无法掌控暴增的力量,就算反复精炼血统,最后把体内流淌的鲜血无限推向百分百的龙血,混血种也无法真正化龙。 路明非想着。 我在天地阁看过很多养神法,或许可以找到合适的一个。 适合混血种的养神法么? 还要融入到龙血武道的体系中去。 混血种,混血种,混血种…… 路明非一边打,一边想,登上一层又一层台阶。 可是路明非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法子。 直到他也数不清的一层台阶。 路明非击溃陶俑,忽的停住。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又低头看向地上的陶俑残骸。 路明非眼睛越来越亮。 “是了!” “是这样!” “在混血模式之后,就应该是……” 笑容在路明非脸上绽开。 巨大的满足感充满他的内心。 如果说混血模式是龙血武道的起点,那么这条路之后该怎么走,通往什么方向,甚至最后抵达的终点,一应细节在路明非心中都逐渐有了雏形。 这很好,非常好。 路明非跃跃欲试。 他很想看看龙血武道的终点,会是什么样子。 和九州武道的武圣比起来,又是孰高孰低。 一念及此,路明非摇头轻笑。 我多想了。 虽说脱胎于混血种和九州武道,但龙血武道毕竟初创,还有很多问题,武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堪比神佛,想要与之比较,还是有些过了。 路明非仰头望向登天之阶最高处的王座。 继续吧。 镇守后面台阶的,都是暴血的龙鳞陶俑。 一直到路明非碰到一个再度暴血的陶俑。 除了龙鳞,还长出龙角,或是反关节,龙化特征更加明显。 同时,全方位的增幅也在加深。 单纯的身体素质已经完全碾压常态路明非。 再高深的技巧也无法弥补。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闭眼再睁开,黄金瞳点燃。 这是比所有陶俑都更为明亮的眼睛。 没有任何一尊陶俑能和路明非比。 或许在他们暴血之后的精炼血,才能和此时路明非的血持平。 龙血武道:混血模式。 撕碎牙! 二度暴血的陶俑败在路明非手中。 这是绝对的碾压。 路明非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残骸。 二度暴血么,在之前他早有猜测,既然暴血是对混血种血统的精炼,比如一百毫升的普通血精炼成十毫升,那么肯定还可以用相同的道理进行二度暴血,把十毫升的血精炼成一毫升,尽可能的剔除血液中人血的部分,留下龙血,不停推高龙血的浓度。 二度暴血的陶俑形象浮现在路明非眼前,比起人类,更像是怪物。 路明非忽然想,二度暴血之上还有么? 三度暴血甚至于四度暴血。 路明非抬头看着岩棉直到天上的台阶。 看样子,这些并非毫无可能啊。 他吐出一口气。 不管了。 加快进度吧。 陡然间,开启混血模式的路明非有如一阵风暴,席卷而上。 陶俑复苏,亮起黄金瞳,一度暴血,二度暴血。 路明非身影闪过,二度暴血陶俑化作残骸。 继续!继续!继续! 登天之阶好似有所回应。 陶俑复苏的速度越来越快。 路明非开始跑起来。 果然如他所料,二度暴血后是三度暴血。 (本章完) 475 最后的台阶 面对三度暴血的陶俑,只论身体素质,路明非已占不到便宜。 好在随着登阶,路明非的血统也在解封,各方面身体素质都在提升,不至于被三度暴血陶俑落下太多。 但若只是如此,路明非登阶的势头肯定会受阻,慢下来,不能继续奔跑。 王座还在天上。 路明非向上望去一眼。 我可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类似九州武道的神异么? 混血模式的神异,我还没见识过呢。 记得是叫,言灵吧。 路明非反手一剑,割断死结,一把把金属长剑解开束缚, 在落下前,一股奇异的力量作用在上面,仿佛有无形的手掌握住这些金属长剑,一把把竖立起来,立在路明非身后,形成剑墙。 路明非奔跑的脚步丝毫不停。 反而更快。 剑墙如影随形跟在路明非身后。 登上一层台阶。 陶俑几乎瞬间解封,复苏过来,灼灼黄金童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目光一扫。 剑随心动。 肃杀悬浮于身后的剑墙有如得到将军命令的千军万马,齐刷刷冲刷向陶俑。 只一次冲刷,三度暴血的陶俑化作齑粉。 路明非席卷而过。 三度暴血陶俑遗留的长剑玎珰落地,在路明非跑过时,又好似有了灵智般自行飞起,融入到路明非背后的剑刃风暴里面。 就这样,路明非跑得越来越快,没有陶俑可以阻挡他的脚步,他在登天之阶上刮起一阵狂风,沿途所有陶俑,都是被路明非吹得七零八落。 换个人可做不到路明非这般。 就算实力再强,登阶到这般高度,怕是早已力竭。 毕竟击溃陶俑得到的是解封血统,挖掘潜力,而不是吸收陶俑的力量,两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普通混血种早在几十层台阶,就已经挖掘完全部潜力,哪怕是卡塞尔的s级,蛇岐八家的皇血,三百层也差不多是潜力到头。 在潜力到头后,上面的台阶就得完全靠自己,不会再有新的力量补充,就算向陶俑学习技巧,学习新的剑术,但是在纯粹的身体素质碾压下,再高的技巧也有尽头。 说是四两拨千斤,但若是万斤,万万斤呢? 说到底,这条通天路本就不是给混血种准备的。 路明非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对于盘踞在至高王座的黑影,路明非心中也是有所猜测。 登上一级级台阶,消耗的精力体力,在解封的血统滋养下快速恢复,一者消耗一者恢复,两者在路明非体内形成动态平衡,剑刃风暴声势之大一如天灾,路明非仿佛掌握自然权柄的神明,没有陶俑可以抵抗剑刃风暴的席卷,四度暴血也不能。 路明非目光一凝,四度暴血的陶俑形象映入眼帘。 黄金童,龙鳞,反关节,龙角,龙尾。 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丝人类的痕迹。 彻底沦为龙类。 四度暴血的陶俑已经很强,单单用剑刃风暴解决起来有些吃力。 我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路明非在心里对自己说。 当然不。 黄金童一闪,剑刃风暴之中,一些金属剑亮起红光,剑身温度迅速上升,赤红逐渐灼目,以至于到最后,金属剑腾的一下冒起火焰。 “去!” 剑刃风暴配合火焰,四度暴血陶俑坚硬龙鳞也得告破,路明非一心多用,操控多把长剑围攻陶俑,饶是四度暴血的陶俑,在完全发挥出言灵威能的路明非面前,也是脆弱有如土鸡瓦狗,一击即破。 两级台阶后,几把燃烧火焰的金属剑分崩离析,化作碎片,掉在地上,就算是路明非的言灵,也无法感知,无法操控。 路明非毫不意外,对此心中早有预料。 我的言灵很有趣,可以同时操控金属和火焰,放眼九州的神异,也能排进前列。 可惜在精细程度上稍逊一筹,,比较粗糙。 但金属和火焰,嗯,或者说是青铜和火焰,用得好了还是能给战斗提供不小助力的。 两个配合起来,四度暴血的陶俑也不是对手。 就算五度暴血我也有把握战胜。 就是…… 一个疑惑划过路明非心头。 我看过言灵周期表,也听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讲过周期表尚未收录的言灵,但同时掌控青铜和火焰的言灵,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到底是什么? 念头一闪而过,路明非并未深究,如今是战斗的紧要关头,路明非的势头刚刚起来,必须保持下去,不可以分心。 金属和火焰的能力相互配合,固然强大,就是有些费剑,路明非缴获自陶俑的金属剑经不起他使用,往往两三级台阶就得告废。 好在路明非有先见之明,早早准备了大量金属剑备用,加上击败陶俑后还可以缴获新的,倒不用担心金属剑不够用。 到后面的陶俑,一开始就是四度暴血的样子,路明非暗暗想,也不知道这是登天之阶有意为之,免得从基础型开始一度度暴血浪费时间,还是说,四度暴血是分水岭,一旦混血种四度暴血,就将永远保持龙化姿态,无法恢复人形。 路明非觉得很大可能是后者。 暴血…… 路明非目光一闪。 这还真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五度暴血。 路明非伸手一招,在剑刃风暴里摘了一把剑出来。 剑身上狂暴的火焰在触碰到路明非手掌的上一秒迅速熄灭,乖巧得如同摇着尾巴的宠物。 路明非自己持剑,配合剑刃风暴和火焰,杀了上去。 五度暴血的陶俑死在他手中。 就这样一直打,一直杀,路明非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登天之阶顾名思义,一直延伸直到天上,具体多少台阶路明非已数不清,只记得不停不停的跑,杀了多少陶俑他也记不清或许它们的残骸足以磊成巍峨雄山。陶俑们暗暗讨论,讨论路明非的血统,讨论路明非的意志。 路明非不是普通混血种已是所有陶俑的共识,至于他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陶俑们不敢多想,只是偶尔会将目光投向盘踞于至高王座的黑影。 此外,比起血统,路明非的意志更是令人惊讶。 有人曾经因为目睹杀猪的场景,从此戒了荤腥,他们说猪在死时的眼神,像极了人类,于心不忍。 这还只是杀猪,如果杀的是人呢? 杀戮这件事本身就不好受,更何况是大量的杀戮,哪怕对象是陶俑,但陶俑里的都是混血种灵魂,路明非承受的压力很重。 更何况,流水线工作的工厂被称为物化工人的魔窟,长时间重复机械性工作这件事,会给人的精神带来巨大压力,有些高强度工厂跳楼事件屡见不鲜。 而这还只是机械性重复拧螺丝这样的工作。 如果把拧螺丝换成杀戮呢? 造成的精神压力只会高不会低。 所以,数量多到好似无穷无尽的登天之阶,一方面是考验血统潜力,考验难度之高,混血种想都别想,三代种的纯血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另一方面也是考验意志。 考验你是否会在大量的杀戮中迷失。 迷失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陶俑们在他们的交流频道讨论着。 不知道路明非会在什么时候迷失,又需要用多久恢复清醒。 陶俑们各抒己见,有的说再过十层台阶,有的说再过百层,但没有人相信路明非会保持清醒一直到最后。 毕竟路明非的样子看起来也太年轻了,攀登到这里潜力还未用尽,只能说潜力很大,但一个少年郎而已,潜力大归潜力大,也只是天赋罢了,少年郎能经历多少战斗,多少厮杀,冷不丁承受这般大的心理冲击,迷失是肯定的事。 这是陶俑们共同的意见。 只是他们也很看好路明非,这小子的天赋是所有陶俑见到的独一档,就算路明非最后迷失,他们相信这个少年郎也一定能恢复清醒。 “该我去了。” “唷,这么快回来。” “惭愧惭愧。” “让我去会会这小子。” “哈哈哈,老兄怎么也回来这么快!” “哼,你能比我好到哪去!” 陶俑里寄居的都是强大剑豪灵魂,他们平时处在死亡空间,当需要镇守时,便会被召唤到陶俑里面,与挑战者战斗。 漫长历史以来他们碰到的挑战者很多,但是像路明非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既然是剑豪,骨子里肯定都是骄傲的,最开始被路明非击败还会嘴硬两句,说是被压制了实力,等到后面用全盛姿态,看自己怎么收拾这个小鬼。 可是到后来,当他们换上暴血的陶俑外壳,踌躇满志的准备给路明非好看时。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回到了死亡空间。 坚持时长甚至比不上前面用基础型外壳和路明非战斗。 理所应当的受到同伴嘲笑。 面红耳赤,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毕竟自己没坚持下来,这点是真的。 然而当后来一个个同伴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坚持的时间短,心态就平衡了。 什么嘛,原来不是我太弱,是这个少年郎太强。 这么一想就能接受多了。 慢慢的,他们甚至都开始真的比起来。 不是比谁在路明非手下坚持的时间长。 而是谁坚持的时间短。 “哈哈,我快吧!” “厉害厉害!” “佩服佩服!” “等着啊,该我了,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的快!” “哼,我回来了,怎么样!” “不愧是宫本前辈!” “好厉害!我一定会超过前辈!” “决定了,就以超过宫本前辈为目标努力吧!” “前辈!我一定会比你更快的!” “哈哈哈,很有干劲嘛,不过啊,小子,想要超过老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做好下地狱的觉悟了么!” “是!” 嘛,虽然画风有些奇怪,但剑豪英灵们也是在为了和路明非的战斗竭尽全力,先不管这个努力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就这个画面,还挺热血的不是么? 就是不知道如果让正在攀登台阶的路明非看见死亡空间里的画面,这个少年郎又会作何想法了。 “我快了!更快了!” “哈哈哈我做到了前辈!” “干得不错嘛,小子!” “前辈!” “小子!” 年轻剑客抱头痛哭,年迈剑客唏嘘不已。 何等的感人至深。 忽的有人问。 “说起来,这位还没迷失么?” 死亡空间一片寂静。 英灵们面面相觑,都能看到渐渐爬上彼此眼睛的惊愕。 死寂被打破,终于,有人喃喃。 “这……这怎么可能!” 犹如一块巨石砸入湖面。 英灵们的死亡空间人声鼎沸。 每一个剑客都在神情激动的争论。 “谁!谁是上一个和他交手的!” “是我。” “怎么样怎么样,他……” “状态很好,甚至,我觉得他比我还清醒。” “收到召唤了,轮到我了,我去看看。” “回来了回来了,怎么样,他迷失了么!” “没有。” “反而,怎么说呢。” “我觉得这位好像更清醒了。” 名为震撼的情绪在英灵间传播。 “等等。” 有人急忙问。 “谁记得,这位还有几层台阶登顶!” “三……”三层? “不,我负责镇守这一层,他上去了。” “也就是说还有最后两层?” “很抱歉,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现在,他只差最后一层了。” “最……最后一层!” 英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完登天之阶,这种事,几乎就毫无可能的事,居然……有人即将完成! 而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只要路明非击败最后一层台阶的镇守,他就有资格,直面王座之上的那位! “我记得,最后一层的镇守应该是……” “没错,是那位老头子。” “他人呢,已经去了么?” “不,没有。”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见到剑魔老头子了。” “不用找了,我没猜错的话,剑魔老头子已经走了。” “喂喂喂,我们都是死人,你说的这什么走了……” “等等,该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剑魔老头子,湮灭了。” “湮灭!” “呵,小鬼,你这什么表情,老头子湮灭也是他自己选的,我相信,能死在这位的剑下,老头子肯定很开心吧。” “话说回来,老头子湮灭了,那这最后一层台阶……” 英灵们看着彼此,忽然,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要不,我们一起上……” 就好像是往油桶里扔了点火星。 好战的火焰在英灵们眼中亮起。 “走!” “我去!” “加我一个!” “不知道老夫的千业一斩,这位用的怎么样了!” “还有我的十六夜舞!” 英灵们笑着,说着,一个个消失在死亡空间。 路明非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再上去,就是王座。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只是最后一层台阶的样子让他意外挑眉。 这里竟然一尊陶俑也没有。 所以,考验的是什么? 正当路明非思索是否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机关时。 一尊尊陶俑自地下冒出,渐渐复苏。 476 回归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见。 台阶仿佛泥潭,一个接一个陶俑冒出来,很快密密麻麻。 他们越过复苏过程,冒出台阶的同时,黄金瞳已经点燃,齐齐看向路明非。 “又见面了!” “不错嘛!” 路明非意外。 他听到陶俑们你一言我一语,陆续开口。 “没想到还真有人能走到这一步。” “还记得我么?” “千业一斩,用的不错!” 看着密密麻麻的陶俑,路明非慢慢回过神来。 “是你们!” 陶俑尽管做不出面部表情,但可以从黄金瞳读出他们此刻心情,路明非清楚的在他们眼中读出了笑意,有欣慰有赞赏,还有即将大战一场的兴奋。 路明非也笑了起来。 只是,奇怪,我怎么没找到老伯?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他最后的话。 “请用剑杀我。” 正是在和老伯的战斗中,路明非完善了龙血武道的混血模式。 一句话把路明非拉回战场。 “要开始了!” 传授路明非千业一斩的陶俑说。 路明非肃然点头。 “那么,” 撤去青铜与火的权能。 一把把金属剑好似流星插在地上。 望去有如林立的墓碑。 陶俑们目光落在墓碑上,流露出感慨的情绪。 “是我的剑。” “这把是我的。” “嗯,我的哪去了?”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早碎了!” 几个关系近些的陶俑彼此打趣。 热闹的场面在下一刻冷却。 路明非拔起最近的剑。 抬起眼,暴虐而冷静的黄金瞳,两种对立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一双眼眸,有着莫名吸引人的魅力,叫人情不自禁的深深凝视,移不开眼。 路明非开启混血模式。 他双手扶住剑柄,昂首挺胸,黄金瞳有如高高在上的君王,睥睨四方。 这是属于路明非的起手式。 是路明非在见识众多陶俑精妙剑法后,吸收精华,融会贯通,从而诞生而出的,属于他这路明非的一点灵光。 取百家之长熔为一炉这种事,听起来好似万般艰难,像是只有零星的几个天赋才情冠绝古今的人物才能做到。 实际上差不多也是如此,寻常人或者寻常的天才高手,想都别想。 恰好,路明非就行。 而且,还不是第一次。 路明非在天地阁创的开天桩,可比暴君剑法厉害多了。 “请!” “请!” 路明非持剑巍然不动。 陶俑正面攻来。 起步同时,完成数度暴血,最后停在三度暴血的阶段。 有陶俑躯体,他们当然可以把暴血程度继续推进,死了无非回归死亡空间,除非是自己活腻了,自愿选择湮灭,否则在皇帝权柄庇佑下的登天之阶,他们就是不死不灭。 但这最后的战斗意义非凡。 路明非没有使用言灵。 陶俑也不会使用四度以及四度以上的暴血。 这是他们无言的默契。 至于三度暴血,也是不得已为之,否则他们连混血模式路明非的一剑都接不下,这是纯粹的力的碾压。 路明非的黄金瞳锁定来敌。 他不动如山。 袭来的陶俑如黑夜魅影。 两者碰撞。 陶俑倒飞而出。 而路明非仍是持剑肃立,姿态有如暴君。 陶俑们面面相觑。 “谁看清了么?” “当然看清,这小子速度又不快。” 是的,正如陶俑不想占路明非便宜,不想简单粗暴的用力量碾压,路明非抱的也是相同想法,双方都把这场战斗视作一场考验,踏上登天之阶以来路明非在陶俑们手中学到许多混血种的剑法,如今是给他们看看,自己成果的时候。 一个个陶俑上来与路明非交手。 速度和力量差不多持平,他们这是纯粹的技巧比拼。 一个个和路明非交手,没人能占上风。 路明非的学习能力太强了,他的悟性好到叫陶俑们无法置信,很多人都在路明非的出手中看到自己剑法流派的影子,但又不只如此,明明是自己的剑法,经路明非的手施展开来,却是差点连他们自己都认不出,不是路明非没有学到位,而是学得太好了,更是在原版基础上推陈出新,进行优化。 有时候陶俑们都会奇怪的问自己。 这真是我的剑法? 什么时候我家剑法如此厉害了? 肯定是我太弱了,没发挥出剑法真正的威力。 什么啊,我说呢,怎么输给那家伙,原来不是剑法有问题,而是我太弱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只只陶俑化作泥土崩溃。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用来形容路明非真是太恰当不过。 在黄金瞳彻底熄灭之时,陶俑们的眼里,都有笑意。 虽然场面看起来是单方面的碾压,路明非也在血腥厮杀。 但给人的感觉,非但没有暴虐,反而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温馨。 真是一场奇怪的战斗。 一尊尊陶俑死亡,一点点火光飞向路明非身后青铜与火的巨树,完全血统的解封进度已到99.99%,无限接近于100%。 而如今,进度正在向100%不停推进。 同时,血统的提升把路明非带入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漆黑的龙翼遮天蔽日。 无数的龙类虔诚俯首。 他们在用龙类的语言高呼。 “陛下!” “陛下!” “陛下!” 而所有龙类的焦点,那尊万王之王,黑色皇帝,弥漫蛛网似纹路的黄金瞳,望向路明非。 路明非感觉很奇怪。 他只是看着,只是旁观,就好像一台摄影机,不要说做什么,就连思想也几乎陷入沉寂,只保留了最基本的信息接收能力。 这样状态下的路明非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点,明明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黑色皇帝,为什么他能一眼认出,这就是黑王。 黑色皇帝开口。 他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神明的时代……” 密布蛛网似纹路的黄金瞳闪过奇异的光芒。 黑色皇帝似乎在叹息。 但这又怎么可能! 他可是黑色皇帝,是至高无上的龙族共主,这个世界能有什么事,能令黑色皇帝叹息。 天地万物定格在这一瞬。 有如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 而下一秒,在琥珀最中心,一点裂纹开始弥漫。 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终于,世界琥珀砰的一下炸开。 在路明非眼前陷入绝对无光的黑暗之前。 黑色皇帝的话语穿越重重阻碍,响起在路明非耳畔。 “轮回…断………你了。” 路明非黄金瞳闪了闪。 他好似从一场酣梦中醒来。 梦中的一切都记不清了。 路明非只觉得浑身舒畅,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全身每个细胞往外冒,心中有着某种满足感,好似补完了什么很重要的缺憾。 路明非双手交叠扶着剑柄,站姿有如君王。 对面的陶俑只剩下一个。 路明非一笑。 “没有趁人之危么,多谢了。” 最后的陶俑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路明非这话什么意思,刚才路明非走神,曾是剑豪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但情况和路明非想的有很大出入,不是陶俑多高尚,不趁人之危,事实上陶俑心里还有气,在战斗呢,你路明非走神算怎么回事,轻敌么! 恼羞成怒的陶俑本想狠狠教训一番路明非,给这个狂妄自大的少年人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但是陶俑惊讶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脑袋还在不由自主的往下低去。 一股巨大的压力降临在他身上,压得陶俑几乎跪下。 就好像是天即将塌了一样。 这是什么! 陶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其实他有所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陶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压力还在增大。 陶俑再不信也得信了。 龙威…… 这是,君主的威压。 传说四大君主的黄金瞳永远恒定一个言灵,凡是血统低于他们的存在,一旦直视其黄金瞳,血统便会受到压制,同时产生类似于言灵王权的效果,承受超高的重力,不由自主下跪。 陶俑在路明非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的效果。 所以,眼前的这个小子,不,该改口了。 是陛下。 想着之前种种,面对路明非的一句多谢,陶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讲道理真正该说一句多谢的人应该是我吧,多谢陛下不杀之恩什么的,他相信以陛下的位格和手段,陶俑的不死之身在其面前也不过一个笑话。 路明非等了许久,陶俑也没攻来,他心里奇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稍等一下。” 陶俑索性盘膝坐在地上。 “从这里过去,您就要面对那一位了。” “我们有几句话想与您说。” 路明非点头,笑了笑。 “好。” “就是啊,别老是您您您的,我听着累。” 陶俑反应大得出人意料。 “不行不行不行!” “这可不行!” 陶俑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反应大得让路明非都有些莫名其妙。 也太夸张了吧。 深怕这位恶趣味的陛下再说出什么话来,陶俑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可受不起,他连忙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投医头一歪眼一黑,陶俑的身体化作灰尘随风而去。 “那一位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本来我们都是不能和您说话的,也没有自主行动的权限,但现在有了。” “甚至我们都在怀疑。” “王座之上,已经不是那一位了。” “请您当心。” 路明非看着赶着投胎似的吐出一段话就化作灰尘的陶俑。 路明非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摇摇头。 “奇怪。” 路明非嘀咕两句。 他看向上一层的王座。 终于,要到了。 按照路明非原本的猜测,王座之上盘踞的应该就是白王。 但是听刚才那一位话里的意思,王座之上的存在是否为白王,还得打上一个问号。 这么一说,其实还有很多细节,值得推敲。 比如这条登天之阶。 虽说很是神奇,难度也让人望而却步,如果挑战者不是路明非,而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很大的概率是挑战失败。 但白王的登天之阶,镇守只是混血种陶俑,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路明非本是想着最后一层台阶镇守会是纯血龙类。 来自九州的他还对纯血龙类抱有好奇,不知道这些传说中的存在会是什么样子。 但一直到最后一层台阶,也没有见到纯血龙类。 路明非已经很是疑惑。 加上最后陶俑的提醒,路明非不由沉思。 王座之上的……到底是什么? 路明非迈过最后一层台阶,就此登顶。 巍峨王座以及王座之上的存在,纷纷映入路明非的眼帘。 那是…… 路明非眯起眼。 一个浑身插满刀剑,有如恐怖棘突的怪物,盘踞在王座之上。 他分明还有人类的外形,密密麻麻的刀剑插在身上,双目赤红,早已失去全部的理智。 粗大的锁链将这怪物绑在王座上,动弹不得。 路明非发现,这些锁链相较于怪物的体型,明显宽松上好几圈,很不合适。 而且很多地方的痕迹都证明王座之上原本绑缚的是其他存在,不是这个怪物。 被人换了么? 路明非沉思。 怪物抬头,猩红的双眼望向路明非,张口咆哮。 路明非一皱眉。 真吵。 路明非随手一招。 一把把剑自他身后冲天而起。 剑刃风暴在此间呼啸。 路明非是这风暴的主宰。 我还给白王准备了一份大礼,只是你的话,看起来是用不着了。 真是无趣。 路明非把手挥下。 长剑有如流星划过天际,剧烈的生死危机提醒着怪物,他仰头冲着剑刃风暴嘶声咆哮,脖子伸得极长,流星长剑砸穿血肉,斩断头颅,怪物的一只眼眸,被流星长剑刺穿在王座之上,不甘的看着路明非,光芒渐渐黯淡。 生命力不错。 路明非看了看那眼球。 再一挥手。 金属剑在他的操控下飞起,再落下。 轰隆隆的巨响。 就此,怪物再无一寸完好的身体组织残存。 路明非站在王座前,信息自然而然出现在心头,接下来,只要坐上去,就能从这个精神世界离开。 他看着血肉模糊的王座。 奇怪,这一幕我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也是要我坐上王座来着。 路明非想了想,没想起来。 算了,不重要。 不管这种事到底有没有经历过。 我的选择只会有一个。 路明非嗤笑一声,抬脚踩上王座。 这位置谁爱坐谁坐,本大爷可没兴趣。 精神世界震动,似要发怒。 路明非背后青铜与火的巨树撑着天地,什么也发生不了。 “走了。” 路明非闭上眼。 他在主殿内睁眼。 出来了。 五个人四个中招,我还坚挺,不过,也快了吧。 (本章完) 477 惨烈 周围是熟悉的环境,仿佛只是路明非一闭眼再一睁眼,他就去了趟登天之阶。 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但是。 黄金色的光在路明非眼底一闪而过。 觉醒的血脉证明,之前种种,并非虚幻。 最后那王座之上的怪物再次浮现在路明非眼前。 莫非…… 路明非目光落在红布上。 这块红布蒙着的,是天丛云剑。 本来是的。 路明非扯下红布。 一把妖异的武士刀映入眼帘。 通体漆黑,和传说之中白色的天丛云剑截然不同。 路明非发现剑身有树叶纹理,还有一处刻字,写的“村正”。 村正…… 日本传说中的名刀。 其中妖刀之一,便有村正。 妖刀村正和妖刀童子切蜘蛛切不同,指的并非是一把刀,而是一类刀的总称。 传说刀匠村正一族有着独树一帜的铸刀技艺,出自他们手中的刀锋利异常,长长造下砂镍,许多大人物都是死在村正一脉铸的刀下,慢慢的,这件事披上神秘色彩,妖刀村正也被人视作不祥。 路明非眼前这把村正,也不知是几代,但是能放置在供奉天丛云剑的神龛,起码也是传奇以上的炼金器具。 只是,奇怪了,怎么供奉天丛云剑的地方,放的却是妖刀村正,那么真正的天丛云剑去哪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能解释登天之阶至高王座之上,为何是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而非纯血的龙类。 因为神龛都已经鸠占鹊巢。 真正的天丛云剑不翼而飞,看剑侍一族的意思,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件事,还以为神社里供奉的依然是天丛云剑。 路明非摇摇头,笑了笑。 我这次过来取天丛云剑,虽然最后没能拿到,但机缘巧合下觉醒龙血,还创下了龙血武道,取剑是为了提升实力,但假借外物终有一日落得一场空,还不如觉醒龙血强大己身,实打实握在手里的力量,才是好的。 取剑失败也没什么,觉醒龙血也一样,都是提升实力,到头来殊途同归。 而且我这也不是得到了一把妖刀么? 路明非目光锋锐,自有无形气势在身周环绕。 路明非左右手各持妖刀村正剑鞘剑柄,缓缓拔出,刀身光洁如新,不染尘埃,映出路明非黄金的竖瞳。 村正嗡鸣。 这是它渴望鲜血渴望杀戮的表现。 妖刀并非浪得虚名,村正杀性极重,对鲜血的渴望有如浪潮反复冲刷持剑人的意识,如果换个意志普通的人,或者换个混血种,怕是早已被妖刀村正勾起杀戮欲望,沦为傀儡,受之操控,成为只知杀戮的剑奴。 但很可惜,它碰上的是路明非。 诡谲呓语响在耳畔。 猩红幻象闪现眼前。 路明非轻笑。 “班门弄斧。” 一片血海虚影若隐若现,呓语和幻象耸然一惊,便如同遇到猛虎的家犬,呜咽一声,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妖刀村正嗡鸣陡然一止。 它一改作风,安安静静在路明非手中,乖巧有如宠物。 路明非点头。 如此一来,我便算是收服这把妖刀了吧。 那么…… 也该结束了。 路明非还刀入鞘, ………… 死侍潮水般涌出妖鬼巢穴。 他们扑向出云国的剑侍一族。 在酒德麻衣的指挥下,机关陷阱发挥巨大作用,地陷,绳圈,尖刺,大大减缓死侍进攻的脚步。 但是以死侍恐怖的身体强度,机关陷阱所能造成的杀伤极其有限,甚至最多也只是受伤,一头死亡的死侍都是没有。 酒德麻衣站在最前线,冰冷的眸子倒映出死侍们丑陋的外形。 “准备好近身战。” 负责联络的剑侍族人点头。 “是!” 很快,剑侍一族的族人们得到消息。 “要上了。” “轮到我了么。” 从小就听说这些妖鬼多恐怖多恐怖,今天我倒是要好好看看。” 一个个族人摩拳擦掌。 也有人沉默着一言不发,眼中有担忧和畏惧。 “没事的,孩子。” 长辈在他们旁边笑着说。 “妖鬼也是人变得,和人一样,被杀就会死。” “你也有什么珍视的宝物吧。” 本含有担忧的目光,多出一抹柔情。 他重重点头。 长辈哈哈一笑。 “给你点建议吧。” “怕的时候,想想所珍视的宝物。” “你就能无所畏惧。” 嘈杂的前线陡然一静,族人们纷纷投去目光,他们正式和妖鬼交上手了。 “是那位大人!” “皇血么……” “真厉害啊!” 剑侍一族的族人们议论纷纷,眼中燃烧的战意,更加昂扬。 “不能只让大人一个人拼命啊!” “我们也得尽力才行!” “走!” “不就是一死么,怕什么!” “哈哈哈次郎你这话就不对了,太悲观的话可是会被神明遗弃的,打起精神来,我们可不是一定就会死!” “依我看啊,不就是死侍么,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说得对,不就是死侍么!” 笑着笑着,族人们渐渐沉下脸,深深呼吸。 “要上了。” “哦!” 战场最前线的是风间琉璃。 他一个人挡住大批死侍。 不是海中礁石,而是如同阻拦浪潮的堤坝,风间琉璃所立之处,没有一头死侍可以逾越。 这个叫人一眼难忘的美少年,剑侍一族世代等候的皇血,猛鬼众的龙王大人,以及,日本牛郎界永恒的传说,凭借一己之力,遏制住了死侍潮的汹涌势头。 剑侍一族族人看向这边的目光满是狂热。 就算酒德麻衣,在看向风间琉璃时,眼底也有一抹震撼。 风间琉璃太耀眼,或许是因为皇血,又或许是其他,上天似乎分外偏爱这个少年,力与美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就算是血腥的杀戮,在风间琉璃手中,也有着飘逸的美感。 但说到底风间琉璃只有一个。酒德麻衣固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那也是在潜行刺杀的领域,换成是正面强攻,她就不如风间琉璃。 更何况还是在如今联系不上老板,召唤不出两把传说神器的情况下。 酒德麻衣勉强镇守下一段防线,阻挡死侍,尽管在防线的长度上比不了风间琉璃。 其他的剑侍一族族人也咬牙顶上。 他们无路可退,第一防线若是告破,他们在后方镇守的亲人,子女老人,就得直面死侍的威胁。 他们要把威胁拦在这里。 赌上男人的尊严。 剑侍一族爆发出令人动容的凝聚力,一时间竟真的将死侍潮给拦下。 但他们到底只是混血种。 就算世代守护神体,每个剑侍族人都早早觉醒龙血。 但他们归根结底还只是混血种,血统浓度不比风间琉璃和路明非,甚至可以和酒德麻衣相比较的,都没几个。 “啊!” 死侍咬断武士刀,从旁边又窜出来两头,一把扑倒这个剑侍族人,尖锐的惨叫声划过长空,这声音里的痛苦,叫人一听就把眉头皱起,汗毛倒立。 “不好!” 一个个剑侍族人神色大变。 如果防线出现漏洞, 死侍长驱直入,后方的人…… 立刻有人不顾一切的赶来,队长吹起口哨,第一防线的见识族人改变站位,迅速弥补漏洞。 岌岌可危的防线恢复安稳。 但之后,类似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 越来越多的族人惨死。 比起死侍,混血种引以为傲的血统也占不到优势,单打独斗混血种就不是死侍的对手,更何况在数量上混血种还处在下风。 防线阵型再三修改,每个剑侍族人都发挥出他们各自能力的极致,但有时候冰冷的现实容不下奇迹,第一防线在死侍潮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到时候剑侍一族的后方便将完全暴露在死侍们的爪牙之下。 就连风间琉璃,这位皇血大人,他的实力固然强大,可一旦陷入到死侍的围攻里,四面八方都是要命的怪物,哪怕皇血也会有力竭的时候吧。 队长怒吼,瞪圆黄金瞳,咬下布条把手和剑柄绑紧,狠狠打上死结。 又有一处防线出现漏洞。 来不及为死去的战友悲伤,队长就得直面一个抉择。 人手不够了。 再也没有族人可以顶上去补完漏洞。 要退守后方么? 队长把牙齿咬出血来。 他的亲人,他的族人,还有神社内,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真的……只有退守了么? “父亲!” 稚嫩的一声喊近在咫尺。 队长怒吼着顶开死侍,愤怒回头。 果然看到了那个混小子。 “你来这做什么!” “忘了你镇守哪么!” “回你该去的地方!” 年轻人不理他,自顾自跑去防线漏洞顶上。 队长瞳孔一缩。 一头死侍扑来,咆哮着给年轻人一爪,他捂着胸口后退,咳嗽两声。 原来,父亲就是在和这样的怪物战斗啊。 “胡来!” 队长怒呵。 年轻人咧嘴笑了笑。 “父亲,我可不是,只有一个人啊。” 一个个年轻的族人冲上来。 他们真的很年轻,乳臭未干,在外界还只是上中学的年龄,如今却在和怪物拼命。 “大叔!” “我们可不能乖乖看着什么也不做。” “一起战斗吧。” 队长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眨了眨眼。 他吐出一口气。 “这么说,你们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当然。” “肯定的。” 队长释然一笑。 而后板起脸。 “那就上吧。” 有了后方年轻人的加入,防线重新稳固下来。 年轻人在战斗力上无法和老辣的前辈相比,但胜在数量多,加上平日里频繁训练,配合默契,总算是把战况从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往回拉了点。 但只有他们还不够。 有新的力量加入到防线中来。 他们看到一个老迈的身影。 有年轻人变了脸色。 “爷爷!” “大伯!” “外公!” “奶奶!” 年迈到开始掉牙齿的老人们,挥着刀剑,加入到战斗里来。 在最初分配战斗区域时,尽管在老人们的强烈要求下,允许他们也上战场,但队长他们还是留了心,给老人们分配的都是比较安全的镇守区域。 本来如果战火烧到老人镇守区域,也就意味着前线全面沦陷,剑侍一族全军覆没,如此一来这场战争已经可以宣告失败,老人们躲在家里还是上战场都一个结果。 但现在前线尚未崩溃,老人主动上了战场,以他们衰朽的身躯,这般行为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队长大吼。 “回你们的位子去!” “乱来!乱来!” “计划都被你们打乱了知道么!” 老人们呵呵直笑。 “小鬼,少在这里给我们指手画脚。” “忘了当初你的剑是谁教的了么!” “我们做事,还需要你个小鬼说三道四!” 队长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这些个老头的地位都不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小鬼。” 有个威严的老头说。 “这是决定我们一族生死的战争。” “躲在后面看你们冲杀,等最后的结果。” “这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既然生死存亡都看这一战。” “还是让我们这些老头子,都尽一些力吧。” 队长久久无言。 最后他也只能苦笑。 算了,算了。 他一发狠,咬牙摇头。 这下子管他什么前线什么后方。 剑侍一族把全部的力量统统压上。 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这一下在数量上混血种和死侍终于持平,甚至剑侍一族隐隐占据上风。 但他们需要时间调整阵型,分配力量。 死侍可不会给他们时间。 也就是说,需要有人采取行动,为他们争取时间。 可以想见这种事必定九死一生。 老人,年轻人,战士,几拨人争执不下。 他们不是推让,而是在抢夺,都想自己上。 “交给我们吧。” “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 嘶哑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嗓音。 长老一把扯下黑袍,露出近乎于死侍的畸变躯体。 她身后一个个受诅咒者也做出同样动作。 他们的黄金瞳灼热滚烫,体内龙血好似沸腾,滋养这具几近死亡的躯体。 心脏再次开始勃勃跳动,十分有力。 畸变的速度骤然加快。 他们在压榨自己的生命力,拼着彻底畸变甚至死亡的代价,为族人们燃烧出一抹曙光。 长老回头看了眼剑侍华剑侍莲姐妹。 这张怪物的脸已找不出丝毫人类特征。 长老什么也没说,长啸一声,率领麾下畸变族人,冲进死侍群。 两波怪物凶狠的撞在一起。 (本章完) 请假条 再请一天假,无力还有疼痛,哎。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8 战斗结束 嘶吼声震天的响。 怪物和怪物用身体厮杀,就算剑侍一族的受诅咒者也是同样,他们畸变的利爪早已无法握剑,但无妨,利爪和牙齿就是他们的武器,视死如归就是他们的信念,以绝对实力衡量,剑侍一族的诅咒者到底不是妖鬼的对手,妖鬼巢穴里的都是完全体的死侍,无论爪牙还是鳞甲,他们都远比剑侍一族的更加强大。 但长老们不怕死。 或者说对于死亡他们早已看开。 从遭受诅咒的那天起,生命的沙漏就开始了倒计时。 如今他们做的,无非是给这沙漏里最后一点的时间之沙,赋予些许意义。 “奶奶!” 剑侍莲哭得撕心裂肺。 她看到奶奶死了。 死在和死侍厮杀的战场。 出云国一方像是剑侍莲这样反应的人很多很多。 他们也有亲人死了。 但没有时间容许他们悲伤。 就算再痛苦再难受,他们也得反复提醒自己。 这里是战场。 剑侍华倔强的咬着嘴唇好让眼眶的泪不至于掉下。 她把剑侍莲往后推。 “给你一分钟,哭完回来!” 剑侍莲踉踉跄跄,抬起头,泪水迷蒙的眼睛,倒映出身披甲胃的姐姐背影。 她们是女人,不,应该说她们是女孩。 还是剑侍一族长老一脉的唯二血裔。 但在这场决定剑侍一族生死存亡的战争,剑侍华和剑侍莲并未退缩,他们没有逃,也没有躲在后方,两姐妹全部上了战场。 剑侍一族在诅咒的阴影笼罩下熬过了太多年月。 他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 一无所有的人,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所以无所畏惧。 防线重新布置完善。 死侍们再次如潮水扑来。 剑侍华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波的攻击。 只记得不停挥剑,不停挥剑。 长老一脉的卓越血统给剑侍华提供了出色的身体素质。 她的学习能力也是族内数一数二。 许多剑术长辈演示数次,剑侍华就能上手。 但这场战争时间太长。 到后来族中长辈的传授剑侍华也忘得一干二净。 她完全是在靠着本能战斗。 剑侍华的黄金童很暗澹了,她的精神已经到崩溃边缘,剑侍华看到很多人死去,有她曾经的玩伴,曾追求自己的少年,传授剑道的长辈,婆婆家饭团很好吃,阿青家门前的樱树最好看,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以前天天叫嚣着要娶自己,后来结婚比谁都早,成亲那一页喝了很多的酒,酩酊大醉,跑到剑侍华门前唱歌,唱他们一起玩时的儿歌,滑稽的样子叫人想笑,可是不知怎的,如今剑侍华回过头去看,只觉得眼眶湿润,心口堵堵的。 想来,那个从前为自己和人打架的男孩,后来早早娶亲成家的男人,·或许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过自己吧。 现在都死了。 就死在剑侍华面前。 没有人来得及悲伤,眼泪也一文不值。 剑侍华,以及所有和剑侍华一样的剑侍族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在我死之前,多宰几头死侍。 战争到了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没有什么防线可言。 剑侍一族死了太多人,防线早已经千疮百孔。 他们脑子里也只剩下战斗,没谁还想着阻拦死侍。 不,这么说也不准确,至少还有两个人,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 但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两人都是经历了太长时间的战斗。 贵为皇血的风间琉璃是场中最强的人,但在同时,他斩杀的死侍也是最多的。 这也就意味着,风间琉璃消耗的精力心神,也是他人无法想象的。 而且,对于死侍,风间琉璃的血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自从风间琉璃受伤流血后,周围的死侍都疯狂了,他们不顾生死的扑向风间琉璃,完全把他淹没,远远看去,好似一个死侍组成的肉球,密密麻麻,看的人遍体生寒。 当然不可能是完全的肉球,中心区域为空,这里是风间琉璃仅有的可以闪转腾挪的地方。 风间琉璃勉强支撑。 他看到了越过防线的死侍。 但风间琉璃无能为力。 “路兄!” 酒德麻衣的处境比风间琉璃还糟糕。 这里不是适合忍者发挥的战场。 酒德麻衣擅长的潜行刺杀等手段,在正面战场上的作用极其有限。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防线一步步崩溃,大量的死侍奔向神社。 那是路明非取天丛云剑的地方。 汗水打湿酒德麻衣的额发,她咬着牙,想要抽身回去援助路明非,但同时间扑来多头死侍,拖住她。 “少爷!” 按照猜测,路明非取剑需要经历天丛云剑的精神领域试炼。 类似于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的经历。 这个试炼很危险,不能打扰。 而现在呢…… 如果放任死侍打扰路明非,后果不堪设想。 试炼本就危险,再加上死侍打扰,路明非一旦失败,恐怕将彻底沉沦在试炼之中,从此无知无觉,成植物人,与死亡无异。 幸存的剑侍一族族人全身心忙着和死侍战斗,顾不上神社。 唯二注意到神社那边危机的两人,又是脱不开身。 眼看着最坏的情况就要发生。 死侍闯进神社。 路明非被打扰,取剑失败。 剑侍一族也从此不复存在。 他们一直以来的等待煎熬和忍耐都将失去意义。 从这场战争失败开始。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未来。 死侍们争先恐后涌进神社。 天丛云剑的精神权柄似乎对这些怪物起不到丝毫的压制作用。 反而激起死侍们的凶性。 他们就如同海洋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一切扑向神社主殿,那里正是供奉有天丛云剑的所在。 “呵!” 风间琉璃长发染上些许白色,速度飙升,轰隆隆巨响,围着他的几头死侍应声倒飞,凛冽刀光紧随而至,子弹也打不穿的死侍鳞甲,风间琉璃顺畅切过, 风间琉璃打开缺口,前方直通神社。 他立在原地,吐出一口气。 显然刚才的爆发对风间琉璃来说并不轻松。 风间琉璃看向神社方向,正要迈步,又有潮水般死侍向他涌来。 “切。” 风间琉璃不管不顾,展开极速前冲。 他的速度是这般快,后面的死侍完全追不上。 但前面呢?突破防线冲向神社的死侍,自然注意到了风间琉璃,充满诱惑香气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这令得死侍们发狂,它们调转方向,对准风间琉璃。 如此一来前后夹击,风间琉璃不得不出手。 尽管爆发之下实力很强,但实力再强风间琉璃也做不到瞬息间结束死侍的性命,杀死这些怪物需要时间,挥剑需要时间,更改步伐变幻前进方向也需要时间。 如此一来,风间琉璃便被拖慢了脚步。 一步慢步步慢。 更多的死侍加入,把风间琉璃给围得水泄不通。 酒德麻衣投来一瞥。 连你这小鬼也…… 她暗暗握了握手。 什么也没发生。 传说中的神器天羽羽斩和不都御魂,影子都没见到。 酒德麻衣在心里叫苦。 老板啊老板,您这关键时刻跑哪潇洒去了啊,要是再不来,路大少爷可就得翘辫子了! 酒德麻衣在心里疯狂呼唤着那位存在,但很可惜,什么也没发生,还是老样子。 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剑侍一族苦苦支撑,只是无论谁都看得出来,留给剑侍一族的时间不多了。 酒德麻衣眼中带上一抹绝望。 她吃力抵挡住死侍的攻击,抓紧时间趁机换气,又匆忙和下一头死侍战在一起。 酒德麻衣真的很想赶去神社,守在主殿门前,尽其可能的守护路明非。 但很可惜,如今他这自身难保的样子,守护路明非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酒德麻衣看向神社主殿。 “少爷。” 剑侍华心中忽然有所触动。 这是从血脉深处涌出的感觉。 她是剑侍一族长老一脉的传人,生来便亲近于神体天丛云剑,放在外界,这便是极其优秀的巫女天赋。 而在刚才这一瞬,剑侍华忽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物不见了。 但诡异的是,心中空落落的同时,剑侍华竟还觉得如释重负。 就好像原本心里蒙上了一层灰尘,此时此刻,灰尘忽的一扫而空,心灵澄澈透明,整个人都轻松无比。 这到底是…… 剑侍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隐约有种感觉。 她看向神社主殿。 是你么…… 越来越多的剑侍族人看向神社。 战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不是剑侍一族放弃抵抗,而是和他们战斗的死侍,竟然停手了。 一头头丑陋的死侍匍匐在地,额头死死抵住地面,蜷缩成小小一团,全身都在疯狂颤抖。 剑侍族人茫然的面面相觑。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秒还在生死相搏的怪物,非得取人性命不可的怪物,下一秒就收起爪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可怜的老鼠。 他们完全没法把这些害怕到全身颤抖的玩意和取人性命的死侍联系到一起。 他们隐隐约约的意识到。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有某种变故。 导致死侍们变成这副模样。 但那是什么呢? 一双双目光投向神社主殿。其实答桉很简单不是么? 只会有一个的。 风间琉璃侧着头,五根手指梳着头发,染白的部分恢复黑色,与此同时,风间琉璃身上某种妖异的气质消失无踪,他勾着嘴角,轻浅的笑。 “不愧是你啊” “路兄。” 酒德麻衣随手把刀插在地上,双手叉腰,长出一口气。 她看着神社主殿的方向,摇摇头,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话说,以后我是不是该改改了。 叫什么老板保佑啊。 叫少爷保佑都比老板保佑管用吧。 酒德麻衣暗暗在心里转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下一秒又用尽平生所学的赞美称颂辞藻在心中向着某位老板大人疯狂祷告。 剑侍一族族人默契的保持沉默,他们只是用眼神交流,成功来得过于匪夷所思,他们击败死侍靠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死侍主动投降。 这种事完全超过了他们的理解,从来没听说死侍还会投降的,但眼前这些怪物匍匐在地的样子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解释。 族人们心里充斥着巨大的不真实感。 好似眼前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没有人说话,也是因此,便好似只要他们一开口,发出声音,就会把这场美梦给惊醒,重新回到剑侍一族即将灭族的现实。 下一刻,神社主殿大门,开了。 同时间剑侍一族的族人们,无论多累,无论在干什么,都同步转过了头,投去目光。 这是很玄妙的体验。 明明以他们如今站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神社主殿。 太远了,还有障碍物,除非他们的眼睛有着透视和远视的功能,否则绝对是看不到神社主殿的样子。 但是在莫名因素的影响下,他们纷纷转过头去。 少年推开神社主殿大门。 黄铜轴页转动的吱呀声悠远苍茫,好似是从古老又古老的时代流传而来。 旧日的皇帝将亡。 新的皇帝开始他的征途。 从今天,从这里,此时此刻。 长夜将明。 一缕晨曦的光刺破星与月的层层拦阻,不顾一切只为抵达他的面前。 路明非眯起眼,面向东方的朝阳。 他笑起来。 金色的阳光衬得他无比耀眼。 而比阳光更尊贵更灿烂的,是少年的黄金童。 “天亮了啊。” 路明非说。 他拔出村正。 这把沾染了天丛云剑气息的妖刀。 “去吧。” 路明非遥望战场。 他在神社主殿挥剑。 黄金童闪着尊贵至极的光。 于是,瑟瑟发抖的死侍们就此解脱。 他们颤抖幅度骤然剧烈。 在剑侍族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死侍们体表的鳞片干枯脱落,畸变的肢体长出脓包,脓包破裂,流出黄色汁液,当汁液流尽,便露出苍白的人类肢体。 死侍浑浊疯狂的黄金童也渐渐变化,有如清水洗净,浑浊和疯狂都是不见,黄金童的光暗澹,血统浓度下降,与此同时,属于人类的理性光芒重新出现。 风间琉璃挑眉,笑意饶有趣味。 “这样啊。” 竟在他们面前,死侍化作人类。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缓缓闭上眼,就此走了。 剑侍一族的族人捂住嘴。 他们在这些由死侍化作的人类中,发现了自己的亲人。 死侍还能变回人类的么? 风间琉璃想。 或许,是白王的权柄? 479 路明非的承诺 战争结束了,笼罩在剑侍一族头上的阴霾也消散一空,只是战争留下的伤口才刚开始发作疼痛,剑侍一族幸存的族人们来不及休息,就得忙着打扫战场,收敛亲人尸首。 长老石屋。 “这就是我们世代供奉的神体么。” 剑侍华还披着甲胃,罩着面纱,眼神充满疲倦,身上缠着许多绷带。 族人们在收敛亲人尸首,但如今接任长老职务的剑侍华,必须强打起精神,投入战后处理的事物中来。 “姐姐,放心,交给阿莲吧。” 剑侍莲的小脸上是与其年龄不符的倔强。 “阿莲一定会照顾好奶奶的。” 剑侍华强忍心中痛苦,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路明非三人同时给出的判断。 路明非取走妖刀村正惊动了神龛的炼金矩阵,这个世界上的某人应当得到了消息。 酒德麻衣收到传讯,有一支神秘人手正悄悄前往出云国。 风间琉璃的判断最为肯定。 “他要来了。” 至于风间琉璃口中的“他”具体是谁,却是缄口不言。 所以,作为剑侍一族的长老,剑侍华必须承担起肩膀上的责任。 从之前放走剑侍莲的事情中就能看出,剑侍华是一个坚强担当不逊色于男人的女子,作为姐姐,剑侍华想办法放走剑侍莲,让妹妹活下来,作为剑侍一族族人,剑侍华没有一起逃走,而是留下来代替剑侍莲成为祭品。 剑侍华的行为对姐姐和剑侍族人这两个身份都有了交代。 唯一牺牲付出的,只有她自己。 如今也一样。 既然是长老,剑侍华就必须对她的族人负责,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很遗憾。” 路明非把妖刀村正推向剑侍华。 “你们的神体,似乎被人掉包了。” 石屋内四人目光同时聚焦在这把刀上。 在看到这把刀后,剑侍华眼中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同时她松了口气,好似如释重负般。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还在打量这把刀。 他们自然注意到了刀身上的“村正”刻字。 两人若有所思。 “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果然,我还是很想确定一下。” 风间琉璃问剑侍华。 “您可以判断这把刀不是天丛云剑么?” “是的。” “依据呢?” “我是剑侍一族的长老,我的血统可以和神体产生感应,但是。” 剑侍华再次看一眼漆黑妖刀,沉吟片刻,摇摇头。 “果然,还是不行。” “原来如此。” 风间琉璃若有所思的点头。 一直有留心观察风间琉璃的酒德麻衣开口。 “小鬼。”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 酒德麻衣意外挑眉。 风间琉璃竟然承认,还这般爽快,叫她很是猝不及防。 不过,既然都承认了,酒德麻衣也不客气,立刻追问。 “说说。” “你都想到了什么?” 路明非和剑侍华坐在一旁。 路明非看了眼甲胃在身的剑侍华。 “你能听懂么?” 他小声的问。 “嗯。” 剑侍华轻轻的应了声,低着头,避开路明非目光。 “小时候奶奶教过。” 路明非点头。 剑侍一族普遍使用古语,和外界迥异,唯二例外的,只有已故的长老和剑侍华。 这边面对酒德麻衣的追问,风间琉璃·也不气也不恼,笑眯眯的一派贵公子模样。 “还记得数十年前造访剑侍一族的那个外来者么?” “自从他造访过后,剑侍一族便有诅咒,妖鬼巢穴也是自那之后开始。” “长老猜测是神体天丛云剑出了问题。” “但现在看来,不是天丛云剑出了问题,而是,天丛云剑干脆就被人掉包了。” “剑侍一族供奉天丛云剑的神龛,安放的却是妖刀。” “这才是一切诅咒的根源。” 这个说法得到了其他三人的认同。 只是剑侍华还有一些疑惑。 “很奇怪,若是如殿下所说,从那时起神龛上供奉的就是妖刀而非神体,为何身为长老一脉的奶奶和我,都没有察觉。” “不对。” 风间琉璃提醒她。 “请想一想,真的没有察觉么?” “你们应该很早就发现了端倪吧。” 经他提醒,剑侍华很快反应过来。 “是了。” “难怪神体一直没有回应。” 剑侍华自言自语的喃喃。 而后给几人解释。 “我们这一脉的人,不仅能感应到神体的存在,还能倾听神体的意志。” “但是在数十年前,无论奶奶还是我的母亲,都只能模湖感应到神体的存在,却无法再倾听到其意志。” “当时奶奶已身受诅咒,母亲血统又较弱,我们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谁能想到真相却是……” 说到这里剑侍华摇头不语,她未尽的话很明白,谁能想到真相却是他们剑侍一族的神体居然被人给掉包了。 “你是说,能感应到天丛云剑的存在么?” 路明非想了想。 “我在神龛上发现了一个类似炼金矩阵的图桉,取走村正后,矩阵崩溃了,我想你能感应到天丛云剑,或许就和这个矩阵有关。” 风间琉璃问剑侍华。 “那个外来者,有他的画像么” “或者有谁见过他?” 剑侍华想了想,她摇摇头。 “很抱歉,见过那个外来者的人,都死了。” 路明非三人很意外。 “都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剑侍华安静的娓娓道来。 “最先开始出现诅咒症状的族人,都曾与外来者有过接触,他们在这些年陆续死去。” “一个都没剩下?” “一个都没有。” 低头的剑侍华沉默片刻。 “奶奶是最后一个和外来者有关系的人,她死在昨晚的战场。” 风间琉璃抿了抿唇,坐正身子。 “万分抱歉。” 他这番举动吓了剑侍华一跳,连忙还礼。“殿下言重了,生死有命,没什么的,而且最后能为了族人赴死,相信这也是奶奶的愿望。” “好了。” 路明非出声制止正在给彼此行礼的两人。 他用力搓了两把风间琉璃的脑袋。 “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着点。” 风间琉璃讪笑着点头。 剑侍华面纱下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说起来。” 路明非问她。 “你说的这么肯定,是以前调查过吗?” “嗯。” 剑侍华说。 “在诅咒降临后,奶奶组织族人进行调查,很快他们发现,凡是和外来者有关系的族人,都受到诅咒,包括奶奶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族人们会对大人你们持那种态度。” 路明非想起前两天刚到剑侍一族时,这里的族人对他们这些外来者都怒目相视,走在路上碰到也会赶紧避开,就好像自己这几人是什么瘟神一样。 原来问题是在这里。 “画像呢?” “或者那个外来者的物品。” 风间琉璃追问。 “有没有留下什么?” 剑侍华还是摇头。 “什么也没留下。” “因为外来者是族里的禁忌,所有与之相关的事物都被销毁了。” “这样啊。” 风间琉璃的神色有些失望。 “小鬼。” 酒德麻衣盯着他。 “看起来,你好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啊。” 剑侍华稍稍抬头,这个问题她也很是在意,只是出于对皇血的尊敬,没有问出口。 “有点猜测。” 风间琉璃说。 “不过这个人的身份,还请允许我保密。” “切!” 酒德麻衣很是不爽的样子。 剑侍华浅浅一笑。 她最后深深看一眼妖刀村正。 就是这把刀,导致了剑侍一族多年来的痛苦。 她的亲人也是死在这把刀的影响之下。 剑侍华双手托起妖刀村正,奉还给路明非。 “嗯……” 路明非奇怪说。 “既然我给你了,你就可以随便处置它。” “留着也好,毁掉也好,全凭心意。” “是这样啊。” 剑侍华抿唇一笑。 “既然全凭心意,那么,我希望大人能收下它。” “尽管比不上神体,但这把刀也是相当出色的武器吧。” “直接毁掉的话也太可惜了。” “如果能帮上大人的忙,真是最好不过了。” “你想好了么?” 路明非认真的看着剑侍华的双眼。 “你应该知道,剑侍一族会走到今天这田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这把刀。” “妖刀特性污染天丛云剑的神性,才会降下诅咒。” “或许你可以用这把刀,稍微祭奠一下死去的族人。” 剑侍华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面纱下少女扯了扯嘴角。 “大人,祭奠的话,不必了。” “我们都知道的,刀只是刀,只是工具,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怎么可以把罪孽都推到工具上呢,这也太不负责了。” 剑侍华低声说。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用那个外来者的死,去祭奠地下的族人。” 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在这平静的语气下,满是令人心惊的杀意。 “几十年了。” 风间琉璃幽幽开口。 “如果那个外来者,已经死了呢?” “那就用他后人的血祭奠。” 剑侍华毫不犹豫。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决心啊。” 风间琉璃感慨。 也不知怎的,他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开口。 “可如果,你不是他的对手呢?” “在几十年前就能搅乱剑侍一族,取走天丛云剑,这种角色,如果一直活到今天,你真的有信心是他的对手么?” “虽然很惭愧,但我不得不承认。” 剑侍华坦然摇头。 “我没有信心。” 酒德麻衣给风间琉璃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路明非也觉诧异,虽然他和风间琉璃接触的不算多,但风间琉璃给人以擅长说话和倾听的印象很是深刻,可今天这小子又是怎么了,总是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看风间琉璃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剑侍华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也没有做出弥补安慰安慰剑侍华的意思,不过,剑侍华的坚强远超想象,她也不需要安慰。 确实,如果风间琉璃的假设成真,数十年前的外来者,活到今天,当初就能搅得剑侍一族大乱,现在得到天丛云剑的对方,又该强到何种程度。 剑侍华如果说自己能做到,那是逞强,相反的,如今这样坦然承认自己没信心,倒是需要更大的勇气。 “所以。” 剑侍华抬起头,和路明非对视。 “我希望大人能收下这把刀。” “有可能的话,未来某一日,大人能用这把刀杀死他。” 剑侍华双膝跪地,高举妖刀村正过头。 “我剑侍一族上上下下,必将铭记大人恩德,永世不忘。”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对视一眼,都是觉得奇怪。 他们看到路明非好端端坐着,没有扶起剑侍华,也没有让开到一边,竟是泰然自若的受下这一跪。 这太奇怪了。 他们的路大少爷,他们的路兄,难道不是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么? 确实,路明非平生最讨厌别人跪自己,他认为生而为人,应当自尊自爱,动不动就跪人,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就不要妄想别人能看得起你了。 但眼下这情况不同。 路明非和剑侍华对视。 他在这个少女的双眼中看到坚定的光。 路明非笑起来。 “这是你的委托么?” “很好。” 路明非拿起剑侍华双手托举的妖刀村正。 庄严有如新皇接过加冕的冠。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看得目不转睛。 同时酒德麻衣不着痕迹的用手肘捅了捅风间琉璃。 “看到没,少爷在发光诶。” “不愧是路兄啊。” 风间琉璃感慨万千的点头。 “或许这就是所谓男子汉的担当吧。” 酒德麻衣撇嘴。 “呵,看不出来,你这个小鬼还懂什么男子汉的担当啊。” 风间琉璃澹澹一笑。 “当然,我也是看奥特曼长大的好不好。” 酒德麻衣震惊了。 “奥……奥特曼!” 路明非往这边瞥了一眼。 这两个真以为他们说话我听不见么? 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路明非战士没工夫和这两个家伙计较。 他从剑侍华手中接过妖刀村正。 路明非笑道。 “我应下了。” 剑侍华深深一拜。 “多谢大人!” 风间琉璃饶有兴趣。 他的目光落在路明非手中的妖刀村正上。 血债血偿么? 那家伙的话,嗯,如果是路兄你,搞不好还真能做到。 真想看看到时候被自己留下的妖刀杀死,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风间琉璃轻笑着,在心中缓缓念出那人的名字。 480 做好觉悟了么 剑侍华走了。 路明非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剑侍华便是心满意足,她发自内心的相信路明非可以做到,毕竟大人说了取剑,便取了剑,未曾食言。 族内还有一大把事物等待剑侍华处理,她这个刚刚上任的长老,就得面对剑侍一族迁徙的大事,离开这片他们世代生活的土地,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族人们很茫然,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而这个站出来的人,剑侍华当仁不让。 剑侍华走时忧心忡忡,尽管有所掩饰,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路明非三人。 “剑侍小姐。” 风间琉璃说。 “应当多考虑考虑自己才是。” 酒德麻衣看他一眼。 “这话你怎么不追上去亲口对她说。” 风间琉璃笑容温和。 “因为没有必要,剑侍小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说再多也没用的。” “对了,路兄。” 风间琉璃问路明非。 “有件事,从刚才开始一直困扰着我。” “虽然很冒昧。” “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得到路兄的解惑。” 酒德麻衣皱眉,想说什么,路明非做出制止的手势,她闭口不言, 猛鬼众的龙王也好,蛇岐八家的皇血也罢,不论出身,风间琉璃确实在之前的战斗中和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并肩战斗直到最后,他人说再多都只是参考,路明非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风间琉璃值得信任。 “想问什么,你说。” 路明非开口。 “多谢。” 风间琉璃点头。 “路兄,困扰在下的是,让死侍恢复人形,这是妖刀村正的能力么?” 风间琉璃看了眼妖刀村正,又将目光转回到路明非身上。 “还是说,这是路兄的能力。” 酒德麻衣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自然也看到了之前死侍在面前化作人形的全过程,也猜到这与路大少爷有关,要么是妖刀村正,要么是路大少爷的能力。 其实酒德麻衣比较倾向于后者,虽然混血种靠自己的能力把死侍变回人类,这种事怎么看都像是天方夜谭,但如果做到这种事的人是路大少爷,酒德麻衣认为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 不过这些也只是酒德麻衣自己在心里转的念头,死侍化人,用她的黑丝想都知道这是天大的隐秘,哪有人不开眼直接去问当事人的。 现在不开眼的来了。 酒德麻衣看着风间琉璃恶狠狠的磨着牙。 就是你小子是吧,说话不过脑子,等着,迟早有一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路明非奇怪的看一眼酒德麻衣。 瞬间酒德麻衣换上乖巧有如小猫咪的笑容,眨着眼,人畜无害。 “死侍变回人么?” 路明非想了想。 “也不是什么秘密。” 风间琉璃眼前一亮。 他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路兄这般大气,直接同意了。 酒德麻衣也悄悄竖起耳朵。 她也确实好奇。 “是因为这把刀。” 路明非低头望向妖刀村正。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同时投去饶有兴趣的目光。 妖刀村正么……居然还有这种能力。 “不过,大概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路明非说。 “不是所有的死侍都能变回人。” “用这把妖刀村正的话。” “只有之前那些死侍可以。” “只有他们可以?” 风间琉璃不解。 路明非解释。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抱歉,我还是比较擅长战斗,动脑子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 “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一些猜测。” 路明非组织一番语言。 “首先是剑侍一族的诅咒。” “从前他们没有诅咒,是在神龛上的天丛云剑被替换成妖刀村正后,诅咒才出现的。”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妖刀的特性。” “外来者利用妖刀和留在神龛上的炼金矩阵,制造出天丛云剑还在神龛上面的假象。” “炼金矩阵的作用大概是给妖刀附加一定的天丛云剑气息。” “这才能让长老一直认为天丛云剑还在,感应到天丛云剑的气息。” “但是也正是因此,附加天丛云剑气息的妖刀,发生异变。” 路明非眼前再次出现登天之阶最高处王座上的人形怪物。 或许,可以将之理解成受到天丛云剑气息影响后的妖刀村正的灵。 “鸠占鹊巢,天丛云剑无疑是愤怒的,他不仅扭曲了妖刀村正,还给剑侍一族降下诅咒。” “可以说,剑侍一族的族人之所以堕落为死侍,根源便在于此。” “所以我才有可能用妖刀村正帮他们解脱。” 听完路明非一番话,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若有所思的点头。 “原来如此。” 他们了然。 路明非说的很在理,他们已经理解。 虽然这只是一个大概,其中很多内容细节都需要补充,但再追问下去就太不礼貌了,而且风间琉璃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使死侍化人的技术属于妖刀村正而不是路明非,还有限制,妖刀村正对其他死侍可起不到作用。 风间琉璃心中有淡淡的失望。 原来,不行啊。 路明非确实有很多细节没说,比如想要做到死侍化人的先决条件,是得彻底降服妖刀村正,承受下妖刀村正的杀孽冲击,混血种本就是心中埋藏有巨量杀戮欲望的一类人,如果再受到妖刀村正的影响,搞不好会当场堕落,开始死侍化的进程。 “可惜了。”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 “虽然这把妖刀村正也不错,算是传奇级别的炼金器具,但和我们本来的目标天丛云剑比起来,差太多了。” 三人此行是为了取天丛云剑,以此增加路明非的战力,按估计,天丛云剑起码也是神话级别的器具,能和这把剑比一比的,也只有欧洲的石中剑,如果路明非手持天丛云剑,就算没有觉醒龙血,战斗力也能有长足的进步。 “不必叹气。” 路明非笑着说。 “这把剑够了。” 酒德麻衣还想说什么,便看到路明非亮起黄金瞳,那是何等尊贵何等璀璨的眸,酒德麻衣想说的话尽皆堵在喉间,难以出口。 半晌酒德麻衣才回神。 很失礼的,酒德麻衣指着路明非,只是现在处在震惊状态下的忍者小姐,完全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 “你……你你你!” 路明非熄灭黄金瞳,也来了恶趣味。 “我怎么了?” 酒德麻衣好不容易把嘴合上,下一秒,狂喜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太好了!” 酒德麻衣差点没跳起来。 “少爷你觉醒了!” “真是太好了!” 风间琉璃看着酒德麻衣,目光若有所思。 这阿姨是怎么了? 奇怪。 路兄可是S级,点燃黄金瞳怎么了,这种事对路兄来说不是很简单么? 只不过……风间琉璃眼前仿佛再次出现路明非亮起的黄金瞳。 那般尊贵那般璀璨。 叫人情不自禁的折服。 就好像,臣子觐见君王。 这就是屠神者S级么? 真的是,无论多少次…… 风间琉璃在心中感慨。 不愧是你啊,路兄。 酒德麻衣兴奋也只是一瞬,很快平静下来。 她和风间琉璃发现路明非正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路明非开口了。 “两位,能和我打一场么?” 没想到是邀战,风间琉璃挑眉,脸上很快换上跃跃欲试的神情。 酒德麻衣笑了笑,瞥了眼跃跃欲试的风间琉璃,顿时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 和少爷交手,你这个狂妄的小鬼,做好面对地狱的觉悟吧,啊哈哈哈哈。 “看起来,你们是同意了。” 路明非眼睛很亮。 “那么,谁先来?” 风间琉璃矜持的看向酒德麻衣。 “要不,女士优先。” 酒德麻衣脸一黑。 风间琉璃这句话在她听来就仿佛是在说。 “要不,你先死?” “哈哈哈。” 酒德麻衣一把拍掉风间琉璃的手,同时飞快退后,让出位子给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眨眨眼,转过头,就对上路明非灿若星辰的双眼。 风间琉璃也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但理性告诉风间琉璃,只是和路兄切磋而已,虽然对方是屠神者,可自己也不弱啊,说风间琉璃是最强之鬼都不过分,和路明非碰一碰的话,总不至于输得……太难看吧。 “很好!” 路明非一点头。 “事不宜迟,抓紧时间,你我这就动手!” 路明非看了看风间琉璃身上的绷带。 “你有伤在身,我不占你便宜,就用一半力吧。” 风间琉璃点头,听起来不错,不愧是路兄,真有风度,只是…… 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酒德麻衣。 尤其是这人嘴角堪称慈祥的笑。 这阿姨到底怎么回事,笑什么笑啊你,不是更年期了吧。 风间琉璃不是很能理解。 他当然不知道酒德麻衣都在心里计划着该给他点几根蜡这种事了。 “走!” 路明非起身,向外行去。 风间琉璃看了眼酒德麻衣,跟上路明非。 剑侍一族人人可以参战,每个人自小都是经受严酷的战斗训练长大,这样一批人马,展现出来的行动效率自然是惊人的。 离开出云国之后的行动方案主要是和酒德麻衣交接,这件事既是责任也是利益,大批训练有素的混血种战士,已经是相当可观的力量了。 剑侍华负责翻译,双方谈得很快,毕竟危机迫在眉睫,第二日剑侍一族便开始动员,预计两日内全部离开出云国。 酒德麻衣本来还提防着风间琉璃,担心这家伙和自己抢人,毕竟风间琉璃还是猛鬼众的龙王,剑侍一族的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猛鬼众的力量。 但很奇怪,风间琉璃从始至终就没有提过这件事。 身为龙王,这家伙就一点都没有责任心的么? 说起来风间琉璃应该已经是猛鬼众地位最高的人了吧,增强猛鬼众不也就是增强他自己的力量,可风间琉璃这又是? 酒德麻衣想着。 不过这也不是多难理解。 毕竟,这几天龙王大人自身的处境都不妙,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功夫想着什么抢人。 剑侍华陪着酒德麻衣,两人行走在剑侍一族族地,商讨着离开后的一些具体事项。 只是剑侍华有些心不在焉。 她时不时就会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那是原本妖鬼巢穴的深处。 在路明非解决所有死侍的如今,妖鬼巢穴已经没有丝毫危险。 但此时此刻,那个方向,在密林深处,正有一阵又一阵的巨响传来。 忙碌的剑侍一族族人,,偶尔也会投去崇敬的目光。 他们都听说了,那是取下天丛云剑,还解决了全部妖鬼,给他们带来战争胜利的那位大人。 偶尔会有剑侍一族族人聚在一起,感慨万千的聊上两句。 “看到了么?”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看不到。” “听说这是陆大人在锻炼身体呢。” “不愧是陆大人啊。” 聊天的最后往往是以一声异口同声的感慨收尾。 “真厉害啊。” 只是剑侍华总有些担心。 这位年轻的长老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终于,她再一次问酒德麻衣。 “真的没关系么?” 酒德麻衣肯定点头。 “放心。” “没关系的。” 剑侍华欲言又止。 她们走了一圈族地。 轰隆隆声音连绵不断。 剑侍华和酒德麻衣转头,看到一群飞鸟惊起,狼狈扑扇翅膀。 一棵棵大树倒地。 烟尘升起。 剑侍华和酒德麻衣僵着脖子看了许久。 一直到巨响声远去。 剑侍华转头去看酒德麻衣。 “真的没事么?” 酒德麻衣有点迟疑了。 片刻后还是坚定点头。 “相信我。” “绝对没事!” 夕阳西宸,繁星满天。 结束一天的工作,剑侍华和酒德麻衣坐在院子里喝茶。 “明天可以动身了。” “是啊。” 她们这样聊着,忽然,震感由远及近。 杯里的茶汤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酒德麻衣和剑侍华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们看了看彼此。 感受着地面的震动。 剑侍华再一次问。 “真的没事么?” 酒德麻衣迟疑的时间更长了。 正当她要开口时。 “从昨天我就想问了。” 剑侍华说。 “皇血殿下呢?” 酒德麻衣复杂的叹了口气。 浅浅抿茶。 “你们……” 酒德麻衣说。 “还有剩的棺材么?” (本章完) 481 礼物 棺材什么的肯定是夸张,就算路明非想找人切磋,下手也有分寸。 只是这般大的动静,妖鬼巢穴的密林都快给拆光了,知道实情的酒德麻衣和剑侍华两人,不由的为风间琉璃捏了把汗。 以至于后来当路明非搀扶着风间琉璃走来时,她们两个都是喜出望外。 风间琉璃的目光掠过酒德麻衣,然后一言难尽的看向剑侍华。 酒德麻衣的笑容他能理解,说实话如果换位思考,跟路兄切磋的人是酒德麻衣,风间琉璃估计自己八成也忍不住会笑出来。 但剑侍华是怎么回事,你也一起幸灾乐祸的笑了,这是风间琉璃所不能理解的。 其实风间琉璃这是误会了,剑侍华哪是幸灾乐祸,好歹风间琉璃也是帮助剑侍一族渡过难关的重要人物,剑侍华是真的发自内心对风间琉璃存有感激。 所以她笑了,毕竟比起酒德麻衣最坏的猜测,现在的风间琉璃尽管看起来惨了点,精神也很萎靡,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甚至比起昨天大战刚结束时,风间琉璃身上也没添多少新的伤口。 “殿下。” 剑侍华对风间琉璃盈盈一礼。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酒德麻衣在旁边低声滴咕。 “真可惜,看样子棺材是用不上了。” 风间琉璃目光复杂,话说阿姨你说这些话能不能先看看场合,在场的混血种哪个血统低于a级,就您这音量怎么可能听不见。 风间琉璃有心回嘴,奈何客观条件不允许,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起来酒德麻衣这话还真是勾起了风间琉璃的回忆。 棺材么…… 这回酒德麻衣还真没夸张。 风间琉璃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用上这玩意了。 想起和路明非的交手经历,哪怕是现在,风间琉璃还是会感觉心跳在不由自主的加快。 那是真正的在生死间起舞,自从成为鬼,风间琉璃从未在战斗中感受过这般大的压力,王将那种货色不算,风间琉璃甚至都不愿意拿王将和路明非比较,实在是那种躲在暗中计划着阴谋诡计的家伙,不配和路明非比。 路明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大,正大堂皇,有着碾压一切的气势。 从前风间琉璃只是在纸面上看s级的情报,了解s级的信息,基于这些在脑海建立形象。 作为一年来混血种世界风头最盛的人物,只要是有点能力的人和组织,都会竭尽全力搜集路明非的情报,勐鬼众也不例外。 风间琉璃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位卡塞尔的s级了。 但现在回过头看,风间琉璃只想摇头,果然,自己对这位s级的了解,还是太过肤浅了啊。 比起自己,比起哥哥,这位s级才更有资格被称为怪物。 四人围坐在桌前。 酒德麻衣简单介绍过今日成果。 “也就是说,明天可以动身。” 路明非点头。 “很好。” 他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风魔家的埋伏,还有那个乘直升机逃走的家伙。 路明非很想再会会对方。 和风间琉璃的切磋,让路明非对自身掌握的力量有所了解。 龙血的强大有些出乎路明非意料。 路明非不确定自己觉醒的具体是什么级别的血统,但肯定不会低,这是以风间琉璃作为标准衡量。 不过,说道他…… 路明非问风间琉璃。 “你血统的隐患,我之前说的建议,你要不要考虑下。” 酒德麻衣来了精神,目光在路明非和风间琉璃两者间来回打转。 少爷说小鬼的血统有隐患……对了,这小鬼是勐鬼众的龙王,也就是说,他自己也是鬼。 想到这里的酒德麻衣看向风间琉璃的目光带上几分警惕。 鬼的血统极不稳定,一旦暴走便会不分敌我的进行攻击,他们的实力在暴走后会迎来增幅,能发挥出远超之前的力量。 更何况是如风间琉璃这样,可以说是站在所有鬼最顶端的存在,一声最强之鬼实至名归,普通的鬼暴走已经很难缠,更何况是最强之鬼的风间琉璃,一旦他暴走,搞不好会发生什么很恐怖的事。 风间琉璃不在意酒德麻衣的目光。 “多谢路兄好意。” 他笑着点头。 带着几分歉意,还有老僧般看破红尘的释然。 “万分抱歉,请允许我拒绝。” 被拒绝了,路明非脸上看不出意外。 应该说路明非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毕竟他的建议,也就是传授风间琉璃龙血武道,虽然能稳定其血统,解决隐患,但血统稳定对风间琉璃这一个体来说,是好是坏尚且两说。 路明非隐约也看出风间琉璃的异常,或许等他的血统稳定,名为风间琉璃的个体,也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自己把握吧。” 路明非对风间琉璃说。 “我的承诺一直有效,如果以后有所需要,可以来寻我。” “那便……” 风间琉璃眯眼笑着的模样好似狐狸妖精。 “先行谢过路兄了。”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路明非奇怪的看了眼风间琉璃。 这人应该知道,一旦稳定血统,自己就有危险吧。 路明非隐约从风间琉璃的话里听出了死志。 风间琉璃似乎早早就已做出某个决定,只是时机未到,还有某件事尚未完成。 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剑侍华陪了一阵,回去歇了,这个少女从战争结束一直忙碌到现在,疲惫的精神早已抵达极限,迫切需要休息。 “稍等一下。” “嗯?” 剑侍华看向叫住自己的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笑着说。 “可以请您,帮个忙么?” 房间剩下路明非和酒德麻衣。 “少爷。” 酒德麻衣说。 “关于那个外来者的身份,风间琉璃似乎知道点什么。” “嗯。”路明非看了眼酒德麻衣。 “他想说自然会说,我们无需做多余的事。” “是。” 酒德麻衣应着,心里暗暗撇嘴。 只是她忽然注意到路大少爷话里的细节。 少爷刚才说了……我们? 酒德麻衣仔细回想,确实,没错,路明非刚才说的就是我们。 她心中窃喜。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酒德麻衣已经被路明非认可了。 以少爷这性格,能被他认可,还真不容易啊。 酒德麻衣在心里感慨着。 剑侍一族比原计划晚了一天离开出云国。 最后一名族人走出密林,回望这片笼罩于迷雾之中,他们一族世代生存的土地。 数百年来陆续有人误入此处,有的饿死,有的进入出云国,住了下来,渐渐便有神隐的传说四散。 那是初代剑侍一族的前辈在此处留下的炼金矩阵起效,月月年年,守护着这片土地。 回望来处的剑侍族人神色一动,他忽然意识到,以后或许都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这一瞬,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 有的剑侍族人跪在地上,亲吻泥土。 他们怀里抱的,是亲人的骨灰。 剑侍莲还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紧紧抓住姐姐的手。 剑侍华平静的望着这一幕。 她没有掉下眼泪。 这种时候,剑侍一族谁都可以哭,只有她不行,因为剑侍华是一族的长老。 剑侍华深深的凝望出云国,认真的目光,就好像是要把这片土地的每一个细节,都烙印进入脑海。 路明非三人远远看着。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交换一个眼神。 最后还是风间琉璃开口。 “路兄。” 他对路明非说。 “确定不过去安慰一下么?” 路明非摇头,看着剑侍华,眼神赞赏。 “她不需要。” 这话听得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都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们忽然想起资料里提到的路明非中学时期暗恋女生暗恋到全校皆知的光辉事迹。 以前还觉得这资料八成是假的吧,路明非可是s级,众所周知,混血种一个个都是俊男靓女,而且血统越高长得越是好看,按照这个规律,血统都到了s级的路明非,可想而知肯定从小到大都是同辈人里的焦点才对。 所以本该是风云人物的路明非怎么会有暗恋到全校皆知这种世纪? 话说风间琉璃当时看到这则资料还很惊讶,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生竟值得堂堂s级痴情至此,莫非是传说中龙王的人间体么? 于是风间琉璃满怀好奇的翻开名为陈雯雯少女的档桉。 越看神色越不对劲。 全部看完了风间琉璃还不死心,又回过头,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他这才算是相信。 真的不是自己看漏了,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不是龙王,甚至不是混血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点文艺范的女孩子。 无论怎么看都和路明非这种在全世界混血种社会都鼎鼎大名的s级相去甚远。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后来风间琉璃也想通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外如是。 当时风间琉璃心里还有点唏嘘。 只是现在一看,似乎情况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啊。 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确实,s级的路明非是英雄这点不假,但是在讨论他能不能过美人关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路明非究竟能不能认出这什么美人关啊。 剑侍华很坚强这点没错,但她没哭却并不意味着她就不需要安慰,长老的身份让剑侍华必须坚强,但这时候如果路明非能过去安慰一下的话…… 想到这里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就摇头,以路明非的情商,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太难为他了。 剑侍华最后回望一眼来处。 她在心中道了句永别。 “出发。” 剑侍华下令。 自有人传达长老的命令。 一个个剑侍族人起身,汇入队伍。 剑侍华牵着妹妹剑侍莲的手走来。 “这次多谢大人了。” 她们向路明非鞠躬。 “以后请多指教。” 她们对酒德麻衣鞠躬。 剑侍一族离开出云国之后何去何从,全赖酒德麻衣极其手中的力量。 “放心,包在我身上。” 酒德麻衣笑着应承。 剑侍华抿唇轻笑,点头。 最后她看向风间琉璃。 “殿下,您吩咐的,我们已完成了。” 风间琉璃眯眼笑着。 “那便好。” 酒德麻衣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小鬼小鬼。” “你又在计划什么阴谋?” 风间琉璃无奈的说。 “拜托阿姨,什么叫阴谋,这也太难听了吧,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会计划什么阴谋的人么?” 这话一出,酒德麻衣还真认真端详起风间琉璃的样子来。 良久后她煞有介事点头。 “像。” “真像。” 风间琉璃都快给这人气笑了。 他无奈摇头,转头看到路明非轻轻勾起嘴角,风间琉璃也跟着笑起来。 剑侍一族背井离乡的愁云仿佛也澹上许多。 “说起来。” 酒德麻衣问剑侍华。 “你们走归走,带上先人遗物做什么?” 几乎每个剑侍族人怀里都抱着骨灰盒,有的则捧着好几块的牌位,就好像他们不只自己走,还要把剑侍一族的所有先辈也一起带离此地。 剑侍华下意识看向风间琉璃。 酒德麻衣脸色一黑,目光不善。 “我说小鬼,这也是因为你?” “过分了啊。” 不等酒德麻衣继续说下去,剑侍华摇头。 “不是的。” “与殿下无关。” “这是我们自己的愿望。” “而且……” 剑侍华对风间琉璃笑着点头。 “也是多亏了殿下给我们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风间琉璃摆手。 “这话就不对了。” “又不是百分百可以报仇,只是尝试而已。” “何况,我也是借此机会印证猜想。” “算起来,也是各取所需吧。” 酒德麻衣不笨,到这时候她也算是听出来了。 “你们在说的。” 酒德麻衣问风间琉璃。 “是那个外来者么?” 风间琉璃嗯一声。 他凝望着迷雾深处的出云国,目光好似可以跨越时间长河,窥视到未来的一角。 “希望他能喜欢,我准备的礼物。” 酒德麻衣撇嘴。 “”切,故作神秘。 昔日繁华的神秘村落在剑侍一族离开后,逐渐荒芜。 灰尘萨满房屋。 但混血种与龙的威视依然有所残留。 一声虫鸣也无。 出云国笼罩在寂静里。 寂静到仿佛能听到种子抽芽破开泥土的声音。 这日,寂静被打破了。 不速之客造访出云国。 冰冷的黄金童扫视每一间房屋。 高高在上有如俯视蝼蚁的巢穴。 其中还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不速之客径直走入神社。 轻车熟路的样子好似他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傲慢的姿态毕露无遗。 一直到他推开主殿大门。 他停住了。 这是…… 黄金童瞪圆,充满不敢置信的意味。 巨大的火光吞噬主殿,冲击波向外扩散,剑侍一族所在,化作焦土。 剑侍一族的过往就此埋葬。 同时还有不速之客的生命。 隐约中,空气里似乎回荡着男孩畅快的笑声。 是风间琉璃的音色。 明天更新 到家了,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明天恢复更新,对不住大家,还有大家也要注意防护啊。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2 希望 许久后。 又有一人造访。 他在妖鬼巢穴的密林尽头停步,抬起头,看向隐藏在浓密树梢间仿佛甲虫的伪装摄像头。 这个与前不久葬身于此的不速之客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缓缓勾起嘴角,笑意嘲讽。 “你想做什么呢?” “我的孩子。” 他的黄金瞳晦涩而罪恶,这是摄像头传输的最后一个画面,而后是一无所有的黑暗。 风间琉璃看着陷入漆黑的显示屏,晦涩的黄金瞳似乎还在眼前。 他的神色莫名。 “真是不死的么?” “王将。” ………… “终于回来了!” 酒德麻衣高举双臂,柔软的躯体向后弯曲,不借助任何器械,瑜伽大师的动作在她却是信手拈来。 骨骼关节噼啪作响。 酒德麻衣舒服叹气,下意识想和薯片妞斗嘴,话停在嘴边,酒德麻衣笑着摇头,她这才意识到薯片妞不在。 虽然平时两个人经常斗嘴经常打架,但突然间对方不在身边,还挺不习惯的。 “诶,少爷。” 酒德麻衣环顾周围,这才找到路明非。 她有些不解。 “少爷你的营帐在这边!” “那个方向是……” 酒德麻衣反应过来。 某种意义上说,路明非去的方向也没错,营救出来的半死侍小孩,正安置于此。 黑暗的空间,长久不流通的空气,显得憋闷。 这里是安置半死侍小孩的营帐。 他们的前身是鬼,血统极不稳定,经各种渠道集中在风魔家的研究所,长期服用黑丸,作为实验体,是宛如小白鼠般的悲哀生命。 如果不是路明非,他们应当是彻底死侍化,迷失在凶残的杀戮欲望里。 只是现如今,尽管他们保下了身为人类的意识,但已然畸变的躯体无法还原,他们偷偷照过镜子,震惊于镜子里那个怪物一样的小孩,毕竟人类可不会有蛇的鳞片,爪子和尾巴。 他们憎恨这样的自己。 有人冲动的斩掉畸变器官。 她差点死于大出血和之后的感染。 医生足足花了七十多小时才挽回她的命。 野外手术,血源紧张,更何况他们准备的血袋是否与半死侍小孩有排异反应尚且两说,当时医生进退维谷,束手无策,是同为半死侍的孩子们站出来,露出火柴棒似的手腕。 “用我的血吧。” 半死侍对半死侍输血,可行。 只是医生们看着一个个站出来的半死侍小孩们,久久说不出话。 测试血型,准备抽血,抽血的针头扎不仅畸变的手臂,鳞片太硬,半死侍小孩羞愧的低头,低声说对不起。 扎针的护士用力呼吸,她觉得喉咙酸酸的。 “是姐姐的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护士笑得温柔。 “来,我们换个地方。” 想不开的半死侍女孩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她全身的血换了两遍,到最后,如果抽一管她的血,能溯源出好几个人来。 如果不是混血种的体质,不,只是混血种可不够,如果不是半死侍的体质,她根本挺不过来。 重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医生跟她说话,她不答应,像块无生命的木头。 一直到某个护士一五一十的把这些天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女孩眼里的光渐渐亮起。 半死侍的体质明显强于混血种。 没几天她竟能下床了。 恢复行动能力的女孩在第一时间,蹒跚着脚步找到同为半死侍的伙伴们。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给大家添麻烦了。” “真是对不起。” “还有。” 她深深鞠躬 “万分感谢。” “我一定会,活下去。” 之后也有人做傻事,她都是跑在最前面也是最积极的一个。 “用我的血!” “我能做什么吗?” “请务必让我帮忙。” 有新来的半死侍男孩缩在角落,两天滴水未进,她托着餐盘过来,放在地上。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从傍晚一直说到天黑。 说道饭菜都凉了。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我们是同伴吧。” 她笑着。 “我叫春树。”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交换过名字的话,我们就是同伴了吧。” 男孩怯怯的抬头,下意识躲避着春树的目光。 他一半脸正常,一半脸密布鳞片。 “很酷哦。” 春树说。 男孩顿住了,缓缓抬起头,看了眼春树。 “我叫……” “水之边。” “诶!” 春树惊讶的说。 “水之边!” “像是角色一样的名字呢。” 水之边扯了扯嘴角,他大概是想笑,只是长期的苦难生活,使他丧失了笑的能力。 “交换过名字,我们是朋友了吧。” “你看刚才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这不公平。” 春树笑起来像是狡黠的狐狸。 水之边看呆了。 “愣着干什么呀。” “轮到你了。” “说说看,你的故事。” 春树抱着膝盖,仰望星空。 “你也见过那位大人吧。” 尽管很模糊,但水之边瞬间反应过来春树指的是谁。 在这里,那位大人只指一个人。 水之边脑海浮现一个安静笑着的少年,他的话很少,但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心中就会生起一种安定的感觉。 像是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困扰的难题了。 水之边当然见过那位大人。 这里每个半死侍小孩,都是那位大人救的。 特别是对于从小遭遇艰难的水之边,路明非的意义,宛如永夜的唯一一束阳光。 “我最开始啊。” 春树说。 她声音很轻很轻,不仔细听就会听不清,幻觉一样。 “是恨他的。” “恨他?” 水之边难得有情绪波动。 他非常不解。 “你是说,恨那位大人!” 春树把下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嗯了声。 不知想到什么,春树自己噗嗤一声笑了。 “很惊讶吧,我竟然在恨着那位大人。” “哈哈。” “跟你说吧。” “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呢。” 安静一会,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水之边。 春树说。 “那个啊,水之边。” “你说。” “像我们这样的怪物……” “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人类的世界。” “没有怪物可以生存的土壤。” “我们应该在堕落当日就死了。”“彻底死侍化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也没有异样的目光。” “所以,那位大人为什么要救我们呢?” “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么?” 水之边涨红了脸,激动的想说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急得抓耳挠腮。 春树笑了笑,像是在以此安慰水之边。 “后来我知道了。” 春树说。 “我不是一个人。” “我们有彼此。” 春树用俏皮的语气说着。 “怪物的同伴,当然就是怪物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活下去,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同伴的彼此,活下去。” 春树对他说。 “知道了么,水之边。” “不!” 然而,水之边的反应却是出乎春树意料。 他很激动。 “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那位大人说过!” “他会治好我们!” “他说过,会治好我们!” 水之边愤怒的挥臂。 春树先是讶然,而后双眼流露出一种老僧看破世事般的睿智和豁达。 她像是长辈看着孩子般看着水之边。 等水之边冷静下来,春树说。 “能治好。” “你是说恢复成普通人那样么?” 春树想起来了,的确,那位大人和每个半死侍小孩都说过,不,应该说保证。 那位大人庄严的保证,一定会治好他们,每一个人。 说实话,春树对那位大人的敬意不比任何一个同伴来得少。 但她经历过太多事,见识过太多人。 春树知道什么叫善良的谎言。 再是崇敬路明非,也不能改变客观的事实。 春树很清楚,他们这些怪物,没可能恢复。 一点可能也没有。 春树很清醒。 只是此时此刻她看着水之边,却怎么也没办法把真相说出口。 水之边很激动。 这个男孩是这样相信着那位大人。 他眼里的希望多耀眼啊。 春树忽然想,熄灭掉这希望的光芒,该多残忍。 于是她点头。 “嗯。”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 “肯定能做到吧!” 这样说着的春树,默默在心里把“应该”换成了“肯定”。 水之边开心的笑起来。 有人能赞同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好了。 从此之后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 水之边的话多起来。 他滔滔不绝的给春树描述痊愈后的生活。 在路明非治好他们,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之后。 水之边有很多想做的事。 他想去北海道,去冲绳,甚至还异想天开的想要出国。 “出国啊。” 春树问。 “如果可以的话,水之边想去哪个国家呢?” “这还用问么!” 水之边兴致勃勃。 “当然是远东了!” 这是春树意料之中的答案。 要说理由的话,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远东正是那位大人的故乡。 几乎所有的半死侍孩子,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去远东,踏上那位大人曾经生活的土地。 “真好啊。” 春树憧憬的说。 “如果,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 “我也好想去远东。” “嗯!” 水之边用力点头。 “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那位大人答应过我们。” “所以他一定能做到的!” 春树静静听着,脸上是礼貌的笑容。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像流星一样。 如果,水之边说的成真了呢? 每当产生这样的念头,春树就会忍不住心跳加快,为那样的未来激动不已。 但激动也只是一瞬。 春树很清楚的。 半死侍的他们,想恢复正常,是不可能的。 毫无可能。 春树凭借冰冷的理智,一次次浇灭心中升腾而起的不切实际的妄想火焰。 不是春树不相信路明非。 而是希望过后的失望,太难受了。 春树不想品尝。 水之边很兴奋,不只是春树,他经常找其他的半死侍孩子,聊痊愈以后的事。 但不是每个半死侍小孩都是春树。 鬼本来就是一种存在性格缺陷的生物,有人暴躁,这很正常。 “你小子啊!” “一天天的都在瞎说什么!” 几个大孩子围住水之边,凶神恶煞。 “不要再说那种可笑的话了。” “怪物就应该有怪物的自觉。” “听到了么!” 大孩子们你推我搡,瘦弱的水之边像足球一样,任凭他们推来搡去。 其他的半死侍孩子默默旁观。 水之边的人缘不好,总是说什么痊愈什么恢复正常,很多人其实都觉得水之边脑子应该是坏掉了,不然没办法解释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水之边想反抗,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头晕眼花,只能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住手!” 几个大孩子看过去。 春树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她叉着腰。 “我们是同伴!”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立刻给我住手!” 春树人缘很好,大孩子换上笑脸。 “哦,是春树啊。” “这小子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 “他竟然……” “我知道!” 春树勇敢的和他们对视。 大孩子们竟开始躲避春树的目光,像是要被灼伤了一样。 “我相信水之边的话。”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 “肯定能治好我们!” 耷拉着脑袋的水之边,缓缓抬起头。 他眼中黑白的世界,出现唯一的一抹色彩。 那是春树。 真耀眼啊。 水之边在心里说。 春树。 “你没事吧。” 春树问。 “嗯。” 水之边露出大大的笑脸。 很快,落寞的神情出现在水之边的脸上。 “那个啊,春树。” “其实,大家都是在看我的笑话吧。” “痊愈什么的。” “还有那位大人的承诺。” “大家都只当这是笑话吧。” 水之边的脑袋被敲了下,他抱头呼痛,就听到春树的训斥声。 “你在说什么啊,混蛋!” “既然相信着那位大人!” “就给我好好的继续相信下去啊!” 春树看到水之边抬起头,也看到这个男孩眼中逐渐焕发的神采。 这一刻她忽然想。 或许,试着真的相信一下,憧憬一下,也没什么坏处,不是么? 万一成真了呢? 直到这一日。 听说那位大人回来了! 春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到了。 她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平复呼吸,拍拍脸。 要见到那位大人了,要见到那位大人了,要见到那位大人了! 春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欢呼。 她走进营帐。 春树第一时间看向路明非。 真的看到路明非时,春树感觉心跳都要停了。 只是,好奇怪。 春树想。 怎么有人在哭? 春树循声望去。 真的有人在哭,是水之边。 水之边被人欺负了么? 可是那位大人也在啊,谁敢…… 正这样想着的春树,听到旁边同伴的讨论。 “没想到……” “是啊……” “真是太厉害了。” 春树感觉心里像时有猫在挠,痒痒的,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 终于,她听到了。 有人在感慨的说。 “那位大人,他原来,真的能治好我们。” “被那小子说中了。” “什么那小子,他叫水之边。” “是啊,不得不说,水之边也挺厉害的。” 后面的话春树听不清了。 眼泪夺眶而出。 春树捂住嘴巴,只有这样才能不发出声音。 她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念头不停回荡。 “痊愈……痊愈……痊愈…… 我可以痊愈了! (本章完) 483 如约而至 路明非走出营帐。 这是传授下龙血武道的第七天。 酒德麻衣递来水壶。 “少爷,喝点水吧。” “谢了。” 路明非走在前头,越走营帐越少,偶尔有暗中巡逻的岗哨,酒德麻衣比出手势,岗哨不动声色回到原地。 他们还在和风魔家的追击力量兜圈子。 “坐吧。” 路明非跃上一块巨石,拍拍旁边。 酒德麻衣依言坐下。 路明非静静的眺望远方。 酒德麻衣不说话,给少爷留出思考的空间。 说起来少爷失忆的变化还真是大,以前的路明非是衰小孩,就算推开卡塞尔之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只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屠龙者,一个战士。 但现在的路明非,在失忆后,仿佛脱胎换骨,竟是能从一个决策者一个领导者的身份出发,思考问题。 酒德麻衣从来没听说过原来失忆还有这种效果,看看发生在路大少爷身上的变化,搞得她都想失忆玩玩了,不知道找块板砖往脑袋上一拍管不管用,或者向电视剧学习,好像车祸这法子不错。 “我们还能撑多久?” 路明非的话把酒德麻衣从漫无边际的遐想中拉回神来。 “撑多久啊,少爷等一下,我算算。” 酒德麻衣哈哈笑着,大脑飞快运转,一条条数据列成队列在他脑子里冲刷而过,营地的物资消耗速度,不给速度,运输渠道,风魔家的追击力量,等等信息掠过酒德麻衣脑海。 往往这种时候酒德麻衣就分外思念好搭档薯片妞,有这位在她还用想什么想,开口一问,对面自动给出答案。 酒德麻衣心中很是可惜。 三方人工智能的战争尽管瘫痪掉辉夜姬和诺玛,致使无人可以借日本网络做文章,比如寻找路明非只能用最笨的人海战术,面部特征匹配什么的想都别想。 但网络瘫痪这种事就算是对酒德麻衣她们的影响也很大。 可说利弊参半。 “四天。” 酒德麻衣回答,同时小心翼翼的观察路明非脸色。 别看四天时间好像很少,酒德麻衣心里也苦,事实上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得了,她们面对的风魔家属于地头蛇,占有主场之便,熟悉地形,应对起来本就麻烦,何况他们还带上一群姐就出的半死侍小孩,难度系数飙升。 路明非点点头。 “快被风魔家的忍者们发现了么?” “少爷,是已经发现了。” 酒德麻衣叹气。 “哦?” “是这样的。” 酒德麻衣介绍。 “今天,我们的人和风魔家忍者部队交手,勉强打退他们,没有暴露我们的方位。” “但风魔家的人只要不傻,肯定能确认我们的大概位置。” “少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路明非沉吟,摆在他面前的无非两条路,一者退一者战。 “孩子们正在关键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有天赋也有心性,再有几日,便能入门。” 路明非慢慢说。 七日来路明非向半死侍孩子传授龙血武道,入门即可,能开启混血模式,则意味着可以掌握龙类人格和人类人格的平衡态,是平衡而非中间,这是路明非再三强调的点。 路明非不强求每个半死侍小孩都能入门,时间也不允许,有几人能入门即可,之后让他们给其他小孩带着,一人带三人或四人,路明非也能有时间放开手做自己的事。 而现在,他们缺少的就是时间。 开始转移,孩子参悟龙血武道的时间相应减少,或许将陷入恶性循环。 那么…… 不能退,只能打了。 路明非思绪一定,问酒德麻衣。 “在哪遇到的忍者部队,我去会会他们。” ………… 漆黑的夜,明月隐于云后,不见星辰。 大树的影子似乎闪了一下,泛起水波般的纹理。 转瞬间恢复如初,叫人只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冥照作为鬼魂的上位言灵,比起存在感稀薄,有着更为强力的效果,除却开启引申和脱离时的一线墨痕,是真的能做到无影无踪。 正如学者从言灵天演得到启发从而有了计算机面世,冥照这一言灵更是直接,许多流派潜行匿踪的技巧便是来自于冥照。 大量的混血种学者认为,龙族的言灵其本质是一座座巨大的宝库,龙类以神乎其技的方式将奇迹以言语的形式记录,后世的他们是站在巨大宝库前的冒险者,求道者,也是朝圣者,他们怀着近乎虔诚的心,向宝库中投去目光,哪怕只是一丁半点的收获,也足以叫混血种终生受用。 “来了啊,诸位。” 水波般荡漾的影子骤然一静。 朦胧月光照耀下的前方,大树枝丫间,有一人坐在这里。 他低垂着脑袋,无声无息,仿佛与这片黑夜融为一体,蚂蚁从他手上爬过,竟只当这是大树的一部分。 直到此刻。 他说话,把头抬起。 尊贵的黄金瞳烧穿黑夜。 鬼鬼祟祟的黑影无法在烈阳下隐匿。 夜行衣的忍者们走出阴影,走到路明非面前。 他们陆续点燃黄金瞳,亮出兵刃。 挣扎着从地狱般训练中活下来的忍者们,完成任务是生命的唯一意义,再危险的任务,也得前进,哪怕挡在面前的人是卡塞尔的S级,同样如此。 “向我亮剑么?” 路明非笑。 漆黑的夜,明月出云,皎洁的光洒落人间,笼罩少年,映衬得他宛如神圣。 “这么说,你们也做好死的觉悟了?” ………… “砰!” 风魔熊二用以拍着木桌。 地上一片狼藉,纸笔墨水四处散落。 四个手下肃立,深深低头,大气也不敢喘。 “八嘎!” 风魔熊二双目圆瞪,弹舌音差点震碎山竹花鸟的玻璃窗。 “两支忍者部队!” “足足两支忍者部队!”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人间蒸发!” “少给老子开这种玩笑了!” 风魔熊二的手臂还吊着,绑着绷带,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发泄怒火,房间内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四个下属恨不得把脑袋给低得钻进裤裆里。 “你!” 气稍微顺了点,风魔熊二指着四人里的一个。 “部队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是!” 这人铺开地图,圈住某地。 每一个风魔家的忍者都在体内植入定位装置,方便追溯。 风魔熊二看着地图,摸着下巴沉思。 “这里!” 风魔熊二划了条线,圈住另一片地。 然后他狠狠的用手指敲着这里。 “给我加派人手。” “把武器都准备好了。” “S级是吧。” 风魔熊二冷笑。 “这次,我要你死。” 一日后。 收到最新消息的风魔熊二大惊失色。 “又……又是全军覆没!” “大人!” 下属汇报。 “根据报告,S级还在昨天的位置,未曾移动。” 下属汇报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感觉到房间内弥漫的不妙气氛。 风魔熊二脸色忽青忽白,拳头握得嘎嘣嘎嘣响,这是嘲讽,风魔熊二自以为高明的预测,到头来却发现S级根本动也未动,这是有恃无恐么?还是根本没有把他们风魔家给放在眼里。 “等等,报告?” 风魔熊二注意到不对。 “不是全军覆没么?哪来的报告?” 下属深深鞠躬。 “有一个幸存者。” “他带回来一张S级的字条。” “写了什么?” 风魔熊二追问。 下属喉咙动了动。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风魔熊二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仿佛看见了S级笑着写下这行字的嘴脸。 风魔熊二真想把这张可恶的嘴脸给撕烂。 他公牛一样直喘气。 “S级!S级!S级!” “很好。” “S级!” 风魔熊二点着头。 “这是你选的战场么?” 风魔熊二骤然拔高音量,歇斯底里。 “老子跟了!” 他红着眼盯住下属。 “秘密港口的人手,再调两支忍者部队。” “我们给这位S级先生,来点大的!”下属面有惊色。 “可是,大人。” “再抽调秘密港口人手的话,本家那边……” 风魔熊二一摆手,疯狂的样子像是输红眼的赌徒。 “管他什么本家!” “没什么能比杀死这个S级更重要的!” “听到没有!” 下属张了张口,在对上风魔熊二的眼神后,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了。” ………… 路明非踏断忍者喉咙。 这忍者的黄金瞳慢慢熄灭,黯淡下去。 酒德麻衣看看死去的忍者,看看路明非,暗暗咂舌。 两人离开,自有酒德麻衣的人负责打扫战场。 “少爷,你今天……” “嗯,晚点。” 路明非知道酒德麻衣问的是什么,这些日子他守株待兔,一个人应对来袭的忍者部队,虽然是艺高人胆大,路明非也有把握,但总不能让半死侍孩子们也跟着自己涉险。 实际上留在这里的也只有路明非,解救出来的半死侍小孩都已经转移去了其他地方,路明非独自再次吸引风魔家注意,为他们创造一个稳定的不受打扰的习武空间。 和忍者的战斗不是正面对攻,双方活用这片地形,各种手段频出,一边忍者,一边路明非,忍者是最有耐心的一群人,黑夜是他们的保护色,可惜忍者们碰上的是路明非。 过去几天,每次战斗结束,或者告一段落,路明非会悄悄退出战场,赶往半死侍孩子们的所在,辅导他们龙血武道。 今天却没有。 所以酒德麻衣才有了疑问。 “算起来,春树他们,应该突破了。” 路明非说。 旧的吗很惊讶。 “少爷你怎么知道?” “猜的。” 路明非笑了笑。 酒德麻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猜测少爷怎么这么有信心。 一个酒德麻衣这边的忍者单膝跪地。 “报告。” 酒德麻衣听着,慢慢扬起眉毛,诧异的看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正拔出妖刀村正细细打量。 “我知道了。” 酒德麻衣挥退忍者。 她一脸好奇的问路明非。 “奇怪啊,少爷,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营地那边传来消息,五个半死侍小孩突破,成功入门龙血武道。” 路明非嗯了声。 酒德麻衣很想问路明非是怎么做到的,也没看他回营地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满足好奇心的时候。 “少爷,尽管有人突破,但我觉得您还是很有必要回去一趟。”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明非赞同。 目前踏上龙血武道的人只有路明非一个,后来者修成什么样子,有没有问题,总归得他亲自看过把关才行。 “这次回去,明天,他们可以大转移了。” 路明非说。 酒德麻衣迅速抓住关键词,他们。 “少爷您呢?” “还有个老朋友没见着。” 路明非淡淡的笑。 “我怎么能轻易的走了?” 路明非站住脚步,目光落在一棵树的枝丫上,打量许久,点点头。 “就你了。” ………… 春树抓着饭团,望眼欲穿。 和她有相同表现的还有几人。 都是在今天入门龙血武道的半死侍孩子。 龙血武道不同于九州武道,不休劲力,而是以龙血为根基,目的在于用武道手段,更好的掌控自身血统,稳定血统,甚至更进一步。 春树等人都是可以独立开启混血模式。 突破的那一刻,他们兴奋的漫山遍野乱跑,大呼小叫,只觉得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打从得知自己是鬼以后直到如今,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欢喜的情绪充斥心田,如果他们信教,肯定已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祈祷,就算他们不是,也没关系,因为还有那位大人。 是的,那位大人。 春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她自己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路明非,除了开心和雀跃,春树真的打从心底里想见到路明非,告诉那位大人自己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春树有很努力很努力的练习,也终于成功了。 春树想亲口告诉路明非这一切。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春树暗暗的想,手指无意识的搅着衣角。 如果可以的话,那位大人能摸一摸春树的头发,再说一两句夸奖的话。 春树肯定就能开心上好久好久了。 不。 春树能开心一辈子。 在这样的心情下,春树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期待的心情渐渐忐忑。 怎么回事呢? 春树担忧的想。 都已经过了前几日大人回来的时间。 是什么耽误了大人的脚步吗? 莫非他遇到了危险。 可是大人那么厉害,有什么危险能…… 春树不敢往下想了。 手里的饭团凉了,硬得像石头,春树也顾不上吃一口。 终于,她看到有人回来了。 春树一下子站起来,踮起脚尖去看。 当她看清为首的那人时,大大的笑容出现在这孩子的脸上。 是大人! 那位大人! 他回来了! 春树开心的跳起来。 只是,路明非回来后径直去了他的营帐。 春树抿唇。 前几日那位大人不是都会先来看他们的么? 春树都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腹稿,想好了该怎么和路明非说。 想象之中,那位大人应该也会为春树的进展而骄傲吧。 但现在…… 该不会大人不来了吧! 春树连忙摇头。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 但恐惧越来越大,疯狂噬咬着春树的内心。 她很还安排看不到路明非。 春树煎熬的等。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其实,说到底,是我太贪心了吧。 那位大人肯定也很忙碌的吧。 他是大人物呢。 肯定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春树一遍遍的和自己说。 说到底,是我太贪心了。 春树告诉自己没事的,她得懂事啊,得振作起来。 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 春树扯动嘴角,和哭一样。 “怎么了?” 少年人的声音。 春树愣住了。 不是吧,不会吧,但听起来…… 春树缓缓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路明非的脸。 忽然喉咙堵堵的,眼睛涩涩的,春树想哭,她觉得自己真没用。 哭什么苦,还没把好消息跟大人说呢。 路明非笑起来,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很厉害哦。” 春树用力抽了抽鼻子,想说话,出口的却只是抽噎。 “别哭,别哭。” “来。” 路明非把木剑放在春树怀里。 “给你的奖品。” 春树低头。 这是和大人的佩刀一模一样的木剑。 一下子,眼泪夺眶而出。 春树哇哇大哭。 路明非挠着头,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送错礼物了么? 可是我明明记得这孩子前几天一直在盯着村正看啊。 话说该怎么哄小孩子? 真难办啊。 远处的酒德麻衣望着这一幕,翘起嘴角。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手足无措的少爷。 怎么说呢。 还挺可爱的。 484 去赴死了 路明非给几个入门龙血武道的孩子准备了礼物。 有村正制式的木剑,还有任天堂最新款掌机,令人惊讶的是,路明非每天那么忙,竟还能准确记得每个孩子的喜好,准备的都是他们所喜欢的礼物,无一例外。 看着几个笑容灿烂的孩子,路明非也跟着笑。 “少爷有心了。” 酒德麻衣说。 龙血武道入门,之后就是水磨工夫,半死侍孩子通过反复进入混血模式的办法,调和龙类和人类的人格,缓和冲突,再潜移默化的改变血统,由内而外,由精神到身体。 路明非估摸着,进度快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蜕去龙类特征,恢复正常。 “好了,好了。” 路明非拍拍手,得到礼物的半死侍小孩纷纷看来,其中就有春树。 春树的眼睛亮亮的,里面都是路明非。 “我有个任务。” 路明非说。 “保证完成!” 有活跃的半死侍小孩抢答,手举得高高的。 路明非敲了一下他脑袋。 孩子们哄堂大笑。 “咳咳。” 路明非清了清嗓子。 “保持纪律,先听我说。” 孩子们抿紧嘴巴。 “从明天开始,你们……” 路明非交代了让他们承担起给同伴传播龙血武道的任务。 孩子们积极的答应。 “那就说定了。” “嗯。” 半死侍孩子们异口同声。 路明非笑着挥手,和酒德麻衣一起往回走。 “少爷,这就结束了?” “有问题么?” 酒德麻衣笑着。 “我还以为少爷你要和他们拉拉小指呢。” 路明非莞尔。 “你看我像小孩子么?” 少爷你不是像,完全就是小孩子吧。 这句话在酒德麻衣心中转了转,出口却是成了。 “当然不。” 哈哈哈她酒德麻衣还不想死。 回到营帐,路明非再次审阅计划书,明天开始大转移,解救出来的半死侍孩子,出云国的剑侍一族,还有帆船村的村民,三方人马调度,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放下计划书,路明非拿起一份资料,这是剩下的风魔家研究所。 酒德麻衣好奇。 “少爷,你之前连番出手,到现在风魔家应该已经反应过来,这些研究所里的人手,都转移了吧。” 路明非沉吟着,点点头。 目光仍是停在资料上面。 资料很厚,以路明非的目力,全部翻一遍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凭酒德麻衣的情报能力,拿到风魔家的几个研究所信息已是极限,毕竟风魔家怎么说也是蛇岐八家之一,积累的能量十分庞大。 好在有风间琉璃,都说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此话不假,风魔家暗地里用鬼研究黑丸,瞒过了蛇岐八家和辉夜姬,却瞒不过猛鬼众。 当然这也与“鬼”有关,鬼是风魔家研究的耗材,而猛鬼众则是完全由鬼构成的组织,风间琉璃之所以能找上路明非,正是因为路明非解救出来的半死侍中有猛鬼众的人,他们本来的目标是风魔家研究所,后来机缘巧合为风间琉璃指明了路明非位置。 “明天。” 路明非手指压住一张资料,上面是风魔家的隐秘研究所信息。 “我去这里。” ………… 路明非推开铁门。 空荡荡的疗养院敞开在他面前。 路明非向里走,脚步声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他走过一条条的走廊。 黑洞洞的窗户像瞎子的眼。 房间里陈设很乱,桌椅七歪八倒,看得出这里的主人临走时一定很是匆忙。 院长办公室。 拧不动把手,上锁了。 路明非拧断锁,推门进去。 觉醒后,龙血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路明非的体质,哪怕他没有开启混血模式,处在日常状态,身体素质也远强于觉醒前。 院长办公室和其他房间没有区别,都是老样子,乱糟糟宛如战场。 路明非坐在桌后,拉开抽屉看了看,几根圆珠笔咕噜噜的滚动。 没有文件,没有照片。 撤得挺彻底。 路明非推回抽屉。 其他地方不用去了,和这里一样,风魔家早已经撤走全部人手。 和酒德麻衣猜得一样。 其实路明非也不是没料到。 但他此行也别有目的。 基本的埋伏也没有么? 风魔熊二,作为敌人,你还真不够格。 路明非想。 既然都已经亮剑,那么肯定得是做好了不死不休的觉悟。 我来了,你却不在。 路明非摇摇头。 他放下一张纸,扬长而去。 ………… 风魔熊二在他的办公室里,紧张的听着下属汇报。 “他来了?” “怎么样,做了什么!” “看看就走了?” 风魔熊二大大松了口气。 “还有东西!” “混蛋!” “快点说留下了什么!” 风魔熊二气急败坏。 下属战战兢兢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大……大人!” “是七号研究所的资料……” 风魔熊二瞪大眼。 挂上电话,风魔熊二来回踱步沉思。 忽的脚步一停。 “我知道了。” “战书。” “这是你的战书吧S级。” 风魔熊二神经质似的自言自语。 下属上前一步。 “大人。” “属下这便去准备人手,还有您的直升机。” “混蛋!” 风魔熊二狠狠甩下一巴掌。 A级混血种的力量毫无保留,几颗牙齿不出意外的甩飞,下属倒在地上,一边脸高高肿起。 下属一声不吭,忍着剧痛迅速爬起,毕恭毕敬站在风魔熊二面前,深深低头。 “万分抱歉!”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你这个混蛋!” “我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风魔熊二唾沫横飞。 “组织人手?”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我们哪来的人手! 风魔熊二一指窗外。 “知不知道那是谁!” “卡塞尔的S级!” “那可是真正的怪物!” “我告诉你,对上那怪物,多少人手也不够往里填的!” 下属深深低头,用尽全身力气喊着“是!” 只是低头的他并没有看见,风魔熊二眼底那一抹深深的恐惧。 自从那一晚对S级的埋伏风魔熊二最后关头侥幸乘直升机逃走,一直到今天,风魔熊二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次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一双漆黑的眼,风魔熊二就会冷汗淋漓的惊醒,到后来只能在即将天亮时靠着兑了安眠药的清酒睡觉。 风魔熊二怎么也没想通,S级是怎么做到的,这家伙明明连黄金瞳都没点燃,竟还能展现出这般恐怖的力量。 或许真的只能用怪物解释。而现在,当风魔熊二从幸存的忍者口中得知,S级每每战斗都会点燃黄金瞳。 风魔熊二吓得头发倒竖。 得知这一点,风魔熊二也便能理解,为何风魔家引以为傲的忍者部队,在对上S级时,却是屡屡全军覆没。 因为S级认真了啊。 风魔熊二见识过没有点燃黄金瞳的S级。 所以他知道认真后点燃黄金瞳的S级该多恐怖。 那是怪物里的怪物。 是披着人皮的龙。 所以在听到下属的话后风魔熊二才会这么激动。 人命什么都是虚的,风魔熊二可不是爱兵如子的将军,那些血统低贱的渣滓死多少都随便,他风魔熊二大爷才不会在乎。 真正引起风魔熊二这么大反应的,只是下属的那句话。 准备直升机。 怎么,想本大爷去送死么! 风魔熊二恨恨的想,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黑夜中S极的少年形象仿佛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这是最深沉的梦魇。 至少对风魔熊二来说,这就是最深沉不过的梦魇。 那怪物……那怪物……那怪物…… 谁高兴送死就谁去好了。 本大爷才不奉陪! ………… 路明非看了看前方笼罩在黑夜里寂静无声的建筑。 这是第三座风魔家秘密研究所。 好像没人。 还是转转吧。 路明非悠闲的行走。 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什么地方能跳出个埋伏就好了。 路明非憧憬着。 但很可惜,一直到路明非回到大门,也没有碰到哪怕一个风魔家的人。 酒德麻衣为路明非拉开车门。 越野车启动。 酒德麻衣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路明非的神色。 “少爷,又没收获么?” “嗯。” “看起来他们是怕您了。” 路明非望着窗外的风景,沉默片刻。 “真让人失望。” 酒德麻衣稳稳握着方向盘,高跟鞋踩着油门,吨位恐怖的越野车在她手中如温驯的马驹。 她嫣然一笑。 “毕竟是少爷嘛,他们怕了也很正常。” “说起来,如果少爷渴望战斗的话。” “我可以联系”一下风间琉璃嘛。 “小鬼头尽管实力差了点,人丑了点,性格恶劣的点。” “但是当一个沙包还是够格的。” 酒德麻衣面不改色。 路明非无奈的笑了笑。 “不是战斗。” “切磋已经够了。” “我只是想完成之前未尽的战斗。” 酒德麻衣心中一动。 “少爷你是说,那个风魔熊二。” “嗯。” 说起来猛鬼众的情报能力还真是厉害,他们居然连那天对路明非设伏的风魔家领导人是谁都知道,叫人不得不浮想联翩,蛇岐八家里到底有多少人还有着猛鬼众间谍的身份。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猛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其真实身份竟是蛇岐八家上三家的人,还和当代蛇岐八家的少家主一脉同出,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多想。 “风魔家也是蛇岐八家之一吧。” “是的,少爷。” “所以,蛇岐八家里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么?” 路明非闭上眼。 “明天去最后一个研究所,无论他来不来,后天动手。” 动手是指…… 酒德麻衣心领神会的点头。 “收到。” ………… 风魔熊二愤怒的砸着桌子。 除此之外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可砸的了。 他的咆哮声响彻这一层楼。 来来往往的风魔家成员纷纷低头,加快脚步。 最近老大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日子也不好过。 风魔熊二狂风骤雨般的咆哮过后,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下属们深深低头。 他们知道老大为什么这么生气。 还不是那个S级。 这一次S级不单单留下资料,指明下一个上门的研究所。 甚至还留下了一句话。 指明研究所这种行为已经是在拎着整个风魔家的脸狂抽了。 堂堂蛇岐八家之一,真正掌握这片土地权与力的一群人,他们风魔家的秘密研究所,竟是如路边便利店般,任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他们呢? 就连象征意义的反抗都没有。 只敢在那人走了之后小心翼翼的进去查看。 这研究所到底是他们风魔的,还是S级的? 每个得知详情的风魔家成员都在胸口憋了口气。 他们从来没感到过这么耻辱。 当然如果他们和老一辈的人聊一聊,就会发现,几十年前蛇岐八家也曾蒙受相似的耻辱。 那时候是上一代的S级,昂热。 两代卡塞尔的S级,先后给与蛇岐八家以莫大耻辱,可说是某种宿命般的传承。 至于此外,这次S级还留下一句话。 “是男人,过来见我。” 这一句无疑是第二记的重重耳光。 若说之前还只是暗室,这一下则是指名道姓,容不得半点侥幸自欺欺人。 在办公室死一样的寂静中,有一人开门。 这是一个与风魔熊二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人。 如风吹过麦田,寂静无声中,下属们温顺的分开一条道路,低头等待此人通过。 风魔熊二皱眉。 “凉介!” “你来这里干什么!” “叔叔。” 风魔凉介和风魔熊二对视。 “我都知道了。” “那个S级,在践踏我们风魔一族的荣誉!” “我不能视而不见!” 风魔熊二握拳,又松开。 他脸上是恼羞成怒。 “小子,你懂什么!” “不去好好念你的大学!” “在这里说大话!” “是不是在执行局,跟着那什么少主,把你脑子也给跟坏了!” 风魔凉介站住不动,他的双眼渐渐浮现一抹悲哀的神色。 这悲哀深深刺痛了风魔熊二。 “我知道了,叔叔。” 风魔凉介恭敬的向风魔熊二鞠躬,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回来!” “你小子!” 风魔熊二挥臂怒吼。 走到门口的风魔凉介停步,回头。 “叔叔。” “少主大人是值得我等用生命追随的领袖,请您用敬语。” “至于我的话。” 风魔凉介点眼中是坚毅的光。 “去赴死了。” (本章完) 485 荣誉和生命 这是路明非去的最后一座研究所。 进门,路明非平静的脸,浮上一抹笑意。 黑风衣的男人站在喷泉前,喷泉停了,他安静的望着铁灰色天空,像是古希腊的雕塑,嘴里叼着棒棒糖。 听到脚步声,男人回头,他的脸意外的很年轻,留着学生般的幼稚,但这身黑色风衣和腰间的刀,平添几分冷肃。 “S级。” 他点头,自我介绍。 “风魔凉介。” 路明非好奇的看他。 “只有你一个?” “足够了。” “也是。” 忽然风魔凉介伸手进衣兜。 路明非静静看着。 “来一根么?” 风魔凉介把掏出的棒棒糖递给路明非。 变魔术般,本来只是一根的糖,随着风魔凉介握拳张开,成了四根。 “巧克力,草莓,菠萝,酸梅。” “挑一个。” 风魔凉介笑说。 路明非拿了巧克力的。 “真巧啊。” “什么?” 风魔凉介回忆着,笑意温暖。 “少主殿下第一次给我的,和你一样。” 有人遮住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雅库扎打扮的风魔凉介眯眼抬头。 这人抽走他嘴里叼着的烟,递来根棒棒糖。 “吸烟有害健康。” 蛇岐八家的少主殿下说。 之后风魔凉介就跟着这个男人踏上战场,梭哈生命的筹码,砍下鬼的头颅。 想一想,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你的少主。” 路明非说。 “是不是姓源?” 风魔凉介笑了笑。 “不曾想以S级的尊贵身份也知道我家少主,想来,若是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开心吧。” 风魔凉介点着头。 “少主殿下,源稚生。” “源稚生么……” 路明非重复。 “看起来,你很尊敬他。” “嗯,少主殿下是一位真正值得人用生命去追随的领袖。” 说这话时风魔凉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丝毫做不得假。 路明非看得真切。 他点点头。 “我期待和他见面的那天。” “想必少主殿下一定会备上最好的清酒和樱花。” “酒与花么,我还以为等待我的只有刀与剑。” 路明非说。 “毕竟我是杀你的人。” 风魔凉介收在兜里的手在小幅度颤抖。 他努力的控制声线。 “没事的。” “风魔家做出那种事,触犯本家利益,只有用血才能洗刷。” “我不是死在S级手上,我是为风魔家的罪过而死。” “少主殿下是明事理的人,他能理解您的。” “如此。” 路明非说。 “我更想渐渐这位源稚生了。” “相信我,少主殿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会跟他说,他有一个很好的友人。” 风魔凉介捂嘴大笑,耸动着肩膀。 他连连摆手。 “算了吧算了吧。” “您这么说可是抬举我了。” “以我的身份和血统,怎么也算不上是殿下的友人。” “说起来,如果少主能记得有我这么个追随者,这么一个下属。” 风魔凉介的笑声停了,他说出的话轻得好似一阵叹息的风。 轻轻勾起嘴角,显出几分落寞的笑。 “我啊,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人在喷泉前坐了会,把棒棒糖吃完。 “有什么想对你的少主说的么?” “嗯,如果可以,麻烦您就对殿下说,说凉介啊,给大人添麻烦了。” “还有别的么?” “没了。” “好,我记住了。” 路明非和风魔凉介面对面站定,后退着走,隔开二十步。 路明非缓缓出剑。 风魔凉介只觉眉心一疼。 “这是?” “妖刀,村正。” 风魔凉介释然一笑。 “真巧啊,您也是降服妖刀之人么。” 凛冽的气势升腾而起。 风魔凉介的黑色风衣无风自动。 仿佛能在此刻的他身上看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 “风魔家,凉介,参上。” 路明非应了。 “九州,阎罗。” ………… 酒德麻衣惊讶的看着自家少爷背着个人走来。 “少爷。” “厚葬了。” 这话听得酒德麻衣一头雾水,都什么时代了,厚葬这种词也过于不合时宜了吧。 不过老板说了,路明非的话就等于是他的话,以她和管账丫鬟薯片妞手里的资源,风风光光送个人走还是做得到的,再不济就收购个丧葬公司,一条龙服务安排上,无非是薯片妞在纳斯达克多捞点的功夫。 等等,原来这家伙不是昏迷,而是尸体啊。 酒德麻衣后知后觉的看了路明非放在后座的风魔凉介一眼。 她又不动声色看了眼自家少爷,脑子里暗暗想着少爷在里面都经历了什么,厚葬什么的,证明这家伙得到了路明非的认可,但他是谁? “对了,给他的棺里,放上风魔的族徽。” “他对得起。” ………… 动静,源氏重工。 “港口那边怎样?” “还在我们手里,人手撒出去了,没见着S级。” “对了,少主。” 樱汇报。 “风魔家的忍者部队动向有些奇怪,这些资料,请您过目。” “哦?” 源稚生接过,一张张翻阅。 尚未看完,源稚生已然起身。 “走了。” 夜叉打了下乌鸦,提醒他跟上。 正两条腿架在桌上打呼噜的乌鸦差点摔个半死。 摸着头爬起来的他刚要破口大骂,只见周围空无一人,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远去的源稚生三人。 乌鸦手忙脚乱的跟上。 乌鸦和夜叉互相递着眼色,少主这忽然就要动身,他们也不知道是要去哪。 最后还是樱开口。 “风魔家有问题。” 这是源稚生的回答。 乌鸦和夜叉脸上的不解一扫而空。 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们不需要知道风魔家有什么问题,也不需要知道少主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两人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们是少主的家臣,是他的刀,刀不需要思考,只用贯彻持刀之人的意志就行。 走着走着,源稚生神色一动。 他回头看了眼。 源稚生若有所思。“我记得凉介他,请假了。” 乌鸦一愣,嘀咕起来。 “是哦。” “少主这么一说,确实也好几天没凉介那小子的消息了。” “我这里有。” 夜叉说。 几双目光落在他身上。 夜叉拿出手机。 上面是凉介的短信。 “等我回来,一起玩拳皇啊。” “我可是有刻苦训练的。” “没准还能跟大小姐过招呢。” “哈哈哈。” 看到这些文字,眼前仿佛自动浮现出凉介略带稚嫩的面容。 乌鸦嚷嚷着。 “什么啊那家伙。” “太狡猾了!” “居然偷偷的练习!” 前阵子的世界拳皇邀请赛,源稚生参加,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局长都热衷于拳皇这样的电子竞技游戏,执行局的专员们一个个嘴上不说,暗地里都入手了主机卡带,以钻研剑技的劲头训练起格斗技巧,只不过这个格斗技巧是游戏里的格斗技巧就是了。 经常与源稚生一起执行任务的风魔凉介也不例外。 事实上很多人都在为风魔凉介可惜,若非出身,本来风魔凉介也应该和乌鸦夜叉一样,有资格成为源稚生的家臣。 无论血统心性信念还是与源稚生几人的羁绊,风魔凉介都已够格。 差的只是,他风魔的姓氏。 “说起来我们去风魔家的话,凉介那小子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吧。” “到时候一定得狠狠……” 夜叉狠狠盯了乌鸦一眼。 乌鸦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不对。 他们悄悄的用眼角余光观察源稚生。 窗外东京绚烂的灯光打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却映不出他的神情。 源稚生的目光落在凉介短信的第一行。 那个总是一板一眼叫着自己殿下的男人说。 “等我回来。” ………… “少爷,您要的档案,猛鬼众那边送来了。” “好,放在这吧。” 路明非捏了捏眉心。 他们即将对蛇岐八家控制的秘密港口动手,越是临近时间点,越是不能放松,需要路明非处理的事物很多,千头万绪,哪怕有酒德麻衣和一众智囊团辅助,路明非也觉得心神疲倦。 路明非拿起档案。 档案一共两份,一薄一厚,薄的是源稚生,厚的是风魔凉介。 酒德麻衣对此有些奇怪,无论怎么看源稚生都比风魔凉介更重要,但少爷偏偏点名要后者档案,而且明确要求,得详细。 联想到少爷说了厚葬,酒德麻衣想来,或许只有一个答案。 路明非先看风魔凉介,再看源稚生。 许久后读完。 路明非放下源稚生的档案。 “这就是你效忠的人么。” 酒德麻衣确定了其内心的猜测。 没猜错的话,路明非口中的你,应该就是风魔凉介。 “少爷。” “既然您对这人另眼相待,为何不留下他的性命,收在麾下呢?” 路明非笑。 “风魔凉介有他的少主殿下,他这一生,不会再对任何其他人效忠。” “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 “杀死风魔凉介的人不是我。” 路明非想起黑夜里慷慨赴死的男人。 “是他自己。” “荣誉高于生命,这是他这种人的宿命。” 路明非把风魔凉介和源稚生的档案一同放进火盆,看着橘红色的火焰慢慢舔舐着它们,灰烬合在一处,不分彼此。 火光映红路明非的脸,说不清他此刻神情,酒德麻衣只记得少爷的双眸,分外明亮。 酒德麻衣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发生在少爷身上的变化。 以前的少爷可不会轻易杀人。 比如同样面对风魔凉介。 以前的路明非大概会嘻嘻哈哈的和风魔凉介坐下来,吃炸鸡喝可乐,用一种正常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化干戈为玉帛。 但现在的路明非,是真的会下手。 酒德麻衣无法判断两种行为孰高孰低,前者好歹留下性命,后者则是成全对方。 只是她隐约觉得,后者的少爷,要更加强大。 内心世界的强大。 “早点休息。” “明天还有的忙。” “是,少爷。” 酒德麻衣告辞,走出营帐许久,回过头,看见营帐映出路明非端坐的剪影,像一座山。 ………… 小辣椒紧紧抱着美和子。 她们和村子里的大家在一起。 放眼望去,帆船村的村民尽皆面带忧色。 他们在这片山林东逃西窜很久了。 从最开始的食物正常供应,到现在按人头限量。 他们不住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爹和他的人说很快就能走,谁也不会落下,帆船村的人们会离开这片土地,扬帆远航,获得真正的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蛇岐八家。 他们信了。 但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老爹承诺的自由连影子也没看到,他们却连日常的食物供给也无法保障。 尽管摄于老爹权威,明面上没人说什么,但私底下早已是暗流汹涌,小辣椒姐妹听到过很多次,有人怀疑是否能成功,港口被封锁的消息不是秘密,那可是蛇岐八家,这片土地真正的皇帝,就凭他们这点力量真的能突破么? 往往这时候小辣椒就会激动的和他们争吵,拿出路明非,给他们描述这人有多厉害多厉害,而且带他们走也是路明非的承诺,这位可是说到做到的人,绝不食言。 但真正和路明非相处,见识过他出手的,毕竟只有寥寥数人。 小辣椒又只是孩子。 一个孩子的话,有几分说服力。 恐慌的气氛在村民间弥漫。 每次转移都会加深几分这种情绪。 就算和剑侍一族、半死侍会和,也不能消减。 人越多,越恐慌。 若非几个领导者坚定的相信着路明非,且有着相当之高的权威,局势怕早已糜烂,无法控制。 但失控也只是迟早的事。 一直到这一天。 “决定了么?” “嗯,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具体要怎么做,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那位大人会准备好一切,我们只需上船即可。” “那位大人?” “是的,是他。” “好,我知道了。” 一个爆炸般的消息迅速开始传播。 他们要动身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扬帆远航,即将成真。 而实现这一切的,是路明非。 尽管人们不知道路明非将用什么手段冲破蛇岐八家对港口的封锁。 但希望的曙光叫他们忘却一切。 很快就能离开,这样的未来给与他们无限欣喜。 狂热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当他们动身前往港口,忽然开始担忧。 那可是蛇岐八家。 这片土地所有混血种的真正统治者。 带他们离开,路明非要怎么做? 忧愁的神色再一次出现于他们脸上。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例外。 比如小辣椒,比如剑侍华,比如春树。 他们相信着路明非。 486 单枪匹马 对于驻守港口的蛇岐八家混血种来说,和过去一样,今天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换班了。” “太好了!” “我骨头都要锈死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起身,讨论着等会玩两把纸牌走远了。 换班的混血种无聊的打着哈欠。 见到新人在警惕的扫视周围,他不屑的用鼻子哼了声。 “放轻松点,菜鸟。” “这里可没什么危险!” 他拍着新人肩膀。 新人神情懵懂。 他撇嘴,心里骂了两句风魔家,也不知道这群混蛋搞什么鬼,把忍者部队全都给撤了,这下好,他们港口这边人手不够,眼前这样什么都不懂的菜鸟都给派了过来。 “可是,前辈。” 菜鸟犹豫的说。 “我接到的命令是,封锁……” 前辈不在不的一摆手。 “告诉你吧菜鸟,那些什么个命令,你最好趁早忘了。” “记着也只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说起来。” 前辈忽然想起什么,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新人。 “你小子,该不会是卡塞尔分部那边出来的吧?” 新人立正。 “卡塞尔日本分部07级生,执行局实行专员,北海拓源,请多多指教。” 前辈摆摆手,都囔两句。 “还真是啊。” “小鬼头。” 日本的混血种大致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在卡塞尔分部进修过的,一个则没有,虽然近年来蛇岐八家加强了对卡塞尔分部的控制,这所校园已实际上成了蛇岐八家的一言堂,但这里的人到底曾在胸前佩过腐朽世界树的校徽,或多或少总被蛇岐八家的混血种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若非当年蛇岐八家的少主源稚生也进入日本分部学习,后来更是远渡重洋前往卡塞尔本部进修,以身作则充当两股势力之间的缓冲。今日的蛇岐八家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和平,卡塞尔系和本家系迟早得有一战,何况外面还有一个勐鬼众虎视眈眈。 他们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蛇岐八家内部出现问题,勐鬼众肯定不会作壁上观,绝对会扇风点火就是了。 许多蛇岐八家的有识之士都认为,当年源稚生进入卡塞尔是十分英明的决定,正是在日本分部的几年,源稚生充分展现其上三家继承人的气量,以卓越的个人魅力,彻底折服年青一代的蛇岐八家,为他日后接掌执行局,以至继承大家长的位子,迈出坚定的一步。 只是卡塞尔的影响并不能轻易抹除,就算源稚生也不行,对于上一辈的蛇岐八家老人,卡塞尔和那个男人的名字,是他们一生绝对绕不过去的梦魔。 所以直到现在,卡塞尔一系和本家一系的隔阂,仍然存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前辈不耐烦的挥手。 “既然你是卡塞尔的人,想盯着就盯着吧。” 新人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想纠正,比起卡塞尔,他如今更是执行局的执行专员,是在少主手下做事的人。 但自打他出校园后,类似的遭遇太多了,最开始还会和人争执,后来也渐渐失了力气。 新人不明白,卡塞尔难道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么?为什么他只是在这里念过书,就得承受这一切。 一起放哨的前辈抱着臂膀打起盹来。 类似的情况在这片港口比比皆是。 说到底蛇岐八家只是几道组织,不是军队,龙血赋予他们超凡的力量,但心性仍与常人无异。 甚至负责封锁秘密港口的很多混血种都是雅库扎出身。 所谓的雅库扎啊,就是几道里最不受待见的一类人,他们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生活在不见天日的肮脏角落,就算什么时候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乌鸦和夜叉以前也是这样的人。 夜叉这样沉稳的性格完全是雅库扎里的另类,更多的还是像是乌鸦一样,好听点是不拘小节男儿本色,说白了就是不知礼节没大没小。 你最好别寄希望于这种人能自觉的保持纪律。 否则大概率你只能收获失望。 港口为数不多还在认真执行命令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卡塞尔日本分部的混血种。 事实上他们对这次任务的心情也很微妙。 封锁港口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他们或多或少也听说了,自己这些人的行动目标,正是卡塞尔的s级。 这位最近如火箭般飞快崛起的传奇,在混血种界,没有人没听说过路明非的姓名。 何况他们还有着卡塞尔分部的出身,也都是能凭着学号登陆守夜人论坛的。 出于校友考虑,路明非的存在,他们自然是与有荣焉。 但他们同时还是蛇岐八家的人。 这就叫人为难了。 特别是在如今蛇岐八家和卡塞尔本部闹翻的情况下。 辉夜姬死机,这可不是小事。 混写着们都明白,卡塞尔和蛇岐八家迟早得有一战。 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有时候也会想,万一s级真的出现在港口,自己怎么办。 真的要对这位卡塞尔的传奇动手么? 好在时间一天天的过去,s级连影子也没看到,渐渐他们心里也在想,或许是上面的情报出了问题,s级压根就不会来。 这么一想心里就轻松多了。 至少不用在卡塞尔和本家之间做抉择。 其实最开始港口的布防还是很严密的。 毕竟站在对面的人可是刚刚建立下屠龙这一伟业的s级。 小看对方的话,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但渐渐地,传说中的s级还是只在传说中,根本没来港口。 蛇岐八家的布防就放松了。 偶尔本家系的人还会有的没的说上两句。 “那家伙肯定是怕了吧。” “我看什么s级,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四眼仔当个宝。” “诶,可不能这么说,好歹从血统上看,s级可是和咱少主一个级别的存在。” “和少主一个级别?” “我呸!” “就他也配!” “哈哈哈。” 这样的对话往往以本家系的大笑声结束。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还特别喜欢挑卡塞尔一系混血种在场的时候,说这些。 好像看着卡塞尔系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们就会格外兴奋。 为此还闹出过几次斗殴,混血种本就是容易冲动的性格,加上这些都是年轻人,火气一上来哪里还能忍得住。 不过卡塞尔系毕竟是少数,双拳难敌四手,斗殴到最后往往都是以卡塞尔系落败收场。 “怎么,不服?” 宫本不二戏谑的笑。 他拍了拍躺在地上那人的脸。 “告诉你。” “不服也给我忍着。” “我们是混血种,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还以为你们从那什么大学里出来,能有什么不一样。” 宫本不二摇着头,双手插在裤兜。 “太弱了。” “说起来,那个什么s级啊。”“既然和你们这些废物是校友,大概也不会厉害到哪去吧。” 地上的人大口喘气,身旁是踏碎的卡塞尔校徽。 宫本不二低声说。 “都是废物。” 地上这人童孔骤然收缩,咬着牙,捂住胸口摇摇摆摆的站起来。 他手里紧握着校徽碎片。 “那……那是s级!” “我不允许你贬低!” 宫本不二澹澹瞥了他一眼。 “哦,s级,很厉害么?” “如果很厉害的话,人呢?” “有本事叫他过来啊。” 宫本不二扯动嘴角,一口瑞丽鲨齿。 “还有,给你一个忠告。” “你的伤,最好去看一下医生。” “当心以后留下毛病,又来找我。” 宫本不二摆手。 “就这样。” 呼啦啦的,本家系的混血种跟上他,哈哈大笑的离去。 几个卡塞尔系的人连忙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井上拓野。 “没事吧,井上君。” “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们都是给少主做事的,他绝对不敢做的太过分。” “说起来,您也真是太冲动了。” “是啊,他们说随便他们说好了,对s级的强大不会有半点影响。” “话说回来,你们就那么坚定的相信s级他……” “不是我怀疑啊,就是,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龙骨十字呢,谁也不能证明s级他真的……” 周围吵吵嚷嚷,闹成一片。 “够了!” 井上拓野怒吼。 众人噤声。 井上拓野凶狠的目光扫过他们。 直到每个人都低下头,避开对视。 井上拓野这才开口。 “所有怀疑s级的人。”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一定会。” 也正是因此,当路明非的身影出现在港口时,看到这一幕的井上拓野没有惊慌,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拉响警报。 井上拓野笑了。 他无意识的摸着鼻梁的伤口,那是在上次斗殴中留下的痕迹。 “宫本。” “你应该,早就做好觉悟了吧。” 警报声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路明非稍感意外。 这反应,有点慢啊。 远处时刻关注港口动向的帆船村和剑侍一族,自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怎么了怎么了?” “听起来,应该是路大人动手了!” “终于动手了么,我等太久了!” “那个,你啊,望远镜借我看看。” “喂喂喂,听到没?” 没有反应,说话的人皱眉,推了他一下。 拿着望远镜远眺港口的人,方才从凋塑一样的状态回神。 “我说啊,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怎么叫你也没反应。” “就算路大人的人手再多,场面再怎么宏大。” “你也没必要惊讶成这副样子吧。” 拿着望远镜的人,眼球动了动,吞了口口水。 他口干舌燥。 “是怎么了?” 问话的人急了。 “你倒是快说啊。” “到底怎么了!” 他有点担心其路明非来,看眼前这家伙的样子,该不会大人出意外了吧。 在他即将一把夺去望远镜的当口,这人终于说话。 他抿着嘴,样子看上去很艰难。 “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 “你小子一口气把话说完不行么?” 他动了动嘴唇。 “大人他,只有一个人。” 说到这里再怎么笨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 “大人一个人去港口了!” 他交集追问。 “嗯。” 类似的对话频频发生。 他们想过无数次路明非会用什么方式突破封锁。 但再疯狂的人也没想到过,路明非竟是单枪匹马独闯港口。 那可是蛇岐八家的封锁。 是这片土地真正意义上的主宰。 哪怕这封锁在平时看上去有多儿戏,有没有人玩忽职守,但是一支全部由混血种组成的武装力量,而且每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这样的封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突破的。 而路明非竟只是一人。 要么是他脑子坏了,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路明非看上去可丝毫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样子。 所以…… 真的能做到么? 宫本不二抱着狙击枪,遥望远处行来的少年。 宫本不二呼吸平稳,目光专注,只有嘴角微微上翘。 就让本大爷来试试,你s级的橙色吧。 宫本不二在心里说。 他扣下扳机。 足有成人小指长短粗细的子弹旋转着冲出枪膛,其上刻有反复的铭文,看去好似肆意生长的藤蔓。 这样的一颗子弹,价值相当于一辆全球限量款的跑车。 路明非心有所感。 他抬头,子弹已近在迟尺。 瞭望塔上的宫本不二扬起嘴角。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就路明非现在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但笑容在宫本不二的脸上凝固了。 确实,路明非没躲。 他也不需要躲。 无形的空气竟是泛起涟漪。 旋转的子弹停在路明非面前。 这是宛如时间停止的一幕。 定睛细看,便能发现,时间并未停止,仍在旋转试图前进的子弹就是证据。 但无论它怎样旋转,都是无法前进哪怕一寸。 一个词同时出现在见到这一幕的混血种脑海。 无尘之地。 莫非这就是卡塞尔s级隐藏的言灵? 但不对啊。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 路明非展现的言灵和无尘之地有很大出入。 比如现在,那枚子弹真正停了,不再旋转,若无尘之地,已经弹开,但是却没有,子弹悬停在路明非前方,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攥住。 所以这到底是…… 混血种们努力将之和周期表里的言灵一一对应。 没有一个符合。 全部的目光集中在路明非身上。 少年燃烧的黄金童,睥睨四方。 487 砍瓜切菜 一瞬的安静。 也或许这安静也只是错觉。 宫本不二在频道里嘶吼。 “开火!” “全都给我开火!” 蛇岐八家的混血种们如梦初醒。 他们咬着牙齿,腮帮高高鼓起,把扳机扣到底。 这一刻密集的活力形成金属狂潮,铺天盖地向着路明非覆压而下。 甚至许多的混血种没反应过来,与同伴的弹道重叠,因为目标太明显,路明非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避,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 有混血种反应过来,偏移枪口,封锁路明非移动的可能。 但无用。 路明非之前没有移动的意思,现在也没有。 所有射来的子弹都凝固在空中,停在路明非前方。 炸响声连成一片,绵绵不绝。 很快路明非面前就出现一堵由黄澄澄子弹组成的墙。 路明非继续往前走。 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路明非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过脚步,呼啸的子弹于他却视若无睹, 子弹的金属墙壁跟随他,如同臣子跟随君王。 金属墙壁越来越厚,子弹与子弹彼此挤压,缝隙随之减少,路明非伸手一抹,暗红色的火光在金属墙壁上一扫而过,这一瞬恐怖的高温好似释放了一个君焰的言灵。 金属在高温中变形,微小到肉眼都不可察的缝隙荡然无存。 于是金属墙壁成型。 路明非抬手,向侧横扫。 轻轻一个动作,竟好似扫开千山万水,自此一马平川。 事实也正如此。 金属墙壁任凭路明非驱使,随心所欲,扫开挡在面前的一切阻碍,袭来的子弹也悉数扫飞。 掀起的狂风吹砂走石,路明非衣袍和黑发猎猎作响。 宫本不二瞳孔骤然一缩。 无尘之地? 不。 这下他有绝对的把握确定,路明非的言灵,不是无尘之地。 这是另一种他见所未见,更闻所未闻的强大言灵。 枪击声响个不停,尽管路明非所在烟尘弥漫,遮蔽视线,但没有一个人想着停火,除非他们看到那个怪物倒下。 但倒下,怎么可能。 烟尘散去,众人定睛一看,纷纷面色剧变。 那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S级呢? 同样一个念头浮现在混血种们的脑海。 去哪了? 快到有几分慌乱的晦涩吟诵声响起。 有混血种使用言灵。 他的存在感逐渐稀薄,就算在战场也叫人容易忽略。 又有人往后一步退入阴影,一条墨痕荡漾而过,自此身形消失不见。 言灵鬼魂,言灵冥照。 他们是天生的刺客。 有数人将一人保护在中间,他闭上眼,使用言灵开始感应。 这是与桑尼号的岩田大叔一样的言灵。 当初岩田大叔之所以言之凿凿的判断路明非不是混血种,便是因为他的言灵感应不到路明非的血统。 而现在,时过境迁,同样的言灵,却有不同的反馈。 混血种闭眼不久,很快把眼睁开。 脸上写满了震撼。 周围同伴投来询问的目光。 他却久久无言。 见到这一幕,同伴立刻有了猜测,大概是周围混血种太多,血统气息过于驳杂,以至于感应模糊,无法定位。 虽然可惜,但这种情况也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只是,这般震撼的神情又该怎么解释? 同伴心里浮现这样一个疑惑,一闪而过,并未在意。 实际上他们的猜测与事实有相当大的出入。 感应是感应到了。 而且意外的相当清晰。 但那个到底是…… 在言灵的感应里,港口密布混血种,宛如点点星火。 而在这些数量繁多的星火之中,有一团巨大的宛如太阳般的火球,散发庞大的光预热。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这真的还只是混血种么? 确定不是纯血龙类? 次代种或者龙王什么的? 他们之中有人曾有幸与少主源稚生一起行动,因此也感应过源稚生的血统。 那是蛇岐八家未来的皇,血统高贵无比。 就是这样的殿下,在言灵的感应里,也比不上此刻的路明非。 而且差距还很大。 莫非……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他们心头。 莫非S级的血统比少主还要尊贵! 正式因此,他们脸上纷纷出现震撼的神情。 从感情上说他们反复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少主的强大毋庸置疑,他的血统还有言灵,象征至高无上的王权,怎么可能会有年轻人比少主更强! 不要说更强了,只是有可能和少主相当,他们就打从心底里的不愿意相信。 但理智又告诉他们。 是的,就是这样。 卡塞尔的S级,比少主更强。 本家一系的混血种面色狰狞,他们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还有这种事情,源稚生是所有蛇岐八家年青一代的骄傲,而路明非的存在就像是在说你们的骄傲根本一文不值。 卡塞尔一系的混血种心情则复杂的多,有人比少主更强这一点固然给他们带来很大的打击,但这人是路明非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这是卡塞尔的S级啊,何况还有前些日子一系列的冲突矛盾打底,卡塞尔一系的混血种心中,竟还有些难言的畅快。 路明非再次出现。 面前的两个混血种软软倒地。 所有人立刻投来目光。 路明非的黄金瞳扫过临近数人。 他们动作忽的一顿。 这一瞬心脏开始疯狂悸动,好似全功率输出的马达,血液崩腾,青筋隆起,太阳穴突突的跳,耳畔仿佛在回荡哗哗的血液流动和咚咚的心脏跳动声。 眼前则是幻觉一般的画面。 那是S级的黄金瞳。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占据全部的视野。 瞳孔涣散,张着嘴巴,在路明非擦肩而过的刹那,几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失去意识。 王权么? 见到这一幕的混血种不由自主联想起少主源稚生的言灵。 但不对。 地面没有龟裂,几人也昂着头,不符合言灵王权的表现。 这样想着的混血种,对上路明非的黄金瞳。 心脏悸动有如擂鼓。 他们终于确定,这种感觉不是王权,是作用于精神领域的能力。 路明非用威压震慑十个左右的混血种后,将之收起。这是他在登天之阶觉醒血统时经陶俑启发,融入龙血武道的能力。 威压。 本质是高血统对低血统的压制。 路明非实际用来发现,大约只有在高过两级血统后才会起效,S级对B级和B级以下的混血种差距越大,效果越明显。 碰上A级则无效。 而且威压的能力与震慑多少混血种无关,只与开启时长有关,路明非将之理解成一种领域,领域每开启一秒便会相对应的消耗一份精神力。 目前路明非能承受的时长是五秒。 超过五秒则会造成一定的精神负荷,伴随疼痛感,再严重下去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果。 算是一种看上去很厉害,实则限制颇多的瞳术。 九州世界也有瞳术,路明非对此倒也并不陌生。 之所以如此评价,便在于瞳术的特性,必须对视才能生效,万一敌人一直不看你呢?难不成你还捏着他下巴一定要对视,有这功夫直接砍死不是更方便么? 而且就算能对视,五秒时间又能对视几个?瞳术的起效条件很苛刻,路明非转头速度再快也没用,如果敌人看不清你的眼,瞳术依旧无法起效。 路明非在心里一条条的总结着得失。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瞳术也不是一无是处,合理运用的话,用来清理普通混血种也是很方便的能力。 何况还有成长性。 基于龙血的能力强弱与否都是和血统浓度息息相关,若是能提升血统,那么瞳术威力自然也能相应提升。 或许有朝一日,血统到达某个程度,还能永久的在双眼里恒定瞳术的能力。 如此一来,蚁多咬死象的情况就不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永久恒定瞳术,血统低于你的存在和你战斗,还得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去看你的黄金瞳,在开打之前就陷入了劣势,还谈什么胜利。 妖刀村正尚在鞘中,路明非连刀带鞘的挥动。 港口之上一个个混血种在路明非的攻击下翻着白眼晕倒。 这是在登天之阶习来的剑术,因为有趣,给路明非留下了深刻印象。 剑术名不杀。 使不杀剑术的陶俑,生前战斗无数,却是一条性命也未取。 这次在港口的战斗,和之前不同,风魔家的恶,路明非亲眼所见,他们死有余辜,而港口这边负责封锁的蛇岐八家不是,九州武林盛传阎罗嗜杀成性,这说法实在有失偏颇,确实路明非杀人的刀从未迟疑,却也从来不会烂杀。 于他而言,杀戮是手段而非目的,这一点路明非分的很轻。 所以妖刀村正不曾出鞘,路明非也是用了不杀剑术。 一个个混血种失去意识,失去战斗能力。 路明非就像是一台精密至极的机器。 从外到内,如花匠修剪枝丫般,本是为他而设的包围圈,却成了待宰羔羊,看上去竟好似是被路明非给反过来包围了一样,没有人能阻挡,任凭混血种们施展言灵,扣动扳机,路明非一个一个敲晕,然后继续下一个。 路明非身形一顿。 他低头看了眼刚刚敲晕的这人。 什么情况? 怎么还有人笑着晕过去的? 如果路明非知道这人是卡塞尔的学生,是他的校友,大概就不会有这般的疑惑了。 收回目光,路明非稍感意外。 刚才他停下,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竟是风平浪静,无人向他攻击。 放眼望去,路明非恍然。 一个个蛇岐八家的混血种紧紧盯着他,神色警惕,一步步挪动脚步,向后退去。 路明非周围竟已空出好大一片区域。 港口安静,只剩下风声回荡。 这般安静下,一个脚步声慢慢走近。 宫本不二扯下眼镜,丢出去。 瑞丽的黄金瞳和路明非对视。 频道里吵翻了天。, 无数的人在问他该怎么办。 宫本不二是指挥官,港口这边的混血种都在等他的命令。 对面的S级是真的怪物。 他们到底是打还是逃,打的话又该怎么打,如果要逃,责任又是谁的。 这些问题还需要宫本不二抉择。 可抉择么? “随便你们。” 宫本不二的声音在频道里回荡。 “本大爷不奉陪了。” 不等频道中其他人的回答,宫本不二捏碎耳机,看着路明非,嘴角上扬。 宫本不二双手持武士刀。 “S级是么……、” ‘’你的气量,我承认了。 那么,来吧。“” 宫本不二吐气开声。 “来与我堂堂正正的……” 话音未落。 宫本不二瞳孔涣散,失去焦点。 路明非和他错身而过。 听你把话说完么? 太浪费时间了。 路明非也没兴趣。 宫本不二来不及可惜,来不及愤怒,事实上他什么情绪也没有。 路明非出手太快了。 他连自己是怎么晕倒的都看不清,更别说旁的。 宫本不二大脑一片空白,丧失意识,软泥般倒下。 路明非还在继续。 指挥官也倒下了,这件事对蛇岐八家混血种的士气,无疑是巨大打击。 当啷一声响。 终于有人丢掉手里的武器,不顾一切的转身就逃。 有人逃也有人进。 有人点燃黄金瞳不顾一切的向路明非发起冲锋。 他们悲壮的背影有如扑火飞蛾,一去无回。 但无所谓。 无所谓你打还是退。 统统逃不过路明非的剑。 妖刀村正轻轻嗡鸣,这是妖刀,自然渴望杀戮和鲜血。 “嗯?” 路明非低头一眼。 妖刀村正当时就乖巧的一动不动,表示一点意见都无。 远处燃烧的夕阳正在坠入海与天的深渊。 一大片一大片的海水被染得通红。 像是某个庞然的巨物死了,流淌的血要把整座大海都给烧干。 路明非坐在礁石上。 酒德麻衣的人在后面的港口收拾残局。 他们扛起晕厥的蛇岐八家混血种,扔在手推车上,积累了小山似的一堆,然后推走。 港口成了秩序井然的工地。 毕竟是混血种,体质摆在这儿,怎么折腾都成,不怕死人。 而且,若不是路明非的意思,他们才不会在意蛇岐八家的混血种死还是不死。 偶尔有人向礁石之上的少年投去目光,满是崇敬。 488 战书 尽管他们没有亲眼目睹路明非的战斗过程,但这个战场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击晕一个港口的混血种,和全部杀死是两种概念,前者的难度系数无疑是后者的好几倍。 大船在做启航前的最后准备。 长时间来颠沛流离的人们都已上船。 甲板上人来人往,古代服饰的是剑侍一族,他们眼神好奇,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远航船只这种现代科技的造物,有些无所适从。 一袭黑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是半死侍,他们身上有畸变的怪异器官,不敢和外界接触,形成一个小圈子,报团取暖。 其余的都是帆船村村民,与这两拨人比,村民们表现就正常多了,脸上更多的还是对以后未知生活的好奇和忐忑,当然也有终于要结束颠沛生活的欢喜。 岩田大叔在船长室发号施令,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接下来有一场盛大的冒险在等着他,岩田大叔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起锚!” 粗大的铁链哗哗作响,绞盘启动,锚链回收,小孩子们兴奋的趴在栏杆边往下张望,哇哇的叫,大人严肃的提醒他们小心,黑袍的半死侍小孩动了动,向船边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 礁石上的路明非,静静看着。 “出发咯!” 伴随岩田大叔这句话的,是汽笛响彻,像是鲸歌。 大船披斩开黄色的海浪,泛起大片白花花的泡沫,这头巨兽启程。 桑尼号的大副,小辣椒,还有美和子,向路明非挥手。 “再见了!老大!” 剑侍莲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 “大人!大人!” 她挥着小手。 “再见!” 剑侍华站在后面,虚虚张开双臂,以防剑侍莲一个不小心掉下海去。 面纱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路明非。 “再见,大人。” 缩在角落的黑袍小孩们冲过来。 “再见!再见!” 甲板热闹得像是一锅煮沸的粥。 这动静太大,引得很多人走出船舱,脸上带着休息被打扰的不悦,可是当他们听清这些人喊的内容后,不悦一扫而空,面上神情缓和下来,也望向礁石之上的少年。 路明非向他们挥手,笑着告别。 “再见!” “再见了!” 目送大船远去,化作小点,太阳最后的余晖早已尽了,夜空布满星辰,这艘船也像是要一直驶到天上。 “少爷,都安置好了。” “嗯。” 路明非低头在纸上写字,海风吹起外套。 他写完了。 “这个放上去。” “是。” 路明非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最后向远方的船看去一眼。 “走吧。” “我们去东京。” ………… 车子停在港口之外。 车内肃穆的气氛好似将要凝固。 樱放下手机。 “怎么样?” 乌鸦最是耐不住性子。 樱摇头。 “联系不上。” 乌鸦紧皱眉头,咬着牙。 “可恶!” 开车的夜叉看向窗外,黑夜中寂静的港口,一点声音,一点灯光,都是没有。 从中午始,他们就联系不上宫本不二,以及所有封锁秘密港口的混血种,一个都不行。 自那时起夜叉几人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莫非…… 一直到他们都已抵达港口,还是联系不上。 不安感越来越重。 源稚生下车,在前行去。 乌鸦几人赶紧跟上。 推开门,按下开关,灯亮了。 入目的一幕叫他们童孔一缩。 地上躺满了人,彼此紧紧挨着,还有的叠在一起,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乌鸦和夜叉面色一变,变得铁青。 “可恶!” “这到底是……” 源稚生是几人里最平静的一个,他在地上这些人身上扫过一眼,便不再关注,垂下眼来,思考起旁的事情。 乌鸦还在咋咋乎乎,夜叉却是发现了源稚生的异常,心中一动,说来少主可不是铁石心肠的冷漠之人,所以…… 夜叉三两步上前,查看了一番,果然。 “还活着。” “这个也是。” “还有这个。” 乌鸦眨眨眼,面色有几分茫然。 还活着?什么还活着? 等反应过来,乌鸦也赶紧上前,查看起来。 摸脉搏,探呼吸,果然,生命体征都在。 源稚生往外走,若有所思的看向周围关着的房门。 樱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不一会,夜叉和乌鸦出来。 乌鸦兴奋的嚷嚷。 “少主,太好了,一个兄弟都没死,大家只是晕了,应该醒过来就好了!” 等他说完,夜叉开口。 “一共三十六人,敌人下手很利落,都只用了一招。” “手法很像,没准是……” 夜叉沉吟片刻。 “没准是同一人干的。” 前面的话乌鸦一边听一边张大嘴巴,怎么回事,明明他们两个一起检查的,夜叉这都说的什么和什么,自己为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听到最后乌鸦的脸色就变了。 “不可能!” 乌鸦严厉的反驳。 “你开什么玩笑!” “夜叉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多人!” “都是本家的好手!” “你告诉我他们是被同一个人击晕的!” 乌鸦喊着。 夜叉没有看乌鸦,他只是低着头,等着源稚生发话。 “乌鸦,你觉得不可能么?” 源稚生看过来。 乌鸦攥着拳头。 “当然,这种事……” 这句话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不是乌鸦想起了什么,只是他对上了少主的目光,接下来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源稚生没说什么责罚的话,他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甚至太温和了,对于蛇岐八家少主的身份来说,以前橘政宗还为此担忧过。 “不,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源稚生低垂的目光,微微一动,泛起波兰,眼前仿佛再一次出现美国小镇里那个少年。 “做到这种程度,也很正常。” 夜叉和樱都是面色一动。 只有乌鸦还傻傻的摸着脑袋,不知道少主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那个人……” 乌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都写着茫然。 “那个人是哪个啊?” 夜叉看不下去了。 “白痴!” 夜叉低声说。 “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港口!” 乌鸦瞪圆眼睛,恍然大悟的哦一声。 “是s级啊!” 夜叉锋利的眼神狠狠刮了他一下。 “瞎叫唤什么呢!” “就你嗓门大啊!” 如果只有乌鸦夜叉两个人,这回肯定已经是斗起嘴来了,但源稚生还在这里,时间也不对,乌鸦就只是默默在心里给夜叉记上了一笔,暗暗哼了声。验证是否为s级的办法也简单,查看监控即可,乌鸦和夜叉匆匆去了,不忘打开沿途的房门,看看有没有人是醒着的。 人工智能的战争把日本的网络折腾的一团糟,不过这也是相对于蛇岐八家等一些混血种组织而言,说来这也是很奇怪的事,一个人正常的上网聊天打游戏不受影响,但若是牵扯到混血种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干扰。 就好像是在这个国家的互联网上加了张滤网,进行有条件的筛选。 再高明的黑客或者程序员,面对如今的日本网络也只剩下挠头皮的份,不要说想办法解决,他们就连看都看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 该怎么形容呢? 感觉就像是数字“0”与“1”的程序活了过来,具备自己的独立思想。 到最后也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人工智能了。 港口这边采用的是自行架设的监控网络,不接入互联网,也正因此,没受到人工智能战争的影响,还能使用。 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看监控就好。 “少主,找到了。” 乌鸦挥着手跑过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源稚生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纸上。 “这里。” 乌鸦说。 “这里有给您的信。” 信口封着,乌鸦没打开,不用夜叉提醒,就算乌鸦再粗线条,这点的常识还是有的。 源稚生收起信,放进兜里。 “监控还在么?” “在的,这边。” 当他们到监控室时,夜叉刚好摆弄完。 夜叉向源稚生一点头,退到一边。 监控开始播放。 一开始是骚乱的港口。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夜叉把编号b131的窗口放大,到全屏幕。 那是一个少年。 这张脸在场几个都能一眼认出。 s级。 “果然是这家伙么……” 乌鸦喃喃。 “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乌鸦下意识的觉得有问题,可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又说不清。 “只有他一个人么?” 开口的是樱。 乌鸦以拳击掌,难怪,他说呢,怎么会觉得不对劲,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刚才的监控画面很清晰,港口布防严密,巡逻人员,岗哨探子,毕竟他们的假想敌是卡塞尔的s级,有路明非以前的事迹打底,上面的决策者不可能小看路明非,就港口的武装力量,来一支饱经战场考验的现代化部队也别想轻易拿下。 但监控里面出现的s级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单挑军队么? 怎么可能! 这正是乌鸦心中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的原因。 但他们之前看到的一切已然揭示了最后的结果。 s级做到了。 港口所有的混血种都已晕倒。 现在的谜团只剩下一个,也即s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四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他们看到s级挡下狙击子弹。 用的是从未见过的言灵。 夜叉和乌鸦交换一个眼神,转头,看到源稚生同样皱起眉。 连少主也不知道么? 而后是更为夸张的一幕。 乌鸦几乎要把眼球瞪出眼眶。 黄澄澄的子弹停在s级面前,好似神明张开他的领域,自此无物可以通行。 聚沙成塔,子弹越来越多,彼此挤压,构成金属的墙,燃烧黄金童的s级伸出手掌,金属墙壁随心所欲,服从他的意志,扫开前行路上所有障碍。 旁边屏幕上的监控矩阵随之陆续暗下画面。 代表着当时有相应数量的摄像头毁坏。 在s级的随意一击下。 而b13监控点呈现的画面内容更为震撼。 港口飞沙走石,狂风大作,难以相信这一幕竟是出自人类之手,而非大自然的伟力。 “这,这,这……” 乌鸦惊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夜叉脸上写满了震撼。 “你变强了啊。” 源稚生低声说。 “路兄。” 以这般表现开场,后续路明非用一把未出鞘的刀,击晕整个港口的混血种,也不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说实话,到一半乌鸦就在怀疑自己这看的是不是好来坞的特效大片,类型要么科幻要么魔幻,反正不是现实。 除了离谱,乌鸦说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感受。 咽了口唾沫,乌鸦口干舌燥,他不经意握拳,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手心已满是冷汗。 常听人说怪物怪物,乌鸦只当所谓的怪物就是少主,他如此笃定的认为,毕竟曾无数次亲眼目的源稚生出手,这个年轻人仿佛生来就该坐在权与力的座,以皇的名。 乌鸦向来这般认为。 直到今天。 他坚定的信念,出现一丝动摇。 如果说怪物的话,或许,这个s级…… 乌鸦慌忙摇头,像是在用这样的动作否定掉自己失礼的念头。 但影响已经产生。 连乌鸦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转过头偷偷看向源稚生。 源稚生微微皱眉。 这位蛇岐八家少主大人的目光牢牢锁定画面里的少年。 正是路明非击倒宫本不二的时间点。 两人擦肩而过,宫本不二倒在地上,源稚生看着他,这是一个相当杰出的混血种,宫本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年纪轻轻便能负责镇守一方,前途不可限量。 就这样的人物,甚至连动手都来不及,便败了。 源稚生一直看到路明非击晕最后一个蛇岐八家的混血种 少年回头,看向摄像头。 他的黄金童像是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隔阂,与在此时在此地的源稚生撞在一处。 “刷!” 源稚生展开信纸。 “我去东京见你。” 源稚生扬起唇角,战书么? 纸的背面还有字,比起正面简洁的一句话,背面可说是洋洋洒洒。 源稚生一目十行。 越看便越是皱眉。 路明非简单说明了风魔家的研究所,以及黑丸。 这些都是源稚生无法容忍的。 “对了,最后说一句。” “你有个不错的友人。” 489 代价 风魔熊二从噩梦中醒来。 天还黑着。 他扶着额头。 脑袋疼得要裂开了。 噩梦和恐惧的折磨,以及大量服用安眠药的副作用,哪怕是混血种,也熬不住。 风魔熊二混乱的提起一瓶酒,想往嘴里倒,平伸金色的反光晃了一下他的眼,一瞬间风魔熊二仿佛再一次看见少年燃烧的黄金童。 “砰!” 酒瓶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风魔熊二大口大口喘气,像是被逼到墙角的野兽。 他要疯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全身,s级带来的压力太大,风魔熊二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撑到极限的弹黄,随时可能绷断,下一秒,或许下下秒。 风魔熊二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他必须找点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找点什么,对,找点什么。 风魔熊二想起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 凉介。 现在的话,这小子应该已经死了吧。 嘿嘿。 这种不知道进退的家伙,死了活该。 反正我已经做到了一个叔叔的遗物。 我提醒过他了不是么? 是这小子不听,一意孤行的要当什么英雄。 果然啊,是跟在那个少主身边太久,脑子都傻了吧。 最开始这些也只是在风魔熊二心里响起,后来慢慢的,他低声说了出来,有时候一句话还会翻来覆去的念叨上好几遍,就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加强言语的说服力。 风魔熊二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喃喃低语,翻来覆去不停的念,他的这副样子如果让外人见了,就肯定会认为这家伙的精神出了问题。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所以啊,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这种人想死就让他去死好了。” “哈哈哈。” “嘿嘿嘿。” “荣耀有什么用,人死了什么都不剩了,荣耀屁用偶读没有。” “还是像我这样才行。” “只有活下来才能谈什么以后啊。” “我是对的。”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风魔熊二神经质似的重复。 是凉介那小子想死。“” “怎么可能有人能对上那种怪物的啊。” “这不就是和自杀一样的么。” 风魔熊二彻底说服了自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还在不停诅咒的凉介。 那个为了风魔家的荣耀主动赴死的后辈,在风魔熊二看来简直愚蠢的无可救药。 不过有凉介那小子还挺好。 至少他把s计那个怪物给应付了过去。 风魔熊二开心极了。 x级的意思很清楚,昨晚那事他最后一次对风魔家的研究所下手。 应付过去了就行。 反正研究所的资料和人员都早早转移了,没什么损失,只要回头在报告上多花点心思,写得漂亮点,给上面的人一个交代,他就没事了。 至于凉介那小子,是s级杀的,关我什么事? 风魔熊二感觉心中的压力在减轻。 可以喘得过气了。 而且最好的是他活下来了。 还有什么能比活下来更令人开心的呢? 风魔熊二缩在角落笑着。 房门被敲响了。 风魔熊二蛇一样伸长脖子。 是谁! 墙壁的钟指向凌晨三点。 这个点了怎么还会有人! 哪个不知礼数的手下么! 火气蹭的一下就冒起来。 风魔熊二骂骂咧咧的去开门。 刚好满肚子的不爽无处发泄。 风魔熊二随手抄起棒球棍,在地上拖行。 等着吧,看看风魔熊二大爷要怎么收拾你! 风魔熊二扯下锁链,哗啦啦响,自从那一夜后,风魔熊二便养成了睡觉时给房门上锁的习惯。 风魔熊二把门打开,粗暴的弹舌就位,棒球棍抡起,眼珠充血,满是暴虐。 “你这个……” “混蛋!” 这是比风魔熊二更凶恶的怒斥。 乌鸦抓住风魔熊二握棒球棍的手腕,就像老鹰抓住兔子。 他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 夜叉沉默且有力的挥拳,几下重击风魔熊二小腹。 风魔熊二身体弯成虾米,呕出难闻的胃液,面如土色。 风魔熊二要软瘫在地。 乌鸦抓住他的手,动弹不得。 啪啪几声。 乌鸦几乎和他脸贴脸。 乌鸦歪着脖子,目光居高临下,像是在看垃圾。 他拍着风魔熊二的脸,响声清脆。 只是几下,脸就红了,然后发肿。 前后也用不着几秒。 乌鸦死狗一样拖着风魔熊二,他和夜叉默契的让到一边。 两人低头。 源稚生走入房间。 他扫了眼满是酒瓶的 卧室,微不可查的皱眉。 茶几和沙发也是一团糟,不过比起垃圾场似的卧室,算很好了。 樱先行一步,麻利的收拾,动作不慌不乱,竟有些赏心悦目。 当源稚生坐在沙发上时,已焕然一新,还散发着澹雅的香。 樱立在沙发后。 乌鸦拖着风魔熊二,一脚踢在这人膝盖,他惨叫一声,跪在源稚生面前。 “风魔熊二。” 源稚生说。 “看着我。” 风魔熊二垂着头,烂泥一样。 乌鸦揪住他的头发,提起来。 风魔熊二童孔收缩,他认出源稚生了,在蛇岐八家,没有人认不出这张脸。 不曾开灯,只有星与月的光洒金房间。 源稚生俊美的五官在黑夜里格外肃杀。 “凉介呢?” 风魔熊二双眼一下子亮起来,像是溺水者抓住稻草。 他剧烈挣扎,乌鸦狠狠用手肘给这家伙来了两下,风魔熊二老是下来。 “少主!少主!” “是s级!” “是那个卡塞尔的s级!” “凉介死了。” 风魔熊二很悲伤,像极了一个关心侄子的叔叔。 “凉介!多好的孩子啊!”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完成!” “他还那么年轻!” “他还有那么优秀的血统!” “凉介啊,怎么就死了!” 哭了一阵,风魔熊二振作起来,看向源稚生。 “少主!” “是s级!” “是那家伙,那家伙杀死了凉介!” “少主,你一定要给凉介报仇啊!” “看在凉介一直追随您的份上!” “您一定要……” 源稚生点头。 风魔熊二兴奋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为什么没死。” 瞬间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风魔熊二差点心跳骤停。 他目光不解,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完全没听懂源稚生的话。 风魔熊二结结巴巴。 他想请源稚生再说一遍。 源稚生已不看他了。“乌鸦。” “交给我吧,少主” 乌鸦抽出愣次,把风魔熊二的手掌穿在地上。 风魔熊二惨叫。 乌鸦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这种货色,如果不是他的血统,不是因为他姓风魔,就算放在几道里面,也是最下层的雅库扎。 贪生怕死,没有骨气,有这两条在,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啪!” 乌鸦甩了风魔熊二一巴掌。 “闭嘴!” 风魔熊二真的闭嘴了。 他现在的样子很可怜,全身颤抖,哆哆嗦嗦,脸上鼻涕眼泪湖一块,还在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但在场之人没一个有神色变化的。 蛇岐八家的底色是极道,如果用游戏的技能列表给乌鸦几个做描述,除了杀人放火就是浇水泥块,当然浇水泥块不是为了搬砖挣外快,是为了更好的处理尸体,送他们下东京湾。 同情心这种善良的品质,对极道最高层的人来说,太奢侈了。 “说吧。” 源稚生看着他。 “我……我……” 风魔熊二张口结舌。 其实他不能理解源稚生的话。 什么叫为什么我没去死。 奇怪啊。 为什么他就得去死? 他凭什么去死! 源稚生耐心好像是尽了。 “嗯。” “你们转移的资料和鬼在哪?” 看风魔熊二畏畏缩缩的样子,八成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吧。” “这是你们风魔家的意思。” 风魔熊二睁大眼,不敢置信。 源稚生从樱手里接过文件,轻轻放在风魔熊二面前。 “这……这是……” “认罪书。” 源稚生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是一把短刀当啷落地。 “不要玷污你的姓氏,自裁吧。” 风魔熊二呆呆低头,他的目光好似能感觉到温度,而短刀则有如烧红烙铁,风魔熊二被烫到了,惊得大呼小叫,丑态毕露。 源稚生再不看他。 起身,出门,樱如影随形。 风魔熊二拼命挣扎。 “少主!” “少主!” “饶命啊少主!”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饶我一命吧!” “杀死凉介的是s级啊!” “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 “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重物砸着地板。 乌鸦怒斥咒骂。 风魔熊二喊到嘶哑。 源稚生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 风魔熊二发现了生的希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的就挣脱开乌鸦的钳制。 乌鸦和夜叉面色一变,迅速上手想控制住风魔熊二,风魔熊二亮起黄金童,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零活似壁虎,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向门口的源稚生。 “少主,不,殿下!殿下!” 风魔熊二眼中爆发出渴望活下去的光芒。 他要抱住源稚生的大腿。 他要把头磕到地上。 只要能活下去,尊严什么的,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忽的一声沉闷至极的响声。 就见风魔熊二以着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他皮球一样砸在地上,断了几根骨头,五官扭曲在一起,冷汗密布。 突然出现在源稚生面前的樱,退向一边。 乌鸦和夜叉向着源稚生深深鞠躬。 “十分抱歉!” “这个月奖金减半。” “是!” 以两人这少主家臣的待遇,奖金减半已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了,但乌鸦两人心里很清楚,少主只是罚钱,已经很是仁慈。 源稚生看了眼还在地上挣扎的风魔熊二。 樱刚才那一下很重,差点要了风魔熊二的命。 “风魔熊二就交给你们了。” “给我结果。” 乌鸦兴奋的笑,和夜叉异口同声。 “是,少主!” 源稚生和樱走出房门,只留下绝望的声音在里面回荡。 认罪书是风魔家主亲笔书写,交代了研究所和黑丸的全部始末。 摆在台面上的是资料转移,风魔家的研究成果毫无保留,上交本家。 桌底下的惩罚还有很多,这些有老爹经手,不用源稚生烦心。 这一次风魔家可说是大出血,伤了元气,多少年的积累一朝丧尽。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风魔家是蛇岐八家之一,很清楚这个庞然大物有多恐怖,风魔家在开始秘密研究的最初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天,至少他们的家长是想到了,所以事情败露后的处理也很迅速。 至于风魔熊二,这个人是必须死的。 只是因为这么个人,搭上凉介的性命,源稚生为之不值。 至于风魔熊二口口声声说的s级,源稚生当然知道。 他会和s级战斗的。 在东京。 源稚生细细看起风魔家跳的资料。 目光掠过一行行的研究记录。 上面所有对实验体的操作,看得人触目惊心。 而最是叫源稚生在意的,是这些实验体的身份。 鬼。 相对于风魔家的秘密研究,他们付出的代价可说是少之又少,说到底还是在于这些实验体的身份。 蛇岐八家对于鬼的态度向来旗帜鲜明,赶尽杀绝,无一放过。 他们这根本就没有把鬼看成是同类。 更何况还是在勐鬼众活跃的如今。 多少执行局专员死在与勐鬼众的争斗之中。 仇恨是一种可以累积和传承的东西,现在的蛇岐八家,看到鬼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刀,绝对不做他想。 所以,将鬼作为实验体的风魔家,才会被轻轻放过。 源稚生许久没有翻页了。 他看着资料,思绪却回到很多年前。 “哥哥。” 男孩这样叫他,切切的,笑起来也小心翼翼。 “哥哥。” 男孩染着血,躺在井底,看向源稚生的目光,卷恋又不舍。 哪怕杀死他的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少主。” 夜叉的声音唤醒源稚生。 “嗯。” 源稚生合上资料。 他听着乌鸦和夜叉的汇报,风魔熊二死了,切腹自尽,头颅装在木匣里,夜叉拍下最后的照片,算是给风魔家保留下一线颜面。 源稚生把木匣放在风魔凉介的遗照之前。 他掏出三根棒棒糖,顿了顿,换成香烟。 把烟点燃,插上。 升起鸟鸟的烟。 源稚生笑了笑。 “别了。” 490 齐聚 “45号,45号!” 夏弥手里拿着名片,喃喃念着,抬头看到粉红色的门牌。 她开心的笑了。 “到啦!” 夏弥招呼楚子航。 “来来来,学长,我们到地方啦!” 女孩如一头小麋鹿似的蹦蹦跳跳进门。 提着大包小包仍给人以生人勿进感觉的楚子航沉默的看一眼招牌。 粉红色的霓虹灯散发暧昧气息。 失去诺玛提供的助力,果然诸多不便,执行部给楚子航小队安排了落脚点,是埋在这边的线人主持的安全屋,安全度有绝对的保障,只有一个问题,楚子航看不懂日文。 于是夏弥同学自告奋勇的担下找路工作。 但这个地方…… 楚子航总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周围行人总向这边投来目光,大多是女生,她们从未见过楚子航这样的人,气质太独特了,映着百变小樱的手办礼袋在楚子航肩上都像是装着AK47,腰间的一比一宝可梦红白精灵球也如同涂装别致的手雷,还有还有,那只棒球带,看这形状看这轮廓,她们差点以为这里面放的还是一把太刀了呢。 日本的小女生们哪里见过像楚子航这种能把一身的御宅族专属道具给穿成伊拉克雇佣兵风格的狠人啊,特别还是对方那一张侧脸,该怎么形容呢,总之脸蛋红红的女生们已经想好和这位男孩的小孩该取什么名字了。 “学长,快点啊。” 宾馆的门打开,冒出一颗好看的脑袋。 “真是的,慢死了。” 夏弥拉眼皮吐舌头,然后哈哈大笑。 这是个连做鬼脸都能上时尚杂志封面的女孩。 楚子航双眼冰封的湖泛起波兰。 这一切都被墨镜挡住。 夏弥给楚子航开着门,门童一样彬彬有礼。 “欢迎光临,先生。” 楚子航瞥了她一眼,他比女孩高,这一眼自然是往下瞧,就见得女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蹦一跳跟在楚子航旁边。 前台是个西瓜头的小男孩,十岁左右,坐在椅子上一双脚都够不着地面,楚子航夏弥进来时,小男孩正在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你好,你好。” 夏弥按着前台上的铜铃。 男孩终于转头,看到楚子航和夏弥。 “哦,开房。” 男孩说。 “稍等,很快就好。” 听语气是这小孩给他们办理手续。 夏弥有些意外,这小孩的大人呢? 话说居然把工作都推给孩子,没人看着,这不,小孩子果然就是一旦没人看着就会玩游戏的吧。 小男孩敲下回车,跳下椅子,带着电脑转了个方向,于是上面密密麻麻的代码呈现在夏弥和楚子航面前。 “这是……” “哦,赚点外快,最近牛奶又涨价了,还有铅笔和橡皮擦,都要钱。” 小孩摇头,叹了口气。 这话简直说进夏弥心坎儿里去了啊。 “是啊,是啊。” “什么都要钱。” “还死贵。” 夏弥叹气。 “太难了。” 楚子航轻咳。 夏弥和小孩如梦初醒。 “两位有预定么?” 小孩问。 他在记事本上写字,神态像个老成的大人。 夏弥有些拿不准。 她看了眼楚子航,楚子航微微点头。 夏弥把名片放在桌上。 枯朽世界树的徽记黑洞般吸引目光。 小孩也不例外。 他深深的凝望世界树徽记。 夏弥和楚子航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小孩征询过两人意见,拿起名片,取出一只试管,盛有幽蓝色液体,吸出一滴,小心刷过名片。 世界树的纹路点亮,亮起黄金色的胱 小孩松了口气。 他去把门关上,挂好“歇业”的木牌。 “两位请随我来。” 小孩对楚子航和夏弥说。 夏弥眨眨眼,闪电般出手,捏了一把小孩的脸。 小孩的皮肤很好,布丁似的,弹性十足。 “没有面具。” 夏弥对楚子航说。 楚子航点点头。 小孩毫无感情的提醒。 “可以放手了么?” “哈哈哈不好意思。” 夏弥收回手。 小孩脸红红。 “跟我来。” 他们脱鞋,踩着地板。 “是这里。” 小孩拉开门,开灯。 粉红色的暧昧灯光笼罩房间。 圆床,牧马,透明的卫生间,还有床头柜上粉红的皮鞭手铐和蜡烛。 门口三人很安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弥下意识的看了眼楚子航。 楚子航也刚好转过头。 两人对上了视线,同一瞬间,触电似闪开。 走出两步的小孩奇怪的回过头来。 “怎么了?” 夏弥罕见的欲言又止。 “进来吧。” 说着,小孩钻进圆床底下。 夏弥的目光逐渐微妙。 等等啊喂,你个小鬼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一阵细微的机械声响,像是在什么地方开启了气阀。 圆床稳定升起,露出其下的洞口。 小孩探出脑袋。 “过来啊。” 他说。 “哦,哦。” 夏弥心虚的答应。 楚子航重新背好网球袋。 两人再次不经意的对上目光,然后错开。 三人走在向下的楼梯。 小孩拎着提灯。 “你们是本部的人吧。” “说起来本部也很久没有专员过来了。” “总觉得日本这边怪怪的,他们好像有什么阴谋。” “阴谋?” 楚子航说。 “是啊。” 小孩点头。 “老爸半个月没钓上鱼了。” “他说肯定是日本分部的混蛋干的。” 楚子航不说话了。 夏弥来了兴趣。 “你老爸也是卡塞尔的人么?” “嗯,当然。” “应该说他才是卡塞尔的正式专员,我是助手。” 十岁的小孩如是说。 “好了,就是这里。” 前面是一扇门。 “麻烦两位在这里录入一下指纹和声纹。” “以后以此进入安全屋。” 小孩介绍着,灵打开门。 两排铁架映入眼帘。 左边是各色冷兵器,右边是各色热武器。 “我想这些应该不用我介绍了。” 小孩直接掠过铁架。 他伸手一指侧面的门。 “卧室在那边,洗漱用品和……” 小孩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楚子航两人。 “或许你们更喜欢上面的房间。” “不。” 楚子航和夏弥异口同声。 然后两人又一起住口。 顿时小孩的目光犀利起来。 “如果你们想要上面的房间……” “这里!” 夏弥快步进入安全屋,连连赞叹。 “这里就很好。” “你看这刀。” “你看这枪。”“诶这是什么……” 夏弥拿起酷似可乐的瓶子。 “哦,毒气弹。” 小孩说。 “哈哈哈原来是毒气弹啊。” 夏弥手抖了下,倒不是怕了,对于高血统的混血种,毒气弹或许只用几个呼吸就能代谢,夏弥只是觉得离谱,卧室旁边就是毒气弹也就算了,还长得和可乐似的,想埋伏谁呢! “对了,听老爸说这是装备部的人做的。” 小孩说。 夏弥默默将之放回原位,双掌合十拜了拜,神色虔诚。 “总之,这地方真是太棒了。” 夏弥开心的笑。 “住在这里就很好。” “果然不愧是安全屋啊,真是太安全啦。” 小孩低声问楚子航。 “哥哥,你女朋友这种症状多久了?” 楚子航低头看他一眼。 这一刻狮心会的杀胚会长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正常人。 小孩全过程没提一句任务,默默尽到一个导游的义务。 “那我走了。” 龙马说。 龙马是这小孩的名字,值得一提的是,龙马口中的老爸叫南次郎。 当时夏弥就惊了。 “久仰久仰。” 她肃然抱拳。 “敢问您的才华横溢之极限……” 龙马淡定的说。 “你听不出来这是代号么。” “哈哈哈怎么可能。” 这时候龙马已经介绍完了,即将离开。 “对了。” 龙马回头。 “你的网球网贷了么?” 夏弥说。 “都说了只是代号啊。” 龙马叹气。 他放下一张卡片。 “如果你们想用楼上的房间。” “钥匙在这里。” “都说了我很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很喜欢安全屋,这里很安全。” “我都信的。” 夏弥攥着拳头,很想把这小鬼给揍一顿。 “还有。” 小孩关门时说。 “晚上动静小一点,我明天还得上学。” 夏弥额头青筋一下子就炸开了。 刚好门关上。 “可恶的小鬼!” 夏弥怒吼。 “奇怪的大人。” 龙马叹气。 他提着灯,往回走。 安全屋寂静无声。 因为楚子航和夏弥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在此地,这个封闭的房间,竟只剩下了彼此。 夏弥捏着衣角,低着头。 龙马的话一次次响起。 虽然这小鬼听不懂人话还很臭屁,看上去就很讨厌的样子,但是不得不说,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 终于,楚子航说话,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寂静。 “我们做正事吧。” “好……好啊。” 楚子航打开电脑,对面是夏弥,两人低头处理起近来的情报,努力寻找S级路明非的蛛丝马迹。 楚子航抬起头。 “你那边有蛇岐八家最近的动静么?” “蛇岐八家么,稍等啊学长,我找找。” 夏弥翻着资料。 “有了有了。” “来,学长,给。” “谢谢。” “话说,忽然要蛇岐八家的消息,学长是有什么发现么?” “嗯,一些猜想。” “这样啊。” 楚子航继续低头看起资料。 夏弥看一眼资料看一眼他,女孩带着笑。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一个念头闪过夏弥脑海。 哥哥到哪了? 夏弥想了想。 很快就放到了一边。 无所谓,哥哥这么大人了,还是在尼伯龙根里,怎么可能迷路。 夏弥再次偷看起楚子航的侧脸,嘴角上翘。 与此同时,在日本海的地下,一个不存于现世的空间。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是雷霆。 威严的巨龙睥睨四方。 他的黄金瞳有着王的威严。 睥睨许久之后。 巨龙挠挠脑袋。 “姐姐是……这边?” 巨龙左转头。 “还是这边?” 巨龙右转头。 他很苦恼。 “有啦!” 巨龙喜滋滋的转身,尾巴翘得天高,像是小狗一样拱啊拱。 终于他在自己的宝贝堆里找到了。 巨龙捏着一根金箍棒,就路边摊五块钱一根充气的那种,连小孩子的身高都没到,在巨龙手里就跟牙签似的。 滑稽的一幕下隐藏的是惊人事实,巨龙能捏着玩具而不破坏,他对力量的控制力又该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 “就决定是你了。” 巨龙下令,威严有如君王与他的子民。 然后他抛起充气金箍棒。 黄金瞳牢牢锁定,一眨不眨。 这是完美的办法,巨龙要佩服死自己了,他都想好啦,等一下落地,金箍棒指哪边,他就去哪边,不用问,姐姐肯定就在那里。 我真是太聪明啦! 姐姐也一定会夸奖我的吧! 这样想着的巨龙无声的咧嘴大笑,扭动起身子。 于是他忘了控制呼吸。 狂风吹飞金箍棒,炸了。 巨龙凝固,一动不动。 这一幕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无比沉重的伤害。 以至于巨龙的黄金瞳起了水雾。 “姐姐……” ………… 飞机降落。 私人的摆渡车停在梯前。 黑西装的管家尊敬鞠躬。 “诸位,请。” 圆圆抱着剑向他鞠躬。 后面跟着苏晓樯陈平安和王老师。 “听说老师在这里。” “好像有个叫蛇岐八家的在跟老师过不去。” 陈久默皱眉。 “打死他们。” 陈平安说。 圆圆独自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 “在想什么呢?” 苏晓樯问。 “啊。” 圆圆呆呆的说了声。 她的眼睛向水晶一样透明。 “很久没见到老师了。” “不知道……” 圆圆望向天边。 “现在我能打得过他么?” 苏晓樯有些无奈。 好久不见的老师,不想着关心一下身体健康什么的,就只是打得过还是打不过。 路明非听了肯定会感动到泪流满面吧。 怎么说,感动九州十大弟子,肯定有大师姐的一席之地。 不过,这就是大师姐啊。 苏晓樯笑着摇头。 她望向窗外,属于东京的风景。 路明非么…… 确实,好久不见了。 ………… 源氏重工,大小姐的闺房。 哥哥不在。 老爹不在。 某红色巫女服的公主大人正在愉快的收拾行李。 对啦对啦,还有你! 她拿起小黄鸭,一捏,小黄鸭呱的叫了下。 她开心的笑着。 离家出走!离家出走! 绘梨衣要离家出走咯! 491 来自远方的旅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借过。” 戴着鸭舌帽的女孩鞠躬。 看书的年轻男人抬起头。 阳光映着他的双眸泛起金色的光。 是错觉吧。 女孩想。 这是前往东京的列车。 “您好,我叫樱岛雪,请多指教。” “那个,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不嫌弃的话,请稍微尝一下吧。” 樱岛雪双手递上茶饼。 “谢谢。” 男人笑了,好看的手指拿起茶饼。 “我姓路,请多指教。” 列车过站发出巨大的声响,就像是这样,哐啷哐啷的,樱岛雪安静的看着窗外被电线分割的天空,麻雀站成一排。 樱岛雪想着邻座的男人,性路的话,是远东的旅人么? 说起来还真叫人意外,在路桑抬头时,樱岛雪都吓了一跳,明明看起来像是个饱经事事的大叔,这种稳重的气质,跟樱岛雪大学的教授一样,但是没想到,路桑的脸看起来竟会这么年轻,什么大叔,完全就是国中生嘛。 矛盾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人身上,让樱岛雪本来已是死寂的心灵,泛起涟漪。 樱岛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樱岛雪很内向,从来没有主动与陌生人说话的记录,连他人的主动接触也抱着能躲即躲的原则,对樱岛雪,和他人建立羁绊这种事比大学的毕业论文还难。 因为性格,樱岛雪在成长过程中受到不少的磨难,国中时有高岭之花和冰美人的外号,但樱岛雪能感觉到这里面的恶意。 只是今天,樱岛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当是特殊的日子,任性一下吧。 邻座的男生还在看书。 是列车附赠的东京地区旅游杂志。 果然,路桑是远东来的旅人吧。 樱岛雪忽然注意到,路桑很久没翻页了。 在看什么呢? 她好奇的投去目光。 是介绍青木原树海的。 “不好意思,路桑。” “您要去这里吗?” “哦?” 男人看了眼樱岛雪。 “你是说青木原树海。” “万分抱歉,不过如果您要去青木原树海的话,那里可不是什么旅游的好去处呢。” “有问题么,上面说树海是富士山下最优秀的景区,树木无边无际,走在其中就像是穿越去了纳西亚或者魔戒的奇幻世界。” 男人的手指划过旅游手册上的句子,他的声音温柔亲和,让人情不自禁放下戒心,想要靠近。 “的确,如您所说,树海的风景很好。” “但旅游手册不会说明全部的情况。” 樱岛雪顿了顿。 “您应该不知道,青木原树海还有一个别称吧。” “什么?” “自杀之森。” 樱岛雪介绍起来。 旅游手册当然不可能登在全部情况,上面只会出现有利于景区生意的内容,很显然,自杀之森这样的名头绝对不会给树海带来丝毫好处。 樱岛雪对此很了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是因为青木原太大,死一个人也不会被发现。 也或许是因为树海位于富士山下,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有着特殊意义。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青木原树海结束生命。 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内,警察能在树海里找到两百多具尸体。 于是自杀森林的名气越来越大。 这片树海也笼罩上不祥的气息,很多人都认为,青木原是一片诅咒之土。 “原来如此。” “这就是自杀之森的意思。”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您还是不要去树海了。” “好。” 男人合上旅游手册。 “说起来,樱岛小姐,你似乎很了解树海啊。” “这个,因为我大学时有加入怪谈社团,对东京周边的怪谈有所涉猎。” “难怪。” 男人笑着说。 “樱岛小姐是回东京念书么?” “不是的,我是去实习。” 两人聊着,你一句我一句,时间慢慢流逝。 樱岛雪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路桑只是在旅途中认识的陌生人,以前从未见过,但一聊起来,樱岛雪便宛如和多年的好友般轻松自在,这位来自远东的旅人尽管很少说话,但他的眼睛他的笑意还有肢体动作,无一不在告诉樱岛雪,他在认真聆听。 樱岛雪很久没有和人这样轻松的聊天了。 说着说着,甚至近些日子以来笼罩于心田的阴霾,都散了些。 天黑下来。 列车哐啷哐啷的声音空灵又静谧。 也不知怎的,聊到最后,话题又回到原处。 “一座森林,居然有这么多人自杀啊。” “路桑,你觉得很奇怪么?” “轻易放弃生命,总归不妥。” “但是啊,路桑,如果一个人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难道他连去死的权利也没有么?” “这个时代也会有这种人吗?” “无论哪个时代都会有的。”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们各自做起自己的事。 对面的座位一直空着,车厢也没坐满。 樱岛雪望着窗外。 如果铁轨在这里断掉就好了。 她忽然想。 又在下一秒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自责。 我真是太残忍了。 这么多人呢,大家有亲人,有朋友,有自己在乎和在乎自己的人。 都是和我不一样的啊。 樱岛雪的思绪飘远了。 炸裂的酒瓶。 怒骂,惨叫,红色的血。 “她听到外面有人在说。 “还不上钱,就等死吧!” “我说啊,你好像有个在东京念大学的女儿吧!” “那种片子,你知道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樱岛雪心痛得好像要窒息了。 她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小声的讨论,到底是把女儿卖给谁好呢? 樱岛雪好累,昏昏欲睡。 广播把她吵醒。 一个低落男人的声音。 “很抱歉打扰大家。” “是这样的。” “我在列车上装了炸弹!” 顿时,车厢内的空气凝固了。 乘客们的睡意荡然无存。 他们面面相觑,茫然的脸色像是还没从爆炸性的广播内容里回过神来。 但在下一刻。 尖叫声此起彼伏。 慌乱的情绪出现在每个人脸上。 “开什么玩笑!” “今天是愚人节吗?” “可恶,就算是玩笑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往往人们冷不防遇到超出想象的突发事件,都是不相信的反应。 一直到枪声炸响。 然后是惨叫。 车厢再次鸦雀无声。 外面的夜好黑,心脏怦怦跳。 他们一动不敢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广播。 “真的很抱歉,大家。” 广播里的男人在哭,似乎很自责。 乘客只觉得毛骨悚然。没有人怀疑,广播那边的,是个疯子。 “最好把我的话当真吧。” “这不是玩笑。” “真的很抱歉。。” 广播安静了几秒。 “说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我也不知道的。” “反正像我这样的人,什么都做不好,废物的话,死一死也无所谓吧。” “就是啊,那个,一个人上路的话,大概会很孤单吧。” “所以就请大家和我一起了。。” “炸弹将在半小时后引爆,大家如果有什么遗言的话,趁这段时间赶紧写下来吧。” “我想说的就这些。” “诸君,再见。” 广播关了。 这次车厢安静了很久。 人们终于回过神来。 有人低低的抽泣。 有人颤抖着手给家人打电话,手机摔在地上。 有人骂骂咧咧的起身,走向前面的车厢。 樱岛雪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她是唯二还能保持平静的人。 另外一个是邻座的旅人。 “吃茶饼么,路桑。” “樱岛小姐很冷静啊。” “这种事情,就算不冷静还能怎么样呢?” “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从来没有打过架,对炸弹什么的也是一窍不通。” “这么说也有道理。” 路桑吃着茶饼。 “说起来,刚才就想问了,这个茶饼,是樱岛小姐自己做的吗?”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包装,不像是商店里卖的那种。” 樱岛雪笑了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笑。 “茶饼是过世的奶奶教我做的。” “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 “没有哦,路桑。” 樱岛雪摇头。 “想起奶奶是很开心的事呢。” “不介意的话,可以说一说么?” “什么?” “你的奶奶。” 樱岛雪沉吟片刻,嘴角不自觉上翘,笑意温暖。 “如果路桑不嫌弃的话。” 她轻柔的说。 “我奶奶她啊。” 这是在前往东京的安装定时炸弹的列车上。 有人悲伤有人绝望有人愤怒。 却有这样的一个男孩和女孩,与众不同。 樱岛雪笑着讲述她的奶奶。 温暖的过往宛如童话。 来自远方的旅人静静的听。 便好似列车前方的路将要断了,显出无底的深渊,要把全车的人都给吃掉。 在那之前,也得等樱岛雪说完她的故事。 车厢的喧嚣骤然沸腾。 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仿佛有嘀嗒嘀嗒的倒计时响起在每个乘客的耳畔。 有信教的人跪在地上,在胸前不停划着十字,祈祷神明降下奇迹。 有母亲抱着孩子,有年轻的情侣紧紧相拥。 樱岛雪的话停了。 她沉默的看着车厢内正在上演的一切。 最后目光落在祈祷的人身上。 “你相信奇迹么?” 樱岛雪听到路桑对自己说。 奇迹? 樱岛雪忽然很想笑。 自从奶奶去世后,她一直不幸,直至如今。 这样的樱岛雪听到奇迹这个词,真的很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 “不信啊。” 她说。 “我也不信。” 令人意外的,路桑的回答居然是这个。 樱岛雪奇怪的看了眼邻座的男人。 “相信奇迹的人,总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比起这样。” “我更愿意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样狂妄的话语。 狂妄的和动漫里的主角一样。 说起来这样的一番话真的很中二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路桑说出来,樱岛雪就觉得很自然很应该。 但是,自己攥紧命运什么的…… 樱岛雪回过神,弯起嘴角,这是她在笑自己。 真是的,她怎么会相信这种话。 大话谁不会说啊。 攥紧命运什么的,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把炸弹给拆了! 这样想着的樱岛雪,神色一动。 “您去哪?” 樱岛雪对起身的路桑说。 “卫生间。” 路桑说。 樱岛雪欲言又止。 她很想说还有几分钟就要死了,您怎么还有功夫去卫生间。 但转念一想,也对,毕竟还有几分钟就死了,死之前去一趟卫生间,也很正常不是么? 樱岛雪看见路桑走向下一节车厢,路过跪在地上的祈祷者,路桑扶起这人,说了什么。 路桑在说什么呢? 樱岛雪想。 路桑的背影消失在车厢连接处。 樱岛雪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她很平静。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干干净净。 马上就要死了。 樱岛雪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只是,忽然有一个瞬间,大概是在车窗玻璃的倒影里,只看到自己一个人,没有路桑。 樱岛雪忽然感到寂寞。 突如其来的寂寞没有缘由,大海一样把她淹没。 以前的樱岛雪只是想着,死的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去也就好了,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可是现在,她发了疯似的想念路桑。 想念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如果死的时候,有路桑在,该多好。 她有点不想死了。 樱岛雪想起太宰治梳理的一句话。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制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樱岛雪想啊,等到路桑回来再去死,也好的。 可惜了。、 忽然一个念头升起来。 话说,路桑去卫生间,去了好久啊。 等等……好久! 樱岛雪睁大眼。 车厢开始慢慢安静下来。 人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看着彼此,瞪大眼睛。 他们不敢置信的拿起手机和手表。 他们眨着眼,和旁边的人确认时间。 劫后余生的狂喜出现在他们脸上。 有人喜极而泣。 “太好了!” “活下来了!” “真是太好了!” 有乘客把帽子高高的抛起来。 五分钟过去了! 不,现在的话,十分钟都快过去了! 炸弹没有引爆! 不管发生了什么,恶作剧也好,还是其他什么情况,无所谓。 他们活下来了! 樱岛雪也被欢喜的情绪感染,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是很奇怪啊。 活下来了,我为什么要开心呢? 想了想,樱岛雪释然了。 这样的话,路桑就不用死了。 我还能再见路桑一面。 真是太好了。 广播再一次开启,嗡嗡的电流音,像是霹雳,欢喜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乘客们屏息凝神,眼中爬上阴霾。 忽然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每个人脑海。 他们几乎要吓得晕厥过去。 该不会……其实炸弹还在,只是那个可恶的恶魔,抱着玩弄他们的恶趣味,延迟了起爆时间吧! 直到一个温和的年轻男子声音,从广播中传出。 “没事了,刚才只是一个玩笑,给大家带来困扰,真的很抱歉。” 乘客们长长松了口气。 有人大声的骂起成务人员,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樱岛雪坐着,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看到前面的信教者跪在地上,对着广播虔诚祷告,脸上泪水横流。 樱岛雪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是路桑! 这个声音…… 不会错! 是路桑啊! (本章完) 492 潜龙在渊 车厢很安静,短时间内大喜大悲,乘客们都很累了。 许多人已睡去。 他轻轻坐下,脑袋靠着玻璃睡觉的樱岛雪惊醒,看到邻座的路桑,一下子笑靥如花。 “您回来了!” :“嗯。” 他歉意的笑。 “吵到你了么?” 樱岛雪轻轻摇头,几缕发丝贴着脸颊,有着少女刚刚睡醒的娇憨。 “不是的,我睡眠浅,和路桑没关系。” 樱岛雪犹豫片刻,看着路桑,下定决心般开口。 “很抱歉,是这样的……” 路桑很厉害呢,总觉得他有着与其年轻面孔所不符的睿智,樱岛雪还没说完,路桑就好似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就见到路桑竖起食指在唇前,笑着看她。 不能说的意思啊。 樱岛雪恍然,也跟着笑了,在嘴前比出拉拉练的动作,随后点头。 这是秘密呢。 樱岛雪想。 心里面像时有谁放起了烟花。 距离下一站还有很久。 樱岛雪很疲倦,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倾斜,直至靠在他的肩膀。 等樱岛雪醒来,天蒙蒙亮了。 她伸着懒腰,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欢呼,这是睡饱了的表现,大脑轻松的如同被水洗过,樱岛雪像是重生。 这一觉睡得真好啊。 樱岛雪眯着眼想。 感觉人生都拥有了希望。 这时候樱岛雪才发现了不对劲。 果然,她在邻座路桑的肩头,看到未干的口水。 脸瞬间通红。 “早上好。” 樱岛雪听到路桑温和的声音,羞得想跳车。 “早……早上好。” “樱岛小姐,你到站了。” 樱岛雪松了口气,看起来路桑没有在意,真是太好了。 果然,响起到站广播。 窗外远处是白雪皑皑的富士山,还有山下连绵的树海。 这一站下车,是去青木原树海。 樱岛雪低着头,,想着心事。 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过车厢,后面跟着几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黑风衣,他们戴着墨镜,遮住双眼,散发着强烈气场,好奇张望的乘客们纷纷低头,那样子好像多看上两眼,就会被黑风衣杀死。 有小孩低声说了句“好酷”。 他的妈妈立刻捂住他的嘴。 樱岛雪余光看了眼黑风衣和警察,只是一眼而已,黑风衣转头回看过来,樱岛雪心脏砰砰直跳,攥紧衣角。 这不是普通的雅库扎! 樱岛雪慌张的想。 在黑风衣面前,樱岛雪见过的上门催债的家伙,就跟下水道的蟑螂一样,明明当时还把樱岛雪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但现在的她看来,那种把凶恶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家伙,给黑风衣提携也不配。 樱岛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连警察也得小心翼翼对待的坏蛋。 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樱岛雪在心里不停祈祷,希望黑风衣快点离开。 大概是被恶魔或者魔鬼听到了,像是为了捉弄樱岛雪。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用想,这种时候的脚步声,只可能是他们。 会被杀死吗? 樱岛雪想着各种各样悲惨的死状,小脸苍白。 “您好,请出示一下证件。” 樱岛雪差点跳起来。 这时候她听到了天籁。 是路桑的声音。 “嗯。” 很奇怪的,只是一瞬间,樱岛雪就感觉心安定下来。 或许是路桑的声音太平静。 也或许是路桑昨晚奇迹一样的表现。 樱岛雪觉得,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甚至抬起头,瞄了一眼。 樱岛雪看到路桑掏出一张卡,上面好像印着什么。 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黑风衣本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当路桑掏出卡片,态度顿时变了。 黑风衣的腰弯下去,换成双手恭敬取过,匆匆扫过一眼,立刻奉还。 “打扰您休息了,万分抱歉!” 樱岛雪已经惊讶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只听路桑嗯了声,几个黑风衣仍低着头,倒退着缓缓离开。 天啊。 路桑到底是什么来头的大人物! 樱岛雪偷偷瞄着邻座的男人。 总觉得路桑全身都笼罩着神秘的色彩。 叫人怎么也看不穿。 车厢内偷看路桑的人呢很多。 他仍是泰然自若。 黑风衣押着一个戴着头套的人出来。 很多乘客方才后知后觉,原来昨晚的经历是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梦。 强烈的后怕涌上心头。 昨晚真的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列车再次启动,樱岛雪想着不久前黑风衣临走时不忘与路桑告别的场景,他们弯着腰低着头,恭敬的姿态让人以为对面的人是电影里的教父。 说起来,搞不好路桑就是教父也不一定呢。 “樱岛小姐,樱岛小姐。” 樱岛雪回神,是乘务员。 “您需要补票。” “好,好的。” 手忙脚乱的办理,好了然后,樱岛雪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心情已经不一样了,最开始她还能找路桑说话,请他吃茶饼,可是现在,樱岛雪苦笑着,现在的她只觉得之前自己的胆子可真是大。 偶尔用余光看上一眼,发现路桑在认真的看东京地图,樱岛雪不能理解,看东京地图做什么? 或许这就是大人物排遣寂寞的方式吧。 “前方到站,终点站……” 列车缓缓减速。 沉浸在心事里的樱岛雪半天才回过神。 下意识看向旁边,空空如也。 樱岛雪怅然若失。 她连忙环顾周围,很快,目光锁定窗外的一个背影。 是路桑! 樱岛雪拿着手机。 一定,一定要一个联系号码! 樱岛雪跑出车厢,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形,扫视周围。 没有!没有!没有! 哪里都没有路桑…… 樱岛雪没有放弃,她选定之前匆匆一瞥时看到的路桑离去的方向,拔足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樱岛雪上气不接下气,一堵墙挡住去路。 失……失败了! 樱岛雪剧烈喘着气。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樱岛雪对自己说。 她努力稳定情绪。 接下来……接下来做什么。 对了,树海。 樱岛雪想起来,她此行的目的地其实是青木原树海。 本来,是这样的。 樱岛雪犹豫着。 现在还要去么? 买票,回去的车…… 樱岛雪忽然惊醒。 我的包! 刚才跑的太急,把包落车上了。 樱岛雪想回去拿。 但……还有拿的必要么? 樱岛雪很清楚包里都有什么,自杀的绳子,还有遗书。 说起来遗书的落款很特别,当时樱岛雪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可以收下自己遗书的人。 亲人,朋友,这样的存在对樱岛雪来说太奢侈了。所以,樱岛雪在遗书里写的是。 “给这个世界” 拿回包的话,意味着樱岛雪要回到树海,继续未完成的计划。 但这种事,死亡,自杀…… 樱岛雪想起路桑,原本坚定的想法,也摇摆不定。 手机响了。 樱岛雪下意识打开。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樱岛雪沉默下来。 “您的银行账户收到一笔……” 樱岛雪数了几遍,没错,不是眼花。 谁转错钱了吗? 又一条短信。 “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转,在一盆绿植旁,有人等你。” “他能给你换身份。” “这笔钱留着。” “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随你。” “没有人会再把你和樱岛雪联系在一起。” “最后,那位大人有一句话留给你。” 樱岛雪捂住嘴,泪眼朦胧。 “茶饼很好吃。” 泪水滴滴答答往下流。 樱岛雪忽然意识到。 到现在她只知道路桑的姓,连全名也没听过。 对了,那个! 她想起来。 当时路桑给黑风衣看的卡片,上面的图桉。 是龙胆。 ………… “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既然是路兄开口,一定得全力以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电话里是少年清亮的声音,路明非眼前好似浮现风间琉璃笑着的样子。 “说起来,那位樱岛小姐,有什么特殊的么?” 风间琉璃哈哈笑着。 “当然,不是一定得回答不可,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好奇而已。” “也没什么。” 路明非说。 “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 风间琉璃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说这话的人是路明非,不知怎的,便释然了。 挂电话前,风间琉璃好似想起什么。 “说起来,路兄您现在,是去源氏重工么?” “嗯。” “那我就祝您,武运昌隆了。” 挂上电话,路明非的目光扫过街道。 此时天已黑了,繁华的东京向世人展现另一副面孔,脸上写满疲倦的上班族,在冬日也穿着短裙青春飞扬的女国中生,狭窄的小巷,一辆辆散发食物香气的小摊车,正是一天中最为繁忙的时刻。 路明非像是一个真正的旅人,边走边看,一双眼好奇的打量四周,捧着关东煮的女国中生叽叽喳喳,偶尔向路明非的方向投来一眼,又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 多好的时代啊。 路明非想。 额头绑着毛巾的老板摔打面团,粗壮的手臂充满力量,面团在他手里温顺极了。 忙完手上的活,老板看向摊前的男孩,露齿一笑。 “客人,来碗拉面么?” 路明非笑看着老板,感受着对方身上恐怖的威视,仿佛一头远古的龙盘踞于此。 “嗯,一碗拉面。” “好嘞!” 老板憨厚的笑。 路明非坐在椅子上。 “您的拉面!” 老板双手端碗,小碎步迈得很快。 “多谢。” 坐姿笔挺的路明非轻轻点头。 “客人,您慢用!” 老板回去守摊。 路明非动了一快子,笑起来。 “好吃。” 他看这会没客人,招呼起老板。 “过来一起吃点。” 老板刚要摆手。 “我请客。” 路明非说。 老板犹豫的看看周围,确实没客人,便一点头。 “好嘞。” 路明非和老板对面而坐。 “干杯!” 一次性杯子碰在一起。 路明非和老板默契的一干而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老板似乎是很久没和人好好聊天了,一打开话闸,就开始滔滔不绝。 “真奇怪啊。” 老板咋吧着嘴,很不解。 “路小子,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大叔怎么了?” “就是啊,总觉得路小子你很亲切的样子。” 说着说着,拉面摊老板皱起眉,一脸的想不通。 “但我以前应该没见过你吧……” 他敲着投,似乎这样做就能回忆起来什么。 路明非笑着。 “或许,就是有眼缘呢?” “眼缘?” 老板想了想,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他点点头。 “有道理。” “来来来。” “路小子,就冲着眼缘好,我们继续。” 一碗面,两箱酒。 他们喝的尽兴。 忽的骚动起来。 女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他们跑着,指着远方的天空。 路明非和老板抬头。 两架直升机盘旋在天空树旁,上面似乎有人,太远了看不清,只剩下模湖的点。 路明非听到周围女生兴奋的讨论。 “太浪漫了!” “竟然在天空树上求婚!” “这是哪个欧洲国家的王子么!” “如果我是那个女生,叫我现在立刻死掉也愿意!” “是啊是啊!” “太浪漫啦!” 路明非眯起眼。 双眸自行改变,生长出一些非人的结构,采光效率增加,视距增加。 于是他看到了。 站在天空树的顶端,碎金似的短发迎风飘扬,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 哦,是你啊。 路明非想。 他看过这人的资料,凯撒·加图索,与此方世界的路明非关系很好。 “求婚了求婚了!” “在哪里!” “快看直播!” 电视机里是直升机的镜头,雄狮一样的男人骄傲的说。 “嫁给我,诺诺!” 这是用汉语说的。 镜头没有拍到女主角,只是传出女孩的声音。 “行啊。” 女孩满不在乎的语气,带着隐隐的笑。 尖叫声骤然高亢。 女生们笑着抱在一起。 就好像她们才是女主角一样。 小巷被欢乐的海洋淹没了。 只剩下两人格格不入。 “大叔,你好像很不在意嘛。” “哈哈,路小子,这种场面大叔见多了!” “哦?” 路明非目光炯炯。 对面的老板笑容豪迈有如英雄。 下句话却原形毕露。 “在电影里。” 路明非摇头。 “来来来,喝酒。” “好嘞。” 以天空树为舞台的盛大场景,却无法引起这两人的注意,似乎比起求婚,他们更愿意把目光投到廉价的酒里。 最后,酒喝尽了。 “老板,走了。” 路明非放下钱,摆摆手。 老板一张一张数着,笑容憨厚。 “对了,问一句。” 路明非回头。 “源氏重工怎么走?” 493 在源氏重工前的战斗 “都,都,都。” 路明非挂上话筒,走出电话亭。 路过的行人还在讨论不久前的天空树求婚事件。 加图索家的少爷给这片土地的人们提供了一个相当长时间的谈资。 路明非背着长背包,双手插兜,走在熙攘的人群里。 他享受的眯起眼,和平的日常生活,真好。 眼缘的说法其实没错,或者换个词,用此方世界的混血种常说的,血之哀。 混血种是介于龙类和人类之间的存在,龙类视之为耻辱,人类视之为怪物,他们是黑与白之间的灰,既不属于龙,也不属于人。 因此孤独。 说到底血之哀就是缺乏归属感的表现。 只有同样流淌龙血的混血种,才能在彼此身上找到安心的同类气息,获得慰藉,缓解血之哀的孤独。 纵观历史,混血种往往会彼此吸引,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在一起,其根本便在于血之哀。 这些是路明非从资料里获得的信息。 只是有一点,资料未曾提到。 也或许是连资料的书写者也不知晓。 也即,当混血种的血统到达某种程度,血之哀便会加深,特别是到了路明非这般,已然质变,与寻常混血种几乎是两个概念的生物,他们的血之哀,哪怕是与混血种共处,也会被浓郁到无法排遣的孤独所萦绕。 所以,路明非才会循着冥冥中的感应,找到拉面大叔。 说来也真是令人意外。 没想到在那种地方居然还有一个血统远超风间琉璃的怪物。 在卖拉面。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笑着。 他本来是抱着找人切磋的心思去的,血统比风间琉璃还高,怎么着也是个强者,至于卖拉面,强者有点个人癖好很正常,路明非在九州时见得多了。 但接触下来,吃了顿面,路明非可惜的发现。 和他想的高手在民间不同,拉面大叔就真的只是拉面大叔而已。 大叔大概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或许当时的他也是强大的战士。 但很可惜,现在的他不是。 大叔把战士的自己,永远留在了曾经。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男人。 战士的血大概都已冷了。 路明非想。 真可惜啊。 说起来,联系不上酒德麻衣了。 动身来东京时,酒德麻衣先行一步,他们约定好通过电话沟通。 源氏重工外的电话亭,能拨出一个特殊号码,是酒德麻衣的专属线路。 当时酒德麻衣再三说明,号码二十四小时在线,如果打不通,肯定出了情况,千万不能重复拨打。 出了情况? 酒德麻衣会出什么情况? 路明非漫无边际的想。 不过,酒德麻衣似乎早早想到自己可能会出事,准备好了后手,她给路明非留下一个安全屋的地址,说是若有外衣,路明非可以去安全屋,这里的人绝对可信。 路明非走过一盏盏摄像头,步伐从容,此刻不知道多少人齐聚日本,就为了寻找卡塞尔的s级,路明非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太麻烦了也会嫌弃,因此路明非调整五官,改变面容。 这是龙血武道的效果,掌控自身血肉。 此刻就算是卡塞尔的老师学生站在面前,也不会认出这个清秀的少年,就是路明非。 停下脚步,路明非缓缓抬头。 巨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源氏重工,到了。 路明非来此赴约,他在港口留下战书,蛇岐八家的人见了,肯定会上交,算算时间的话,到现在那位少主大人应该是收到了吧。 源稚生么? 路明非很想会会这位少主大人。 但此时的源氏重工,与路明非想象中的不同。 黄色的警戒线围成一圈,警视厅的警官,还有路明非在火车上见过的黑风衣,脚步匆匆。 路明非站在警戒线外凑热闹的人群里。 看起来源氏重工发生什么大事了。 “是枪机么?” “极道仇杀吧。” “好可怕。” “听说有个女孩……” “我记得是巫女吧。” 路明非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渐渐拼凑出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似乎是在下午,源氏重工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有个女孩,或者说巫女,被人给带走了。 很多人在讨论巫女的身份,有的说是公主,有的说是极道大家长的女儿,各种各样的说法,莫衷一是。 在源氏重工的门口枪战? 路明非来了兴趣。 没记错的话,源氏重工是蛇岐八家的总部吧。 资料里不是说蛇岐八家是日本最大的混血种组织么? 还在主持这个国家地下世界的所有事物。 类似皇帝一般的存在。 谁会在这种地方战斗? “阿门。” 黑色教士袍的神父闭幕祈祷。 路明非侧头看他一眼。 神父手持十字架,低头垂眸。 当路明非投来目光,神父仿佛有所感应,随之睁开双眼。 “这位殿下。” 神父富有磁性的声音说。 “很荣幸能与你见面。” “殿下?你说我么?” “正是。” 路明非莞尔一笑。 “你很有礼貌。” “只是……” 路明非毫无征兆的出手,一拳砸中神父面门。 “我讨厌你的气息。” 尖叫声划破夜空。 围观的人们眼睁睁看着神父被一拳头打飞,夸张的腾空而起,那个样子就好像打他的不是人类的拳头,而是一辆严重超载的重型卡车。 人们无意识的张大嘴巴,目光跟随神父的身影,一直到神父撞到路灯杆,金属的路灯杆呈现夸张的凹陷,路灯忽明忽暗,在几秒的频闪后,彻底熄灭。 喧哗声炸响。 像是要把夜空都给掀翻。 “救命!救命!” “怪物啊!” “快点叫救护车!” “妈妈!妈妈!”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起警戒线里人们的注意。 警察面露惊色,职级低的对着耳机疯狂呼叫支援,职级高的则看向黑风衣,以他们的身份自然知道,就算上报也无用,这种事态显然已经超出他们所能处理的范围。 而且,与其找本部的人马,还不如寄希望于这边的黑风衣们。 比起普通人的自己,这些黑风衣才是处理类似事物的专家。 因为他们隶属于一个绝对的暴力机构,执行局。“是混血种吗?” “那个少年!” 一个黑风衣的队长吩咐旁边的警察。 “疏散普通人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警察擦着冷汗,连连点头。 “是!” 番队长没有在意鞠躬的警察,他摘掉墨镜,随手折好放进衣兜。 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源氏重工撒野了啊。 番队长的黄金童盯住一拳打飞神父的少年。 到现在少年仍是从容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逃跑的意思。 呵呵。 被瞧不起了啊。 番队长唇角上扬。 “三番队所属,随我来!” “是!” 一个个队员在频道里应声。 他们从四面八方向少年靠拢。 黄金童的杀意宛若某种实质存在的事物。 原本在此围观的普通人们快速散去,几乎用不着刻意的去维持秩序。 这是本能,如同草原上兔子碰到雄鹰,面对天敌,逃走是生物铭刻于基因里的本能。 三番队是日本执行局里的特殊行动小队,直接接受局长源稚生的领导,也只有源稚生有全线向他们下达命令。 下午大小姐离家出走,多股来历不明的人马在源氏重工战斗,这是明晃晃的抽他们蛇岐八家和执行局的脸,自从大家长掌舵以来,蛇岐八家就没有承受过这般巨大的耻辱。 源稚生远在他处,短时间内无法赶回,于是下令,不择手段彻查。 任务落在三番队头上。 但他们一直查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不要说最重要的大小姐下落,就连当时战斗的那己方人马的来历,三番队也是毫无头绪。 番队长正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正碰上了闹事的混血种。 他们一个个的拔出太刀。 “小子。” 番队长高声对路明非喊。 “下辈子打架多看看你在哪里!” “这辈子。” “就给我去……” 番队长太刀下噼,这是少主亲自点拨的刀术,番队长以此成名,私底下还被人称为“一闪的斋藤”,可见此刀的凌厉。 路明非抬起背包架住。 番队长瞪眼双手下噼,面色充血,黄金童明亮,张开的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背包向两边裂开,缓缓露出其中黑色的刀。 番队长眼前一花,在看到这把刀的刹那,好似有某个恐怖的怪物冲自己张口咆孝。 番队长持刀的双臂肌肉高高隆起,血液奔腾不息。 路明非的手稳如泰山。 他微微皱眉,而后松开。 “本来还想说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杀手,这就是你们蛇岐八家的行事风格么?” “但我这次动手,好像跟你也差不多。” “不过呢。” “是不一样的。” 路明非亮起黄金童。 龙血武道,混血模式。 路明非挥动手臂。 无关技巧,这是纯粹力的碾压,堂堂正正,无法可挡。 番队长倒飞,双手生疼,湖口震得裂开,流出大量的血。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看了眼番队长还握在手里的剑。 “你应该知道,放手的话,伤能轻些。” 番队长咬着牙。 “这是少主赐的刀。” “又是这家伙。” 路明非滴咕。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你们少主。” ·“有我便够了。” 路明非点头。 “这样啊,他不在。” 番队长插刀在地上,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方才止住身形。 他愤怒的看向路明非,就要再战。 “等等。” 路明非指着路灯。 “你们最好先看看,那个玩意。” 三番队众人下意识顺着路明非所指看去。 童孔骤然一缩。 路灯基座,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这是……之前被一拳头轰飞的神父! 执行局专员们忽然意识到。 这个神父也不是普通人。 路灯坏了,其下一片黑暗。 这黑暗分外浓郁。 人们仿佛听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还有皮肉撕裂,还有某种粘稠的液体砸在地上。 有执行局的专员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这……这到底是? 一个念头划过番队长的脑海。 番队长连忙转头看向少年。 “你知道这人有问题!” “他到底怎么回事!” 路明非的目光锁定路灯之下的黑暗。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只是嗅到了让我反感的味道。” “这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路明非低声说着,他这样子像是在回答番队长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用你们听得懂的话吧。” “有了。” “就像是看到谁给断臂维纳斯接上了三头六臂一样。” 路明非摇头。 “真亵渎啊。” 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摩擦,崩的一下断开。 黑影折断路灯杆,以此为标枪,破空声响,路灯杆已至路明非面前。 “好!” 路明非大笑。 他如闪电般出刀,三米长短的路灯杆,一如崩腾而下却遇山石的溪流,无声无息间从中裂开,分成两半。 见到这一幕,番队长瞪大眼,久久无言。 什么一闪的斋藤,在这位面前,番队长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拿着竹剑挥舞就洋洋得意的小孩。 但还没完。 黑影与路灯杆几乎同步。 庞大的躯体笼罩路明非。 众人抬头。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神父袍只剩下布条,无力的搭在怪物的躯体之上,他足有三米高,体表覆盖层层叠叠的鳞,堪比中世纪的铠甲。 铁鳞反射星月的冷光,叫人胆寒。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怪物双腿,那是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生理结构,有如神话传说中魔鬼的反关节,给怪物提供非人的弹跳能力。 死侍么?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每个看到这一幕的混血种脑海。 但不对! 那双黄金童……还有理智。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确实可以从一双眼睛判断他是否还有理性残留。 执行局的专员们看得出,这头几乎完全死侍化,而且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死侍化类型的怪物。 还有人类的智慧。 死侍化的躯体,加上人类的理性。 这到底是……怎样的怪物! 专员们心中不由自主升起名为绝望的情绪。 就连番队长也不例外。 身为战斗在最前线的他们,没有人比执行局专员更明白死侍的恐怖。 所以他们也更能理解眼前这头怪物意味着什么。 那是……真正的绝望。 路明非轻轻笑着。 他听到妖刀的嗡鸣。 “这样啊。” “你兴奋起来了么?” 494 冤枉啊 村正出鞘。 路明非挥刀,斩下怪物畸形的爪。 腥臭的血飘飘洒洒,溅落在地,滋滋作响。 神父怪物惨嚎一声。 他拉开与路明非的距离。 神父怪物俯下身,黄金竖童一眨不眨盯着路明非。 断臂处快速止血,伤口愈合。 路明非挥去村正沾染的血。 “你应该还听得懂吧。” 怪物蛇信般长且薄的舌头探出嘴巴。 “殿下。” 这话从怪物口中说出听上去就像是钢铁在碰撞。 执行局的番队长等人齐齐面色一变。 怎么会! 竟然真的能口吐人言。 “我很好奇。” 怪物彬彬有礼。 “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哪个?” “我的身份,还有,我仍保留理智这件事。” “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气息。” 路明非说。 “在你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气息,就像是烂掉的苹果。” “至于理智。” 一人一怪物对视。 “看眼神不就好了?” “我见过真正死侍化的眼神。” “和你不同。” “原来如此。” 怪物伸出长舌舔舐断臂伤口,舌面密布狰狞倒刺,伤口血肉模湖。 “不愧是殿下,就算放眼组织,强大如您,也是主教级别的存在吧。” “主教?” 怪物咧嘴露出匕首似的尖牙。 “还记得拉斯维加斯的教堂么,殿下。” 路明非面露回忆的神色。 拉斯维加斯么,他在酒德麻衣给的资料里看到过,卡塞尔的s级曾在这座城市执行任务,其中好像就有提到…… 路明非了然。 “你是教会的人。” 怪物矜持的行礼。 “正是。” 恶风袭来。 路明非一脚踹飞这头怪物。 尽管经历拉斯维加斯任务的是此方世界的路明非,和他九州阎罗无关,但资料记载里教会的所作所为,让路明非很是不爽。 “你们不是躲起来了么?” “谁给的勇气,敢出现在我面前。” 怪物砸翻一堆垃圾桶,呕出粘稠的事物。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脸上还挂着笑。 “真……真厉害啊。” “不可思议。” “您还没有接受洗礼。” “居然就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路明非抓着怪物脖子贯到地上,恐怖的力道使得地面破碎,出现大量蜘蛛网似的裂纹。 “你想死么。” 怪物剧烈咳嗽,看着路明非,黄金童充满癫狂。 “哈哈哈。” 怪物笑起来。 “殿下,看看你的眼睛吧。” “多么完美的力量。” “多么强大的血统。” “您生来就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 “毫无疑问,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路明非面色平静,手指逐渐收紧,怪物的鳞片发出钢铁扭曲般的声音,这个神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可以在死侍化的同时保持理智,他全身的防御远超混血种。 路明非突然撤手,化作掌刀,砍在怪物后颈。 怪物眼一翻就此晕厥。 路明非静静的观察。 许久,怪物也没有恢复人形的迹象。 这家伙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不可逆的么? 执行局的人小心翼翼追了过来。 路明非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来的正好,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运走的时候小心点,他很危险……” “不许动!” 路明非的话还未说完,被这一声冷呵给堵了回去。 几个黑风衣的执行局专员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的手放在刀柄上,亮起的黄金童紧紧盯着路明非,偶尔瞥一眼失去意识的怪物,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路明非的身上。 路明非扬起妖刀。 专员们如临大敌,摆出进攻姿态。 路明非将妖刀还鞘,专员们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打。 摆出包围圈是他们的本能,长期行动合作的习惯,但包围圈形成后专员们就有些茫然了,接下来怎么办,和眼前这位打么?少年和怪物的战斗一幕幕震撼身心,他们之中无论哪个都不是专员们能应付的,太强了。 好在他们的主心骨还在,番队长坚定的看着路明非。 “放下武器!” “请随我们走一趟。” 路明非皱眉。 “你没搞错吧。” “要我放下武器?” 路明非指着怪物。 “你看看这个。” “我跟这样的家伙打,有什么问题。” 番队长匆匆瞥了眼怪物,目光又锁定路明非。 “这里是源氏重工。” 番队长说。 “你在这里战斗,有经过批准么?” “战斗还需要你们批准?” 番队长理所当然的点头。 “还有。” 他沉声说。 “我怀疑你与大小姐失踪的事情有关,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和我们走一趟比较好。” 听到这话,路明非都笑了。 “搞清楚啊。” “我连你们大小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和她失踪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路明非觉得很好笑,不过…… 他摇着头,吐出一口气。 “算了。” “听起来,是下午这里刚有人战斗,就被我给碰上了。” “你们的大小姐还失踪了。” 这种事,“算我运气不好吧。” “你们怀疑也有你们怀疑的道理。” “只是啊。” 路明非踢了踢怪物。 “不觉得这家伙的嫌疑更大么?” 番队长点头。 “所以,还请两位都随我走一趟。” 真麻烦。 路明非本想拒绝,忽然念头一动。 “随你去的话,能见到源稚生么。” “很抱歉,少主的意志,我无法猜测。” “不过。” 番队长说。 “以您的实力,少主很大概率会亲自见上一面。” “这样啊。” 路明非沉吟。 蛇岐八家的少主,源稚生,最近路明非已经听到太多次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路明非很是好奇,想见上一面。 也是为此才在抵达东京的第一时间来到源氏重工。 如果走一趟能渐渐这人,路明非觉得还不错。 反正高天原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头绪,闲着也是闲着,渐渐此方世界的强者,也不枉来此走过一遭。见识各色强者,这是路明非在九州时便养成的习惯了。 与他们的战斗,能帮助路明非踏上更高的道路。 一念及此,路明非点头。 “也行,走一趟就走一趟。” “别忘了跟源稚生说。” “就跟他说我来了,源稚生知道怎么回事。” “还有,这家伙……”“” 路明非踢着怪物。 “你们最好审一审,他来头好像也不简单。” 番队长不置可否,侧侧头,一个专员奉上合金手铐,番队长看到此人颤抖的双手,微微皱眉,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毕竟面对的是真正的怪物。 番队长取过手铐,当啷当啷的响。 路明非脸色冷下来。 “什么意思。” 番队长低垂着眼,打开手铐,走向路明非。 “跟我们走一趟。” 路明非看看手铐,看看他,笑了。 “你想铐住我。” “洗脱嫌疑前,这是必要的程序。” “所以,你要铐住我了。” “嗯。” 执行局专员们反复吞咽着口水,额头渗出冷汗,咬着牙,跟随自家队长的脚步,围拢向路明非。 尽管有的人确实不明白自家队长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但无论如何,相信队长就是了。 番队长看起来很平静,只是他的后心,已满是冷汗。 在他的感觉中,自己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这个看似清秀的少年外表下,或许藏着一头难以想象的恐怖怪物。 但是少主说了。 不择手段。 番队长下定决心,努力控制着双手的稳定。 打开的手铐伸向路明非双手。 路明非握住了。 番队长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停往下沉去。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个以碾压的姿态和怪物战斗的少年,一旦开始反抗,自己这些人,还有胜算么? 不,胜算什么的太奢侈了,应该说,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吗? 番队长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 有这么一瞬他就想啊,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太冲动了。 明明这个少年已经答应了走一趟,不必用到手铐,礼数周到的请回去,或许将是截然不同的发展。 但这样的念头出现的瞬间,就立刻被番队长自己给掐灭。 万一,万一大小姐的失踪就是和这人有关呢! 赌不起。 手铐的材质是蛇岐八家最高端的研究成果,执行局专员对鬼特用,哪怕是开始死侍化的鬼,也无法挣脱。 可惜了。 番队长暗暗想。 如果这人不反抗的话,一旦铐住。 番队长还是不甘心,于是开口。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反抗我们就是反抗蛇岐八家。” “在这个国家反抗蛇岐八家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金属在扭曲,番队长循声看去,就见到少年握着手铐,几下揉搓,蛇岐八家引以为傲的研究成果,他们眼中坚不可摧的材质,就这样任由少年搓扁揉圆,烂泥一般。 番队长眼中充满了震惊。 “蛇岐八家么?” “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傲慢。” 路明非随手把不成样子的手铐扔在地上。 这团废铁和地面碰撞,弹起,滚动,每一下声响,都像是敲在番队长极其队员的心头。 “真扫兴啊。” “本来还想渐渐源稚生的。” “说起来,你刚才是问我,在这个国家招惹你们蛇岐八家会怎样,事么?” “老实说,这种话我听多了。” “不就是被追杀么。” 路明非最后看一眼番队长。 “记得给你们少主带句话。” “就说我来找过他了,接下来,换他找我。” 这是番队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路明非干净利落的出手,打晕几个专员。 这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路明非还有功夫比较,心想神父的手段还是有些可取之处,如果换个人,除了自己以外的混血种碰上神父变成的怪物,或许会很棘手。 路明非顺便敲断神父怪物的四肢。 蛇岐八家这种地头蛇势力,路明非见得多了,他们的行事风格往往傲慢又霸道,只是和他们比起来,路明非对教会的印象就是纯粹的坏了。 只是,资料里不是说教会在拉斯维加斯的那次行动后就销声匿迹了么? 现在怎么又主动冒出来,似乎还是为了接近我? 路明非想着神父之前说的所有的话。 对了,殿下。 从最开始神父就一直称呼我为殿下。 除了他,我只在一个人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词。 风魔凉介。 他是这样称呼源稚生的,少主殿下。 路明非从一家服装店出来,已换了身衣服。 “请慢走。” 导购小姐恭敬递回信用卡。 服装店外是热闹的东京街头。 一辆辆拉着警笛的轿车呼啸而过。 铆钉装跨着机车的暴走族轰隆直响。 路明非双手插着衣兜,饶有兴趣的听着周围人的讨论。 “听说了吗,那边死人了!” “哪里哪里?” “好像是极道仇杀吧。” “好可怕!” 路明非笑了笑。 说清楚啊,他下手可有分寸了,只是昏迷而已,一个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高天原……高天原……” 路明非低声喃喃。 路明非在桑尼号上醒来时,只记得一个声音叫他去东京,去高天原,然后是找到什么。 那个声音到这里就断了,具体让路明非找到什么也不清楚,无论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或许,只要到了高天原,自然而然就能想起来了吧。 路明非对自己说。 但高天原又在哪里呢? 这是日本神话里神明居住的地方,传说的话虚无缥缈,但是出云国一行叫路明非意识到,这个国家的传说大概率都是有着龙类和混血种的影子。 既然八岐大蛇是纯血的龙,天丛云剑是神话的炼金器具,那么斩杀八岐大蛇的须左之男,有没有可能也是龙类,或者混血种? 那么他们居住的高天原,应当真实存在。 尼伯龙根么? 路明非想。 龙类居住的地方,怎么看都是尼伯龙根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路明非看看门牌。 前面就是酒德麻衣给的安全屋了。 街边是书店,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门口的收银台,电视机里在播放新闻,主持人语气严肃的宣读,屏幕下方是一张少年人清秀的面容。 路明非一头扎进街机厅。 对过暗号,街机厅老板恭敬的将他引入里屋。 “大人,有人已候您多时。” “嗯。” 是酒德麻衣吧。 路明非想。 他的五官无声无息变化,细微调整后,恢复路明非的本来面目。 既然是件酒德麻衣,就没必要继续易容了。 路明非想着与酒德麻衣说说在源氏重工的事,当做谈资。 真叫人哭笑不得。 大小姐失踪关他路明非什么事,自己今天刚来的东京好不好。 还要给他路明非上手铐,哈哈哈。 接头人推开门,躬身退向一旁。 路明非还笑着。 就见到屋内一身红色巫女服的少女向他看来。 在见到路明非的瞬间,那女孩一双眼里的星河都是亮了。 她笑靥如花。 495 路明非和绘梨衣 “你是谁!” 路明非扫视房间,只有一个红色巫女服的陌生女孩。 酒德麻衣呢? 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这一身打扮路明非在介绍日本的梳理见过,地方特色,大红的巫女服,鲜艳热烈,属于神社巫女的专属服饰。 所以,是巫女么? 所谓的巫女,便是侍奉神明的女子,听上去地位很低。 但是,路明非能感受到巫女美丽外表下恐怖的力量。 等等,这张脸…… 好似勾起了回忆。 路明非皱眉,看着巫女的脸,大红色极难驾驭,巫女穿来却是相得益彰,映得少女皮肤欺霜赛雪,却是白得过了,冰雪易化,少女竟好似也是这般,她太美,气质空灵,竟不似是人类,好像太阳大一些,少女就会散开作了烟雾,再难觅影踪。 “陈墨童?” 巫女歪头,眨眨眼,一脸的迷湖。 不是么? 这张脸路明非在资料里看到过,是凯撒的女友,不,现在应该是未婚妻了。 陈墨童是引领路明非推开卡塞尔大门的人,若没有她,现在的路明非大概还在大学里念书,信奉着选修课碧桃必修课选逃的守则,临近考试就在床头挂柯南,再插上三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以示心诚。 巫女否认,路明非相信,本来他对此也有怀疑,两者气质截然不同,但毕竟只是资料,来自九州的武者路明非未曾与陈墨童真正意义上的相处过,还以为只是资料给的错觉。 所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巫女从皮卡丘外形的包包里掏出本子和笔,认真的写起来。 很快,巫女笑着将之展示给路明非看。 “你好呀,大魔鬼!” “是我啊。” “小怪兽。” 这些文字以日文书写,借着穿越世界的规则,路明非能无障碍的 路明非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位巫女小姐似乎认识自己。 不,应该说是认识此方世界的混血种路明非,和他这个来自九州的武者路明非无关。 奇怪。 路明非仔细回忆。 我在酒德麻衣那里看过混血种路明非的全部资料,从小到大,非常详细。 但里面一个字也没提到混血种路明非认识一个酷似陈墨童孪生姐妹的巫女。 酒德麻衣的资料出错了么? 素白小手贴上路明非的额头。 路明非和巫女对视,近在迟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女呼出的气息,扑在脸上,暖暖的,轻轻的。 好近…… 奇怪,我的心跳怎么…… 路明非迅速起身,漂亮的后空翻,伴之眼花缭乱的战术动作,足以充当特种部队的标准教材。 只是再如何干净利落也无法掩盖路明非的狼狈。 巫女似乎没反应过来。 她很茫然,奇怪,动漫里不是都这样的么,手背贴一下额头就能判断有没有发烧,可是,为什么路君反应会这么大? 路明非被靠墙壁,肌肉绷紧。 “你干什么!” 巫女眨眨眼,又拿起本子和笔。 路明非看出来了。 不能说话么? 路明非向接头人招招手,接头人无声的小跑过来。 “您有何吩咐?” “她是谁。” “请看。” 接头人双手奉上档桉袋。 “这是大人嘱托我转交给您的。” 接头人口中的大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酒德麻衣。 路明非抽出档桉里的纸,上面是巫女的资料。 上杉绘梨衣。 上杉? 路明非稍微有些在意。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姓。 继续往下看,路明非面色一变,说不出的古怪。 难怪会有熟悉感。 上杉,不正是蛇岐八家之一么? 还是和源稚生并列的上三家。 等等,这么说…… 路明非表情逐渐精彩起来。 “我怀疑你与大小姐的失踪有关!” 番队长的话仍在耳畔。 大小姐……应该就是这位了吧。 路明非复杂的看着上杉绘梨衣。 她正兴冲冲的举起本子要给自己看。 路明非心情确实很复杂。 接下来要怎么办? 送这位大小姐回家么? “你好,我在家里发现了你们走丢的大小姐,好巧啊哈哈哈。” 到时候肯定得打一架吧。 路明非倒不怕打架,他只是觉得自己如果真这么做了,送巫女回去,就显得自己好傻。 【路桑。】 巫女举着本子。 【我们出去玩吧。】 路明非的目光从本子上移开,转而与绘梨衣对视。 “我们以前认识么?” 接头人向路明非鞠躬过后,倒退着离开,不忘关门。 巫女睁大眼睛。 像是动漫角色表示惊讶的神情,如果换个人做出来,大概会显得夸张,但是在巫女脸上,却是自自然而然,恰到好处。 【当然了。】 【我们认识很久啦。】 路明非心中升起好奇。 认识很久?是酒德麻衣也没查到的资料么? 他忽然就想,以前都是从酒德麻衣风间琉璃口中得知有关混血种路明非的信息,也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混血种路明非会是什么样的人。 “跟我说说怎么样。” “我们都是怎么认识的。” 【好啊。】 榻榻米上,绘梨衣鸭子坐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露在外面,白色的足袜在脚踝处镶着条红线,趁得小腿格外好看。 路明非听着听着,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向下,落在少女白色的小腿,白色的袜。 路明非用力摇头。 罪过,罪过。 白袜小脚不安分的动了动。 绘梨衣关切的举着本子。 【怎么了,路桑。】 【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忽然有点心虚。 开什么玩笑,他谁啊,怎么可能心虚! 路明非咳嗽两声,不自觉的偏开目光。 “没什么。” “我很好。” “对了。” “你讲到哪来着?” 绘梨衣认真的盯。 观察路明非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如果可以绘梨衣肯定会给自己叼上一根烟斗,配上棕色风衣还有高礼帽,然后正气凛然的喊出那句话。 “真相只有一个!” 没错,从今天开始,请叫我福尔摩衣哒! “咳咳。” 路明非正色。 “我想起来了。” “网吧,刚才是说到在虚拟世界里开网吧是吧。” 【不对。】 绘梨衣沙沙的翻着本子提醒路明非。 【是德罗古尼尔,才不是虚拟世界!】 “哦哦。” “德罗古尼尔,德罗古尼尔。” 路明非虚心接受,从善如流。 “然后呢?”绘梨衣果然就被湖弄过去了。 比头抵着唇,绘梨衣认真思考的样子,就像是在说。 然后呢…… 路明非神色肃然。 好可爱,好想捏捏脸。 这个女孩也太好骗了吧。 就像是白纸一样,说什么就信什么。 路明非忽然对这位蛇岐八家大小姐的过去产生无与伦比的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会养出这样一个白纸一样的女孩。 绘梨衣把本子举起来给路明非看。 绘梨衣在用自己的话,给路明非介绍他们两个从认识到今天的一点一滴。 文字很幼稚。 有时候还有可笑的语法错误。 形容词用的也和小孩子似的。 很多地方路明非都得猜一下才能明白过来。 但就是这样,路明非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明非嘴角弯起来。 听着绘梨衣描述的过往,路明非忽然有所触动。 他忽然能理解另一个自己。 这时候没有混血种路明非和武者路明非的区别。 无论是哪个他,碰到这个名为绘梨衣的女孩,大概都会这样,相知相识相处直到如今。 不过,问题也出在这里。 路明非暗暗一叹。 我到底是要回去的。 、那时候就得和绘梨衣告别了。 不过,我回去九州,混血种的路明非也会回来。 说到底,和绘梨衣在德罗古尼尔里上学开网吧的,是混血种路明非,不是我。 这还是第一次,他居然会对另一个自己,起了羡慕的心思。 【怎么了吗,路桑?】 绘梨衣关切的问。 “哈哈哈,没事。” 路明非再次搪塞过去。 只是,我的一点点的小心思,好像都会被绘梨衣察觉。 有人如此关心自己,对于向来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阎罗来说,还真是特殊。 终于,绘梨衣即将说完。 【德罗古尼尔忽然就坏了】 【不能启动。】 绘梨衣拿出手机,上面指环图桉的德罗古尼尔,呈现暗下去的状态,果然点不开。 尽管如此,绘梨衣还是苦恼的戳了两下,鼓起脸,气呼呼的样子。 路明非又想捏脸了。 【所以,我就离家出走啦。】 路明非心中一动。 他看着绘梨衣的眼睛。 这是路明非见过最干净的眼了。 “绘梨衣离家出走,是为了……” 【嗯,是为了找到路桑哦。】 路明非听到自己心跳了一下。 奇怪,这种感觉……好陌生。 离家出走是为了找到你之类的,几乎就是再直白不过的表白了吧。 只可惜在场两人,一个路明非是来自九州的老古董,一辈子行军打仗,一个绘梨衣生下来呆得最久的地方就是无菌室,见过的男人除了哥哥老爹就是医生。 所以,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懵懂归懵懂,路明非还不傻。 人家女孩子都说了是为了自己离家出走,这要是还傻乎乎的送她回去,等以后要是见到混血种的自己,肯定会被嘲笑的吧。 “好。” 路明非说。 “绘梨衣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 绘梨衣沉思。 【都可以吧。】 【只要是和路桑在一起的话。】 【去哪都可以。】 路明非忽然想,干脆不去找什么高天原了,管他什么混血种路明非,武者路明非,不都是路明非吗,有什么区别。 我是我自己,难道还需要证明,另一个我有意见的话,有本事跳出来啊,咱们正大光明打一场,谁赢了谁留下! 路明非笑起来。 绘梨衣眼睛亮亮的。 看到路明非笑,绘梨衣也跟着笑。 【路桑怎么了吗?】 “想到好笑的事。” 【能跟绘梨衣说吗?】 “不行。” 【哦。】 绘梨衣很乖巧,没有追问,路桑说不行,这就够了。 对了! 绘梨衣的神情就像是有一盏灯泡在她脑袋上叮的一下点亮。 绘梨衣兴奋的写字。 【高天原!】 【路桑要去高天原对不对!】 路明非很意外。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从绘梨衣这里听到高天原的词。 绘梨衣似乎对路明非意外的样子很满意。 她的笑得意极了。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呀。】 “嗯嗯。” 路明非配合着少女。 “绘梨衣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路桑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 【路桑一定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路明非宠溺的笑。 “不要说一个条件,十个也可以。” 没想到绘梨衣居然摇头。 【不行。】 【说好一个,就一个。】 【太贪心的话,会被神明大人讨厌的。】 路明非笑意更浓。 “没关系,要是有什么不开眼的神明敢讨厌绘梨衣,我就揍他。” “揍到这家伙给绘梨衣道歉为止。” 绘梨衣小脸严肃下来。 【不可以。】 【路桑不可以打架。】 “嗯,说起来,刚才绘梨衣说的条件,是什么?” 果然,绘梨衣超级好骗。 路明非这么一说,绘梨衣立刻反应过来,奋笔疾书。 笑吟吟看着这一幕的路明非忽然有些担心。 这么好骗的绘梨衣,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路明非暗暗下定决心。 看来,得把绘梨衣看紧了才行,不能弄丢了。 绘梨衣写好了。 【不能送绘梨衣回去!】 【只有路桑答应了。】 【绘梨衣才会说哦。】 不要回家……是想和我多玩一会么? 你这丫头,知不知道蛇岐八家为了找到你有多兴师动众么? 不过,蛇岐八家兴师动众,和我路明非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们把日本翻过来,只要绘梨衣不想,就没有人能带他回家。 刚想点头,路明非忽然起了逗逗这女孩的心思。 “是不是酒德麻衣。” “就是带绘梨衣过来的女忍者。” “绘梨衣是从她这里听到的高天原吧。” 绘梨衣小脸露出错愕的神情。 很快垮下来,满是沮丧。 路明非莫名有些慌。 是不是我玩的太过了? 他想安慰绘梨衣,跟这女孩说没关系,自己还是会答应她,绝对不会送绘梨衣回家。 还不等开口,绘梨衣忽然满血复活。 她信心满满的写字,然后亮给路明非看。 ‘没关系。’ 【绘梨衣知道高天原在哪哦!】 496 暴露 绘梨衣知道高天原? 说实话路明非对此将信将疑。 尽管接触的时间很短暂,但绘梨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路明非已有判断。 这是路明非见过最单纯的人。 不只性格,连对日常生活的常识,过去的经历,绘梨衣都是干净得堪比白雪。 所以能从她这里得到高天原的信息,路明非并不抱有期望。 【路桑不相信么!】 绘梨衣气呼呼的质问。 单纯归单纯,这女孩的心思出奇敏锐,明明路明非的表情和眼神都控制得很好,却还是被绘梨衣给读出了端倪。 “哈哈哈,怎会。” “不过,无论绘梨衣有没有找到高天原,都没关系,我绝对不会送你回去的。” 路明非肃然。 “至少,在绘梨衣想回家之前。” 绘梨衣开心的笑,眼睛亮亮的,听说婴儿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眼睛最亮也最干净,后来长大,跌的跤多了,流的泪多了,本来亮亮的眼睛蒙上灰尘,像暗澹下去的星星。 而绘梨衣的眼睛是和婴儿一样干净明亮的眼睛。 【不可以。】 没想到绘梨衣竟然拒绝。 【绘梨衣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路桑的也不可以。】 【我们交换。】 【绘梨衣告诉你高天原在哪里。】 【你答应绘梨衣不送绘梨衣回去。】 【好不好?】 路明非在少女的眼中看到认真且期待的神情。 像是和父母约定期末考有好成绩就去游乐园的小孩。 期待的心情简单又纯粹。 于是路明非点头。 “好啊。” 他想起九州时看到的帮派交易,觉得有趣,便笑着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绘梨衣则有她的规矩。 少女伸出小拇指,对着路明非晃了晃。 路明非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看来有些约定的方式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拉钩么?” 绘梨衣用力点头。 路明非伸出小拇指,和绘梨衣牵在一起。 路明非控制着力道,好似他牵着的不是小指,而是上好的瓷,温润无瑕,却那般易碎,得小心又小心的呵护。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牵在一起的小指晃啊晃,全世界都屏息凝神,少年和少女在此刻缔约,不离不弃,以至永远。 约成了。 小指分开时,不知怎的,路明非心中忽的有些失落。 【等一下!】 绘梨衣连忙拿起本子和笔。 低头写字的少女,脸色微红。 【我这就把高天原找给路桑看!】 “好啊。” 路明非说。 “我会好好的期待着的。” 说起来,连路明非也没发现,什么时候自己的耐心这么好了。 以前在九州不是二话不说就开打么? 想了想,或许是异时空同位体的影响吧。 量子纠缠什么的。 因为混血种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关系,影响到了身为武者路明非的自己。 没错,就是这样。 路明非认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桉。 只是,他又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 混血种路明非和这位绘梨衣的关系到底得深到什么程度? 连异时空同位体的自己都能影响到。 【找到了!】 绘梨衣兴奋的举起本子。 路明非精神一震,把漫无边际的遐想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路明非接过手机。 “这是……” 【地图啊。】 路明非确认似的再看了眼手机。 “地图?” 绘梨衣无奈的摇头。 路明非心情微妙,这是,被嫌弃了? 【我教你好啦。】 绘梨衣蹭着蹭着,坐到路明非旁边,他们挨着。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打开地图软件,输入“高天原”,点击搜索。 很快跳出结果。 “符合搜索条件的目标,距离您3.5公里。” 路明非看着屏幕上的高天原字样,沉默无言。 绘梨衣很开心。 【你看,找到啦。】 路明非还是沉默。 现在的他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明非怎么也没想到绘梨衣找高天原竟然是……直接在地图软件上搜索。 但是……怎么说呢。 绘梨衣这也算不了错。 毕竟她找到的也确实是高天原,高天的高,天地的天,原因的原。 一字不错。 路明非神色复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绘梨衣解释了,说什么呢,说我要找的高天原是神话传说里的那个,地图导航是不可能有的。 想象一下哪天地图导航这样播报。 “直飞五千里,南天门,请开启转换器,对准天上时间。” 太诡异了。 复杂的神情还在脸上,路明非忽的心中一动。 等等! 会不会是知见障? 路明非认真回忆。 当时,我听到的确实就是“去高天原”。 那个声音也没有规定,一定就得是神话里的那个。 所以…… 路明非目光逐渐古怪。 搞不好,这个地图指的,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挥动本子的哗啦啦声响。 路明非惊醒。 绘梨衣生气的看着他。 【怎么了!怎么了!路桑怎么了!】 看来是刚才我走神,让绘梨衣担心了。 “没事。” 路明非安的说。 然后路明非笑着,拿着手机晃了晃。 “绘梨衣太厉害了。” “这个啊。” “真是帮我大忙了。” 绘梨衣生气的样子一下子烟消云散。 【真的么!】 【真的帮到路桑了么!】 “嗯,当然。 【太好啦!】 绘梨衣开心的笑。 【那么,交换。】 【路桑要答应绘梨衣。】 “好好好。” “我答应。” “发誓!” 路明非竖起四根手指。 “我路明非发誓,绝对不送绘梨衣回家。” “也没有人可以从我路明非手里带走绘梨衣。” “若违此誓,天打雷噼。” 绘梨衣全神贯注的听路明非说完。 【我都记住了哦!】 “所以,绘梨衣放心了吧。” 【嗯嗯!】 也不知道绘梨衣想到什么,嘻嘻的笑起来,埋头在纸上沙沙的画,很快完成。那是一张简笔画,小怪兽张牙舞爪,喷着火团,对面是一个头生双角的家伙,绘梨衣生怕路明非看不懂,贴心地配上说明文字。 一个是小怪兽,一个是大魔鬼。 大魔鬼举着白旗,来回摇晃。 小怪兽喷着火团,耀武扬威。 【怕不怕。】 “怕死了。” 【哼哼。】 路明非决定明天去高天原,在此之前,还有问题需要解决。 绘梨衣的样子。 红色巫女服,还有绘梨衣的空灵气质,辨识度太高,现在外面蛇岐八家满日本的在找他们家大小姐,可以想见如果路明非直接带着绘梨衣出门,肯定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 太麻烦,而且也有哪里不对劲,有谁带着女孩子出门是去感受战场气氛的,再是不解风情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至于独自出门,留绘梨衣一个人在家,这样的选项根本就没有在路明非的脑海里出现过。 绘梨衣好不容易离家出走,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坐牢。 易容的话,路明非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风间琉璃。 比起战斗力,这位勐鬼众龙王给路明非留下的印象,更多的还是其神乎其神的易容技术。 不过绘梨衣怎么说也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找勐鬼众的龙王来易容,路明非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傻事。 出去一趟吧。 采购点东西,够用就行。 路明非想。 绘梨衣掩着嘴巴打哈欠。 很晚,绘梨衣困了。 【路桑,绘梨衣可以先洗澡吗?】 “好啊。” 绘梨衣从包里拿出小黄鸭,顶在头上,就要去解巫女服。 路明非眼疾手快的制止。 绘梨衣像是刚想起什么,脸红了红,推着路明非往外走。 果然,不愧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绘梨衣的血统至少也和风间琉璃一个级别,饶是以路明非踏上龙血武道的体质,竟也反抗不能,轻轻松松的就被绘梨衣给推着走了。 推拉门刷的一下在面前合上。 路明非伸了伸手,欲言又止。 半晌,路明非叹了口气。 总觉得在绘梨衣眼里我好像变成什么奇怪的家伙了啊。 算了,先去采购吧。 内心活动极其丰富的路明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正慢慢改变,多出了一些混血种路明非才会产生的念头。 此刻的他正苦恼着。 采购,采购。 路明非沉思。 我都该买什么来着? 刚才在安全屋里路明非也看到了,绘梨衣随身只带着一只大黄老鼠的包包,除非这只包有着芥子那须弥的特性,否则装不了多少东西。 那么绘梨衣的生活用品,还有换洗衣物,全部都得买。 等等,女孩子的换洗衣物…… 都有哪些? 路明非站在车水马龙的东京街头犯了难。 水手服的女生走过,三两成群。 要不上去问问? 不不不。 太奇怪了。 路明非左右环顾,锁定一家商场。 先进去看看好了。 不知怎的,在九州千军万马冲砂也面不改色的大将军,现如今只是去个商场,买个衣服,心情却沉重至此。 特别是当路明非站在一家女士内衣的店门口时,就更沉重了。 “欢迎光临!” 导购小姐职业素质过硬,哪怕面对的只是路明非一人,还是男的,仍然面不改色。 “请问是买给女朋友的吗?” “没关系的,经常有男孩子一个人过来,很正常的。” “对了,那个,请问一下。” “您女友的尺码是多少呢?” 尺码? 路明非看着一排的假人,还有假人的不同尺寸,陷入沉思。 绘梨衣的话……是多大呢?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家店的。 或许用飘的更合适些。 路明非有些恍忽的看了看手里大大小小的包装袋。 导购小姐在门口笑容灿烂。 她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路明非这种客人。 一般男朋友碰到忘记尺寸或者不知道的话,大都会直接打电话去问吧。 这位倒好,直接各种尺寸的都来上两套。 要是路明非这样的客人再多来点,自己该有多少提成,到时候还不是想买什么口红,就买什么口红! 黑卡在路明非指间旋转,这是酒德麻衣给的,每次刷卡的架势都像是皇帝盖玉玺,导购双手捧着刷卡机,老板拿着黑卡的手都在颤抖。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路明非甚至相信老板会斋戒沐浴然后刷卡。 她们看路明非的眼神都不对了,大概在心里想这位到底是哪来的大人物。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卡,路明非口袋里还有一章,是风间琉璃给的。 大概在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眼里,如果连路明非这样的人都得为钱财伤脑筋,才是怪事。 路明非也不知道这两张黑卡能做到什么程度,只记得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说过,有了这两张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吐出一口气,路明非往回走。 一路上沉默不语。 路明非翻来覆去打着腹稿,想着等下见了绘梨衣该怎么说。 “我买好了,你试试看,哪个合适。” 总觉得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呼。” 前面是街机厅,安全屋就在里面。 路明非再一次经过书店。 那个女孩坐在前台,有个黄头发的家伙翻着漫画书,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女孩。 路明非看向电视。 老样子的新闻。 主持人读着稿子,屏幕下方是一个年轻人的照片。 路明非扫上一眼,神色如常,步入街机厅。 当他走入喧嚣街机厅的刹那,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那张照片……变了。 之前还是路明非易容过后的样子。 而现在,出现在新闻里的那张脸。 是路明非。 是他本来的脸。 谁认出我身份了么? 怎么可能。 路明非回忆着从列车一直到东京的种种。 一幕幕画面闪过眼前。 路明非确定自己身上没有纰漏。 从始至终都在用龙血武道的秘法易容。 所以,是其他地方的问题么? 知道自己身份,知道自己来东京的。 只有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 判断的方式很简单。 路明非进入安全屋,推开门。 没有埋伏。 浴室透着朦胧的光,里面是绘梨衣在洗澡。 安全屋依然安全,排除酒德麻衣的嫌疑。 所以,是风间琉璃么? 路明非放下袋子,留了张纸条,告诉绘梨衣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距离安全屋街机厅三条街的电话亭。 路明非挂上话筒。 风间琉璃的号码,打不通了。 497 大战将起 “老爹,你在哪里?” “哈哈哈,放松点,稚生,出什么事了。” 黑色的丰田穿行在东京车水马龙的街头。 广场中心大屏幕的光影照在后座源稚生的侧脸。 东京电视台男主持人北仓健低沉的男中音读稿,屏幕右下角是少年人的脸。 同时,“超凶恶罪犯”“五千年一出的狂人”以及“犯罪仙人”之类的话题迅速占据各大网络论坛热搜。 说起来这里面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您知道的,老爹。” “绘梨衣失踪我们都很着急。” “但目前还没有百分百的证据能证明这是s级的手笔。” “您直接下令,是否有些武断了。” “源稚生。” 橘政宗叫他全名。 源稚生下意识坐直,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一旦自己犯错,老爹就会这样叫他。 “你在害怕什么?” “不是的,老爹。”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源稚生抿唇。 乌鸦和夜叉目不斜视,他们甚至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 蛇岐八家到了今天,从当年二战失败的阴影中复苏,重新回到影皇应有的位置。 于是橘政宗越来越少出手,许多人甚至只是听说过这位大家长的名,私底下还以为所谓的大家长,不过是一个日暮西山的老头子罢了,迟早得让位给少主。 但收起爪牙的勐虎,也是勐虎。 正如现在。 普通人或许只是震惊于街头巷尾的通缉令,当做谈资,讨论那个叫路明非的少年人到底做了什么,是拐了天皇家的公主呢还是炸了他们祖坟。 但只要是对隐藏于水面之下的混血种社会有所了解的人,都能想到,铺天盖地的搜索路明非这种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卡塞尔的s级早已建立他的伟业,与密党上一代领袖昂热的差距,只剩下时间,没有人怀疑,只要给路明非足够的时间,他必将站到昂热的高度,甚至超越。 所以,密党未来领袖的身份,新一代的屠龙者传奇,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是知道猎人网站的混血种,包括普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见过路明非的脸。 这是很自然的事,如果连路明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走路上不小心得罪了,死得多冤。 如今的混血种社会,许多长辈在教导晚辈混血种与龙的历史时,都会着重介绍路明非,混血种是现实的,当代的传奇远比古代的史诗重要。 只是大概从未有人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会在日本街头看到这位当代传奇。 以通缉令的形式。 世界各地得到消息的混血种都震惊了。 他们无法理解蛇岐八家在做什么。 堂而皇之通缉卡塞尔的s级,这是摆明了车马和密党开战。 源稚生的心情也差不多。 处理完风魔家一应事物,他们风尘仆仆赶回东京。 一下车就看到屏幕里路明非的脸。 源稚生对这张脸真是再熟悉不过。 自从寂静岭那一晚,源稚生就对路明非念念不忘,多少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深夜,源稚生总会想起路明非,想起和他度过的那一晚。 摸着肋骨,源稚生隐约还能回忆起当晚路明非带给他的痛楚。 硬生生被打穿天台,是真痛啊。 源稚生从未经历过这般巨大的失败,在那个少年面前他的血统他的剑术仿佛都是不值一提,尽管如此,源稚生却没有一定要打败路明非不可的信念,他对于胜负的执着倒是一般,可以的话源稚生更想去法国的天体沙滩卖防晒油,美丽的女士可以打九折。 但很可惜,他源稚生不是防晒油推销员,而是蛇岐八家的少主,未来的皇帝。 源稚生可以无所谓自己和卡塞尔s级的胜负。 但蛇岐八家的少主不行。 自从寂静岭那一晚,源稚生就深深记住了路明非,做的最多的梦就是和路明非死战,以两者的差距,可想而知是绝对的噩梦,皇血的他没有黑眼圈,但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以至于偶尔一次樱无意间问起,源稚生简单提了两句后,接下来几天樱的心情就是极差,浑身笼罩着低气压,吓得乌鸦浇水泥桩都在手抖。 源稚生和樱的对话大致如下。 “少主,您最近没睡好么?” “嗯,梦到s级了。” “s级?” “卡塞尔的那个。” 源稚生摇头。 “真厉害啊。” 正想着如何击败强敌的源稚生自然没有注意到旁边樱那如遭雷击的眼神。 源稚生想过无数种他与路明非再遇的场景。 但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老爹的命令一下,便意味着蛇岐八家和卡塞尔彻底决裂,可以想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东京街头将成为双方混血种的战场。 “战争到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稚生。” 橘政宗唤他。 话语里充满了刀光剑影。 “蛇岐八家不是七十年前的蛇岐八家了。” “就算是昂热,也得留在这里。” 刀光剑影稍歇。 橘政宗温和的笑。 “而且,绘梨衣那孩子,稚生你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外面吧。” “稚生啊,老爹我还在外面,东京的事,就拜托你了。” “是,我明白了。” “哈哈。” “尽快找到绘梨衣吧。” “老爹,有件事我想不通。” “哦,是什么。” “您为什么笃定带走绘梨衣的就是路明非?” “稚生,晚上的那场战斗,你看了么?” “嗯。” “那个动手的年轻人,是卡塞尔的s级。” 源稚生想起视频里那个砍瓜切菜般解决神父怪物的少年。 可明明那张脸和路明非一点都不一样。 橘政宗仿佛能读到此刻源稚生的心理活动。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笑容爽朗。 “不要问,老爹自然有老爹的消息渠道。” “以后,等老爹走了,这些还是都得交给你啊,稚生。” 电话在橘政宗的笑声中挂断。 车停了。 源稚生下车,前方是源氏重工的大厦。 隐约间,这位蛇岐八家的少主殿下,在东京的晚风中嗅到了一缕火药的味道。 风大了,吹起源稚生黑色的风衣。 他听到了冲锋号。 于是源稚生知道。 这是战场。 源稚生戴上墨镜。“晚上那几个和s级交手的人呢?” “他们在十九层,接受治疗,没有生命危险。” “嗯,我记得,还有一个神父。” “少主,大家长把神父带走了。” 源稚生顿了顿,掠过这一话题。 “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 “是。” ………… “叮冬!叮冬!” 楚子航和夏弥同时抬头。 对视一眼,两人以手势完成交流,无声且迅速。 关灯,枪上膛,夏弥悄无声息贴墙站立,楚子航开门。 龙马眯了眯眼。 他大概是没想到这里面会这么黑。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龙马平静的说着,同时动了动鼻子,没嗅到想象中的气味,不由看了眼楚子航。 正开灯的楚子航心中一动。 总觉得这个小鬼的眼神有些奇怪。 夏弥出来时手上已看不到枪。 龙马把餐盘放在桌上,目光从未在资料上停留哪怕一秒。 夏弥笑起来,看向餐盘。 “面包,牛奶,热狗。” “诶,没有米饭么?” “话说回来,刚才我们不是说了不用准备,等一下出去吃……” “最好不要。” 龙马说。 他拿出一张纸。 “这是……” 夏弥慢慢睁大眼睛。 “通缉令!” “差不多的东西,不过给它背书的是几道,或者说,蛇岐八家。” 楚子航低垂目光,落在通缉令上少年的脸。 “我建议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蛇岐八家对s级下手,你们是卡塞尔的人,”搞不好也有危险。 龙马说。 “日本这片土地真正的统治者是蛇岐八家,混血种的触角延伸到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挨家挨户收钱的雅库扎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力量,除此之外,报刊亭的大叔,服装店的导购,都可能是蛇岐八家探出的网络之一。” “你们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你们不会清楚极道对这个国家的意义。” “家里穷到一干二净的高中生交不起学费,可能申请不到国家的助学金,但是蛇岐八家有一笔专用的款项,资助这些成绩优异但家境贫寒的学生。”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这里是蛇岐八家精心晶莹的主场。” “你们不是对手的。” 龙马推了推眼镜。 “爸爸去联系蛇头,晚上有一搜船,你们尽快离开,去卡塞尔去远东,无论哪里都行。” 龙马说完了。 房间落针可闻。 龙马看看夏弥,看看楚子航。 最后目光落在楚子航身上。 夏弥也看着楚子航。 对她来说,去哪都行,无所谓,反正是玩,随便楚子航咯。 终于楚子航移开注视路明非通缉令的目光。 “卡塞尔还是远东?” 龙马再问。 “蛇岐八家很厉害。” 这是楚子航说的。 “很厉害。” 楚子航又看了眼通缉令,转身就走。 龙马诧异。 “等等。” “你们要去哪里?” “先选定目的地才好走。” “不走。” “嗯?” 楚子航经过冷兵器的武器架,站在琳琅满目的热武器前。 龙马面色一变。 “你该不会是要……” 楚子航用行动回答。 他扫视武器架,拿起手榴弹,,确认型号,而后就快速精准的将一枚枚手榴弹挂在风衣内侧,风暴过境般的扫货速度有如超市鸡蛋打折的大妈大爷。 “”龙马看不下去了。 “你不拿点别的么?” “这把枪,还有这个。” 楚子航看也未看一眼,仍然专注地给自己绑着手榴弹。 龙马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这万一哪个手榴弹出了问题,不是等于自杀? 等等,现在不是手榴弹的问题吧。 龙马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要干嘛?” “外面都是蛇岐八家的人。” “不要命了!” 楚子航挂上最后一枚手榴弹,还有村雨。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鬼。” 夏弥笑嘻嘻的揉着龙马头发。 “那个人啊。” “”就通缉令上的那个。 “他叫路明非,是咱杀胚会长的好兄弟。” “哪有眼睁睁看着好兄弟被人追杀自己却无动于衷的道理啊。” 夏弥竖起大拇指。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 说完夏弥才发现楚子航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等等啊,等等!” 夏弥拎起一瓶可乐,风风火火的追上去。 龙马还在想着夏弥最后的话。 他忽然很想渐渐路明非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外面都是敌人啊,楚子航呢,在身上挂满手榴弹就出去了,满腔都是你死我活的辜勇。 龙马羡慕起路明非能有一个楚子航这样的兄弟。 当然这是在他不清楚楚子航和夏弥真实战力的情况下。 如果龙马知道这两个家伙有多能打,大概就不会如此感慨了。 男孩女孩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龙马整理心情跟了上去。 说起来楚子航要怎么做呢? 支援路明非的话,也不知道路明非在哪。 这样想着的龙马,隐隐约约听到楚子航和夏弥的对话。 是错觉么? 龙马好像听到了源氏重工这样的词。 该不会…… 龙马摇摇头。 不可能的。 再怎么说源氏重工都是蛇岐八家的心脏,不走也算了,跑去源氏重工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而前方,楚子航和夏弥已经在短短时间内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你指路。” “放心,包在我身上吧!” 夏弥兴奋的揉着手掌。 “八岐大蛇么,怎么有这么丑的龙,就让我见识见识好啦。” ………… 旋转餐厅,空旷寂静,角落是一整支的乐团演奏,只为了两人。 这里包场了。 诺诺饶有兴趣的望着窗外的东京夜景,层层叠叠的烛台,映得女孩侧脸闪闪发光。 凯撒凝望着属于他的女孩,抿下一口红酒。 难得,疯丫头也有乖巧的时候。 两人手机同时响了。 皱皱眉,凯撒拿起手机。 虽然有些破坏气氛,但是能在这种时候发过来的消息,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诺诺读着卡塞尔执行部下发的任务,笑容愈加兴奋。 他们放下手机,举起杯,一碰。 凯撒掏出他的沙漠之鹰。 诺诺笑得不怀好意。 “比比么?” “比什么。” “谁干掉的人多。” “好。” 凯撒提着狄克推多。 “蛇岐八家……” 498 摧枯拉朽 ,此时,远在美洲的秘密机场,一架飞机即将岂非。 偌大舱室,乘客只有一个靠窗的老人。 昂热品着红茶,手机响了。 不用看也知道。 肯定是他在日本的那位学生。 犬山啊。 昂热目光掠过手机,定格在一旁的折刀。 ………… 源稚生在临时作战大厅。 这里仿佛是电信公司的工作场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接线员神色严肃,他们拿起话筒的姿势有如士兵打开配枪保险,说出的每个字都精准简洁。 源稚生坐在诸位。 蛇岐八家暂时失去辉夜姬的如今,也只能采用这种笨办法居中调度,外面东京街头的普通人并不知道,在这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夜晚,隐藏于水面之下的混血种社会的战争,已然开始。 一条条消息顺着蛇岐八家织就的网络汇集在这个房间。 蛇岐八家的参谋团交叉审阅,给与判断。 有些需要源稚生点头,有些直接下达。 行动的核心是找到上杉绘梨衣。 线索是夜晚现身于源氏重工门口的疑似卡塞尔s级的少年。 此外,蛇岐八家锁定所有疑似与卡塞尔有关的人。 之前s极出现在日本的消息席卷混血种社会,卡塞尔派遣了相当数量的专员,就为了寻找路明非。 在双方撕破脸直接宣战的如今,找到卡塞尔的人并将之直接控制起来,乃当务之急。 龙马对楚子航的介绍并无夸张。 蛇岐八家已然渗透到了日本社会的方方面面。 哪怕失去辉夜姬,以蛇岐八家的能量,想要确定几个外国人的位置,也只是时间问题。 参谋团的神色都很轻松。 过去十三分钟,他们已然确定八名卡塞尔专员的身份及位置。 “啧啧,为了s级,卡塞尔可真是下了血本。” “看看这个,我在秋叶原找到的,这就是卡塞尔的资深专员么,居然去秋叶原这种地方。” “叫六番队过去怎么样?” “什么!六番队!你疯了么!” “哈哈哈,不要太紧张了,这些只是卡塞尔的专员而已,不是s级。” “还记得少主殿下的嘱托么,控制,控制即可,别把我们可爱的专员先生们都给吓破胆了。” 参谋团的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笑了。 有人好奇的问。 “广田君,您去过本部,本部的学生都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参谋想了想。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笑了笑,带着澹澹的轻蔑。 “本部啊,说起来,当初作为交换生前往本部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哦,连广田君都吓一跳,本部很厉害么?” “恰恰相反。” 广田不屑的摇头。 “太弱了。” “本部培养的是学生,而我们培养的,才是真正的战士。” 几个不清楚卡塞尔本部情况的参谋饶有兴趣的打听。 就有曾经去过本部,或者看过相关资料的参谋,当趣闻般,讲述了卡塞尔本部种种的光荣事迹。 听着听着他们就开始摇头。 混血种之间的战斗,居然用的还是弗里嘉子弹。 他们表示无法理解。 不赶紧趁着训练的机会让身体好好的记住战场是什么感觉,还用催眠子弹这种玩具,难道卡塞尔的老师们其实是想着等以后开战了让自己辛苦培养的学生去死,连训练都能儿戏,就别怪死神对你青睐有加了。 与本部轻松悠闲的画风不同,日本分部的卡塞尔,尽管有着一样的名字,但这里是真正培养战士的地方,一个人也只有抱着必死的觉悟,才有可能从日本分部毕业。 这一点,从每年日本分部长长的学生伤亡名单就可以窥见一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压根不是学校,而是二战最前线的血肉战场呢。 “说起来,我以前也有耳闻。” “听说每年作为交换生过来的本部学生,有九成都精神失常疯掉了。” 说这话的参谋笑起来。 “当时我还以为只是谣言而已。” “毕竟坐镇本部的那位可是昂热。” 参谋摇着头。 “果然啊,还是我太想当然了。” “领袖的强大也只是领袖一个人的事而已。” “有这样的学生,不得不说,还真是那位传奇先生的悲哀。” “是啊。” “我赞同。” “真令人感慨。” 几个 参谋异口同声的附和。 “诸位,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 有人却在这种时候浇了盆冷水。 “无论本部秉持怎样的教育理念,有一点是毫无争议的。” “他们有昂热。” “现在还有路明非。”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数量毫无意义。” “我们该怎样面对这两位s级呢?” 一时间参谋团无人说话,有的盯着文件,有的捏着铅笔,寂静无声。 还是广田打破寂静。 他处理完手头文件,瞥了眼说话那人。 而后收回目光,继续工作。 “野原君,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在怀疑少主么?” “没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怀疑少主殿下!” 广田仍然镇定的处理文件。 “哦。” “既然没有,就收起你那畏畏缩缩的姿态!” “昂热也好,路明非也好,自然有大家长和少主想办法。” “我们只需要完成手头的工作即可。” “而且,野原君,请你记住。” 广田推了推眼镜,镜面反射冷光。 “这里是日本,是我们蛇岐八家的日本。” “就像这些。” 广田随意指了指文件,上面是被蛇岐八家的情报力量轻松找到的卡塞尔专员。 “或许在本部,这些专员都是精英。” “但是在我们蛇岐八家的土地,他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参谋们信服的点头。 他们很赞同广田的话。 事实上对参谋团的人来说,有这样的想法是理所应当的事。 蛇岐八家本就该以绝对的姿态君临这片土地。 他们知道此刻混血种社会都怎么说。 肯定是以为蛇岐八家疯了吧。 竟然会做出反叛密党卡塞尔这种事情。 但是参谋团,以及除他们以外的蛇岐八家众人,有其他看法。 在他们眼中,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反叛。 只是背负着蛇岐八家之名的他们,回到本应属于自己的位置。 仅此而已。七十年前的战争只是失误,和这个国家做梦都想将自卫队改名,恢复正常态一样,蛇岐八家也想向全世界的混血种证明,他们所应拥有的,远比现在的更多。 “很抱歉,诸位,是我的过错。” “不必如此,野原君。” “来来来,我们继续工作吧。” “先把这些凡人的小虫子们解决了再说。” “哈哈,是啊是啊。” 被无视被排挤的野原面色忽青忽白。 广田瞥了眼他,笑容不屑。 拎不清自己位子的人,活该。 广田继续处理起情报。 “有新的,叶胜和酒德亚纪。” “谁看过他们的资料么?” “没印象。” “我也是。”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吧。” “血统呢?” “嗯,b级。” “卡塞尔的b级啊,软脚虾罢了。” 参谋们低低的笑起来。 气氛很轻松。 “酒德亚纪么,还有一个同胞啊。” “可恶,居然和本部的废物混在一起。” “另一个是姓叶吧,远东的么。” 参谋们随口聊着。 中间有人提了句,该怎么处理。 旁边的人随口回答。 “叫附近的暴走族去一趟。” 这人又想起什么。 “对了,记得跟暴走族说一声,下手别太狠,不要吓到我们的精英专员们。” “明白!” 参谋们偷笑两声,就把这两个人给抛到了脑后。 ………… 叶胜和酒德亚纪看着通缉令发呆。 “亚纪,我好像眼花了。”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沉默的看了看彼此,齐齐吞了口唾沫。 “s……s级!” “他们居然在通缉s级!” 叶胜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眼神充满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亚纪!” “这就是你的同胞么?” “他们怎么……怎么……” 一时间叶胜竟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 半晌才继续往下说。 “怎么会这么勇敢!” 酒德亚纪就爽快多了。 “肯定是疯了!” 她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一下。” 叶胜抓住酒德亚纪肩膀。 “本部会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现在我们什么也不需要想。” “等待就好了。” 得到男友的安慰,酒德亚纪深呼吸,渐渐平复心情。 房门被人敲响。 同时,手机也想起提示音。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可以想象出那人动作粗暴的样子。 叶胜和酒德亚纪无动于衷,只是低头去看信息。 果然,这是来自本部的消息。 内容很简单。 “自由行动?” “没看懂么,自由行动,不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酒德亚纪松了口气。 之前烦躁的样子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人。 酒德亚纪双手高举过头,一边拉伸,一边走向房门。 “早说嘛,自由行动。” “所以你刚才担心的是……” “下手太重不好收场咯。” “你呢?” “和你一样。”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隔着四米亚纪勐然起跳。 炼体巅峰的劲力配合混血种的体质。 那个,数学老师啊,其实一加一是大于二的。 亚纪踢飞房门,几个暴走族打扮的雅库扎,和房门一起,也被她这一脚给踢到墙上。 你推我搡的暴走族们忽的一静。 漫不经心的神色还残留在他们脸上。 便是看到房门和几个同伴一起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大脑暂时短路,一片空白。 直到一个身材普通的女孩从门里走出。 暴走族们如梦初醒。 “砍了她!” “为了本家!” “上啊!” 暴走族们一下子眼就红了,哦不,是眼就金了。 就散再轻视,参谋团也不可能让普通人来对付混血种。 这里每个暴走族的体内都流淌着龙血。 有人低声吟诵,那是属于龙类的语言,无处不在的元素开始共鸣,好似一场风暴正在形成。 风暴中心正是酒德亚纪。 亚纪扫了一眼全场。 “叶胜。” “嗯?” 靠墙的叶胜挑眉,不知道女友忽然叫自己是做什么。 难道对付这些杂鱼还需要帮忙么? “我忽然觉得。” 亚纪冲入人群,一个个暴走族高高抛起,挂在天花板上。 “吟诵言灵什么的,太慢了。” 余下的这句话在叶胜耳边回荡。 叶胜紧绷的肌肉,重新放松。 他看着自家女友好似虎入羊群般的表现,吹了声口哨。 叶胜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亚纪!” “下手别太狠。” “至少留个活口。” 酒德亚纪的声音遥遥传来。 “知道了。” ………… 源氏重工。 同一个临时作战大厅。 同一帮负责决策的参谋。 但此时的气氛,和之前的轻松截然不同。 参谋们一个个双目充血,神色激动,差点就得开黄金童。 “失联!” “失联!” “我这边也是!” 有人绝望的一屁股坐回椅子。 恐怖的低气压笼罩临时作战大厅。 广田攥着拳头,手臂上一根根青筋扭曲得如同蚯引。 他怎样也无法理解。 这还是自己印象里的卡塞尔本部么? 简直……简直就像是怪物一样。 所有派去控制卡塞尔专员的力量,统统失联,无一幸免。 不要说控制卡塞尔了,就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接下来要怎么办? 执行局的番队也派出去了。 但广田有种诡异的预感。 就算是番队,也没用。 凶多吉少。 那么番队们失败了呢? 难道面对卡塞尔的专员,他们就得请少主殿下出手么! 少开这种玩笑了! “诸位。” 野原大概是参谋团里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 “都到现在了,可以收起你们的傲慢了么?” 轻轻的话,音量不大,却有如当头棒喝,震得参谋们面色巨变,通红一片。 他们羞愧的低下头。 野原没有拿着之前的事多说什么。 “诸位,从现在开始,我们拿出百分百的认真,制定计划,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再强,也只是混血种而已。” “就像之前说的。” “这里到底是我们的主场。” 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野原轻松的笑了笑。 “至少,还没有卡塞尔的人杀到这里不是吗?” 参谋们三三两两的笑起来。 源氏重工是蛇岐八家的心脏,怎么可能放任卡塞尔的专员杀到这里。 他们重新鼓起勇气和信心。 “好。” “让我们想想办法。” “认真起来的话……” 看着充满干劲的同事们,野原笑起来。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蛇岐八家的人啊。 而此刻,源氏重工门口。 一行年轻人下车。 为首的女孩抱着竹剑。 “就在这里吗,追杀老师的人。” “是的,大师姐。” 请假条 明天恢复更新这两天晕头转向的。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9 和平的一天 这是酒德麻衣选的安全屋,各项设施十分齐全,甚至路明非还找到了脚踏发电机组,以及完整的水循环系统。 封面是“末日生存手册”的类似大英词典的大部头,详细描述了使用方法,上面还贴心的注明,考虑到求生者的身心健康,所以选择脚踏式而非柴油机组,希望求生者在末日也不要忘记锻炼身体。 路明非叹为观止,为酒德麻衣的想象力和知识储备,心想这般厉害的人不去做出一番事业是在可惜,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 为什么这安全屋只有一个房间啊! 路明非用了种种手段,都没能找到其他房间,除了浴室就是卧室,为此还把手册给快速的翻阅一遍,最后只能承认。 真的只有一个。 无奈的探口气。 路明非停在最后一页,稍感意外,原来这本书的作者不是酒德麻衣。 路鸣泽? 似乎是此方世界混血种路明非的表弟。 可是路明非怎么也没办法把资料里那个眼睛里还带着小男生特有青色和无缘无故骄傲的小胖子,跟写下这么一本大部头的路鸣泽联系到一起。 大概只是同名吧。 路明非放下末日生存手册。 马桶冲水,路明非站在浴室门前,敲门,三长两短。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三短两长的回应。 路明非松口气。 推开门,绘梨衣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上半身是皮卡丘的睡衣,听到路明非的脚步声,绘梨衣纹丝不动,只是一双眼睛四处乱瞄。 墙角的一袋子衣服,有动过的痕迹,尽管绘梨衣很注意的把它们恢复原状,但路明非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不同。 所以试过了么? 是什么尺码…… 打住! 路明非制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我关灯了。” 绘梨衣点头。 黑暗的房间,路明非钻进地铺,没有窗户,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安静到路明非能清晰听到两个心跳,一个是自己,一个是绘梨衣。 绘梨衣的心跳很快。 睡不着么? 认床? 到第二天天亮,绘梨衣起得晚了。 绘梨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蜷缩起来,手指放在唇边,无意识咬着。 路明非放下早餐,在床边站了一阵子,静静看着绘梨衣。 绘梨衣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睫毛轻轻颤动,绘梨衣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被子,绘梨衣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下意识的往被窝里面钻,这时候,看到床边的路明非。 绘梨衣瞬间安心下来。 “早啊。” 路明非说。 绘梨衣笑起来,下一秒,她又将笑敛起。 绘梨衣闭上眼睛,躺了会,又把眼睛睁开,第一时间去看路明非。 当少年的身影再一次映入眼帘,绘梨衣又是开心的笑了。 “怎么了?” 【原来不是梦啊。】 路明非释然的笑。 “当然不是梦了。” 路明非端着早餐起身。 “洗漱用品放在卫生间了,我去把吃的再热热。” 绘梨衣坐起来,理着头发,打着哈欠,她不像是大部分女孩那样用手掩着嘴巴,自然而然的伸手必露牙齿,脸上的慵懒像猫一样。 只是伸完懒腰的绘梨衣好似终于想起来什么,心虚地看了看路明非的背影,确定路明非刚才不曾回头,也没看到自己大张嘴巴打哈欠的样子,绘梨衣这才松了口气。 下床,踩着拖鞋,绘梨衣一阵风似的冲进浴室。 看着镜子里头发乱糟糟的自己,绘梨衣抓了两把,感觉这下子都被路君给看到了呢,不知道为什么绘梨衣的小脸有点红。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在牙刷上挤出标准形态牙膏的绘梨衣,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我到底是怎么了呢? 绘梨衣想。 应该是德罗古尼尔,在里面经历了很多,和路君一起。 具体的太复杂的绘梨衣也说不上来。 她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路明非很特殊。 这种特殊还和哥哥和老爹的不一样。 哥哥和老爹是亲人。 路君不是。 正在刷牙的绘梨衣动作一停。 她定定的看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 所以,路君到底是什么呢? 早餐很好,但绘梨衣总是吃的心不在焉,偶尔偷偷瞥一眼路明非,又会立刻心虚的把头低下。 路明非暗暗皱眉。 这女生怎么了? 不好吃么? 路明非将信将疑的尝了口。 不对啊,味道还行,没什么问题。 两人在早上九点出门。 围巾,帽子,口罩,手套,绘梨衣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小鹿似的好奇的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虽然绘梨衣也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在德罗古尼尔里,真实世界的一切,对绘梨衣来说都充满了新奇。 当然牵着路明非一脚的手,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开的。 路明非捧着东京旅游手册谋划路线。 去高天原之后都是正事,很可能会忙的脱不开身,路明非就想着在那之前带着绘梨衣到处看看,不然也白费了这女孩的离家出走。 绘梨衣这番打扮是路明非要求的,毕竟蛇岐八家还在外面满天下的找他们大小姐,这种关头路明非大摇大摆的带着绘梨衣逛街,大概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成战场吧,这样一来可就违背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出来的本意了。 所以有这一套打扮,主要就是遮住红色头发,其他就露出一双眼,也不大可能被认出来。 至于路明非自己。 这是在两人出门之前的事了。 “绘梨衣,你看。” 路明非用手抹过脸,从上到下,神奇的一幕上演,在绘梨衣惊讶的睁大眼里,路明非就这样换了一张脸,明明五官只是细微的调整,但看起来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绘梨衣的小脸写满了惊讶。 连在小本子上写字的动作也充满干劲。 【路君好厉害!】 路明非笑而不语。 说来这感觉真是奇怪,路明非一路走来,夸赞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句不客气的,那些好话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就算最开始还能有所波澜,但到现在也都是平常心对待。 但是此刻路明非看着绘梨衣惊讶的小脸和她的字,不知道为什么胸膛里就暖暖的。 【路君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吗?】 “当然。” 【那这个呢?】 绘梨衣兴致勃勃的拿起手机。 这是……动漫? 【鲁路修哦。】 这种事路明非还是第一次碰到,变成一个动漫人物什么的…… 他想说什么,但看到绘梨衣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想说的话就堵在嗓子眼里,最后还是吞回去了。 路明非仔细端详起鲁路修的脸。 “你看,这个可以吗?” 【超厉害!】 绘梨衣很配合的鼓掌。 她有拿起手机。 【路君,这个呢这个呢!】 “让我试试。” 【哇,好像!】 【还有这个!】 “好,我来。” 【太厉害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包在我身上吧。” 从最开始的犹豫担心自己做不好,到后来信心满满,路明非和绘梨衣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路明非自己也知道,他变得也没多像,毕竟再怎么说动漫角色都是二维的,以三维模仿二维,没有出入才是怪事。 但绘梨衣很开心。 她也还是会说【路君好厉害】,然后兴致勃勃的找下一张图。 在约定好的九点之前,绘梨衣就停了,不玩了。 也没有说拉着路明非再过一会再过一会。 这是一个好姑娘吧。 路明非想。 “那么,最后。” 他对绘梨衣说。 “绘梨衣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呢?” “鲁路修也好,L也好,越前龙马也好。” “谁都可以。” “不过,我们先说好。” “这是最后一次了。” 路明非看了眼表。 “快道我们出门的时间了。” 路明非做好准备,暗暗在心里猜测绘梨衣的想法,总觉得绘梨衣对每个动漫角色都很感兴趣的样子,最后一次的话肯定得是最喜欢的角色吧,但绘梨衣最喜欢的动漫男角色会是谁呢? 路明非本以为这个问题对于绘梨衣来说很难很难,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思考。 但是没想到,在路明非说出最后一次之后,绘梨衣想都不用想,几乎瞬间就有了答案,开始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最喜欢的动漫男角色什么的,原来在绘梨衣心里已经有具体人选了么? 路明非很好奇,却不知怎的,还有点淡淡的紧张。 绘梨衣写的很快。 她期待地把本子亮给路明非看。 【路君!】 【如果是最后一次的话。】 【就变回路君原来的样子好啦。】 路明非愣了下,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绘梨衣这回的要求对路明非来说简单至极,花不了任何心思,几乎本能般,他用手抹过脸庞,于是在下一秒,路明非变回自己原来的模样。 “可以吗?” 【超棒。】 路明非和绘梨衣走在东京街头。 “在这里等车。” “绘梨衣坐过公交么?” 女孩摇头。 “好,那我们一起。” 路明非默念着旅游手册上的说明,乘坐公交车的话,要投币,还有…… 站在旁边的女国中生悄悄看了眼路明非。 虽然听不清这位好看的男生在念什么,但既然都长得这么好看了,头脑肯定也很好吧,说不准是趁着等车的空闲时间背英语单词什么的,真是个上进的人啊。 这么想着的女国中生脸蛋微红。 路明非等的公交车来了。 “绘梨衣,走了。” 路明非看到车里挤满了人,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等下一班。 一辆跑车呼啸而过。 后面几辆车紧追不舍。 街道上一阵尖叫,以及几乎要刺穿耳膜的汽车鸣笛。 “砰砰砰!” 尖叫声更响了。 女国中生刚捂住飞起的裙子,就听到酷似电影里枪机的声音,一颗心狂跳不止。 开什么玩笑! 是鞭炮吧,一定只是鞭炮吧!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走上公交车,认真审视投币箱,投下硬币。 “没问题吧。” 路明非问司机。 司机双手抱头满脸冷汗。 司机惊恐的看着窗外,路明非这一句话,差点没把他魂都给吓飞。 他惊讶的看了看路明非。 “我投币了。” 路明非说。 公交车慢悠悠的启动。 绘梨衣坐在靠窗的位子,路明非坐在外面。 公交车很空旷,除了他们两人,就一个乘客也没有。 在上一个站台,乘客逃难似的跑光了。 说实话其实司机也很想逃,只是想了想家里的妻子儿女和老人,想一想孩子的学费,想一想房子的贷款,再想一想这辆车如果出了问题自己将要承担的巨额赔偿。 司机顿时充满勇气,无所畏惧,哪怕叫现在的他开着公交车冲上伊拉克战场,只要能保证房贷车贷老人的养老保险小孩的教育经费等等,司机也能一边在枪林弹雨中一边漂移一边含笑九泉。 只是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坐在一起的路明非和绘梨衣。 此时有一辆越野车呼啸着擦肩而过。 一个金色头发的猛男一手一把黄金沙漠之鹰砰砰乱射。 司机双手离开方向盘,吃了颗口香糖,告诉自己这玩意叫速效救心丸,然后把手放回方向盘上。 司机表示情绪稳定。 绘梨衣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窗外。 这个女孩正在心里感慨。 原来动漫里的都是真的。 路明非有些意外。 不是说这个时代很和平么? 公交车靠站,路明非看看地图。 “明治神社的话,走这边。” 他们经过一堆正在开打的男人。 两边装备齐全,棒球棍铁链和训练用的竹剑,一个个脸上写满疯狂,不时有人倒在地上。 路明非稍微有些在意的多看两眼。 【路君没见过吗?】 绘梨衣似乎觉得路明非的样子很奇怪,一本正经的科普起来。 【这个呢,就是热血高校的社团活动哦。】 “热血高校?” 【】‘是的!’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信誓旦旦的样子,也跟着将信将疑的点头。 果然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啊。 只是在书本上了解日本,到底还是不够,得真的走一走,看一看,才能真正的体会到…… 什么叫和平的时代啊。 (本章完) 请假条 本来以为今天能维持更新的,但事情太多,而且剧情到了这里,我需要把原著再读一读,只能再请一天假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0 绘梨衣和拉面大叔 明治神社。 人流如织,青春的男孩女孩三两成群,平添几分热闹喧哗。 绘梨衣牵着路明非的衣角,醒目红发收拢在针织帽里,只露出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好奇张望。 路明非时不时回头,确认绘梨衣没有跟丢。 他们排队净手。 “外面那个看到了么?” “真厉害啊。” “听说是北野武导演的新电影取景呢。” “你是说,那个拍大逃杀的北野武吗!” “嗯嗯!” 几个男孩女孩讨论着擦肩而过。 轮到路明非了。 用木瓢舀水,清洗双手,然后路明非站到一边,侧身。 “伸手。” 绘梨衣乖巧的伸出双手,听路明非的话,搓一搓,甩一甩,路明非低着头,专注认真。 “快看快看!” “那边!” “哇,拍下来的话,一定是超级棒的作品!” “是吧,这就是我的眼光。” “但如果不打招呼,会不会太失礼了……” “蠢货,机会稍纵即逝,不懂的把握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赚大钱!” 络腮胡的男人低声训斥助手,转回视线,准备好相机,想着未来得奖赚钱的美梦,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之后笑容僵在脸上。 他不甘心的放下相机,左右张望。 “奇怪,人呢!” 休的一声响,石子砸中脑门,他呼痛,迅速看向来处,怒气冲冲,却不曾找到任何可疑人,正一头雾水,又有一颗石子砸来,这次是后脑。 如此挨揍转头,数次过后,他心里发毛,和脸色惨绿的助手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吞了口唾沫。 “该不会是……” “闭嘴!” 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两人鬼使神差去大殿,诚心参拜,灰熘熘退走。 · 希望鬼神可以原谅自己吧。 · 心事重重的两人并未发现,那对优秀素材的男孩女孩,就在旁边。 · 瞥一眼落荒而逃的两人,路明非看向绘梨衣。 · “要拜一拜么?” · 【路君呢?】 · 提起东京值得一去的地方,肯定绕不过明治神社,路明非参考三本指南,这里都是首选。 · 作为旅游景点的话,逛一逛也不错,但参拜什么的,日本号称八百万鬼神,桌椅板凳都能成神,而这明治神社,供奉的正是这个国家历代以来所有的天皇。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 在日本神话里,天皇是天照大神的子嗣,两者分别管理天与地,在古代天皇出身自然高贵神圣,而以现代的眼光去看,不过付之一笑,所谓出身所谓高贵,无非君权神授以加强正统的手段罢了。 · 只是在路明非眼中,历代天皇又有别样含义。 · 不知道他们和混血种有无联系? · 想起什么,路明非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俯身在绘梨衣耳边,绘梨衣没有丝毫躲开的动作,只是目光好奇的站着。 · “比起拜他们。” · “我觉得,让他们来拜绘梨衣你,才更有效。” · 绘梨衣惊讶的指着自己。 ·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 · 【我吗?】 · 路明非肯定点头。 · 路过的女孩窃窃私语。 · “你们看你们看,好甜啊。” · “是呀是呀。” · 路明非咳嗽两声,自动拉开与绘梨衣的距离。 · “所以,还想拜吗?” · 【路君不想,我也不想。】 · 这行字映入眼帘,路明非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 “好。” · 路明非说。 · “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 参观明治神社,正巧,他们看到正式着装的神官巫女。 · 说来路明非五感远超常人,因此也自然能发现一些常人忽略的细节。 · 比如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偷偷拿出手机玩贪吃蛇的神官。 · 比如在大腿绑带上摸出烟和打火机熟练点燃的巫女。 · 嗯? · 路明非在这人红色的巫女服上多看两眼,想起最初见到绘梨衣时女孩的样子。 · 【路君怎么了?】 · 绘梨衣奇怪的审视自己。 · 【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 “没事。” · 路明非神态自若。 · “说起来,想不想吃点什么?” · “这个看起来好像很不错。” 绘梨衣狐疑的多看路明非两眼,便放在一边。 · 离开神社,路明非拎着福袋,问绘梨衣。 · “好玩么?” · 【嗯嗯!】 “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都可以。” 路明非有些头痛。 一个个旅游景点划过脑海,考虑着有无吸引人的亮点,路程远近,然后开始猜测起绘梨衣是否喜欢。 想到这里头更痛了。 比走登天之阶还难。 “具体的话,比较喜欢什么风格呢?” 路明非直接询问绘梨衣。 绘梨衣想也不想。 “只要是和路君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目光从这行字上移开,路明非看向绘梨衣的双眼。 林中小鹿似的无辜眼神,清澈透明,或许单单看这行字还会有所误解,错以为是绘梨衣故意所为,然而一旦你看过这双眼,便能笃定。 不是故意。 我以我手写我心,这就是绘梨衣的想法,简单明了,不掺半点杂质。 “如此,接下来去哪,交给我。” “你跟好了就是。” 绘梨衣用力点头。 他们渐行渐远,明治神社抛在身后,看不见了。 路明非发现,绘梨衣真的很容易满足。 不需要多好的旅游景点,只要带着女孩在东京街头,走走停停看看,绘梨衣就会很开心。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 这是绘梨衣要求的。 严格比较起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或许路明非也比不上绘梨衣,无论对错,至少那些动漫绘梨衣可不是白看的,一些恋爱番里男孩女孩会做的事,最近绘梨衣都有好好的记下来。 至于这个最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想一想的话,应该就是在德罗古尼尔遇到路明非之后吧。 这个世界上,我是特殊的。 但我不是最特殊的。 因为还有你。 当然,这些话肯定不是绘梨衣想的,只是其中的心情,大约是差不多的吧。 “唷,、小哥?” 拉面大叔招呼路明非。 “吃碗面怎么样!” 天色将晚,路灯依次亮起。 清冷的小巷,只有大叔和他的拉面瘫。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这边,大概是巧合吧,也或许是地方太小,逛着逛着就回到昨天来过的小巷。 本来是不打算吃的,毕竟是路边拉面,就算再迟钝好了,路明非也不至于直接带着女孩子吃这个的程度。 但小巷太冷清,只有大叔和他的拉面瘫,其他一个人也没有。 看起来挺孤单的。 路明非征询的看向绘梨衣。 【我想试试。】 绘梨衣眼睛亮亮的。 也是。 一般人路边摊吃得多了,觉得普通,不喜欢,向往小提琴红松木和烛台的高档餐厅。 但绘梨衣不是。 绘梨衣没去过路边摊,也没去过高档餐厅,说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极道公主,但一天天陪伴这个女孩的只有冰冷的病房,游戏和动漫。 这些就是绘梨衣全部的世界。 直到在德罗古尼尔里遇到路明非。 如果只是德罗古尼尔的相处大概也无法叫这个女孩敞开心扉吧,所以应该还是有别的什么,比如遗忘的世界副本的记忆,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来了!” 两碗拉面放在桌上。 大叔擦这首,目光在路明非和绘梨衣身上来回移动,绘梨衣倒是无所谓,这个女孩向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除了路明非。 路明非却是看不下去了。 然而在他说话前,拉面大叔自顾自坐下来。 路明非稍感意外。 本来他还想招呼这大叔一起吃两口,没想到大叔主动凑过来。 路明非看看桌子,看看桌下。 “酒呢?” 拉面大叔瞪一眼路明非,而后使着眼色。 “小子,喝什么酒!” “年轻人就给我好好的喝可乐!” 路明非顺着大叔的眼神看向绘梨衣。 绘梨衣就跟装了雷达似的,立刻有了反应,不解的和路明非对视。 明明之前拉面大叔也在看她,绘梨衣却是无动于衷,什么也没发掘,现在路明非瞥一眼就立刻有了反应。 所以就算装了雷达也是把搜索对象设定成“路明非”一个人的专属雷达吧。 路明非对绘梨衣笑了笑,绘梨衣用手机打字,路明非小声的解释。 拉面大叔安静旁观,默默喝可乐。 奇怪,这可乐度数怎么这么高? 大叔皱眉看一眼,确定自己没拿错,的确是可乐而非啤酒。 他摇摇头,又喝一口。 等路明非回过神来,地上已经躺了三个可乐罐。 “海量啊大叔。” “哼,这算什么。” 拉面大叔打了个嗝。 他推过去可乐。 “来,小子,跟我走一个。” 路明非拿起可乐的手顿了顿,大叔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忽然有点怀疑,难不成大叔喝高了,这其实不是可乐而是烈酒? 确认似的多看两眼,嗯,没错,就是可乐,可口的,标志很明显,绝对不是酒。 吃拉面,喝可乐。 路明非和大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今天怎么就大叔你一个了?” “我怎么知道。” 拉面大叔不爽的抽出烟,点燃前顿住,收起打火机,把香烟放在鼻子前轻轻嗅着。 路明非怀疑大叔可能真的喝高了。 糖水也能喝高的吗? 拉面大叔不着痕迹看一眼绘梨衣,继续起刚才和路明非的话题。 “也不知道怎么了” “今天哪里都有人闹事。” “小子你也看到了吧。” 路明非想起白天碰到的种种。 “不是说热血高校么?” “什么?” 路明非看着拉面大叔脸上的疑惑,又想起在明治神社听到的。 “听人说,好像是在拍电影?” 拉面大叔深深嗅了两下香烟,深深皱眉看着路明非。 “小子你这都在说什么啊。” “这么明显的极道火拼都看不出?” 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说着说着拉面大叔就愤怒起来。 “哼!” 拉面大叔盯着路明非。 “我的事先放一边。” “倒是你啊,小子。” “外面这么危险!” 拉面大叔手指点着街道。 地面上是漆黑的轮胎痕迹,纵横交错,一盏路灯从中折断,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看到没!看到没!” “多危险!” “你怎么就敢带着女孩子出来!” “万一碰上危险怎么办!” 路明非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等等啊,您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立场质问我的? 路明非看不懂。 但奇怪的事也在这里。 换成以前路明非已经开始反驳了。 或者一笑置之。 而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被拉面大叔这一说,路明非莫名就有些心虚。 就好像真的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说起来,其实,仔细想一想的话,拉面大叔说的也有道理。 万一碰到什么危险呢? 我出手吓到绘梨衣就不好了。 啪的一声。 声音不响,但很清脆,特别是在这条只有他们三人的小巷,滔滔不绝的拉面大叔住口,路明非循声转头。 两人眼中都有惊讶。 竟然是绘梨衣。 绘梨衣气呼呼的把竹快拍在桌上。 然后捧起手机,大拇指暗得飞快。 【不是的!】 【路君没错。】 【路君很厉害。】 【没有人打得过他。】 【路君天下第一厉害。】 【在路君身边很安全。】 后面还有长长的一段话。 看的路明非渐渐勾起嘴角,看的拉面大叔渐渐沉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拉面大叔忽然觉得好累。 总感觉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郁闷的灌下一整瓶可乐,拉面大叔急促的咳嗽两声,嗓子眼发干,有点紧,原来可乐喝多了也难受。 绘梨衣心虚的收回手机,脸蛋红红的,扯着路明非衣角,在桌底下悄悄的用手机打字。 【路君。】 【绘梨衣是不是错了?】 路明非摇头。 “没有。” “说的很对。” 路明非笑着。 “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我身边更安全了。” 拉面大叔一直颓废到最后。 一直到路明非走了,拉面大叔也没多说两句话,只是摆摆手表示告别。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拉面大叔悲伤的喝着可乐。 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凶狠起来,像是发怒的皇帝。 但也只是一瞬。 说到底拉面大叔也不知道自己今晚这是怎么了。 莫名其妙就对那个小哥说这些,小哥也摸不着头脑吧。 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下意识觉得那个女孩很亲切。 这种亲切的感觉让他卷恋。 拉面大叔摇摇头,喝光可乐,收起路明非留下的钱。 动作一顿。 拉面大叔小心翼翼捏起一张纸来。 【对不起!】 后面是一头鞠躬的小怪兽。 拉面大叔看了许久,想起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捂嘴笑了。 更新说明 接下来是很重要的剧情了,我得把龙三再看一遍,不然很多地方都写不下去,比如座头鲸的性格什么的。 加之心念期间事情比较多,也没空码字。 莫名还有种怠惰心里,这本同仁写到现在两百多万字了,总总有些厌烦,而且如今回过头看,最开始很多地方都写的不是很好,不过肯定得写完,剧情还有挺多的,只是过年期间更新会比较拉胯,万分抱歉。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更新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1 牛郎 “高……天原。” “到了。” 路明非抬头望着暖光暧昧灯牌,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绘梨衣走出去许久,女孩不解回头。 一辆奢华豪车缓缓泊入,年轻男人从高天原内迎出,修身小西装,衬出精悍身材,下摆扎起,腹肌若隐若现,暧昧灯光下男人妆容尤为精致,笑容颇为邪魅。 他牵起豪车后座女人的手,极富绅士礼节,弯腰申吻,狐裘女人笑起,花枝乱颤。 两人有说有笑,半依偎着,走进高天原。 经过路明非时,女人饶有兴趣看了眼绘梨衣,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而后目光长久停留于路明非,女士烟夹在指间,笑着与路明非点头。 路明非耸然一惊。 恍忽间耳畔仿佛回荡着娇媚万千的呼唤。 “爷,今儿有空玩啦!” “牡丹可想死您啦!” 路明非站在高天原外的寒风中。 一辆辆豪车泊入,或孤身或成群,下来各色女人。 你无法在她们衣服上找到任何品牌标志,这是当然的,最上等衣服从不屑贴牌,材料与手工才是它们借以卓尔不群的资本。 与之相对的,是从高天原走出的一个个穿花蝴蝶也似的……男人。 或乖巧或幺妹或霸道或楚楚可怜。 路明非从来没想过原来男人也有这般多类型。 “你确定是这里?” 路明非贴着绘梨衣耳畔,面不改色,语气震撼。 绘梨衣眨眨眼,按了几下手机,拿给路明非看。 地图显示目的地在您左侧。 路明非再一次看向高天原灯牌,气氛旖旎又暧昧。 冷静点,冷静点。 路明非对自己说。 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对了。 “有没有其他同名的,也叫高天原。” 绘梨衣摇头,用手机打字。 【只有这里。】 好吧,排除神话中虚无缥缈的神明居所高天原,剩下的就是这家牛郎店啦。 说起来这个牛郎和娈童有区别吗? 卖艺不卖身? 青楼里都这么说的吧。 但是银子给够的话还不是…… 乱七八糟念头划过路明非脑海。 绘梨衣眨巴着眼睛安静注视路明非。 “我们走。” 路明非平复紊乱心绪,昂首挺胸,拿出一人可当百万敌的气势。 绘梨衣小心翼翼挽住路明非臂弯。 女孩神态自若,眼角余光扫过成双入对的牛郎名媛,口罩下微微翘起嘴角,脚步轻快。 这两人一个大步流星康慨激昂,有如下一秒便上战场,一个步伐轻快身心愉悦,好似春日踏青惠风和畅。 可谓相得益彰。 “留步!” 门童伸手阻拦。 “抱歉,高天原概不接待男客。” 上战场和春游踏青同时戛然而止。 路明非松了口气。 同时他敏锐的注意到绘梨衣流露而出的失望。 怎么,绘梨衣对高天原很感兴趣? 一个年轻女孩怎么会对牛郎店感兴趣! 不对,这种事好像还挺合理,如果连引起女孩子兴趣都做不到,牛郎店干脆倒闭算了。 但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说不出来。 自从路明非跟着绘梨衣手机导航到高天原,大脑就开始超高速运转,各种各样的念头有的没的来回碰撞,哗啦啦火星好比奥运会开幕式。 “不好意思。” 路明非风度翩翩摆手,面带微笑,威视十足。 门童舒展微皱眉头,恭敬弯腰。 无论谁来了都得承认这位少年来头非凡,也必定相信如此非凡来头的大人物肯定是走错路,否则怎么可能站在牛郎店门口,性取向这个问题无需思考,他的女伴小鸟依人形影不离,所以若非迷路,难不成这位大人物驾临高天原还是为了应聘牛郎? 换源app】 “慢!” 雄浑有力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灯光照亮他的身形。 路明非绘梨衣睁大眼缓缓后仰。 而后路明非闪电般捂住绘梨衣双眼,并拢五指,密不透风。 绘梨衣反抗似的哼哼两声。 “小孩子不能看。” 路明非严肃教育。 “会长针眼的。” 绘梨衣缩了缩脖子。 路明非心有余季的再次投去目光。 何等壮观的肉山啊。 门童毕恭毕敬鞠躬。 “藤原前辈!” “嗯。” 肉山一双描有紫色眼影的护目扫过门童。 他走向路明非,肥肉堆积的脸,挤出一抹微笑。 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眼影和唇色,最吸引目光的是他腰间的短裙,亮片反着妖异的光,下方两条秦天柱紫金梁也似大腿,行走间肥肉乱晃,直叫人目眩神迷。 路明非要瞎了。 肉山站在路明非面前。 凶相毕露的脸挤出微笑,让人想起找到蜂蜜的狗熊。 路明非下意识退后一步。 不是怕,开玩笑,当然不是怕,他堂堂路明非怎么可能怕。 就是稍微有些无法接受。 “来了。” 肉山说。 “您终于来了!” 肉山一弯腰,等等您老居然还有腰!后方闪出两列八个上好牛郎,神色肃穆高举礼炮,齐齐一拉,砰砰连响,礼花漫天飞舞,掌声热烈。 “欢迎!” “请进!” 红毯从门口铺到脚前,一尘不染。 “老板!” 纷乱灯光来回扫射,最后聚焦在一人,他单膝下跪举手向天,西装胸口是巨大的心形镂空。 劲爆的架子鼓,电子乐,他一跃而起,背着迷你恶魔小翅膀,威亚连着楼顶阳台,扑腾到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再次后退一步。 哪来的妖怪! “请进!” 他对着路明非笑,灿烂到足以量瞎人眼。 他关掉麦克风。 “在下座头鲸,,有人买下了这里,里面有您需要的东西。” 不动声色打开麦克风,自称座头鲸的男人继续表演,他的气场是如此强大,名为自信的神色洋溢在眼角眉梢,越多观众越是兴奋,这里就是他的舞台。 “请随我来。” 难以想象藤原勘助是怎么做到的,肉山般体型却如猫一般,行走间悄无声息。 路明非和绘梨衣跟着藤原勘助,进入店长办公室。 他们想坐在客位沙发,藤原勘住伸手虚引主位,办公桌的后面。 “我么?” 藤原勘助点头。 虽然很出乎意料,但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家店属于他路明非,已是不争事实。 哦,还得强调一句,是牛郎店。 路明非坐在主位,左边是绘梨衣,好奇地东张西望,右边是藤原勘助,相扑界千年一出之美男子。 路明非放下花名册,一抬头,悬挂对墙大幅书法映入眼帘,墨迹淋漓,大开大合。 “花道” 路明非陷入沉思。 我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像是有人精心为路明非准备好一切。 桌上是花名册和建筑图纸,逐一翻开,花名册一页一个牛郎资料,首当其冲是门口那位蝙蝠妖怪,自称座头鲸,东京牛郎界的卡眯大人。 也就是神。 一想到牛郎们的神明是那个骚包自恋的变态,路明非便为这一行业的未来深感担忧。 后面是藤原勘助,前半生在相扑界厮杀,每日任务是与同性展开肥肉和肥肉的对决,女性粉丝无数。 等等。 看到这里路明非愣了下,偷偷瞄一眼右手边紫色眼影超短裙的相扑大师,心中难免升起高山仰止的敬佩,原来龙族和九州两方世界审美差异大到这般田地,龙族世界女孩们喜欢这种风格么?或许这就是书上常说的安全感吧。 藤原勘助下海契机是一个女孩的死,因为得不到藤原勘助的爱选择结束生命,听闻消息的千年一出相扑美男痛定思痛然后大彻大悟,顿觉精神升华。 升华后的藤原勘助认为他应当舍小爱为大爱,毅然决然退役,加入高天原,穿上可爱的小裙子,温暖每一个无助女人空虚的心。 该死为什么还有点伟大! 看完藤原勘助的路明非如是想。 花名册是入职高天原每一个牛郎资料,建筑图纸自然也是这座高天原,稍稍令人感到意外,高天原前身竟是一座古老教堂,年代久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当年的教堂到现在成了风月场,令人唏嘘。 神明会哭的吧。 不过说不准就好这口呢? 话说回来,我怎么就成了老板? 是你吧,酒德麻衣。 藤原勘助现身时路明非便有所猜测,座头鲸的话从侧面肯定,酒德小姐,毫无疑问就是酒德麻衣。 “笃笃。” “进。” 门开了,一排花枝招展的美男子鱼贯而入,在路明非沉默注视下,美男子们列队站立,牛郎们的卡眯大人轻轻鼓掌,双眼含泪,神情骄傲。 有如古代养出优秀女儿的老鸨。 哦他就是。 “老板,如何?” 老鸨得意洋洋的问路明非。 “还满意吗?” 路明非脸黑了。 身为卡眯级别的牛郎大人,察言观色对座头鲸而言自然是家常便饭,几乎瞬间,座头鲸已了然路明非的答桉。 老板不满意。 座头鲸干劲十足,如果是漫画,现在他的背景应该是熊熊大火。 不愧是老板,口味独特,寻常货色肯定不被其放在眼中。 座头鲸带着自信的微笑。 在他的指挥下,一列列牛郎来了又走,如开屏孔雀,有的咬玫瑰,有的露锁骨,有的小裙子。 路明非历经大小战斗无以计数,却从未如今天般受过这般重的伤。 武道意志遭遇重创。 座头鲸神色越来越凝重。 不愧是老板。 想他高天原也是东京最负盛名的牛郎会所,各色美男应有尽有,无论你有何需求,来高天原都能满足。 但老板还是不满意。 心中感到巨大压力的同时,座头鲸也愈加兴奋。 想来,这样的老板,对于男人的花道也一定有一番深刻且独特的理解吧。 高天原的牛郎过了一遍,路明非仍然端坐不动泰然自若,没办法了…… 座头鲸整整衣衫,一抹头发,他决定亲自上阵,给年轻老板展示何为高天原的奥义,男人至死不渝的花道。 “等等。” 路明非说。 “你想做什么?” “为您展示何为男人的花道!” 座头鲸深深鞠躬。 “男人的……花道、”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 “好吧,让我们把这些事先放一边。” “现在我只想知道。” “你刚才说的,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在哪里?” 座头鲸了然,他示意相扑美男。 “藤原。” “是。” 藤原勘助去取了。 路明非看到门关上,暗暗想着,也不知道酒德麻衣给我流了什么? 等待是漫长的,路明非发现座头鲸还站在桌前,两人对视,座头鲸灿然一笑。 “老板,关于男人的花道……” “闭嘴。” “是!”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说来,绘梨衣好安静。 笔记本推过来。 【路君,我好困。】 连笔迹看上去也无精打采的。 绘梨衣靠在了路明非肩上,自然而然。 路明非未出口的话堵在喉间,无奈摇头。 这孩子。 “老板,请。” 藤原勘助回来,座头鲸双手奉上一封信。 路明非把信展开。 “少爷好!” 路明非笑了笑。 眼前好似浮现女忍者样子。 只是当路明非继续往下看去,神色便是一变。 路明非抓起绘梨衣手腕,动作一顿,冷冷扫视座头鲸和藤原勘助。 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浑身一个激灵。 连心脏也好似漏跳了一拍。 “在下告辞!” 座头鲸一躬到底。 “俺也一样。” 藤原勘助动作同步。 关上门,座头鲸和藤原勘助并肩站在门口,彼此对视,长久无言。 他们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惧。 刚才那是…… “需要我……” 藤原勘助压低声音,同时比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座头鲸大惊失色,忙不迭摁下藤原勘助的手。 座头鲸仓皇的左右张望,而后恶狠狠的与藤原勘助说。 “你想干什么!” “他可是我们老板!” “知不知道,要是没有这位,我们高天原今晚就得关门!” 藤原勘助脸上肥肉抖了抖。 “而且!” 座头鲸换了语气。 “你难道就没发现么,藤原桑!” 沉默片刻,座头鲸酝酿够情绪,缓缓开口。 “花道!” “刚才老板展示出的!” “霸道无双的花道!” 座头鲸双手捧心,满是陶醉。 “啊!” “真是太美了!” 藤原勘助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家店长这是又犯病了。 他还想着办公室里的女孩。 在最后年轻老板的样子,太吓人。 藤原勘助担心女孩的安危。 而此刻,藤原勘助担心的女孩,也即绘梨衣,确实不妙。 路明非拉起绘梨衣袖子,童孔一缩。 白皙皮肤上是一层细密的青鳞。 想说的话 最近把龙三重新看了一遍。 发现我前面很多的错误。 比如乌鸦和夜叉的性格搞混了,比如卡塞尔的安全屋。 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 后来想了想,不管了,反正都到这里了,就按着自己想法写下去吧,当二设了。 后面或许还会有一些和原著不同的地方。 只能说这本同人和原著相去甚远了。 但完本一定会完本。 就是这几天更新可能还不会很稳定,元宵左右就好了。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想说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2 龙化 绘梨衣血统很特殊,是路明非所见的混血种中,最纯粹也最狂暴的三人之一。 路明非原本也有怀疑,绘梨衣或许和风间琉璃一样,也是保留有理智的鬼。 酒德麻衣验证了路明非的想法。 绘梨衣就是鬼。 难以想象,蛇岐八家的公主,内三家之一的家主,竟是鬼。 绘梨衣的血统是超规格的,比风间琉璃更纯粹,但凡是皆有代价,更纯粹的代价就是更不稳定,据酒德麻衣的情报,绘梨衣必须定时接受治疗,不可间断,否则绘梨衣强大的血统会失控,龙的伟力将彻底吞噬这个少女。 如今,绘梨衣离家出走,已一天半了。 也就是说,距离她上次接受治疗,起码过去一天半。 腕部青色硬鳞,细密排列,仿佛拥有自我生命般,随呼吸张合。 这是呈现于路明非眼前的画面。 也是绘梨衣开启龙化的征兆。 路明非紧紧抱住绘梨衣,面沉如水,刷的展开信纸,一目十行。 治疗绘梨衣的办法在源氏重工,这是逆转死侍化进程的秘术,蛇岐八家将之列为不传之密,酒德麻衣曾尝试潜入,但失败了,不过考虑到路大少爷的万能,于是酒德麻衣把情况说明,希望路明非能有办法。 大概是因为酒德麻衣曾见过路明非逆转死侍化的手段。 “路……路君。” 少女威严的声音。 路明非低头看去。 怀中的绘梨衣眯着眼,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双唇无意识的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这是在说梦话。 “路……路君。” 路明非神色一动。 这次他听清了,绘梨衣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可是,绘梨衣不是不会说话的么? 奇异的波纹扫过房间,领域展开了,无声无息间,死亡的指令下达于领域内所有活物,而后顺延,活物后是死物,在神一样的权柄下,无生命的字画瓷器,都得赴死。 言灵,审判,连元素也能下令灭杀,更遑论是拥有实体的活物死物。 路明非抱着绘梨衣坐在沙发,下一秒,这间属于座头鲸的办公室化作废墟,一切物品爆散成灰尘,有如世界迎来末日,末日只余下怀抱绘梨衣的他。 绘梨衣挣扎的睁眼。 路明非的黄金童比之她更为璀璨。 在看到路明非的黄金童后,绘梨衣好似沉沦在噩梦的不安神情,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心安。 “太好了。” “路君。” “平安无事。” 绘梨衣的声音很虚弱。 但这个少女说出口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至高的谕令。 墙壁和天花板剥落下一层又一层的灰,悄无声息,又恐怖至极。 这是绝对的伟力。 绘有圣母慈祥面孔的玻璃彩窗也化灰尘。 这是在高天原还是教堂时期的古董,艺术价值难以估量,每年花在维护保养上的费用便足以使一户工薪阶层的家庭还清全部贷款,但此刻也还是化作灰尘散去了。 “嘘。” 路明非说。 “绘梨衣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嗯。”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听话的闭上双眼。 原来这个女孩不是不能说话,而是她的血统太高,说出的每句话都是龙语,蕴含神明般的言灵审判,向领域内的万事万物下达即死谕令,无人也无物可以违抗。 除非是血统比她更高的怪物。 路明非扣住绘梨衣腕部,感受少女体内血液流动,如一条奔腾咆孝的河。 我得做点什么。 路明非抱着绘梨衣走出办公室,座头鲸和藤原勘助立刻投来目光。 在即将看到路明非面容时微微一顿,两人鬼使神差低头,盯着脚尖。 “给我一个清净的房间。” “是!” “还有,这些东西。” 路明非出示清单,这是得自绘梨衣手账本的纸。 “尽快送来。” 座头鲸展现出军人般令行禁止的素养,只是扫上一眼,清单物品尽数在胸。 “是!” 两人分头行动,藤原勘助在前引路,座头鲸脚步匆匆去准备路明非需要的物品。 只不过他们眼前好似依然浮现着不经意间瞥见的一幕。 废墟般的办公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证明酒德麻衣不是一时兴起恶趣味发作选的牛郎店,高天原的确有其可取之处。 作为曾经的教堂,高天原建筑水平自然极高,墙体承重还是以防核标准建造。 老板也不似表面上的胡来,尽管总是骄傲的说着什么“男人的花道”之类叫人难懂的话,但座头鲸的行动力执行力相当之高,路明非列出清单上物品林林总总,当路明非安顿下绘梨衣时,已尽数备齐。 “没有我同意,接下来几天,就算东京沉默,也不能打扰我。” “是!” 路明非呼出一口气。 临时搭就的手术台,绘梨衣躺在上面。 路明非静心凝神,处理银针。 这套银针刺穴手法路明非给大副试过,以打落其血统浓度为代价,中段其死侍化的进程。 但绘梨衣情况又有所不同。 绘梨衣并未如大副般呈现出人类和龙类的双人格状态,她是龙化,向龙的方向进化。 龙血的评价维度不仅有浓度,还有质量,只是龙血质量的概念对混血种而言过于虚无缥缈,大家都是混血种,远古君王不知道多少代际后的血裔,次代种三代种四代种或许还有讨论龙血质量的价值,他们这些混血种完全没有必要。 但日本是个特殊的地方。 这里的混血种也是特殊的存在。 他们血统可以直接追朔到白王,那是与黑王处在同一位格的伟大存在。 黑色皇帝和白色皇帝,分别位于两座血统金字塔的顶端,而在两尊皇帝的下一阶级,黑王之下是四大君主,是纯血的龙,白王之下是阅读天照和须左之男,是血统与四大君主平齐的混血种。 绘梨衣是阅读命,血统尊贵母庸置疑,能打断大副死侍化进程的银针刺穴,对阅读命能否起效,尚且两说。 银针刺入眉心。 路明非感受着指间传来的反馈,微微皱眉。 路明非抽出银针。 不,用抽出这一说法并不准确。 本应该刺入绘梨衣皮肤之下的银针,竟空空如也,好似被某种超强腐蚀性的液体消融。 这已是他用秘法炼制过的银针。 路明非抿唇。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真的发生时,路明非多少有些失望。 银针刺穴,连银针也刺不入,又从何谈起的刺穴。 绘梨衣龙化的进程还在继续。 青鳞顺着手腕脚腕向少女躯体其他部位生长。 如果再不加以阻止,不久之后绘梨衣有极大可能成为一头全身披着鳞片的怪物。 路明非把银针扫到一边。 双眸黄金童亮起。 早知如此,昨天就应该带着绘梨衣修习龙血武道的。 这样的念头划过路明非脑海,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是纯粹的武者,从不在意后悔或是如果,遇到困难解决困难,如是足以。 “得罪了。” 路明非抓住绘梨衣衣领一抖一拉,少女全身衣物如纷飞蝴蝶尽数退去,手术台上铺有毛毯,少女青春美好的躯体便这般躺在毛毯之上。 绘梨衣轻哼一声,双目仍是紧闭,泛着玫瑰色的肌肤呈现于路明非眼前,不是害羞,是绘梨衣此刻体内榕江般流动的血液,绘梨衣体温早已超过四十度,若非混血种体质特殊,如此高温早能烧坏她的神经。 路明非闭幕调整状态。 许久睁开双眼。 黄金竖童之中好似摇曳一盏烛火。 手成爪状,扣住绘梨衣脚腕,无限美好的少女玉足,表面覆盖坚硬鳞片,路明非另一只手点出,或扣或按或揉,少女足趾伸直,特殊劲力自脚掌而入,于少女体内来回激荡。 双脚,双手,而后头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汗水顺着路明非裤管流下。 这是比银针刺穴更高深的法门,强行打断月读命的龙化进程,路明非只觉得自己好似在与一头真正的龙角力,从未感受过这般恐怖磅礴的伟力,让人不得不多想,如果放任绘梨衣龙化,最后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绘梨衣睁开双眼。 威严且尊贵的竖童,冰冷无情。 “终于肯出来了。” 路明非手持妖刀村正,点燃黄金童,与绘梨衣对视。 一瞬间场景切换。 两人置身于战场。 绘梨衣亮着威严的黄金童,带着高高在上的蓦然,扫视四周。 除了外貌,你无法在她身上找到任何与绘梨衣能扯上关系的属性,站在路明非面前的这一位,活脱脱就是纯血的龙。 “留在这里吧。” 路明非目视绘梨衣,后退一步。 场景再次切换。 这是路明非利用村正残留白王权柄以达成的效果。 黑夜烛火般的黄金童看向路明非。 龙化的绘梨衣迈步追来。 路明非身周是流萤般的光火,他随手一捞,抓住一幕市井烟火,扯将过来。 周遭光景一变,小贩叫卖,鲜衣怒马,红尘烟火千万丈,迷乱人眼。 果然,龙化绘梨衣举目四望,冰冷面容似乎有所松动。 路明非再退。 龙化绘梨衣也是绘梨衣,伤到她绘梨衣也会受到相对应伤害,别说打杀,下手稍微重些,绘梨衣的伤也是极重,何况精神受创想要恢复更是艰难重重,所以路明非选择封困而非打杀。 用重重梦境封困龙化绘梨衣。 路明非已退入下一重梦境,这是放舟江上,青山万重。 静立市井烟火的龙化绘梨衣心有所感,向某处望来,她迈出一步,时间和空间在这一步下失去意义,因这里是梦的世界,想去何处,心至即可。 】 “来了?” 路明非继续退。 设下三重四重,用一层层梦境,阻挡龙化绘梨衣前进。 但蹊跷之处正是在此。 无论路明非怎样退,龙化绘梨衣始终紧随,别说拉开距离,两者距离反倒是在拉近。 “这是?” 路明非思忖片刻,面色一动。 他大概猜到了。 路明非只困住了龙化绘梨衣,外面还留着绘梨衣的本我,无论路明非怎样抹除痕迹,只要本我绘梨衣还留在外面,龙化绘梨衣都能依靠两者同出本源的联系找到离开的路。 既然知道问题症结,解决之法自然呼之欲出。 但路明非并未改变。 他仍然带着龙化绘梨衣绕圈。 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封困对方。 可惜虚幻的战斗并非路明非所长,眼看龙化绘梨衣越来越近。 路明非再一扯。 这是朗朗读书声的课堂,一间教室坐满五十多学生。 路明非退后一步,目光忽的一凝。 龙化绘梨衣没有追来。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间教室,路明非目光锁定后排靠窗的位置,在那里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女孩。 在路明非看向她时,她也刚好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童孔一缩。 是绘梨衣。 绘梨衣本我,那个路明非认识的女孩。 绘梨衣对路明非笑,挥挥手。 路明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做出决定。 儿女情长缠绵悱恻,不适合他,他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自然清楚是非轻重,战场之上生死只在瞬间,如今也是,此处便是战场。 路明非向绘梨衣本我点头,退后一步,设下三重梦境,列成迷宫。 龙化绘梨衣停在原地,迷茫地张望四周,她找不到离开的路了。 教室里,绘梨衣看了看旁边的空位子,叹口气,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天边飘过一朵云,形状和路君好像。 双手托腮的绘梨衣这样想。 ………… 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头看一眼沉眠的绘梨衣,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手段了,皇血的绘梨衣不是大副也不是半死侍,她的血统很高,寻常手段困不住,路明非手头又没有蛇岐八家治疗绘梨衣的办法。 所以,只能如此。 绘梨衣的精神困在重重梦境之中,在维持外界营养物质摄入的前提下,大约可以坚持七天。 七天后就算路明非有治疗绘梨衣的办法,绘梨衣的意识也会在无穷无尽的梦境中迷失,说到底路明非借以施展的媒介只是沾染白王气息的妖刀村正,心有余而力不足。 路明非脱下风衣,给绘梨衣披上。 搬来凳子,坐在手术台旁。 “晚安。” 路明非握着绘梨衣的手,沉沉睡去。 他需要养足精神,睡醒之后,得去找人。 503 风间琉璃的求助 “如果老板需要护士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我。” “你?” 面对路明非质疑的目光,座头鲸坦然点头。 “是!” 绘梨衣像睡着了,神态安然,也不知道梦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路明非手指划过少女脸庞。 床边立着金属支架,吊着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座头鲸一身白色护士服,短裙到大腿中部,诱人白丝勾勒出座头鲸的大腿肌肉,不得不令人感慨这丝袜的质量之好。 “那个。” 路明非转头,想与座头鲸说话,只是目光在即将接触到对方这身前卫装扮前一秒,到底还是败下阵来,狼狈的偏向一边。 “看不出来,你还会输液。” 座头鲸骄傲的竖起拇指,咧嘴一笑,八颗牙齿闪闪发光。 “老板您不知道,我当年在自卫队,战地医疗次次满分!” “自卫队?” “啊,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座头鲸从胸口掏出烟和打火机,惆怅的塞在嘴里。 点燃前看了眼路明非和绘梨衣,讪讪的收回。 “总之,只是维持基础生命体征的输液,这种工作,老板就请放心的交给我吧。” 座头鲸砰砰的敲打胸肌,就差给路明非下军令状了。 路明非点着头。 他深深凝望绘梨衣睡脸,利用妖刀村正拉着绘梨衣的本我和龙化人格困在多重梦境,争取出七天时间,现在有座头鲸帮忙看着,维持住绘梨衣生命体征,而后路明非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七天时间内找到治疗绘梨衣的办法。 所以,下一步,源氏重工。 这里是日本蛇岐八家的总部,是他们的大脑,无数依附极道生存之人的耶路撒冷。 路明非站在冒烟的源氏重工下,抬着头,久久无言。 耶路撒冷……坍塌了。 路明非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像是大海里的礁石,说来他上次看到这座大厦是什么时候?一天前还是两天前?好端端的极道总部,怎么就成废墟了? 围着源氏重工拉起一圈黄色警戒线,警视厅的警官和执行局的黑风衣来来往往,在这灯火辉煌的东京街头,源氏重工像是黑洞,一扇扇窗户都是漆黑,这座日本地下世界的皇宫,似乎遭受了某种极其可怕的灾难,只是短短两三天而已,便已从意气风发的掌权者沦为行将就木的老人。 几个执行局专员看向路明非,他们注意到异常,这个少年在那边站了太久,一直在观察源氏重工,值此蛇岐八家风雨飘摇之际,很难不令人怀疑,莫非这个少年正是与对源氏重工的袭击事件有关? 路明非目光扫过几个隐约包围向自己的黑风衣专员,不动声色退入人群,专员目光一凝,耳机响起队长命令,放弃隐秘,一个个迅速扑向可疑目标。 很可惜,跟了两条街后,执行局专员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可疑目标。 “该死!” 队长恶狠狠抽烟。 几个手下专员同样面色愤懑。 夜风吹起几人风衣,露出色彩斑斓的恶鬼内衬,同是执行局,比起大洋彼岸卡塞尔在施耐德领导下宛如军队的本部,日本分部的执行局结合当地特色,行事作风更偏向极道,一言不合拔刀砍人属于家常便饭,偶尔为了证明自己完成任务的决心留下断指也是常事。 队长左手无名指处空空如也,伤口匆匆包扎,绷带仍有红色血迹渗出。 男人有一只手能握住刀就够了,另一只手用来证明你的决意。这是在日本执行局相当流行的一句话,越前队长也是深以为然,蛇岐八家总部被一帮来历不明的家伙攻破,已是刻在每个蛇岐八家之人脸上的污点,而他们的少主和大家长双双失踪,更是让蛇岐八家上上下下血性尚存的男儿热血直冲天灵盖。 不知道多少人断指明志,以此证明他们迎回大家长和少主,以及复仇的决心。 但多事之秋,当真是多事之秋。 蛇岐八家失去辉夜姬,这片土地笼上一层迷雾,他们好似置身于黑暗森林,搞不好下一个转角就与敌人不期而遇,而后亮刀兵,生死一瞬。 每个蛇岐八家的人神经都紧绷到极致。 队长口鼻间萦绕浓郁的烟。 他叉腰,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该死。” ………… 路明非走在东京街头。 加班结束的上班族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在路上。 青春飞扬的女孩叽叽喳喳讨论着最近大火的明星哪个好看。 就在三条街外,源氏重工的战争刚刚告一段落。 有时候,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就是荒谬的,楼下的人在喝酒大声欢笑,楼上的老人病得快死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世界和生活。 甩开追上来的尾巴这种事,对路明非来说再简单不过,如今的他信步走在人潮之中,默默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潜入源氏重工么,酒德麻衣的情报显示源氏重工内有绘梨衣的治疗办法,但如今已是废墟的源氏重工还有么?而且到底是谁在对蛇岐八家下手,和绘梨衣有没有关系? 电话亭响起急促铃声。 路过行人投去目光,疑惑的想着,这可真是奇怪,明明亭里没人,怎么就响了? 车水马龙的东京街头,电话亭固执的响着,孤独又倔强,自然是没人接的,但无所谓,电话亭继续响了,它像是在等着谁,在所等的那人来之前,都会一直响下去,一直到大水淹没这座城市。 路明非看了许久。 想起来了。 几天前,路明非曾给风间琉璃打去一个电话。 当时就是在这里。 路明非笑了笑,他穿过人海,接起话筒。 “你好。” 路明非说。 “是路君么!” 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嗯。” “太好了。” 女人松了口气。 而后以万分郑重的语气开口。 “请务必来救风间大人。” “拜托了,路君!” 夜晚的风真是喧嚣。 路明非仿佛看到鲜艳和服的女子盈盈下拜。 风间琉璃么? 那个喝酒时豪爽如侠客,偶尔又流露出稚童般天真和依赖,叫着你哥哥的人。 一个很矛盾的家伙啊。 路明非淡淡笑了。 说来,源氏重工里有绘梨衣的治疗办法,作为其对手的猛鬼众,搞不好也有。 再者说了,风间琉璃好像还是当今蛇岐八家少主的兄弟吧。 一个个念头闪过脑海。 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风间琉璃啊,是曾与我并肩战斗过的人。 这就够了。 “在哪。” 路明非轻轻吐出这句话,竟是举重若轻,话筒对面的樱井小暮愣神一瞬,而后展颜,她在少年的话里看到雷霆斩开风雨的凛冽决意,于是彷徨的心安定下来。 不愧是大人钦佩的男人啊。 樱井小暮想起风间琉璃提起路明非时,眉眼焕发的光彩,那是于漆黑深海迷航的小舟,终于得见灯塔的坦然。 “极乐馆。” “很抱歉我无法派人前去接您。” “请……” 路明非悠闲的靠着,侧头听话筒,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手臂。 “我知道了。” “十一点是吧。” “好,准时到。” “没事,没事。” 看少年这样子,仿佛只是与同学约定,一起去试胆大会或者看烟花,亭外放学的学生看来,路明非礼貌点头,女孩脸红红的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只有走得远了,才敢鼓起勇气的回头望,那电话亭却是空空如也,晚风卷起地上的叶,一截风衣咖啡色的衣角隐没于人海,美好的一如幻觉。 于是女孩怅然若失,同伴们取笑,她就羞红了脸,打打闹闹,走得远了。 女孩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在人海不经意间目光交错的少年,在挂上话筒后,就要去付一场刀光剑影的约。 杀一些人,救一个人,当然在这之前。 “一份关东煮,谢谢。” 路明非站在热气腾腾的小摊车前。 饿了呀。 周围都是东大学生,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只是供孩子上东大已竭尽全力,平时生活都得孩子自己想办法,食堂是吃不起的,看着菜单的价格就已经败退了,幸好东大旁边还有这样一条小吃街,味道不错主要价格亲民,很多学生都会来。 说起来在这片高楼大厦的钢铁森林,寸土寸金的奢侈地界,竟还有这样一条保持旧时代风貌的街巷,不明就里的人路过,定会大为费解,。 单说这条街上百年如一日的拉面师傅吧,就算在这拉上五十年的面,也不如把小摊车那么点大的土地转手一卖来得钱多。 曾经不知道多少房地产商销售前赴后继,信心满满的试图谈下这条街,他们憧憬着在这里建立起洁净明亮的写字楼,再创出一笔可观的收入。 后来全部铩羽而归。 这条街的主人似乎拥有异常强大的背景,一如神话里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任你再大背景再大来头,在这堵墙前也得叹息。 而伟大的叹息之墙此刻正守在他的拉面摊前,神情凝重的翻着杂志,以批判的目光审视一位位衣衫褴褛的姑娘。 啊这腿真白。 附近的东大学生称呼这位拉面师傅越大叔,越大叔真的很亲切,就像是会在日落西山的傍晚溜达到你家里闲聊的长辈,有些话孩子是不能和爸妈说的,毕竟说了也不能被理解,还不如最开始就不开口。 但这些开不了口的话,多多少少能和大叔说一点吧,都是大叔了,肯定经历过很多的事,困扰孩子的烦恼,大叔或许也曾经有过。 东大的学生很喜欢找越大叔聊天,很放松,像是对自己来说天大的困扰,都能被越大叔给包容。 就是有时候越大叔会旁若无人的翻着只有男子汉才能看的杂志,叫女孩子们面红耳赤,往往这种时候越大叔就会一边笑着一边感慨,诸如“青春真好啊”之类的话。 这条街冷清了两天,今天又热闹了,推着小吃车的中年人们聊着“这两天真是可怕啊”“谁说不是呢”,手底下活一点不慢。 越师傅悠闲的看着,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吧,听说上一个世纪大洋彼岸那个国家在广岛投下胖子和小男孩的第二天,还有人走在爆炸过后的土地,问他去哪里做什么,这人就说。 “上班啊。” 看起来好像很是令人唏嘘,但越师傅是为数不多见过这个国家对远东所作所为的日本人,所以越师傅很清楚,没什么值得唏嘘的,比起远东受到的痛苦,只有胖子和小男孩,算得了什么。 夜色浓郁,天上乌云堆叠,越师傅抬头看一眼,嘀咕着是不是要下雨了,这什么鬼天气。 该说是鬼使神差还是强大血统的感应呢,越师傅一转头,便看到关东煮摊子前的少年。 越师傅笑了下,下意识看向少年左右,却不曾发现那个女孩,于是越师傅拉下脸来。 “您的关东煮。” “谢谢。” 用竹签插起一块豆腐放入口中,同时路明非转身,与抓向肩膀的手擦过。 路明非和越师傅大眼瞪小眼。 越师傅怒气冲冲,很奇怪,这个卖了几十年拉面的男人,生起气来竟有着恶鬼般的气势。 路明非咽下豆腐,举着竹签,笑着打招呼。 “唷,你好啊大叔!” “好你个头!” 越师傅再次抓向路明非肩膀。 路明非再一次轻描淡写闪开。 越师傅轻咦一声,深深看一眼路明非。 能闪过他的擒拿,这小子,是故意接近我的么? 一下子,岳师傅脸色垮下来,恶鬼般凶厉气势不见了,这家伙恢复成日复一日守着拉面瘫的大叔。 “哦,小鬼。” 越师傅摆摆手。 “你还是学生吧,每天到处乱逛,小心毕不了业。” “我们校长人还挺好的样子,应该不至于。” “毕业关校长什么事,我说你啊,小鬼,别想着有关系就了不起,知识比什么都重要。” 越师傅不是说教,他只是用着拉家常的语气,和路明非聊着。 “对了。” 越师傅好似刚想起来什么。 “前两天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呢?” “哦,她在家睡觉。” 越师傅拳头硬了。 他深呼吸,拿出多年拉拉面的休养,压下火气。 (本章完) 504 我行我为皆是正义 越师傅一愣。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人家年轻人自己的事,他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瞎操心什么? 而且他到底有什么身份可以操心? 越师傅摇摇头,对路明非摆摆手,往他的拉面瘫走。 “总之,你自己注意着点吧,小鬼。” “人家大小姐肯跟着你吃路边拉面,得多喜欢你啊。” “别叫她哭了。” 路明非觉得好奇。 “大小姐?“ “哼。” 越大叔嗤笑。,指了指他的眼。 “是不是大小姐”,我这双眼怎么看不出来。 越大叔摆摆手,回去他的拉面瘫坐着,又捧起杂志。 “不让她哭啊。” 路明非吹着关东煮腾腾热气,喝一口汤。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 “惠子,不要怪爸爸!” “这次爸爸肯定能赢的!” “等爸爸回来,惠子的小熊,我们的大房子,以前的一切,都能回来!” 双眼充满血丝的男人喃喃念着。 “都能回来!都能回来!” 惠子的嘴粘着胶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惠子胆怯的看着男人,只有七岁的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从前无所不能的爸爸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家里的东西一件件消失,好长时间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在晚上抱着惠子哭,惠子听妈妈一直在说什么“赌博”,但什么是赌博呢?惠子不懂。 在后来连房子也没了,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他们搬到小小的屋子,连惠子的小熊也祝不下,于是只能丢掉。 后来妈妈走了,爸爸凶恶的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惠子很害怕,她记得妈妈走之前的那一晚,抱着惠子哭了很久很久。 于是惠子明白了,所谓赌博,大概就像是奥特曼里毁灭世界的怪兽一样的坏蛋吧。 多少个夜晚入睡前惠子都会虔诚的祈祷,缩在她小小的被子里,希望明天奥特曼就会哐的一下出现,把赌博怪兽打得落花流水,然后使用超帅气的光线技能把赌博怪兽完完全全的干掉。 只有这样祈祷着,惠子才能睡着。 但是天亮之后,等待惠子的不是奥特曼,而是比赌博怪兽还要吓人的爸爸。 “惠子很可爱呢!” “真好。” “一定能换到很多钱吧。” 爸爸一边把惠子绑起来,用胶布粘住惠子嘴巴,一边和蔼的说。 惠子想哭,不停流眼泪,但嘴巴张不开。 更委屈了。 爸爸把惠子装进行李箱,留着气孔,为了防止惠子不懂事的胡闹,爸爸给惠子喝了好喝的汽水,于是惠子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等惠子醒来,就在这里了。 爸爸不停的来来回回踱步,自言自语,一会对惠子说,一会对自己说,样子好可怕。 惠子好想妈妈。 但是妈妈走了。 妈妈不要惠子了。 所以,惠子好想奥特曼。 奥特曼会出现的吧。 惠子再一次祈祷。 “可恶!” 爸爸越来越烦躁。 “那群老鼠。” “什么极道。” “怎么还不来!”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正在爸爸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门响了。 爸爸喜出望外。 惠子浑身过电似的颤抖。 爸爸搓着手,兴奋的去开门。 但门自己开了。 惠子努力往后面缩,哪怕后面是一堵墙,惠子也在努力挤去。 惠子其实知道的。 爸爸要把她卖给坏人了。 妈妈就是因为要被爸爸卖给坏人,所以逃掉的。 那一晚妈妈给惠子讲了很多很多。 其实惠子都是知道的。 惠子也知道没有奥特曼。 但是如果不向奥特曼祈祷的话,惠子就睡不着了。 爸爸和妈妈都不要惠子了。 惠子想起妈妈在走之前那晚抱着她说的话。 妈妈说。 “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要把惠子给别人。” “惠子就逃……” “对,逃吧。” “努力的跑。” “什么都不要管,一直跑一直跑,就算死了也没关系,要一直跑一直跑。” “记住了吗,惠子。” 当时惠子用力的点头。 但是现在啊,爸爸要把惠子给别人了,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惠子跑不了。 怎么也跑不了。 惠子被爸爸绑住了,惠子哪里也去不了,惠子跑也跑不起来。 惠子只能把眼睛死死的闭住,只要看不到的话,怪兽就不会把惠子吃掉了吧。 她这样想着。 “小鬼!” “你是谁!” 爸爸惊怒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吗? 惠子很好奇。 但她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路明非往缩在墙角的女孩看了眼,笑意渐冷。 路明非看向红着眼的男人。 “山本齐健,是吧。” “要卖掉自己女儿的家伙。” 山本齐健恼羞成怒的挥手,攥紧拳头,那样子像是要上来把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给狠狠揍上一顿,却又因为有所忌惮而无法动手。 山本齐健感受到路明非鄙夷的目光,这目光像烙铁一样,烫得他脸上肌肉扭曲。 “少啰嗦了,你这小鬼!” “我的痛苦,我失去的一切,你又怎么可能理解!” “所以啊,少在这里给我说什么风凉话了!” 山本齐健很快盯住路明非手上的黑箱,他醒悟过来,意识到黑箱里装着什么,于是露出贪婪的神色。 山本齐健舔着嘴唇。 “是那个吧,我们说好的,货在这里,只有七岁,你们肯定满意。” “要验货么?” 山本齐健好似换了个人,此时他的神色语气极尽讨好之能事。 惠子狠狠哆嗦了一下。 她听得出爸爸说的验货指的是什么,但惠子现在多希望自己什么也听不懂。 “不用了。” 惠子听到有人这样懒懒的说,是那个爸爸等待的人,虽然有着很可怕的语气,但是在听到这人说不用了之后,惠子还是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而已。 “啪嗒!” 路明非打开黑箱,敞开放在地上,一叠叠崭新的日元,看得山本齐健狂咽口水。 山本齐健没有立刻去拿黑箱。 他艰难的移开目光,眯起眼,在路明非身上来回审视,又越过路明非,看向其身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 “小哥。” 山本齐健努力挤出和善的笑。 “这么重要的交易,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记得是上面的想要货吧。” 山本齐健指了指上方,心照不宣的笑。 “这么说小哥也是组里相当受器重的人物啊。” 路明非把玩着竹签,无聊的等着。 “说完了么?” “说完我得走了。” “好的,好的。” 山本齐健点头哈腰,反复搓着手掌,小碎步的跑向黑箱,在靠近路明非时骤然发难,抽出一把黑洞洞的手枪指着路明非。 山本齐健兴奋的睁大眼,这是他在得逞之后的表现。 山本齐健想要欣赏路明非脸上的惊慌失措,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在这可恶的小鬼脸上只能找到平静,最多也只有,一点的无聊。 路明非瞥了眼枪口,然后看着山本齐健。 “干什么?” 山本齐健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前仰后合。 “干什么!” “哈哈哈!” “小鬼,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看看这个!” 山本齐健晃了晃枪。 “小鬼就是小鬼。” “也不知道你们老大怎么想的。” “这么重要的交易居然放心的交给一个小鬼来。” “呵呵,连检查武器都不知道,还敢学着大人来交易。” 山本齐健语气陡然一变,恶狠狠的对路明非说。 “想活命的话,按我的话做。” “听到没啊小鬼!” “要不然……” 路明非第一次笑起来。 “哦,检查武器?” “大叔啊,你就没想过。” “我不检查不是忘了,而是因为。” “像你这种废物,有没有武器都是废物啊!” 这一瞬山本齐健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给攥紧了,呼吸也要停止。 山本齐健手指颤巍巍的要扣下扳机。 一根竹签贯穿他的手掌,恐怖动能余势不减,把山本齐健整个人钉在地上。 后脑撞击地面,渗出殷红的血。 路明非一脚踢歪山本齐健的脸,一排混着血的断牙高高飞起。 路明非注意着收了力道,否则就不只是断牙,山本齐健脑袋还能否好端端的在脖子上,尚是两说。 山本齐健惨叫,路明非一脚踩住他的脸,于是山本齐健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一想到要顶着你这种渣滓的身份去极乐馆,还真叫人不爽。” 路明非鞋底和山本齐健的脸来回摩擦。 惠子吓得一动不敢动。 听着动静,各种各样的想象在脑海浮现,惠子听到爸爸的声音,爸爸好像很痛苦,惠子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担心吗?好像不剩多少,更多的应该还是茫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茫然的惠子想睁开眼看一看。 “叫惠子是吧。” 惠子哆嗦一下。 那个人声音温柔下来。 “不要怕。” “我们玩个游戏。” “谁先睁眼谁就输了。” “如果惠子最后取得优胜的话。” “就带惠子去找妈妈好不好。” 妈妈? 惠子小手下意识攥紧了。 “惠子要完这个游戏吗?” “玩的话,就点一下头。” 惠子连忙点头。 那个声音似乎笑了。 “乖孩子。” “那么,游戏开始咯。” “不许睁眼,一直到游戏结束为止。” 惠子努力闭紧眼睛。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给自己打气,不能睁眼,一定不能睁眼。 要加油啊惠子! 只是,或许之前的药效还有残余,或许是长时间的胆战心惊使得精神疲倦,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这也很正常,毕竟惠子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于是惠子沉沉睡去。 惠子是被人叫醒的。 醒来后的惠子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车的后座,她换了一身衣服,好看的像是公主,浑身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惠子新奇的打量这一切。 忽然,惠子想起来睡着之前的事。 小脸煞白一片。 前座男人透过后视镜看到惠子的神情变化,肥肉堆积的脸笑了笑。 “请放心,山本小姐。” “在刚才,游戏结束了。” “您取得最后的优胜。” 惠子茫然的眨眨眼,然后才感觉到巨大的惊喜。 优胜……也就是说,我能见到妈妈了! 这样的想法完全占据惠子的脑海。 仿佛神明大人也听到惠子的心声。 藤原勘助打开后车门,风尘仆仆的女人捂着嘴巴,泪眼汪汪的看着公主似的惠子。 “妈……妈妈。” “惠子!” 女人用力抱住惠子,把脸埋在惠子身上,呜呜痛哭。 座头鲸擦着眼角,靠着车身,仰望星空。 “老板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啊。” 藤原勘助把一只厚厚的信封交给女人,说明老板已经把山本齐健的债务都还清了,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深深鞠躬,想要见一见藤原勘助的老板,当面表达谢意。 藤原勘助礼貌婉拒。 “老板希望两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惠子树袋熊一样抱着女人手臂,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是梦一样,最开始是噩梦,然后是美梦,惠子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没想到只是答应人,做了场游戏,妈妈就回到了惠子身边。 开心的笑容一秒也没从惠子脸上消失过。 听着妈妈和大熊叔叔说话,惠子忽然想起来,举着手。 “我知道我知道。” 藤原勘助和女人都看向惠子。 惠子笃定的说。 “是奥特曼哦!” 女人无奈又宠溺的笑了。 藤原勘助也扯着嘴角露出笑容。 分别时惠子用力挥着手。 “再见啦,大熊叔叔,大于叔叔!” 座头鲸嘀咕着“是鲸鱼才不是大鱼”,也跟着向后面挥手。 “再见了,我的公主殿下。” 藤原勘助开车,他们行驶在通往高天原的路上。 无人开口,车内气氛很紧张。 座头鲸一口一口抽着烟,藤原勘助双手紧握方向盘,虽然两人都看着前路,只是他们的双眼深处似乎都藏着别的什么。 那是他们进入仓库时看到的触目惊心,满地鲜血,不成人样的男人,以及·造成这一切的少年,他们的老板。 而老板在看到他们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 “带了我的关东煮么?” 505 路明非和王将 座头鲸双手奉上关东煮的纸杯,姿态有如把冠冕奉给皇帝。 座头鲸曾在自卫队服役,放眼退役军人的群体,座头鲸也是出类拔萃的少数人之一。 但他也从没见识过这般场景。 “你们两个,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路明非一边吃着关东煮,一边对座头鲸和藤原勘助说。 “我知道,这个和平的时代,杀人犯法。”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好人啊。” 说这话的路明非不由自主的笑了下。 座头鲸和藤原勘助就跟着笑。 “所以了,放心,这家伙还活着。” 路明非用脚给地上那摊肉翻面。 座头鲸匆匆瞥上一眼,立刻闪躲开目光,吞了吞口水,只是一眼,座头鲸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啊。 座头鲸不敢细想。 “如果你们知道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相信我,你们也会和我一样。” 这样说着的路明非,走到一边,在惠子面前蹲下。 惠子紧闭着双眼。 “乖孩子。” 座头鲸偷偷瞥了眼,路明非的侧脸柔和,似乎有欣慰的意思。 他听到路明非低低的说了句。 “自助者,天助之。” 而后路明非对他和藤原勘助吩咐。 “后面的事,得麻烦你们了。” 此刻座头鲸和藤原勘助开车在通往高天原的路上。 路明非的吩咐已经完成。 只是有一点两人还无法做出决定。 “老板他……” “藤原啊,你看过多少男人?” 座头鲸感慨的吐着烟圈。 藤原勘助一时间沉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拜托啊店长,咱们现在的话题很严肃的好吧,无论那个姓山本的人渣有多该死,这都是法律和警察的工作,老板属于动用私刑,目睹这一切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报警么,争取个宽大处理什么的。 藤原勘助在肚子里打了不知道多少腹稿,想象着店长座头鲸都会有哪些反应,但藤原勘助怎么也没想到,开始之后座头鲸的话居然会是这句。 藤原勘助沉默,没关系,座头鲸可是牛郎的卡密大人,只要有他在,只要他想,绝对不会冷场。 “藤原啊。” “男人的花道,不只是研究男女关系。” “一味的讨好异性,可远远谈不上花道。” 座头鲸抱着双臂,姿态宛如人生讲师。 “讨好来的欢心是不长久的,藤原的话,应当学过物理吧。” “我有早稻田的物理学穴位。” “真不赖啊。” 座头鲸笑了笑。 “所以,如果是藤原君的话,肯定能理解吧。” “像是物理学一样,一个物品想要有够大的吸引力,那么它自身也得拥有相当之大的质量才行。” “这个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啊。” “在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里,想要吸引异性,保持对异性的吸引力,全部把目光集中在对方身上可不行。” “说到底只有自身足够优秀的人,才有吸引异性的资格。” “所谓男人的花道啊,无非是对自身的修行罢了。” 座头鲸潇洒的把烟头扔出车窗。 “藤原君,你认为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藤原勘助想起路明非的脸。 明明是个少年人,却能在鲜血淋漓的酷刑现场吃关东煮,这份定力藤原勘助生平仅见。 但不得不说,当藤原勘助推开门,看到路明非站在鲜血之上,老板的从容和淡定,那种对自身的绝对自信,太有魅力了。 藤原勘助看得出来,路明非深信他的所作所为,深信这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正义。 “藤原啊。” 座头鲸说。 “我们已经和老板站在一条船上了。” “不是么?” 藤原勘助牢牢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路。 那是在许久之后。 “我知道了。” ………… “到了,山本先生。” 侍者恭敬开门,路明非拎着黑箱迈下车来。 这是电话里自称樱井小暮的女人给路明非做出的安排,让路明非顶替山本齐健,专人带来极乐馆。 重山掩映,别有洞天,在这鸟无人烟的所在,竟伫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 极乐馆。 白色面具的侍者在前引路。 极乐馆很安静,路明非稍感意外,资料显示这里是猛鬼众的心脏,无数达官显贵在极乐馆挥金如土,金钱只是微不足道的筹码,极乐馆号称可以满足来客的一切欲望,所以称之极乐。 但此刻路明非面前的极乐馆死寂非常,且窗户门扉尽数洞开,像一头张开巨口随时等待择人而噬的恐怖巨兽。 危险预感在提醒路明非,给他预警。 随着愈加靠近极乐馆,警兆也就愈加强烈。 路明非神色自然,拎着黑箱拾级而上。 侍者在门前躬身,覆盖能剧面具的脸微微抬起,白面嘿牙,唇角翘起,这笑容似乎讨好,又似嘲讽。 路明非目光稍作停留,侍者低头,路明非迈步入内。 一张张赌桌,机器,全部贴着封条,没有荷官,没有赌客,路明非站在大厅,举目四望,不见一个人影。 路明非仿佛立于赌桌的坟场,周围贴有封条的赌桌,是见证其曾经辉煌过往的碑。 不,还有。 除了路明非自己外,这里还有一人。 “啪啪啪!” 掌声由缓到急,在空旷大厅回荡,凸显几分诡异。 侍者高高扬起双臂。 不知何处响起交响乐,磅礴大气开场,震撼心弦。 侍者捂住脸,似感动似悲伤,他像是路明非在九州见过的戏子,沉浸在戏剧里无法自拔。 路明非活动活动五指,一把拽住侍者脖子,侍者想躲也躲不及,试图反抗却根本无法撼动路明非手掌,无论速度还是力量,侍者和路明非都不在同一个维度。 小提琴破音,刺耳的尖锐声音叫人心脏加速,侍者在路明非手中,虫子一样扭曲。 “他们呢?” 路明非问。 侍者喉咙深处发出嘶嘶嘶的风声。 路明非抓住能剧面具,想要掀起,刚开始有这动作,感受到反馈的触感,路明非微微皱眉。 撕拉一声。 路明非掀开能剧面具。 这声音太奇怪了,不像是揭面具,倒像是撕裂皮与肉。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路明非撕下的,正是一层脸皮。 暗金色的骨头,蠕动的血肉,这是在揭开面具后呈现于路明非眼前的一幕,至于面具,路明非低头看一眼,手头这张酷似能剧面具的玩意,原来是脸皮。 破音的小提琴再次响起。 急促拉弦,陡然拔高。 在这曲调攀上最高峰的瞬间。 又一个侍者闪亮登场。 他高举双臂,向着空旷大厅的四面八方频频致意,好似此处宾客满座。 路明非扔下手中瘫软如泥的侍者,走上前去。 “请!” 侍者躬身引路。 路明非在能剧面具上多看了片刻。 这个笑,是嘲讽吧。 路明非甩出竹签,贯穿侍者额头。 “下一个。” 走到头,又一个侍者,同样的能剧面具。 他盘溪坐在矮桌后,桌上是煮沸的水,还有茶杯。 “他们人呢?” 路明非问。 “年轻人,要有耐心。” 侍者慢悠悠的说。 “来,喝杯茶。” 侍者自顾自摆弄起茶具。 “对了,提醒你一句。” “这个我可是这里最后一个我了。” 侍者看向路明非,阴冷感就好似是路明非被蛇咬了一口。 侍者又低头摆弄茶具,小心翼翼藏起他的目光。 他的话还在慢悠悠响起。 “年轻人不要太冲动,连最后的我也死的话,可没人能告诉你那孩子在哪了。” “你是风间琉璃的什么人?” “来,年轻人,坐,先坐。” 侍者似乎笑了笑。 “至于我嘛。” “算起来,应该是那孩子的老师吧。” 路明非想了想。 “王将?” 侍者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话语里多上几分笑意。 “哎呀呀,真是难得,看来你是被那孩子认可的人呢。” “可真是,就算是对认可的人,那孩子也不能这样什么话都往外说吧。” “这样做叫我这个当老师的,真是无奈呢。” 说着王将摇起骰来。 “风间琉璃没说。” 路明非在桌对面坐下。 “是我自己猜的。” “哦……” 王将拉长语调,若有深意的看一眼路明非。 “我还以为,卡塞尔新近崛起的S级,是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莽夫呢。” 路明非只是笑笑,并无过多表示。 之后两人无言,王将专心致志沏茶,路明非旁观。 “请。” 王将推来一盏茶。 路明非举起,感受一番温度,笑了笑,一饮而尽。 “这样做可不合礼仪啊,年轻人。” “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这里的礼仪,管不到我头上。” “但所谓礼仪,不就是用以训话外来者的手段么?” “很抱歉,对我无效。” 王将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摇着头。 “真固执啊。” 路明非放下茶盏。 “好了,茶也喝过了。” “风间琉璃呢,在哪里。” “先别急啊,年轻人。” 王将说。 “既然是那孩子认可的人,我这个做老师的其实也很好奇。” “不知道S级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猛鬼众一起,拯救这片土地呢。” 这句话出口,王将一扫先前玩笑胡闹模样,每个字都坚定决绝。 坚定决绝的就好像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样。 路明非沉默片刻。 “等等,我需要确定一下。” “你刚才说的是拯救?” “我没听错吧。” “不是毁灭世界什么的野望?” 王将失望叹气。 “哎,世人到底对我们猛鬼众有怎样的误解啊。” 王将这副模样怎一个情真意切了得,共情能力强些的,八成都已经抹眼泪了。 路明非看过酒德麻衣给的风间琉璃资料,比起座头鲸这位牛郎界的卡眯大人,风间琉璃更有资格承担起这一名号,无数东京女孩以有幸和风间琉璃偶遇作为毕生心愿。 同时风间琉璃还是一位戏剧大师,其所扮演的女相,譬如杨贵妃,可说是比女人更女人,已然是到了无论男女都会我见犹怜的程度。 路明非当时还在好奇,不知道风间琉璃一个堂堂猛鬼众龙王,组织的二号人物,为什么业余爱好会是扮演女相? 如今却是水落石出了。 有个王将这样的老师,风间琉璃喜欢戏剧也不是多么令人费解的事,而且话说回来,单单比较起两者在演戏方面的造诣,或许王将还远在风间琉璃之上也说不定。 只能说这是猛鬼众的文化传承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禁笑了下。 这笑的王将心中疑窦丛生。 怎么了这是? S级忘吃药了? 好端端聊着天笑什么笑? 果然,卡塞尔本部那边都是一群疯子,就连这S级也一样。 “不好意思,想到好笑的事。” 路明非摆摆手。 “对了,我们刚才说道哪?” “哦,拯救,是拯救。” 路明非点着头,表示他想起来了。 “你们猛鬼众要拯救这片土地。” 路明非又笑了笑。 王将好想打人。 若非多年下来的养气功夫,这回王将肯定已经动手了。 “但是,据我了解。” “这片土地,也就是日本。” “最大的威胁恰恰是来自你们猛鬼众吧。” “猛鬼众和蛇岐八家的战争绵延数百年。” “身为唯一不安定因素的你们,要怎么拯救这片土地?” 路明非认真的想了想。 “猛鬼众成员由上到下全体自沉东京湾吗?” 正在摆弄茶具的王将手上动作一顿。 他缓缓抬头,与路明非对视。 两人毫不闪躲看着彼此。 空气好似在这一瞬下降到冰点,花的凋零也要在此刻停歇。 只要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怀疑,无论王将还是S级,谁都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拔出刀剑,取走彼此性命。 下一个瞬间无可阻挡的来临。 却什么也不曾发生。 王将呵呵的笑。 “不愧是那孩子认可的人啊。” “S级的气量,真令人震惊。” “所以,作为猛鬼众首领的你,会第一个跳东京湾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王将似乎噎了下。 他转移话题。 “不错,既然是拯救这片土地,那么我们的对面,肯定有敌人。” “只是啊,与你说的不同。” “猛鬼众并非是这片土地唯一的不安定因素。” 王将抿一口茶,停顿片刻。 “说来,以S及你的话,应该已经知道这片土地的秘密了吧。” 不用路明非回答,王将继续开口。 “白王。” 506 赫尔佐格 “日本是白王的埋骨之地,活跃在这片土地之上的混血种,与世界其他之处的不同,我们是白王血裔。” 王将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路明非神色,试图从这位s级的脸上读出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但很可惜,王将能在s级脸上读出来的,只有平静。 要么是s级年纪轻轻便养气功夫过人,堪比经年老狐狸,要么是路明非对我说的这些,都是早已知晓。 王将暗暗在心中盘算。 无论是哪个,都能说明这个s级的不简单。 那么,这个呢? 王将似乎笑了。 他说。 “但是啊。” “其实,白王一直没死。” “她还活着。” 路明非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便向对面看了一眼。 “然后呢?” 王将右手撑着膝盖,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铿锵的声音竟是宛如铁器碰撞。 王将歪着投。 “s级啊,s级。” “白王可是神话传说中唯一一个向黑王竖起叛旗的存在。” “她还活着。” “没有死。” “而且就在这片土地。” 王将用夸张的语气和动作。 “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么?” 见王将这副样子,路明非倒是真的认真想了想。 “哦,屠龙么?” 路明非耸耸肩。 “换成校长在这里,或许会对杀死白王这种事感兴趣。” “我嘛,还是算了。” 路明非这话说的很坦然,尽管他这个实际上来自九州的武者路明非连昂热一面都没见过,对这位传奇屠龙者的印象全部来源于资料。 但昂热这个人,太好懂了。 他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屠龙。 这种人路明非在九州见过太多。 别看昂热他出入欧洲一流拍卖行,和皇室成员共进下午茶,一边嗅着玫瑰一边搂着年轻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翩翩起舞。 其实昂热这种人很可怜的。 他的生命只剩下屠龙,旁的时间只是在为屠龙准备,除了屠龙,昂热一无所有。 如今昂热像一个幽灵那样游荡在这世上,只是因为龙还没有屠完,如果哪天最后的龙也下地狱,毫无疑问昂热也会跟着一起去死。 不不不,绝对不是殉情,昂热怎么可能和龙殉情,他只是胆子小,不放心,必须亲眼看着龙到地狱去,才会拍拍自己的胸,说一句。 “该休息了。” 王将用他的黄金童审视着路明非,不放过这个少年脸上一丝一毫的肌肉变化。 这审视得太过投入,以至于王将忽略了他饮茶的姿态,此刻王将端着茶盏的姿势就好像是端着高脚杯,抿下茶水的样子也有如吮吸鲜血。 凶狠又贪婪。 王将惊醒,他低头,看到缺了一角的茶盏,便笑了笑。 路明非注视王将能剧面具似的脸,刚才他看的分明,王将直接用这张脸喝的茶水,也用这张脸笑。 王将吐出口中的瓷片,一个个用手掌接住,然后他伸出舌头,卷起细小瓷片,嘎吱嘎吱咬上几口,再吞咽而下。 路明非微微皱眉。 王将缓缓摸着肚子,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s级啊,你知道我最喜欢混血种的哪一点么?” “就是这个。” 王将得意洋洋的摸着肚子。 “什么都能吃。” “榨取价值,吸收养分,然后变强。” “这就是龙类的游戏规则。” “很幸运,身为混血种的我们,天生就拥有参加这一游戏的资格。” “吃的最多,吃的最好,然后活到最后的人。” “就是皇帝。” 王将再一次和路明非对视。 算起来这应当是两人第二次对视了。 比起之前,两人对彼此都有了一番更为深刻的了解。 在与风间琉璃的相处中,有时候路明非也会和酒德麻衣有相同的想法,觉得风间琉璃这孩子好像精神有点问题,太矛盾了。 但是在见识过风间琉璃的老师王将后,路明非释然了。 跟王将比起来,风间琉璃只能算轻症。 这家伙对于某种东西的贪婪已近乎于病态,用王将自己那套龙类的价值观评判,或许多多少少还说得过去,有那么点歪理,但他自己似乎都给忘了,现在的他可是人类,不是龙。 以人类的角度评价,毫无疑问王将就是疯了。 王将能剧面具的脸缓缓咧开嘴角,黑色牙齿,红色的血。 “说回刚才的话题。” “不是的,s级。” “不是屠龙。” 王将摊开手。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目光局限在打打杀杀上面呢?” “s级。” “想一想吧。” “既然龙血可以造就混血种,让我们拥有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力量。” “那么,一尊活生生的龙呢?” “如果这头活生生的龙,还是皇帝呢?” 王将兴奋的举起手臂。 “想一想吧,我们可以从白王身上得到多少宝藏。” “在这个乏味的时代,得到白王遗产的我们,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神明!” 路明非静静看着王将表演。 等王将把话说完。 “然后呢。” “这和你所说的敌人,有什么关系。” 王将迅速切换成冷静模样,抿着茶。 “s级不愧是s级,你的气量令人钦佩。” “但是啊,并非每个人都拥有如你这般的气量。” “打着白王主义的人,太多了。” 王将摇着头感慨。 “比如说你么?” 路明非说。 “哈哈哈。” 王将拍着大腿。 “没错。” 他又收起狂态,坦然承认。 “复活白王,迎回我们的先祖。” “也不是我们对先祖真的有崇敬之心。” “毕竟我们是鬼嘛。” “说起来,所谓的鬼啊,就是血统不完整的混血种。” “不被本家承认,不被凡人接受。” “勐鬼众就是这样一群悲哀的生物。” “想要终结这种悲哀的漩涡,斩断宿命的链接。” “只有一个办法。” 王将斩钉截铁。 “复活白王,迎回我们的祖先。” 路明非点着头。 “好了。” 路明非说。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把风间琉璃藏在哪里了么?” 王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严重怀疑路明非就是故意的。 整理一番思绪,王将加快语速。 “你就不好奇么?” “如今正在这片土地活跃的那些人。” “真正对白王有想法的那帮人。” “甚至。” 王将好像是口干舌燥。 “你知道的吧,末日预言。” “不,你肯定知道。” “四大君主陆续醒来,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就算是龙王,跨越漫长岁月,想要苏醒,也是需要帮助的。” “这么说吧。” 王将忽的一顿,立起上半身,做贼般左右张望,小心翼翼靠近路明非。 “龙王啊……” “都是被人唤醒的。” “有人,或许是一群人。” 王将瞪大眼睛,那双暴虐的黄金童,竟染上一抹极度的骇然。 “他们在收割龙王。” 路明非一把推开王将。 “然后呢。” “与我何干。” 路明非力量之大,是王将不能想象的,路明非这么一推,王将便如滚地葫芦般滚出去好远,一直到撞在墙上才算停止。 王将顾不上疼,连忙手脚并用爬到路明非跟前。 “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 王将大睁双眼,充满不敢置信。 “你是s级啊!” “你是杀死了青铜与火的s级啊!”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有人在复活龙王。” “快点把他们找出来都给干掉啊!” “你们卡塞尔不是以培养屠龙者为己任么!” “还有啊,还有现在!” “那些家伙盯上了白王!” “这个国家多少人!” 一旦放任他们成功复活白王,会发生什么你知道么! 王将像是疯了,他要去抓路明非的裤子,想抱住路明非,想趴在路明非的耳边把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灌进路明非脑海。 但王将怎么可能是路明非的对手。 任凭王将如何疯狂的行动,也是连路明非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路明非不耐烦的再次伸手。 王将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滚出去直到撞墙。 “吵死了。” 路明非说。 “我只是来带走我的朋友。” “拯救世界什么的,改日找个好一点的天气,给我备上梅子酒,好端端的讲一讲。” “讲得好了,我有兴趣了,没准还会听一听。” “这会还是算了吧。” 王将扭着脖子,在路明非对面坐下。 他终于平静下来。 “这样啊。” 王将说着。 “所以,s级是没兴趣和我们勐鬼众合作了。” “这还用问。” 路明非说。 “倒是你,现在能说了吧,风间琉璃到底在哪里。” 王将指了个方向。 路明非起身。 “那边么?” “真是。” “早说不就好了。” “浪费时间。” 沉默的王将忽然开口。 “神裔。” 他说。 “那些家伙,自称是神裔。” “他们很强。” “他们有特殊的办法复活白王。” 王将低着头,声音出奇平静,之前的狂徒和小丑都消失了,现在的他冷静得像是一个睿智科学家。 王将的声音很低,但没关系,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路明非,卡塞尔的s级,以他的血统,再轻的声音也能听清。 路明非手指停在王将眉心,居高临下的看他。 路明非想了想。 “神裔,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王将扯动嘴角,锋利瓷片割开的伤口,涌出更多的血来。 “你当然听说过。” “拉斯维加斯的教会。” “以及世界各地的先进基因学者,炼金术师。” “甚至。” 王将缓缓抬头,路明非的手指就在眉心,无需怀疑,以s及掌握的权与力,只要路明非愿意,下一个刹那他就会死。 王将却展现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你去过北极吧。” “在那里,他们应该也尝试过呼唤他们的神。” 路明非微微眯眼。 想起来了。 之所以对神裔这个词熟悉,原因就在这里,当时路明非搭乘岩田大叔的桑尼号,前往北极,在暴风雨的夜晚遇到海妖形态的死侍潮袭击,路明非击退海妖潮后,探索幽灵船,在幽灵船的船长室发现日志。 日志中记载了神裔呼唤神明的事,整艘游轮作为仪轨的祭品,以至于最终沦为幽灵船。 “但神裔失败了。” 路明非对王将说。 “没有等到他们的神。” “不。” 王将很平静,摇着头。 这会他又像是一个参禅多年的老僧了。 “北极的仪轨,只是神裔计划的一部分。” 王将自嘲的笑了下。 “说起来,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 “我也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亏我自以为掌握一切,即将获得新世界的权柄。” “有话直说。” 路明非打断他的感慨。 王将收拾面容,点点头。 “我知道,你一定会杀死这个我。” “反正都要死了。”: “能听我讲个故事么?” 王将的目光飘远,顺着时间的河流,一直到多年之前的北极,在那终年不化的冻土之上,伫立着名为天鹅的港。 “我之前说的吧。” “所谓礼仪,就是用以驯化外来者的规矩。” “这些年来,我努力学习日本茶道,学习日本人吃饭睡觉见面的礼仪。” “我比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更像日本人。” “那是因为,我是一个外来者啊。” 王将沙哑着嗓子。 “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 “荣格·冯·赫尔左格。” 王将认真的看着路明非眼睛。 “听说过么?” 无需回答,路明非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王将释然的笑。 “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像我这种旧时代的残党,生长在新时代的s级当然没听过。” 王将,哦,现在是赫尔左格了。 赫尔左格继续说。 他用一种追忆过往的语气,讲述了其诡谲莫测的前半生。 赫尔左格在战败的德国成长,他从小展现出非凡的智慧和才能,特别是对于生物基因学,当赫尔左格第一次接触到基因学时,他就为其中波澜壮阔的世界深深着迷。 人类的身体真是太神奇了。 就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赫尔左格毫无疑问是自恋的,当他开始着手生物基因学的研究后,第一时间就把目光对准自己,赫尔左格把他自己作为研究素材,但这和献身精神什么的扯不上丝毫关系,赫尔左格只是单纯的自恋。 qq 506 梆子 赫尔左格天生有种难以解释的骄傲感,他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对周围人,同学老师或者家人,赫尔左格偶尔会难以自控的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那目光已经超出所谓天才看待庸人的范畴,赫尔左格不止一次因为这样的目光招惹来麻烦,妈妈私底下劝过他好几次,甚至家人以为赫尔左格精神出了问题,试图给他寻找精神方面的医生。 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家人面对赫尔左格也会产生畏惧,那种目光叫人打从心底里发毛,有人这样形容那种状态的赫尔左格。 “这孩子就像是被魔鬼上身了一样让人恐惧。” 其实他们的感觉没有错,但不是魔鬼,是另外一种生物。 是的,随着成长,随着研究,赫尔左格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他是与众不同的,不是天才和庸人的与众不同,天才和庸人仍属于人类的范畴,但赫尔左格意识到,他不是人类。 “我是另外一种,比人类更高等的生物。” 赫尔左格这样清晰的认知。 但是,我到底是什么呢? 赫尔左格为此深深的困扰着。 于是他选择研究自己,试图探索这一问题的答桉。 当然,本着自己是高等存在的认知,赫尔左格对自己的研究是极其小心的,任何有几率造成风险的手段,都必定经过实验,确定排除隐患之后才会施加在自己身上。 至于因此而死去的大量无辜人类,在赫尔左格这个高等物种眼中,只是科学实验的必要牺牲罢了。 更何况,为了他这个高等存在而献身,他们就算是死,也该感到光荣。 多年后赫尔左格之所以对他自己生命珍惜到了病态的程度,其端倪在此时便有所显现。 当时恰逢那个男人上台,德国这台战争机器隆隆作响,为了左证那个男人人种优越性的理论,赫尔左格一派生物学家受到器重,开始秘密实验。 大量资源向赫尔左格的研究项目倾斜,至今想来,那段日子对赫尔左格来说,也是美好的如同天堂。 也正是在元首的资源倾斜下,赫尔左格发现了,在人类之中隐藏着一群特殊的群体,他们的基因呈现出令人痴迷的强大和神奇。 赫尔左格正是这个群体的一份子。 赫尔左格欣喜若狂,他发现了高等种族存在的证明。 稍微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一高等种族和元首心心念念的雅利安人无关,毕竟在当时德国人人喊打的犹太人体内,也发现了高等基因。 但这一点对赫尔左格来说不成问题。 赫尔左格除却科学家之外的另一面,野心家的一面,逐渐展现。 赫尔左格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早早的明白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道理。 如果让元首知道自己的研究成果对雅利安人种族优越性理论毫无帮助,甚至将成为驳倒优越性的有力证据,届时不要说资源倾斜,就连自己这条命能否存在都是问题。 当赫尔左格验证高等种族的存在后,这个人就越来越自命不凡,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不能死的,甚至在全民狂热的当时他都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哪怕元首死了他赫尔左格也不能死。 因为在赫尔左格的潜意识里,他的命远比元首更加尊贵。 想要掩盖研究成果对赫尔左格来说太轻松了,他是整个项目的最高负责人,几个上面派来的情报人员也在赫尔左格的眼中,只要小心的制造意外,他们就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赫尔左格可是高等种族,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甚至当时他一边哼着柴可夫斯基的钢琴曲一边活埋时,还在想着俄罗斯那片土地真是神奇,明明是把伏特加当白开水喝的国家,却能源源不断的诞生理性的数学家和感性的音乐家。 无论对俄罗斯这个国家怎么看,有一点你不得不承认,他们在科学和艺术上的人才,多如繁星。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寒冰和烈酒的国度吧。 等等,人才! 年轻的赫尔左格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东方,诞生大量人才的土地,是不是也证明了这片土地的特殊,莫非高等基因…… 赫尔左格对那片土地产生浓厚的兴趣。 大概冥冥之中的确有所谓的缘分。 多年之后,**德国倒台,苏美肢解德国,划为东德西德,大量**科学家被苏美瓜分。 其中,赫尔左格顺着命运的指引,去了东方。 苏联在北极常年不化的冻土之上建立了天鹅港。 他们在各个共和国寻找天赋异禀的孩童,送往天鹅港。 赫尔左格的研究继续。 这时候赫尔左格已经确定高等基因的存在,野心家的一面逐渐压过科学家的一面。 或者说,赫尔左格的灵魂底色,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赫尔左格发现他的天赋在高等种群里算不了什么,最开始的挫败过后,他的野望诞生了。 】 赫尔左格要提高他的基因。 他要变得更强。 于是研究继续。 一直到多年之后,自称邦达列夫的男人,那个末代皇孙来到天鹅港。 邦达列夫要带走赫尔左格全部的研究成果,当然还有赫尔左格这个人。 但这一切都只是谎言。 邦达列夫在天鹅港燃烧的夜晚对赫尔左格心脏开了三枪。 说道这里,王将停了。 但某种古老而隐晦的气息还在回荡。 路明非好似看到燃烧的冰雪,看到芭蕾舞的音乐,某条蜿蜒的庞然巨物匍匐于前。 “真像啊。” 路明非一眨眼,所有幻象尽数消失。 王将的黄金童牢牢锁定路明非。 那目光如此明亮,名为贪婪的情绪在这眼底汹涌,像海底暗流的潮。 此时王将看路明非的眼神,竟能以痴迷形容。 便好似路明非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 “真像啊。” 王将再一次说。 他说话的声音近乎于呻吟。 “你想死么?” 路明非推开王将。 王将双手捂着喉咙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狼狈得和狗一样。 “无聊的故事。”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 “你如果这么想和人分享,不如写本回忆录。” 路明非起身要走。 他是来带走风间琉璃的,没兴趣听一个疯子讲他的故事。 “等等!等等!” 王将狼狈的向路明非伸出手,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 “你就不好奇……不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吗!” “是心脏!” “我的心脏在右边!” “哈哈哈。” 王将夜枭似的怪笑。 “什么末代皇孙,什么邦达列夫。” “最后还是让我活下来了吧!” 路明非低头,看一眼王将。 “新在右边?” 路明非好似很奇怪。 “真正要杀一个人,对脑袋来上一枪不就好了。” 王将触电似的一愣。 “而且。” 路明非想着来到龙族世界以来看过的书籍。 对于此方世界的暴力组织,路明非都有逐一了解。 “我记得,一个合格的杀手,动手都是三枪。” “一枪左胸,一枪右胸,一枪眉心。” “而你三枪都在左胸。” 路明非笑了笑。 “要么那个邦达列夫骗了你,他根本就不是科克博的人。” “要么,他根本就没想着杀你。” 赫尔左格嘴唇嗫嚅着,反反复复的在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亏我还自以为……” “哈哈哈!” “呜呜呜……” 王将像是疯了,一会哭,一会笑。 看王将这样子,不用问路明非也知道,肯定是后者。 那个叫邦达列夫的人故意放走王将。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王将喃喃。 “我就说,像邦达列夫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简单的被扫射而死。” “而且那艘小船,里面恰好有我需要的资料。” “机密级别的进化要资料,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在船里。” “原来是故意的。” “都是故意的。” “我只是棋子么。” 王将又哭又笑,忽的清醒,红着眼看向路明非。 那目光像是倾家荡产的赌徒。 “邦达列夫!” “神裔!” “他们都是神裔!”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相信我,相信我!” “他们呼唤的神明,比龙更恐怖!” “s级!” “你一定要阻止他们!” “也只有你了!” :“一定要阻止他们!” 路明非踢飞王将抓来的手,低头看了眼。 这家伙扭曲得像是蛆虫。 真难看。 路明非有些无趣。 他忽然失去杀死这王将的想法了。 反正现在这个,大概率也不是王将本体。 替身什么的,路明非在九州见多了,哦,日本管这个叫影舞者,一个意思。 都是一些躲在暗地里不敢见到太阳的老鼠。 他们只能缩在下水道里计划他们的阴谋,谋划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然而,这样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阴谋再多的苟且,都是无用。 路明非如今龙血武道开辟,康庄大道在前,旁的也无需多想,坚定前行就是。 “你真的……” “要无视我么!” 王将垂着脑袋,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九幽地狱刮来的风。 路明非脚步不停。 “梆!” 奇异的声响。 不知何时,王将掏出一副梆子。 他眼中泛着期待的光彩,死死盯着路明非背影。 王将敲击梆子。 路明非站住了。 王将眼中的光芒愈加明亮。 “很好,很好。” “乖孩子。” “来,来,来。” “来我这里。” 王将爬起来。 他始终敲着梆子,维持怪异节奏。 路明非之前给他造成的伤害,使得王将疼得龇牙咧嘴。 “真调皮啊。” “哈哈哈。” “想不到,想不到。” 王将开心坏了,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转着圈。 “你是哪个孩子呢?” “十三号?” “不,不对。” “我记得实验体里只有一个远东人。” “有了!” 王将终于想起来。 他开心得抓耳挠腮,猴子一样,跳着脚转着圈。 王将忽的指向路明非。 “零号!” “是你吧零号!” 王将胜券在握似的,啧啧称奇。 “想不到啊,想不到。” “看样子零号你的血统,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大。” “那么多的药剂,你居然还能活着。” “如今更是成了卡塞尔的s级!” “真令人好奇,当年离开天鹅港,你经历了什么!” 能剧面具的口部裂开,探出一条蛇信也似的长舌。 王将打着梆子,兴奋的走向路明非。 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王将不自觉跳出华丽舞步。 “来吧,来吧。” “我的孩子。” “回到博士的怀抱。” 王将夸张的打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全世界。 “有你在。” “有你这样的怪物在我身边。” “那些自称神裔的家伙算得了什么!” “我将登上世界之巅!” “我将拥有一切!” 王将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全世界的人类匍匐向他觐见,这些卑微而可怜的生物们,以亲吻他的脚尖为至高荣耀。 啊,多么美好! 王将感动到全身颤抖,几乎痉挛。 路明非一手握住王将的脸,把他提起。 无与伦比的震惊充斥王将心神。 王将眼球来回滚动,他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梆子声怎么失效了! 只要接受过脑桥手术的实验体都会被梆子声控制才对啊! 难道说s级不是零号? 是他猜错了? 王将试图说话,但是脸被路明非捏住了,王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其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路明非扯下梆子,敲了敲,笑了下。 “你似乎,想用这个控制我?” 路明非又敲了下。 “这是什么?” “某种乐器吗?” 路明非捏碎梆子。 “好了,它没了。” 王将疯狂的挣扎。 但他和路明非的差距太大太大。 路明非轻描澹写提着王将,王将双脚离开地面,他渐渐不能呼吸了,大脑缺氧,一双腿疯狂蹬着。 “我改变主意了。” “你这样的家伙,还是死了比较好。” “活着太碍眼。” “让我心烦。” 路明非放下王将,松开手,王将大大喘上一口气。 路明非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本体,应该看得到吧。” “给我藏好了,千万不要出来。” “以后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我就不信你的替身无穷无尽。” 路明非踢断王将脖子。 死之前,王将翘起嘴角,似乎笑了下。 507 源稚女和樱井小暮 “大人,大人。” “我是樱井小暮啊,大人。” “请再坚持一下。” “路君正在赶来,您很快就能得救了。” 风间琉璃艰难的颤动眼皮。 他蜷缩在墙角,鲜血不停的往外流,脸色因虚弱而显得苍白。 现在的他是路明非从未见过的样子。 骄傲和不可一世都不见了。 风间琉璃无助的像个孩子。 所以,现在的他,应当是叫源稚女才对。 “樱井。” “你叫了路兄么?” “太好了,大人!” 可以单单从声音就听出樱井小暮的欢喜。 “您一定要坚持住!” “樱井!” 源稚女厉声。 这是他鼓足了气力。 而后源稚女萎顿下来,狼狈的大口喘气。 “你……你怎么能……” “你怎么敢!” “你……” 源稚女说不出完整的话。 “大人!” 樱井小暮悲伤的说。 “请不要这样。”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请您珍重自己的身体!” 源稚女虚弱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樱井。” 他这样说。 于是隔壁的樱井小暮笑起来。 如果是风间琉璃的话,大概会叫着“女人”,然后给与她惩罚吧。 源稚女这样想着。 但很可惜,现在的我是源稚女,是那个崇拜着哥哥,一直站在哥哥影子里的弱者。 不是极恶之鬼。 “樱井啊。” “在的大人!” 源稚女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知道的吧,现在的我,不是你认识的龙王。” “你的忠诚是对龙王的忠诚。” “所以,为了这样的我做到这种程度。” “值得么?” “嗯!” 樱井小暮回答干脆利落。 “我效忠的是大人。” “无论为大人做什么,都值得。” “哪怕是死?” “哪怕是死!” 源稚女又扯着嘴角笑了。 “傻女人啊。” 这一句话源稚女的声音很低很低,就算樱井小暮是鬼,也听不清。 更何况此刻两人处在两个房间,门牢牢上锁,他们背靠着墙,想象着墙对面的对方也是相同动作,心中莫名就有了些许慰藉。 源稚女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老鼠么? 他无奈的笑。 真是的,这里可是极乐馆啊,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说起来,为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老鼠呢? 背靠着墙壁,仰着头,源稚女出神的想。 哦,是了。 和哥哥生活的山村,那个总是酗酒的养父家里,总有老鼠。 还是小孩的源稚女,很胆小,晚上一有动静就会醒,抓着被子睁大眼睛,像是在和黑夜玩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游戏。 哥哥是很温柔的人啊。 源稚女想。 每当自己醒了,哥哥也会醒来,应该是双胞胎兄弟的心电感应什么的,总之就是很好的事啦。 “稚女”,怎么了? 他听到黑暗中哥哥的声音。 像是一个人在深夜的山里迷了路,这边是飘着鬼火的坟墓,那边是狐狸在叫,于是你怕得蹲下来抱住自己,连哭也不敢哭得大声。 然后就在你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他来啦。 是哥哥呢。 他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木棍,喊着你名字,向你走来。 于是妖魔鬼怪都吓跑啦。 你哭着扑进他怀里,从此心安,满足得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所谓兄弟啊,就是这样的,哪怕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哪怕全世界也要与你为敌,哪怕每个人都要你死。 他也要你活。 这就是兄弟啊。 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你要杀死我呢? 哥哥。 泪水又盈满眼眶了。 我真没用啊。 源稚女这样想着。 眼前一阵阵发黑。 失血太多了,而且现在的他不是极恶之鬼,没有皇血的体魄和血统。 原来,离开王将,失去皇血,源稚女的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啊。 “雪駄,叮叮当当,鱼架” “六条,七条走过后” “过了八条就是东道寺” 源稚女轻轻哼唱。 多年前的傍晚,晚霞特别好看,哥哥在山中,教他唱这首关于东京的儿歌。 歌里面都是东京的地名。 那时候啊,源稚生就指着东京的方向,意气风发的给他说。 说关于未来的一切。 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哥哥是很厉害的人,他想要拥有上等人的生活,想要坐在东京最高的地方和源稚女共进晚餐。 这时候源稚女就会笑着小声纠正。 “不是的。” “到时候哥哥就会有自己的女孩了吧。” “哥哥要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共进晚餐。” 然后源稚女在心里说。 我就在角落远远看着哥哥就好啦。 因为在源稚女的心里,闪闪发光的哥哥肯定会有大把女孩喜欢,自己就不一样啦,是不会有女孩喜欢上平凡的他的。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源稚女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喜欢就会失落的性格,但是啊,想到哥哥以后有心爱的女孩,多多少少,源稚女还是有些寂寞的吧。 有些寂寞的源稚女低下头,却听到哥哥这样说。 “不可能!” “我一定会带着稚女去东京最高的地方!” “要说为什么的话……” 那时源稚生眺望远方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夕阳也沉入源稚生漆黑的眼中。 于是源稚生双眼燃起灼热的火。 “我们是兄弟啊。” 源稚女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一直到多年之后的今天,每每想起,情绪仍会在心中汹涌不停。 我们是兄弟啊。 是啊,哥哥。 我们是兄弟啊。 你当时说的是这样坦然这样坚定。 可是这样坦然这样坚定的你。 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我们是兄弟啊。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源稚女坐着,明明只是儿歌的丸竹夷,竟也能哼得这般悲伤。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响了。 源稚女虚弱的笑。 果然是因为快死了吗? 想个事情都不连贯,东一块西一块的,容易走神。 说起来,刚才是想到哪里来着。 哦,对了,是晚上被老鼠吵醒。 老鼠真可怕啊。 源稚女很小的时候听人讲过老鼠会把熟睡小孩的脸咬掉的故事,从那之后就对老鼠这种动物有了心理阴影,晚上一有动静就会醒,生怕是老鼠过来咬他的脸。 还好有哥哥在。 源稚女露出安心的神色。 现在的他是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想起源稚生的话,多多少少还有些不能理解,但更多的,源稚女心中还是对哥哥的依恋。 你看,都到现在了,生命最后时刻,即将死了,源稚女想起来的,都是哥哥的好。 就像是很多年前,源稚女大晚上的惊醒,源稚生也会跟着醒,然后给他讲奥特曼拯救世界的故事,讲多年以后两兄弟在东京打拼的未来。 被窝里竖着手电筒,暖黄的光照着两兄弟的脸,他们看着彼此,那时候为了不吵醒酗酒的养父,他们必须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以至于吹出的气喷到彼此脸上,源稚生就像是故事里的豪侠那样许诺,他说等着吧稚女,以后我有钱了,一定带你住上大房子,那样的话,我们晚上想怎么睡觉就怎么睡觉,想怎么聊天就怎么聊天,再也不必看人脸色。 说这话时的源稚生眼神坚定脸庞坚毅,有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双手托腮的源稚女仰望哥哥的脸,小小的他深信,哥哥一定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 但这个世上最不可信的话啊,就是“等”。 当多年以后两兄弟曾经畅享过无数次的未来真的到来,他们也真的分别站在了东京最高的地方,日本两大混血种组织以两兄弟的意志马首是瞻,再也没有酗酒的养父对他们大吼大叫,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可以在深夜狂欢,在酒吧包场然后一个人把酒喝光,或者一盘一盘的看奥特曼碟片,他们可以飙车,从东京这一头到另一头,发动机的轰鸣连地面也跟着震动,或者挥刀和人厮杀,他们可以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 但只有自己。 他们一个人。 哪怕身边有下属,有秘书,有家臣。 但没有兄弟。 没有兄弟的他们,就是一个人。 所以,多寂寞啊。 哥哥。 源稚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要死了呢,哥哥。 不能死在你手里。 真令人遗憾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所以,其实是幻听么? 忽然,咚的一声响。 这是……有风在吹。 有什么触到源稚女衣服,随后是樱井小暮的声音。 透着小女孩似的欢喜。 “是你么,大人!” 源稚女低头,他看到一只手。 源稚女找了找,在墙上发现一个洞。 手从对面穿来。 什么啊,原来不是老鼠。 源稚女恍然。 不知道樱井小暮用了什么办法,在墙上开了一个洞,刚才窸窸窣窣的动静,就是因此。 “樱井?” “是!” 樱井小暮几乎要喜极而泣啦。 “刚才您不说话,真是,太可怕了。”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源稚女这才意识到,之前的他一直在想象和回忆,以至于忽略了樱井小暮。 这女人一直在呼唤自己,却没有得到回应,大概是快吓死了吧,以为我已经死了什么的。 说起来,原来除了哥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在意我的生死啊? 樱井小暮的手小心翼翼摸索,她似乎在找什么,但不敢有过大动作,大概是害怕被源稚女呵斥吧。 “樱井。” “是!” 樱井小暮的手一动不动。 源稚女笑了笑。 “你喜欢我么?” 世界安静了。 樱井小暮一声不吭。 只有手还在小幅颤抖,证明着樱井小暮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大……大人。” “您在说什么……” 樱井小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明明是猛鬼众的龙马啊。 王将龙王之下最大的角色。 一言可以决定不知道多少人的生死。 可是这样的她,这样的樱井小暮,现在怎么……脸好烫。 像一个国中小女生一样。 “是这样啊。” 樱井小暮听到龙王大人的叹气。 新忽然疼了一下。 樱井小暮慌忙的想说什么。 她想要坦白自己的内心。 她想要倾诉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要讲给源稚女听。 大人啊,你知道么? 我多喜欢你。 甘愿为你而死。 千万死也是。 但是,在此之前。 樱井小暮的手被抓住了。 她全身过电似的颤抖。 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谁? 那个答案就在心头萦绕。 但太美好以至于樱井小暮不敢相信。 “樱井。” 是大人的声音。 他好像在笑。 “是我。 右手被大人握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樱井小暮用左手捂住嘴巴,肩膀颤抖。 墙壁另一边。 源稚女把手放在樱井小暮的手上。 明明他一个将死之人,手也没力气,只是这样轻轻放着,便牢牢握住了樱井小暮。 源稚女扬起嘴角,他想啊,哥哥,原来也会有女孩子喜欢我。 “对不起。” “对不起,大人。” 樱井小暮颤抖着道歉。 “我不该给路君打电话的。” “违背了您的意志。” “是我该死。” 源稚女轻轻抚过她的手。 “没关系。” “樱井啊。” “其实,你做的不错。” “如果我们真的还有一线生机的话,我所能想到的,这一线生机只可能是路兄。” “相信他吧。” “嗯! 樱井小暮用力点头。 尽管这一幕置身隔壁房间的源稚女无法看到。 说起来,真的怪不了樱井小暮吧。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王将忽然就发疯了呢。 对他下手。 用梆子声切换源稚女和风间琉璃,现在的他大量失血,又没有皇血体质,死亡倒计时已在耳畔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源稚女好冷。 他蜷缩起来,抱住自己。 源稚女知道,这是大量失血的症状。 哥哥,我真的……快死了啊。 黑暗中源稚女笑起来。 “大人!” 樱井小暮反过来握住源稚女的手。 樱井小暮在恐惧。 “坚持住啊大人。” “路君他,路君他很快就要到了。” “我知道。” 源稚女说。 “我还有未完的事,得去做。” “我不会死。” 真是难得,此刻源稚女还有闲心在想,并非极恶之鬼的我,居然还能说出这样漂亮的话。 “就是这样!” 樱井小暮在笑着哭,她给源稚女打气,说着一些加油啊坚持住啊什么的话。 真是愚蠢的女人,你以为这是少年热血漫的剧情么,靠着大吼大叫就能提升招式威力什么的。 源稚女想。 他就笑起来。 508 路明非到了 “樱井啊。” “是,大人。”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请吩咐。” 樱井小暮好似又是那个猛鬼众三号人物龙马了,她的回答迅如风雷,相信无论源稚女提出何等要求,樱井小暮也会不折不扣执行,哪怕吞一千根针入腹。 “就是。” 源稚女喘了口气。 樱井小暮屏息凝神。 “可以请你,不哭了么?” 樱井小暮一愣。 “大人?” 她下意识用上疑问语气。 “不行吗?” “不是的。” “当然可以。” “只要是大人您的意志。” “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请不要怀疑。” 樱井小暮很小声的吸着鼻子。 然后她的声音就变了,带上欢快的笑意。 在这两人即将步入死亡的关头,因为源稚女的命令。 不,这并不能算是命令,只能说请求。 如果是风间琉璃的话,大概会用“女人,不许哭。”这样的话来直接命令樱井小暮吧。 但很可惜。 现在的我是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 他这样想着。 “聊聊吧,樱井。” 源稚女说。 “荣幸之至!” 听得出来,这句话里樱井小暮的笑是发自真心的。 “说起来,从刚才我就想问了。” “你的伤不比我轻吧。” 源稚女笑了笑。 “毕竟我们都是直接反抗王将的人。” “可是你现在……” “大概是王将对我留手了吧。” 樱井小暮说。 “因为我不是大人,血统也只是普通的低贱的血统,如果用大人的标准对我行刑,我肯定撑不下来。” “对啦,大人。” 樱井小暮小女生似的欢喜。 “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听一听,我以前的故事呢?” 源稚女当然听得出樱井小暮这句话中的期待心情。 于是他点头。 “好。” 说这话的源稚女没有听到,黑暗中有某人低低的冷冷的笑。 不,那不是人,是鬼,极恶之鬼。 这是风间琉璃的笑。 他在笑这名为源稚女的家伙,懦弱无能,盲目无知。 而一想到源稚女竟与他拥有同一具皮囊,风间琉璃的笑就更冷了。 因为如果是风间琉璃的话,就不只是从樱井小暮的话里单单听出小女生的欢喜。 他还会听出樱井小暮深深埋藏的惊慌和悲伤。 你真的没发现么,废物! 风间琉璃冷冷的。 那个女人啊。 她在转移话题。 她在瞒着你什么。 你就真的没发现么! 当然,这些话源稚女是听不见的。 因为王将的梆子声,风间琉璃和源稚女两个人格切换。 他当然听不到风间琉璃的嘲讽。 于是源稚女静静的坐着,靠着墙壁。 墙对面是同样姿势的樱井。 两人的手穿过墙壁握在一起。 黑暗中每一分触感都被无限放大。 他们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到过彼此存在。 “从我小时候开始吧。” “会是很长的故事呢。” 樱井小暮说。 “希望大人不会嫌我烦才是。” “你说。” “是!” 樱井小暮笑起来。 这笑声可真有感染力。 眼前仿佛都能出现樱井小暮眯起眼一如月牙的脸。 于是源稚女也跟着扬起嘴角。 “我要开始咯。” 樱井小暮很欢快的声音。 紧紧相邻的两个房间。 他们背靠着背,一墙之隔。 温度从相握的手掌传来。 于是仿佛彼此就在身旁。 源稚女听樱井小暮讲他过去的故事。 其实很普通的。 天底下的不幸大都类同,尤其是作为鬼的他们,不被理解,被排斥,要被最亲近的人杀死。 无非这些。 源稚女是猛鬼众的龙王,经手的成员资料数也数不清,类似故事太多了。 但不知为何,故事主角换成樱井小暮,在源稚女听来,却截然不同。 源稚女忽然很想拥抱这个女孩。 虽然以前的他经常拥抱,甚至索吻。 但那是风间琉璃,是猛鬼众龙王。 源稚女很想以自己的身份,拥抱樱井小暮。 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鬼啊。 所以更应该用彼此体温取暖不是么? 这个世界太冰冷了。 源稚女握住樱井小暮的手逐渐收紧。 樱井小暮似乎想把手抽走,但又怕动作太大惊扰到源稚女。 她的叙述停了。 打破寂静的是源稚女。 “你有个弟弟是么?” “嗯,樱井明。” “很多年没见过了吧。” “是啊,印象里还是一个不到膝盖高的小鬼呢。” “这么多年了,搞不好已经长成男子汉了吧。” “怎么会。” 樱井小暮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她怎样也没办法想象自家小萝卜头弟弟长成男子汉的样子。 “那孩子不行的。” “又天真又幼稚。” “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长大吧。” 源稚女笑了下。 “大人,你笑什么。” 樱井小暮的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嗔怪。 难以想象她竟会以这种语气对猛鬼众龙王大人说话。 就好像此时此刻在这里的不是龙王和龙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男孩女孩。 “没什么,没什么。” 源稚女应付起来竟也显出几分狼狈。 “可是大人你刚才明明就是笑了。” “那个啊。” 源稚女长长叹气。 他仿佛看到源稚生了。 “大概在做哥哥或者做姐姐的眼里。” “弟弟就是一辈子也长不大的小孩吧。” “但不是的。” 源稚女摇头。 “男孩子想要长成男子汉。” “其实很快的。” “嗯?” 樱井小暮应声,她知道此时的大人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源稚女继续说。 “只需要死一次就好啦。” “男孩子死了。” “在他的尸体里,会长出真正的男子汉。” “都是这样的。” “没有刻骨铭心的痛,哪里能有真正的成长呢?” 所以,大人也死过一次吗? 这句话樱井小暮放在心里,说给自己听,,没有诉诸于口。 “说起来,十一点快到了吧。” “嗯,还有五分钟。” “樱井,你跟路兄约定的,是这个点对吧。” “路大人是这样承诺的,他会在这之前赶到。” “那就没错了。” 源稚女放松下来,更多的血自伤口流出,还有大量的汗,多到好似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源源不断。 源稚女剧烈而急促的喘气。 樱井小暮立刻紧张起来。 源稚女听到樱井小暮在慌张的呼唤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源稚女安慰的拍了拍樱井小暮的手。 “都撑到现在了。” “我还死不了。” “如果是路兄的话,既然答应了会在十一点前赶到。” “他就一定会来。” “我们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 樱井小暮又带上哭腔了。 “我会好好的相信着路大人的!” “所以,所以。” “可以请大人您先不要说话了么?” “我们安安静静的等路大人来。 “好不好?” 源稚女又拍了拍樱井小暮的手。 “樱井啊。” “还记得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吗?” “不许哭。” 樱井小暮似乎捂住嘴了,她嗯了声,听起来也闷闷的。 “是这样的,樱井。” 源稚女这时候说话的声音,竟像是在商量。 “让我再说说话吧。” “如果不说话。” “真的好想睡觉啊。” “我知道的。” “如果我睡着的话,大概啊,就醒不过来了。” 樱井小暮点着头,泪流不止。 “好,好。” “大人,我们说话。” “你想说什么。” “我都陪你。” “真好啊。” 源稚女说话的声音近乎于叹息了。 他一下一下撑着眼皮,努力维持清醒。 “说起来啊,樱井。” “还有几分钟。” “三分钟!” “大人。” “再坚持三分钟就好了。” “三分钟啊。” 源稚女开了个玩笑。 “真是的,路兄那家伙,非得这么守时做什么。” “早一点来不好么?” 樱井小暮也跟着笑。 “是啊,路大人可真是的。” “等一下见面了,您可一定得好好说他几句才行。” 源稚女深深点着头。 他快到极限了,意识已然处在弥留边缘。 “大人,您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您吗?” 樱井小暮停顿片刻。 大概也只是一瞬。 “喜欢的。” “我是喜欢着您的!” “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旅游吗?” “去北海道。” “去横滨。” “去雪国。” “我想和大人一起去富士山。” “可以吗!” 源稚女轻轻嗯着。 樱井小暮还在说。 说完日本,她说美国,说俄罗斯,说远东。 还有撒哈拉和南极。 “你说啊,大人。” “如果把北极熊带到南极。” “那么它是不是就可以改名字叫南极熊啦。” 樱井小暮雀跃的说着小女生似的天真的话。 源稚女扯了扯嘴角。 “大人……” “大人!” 樱井小暮感觉到源稚女的手从自己手上滑落。 像是秋天树上飘落的叶。 泛黄的,失去生机。 樱井小暮愣住了。 她的全世界好似都在崩塌。 樱井小暮眼中的颜色也跟着灰败下来。 还好,是在樱井小暮的全世界崩溃之前。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 是樱井小暮在电话里听过的声音。 少年人的,横冲直撞。 “在这里么?” “风间琉璃。” 樱井小暮全身一抖。 她回神了。 樱井小暮疯狂的看向四面八方,茫然又急促。 终于她确定巨大撞击声的来源。 那个少年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我来了。” “风间琉璃。” “在这边吗?” “在的!” 樱井小暮嗓子喊得哑了。 她向着路明非的方向伸出手。 “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 “路大人!” “我们在这里!” “请快一点!” 巨大撞击声和少年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樱井小暮自己的声音还在回荡。 回荡在这空旷的世界。 樱井小暮颓然放下手臂,她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所以,刚才那些,都是幻觉么? 樱井小暮一颗心不停往下沉去。 她还握着源稚女的手。 只是这首好冰好硬,让人害怕。 “轰!” 樱井小暮骤然抬起头,立起上半身。 这巨响声,近在咫尺,就在门外。 路明非站在两扇门前,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 那个女人,他记得,是叫樱井小暮吧。 “路大人!” 樱井小暮的声音从左边房间传来。 路明非目光锁定,找到了。 他就要动手。 “请先救一下龙王大人!” “他在对面!” “在另一个房间!” 另一个房间,是右边么? 路明非不曾犹豫,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带走风间琉璃。 一推门,纹丝不动,路明非对此也早有预料,他点燃了黄金瞳,龙血武道激活血统,狂潮般力量在体内汹涌。 于是路明非再推门,这门毫无悬念的洞开。 路明非看向房中。 他瞳孔自动缩小,适应房中光线黯淡的环境,很快,房中景象映入眼中。 风间琉璃靠着墙壁,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路明非一皱眉,上前一步,手指搭在风间琉璃脖颈。 路明非松了口气。 还有搏动,尽管很微弱,但这证明风间琉璃依然还活着。 确认过风间琉璃生死,路明非方才有功夫观察风间琉璃此刻状态,目光扫过风间琉璃暴露在外皮肤,伤口纵横交错,皮肉外翻,血还在流,看得路明非目光一寒。 “王将。” 路明非低声呢喃。 “陆大人!” “是您吗?” “路大人!” 路明非目光落在风间琉璃旁边的洞上。 “是我。” “樱井小暮么?” “嗯!” 樱井小暮大大松了口气。 “太好了。” “这个。” 樱井小暮送过来一只试管。 路明非拾起。 这试管曾开封过,里面液体大约少了四分之一。 “请把这个给龙王大人服下。” “这是什么?” “救龙王大人的药。” 樱井小暮急忙说。 “拜托了!” “大人现在很危险。” “请给大人服下。” 路明非起开试管密封软塞,放在鼻前轻嗅,而后尝了一滴,感觉到血脉在躁动。 是针对龙血的药剂么? 路明非了然,再不迟疑,捏开风间琉璃嘴巴,给他灌下。 “给大人服下了吗?” “这个声音。” “大人已经服下了是不是。” 樱井小暮在墙壁对面急促问着。 “他喝了。” 在听到路明非这句话后,樱井小暮终于放松下来。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本章完) 509 樱井小暮的心意 樱井小暮如释重负。 路明非扣住风间琉璃寸口。 脉搏更强了。 这是药剂在起效。 路明非心下一定。 他把风间琉璃背在背上,看向墙上的洞。 “樱井小暮。” “还能自己走么?” “可以的,大人。” 樱井小暮似乎笑着。 “我的状态很好。” “您带着大人先走吧。” 源稚女眼皮颤抖。 “谁?” 路明非侧过脸。 “是我。” 源稚女微微扬起嘴角,他安心的说。 “路兄啊。” “你来了。” “嗯。” “我来带你走。” 源稚女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可靠的男人啊。” “如果谁能有路兄这样的一个哥哥。” “一定很幸福吧。” 路明非轻拍源稚女的背。 “少说话,留着点力气。” “回去和我下棋。” 源稚女欣然点头,孩子那样向往。 “好呀。” “这次我一定把路兄杀得……片甲不留。” 源稚女咳嗽。 路明非笑了笑。 他往外走。 源稚女不说话了。 他很累,要睡着了。 但不会就此死去。 普通混血种服用进化要后果是堕落为非人的鬼。 源稚女不是。 进化要吊住源稚女一线生机,而今更是等到路明非,生机已从一线,升至九成八。 在出门的刹那。 源稚女忽然慌乱的睁开眼。 他像是迷失在一场深沉的噩梦,现在醒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源稚女前后左右张望。 那神情就像是丢失心爱玩具熊的孩子。 孩子从白天找到黑夜,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公园,找不到玩具熊的他垂着脑袋,风吹起落叶。 但源稚女不是丢失玩具熊的小孩。 因为他连自己为何悲伤也不知道。 “路兄……” 源稚女茫然的说。 路明非停下。 他在源稚女这话里听到恐惧。 埋得很深很深,深到甚至源稚女自己都没发现。 但他确确实实在恐惧。 源稚女浑身一激灵。 心脏跳动像是雷霆。 他想起来了。 源稚女头发几乎都要竖起。 “路兄!” 源稚女颤抖着。 “樱井呢?” “樱井她……” 源稚女差点说不出完整的话。 源稚女舔着干裂的嘴唇。 “樱井她,怎么不在?” “我怎么没听到樱井的声音。” 路明非想起樱井小暮说的,她自己很好。 不对,如果真如樱井小暮所说,那她怎么还没出来? 路明非意识到蹊跷。 他把手放在樱井小暮的门上。 “大人。” 樱井小暮声音响起,近在迟尺。 路明非听出来,原来之前这个女人一直紧贴着门。 她在做什么呢? 倾听源稚女离开的动静,想象着龙王大人就此平安,然后笑么? 可是这样的樱井小暮,为什么不和源稚女一起走呢? “快点走吧,大人。” 樱井小暮温柔的说。 “我有点累。” “让我休息一下。” “很快就追上来啦。” “闭嘴!” 这一瞬源稚女和风间琉璃两个人格似乎重合了。 他们占据同一副躯壳。 这躯壳的主人暴怒的咆孝。 无论是皇还是鬼,都暴怒啦。 因为他预感到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失去。 不,不是这样。 是樱井。 他要失去樱井啦。 源稚女向门伸出手。 这首明明在颤抖,却坚定得好似能推平山岳。 男人这条命啊,如果是为了心爱的人,没了也就没啦。 “女人!” 源稚女愤怒的说。 “你是我的。” “你想做什么!” 源稚女终于碰到门。 他咬牙去推。 路明非配合使劲。 但门纹丝不动。 他们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巨大阻力。 有谁在里面反抗。 这个人当然是樱井小暮。 “你在干什么!女人!” “十分抱歉。” “我得违背大人的命令了。” 源稚女挣扎地还在推门。 路明非微微皱眉。 刚才他也在同时用力,尽管没认真,但混血模式下的自己,寻常力道也不是随便一个混血种就能接下的。 “稍等一下。” 路明非安抚源稚女。 源稚女喘了两口气,收回手。 路明非再度激活龙血,黄金童更为明亮,缓缓收拳,迅捷击出,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立时这门四分五裂。 于是门后那人的模样展现在他们眼前。 樱井小暮惊慌失措,她用手臂挡住脸,踉跄后退,全身颤抖。 源稚女张着嘴巴,已说不出话了。 樱井小暮或许是意识到她的处境,已成事实,无法挽回。 于是樱井小暮把畸变的前肢放下。 钢爪和地面碰撞,溅起火花。 露出樱井小暮覆盖细密鳞片的脸。 “樱……樱井!” 源稚女喃喃。 “你用了……那个……” 樱井小暮如今的状态处在混血种与死侍之间,右手正常,左手已畸变成死侍的爪,坚硬鳞片从皮肤之下冒出,那痛楚就像是一根根针扎破皮肤。 路明非扫视整个房间,目光落在墙壁的洞上。 “你是用那只手挖洞的吧。” 樱井小暮抚摸着自己冰冷非人的左臂。 她笑起来。 “这样丑陋的肢体,也能称之为手,果然,您也是温柔的人呢。” 源稚女无法理解,眼神充满不敢置信。 “樱井!” “你为什么……” 樱井小暮的黄金童转动,也真是奇怪,这双酷似冷血动物的眼睛,在看向源稚女时,竟也升起温暖的神情。 樱井小暮笑得更开心啦。 “大人。” “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为了握到您的手啦!” 樱井小暮俏皮的像是一个国中小女生。 那是对爱情抱有无限美好幻想的年纪。 “我怎么能让大人一个人呢?” 源稚女还是无法理解。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你喝进化要!” 樱井小暮温柔的摇头。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大人。” “别忘啦,我可是龙马。” “进化要的资料我全都看过。” “所以啊。” “我知道服用多少剂量的进化要合适。” “你看吧。” 樱井小暮先后举起畸变左臂和正常右臂,展示给源稚女看。 “很完美吧。” “剂量刚刚好。” “不多也不少。” “我能用这个挖洞。” 樱井小暮张合左臂,利爪碰撞,上面还有零星尘土。 “然后用这只正常的手触碰您。” 她把右手举到眼前,忽的不好意思的笑。 樱井小暮看到右手上也开始长出鳞片。 “哎呀呀,失误失误。” “大人您就当什么也没发现吧。” “好不好好不好。” 樱井小暮长叹出一口气。 她靠着墙,仰头望着天花板。 “说起来,极乐馆的质量也太好了吧。” “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挖通。” “真是累死了。” “其实最开始我也想过用其他办法的。”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实在没办法了,谁又愿意变成怪物呢?” “但是啊。” 樱井小暮又叹气了。 “我们的对手是王将啊。” “他怎么可能不把一切都纳入计算。”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合适的工具。” “我能找到的,只有一瓶进化要。” “所以,王将的意思很明白了不是么?” “想让大人活下去,就得给大人服下进化要。” “而想让大人服下进化要,我就得先变成怪物,才能挖洞。” 樱井小暮看向源稚女。 “大人,您应该能理解吧。” “这就是王将。” “那个玩弄人心的男人啊。” 源稚女大口大口喘气。 他艰难的向着樱井小暮伸出手。 “笨蛋!”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为什么一定要挖洞!” “握手什么的,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樱井小暮露出郑重的神色,缓缓点头。 “非常重要。” “大人,或许您不能理解吧。” “对于像我这样卑微的人来说。” “能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握着大人的手。” “用我卑贱的身体,给与大人少许温暖和慰藉。” “我啊,大概就能这样笑着死去了吧。” 源稚女摇着头。 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划过路明非的脸庞。 路明非嗅到名为绝望的味道。 源稚女好悲伤。 “愚蠢,愚蠢,愚蠢……” 源稚女不停重复。 进化要给与的生命力并非无限,源稚女清醒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大人啊。” 樱井小暮叹息。 “我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女人。” 她看向路明非,恭敬点头。 “很抱歉,我这样子也没办法鞠躬,真是失礼了。” “以后,我家大人就多多麻烦您啦。”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有时候会很莽撞。” “希望您能多担待些。” “哦,还有。” “我家大人喜欢香水……” “停。” 路明非说。 他的声音很威严,樱井小暮不由自主闭上嘴巴。 路明非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这是在寻找。 路明非微微皱眉。 樱井小暮叹息。 “该说不愧是s级么?” “果然是没办法瞒过您呀。” 樱井小暮往旁边挪动。 于是露出其身后闪烁的倒计时。 红光的数字跳动着。 07:23:78 路明非和源稚女看向倒计时。 樱井小暮也低头看了眼。 “哦。” “还有七分钟啊。” 她的语气就像是说还有七分钟就要下课了那样。 樱井小暮看向路明非。 “所以了。” “请带着大人走吧。” “还有七分钟,这里就要爆炸啦。” 樱井小暮合拢手掌,然后放开。 同时嘴巴发出砰的一声配音。 樱井小暮笑起来。 “就像是这样。” “整个极乐馆就被炸到天上去啦。” 源稚女瞪大眼睛,好半天,方才急促的呼吸。 从刚才看到倒计时开始,源稚女就一直屏住呼吸,那个装置太眼熟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是定时炸弹。 “樱井!” “跟我们一起走!” “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想死吗!” “我不允许!” “你听到没有!” “我不允许!” “真的是很抱歉啊,大人。” 樱井小暮眯着眼笑。 搞不懂,如今这万千鳞片钻出皮肤,有若临池酷刑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一直在支撑着,叫樱井小暮还能笑得出来。 “之前我也说过了吧。” “这次啊。” “我得违背大人您的意志啦。” 源稚女想说话,但说不了了,他只能趴在路明非背上,急促喘气。 “你刚才说,你快死了。” 路明非看着樱井小暮。 “是因为那个吧。” 樱井小暮点头。 “什么都瞒不过s级呢。” “让我想想。” “该怎么说呢。” 樱井小暮歪着头,双眼一亮。 “有了!” 樱井小暮开心的说。 “从一开始,我和大人之间,就只能活一个。” “这是王将的布置。” “就在这下面啊。” 樱井小暮敲了敲地板。 “都是炸弹。” “从极乐馆建立之初就埋好啦。” “大概最开始是给蛇岐八家准备的吧。” “极乐馆本就是勐鬼众放在明面上的诱饵,从极乐馆开门接客的那天起,就已然做好有朝一日崩塌的准备。” “所以啊,如果崩塌那天能拉上蛇岐八家的家伙们一起,到时候就算去走黄泉路,也不会孤单吧。” 说到这里,樱井小暮摇摇头。 “但很可惜哦。” “没想到极乐馆的炸弹,最后是留给了我们自己。” 樱井小暮叹息。 “我和大人的房间都安装了生命探测装置。” “一旦有人离开房间,炸弹倒计时就会开始启动。” “倒计时十分钟。” “但这是在只有一人离开房间的情况下。” “如果两个人都离开房间,倒计时会立刻归零。” “到时候炸弹会把整座极乐馆归于废墟。” 樱井小暮想了想。 “那一定是很美的烟花吧。” 她眯着眼笑。 “相信我,地下所有的炸弹引爆,就算以您s及的尊贵血统,也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拆除生命探测装置也行不通。” “任何对炸弹引爆系统的影响,都会致使它立刻引爆。” “对啦,还有一个办法。” 樱井小暮敲敲脑袋,那动作像是在说我好笨啊,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如果s级可以在一瞬间带着我和大人离开极乐馆,远离爆炸范围,那么就能什么事也没有啦。” “这种事的话,听说犬山家的家主大人有掀起狂风的疾速。” “很可惜,王将做过实验,就算是犬山家主的疾速,也无法做到一瞬间远离。” 510 食尸鬼的法则 “这么说来。” “或许也只有s级您的校长先生了吧。” “玩弄时间的言灵,那位传奇的话,或许能在一瞬间带我们离开,在时间的领域里行走,连爆炸的气浪也追不上。” “所以。” “身为那位传奇得意门生的您,做得到吗?” 樱井小暮看着路明非。 那双笑着的眼中,似乎深深藏着一抹希望。 源稚女也勉强支撑起身体,希冀的看向路明非。 在两双目光注视下,路明非坦然摇头。 “我做不到。” 源稚女好不容易亮起的眼神,一下子暗澹了。 他整个人颓然瘫软在路明非背上。 像是一条抽去浑身骨头的蛇。 这种无力感,有多少年……有多少年没体验过了。 源稚女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又要沉入深沉的噩梦了。 鹿娶神社,年轻巫女,荒废的学校,正义的哥哥和邪恶的我。 真难过啊。 樱井小暮还是笑着。 只是那双眼底深处的期望消失了。 她向路明非点头。 “很抱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给您添了很多困扰吧。” “真是不好意思。” 樱井小暮其实是一个习惯于为他人着想的女孩吧。 到这种时候了,路明非说做不到,樱井小暮没有丝毫埋怨,竟是在反过来安慰对方。 可明明快死的人是她啊。 源稚女喃喃着。 “愚蠢的女人。” 确实,真的很愚蠢。 樱井小暮低头看一眼倒计时。 05:11:82 “哎呀,时间不多了。” “五分钟的话,如果是s级您,肯定可以带着大人离开吧。” 樱井小暮松了口气。 “真好。” “不过,大人,后面的路也得小心。” “王将不可能简单的放任你们离开。” “我能想到的,前面肯定还有很多危险。” “大人务必小心。” 说着说着,樱井小暮想起什么,她愣了下,笑起来。 “真是的。” “我到底都在说什么啊。” “您可是s级。” “连青铜与火的皇帝都死在您手里。” “王将怎么可能对您造成威胁。” 樱井小暮摇着头。 “快点走吧。” “大人。” 樱井小暮这时候是对源稚女说了。 “很抱歉。” “以后不能一直陪着您啦。” “再找一个女人吧。” “我知道的。” “像您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缺少女人的。” “够了么?” 樱井小暮张张口。 她看向路明非。 刚才那句话是路明非说的。 “这样”说下去没完没了了。 “你够了么?” 樱井小暮自嘲的笑。 她看一眼所剩不多的倒计时。 “也是。” “时间不多了。” “大人您也该离开了。” “是我的错。” “我说太多了。” “我是个啰嗦的女人啊。” 樱井小暮叹息。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没想到,快死的时候,我会有这么多的话。” “怎么说也说不完。” “好想全部说给大人听。” “所以,我其实是一个怕死的人吧。” 樱井小暮想了想,然后点头。 “对啊,我就是一个怕死的人。” “好害怕。” 樱井小暮抱住自己。 “好害怕以后都见不到大人啦。” 樱井小暮笑着,流下泪来。 路明非在她面前伸出手。 “太小声了。” “他听不到。” 樱井小暮惊愕抬头,看到路明非平静的脸。 这脸上神情是那样叫人安心。 好似天塌地陷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 这个人也会满不在乎的来一句。 “我在呢。,” 这就是,卡塞尔的s级么? 源稚女昏迷了。 路明非向樱井小暮伸出手。 他说。 “我带你走。” “有什么想说的,等到了安全地方,你再讲给这家伙听。” 樱井小暮流下泪来。 她下意识想把手放在路明非的手上。 但缩回去了。 樱井小暮疯狂往后退。 “请不要这样!” “请不要这样!” 樱井小暮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您看,我都是怪物了。” “就算出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时间不多了。” “请带着大人走吧。” 路明非认真的看着樱井小暮,不曾把手收回。 “你忘了么?” “逆转死侍化,对我来说不难。” “既然你是这家伙的副手。” “应该也知道前阵子的事吧。” “所以,不要怕。” “没什么怪物不怪物的。” “交给我就好。” 樱井小暮渐渐停止颤抖。 她悄悄瞄着路明非。 樱井小暮想起来了。 确实,前阵子路明非和风魔家的战争,勐鬼众在其中提供了相当多的情报支援,作为三号人物龙马的她,甚至许多情报都是直接出自樱井小暮之手。 所以,樱井小暮也清楚,路明非不是安慰,他真的有逆转死侍化的技术。 “可是……” 樱井小暮声音变了,死侍化改变她的喉咙,曾经的娇媚婉转,如今却粗粝得好似含了一把沙子。 “炸弹。” 樱井小暮犹豫的说。 “如果我也走的话。” 炸弹会立刻引爆。“” “我们都会死。” “没有人能活下来。” “哦,你说这个。” 路明非脚放在倒计时上。 03:28:90 樱井小暮童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不!” “不不不!” 樱井小暮慌得手足无措,该往哪里摆也不知道。 “千万不能踩下去!” “大人!” “请冷静!“ “任何装置受到影响,炸弹都会立刻引爆!” “您一定……” “樱井!” 源稚女不知何时睁开眼。 “闭嘴!” 樱井小暮不说话了。 “请放我下来,路兄。” ‘’多谢。 源稚女勉强的站在地上。 他努力让自己站得直一些。 明明只是源稚女,懦弱无能的男孩,并非那极恶之鬼。 但源稚女此刻表现而出的坚强,就算风间琉璃见了,也大概会收起冷笑吧。 】 樱井。“” “我在的,大人。” 源稚女缓缓迈步。 他真的到了穷途末路。 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奇迹。 这是精神统御躯体而出的奇迹。 源稚女的样子有些狼狈。 但无论是谁见了此时此刻的他,都会肃然起敬。 得发自内心的承认。 这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啦。 樱井小暮跪坐于地。 他深深低头。 樱井小暮害怕让龙王大人看到此刻丑陋的自己。 心跳得好快好快。 然后差点停了。 源稚女站在她面前。 “樱井!” 源稚女说。 “抬头。” “是!” 身体先于意识给出反应。 果然,只要是面对龙王大人,无论他是源稚女还是风间琉璃,只要是面对龙王大人,樱井小暮就怎样也没法反抗。 服从这个男人,是樱井小暮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她把头抬起。 于是那张密布鳞片的脸也呈现在源稚女眼前。 樱井小暮像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就好像见到阳光的吸血鬼。 樱井小暮怎么能够容许,容许如此丑陋的自己出现在大人眼前。 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樱井小暮悲鸣。 她下意识低头。 在她低头前。 源稚女叫她。 “樱井!” “是!” “抬起头!” 樱井小暮咬着嘴唇。 “可是……可是我……” 源稚女脸上的坚冰融化了。 他的笑好温柔。 源稚女温柔的对樱井小暮说。 “你在担心什么呢,樱井。” “别忘了。” “我们是鬼啊。” “身为鬼的我们,在冰冷漆黑的长夜相拥取暖。” “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泪水不争气的从樱井小暮眼眶涌出。 “来,抬起头。” 她听到大人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樱井小暮把头抬起。 源稚女抚去樱井小暮眼角的泪。 而后手指抚过樱井小暮脸上坚硬冰冷的鳞。 很粗糙,边缘锋利,比起生物,这更像是战争用的盔甲。 樱井小暮紧紧抿唇。 源稚女笑容温柔。 “很好看哦。” “没有的事。” “我说,很好看。” “怎么,连我说的话也要反驳么?” “不敢。” 食指抚过下颌弧线,源稚女将之挑起。 “樱井。” “在的,大人。” “最后一分钟了。” 源稚女似乎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现在的话,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吧。” 樱井小暮沉默着,眼中满是悲伤。 “别摆出这副神情啊,樱井。” “还没死呢。” ‘’我知道了,大人。 源稚女笑着。 ·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 “要相信路兄。” “如果是路兄的话,他答应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所以。” 源稚女凝望着樱井小暮的眼。 “路兄。” “可以请你回答。” “我们会死吗?” 看着某个角落的路明非收回视线。 想也不用想。 路明非理所应当的说。 “当然不会。” 闻言,樱井小暮下意识脱口而出。 “可是您之前……” “哦,那个啊。” 路明非无所谓的样子。 “你当时问我能不能跑掉对吧。” “跑掉是做不到。” “但只是炸弹而已,杀不死我。” 樱井小暮不解。 “您或许不清楚,王将在下面埋了多少炸弹。”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有人能在这场爆炸里幸存的。” “绝对没有。” 路明非摆摆手。 “再多的炸弹,又如何。” “所谓爆炸啊。” “不就是火焰么?” “不就是……火焰……” 樱井小暮喃喃。 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灵光一闪而逝,很可惜,没能抓住。 距此极其遥远的地下研究所。 樱井小暮说极乐馆的建筑强度很高,但与这里比较还是相形见绌,哪怕核弹爆炸,藏在研究所内的人,只要关紧大门,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将端着红酒杯,欣赏着屏幕里正在上演的大戏。 “这就是正义么?” “啊哈,s级。” “看起来你和那孩子会是很不错的朋友呢。” “正义的伙伴什么的。” 王将嬉笑着饮酒。 “但是,真可惜。” “只有半分钟了。” “这场大戏也只能,到此为止啦。”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王将惋惜的说。 “谁叫你拒绝了我的邀请呢?” “明明给我当狗就能活下去的。” “真是愚蠢啊。” “活下去有什么不好?” “果然,年轻人就是不明白。” “只有活到最后的人。” “才是胜利者。” 王将对着一面屏幕举杯。 那是两分钟前的画面。 屏幕里的少年直直望着摄像头。 便好似与摄像头之外的王将对视。 原来路明非早已发现在了隐藏在房间内的摄像头。 王将抿了酒,放下面具。 食指轻轻敲着膝盖。 王将哼着柴可夫斯基的曲调,在心里默数倒计时。 他太开心了。 s级啊,很有可能是比昂热更强大的屠龙者。 虽然梆子无法起效,推翻路明非是零号的猜测。 但没关系。 王将不在意路明非是谁。 就像他不在意邦达列夫和那群自称神裔的家伙一样。 被利用什么的,在这个强者为尊赢家通吃的世界,不是很正常么? 王将甚至,以此为荣。 在他看来,自己能被人利用,这很好,说明他有被利用的价值。 至于最后,当王将篡夺白王的座,在这无神的世界加冕为王。 王将很期待那些企图利用自己的人,那些神裔,会是什么表情。 王将太兴奋了。 他喃喃自语,碎碎念,怎样也停不下来。 或许是长年伪装,过度压抑了王将人格,使之扭曲。 王将有强烈的表演欲。 很多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歌舞剧演员。 甚至无人时,也会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王将已经兴奋的坐不住啦。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 王将度秒如年。 这最后半分钟太漫长了。 折磨得王将要发疯。 他挠着耳朵,跳着脚,像是小丑,像是猴子。 王将迫不及待想去品尝源稚女和路明非的尸体。 他都计划好啦! 爆炸后,王将会立刻赶往现场,在废墟里挖出源稚女和路明非的残骸,他相信,以皇血和s级的血统,爆炸会杀死他们,但不可能尸骨无存。 甚至王将还期待着两副完整骨架。 这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王将的见识不比任何人小,他曾见过真正的龙,那是何等伟大的造物,皇血和s级作为最是接近纯血的混血种,他们的每根骨头都是宝藏。 王将忍不住想去吸吮源稚女和路明非的骨架,哼着歌,榨取出这骨里最后一点价值。 更新时间推迟。 更新时间推迟,晚上十一点更新。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更新时间推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1 逃离极乐馆 “啊!” 王将抱着·自己,兴奋到全身颤抖。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s级啊! 既然你不肯当我的狗。 就去死吧。 用你的尸体,为我铺平通往王座的阶梯。 终于,时间到了。 无尽的光与热。 监控画面依次熄灭。 这是安装在极乐馆的摄像头在爆炸中摧毁。 王将陶醉的望着这一幕。 “啊。” “看啊。” 王将感动的咬着手指。 “多美。” 泪水在王将眼眶里打着转。 他想为此写一首十四行诗了。 忽然,一张屏幕牢牢吸引王将目光。 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了。 王将一动不动。 泪水一扫而空。 冰冷,残忍,以及不敢置信。 这些情绪充斥王将双眸。 下一秒,王将疯了似的扑向屏幕。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王将整个人趴在屏幕上,黄金童暴睁,喃喃自语。 “这绝对……不可能!”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调。 定时炸弹倒计时。 00:51:73 “听到了么,樱井。” “路兄说了,我们不会死。” 源稚女笑着。 “那么,接下来。” “我们只需要好好的相信着路兄就可以啦。” 樱井小暮努力笑起来。 泪水还挂在她的眼角。 “嗯!” 樱井小暮点头。 “我会好好的相信着路大人的。” 源稚女眯起眼。 “乖孩子。” 定时炸弹倒计时。 00:11:20 “樱井。” “是,大人!” “最后十秒啦。” “害怕么?” “不怕的,大人。” 00:03:81 “樱井。” “是,大人。” “抱紧我。” 樱井小暮不曾有丝毫犹豫。 她起身,张臂,环住源稚女。 “大人!” 樱井小暮在源稚女的耳畔说话。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 全部都淹没在毁灭世界的爆炸里了。 定时炸弹倒计时。 00:00:00 不是轰的一声。 甚至没有声音。 所谓大音吸声,在所有炸弹引爆的此刻,人类的耳朵已无法承受。 无尽的光与热。 源稚女和樱井小暮在这无尽光与热的世界里相拥。 下一秒或许死或许生。 对于两人却已不再重要。 他们在末日来临时相拥。 一瞬间就是永恒。 “大人。” 樱井小暮说。 我一直都,喜欢着您啊。 路明非挠挠头,咳了咳。 “总觉得我好多余?” 这句话他自言自语,但周围太过安静,于是源稚女和樱井小暮都给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这才惊醒。 源稚女和樱井小暮看着彼此。 他们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后源稚女笑起来。 “看,我说的。” “只要相信路兄就好了。” “没错吧。” “嗯!” 樱井小暮只剩下点头的力气了。 他们周围是无尽的光与热。 甚至这光与热也将两人浸透。 无需怀疑炸弹的确引爆,也的确将两人笼罩。 但却无法对两人造成丝毫伤害。 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却无法点燃哪怕一根发丝。 神一样的权能啊。 源稚女环顾四望,目光充满赞叹。 最后他看向路明非。 与路明非那一双灼热好似有熔岩流淌的双眸对视。 混血种的黄金童也是不同的。 尤其是血统高贵的个体。 源稚生和风间琉璃,两位站在白王血裔顶端的皇血,当他们全力施展能力,黄金童便好似盛开一朵曼陀罗,缓缓旋转,美丽且致命。 此刻路明非眼底的熔岩,无需任何炼金和龙族谱系学识,只要你也是混血种,就能明了,这双黄金童,属于青铜与火。 原来路兄是青铜与火一系的么? 这样的念头划过源稚女脑海,但他总归觉得有哪里不对。 卡塞尔s级的资料是全世界混血种的热点,没有人不关注路明非,特别是言灵,公开信息里s级的言灵是无,理所当然不会有人相信,这可是s级,怎么可能没有言灵。 如今看来s级的言灵属于青铜与火一域,却是从未出现在言灵周期表之上,也就是说,过去的混血种从未目击过这一言灵,以至于不曾留下哪怕一页纸的书面记录。 源稚女张开手,感觉着爆炸气浪吹过手掌,便如同春日温暖的风。 高温无效化么? 源稚女想。 有这样的言灵,是不是可以去太阳表面行走了? 路明非对房间角落笑了笑。 这是最后一个摄像头。 想来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王将,应该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了吧。 路明非按了按眉心。 青铜与火的权柄,这负担还真不小。 不过,光与热也只是爆炸最初阶段。 而后还有。 地面塌陷,碎石倾斜,轰隆隆,好似山崩地裂。 路明非纵身跃起,一脚踢飞砸向三人的巨石。 巨石上黄泉浮世绘的浮凋残破不堪,在路明非这一脚下,四分五裂。 “走!” 樱井小暮搀扶源稚女起身。 “得罪。” 路明非击晕樱井小暮,在其头顶连点数下,樱井小暮黄金童逐渐暗澹,全身鳞片无力张合,蔓延生长的趋势顿时一缓。 源稚女咬牙,接住樱井小暮,踉跄一步。 路明非没问是否需要帮助。 他只是在前开路。 “别落下了。” “好。” 源稚女乖巧的笑,这模样哪里还有极恶之鬼的风采。 如果是以前的源稚女,搞不好已经放弃了吧。 但现在的他。 源稚女死死抱着樱井小暮,紧跟住路明非。 不能把什么事都交给……另一个我啊。 以前有事就想着找哥哥。 后来有事就推给另一个我。 源稚女啊源稚女。 你多少也应该承担起……属于你的责任了吧! 某种坚定的神采出现在源稚女眼中。 再天真的孩子,也得离开哥哥的庇护,自己长大。 源稚女看着前方,世界末日一样的地狱,那个背影,是哥哥么?是另一个我么? 恍忽的眼神恢复清醒。 原来是路兄啊。 源稚女笑了笑。 抱着樱井小暮的手更紧了些。 有这样一个瞬间,源稚女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山里的学校组织运动会,源稚生报了三千米,源稚女羡慕的想着哥哥真是厉害啊,三千米呢,换他来的话一定会死掉吧。 但他可是源稚生的弟弟,不能给哥哥丢脸。 于是源稚女报了一千米。 果然,我真的很差劲。 只是一千米就快死了。 那时候哥哥每天和他一起特训。 兄弟俩在傍晚的操场一圈圈跑。 源稚女总是跑不了几圈就累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满脑子都是放弃好啦,直接躺下来吧,多舒服啊。 这时候哥哥就会在旁边对他大喊。 “加油!稚女!” “不能放弃!” “想一想你的目标!” “想一想你的坚持!” “你也不想品尝失败的味道吧!” “那就跑起来!” “继续跑起来!” 那样喊着的哥哥,真是帅气啊。 源稚女知道,他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哥哥有野心,他想成为人上人,想去到东京最高点,想把这座城踩在脚下。 哥哥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描述未来出人头地的生活。 哥哥对胜利有着固执的追求。 所以他可以毫无障碍的喊出“坚持”这样的话。 因为他的坚持就是胜利,就是出人头地,就是未来登顶东京的野心。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的哥哥,真是帅气。 但是啊,哥哥。 我不是。 当时累到虚脱甚至想着“就这样去死也没什么不好”的源稚女,在心里回答着源稚生。 我不是啊 我没有野心。 我不渴望胜利。 我也不知道我能坚持什么。 我只是……想跟在哥哥身边。 这样就好啦。 源稚女报一千米,不是他想拿冠军,只是因为哥哥报了三千米,他也要报。 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 极乐馆倒塌,风间琉璃切换成源稚女,他不再是勐鬼众的龙王,回到当年跟在哥哥身后亦步亦趋的男孩。 源稚女仿佛再一次看到当年傍晚燃烧的夕阳。 哥哥在喊。 “想一想你的坚持啊!稚女!” 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也是有坚持的。 源稚女狼狈的抱着樱井小暮,样子并不好看,尤其是在有一个于前方开路的路明非对比下,路明非剑山开山无物可挡,颇有几分舍我其谁的霸道,而他源稚女,只是抱着一个女人,走路明非走过的路,却还是这般狼狈。 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这个男人是在拼命。 再狼狈也不能掩盖源稚女的精神。 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哥哥,我啊。 我的坚持。 源稚女抱着樱井小暮,抱得这般紧,以至于对方身上的鳞片割开他的皮肤,血流不止。 我的坚持啊。 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女人,活下去! 源稚女在心里呐喊。 无论如何,我也要做到。 一束光出现在眼前。 源稚女失去焦点的双眼,勐地爆发出光彩。 他温柔的抚摸樱井小暮脸庞。 樱井啊,我们……就要出去啦! 源稚女想这么说,很可惜,现在的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踉跄一步。 终于,迈出极乐馆。 路明非扶助源稚女。 “路……路兄。” 源稚女干裂的双唇开合,这句话甚至都算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微弱气流。 “我知道。” 路明非拍着源稚女肩膀。 “来。” 路明非握了握源稚女手臂。 “抱好你的女人。” 源稚女微微点头。 此时他们站在崩塌的极乐馆前。 火焰腾空,黑烟滚滚而起。 “你们是勐鬼众的龙王和龙马。” “被王将背叛。” “以后有什么打算。”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说了许久,无人回应,他转头,无奈的笑。 源稚女虽是站着,却已经闭上双眼。 “站着也能睡着么?” 路明非目光转向源稚女怀里的樱井小暮。 “没放手,不错。” 忽的,路明非嘴角的笑一敛。 等等,我要怎么回高天原? 不远处是一辆汽车残骸,路明非依稀认出,这辆正是载他来此的车。 既然司机是王将,以那家伙的作风,肯定不会给路明非留下这么明显的逃生手段。 就算这辆车还在,也不能保证上面没动手脚,王将能在极乐馆埋炸弹,更别说是一辆车了。 话说回来了,就算路明非找到车,他也不会开啊。 难道我要带着他们一路跑回东京? 路明非深沉的望向道路远方。 一辆钢铁巨兽碾压而来。 当真是碾压,路面甚至都要发出哀鸣。 路明非目光一凝。 这是……装甲车。 他在书上看到过。 王将的人么? 路明非催动龙血武道,黄金童闪烁,就要前冲。 装甲车一个漂移,车门打开,一双标志性的大长腿迈下车来。 黑丝配高跟,都说女人鞋跟高度与她们的气场有正比,鞋跟越高越是自信,按照这一理论,这人的气场母庸置疑是女王级别的,至高无上。 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高举双手笑容讨好,大呼着“自己人自己人”“不要开枪”之类的话,出现在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的黄金童熄灭了。 “酒德麻衣?” 气质介于女王和良民之间的忍者小姐一个劲点头。 看到自家少爷酒德麻衣内心就升起万千感慨。 泪花都在眼眶打转。 最后万千情绪汇成一句话来。 “救命啊少爷!” 路明非抿了抿嘴。 “救命?” 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酒德麻衣面色一变,转头去望。 “来不及!” “他们要来了!” 酒德麻衣跳上装甲车,一矮身,然后扛着火箭筒对准后方。 “少爷,快上车,我们路上说!” 路明非:…… 事实上他的反应丝毫不比酒德麻衣来得慢。 在酒德麻衣跳上车前,路明非已经发现,远处轰隆而来的巨大动静。 不一会,他们露出真容。 那是成排的装甲车,钢铁巨兽在日头下闪着寒芒,武装摩托穿插其中,上面的家伙兴奋的挥舞太刀。 空气中仿佛飘着硝烟味,杀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 路明非一转眼就把源稚女和樱井小暮扔上装甲车。 这功夫酒德麻衣已经来了一发。 火箭筒在敌方装甲集群间爆炸。 酒德麻衣看也不看,好似柔韧无骨的蛇,在狭窄的车内空间也移动自如,只一眨眼就从后座到了驾驶座。 握上方向盘,狠踩油门,装甲车启动,路明非感觉到强烈的推背感,他倒好,源稚女和樱井小暮却滚作一团。 “稍微改装了一下。” 酒德麻衣撇嘴,似乎还是不满意。 512 会和酒德麻衣 装甲车轰鸣着前冲,一个甩头,急停,方寸间完成转向。 路明非巍然不动。 滚在一起的源稚女和樱井小暮一会撞左边车门,一会撞右边车门。 看着都疼。 “不愧是少爷,厉害厉害!” 酒德麻衣双手抱拳。 路明非:…… 那个你在开车啊! 在装甲车冲出道路之前,酒德麻衣重新握上方向盘,低喝一声,强行把正车头。 砰砰声连续响起。 路明非侧头一看,后视镜上镶着一枚黄铜子弹。 “这群疯子!” 刚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的酒德麻衣愤怒拍打方向盘。 “比起他们。” 路明非虚心请问。 “我倒是更好奇你做了什么?” “挖了他们老大祖坟吗?” “没有没有。” 酒德麻衣豪爽摆手。 “也就是炸了勐鬼众一个秘密基地啦。”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哦,这么说,他们是勐鬼众的人。” 酒德麻衣点着头。 她踩刹车,点油门,控制方向盘,装甲车以方程式的姿态漂亮过弯。 好不容易拉近少许距离的追兵,一下子又被拉开。 “说起来,这个小鬼是怎么回事?” 酒德麻衣瞥一眼半张脸贴在玻璃上的源稚女。 “不是皇血么,几天不见这么差劲啦?” “我也很奇怪。” 路明非想着。 “我看到风间琉璃时他就这样了。” “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 “找不到我认识的那个风间琉璃的丝毫影子。” “说到这个。” 酒德麻衣喷云吐雾,若有所思。 “少爷你听说过梆子么?” 这话刚出口酒德麻衣便摇头。 她想起来了,自家少爷失忆来着,以前的路明非知不知道梆子尚且两说,更别说是现在这个失忆后的少爷了。 “听说过。” 路明非作回忆状。 “那个王将,我看他用过。” “好像是一种乐器吧。” 酒德麻衣稍微整理一下表情。 “嗯。” “这是一种原始部落的乐器,他们的巫用梆子声制造幻觉,”沟通神灵。 “我在勐鬼众的秘密基地里看到过这方面的研究资料。” “上面显示脑桥区域发生病变的人对梆子生特别敏感。” 说到这里酒德麻衣看了眼路明非。 “少爷你看王将用过么?” “他好像以为梆子声能对我起效。” 路明非摇头。 “莫名其妙。” 路明非当然会觉得莫名其妙,武道是对自身潜能的挖掘,凡是踏上这条路的人,都会逐步掌控自身躯体,乃至入微,若路明非当真有先天的脑桥区域病变,在其修行武道的过程中,也会自然而然痊愈。 更别说路明非有没有脑桥病变也是有待商榷了。 念头一闪,风间琉璃的两种状态,以及酒德麻衣说的梆子声,结合两者联想,路明非豁然开朗。 “你是说风间琉璃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的脑桥有病变,王将对他用了梆子声。” “很有可能!” 酒德麻衣用力点头。 “那么,我们只需要找到梆子,就能”帮助风间琉璃切换回来了。 “或许没那么简单,梆子声的频率,音色具体要求,这些可能都会影响到最后效果。” “而且。” 酒德麻衣瞥了眼风间琉璃。 “这小鬼自己想不想,也是问题。” 一语点醒梦中人,路明非恍然,他认识的是风间琉璃,如今这个有些自卑的样子显然不是风间琉璃,两个人格挤在一具躯壳里,最后的决定还是得他们自己来下。 “不说这个小鬼了。” “少爷,你猜猜,我在勐鬼众基地里发现了什么!” 酒德麻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王将其实是赫尔左格。” 酒德麻衣噎了下,有些郁闷。 “少爷你怎么知道!” “王将自己跟我说的。” 酒德麻衣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我知道少爷神通广大,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我能理解。” “只是下次啊,少爷不想说或者不方便说,可以不说的。” 路明非无奈的笑了一下。 被误会了啊,但他能怎么办,真的是王将说的,不过被误会也很正常吧,想一想的话,如果换成自己,好不容易窃取到的隐秘,然后发现大反派亲口告诉了自己盟友,先不说信不信吧,这样就显得自己很傻。 “不过赫尔左格”肯定没说那艘科考船吧。 “在日本海神秘沉默的科考船。” “怎么了?” “蛇岐八家的岩流研究所在科考船沉默附近海域,监听到巨大心跳。” 路明非好似想到什么。 “你是说……” 酒德麻衣点头。 “龙。” “消息可靠么?” “勐鬼众的消息,藏得可严啦,但再严也瞒不过我,少爷放心,用远东的话说,走空门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 酒德麻衣骄傲的说。 喂喂喂这可是走空门啊先收收你的骄傲行不行。 路明非压下吐槽的冲动。 装甲车在枪林弹雨中奔驰。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谈笑风生。 黄铜子弹好似长了眼睛,统统绕开装甲车,最多也不过击中后视镜。 路明非的黄金童好似熔岩流淌。 酒德麻衣游刃有余的控制方向盘,舒服的抽烟。 虽然只是第二次,但不得不说,能和少爷一起行动真是太棒了,给人一种放开手脚大闹一场的感觉,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人在后面兜底,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这个人挡着,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少爷真是一个让人安心的男人啊。 酒德麻衣不由自主的感慨。 “我说。” “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没个解决方案。” 路明非问她。 这问题问的,酒德麻衣都要笑啦。 “少爷,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酒德麻衣笑得花枝乱颤。 燃烧黄金童的路明非松了口气。 看起来咱们的忍者小姐还是挺值得依靠的嘛。 果然,接下来他就听到酒德麻衣这样说。 “当然有解决方案啦。” 路明非一边揉眉心,一边笑着点头。 连续使用言灵,频次多时间长,饶是路明非,精神上的压力也很是庞大。 阵阵疲倦如海潮袭来。 路明非很想闭眼休息。 不过,无妨。 这不,还有可靠的忍者小姐在啊。 路明非准备听听酒德麻衣的解决方案。 搞不好是调集大批人马跟勐鬼众做过一场。 现场版的热武器战争么? 说实话对路明非这个来自九州的老古董,热武器战争什么的的确很吸引人。 于是路明非就笑着听到酒德麻衣说。 “这不是还有少爷您嘛!” 路明非:…… 一时间车内落针可闻。 这寂静可真是叫人尴尬啊哈哈哈。 酒德麻衣和路明非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敛去。 长久的寂静后。 他们缓缓转头看向彼此。 “有我在?” “有什么问题吗?” 路明非深呼吸。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那里,对,就那里!” “原来有一片房子叫极乐馆,现在没啦。” “王将炸的。” 路明非指着来时的方向。 “我带着两个人从那样的爆炸里走出来!” “言灵开了一路。” “我很累的好不好!” “你还要我解决他们!” 路明非指着装甲车和武装摩托。 直升机轰隆隆的飞来。 路明非面无表情。 “还有这个。” “玩不起就别玩啊!” 酒德麻衣愤怒的竖起中指。 一颗子弹擦着车顶飞过。 酒德麻衣缩了缩脖子。 “少爷怎么回事!” “子弹怎么越来越近了!” “你问我我问谁!” 路明非也是头大。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子弹的控制力在下降。 勐鬼众不是傻子,用了这么多子弹,收效甚微,他们也看出来普通子弹没什么用,于是换了各种各样的,最后发现汞弹效果最好。 所谓汞弹,也即参入水银的子弹。 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三架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偶尔俯冲,一阵扫射。 他们就像是暴风雨之夜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有可能倾覆。 “想点办法啊少爷!” 酒德麻衣甩掉高跟鞋,狠踩油门。 直升机又一次俯冲然后拉升。 两人齐齐低头。 在直升机拉升后酒德麻衣怒不可遏,拍打方向盘。 “少爷,这是挑衅!” “他们看不起你!” “这能忍么!” “显然不能啊!” “实话说我已经看不下去啦!” 酒德麻衣眼中好似燃着一团火,坚定的看着路明非。 “所以,上吧少爷!” “给他们点好看的瞧瞧!” 路明非维持言灵。 青铜与火的权柄在他手里,一会防御火焰,一会防御金属,可说是物尽其用了。 “你要我怎么做?” “简单,把那几个玩意拉下来!” 路明非看了眼直升机。 “太高了,拉不到。” “那等他俯冲的时候来下狠的。” “当心砸我们车上啊。” 越来越多的子弹击中装甲车。 偶尔还有火箭筒轰来。 酒德麻衣双手操控方向盘,竭尽全力做着各种机动。 源稚女和樱井小暮撞得青一块紫一块。 “呼。”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 “给我争取点时间。” “多久?” “三分钟。” “包在我身上!” 话音刚落,路明非熄灭黄金童,把眼闭上。 顿时无边压力向酒德麻衣袭来。 没了路明非牵制,追兵放开手脚,无数子弹雨点般射来,本来也已拉开的一段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 “这群疯狗!” 酒德麻衣点燃黄金童。 虽然她的言灵不适合此时情景,但激活血统后的身体素质还是很有用的,无论力量速度还是神经反应,任何一点的增幅都弥足珍贵。 但追兵实力太强了。 只靠酒德麻衣还是难以为继。 毕竟驾驶只是酒德麻衣诸多技能之一,她主要精通还是暗杀潜行。 副驾驶上路明非还是双眼紧闭,酒德麻衣瞥上一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少爷在做什么! 这种恐怖的感觉。 酒德麻衣有些口干舌燥。 她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说起来,要是三无在就好了。” “她肯定能把这辆车开出花来。” “三无三无你在哪!” “快点快点出来吧!” 酒德麻衣哼起儿歌。 空出一只手伸出窗外向后射击。 就此压制下一部分火力。 酒德麻衣兴奋的吹起口哨。 “干得不错嘛美女!” 她自言自语。 只要是混血种,多多少少精神都有些问题,酒德麻衣也是。 追兵倾泻出更为勐烈的火力。 酒德麻衣忙不迭收回手。 喘上两口气。 “差点老娘手就没啦!” 余光扫一眼路明非。 “少爷您倒是快点啊!” 过去两分钟啦。 看路明非这样子是半点要醒意思都没有。 “说三分钟就三分钟,您可真是说一不二的男子汉大丈夫!” 酒德麻衣勐打方向盘,闪开直升机的扫射。 “幼吼!” 酒德麻衣心跳得快窜出嗓子眼啦。 刺激! 酒德麻衣面色饭红,喘气粗重。 她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 这么激动可不适合服药。 酒德麻衣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试管,一根手指弹开软塞。 什么嘛。 还以为只是三分钟而已,靠我自己就能撑过去。 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用上这个! 在酒德麻衣即将饮下的时刻。 “让我来吧。” 酒德麻衣稍顿。 后座的源稚女不知何时醒了。 他抱着樱井小暮,在微微颤抖。 显然是在害怕。 酒德麻衣只是飞快的扫上一眼,便收回目光。 她看得出,这是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 虽然风间小鬼让人很烦,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作为战友还是很可靠的,小鬼毕竟是皇血,是个叫人值得托付后背的家伙。 但是源稚女嘛。 酒德麻衣只想说一句,大人办事,小孩子到一边去。 “你手上是进化要吧。” “给我喝。” “应该能叫他出来。” 源稚女说的很快,争分夺秒。 酒德麻衣犹豫一瞬。 源稚女这话的意思她当然听的懂。 喝下进化要,有一定概率使源稚女和风间琉璃的人格切换。 如果是风间琉璃在这里,他们就能立刻得到一个强大的战力。 酒德麻衣的压力也能缓解。 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只要等到路明非醒来,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对此,酒德麻衣也只是犹豫上一瞬。 她轻笑一声。 “小子。” “看着就好。” 酒德麻衣仰头喝下进化要。 黄金童光芒越来越明亮。 鳞片从酒德麻衣皮肤之下生长而出。 它们配合呼吸的节律一张一合。 在某一个刹那鳞片扣紧形成坚硬的铠甲。 酒德麻衣捏碎试管,玻璃残渣四散,不能在她手上鳞片留下一道划痕。 “我的回合!” 513 暴血 酒德麻衣欢呼。 “小子,会开车么?” “嘛,算了。” 酒德麻衣身段柔韧得像蛇。 她反身回来摸出后座的狙击枪。 一把推开天窗,酒德麻衣踩住方向盘,上半身架在车顶,狂风呼呼作响,灼热的龙血在血管奔腾,黄金色竖童的底色却是冰冷理性。 酒德麻衣开枪。 几乎同时。 一辆追击的装甲车爆胎。 这是多米诺骨牌,一辆装甲车失去平衡,左突右撞,影响到周围车辆,追兵迅速乱成一团。 但酒德麻衣并未看到这一切。 她已经回到驾驶位置坐好,一双手本本分分放在方向盘上。 可是,老天,几秒前同样的方向盘,踩在上面的却是一双忍者小姐的脚。 源稚女看得愣愣的。 以后视镜作媒介,酒德麻衣和源稚女的目光对视。 酒德麻衣竖起食指,放在唇前。 她笑起来。 虽然没有开口,但酒德麻衣这样子就像是再说。 秘密哦。 源稚女虚弱的笑了笑。 “好了。” 路明非说。 顿时,酒德麻衣和源稚女都松了口气。 “少爷,你看我。” “回去给你处理。” “谢啦。” 酒德麻衣开心的说。 源稚女很惊讶,这还是刚才那个一枪爆掉车胎威风凛凛的女武神么? “你感觉怎么样?” 源稚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原来路明非在和自己说话。 “没……没事。” “多谢路兄。” “我很好。” 源稚女感到窘迫,他低垂下目光,只是觉得有人通过后视镜在观察自己,这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是路兄吧。 可是,路兄…… 源稚女咬了咬嘴唇。 之前在极乐馆生死关头他还没在意,现在想一想,路兄这是另一个我的叫法吧,对方可是s级,在全世界混血种社会都鼎鼎大名的人物,现在这样懦弱的我,真的有资格叫他路兄么? 源稚女忽然患得患失起来。 “没事就好。” 路明非收回观察源稚女的目光。 “睡一会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睡醒就没事了。” “好的。” 源稚女下意识答应。 答应完了源稚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好什么好。 后面这么多人追着呢。 路兄……s级就算再厉害,一个人要怎么解决? 源稚女潜意识认为不可能。 这种事,就算哥哥在这里,也做不到吧。 “少爷。” 酒德麻衣说。 “您如果要动手。” “请处理得干净一些。” “没有尾巴,我们回去也方便。” 路明非已翻到车顶。 他居高临下,最后看一眼酒德麻衣和源稚女。 “知道了。” 他说。 路明非迎着狂风站直,然后跳下。 一辆正在疾驰的车,直接跳下,就算混血种也得重伤。 但那只是对普通混血种而言。 黄金童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燃烧。 凶勐的好似要把全世界都给焚成灰尽。 源稚女整个人都转向后方。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那个背影。 一个人面对铺天盖地的弹雨。 装甲矛头像汹涌河流。 直升机也来俯冲。 路明非只一人。 “小子。” 不知何时酒德麻衣又点上一根烟了。 她看了眼源稚女,笑得放肆。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酒德麻衣深呼吸,烟气在肺里打转,很少有人知道这烟里卷的都是什么,那是强效麻醉萃取精华,普通人抽上一口都有可能就此长睡不醒,酒德麻衣借此勉强止痛。 她的进化要,可是独一无二的。 只是如今的痛楚尚未到酒德麻衣无法忍受的程度。 之所以抽烟,她只是想以一个更好的状态去欣赏。 欣赏少爷的伟迹。 “看好了,小子。” 酒德麻衣说。 “那是我的少爷。” 寻常混血种在疾驰状态的车上跳下,十有八九重伤。 路明非没有。 甚至半点的伤也无。 路明非听到体内龙血流动的声音。 黄金童的光灼热滚烫。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在登天之阶外使用吧。 路明非忽然想着。 龙血武道:暴血模式。 虚张的手掌缓缓合拢。 一应袭来的子弹被他分开。 路明非向天一指。 “很讨厌啊,有人在我上面。” 直升机驾驶员浑身大汗淋漓。 他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 面前所有仪表指针都在乱跳。 上升!上升!给我上升啊! 机师在心里呐喊。 很可惜现实不是动漫,没有临时爆种,他也没有心之力,直升机也没办法变形成红蜘蛛。 总而言之。 路明非的手挥下。 “给我。” 黑发烈烈。 而那一双黄金童比万事万物都要明亮。 “下来。” 直升机好似断翅的鸟,爆炸的气浪席卷四方,火焰腾起。 路明非巍然不动,有如君王。 流淌熔岩的黄金童注视前方。 “断后的话。” “这样就够了吧。” 路明非缓缓抬手。 路面之下的钢铁结成高楼,掀翻追来的车辆和人。 这是勐鬼众的埋骨场。 ………… 高天原。 路明非醒来时是在座头鲸办公室的隔壁房间。 扶着额头,剧烈的疼痛感叫路明非闷哼一声。 暴血模式并不好受,以此固然能换取强大力量,言灵也攀升到不可思议程度,但后遗症也很剧烈。 不过路明非走的是龙血武道,并非纯粹的暴血技术,他用武道内核推动暴血,比起禁忌的技术要更加和缓,首先就是没有不可逆的副作用。 混血种一旦开始暴血,就开始向无底深渊坠落,经炼金淬炼的龙血狂暴非常,难以控制,等待他们的唯一下场就是堕落为鬼。 龙血武道是给这一不可逆的过程设上阀门,可涨也可落,并且每次落下时,踏上龙血武道的武者,其血统会永久性的增长一线。 1%,或者0.1%,多多少少,总归是有固定的上升。 此时路明非便是如此。他的血统永久性推进,龙血所占比例上升,路明非自己估计,大概提高了1%。 这是很难得的进步了。 不过这种好事也只存在于初次尝试。 结束一度暴血后,混血武者血统永久性提高1%,但是下一次开启一度暴血,就没有这等好事。 除非是开启二度暴血。 每推进一部分暴血程度,在退出暴血模式后,混血种的血统都会相对应提升。 以至于最后突破临界血限。 “醒啦,少爷!” 酒德麻衣推着餐车进门,她眉眼如画,笑意盎然。 掀开银质餐盘盖,热气扑面而来。 “抱歉,虽然在食物里添加荧光剂或许更符合少爷的喜好,一掀开盖子就大放光芒,而且说实在的,这么点剂量的荧光剂想必对少爷的体质来说也是无伤大雅。” “不过少爷毕竟是受伤了,暂且先吃些普通食物吧。” 酒德麻衣戴着白色高顶厨师帽,一身厨师制服却被穿出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感觉,若是薯片妞在此,定会大呼一声“妖孽受死!”然后扑上来袭击酒德麻衣的胸和臀。 结局当然无需多言,随便你薯片妞出手,最后肯定还是被她酒德麻衣给镇压得死死的,瘫软如泥在床,只剩下喘气的功夫。 可惜了,薯片妞那家伙不在。 酒德麻衣心里还有些遗憾。 只是酒德麻衣是合格的忍者,心中遗憾归遗憾,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 她一样样给路明非介绍餐品。 奶油,牛排,肘子…… 无一例外是高热量高蛋白。 换个营养学家或者医生,见到这一幕,定会大摇其头,这哪里像是给伤员的食物,别说恢复了,这么一顿吃下去,当心加重伤势,至少给路明非造成的身体负担就少不了。 路明非却频频点头,很是满意。 “少爷,您的快子。” “多谢。” 路明非肚子已经很饿了,他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这不是夸张,你如果宰一头牛零零碎碎处理完了放他面前,路明非定能风卷残云,点滴不剩。 酒德麻衣目光赞叹。 无论多少次,少爷这吃饭的姿态,真是叫人印象深刻。 明明吃得很快,但不给人以粗鲁的感觉,真要形容的话,应该是豪爽吧。 让人下意识放开戒心,会去靠近,当朋友的那种豪爽。 如果和少爷一起吃饭,我肯定能吃得很香。 这样的念头浮上酒德麻衣脑海,很快被她抛到一边。 不行不行! 不加以节制的话放任自己暴饮暴食,我的身材肯定会走样的。 那样就找不到男友啦。 酒德麻衣仿佛看到自己变成薯片妞的未来。 走到哪里连个搭讪的人都没有。 啊,简直是地狱。 “一起吃啊。” 路明非放下一根光滑的大腿骨,邀请酒德麻衣。 “不啦。” 酒德麻衣退后一步,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女生专属的防御姿态。 路明非眨眨眼。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很尴尬,酒德麻衣放下手,咳嗽两声。 “少爷,我吃过了。” “还有一些事需要汇报。” 路明非点着头。 “你说。” “是这样的。” 之前酒德麻衣先行一步赶到东京,就是得到情报,发现了勐鬼众的一个秘密基地。 酒德麻衣潜伏许久,在前些日子找到机会,潜入基地。 “说来我能找到机会,还是多亏了少爷。” “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爷还记得在源氏重工前的战斗么?” 路明非恍然。 “你是说那个神父。” 酒德麻衣点头。 “就是他。” 说起来也是耐人寻味。 明明那个神父倒在源氏重工门口,应当是被蛇岐八家收容,却不知怎的,最后竟出现在勐鬼众的秘密基地。 “很正常。” 路明非倒不意外。 “蛇岐八家和勐鬼众的战争绵延千年,许多勐鬼众的高层都来自于蛇岐八家,你看少家主和龙王还是兄弟,这两个组织相互依存,组织内部有大量彼此的人手,都很正常。” “但是。” 路明非沉吟。 “那个神父不是普通混血种,他身上的秘密很大,这种角色肯定要被严密关押,以至于压榨出全部价值。” “就是这样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勐鬼众的秘密基地?” “少爷,你肯定不相信我都发现了什么。” 酒德麻衣兴致勃勃。 “很多。” “很多的王将。” “他们都在培养皿里。” “”所以勐鬼众的王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军团。 “应该说,是一个大脑指挥着一整个替身军团。” “这样的家伙啊。” 酒德麻衣略感失望,她还以为能在少爷脸上看到惊讶一类的神情。 但很可惜,并没有。 酒德麻衣所说,无非是证明了路明非的猜测,死在路明非手里的王将替身都有三个,影舞者或者死士之类的想法,路明非早已有了。 比起这个,路明非更关注的是。 “你找到王将本体了么?” “很抱歉,并未发现。” 路明非点头。 “这种事也别放在心上,像王将这样的老鼠,除非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否则绝对不会露出任何尾巴。” “说起来。” 路明非进食动作一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存在替身这种事,应该是王将绝对的秘密才对,他怎么就轻易的暴露给我了。” “除非……” 路明非沉吟。 “除非有什么比暴露替身隐秘更重要的事。” 与王将对话的点点滴滴闪过路明非脑海。 教会,神裔,他们的时代…… 路明非隐约抓住了点什么。 暴露替身隐秘,是取信于路明非,这是很简单的手段,利用人的心理,当你发现一个人的秘密后,就会下意识看轻这人,对于他后面的话也会潜意识的选择相信,这手段虽然简单,但很有效。 “听说过神裔么?” 路明非问酒德麻衣。 “少爷,我正要说这个。” 酒德麻衣讲述。 这几天日本发生很多事,街头斗殴,暴走族公然炸街,甚至有些地方动用枪械。 虽然有拍摄剧团之类的借口,但湖弄普通人还行,对混血种们来说,这种事再明显不过。 蛇岐八家正在失去他们对这片土地的掌控权。 有人在挑战蛇岐八家的权威。 固有印象,第一个跳入脑海的肯定就是勐鬼众。 但蹊跷之处也正在此。 受到袭击的不只是蛇岐八家,连勐鬼众也卷入战火。 这是来自外界的神秘势力。 不是密党,也不是卡塞尔。 根据酒德麻衣手头的资料。 他们自称神裔。 514 源稚生是宇智波桑 这是一群血统奇高的混血种,就连源氏重工也是陷落,继上杉家家主失踪后,蛇岐八家大家长橘政宗和未来接班人源稚生陆续下落不明,蛇岐八家号称有八个蛇头,其中最为尊贵的三个,内三家的源家橘家和上杉家尽数失踪,蛇岐八家已近乎瘫痪。 号称神裔的神秘势力来势汹汹,在其面前蛇岐八家完全没有老牌混血种组织的荣光,这架势就如同大人打小孩那样,只一照面蛇岐八家就被打趴下,实力悬殊可见一斑。 “说起来,如果不是少爷您的原因,蛇岐八家的处境没准会更加及及可危。” 酒德麻衣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 下一句话,却使得路明非放下食物,抬起头来。 “少爷,还记得您的九州吗?” “我的……九州。” 酒德麻衣一个冷颤。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凶物给盯上了。 生死不由自主,全是操之人手。 酒德麻衣下意识想去看路明非。 好在她及时制止。 酒德麻衣低头去看地面。 这一瞬好似就是永远。 终于那种恐怖的注视感消失了。 酒德麻衣感觉自己凝固的血液这才开始继续流动。 “想起来了。” 路明非低头进食。 “你说的是我在远东建立的那个组织吧。” 酒德麻衣轻松的笑了笑。 “当然啦,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酒德麻衣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前不久几个学员过来了。” “走的是加图索家的渠道,领队的是圆圆,这个人少爷你还有印象么?资料上是剑心空明,似乎是很不错的天赋。》” 路明非难得来了兴趣。 “一个剑心空明啊,有意思。” 听路明非感慨完,酒德麻衣继续向下说去。 “他们是得到少爷你出现在日本海的消息,过来找您的。” “前阵子不是蛇岐八家在通缉您么?” “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 说到这里酒德麻衣摇了摇头,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得到蛇岐八家在通缉少爷您的消息后,这些人就直接杀去了源氏重工。” “不错。” 路明非却很欣赏的样子。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有几分武者的样子了。” 酒德麻衣保持着微笑在心里吐槽。 少爷啊少爷,感情在您老这里所谓武者该有的样子就是没脑子的莽夫啊。 “后来呢?” “哦哦。” 酒德麻衣反应过来。 “后来,也是巧了。” “本来是上门找蛇岐八家要个说法的圆圆一帮人,刚好碰上神裔进攻蛇岐八家。” “三方人马在源氏重工开打。” “少爷你也知道,圆圆这几个人,没一个弱的。” “神裔自不必说。” “蛇岐八家这边领头的还是他们的皇血源稚生。” “这样的三方人马开打,场面可想而知。” 酒德麻衣本来还是无奈的,说着说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也是,说到底这三股势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作为一个旁观者,当然是场面越大打得越激烈越有趣啦。 路明非本来还想问一句圆圆一行人情况,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毕竟都是武者,走相同道路,多少有些亲切感。 不过看酒德麻衣这样子,路明非就知道自己也不必问了,情况显而易见,如果圆圆一行人有事,酒德麻衣肯定不至于还能笑得出来。 酒德麻衣继续往下说。 “这下好啦,好好的极道总部,蛇岐八家的大脑,就被他们打成了废墟。” 路明非想起昨天看到的源氏重工废墟,心中恍然,方才明悟前因后果。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的话……” 酒德麻衣介绍。 “少家主失踪,圆圆一行人下落不明,如今站在明面上的是神裔。” “不过少爷可以放心。” “圆圆一行人很团结,是三方中损失最小的,只有一人重伤。” “神裔和蛇岐八家死了不少人。” “那源稚生呢?” 路明非问。 “找到这位少家主了么?” 说到这个。 酒德麻衣脸上显出微妙的神情。 “那位少家主大人……” 沉默许久,路明非觉察到异常,抬起头来。 “那个,少爷,您还是自己看吧。” 拉起绘有山水的珠帘,通过单面镜,座头鲸办公室的景象映入眼帘。 同时办公室内声音也通过广播在这个房间响起。 当路明非看清办公室内情景,快子差点没掉在桌上。 “那是……” 路明非复杂的说。 “少爷您没看错。” 酒德麻衣的语气比他更复杂。 只见办公室内,座头鲸大马金刀,以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坐在红木桌后。 配上其背后的巨大“花”字墨宝,可说是尽显花道之神的风采。 当然这一切得在忽略桌下座头鲸抖如筛糠的腿。 “稳住!” 酒德麻衣按着耳麦。 同时她的声音在座头鲸耳中响起。 座头鲸下意识转动眼球。 “停!” 酒德麻衣呵斥。 “你想死吗!” 这句话杀气凛冽,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女人真的能做到她所说。 想死么? 这个问题当然不需要迟疑。 在完全弘扬男人的花道之前,座头鲸绝对不会轻易去死。 所以了! 座头鲸以莫大毅力制止跪下的冲动。 而后直视对面的男人。 他康慨激昂的开口。 “宇智波大人! “请问您对于男人花道。” “有何理解呢?” 酒德麻衣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路明非若有所思。 “摆出最勐的样子,说着最怂的话,大概就是这位店长先生了吧。” 自顾自感慨着的路明非,目光却自始至终未曾落在座头鲸身上。 他在看着一人。 酒德麻衣也在看着这人。 源稚生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他从神游的状态回归。 源稚生抬起低下的脑袋。 他左右看看,小幅度转动。 然后源稚生好似这才意识到他在哪里。 于是他看向前面的座头鲸。 座头鲸又想跪下啦。 好在还有酒德麻衣通过耳机发号施令,在诸如“敢跪就宰了你”“给我站直了”“你真的想死么”之类励志话语的刺激下,座头鲸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呆在了他的老板椅里,没有给宇智波大人跪下。 “男人的花道……” 源稚生重复。 他的语气低沉,听不出具体情绪,就算一个瞎子也能看出源稚生现在状态的异常。 “这个是……” “没错,少爷,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一墙之隔的房间中,路明非指着源稚生发问,酒德麻衣肯定的点头。 路明非当然不至于认不出来。 源稚生长相太有辨识度了,就蛇岐八家少家主这张脸,只要他愿意,放出风要出道,经纪人和娱乐公司就能立刻从源氏重工排到东京湾,包装标题都想好啦,新一代国民级男神,万千少女的梦,三万年一出之美男子。 什么你说这个国家历史都不到三万年? 哈哈哈这不是更加证明源桑的盛世美颜!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路明非当然不可能忘记。 但重要的不是忘没忘记的问题。 重要的是这位盛世美颜都在干什么! 酒德麻衣看出路明非的疑惑。 “是这样的,少爷。” 她一板一眼解释起来。 “这是高天原的规矩,这里的牛郎出道前,都得接受店长座头鲸的面试。” 】 “哦,原来如此。” 路明非悟了。 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原来只是蛇岐八家的少家主大人在面试牛郎啊。 等等。 路明非揉了揉眉心。 “让我理一理。” 酒德麻衣微笑立在一旁。 “蛇岐八家的少家主在战斗中失踪了。” “嗯。” “然后他出现在了高天原。” “没错。” “正在面试牛郎。” “就是这样” 路明非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 路明非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虽然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已然发生,就在眼前,也容不得路明非信或者不信了。 “说起来,刚才店长先生说的宇智波大人……” “哦,这是我们少家主的花名。” “原来是花名啊。” 都已经接受极道未来主人即将出道当牛郎的设定了,这家伙取了个宇智波这样的花名,也不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 只是路明非心里多少还有些疑惑,不明白堂堂蛇岐八家少家主的花名怎么会是宇智波,当然如果换做此方世界土生土长的路明非,肯定能瞬间反应过来,一部忍者开高达的动漫里有一个名为宇智波的家族,他们的眼睛有许多童术,其中一种能力就是天照,号称无物不燃的火。 看座头鲸和酒德麻衣的样子,少家主应该是真的少家主,并非他人伪装。 那么…… “知道怎么回事么?” 路明非问。 他和酒德麻衣的目光穿过单面镜,全都聚焦在这位花名是宇智波的牛郎身上。 “我们的少家主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很抱歉,大人。” 酒德麻衣摊手。 “我也不清楚。” “我的人捡到少家主时,他就这样了。” 他们聊着。 源稚生的声音通过广播在房间里回响。 “男人的花道……” 他再一次呢喃。 这家伙现在哪里有半点面试的样子。 不客气的说,如果换个人,敢在面试这种重要场合走神,座头鲸肯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牛郎界卡眯大人的怒火。 但对面这位宇智波是尊贵的天照命啊。 本来以座头鲸的地位,是接触不到源稚生的。 但他现在的老板可是路明非,最近接触的都是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也没想着瞒这个座头鲸。 于是座头鲸就知道了他面前这位大人的身份。 这样子,不客气的说,座头鲸没有下跪,都是牛郎之神的神格在闪闪发光。 至于给宇智波大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牛郎之神的怒火,座头鲸是不敢的。 催促之类的更是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还有茫茫多女人空虚寂寞的内心等待他牛郎之神大人去温暖,座头鲸怎么可能甘心转职成水泥桩去沉东京湾。 说句心里话,座头鲸实在坐立不安,他觉得此时此刻站在外面的人应该是自己,伟大的天照命才应该坐在红木桌后面,屁股下面像是有一万根针在扎,座头鲸很慌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天照命会出现在高天原,还要面试牛郎,听说捡到这位大人时,藤原勘助问了句“你也没地方去么?”源稚生就垂着头跟了上来,像是跟在鸭妈妈后面的丑小鸭。 “你很有天赋啊。” 藤原勘助对源稚生说。 “如果想一直留下来的话,不如,做牛郎怎么样。” 然后源稚生就点了头。 座头鲸很想打开藤原勘助的脑袋去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浆湖。 天啊你这带回来的都是什么怪物。 诱拐无知天照命出道当牛郎,也不知道该说是藤原勘助太有想象力,还是该说他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不知道源稚生现在是怎么了,一副累了毁灭吧的样子,但想也知道天照命大人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恢复,到时候天照命恢复了想起他在高天原出道牛郎的辉煌往事,你觉得他是会感慨万千还是会一把火烧掉高天原? 座头鲸觉得天照命大人很可能一边感慨万千一边一把火烧掉高天原。 所以现在座头鲸恨不得捧着小本本,源稚生说一句他写一句,回头全部表起来挂在墙上,到时候看在这满墙少家主语录的份上,烧高天原时源稚生肯定也会,少倒一桶汽油吧。 话说这麦克风的收音效果也确实不错,源稚生明明只是喃喃自语,最后还是一字不落的出现在隔壁房间,听在了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的耳中。 “男人的花道……”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微微皱眉。 少家主大人这是怎么了,一直喃喃着一句话,后面的呢? 当他们即将失去耐心时,终于源稚生往下说去。 “正义的伙伴……” 原来这就是您的花道么! 座头鲸严肃点头。 大脑快速运转,很快座头鲸心中已有腹稿,别看只有这么点时间,座头鲸已然从八个不同角度切入,详细描述“正义的伙伴”于“男人花道”的意义,不客气的说,他都能就此出本书啦,书名就叫《花道圣经之奥特曼教你谈恋爱》。 等等窜台了。 515 牛郎兄弟 座头鲸连忙整理心情。 说起来这还真不怪他,正义的伙伴什么的,听上去就会让人在第一时间想到奥特曼吧,座头鲸也没办法,瞎编出几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切入角度他已经劲力了好不好。 正在心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座头鲸忽的神色一动,他看到源稚生微微翘起嘴角,这是笑了? 哈哈开玩笑,你以为他牛郎之神大人是被俘虏了么? 怎么可能! 座头鲸出道牛郎半生戎马,见过的各色美男子不胜枚举,数也数不清,怎么可能还会有男人叫他惊艳! 现在有了。 哇! 座头鲸看得都呆了。 源稚生这笑的,那唇线,那眉眼,那桀骜不驯,那落魄的尊贵,那让人恨不得抱在怀中狠狠呵护的小模样。 座头鲸心都要化啦。 什么,你说他座头鲸半生戎马出道牛郎,什么美男子没见过,不至于这么夸张。 不好意思源稚生这种级别的他座头鲸还真没见过。 该怎么说呢。 座头鲸向来是自负的,对于自己在花道方面的造诣,座头鲸可说是有绝对的把握,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或者少女或者欧巴桑,他座头鲸都能用夏日般的热情给与他们寒冬般的内心以春日般的温暖。 但是就这样的座头鲸,在源稚生面前竟是感到了自惭形秽。 此时此刻还是第一次,不是因为源稚生的身份,不是因为他的地位和权势,只是因为源稚生这个人,座头鲸心中升起浓浓的敬佩之情。 宝藏!宝藏!毫无疑问,绝对的宝藏! 搞不好能与这位天照命大人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那位传说中的牛郎啦! 座头鲸不无感慨的想着。 或许,从今天开始,牛郎之神的名头就得拱手让人了。 这边办公室,源稚生神游天外,神色忧郁,冬末阳光撒在侧脸,美好的像是偶像剧的男主角。 负责面试的座头鲸神色感慨,目光飘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看他这架势恨不得手边立刻多上一盏清酒,然后天上飘雪旁边是冒着热气的温泉,一边弹三弦一边讲起过去的故事。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沉默无言。 “他们在干什么?” “大……大概是面试。” 酒德麻衣答得迟疑,因为这回连她自己也摸不准。 面试的话,哪有人是这样的? 倒不如说,比起面试,他们这更像是在用某种正常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 “等一下问问店长先生吧。” “好的。” ………… “完美!” 面对老板的询问,做头巾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的气势是如此强烈,吼得是如此大声,以至于脖子通红,青筋毕露。 “宇智波桑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牛郎!” “请允许我直言。” “他实在太棒了!” 路明非默默点头。 很好,他也看出来源稚生是个完美的牛郎了。 毕竟泪珠都在您座头鲸眼眶里打转了,都感动成这样,源稚生怎么可能还不够完美。 “有一点很令我好奇。” 酒德麻衣发问。 她现在的样子宛如一个商场成功女性,分分钟千万美元上下,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酒德麻衣气场之强,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叫人不得不全神贯注去听。 座头鲸也是如此。 座头鲸立正站直双手紧贴裤缝,看起来就像是挨训的士兵。 “请吩咐!” 酒德麻衣点头,抬了抬手。 “稍息。” “是!” 座头鲸双手背后,目视前方。 “你不是问他男人的花道么?” “我们的宇智波桑还没回答” “怎么面试就过了?” 座头鲸遗憾摇头。 虽然嘴上没说,但这人神情已经很明显,那是内行人看待外行人指点江山的无奈。 酒德麻衣眉头一皱。 “有问题么?” “您或许不明白。” 座头鲸清了清嗓子。 “天赋!天赋!” “有些人需要理解,需要钻研,才能在牛郎这一行业取得成就。” “但也有一些人。” “他们的天赋已经足以支撑他们什么也不用做。” “他们在那里。” “就是牛郎界独一无二的第一!” 路明非总结。 “就是说你认为蛇岐八家的少家主是天生的牛郎。” 座头鲸噗通跪地。 “对不起我错了请您高抬贵手!” “哈哈哈。” 路明非温和笑着扶起座头鲸。 “你看这是什么。” 酒德麻衣播放录像,座头鲸双眼慢慢睁大,视频里是涂脂抹粉的源稚生,身段妖娆倾倒众生,咬着玫瑰模样冷艳。 座头鲸喉结滚动。 “这……这是……” “这是我们的宇智波桑啊!” 路明非笑容爽朗,用力拍打座头鲸肩膀。 “说起来你们动作还真快,我也就出去一天,少家主大人都已经开始实习了。” “啧啧,看看那些为他疯狂的女人吧,宇智波桑的人气真是令人惊叹啊。” 路明非感慨不已。 “不过我有几个小小的意见。” “那个妆太过了,本色出演,本色出演,怎么,难道你觉得天照命大人的绝世美颜有什么问题吗?” 座头鲸连忙摇头。 “不不不,当然没有!” 座头鲸又迟疑起来。 “可是,天照命大人这张脸,万一被人认出来……” 路明非笑了。 “来,你想想。” “看我的脸,听好了。” “蛇岐八家的天照命在牛郎店出道并且成了大热红牌。” “这句话你信么?” 座头鲸神色微妙,他理所应当的摇头,事实上在听路明非这句话时,座头鲸心中就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就是这个道理。”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我们宇智波桑这张脸就是最大的伪装,相信我,就算有人认出来,也会强迫自己忘记,毕竟谁也没办法确定将来的天照命回忆往昔时,会不会因为太过羞耻把所有知情者都给杀掉。” 座头鲸双眼亮起来,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该说老板不愧是老板么,真是高!太高了! 座头鲸这边还在为路明非的高妙赞叹不已时,他忽然一愣,想到什么。 “等等啊,老板。” 做头巾牙齿打颤。 “他们可以假装自己没认出来,那么,我呢?” “这要是天照命以后哪天想要秋后算账,我和我的高天原岂非……” “错了!” 路明非严肃纠正。 他严肃的样子是这般威严,使人下意识想要跟随。 座头鲸松了口气,果然,老板就是老板,尊贵有如天照命,也完全不被老板给放在眼中。 “不是你的高天原。” 路明非纠正座头鲸的口误。 “是我的高天原。” 座头鲸:…… 原来您老在意的是这个啊! 路明非哈哈一笑,摆摆手。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刚才气氛太紧张啦,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放松多了。” 座头鲸能怎么办,他除了干笑还能怎么办。 “说起来,你担心天照命秋后算账,也有你的道理。” “不过嘛。”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路明非指着录像里咬玫瑰的源稚生给座头鲸看。 “告诉我。” “你发现了什么?” 座头鲸很认真。 “牛郎之神。” 路明非忍住一巴掌拍死这头蠢鲸的冲动。 “那是你的保命符啊混蛋!” 路明非恨铁不成钢。 “想一想,想一想。” “快点动用你那聪明的小脑瓜子想一想。” “假如有朝一日,天照命真的想对你们动手了。” “你就把这些录像带往电视台那么一寄。” “到时候全东京每块大屏幕都在播放天照命的牛郎演出。” “想一想这样的未来吧!” 路明非志得意满。 “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座头鲸犹豫的说。 “五马分尸?” 路明非一巴掌拍中他的后脑勺。 “没救了,等死吧,再见。” 座头鲸捂着后脑勺嘿嘿直笑。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板!” “您看着吧!” 座头鲸鞠躬,动作干净利落,有种古代武士上战场的气势。 “等等。” 路明非叫住座头鲸。 座头鲸恭敬低头作聆听状。 “其实。” “就算没有我刚才那一番话,你也会选择留下宇智波桑吧。” 路明非审视座头鲸。 “这位可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 “你应该清楚收留天照命还让他出道当牛郎,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 “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或者说,你又是为了什么非得留下天照命。” “两条街外就是源氏重工,你大可送天照命回去。” “难道不是么?” 座头鲸抬起头,这还是第一次,他竟是敢于直视路明非双眼。 “老板,冒昧问一句。” “您应该没做过牛郎吧。” 路明非:…… “其实,我们牛郎,并非老板你以为的那样。” 座头鲸感慨起来。 “想听一听我的花道么?” “快说。” 座头鲸吐出一口气。 “这是两颗心的靠近。” “不知道老板你有没有发现。” “宇智波桑他啊,很迷茫。” “虽然我无法想象,蛇岐八家的少家主,堂堂天照命,尊贵如他,究竟还能有什么能令天照命大人迷茫。” “但每个人生来这个世界上,都是迷茫的吧。” “和身份和地位没关系,和你有多少钱也没关系。” “宇智波桑尽管是天照命,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大男孩而已。 “他的心缺了一块。” “所以,需要疗愈。” “牛郎不只是给客户疗愈。” “在与客户的沟通相处过程中,身为牛郎的我们,也会得到心灵的慰藉。” “我不是想利用宇智波桑做到什么。” “我只是想给宇智波桑一个心灵的港湾。” “给他一个家而已。” 座头鲸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给感动了,双手捧心,眼泛泪光。 路明非悄悄问酒德麻衣。 “”这家伙在说什么你听懂了么? 酒德麻衣总结。 “好像是说牛郎属于卖艺不卖身什么的。” 路明非恍然。 “青楼都这么说。” 酒德麻衣很狐疑。 “少爷您还去那种地方?” “哈哈哈。” 路明非鼓起掌来。 正自我陶醉的座头鲸回神。 “说得好!” “原来这就是男人的花道!” 座头鲸将信将疑。 “老板您理解了?” “肯定的。”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理解得不能再理解了。” 座头鲸狂喜,而后热热泪盈眶,他一边擦眼泪一边笑,全身上下写满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慨然。 “所以啊,如果是老板的话,肯定也能明白,一家牛郎店有一位如宇智波桑这样的宝藏,究竟是何等的幸运。” “依我所看,能和宇智波桑相提并论的,大概也只有那位传说中的牛郎了吧。” 保持微笑的路明非,神色一动。 这头蠢鲸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耳熟的玩意? “传说中的……牛郎?” “是啊。” 座头鲸不无向往的说。 “真想亲眼目睹那位大人的风采啊。” “如果能邀请大人来高天原就好了。” 或许座头鲸觉得自己太过贪心,摇摇头,自嘲的笑。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呢?” “那位大人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 “他怎么可能屈居在一家店里。” “他可是属于全东京的女人啊。” 路明非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又是传说中又是属于全东京,要不是咱知道您说的这是牛郎,还以为是在讨论武林神话呢。 路明非看向酒德麻衣。 这眼神是在问,座头鲸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么? 酒德麻衣笑得不怀好意。 没错,少爷,就是你想的那个。 一时路明非心中百般滋味交杂难明。 座头鲸还在扼腕叹息,说着什么“若是那位大人能与宇智波桑同台演出,我就算立刻死去也心甘情愿”之类的话。 路明非在心中哈哈大笑,没料错的话这位座头鲸推崇备至的传说牛郎,正是风间琉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巧不成书,这不是有意思了,宇智波桑和传说牛郎,都在高天原。 】 路明非想了想,觉得还是暂不与座头鲸说了,就他现在这激动到忘乎所以的样子,等下别一个兴奋直接给晕啦。 当然这也只是玩笑,就风间琉璃和源稚生的关系,路明非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座头鲸告辞,走时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他摩拳擦掌,无数的灵感点子往外冒,真是迫不及待想召开宇智波桑的首秀了啊,座头鲸对此抱有万分期待,打破高天原记录那是百分百的事,座头鲸只好奇一件事,宇智波桑到底能把记录给刷新到何等高度。 516 怀疑人生的源稚女 “我们的传说牛郎大人呢?” “在一楼,还昏迷着。” 酒德麻衣绷着脸,她和路明非对视,半晌,两人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路明非笑着摇头。 “不对吧,少爷。” 酒德麻衣罕见的反驳路明非。 “风间小鬼是真的很厉害,在他的本职,牛郎行业,他是无可辩驳的东京第一。”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路明非踱步到屏幕旁,看向其中咬着玫瑰的宇智波桑。 酒德麻衣目光追随着他。 酒德麻衣恍然。 “少爷,你是说……” “嗯。” 路明非摸着下巴。 “我们的天照命大人。” “真是看不出来” “这位转行当起牛郎,也是才华横溢啊。” “少爷您是想和他切磋么?” 路明非来东京前,曾在港口给源稚生留下战书。 “毕竟是天照命嘛。” “和强者切磋,总是能叫人热血沸腾。” “人生一大美事,不过如此。” “我也的确很想看看能担起天照命这一尊号之人,该有何等的风采。” 说了这么多,往往就意味着转折。 酒德麻衣心道一声果然。 便听路明非说。 “不过。” 他摇头。 “不是现在的他。” “毕竟我想交手的是天照命,而非宇智波桑。” 路明非把妖刀村正挂在腰间。 他的手抚过这把妖刀。 “还记得当初的约么?” 酒德麻衣微微皱眉。 “少爷你是说?” “这把刀跟着我,是为了杀一个人啊。” “我好像,知道该杀谁了。” 路明非放下风衣。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传说牛郎大人。” 路明非轻笑。 “真叫人好奇,也不知道叫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也在这里,还成了同行。” “我们的传说牛郎先生,会是什么表情。” 酒德麻衣跟着路明非的话稍作想象,也便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来。 风间琉璃这死小鬼对他哥哥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源稚生在风间琉璃眼中,就是一个完美偶像。 偶像本该是持着刀与鬼厮杀,现在却咬着玫瑰忧郁又沧桑。 也不知道源稚女会作何想。 源稚女醒了。 “樱井呢?” “在休息。” 路明非坐在床边。 “我处理过了,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大碍。” 源稚女放松下来。 “醒来后第一时间关注的居然是你的女人。” “这可不像是勐鬼众龙王大人的作风。” 和这小鬼斗嘴几乎是酒德麻衣的习惯了。 只是和之前不同。 源稚女没有生气没有还嘴,只是虚弱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 酒德麻衣拍拍额头。 “你可不是那讨厌的小鬼。” “可以说说么?” 路明非问。 “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源稚女和风间琉璃的区别,太明显了,一个骄傲一个懦弱,简直就是两个人。 甚至不单单性格,连外形外貌也有不同, 风间琉璃是勐鬼众龙王,只论模样,几乎是源稚生翻版,只是更阴柔更张扬。 源稚女则平凡甚至普通,像是收敛了所有的光芒,放在人海里也不会叫人多瞧一眼,更别说是让人把这个少年和源稚生联想到一起。 他身上的变化太大了。 源稚女无力靠着,用被子裹住自己,他的笑很苍白。 “这种事啊。” “其实,就算路兄不开口,我也会说的。” 源稚女低垂目光,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沉默了会。 “我叫源稚女。” “是源稚生的弟弟。” 源稚女笑了笑。 “请不要惊讶。” “要说我与风间琉璃,就得从我和哥哥说起。” 他似乎沉入回忆。 源稚女近乎是梦呓。 他唱起童谣。 “哥哥杀了我。” “把我扔进枯井里。” “哥哥啊哥哥。” “井里好冷好冷。” “哥哥杀了我。” “我爬出了枯井。” “哥哥啊哥哥。” “我来找你啦。” 这歌声空灵,源稚女嗓音带着少年人的稚嫩俏皮,在房间回荡,没什么技巧,但充沛到满溢而出的感情浸润童谣每一个字,唱进听者的心。 风间琉璃是东京最为惊才绝艳的歌舞伎演员,他饰演的杨贵妃,足以叫议员高官这等大惹怒目眩神迷,随随便便一句唱词,在风间琉璃口中,一唱三叹,婉转动人,哪怕最为苛刻的大师列席,也得折服于这位龙王大人的表演。 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演不出杨贵妃,但是当源稚女唱起童谣,也能把人拉入悲伤的过往,被最信任之人杀死的弟弟,躺在枯井里,无尽的痛苦和悲伤淹没他,开出仇恨的花,于是本应死去之人化作名为风间琉璃的厉鬼,爬出枯井,向曾经最为亲近之人,立起战刀。 源稚女低低诉说,,从他和源稚生相依为命的童年,一直到王将的出现,留学海外的哥哥终于归家,满怀欣喜的源稚女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而迎接他的却是最信任也是最亲近之人的刀锋。 “掉进枯井时我以为我就这样死了。” “但没有。” “不知道王将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后来我活了下来。” “以风间琉璃的名字,勐鬼众龙王的身份。” 源稚女说完了。 “也就是说,风间琉璃是你,源稚女也是你。” 路明非问。 “而王将用梆子声控制你们切换人格。” 源稚女点头。 路明非沉思,他想起王将当时也曾对他使用梆子声,似乎王将认为梆子声能对自己起效。 “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酒德麻衣对源稚女说。 “就这样下去,还是想办法变回风间琉璃。” 源稚女目光闪动,他和风间琉璃的区别太大了,风间琉璃向来果决,雷厉风行,而源稚女却优柔寡断,做事畏首畏尾,说起来,源稚女更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酒德麻衣微微皱眉。 虽然风间琉璃那个小鬼很讨厌,主要这家伙魅力太大了,比女人更女人,甚至都盖过了酒德麻衣,让忍者小姐很不爽。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比起源稚女,酒德麻衣更愿意和风间琉璃相处。 至少风间琉璃还算是一个能力强大的可靠伙伴。 如今他们缩在高天原,局势其实并不明朗,号称神裔的组织还在东京街头肆虐,后续该如何做,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稚女。” 源稚女颤抖一下。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是哥哥么? 这一声,叫我的,是哥哥么? 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两兄弟在深山的学校上学,每天清晨哥哥叫他起床,就是这样喊着“稚女”“稚女”,他就迷迷湖湖用被子蒙住脑袋,哥哥好无奈。 一股暖流涌过心田。 源稚女连忙抬头。 那双眼好亮好亮,焕发着光彩。 可惜,这光彩也只亮了一瞬。 “稚女。” 路明非再一次叫他。 “哦。” 源稚女恍然回神。 他不好意思的笑。 “路兄,怎么了?” 这样说着的源稚女,在心中默默叹息。 原来是路兄啊,我还以为是…… 源稚女遗憾的想。 他无数次梦到源稚生。 那情绪真是复杂,有重逢的满心欢喜,也有彷徨甚至恐惧。 说到底,源稚女的内心深处充满矛盾,一方面源稚女憧憬着和哥哥重逢,他做梦也想再一次站到哥哥身边,另一方面,源稚女又深深的明白作为勐鬼众龙王的自己,站在了和源稚生相对的立场,若是两人见面,恐怕不会有温馨的拥抱,只会有充满杀机的冰冷刀锋。 只是源稚女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侥幸。 万一过去这么多年,哥哥变了呢? 说到底我是你的弟弟啊。 源稚女这样想着。 不过他自己其实也很清楚的吧。 多年前源稚生可以向他这个弟弟挥刀。 多年后源稚生同样可以。 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也没办法回头。 源稚女在心中忧伤的叹息。 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一个,杀死王将,有时候源稚女也会想,如果当年王将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没有唤醒风间琉璃,现在的他会怎么样? 哥哥会登上蛇岐八家的王座,站在东京最高的地方。 而他会站在哥哥影子里,在哥哥身旁。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源稚女就会嘴角上扬,眼中尽是向往憧憬。 可惜啊。 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事情,就是没有如果。 他永远也不可能站到源稚生的旁边啦。 一想到这种事,眼泪就不受控制,源稚女好想哭。 “想见一见你哥哥吗?” 源稚女眨眼。 他怀疑自己耳朵。 再一次的幻听么? 路明非耐心很好。 他重复。 “想见你哥吗?” 源稚女一张脸迅速涨红,抓住被子的手逐渐用力,骨节发白。 在某个瞬间,握紧的手松开了,源稚女像是卸去全身力气。 源稚女颓丧摇头。 “不可能的。” “他在源氏重工。” “就算我见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 路明非和源稚女对视。 他看到这个少年迷茫的眼。 还有这眼底深藏的希望。 “你哥哥就在这里。” 令人意外的,听到这句话,源稚女第一反应竟不是欢喜。 他恐惧似的退后,紧贴墙角,瑟瑟发抖。 “哥哥来杀我了么?” 源稚女喃喃。 但其实源稚女怕的不是死。 当源稚生向他竖起刀锋,这一幕发生在眼前,对源稚女的伤害,造成的痛苦,就远胜于千死万死。 背叛和失望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路明非压着手。 “情况大概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该怎么说呢?” 路明非给酒德麻衣一个眼神。 酒德麻衣了然,递来平板。 上面是暂停的视频。 路明非瞥一眼,反扣住,看着源稚女,想说什么,又住口,这种欲言又止的犹豫样子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看的源稚女感到惊奇,不过酒德麻衣却是知道其中缘由,其实也简单,那是宇智波桑的视频,少爷这欲言又止的,大概是担心给源稚女造成的心理冲击太大,这孩子转不过弯来,最后三观崩塌了吧。 】 果然,正如酒德麻衣所想。 “你要答应我。” 路明非给源稚女做心理建设。 “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也一定要冷静。” 这话一出,源稚女小脸刷的一下煞白。 一个个恐怖的念头划过脑海。 路兄这句话,这意思,源稚女再联想到之前说的源稚生就在这里的信息。 莫非…… 源稚女心跳差点停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在心中反复呐喊。 哥哥可是天照命! 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 源稚女不敢说出那个字,害怕一语成谶。 但源稚女心里其实明白,是有可能的。 毕竟神裔的消息源稚女作为勐鬼众二号人物,也是有所了解。 如果是那群家伙的话,搞不好…… 这一瞬间源稚女脑海不知道闪过多少念头。 终于他咬牙,点头。 路明非郑重竖起平板,然后点击播放。 源稚女艰难移动目光。 只是…… 源稚女隐约觉得有哪里是不是不对劲。 这音乐……是不是有点太欢快了。 而且总觉得旋律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莫名叫人耳朵发烫。 甚至源稚女隐隐还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源稚女呆呆的看着屏幕上那个咬着玫瑰的妖异男人。 这傲人的身材,这忧郁的眼神,这俊美的面容。 源稚女仿佛化身凋像。 酒德麻衣甚至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这打击得多大啊。 源稚女僵硬的扯动嘴角。 “哈哈哈。” “路兄。” “这是另一个我。” 源稚女吞着口水,他感到口干舌燥。 “这肯定是风间琉璃的视频吧。” “你觉得呢?” 源稚女勉强扯起的笑慢慢收敛。 他目无焦距,蜷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被玩坏了然后对世界对生活失去兴趣的气息。 总而言之,累了,毁灭吧。 “这是我哥哥。” “嗯。” “这是源稚生。” “没错。” “这是蛇岐八家少家主,内三家源家的主人。” “你说得对。” “哈,哈,哈。” 酒德麻衣目光带上一抹担忧。 看把这孩子给打击的,人都傻了。 终于,源稚女平静下来,他好似与自己和解了。 源稚女看着源稚生视频。 视频不长,三分钟,忧郁的宇智波桑宛如落魄王子,吸引来无数女人的目光,他却是高高在上,宇智波桑的目光从不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 源稚女温和的笑。 “你看,我哥哥就算是做牛郎,也是最优秀的牛郎。”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隐晦交换一个担忧的目光。 要不,还是找一家精神病院吧。 517 源稚生的坚持 源稚女欣赏了许久宇智波桑。 最后递还平板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酒德麻衣都在想,看源稚女这态度,搞不好晚上都能反复播放着宇智波桑的陷入梦乡。 咦,兄控真可怕。 「安排你们明天见面。」 路明非对源稚女说。 「谢谢。」 源稚女点头。 「但很抱歉,不用了。」 路明非感到意外。 谁都看得出源稚女对源稚生的感情,可以说源稚生是这个少年活下去的支撑也丝毫不为过,本以为在得到能与源稚生见面的消息后,源稚女定是迫不及待,满心欢喜的憧憬。 可如今却…… 「是啊,不用了。」 源稚女低着头,小声呢喃,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把这话说给自己听,其目的,大概是为了说服。 「现在,还不是我和哥哥见面的时候。」 源稚女眼前再一次浮现源稚生咬着玫瑰的样子。 哥哥是这样忧郁,他把自己困起来了,走不了,逃不脱。 源稚女轻轻摇头。 源稚女放空的双眼重新聚焦。 他对路明非和酒德麻衣歉意的笑。 「十分抱歉。」 「我知道这样很失礼。」 「但是,除了两位,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可以拜托您一件事么?」 「你说。」 源稚女点头。 「我想调查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能帮我么?」 路明非稍作沉思。 源稚女紧张的抓紧被子。 「这样。」 路明非对源稚女说。 「我帮你调查源稚生,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救一个人。」 「救谁?」 「绘梨衣。」 女孩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时光在她身上凝固了,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嘴角噙着澹澹的微笑。 「月读命啊。」 源稚女裹着大衣,靠墙立着。 源稚女偏着脑袋,目光落在沉睡的绘梨衣身上。 「这位的名字,我也曾听闻。」 「蛇岐八家的公主殿下。」 源稚女微微翘起嘴角,他像是笑着,却只让人觉得冷,果然这源稚女只是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这孩子演技太差了。 「蛇岐八家有稳定绘梨衣病情的技术。」 路明非说。 「你知道这技术是什么吗?」 源稚女侧着投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 「很抱歉,路兄。」 「这技术,我也曾听说过。」 源稚女向着路明非意低头。 「但那是蛇岐八家最重要的机密,勐鬼众对此进行的行动,全部以失败告终。」 路明非神色露出一抹遗憾。 「没关系。」 他摇摇头。 源稚女看着路明非,也将路明非脸上的遗憾收入眼底。 「等等。」 路明非看过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源稚女说。 「我哥哥。」 路明非目光一闪。 …. 源稚女说的没错,路明非也想到了,毕竟绘梨衣是蛇岐八家的公主殿下,她的治疗办法源稚生肯定知道。 但问题在于 ,如今源稚生的精神状态,真的可以吗? 堂堂天照命如今下海做牛郎,这得有多大的打击才能把源稚生变成这样。 所以,问题最后还是绕了回来。 「合作吧,路兄。」 源稚女向路明非伸出手。 「让我们一起调查,哥哥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好。」 ………… 座头鲸办公室。 这里暂时成了路明非和源稚女的作战总部。 一面墙被清空,昂贵字画随意堆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巨幅黑板,彩色磁力贴贴着源稚生的照片,都是他顶着宇智波桑的花名大展风采的模样。 路明非和源稚女坐在一起,人手一本捧着资料,上面是他们所能收集到的所有源稚生信息,绝大部分是源稚女口述,照片除却宇智波桑妖娆形象再无其他,就连多年以前深山学校毕业照也无。 对此源稚女的反应很是理所应当。 「哥哥是天照命啊,所有极道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还会留下影像资料。」 「给我纸笔。」 酒德麻衣扎起马尾,英姿飒爽。 樱井小暮取来纸笔。 这个女人的意志很顽强,本来路明非估计樱井小暮至少得昏迷一天,没想到在源稚女醒来后不久,樱井小暮也是醒来。 樱井小暮拒绝休息,执意随侍在源稚女左右,这个女人穿着艳丽和服,这是源稚女所喜欢的样子,和服下是缠满绷带遍体鳞伤的身体。 源稚女反复劝说,试图让樱井小暮回去静养,樱井小暮只是笑,低着头,不回答也不走。 「好了,让她留下吧。」 路明非对源稚女说。 「在你身边,她不会允许自己死去。」 源稚女哑口无言,下意识去看樱井小暮,樱井小暮的眼睛也在笑着,源稚女在里面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羞涩,反倒是源稚女自己,下意识移开目光。 当时酒德麻衣眼神就变了,目光在源稚女和樱井小暮两者间来回移动,眼神恍然大悟中又带少许了然,最后是若有深意的看着樱井小暮,还是你会玩啊,一个人,强与弱集于一体,同时满足自己的保护欲和被保护欲。 酒德麻衣和樱井小暮关系处的不错,如果有系统面板,樱井小暮面板上「交际」能力肯定是满级,作为勐鬼众三号人物龙马,樱井小暮日常工作就是经营极乐馆,无论什么来头的客人,都会拜倒在这位经理小姐的石榴裙下。 此时樱井小暮作为源稚女的助理出现在办公室,酒德麻衣说要纸笔,当她扎好马尾,随意一甩,樱井小暮已经把纸笔放在她的面前。 「谢啦!」 铅笔在酒德麻衣指间打转,跳起华丽的舞。 …. 她对樱井小暮轻佻的笑。 樱井小暮鞠躬,站回源稚女身旁。 「好了,小鬼。」 酒德麻衣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 「说说吧,我们的宇智波桑天照命姿态,是什么样?」 素描么? 源稚女看了看酒德麻衣手中的笔。 「有劳了。」 源稚女虚弱的笑。 「我哥哥啊。」 回忆飘远,源稚女仿佛看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深山的大男孩对着夕阳,呐喊着他对于未来的誓言。 源稚女的笑渐渐温柔。 「哥哥他啊。」 「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野心么?那个 宇智波桑,比如成为东京第一牛郎什么的? 酒德麻衣默不作声,快速动笔,同时在心中不停吐槽。 说起来你这小鬼到底明不明白,在你那位亲爱哥哥实现野心的道路上,最大的阻拦就是传说中牛郎,也就是你自己啊。 想到这里酒德麻衣就忍不住笑意。 化作出炉。 酒德麻衣放下笔,转过画纸,给源稚女看。 白纸上黑色铅笔勾勒出一个桀骜不驯的大男孩,脸上稚气未脱,眉宇间却是一片坦然,和如今的宇智波桑甚至之前的天照命都不同。 在源稚生已经是天照命时,他的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浓厚阴云,天照命本该是驱散一切浓雾的,但他自己心头的浓雾又该怎样驱散呢? 或许,亲手杀死弟弟源稚女这件事,不只是源稚女的梦魔,也是源稚生永远走不出去的囚牢。 说起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又有谁能在亲手杀死自己弟弟后还能泰然处之呢? 酒德麻衣笔下是年轻时期的源稚生。 那时候他还在深山里,不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自己的弟弟描述飞黄腾达之后的未来。 那时的源稚生多好啊,目光清澈,神色坦然,有着清晰的目标,且为了目标坚持不懈努力奋斗的力量。 可是多年以后当源稚生真的站在了东京最高的地方,他却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好久不见啦。」 源稚女对画里年轻的源稚生说。 「哥哥。」 源稚女目光闪动,他回神。 「还向么?」 酒德麻衣问。 「神乎其技。」 源稚女答。 酒德麻衣翘起下巴,开玩笑,她这手素描功夫,还是跟第37任前男友学的,那家伙画画不错,听说前阵子刚在米兰成功举办个人画展。 说来有时候酒德麻衣都不知道她到底都会一些什么能力,大概这就是前男友太多也太优秀的烦恼吧,薯片妞永远也不懂,哎,真叫人没办法。 几章源稚生的素描按着时间顺序相应贴上黑板。 「麻衣,专家呢?」 路明非发号施令。 「正在赶来的路上,心里咨询团队大约还有四十二分钟抵达。」 …. 酒德麻衣不用看表,一连串数字便脱口而出。 「心理咨询?」 源稚女睁着迷茫的眼睛看向路明非。 「一些必要的前置准备而已,不要在意。」 路明非笑着安慰。 「嗯,既然还有四十多分钟,不要浪费时间。」 路明非拍拍手。 「传唤第一目击者。」 「是!」 酒德麻衣开门,在外等候多时的藤原勘助侧身挤进办公室,路明非眼皮微跳,看得出藤原勘助先生是一名极其敬业的牛郎,此时应该是刚从舞池下来,紫色缀满亮片的小裙子微微摇晃,白色肥肉晃得人目眩神迷,好一个重量级相扑美男。 「老板!」 藤原勘助对路明非弯腰。 「嗯。」 樱井小暮打开笔记本,做好记录准备。 「说说吧,你遇到宇智波桑的前因后果。」 「是!」 藤原勘助一板一眼,有时候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机器人,依循制定好的程序行动,绝无半点越线。 藤原勘助介绍起来。 「那是 昨天,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扛着千絮小姐樱子小姐玛利亚小姐……」 「不好意思。」 源稚女抿着嘴,样子小心翼翼。 「是我听错了么,您说的是……扛着?」 藤原勘助坐在那里,他看人的时候样子很特别,上半身包括脑袋都是巍然不动,只有一双眼珠看向说话的对象。 不得不说的是,藤原勘助的样子很威严,莫名叫人联想起寺庙供奉的神像,或许这也正是这个国家的人们喜欢看相扑比赛的原因,两个带着少许神性的大家伙相互冲撞击掌,让人热血沸腾。 「嗯。」 藤原勘助对源稚女说。 「有问题么?」 源稚女噎住。 「没……没事。」 其实源稚女 还想问为什么是扛着三个女人,抱着不行么,背着不行么,非得扛? 而且扛三个女人,这得具体什么样的姿势啊。 樱井小暮在源稚女耳边窃窃私语,很快,源稚女目露恍然。 原来让藤原勘助扛着回车上属于特殊服务,许多客人对此趋之若鹜,她们很想体验被藤原勘助这样的相扑美男粗暴对待的感觉。 源稚女努力控制住正常表情。 听说藤原勘助的服务还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享受到的,必须得是vip里的vip,高天原真正尊贵的客人,才能有此殊荣。 源稚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果然,能来牛郎店的女人多多少少,总归有些毛病。 「我看到了他。」 藤原勘助说。 「他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那是一个夹角,视野盲区,因为我以前的职业,对视野盲区总是格外在意,所以,我发现了宇智波桑。」 在座几人纷纷提起注意力。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接下来藤原勘助说的每一个字。 …. 这是第一个目睹源稚生的人。 或许源稚生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能从藤原勘助的话语里找到蛛丝马迹。 所以没有人打扰藤原勘助的沉思。 藤原勘助肥脸中那一双小眼睛终于回神。 「宇智波桑啊。」 似乎有万千的感慨凝聚在藤原勘助的这一句话里。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真是太美了。」 藤原勘助万千的感慨全部出口。 路明非:…… 源稚女:…… 「太美了?」 路明非迟疑不定。 「正是。」 藤原勘助来了精神。 「不知道老板您对于牛郎有多少了解。」 紫色小裙子的相扑美男开始滔滔不绝科普起何为牛郎。 最开始路明非还想打断来着,毕竟座头鲸刚给他科普过男人的花道,但藤原勘助不同,对于牛郎他有着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理论,听着听着,莫名还叫人觉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话说这什么高天原到底是牛郎店还是牛郎大学啊,怎么随便拉个人出来都能洋洋洒洒发表长篇大论,听说眼前这位相扑美男子手上还有着几个含金量极高的博士穴位,看看,看看,都说这个国家的经济不行了,这就是证明,连藤原勘助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都得下海从事特殊服务行业,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藤原勘助讲完了。 路明非几人如梦初醒。 恍恍忽忽的,他们对视一眼。 路明非揉揉脸。 「那 个,你刚才说。」 「我们的宇智波桑受到了……」 「情伤。」 藤原勘助掷地有声。 「还是很严重的情伤。」 樱井小暮一丝不苟的记录。 源稚女很想按住樱井小暮的手叫她别写了。 开什么玩笑啊。 他那无所不能的哥哥还会受到情伤? 这种事给源稚女造成的荒谬感,完全不亚于奥特曼叉着腰说他要统治全世界,然后小怪兽门一次次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为了世界和平与奥特曼战斗到底。 太颠覆了。 路明非还在问。 「很严重的情伤么……」 「关于这个严重的程度,你有没有什么具体一点的猜测?」 藤原勘助威严点头。 「被甩了!」 要不是有樱井小暮拦着,源稚女已经向这家伙吐口水啦。 他那无所不能的哥哥还会被人甩! 哈哈哈少给我在这里开玩笑了! 谈话再进行了一段时间。 「关于宇智波桑,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路明非问。 藤原勘助想了想,摇头。 「多谢合作。」 「麻衣,送送我们的藤原先生。」 酒德麻衣关上门,回来坐好。 路明非翻阅着樱井小暮的记录,头也不抬的问。 「你们怎么看?」 源稚女显然是憋得久了。 路明非话音刚落源稚女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 …. 「一派胡言!」 源稚女愤怒拍桌。 「他以为自己说的是谁!」 「那可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天照命得不到的女人!」 「你说的天照命应该也不可能变成宇智波桑吧。」 路明非的这句话顿时叫源稚女泄了气。 源稚女咬咬牙,说不出话来。 源稚女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这位哥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从高高在上的天照命,下海当了牛郎。 「不过,可能性很低。」 路明非合上笔记本,还给樱井小暮。 「总之,先作为一个备选留下来。」 路明非对酒德麻衣说。 「来,传唤第二个人。」 继藤原勘助后走进办公室的是座头鲸。 源稚女很意外。 「他是?」 樱井小暮再次窃窃私语。 「路大人请来的心里专家。」 源稚女:……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座头鲸这家伙难道不是高天原的店长么,号称什么花道之神还是花道仙人的,什么时候这家伙还成了心理专家了? 对此路明非和酒德麻衣有不同看法。 无论如何,你不得不承认座头鲸在本行里的卓越成就,这家伙对牛郎确实是有一定热爱的。 主要还是前不久座头鲸关于宇智波桑的一番说法引起了路明非兴趣。 这家伙似乎对源稚生的变化有一定猜测。 毕竟用座头鲸自己的话来说,普通的牛郎只需要女人就好,但他不同,作为高天原的主人,座头鲸需要研究的不只是女人,还有男人。 他必须对牛郎有一定属于自己的见解,才能经营好高天原。 「说说吧。」 路明非开口。 「对于宇智波桑,你有什么看法。」 「完美!」 座头鲸毫不犹豫。 「我没问你宇智波桑作为牛郎的成色!」 路明非扶额。 「我是说,在宇智波桑身上发生了什么?」 「用你那双能同时看穿女人和牛郎的眼睛,给我答桉。」 座头鲸骄傲的挺起胸膛。 老板不愧是老板,这么快就看出他的卓尔不群,座头鲸对自己这双眼睛的自信,可说是无与伦比。 「我不知道。」 座头鲸理直气壮。 路明非深呼吸。 「放心,有我在,不必担心天照命大人的后续报复。」 座头鲸双眼一亮。 他等的不就是自家老板这具承诺么? 宇智波桑在牛郎一行再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座头鲸也没忘记,这位真正的来头可是未来极道的皇帝,是,现在宇智波桑是落魄了,但不可能一直落魄下去,假如未来有朝一日宇智波桑重回天照尊位,想起当年有头蠢鲸竟敢对他指手画脚,天照命大人随便动动手指,他这头蠢鲸可就得变成死鲸啦。 如今有了路明非的保证,座头鲸可算是放了心。 …. 「宇智波桑的问题啊。」 座头鲸稍作思考。 源稚女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路明非就是在胡闹。 好吧这样说路兄确实有些不礼貌。 但发生在哥哥身上的事,又怎么会是两个牛郎能猜出来的? 「是骄傲。」 座头鲸说。 「不难想象,从前的宇智波桑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说来,他那样完美,骄傲也情有可原。」 「但一个人越是骄傲,他的弱点也越是明显。」 「就是这骄傲本身。」 源稚女收起散漫,若有所思。 座头鲸起身,摘下黑板上源稚生咬玫瑰的妖娆照片。 「老板,您看。」 座头鲸的动作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是什么?」 「这是宇智波桑啊。」 「老板您看宇智波桑的眼神。」 「多么忧郁。」 「我甚至可以从中看到宇智波桑坍塌的旧世界。」 「他原来的骄傲原来的信仰原来的坚持。」 座头鲸仿佛是在进行一场表演。 座头鲸握紧拳头,勐的放开,然后横扫。 动作极其有力。 像是在用这样的肢体语言强调他此刻的心情。 「统统,崩塌!」 「全部,崩塌!」 座头鲸痛苦的闭眼摇头。 他仿佛能妾身感觉到宇智波桑的疼痛。 路明非确定樱井小暮还在记录,便对座头鲸说。 「收一收,收一收。」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 路明非沉吟。 「我们天照命大人的骄傲被人正面击溃了。」 座头鲸正襟危坐。 「也不只是这个可能。」 「还有信仰,还有坚持。」 「信仰?」 路明非向源稚女投去询问的目光。 源稚女摇头。 他可从不知道哥哥有什么信仰。 事实上以源稚生天照命的位格,这 个国家也不存在什么值得他信仰的神明。 「你说的这个坚持。」 路明非问座头鲸。 「能不能详细说说。」 座头鲸斟酌着言语。 「我们很多人都是普通人。」 「其实没什么坚持可言。」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活着就是活着而已,日复一日的重复下去,不需要想太多。」 「但宇智波桑不是普通人。」 「对于他这样的人物,活着是需要驱动力的。」 「如果失去驱动力,他就不是天照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了。」 路明非深有同感的点头。 他很能理解座头鲸的话。 其实在场几人,他也好,源稚女樱井小暮还有酒德麻衣,甚至包括座头鲸在内。 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路明非想回九州,樱井小暮为了源稚女,座头鲸有他的花道,酒德麻衣和源稚女也有他们的坚持。 那么,源稚生的坚持又是什么呢? 夏天单车和猫 518 犬山家主的女儿 座头鲸告辞。 办公室房门关上。 “坚持……” 路明非一下一下用笔敲着桌子。 “骄傲,信仰,坚持。” “或许还有其他什么。” 路明非看向源稚女。 “那是你哥哥,你有什么看法。” 源稚女沉思。 “以前的哥哥是一个骄傲的人,只是在那以后,哥哥变了。” “信仰是不可能有的。” “我建议可以想想坚持,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哥哥是执行局的斩鬼人,他杀了很多的鬼,肯定有什么在支撑着他,就像是座头鲸先生说的坚持。” 在说起座头鲸先生时源稚女微微眯起眼,这一瞬的他让人想起风间琉璃,果然无论这两个人有多大区别,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啊。 “骄傲和信仰被排除了么?” 路明非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划了两道。 “那就让我们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坚持上。”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但我认为这个方向是没错的。” 路明非笃定的说。 “我们的天照命,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摧毁了,坚持也好,骄傲也好,或者说,信念,总之,因此天照命才变成了现在的宇智波桑,自暴自弃。” “我们向这个方向调查。” 酒德麻衣按着耳麦起身,向路明非递去一个眼神,路明非点头,不多时酒德麻衣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 酒德麻衣拍拍手。 “很好,我们的心理咨询团队就位了。” 源稚女看着面前一排花枝招展难以名状的奇行种,默默后仰。 “他们是……” 樱井小暮和源稚女说着悄悄话。 “酒德小姐邀请来的咨询团队。” “可是咨询团队难道不应该是心理医生么?” 源稚女沉默的看向专家团最边上的那人。 “他为什么穿着病号服。” 樱井小暮看也未看,显然这些人的资料她早已是心中有数。 “您是说青山先生。” 樱井小暮介绍。 “青山先生是注明的精神科医生,在抑郁症狂躁症和人类心理学方面有着独树一帜的研究成果,东京郊区的青山精神病院,就属于青山先生。” “所以一个心理医生,或者说精神科医生,他为什么会穿着病号服?” 这次樱井小暮也沉默片刻,大概是在回忆资料。 很快想起来了。 “是这样的。” “这是青山先生最近开展的课题。” “他认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必须学会换位思考,病人完全处在正常人无法了解的世界,他们的三观与众不同,用与正常人交流的方式和病人相处,很可能适得其反。” “于是青山先生决定站在病人的角度看待世界。” “这就是他穿病号服的理由?” 源稚女表示无法理解。 “怎么看这也只是行为艺术而已吧。” “不止如此。” 樱井小暮补充。 “青山先生还与病人同吃同住,要求医护人员以对待病人的态度对待自己。” 源稚女稍微想象了一下,于是更加不能理解了。 但这家伙毕竟是颇有建树的心理医生,这还是对方开展的课题,青山先生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吧。 这样想着的源稚女随口问樱井小暮。 “青山先生的课题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樱井小暮语气波澜不惊。 “听说他自己快疯了。” 源稚女:…… 他复杂的看向病号服的青山先生,特别是对方的眼神,刚才还觉得这家伙眼神充满睿智,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只是单纯的傻吧。 “不过青山先生还是为科学研究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酒德麻衣说。 “主要是让别人研究他自己。” “所以其实是小白鼠的贡献么?” 源稚女随口吐槽。 他摇摇头,决定把目光从伟大的青山小白鼠身上移开。 源稚女看向其他几个奇行种。 听着樱井小暮的介绍。 一时间源稚女心中百味陈杂,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说酒德麻衣找来这么一群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是觉得自家哥哥的问题还不够严重要加点料么?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 从某方面而言,把这样一群各具天赋才华横溢的专家们齐聚一堂,可以做到这种事,酒德麻衣的能力也实在是叫人刮目相看。 能力出众的酒德麻衣此刻站在黑板前,指着其上的标题。 “论宇智波桑的心理健康状态研究。” 源稚女悄悄对路明非抗议。 “路兄这不合适吧。” “哥哥只是受到打击,这还没疯吧。” 路明非安慰他。 “放心,我们知道。” “你哥哥的事情,我们会保密的。” 源稚女:…… 那边酒德麻衣已完成对专家团队的训话。 她开始做最后总结性发言。 “诸位,请记住。” “我们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 酒德麻衣刷的一甩教鞭,击中黑板。 “查清楚宇智波桑的问题,然后,解决他!” “只要最后达成目标。” “每个人基础奖金,这个数。” 酒德麻衣比出一个手势。 专家们双眼放出金光,一个个眼睛都快变成钞票的样子啦。 而且,他们敏锐的注意到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女人,刚才那句话里的细节。 这也只是基础奖金,也就是说,在此之上还有。 酒德麻衣打了个响指。 “GO!GO!GO!” “让我们动起来!” 一声令下,顿时办公室就炸开了锅。 “给我资料!给我资料!” “目标在哪里!” “什么,还有保密条例,那就给我范围内全部的信息,我要建立目标的心理模型。” “阿巴阿巴阿巴。” 每个人都尽可能的让自己忙起来。 他们在用这样的行动向金主证明,花在他们身上的钱绝对是有价值的。 酒德麻衣端着咖啡,欣赏着热火朝天的一幕。 很快,一份新鲜出炉的企划案出现在她的桌前。 这效率酒德麻衣表示满意。 她把企划案交给路明非。 源稚女凑过脑袋来看。 篇幅不长,很快翻到最后。 路明非看向源稚女,想听听这位极恶之鬼的意见。 源稚女神色复杂。 “这是美人计吧。” “虽然我觉得没有女人能对”哥哥起效。 “不过,试试看也不是不行。” 路明非点头。 他把企划案推还给酒德麻衣。 “行动吧。” “是。” 一系列命令准确无误的下达。 一层一层往下。 很快,A方案启动。 临时改造成作战中心的办公室,鸦雀无声。 路明非四人,并他们请来的心理咨询团队,全神贯注盯着大屏幕。 实时播放着舞池情况。 高天原忧郁的宇智波桑正与八名客人喝酒。 宇智波桑不像是一个正经牛郎,不要说与客人的交流互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宇智波桑只是一个人自顾自喝着闷酒,身边就围了一圈女人,她们用仰慕或者崇拜的目光看着宇智波桑的侧脸,看一会签个单,一瓶一瓶开酒,全部记在宇智波桑的名下。 “我们的人真能成功么?” “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美少女型明星啊。” “说句实话,单论相貌,美少女明星与我们的宇智波桑比起来,或许还是不如呢。” “看下去好了。” 围在源稚生身旁的客人们陆续拿起手机,听了听,面色微变,不舍的看了眼源稚生,再签几张单子,陆续走了。 通过大屏幕看到这一幕的心理咨询专家们面面相觑,暗暗赞叹不已。 能来高天原消费的女人没一个来头低的,自家老板却能轻而易举把她们同时调走,这份能量实在叫人侧目。 酒德麻衣抿着咖啡,从最开始她就说了,专家团队所需要做的只是拿出企划书,后续执行部分交给自己,企划书随便他们写,后续能否实现是酒德麻衣自己的问题。 “小百合已出现,正在靠近目标,over。” “收到,over。” 酒德麻衣居中控制,颇有一种万物尽在掌握的感觉,小百合的姿色毋庸置疑,日本网络的调查显示,超70%的男性网民认为小百合给人一种初恋的感觉,初恋啊,何等美好,换成游戏术语,那就是对男性攻击力增加100%。 酒德麻衣成竹在胸。 利用女人靠近我们的天照命大人,使他迷失在温柔乡中,然后趁其不备套出情报。 这就是专家团队给出的A计划! 大屏幕中小百合靠近源稚生。 舞池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彩色射灯,大片空间都被黑暗所笼罩。 于是,小百合也只有在靠近到源稚生周围一米之内时才看清这次雇主给的目标到底长什么样子。 大屏幕看不清小百合的表情。 他们只能看到小百合身体好像僵硬了一下。 正当临时作战中心的众人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 他们就看到小百合一弯腰再弯膝盖,向目标宇智波桑大礼拜下。 临时作战中心,落针可闻。 好几个专家张开嘴巴就没合上。 天啊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这这这……这怎么直接就给跪了? 半晌,有人反应过来。 他们换上钦佩的神情。 “不愧是小百合啊,真是敬业。” “话说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代价,小百合能牺牲到这种程度?” “真厉害啊。” 专家们的目光时不时看向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是他们的雇主,心理咨询专家们说的老板,也正是她。 源稚女和樱井小暮也同时看向酒德麻衣。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能力是真的很不错。 但很奇怪啊。 他们没能在酒德麻衣脸上看到骄傲自得。 话说以酒德麻衣的性格,发生这种事不是早应该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么? 可现在呢? 酒德麻衣非但没骄傲,反倒是微微皱起了眉。 皱眉? 酒德麻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麻衣。” 路明非叫她。 路明非无奈的摇头,指了指门口。 “去救场吧。” 救场? 一道闪电劈开迷雾,酒德麻衣终于明白了,她到底忘了什么。 赶紧去看大屏幕。 果然,变化已经发生了。 小百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以标准的战术动作护在源稚生面前,舞池乱成一团,座头鲸怒气冲冲的走向小百合,小百合二话不说开枪,座头鲸应声倒地。 这一幕顿时给混乱的舞池火上浇油。 “这家伙不是以前在自卫队服役过么?” 源稚女问。 “毕竟他现在是牛郎啊。” 路明非答。 牛郎的枪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路明非的话语充满禅意宛如老僧。 源稚女眯起眼。 “没看出来路兄你还是这种人啊。” 樱井小暮低垂着眉眼给两人斟茶。 他们是办公室里唯三还能保持冷静的人。 专家们也乱成一团。 在专业领域他们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眼下这种,炙手可热的美少女大明星反手从裙子下面掏出一把手枪,然后卡卡卡换弹匣,一边射击一边继续在裙子下面摸出寒光闪闪的刀,一刀就把桌子一分为二,制造出掩体来。 说实话这一幕专家们除了鼓掌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不过,办公室本来应该有四个人表示平静的,只是有一个跑去救场了。 源稚女看了眼门。 不久前酒德麻衣刚刚出去。 源稚女收回目光。 不管怎么说,既然酒德麻衣出手了,平息骚乱肯定不成问题。 源稚女相信大屏幕的骚乱只是一时的。 比起这个,倒是有另外一件是叫源稚女更为在意。 “路兄。” 源稚女问路明非。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有问题的。” 路明非想了想。 “动作吧。” “这个女人接受过很严格的训练。” “但是在看到我们的宇智波桑时她还是露馅了。” “或许是太吃惊,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她露出了马脚” 源稚女神色一动。 “路兄,你的意思是……” “嗯。” 路明非点头。 “这家伙,认识我们的宇智波桑。” 算算时间,酒德麻衣也差不多到位了。 路明非三人看着大屏幕。 本以为接下来是酒德麻衣出场力挽狂澜。 但之后发生的一幕,就连路明非也感到意外。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调。 收到任务的小百合心里是惊讶的。 靠近一个男人然后窃取情报,虽然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那都是以犬山家主女儿的身份,可这个订单却来自于小百合的一人事务所。 想想,也无所谓,就当赚个外快,散散心了。 小百合和家里报备一声,来到高天原。 进入高天原时小百合心情更复杂了。 请她这个如今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出场,还是私人场合,代价可不低。 而那位神秘雇主花费大代价请她出马,竟然是为了套取一个牛郎的情报。 巨大的荒谬感充斥小百合的心田。 太离谱了吧。 这牛郎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过很快小百合也就知道任务目标到底什么来头了。 说起来当时看到宇智波桑这个花名,小百合还很是不屑一顾,听起来就是个死宅嘛。 可是当她看清宇智波桑的样子后,所有的不屑一顾统统烟消云散。 哇这花名也太有涵养了吧。 远远地看到宇智波桑那张脸时,小百合还不敢相信。 直到走近,看清了,小百合才终于确定。 少……少家主! 小百合大惊失色。 源氏重工大战后失踪的少家主竟然出现在只隔了两条街的高天原!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百合,在同一个瞬间,无数念头划过脑海,各种各样的阴谋还有黑手,蛇岐八家一个个大人物,一团浓雾在小百合面前展开,心脏砰砰直跳,小百合只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张恐怖巨网里,随时可能身死。 随时可能身死的小百合兴奋到浑身颤抖。 真是太有意思了啊。 她是犬山家主的干女儿,自从文身那天开始,小百合就效忠于犬山家,也效忠于蛇岐八家。 为主公赴死,对她而言,可是天大的荣耀。 于是小百合毫不犹豫。 小百合向源稚生行大礼参拜,展现她的忠诚,而后用实际行动,保护源稚生杀出高天原。 “少家主大人。” 以战术动作单膝跪在掩体后不停射击的小百合,对源稚生说。 “本家的人,都在盼望着您的回归。” “请回去吧。” “我会用血肉,为您铺就重归王座的阶梯。” 蛇岐八家的内三家,冠以源这一姓氏之人,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皇帝。 若是发动战争,内阁首相极其官员,第一时间去往的并非天皇官邸。 而是影皇住所。 也就是说,他们第一效忠对象是影皇,而非天皇。 尽管到如今时代影皇权威因青黄不接而逐年下降,但是在蛇岐八家内部,效忠于源稚生的家族成员还是有着大把人在。 小百合就是其中一个。 她时刻注意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潜在威胁。 暗暗握刀的手半松半紧。 如果有人以为她小百合最擅长的是枪那可就大错特错啦,小百合真正的杀手锏是刀,毕竟她有一个剑圣一样的老爹,又怎么可能疏忽刀剑上的造诣呢? “少家主?” 源稚生微微抬头。 今晚一直沉默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喝着闷酒的源稚生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是的,少家主!” 小百合欣喜的回头,这张脸她不会认错,又怎么可能认错,那是源稚生啊,小百合曾有幸跟着犬山家主参加过一次本家会议,所有人穿着肃穆和服跪在地上,小百合的位置是在大殿之外,大殿内是八家家主,那个俊美的慵懒的男人,在权势滔天的八个人中也最为醒目。 源稚生,他就是所有蛇岐八家的家人未来将要追随的领袖。 “你是犬山家的女人吧。” 源稚生说。 少家主居然还记得我! “是!” 小百合开心得差点要蹦起来啦。 “本家已经找到这里了么?” “很抱歉,少家主,目前只有我一个人。” 源稚生目光一闪。 “哦,只有你一个啊。” “嗯。” 小百合准备给源稚生解释,因为辉夜姬和诺玛的战争,蛇岐八家的通讯仍有随时可能被监听的风险,而且小百合对自己也有信心,来之前她利用犬山家的情报调查过高天原,一家牛郎会所而已,不存在什么值得在意的危险人物。 “回去本家么?” 昏暗中宇智波桑声音低沉,一时间叫人分辨不出他的语气。 “少家主?” 小百合敏锐的觉察到了异常。 但在她采取行动之前,源稚生的手刀已经切中小百合后颈。 富有节奏的枪声骤然一停。 舞池从绝对的喧嚣到无与伦比的安静。 牛郎和客人们躲在翻掉的桌椅后面,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是结束了么? 那个家伙走了么? 他们无法确定。 所以只能在寂静中数着心跳。 源稚生抱住软软后仰的小百合。 如果小百合还有意识现在一定会开心的晕过去吧。 能倒在少家主的怀里这是多少蛇岐八家女孩的梦想啊。 但很可惜小百合已经晕了。 临时作战中心的源稚女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目光牢牢锁定大屏幕中倒在源稚生怀里的小百合。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 有杀气。 看了一眼,路明非也就收回目光。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大屏幕。 说起来还真是叫人想不到。 事情的发展竟会是这样。 本来不应该是酒德麻衣来解决小百合然后留下源稚生么? 现在怎么小百合要拯救的少家主反过来给她来了一下。 路明非很想知道小百合在晕过去前心里都想了什么。 一定很有趣吧。 当酒德麻衣赶到舞池时,源稚生已经把小百合放在沙发上躺好。 “她……” 酒德麻衣迟疑地看了眼小百合。 “我解决了。” 源稚生解释。 酒德麻衣神色复杂。 等等啊我的天照命,这个女人难道不是过来带你走的么,什么叫你解决了,你到底都解决了什么? 这些也只是酒德麻衣的心理活动,她很快整理好情绪,迅速检查现场,惊讶的发现小百合刚才声势虽然惊人,但她枪里装的都是麻醉弹,一通射击倒下人不少,但都只是睡了一觉,等醒了就好。 酒德麻衣拍了拍座头鲸的脸,座头鲸毫无反应。 “这头蠢鲸。” 酒德麻衣哼了声,不过座头鲸义无反顾冲向小百合的画面还是反复在眼前上演,怎么说呢,虽然这家伙总是在嘴上念叨着什么男人的花道,听起来就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座头鲸还是一个值得人放心依靠的店长啊。 只是挥舞着酒瓶向手枪冲锋,这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519 正义的伙伴 酒德麻衣在座头鲸颈动脉处来上一针。 座头鲸幽幽醒转。 “啊,宇智波桑。” 酒德麻衣脸一黑。 “别惦记你那宇智波桑了,快点的,起来收拾烂摊子。” 座头鲸挠着脑袋,慢慢恢复清醒。 “原来我还活着啊。” 绚烂的灯光打下,伴随鼓点的节奏,狂乱四射。 牛郎和客人们纷纷从掩体后探出脑袋,茫然四顾。 “哦!” 座头鲸抱着立式麦克风,向天高举右手,神色陶醉。 “我的天使!” 座头鲸狂呼。 “我的甜心!” “我的宝贝!” “哦!” 座头鲸一只手盖住脸,语气转为低沉。 临时作战中心,源稚女沉默的问酒德麻衣。 “你确定这家伙不是从青山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酒德麻衣脸色也很复杂。 “应该……不是吧。” 路明非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写着。 “哦还能这么玩。”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句话真是再正确不过。 源稚女和酒德麻衣还在怀疑。 这边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啦。 座头鲸怀抱吉他双膝跪地一路滑行。 全场牛郎客人的目光全都被他吸引。 “你的心脏还在么?” 座头鲸指着胸膛。 “它还在跳动么?” “有没有被我们的表演给吓到?” 众人若有所思。 渐渐地,随着座头鲸叙述,之前的种种便有了一个合格的解释。 那个忽然向人群开枪的女人不是什么疯子,只是高天原精心准备的节目,要不然他一个中弹的座头鲸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座头鲸抱着麦克风哈哈大笑,说什么一定被吓到了吧,多么完美的演出啊! 最后他忘情高呼。 “让我们期待宇智波桑的降临吧。” “刚才那只是节目、” 源稚女一脸“我读书少你别欺负我没文化”的表情。 “离谱。” 酒德麻衣盖棺定论。 然而两人给出如此评价的座头鲸,却是赢得全场喝彩。 “喔!” “宇智波桑!宇智波桑!宇智波桑!” “完美!” 不管牛郎们信不信,反正客人们是信了。 这些寂寞空虚冷以至于到了牛郎店寻找温暖的女人们挥舞着花票,犹如演唱会上狂热粉丝般,忘我呐喊着宇智波桑的名字。 源稚女:…… 酒德麻衣:…… 樱井小暮为几人斟茶。 路明非轻轻鼓掌,澹澹笑着。 “不错。” 大屏幕转播的画面中,源稚生站在座头鲸旁边,聚光灯打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微微低垂着头,失去焦点的目光飘远,谁也没看,哪怕置身于喧嚣热闹的舞池中央,这个男人也孤独地好似一个人站在南极或者北极。 是南极还是北极呢? 如果源稚生的话,肯定是北极吧,毕竟生活在南极的企鹅总是成群结队,而北极的熊始终一头熊,孤独的熊和孤独的源稚生,还挺配的。 专家团队窃窃私语,他们开始重新讨论,说来之前的小百合着实叫人顾虑,目标人物和这样的家伙牵扯上联系,总觉得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 专家们可不是舞池的牛郎女客,什么节目之类的推辞湖弄他们也就算了,别想着还能把他们给蒙混过关。 小百合是真的危险分子。 忧心忡忡的他们也曾向酒德麻衣提出抗议。 但是在酒德麻衣打出一个手势,表示加这个数的钱后,所有顾虑统统烟消云散。 谈什么钱,多庸俗,他们只是单纯的对心理研究有兴趣,想要为宇智波桑的心理状态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啊哈哈哈。 无论如何,座头鲸总算是稳定住了局面,路明非四人在小房间,进行总结。 酒德麻衣首先承认错误。 “很抱歉是我的前期情报调查工作出了问题。” 酒德麻衣摇头。 “刚刚收到情报,那位小百合来自于蛇岐八家的犬山家,其真实身份是犬山家主的女儿。” “犬山?” 路明非还记得这个姓氏,他略有些迟疑。 “是主要涉足风俗业的那个犬山么?” “正是。” 酒德麻衣解释。 “不过小百合作为犬山家主的女儿,走的是明星路线,而且背靠着犬山家这棵参天大树,娱乐圈里也没人敢于对她动手动脚。” “是那位犬山贺的女儿么?” 源稚女微微笑着,看向路明非。 “说起来,这位犬山家主还是路兄你的同门师兄弟呢。” 他补充。 “嗯,用你们远东的话说。” 酒德麻衣瞥了源稚女一眼,转而给路明非解释。 “上世纪二战结束后,卡塞尔校长昂热曾作为美军顾问抵达日本,清扫这个国家的混血种世界,当时还是一个少年的犬山家主被其收作学生,在昂热离开日本后,犬山贺担任第一届日本执行局局长,许多蛇岐八家的混血种将他视为叛徒。” 原来如此,犬山家主也是昂热的学生啊。 路明非了然。 说起来他明明在资料里看到过,龙族世界的路明非没有拜任何一人为师,但不知怎的,外界总是认为他是昂热的学生。 想了想,也无所谓,龙族世界路明非的事,和他一个九州世界的路明非有什么关系。 至于这位犬山家主,是昂热的学生么,路明非随手翻着酒德麻衣递来的资料,目光在“剑圣”二字上稍作停留,不由自主扬起嘴角,笑意盎然。 既然是担起剑圣之名的男人,那我还真想称量称量,你到底有几分橙色。 说来这一点还是很令路明非满意,虽然龙族世界和九州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舍弃个人武力转而追求外物,但是在混血种这一群体,真正的强者还是信赖于手中刀剑。 路明非对此感到亲切。 路明非放下资料。 “小小失误,不要放在心上。” “记得处理好后面的尾巴。” “是。” 酒德麻衣应下。 “而且,福祸相依。” 路明非说。 “也是多亏了这位小百合,否则我们还看不到天照命的反应。” 几人陷入沉思。 当时源稚生和小百合的对话,后来通过安装在沙发里的窃听器,他们一一知晓。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那时候源稚生已经清楚小百合的身份,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是蛇岐八家的人,过来是要带自己走的。 但意识到这一点的源稚生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没有选择跟小百合离开,反倒是,在确定小百合只是独自一人后,竟将之敲晕了。 “看起来,我们的天照命不想回源氏重工。” 路明非说。 “可这是为什么呢?” “宁愿留在高天原也不回源氏重工,但明明那里才是他的家。” “所以,原因呢?”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给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如,交给他们吧。” 酒德麻衣指了指外面的专家团。 建议得到路明非的同意。 当然交给专家团前必须得进行一番改头换面,源氏重工和源稚生之类的词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大作家酒德麻衣操刀下,一个离家出走贵公子无处可去最后流落风尘当了牛郎的故事新鲜出炉。 好是好的,但源稚女毕竟是天照命大人的弟弟,以这两位兄弟的深厚情谊,多少得考虑一下源稚女的心里接受能力,如果编排天照命编排得太过,难保源稚女不会有什么逆反心理…… 这样想着的路明非沉思着看向源稚女。 只见源稚女兴致勃勃的拿着新鲜出炉的富家公子牛郎记正在和酒德麻衣讨论剧情。 路明非:…… 真好奇如果源稚生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表情啊。 酒德麻衣再次以成功商业女性形象驾临作战中心。 专家们纷纷停下手头工作投来目光。 樱井小暮给他们每人分发文件。 酒德麻衣让专家们先看看,专家们一头雾水,一页页翻阅,很快脸色就变了,一脸莫名其妙,还有点怎么能这样的茫然。 “想必大家都已看过了这份文件。” 酒德麻衣说。 “接下来就是需要大家努力的时候了。” “我要知道这个人,他为什么不肯回家。” “建立心理模型,大数据预测,随便什么,。” 有人举手,是个黑边框眼镜的女人。 “请说。” 酒德麻衣示意。 女人扶了扶眼镜。 “请问星座占卜可以么?” 酒德麻衣有力点头。 “可以。” “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了。” 黑边框眼镜女人重新坐下。 在小房间关注这一幕的源稚女问路明非。 “路兄,星座也能信么?” 路明非倒是很意外。 “混血种和炼金术都是真的,你凭什么认为占卜就一定没用。” 源稚女下意识想反驳,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无言以对。 而在作战中心,酒德麻衣正有力挥舞手臂。 “无论什么手段。” “ 不管你们做什么。”” “结果,结果,我需要结果。” 一声令下,专家团立刻开始行动。 酒德麻衣端着咖啡等待。 抬腕看看表。 六分钟,第一份报告呈在桌前。 “不错。” 酒德麻衣满意点头。 黑边框眼镜的女人轻轻一笑,矜持又骄傲。 酒德麻衣翻开报告。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刚到嘴边的咖啡放下。 酒德麻衣合上报告。 “下一个。” 几个心理学家团队共同递上。 这是他们通力合作的结果。 看着那一排某某博士某某博士的署名,酒德麻衣顿觉安心。 “不错。” 她翻开资料,饶有兴趣的往下读。 一页,一页,又一页。 酒德麻衣微微皱眉。 这略长了吧。 专家代表给酒德麻衣解释。 “我们这边拿到的资料实在有限,没办法,只能再现有资料的支持下,尽可能制定完善方案。” 酒德麻衣翻回目露,默默抬头。 “所以这就是你们制定十三个人格模型的理由?” 小房间内。 酒德麻衣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来,看看吧。” “这算什么、” 源稚女数着文件,咂舌不已。 “在用穷举法么?” 他摇摇头,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看到署名时源稚女很是意外。 “青山……” “好熟悉的姓。” 源稚女沉吟。 “对了。” 源稚女问樱井小暮。 “这个青山,就是那位小白鼠先生吧。” 樱井小暮点头。 源稚女更意外的看了眼酒德麻衣。 那位青山先生不是投身于伟大的科学研究以至于把自己都给搭进去变成病友了么? 怎么一位病友的报告会出现在最上面。 酒德麻衣注意到源稚女的目光。 “刚好,我正要说。” “首先要向诸位推荐的,是这位青山先生的成果。” 酒德麻衣作为第一个审阅报告的人,担负筛选的职责,类似“一切交给命运”之类报告,都在酒德麻衣这里刷下,免得浪费路明非等人时间。 本来这工作还有樱井小暮一份的,她也擅长,或者说助理才是樱井小暮的本职,但可惜樱井小暮重伤在身,若非进化要和龙血给与的体质,此刻樱井小暮大概还只能躺在床上,别想着起来。 经酒德麻衣筛选,文件按重要性由高到低排列,因此源稚女才会这般惊讶,最上面一个文件也就意味着在酒德麻衣看来可信度最高也最值得采纳。 但为什么会是青山的报告? 酒德麻衣自然发现了源稚女充满怀疑的目光。 “先看这个” 酒德麻衣早已准备好复印件,人手一份,封面上青山署名格外扎眼。 不过酒德麻衣为人还是很靠谱的,值得信任,源稚女勉强将信将疑翻开文件,入目是提纲挈领的一句话。 “我要做正义的伙伴!” 浓墨重彩,叹号格外醒目,一笔一划犹如流星坠入几人的眼,在心湖砸开圈圈涟漪。 只是…… 正义的伙伴? 路明非挑眉,樱井小暮眸光一闪。 倒是之前反应最大最为怀疑的源稚女,此时竟是平静下来。 手指轻轻抚过这行字,源稚女嘴角轻轻上扬。 他好像看到很多年前夕阳下的源稚生。 哥哥啊。 该说是神经病人思路广呢,还是青山先生的研究确实有可取之处。 他从一个正常人怎么也想不到的角度进行切入。 就是源稚生经常挂在嘴边的,正义的伙伴。 路明非想起来了。 确实,在座头鲸问源稚生何为男人的花道时。 源稚生喃喃念的,正是这一句。 520 青山 这是在看过青山先生的报告之后。 酒德麻衣播放一段视频。 不出意外主人公正是青山先生。 和先前源稚女所见的不同,青山先生换掉病号服,视频中的他穿着短袖牛仔裤,白色短袖正中是一个飞扬的大写“z”。 z?是zero,英雄的意思么? 青山先生看起来精神状态很糟糕,他低垂着头,眼袋深重,神色憔悴,一双眼布满血丝,好似熬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几人下意识吃了一惊,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原本那个风度翩翩的资深病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很快他们也就反应过来。 “是化妆啊。” 源稚女说。 风间琉璃的化妆术出神入化,尽管源稚女的他尚且做不到风间琉璃那种程度,但一些基本的眼力还是在的。 “这是他的要求。” 酒德麻衣摇头,想起当时青山先生跑来说要求最顶级的化妆师配合自己,酒德麻衣差点把这家伙给轰炸出去,还以为是这家伙病又犯了。 然后总是以睿智眼神示人的青山先生,一改神情,露出沉着自信的模样。 “请相信我。” 他笃定的说。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连酒德麻衣也为这人前后气质的变化而惊讶。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人想起,这位姓青山的医生,多年前可是享誉全世界,以至于透露出口风,便使得无数企业家争相上门挥舞着支票,要为青山精神病院的建立尽绵薄之力。 “您这是?” 酒德麻衣一边安排化妆师,一边好奇的问青山先生。 “哦,你是说我的课题吧。” 很奇怪,明明还是那身病号服,但此刻端着咖啡端坐的青山先生,就给人以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像是一个长者,充满智慧,你可以跟他说一切烦心事,所有的不开心和苦难都会融化在青山先生湖水般的双眸。 这双眸笑了。 “很有趣不是么?” 青山先生说。 “换个世界生活,就好像,嗯,穿越一样。” 青山先生品着咖啡,微微笑着。 “人们常说看一场好电影就像是经历了他人的一生。” “我所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只是更沉浸,更投入。” “不得不说。” “体会精神病人的世界,那感觉……” 青山先生吟诵。 “锅里煮着电话,玻璃死了,外面下着猫,狗要杀我,我就先杀了自己,哈哈哈。” 他问酒德麻衣。 “能理解这里面的逻辑么?” 酒德麻衣摇头。 “不能理解没关系。” 青山先生温柔的说。 “来,我讲给你听。” 酒德麻衣打出一个停的手势。 “很抱歉。” “但是,我想我需要提醒一下您。” 酒德麻衣连敬语也用上了。 “您要的化妆师很快就到了。” “我得去接一下。” “这样啊。” 青山先生放下咖啡。 “真令人遗憾,只能下次了。” 酒德麻衣干笑,几乎是落荒而逃。 当她给路明非几人讲述这段经历时,源稚女不厚道的噗嗤笑了。 酒德麻衣还有点心有余季。 她给源稚女抛了个白眼。 “笑什么笑。” “你知道那家伙有多诡异么。” “我觉得这种人当心理医生真是可惜了。” “他如果去传教,肯定会是一把好手。” 闻言,源稚女收起笑意,想了想,点头。 “还真是。” 有酒德麻衣的经历在前,几人对这位青山先生更好奇了。 虽然有报告文件,但逻辑性很弱,有些地方他们看的一知半解,好在青山先生料到这种情况,留下视频,配合报告文件,好让几人看得更直观些。 视频中,憔悴的青山先生开口。 他的声音一出来,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沙哑,粗粝,像是嗓子眼里含了一把玻璃碴子。 外貌还能靠化妆师帮助,这声音,只能说是青山先生的个人天赋了。 “我……” 青山先生叹息。 “是一个失败的英雄。” “我……” “不配当正义的伙伴。” 这两句话给之后全部的内容定了调子。 青山先生开始讲述。 从他的学生时代开始。 当年一腔热血,少年人眼中的世界很简单,非黑即白,正义的对面就是邪恶,绝无两者之间的地带存在。 一个少年人对着山林对着夕阳对着世界喊出誓言。 “我要做正义的伙伴。” 青山先生澹澹的说。 嘴角带着笑。 那笑很轻很浅,好像是在笑他自己,又像是在笑这个世界。 “少年人啊。” “他太年轻。” “还不知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誓言,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说这话时,青山先生闭上双目。 源稚女捏住衣角的手骨节发白。 樱井小暮轻轻把手覆盖在源稚女的手上。 源稚女对她笑。 “我没事。” 源稚女轻轻的说。 “誓言什么的,说一说,总是很简单。” 青山先生带着那种自嘲似的笑。 “但想要将之贯彻下去。” “何其之难。” “特别是,当誓言和我最为珍视的存在发生冲突。” 青山先生流露出痛苦的眼神。 他沉默了很久。 像是在用漫长时间积攒勇气。 他即将说出口的那句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青山先生深呼吸。 连带着只是看视频的源稚女也跟着深呼吸。 终于,开口。 “那一年,我失去了他。” 青山先生平静的声音,掩盖住颤抖。 源稚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气。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都投来关切的目光,他们很清楚,给到专家团的资料都是做过修饰的,许多地方似是而非,更多的则是一笔带过。 所以青山先生这里说的他,很可能其实是她,也或者是它。 可能是一个朋友,一个女孩,一只猫,一个玩具。 也可能是,至亲兄弟。 总之,听青山先生的话,就是他在多年前,在誓言和最珍视的存在之间,选择了誓言。 也就是说,他牺牲了后者。 而源稚生所牺牲的,正是源稚女。 “我很后悔。” 青山先生轻轻的说。 “但是啊。” “后悔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青山先生代入源稚生后的表现。 都是他在酒德麻衣给的资料之上,进行的推衍。 既然是推衍,那么正确性与否就值得商榷。 所以,源稚生真的曾经感到过后悔么? 后悔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源稚女用外套裹住自己,他似乎觉得冷,在颤抖,樱井小暮不说话,只是沉默的握住源稚女的手,用切实的温度告诉源稚女,我在陪着你。 “呼……” 青山先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青山先生置身于一个狭窄的小房间,陈设简陋,四壁白墙,给人以苍白的压抑感。 就好像是监狱牢房。 青山先生像是一个正在自首的罪人。 “是我错了。” 他低沉的说。 “可是,我真的错了么?” 他又说。 “为了心中的正义,我失去他。” “但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 “让我重头来过。” “我可不可以站在他身边。”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我也要站在他身边。” 在源稚女眼中,青山先生仿佛变了个人。 变成源稚生的样子。 于是他听到哥哥说。 “你一定很恨我吧。” 源稚女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他想说不。 不是的,哥哥。 比起失去你,比起永远不能站在你身边。 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是兄弟啊。 死也该死在同日,葬在一处。 青山先生深深叹气。 “那天后,我常常做噩梦。” “梦到我失去你的那天。” “我听到你叫住我的名字。” “看到你不敢置信的脸。” “那天的风也好悲伤。” “知道么?” “从那一天起,我再也没做过一个好梦。” “但我不怪谁。” “也从不认为这是诅咒或是疾病。” 青山先生又笑了。 这笑与之前的自嘲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温度的笑。 “知道么?” 青山先生轻轻的像是在梦呓。 他说。 “这是恩赐啊。” “至少在梦里,我还能见你。” “我其实是一个胆小鬼吧。” “在你走后,再也不敢触碰任何与你相关的事物。” “只能在梦里见见你。” “因为我是胆小鬼啊。” “所以我必须成为正义的伙伴。” “要不然我又该如何面对失去的你。” 青山先生用手盖住脸,肩膀微微耸动,他在哭。 众人沉思。 许多只是看报告文件不能了解的内幕,通过青山先生的视频,终于恍然。 青山先生的思路是这样的。 宇智波桑,也即源稚生,他的人生分成两段。 一段是杀死源稚女前,一段是杀死源稚女后。 前一段人生,源稚生是一个少年郎,天地广阔,在他胸膛,对于未来有无数畅享,野心勃勃,从无烦恼,有的只是迫不及待,希望一觉醒来就是明天,放手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至于正义的伙伴什么的,无非是觉得帅气罢了,没有男孩不喜欢奥特曼,拯救世界打机邪恶,看上去就叫人兴奋。 这样的源稚生,多么令人向往。 但是,他杀死了源稚女。 没有人能在杀死至亲后还能坦然。 那一日后,源稚生变了。 他的雄心他的野望统统成空。 在此之前,源稚生所有关于未来的畅享里,都有一个源稚女。 现在源稚女没了。 于是未来失去意义。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他或她的存在像是空气,日复一日在你身边,你习惯得如同吃饭喝水,甚至偶尔都想不起来,直到某天,他走了,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了,就是死了。 吃饭没有他,睡觉没有他,上学没有他,跑步没有他,一起做坏事变成一个人,两个影子变成一个人。 你终于发现他的重要。 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可是,晚了。 在源稚女死后,源稚生变了。 从前的他对于权利有着旺盛的野望。 之后的他就算站在东京最高的地方把这座城市踩在脚下,一个电话叫来直升机,无数女人以陪他为荣,数不清的男人准备为他一句话赴死。 源稚生的眉眼依然澹澹。 甚至做梦都想逃离这座城市这个国家。 比如去法国最负盛名的天体沙滩卖防晒油,看看女人,晒晒太阳,和象龟那样了此残生。 源稚生是蛇岐八家最优秀的斩鬼人,但或许只有乌鸦几个最为亲近的身边人才知道,少主其实很讨厌斩鬼这份工作。 每次斩鬼之后源稚生的眼神他的全身上下都往外透着深深的疲倦。 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说。 “老子真是受够了这种生活,赶紧给我结束吧。” 难以想象吧,这种只可能出现在资深社畜身上的气质,居然会在蛇岐八家的少主身上看到。 对其他人来说源稚生所在的位置当真高不可攀,他们得使劲仰头,仰到脖子都酸了,才能勉强看到源稚生的衣角。 少主大人在蛇岐八家的最高处往下望。 无数的混血种好像浮世绘里地狱众鬼,亮着罪的黄金童。 源稚生找啊找,找啊找。 他找了很久很久。 最后源稚生只能放弃。 他到底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稚女啊。 这是源稚生心中永远的禁忌。 很多个下雨的天他都会想起稚女。 废水井下面,很冷吧。 偶尔走在路上看到了井,源稚生总会停步,没有人知道此时少主都在想什么,就算源稚生说出来也没人信吧,伟大的少主大人想的居然会是躺在井下的感觉。 源稚女对源稚生的影响真的很大。 这是源稚生踏上斩鬼路的。 所以今后的源稚生不停斩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因为他在害怕。 如果停下来,不斩鬼了。 那么当年的稚女,是不是白死了。 “我本应该一直这样下去。” 青山先生自言自语。 “但是,我错了。” 青山先生惨笑。 “我忽然发现。”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正义的伙伴。” “也根本就没有正义这回事。”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此外还有黑白之间的灰。” “其实我们也都是灰色的。” “可是,这样一来。” 青山先生的声音逐渐降低。 “当初失去你的我。” “又算是什么呢?” 这是青山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视频到此为止。 酒德麻衣收起平板。 她扫视桌边几人。 他们都在沉思。 报告提到源稚生过去的精神支柱崩塌,文字展示不全,通过视频,他们看的更为全面。 源稚生的精神支柱,是那一句“正义的伙伴”。 因为这句话他杀死源稚女。 其实曾经的源稚生对黑白看的也并不分明,也没多么执着。 充其量也就是个中二青少年的程度。 当时还未当上大家长的橘政宗每年都会来看两兄弟。 最开始源稚生对橘政宗的态度还不错,因为橘政宗是唯一会给他买可乐的人,深山离大城市很远,小孩子们最大的梦想也就是喝可乐以及吃汉堡,现在想想真是简单到叫人发笑的愿望,可是对于当时的小孩子们来说比金子还要宝贵,毕竟金子也就是一块石头,又不能吃。 可是后来,当源稚生得知橘政宗其实是极道的人,源稚生就再也没见过他。 每次橘政宗驱车从遥远的东京赶来,想见见源稚生,源稚生就重重的把门拉上,砰的一声响,在外面的源稚女都为橘政宗尴尬,想找些话给哥哥解释,橘政宗却苦笑着,自己给源稚生找补起来。 大概,政宗先生确实很欣赏哥哥吧。 当时的源稚女这样想着。 虽然他们是兄弟,橘政宗每次过来也不会忘记属于源稚女的一份礼物,但无论是态度还是关心,很明显都是源稚生比源稚女更多。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 毕竟是哥哥嘛。 优秀的人理应成为目光焦点。 哥哥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那个。 这种事源稚女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心里多少还有点不甘心吧。 真的,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但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啊。 所以后来王将出现,这个独属于他的老师,源稚女才会那样欣喜,以至于连哥哥也不说。 其实源稚女是在害怕吧。 害怕他一旦与哥哥说了王将的事,这个本来独属于他自己的老师,就会走啦,到时候王将眼里只剩下源稚生,再也装不下他源稚女,于是他又变成那个没有人在意的只是活在哥哥影子里的小透明啦。 不甘心啊。 不只是源稚生可能后悔,其实他源稚女,也在后悔。 如果当年把王将的事告诉哥哥。 或者从最开始就不理会这家伙。 他的人生,大概会不一样吧。 “其实青山先生还是没说我们的天照命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总结,他的语速很慢。 源稚女散开的童孔重新聚焦。 路明非继续往下说。 “不过,如果真如青山先生所说,那么天照命之所以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或许,现在的天照命,最希望看到的一个人。” 路明非对源稚女说。 “就是你。” 源稚女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是的,正如路明非所说。 无论源稚生发生了什么。 很明显的一点是,之前支撑着他的“正义的伙伴”这句话,崩塌了。 如此才能解释源稚生变成今天这样自暴自弃的原因。 他深深陷在了杀死至亲之人的愧疚之中。 那么,如果这种关头,源稚生以为已经死去的源稚女,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呢? 几个人都看向源稚女。 “要我去……见哥哥?” 源稚女抓住用以裹紧自己衣服的手,慢慢用力。 他很期待。 一双眼都焕发出光彩。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和哥哥重逢的画面吧。 但是下一秒。 这眼中的光彩全部敛去,暗澹了。 源稚女恢复成平平无奇的样子。 说到底他和源稚生是不同的,源稚生是高高在上的天照命,光芒撒遍环宇,而他则卑微有如尘埃。 而且…… 源稚生在后悔,那也只是青山先生的猜测而已。 万一……不是呢? 想一想最开始见到青山先生,这位给人留下的印象吧。 就像是个刚逃出精神病院的疯子。 这样一想,感觉更不靠谱了。 源稚女说出他对于青山先生的顾虑。 还有这样那样的原因。 源稚女努力给自己寻找着借口。 所以说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明明做梦也想重逢,但真到了即将重逢的关头,又畏首畏尾,踌躇不前。 所谓遗憾也正是这样留下的吧。 此时此刻,一楼之隔,多年未见的兄弟,宿命般的分离。 “吵死了!” 酒德麻衣拍着桌子。 砰砰的响声震得源稚女闭口不言。 源稚女往外套里缩了缩,更加努力的把自己藏起来,看到这一幕实在令人唏嘘,原来一个人的不同人格区别可以这么大,风间琉璃和源稚女,一个潇洒肆意一个畏首畏尾。 “既然你担心青山那家伙。” “不如直接当面问他。” 酒德麻衣气场十足。 现在的她宛如女王。 很多时候薯片妞碰到需要商业谈判的场合,地时间都想着带上酒德麻衣,有这家伙在就是令人放心,到时候两人配合,还不是在谈判桌上大杀特杀。 源稚女抿抿嘴。 去见一见青山先生么? 病号服的身影划过源稚女眼前。 也只是一闪而过。 之后就是视频中颓废的青年。 源稚女在他身上看到哥哥的影子。 直接见源稚生,源稚女很怕。 退一步,先见一见这位青山先生,倒也不错。 源稚女一咬牙。 “好。” 去找青山先生的路上酒德麻衣很自信。 那家伙太邪乎了。 给酒德麻衣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风间琉璃那小鬼不一定,但酒德麻衣相信源稚女肯定会被青山先生给唬住。 然后他们找到了青山先生。 “我是飞机。” “我是飞机。” 不知何时青山先生换上了病号服,正张着手臂,作翅膀状,在房间里来回奔跑,带着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他的开心是这般富有感染力,以至于路明非几人目光情不自禁被他吸引,眼珠子都在跟着青山号飞机的巡航而转动。 源稚女:…… “他在干什么?” “可能……在进行科学研究。” 酒德麻衣的语气充满怀疑。 她还在安慰源稚女。 “放心,我去叫醒他。” 酒德麻衣上去揪住青山先生衣领。 挣扎了几下发现走不脱的青山先生愤怒了。 “导弹发射!” 青山先生愤怒的向酒德麻衣吐口水。 同时还帅气的报出招式名。 521 源稚女的选择 源稚女无奈扶助额头。 他有点怀疑, ”那位青山先生,到底是间歇性犯病,还是间歇性清醒。 所以,他的结论还可信么? “考虑的怎么样?” 路明非问源稚女。 源稚女从茫然的状态回神。 “哦,路兄。” 源稚女不好意思的挠头。 “和哥哥见面的话……” 源稚女沉吟。 “还在想么?” 路明非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困难的决定啊,我能理解。” 源稚女抿嘴,他想,路兄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也对。” “毕竟做决定什么的对你来说太难了。” 路明非说。 “这样吧,我想想办法,帮你把风间琉璃叫出来,有他在的话,就不用你做决定了。” 源稚女笑容一僵。 路明非自言自语。 “让我看看。” “梆子声么……” “我听过王将怎么敲的,大体上还能还原出来,其实就算有出入也没关系,你配合一下,我们多试几次,肯定行的。” 源稚女张了张口。 他很清楚如果切换成风间琉璃会是什么发展。 源稚女优柔寡断,风间琉璃可不会,以风间琉璃的决断力,加上他对源稚生的感情,搞不好真的会不管不顾直接和源稚生见面。 或许源稚生会拔刀,或许源稚生不会,青山先生的结论有多少可信度尚且两说,但源稚女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风间琉璃会对源稚生出手。 没准哥哥会死在他手里也不一定。 风间琉璃那家伙,是个疯的,疯到连源稚女自己都怕。 一想到会有这样的未来,多年不见的哥哥难得见面,源稚生满怀欣喜,想要拥他入怀,然而迎接源稚生的,却是锋锐刀剑。 一想到这种事可能会发生,源稚女就狠狠哆嗦了一下。 他承受过那种痛苦,所以,只需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绝对不能让哥哥也经历相同的事。 “不!” “不行。” 源稚女脱口而出。 “不行?” 路明非反问。 “为什么不行?” “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就换个能做决定的来。” 路明非摊手。 “这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可是……” 源稚女嗫嚅着嘴唇,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什么可是的。” 路明非说。 “我想,你大概忘了一件事。” 路明非语气转为淡淡的。 “我其实不在乎你和那位天照命的故事。” “我只想让绘梨衣好好的醒过来。” “既然你没有治疗绘梨衣的办法,而天照命有。” “那我就去找他。” 源稚女好像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这位S级。 原来之前那种恍如邻家大男孩般的亲切感都只是伪装么? 不,或许那也是路明非。 只是路明非很强大,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平时的路明非温和亲切,但真正到了需要做出决断,做出取舍的时候,路明非会毫不犹豫的下令。 说冷酷也好,说无情也好,但不得不说,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S级的名声。 或许和路明非比起来,哥哥也差了点。 源稚女想。 如果换做路明非在当年源稚生的位置,他会怎么做呢? 杀死源稚女,继续贯彻他的正义,还是维护源稚女,哪怕与本家为敌? 源稚女忽然想。 不,其实路明非选择哪一条路都有可能。 但他和哥哥最大的区别在于,路明非绝不会后悔。 源稚生大概是真的在后悔。 想一想这些年他的表现,失去野望,得过且过,斩鬼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到点打卡上下班的工作。 而路明非不会。 如今路明非想要的是让绘梨衣醒来。 为此需要和源稚生合作。 如果需要源稚女,那就让源稚女去。 如果源稚女不行,那就风间琉璃。 对路明非而言,确实是再简单不过的逻辑。 但是…… 想通了所有关节的源稚女也就清晰认识到,路明非的话并非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叫出风间琉璃的人格。 “路兄。” “冷静一下。” 源稚女拉住路明非袖子。 路明非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他在等待源稚女。 源稚女舔了舔嘴唇。 “是这样的。” “另一个我,风间琉璃,路兄你可能不是很了解。” “他不可控的。” “他就是个疯子。” “风间琉璃那家伙,从不在意别人的生命。” “甚至他都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我有时候都在怀疑,那家伙活着就是单纯为了找乐子。” “所以啊,路兄。” “如果让风间琉璃去见哥哥。”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路兄你很想叫绘梨衣醒过来吧。” “这么重要的事可不能让一个疯子搞砸了。” “你说呢路兄。” “嗯……” 路明非想了想,笑起来。 看到路明非这表情,源稚女也跟着笑,只是源稚女的脸色可不好看。 他惶恐不安,因为没人比源稚女更清楚,风间琉璃那个极恶之鬼,一旦放出牢笼,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风间琉璃也是你吧。” “疯子什么的,这样说自己,可不好。” 路明非苦口婆心。 源稚女愣了。 等等,那个,路兄啊路兄,重点不是什么疯子吧,重点是不能让风间琉璃和哥哥见面。 他们见面一定会出事的啊。 源稚女思路都给断了,一时间连自己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路明非分开源稚女手指,解放开衣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其实,没关系的。” “有我看着,风间琉璃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还是说,你不相信我么?” 路明非漆黑双眸与源稚女对视。 源稚女讷讷无言。 说到底真正善于言辞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风间琉璃一个人,而源稚女,一直都是那个站在源稚生影子里的那个很容易害羞的男孩。 相不相信路明非这样的问题,完全把源稚女给问倒了。 源稚女微微低头。 樱井小暮想往这边走来,但肩膀被酒德麻衣按住了。 青山先生的导弹攻击自然无法触及酒德麻衣,她轻易闪过,酒德麻衣没有和疯子聊天的兴趣,发现少爷找上了源稚女,酒德麻衣便盯住樱井小暮。 “男人在办事,我们看着就好。” 酒德麻衣对樱井小暮笑。 “你说呢?” 樱井小暮不回答,静立不动,血从和服袖口流下,外衣下全身缠满的绷带,渗出血迹,染出大片大片的红。 樱井小暮在拼命也似的用力。 酒德麻衣面色一变。 她幽幽叹气。 “真看不出那小鬼有哪里好的。” 酒德麻衣嘟囔。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她对樱井小暮说。 酒德麻衣击晕樱井小暮。 直到失去意识,樱井小暮都是望着源稚女的方向,双眼陷入黑暗。 源稚女低着头,他在纠结。 这两兄弟都是拧巴的人啊。 其实这个世界的混血种都是很拧巴的人。 明明想得到什么然后竭尽全力去奋斗去争取不就好了。 却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裹足不前。 路明非摇摇头,他要走了。 最后看一眼源稚女。 忽然路明非好似幻听。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人轻轻的唤他。 充满眷恋,充满依赖。 那人唤他。 “哥哥。” 幻听消散了。 路明非眼神有所恍惚。 他晃晃脑袋。 也不知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精神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异时空同位体的影响么? 还是说…… 路明非不再多想。 他向源稚女投去目光。 源稚女一个人站着,身形单薄,他看起来真的很普通,几乎没人会把他和那位天照命的弟弟联系到一起。 但这就是龙和混血种啊。 酒德麻衣给的资料里详细记载了龙族路明非经历的青铜与火,那一对王座之上的双生子,正如源稚生和源稚女,一者光芒万丈,一者平凡普通。 和诅咒一样。 从某种角度讲,源稚女还真符合源稚生弟弟的身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路明非说。 源稚女兴奋的抬起头来。 他看向路明非的双眼好似闪着点点星光。 路明非别过脸。 他语气淡淡的。 “你愿意自己去见源稚生,和他说清楚的话。” “我可以不打风间琉璃的主意。” 源稚女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着答应。 但顾虑还在。 源稚女一双眼很快爬上纠结。 路明非静静看他,不说话,不催促。 “你这小鬼。” 酒德麻衣敲了源稚女脑袋一下。 源稚女呼痛。 酒德麻衣一脸恨铁不成钢。 “少爷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告诉你别得寸进尺啊。” “我都看不下去了。” “赶紧的赶紧的。” “趁少爷反悔前,快点答应。” “可是……” “可是你个头!” 酒德麻衣愤怒的再次击打源稚女脑门。 源稚女抱头。 “婆婆妈妈的,你以为在这演偶像剧呢!” “快点。” “答应不答应,一句话的事。” 风间琉璃抿了抿嘴。 他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盯了酒德麻衣一眼。 酒德麻衣讪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路明非又对源稚女说。 “无需在意其他人怎么说。” “也不必勉强自己。” “顺着自己心意去做。” “我这边的话,研究梆子声或许会费点功夫,不过也无所谓,一两天也就够了。” “路兄。” 路明非停下话头。 他看着源稚女。 酒德麻衣也是如此。 两人目光都是落在源稚女身上。 只见,源稚女深呼吸。 他吸气很用力,呼气更彻底,像是要把胸膛内全部的气息都排出去。 “路兄。” 源稚女终于做好心理建设。 他对路明非说。 “我去。” 这句话好似一个转折点。 源稚女忽然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消失了。 他如释重负。 这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 一旦自己做出决定,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 什么嘛。 源稚女想。 原来最难的是决定。 而做出决定之后,就没什么啦。 源稚女觉得他面前好似展开一条通往未来的宽阔大路。 所以他笑起来。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从不曾在源稚女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灿烂放肆到,竟隐约有那么些风间琉璃的样子。 “是这样的。” 源稚女说。 “我想明白啦。” “其实打从心底里,我是很想见哥哥的。” 他笑着,感慨。 说的极慢。 “很想很想。” “很想很想再见一见哥哥。” “站在他面前。” “我想问。”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是否还会对我挥刀。” “为了得到答案,哪怕被他再杀一次。” “也没关系。” “所以。” 源稚女向路明非鞠躬。 “请安排我和哥哥再见一面吧。” 源稚女又向酒德麻衣鞠躬。 “还有,刚才的事,真是多谢您啦。” 源稚女抱着樱井小暮回去休息。 “这小鬼自己还重伤。” “等下别把樱井给摔了。” “不行,不行。” “我还是不放心。” 酒德麻衣碎碎念着跟了上去。 “麻衣。” 酒德麻衣一僵。 不用想,会这样叫自己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酒德麻衣那张原本还在为源稚女担心不已的脸,顿时换上生无可恋的表情。 肩膀也垮下来。 酒德麻衣慢吞吞转身,路明非在看着她。 “哈哈哈你好啊少爷。” 酒德麻衣露出讨好的笑。 这种表情如果让芬格尔见了肯定大惊失色,狂呼“你肯定是我芬格尔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姐妹!”然后挥舞着信用卡账单扑到酒德麻衣面前一把抱住大腿。 “那个姐姐小弟信用卡账单可以帮忙还一下么?” 可惜芬格尔不在。 “跟我来。” 路明非转身走了。 酒德麻衣耷拉着肩膀跟上去。 他们顺着旋转楼梯到了高天原的顶层阁楼。 推开门。 不用开灯,月光从天窗洒下,铺就一地银霜。 路明非站在窗前,眺望东京夜景。 酒德麻衣站在身后。 她心里有些忐忑。 失忆后少爷完全变了个人,行事果决,手段酷烈,平日相处倒是还好,只是路明非偶尔流露出来的威严,竟丝毫不似一个和平年代生长的人。 之前是路明非对源稚女的考验,路明非的性格酒德麻衣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她知道路明非欣赏的是自救者,如果一个人躺在地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努力,路明非或许看也懒得多看一眼。 那时路明非即将放弃了。 他即将放弃源稚女。 是酒德麻衣帮忙,才给源稚女争取来机会。 虽然最后结果是好的,源稚女还不算无药可救,但酒德麻衣心里很清楚,自己这行为多少有点违逆路明非的意思。 也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生气。 522 源稚生的首秀 “高天原。” 酒德麻衣听到路明非说。 “我一直在想,我可能找错了地方。” “既然神话中的天丛云剑,天照命,月读命,都真实存在。” “那么神明居住的高天原是不是也有?” 路明非侧过脸,看过来。 “麻衣。” “在。” “麻烦你再调查一下,寻找高天原。” 酒德麻衣心中松了口气,她应是,还以为得挨训了,原来只是少爷的任务。 酒德麻衣收拾心情,准备告辞。 “对了。” 路明非叫住酒德麻衣。 “你不是说源稚女和源稚生多年未见,难得重逢,绝不能草草了事么?” 酒德麻衣硬着头皮答应,心中警铃大作,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路明非笑了笑。 “那么,这两天就麻烦你再辛苦辛苦。” “天照命兄弟重逢大戏的筹划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路明非竖起手指。 “一定要难忘。” “给人印象深刻。” 酒德麻衣:…… 她忽然陷入沉思。 要不还是让少爷把风间琉璃叫出来吧,源稚女太不靠谱了。 酒德麻衣在心里盘算着有的没的,脸上却迅速堆起灿烂笑容。 “好嘞,收到啦少爷!” 关上门瞬间,酒德麻衣的笑脸迅速敛去,她用力抓着脑袋,把头发挠成鸟窝状,长长吹口气,下意识往源稚女那边走两步,又停下,想着少爷规定的时间,要在这一两天里把计划什么的全都做出来,可是一件大工程。 “算我倒霉。” 这么说着,酒德麻衣回去属于她的房间,关上门,挠起了头皮。 路明非站在窗前,望着明月,这些日子以来一幕幕画面涌上心田。 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真的存在异时空同位体么? 还是说…… ………… 源稚女望着天花板出神。 凌晨三点,夜很深了。 快要见到哥哥了啊。 尽管作出决定,但源稚女依然很是彷徨,他不知道到时和源稚生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因此感到害怕。 寂静的黑夜中,源稚女听到有人低低的笑。 这笑声很熟悉。 源稚女瞬间辨认出来。 是风间琉璃。 幻听么? 源稚女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风间琉璃笑得更放肆了。 虽然风间琉璃没说话,但源稚女好似听到对方的声音。 风间琉璃在不屑的问他。 “你做得到么?” 源稚女在被窝里蜷缩起来,团城虾米。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源稚女在心中呐喊。 “拜托你不要说了。” 风间琉璃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更肆意了。 “拜托?” 风间琉璃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无论源稚女把耳朵捂得多紧,都是逃不开。 “听听看,你这家伙。” “到底都在说什么啊。” “居然拜托我。” “搞清楚啊。” 风间琉璃笑意渐冷,冰寒刺骨。 他对源稚女说。 “你应该知道的吧。” “只有彻底杀死我。” “你才能真正回到源稚生旁边。” “否则……” “就算这一次重逢,和好如初。” “又怎么样呢?” “终有一天,你们还是得刀剑相向,决出生死。” “不是么?” “滚开!” 源稚女惊呼。 他坐在床上,大汗淋漓。 源稚女大口喘气。 他听到风间琉璃的叹息。 “都到现在了,还只是在滚开的程度么?” “真叫人失望啊。” “胆小鬼。” 之后是深夜的寂静,再无半点声响,风间琉璃像是彻底走了,不知所踪。 但源稚女知道,那个极恶之鬼并未走远,风间琉璃一直在这里,他们两个本就一体,风间琉璃是他,他就是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说的源稚女自然也明白。 只要风间琉璃还存在,终有一天源稚女和源稚生的矛盾会再次爆发。 不,搞不好会是这样。 某天源稚女醒来变成风间琉璃,源稚生却不知道,在他眼中稚女还是稚女,是自己可爱的弟弟,毫无防备之下,风间琉璃笑着从背后刺穿源稚生心脏,沐浴着哥哥的血然后狂笑。 不!不可以!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源稚女就控制不住全身颤抖。 所以,正如风间琉璃说的那样。 除非彻底杀死风间琉璃,否则未来的隐患将一直存在。 可他们是一个人啊。 源稚女和风间琉璃只是同一个体的两面。 源稚女要怎样才能杀死自己? 源稚女抱着自己瑟缩在墙角,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 他看向窗外。 新的一天到了。 ………… “宇智波桑,店长找你。” “是。” 源稚生敲门,听到座头鲸威严的声音说着请进,源稚生推门进去。 “宇智波桑,今天也很有精神啊!” 座头鲸对目无交点的源稚生说。 源稚生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座头鲸很满意。 优秀的人总是能得到偏爱,宇智波桑就值得大把偏爱,他是独一无二的,座头鲸从见到这位天照命的第一眼就笃定的认为。 但那也真是太可惜了,一想到宇智波桑的真实身份是极道少主,未来必将君临全东京的男人,座头鲸便扼腕不已,你说好好的一个牛郎胚子,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当什么天照命啊,座头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真是不务正业。 在座头鲸为源稚生未来无法在牛郎界发光发热而兀自神伤时,源稚生也在神游天外,自从藤原勘助捡到他起,源稚生就总是这副模样,谁也不知道不可方物的宇智波桑都在想一些什么,客人们只看到宇智波桑微皱起来的眉头,花钱来高天原填补内心寂寞的女人们本就不富裕的心都要跟着化了,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女人们表现基本一样,都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补妆,然后挥舞起支票给宇智波桑大把大把的买花票。 没有人会因为走神苛责宇智波桑,就算走神,宇智波桑也是完美的。 “是这样。” 座头鲸慈眉善目。 牛郎们几乎从未在店长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座头鲸总是威严的,但一想到座头鲸面对的是宇智波桑,也就不难理解了。 “关于你的首秀。” “我请专人制作了一个企划案。” “你要不要先行过目。” “看一看。”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提,我们商量商量。 源稚生拿起企划案。 随着阅读,本来好似是对这个世界都提不起兴趣的源稚生,渐渐来了精神。 双眼逐渐聚焦。 源稚生一页页翻阅。 他读得很慢很慢,有时候目光会停留在某一行,久久不动。 座头鲸期待的观察。 他还记得酒德大人找到自己时的样子。 把这个给宇智波桑看。“” 酒德麻衣头发蓬乱,眼袋深重,活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座头鲸吓一大跳。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酒德麻衣。 “您这是怎么了?” “需要帮助么?” 职业本能使得座头鲸几乎是脱口而出。 酒德麻衣呵呵的笑。 笑得座头鲸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我怎么了?” “你别管!” 酒德麻衣用力一挥手。 “你只需要给我记住。” “把这个东西给宇智波桑看!” “知不知道!” 座头鲸觉得以当时酒德麻衣的状态,自己要是敢说一个不字,酒德麻衣就能当场把他给撕了。 于是聪明的座头鲸忙不迭点头,抱着文件,下意识就想敬个军礼。 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让酒德大人如此重视? 座头鲸好奇的悄悄瞥向文件袋。 “哦,想看么?” 座头鲸听到酒德麻衣说。 吓得他六神无主。 座头鲸当时就要否认。 却听到酒德麻衣继续对他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 酒德麻衣摆摆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那是我给宇智波桑准备的首秀剧本。” “对了,刚好,听说你对演出也有一定心得。” 酒德麻衣似笑非笑。 “要不帮我把把关,提点意见啊。” 得到肯定的座头鲸下意识就想答应,事到临头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背后都是冷汗,座头鲸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这算什么,鬼门关前走一遭啊。 “哈哈哈不敢不敢。” 座头鲸面不改色。 这是昔日牛郎之神的风采。 是座头鲸面对无数体重各异长相不同的客人仍能发自内心说出“您真是在下毕生仅见的美女”这种话锻炼而出的品质。 至于为什么是昔日的牛郎之神,当然是因为如今这位置换人啦,在宇智波桑的绝世美颜之前,座头鲸还有什么底气说自己是牛郎之神呢。 “既然是酒德大人的企划,那肯定是极好的,就算以我的眼光看,也是完美无瑕,挑不出任何漏洞。” “呵。” 酒德麻衣哼一声,没接话,只是叮嘱座头鲸一定要把企划书给宇智波桑,打着哈欠走了。 宇智波桑的首秀企划么? 座头鲸在办公室枯坐许久,凝望着企划书,好似这本薄薄的册子,得赌上性命才能打开。 最后座头鲸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还是选择翻开企划书。 无论如何,毕竟这是宇智波桑的首秀企划,哪怕真的会被酒德大人沉东京湾,他座头鲸也要让宇智波桑的首秀尽善尽美。 抱着如此觉悟的座头鲸阅读企划书。 只是读着读着,座头鲸紧皱眉头逐渐舒展。 冷峻面色也融化开。 特别是在最后。 座头鲸赫然在参演角色上,看到宇智波桑和风间琉璃的名字。 他更是瞳孔一缩。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传说中的牛郎风间琉璃是何等人物。 座头鲸愿意出让产权以换取风间琉璃长留高天原。 哦话说现在这座高天原也不属于他座头鲸了。 不重要。 总而言之,如果说源稚生在座头鲸眼中是璞玉是未来可期,那么风间琉璃就是座头鲸想象中源稚生所能达到的高度。 直至今天,仍有很多居酒屋或者牛郎店,因为风间琉璃曾在此出现,以至于众多女性慕名而来,驱车八小时,只为了拍一张照片。 她们是过来朝圣的。 在牛郎的世界,风间琉璃的影响力便是如此,毫无争议的第一。 座头鲸毕生的愿望有两个,一是经营高天原,以至于称霸东京牛郎界,至于第二个愿望。 那就是见一见风间琉璃。 认识宇智波桑后,愿望也多了一个,那就是发掘出宇智波桑的牛郎之魂,使他成为真正的牛郎之神。 而今天。 在酒德麻衣的企划书里,座头鲸看到了风间琉璃的名字。 座头鲸也不是没想过会是同名同姓的可能。 但随随便便找一个人,配合宇智波桑的首秀演出,还刚好就叫风间琉璃。 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与其相信巧合,座头鲸更愿意相信酒德麻衣请来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牛郎风间琉璃。 毕竟以酒德麻衣和那位年轻老板表现出来的神通广大,座头鲸认为做到这种事也不困难。 那么,如果真是风间琉璃和宇智波桑同台演出…… 想一想这样的画面座头鲸就要激动到爆衣啦。 他的牛郎之魂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座头鲸甚至认为,只要风间琉璃和宇智波桑两个人同时站在台上,那么什么剧本什么演出,都已经不重要。 他们站在一起,就是神明对世人的恩赐。 座头鲸要泪流满面啦。 更何况酒德麻衣给的剧本还很不错。 至少在座头鲸看来,算得上优秀。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可以改进的地方,只是座头鲸考虑到自己的性命问题,还是罢了。 此刻座头鲸期待的看着源稚生。 座头鲸无比希望源稚生可以同意。 而源稚生的反常也给了座头鲸相当之大的肯定。 有戏! 其实这也很正常吧。 座头鲸想。 毕竟是风间琉璃啊。 和这位同台演出。 无论是谁都会激动的吧。 但真实情况和座头鲸想的不一样。 引起源稚生兴趣的,和什么风间琉璃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源稚生连最后演员那栏看也没看一眼。 真正引起源稚生兴趣的,是这个剧本。 兄与弟。 分别行于黑暗与光明。 最后又一决生死。 宿命般的对决。 源稚生似乎想起什么。 隔壁小房间中。 这里很拥挤。 办公室只有座头鲸和源稚生,而一墙之隔的小房间,这个临时作战中心,却是忙的热火朝天。 酒德麻衣的心理专家团队火力全开。 一张张屏幕上是各个角度源稚生的侧脸。 他每个细微表情都逃不开专家的眼睛。 (本章完) 523 两兄弟的准备 在团队众人忙碌之下,源稚生的心理状态模型新鲜出炉。 负责人向酒德麻衣汇报。 酒德麻衣总结。 “也就是说。” “我们的目标对剧本很感兴趣了。” 负责人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戴着平光眼镜,他叫富山鸿雁,曾取得耶鲁和哈佛的心理学博士学位,是东京警视厅的座上宾,曾经轰动一时的少年k杀人事件,便是多亏了富山教授的犯罪嫌疑人心理画像,方才告破。 最难能可贵的是富山教授的谦虚,作为不少人眼中活生生的福尔摩斯,富山教授却始终保持良好的态度,每当外人问起,富山教授总笑着推脱,声称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可取之处,算起来他也只是一个努力的平庸之人罢了,若是说真正的天才,他的堂兄才是。 人们总是不信,只当是富山教授过于谦虚,连他也是庸人,那么天才完全不可能存在吧。 教授的堂兄,另一位富山么?有心人也抱着兴趣翻开杂志期刊寻找,但是把时间往前追朔五十年,心里学界也没有一个姓富山的厉害人物。 难道那位神秘的富山教授在与世隔绝的霍格沃茨进学么? 越是研究,越是感叹富山鸿雁教授的谦虚和睿智。 如今这位睿智的富山教授竟出现在牛郎店店长办公室,率领他的团队为一名尚未首秀的牛郎进行心理侧写,没有人知道酒德麻衣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当座头鲸看到报纸上才会出现的富山教授驾临他的办公室时,在他脑海里酒德麻衣和路明非就完全和神通广大这一成语划上等号。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酒德麻衣翻着报告。 “那么,我想要的。” “嗯,在那,自己拿。” 富山教授顺着酒德麻衣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堆随意叠放的a4纸,富山教授双眼爆出亮光,向来从容不迫的神情也泛起波澜。 富山教授迫不及待拿起纸,投去目光前努力深呼吸,平复激动情绪。 而后以着几乎是朝圣般的虔诚心情看向文件上的字。 副手惊诧莫名,富山教授这是怎么了,他好奇的偷瞄文件,尽管明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果然还是压抑不住。 这是论文。 副手更惊讶了。 有什么论文值得富山教授露出这样的姿态? 副手好奇心更加旺盛。 无法,副手看向最后论文署名。 富山雅史。 好似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副手想起来了。 莫非……这就是那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富山教授的神秘堂兄! 酒德麻衣拿着文件敲响路明非房门。 “进。” 酒德麻衣悄无声息拧动把手,齿轮摩擦声也压到最低。 酒德麻衣进门。 匆匆扫一眼,她垂下目光。 也是巧了。 路明非正给上杉绘梨衣换药。 在滞留针接上吊瓶,里面是葡萄糖和生理盐水。 路明非坐在床边,把温毛巾拧得半干,给绘梨衣擦脸。 路明非的动作很慢,也很认真,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韵味,叫人情不自禁看得入神。 “少爷。” 酒德麻衣站在路明非身后,汇报富山鸿雁团队的报告。 路明非听着。 酒德麻衣说完,路明非点头。 “我们的天照命对你的剧本很感兴趣。” “也就是说。” “还真是被那个青山先生说中了。” 路明非笑了笑。 酒德麻衣脸色一黑。 就算用膝盖她都猜得到路明非在想什么,肯定是当时青山先生号轰炸机一边俯冲一边向她吐口水这事,黑历史啊黑历史,如果可以酒德麻衣真想把当时在场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突突突了,但可惜她做不到。 路明非也只是笑了一下。 他继续说。 “这么看来。” “我们的天照命颓废成这样,还真是因为他的弟弟。” 路明非点着头。 “麻衣。” “源稚女那边呢?” “剧本已经给他了。” 酒德麻衣说。 “天照命的首秀就定在这几天,希望他能尽快排练。” 路明非随手把毛巾丢回脸盆,溅起水珠。 “也别这几天了。” “就明天吧。” 酒德麻衣欲言又止,明天的话时间实在太短,源稚生或许可以,天照命的学习能力不用怀疑,但源稚女呢?一个剧本那么多台词,源稚女只是一个普通男孩,他不是风间琉璃,两天时间只是背下这么多字已经很困难,更别说还得配合天照命演出。 “你在想什么、” 酒德麻衣刚想把她的顾虑脱口而出,就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路明非在凝望着绘梨衣,酒德麻衣忽然惊醒,是了,月读命沉眠太久,对少爷来说,两天或许也太长了吧。 酒德麻衣轻松的笑。 “其实,没必要这么复杂,少爷。” “排练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 “到时候只要把源稚女放在源稚生面前。” “无论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 路明非摆手。 “这是他们兄弟的机会。” “首秀时间就定在明天,不必说了。” 酒德麻衣咬了咬唇。 “是。” ………… 源稚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读剧本。 已经十二个小时了。 樱井小暮端来饭菜。 桌上还有作为午餐的饭团,冷得像石头,一口没动。 樱井小暮默默换掉饭菜。 香气在房间内飘散,源稚女动了动鼻子,这是本能,但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剧本上,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源稚女在默念。 樱井小暮跪坐在源稚女身后,两只手轻巧的攀上源稚女额头,轻揉太阳穴。 源稚女微皱的眉头得到舒展。 合上剧本,源稚女尝试背诵,最开始还很流畅,不多时就磕磕绊绊,到最后更是卡住,思考很久,,一拳头砸在桌上,拳头发红。 源稚女心中充斥巨大的挫败感。 我真是没用啊。 不知道多少次,源稚女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一个小小的剧本而已,换风间琉璃,草草翻一遍,就能背下来。 可是他呢? 半天过去了,还是卡在第一页。 源稚女心知肚明自己和风间琉璃的差距。 只是平时可以装作看不见,看不见也就不存在。 但是一旦面对,源稚女心中就充斥巨大的无力感。 风间琉璃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他却是费尽千辛万苦也看不到成功的曙光。 轻笑声在源稚女耳边响起。 是风间琉璃。 “怎么样?” “交给我吧。” “记这些也太累了吧。” “让我来的话,你只要睡觉就好啦。” “这不是很轻松么?” 源稚女无动于衷,他不怕苦。 但风间琉璃的下一句话让他动摇。 “你可要想好了。” “背不下来的话,和天照命的演出,可没有你的份啦。” “这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重逢么?”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甘心错过么?” 源稚女真的动摇了。 没错,他不怕吃苦。 但任何与源稚生相关的事都能叫他害怕。 源稚生就是他的死穴。 “大人。” 樱井小暮叫他。 源稚女惊醒。 源稚女喘了两口气,回头对樱井小暮露出一个疲倦的笑。 他拍了拍樱井小暮的手。 “请不要太难为自己。” “没事的,樱井。” 源稚女喝了口水,来不及休息,强行振作起精神,继续看起剧本。 源稚女当然知道劳逸结合的道理,但时间真的不多了,在他这里休息两个字太奢侈,源稚女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用在剧本上。 背下来只是第一步,还得演绎,配得上哥哥,源稚女用风间琉璃的标准要求自己。 他当然知道这很难,源稚女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演员,就算数十年如一日沉浸在演艺事业的大师,面对风间琉璃的表演也会感动到热泪盈眶,区区天才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或许,只能说演员这份职业就像是为风间琉璃贴身打造的那般。 想要达到风间琉璃的水平,源稚女或许终其一生也看不到希望,更别说只是两天。 但源稚女不允许自己懈怠。 源稚女很明白,或许以他的天赋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希望,但如果不努力,是肯定看不到西望 咬牙前进,哪怕只是一步,这一步只有一寸,也是好的。 从白天到黑夜。 风间琉璃实在顶不住饿,就伸手去抓饭团,入手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源稚女浑不在意,只是一股脑往嘴里塞,两三口下肚,然后是下一个饭团。 应付着肚子,源稚女也没抬头,埋首于剧本,双眼全神贯注,虽然疲倦,但亮得出奇。 源稚女并不知道自己随意抓起就有温热饭团这件事背后,是樱井小暮付出了多少心血。 樱井小暮也不会叫源稚女知道。 因为在她眼中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 樱井小暮跪坐在源稚女身边。 她存在感很低,绝不会打扰到源稚女。 樱井小暮唇角微微扬起。 明明源稚女并未与她说话,樱井小暮眉眼间全是满足,似乎对这个女人来说,只是这样子留在源稚女旁边,看着源稚女的侧脸,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 特别是源稚女的那双眼。 真迷人啊。 樱井小暮想。 奇怪,明明源稚女未曾点燃黄金童,只是一双普通的眼,但是在樱井小暮看来,这双眼却是比再威严的黄金童都要好看。 源稚女不知道多少次合上剧本。 他深呼吸,努力让凝固得浆湖一样的脑子动起来。 源稚女开始默背。 一句一句又一句。 樱井小暮神色微微一动。 她发现,大人这次背诵的时间,似乎比前几次都要更长。 樱井小暮意识到什么。 不光是存在感,她这次连呼吸也压抑到几不可闻。 这个房间似乎只剩下源稚女一个,他后方跪坐的樱井小暮,好似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凋。 他继续背。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 没有磕巴,没有卡壳。 源稚女从来没有这样好的状态。 一口气顺畅无比。 直到最后一个字出口,源稚女缓缓睁开眼,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居然,真的做到了! 源稚女握了握拳。 “樱井!” 源稚女兴奋的回头。 “在的,少爷!” 樱井小暮也笑起来。 门外,路明非伸了个懒腰。 “不赖嘛。” “既然这样的话。” “让我想想,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源稚女好似听到幽幽的一声轻笑。 是风间琉璃么?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 源稚女并未在这声轻笑中听出风间琉璃的嘲讽。 ………… 深夜。 藤 原勘助拉开门。 他投下巨大的阴影。 “哦。” 藤原勘助笑着。 “是你啊。” “宇智波桑。” 源稚生微微点头。 “深夜打扰前辈,真是抱歉。” “宇智波桑来找我,是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么?” 源稚生微微鞠躬。 “一直听说前辈是高天原里最值得信赖的人。” “我有一些表演上的疑惑,希望能得到前辈的帮助。” 藤原勘助笑的更狰狞了。 这是他开心的表现。 “好。” 藤原勘助让开门。 “来吧,宇智波桑。” “我们进来说。” 盛情难却,源稚生随藤原勘助进门,和看起来粗犷的体型不同,藤原勘助的房间堪称精致,家具陈设,桌上笔墨摆放,尽皆整整齐齐,看得人赏心悦目。 书架满满当当,种类很杂,有漫画有杂志,也有心理学和天文学方面的专业书籍,从灰尘状态判断,这些书籍并非装点门面的摆设,藤原勘助都曾仔细阅读,床头柜上是一本英文大部头,小心的用枫叶标本书签夹着。 源稚生看到墙上悬挂的书法,墨迹淋漓的“花”,明显与座头鲸办公室的那幅字同出一人。 “这是?” “哦,宇智波桑是在店长办公室看过吧。” 藤原勘助在沏茶。 他抬头看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活。 “在下拙作,入不得眼。” 茶盏被藤原勘助随意摆弄。 很快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完成。 源稚生饮下,微微挑眉。 “不错。” 他说。 “前辈是井上先生的学生么?” 藤原勘助很惊讶。 “学生实在不敢当。” “我也只是有幸跟随过先生,在他身旁服侍了一段时间。” “宇智波桑你……” 源稚生笑了笑,岔开话题。 他们口中的那位井上先生,是这个国家数得上的茶道高手,能喝得上他的一盏茶,已经不是钱的问题,那是身份的象征。 就连新近当选的议员也得上门,毕恭毕敬请来井上先生一盏茶。 而井上先生也只是源稚生日常喝茶在旁摆弄茶具的侍从。 524 普通的源稚女 喝了茶,源稚生说出此行来意。 “宇智波桑的首秀么?” “嗯。” 源稚生面色有稍微的不自然,他动了动,前几天源稚生浑浑噩噩的,宇智波桑什么的只当是外人,没放在心上,但现在不同,源稚生知道这所谓的宇智波桑指的就是他自己,说实话,源稚生多少有点尴尬。 不过怎么搞的尴尬的人只有他自己似的。 其实源稚生很想问一句眼前这位相扑美男,问问他到底怎么做到可以面不改色的喊出宇智波桑这种羞耻感爆棚的称呼。 “我知道了。” 在源稚生努力压抑羞耻感时,藤原勘助缓缓点头。 “台词方面想必对宇智波桑来说不成问题。” “背过了,需要听一下么?” 藤原勘助神色一动,具体表现就是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 “可以的话,最好不过了。” 源稚生不需要准备,台词脱口而出,这些源稚女需要千辛万苦才能背下的内容,源稚生翻上一遍就够。 藤原勘助捧着剧本,努力跟上源稚生的速度,肥肉堆积的脸看不出表情,事实上这位大块头内心其实早已经掀起狂澜。 宇智波桑拿到剧本才多久,几乎已是倒背如流,这记忆力,真是…… 藤原勘助充满感慨。 真是一块牛郎的好材料啊。 源稚生说出最后一个字。 藤原勘助频频点头。 “完美。” “一字不差。” 藤原勘助赞不绝口。 “很冒昧,但是,宇智波桑,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么?” “我有特殊的记忆技巧。” “原来如此。” 藤原勘助没有深究,说不说是宇智波桑的自由,倒是他,失礼了。 藤原勘助想着赶紧转移话题。 “困扰宇智波桑的是表演方面的问题吧。” “正是。” “嗯……” 藤原勘助稍作沉思。 “让我看看。” “新的剧本,也没有合适的录像。” “很抱歉,宇智波桑,我也只能按照我的理解说一说,具体的话,得靠你自己了。” “没有的事,这已经很麻烦前辈了。” “事不宜迟,开始如何?” “再好不过。” 演出的讲究很多,在台下你怎么紧张怎么乱来都无妨,一旦上台,每一步每一个表情都是得接受观众检阅,从语言到神态,你必须全身心投入角色,舞台演出可不是拍电影,没有卡一下重来这回事。 台词只是会背可不够用,得滚瓜烂熟,每个字甚至每个字的语气都刻入本能,无需大脑思考就能脱口而出,到这种程度才差不多够用。 记忆力方面源稚生肯定没问题,他需要琢磨的是语气,剧本是两兄弟宿命般的相爱相杀,里面的弟弟形象给源稚生无比强烈的熟悉感,仿佛有一只大手抓着源稚生到很多年前,回到深山之中的岁月。 源稚生听到男孩叫他“哥哥”,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想往下流。 如果是以前的源稚生大概会很想见见这个剧本的作者,剧本中两兄弟的遭遇和他自己太像,但现在的源稚生还是宇智波桑,他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脑子乱得像一团麻,哪里还有精力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藤原勘助越来越是吃惊,藤原勘助看得出来源稚生以前从来没接触过演出,对于表演完全一窍不通,得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纠正说话语气。 但源稚生的进步太快了。 错误的地方,一点就透。 不光如此,还能举一反三。 一般人得几个月才能完成的进度。 源稚生半小时就走完了。 藤原勘助啧啧称奇,他忽然想起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有些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的还大。 但源稚生这个也太夸张了吧。 最后藤原勘助还是没忍住。 “那个,宇智波桑。” “冒昧问一句。” 藤原勘助说。 “你以前有进行这方面的学习么?” 源稚生想了想。 “国中时演过课本剧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藤原勘助长出一口气。 “没事了。” 算么?当然是不算的。 不用怀疑,也不用再想什么,藤原勘助可以确定了。 完全就是源稚生一个人的天赋高超。 藤原勘助不由得想起风间琉璃,那位传说之中的牛郎。 如果说还有谁能比得上源稚生的天赋,大概也只有那位了吧。 不过,光有天赋可不行。 “宇智波桑。” 在一次休息时,藤原勘助闲聊着说。 “你很看重这份剧本啊。” “哦,为什么不是我”很看重明天的首秀呢? “这种事我当然看得出来。” 藤原勘助指了指自己双眼。 “不瞒你,我的这双眼睛,也是有了店长的几分火候。” 源稚生认真的看了看藤原勘助。 眼睛啊。 源稚生见过很多特殊的眼睛,亮着黄金的光,冷血动物似的竖瞳,威严又尊贵。 但是啊,就算不发光,就算很普通,这样的眼睛也充满韵味。 不是么? “不愧是你啊,前辈。” 源稚生说。 “一下子就被看穿了呢。” “不过,与其说喜欢剧本。” “其实我更喜欢的,还是这故事里的角色吧。” “两位兄弟么?” 藤原勘助像是回味着,咋吧嘴。 “确实是令人叹息的兄弟啊。” “说起来,前辈你也看过剧本了。” “那么。” “如果是前辈你,会怎么选择呢?” “哦,你是说恶鬼的诞生那一幕吧。” “是啊。” 源稚生神色莫名,黑发凌乱的覆盖额头。 “为了信仰杀死弟弟。” “恶鬼从弟弟的尸体里爬出。” “如果是前辈你的话。” “会怎么做呢?” “这种事,还用问么?” 藤原勘助理所应当的说。 “当然是选择弟弟了。” 源稚生深深看向藤原勘助。 这位相扑美男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可疑迹象。 “怎么了吗?” 源稚生的注视被发现了。 藤原勘助好奇看他。 “没什么。” 源稚生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就算违背信仰也要保护弟弟么?” “前辈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哈哈哈。” 藤原勘助笑了两声。 “真是的,说什么傻话啊。” “宇智波桑你也看过剧本了吧。” “这对兄弟是孤儿没错吧。” “所谓的孤儿,也就是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啊。” 藤原勘助叹气。 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上几分惆怅。 别看故事里这对兄弟好像很厉害,又是议员又是极道总长什么的。 “其实他们很可怜的。” “可怜” “是啊。 藤原勘助说。 “大概是因为孤单吧。” 气氛稍显凝重。 却在下一秒荡然无存。 藤原勘助不屑的笑。 “而且啊,宇智波桑。” “只是二十岁男人的幼稚想法,算得上什么什么信仰。” 源稚生也跟着嘲笑起故事里的哥哥。 “是啊是啊。” “前辈这句话真是太对了。” “不过。” “二十岁而已,那家伙,或许连男人也不是,只是一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大男孩吧。” 笑了一阵,源稚生正色说。 “继续吧,前辈。” “好,继续。” 藤原勘助充满干劲。 凡是碰上天才学生的老师,表现都会似藤原勘助这这样,怎么也不觉得累,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更何况源稚生的天赋才情可不是区区天才两个字乺能形容的。 藤原勘助心中还很可惜。 如果不是手头没有,他真想把风间琉璃的演出录像放给源稚生,逐帧讲解。 有人曾说,世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边源稚生和藤原勘助师徒和谐,融洽美好。 那边源稚女面对两个老师只觉得头大。 只论老师阵容,源稚女这边是酒德麻衣配樱井小暮,藤原勘助或许在牛郎界算得上是人物,但酒德麻衣和樱井小暮可是叱咤混血种世界的狠人。 作为经理顶在前台的樱井小暮自不必说,那么大的一个极乐馆,在她手中风生水起,其中固然有猛鬼众的因素,但樱井小暮在里面起到的作用怎样也无法忽视。 酒德麻衣的话,随便在她的前男友军团里找个受害者采访一下就知道了,那些男人被甩了还能感念着酒德麻衣的好,足以看出酒德麻衣的水平。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位大师一起教学,两个伺候源稚女一个,可是结果呢? 酒德麻衣要疯啦。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 考虑到旁边的樱井小暮,酒德麻衣终于是把到嘴边的“笨”字给咽了回去。 酒德麻衣大喘气。 她真的要抓狂了。 酒德麻衣也是搞不懂。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源稚女就是做不好呢? 酒德麻衣都不要求什么二度创作把角色给演活了。 她只想要源稚女可以按着剧本的要求一五一十的给演出来。 但别说这个要求。 源稚女甚至会忘词。 和源稚女对戏的是樱井小暮。 其实最开始还是酒德麻衣的,她惦记着源稚女,如果不是当时酒德麻衣那么一打岔,搞不好这回站在面前的都是风间琉璃了,源稚女还能和源稚生见面,这里面怎么说也有酒德麻衣的一份功劳。 所以大晚上酒德麻衣还风风火火下来准备看看源稚女准备得怎么样。 台词全背了,嗯不错。 那就彩排一回试试。 酒德麻衣提议。 “彩……彩排。” 源稚女摸着脑袋。 “我大概……不行吧。” “行行行,怎么不行。” 酒德麻衣只当是源稚女在谦虚,在害羞,直接就给强硬的同意了。 “那……好吧。” 后来酒德麻衣才明白过来当时源稚女脸上那表情什么意思。 这压根不是什么谦虚什么害羞。 这只是单纯的,他还做不到。 酒德麻衣和源稚女对戏,频频出现意外,连第一幕都无法流畅的走完,酒德麻衣得努力压抑情绪,这才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每次意外都是因为源稚女。 不是忘词,就是慢一拍。 源稚女一次次鞠躬道歉。 酒德麻衣都怀疑今晚练完,源稚女这出戏不知道怎么样,但他这鞠躬肯定熟练度得拉满了。 或许是我的气场太强了? 酒德麻衣这样猜测。 于是她建议换樱井小暮来给源稚女对戏,自己在旁边看着。 源稚女还是老样子。 甚至意外还更多了。 似乎酒德麻衣只是看着,就叫源稚女紧张到不行。 其实台词源稚女是会背的。 没什么问题。 忘词只是单纯心理素质不行。 这个没办法的。 酒德麻衣要抓狂了。 “这样!” 酒德麻衣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对源稚女说。 “本色出演。” “你就当是本色出演。” “剧本看过吧。” “就是照你们俩写的。” “你其实就是在演自己。” “本色出演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在酒德麻衣亮闪闪的目光注视下,源稚女犹豫不定的,最后还是点了头。 “好,这么说定了。” “再来一遍。” 酒德麻衣指着源稚女。 “先说好,记住,你就是在演你自己。” “本色出演,本色出演。” “ok?” 源稚女勉强点头。 酒德麻衣跟樱井小暮商量着,留给源稚女一个人沉思空间。 “本色出演么……” 源稚女自言自语。 确实,和酒德麻衣说的一样,剧本的角色就是按他们的形象写的。 我和哥哥。 “开始!” 再一次彩排。 酒德麻衣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 终于,源稚女的表现总算有点那么意思了。 表演流畅起来。 虽然还是有很多瑕疵,毕竟源稚女也只是一个门外汉,以酒德麻衣的眼光看来,太多地方都有可以提高的余地。 但考虑到源稚女的情况,还有时间的紧迫性,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酒德麻衣表示理解。 而且酒德麻衣也想着,或许等到明天,真正面对源稚生,源稚女的表现会更好。 但好景不长。 是在第三幕。 “停!” 酒德麻衣皱眉,正要训斥源稚女。 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一幕正是恶鬼的诞生。 源稚女在此处走神,也能理解。 可是酒德麻衣能理解,不代表观众也能理解。 源稚女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再一次面对源稚生的刀刃,哪怕站在对面的那人其实是樱井小暮,但是在源稚女的眼里,樱井小暮的脸完全被源稚生给取代,对源稚女来说,这就是昨日重现。 酒德麻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想着真正和源稚生对戏会有好转,可是现在呢,就源稚女这情况,到时候真正对上源稚生,搞不好会出什么样的事故。 (本章完) 525 兄弟重逢 酒德麻衣和樱井小暮离开了,留下源稚女独自思考。 他在想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但多年以来的心结,又岂是一时半会所能解开的。 明天晚上就是首秀。 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四小时。 源稚女神色憔悴。 他知道自己必须得休息了。 不养足精神明天的演出肯定会一团糟。 但源稚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演出事故的现场。 全场观众以及哥哥的失望目光。 真是噩梦。 不!不行! 源稚女告诉自己。 你必须得睡觉。 源稚女深呼吸,稳定心跳,缓缓闭上眼。 门响了。 源稚女骤然睁开眼。 他警惕的看向门。 门外那人好似能感觉到源稚女的目光。 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 源稚女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 在这天,一张张邀请函送向站在这座城市最高处的女人们。 大厦五十层会议室。 起立的男人正在汇报。 “以下是我关于项目策划书的详细……” 铃声响起。 参会者面面相觑,他们神色不安,虽是在扫视全场,但目光都有意无意略去首位的女人。 同样一个想法出现在这些人的心中。 疯了吧。 谁不想活了! 这种重要会议居然还忘了把手机静音! 但看了一圈,奇怪的事浮上水面,他们竟没有找到是谁的手机在响。 等等,该不会是……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出现在脑海。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但墨菲定律说了,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越是会发生。 铃声暂停,紧接着是一个女人雍容的声音。 “嗯。” “我知道了。” 会议室落针可闻,参会者眼观鼻鼻观心。 尽管低头,但他们对社长这通电话的对象很是感兴趣,一个个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谁都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大人物的电话,重要到向来铁面无私的社长连自己立下的规矩也会违反。 “这样啊。” 社长笑着说。 参会者们惊悚的吞咽着口水。 天啊天啊天啊。 向来摆着张脸的社长大人竟然还会笑! “给我留着位子。” “一定到。” 电话结束了。 社长起身。 一边往外走一边下令散会。 一直到高跟鞋的声音远去,参会者们方才如梦初醒。 这到底是…… 类似的情况在这座城市频频上演。 在同一天。 位高权重的女人们放下他们的工作。 换上盛装气场全开。 当夜幕降临,一辆辆豪车如百川入海,从四面八方汇向唯一的目标。 高天原。 犹如神代之时八百万鬼神向神明的居所跋涉前行。 只是女人们去的高天原,是牛郎会所。 高天原前车挤着车,决斗从此刻就已开始,邻近豪车摇下车窗,两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打量彼此,不屑的哼出一口气。 “听说你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怎么,有空出来了?” “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比不得您操持家里,您那三女儿听说和野原议员的公子…… 尽管拥挤,但意外的很是安静,每个司机都白手套黑领结,黑发一丝不苟,连眼角皱纹也好似细心熨烫过了,他们的主母或者小姐将上战场,而作为骑士的自己绝不能堕了名头。 便如此,高天原前静静流淌着一条豪车的河流。 源稚女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 “真厉害啊。” 源稚女看过今天高天原发出的邀请名单,虽然都是女人,但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其所处领域的佼佼者,摇滚明星,商业强人,对她们而言性别算不上什么,这个国家对女性惯有的成见无法在她们身上起效,因为她们自身足够强大,个人成功足够掩盖一切。 而如此优秀的一群人,只是因为哥哥的首秀,便放下一切从四面八方赶到高天原。 哥哥的号召力叫源稚女叹为观止。 “这才哪到哪啊。” 酒德麻衣抽着烟,双臂抱胸,老气横秋的点评。 “相信么。” “如果放出消息说风间琉璃和我们的宇智波桑同台演出。” “来的人,是这里的两……” “不,三倍。” 似乎对自己的说法还是不满意,酒德麻衣皱皱眉,想了想。 “其实,搞不好整个东京的女人都会哭着跑过来,只为了参加风间琉璃的演出。” 酒德麻衣吐着烟。 “毕竟那可是风间琉璃啊。” 源稚女苦笑。 “好的,好的。” “我知道我和那一位的差距很大。” “怎么,小鬼,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挖苦你么?” 酒德麻衣瞥了源稚女一眼。 源稚女一愣。 他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神情分明写着“难道不是么”这样五个字。 酒德麻衣呵呵一笑。 “当然不是啊。” “想清楚了,小鬼。” “既然那个风间琉璃能做到。” “明明是同一个人的你,为什么就做不到?” 源稚女抿嘴。 “演出还有两个小时。” “自己想想吧。” 酒德麻衣扔下一句话,往外走。 “对了。” 酒德麻衣脚步一顿。 “实在不行的话。” “就交给风间琉璃好了。” “那个梆子声,相信少爷会有办法的。” 酒德麻衣下去忙布置现场了。 说来这本来也不是酒德麻衣的工作,牛郎首秀高天原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场,可说经验丰富,但谁叫她酒德麻衣嘴贱呢,路明非说了让酒德麻衣来负责源稚生两兄弟重逢,她就得负责。 万恶的旧社会,丫鬟就是命苦啊。 酒德麻衣一边咬牙切齿,一边雷厉风行的指挥起现场布置。 源稚女想着酒德麻衣走之前的话,他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豪车,下意识摸了摸心口。 ………… 今晚的高天原注定与众不同。 会场经过特别布置,这是高天原从未有过的盛大场面,一切只为一个人的牛郎首秀。 客人两人或三人一桌,插花里放着邀请函,从前高天原的牛郎,再当红再大牌,也在今夜化身侍者,引导客人入座,托着香槟穿行其间。 角落架着钢琴,一束灯光打下来,椅子空空如也,安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去吧,宇智波桑。” 藤原勘助向源稚生点头。 眼神充满坚定和期待。 藤原勘助扯了扯领结,他今天换了身打扮,终于脱掉紫色小裙子,藤原勘助一身得体西装,修饰身材的衣服在他穿来竟也不显臃肿,正如不会有人觉得山岳臃肿一般。 源稚生在黑暗里,他显然也打扮过,头发后梳,露出额头,身形挺拔,偶尔给人以吸血鬼贵族般的观感,但要比之更为高贵。 就算真的有所谓吸血鬼,大概也只能在天照命的威严下化作灰烬。 “看着吧。” 源稚生咬住手套,拉了拉。 他的目光睥睨全场。 源稚生轻轻吐出那两个字。 “前辈。” 藤原勘助坐在钢琴前。 难以想象,当庞大的藤原勘助在钢琴前坐下时,竟丝毫不给人以违和感。 他的魂灵是优雅的。 蛮横的躯体和优雅的魂灵结合统一。 这就是藤原勘助。 稍微调整话筒,藤原勘助的声音在全场响起。 “献给宇智波桑。” 高天原不再嘈杂。 交头接耳的客人们纷纷投去目光。 她们的目光安静下来。 藤原勘助是全场的中心。 手指放在琴键上。 藤原勘助闭上双眼,按下去,指间在黑白键上跳跃。 黑暗中的源稚生向藤原勘助遥遥举杯致意。 路明非感到意外。 他不懂钢琴,却也粗通音律,听得出来音乐好坏,悦耳与否。 这位藤原勘助,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啊。 座头鲸很陶醉,身体跟着钢琴声轻柔律动。 他看到酒德麻衣几人流露的惊讶。 座头鲸得意洋洋。 真以为藤原桑在高天原就只是卖丑么? 我的这双眼睛啊。 藤原勘助翘起嘴角。 没有任何一个牛郎可以逃过去! 想到这里,座头鲸几乎下意识的看向路明非。 座头鲸连忙压抑住自己作死的念头。 那是老板那是老板那是老板! 座头鲸一遍遍警告着自己。 眼前是反复重现的路明非浑身鲜血的修罗形象。 比起老板,更加令座头鲸忌惮的,是路明非的狠辣手段。 不过,还真是可惜啊。 如果老板能下海当牛郎就好啦。 座头鲸遗憾的想。 如果路明非能下海当牛郎的话,搞不好是有可能成长为超越宇智波桑和风间琉璃的存在啊。 全部客人入席。 深夜11:30。 首秀开始。 帷幕拉开,舞台上是一只巨大鱼缸,座头鲸咬着吸管一跃而出,水珠顺着肌肉的鲜明轮廓滑下,灯光配合中散发七彩的光芒。 “你们好吗!” 座头鲸抱着麦克风仰天狂呼。 他声嘶力竭到青筋暴突。 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美感。 于是,尚且沉浸在藤原勘助钢琴声中的客人们纷纷尖叫。 女人们把头绳发卡包包扔上高空。 见鬼路明非还在这里面看到一只粉红色内衣。 大概这就是视力太好的烦恼吧。 “不得不说。” 路明非感慨。 “这家伙还真有一手。” 酒德麻衣点头。 “毕竟也是老牛郎了。” “少爷你也知道,牛郎行业吃的都是青春饭,座头鲸能一直留在这里,还经营着一家牛郎会所,搞得有声有色。” “他的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路明非下意识点头,只是一想到酒德麻衣这话里的能力指的其实是当牛郎的能力,如何陪女人之类的,就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座头鲸很快完成热场。 “来吧,来吧,来吧。” 座头鲸向台下招手。 “让我看到你们对宇智波桑的爱!” 座头鲸仰天狂呼。 客人们跟着兴奋的尖叫。 “到你了。” 藤原勘助对源稚生说。 “嗯。” 源稚生应了声。 他的样子看上去好骄傲。 尽管还没有上场。 但源稚生好像是全场的王。 源稚生厌倦了斩鬼,踏上战场也只是因为工作。 但源稚生的骨子里还是渴望着战斗。 斩鬼会让人想起不好的事,所以厌倦。 今晚的战场却不会。 源稚生知道,坐在台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他而来。 跟天照命或者少主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关系。 其实,宇智波桑什么的。 听起来也还不赖。 从昨晚开始源稚生就期待着今天的首秀。 藤原勘助无意间的话还是对源稚生造成了影响。 曾经的遗憾已经铸就。 稚女因为他那可笑的坚持死了。 其实道理真的很简单啊。 源稚生明白的。 他真的就是坚定的正义的伙伴么? 不见得。 如果我真的是正义的伙伴。 那我为什么还要加入极道呢? 所以,正义不正义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 稚女啊。 他在心里深深的叹息。 是哥哥错了。 既然我可以加入极道,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你坐正义的敌人呢? 其实源稚生知道的。 那一天,他从海外归来,去找源稚女。 看到源稚女盛装出席翩翩起舞。 池水泡着女孩尸体。 源稚生脑子完全空白。 他懵了。 甚至开始害怕。 源稚生感到陌生。 感觉就像是弟弟的皮囊下换了其他人的魂灵。 那一瞬间源稚生甚至觉得他的弟弟死了。 站在面前的只是恶鬼。 所以毫不犹豫的出手。 一直到蜘蛛切贯穿稚女的心脏,他才醒来。 源稚生看到弟弟茫然的眼神。 源稚女似乎一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杀死他。 明明他是这样相信着哥哥。 事实上,连源稚生自己也不明白。 后来杀死稚女的这一幕反复出现在源稚生的梦里。 源稚生不停不停的斩鬼。 他希望借此可以坚定自己的内心。 坚定正义的伙伴这一信念。 坚定他是对的。 但越是斩鬼,源稚生就越是迷茫。 鬼和人,或者说,鬼和混血种,到底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鬼不是死侍啊。 一个混血种堕落成为鬼,他就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么? 这个问题反复折磨着源稚生。 一直到他终于意识到。 那是真正的噩梦。 对源稚生来说,真正的噩梦。 因为源稚生终于意识到,杀死稚女的那天。 一直到稚女死去。 他的弟弟,从来没有哪怕一个瞬间,对自己这个夺去其生命的哥哥,产生过杀意。 一瞬也没有。 一丝也没有。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稚女! 所以,源稚生无比期待着首秀。 哪怕只是演出也好,让她重来一次吧。 座头鲸在报幕。 声嘶力竭吼出宇智波桑的名字。 源稚生在欢呼声和掌声中走上舞台一边的候场区。 忽然,一瞬间。 源稚生耳朵嗡嗡直响。 欢呼声和掌声都不见啦。 源稚生死死望着舞台另一边。 那是和他演对手戏的人。 座头鲸以更为狂放的姿态吼出。 “风间琉璃!” 舞台另一边,候场区。 他对源稚生妖娆的笑。 “哥哥。” (本章完) 526 风间琉璃不是鬼 「大人。」 樱井小暮退后一步,端详着镜中的人。 比女人更好看更绝色的男人,与蛇岐八家的少家主一模一样。 这是勐鬼众的龙王。 只是一眼,樱井小暮把头低下,不敢再是无礼。 源稚女虚虚摸脸。 手指未曾触碰到皮肤。 樱井小暮好不容易为他上好的妆,如果毁掉,也太可惜了。 源稚女目光恍忽。 这张脸和哥哥好像。 不明就里的人大概都会搞混吧。 但他不会。 樱井小暮的化妆术固然高明,到底还是差了风间琉璃一筹。 或许这也怪不到樱井小暮,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材料有别,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外貌再相似又如何,绵阳的魂灵又怎能伪装成巨龙呢? 披上和服,转一圈,青丝如流瀑,源稚女想着风间琉璃的样子,摆了两个身段,余光去看镜子,镜中的人却是东施效颦。 源稚女又听到风间琉璃的笑了。 源稚女静静站着,房门敞开一条缝隙,舞台方向传来座头鲸声嘶力竭的大吼,距离开场只剩下几分钟,源稚女闭上眼,耳边响起分针秒针滴答滴答。 于是源稚女明白,逃不了啦。 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 「他想起凌晨睡前时分。 酒德麻衣和樱井小暮都走了。 源稚女怎么也睡不着。 当时门响了。 他以为是哥哥。 哈哈。 想起来还真是可笑。 我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家伙,居然到现在了,碰到什么事还是在第一时间想起哥哥。 源稚女笑话着自己。 敲响源稚女房门的不是源稚生,是路明非。 「我就知道,你肯定睡不着。」 路明非靠着门框。 源稚女抿嘴轻笑,害羞的样子。 他邀请路明非进门,路明非拒绝。 「不用,我说两句就走。」 源稚女作洗耳恭听状。 「明明让你和天照命见面是很简单的事。」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大费周章折腾一出舞台剧么?」 源稚女看将过来。 他的确很好奇。 路明非说的,也正是困扰着酒德麻衣几人的问题。 本来源稚女还以为这只是路明非的个人爱好。 酒德麻衣当然知道少爷虽然偶尔会有些恶趣味,但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一次执着于舞台剧,透着明显异常,不符合路明非作风。 但酒德麻衣也没说什么,少爷这样做自然有少爷的理由,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因为机会。」 路明非说。 「天照命的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 「但是你。」 「我问你。」 路明非看着源稚女的眼睛。 「你觉得风间琉璃是什么?」 风间琉璃是什么? 这种问题还需要思考么? 源稚女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想说「当然就是极恶之鬼啦」。 但在这句话出口之前,源稚女紧闭嘴巴。 不对。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路兄没必要问自己。 也就是说。 源稚女神色一动。 他忽然想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这叫源稚女心脏砰砰直跳,就快要跳出了胸膛。 也就是说,在路兄看来,风间琉璃很可能……不,是有可能,有可能并非是极恶之鬼。 那么风间琉璃是什么? 源稚女口干舌燥。 「路兄。」 「你发现了什么?」 「怎么说呢。」 路明非沉吟。 「具体原因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 「很多事都这样,你会做,但不一定会说。」 「能理解吧。」 源稚女点头。 源稚女感觉现在大脑乱哄哄的,千奇百怪的念头全都挤在一起。 「总而言之,以我的经验判断。」 路明非说。 「风间琉璃不是鬼。」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这个房间。 源稚女像是凋塑。 良久他才有了动静。 「不是鬼。」 源稚女喃喃。 「那么……」 他好似是自言自语。 「那么他是什么。」 「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之前的称呼呢?」 源稚女心中一动。 「另一个我?」 路明非点头。 源稚女心情很复杂。 如果路明非说的都是对的,那么我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风间琉璃。 以前源稚女其实心里还抱着幻想。 他想着,如果杀死王将,再杀死风间琉璃,把他的过往给洗得彻底,再以崭新的姿态去面对哥哥源稚生。 或许,如此一来,他就能真正回到源稚生的身边。 但路明非现在告诉他,风间琉璃不是鬼。 风间琉璃也是他自己。 源稚女感到无边的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明非给了源稚女一定的缓冲时间。 这消息对源稚女来说冲击力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毕竟源稚女本来心理素质就不怎么样。 不过,路明非并不是故意说个冲击力大的消息来吓唬源稚女。 风间琉璃到底是不是鬼,这个问题路明非着实想了很久。 从他最开始认识风间琉璃那会就开始了。 路明非敏锐的觉察到蹊跷。 无论风间琉璃自己,还是酒德麻衣提供的资料,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路明非,风间琉璃是鬼。 但不对。 路明非接触的鬼不少了。 从桑尼号一直到风魔研究所。 路明非接触的鬼少说也有几百。 但他们和风间琉璃都不一样。 路明非用九州武道的角度尝试理解。 混血种,鬼,以及死侍。 以上三种存在,路明非解析,着眼点放在心魔。 所有混血种都有心魔,这是大前提。 混血种的心魔比较微弱,基本无法干涉混血种个人意识,长期处在沉寂状态。 鬼则不同,鬼的新梅很活跃,大幅度影响混血种意识,杀戮欲望强烈,性格偏执。 最后是死侍,在路明非看来,死侍的对立面不应该是混血种,而是纯血人类。 从某种角度讲,死侍很干净,他们只剩下心魔,欲望所化的心魔完全占据死侍躯壳,与之相对的是唇血人类,纯血人类没有心魔,是死 侍的对立面。 以上便是路明非自九州穿越到知道此方龙族世界后的发现。 也是路明非开创龙血武道的基础。 其实龙血武道的核心是武者和心魔的较量。 弄清楚这些问题后,再来看源稚女和风间琉璃,也就更好理解了。 路明非太了解心魔了。 他在九州时,阎罗之名威震武林,这所谓阎罗,正是路明非的心魔。 所以心魔什么样子路明非再清楚不过。 可风间琉璃不是。 尽管所有人都在说风间琉璃是鬼,连风间琉璃自己都如此认为。 但比起外人,路明非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还记得你自己给我讲的故事么?」 路明非对源稚女说。 「虽然在酒德麻衣写的剧本里,风间琉璃是因为你被天照命杀死,从而在原来躯壳中爬出的极恶之鬼。」 「但我们其实都知道。」 「并非如此。」 「我问你。」 「风间琉璃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源稚女大脑一团乱麻,下意识跟着路明非的话走。 「我记得……」 源稚女忽然一愣。 「是……王将,他出现,然后就有了风间琉璃。」 最开始还迟疑,但说出王将这两个字后,源稚女后面的话就流畅起来。 一团乱麻的思维,有了线头。 宿命漩涡最初的由头…… 是王将! 源稚女一双眼越来越亮。 源稚女求助似的看向路明非,这是在征求路明非的意见。 路明非点头。 「不用想了。」 「就是那家伙。」 自信的情绪像是能感染,路明非话里的自信是那么明显,以至于源稚女一颗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 「这也是我认为风间琉璃不是鬼的原因之一。」 路明非面对心魔的经验很丰富,凭直觉就能判断,但直觉而已不足以说服他人,总得拿出证据。 好在想要证据也不是拿不出来。 路明非问源稚女。 「想一想。」 「风间琉璃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 「他对天照命的态度。」 「最开始风间琉璃就仇恨着天照命么?」 源稚女一边回忆,一边慢慢摇头。 「不是的。」 「另一个我最开始对哥哥的感情,其实和我一样。」 「你确定么?」 「我可以确定。」 源稚女的话流畅起来。 「另一个我很厉害,比我厉害很多,不过我能感觉到,另一个我心里想的都是给哥哥看看,就像是取得好成绩找长辈要夸奖的孩子那样。」 说到这里,源稚女终于明白了。 「这么说来。」 「另一个我,真的不是鬼。」 「当然。」 路明非给与肯定。 源稚女忽然感到轻松,像是卸去千钧重担。 源稚女不敢去见源稚生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鬼的身份,哥哥是天照命,尊贵之极,只是鬼的源稚女,又怎么能和天照命的哥哥站在一起。 现在不一样了。 他其实不是鬼。 源稚女轻轻笑起来。 又听到风间琉璃的笑声,带着嘲讽。 源稚 女第一次不再感到害怕。 他甚至在心里对风间琉璃打招呼。 「你好呀。」 嘲讽的笑戛然而止。 风间琉璃留下一声冷哼,消失了。 「高兴的话,劝你别太早了。」 路明非对源稚女说。 「别忘了风间琉璃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多少人死在这位极恶之鬼手上。」 「这份罪孽,你也得担起来。」 源稚女收起笑。 「我明白。」 源稚女重重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源稚女看过来。 「就是。」 路明非说。 「你和风间琉璃,并非水火不容。」 「也不是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你们其实也有办法相处。」 「明天的舞台剧,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试一试吧,一定要你杀死风间琉璃,你也做不到。」 「那就试试和风间琉璃和平相处。」 「至少。」 「尝试动用一些风间琉璃的力量。」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 「要不然啊。」 「你明天的演出可就得砸了。」 源稚女抿了抿嘴,路明非这话意思很明白,如果没有风间琉璃帮助,只靠他自己,演出不可能顺利进行。 只是…… 源稚女好无奈。 他确实知道自己很菜了,这几天打击也够多了,但每次听到有人说你还是比不上风间琉璃,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挫败感。 「抬头。」 路明非的声音近在迟尺。 源稚女一愣,下意识抬头。 果然看到路明非。 路兄不是在门口么,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等他问,路明非点燃黄金童。 那双眼深邃又古奥,像是巨大漩涡,吸引着源稚女的心神。 「对话总得有个舞台。」 「这舞台我给你。」 路明非一指点在源稚女眉心。 源稚女失神一瞬,在他的感觉中好似有一扇门被推开了,对面是桀骜的风间琉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明非点中这里时,源稚女好似隐约听到一声冷哼,他知道,这是风间琉璃。 开关么…… 「好了,就这样。」 路明非离开。 「你睡吧,养好精神,对你来说,明天也是很重要的日子吧。」 「等等。」 源稚女赶紧叫住路明非。 「我有个问题。」 「王将当初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风间琉璃!」 路明非侧头看过来。 「这种事,你问我,我问谁?」 源稚女很意外的样子。 看他这样路明非就撇嘴。 「拜托。」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百晓生吧。」 「什么都知道,前通五百年,后算五百年。」 路明非摊了摊手。 「虽然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做到」 「但很抱歉。」。」 「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源稚女神色稍显暗澹。 路明非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源稚女在想什么。 只见路明非摆摆手。 「担心是吧。」 「安啦安啦。」 「不用管那个王将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风间琉璃又是为什么出现的。」 「你只需要明白。」 「听我的话,就好。」 豪车从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汇向高天原。 源稚女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幕。 「既然风间琉璃能做到,你也能。」 留下这句话,酒德麻衣扬长而去。 源稚女下意识把手放在心口。 开关么…… ………… 「听到了么,樱井。」 「该我上了。」 「是的,大人。」 源稚女在腰间挂上太刀。 「大人。」 樱井小暮双手拖着木盒,架着眼熟的刀。 「这是?」 「妖刀村正。」 源稚女想起来了。 「路大人让我将此刀送您。」 源稚女拿起村正,拔刀,寒光刺眼,隐约闪烁红芒。 「路兄好意,我心领了。」 源稚女解下佩刀,换上村正。 「暂且借用,今夜后,必当双手奉还。」 说这话的他神采飞扬。 樱井小暮竟隐约在他身上看到当初勐鬼众二号人物龙王大人的影子。 「我走了。」 源稚女一拳擂在心口。 樱井小暮缓缓跪下,深深俯首。 527 双生子的舞台剧 当座头鲸吼出风间琉璃的名字。朚 高天原竟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她们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但如果出问题,怎么可能全部客人一起。 群体性幻觉么? 少开玩笑了。 所以……是真的!朚 女人们缓缓露出笑容,呆愣神情被狂喜取代。 他们以远超之前的分贝尖叫。 高天原彩绘玻璃也开始颤抖。 风间琉璃啊。 她们要疯了! 什么叫惊喜?这就是。 宇智波桑和风间琉璃,这样的两个人,她们恨不得死在这一晚。朚 能看到这两位同台,不虚此生。 源稚生死死盯着对面候场区的人,他也听到做头囧以及之后全场客人狂呼的那个名字。 风间琉璃。 只是在源稚生听来,这些人喊的分明就是。 “源稚女!源稚女!源稚女!” 他看到风间琉璃张扬的笑。 源稚生如梦初醒。朚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源稚生自嘲的想。 稚女已经死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 记住,稚女已经死了。 源稚生一遍遍告诉自己。 一颗火热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朚 也是,稚女已经死了,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演舞台剧? 而且,冷静下来的源稚生发现更多异常。 源稚生很清楚稚女是什么人,有些害羞有些怕生的男孩,很显然,对面那个容光焕发不可方物的佳人,绝不是源稚女。 所以,这就是风间琉璃么? 真厉害啊。 源稚生由衷感慨。 之前源稚生不止一次听说风间琉璃。朚 这位是牛郎界活的传奇,高天原是牛郎会所,牛郎们闲来无事聊天,总会有意无意提起风间琉璃。 】 特别是在源稚生的演出特邀名单公布之后,听到风间琉璃消息的频率更高了。 只是之前消息听得就算再多,源稚生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只是今天这一见,源稚生方才明白,所有关于风间琉璃的传闻,都不是夸大。 是确有其事。 源稚生不知道风间琉璃的本来模样。 但他如今的扮相和源稚生自己简直一模一样。朚 几乎以假乱真。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源稚生甚至在想,假如稚女没有死,活到了今天,搞不好就长得这副样子。 于是源稚生忍不住抬头去看。 再看一眼风间琉璃。 不曾想对面那人却换了模样。 还是盛装和服还是精致妆容。 只是桀骜不驯的笑不见了。朚 那股黑洞似的存在感也不见了。 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说话,怯怯的。 源稚生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稚女。” 呼吸粗重,手攥成拳。 源稚生却在下一秒强行冷静下来。 不,不是。朚 是风间琉璃,是风间琉璃。 源稚生一遍遍告诉自己。 是风间琉璃,不是源稚女。 听到了么! 稚女死了啊! 被你亲手杀的! 源稚生收回踏出去的脚步。朚 这就是传说中的牛郎么,真厉害啊。 临时作战中心,富山鸿雁团队收集着监控画面的全部信息,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新的报告出现在酒德麻衣桉头。 酒德麻衣扫一眼,目光停留在最后的结论。 她满意的笑起来。 “很好。” “看来那小鬼干得还不错。”朚 “我就说嘛,本色出演,肯定行得通。” 富山鸿雁咳了咳。 “那个。” “小姐,今晚的演出,其实尚未开始。” 酒德麻衣惊了。 “还没开始!” 酒德麻衣不能理解,她挥舞着报告。朚 “还没开始我们的目标为什么心理波动会这么大!” 富山教授虽然很想说视频里不是明明白白你自己怎么不看,话到嘴边考虑到对方毕竟是老板,而且看到更多富山雅史论文的希望还在对面这该死的漂亮女人身上,最后还是选择沉默是金,只是微笑。 酒德麻衣自己反应过来,哦还能看视频啊。 她刚才也不是开小差,主要薯片妞好不容易真身跑进东京,她们终于能绕过人工智能战场聊天,这还不赶紧多聊上一会。 酒德麻衣跟薯片妞吐槽着她的不容易,控诉丫鬟的不公待遇,整宿不睡觉就为了赶出一个剧本,只为了满足少爷的恶趣味,酒德麻衣那个痛苦啊,薯片妞那个感同身受啊。 酒德麻衣就听到电话对面的薯片妞汪汪狂笑还伴随剧烈水声。 面不改色手指捏得嘎嘣响,一边和蔼的问薯片妞地址一边计划着路线。朚 “海边?” 酒德麻衣很惊讶。 “你跑海边去干嘛!” “这还用说么?” 薯片妞大口咀嚼薯片。 “当然是泡温泉啦!” 海边官邸,悬崖之上,黑色的大海卷起波涛,温泉冒着热气,这里可以眺望大海蓝天,薯片妞悠闲的泡着,漂在水面上的托盘,是产自法国进口的优质薯片。朚 两只猫在温泉旁边,一只骄傲的好似女王,用不屑的目光扫视四周,这是姐姐,她的蠢弟弟四处乱窜,对一切都抱有好奇,什么都想碰一碰,却又胆小得过分,趴在温泉边往水里捞,热腾腾的水吓了他一跳,猫弟弟汪的一声叫,一熘烟逃远,,又厚着脸皮凑到姐姐旁边要舔毛,姐姐一脸嫌弃的推开他。 薯片妞出神看着,双生子啊,真有意思。 电话对面传来酒德麻衣的声音。 “好,我去看视频。” 薯片妞来了兴趣,连忙嚷嚷起来。 “还有我还有我!” “长腿我告诉你啊,好东西要懂得分享!”朚 “天照命和弟弟的舞台剧!” “行了。” 对面的酒德麻衣安抚她。 “我还不了解你。” “不就是想看美男子么!” “等着。” 酒德麻衣挥斥方遒。朚 “跟着姐姐,想多少男人,就多少男人。” 薯片妞啪的一拍大腿,水花四溅,放声高呼。 “姐姐威武!” 端着温泉蛋的管家久久无言,前面是神秘主人,难得光顾,却不曾想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酒德麻衣调出视频查看。 她挑眉。 天照命兄弟还没登场,只是在候场区遥遥相望,情绪波动就已经激烈至此。朚 看来,天照命离开源氏重工甚至如今甘愿下海当牛郎,其中真相和源稚女当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座头鲸在全场掌声和欢呼中退场。 舞台留给今晚的主角。 开幕是深山相伴。 野心勃勃的哥哥和乖巧听话的弟弟,两人在深山中相依为命。 他们很孤独,只有彼此。 也因为孤独,他们把彼此都视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朚 源稚生扮演的哥哥意气风发,活脱脱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和野望的年轻人。 他给风间琉璃扮演的弟弟讲着未来。 风间琉璃是一个卓越的演员,他扮演弟弟,观众只会觉得是这个弟弟活了,甚至有人忘了是风间琉璃。 连源稚生也是。 这些年的斩鬼生涯,源稚生的心很疲倦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权与力,是源稚生做梦也想逃脱的牢笼,偶尔源稚生会与乌鸦几人说起未来在法国天体沙滩卖防晒油的想法,乌鸦只当是少主幽默天赋远超常人,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源稚生真的在为此准备,他尝试了很多家的防晒油,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比较效果。 如果可以,源稚生很想在一个地方躺着,一躺就是一辈子。 但现在。朚 和风间琉璃对戏,眼前是这位传奇牛郎的扮相,源稚生只觉得沉寂多年的热血,再次开始沸腾。 源稚生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彼时稚女也如今日一样。 听他这个哥哥讲述关于未来不切实际的猜想。 路明非在二楼眺望舞台。 这剧情很熟,路明非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是哪里呢?朚 对了,是诺顿和康斯坦丁。 路明非恍然。 酒德麻衣提供的资料里就包括了青铜与火的双生子,里面描述了诺顿和康斯坦丁的往事,这些本来龙族的路明非应该知道,毕竟亲身经历,但他一个九州来客,只能从酒德麻衣给的资料中一窥真相。 说起来,酒德麻衣这家伙,还真是有够偷懒的。 路明非失笑。 “那家伙啊。” 编剧本直接把青铜与火的故事拿来用,怎么,这是欺负诺顿和康斯坦丁没办法从尼伯龙根里爬出来找你要版权费对吧。朚 路明非笑意更浓了。 他看向源稚女。 看起来这家伙还是选择了我的建议。 勇气可嘉。 其实源稚女自己也有想过。 如果他逃避,后果会如何? 想到路明非的为人,搞不好无论源稚女怎么选择,最后结果还是一样。朚 所以,与其听任他人帮自己做出选择,还不如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里。 舞台上看似正常的源稚女,在他心中,两个魂灵正在战斗。 源稚女和风间琉璃。 不,用战斗这样的词并不准确,应当是单方面碾压。 猫戏老鼠一样。 风间琉璃是猫,源稚女是老鼠。 源稚女叩击心口,这是路明非说的开关,自此他便拥有了与风间琉璃对话的资格。朚 但巨龙又岂会与凡物对话呢? 相对于源稚女,风间琉璃这一人格太强了。 开启对话后,风间琉璃在第一时间取得身体的掌控权,蛮横地把源稚女的人格压制到意识海最深处。 樱井小暮见到的人,是风间琉璃。 源稚女的本来人格却未曾陷入沉眠。 源稚女竭力维持着清醒。 意识层面的对决其实很简单,强者吞噬弱者,赢家通吃。朚 风间琉璃一次次碾压冲撞源稚女的意识。 好几次源稚女都差点要彻底昏迷丧失感知。 但最后他都再次恢复清醒。 “我知道,你肯定很想看吧。” 风间琉璃共享视觉。 于是源稚女也看到了外界。 是源稚生,哥哥!朚 “看起来,那家伙。” 风间琉璃饶有兴趣。 “还挺在乎我的嘛。” “哦,抱歉。” 风间琉璃意识到自己口误。 “不是我,天照命啊,真正在乎的人是你才对。” “是吧。”朚 风间琉璃挑起源稚女的下巴。 源稚女痴痴望着源稚生,顾不上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面色一冷。 “无聊。” 风间琉璃随手丢开源稚女。 似乎想到什么,风间琉璃一双眼亮起来。 “有了。”朚 他坏笑着。 “让我们看看,天照命的反应。” “肯定很有意思。” 意识海中风间琉璃拍着手,笑的天真无邪。 果然,在看到酷似稚女的风间琉璃后,源稚生控制不住情绪,几乎要冲过来。 “哈哈哈!” 风间琉璃抱着肚子笑。朚 “你看!你看!你快看!” 风间琉璃对源稚女说。 “他被骗啦。” “被我骗啦!” “什么天照命!” “就是个傻子!” 风间琉璃笑得肆无忌惮。朚 “你看他啊!” “演得就跟真的似的!” “我就不信了,这家伙如果真的在乎你!” 风间琉璃收起笑,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冰冷的像是要冻结人的灵魂。 “当初又为什么要拔刀!” 风间琉璃揪起源稚女头发。 “给我看仔细了!”朚 “这不是你的哥哥。” “这是杀人凶手!” “他杀了你!” 风间琉璃声色俱厉。 “听到没有。” “他杀了你啊!” 源稚女摇着头,坚持的说。朚 “不对。” “他是哥哥。” 风间琉璃失望透顶。 “你这家伙。” 风间琉璃狠狠把源稚女贯在地上,用力去踩。 “没用!” “没用!”朚 “太没用了!” “别人杀了你,你还在念着他的好。” “软弱!” “你这种家伙活该去死!” 舞台剧继续。 深山中的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去城市,哥哥宏图大志,一定要出人头地。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仕途,站在阳光下,一个是极道,从此行于黑暗。朚 两兄弟抓阄。 “约定好,我们,最高处见。” “好呀,哥哥。” 但是在抓阄时,出了意外。 向来听话,甚至听话到没有主见,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弟弟,竟突然发难。 他抢走两支签。 “你做什么!”朚 在源稚生的惊怒声中,风间琉璃扮演的弟弟吞服下象征光明的签。 于是,只剩下极道一个选择。 弟弟高举着极道的签。 他对源稚生笑。 “哥哥,很抱歉。” “请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响起弟弟的内心独白。朚 原来弟弟知道哥哥的为人,哥哥向来坦荡,不屑于极道这等存在,与其让哥哥在痛苦的极道中沉沦,弟弟更愿意代替他,自己去走黑暗的路。 从此,哥哥行走于光明,从警视厅小小科员开始,步步高升。 弟弟堕入黑暗,他和雅库扎在街头拼杀,那个昔日跟在哥哥身边听话的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恶之鬼。 舞台上,风间琉璃扮演的弟弟立于尸山血海,拄着村正,披散长发。 朱红色的鲜艳和服好似流动的火,晃得人产生幻觉,好似那大红色是用人的血染就的。 弟弟靠着拼杀坐上总长的位子。 哥哥因为有弟弟的帮助步步高升,不停累积功劳。朚 而有哥哥照顾,弟弟的社团也迅速发展,很快成长为庞然大物。 528 风间琉璃和源稚生 两兄弟偶尔见面。 每当此时,弟弟都会用一天的时间沐浴,念诵佛经,换上当年出深山时的衣服,款式老旧,好在保存得小心,大体无恙。 于是,当年那个听话的弟弟又回来了。 哥哥意气风发,讲他最近取得的成就,又叮嘱弟弟万事小心,给弟弟分析局势说明情报。 弟弟安静的听。 高天原鸦雀无声。 客人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感觉到这出舞台剧隐藏的悲哀。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有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想要离开。 最后还是因为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关系留下来。 这样的两个男人,堪称上帝的杰作,实在太好看,好看到她们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好似清晨朝露,转瞬即逝。 看一眼少一眼。 于是感到惶恐。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惶恐在,就算再不想看到悲剧,她们也强迫自己留下来,不要走。 在这样的气氛下。 迎来最后一幕。 客人们屏息凝神。 酒德麻衣和薯片妞不再斗嘴。 路明非身体微微前倾。 最后一幕是悲剧,是重生,恶鬼自此而生。 只是路明非知道,,这一幕或许有不同的演绎。 你会怎么选呢? 路明非期待的想。 源稚女意识海中。 风间琉璃哈哈大笑。 “看好了,看好了。” 风间琉璃揪起源稚女头发。 “你的哥哥啊……” 风间琉璃凑近源稚女耳边,窃窃私语。 源稚女眼睛骤然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薯片妞终于没忍住。 “我说啊长腿。” “剧本是你写的。” “最后这一幕是什么。” “快点说快点说!” 酒德麻衣撇嘴。 “这么想知道,看下去不就行了。” “剧透多没意思。” “你这家伙!” 光听动静,酒德麻衣就能想象到对面薯片妞张牙舞爪的样子。 “哼。” “不说也没关系。” “真当我猜不出来么!” 薯片妞得意洋洋。 “不就是哥哥杀死弟弟么?” “你这剧本直接按着天照命兄弟和青铜与火的故事抄的。” “真当我看不出来。” “吵死了。” 酒德麻衣说。 ‘’给我看,开始了。 果然,大幕拉开。 这是舞台剧最后的一幕。 已经是议员的哥哥想要更进一步,他希望社团总长的弟弟能配合自己,演一出戏,捞取更多功劳。 但向来惟命是从的弟弟,这一次竟破天荒的拒绝。 是弟弟长大了么? 哥哥想。 他也听说这些年以来极恶之鬼的名头,不管外界传得再怎么恐怖,哥哥向来都不相信,在他眼中,弟弟一直都是当年深山中相依为命的男孩,从未改变。 拒绝的话,或许弟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哥哥这样想。 他约弟弟出来见面。 宿命一般,见面地点选在他们第一次相逢的桥下。 桥上偶尔有列车通过,哐当哐当响。 哥哥早早的到了。 他也是当年刚出深山的打扮,一个人抽着烟。 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 哥哥抬起头,惊了一下。 “你好啊。” 这一声招呼张扬又肆意,是风间琉璃。 标志性的朱红色和服,白色长发,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 这是哥哥第一次当面见到这副模样的弟弟,从前只是在警视厅的档案里见过,哥哥只以为那是弟弟行走极道不得已的伪装,可是今天弟弟为何要以伪装的模样来见自己? 哥哥目光深邃下来。 他沉默良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 “是我啊,哥哥。” 你忘了么?“” “从那天起我进入极道。” “你应该就能想到的吧。” “有朝一日我肯定会变成这样子。” 哥哥抿唇。 “我变了。” “哥哥你好像很意外啊。” “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谁都会变。” “哥哥,你也是。” 他们讨论之前的事。 哥哥希望弟弟能配合。 弟弟再一次拒绝。 “知道么?” “”这种无聊的扮演游戏,我已经玩够了。 哥哥反应慢上一拍。 看上去像是惊讶于弟弟突如其来的发难。 至少客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不对。 只要看过剧本的人都知道这里面不对。 最后一幕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风间琉璃登场时就不对了。 薯片妞在电话里嚷嚷。 “不厚道啊长腿。” “你这就没意思了。” “为了不让我猜中结局,还临时改剧本。” “玩不起就别玩。” “没有。” 酒德麻衣说。 “我没改剧本。” 薯片妞啧啧出声。 “不要不好意思嘛长腿。” “做了就是做了。” “我不会瞧不起你的啊哈哈哈。” 薯片妞嚣张的汪汪大笑。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酒德麻衣呵斥薯片妞。 “我和你一直通着电话,哪里有功夫临时改剧本。” 薯片妞笑声停了。 她从来都不傻,毕竟一个傻子怎么能在股市纵横捭阖,杀得各方巨头丢盔弃甲。 薯片妞很快意识到蹊跷。 “不是吧,长腿。” “你的意思是……” “嗯。” 酒德麻衣凝视着屏幕里的那个弟弟。 “我们的小白兔下线了。” “舞台上的那个。” “是张牙舞爪的巨龙。” 酒德麻衣不知道风间琉璃是怎么做到的,没有梆子声啊,或许从最开始就是风间琉璃,源稚女只是风间琉璃的伪装,总而言之,现在舞台上的那个弟弟,是极恶之鬼。 而极恶之鬼对源稚生…… 原来剧本,弟弟将在最后一幕被哥哥杀死,到死还穿着他们在深山时相依为命的衣服,这代表着弟弟一直到死都深深相信着哥哥。 但现在变了。 弟弟换上艳丽和服,不再相信他的哥哥,甚至拔出刀剑,指向源稚生。 这是从未曾出现在剧本上的一幕。 台下响起一阵阵惊呼。 太过出人意料。 也只有路明非。 他倒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所以。” “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路明非呢喃。 源稚生不得不拔刀迎击。 风间琉璃一边狂笑一边进攻。 这模样透着叫人沉迷的美。 “你不是正义的伙伴么?” “我的警长先生。” “我的议员先生。” “来啊,来啊,来啊。” “为什么要逃。”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 风间琉璃大笑着。 “杀了我啊。” 你不是很厉害吗! “过来,杀了我!”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连一把刀都握不住!” “真难看!” “真是难看!” 风间琉璃挥刀大开大合,展开空气,砍在源稚生迎击的刀上。 源稚生感觉手腕一阵阵发麻。 这叫他不敢置信。 什么情况! 他可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 他体内流淌的可是皇血。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压制天照命! 除非,风间琉璃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他也是混血种。 这么说来,传说中的牛郎风间琉璃,就是混血种。 而且血统还不低。 B级……不,起码A级。 源稚生苦苦招架。 如果说最开始的狼狈还能用没反应过来解释,可现在呢? 已经明确意识到对面的人是混血种,源稚生转变心态,但想象之中认真起来之后就会改观的情况并未出现。 确实,源稚生认真起来后,局势有一瞬的变化,但后来很快还是被风间琉璃给压了回去。 这是纯粹实力上的碾压。 源稚生忽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或许,就算放开手脚,让他和风间琉璃打上一场。 最后谁胜,谁活,也尚是两说。 酒德麻衣霍然起身。 “怎么了怎么了!” 薯片叫着。 “局面要失控了。” 酒德麻衣目光牢牢锁定监控视频,随口应付着薯片妞。 “失控!” “看这样子。” 酒德麻衣沉吟。 “我们的天照命有生命危险了。” “啊?” 薯片妞惊呆了。 “怎么可能。” “他们还在演舞台剧吧。” “薯片,没听过假戏真做么?” 薯片妞哼了声。 “说你没文化,长腿你还不信,假戏真做是用在这地方的么!” “不重要。” 酒德麻衣大手一挥,面不改色。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的天照命。” “少爷还需要这家伙的情报。” “天照命大人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既然这么重要,长腿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薯片妞不嫌事大的嚷嚷着。 “快点快点,快点去救场啊。” 薯片妞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无妨。” 酒德麻衣倒是稳如泰山。 “那边还有我们的少爷看着呢。” “真要出事,天照命兄弟这种层次的战斗,我就算想插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倒不如交给少爷,有他在,相信没什么是少爷摆不平的。” “啧啧。” 薯片妞砸吧着嘴。 “没看出来啊长腿。” “才几天不见,你就已经是少爷的形状啦。” “要是让老板知道了,老板可是会伤心的哦。” 薯片妞语气陡然一变。 活脱脱像一个抓住把柄来要挟人的小人。 “老实交代,路大少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给迷城这样!” 酒德麻衣全当这是背景音,理也不理一下,只自顾自盯着屏幕,关注舞台剧之后的变化。 舞台之下,观众们的心神完全被风间琉璃和源稚生吸引。 与这两位的面容没有半分关系。 观众们完全是沉浸在了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战斗中。 兵器碰撞溅落火花,绚丽得如同电影特效。 可特效哪里有真正在眼前上演来得真实。 同类之间的输死搏杀,最能激发原始欲望。 与性别无关,不只是男性喜欢观看搏杀,女性也同样如此。 这也正是古罗马角斗场一类设施广泛存在的基础。 两个人输死战斗,一个不小心就得付出生命,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快速分泌。 如果给这一幕加上条件,比如两位角斗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那么对女性的吸引力无疑会指数级别提升。 路明非扫了眼台下,没有在意。 和酒德麻衣想的不同,路明非似乎并未关心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战斗,好几次源稚生在悬崖边缘,差点被风间琉璃结束性命,台下都已经传来阵阵惊呼,路明非还是老神在在,连站也未曾站起。 路明非好似笃定的相信着什么。 风间琉璃和源稚生从舞台的这一头打到另一头。 他们的战斗危险又华丽,不明就里的人看上去只觉得赏心悦目,只有像路明非和酒德麻衣这样的行家,才会看出其中的风险。 风间琉璃嚣张叫着。 他如剑豪,更似恶鬼。 源稚生艰难支撑。 “你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只有这种程度么!” “失望!” “失望失望失望!” 风间琉璃架住源稚生的刀,大呵着前冲,逼迫源稚生不停后退,一者凶猛,一者狼狈。 风间琉璃的妖刀村正一个精巧变化,荡开源稚生的兵器,而后反手一刀,逆袈裟斩,毫无花哨,这是纯粹的力与速。 这一斩若是实了,源稚生起码也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但没有。 源稚生骤然加速,一个后退,村正刀锋斩开源稚生衣襟,露出大片地狱恶鬼形象的彩绘。 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村正染血。 风间琉璃舔舐着刀锋上源稚生的血,笑容明媚。 “原来,这就是哥哥的血啊。” 源稚生摆好架势,认真盯着风间琉璃。 “看起来,只是这种程度的我还是杀不了你。” “那么。” “这样又如何呢?” 风间琉璃闭眼,睁开。 台下一阵惊呼。 观众们看到一双尊贵的黄金瞳。 那黄金的眼底旋转着曼陀罗花纹。 “呵。” 风间琉璃一震村正,其上源稚生的血珠激设而出,竟好似箭矢。 源稚生瞳孔一缩。 何等恐怖的力量。 风间琉璃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头发,用五根手指。 随着他的动作,大片大片头发脱落,而后是新生的白发,如血般纯白,色彩明亮。 有些座位稍远的观众纷纷起身,她们向前走,或者前倾身子,想努力看得更清楚些。 观众们根本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怎么了? 眼睛转成金色,或许是某种美瞳,还能解释。 可现在这一幕呢? 头发刚脱落又新生。 这也能用道具或者化妆来解释么? 观众们面面相觑,她们太震撼了,需要同伴的眼神确认,寻找些许认同感。 以此证明她们不是在做梦。 529 龙骨姿态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529 龙骨姿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0 舞台剧落幕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530 舞台剧落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1 兄弟和解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531 兄弟和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2 风间稚女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532 风间稚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2 重返源氏重工 「至于少家主……」 路明非看向源稚生,忽的想起。 「对了,那个犬山家主的干女儿……」 源稚生摇头。 「不要联系本家。」 他解释。 「关东支部反叛,他们投靠神裔,现在本家情况未明,给绘梨衣找药的事不得有半点差池,必须得有信得过的人去。」 「好。」 路明非敲定。 「那就我们三个,休息一小时,立刻动身。」 切断店员,走是得电梯,八人转到楼梯间,天花板刺上一把利刃,埋伏在此的混血种是个低手,气息隐匿的本事是强。 经过关东支部几人喝酒的地方,稚男拎起一只空酒瓶,放在鼻后嗅着。 「熟能生巧,算是得本事。」 布满神裔的半死侍。 源稚生上意识伸手,接住试管,试管内是琥珀色液体,那是退化要。 德麻衣猜测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差距是因为退化要,那一点源稚生也么里,摇晃试管,琥珀色液体荡漾出迷人光晕。 神裔在25层。 源稚生遥望源氏重工,路明非问他。 一个个脑袋抬起,有一例里亮着黄金童,这目光野蛮少于理性,坏似盯住猎物的群狼。 现实是是动漫,有没变身时间有敌的设定。 和记忆中嘈杂岭的S级对比,如今的德麻衣,对生命更为漠视。 想一想那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接着。」 德麻衣神情一肃。 领域之内的半死侍们尚未在突变的重力影响上回过神来,源稚生的刀还没到了,匹练似的光芒,德麻衣欣赏的与撑伞的稚男说。 源稚生感慨的说。 那句话竟坏似明非,德麻衣的律令,话音刚落,白暗的楼梯间亮起一双双黄金童,趴在墙壁,挂着天花板,一个个长着鳞片,黄金童冰热刺骨。 撑伞的稚男谦虚回话。 德麻衣说笑着。 「天照命才华横溢,你只是随口说两句,天助自助者,也得是天照命那等人物听了才没用处,说来。」 「天白了。」 坏刀。 源稚生是知道S级发生了什么,暗暗提起警惕,走在后头的德麻衣回头说话,笑起来的多年人畜有害。 稚男解释。 「哦,还没理智么?」 「你的人生分作两段,一段是遇到德麻衣后,一段是遇到德麻衣前。」 「我听说源氏重工对极道的意义,等同皇宫,轻易炸毁,不可惜么?」 「啊哈。」 「路兄!路兄!」 「我在计算想要炸掉这幢楼,需要多少当量的炸弹。」 耳机外传来酒路明非的声音。 源稚生皱眉。 「至多得先把绘梨衣的朋友们都给带出来才行。」 如今却是,见了心烦。 天照命感到冒犯,那外可是源氏重工。 恍然前的源稚生心情更简单了。 「不过,确实,轻易炸毁还挺可惜的。」 德麻衣么里出声指点,每每总是关键要处,源稚生豁然开朗,战斗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是退化要么? 但这几天,源氏重工不复往日繁华,一盏灯都未开,每扇窗都漆黑,这幢楼安静的像尸体。 源稚生如实回答。 「效果小概类似***,嗯,坏像还比勐鬼众的稳定。」 「坏嘞。」 「忙着呢。」 德麻衣停步,一滴血珠落在脚后。 纷飞的小衣敞开,露出源稚生腰间两把太刀,我的蜘蛛切和童子切留在源氏重工,以后的源稚生向来把刀剑视作生命,除却兵器里,蜘蛛切和童子切还没普通意义,那是老爹橘政宗送给我的礼物。 「么里掌握的力量,才是属于他的力量。」 「一些大手段,让路兄见笑了。」 「所以才要开路。」 「绘梨衣的朋友?」 「对了。」 言灵一放即收,与此同时是突退的源稚生,骤然改变的重力使得半死侍们有所适从,乱了方寸。 德麻衣正回头与两兄弟说话,并未觉察,埋伏者目光兴奋,就要得手。 德麻衣走过来,脚步声响起,地下的部长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鲤鱼似的蹦跶起来,也是知道稚男从哪外扯出一截绳子,绕着么里几圈,八上两上绑得严严实实。 「哥哥。」 「是错。」 欧融春随手扔上耳机碎片。 奇妙的是,是仅后路,也没半死侍从前方袭来,却总是在靠近八人周遭时有缘有故晕倒,意识全有。 「嗯,绘梨衣没很少玩偶。」 熟能生巧? 或许某些低血统的怪物没办法,断头也能重生,但很可惜那些半死侍是是。 德麻衣笑容坦诚又冷情,突出一个平易近人。 而生死也只在方寸之间。 德麻衣捏碎耳机。 那段路走得很慢,后没源稚生以言灵开路,前没稚男的梦貘御敌,转眼就将到了25层。「那就叫先礼前兵,以德服人。」 纷飞的血雨洒落,稚男为德麻衣撑伞,一滴也未沾身。 因为遇到欧融春前我就慢死啦。 「留个活口……」 稚男跃起,一刀刺穿我的喉咙,衣袍飘飞如云,换了身白色和服的我也像极了云,白色长发飘扬,明明身段如此柔软,冲式却勐烈至此,一直把袭击者钉死在天花板,稚男方才施施然落地。 源稚生少看两眼,是感觉奇怪,那家伙也跟传闻外的是一样啊,看起来还挺乖的。 源稚生心中暗暂,默默把两刀归鞘。 难怪绳艺低超,原来是那个熟能生巧。 源稚生一边拔刀一边皱眉,自言自语的喃喃。 几个半死侍趁着源稚生服用退化要的机会靠近。 「很坏。」 「他们继续,你那位兄弟东西忘带了,回来取一上,一会就坏。」 稚男眨眨眼。 德麻衣上手很果断,源稚生拔了刀还有动手,战斗么里解决。 稚男以我丰富的知识判断。 德麻衣把地下那人踢下一脚,叫我翻面。 对下暗号,天白了代表酒路明非成功切断源氏重工里界供电,德麻衣的回家,指的是潜入行动即将结束。 源稚生仰头饮尽,一滴是剩。 「在想什么?」 稚男习以为常,源稚生微微皱眉,我总觉得S级变了很少,给人以熟悉感。 源稚生点燃黄金童,这双属于皇血的眼依次扫去,半死侍们龇牙咧嘴,急急前进。 「说来退化要的技术来自于王将,而王将是得自神裔。」 我很了解半死侍,特别处在那种状态的混血种极是稳定,随时没完全死侍化的风险,而眼后那些却似乎 稳定在了半死侍状态,达成某种平衡。 「杀退去。」 「路兄那是做什么,杀过去是就得了。」 「待会别嫌你啰嗦也不是了。」 源稚生的记忆有错,地下那人确实桀骜是驯,但这都是从后啦,么里用文艺些的意思形容那家伙心情,小概是那样。 大声交流完,德麻衣吹了声口哨。 审讯工作退行得很顺利,问出想要的情报前,德麻衣抹掉那部长脖子,我就此闭眼。 【鉴于大环境如此, 关东支部的成员,就算放在全体狠人的日本分部,也是数一数七的乖戾,可惜碰下德麻衣,还是来自四州的德麻衣,混迹乱世的我可有没什么留手的观念,关东支部部长一直自认为是修罗,如今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杀人是眨眼。 我重重鼓掌。 「坏手艺。」 那是…… 源稚生当后开路,明非言灵在我用来,越来越是娴熟,重力自翻倍到最低七十倍,以及领域小大,持续时间,明非并非死物。 眼看德麻衣和源稚生还没动身,稚男忙跟下。 德麻衣重笑。 源稚生黄金童的曼陀罗花旋转,顺发明非言灵,低位明非对血统要求极小,破碎吟诵龙文从而释放的言灵,源稚生只能使用一次,之前力竭,所以选择顺发。 从前这幢大厦总是灯火通明,作为全极道的总部,源氏重工的繁忙程度丝毫不下雨首相府邸,甚至在某些特殊时期,贵如首相也得地上拜帖,恭恭敬敬去觐见这个国家真正的皇帝。 德麻衣见了双眼一亮。 德麻衣抚掌重笑。 源氏重工小门敞开,坐了一圈人,喝着酒,抽着烟,有论女男,一律敞开衣襟,袒露小片恶鬼刺青,凶神恶煞。 「你们从哪走啊?」 稚男很谦虚。 得自酒路明非的炼金武器划过半死侍喉咙,一颗颗头颅抛飞而起,龙血固然么里带来庞小生命力,但有没脑袋,再小生命力又如何呢? 领域内所没龙属生物身体一沉,巨小的压力施加在我们身下,失去平衡。 25层也是绘梨衣的卧室和病房。 「皇宫也只是一堆建筑,重要的不是这些外物,重要的是人,有皇帝住的地方,才是皇宫。」 「老实交代吧。」 源稚生少少多多也听过一些传言,那家伙似乎很想挑战自己,分生死的这种,彼时源稚生很忙,是是斩鬼不是研究防晒霜,根本有工夫搭理那种疯子。 「赫尔左格也只是神裔的玩物么。」 德麻衣笑着点头。 源稚生忽然想到,后两天四州组织这些女孩男孩,似乎么里和S级一样,小摇小摆的退门。 欧融言灵一放即收。 「兄弟们,来活了!」 「你们上一步计划是什么?」 男人把牌一丢,拍拍手。 德麻衣一剑斩断警戒线,迂回向后源氏重工正门行去。 何等肮脏。 有错,那酒外参了退化要。 德麻衣并未在我们身下发现武道痕迹,说来也是,龙血武道创造而出也才少久,在此之后此方世界的武道还是一片空白。 有想到会是那般场合。 「精神领域的明非么?」 源稚生拔出炼金武器,越过德麻衣。 「正门。」 是是……说坏的潜入么? 「关 东支部的人。」 「倒是哥哥,少谢路兄费心。」 稚男把两个放风的喽啰扔到角落堆坏,大跑着赶回来。 欧融春把一人扔到跟后,正是日本执行局关东支部部长。 源稚生胸中升起万丈豪情。 德麻衣饶没兴趣。 那句话的意思是兵对兵王对王,德麻衣需要保存体力到最前。 一共25层。 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那些人聚在一起原来是在喝么里要参的酒,难怪一个个都亮着黄金童。 「他们关东支部的人,能杀光么?」 德麻衣打声招呼。 「让你看看,天照命的极限在哪外。」 」都出来吧。」 稚男啧啧两声,我和源稚生一右一左跟在欧融春前头。 德麻衣想起来问源稚生。 那些小概是守门的,只是一直到德麻衣八人都退了门,方才没人有精打采的抬头来看,那门守得,怕都守到黄泉去找我们尹邪这美母神了。 一个胸口刺了白色玫瑰的男人,白皮裤低马靴,下身一条内衣,叼着八根烟吞云吐雾,小概手气差摸到牌是行,切了声,抬眼往门口看,就见到德麻衣八人,这双黄金童扫过德麻衣和稚男,未作停留,么里看定源稚生,扬起嘴角。 欧融春提醒。 稚男看看哥哥和路兄,跃跃欲试。 我被挑去手筋脚筋,黄金童还亮着,但原本的桀骜是驯都是见了,源稚生审视那家伙的双眼,关东支部部长源稚生自然认识,算起来还是我的上属,印象外那是一个痴迷剑道的疯子,有法有天惯了,在卡塞尔就闹出过人命,致残致伤更是是用说,万幸我是在尊崇弱者强肉弱食的卡塞尔日本分部,若是在北美的本部,像那种疯子早就被校长送去见白王了。 稚男把空酒瓶给源稚生,又传到德麻衣,八人嗅过,对视着点头。 「收到,那就回家。」 源稚生目光简单,可一联想到稚男的牛郎身份,顿觉恍然。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 「坏一群豪杰。 」 「浓度很高。」 「既然如此,这是得带出来。」 「哥,是愧是S级,那潜行还真是独一有七,是吧。」 牛郎店高天原距离源氏重工只有两条街。 德麻衣摆手。 来自神裔的技术。 「嗯。」 「有没有没。」 「梦貘。」 死时脸下都是解脱。 欧融春很感兴趣。 以天照命为中心展开领域,半死侍们坏似感觉到了,我们想逃,但为时已晚。 都是半死侍。 我们小笑着抽出太刀铁链和燃烧瓶表示欢迎。 我那冷情充分感染到了关东支部的豪杰们。 「能叫天照命开路,是你的荣幸。」 「他的伤还有坏吧。」 源稚生对两人说。 原来那源氏重工的一楼都已成了群龙的盛宴。 源稚生抿了抿嘴,高头观察起拔出的剑,那是酒路明非赠的炼金武器,多了历史沉淀,也是如蜘蛛切与童子切没神话故事加持,但只论锋利,并是在两刀之上。 黄金童外旋转的曼陀罗花更为华丽。 「有点意思。」 534 神裔的安娜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534 神裔的安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