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有很多娘子!》 第001章 家有娇妻 离朝,平安县,监牢。 孤月悬空,两片乌云。 一个身材清瘦,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坐在监牢外的石墩子上。 青年名叫许舟,今年十七岁半,职业狱卒。 此时,他身边还坐着一位中年狱卒,满脸络腮胡。 中年狱卒试着问:“回家” 许舟木然地摇摇头,目视前方,神情呆滞。 “噗通!” 满脸胡茬的中年狱卒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拦腰抱住许舟,一把鼻涕一把泪,惨兮兮地叫道: “算大哥求你了,行不,你回家俺们这里不欢迎你!” 中年狱卒陈无德心里苦呀! 他是平安县衙的狱头,许舟是他的手下。 这许舟刚干狱卒半年,就差把监牢当成自己的家了,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赶都赶不走。 你说你一个半大小子刚工作,在京中没有房子住,住在监牢也就罢了,可许舟祖祖辈辈是平安县人,在京中有套带门面的宅子,还有一位新婚美娇娘。 许舟家里那位美娇娘陈无德有幸见过几面,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细腰圆臀,体态婀娜,是个白豆腐般的小妇人。 放眼整个平安县,也是一顶一的美人胚子。 可就是年龄稍微有些大,许舟就是因为这个,连续半年待在监牢里守夜。 问他为什么 这臭小子竟然说:‘盛世未及,匪盗猖獗,我辈身为县牢狱卒,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耽误家国大事’ 陈无德额头冒出一串黑线,恨不得竖起大拇指:你了不起!你清高! 他真想抽这小子一巴掌丫的。 “回家行不”陈无德看着许舟,十分期待。 若是往常,许舟肯定不愿回家。 但今晚陈无德发现许舟有点不正常,具体哪一点不正常,他也说不上来。 万一,他就愿意回家了呢 所以,陈无德还是按例规劝。 下一刻。 许舟眨眨眼睛,茫然站起身。 陈无德眉头一挑,大喜过望,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指着一个方向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快走快走!别在这碍老子的眼,你家在那个方向……用不用老子亲自把你送回家” 四处是古朴的木质房屋,屋角高翘,脚下的石板路被踩得锃光发亮,街道两旁连盏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 许舟一个人漫步其中,眸子慢慢清明。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许舟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搓了搓胳膊。 现在可以确定的信息有: 一,刚才那个很热情,很像npc的大叔是真实存在的人,因为唾沫星子溅在许舟脸上了。 二,这不是虚拟古风3d游戏,焯,好冷。 三,人没在横店,没在当群演。 结论:许舟穿越了。 前世的许舟是一个大专生,遭受社会一番毒打后,听从父母的建议考上老家县城的辅警。 小日子过的不说有多好,但至少吃喝不愁。 辅警没有编制,算临时工。 平时负责巡逻街道,维持社会治安,找找丢失的尿不湿之类的。 今天也一样,他按例和同事巡逻至一处湖边。大晚上发现有个红衣女孩跳湖轻生,许舟想都没想,一个猛扎跳下去救人,但许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水性。 咕嘟咕嘟… 呛了几口水,他就被红衣女孩一起拽着沉入湖底,就此光荣牺牲,结束自己短暂而又平凡的一生。 可谓是十分悲催。 再转眼醒来,他就看见一位方脸庞,满脸胡茬的汉子一副便秘的表情。 汉子就差叫许舟一声祖宗,背着许舟送回家去。 最后,许舟拒绝了汉子送他回家的好意,他孤身一人离开平安县衙。 许舟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朝那个陌生的家走去,约摸小半个时辰,过水门,来到临河坊。外地运来的大半货物都要在水门装卸,转运,因此这片区域常年聚集着三教九流之类的人物。 吆喝的小贩,卖力气的脚行最多。 如今已至深夜,月明星稀,街道里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两侧尽是些低矮民房,远处时不时还会传来一声狗吠。 很快,许舟驻足在临河坊清水街一间酒肆门前,门前泛黄的幡子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上面写着“许”字。 这里就是许舟的家。 许舟继承他老爹的饭碗,如今在平安县衙当差,是一名光荣的小狱卒。 半年前,许老爹用半辈子家当,从一个人牙子手里给儿子买了一个媳妇。人牙子卖人之前说的好好的,姑娘家今年十五岁,模样好,屁股大,好生养,乡下姊妹多活不下去,所以才进城讨个活路。 可直到付完钱,去乡下接人的时候,许老爹才知道自己上了人牙子的当。 姓陆的姑娘今年都二十三岁,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许老爹深知上当受骗,就要求退钱退货,可人牙子卷钱早破路了,徐老爹一气之下去见了地下许舟早死的娘。 许舟给徐老爹匆匆办完丧事,继承老爹狱卒的职位,就搬到县衙去住,这一住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期间没回一次家。 咚咚—— 许舟站在门口,拉动门上的铜环,往门上拍了两下。 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地可怕。 许舟又敲了两下。 这一次声音更大,还引来远处几声狗吠。 片刻后,院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啊大半夜的,眼睛瞎了没看见铺子关门了,要吃酒明日再来。”女子困倦不满的声音传来。 “是我。” “我什么我你把话说清楚,让街坊邻居都听见,还以为老娘偷男人呢……” “是我!”门外的许舟有些哭笑不得,直挠眉头。 “谁知道你是谁找姘头到前头的巷子里,前面右拐第三家……我汉子马上就回来了,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许舟:“……” 屋里的女人有点彪悍,还有点虎。 “是我,许舟,你男人!”许舟思前想后,给自己的身份加了一个后缀。 片刻后。 院子里传来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咯吱—— 紧闭的院门被打开一条小缝。 陆芸手里提着灯笼,肩上披着外衣,仔细瞅了瞅门外身穿狱卒服饰的许舟,好像在确认。 “你,你是许舟”陆芸小心翼翼地用膝盖抵在门背后,生怕男人硬闯进来。 她被许老爹用几吊子钱买回来,和许舟待在一起的日子不过短短数日,都没好好看过许舟,不知道许舟长什么模样。 许舟站在门口,余光不经意间瞧见陆芸另一只手上拿的东西,心惊不已。 那是一把明晃晃的柴刀。 磨的发亮!泛着寒光! 许舟心里咯噔一下,退后半步。 陆芸赶紧把柴刀藏在身后,表情略微尴尬。 “不打算让我进去我真的是许舟。” 陆芸抿紧嘴唇,摇摇脑袋,柳叶眸子里满是犹豫。 许舟没有办法,只好从腰带上解下狱卒的铁质腰牌,顺着门缝递进去,道:“喏,这个总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陆芸接过腰牌,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她也不识字,最后只是怯怯地抬头问道:“你当真是我男人” ------- 新人作者,骂人请留情。 人家也是第一次,你凭什么骂我 第002章 陆芸 漆黑的院子里,陆芸肩上披着一件衣裳,打着灯笼在前领路。说实话,她心里慌张的不行。虽然八成能确定身后的年轻狱卒就是自己的丈夫,但陆芸害怕他把自己赶出去。 这里是许家老宅,她是一个外来人,她把自己卖给人牙子拿到钱接济家人,希望在乡下的弟弟妹妹们吃的饱,穿的暖 这大半年,许舟不在家,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听街坊邻居们说许舟不愿意回家是因为嫌弃自己,嫌弃自己年龄大。 今晚许舟突然回来,陆芸认为,他回来就是赶自己走的。想到这,陆芸的柳叶眸子里就盈满水雾,熟透的身子微微颤抖,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衣角。 许舟自从递出腰牌,跟在陆芸身后进入院子,就百无聊赖地打量院子的环境,只是这目光不知不觉落在前面领路的女子身上。 陆芸内里只穿了件乳白色的单薄汗衫,汗衫紧绷绷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梨形身材,略显丰腴的身子走起路来就像是杨柳枝拂水一般,带起阵阵波纹。 陆芸个子只到许舟肩膀位置,但放在女人堆里绝对算是高的,这个女人身材很好,细腰圆臀宽胯,是个好生养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小女人的味道。 虽然许舟没有少妇的爱好,但这让他想起前世网络上的一句真理名言: 年少不知阿姨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虽然眼前这个还不是阿姨,但是正在进化……如今可以称呼其为“大姐姐”。 但她已经有了阿姨的雏形,相信再过几年…… 反正,陆芸长在了许舟的xp上。 “你”许舟正要说话,就瞧见在前面领路的陆芸突然回过头。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楚楚可怜地看着许舟,道:“夫君,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可能干了,吃的还少我” “我真的可能干了我会洗衣服,煮饭,还会卖酒,给家里赚钱……还能给你生大胖小子。” 陆芸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像一颗颗小金豆,她跪在地上抓住许舟的手,苦苦哀求道。 许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心想我也没说什么赶她走的话啊 怎么就哭了呢。 哄女人他也不会呀。 长这么大,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好,现在被动拉过了……软软肉乎乎的,好舒服呀。 “夫君要是赶我出家门,我也没脸见人了,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好。” “我,夫君,我求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对于陆芸来说她已经把自己卖给许家,在外人眼里,她就是许舟的媳妇,今夜许舟要是赶走她,她就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弃妇。 弃妇在这个世道是遭人唾弃,是要被浸猪笼的。 许舟低头看着陆芸那一张满是泪痕的俏脸,心里终归不是滋味,从这个角度往下看,许舟又看见一道很深的沟。 他下意识地蠕动喉结,咽了口唾沫,眼睛瞥向一边。 “咳咳……” 许舟假装咳嗽两声,板起自己的脸庞命令道:“去给为夫烧一锅热水,为夫要沐浴洗澡。” “洗澡” 陆芸闻言,泪眸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破涕为笑。 她快速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伸手擦擦脸上的泪水。 “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 女人小跑到厨房,先是提桶往锅里倒上一锅水,然后赶忙蹲在灶后生火,手脚极为麻利。 许舟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陆芸忙碌的身影,叹道: 可真是一个宝藏……姐姐呀! 委身她,自己似乎也不亏。 吃软饭,许舟最在行了。 趁陆芸烧水的间隙,许舟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许家老宅在京城平安县,临河坊,清水街,正对街口的位置。放在现代,妥妥的北京户口,还有一套独门小院的宅基地。 老宅子外有一间面积不大的铺面,如今,那里是一间小酒肆,日常卖些浊酒为生。除此之外就是这间住人的院子,院子有东西两侧厢房,还有一间堂屋,平时用来招待家里的客人。 院子墙角位置还开辟出一块小菜地,地里的白菜长势喜人,墙角下还有陆芸精心搭建的葡萄架子,如今绿叶纷纷,相信不久就可以结出果实。 看的出来,许舟不在家的这半年,陆芸把这个家照顾的很好。 不多时。 堂屋里的浴桶里倒满热腾腾的洗澡水。 陆芸攥着自己的小手挪步走出,站在屋门口,目光怯怯地看着院子里四处溜达的许舟。 她试着张了几次口,但都没敢喊出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最后还是许舟不经意间回头发现陆芸,才背着手上前。 “水,水烧好了。”许舟走到跟前时,陆芸顿了顿,低头小声说道。 “嗯。” 许舟背起手,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屋子里,许舟在脱衣服洗澡。 屋子外,陆芸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纠结许久,陆芸还是跨过门槛走进去。 水蒸气盈满的堂屋里,许舟赤裸身体,泡在半人高的浴桶里。 “夫,夫君” 陆芸喊完,又赶紧把头低下去,小脸通红。 她上前拿起旁边的毛巾来到许舟身后,给他搓背。 许舟心神荡漾,话说古代还有这待遇。 针不戳! 要是能一起洗就更好了嘿嘿嘿! “夫君,不会赶我走了,是吗“陆芸颤声问道,满怀期待。 “那得看你今后表现,伺候的行不行……” 许舟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拍拍右边的膀子,示意她过这边来搓。 陆芸见状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准备大干一场,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没出什么事情”许舟趴在浴桶,双臂自然垂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随口问道。 刚穿越过来,继承的记忆还不太完全。 现在脑子嗡嗡的,原主的社会关系也不甚明朗。 许舟想先搞清楚目前的处境,然后制定穿越计划。 若是平平安安,无事发生,那就开启和陆阿姨没羞没臊的造娃生活。 若是有已知的,潜在的敌人,许舟就要想办法努力往上升级打怪。 狱卒没什么好当的,最少也要当一个捕快,这是干了两年辅警,许舟的心得。 “没事,家里一切都好。”陆芸低眉答道,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她眼睛时不时瞄桶里的男人一眼,陆芸觉得他和半年前见到的不一样了。半年前的那个,还是一个没长大,喜欢意气用事的少年。眼前这个,有点当家掌柜的气势,凶凶的,奶凶奶凶的。 “跟你说个事,以后我就不住在县衙,住家里。”许舟舒适地趴着,后背上传来女人力度适中的搓背,一时悠哉悠哉,乐不思蜀。 “要住家里吗” “怎么,你还不愿意”许舟捉弄人的心思上来,语气故作严厉。 陆芸的小手一抖,战战兢兢,下意识地就要跪下, “再敢跪,明天我就把你赶出去。”许舟回头看着陆芸恶狠狠道。 陆芸微曲的膝盖又强硬地直起来,努力且认真地给许舟搓背,圆润的脸蛋上带着笑容,道:“我知道夫君不会把我赶出去,夫君这次回来是想跟我好好过日子。” “额……” 许舟挠挠眉头,用手上的水珠往陆芸的俏脸上洒了洒,打趣一句,道:“你这女人怎么没羞没躁啊。” 陆芸鼓圆被蒸汽熏红的脸蛋,看起来诱人极了。 第003章 夫妻夜话 “夫君,被子弄好了。”陆芸站在门口,小声说道。 许舟穿上裤子,肩上披了一件单褂,擦擦脸上和脖子的水珠,慢慢走进屋子,将手中的毛巾递给陆芸,许舟坐在榻上:“给我擦擦头发。” “哦。”陆芸慢吞吞地上前。 擦头发期间,许舟打量这间屋子。 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许舟都喜欢先观察,这是做辅警工作时养成的习惯。 屋子是陆芸这大半年住的,家当很简单。 一条大通铺横贯在窗边,有点像东北的炕。除此之外,屋子里就几条长板凳,墙角的位置有几个黑罐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门后的位置则是一张实木柜子,是平时用来放衣服的。 陆芸侧过身子,拧了拧毛巾上的水,继续擦许舟湿漉漉的头发,整个过程小心又谨慎。 “酒铺是怎么回事”许舟随口问道。 继承的原主记忆里不存在酒铺,正对街口位置的铺子半年前还是卖包子的,许家只收些赁钱,刚才许舟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陆芸慢慢解释道:“夫君走后不久,铺子租期就到了,他们看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就想往下压价,说只能给之前一半的租金,我觉得太亏了就没同意,又不敢去找夫君,铺子就这么闲置下来。” “最后最后实在是没人愿意租铺面,我就自作主张,想着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做点小买卖,于是我就在铺子里卖些酒水。” 女人家在外做生意,抛头露面会被夫家不喜,而且还会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陆芸说完,神情慢慢沉寂下去。 她觉得夫君一会儿就要打自己了。 她给许家丢脸了。 “你” 许舟刚说一个字,陆芸突然想到什么,只见她小跑到屋中墙角的位置蹲下,双手吃力地搬开一个黑罐子,将地上一块松动的地砖掀起来,拿到一把小巧的钥匙。 将钥匙交给许舟,她又脱掉自己的鞋,撅着屁股爬上床。 她慢慢爬到床尾的位置,从几条被褥下面像耗子掏洞似的,掏出一口上锁的小箱子。 陆芸把箱子搬来,推到许舟身边,然后又收回自己的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跪好。 “给我的”许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箱子问道。 床上的陆芸只点点头,抿抿嘴唇,没有说话。 许舟见状先是双脚一磕,蹬掉自己的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然后在陆芸的注视下,用手中钥匙捅进锁芯。 咔嚓—— 箱子被打开。 啊!金色传说…… 里面放着满满半箱子用麻绳串起来的铜板,各式各样的都有。 其中还有几粒碎银子,闪闪发光。 这时候陆芸才又一次说话,小声道:“这是我这半年卖酒赚到的,一共有四十七两,全部都在这里。” “给我了” 陆芸低下脑袋,双手紧紧地握着,用力地点点头。 “我是夫君的人,赚到的钱自然也是夫君的。只希望夫君不要责骂我自作主张,把铺子变成卖酒的酒肆。”陆芸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若蚊吟。 许舟看着床上委屈巴巴的小妇人,顿时心生怜惜,他挪挪屁股,靠近了些。 陆芸身子一颤,赶忙俯下自己的身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床上:“夫君可不可以下手轻一点我害怕疼。” 嗒嗒的小金豆又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许舟伸出手掌,陆芸想象的打骂并没有发生。 只见许舟伸出手掌轻抚在陆芸的后背,动作缓慢,歪着脑袋,老渣男附体:“我不会打你,以后也不会。” 陆芸身子没起,侧着脸,偷瞄身边的许舟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脑袋。 他为什么跟村里那些男人不一样啊 陆芸的小脑袋里充满了疑惑。 许舟握住陆芸的手掌,将钥匙放在陆芸的掌心:“咱们许家就这么点家当,你可要替为夫保管好。” 咱们许家……陆芸眨眨眸子,很是懵懂,不知许舟什么意思。 许舟再靠近了些,趴在床上,看着陆芸满是泪痕的脸。 他伸出手擦擦女人脸上的泪珠,声音温柔道:“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又存不住钱,这钱还是你来保管。” “我不行的,不行”陆芸摇摇脑袋,说什么也不肯。 “我说你行,你就行。” 陆芸看看许舟,又看看手中的钥匙,鼻头一酸。 这半年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好了,好了,别跪着了。”许舟扶起跪在床上的陆芸:“天色已晚,明日我还要去县衙上值,快点收拾一下睡。” “夫君先睡,我去把灯芯挑了。” 许舟点点头,掀开被子,率先钻进被窝。 陆芸瞧罢才慢慢挪至床边,下床走到桌边,将油灯挑熄。 屋子里陷入黑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透过单薄的窗户纸,给屋子披上朦胧感,陆芸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钻进许舟的怀里。 许舟侧躺,枕着自己的胳膊,完全没想到女人这么大胆敢主动钻进来,不过想想也是,这是封建社会,女人家对男人的话言听计从。 许舟摇摇头,一只手试着放在陆芸的细腰上,轻轻拍了两下:“睡,睡” 陆芸眨着小鹿般的眸子,刚要开口询问要不要“干活”,可又觉得问题太过羞耻,最后还是忍住了。 “夫君,要不我把铺子关了”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的陆芸突然说话。 “不用,谁会嫌弃自己家的钱少呢”许舟也没睡着,就是眼皮子有些重。 “夫君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她们,她们都说我不知廉耻,在外抛头露面”陆芸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许舟睁开了眼睛。 许舟深吸一口气,放出豪言道:“她们若是再敢说,你就打她们的嘴,出了事为夫给你兜着。” 陆芸听罢,心里一暖。 下意识地抱紧面前的男人,脸蛋也往男人身上使劲蹭了蹭。 “怪热的,要不你把衣服脱了”许舟建议道。 “嗯。”陆芸点点头,脸蛋发烫。 “呃……我开玩笑的。” 哪知一个浑身滚烫的娇躯已经钻进许舟怀里,许舟身子一紧,喘气粗重,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个精光。 三更半夜,月亮害羞地躲进乌云后面。 之后就是……床板咯吱咯吱响到后半夜。 ——---- 三章完毕。 第004章 严丝合缝 翌日。 天蒙蒙亮,鸡还没打第一遍鸣。 陆芸按例早早地睁开眼帘,只是今天醒来时便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她低头一看,包裹的严丝合缝。 嘶—— 陆芸不禁轻嘶一声,脸蛋不由地发烫。 响起昨晚初尝云雨,陆芸的身子便软了,双腿更甚,不由夹得更紧。 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她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衣裳里抽出来。 陆芸像做贼似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动作轻柔地穿好外衣,穿好鞋子。 床上的男人睡的正香甜,时不时还会伸手挠挠脸。 陆芸瞧见,会心一笑。给男人贴心地压好被角,她才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 清晨的小院被初阳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停在葡萄架子上的小鸟正在梳理羽毛,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陆芸拿起扫帚打走了它们,这才推开厨房的门,打了一瓢水洗了把脸。 清澈的盆里倒映着女人精致的脸盘,柳叶眼,薄嘴唇,皮肤娇嫩。 她没想到这样的好日子也能临到自己头上,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的,男人并不粗鲁,反而像一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说话不重,就是好像在故意扮演老成。 他是在害怕年纪小而压不住我吗陆芸心里偷偷想到。 想来想去,女人都没有得到答案。 到最后她干脆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反正以后好好照顾家里,服侍男人就好。 洗完脸,梳好头发,陆芸就开始生火做饭。 煮了一小锅粥,烙了几张饼,顺便还炒了两个小菜,比过节吃的都丰盛。 “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吃,嫌不嫌弃我的的手艺”陆芸看着灶台上做好的早饭,手里拿着锅铲子自言自语道。 咚咚—— 院门突然被叩响。 陆芸放下手中的锅铲,解下腰上的围裙走出厨房。 人还没到跟前,陆芸就问道:“谁啊” 院门外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我,徐福记的钱伯,过来送酒的。” 听罢,陆芸脸色变得古怪,很不情愿地打开院门。 院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布衣的老汉,老汉衣裳整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打扮地光鲜亮丽,像个员外爷似的。 旁人不知道,还真的以为他是有钱门户的老爷呢。 可陆芸知道,钱大钟就是徐福记送货跑腿的酒保,只不过他在徐福记一做就是几十年,有些资历。 徐福记的掌柜看他不容易,又是店里的老人,平时就让他负责往其他商贩铺子里送酒,送酒的车自然不用他这把老骨头拉,他只负责拿着账单让买酒的零散商户签字按手印。 陆芸自己开的酒肆,卖的酒也是从徐福记进的货。 每次都是钱大钟和一个拉车的伙计过来送。 开门见到风风韵韵的陆芸,钱大钟满是褶皱的一张脸露出猥琐的笑容,他搓搓自己的双手,上前一步。 陆芸下意识地后退,偏头看着他身后的一车酒。 “酒就放铺子外面,帐等下一次一起结。”陆芸说话不带一丝感情,只想快点打发走二人。 “听到没,小宋快点,把芸娘子的酒卸了。”钱大钟扭头对拉车的年轻小伙子吩咐道 今日是约定的送酒日,小宋是徐福记的力工。 “许”记酒肆里的存货不多,得多备点货。 夏天马上就来,到时附近做工的汉子热的不行,就会来这里买碗酒吃,多备点货总是没错。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卸酒,打扮油腻的钱大钟站在院门口,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陆芸身上游走。 他没话找话道:“芸娘,几日不见,又漂亮了。” 陆芸绷着一张俏脸,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没有回话。 钱大钟揉揉自己下巴,又说;“芸娘,酒卖的可好咱们徐福记的酒,在京城数一数二,那喝的都说好” 陆芸还是没说话,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酒坛子上,她在数酒坛子的数量。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精明的女人,开铺面卖酒的这几个月来,她没让人坑过,还赚了不少银子。 “芸娘,这几日城外十里亭梨花开的真好,那白花花的一大片,咱们什么时候有空,也去看一看” “芸娘,咱们也可以去城外钓钓鱼,踏青什么的” “芸娘……” 钱大钟的嘴巴喋喋不休,唾沫横飞。但任凭他怎么没话找话,陆芸就是站在自家院门口一句话也不曾说。 连路人都能看得出来,陆芸不想搭腔,可偏偏钱大钟不自知。 钱大钟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看见陆芸的,初见时便只觉天人,世间怎会有如此的妙人,一时移不开眼,哈喇子都流下三尺。 那日芸娘一个人到徐福记赊酒,说她自个在临水坊清水街开了一间酒肆,想要到徐福记进点便宜的酒来卖。 掌柜的一想,临水坊清水街那一片还没徐福记的铺子,便点头应了陆芸所请,又看在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就赊欠她几坛子酒卖。 没想到一个月后,她就连本带利地把钱还清,说生意不错,往后时常在徐福记进酒,掌柜的自然点头答应。 钱大钟自告奋勇,揽下前往清水街送酒的活。每次打扮地漂漂亮亮,希望这个俏娘子多看自己几眼。 钱大钟打听过了,陆芸一个人在家,他家里那位小屁孩丈夫在跟陆芸闹别扭,分出去住了。 于是,钱大钟开始了她的追爱之旅。 年轻伙计不一会儿就将一车的酒卸下,码在铺子外的墙根底下,一共有十五坛。 陆芸再三数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看向钱大钟。 “这次的货和下一次一起付账,二位慢走,不送。”陆芸福福身子,就要关门送客。 “哎,别呀!” 钱大钟伸手推门,一条腿跨过门槛堵在门口,眯眼笑道:“芸娘,这次与之前可有所不同,我得与你好好说道说道才行。” “有什么不同” 钱大钟先朝拉车的伙计摆摆手,叫他先回铺子。 伙计嘿嘿一笑,知道钱大钟今儿是来干嘛的,送酒事小,给自己找伴事大,他也就不多耽搁,拉着空车先行回徐福记。 等伙计走后,钱大钟没等陆芸反应过来,一脚跨进院子。 陆芸急了,赶忙拽住钱大钟的袖子,把他往门口拽:“你进来做甚有话在门口说。” “芸娘子也真是的,咱们都这么熟了,我这把老骨头进来讨杯茶水喝也不成吗” 陆芸堵在自家院门前:“没有没有,我家没有茶水。” 第005章 他家在哪呀 “哎呦,真是败坏咱们清水街的名声,大白天怎么还拉拉扯扯的,我早跟你说,你还不信,这回亲眼看见了。” “你个臭婆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听见了咋她敢做不敢让人说吗大白天都敢往家里领汉子,是个娼妇。老许头真是死的太冤了,那个小的又不成器” “你个臭婆娘你少说两句,快走快走。” 街上四邻羞辱话让陆芸无地自容,浑身一颤。她咬紧银牙用力一推,把钱大钟蛮横地推到门外。 “我家男人在家,你再这样,小心我男人打断你的腿。” 钱大钟嗤笑一声,抖抖腿:“芸娘怎么大白天还做起白日梦来了,你男人都不要你” “胡说!”陆芸气的脸色发红,嘴唇颤抖,回院子拿起扫帚,就要往钱大钟这个老泼皮身上打去。 钱大钟也不躲也不避着,伸手握住陆芸打过来的扫帚,眼珠子一转,说道:“好了,不闹了不闹了,是真的有事跟你说。” 陆芸不肯罢休,一脚踢在钱大钟的腿上,是个彪悍的小妇人。 钱大钟吃痛,捂着腿上蹦下跳,嘴里咒骂几声。 “脾气还挺大。”他把抢来的扫帚夹在腋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继续说道:“……往后你从我们徐福记预定的货,每坛子进价上涨十文。今天的十五坛酒也是这个价。” “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每坛子酒就要上涨十文。 钱大钟上下嘴唇一碰,解释道:“这几个月粮食价格上涨,酿酒的成本自然也跟着涨,每坛子多收你十文钱,掌柜还在看在我老钟的面子上,要不然多收你十五文。” “就这样,过来按个手印,货款和下次一起结算。”钱大钟翻开账册,叫陆芸在上面按上自己的手印。 陆芸上前,瞅了瞅钱大钟手里的册子,半信半疑。 “我不信,定是你故意为难我。”陆芸说什么也不肯按手印,将两只手背在身后。 钱大钟哑笑一声,耸耸肩:“芸娘,我钱大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来没骗过你,你不信好,日后你去别家进酒,我徐福记不卖你了。” “我倒是要看看,哪家酒铺会卖酒给你,就你这间小铺子,我们送一趟还不够茶水钱。” 一句话戳到陆芸的痛处。 当初能卖徐福记的酒,陆芸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 清水街的酒肆位置偏,面积小,其他卖酒的商户都不愿意来送货,小的不出名的商户她又看不上,这好不容易攀上徐福记,她可舍不得松开。 看出陆芸眸中犹豫,钱大钟试着上前,小声道:“不想多出钱,倒还是有其他的法子。” 陆芸眼前一亮,下意识的开口道:“什么法子” 钱大钟靠近些,手作喇叭状放在嘴巴边,生怕旁人偷听了去,他小声说:“徐福记卖给大酒肆还是原来的价格,你要是不想多出钱,我可以帮你在掌柜面前说两句好话,就说你是我老钱家的亲戚,掌柜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多收你的钱。” 陆芸挠挠头,对钱大钟的话持怀疑态度:“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钱大钟舔舔发紫的嘴唇,目光毫不收敛:“咱们有来有回,我帮你,你多少也得付出点” “你想要什么”陆芸下意识地往后退。 钱大钟见陆芸要跑,急忙伸手就往陆芸身上抓去。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小院关上门,以解相思之苦。 …… 某一刻。 钱大钟的话音和动作戛然而止,僵在原地! 只见他瞳孔地震,嘴角微微颤抖。 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陆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院子里,刚起床的许舟坐在堂屋门槛上。 手里拿着一把磨的发亮的柴刀,正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时不时还要挥舞两下,发出呼呼的响声。 咕咚—— 钱大钟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面皮抽搐。 他收回自己没得逞的手,视线慢慢转到陆芸身上,声音颤抖地问道:“他,他是谁怎么在你家他拿刀想干嘛” 陆芸不知道许舟何时起床的,不过看样子刚起,看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有点呆呆的。 “我早说了我男人在家,你还不信,这就是我男人,在县衙里当差,昨晚刚回来。”不知为何,陆芸介绍许舟身份时底气十足,以前她从未有这种感觉。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许舟在家,她这次没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反而有了靠山。 钱大钟浑身一颤,伸手指着:“他,许舟” 陆芸点点头。 “他拿刀做什么”钱大钟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陆芸摇摇头。 这个时候,坐在门槛上的许舟抬头发现门口两人,热情地举刀打招呼,道:“芸儿,门口那位老大爷是谁呀要不请他进来喝杯茶先” 陆芸看向钱大钟,问他要不要进去。 钱大钟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撒腿就跑。 他在庆幸,刚才还好没碰到陆芸,要不然爪子不保。 陆芸的男人大早上竟然拿着一把刀! 总不会是平白无故拿的,肯定刚才看见了自己欲对陆芸图谋不轨。 院子里。 一桌丰盛的早餐。 许舟将柴刀放在厨房里,洗了把脸才坐下。 今后自己在家,陆芸房里的常客,柴刀的第二技能{防痴汉}可以光荣下线了。 虽说许舟现在不够强大,还是一个小男人,但吓走一般的泼皮无赖还是手到擒来。 陆芸在许舟身边坐下,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米粥,稠的筷子都搅不动,又递过去一张烙饼,而她只给自己盛了半碗清汤寡水,烙饼更是不敢碰。 “你这是想撑死我呀。”许舟看着陆芸开玩笑道。 陆芸低头,抿紧嘴唇,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没有,夫君一会儿要去县衙上值,很累的,不吃饱怎么能行。” 许舟听罢摇摇头,倒了一半倒进陆芸的碗里,而且还塞给她一张烙饼,命令道:“今天不吃完,不许起来。” “哦。”陆芸小声应了一声,小口小口咬着饼。 许舟这才放开了吃。 “刚才那人是谁啊?”许舟喝了一口粥,随口问道。 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就是随便跟他打了声招呼。 那老头就像是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陆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该隐瞒什么,实话实说道: “他叫钱大钟,是徐福记的老酒保,平时负责给铺子送酒。他早年丧妻,又好色的很他时常借着上门送酒,变着法地占,占我便宜。” 陆芸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默默放下饼,垂着脑袋。 “夫君,你打我出出气,是我不好……” 如果没有那间铺子,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许舟看着一心求打的陆芸,哭笑不得。 最后只是问道:“钱大钟,他家在哪呀” 第006章 许舟的改变 “他家在哪呀”许舟问道。 陆芸抬起头,眸子里浮起一层水雾,可怜道:“夫君,我不是有意的,他……” 正说着,女人的小珍珠就流下来。 有了昨晚的经验,许舟这一次没有手忙脚乱。 而是像一个老渣男似的,伸手擦擦陆芸脸上的泪。 他揉揉陆芸的脑袋,关心道:“都过去了,别想这些了……” 这样一说,陆芸就更加委屈。 仿佛要将这半年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哗啦啦地直流。 许舟一边劝,一边占便宜,呸……抚摸安慰。 到最后好不容易才哄好,只是饭菜都凉了。 “好了,快点吃,都凉了。” “嗯。”陆芸眼圈红红的,目光一刻也不想从许舟身上离开。 “他家在哪”许舟又问了一遍。 同时保证自己不会犯傻,找那个老泼皮拼命。 陆芸犹豫很久,这才说:“他,他就住在徐福记,广顺街上那一家……夫君,你可千万不要犯傻,我没事的。” “哦,就住在徐福记……”许舟饶有意味地点点头,咬了一口烙饼没再说什么。 “夫君,你,别去找他,我真的没事。”陆芸不放心。 “快吃快吃,吃完我还要去上值呢。”许舟催促陆芸快点吃,让她别管这个事。 陆芸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徐福记家大业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商。许舟只是一个小小狱卒,虽然离朝商业轻贱,但人家好歹……总之那是一个惹不起的。 …… 许舟提前半个时辰到达平安县衙。 京城有两县,平安县和长安县,寓意都很好。 除此之外,两县中间有一片地方,叫内城。 那才是离朝大人物住的地方,听说那里夜夜笙歌,满地朱紫,勋贵随便扔在地上的东西,都够好几个家庭几年的开销。 说起离朝,许舟融合记忆,发现离朝不属于以往任何一个朝代,如果非得找一个,那就是宋。 离朝官吏冗杂,可偏偏经济十分繁荣。 “呦,小许来这么早不在家多陪陪媳妇” 监牢门口,昨晚见过的络腮胡大叔陈无德恰巧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找地方撒尿。 “不了不了,监牢是我家。”许舟陪笑两声,和陈无德一起出恭。 茅厕门口,许舟靠在墙根,先跟陈无德客套两句。 陈无德算是县衙的老人,他也是接他爹的班,到监牢当狱卒,资历比许舟老,平时能力出众,已经升为狱头。 像狱卒这种社会底层的胥吏一般都是父辈相传,外人很少能插足进来。 狱卒虽然地位低,但油水不少。 比如犯事的人进去的时候总会搜身,这搜下来的金银珠宝大半都被狱卒私吞,要不然老实巴交的许老爹也不会有钱给许舟买媳妇。 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走,咱们哥俩吃个饭,大哥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交代给你。”陈无德搂上裤子,昨晚守了一夜,这肚子早就瘪下去,饿的前胸贴后背。 二人很快来到附近路边的小面馆。 许舟主动给老大哥陈无德点一碗臊子面,外加一碗酒。 陈无德看许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小子回家和媳妇相处一夜,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懂得变通。 “陈大哥,你说,我听着呢。”许舟因为在家吃过饭,所以现在只喝着店里提供的茶水,虚心受教。 这叫什么 这叫和老油条同事打好关系,日后受益无穷。 这也是许舟干辅警的心得。 刚入职场的小年轻,一个个清高的很。 殊不知那样只会害了自己。 陈无德嗦了一口面,昨天晚上熬了一整夜,他现在状态有些萎靡,身上散发着一股馊味。 “小许啊,你媳妇在家里还好” “一切都好,谢谢陈大哥昨夜的提醒,昨夜我和她”许舟故意表现的很娇羞,脸蛋红了一大半。 陈无德看罢哈哈一笑,拍拍许舟的肩膀:“这就对了,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家里有个媳妇比什么都强,听大哥一句劝,日后跟媳妇好好过日子。” 许舟点点头。 再寒暄两句,二人逐渐熟络起来。 许舟不经意间问起:“陈大哥,你可知道徐福记” 陈无德抿了一口酒,拍拍手掌:“卖酒的那个” 许舟点点头。 “徐福记哪个不认识徐老爷白手起家,不出三十年将铺子开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那是一顶一的生意人,为人又乐善好施,是个大善人,就是人丁不兴。” “人丁不兴”许舟好奇道。 陈无德点点头,侃侃而谈:“徐老爷足下有共有两女,没有儿子,大女儿是个精明能干的,只是她的夫婿是个病秧子,肺痨,而且还瘫痪在床。” “那二女儿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还要去入赘”陈无德故意打趣道。 “我都有家室了,还入什么赘呀。”许舟摸摸后脑勺。 陈无德继续吃面,说道:“也是。你要是没家室,我还真建议你去试一试。徐老爷的小女儿今年正值婚嫁,听说跟她长姐一样,往家里招人。” “这要是入赘,一辈子吃喝不愁。” 在陈无德的观念里,徐福记是个大户,是富商。 能当他家的姑爷,祖坟必冒青烟。 许舟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把话题往钱大钟身上引。 “陈大哥可知道广顺街的徐福记,那店里有个酒保,叫钱大钟的” 陈无德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就是一个狱卒,知道徐福记不足为奇,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但具体到徐福记的某个酒保,他没听说过。 “唉——” 许舟突然长叹了一声,扶了扶额。 陈无德闻言,抬头看向许舟问道:“怎么了” 许舟添油加醋地说了两句,道:“钱大钟这厮是个泼皮无赖,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上门骚扰我家里那个婆娘,昨晚要不是我恰巧在家,今天早上怕是,怕是” 陈无德秒懂,亦是表现的愤恨无比。 男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媳妇被人欺负。 陈无德也有家室,他自己可以欺辱,打骂自个的婆娘,但别人不行。 “要不,现在咱们去找关捕头说这事,让他出面替你出出气”陈无德给许舟出了一个主意。 许舟赶忙摇摇头,压低声音:“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把这事闹大。” 陈无德往后仰仰身子,额头出现一串问号: 家丑既然是家丑,你跟我这个外人说什么 不过旋即,这位大汉反应过来。 许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把自己当成一家人。 陈无德这心里美滋滋的,碗里的面越吃越香。 “我自己倒是有一个法子,不过到时候需要陈大哥帮点小忙。”许舟神秘兮兮地说道。 “小事小事,说来听听……” 第007章 狱中欺凌 陈无德走了,抹抹嘴,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走了。 许舟笑着招手送走陈无德,这便起身朝县牢走去。 “老头子,客人走了,快去把碗收了。” “唉又得折进去几碗面钱。” “小声点,快去快去。” 腰上围白裙的老汉在老妇人不厌其烦的催促下,过去收拾桌上的残局。 一碗臊子面,一碗酒,加起来一共七个铜板。 又白白损失七个铜板,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汉气的肝疼。 心里咒骂刚才那两个身上穿官服的小吏,到哪里吃饭不好,非得到自己的摊子上吃,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离朝胥吏之祸,老汉可是亲身受害者。 这一年到头来,辛辛苦苦的挣的钱全部进了这些胥吏的肚子。 老汉摇摇头,将桌上的残局拾掇拾掇,将筷子和碗放进框里。 擦桌子的时候,从桌上扑漱漱地掉落几枚铜板。 老汉使劲揉揉眼睛,一时怔在原地。 “老婆子,你快来,看我是不是眼睛花了” 老妇人紧赶慢赶地上前,看见地上散落的铜板,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胥吏吃饭竟然给钱了。 县衙监牢。 许舟站在门口,给出自己的铁质腰牌,验明身份才得以进入。 进入监牢,里面阴森森的,一股子恶臭。 刚进门就听到行酒令的号子声。 许舟用袖子掩住口鼻,转过一个弯,瞧见四五个狱卒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酒划拳,骨头渣子满桌子都是。 许舟跟他们简单打了声招呼,但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在意,自觉从墙上取下一根火棍别在腰间,提着水桶给牢里的犯人送水。 现在午时刚过一刻,正是吃饭的时辰。 监牢里环境不怎么好,地上湿漉漉的。 一脚踩下去,唧唧地响。 时不时还有肥硕的老鼠在头上表演杂技。 下了地道,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只有幽深的甬道墙壁上几盏油灯在照亮。 地下一层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 比如杀人犯,抢劫犯,土匪,江洋大盗,都是一些厉害的角色。 甬道尽头,有一位瘦弱的狱卒正在给犯人打饭。 许舟提着桶,手中拿着瓢,依次给每个犯人舀一碗水。 中午犯人吃食就是这样,一碗没有配菜的米饭和一碗清水。 县牢也不是什么福利机构,只要保证不饿死,不渴死犯人就行。 更何况这里还尽是些凶残的犯人,给他们吃饱喝足,那还能行 所以压缩犯人的食物,保证其不饿死,没有多余的精力闹事也是一门学问。 “哐当——” 忽然,甬道尽头传来一声巨响。 正弯腰打水的许舟一抬头,看见远处栅栏里伸出一双干枯的手臂,正抓住那个打饭狱卒死命地往栅栏上撞。 发出“哐哐哐”的声响。 瘦弱狱卒个子小,力气也小,一时挣不开,被撞的七荤八素。 许舟快步几步,跑到跟前,取下腰间的火棍,也不留什么手,照准犯人的手臂猛地敲下去。 犯人吃痛,这才松开瘦弱狱卒的衣裳,退回到牢里阴暗的角落,凶狠地盯着许舟。 “再敢闹,爷活撕了你!”许舟挥舞着手中火棍,指着犯人放出狠话。 面对恶人,只有比他更凶狠,才能镇的住他们。 “没事”许舟看向瘦弱的狱卒,扶他起来。 瘦弱狱卒和许舟年纪差不多,一脸青葱,就是个子有点小。 遵循原主的记忆,许舟知道他叫何宝,是狱卒中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那一个。 比许舟还不如,何宝到这里还不足一个月。 平时就是一个透明人,被其他狱卒使唤来使唤去。 这不,中午其他狱卒都在吃酒打荤,就他一个人负责给牢里上百号的犯人送饭。 “没,没事。”何宝捂住胳膊,不敢抬头。 是个性格懦弱的少年。 曾几何时,许舟也是这样。 看到何宝,许舟像是看见了刚参加工作的自己。 “你别打饭了,我来,你站在后边帮忙提桶就行。”许舟圣母心泛滥,吩咐道。 和犯人亲密接触的机会,许舟决定好好把握。 这是练习身上戾气的大好机会。 人不能太怂,有时候就得狠一点,狱卒还不知道要做多久,多学一点总是没错。 何宝点点头,跟在后面,没有多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配合地倒也算默契。 许舟像个混不吝的老狱卒似的,一手拿着火棍,敲着栅栏发出哐哐哐的声响。 等犯人离远,他才放饭。 何宝则是双手提着桶,跟下许舟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眼睛仔细地看着,学习着。 等给上百号犯人放完饭,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许舟靠在墙边,捶捶大腿,捶捶腰,话说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怪不得上面那群老油条躲着喝酒,把活全部推到何宝身上。 “走,上去歇一会儿,透透气。”许舟提着桶,重新回到地面。 只是路过那些喝酒狱卒的时候,二人被叫住。 几个狱卒看起来都有些喝大了,站都站不稳。 其中一个膘肥体壮,骨架其大的狱卒朝二人招招手。 他叫庞虎,算是狱中一霸,连县太爷拿他都没办法。 “过来过来,扶爷们我到茅厕一趟。”庞虎打了一个酒嗝,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一站起来,身体像座小山似的。 许舟和何宝暂时放下手中的桶,走上前一边一个,架起庞虎的身躯往茅厕走。 只是刚走两步,何宝那边就不堪重负,双腿一踉跄,庞虎喝的本来就醉,要不然撒尿也不用人扶着。 三人一同摔倒在地。 其他狱卒瞧见这一幕,皆是哈哈大笑。 庞虎坐在地上,晃晃发懵的脑袋。 许是被同僚嘲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扇在何宝脸上,嘴里骂骂咧咧。 “要你有什么用废物,扶人都扶不好。” 啪—— 又是一巴掌,落在何宝另一侧脸上。 这下齐全了。 两边各一个,五根手指头印清晰可见。 何宝被两巴掌扇翻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水。 庞虎扭头,看向一侧的许舟,一扬手,朝许舟脸上也扇去。 “你个臭小子看什么看!打他就不打你了” 第008章 窑子 许舟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多看了一眼,就要被狱中一霸牵连。 那一巴掌落在脸上,少说也得掉一颗牙齿。 许舟情急之下,翻身一躲,躲开庞虎的一巴掌。 庞虎一巴掌落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舟,咒骂一声,道:“你个臭小子还敢躲!” 许舟站起来,目视庞虎:“打我,我凭什么不能躲” “还敢还嘴我看你小子真是皮痒痒了。”庞虎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艰难地爬起来。 正在吃酒的其他狱卒眼瞧着有场好戏,纷纷放下酒碗。 不嫌事大的狱卒还把桌子撤到角落,给庞虎腾开位置。 许舟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不进也不退。 曾经有一个问题,是这样问的:面对公司老员工的恶意刁难,初入职场的小白你会怎么办 许舟第一次的选择是忍着,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是这一次,他的选择是:用拳头说话。 大家都不是文化人,道理说不通,那只能凭借拳头说话。 许舟左脚在前,右脚后撤一小步,同时双手握拳,作出防御的姿态。 辅警出身的许舟练过一个月的擒拿技,现在是展示的大好机会,但是,两人的身高体重差距过于大,技巧是没用的,那只好使出“那一招”。 庞虎看许舟认真的模样,不屑的哈哈大笑:“小子,现在跪在地上给爷爷我磕几个响头,虎爷看在陈无德的面子上,可以饶你这一回。” “废话真多,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费话。”许舟无力吐槽道。 反派话多亘古不变的道理。 众人闻言,都露出吃惊的神色。 许舟变了! 庞虎吐出一口痰,脸色涨红,也不留什么情面,一脚往许舟身上踢过去。 普通人挨这一脚,可能会骨折。 庞虎小山一样的体格在那放着。 许舟看清庞虎踹过来的一脚,并没有躲,而是微微侧过身子。 双手猛地抓住庞虎的脚踝,顺势往后用力一扯。 由于惯性的作用,庞虎硬生生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劈叉。 众人看着,顿感胯下一凉。 这么被搞一下,得断子绝孙啊。 这小子真狠! “刺啦——” 裤子崩裂地声响。 庞虎随即倒地,双手捂住裤裆,在地上滚来滚去,酒顿时醒了大半。 他一边哀嚎,一边叫:“臭小子,我饶不了你。” 许舟站在原地,不嫌事大,乐道:“你倒是先起来再说呀” 庞虎疼的不行,眼泪都挤出几滴,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 只是这腰再也直不起来,他觉得完事后,得去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庞虎不敢再出腿,谁知道这小子又憋着什么阴招。 刚抬起头,就看见一只拳头已经到了跟前。 许舟可不给庞虎任何喘息的机会,攥紧拳头就朝庞虎脆弱的眼窝,狠狠打了几拳,完事还不过瘾,用胳臂肘不停地撞击庞虎的后脖颈,没两下庞虎就又重新倒下。 许舟站在原地,拍拍手掌,看了众人一眼:“你们,不会有人想替他出头” 其他狱卒动作惊人的一致,都是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许舟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关键时刻,下手忒狠。 众人看着都疼。 又插眼,又砍颈,最重要的还是那一下劈叉。 是个人被搞那么一下,不消旁人动手,自个就疼的要死要活。 这许舟胜的忒不地道! 监牢外,石墩子上。 许舟捏着何宝的下巴,看着他两侧肿起来的脸颊。 “没事,回家用冰袋敷一下就行。” “冰袋”何宝眼睛里充满大大疑惑。 “呃” 许舟赶忙改口,解释道:“回去后,用毛巾裹着冰块敷在脸上,有消肿的功效。” “许大哥真会说笑,我哪用得起冰块呀。”何宝讪讪一笑,试着摸摸自己肿起来的脸。 许舟一想也是,这个时代贫苦人家哪用过冰块,见一面都难。 “用深井水,把脸泡在井水里也成。”许舟又想了一个办法。 反正都是降温,收缩血管,减轻浮肿,冰块和深井水是一个道理。 这次许舟迫不得已出手,算是给众人开了眼。 他竟然打倒了狱中一霸庞虎! 要知道庞虎那么大体格一个人,平时就算是四五个人一起都按不住他,而反观许舟,凭一己之力,双拳之手,就那么简单的几招,就把庞虎揍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这一来有庞虎醉酒的缘故,这二来就是他轻敌大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许舟这小子竟然藏了几招。 专挑人的要害下手! “要不咱们还是给庞虎道个歉”何宝胆子小,怕庞虎过些日子找上门来,于是说道。 许舟摆摆手,闭上眼睛,呼吸狱外新鲜的空气:“怕他做甚他再来还是一样的结局。” “你倒是不用担心,你身后有陈狱头给你撑腰,我可就惨了。”何宝苦着一张脸。 他和许舟不一样,许舟背后有陈无德。 而陈无德在狱中有些威望,庞虎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所以最后的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许舟拍着何宝的肩膀,让他放轻松:“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真的?”何宝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许舟道:“咱们年龄差不多,我和你还能说上几句话,身为大哥当然要罩着小弟。” “大哥” 许舟瞥了一眼脑子总是慢半拍的何宝:“怎么,你还不愿意” “愿意愿意。”何宝点头如捣蒜。 许舟比他年长,武力又高,他怎么会不愿意。 见时机差不多了,许舟舔舔嘴唇,说道:“小宝啊,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便宜的窑子” 何宝嘴角抽了抽:“大哥,你要去逛窑子” 许舟白了他一眼:“不是我,而是你。” “啊” 许舟像个老奸商似的,贼兮兮地笑了笑:“大哥出力保护你,你是不是多少也得为大哥付出点。” 这叫什么 这叫等价交换。 “大哥,您还是找别人。”何宝要溜。 他还是个孩子,窑子那种地方可去不得。 他娘教的道理:去一次那种地方,身子骨都要被掏空。 许舟眼疾手快,抓住何宝的衣领:“我出钱,让你去逛窑子,你还不愿意” “既然是大哥出钱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 许舟:“!!!” 第009章 发家致富的道路 午后,在许舟的资助和怂恿下。 纯情少男何宝握着银两,来到一间窑子门前。 看着楼上丰腴多水的姑娘,何宝进去了。 一刻钟后,何宝额头上满是红嘴唇的出来了。 许舟知道这事情妥了。 所谓报仇,就要一棒子打死对方,绝不能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许舟觉得自己有点腹黑! 夜半子时, 许舟和何宝两人并排坐在监牢门口,远远地瞧见陈无德大摇大摆的走来。 “陈叔,来坐。” 许舟笑脸迎上前,伸出手替陈无德打打石墩上的灰,请他坐下。 何宝则是去狱中倒了一碗茶水端出来,尽心侍候。 瞧两个臭小子这样殷勤,陈无德反而浑身不自在。 “何宝,你脸怎么了”陈无德注意到何宝的猪头脸,问道。 何宝没说话,许舟先开腔,一把鼻涕一把泪:“叔,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庞虎那厮趁着你不在,他欺负我,还打我,何宝是被无辜牵连的。” 陈无德听罢,当时火冒三丈。 他和许舟的死鬼老爹交好。 陈无德第一天当狱卒,就是许老爹带的他,照顾的他。 现如今许老爹不在,陈无德念着旧情,就把许舟带在身边,当亲弟弟看待。 今儿自己不在,庞虎那厮翻天了,竟然敢欺负许舟。 “叔,你给我们两个倒个班,把我们和庞虎分开就成。” “不用,庞虎人呢” 陈无德站起来,横眉直竖,要找狱中一霸算账。 这时候恰逢狱卒换班,众狱卒瞧见狱头陈无德来了,纷纷上前打招呼。 “六子,庞虎人呢”陈无德随意拦住一名狱卒,问庞虎的去向。 名叫六子的狱卒拉着陈无德到一边说话。 回来后,陈无德像看宝贝一样看着许舟。 “小子,听说,你中午把庞虎打了” 许舟摇头,无辜道:“我没有呀。” 陈无德拍了许舟后脑勺一下,笑骂一声:“你小子还跟我装六子都跟我说了,说你没两下就把庞虎打倒在地,起都起不来。” 许舟面色一僵:“叔,我被动防卫。” “行啊,回家和媳妇过一夜后,回来就是不一样。”陈无德欣慰道。 他接过何宝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说:“行了,这事你们俩就别管了,交给我,都叫叔了,叔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给你们办一下。” “那谢谢叔。” 何宝也赶紧学着许舟的模样,弯腰鞠躬:“谢谢叔。” 陈无德点点头,又喝了口茶水,摆摆手:“行了,你们俩赶紧回家去,都守了一天了。” “好嘞叔。明天老地方,我请叔吃面。” “臭小子,滚滚滚。” 陈无德踢了许舟屁股一脚,让他赶紧滚。 趁着月色,摸黑回家。 许舟和何宝结伴而行。 “大哥,你家在哪” “临河坊,清水街。” 何宝惊诧一声:“这么巧我家也在临河坊,不过我住在七里街丙三十六号。” 许舟心想这孩子可真实诚,把具体的家庭住址都报了出来,也不怕遭了贼。 贼 好,他只告诉了自己。 贼=许舟。 “行,以后咱们俩互相有个伴了。” “那我明日去叫大哥上值”何宝兴奋道。 许舟点点头:“清水街口,卖酒的那家,我就住在那里。” 何宝用心记下。 走不多远,何宝按耐不住好奇心,就问下午的一件事。 “大哥,你请窑子的姑娘到底做什么” 午后,何宝揣着钱去了一趟窑子,选中了一位姑娘。 按照事先许舟教的,跟那姑娘说了。 那窑子里的姑娘收了定金,说到时候一定会准时出现。 许舟神秘兮兮地说这是秘密,不可说不可说。 何宝再三请求下,许舟最后还是透露了一小点:“有人打你嫂子的主意,我略施小计。” 何宝听罢,点点头。 但是突然,他停下脚步,诧异道:“大哥,你都有媳妇了” 许舟回头看着这个瘦弱的小豆芽,一捂额头。 看来何宝在狱中被使唤,被欺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人的脑子总是慢半拍。 二人在临河坊水门告别。 何宝说明日会早早地来叫许舟一起上值。 许舟只是提醒,不要太早,何宝点头应了。 临河坊,清水街, 许舟刚转过街角,就瞧见自家院门开着。 那个小巧的小妇人脚边放着灯笼,坐在门槛上,双手捧着精致的下巴,等待心上人而归。 瞧见许舟回来,陆芸赶忙站起来,提着灯笼迎上前。 许舟心里一暖,上前捏了捏陆芸的脸蛋,渣男属性暴露:“不是叫你早点睡吗” 陆芸仰着脸,摇摇脑袋:“我不要我想等夫君回来,一起睡。” 这般模样的陆芸,显得愈发娇憨黏人。 “走走走,回屋再说话。”许舟笑了笑。 夫妻二人回到院子,将院门锁住。 “夫君饿吗我去给夫君炒两个菜” 许舟表示不用那么麻烦:“下面给我吃就行。” “好。” “顺便我想洗个澡,身上臭烘烘的,不信你闻闻。” 许舟把袖子凑到陆芸面前。 陆芸摇摇头,赶忙去厨房里忙活。 刚才她就闻见了,许舟身上臭烘烘的。 许舟也不想的,实在是县牢那种地方又臭又难闻。 虽然今天没在里面待很长时间,但还是染上了。 趁陆芸生火煮面的功夫,许舟先把身上的衣裳脱下,同时在屋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芸儿,家里有纸笔吗” 陆芸从厨房探出头,回应:“就在堂屋父亲牌位桌下的抽屉里。” 许舟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堂屋。 来到许老爹的牌位前,许舟先是双手合十拜了拜: 老人家,我不是有意占你儿子身体的,请放心,许家发家之路从我开始,以后你要给我烧香哩! 拜拜后,许舟拉开抽屉。 果然从里面找到未开封的纸和笔。 搬来一张矮桌子,将纸铺好,墨研好。 许舟执笔开始写字。 笔悬在空中,许舟又突然跑出屋子:“芸儿,今天几月几日啊” 陆芸想了想,说道:“庚子年,五月二十七日。” 许舟这才跑回屋子,重新在纸上落笔: “今天是庚子年,五月二十七日,星期 呃……没有星期,我许某人要开始写日记了,要记录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从何宝嘴中得知,这个世界上冰块昂贵。 我可以借鉴硝石制冰,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从而摆脱狱卒两班倒的悲惨生活。” “我想想,硝石制冰的流程是 原理是: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热,可使水降温到结冰。 硝石哪里有呢看来得找机会找陈叔打听一下。” 第010章 大嫂和小弟 小院里。 许舟坐在厨房门槛上,手里端着一碗面,看着灶后烧水的陆芸。 “快吃快吃,面一会儿就坨了。” 陆芸说罢,往灶里塞了几根粗柴,站起来掀开锅盖又往里面舀了几瓢水。 许舟点点头,开始嗦面。 这时候再来一瓣蒜就好了,其实也不好,亲嘴可能要被嫌弃。 “夫君,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芸儿”陆芸坐在灶后眨巴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许舟。 “为什么呀”许舟抬起头,不解道。 陆芸说道:“京城的习俗,要叫芸娘,这样显得更亲近。” 许舟听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x娘和x姐的叫法应当是当地的习俗,比如叫某某姐指的是未出嫁的姑娘,叫某某娘指的是已经出嫁的妇女。 许舟试着叫了一声:“芸娘” 陆芸开心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哎。” 许舟又说道:“那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夫君!” 这回轮到陆芸疑惑,皱起眉头:“为什么呀” “我觉得不好听。” “那叫夫君什么” 许舟心里想了几个称呼。 比如“宝宝”“好哥哥”“亲爱的”“夫君”“相公”。 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叫小舟。”许舟最后说道。 陆芸脸上表现出难为情的模样,摇摇脑袋,说什么也不肯。 许舟是她丈夫。 封建礼法教条从小教导她,要尊敬自己的丈夫,唯丈夫的命令是从。 她怎么可以叫自己的丈夫小名 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会被笑话的。 “那你不叫,我也不叫。”许舟低头吃面,傲娇地像个小孩子。 陆芸踟蹰走上前,在许舟面前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许舟的一条胳膊可怜道:“夫君,我叫不出口,我不敢叫。” 许舟拿筷子尾端敲了敲陆芸的光洁饱满的额头,微微笑道:“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叫一声来听听我想听。” 陆芸摇摇头,抿紧嘴唇,说什么也不肯叫。 “芸娘,芸娘,芸娘……” 下一刻,许舟的嘴像个机关枪似的,一遍遍地叫着芸娘。 陆芸涨红了脸,最后试着叫了声:“小,小舟” 许舟开心一笑,又说:“芸娘若是觉得太难为情,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叫夫君,叫掌柜的,当家的都行。在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叫我小舟。” 陆芸慢慢点点头,眸子里亮晶晶的。 对于称呼,许舟有自己的盘算。 先从小舟开始,下一步就是“好哥哥”。 嘻嘻,机智如我! 嗦完面,许舟又去泡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回屋睡觉。 一夜,床板又“咯吱咯吱”响到后半夜。 …… …… 翌日清晨。 陆芸还是早早地睁开眼睛,亦是小心翼翼地起床。 咚咚—— 院门适宜被敲响。 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的陆芸皱起眉头: 这不是一样的嘛 昨天,今天……怎么都有人敲门。 陆芸手里攥着锅铲,来到门背后,问道:“谁呀” “我找我大哥!”门外传来略显青葱的声音。 陆芸额头冒出一串问号:“” 门外的人赶紧解释道:“请问这里是许舟的家吗我叫何宝,是许大哥在衙门里的同僚。” 陆芸这才放心打开院门,瞧见门外何宝一身狱卒的服饰便放下戒备心,叫何宝进来。 初见陆芸,何宝眼睛都看直了。 但又立马把头低下,十分窘迫。 还是他娘教他的道理:大哥的女人,不能惦记,连看都不行。 “大嫂好,我是来叫大哥一起上值的。” 何宝弯腰问好,把一早上去集市上买的礼物。 二斤猪肉,一盒子点心递上。 是个实诚的小伙子。 昨夜他回家之后,把在县牢的事情对家人说了。 老娘一定要何宝买些礼物送上门,以表谢意。 陆芸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礼物。 叫何宝在院子里随便坐,许舟还没起来。 何宝趁陆芸进去厨房忙活的时候,也不敢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只是坐在桌旁,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到处瞅着。 大哥的家就是不一样,又干净又整洁。 花花绿绿,还有葡萄架子。 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这么漂亮一个媳妇。 何宝偷看陆芸,又赶紧收回自己的眼神。 最后直接来一个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再偷看,打死你。” 恰逢陆芸炒了一盘子菜端出来,瞧见何宝平白无故扇了自己一巴掌,十分奇怪。 她没说什么,摇摇头进去继续忙活了。 “大嫂,许大哥平时也睡这么晚吗”何宝问道。 厨房里,传来陆芸的声音:“平时不这样的。” 陆芸觉得要给小丈夫留点面子,维护一下他的形象。 不能让同僚觉得许舟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问了一句,何宝便没音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多说话的人。 去别人家做客这还是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为好。 还是陆芸看出何宝的窘迫与拘谨,出来奉了一碗茶水。 “先吃盏茶水,夫君还要等些时候才能起。” 何宝点点头,站起来,双手接过茶水。 “你今年多大了” 何宝道:“十五。” 陆芸点点头,绕有意味地点点头:“倒是比我家那个还小两岁。” “进来坐。”陆芸又说道 第011章 回家种地,它不香吗 “何宝” 许舟打着哈欠,站在堂屋门口,边穿衣裳边诧异道。 许舟没想到何宝这么早就来叫自己上班,小家伙起的这么早,一看就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院子里的二人闻言,一同扭过头。 陆芸站起身子,上前走到许舟面前,贴心地服侍他穿好衣裳。 何宝顿生羡慕,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看来得找老娘去找隔壁小花家提亲了,这事越早越好何宝心里暗暗想到。 “大哥,你怎么现在才起呀” 许舟穿好衣裳,洗了把脸:“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何宝这时候脑子突然好使,秒懂。 看许舟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家有贤妻,夜晚操劳。 起晚一点很正常。 很奇怪吗 一点都不奇怪。 许舟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喜欢睡懒觉罢了。 众人坐下一起用饭,陆芸又新添一双碗筷。 何宝赶忙站起来拒绝。 “不了,大嫂,我在家吃过了。” “让你接着就接着,少吃一点。”许舟在教何宝做客的道理。 去别人家,就算是你在家吃过饭了。 但到主人家,还是多少吃点意思一下。 何宝最后勉为其难的接过碗,拿起筷子。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何宝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筷子比较好。 最后他选了桌上离自己最近的。 夹起一小截红通通的,不知道什么菜的菜放进嘴里。 轻轻一咬,里面的汁液飞溅,何宝瞳孔一震。 嘴里像着了火似的,想吐又不敢吐出来。 最后实在辣的不行,脸色涨红。 他赶忙起身跑到远处,蹲在菜地旁,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许舟夫妻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上前查看何宝的情况。 许舟看清何宝吐出来的东西,不在意道:“不能吃辣的就不吃,你说你吃辣椒做甚” 何宝张着嘴,吐出舌头,哈着气:“啥辣椒” 许舟拍了这小子后脑勺一下:“你跟我装什么” 何宝摸不着头脑,指着地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问道:“这东西是什么怎么这么辣!” “还装” 何宝辣的眼泪都流出来几滴。 他看看许舟,又看看大嫂:“大嫂,这是什么东西” 陆芸则是望向许舟,问了一个问题,道:“夫君认识这东西” 许舟揉揉自己的下巴:你俩玩我是 “夫君认识这东西辣辣椒” “别闹了,芸娘。”许舟已经回到桌旁坐下。 吃个早饭都不让人安生。 …… 一刻钟后。 清水街,许家小院。 爆发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过路行人皆驻足观看。 “芸娘你说什么这个世上没有辣椒!” “辣椒唉,你们竟然不认识!” “你们不会在合起伙来演我” 陆芸和何宝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摸不着头脑。 “这东西,你哪来的” 许舟从盘子里夹起一小截辣椒,问道。 陆芸伸手指了指菜地,脸色僵道:“那里。种子是两个月前一个过路的胡人给我的,当时他身无分文,我看他可怜便施舍了他一碗米粥,走之前他留给我几包种子。” “我也不知道种子是什么,就和白菜一起种下。过不多时,这东西便长出不高的枝干,结出果实。当时我一尝,发现这东西和茱萸的味道差不多,甚至更辣,所以平时炒菜就当调味的了。” 许舟听完,小跑到菜地,蹲下来仔细观察。 在墙角的位置发现几株红辣椒苗。 上面还结着十几颗小巧的辣椒。 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么的可爱诱人。 辣椒,茱萸。 许舟眯眼仔细想了想,瞬间想明白一切。 对啊,这个时代辣味还是全靠茱萸,茱萸又称“辣子”,是当代不可缺少的辣味调料。 辣椒这东西的原产地在南美洲,是哥伦布航海时从美洲土着那里带回来的,哥伦布这老哥当时误以为这东西是价格昂贵的胡椒,于是“冒牌胡椒”成功混上船。 辣椒被哥伦布带回欧洲,首先在地中海种植,后来当地的人们发现其不是胡椒。但是尝过其特殊的辛辣感,辣椒便慢慢也受到人们的喜爱。 后来郑和七次下西洋,辣椒便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 “大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怎么这么辣” 何宝喝了口水漱漱口,看着菜地里的辣椒问道。 许舟现在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他咧着嘴回过头,问道:“你真的不认识这东西” 何宝摇摇头,确认自己不认识。 “这东西比茱萸辣多了,长的也好看,红红的,像朵花似的。”何宝说完就要伸手去碰。 许舟打掉他的手。 这东西比茱萸金贵多了。 他觉得有必要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添几笔:种辣椒致富。 快速用完饭。 许舟叫陆芸把那几包种子都拿出来看一看。 左右一排,它们认识许舟,许舟不认识它们。 长出来估计就认识了。 许舟捏着下巴,看着身边的两人:“认识吗” 二人都是摇摇头。 许舟指着陆芸,问道:“当时那个过路的胡人,有没有说这些都是什么种子” 陆芸支起自己的下巴,看着桌上的种子:“没有。” “菜地里除开辣椒,种了其他吗” 陆芸摇摇头:“没有。” “我以为这些种子是那个胡人不要的,我怕时间太长,种子就放不住,本着试一试的心态种下去一种。” 许舟吸了一口气。 这时他的心态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双手捧着陆芸的脸蛋,照准那两片饱满的樱粉色嘴唇,狠狠地亲了一口 “芸娘,你真是我的福星呀!我爱死你了!” 突然被亲了一口,又当着外人的面说露骨的情话。 陆芸的脸遭不住,红的像猴屁股。 她赶紧推开许舟,擦擦嘴唇,娇羞地躲回屋子。 许舟瞥了一眼身边目睹全过程的何宝。 何宝尬尴笑笑,他觉得自己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许舟舔舔自己的嘴角,回味亲吻的味道。 目前来看,这些种子没有土豆。 因为这位大哥的种子是块状体。 要是有,许舟当场辞职,回家种地去。 有了高产作物土豆,古代饥荒问题就解决了。 许舟就成为世人的大救星。 皇帝都要供他为圣人。 还当什么狱卒呀! 回家种地,它不香吗 第012章 魏道 上值上值! 许舟和何宝结伴出门。 陆芸没出来相送。 估计还在为刚才许舟当着外人的面,亲她一口的事害羞着呢。 许舟站在院门口,朝屋子里喊了一声:“芸娘,我去上值了。” 路上,何宝看许舟一脸沉思模样,未曾上前打扰。 而许舟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陆芸都能无意间把辣椒种出来,旁人就不能吗 结果是肯定的呀。 只要他们能拿到种子,辣椒肯定是会被种出来的。 所以,卖辣椒这个生意不靠谱呀! 难道把辣椒炒熟了卖 许舟异想天开。 …… 不多时,两人来到县牢。 先陪陈无德去路边摊解决肚子。 今天吃的还是昨天那一家。 摊主老夫妇两人的态度比之昨日明显改善许多。 陈无德摸摸后脑勺,十分奇怪。 “小舟,关捕头那里,我给你办妥了。” 陈无德喝了一口酒,咂咂嘴。 许舟笑眯眯地给陈无德端上面:“谢谢叔,来,吃面。” “你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能不能透露一点,要不叔这心里没底!” 陈无德知道许舟要给家里那位婆娘找回场子。 要去找徐福记的老酒保报仇。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叔,你就放心,我不做违法的事。”许舟拍拍胸脯自信道。 “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多的我也不问。”陈无德开始低头吃面,眼皮子都快睁不开。 后半夜真难熬。 他现在只想吃完,赶快回家睡觉。 “对了,这几天你们俩小心一点,尽量别跟庞虎起正面冲突,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陈无德好心提醒道。 许舟皱眉:“叔没跟他说吗” 凭借陈无德在狱中的威望,谅他庞虎也不敢找茬。 陈无德咂咂嘴:“那我也得有机会见着他的面啊,昨天庞虎就向衙门告假,我托人去他家说了,等见着他的面,我在亲自跟他谈。” 许舟点点头,最后还是万分表示感谢。 吃完面,陈无德就要起身告辞,回家补觉去。 不过临走前,他说了一个办法,道:“你们两个要是愿意,平日可以去魏仵作那里打下手,庞虎拿你们没辙。这比我去找庞虎协商的效果还要好些。” “好嘞,叔你慢走!” 陈无德走后,许舟问何宝:“魏仵作何等人也很厉害吗” 连庞虎都拿魏仵作没辙,这人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一提及魏仵作,何宝的一张脸就扭曲起来。 有故事! 许舟眼前一亮,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宝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魏仵作性情古怪,听说还吃过人肉,在他那里打下手,没什么好下场。” “不光是庞虎畏惧,整个县衙里的人都畏惧,魏仵作的那个院子,一般人都不敢进去。” 越说许舟好奇心越大。 揪着何宝就让他在前带路,去魏仵作那里打一圈。 许舟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好奇心重,胆子大。 “真要去”何宝双腿都在打颤。 “你不会还想给上百号人犯打饭” 许舟戳了戳何宝的腰,笑道:“你的小腰受得了吗” 何宝抿紧嘴唇,摇摇头又点点头。 迟疑不决。 到最后,在许舟的拉扯下。 二人还是来到跟县牢只有一墙之隔的一间院子。 院子门没关,是半虚掩着的。 透过门缝往里瞧了瞧。 院子里一口枯井,一棵茂盛的老槐树,几件阴森的屋子。 枯井旁边有几只黑猫在进食。 乍一看,那碗里都是血糊糊的肉。 “大哥,我们走。”何宝跟在后面,心惊胆战。 “走什么走,有什么好怕的,装神弄鬼!”许舟毫不在意。 许舟的话音刚落,从两人背后伸来一双手。 用力一推,把二人推进院子。 许舟和何宝一个趔趄,双双跌倒在地,回头一看,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阿公站在门口。 老阿公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血衣,脸颊两侧颧骨凸出,眼窝发青凹了进去,嘴唇发紫。 背驮着,还拄着一根拐杖,正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有些瘆人。 “鬼啊!” 何宝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院子。 许舟则是慢慢从地上起来,上前仔细观察这位老阿公的打扮。 spy! 许舟见多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魏仵作”许舟试着问道,确定对方的身份。 魏道打量许舟,审视片刻:“少年,醒醒!” “额……” 许舟伸出手,在魏道面前晃了晃:“魏仵作,您在跟我说话吗” 魏道瞥了许舟一眼,伸出手戳戳许舟:“醒醒。” 许舟又晃晃手:“您在跟我说话” 魏道又戳戳许舟:“醒醒。” 许舟再次重复:“您在跟我说话” “醒醒。” …… 二人就这样驴唇不对马嘴对话了半刻钟。 最后,魏道拿起拐杖打了许舟一下。 “你怎么就不害怕” 魏道说的“醒醒”。 是他觉得许舟已经被自己吓的失了魂。 反而他觉得刚才那个逃跑小子的反应是正常的。 面前这个嘛! 被吓破了胆,所以表现的十分镇定。 殊不知镇定之后,就是彻底的疯狂。 魏道之前就见过几个像许舟这样的。 无一例外,最后都是疯了。 “为什么要害怕” 魏道听罢哑然失笑,从嗓子眼挤出难听的声音:“那好,你跟我来!” 许舟跟在魏道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进屋子。 屋子里也阴森森的,摆着几张石床。 魏道脱下自己身上的血衣挂在架子上,露出里面的衣裳,是一件干净的蓝色圆领袍,这头上乱糟糟的头发再梳一下,兴许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的打扮。 魏道招招手,叫许舟走近些。 许舟来到跟前,魏道又指着一张石床。 许舟瞧过去。 石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 白布被魏道突然掀开。 许舟眼前猛然出现一具嘴巴张的老大,眼睛暴凸的男性死者。 他下意识地一退,伸手拍拍小心脏。 魏道看许舟只退了一步的动作,表情变得捉摸不透。 “你是” “许舟,狱卒。” 魏道点点头:“狱卒啊……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打个下手啊” 许舟犹豫,摇摇头,不过旋即说:“我最近遇到了一桩麻烦事,只要魏仵作帮我解决,我可以考虑。” 魏道嘿嘿一笑,没好气地拍了许舟屁股一下。 “如意算盘都打到我头上来了,真有你小子的。” 许舟摸摸屁股,远离魏道。 他没有这个爱好。 “这不是听说了您的大名吗。”许舟恭维道。 “谁” “什么谁” “麻烦事,要我帮你解决谁” “庞虎!” 魏道不屑地轻哼一声,重新将面前的尸体盖上。 带着许舟走出屋子:“走,现在就去找庞虎。” 许舟拉住魏道。 “现在他在家养伤,得过几天才能见着。” “也好。” 第013章 口罩 旁晚放饭时分,红霞满天。 许舟从魏道的小院,缓步踱出。 他刚一出来,就被在院外等候多时的何宝拉走。 二人到一处僻静无人处。 何宝围绕许舟周身转了几圈,发现大哥还是囫囵个的,身上没少什么关键零件,这才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话说上一个去魏仵作院子中打下手的狱卒,出来时耳朵平白无故少了一只,问他耳朵怎么没的,他也说不上来,没过几天这狱卒就得了失心疯, 这事在平安县衙出了名,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类似事件没少在魏仵作院中发生。 据说一些骨头极硬的人犯,县令大人审不出来,一般都会丢到魏仵作手中。 不出半个时辰,准保人犯全给撂了。 因此,魏仵作在平安县衙地位极高,还没人敢不要命触他的霉头。 就是这魏仵作性情有些古怪,常常把自己关进院子里,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 有“魏疯子”的名号! “大哥,你活着出来了!”何宝十分惊喜。 他大哥果然是个神人。 前脚刚把庞虎胖揍一顿,这后脚就从魏仵作的院子全身而退。 “啧啧啧,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许舟眯眼,没好气地白了这小子一眼。 何宝摸摸后脑勺,傻笑:“大哥,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那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许舟指责何宝不道德,把他一个人留在院子里,独自面对一个怪老头。 “大哥,我这人天生胆小,害怕。” 何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又连忙转移话题:“大哥,魏仵作没把你怎么样” “没有呀,这老头挺好的,一下午我都在看书。” 许舟决定了,以后就留在魏道的院子里,死也要留在这里。 这不比给上百号犯人打饭,累的直不起腰强。 “看书”何宝奇怪。 许舟点点头,拉着何宝先去把肚子问题解决。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到街边面摊子上,二人一人点了碗素面。 面还没好,许舟手指转着筷子,无聊道:“那老头先是问我识不识字,我说认识一点,他就扔给我一本书,说几天后考校。” 何宝听罢,眉毛飞扬,抓住许舟的胳膊兴奋道:“大哥,你走大运了,魏仵作要收你当徒弟!。” 许舟怔了一下,似乎,好像,那个老头有这个意思。 怪不得下午跟老头待在院子里,老头总是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快速地用完饭。 许舟在何宝的注视下,头都不回地进入被县衙众人视为禁地的独门小院。 一袭圆领袍,后背驮着的魏道,正站在院子中喂猫。 许舟手里拿着从摊子上顺来的牙签剔牙,走到跟前看着这几只像黑煤炭一样的猫,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想收我当徒弟” 魏道闻言愕然,手里的铜盆险些拿不住掉在地上,但最终还是稳住。 几只黑猫悻悻低头,继续吃碗里剩余不多的肉。 “咳咳。” 魏道咳嗽两声,转身坐在槐树边修葺的石凳上,捶了捶自己的老寒腿。 许舟看老头子这样的反应,收徒的事十拿九稳。 话说自己也没啥特别的,就是因为胆子大,长的还有点小帅。 老头就要收自己为徒 “怎么,听你的话茬,你好像还不愿意”魏道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挤出。 “当然不愿意,当仵作能有啥前途我日后可是要做捕头的。”许舟当即骄傲道。 魏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瞪了许舟一眼,又缓缓说道:“收徒的事情还早,暂且先不论,这几日你先将那本书的内容用心记下,过几日老夫要考校。” 许舟点点头,随手把牙签一丢,进屋陪那几具躺尸看书。 魏道给的书,是关于人体穴位的,要配合标本才能拿捏,掌握的更加全面。 可是与死尸待在一起,常人通常会感到不适应,恶心犯呕,更不要说用心记下书本的内容。 但许舟不一样,可能这娃脑子缺跟弦,和死尸相处的挺好,魏道时常看见许舟跟死尸在聊家常。 这让魏道觉得许舟这小子有做仵作的天赋。 更何况,魏道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也是该有个传人。 当然三年前收的那个徒弟不算。 就算她愿意,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许舟正好补上这个空缺。 魏道在院子中喂完猫,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屋。 他先是穿上那身血衣,准备好开尸的器具,这便要当着许舟的面开始验尸。 一刀划下去,暗红的血液流出,但免不了身上要溅上一些,有时候还会飞溅到脸上 许舟下意识地起身躲远一点。 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唠叨:“我说,魏仵作,您这样解刨,也不怕自己得传染病” 魏道直起身子,双手拿着刀,看着许舟:“你在教老夫如何做事” 许舟不满意地瘪瘪嘴巴:“我只是建议,小小的建议您这样不注意自身防护就下刀,很容易得传染病的。” 魏道不屑地轻哼一声,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面巾:“那个,老夫可不愿意戴。” 许舟走上前,从衣架上取下一块倒三角形的面巾看了看。 这块布有点像电视剧里蒙面刺客用的,不过人家通常是黑的,这块是白的罢了,而且材质也不一样,这块有着良好的透气性,是官府统一发放的,就是简单的纱布裁成,用的时候绑在脑后。 “为什么不愿意戴,我还以为没有这东西呢”虽然这块布防细菌的效果不怎么好,但有总比没有强。 魏道说:“老夫做事常常三四个时辰,途中不曾停歇一刻,此面巾绑在脑后容易脱落。” 许舟点点头,明白了。 他小脑袋瓜一转,有了一个好主意:“有针线吗” 魏道不明白所以然。 “算了,我自己去找。” 魏道看罢,摇摇头,继续解刨尸体。 一刻钟后,许舟像一阵风似的走进来。 他扬起手里的东西:“看,这个叫作口罩。” 不等魏道说话,许舟就擅作主张地走到魏道身后,将面巾临时改造的口罩给老头子带上。 两边耳朵一边挂一个,大小竟然刚刚合适。 “这样就行了,保证不会掉,除非绳子断了。” 魏道站在原地,由于满手是血,无法触碰口鼻上覆盖的“口罩”,索性随它去了。 时间一久,魏道发现这口罩竟然出奇的好用,不容易自然脱落,而且不会阻碍自己解刨的动作,透气性也好,连尸臭的味道都减轻许多。 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角落正在看书的许舟,一时笑着摇摇头。 身为仵作老江湖,他又怎会不知道不注意防护的危害。 只是自己是个老执拗,一直不愿意佩戴官府发放的面巾罢了。 第014章 第一幕,好戏开场 几日后。 春花锦绣,天气越来越炎热。 不过还好,今天一大早,天空就阴沉沉的。 太阳早早地躲进乌云后面,直到日中,天空开始飘起一丝丝凉雨。 雨水落在京城,落在青绿的屋檐上,落在被踩的发亮的石板路上。 许舟带着他的小跟班何宝今日向衙门告假,一大早就守在广顺街徐福记斜对面的一间路边茶摊上,注视对面徐福记里的一举一动。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落雨。 许舟抬头望了望天,伸手接了雨滴,不由地开心笑笑。 今日,辱妻之仇得报。 连老天都着急过来凑热闹吗 许舟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即使当上辅警,为人民服务,那也是为了照顾家里,而作出的妥协行为。 睚眦必报。 许舟认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钱大钟,死定了! 老不死的,竟然把主意打在芸娘身上。 许舟不会让他好过。 茶摊上支起遮雨的雨棚,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雨棚上。 滴滴答答,发出美妙的声响。 许舟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碗茶,目光一直看向斜对面的徐福记酒铺。 钱大钟那个猥琐的老头就站在徐福记的门口。 今日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灰袍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油光发亮,看的出来,他还专门修了面。 今日徐福记的作派,看样子是有大人物登门,连掌柜都亲自出门迎接。 钱大钟是店里的老人,有眼力见儿,嘴皮子也溜,被掌柜点名,在门口迎接大人物。 “春秀,准备好了吗”许舟看向何宝询问道。 何宝点点头,目光坚定,早就准备好了。 那日他在许舟的资助下去逛窑子,只一刻钟就出来。 可不是简单地脱裤子提枪上阵,当秒男,而是给了一名叫“春秀”的姑娘五两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五两。 春秀所在窑子的档口,像她那样出来讨生活的,一晚不过二钱纹银。 如今有客人出手大方,事成之后,应允给她总计十两的报酬,她又怎会不愿意出来辛苦一趟 “大哥,事情闹大之后,恐不好收场啊。”何宝蹙眉,有些担心。 许舟笑不露齿,丝毫不在意,只是指了指不远处一间酒楼的二楼。 何宝看过去,使劲揉了揉眼睛,诧异道:“关捕头,陈狱头” 陈无德和一位姓“关”的捕头赫然就在不远处,一间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在吃酒打荤,从他们的位置看,正好能看见徐福记。 “大哥,关捕头为何会来帮忙”何宝愈发不解。 要说陈无德来,是看在许舟死去爹的份上。 出于关爱后辈来帮忙,可关捕头为的是什么呀 就何宝所知,关捕头的暴脾气在县衙里是数一数二。 为人又刚正不阿,油盐不进。 人家没理由来帮忙的呀。 许舟耸耸肩,笑道:“谁说关捕头是来帮忙的。” “那是来做什么总不会是看热闹的。”何宝真是越来越迷惑,只嫌弃自己脑子不够用。 许舟耸耸肩,像是在诉说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平安县衙关捕头今日恰逢休沐,与好友陈狱头相约在一家酒楼吃酒侃大山。酒到中途,关捕头忽然被街上徐福记门口的吵闹声所吸引,细看下去,很快明白吵闹为何。原来是一个老泼皮逛窑子不给钱,人家姑娘上门讨个说法,关捕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何宝闻言,瞳孔瞪大,恍然大悟。 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赞叹道:“高,实在是高!” 果然没认错大哥,跟着大哥有肉吃。 为了这次给芸娘报仇,许舟可是精心筹划许久。 何宝去请春秀过来做戏是一环。让陈无德请关捕头在事发当场吃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许舟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不是说你徐福记家大业大,钱大钟背后的靠山别人不敢惹吗。 许舟偏不信这个邪。 这次就是要把钱大钟好色的嘴脸展示在百姓面前。 看你徐福记还怎么包庇。 欺负我家人者,杀无赦! 呃有点中二了。 收! 许舟拍拍自己的脸,继续喝茶,等待好戏的上演。 “黄大人,时辰逼近正午,雨越下越大,这天也不好,下一家咱们是不是可以放到下午抽空再看小人已经在一品祥符楼为大人准备好了午宴,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黄大人您看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广顺街尽头,雨幕之中出现几道人影。 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人走在最中间,被众人簇拥。 他身边有位麻杆瘦的八字胡男子走在身侧,弯腰哈背,给中年人撑着伞,生怕人家淋着雨。 在二人身边,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人最引人注意。 这人身形苗条,瓜子脸,一头乌黑的长发用青色束带绑住,直垂到腰际,走路带风,是个年方双十的妙龄女子。 若此刻京城商界的人到此驻足,就会认得此女。 此女乃是徐福记,徐老太爷的长女,如今徐福记大权在握的徐白芷。 徐白芷并没有像自家二叔一样,陪着户部来的黄大人,说些有的没的废话。 徐福记家大业大,已经被朝廷盯上。 这两个月来,徐福记接到朝廷户部的指令。 户部命令徐福记在京城的各分铺将账册一应备全,接受朝廷官员的查验。 说是查验,不过是变相的审核徐福记的资质罢了。 若查验合格,徐福记就可当选皇商。 说起来,这还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徐老太爷和长女徐白芷不这么想。 若徐福记入选皇商之列,日后家族的生意虽说像是乘上汗血宝马,一日千里,但生意的掌握权可就不在姓徐的人手里。 皇商有皇商的好,但也有它的弊端。 徐老太爷和徐白芷不希望自家产业被朝廷霸占。 但徐家还有位二叔,算是徐老太爷的胞弟,他则是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他大力支持徐福记入选皇商。 徐老太爷和徐白芷知道这位二叔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非就是等徐福记入选皇商之后,凭借着他小人,爱巴结的特性,分得徐福记一点权。 当下,整个徐福记,这位二叔可是插不进手,大权全部在徐白芷的手里。 于是,入不入皇商 成为徐家长女与徐家二叔的权力之争。 虽然徐白芷不愿入皇商,但朝廷的旨意在这。 她不敢公然违抗指令,只得命令京城各分铺,整理一应账册,等待户部黄大人的查阅。 第015章 第二幕,白嫖 雨越下越大。 从一开始的微微细雨,变成瓢泼大雨。 徐白芷解下肩上的红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侍女。 她接过侍女手中的伞,停在广顺街徐福记的分铺前。 只见她微微颔首,侧着窈窕身子,摊出一条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颇有大家女掌柜的气势。 身材臃肿,脸大腰圆的黄侍郎笑眯眯地看着徐白芷。 同时递给身边徐家二叔一个男人间的眼神,这才撩摆准备登上台阶,进入铺子查看账册。 徐家二叔心领神会,秒懂黄侍郎眼神中的意思。 ‘徐白芷,这可是户部侍郎的意思,把你送出去孝敬,想必老不死的大哥也不会怪罪我,至于家里,你那个快要病死的肺痨鬼丈夫,那就更没什么意见。’ 徐家二叔的嘴角,忍不住咧到天上。 “啪嗒!” 街边,茶铺摊子上。 一位年轻人高举自己的右臂,手指蜷曲,凭空打了一个响指。 声音不大,被淹没在哗哗啦啦的雨幕当中。 响指过后,一抹红影突然从街边冲出来,冲入滂沱大雨之中,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硬挤过去。 妓女春秀看准那个长相猥琐的老头,“哎呦”一声,扑在他的脚边。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个负心汉,你让我好找啊。” “呜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众人吓了一跳。 徐福记铺子前的钱大钟看着脚下哭泣的女子,一张脸十分愕然。 他嫌弃地甩甩腿,想远离这位穿着暴露的年轻姑娘。 大家伙都看着呢,你给我搞这套 钱大钟活这么一大把岁数,自然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露脸的时机。 更何况,这个露脸,最后的结果八成不大好。 见钱大钟要跑,春秀充分发挥自己戏精本色。 她也不嫌弃地上脏,抱着钱大钟的一条腿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身,嘴里还大声喊着:“大家来给小女子评评理,评评理啊。” 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闻言,纷纷上前。 吃瓜 我的最爱呀。 春秀痛苦流涕,满脸泪痕。 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遭遇言说。 大致意思是这样的:徐福记的酒保钱大钟老不正经,逛窑子不给钱,白睡了她好几回,还要求各种各样的姿势。 众人听闻,开始议论纷纷。 “咦,这不是徐福记的酒保钱大钟吗,怎么能这样” “早就听说他是个色鬼,年轻时候就是个负心汉,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去窑子里嫖。” “人家老当益壮,精力充沛,你管的着吗” “那也不能不给钱呀。” “对对对,不给钱怎么都不对,不能白嫖,反对白嫖!。” “给钱,给钱,给钱!” “钱大钟,你怎么睡人家姑娘不给钱呀,亏你还是这条街上的老人。” “钱大钟,赶紧把钱给人家姑娘,一把半截入土的老骨头也不嫌丢人,人家姑娘都闹到你们店里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将钱大钟渣男,嫖娼不给钱的行为坐实! 钱大钟都快被气昏了。 我我我我都一大把年纪,去逛窑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再说,我没逛过窑子,我也不认识这个女人啊。 “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见过你啊。” 春秀抱着钱大钟的大腿不撒手,声嘶力竭,道:“就是你,就是你,你大腿根有颗黑痣,我记得一清二楚。” 钱大钟大腿根有颗黑痣可是许舟花了二钱银子,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打听到的。 为了这次报复,许舟把几个月的俸禄全部都搭了进去。 势必要把钱大钟按死在这里。 黑痣! 大腿根! 钱大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伸手挠挠额头: 难道,难道我真的睡了她 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广顺街徐福记的刘掌柜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不好收场,赶忙上前阻止。 他拉着钱大钟背过身子,要他把话说清楚。 “你怎么搞的非挑这个时候东家和朝廷的大人物可都在场看着呢。” 钱大钟欲哭无泪,满是皱纹的一张脸十分无奈。 最后他只得指着春秀,对刘掌柜大喊冤枉,小声嘶哑道:“掌柜的,我老钟实在是冤枉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不认识她呀!” 刘掌柜低头看了楚楚可怜的春秀一眼,甩甩衣袖。 他蹲下身子,小声对春秀道:“姑娘姑娘,别闹了,现在不是时候。” “姑娘姑娘……等日后,日后我定带着他,亲自上门给你赔礼道歉,你看这样可好” 春秀抱着钱大钟的腿不肯撒手,摇摇头。 “我不,我现在就要个说法,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起来。” “大不了我就是被这个糟老头子白睡,你们丢的可就是天大的面子。” 许舟坐在远处,对春秀的表现很是满意。 当初选这个去闹事的人选,他可是专门研究过的。 这个人得不怕事,还得会闹,而且还要蛮不讲理。 综合各方面因素,许舟就把目标瞄准了价格低,出身窑子的妓女身上,出身青楼的还不行。 窑子里的姑娘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跟她们玩心眼,那可真是遇见老祖宗了。 刘掌柜比钱大钟还要急,站在原地直跺脚,像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一长,来店里视察的徐家二叔不愿意了。 黄侍郎在这等着呢。 事情闹大,让黄侍郎怎么看待徐福记。 让黄侍郎认为徐福记的酒保都是一些白嫖党吗 这样的徐福记还怎么入选皇商。 徐家二叔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恶气,瞪了身边的侄女徐白芷一眼,小声道:“侄女可真是好手段,不惜毁了徐福记,也不愿意当皇商!” 恰逢黄侍郎来视察,门口就发生一件对徐福记声誉极其不好的事情。 徐家二叔想当然的以为这是徐白芷耍的心机。 徐白芷稍抬美眸,面无表情,身上始终是一股淡淡的清冷感。 对于二叔的指责,她并没有承认,也没有不承认。 她心里只是在想:这样,似乎挺好,就是代价有点大。 商铺的声誉,可不是只靠卖出一两坛子酒就可以挽回的,麻烦事还在后面。 第016章 第三幕,关某在此 闹剧在继续,大雨在继续。 徐家二叔走上前,对广顺街徐福记的掌柜吩咐。 “还愣什么干什么,还不快找两个人,把这个闹事的女子拖走!” 刘掌柜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他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昏了头脑,乱了分寸。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还一个女子真相,查清钱大钟到底有没有嫖,而是使用暴力手段“请”女子离开。 这样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将影响力降到最低。 刘掌柜朝门口的两个小厮一招手,小厮心领神会,左右一边各一个,上前架住春秀的胳膊。 春秀一个弱女子,力气自然是不如两个成年男子。 可她还是念着十两的丰厚报酬,拼命地抱住钱大钟的一条腿不撒手。 最后被拉扯地实在抱不住,一狠心,一张口咬住钱大钟的腿。 钱大钟吃痛,下意识地就要踹春秀。 正此时。 一个酒坛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 正好落在徐福记前的台阶上。 “砰!” 一声干脆利落的声响,酒坛子被摔碎。 然后就是一声汉子的暴喝:“住手!关某在此!” 围观群众回身一瞧。 只见两个汉子,脸颊微醺,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走上前。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身材略显精瘦的汉子,两道浓眉,薄嘴唇。 …… 关捕头早就坐不住,要不是陈无德拉着,他早就从二楼一跃而下,飞身至此。 关捕头为人刚正不阿,立志要惩恶扬善,荡平天下不平之事。 今日得见不公之事,他自然要掺和一脚。 眼瞧外人上前欲乱局。 徐家二叔赶紧给贴身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拦住。 掺和进来的两个汉子明眼一看,就是喝多了。 男人嘛,喝多了就爱多管闲事。 这让他们两个参与进来,那还得了 徐家二叔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将此事的影响力降到最小。 徐家护卫上前,伸出手臂,拦在关捕头面前。 “嘿,你们竟敢挡关某的路让开,要不然,通通拿下法办!”关捕头喝道。 两个徐家护卫也不多说话,瞬间扭住关捕头的胳膊,把这个醉汉往远处拖。 醉酒就醉酒,闹什么事呀! “砰”“砰” 两拳,干脆利落的两拳。 两名徐家护卫被关捕头打倒在地,捂住鼻子哀嚎不停。 解决两人后,关捕头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上挂的捕头铁牌,可今日休沐,他出行穿的是普通服装,捕头腰牌也没放在身上。 这一摸,摸了个空。 但他还是指着众人,大声叫道:“平安县衙捕快做事,闲杂人等通通闪开!” 众人听醉汉自报身份,不屑地一笑。 这人真是喝多了,还把自己当成捕快了 徐家二叔眼见自己两个下属被打倒,脸色铁青。 这时,他又无意间瞥见台阶下的徐白芷竟然在掩嘴偷笑,于是气更加不打一处来。 他冲入雨幕中,浑身上下淋湿,指着醉汉的鼻子怒道:“我瞧你是嫌自己的命长,坏了我徐福记的大事,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赔!” 关捕头面对威胁,丝毫不在意。 当众打了一个酒嗝,回头看向老弟陈无德,叫道:“老弟呀,今儿哥哥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惩奸除恶。” 陈无德在后点点头,说实话,他也有些醉了。 “放开那个姑娘,你们被捕了!”关捕头大马金刀地站在徐福记门口,放出豪言。 徐家二叔也不客气,一挥手,叫其他人一起扑上去,解决闹事的醉汉。 可是商贾府中出来的打手,又怎么会是县衙捕头的对手,没两下这些打手就躺在地上,哀嚎个不停。 先行走上台阶,站在铺子屋檐下的黄侍郎,脸色没有比徐家二叔好多少。 眼下这个局面,他觉得是有人在故意跟朝廷作对。 明明知道徐福记在接受户部的查验。 今日还玩这一套,这不是存心的吗。 他的目光从徐家二叔身上掠过,又从广顺街徐福记的刘掌柜身上掠过,最后停在台阶下独自撑伞的徐家长女徐白芷身上。 是她! 黄侍郎双眼微眯,很快想明白事件原委。 徐白芷右手执伞,安静地站在台阶下。 瓢泼大雨落在油纸伞上,压弯了伞面。 有不少雨水落在街面上,溅起来打湿裙角,这对于今日的这身新衣裳来说,是一个糟糕的天气,但是徐白芷的心情无比的好。 她瞧着自家二叔的打手被一个醉汉通通打倒在地,恨不得笑出声音来。 这老天,还真是好啊。 这样一来,徐福记的脸面在今日丢完,皇商自然也不会落在徐福记的身上,朝廷和二叔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 此刻,徐家二叔仓皇地逃窜。 他没想到一个醉汉的武力这么高超,他带来的护卫全都不是醉汉的对手。 徐家二叔像只落汤鸡一样来到徐白芷面前,跺脚着急道:“侄女,算二叔求你了,叫你的人停手。” 徐白芷收拾脸上表情,又变得清冷无比,后退半步,防止二叔身上的雨水溅到自己身上。 她抬手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无辜地回应道:“二叔,您这是说的哪里话二叔可不要冤枉侄女啊,侄女根本就不认识他。” 徐家二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白芷,这可是家族大业,事情搞砸了,咱们徐福记还有好日子过吗” 触了黄侍郎的眉头,触了户部的眉头。 就算徐福记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商贾又怎么样,还不是人家随手拿捏的! “快停下,求你了。” 徐白芷淡淡道:“二叔,你装这个样子给谁看” “你。”徐家二叔被气的说不出话。 “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这边僵持不下。 那边关捕头已入无人之境,径直来到钱大钟和春秀的面前。 他朝春秀抱拳,安慰道:“姑娘,不用怕,关某在此,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春秀听罢,点点头。 几日前,那人就说今日会有一名醉汉上前解围。 果然,真被那人说中了。 如今春秀底气十足,势必要跟钱大钟死磕到底。 关捕头看向钱大钟,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个老泼皮,跟关某去衙门里走一趟!” 钱大钟欲哭无泪,双腿一软。 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被人坑了。 第017章 第四幕 ,痛打 雨未停,闹剧已收! 黄侍郎一甩宽袖,气势汹汹地离开徐福记,登上街道尽头停靠的一辆马车。 徐家二叔仓皇去追,哪知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狼狈至极。 徐白芷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半个时辰后。 徐白芷乘马车回到夕水巷的徐府。 徐老太爷白手起家,辛苦操劳三十多年,才在京城攒下偌大的家业。 如今整个夕水巷,只徐家一家。 徐府中宅子,楼宇,阁楼无数,听说里面还有一处景色颇好的湖泊。 “父亲在哪” 门口的小厮不敢抬头直视,低头答:“老爷在水月楼。” 徐白芷点点头,提着裙摆,径直朝水月楼走去。 水月楼是徐府中景色颇好的一栋二层小楼。 临窗看湖,景色最是好不过,今日有雨,景色更上一层楼。 很快,徐白芷一人来到水月楼。 推门,提着裙角,慢慢登上二楼。 徐老太爷正盘坐在临窗的榻上,面前一方梨花小案,上案上有一盆兰草,还有一壶热茶。 自从徐白芷接过掌家权之后,徐老太爷的生活就是这样,他没有其他的爱好,闲时就修剪一下兰草,品品茶,看看窗外的景色。 听见声响,徐老太爷偏过头,瞧清楚来人是谁,便露出和蔼的笑容:“白芷来了,快来坐,坐。” 徐白芷在门口稍福身子,以示礼节,小跑到徐老太爷跟前,还像小时候一样。 在对面落座,徐白芷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解渴润嗓,拍拍喘气不畅的胸口。 “怎的,遇见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徐老太爷眯眯笑眼,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大女儿。若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断然不会如此,看现在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怕是天大的好事。 徐白芷也不隐瞒,将正午广顺街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徐老太爷。 徐老太爷知晓后,饶头意味地皱皱眉,道:“不是你,难道是二丫头做的” 整个徐府,是非常反对徐福记入选皇商的。 当然,徐家二叔除外。 不是大女儿做的,那只有那个鬼灵精怪的二女儿的主意。 徐白芷轻轻摇摇头,噙住嘴角:“白露恐怕不是她,她还在为父亲这么早为她招婿躲在自个房里生闷气呢。” 徐老太爷听罢也点点头,顺便捋捋胡须,有些忧愁道:“那究竟会是谁做的此事蹊跷,背后筹划之人分明就是想砸了咱们徐福记的招牌,把咱们的名声搞臭,虽然只是拿了一个老酒保开刀,但当着朝廷的面,这次怕是把事情闹大了。” 反观徐白芷,却丝毫不在意,她用手指摸了摸案上兰草的叶子。 “闹大了反而好,父亲打下的基业,凭什么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拿走。” “现在好了,咱们徐福记也不用怕再被皇商惦记。” “你啊你。”徐老太爷指着徐白芷,笑了笑:“旁人都想着如何才能当皇商,你倒是好,想着如何避开。” “父亲不也是一样。” “罢了罢了!”徐老太爷看着窗外,又道:“年前为父就把大权交在你手里,你自个看着办。” 父女一同看向窗外的雨景,湖水阵阵涟漪,浮萍渐起,二人好似真的回到了小时候。 “此事,还得详查!” 良久,徐老太爷突然开口。 徐白芷叹了一声,嗔怪道:“父亲还是专心看景,这些事交给女儿去做就好。” 徐老太爷眯起眼睛,这一辈子啊,操不完的心。 他看向自己的大女儿,多问一嘴,道:“文诚那里如何,病好些了吗” 文诚,李文诚。 是徐白芷的夫婿。 也不知为何,或是老天看不得一家人圆圆满满。 徐白芷成婚五年的夫婿竟然得了肺痨,终日咳个不停。 谈及李文诚,徐白芷的神色淡漠下来。 她张张嘴,道:“还是老样子,前几日请了大夫过来瞧,又换了新的药方,只是咳的一天比一天厉害。” 说罢,徐白芷伸手撑住额头,十分惆怅。 徐老太爷也不多问,只是淡然道:“爹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不该选他。” 徐白芷抿紧嘴唇,抓住父亲的手,摇摇头:“不是父亲的错。” 徐老太爷叹息一声,良久没有说话。 在他眼中,只有窗外的雨幕。 …… 广顺街,徐福记,后院。 钱大钟被刘掌柜单独叫到后院,有几句话要交代。 钱大钟瘸着腿,一瘸一拐,是被春秀那个女人咬的。 刘掌柜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心中万般不舍,但心中又生出一丝厌恶。 都这么老了,为什么还要去逛窑子 刘掌柜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银票,塞进钱大钟手中。 钱大钟恍然,抬头不解:“掌柜的,这是何意啊” 刘掌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走,徐福记容不下你了,早点走。” “掌柜的,我老钟半辈子都待在这里,您不能这样啊。” “你还有脸说今日你惹出泼天大的祸端,让我如何保你,你不走,咱们广顺街徐福记都要跟着遭殃。” 钱大钟攥着银票,大喊冤枉:“掌柜的,我实在是冤枉啊,今日的事情,明摆着有人栽赃我呀。” 刘掌柜不听这些解释,也不想听。 虽然他很想搞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但上面的人可不想,徐家二叔更不想。 他也是承受上方的压力,才不得已赶走钱大钟,如果再不走,钱大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因为他一个人,毁了徐福记入皇商的事。 这要是被徐家逮住,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还。 钱大钟看刘掌柜脸上坚定的神色,又看着手中厚实的一沓银票,哀叹一声,最终选择了妥协。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个结局还算不错,至少有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简单地收拾好行李,钱大钟没敢走正门,而是撑伞从徐福记后门离开。 一代酒保就此落幕! 撑着伞,钱大钟走在大街上,心情无比的低落。 “找到了!” 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钱大钟刚想回头看,眼前却一黑,随即而来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之后的事情,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偏僻街道上,许舟和何宝取下钱大钟脑袋上的麻袋。 “大哥,这也太狠了,没必要。” 许舟没说话,又踹了钱大钟几脚,这才离开。 第018章 被发现了? 暮色霭霭。 雨未停。 临河坊,清水大街。 陆芸早早地将酒肆的门关掉,站在堂屋屋檐下,看着自家小丈夫在菜地里忙活。 许舟回来有一阵子了,他没把报复钱大钟的事对陆芸托出,而是一头扎进菜地里。 雨越下越大,他怕地里的几棵辣椒苗淹死。 于是只身冒着雨,扛着锄头,在菜地周围挖了一圈排水沟,还在辣椒苗上方搭了一个简易遮雨棚子。 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如果辣椒苗全死的话,许舟就不是挂逼了。 不是挂逼,那还怎么玩 “夫……小舟,快进屋,一会该染上风寒了。”陆芸拢拢衣领,搓了搓胳膊,被冻得浑身发抖。 许舟嫌湿衣裳贴在身上碍事,已经把上衣脱掉,裤腿也高高地挽起来,干的正起劲。 “不用,芸娘先去做晚饭,我这里马上就好。” 精心照顾自己的辣椒苗,许舟像看脱光的小美人一样,稀罕的不得了。 同时他又在思考:该怎么利用仅有的辣椒苗创造最大的利润。 做菜贩子,靠卖辣椒显然不靠谱。 那需要铺开人手,许舟现在信任,能用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这个方法果断pass掉。 所以辣椒只能卖给别人,让他来卖。 这个人最好有点实力,能看清辣椒广阔的前景市场。 可找这样一个人不容易啊。 将雨棚和排水渠弄好,许舟躲进厨房。 拿条毛巾擦擦身上的雨水,许舟主动坐在灶台后,承担看守灶火的重任。 陆芸腰间围着裙子,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女人白豆腐般的脸蛋能掐出水来。 发现丈夫盯着自己看,陆芸有些不自在。 “小舟,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许舟笑笑,撑着下巴,情话攻击:“因为好看,芸娘最好看。” 陆芸脸蛋瞬间通红,低头不敢对视。 “芸娘,你认不认识批发蔬菜的商人,二道贩子也行,最好是实力比较雄厚的”许舟病急乱投医。 陆芸摇摇脑袋。 她就是一个山沟沟里来的,一个开酒肆的小妇人,哪里认识什么菜贩子。 “对了,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许舟挠挠眉头,道:“这两个月,我可能一枚铜板都拿不回来,俸禄全被我花光了。” 许舟说这些话时,有些可惜,也有些心疼。 他提前把两个月的俸禄支出来,全部给了春秀,毕竟请人办事得花钱不是。 还有,当提前预支自己两个月俸禄的时候,许舟才发现狱卒真不是人干的,平时不捞点油水,真的活不下去。 许舟现在是普通狱卒,干满一个月,官府才给四两多一丢丢,给春秀的十两,他还问何宝借了不少。 所以说,现在的许舟是一个穷光蛋,还倒欠着别人的钱。 陆芸抬头茫然看着许舟,忽又笑笑,说道:“不要紧的,我有钱,我可以养着夫君的。” 许舟:【微笑jpg】 难道,这就是吃软饭的乐趣所在吗 陆芸确实有钱,有一箱子钱,那四十七两够许舟干一年的。 许舟点点头,笑笑:“芸娘真好,不嫌弃我就好。” “夫君不嫌弃我就好那个,小舟,我”陆芸欲言又止。 许舟看着她:“有什么就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想要个,要个孩子!”陆芸说话,心脏慌的像一头乱撞的小鹿。 许舟:“” 我只想吃软饭,你竟然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与此同时。 夕水巷,徐府。 温暖如春的阁楼,昏黄的烛光摇曳,打在女子玉葱一般雪白的脸蛋上,她长长的睫毛微颤,许是累了。 徐白芷坐在书桌后,翻阅手边摞的像小山一样高的账册。 屋中烛火明亮,熏香渺渺升起,有安神的作用。 徐白芷合上一本刚刚看完的账册,抬手揉了揉发懵的额头。 已至深夜,楼下的男人早已停止咳嗽,陷入沉睡。 按理说,这个时辰她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她最怕听那人咳嗽,那声音就好似一道道催命符似的。 咯吱—— 阁楼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巧侍女。 侍女名叫青雀,从小照顾徐白芷,对徐白芷忠心无二。 “查的怎么样了”徐白芷未抬眼,轻声问道。 青雀双手紧贴小腹,福福身子,这才答话:“回小姐,费了好大的力气,人才查出来。” 说罢,侍女青雀上前几步,从袖口中掏出一张信笺。 午后,从徐老爷子那里离开,徐白芷就吩咐侍女青雀开始暗查今日在广顺街发生的蹊跷事情。请专人去调查,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两,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徐白芷伸手接过信笺,从前往后细细看下去,心中对此事有个大概。 将信笺重新递给青雀,徐白芷让她也看看。 青雀是徐白芷最信任的人,知道些什么无关紧要。 “青雀,你怎么看这件事”徐白芷单手托着精致光滑的下巴,想先听听青雀的意见。 青雀看罢,眨眨眼,微微颔首:“奴婢以为,可单独约此人出来见一面。” “哦” 徐白芷发声,挑挑眉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青雀又道:“此人心思缜密,设计连环计,压的钱大钟喘不过气,也无处喊冤,若不是我们派专人去查,还不知道钱大钟是得罪了人,只当钱大钟是个烂人……此人我们可以去见一见,他本身又是县衙的狱卒,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胥吏,但说不定哪日我们就用上了。” 信笺上说的很明白,此事的布局者是平安县衙的一名狱卒,名叫许舟的。 徐家生意起家,对消息的敏感程度不亚于官府。 从妓女春秀和闹事的关捕头身上出发,抽丝剥茧,层层排查,不难查到背后的主谋。 春秀是被一名叫何宝的狱卒花钱请来的事的,关捕头则是被一个叫陈无德临时请出来喝酒的。 而何宝和陈无德平日里并没有太多联系,顶多就是上司和下属,最近几日才走的近,二人之间的桥梁是许舟。 再从这件事最关键的人物着手,钱大钟。 钱大钟在京城并没有仇人,唯一的,便是这个老头好色了些,再结合他这半个月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结果一目了然。 徐白芷点点头,对青雀的意见表示赞同。 “那就约个日子,约他出来见一面。”徐白芷淡淡道。 第019章 许舟的垃圾话 雨一直没停,自从那日开始,天就好像漏了一个大窟窿似的,好像有人站在云层之上,往下一瓢一瓢地舀水,泼洒下来,接连几日,雨一日比一日大。 京城笼罩在阴霾之中,雷雨阵阵。 许舟与何宝二人肩上披着蓑衣,像雨中侠客。 二人从临河坊出发,过水门,冒着大雨前往县衙上值。 打工人打工魂……下雨算什么天上就算是下刀子,也得乖乖地去上值。 要不然被记旷工,可是要罚钱的。 路上大雨瓢泼,雷声滚滚,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鬼天气,路上连根人毛都没有,倒是河里的青蛙时不时在路上瞎溜达,蛙声一片。 好不容易抵达县衙。 许舟自顾自地一头钻进隔壁魏仵作的院子,留何宝一个人去监牢里听候使唤。 要说,许舟这个大哥当的真不地道,有好事竟然不带着小弟。 但这也怪不得许舟,主要是何宝这人,胆子忒小,忍受不了整日与不同的尸体待在一起。 推门进入院子,许舟步入屋檐下,取下身上的蓑衣挂在墙上,站在原地跺跺脚,抖落一地雨水。 魏道这老家伙还是老样子,不修边幅,驼背弯腰。 这个时辰,他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喂猫。 几只黑猫被魏道喂的膘肥体壮,最大的一只有十几斤重。 以前许舟只见过橘猫能长什么大个,没想到黑猫也能,真是稀奇了嗨,估计吃食太好 “什么时候考校我”许舟边脱蓑衣,边问道。 从第一日来,魏道就说要考校,考校合格后才能留在院子里打下手。可这都快大半个月了,也不见考校的影子。 魏道抬头瞥了许舟一眼,对他这种没有礼貌的问话很是不满。 他将铜盆里最后的几块肉倒进猫碗里,看着许舟,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他说:“今天一大早,老夫瞧见庞虎上值了。” 许舟一惊,未说一言,撒腿就冲出院子,朝隔壁的监牢急匆匆赶去。 庞虎回来了 那刚才进去的何宝情况可不太妙。 看着许舟不顾一切地冲入雨幕,屋檐下的魏道笑眯眯地点点头。他回屋慢悠悠撑起一把伞,不慌不忙地跟了过去。 看热闹看热闹 许舟很快来到隔壁监牢门口,大门紧闭,屋檐下的两只灯笼被狂风吹的快要掉下来。 许舟趴在大门上,听见里面传出的打骂声。 何宝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阵一阵的。 伸手使劲砸门,监牢的铁门被许舟擂的咚咚直响。 “开门!” 许舟站在门外,嘶吼道。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开门。 许舟愈发心急,往后退几步,助跑一段,猛地一脚踹在铁门上。 “咚!” 一声巨响,铁门为之一振,淹没在雨幕当中。 这一声巨响,把监牢里的几人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心里想要骂娘。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心想: 门外的小子是疯了吗这里是平安县监牢,他是准备把监牢拆了吗 众人看向为首的庞虎。 庞虎几日不见,身形愈发魁梧,他一拳砸在被抓住的何宝肚子上。何宝嘴里闷哼一声,直翻白眼,像只瘦弱的小鸡崽子一样,靠在墙上慢慢瘫软下来。 庞虎依旧不解气,又是准备一拳打过去。 这时,旁观的其他狱卒纷纷上前阻拦:“虎哥,消消气,别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 大家同为狱卒,虽然见惯了牢里的生死,但也断然没有向自己同僚下死手的习惯。何宝刚才进来,被庞虎按住打了一顿。如今一条胳膊耷拉下来,折了,庞虎再这么打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 庞虎两道横眉一竖,瞪了多事的几个狱卒一眼,然后拳头不留情面地落在何宝的身上。 何宝脑袋一歪,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庞虎伸手揉揉僵硬的脖子,一手拽住何宝的脚踝,将大门打开。 来到门口,庞虎将手中的人随便丢出去,就像丢垃圾一样。 看清地上何宝惨样,许舟怒上心来。 庞虎则是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双臂环胸,瞧着大雨中的瘦弱青年。回去后,庞虎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何能被许舟给阴到。 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醉酒外加轻敌。 这养伤养了许久,庞虎现在裆部还隐隐作痛。 此仇不报非君子! 虽然庞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但这个仇也得报。 所以,他专门挑一个陈无德不在场的时候,就是要狠狠地痛扁许舟一顿。 至于刚才的何宝,只是顺手捎带的事。 大雨瓢泼,哗哗啦啦。 许舟站在雨中,浑身上下早就被淋湿,他咬紧后槽牙,眸中燃烧一股怒火,胸腔因为激动,上下剧烈起伏。 “姓许的,别以为你背靠陈无德,就能在这里耍横的,虎爷告诉你,没用!” “今天,我看谁还能救你!” 庞虎活动一下两条麒麟臂,紧紧护腕,走上前。 未至五步,他余光瞥见隔壁院子里,慢慢走出来一位撑伞的灰衣老者。 魏仵作 庞虎深吸一口气,心中顿感不妙。 今天刚回来,他就听同僚说‘这几日许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傍上了魏仵作,留在魏仵作的院子里帮忙。’ “魏仵作,这是我和他二人之间的私事,还请您老人家不要插手!”庞虎抱拳道。 说实话,庞虎还是有些畏惧这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没别的,这个老头不仅仅是一个验尸的仵作这么简单。 曾经有人看见过他出手,一招毙命,那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大隐隐于市! 魏仵作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当然,庞虎还担心触犯魏仵作,惹人家不高兴,从而丢到自己狱卒的饭碗。 虽说自己能在县老爷那里混不吝,耍横,但远远比不上魏仵作在县老爷心中的地位。 魏仵作站在自家小院门口,佝偻着背,单手举着伞。 一双混浊的眸子中,倒映着一个瘦弱年轻人最后的忍耐和压抑。 他随即摆摆手,淡淡开口笑道:“你们请,老夫只是过来看戏的。” 庞虎听罢,眉头一扬,咧起嘴角,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许舟在魏仵作院子里混的也不怎么样,至少没到能让魏仵作出面护犊子的地步。 伸手抹了抹脸上豆大的雨珠,庞虎重新审视站在不远处的许舟。 这小子,死定了! 虎爷说的。 老天爷来了,都救不了他。 下面,打斗开始之前,双方互飙垃圾话环节。 庞虎攥紧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指着许舟:“跪下,磕头,虎爷也不可能饶不了你……虎爷今儿就是要打死你!” 许舟往地上“啐”了一口,竖起中指,比出一个国际通用手势:“就你忘记上次你被我打的,捂住裆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庞虎恼羞成怒,站在原地无能狂怒:“臭小子,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许舟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呵呵,要打就打,哪这么多废话,看你白长这么大个子,心眼咋就这么小……我不就是两招撂倒了你,你还没完了是。” “我今年十七岁半,瘦胳膊瘦腿,你看起来都三十大好几了,年龄一大把欺负我一小孩,你丢不丢人。” “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一个小狱卒,没一点上进心。我还听说,你媳妇要闹着跟别人跑,就你这个熊样,怪不得连自己媳妇都留不住。” 庞虎口吃,面红耳赤:“我,我……” 许舟跳起来,乘胜追击:“我什么我,嘴皮子都不利索,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嘴巴缝到屁股上了” 第020章 不讲武德 飙垃圾话,许舟在原来那个世界没赢过。 因为工作原因,时常要跟菜市场的大妈打交道,那一个个的绝对都是sss+的选手,输出全靠嘴。如果有段位,绝对是荣耀王者级别。 许舟顶多评级a+,黄金段位,但在这个世界,够用。 特别是面对长得五大三粗,小脑萎缩的庞虎。 “噗——” 众人都被看乐了,许舟这小子的嘴也太毒了,以前咋没看出来呢。 “废话少说,看谁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庞虎不再和许舟废话,双拳对碰,大踏步上前,一脚踩出一个水坑。 眨眼便到了跟前,庞虎挥臂出拳。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出现在许舟面前,拳风刚烈。 这要是正中,鼻子都要陷进去。 许舟瞅准时机弯腰躲过,选择暂避其锋芒。 他轻松躲过一拳,身子前躬,如一只矫健的猎豹,上前死死地抱住庞虎的一条大腿,同时右脚放在胖虎的脚后跟形成一个支点,身子用力向前撞去。 这招学名“抱腿摔”。 庞虎被许舟搂住一条腿往后倒去,下意识降低重心,双手搂住许舟的腰,立马就稳住了身形。 若是换作旁人,定要被许舟绊倒。 可惜许舟面对的是庞虎,这是一个身材魁梧,身高拔尖的巨人。 抱腿摔对他没有作用。 出手没有第一时间撂倒庞虎,许舟心中警觉,想拉开二人间距离。 可庞虎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双手搂住许舟的腰,硬生生把他给抱了起来。 好,现在许舟也成为庞虎手中的小鸡崽子,毫无反抗之力。 实在是二人身高体重差距太大。 完全就是大人打小孩! 庞虎双臂环住许舟的腰,虽然许舟极力挣扎,但还是难以挣脱束缚。 庞虎一笑:“小子,让你尝尝虎爷的铁脑壳!” 说罢,脑门对脑门。 “砰!” 许舟只觉天昏地转,眼前一片晕眩,额头痛的要死,感受着实不太好。 庞虎还想磕第二下,哪知许舟已经挣脱一只手,情急之下攥紧拳头,往庞虎眼窝子砸了过去。 “嗷呜!” 庞虎吃痛,胳膊力道减小。 许舟瞅准时机,凭借身体本能,屈腿一脚,蹬在庞虎的胸膛上。 借力打力,他整个人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 “嗖”一声,飞出去老远。 在雨地里滑行数米,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沟壑,这才慢慢停下。 许舟逃脱庞虎的控制,挣扎着站起来揉揉发昏的额头。 绝不能近身,绝不能近身……许舟在心里一个劲地提醒自己。 庞虎体型大,力量大。 若是被他抓住,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舟平缓心情,心里有了对付庞虎的办法。 “那一招!” 他一抹脸上雨水,看清庞虎所在方位,冲了过去。 庞虎摆开架势,稳住下盘,迎接许舟的冲击。 打架,他还没输过,特别是肉搏战。 二人之间还有三步距离时,许舟猛地停下,一记扫堂腿,地上一串雨水被凭空铲起。 雨水飞溅,庞虎下意识地抬臂挡雨。 这个时候,许舟看准时机,一记阴狠的撩裆脚。 既然双方力量过于悬殊,那就拿对方的要害下手。 裆部,关节,眼睛,脖子……都是可以下手的地方。 虽然不道德,但现在顾不了许多。 能赢就行。 监牢门口的众狱卒看许舟这小子一记阴狠的撩裆脚,下意识地夹紧自己的裤裆,一股凉风直灌。 “这小子,忒不是东西,专挑那里下手!” “就是,简直就是一个无赖。” “完了,虎哥又要在阴沟里翻船!” 狱卒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上一次,许舟就是凭借这一招搞得庞虎生活不能自理。 “铛!” 出人意料地一声闷响。 许舟脚趾头一崴,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庞虎此刻也反应过来,伸手抓住许舟的脚踝,还拍拍自己裤裆里早就备好的铁板,笑道:“没想到,虎爷我早有准备……你小子怪狠的呀。” 然后,庞虎就抡起许舟,往地上狠狠摔了几下。 许舟顿时失去重心,被摔得七荤八素,最后被扔在远处,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庞虎不是小脑萎缩,这人吃一堑长一智,裤裆里竟然塞铁板,这谁能想得到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呼——” 许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忍着身体剧痛爬起来,可是庞虎已经走到跟前,准备狠狠羞辱许舟。 没有办法,情急之下,许舟还是一记撩裆。 庞虎明知裆部有铁板护着,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双手挡住许舟的腿。 “上当了哦!” 许舟扯着嘴角,阴险一笑,攥紧右拳,照准庞虎的眼窝子狠狠来了一拳。 “嗷呜……” 一声高亢地嚎叫。 庞虎握住眼睛,“噔噔噔”后退几步。 趁庞虎捂住眼睛哀嚎的时候,许舟又走上前补了几拳。 拳拳到肉。 “有趣!” 一直在远处看戏的魏道,瞧见这一幕,捋着颌下胡须喃喃道。 这娃,随机应变的能力倒是不错。 “又是这一招!无耻!”众狱卒在远处看着,都为庞虎感到不值。 上一次许舟也是这样,专挑人眼窝子下手。 “我要杀了你!”庞虎彻底被激怒,不顾一切,朝许舟追去。 许舟也不恋战,抡起手臂,撒丫子就跑。 于是,场上出现戏剧性的一幕。 监牢外宽敞的广场上。 许舟在前撒开腿拼命的跑着,庞虎在后面死命地追着。 二人间的距离,始终只差那么一点点。 到底个子大的不擅长速度,许舟又像条泥鳅一样,庞虎怎么也抓不住许舟。 “有种你别跑。” “有种你别追!” “你不跑,我就不追。” “你不追,我就不跑。” “小子,别让我逮到你!” “略略略!”许舟边跑,边做出鬼脸挑衅。 …… 到最后,二人都是气喘吁吁,相继停下,休整片刻。 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 二人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互相对视。 “要不算了你又追不上我。”许舟叉腰,气喘吁吁地看着身后的庞虎,建议道。 庞虎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气,指着许舟:“不行,这口气虎爷我咽不下,你过来让我打一顿,这事就算了,日后咱们还是同僚。” “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我下手又没多重。” 庞虎气的七窍生烟。 没多重 没多重,自己能在家修养怎么多天 大夫说,再重一丢丢,就要断子绝孙。 这口气,要庞虎怎么咽下去。 “不行,我必须出这一口气!”庞虎道。 许舟耸耸肩,送上去白让他打一顿 这万万不能。 就自己这个小身板,都不够人家两拳的。 地上躺下的何宝就是例子。 许舟看向何宝,这娃已经许久不动弹了。 庞虎此时也看向二人中间的何宝。 突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庞虎假意继续追许舟,许舟见庞虎又追,撒腿就跑。 庞虎路过何宝,弯腰一手抓起,拳头放在何宝惨白的脸上,停下脚步威胁许舟:“你要是不过来,我就打他。” 许舟跑了两步,见庞虎停下也立马停下,叉腰不满道:“嘿!你这人咋这样呢还讲不讲武德刚才你也说了,这是咱们俩之间的事……跟何宝有什么关系。” 庞虎贱兮兮,嘿嘿一笑,呲出牙床:“快点,过来,让我打一……” “咻!” 雨幕中,庞虎的话音刚落。 一枚细小的银针如一道银色箭矢,从远处急射而来,突兀地扎进庞虎的脖子,针尾来回震荡。 胖虎顿感眼前一黑,浑身酸软无力,身子向一侧轰隆倒下去,溅起不小的水花。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撑伞的老者迈开步子,慢慢靠近倒地的庞虎,弯腰从他脖子上拔出银针,重新放回袖口。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皆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过不去的。” 魏道撑伞,甩甩衣袖道。 这话看似是对许舟和庞虎说的,实则是说给围观的众狱卒听的,如今庞虎莫名昏了过去,魏道需要众狱卒等庞虎醒来,把自己的话转述给庞虎。 第021章 这个世界,有武功 小院里,大雨滂沱,地砖被雨水冲刷如墨。 许舟弯腰,背着何宝进来,把他扛进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空的石床上,在他隔壁就是一具死尸。 何宝脸色惨白,嘴角吐着血,眼瞧就活不成了。 许舟看着魏道。 魏道看着许舟。 一老一少,就这么干瞪眼。 “救他!”许舟末了,指了指床上的何宝。 这老头总不会见死不救 魏道摇摇头,嘴角上扬:“老夫只是一个寻常仵作,平日里只和尸体打交道,又不是大夫,不会看病救人。” 许舟深呼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只见他后退一步,拍拍身上的泥泞水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完事后他一撩袍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贴在冰凉的地面上,额头也是。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语速缓慢,中气十足。 魏道看着面前磕头拜师的许舟,鼻翼微吸,胸口提上半口气,并未开口说话。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师父在上,就受徒儿一拜!” 许舟再次双手合十,虔诚地拜道。 今日偶然得见魏道出手,他大为震撼。 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一些不可知的高人。 比如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邋遢,猥琐的老头。 一根银针,急射出手,瞬间制伏庞虎。 这个世界,有武功! 试问,谁没有当一个武功盖世大侠的梦呢 “师父在上,就受徒儿一拜!”第三次拜师,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魏道偷瞄地上的许舟,心情大为畅快。 哈哈哈……老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幸运啊。 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这几日,观他根骨,心性以及为人,皆是上上乘。 虽这人表面看着不太靠谱,但只要经过自己这良师的谆谆教导,许舟日后必成一代大宗师。 心里已经打定收许舟为徒,但表面,魏道风轻云淡。 他就是一个老不正经的别说,这样的师父和徒弟天生一对,不进一家门,简直亏大发了。 魏道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一声,他决定先谅许舟一会儿,要不然会让许舟认为拜师很容易。 许舟伏地,额头冰凉,膝盖隐隐作痛。 可是他并未起身,而是用耳朵在听屋里的动静。 魏道撩起双袖,已经开始给何宝接骨。 咔嚓一声。 断掉的一条胳膊重新接上,抹上药膏,上好夹板。 魏道这才吐出一口气……好多年没干这种活,还有点手生,有点紧张。 接完骨,魏道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根银针,他先是解开何宝身上的衣物,找准几处关键穴位,一一下针施救。 不一会儿,床上的何宝闷哼一声,瞬间睁开眼睛,似回光返照。 可是下一刻,他又疼的昏睡过去。 魏道再检查一遍,无碍后,才找一张椅子坐下,慢慢品茶。 屋外大雨婆娑,哗啦啦的。 屋内,魏道一双浑浊的眸子慢慢变得清澈。他盖上白瓷茶碗,看向跪在地上的许舟,问道: “为何要拜老夫为师” “因为厉害。”许舟抬头,是个实诚的孩子。 “这话倒是不假。”魏道笑嘻嘻自谦道:“行了,起来,老夫收你这个徒弟。” “真的” 许舟抬起头,有些惊讶。 拜师,这么容易的吗怎么感觉被骗了呢 电视剧上那些拜高人为师,不都是先准备香案,然后请行业前辈,同门在场,上香祭拜祖师……等等一系列极为繁琐的细节。 “奉茶,敬师!”魏道沉言命令道。同时他坐直自己的身子,板正面孔,变化极快。 许舟站起来吐了吐舌头,伸手将魏道刚刚喝过的茶水捧在手心,弯腰奉上:“师父在上,请喝茶!” 魏道接过茶,抿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说来,这收个徒弟也相当简单。 就是不知道他师姐,师兄知道的话,会不会大闹一场。 魏道想起三年前的一幕,那时,那个姑娘可是跪了整整一个月啊。 “师父……何宝,他没事”许舟来到何宝面前,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小老弟,问道。 魏道起身,走到屋门口的位置,目光落在院落中的雨景上,语气轻松道:“没事没事还有,你是在质疑为师的医术吗” 呃刚才不是您自己说,自己只是寻常仵作,不会看病许舟心里诽谤,但表面还是要表现的十分乖巧。 “我哪敢呀,师父医术天下第一,顶呱呱!”许舟竖起大拇指,舔狗本色。 对于自己这个性子跳脱的徒弟,魏道已经习惯,因为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亚子的。伸手捋捋颌下长须,魏道指着院中那口枯井,说道:“去,将为师藏在井中的武功秘籍取上来,为师传你武功。” 许舟点点头,撑着伞,慢慢踱步至院中。 来到井边,他朝下看了看,随手拽住悬在井边的一根麻绳,一边拽一边想:秘籍放在这里,也不怕贼惦记。 同时他又在想:高人处事,向来如此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费力将绳子的另一头拉上来,是一口用油纸包裹住的小箱子,看样子有些年头。 捧着箱子回来,许舟看着魏道操作。 魏道解开缠住油纸的绳子,慢慢揭开油纸。 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几本散发霉味的古朴蓝色线装书,看上去有些年头。 魏道紧锁眉头,迟疑不决,挑来挑去,最后给许舟选中一本,道:“喏,你以后就练这个,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为师。” 许舟接过秘籍,乍眼一看,上面写着《霸道之气》。 “师父,您看我这个体格,是不是更应该练一些轻功之类的比如飞檐走壁,以巧取胜的路子这本一看就是肌肉无脑莽汉练的,我不太合适呀。”许舟有着自己的见解。 他只是个清秀的少年郎,可不想成为大肌霸! 魏道斜眼瞪了许舟一眼,指指他手里的秘籍,不满道:“叫你练什么你就练,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此《霸道之气》是老夫年轻时,二十岁所练,专注内力,霸道无比。小成者,一掌可拍死今日之庞虎,大成者,开山断河也不话下。” 吹你,这又不是修仙,还开山断河 现在,许舟严重怀疑,自己被一个无良师父骗了。 面前这个老头就是想找一个的劳动力,所以才拿来一本秘籍哄骗自己。 “怎么,看你的样子还不信要不老夫现在拍你一掌试试看,你再选择要不要练”说着,魏道就要举起自己干枯的手掌,往许舟身上拍来。 许舟赶紧握住魏道的手,笑嘻嘻道:“信信信,我信还不成,师父消消气,喝茶喝茶。” “哼。” 魏道轻哼一声,再简单交代两句,就穿上自己的血衣,戴上口罩去解剖尸体了。 留许舟一人在原地,他翻开秘籍,开始探索这个世界武功的奥妙。 第022章 请柬 余后几日。 许舟沉浸在“霸道之气”的修炼中无法自拔,常常废寝忘食。外人时常能瞧见他无故发笑,笑声瘆人。 有时候,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扯开裤子,往里瞅一眼。 大家一致觉得许舟疯魔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魏仵作。 好嘛好嘛……魏仵作又成功逼疯一位打下手的,看来传言非虚。 那个院子,众人还是远离为妙。 一日日中,烈阳高悬,炙烤大地。 前几日连绵不断的大雨结束后,京城的气温陡然升高,如今夏日已到,蝉鸣阵阵。 何宝请许舟出来嗦面,还是老地方。 那对老夫妇竟然给两人多加了蛋和几片肉,也不知为何,估计是看在两人时常过来吃的面子上。 许舟指了指何宝胸前坠着的一条手臂,问道:“没事” 何宝抬抬骨折的右臂,笑笑:“没事,多谢大哥关心。”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宝也不例外,这还得些日子休养才能好。 要说何宝也真够拼的,吊着一条手臂还要来上班,堪称打工届的楷模! “大哥,要不咱们去找陈狱头说说您还是别去魏仵作那里帮忙了,再去要搞出人命的。”何宝好心劝道。 “哎,可别。”许舟抬头,高声道:“你敢说,你跟你急啊!” “大哥!”何宝愈发着急,脸上担忧神色跃然纸上。 看来外人的猜测并无道理,大哥的病症越来越严重。 许舟将碗里的蛋夹给何宝,让他好好补补,道:“我在我师父那里非常好,你别听外人瞎说。” 现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许舟的脖子上,逼他走,他也不会走。他通过这几天短暂的修炼,已经初步尝到“霸道之气”的甜头。 话说魏老头子诚不欺我! 许舟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练成一身精壮的疙瘩肉,然后好好羞辱五大三粗的庞虎,让他跪地喊爸爸。 “这几天,庞虎没胡来”许舟又问道。 何宝摇摇头,道:“没有。隔日陈狱头知道了这件事,就拉着庞虎去见了县太爷,县太爷当众教训了庞虎几句,让他日后不要再闹。陈狱头现在上值跟庞虎一班,也算是变相地看守。” 听罢,许舟点点头。 他也听说了这件事,说是县太爷闻言,罚了庞虎几个月的俸禄,赔给何宝作汤药费,而且告诫他以后若是再敢欺凌同僚,就撤了他的职。 同时,陈无德自告奋勇,主动担负起监督庞虎的重任。 二人现在一起上值下值,就连庞虎拉屎屙尿,陈无德都要跟着,话说狱头做到陈无德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许舟知道这是陈无德在为自己好,看来改日还得提着礼物登门拜谢一番才是。 “你说,人和人之间,咋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何宝年轻的面孔露出一丝苦笑:“可能,可能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 许舟耸耸肩,不以为然。 二人快速路地吃完面,放下饭钱,就要各自回去。 许舟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虽说还是顶着狱卒的编制,但完全干着仵作的活,跟随老师父魏道学习解剖人体的相关知识,下刀暂时还轮不到他,他就在边上拿着纸笔记录。 没事的时候,就拿出“霸道之气”练一练。 “老板,钱放这了,我们走了!”许舟站起来,抹抹嘴打个招呼就要离开。 卖面的老夫妇两人闻言,放下手里的活,笑着相送。 给钱的都是好客人! “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跟我走一趟。” 还未走出两步,二人面前就出现一位拦路的姑娘。 姑娘年纪轻轻,是妹妹辈的。 模样也十分可爱,就是绷着一张小圆脸,像别人欠她钱似的,身上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许舟驻足,皱眉道:“姑娘,这样不好,你又不说自己是谁,又不说请我去干嘛万一你是个骗子……” 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男子,青雀不喜。 “我一个姑娘家家,还能骗你不成” 许舟后退一步,摆摆手,表情夸张道:“哎,那可说不准,你不知道,我们牢里就有好几个像姑娘这样的,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是人贩子,拐卖小孩的。” 青雀气的脸色发红,站在原地直跺脚。 “你,你”最后气的话都说不利索。 许舟摸摸自己的下巴,围绕青雀转了两圈,还拨了拨她脑后的麻花辫子,笑道:“姑娘,现在我严重怀疑你就是人贩子,请你如实道明自己的身份,要不然” 青雀气的嘴唇颤抖,狠狠剜了许舟一眼:“我不是人贩子。” “那你请我去干嘛” 青雀见此人道理讲不通,就把请柬硬塞进许舟手里。 “我家小姐就在一品祥符楼等着,你若不来,后果自负。” 说完,青雀甩着头上的辫子,气呼呼地离开。 “大哥,这人谁呀”何宝不解。 许舟看着青雀离开的背影,摇摇头:“不知道。” “一品祥符楼在哪”许舟不经意间问道。 “在朱雀街,离此地不远。” …… 一品祥符楼。 二楼雅间。 淡淡熏香升起,屋中烟雾渺渺。 徐白芷进屋后,用袖子掩住口鼻,十分不适。 她使唤伙计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同时命令酒楼的伙计把劣质的熏香给撤了。过了许久,屋子的味道散了大半,徐白芷才慢慢放下袖子,坐在临窗的榻上,单手托腮,瞧着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 过不多时,门外响起三声短促的敲门声。 “进。” 青雀气呼呼地进来,气还没喘匀,微微一福身子:“小姐。” 徐白芷看青雀只有一人来,一时奇怪。 青雀解释道:“那人好生无礼,说我是人贩子,死活不跟我来。” “人贩子” 徐白芷重复一遍,忍不住翘起唇角笑笑,一扫这几日脸上的疲惫神色。 青雀点点头,满腔委屈。 将刚才在县牢门口的事发经过一一细说。 听罢,徐白芷只是揉揉细腻雪白的额头,问道:“请柬给他了吗” 青雀点点头,也不算给,而是硬塞出去的。 “等着,他会来的。”徐白芷自信道。 青雀没有再说话,越想越气。 徐白芷看着青雀气呼呼的模样,却一阵发笑。 第023章 一品之上是魏道 许舟将请柬塞进怀里,这才回到魏仵作的小院中。 院中的老槐树上,趴着几只蝉,阵阵嘶鸣不断。 “回来了” “嗯。” “吃的啥” “面呀!” 魏道听罢,饶有意味地点点头。 许舟不明所以然,看着老头子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觉瘆人得慌,他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像一个被坏老头惦记的纯情小姑娘似的。 魏道一撅一拐地从屋子中搬出张太师椅,放在台阶前,然后坐下,一手拿着蒲扇轻扇,另一手勾勾叫许舟近前。 许舟摇摇头:“有啥话,就在这说。” 魏道老不正经,咂咂嘴,老神棍附体,摇头晃脑道:“为师掐指那么一算,你修炼为师的《霸道之气》也该入品了才对。” 许舟扬起眉头:“你说啥” 魏道轻摇着蒲扇,侃侃而谈:“世间武道共分九品,一至九品又分上中下三等,下三品常人即可做到,不需修炼。 比如庞虎,庞虎体格高大,气力浑厚,天生的八品武者,一拳百斤之力,常人莫及。” “那我岂不是比庞虎还要厉害”许舟神采奕奕。 他可是两次打的庞虎满地找牙。 虽然第二次魏道不讲武德,偷袭庞虎。 但许舟相信,没有魏道的帮助,他也能凭借阴招斗败庞虎,只是代价要比第一次大。 魏道闻言,不屑地一笑,指着许舟:“就你知道为师为何要你修炼《霸道之气》吗” 许舟摇摇脑袋。 “因为你身材消瘦,气力不足,不是练武的料子。为师叫你练霸道之气,也是有意提升你的体格,至少拉到正常人的水平。”魏道一针见血地戳到许舟痛处。 许舟能打倒庞虎,那完全靠的是阴损招数。 那撩裆脚是冲着断子绝孙去的。 若是真刀真枪干一场,不出几个回合,庞虎就能把许舟揍得满地找牙。 可许舟完全不自知,叉腰自傲道:“打架又不是提前约好,等双方摆开架势在战。我这是灵活变通,再说,能打赢不就行了。” 对于这一点,魏道并不否认,而是笑笑:“确实,打架能赢就行,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这也是魏道收许舟为徒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可不想要那些一板一眼,死脑筋的徒弟。 懂得灵活变通,才能在武道上走的更远。 “说说,这几日你练习《霸道之气》有何感受” 说到这,许舟的话可就多了,他喋喋不休道:“初练第一日,并无太大的感受,只觉一丝真气游走在全身经脉之中。第二日,全身酸痛无比,十分酥麻,似是堵塞的经脉被真气冲开。余后几日,按照修炼的口诀去练,真气充盈,越来越多,体内充满力量,浑身使不完的劲。” 许舟恨不得现在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闲时再打一套军体拳。 魏道点点头,捋捋胡须:“甚好不过需要注意,接下来的三个月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早晚需勤加练习。” “嗯。” “切记不可行房事,精元泄出!”魏道提醒道。 “” 这,敢情这修炼的是童子功 坏了坏了……日后的美好生活一去不复返。 “那已经破身了怎么办”许舟直言不讳,他刚来这个世界第一晚,就喝到了豆浆。 魏道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许舟小小年纪已经是老司姬。 末了,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以前的不算,从现在开始,切记不可再行男女之事,要不然功亏一篑,还会遭受霸道之气的反噬!。” “反噬” 魏道点点头,至于反噬的副作用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因为魏道年轻时,铁骨铮铮真汉子! 算了,大不了以后分床睡,就是揉捏团子有点难戒……许舟皱起眉头,心里如是想到。 “那三个月以后呢”许舟又问道。 “多多益善……”魏道贱兮兮一笑。 然后这师徒两人脸上,都是露出“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 三个月也不长,忍忍就过去了。 …… “师父,刚才您说庞虎是天生的八品武者,那我现在呢大约几品” “初入九品。”魏道伸出小指甲盖努了努,笑道。 同时魏道叫许舟不用太在意品级的划分。 庞虎虽是天生的八品武者,但那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日后若是没有良师教导,也只能止步于八品。 许舟不一样,成长的空间很大。 短短数日已经摸到九品门槛,再加上他打架时的贼心眼,打赢一般的八品武者不在话下。 当然,这可以精准的概括为:下限低,上限高,最重要的还是武功秘籍好。 “一品之上是什么?”许舟好奇。 魏道握拳放下嘴边,假意咳嗽两声,站起来拍拍自个的胸脯,意思不言而喻。 一品之上是魏道! 许舟心里火山爆发:可拉倒。 若魏道是一品往上,还在这里当仵作 早被离朝皇帝当大宗师供奉起来了! 事后,师徒二人再闲聊两句,就各干各的事情。 许舟抽空,把怀里硬邦邦的请柬拿出来看了看。 请柬制作简单,就是普通的硬皮纸,打开请柬,上面简单写了几行字,字十分秀气,一看就是姑娘写的。 看完之后,许舟一时怔住。 跟屋子里的魏道打了声招呼后,便独自出门,不知去往何处。 朱雀街。 行人来来往往。 这个时辰,正值饭庄酒肆里的客人,吃完午饭退场的时辰。 一品祥符楼。 几位肩头搭白毛巾的伙计站在门口窃窃私语,抬头望着二楼天字一号的雅间。 那间上好的包厢闭门已经一个多时辰,期间只点了一壶绿茶,其他的菜品,瓜果和点心什么都没要,甚是奇怪。 恰逢老掌柜路过,伙计拉住老掌柜道:“掌柜的,天字一号房好久没动静,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老掌柜抬头,往天字一号包厢瞅了一眼,摆摆手,并且告诫伙计们长点眼力见,不要惊扰了包厢里的贵人。 贵人 老掌柜没有解释那么多。 伙计们不认得徐白芷,他可认得。 看样子徐白芷今日是和生意伙伴约在自家酒楼谈生意,不过对方似乎放了徐白芷的鸽子,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来。 老掌柜很是好奇对方究竟什么来头,竟然敢爽徐白芷的约 “哦,我想起来了,我咋说看着这么面熟呢,她是徐福记的” “闭嘴。” 老掌柜呵斥一惊一乍的伙计,冷眉直竖。 那位认出徐白芷的年轻伙计立马捂住嘴巴,凑到老掌柜身边,小声道:“掌柜的,她怎么会来这里啊” 前些日子,官府好像对徐福记有意见,接连查封了徐福记好几家分铺,有小道消息说,徐福记得罪了人。 夕水巷的徐府为了消除影响,上下打点,忙的是焦头烂额,连徐府的二叔都病倒了。 此时此刻,徐家当家人徐白芷应该在徐府里主持大局才对,为何会跑到这里 老掌柜摇摇头:“你打听这么多干嘛不该你问的不要多嘴。” 年轻伙计点点头,连忙退下。 “这里可是一品祥符楼”碰巧此刻进来一位客人。 老掌柜乍眼一看,连忙弯腰:“是一品祥符楼。差爷里面请,吃点什么” 来人正是许舟,身上的狱卒服装都没来得及换下。 许舟昂首挺胸,面无表情,扶了扶腰间从陈无德那里借来的刀。 狱卒一般配饰是火棍,一臂之长,用来恐吓犯人,勒索钱财。 刀这种铁器一般是外出执行抓捕任务时捕快所有,不过牢里有几把刀,是捕快们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平时就堆在墙角,狱卒们耍威风时用的。 许舟今日出门带刀,那完全是因为请柬的内容。 秀气的字体行间,将许舟报复钱大钟的计划全盘托出。 有人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这还得了 所以许舟决定,带刀前来,试试对方的深浅,再行打算。 第024章 没钱,爱咋咋地 许舟整理着装,扶住腰间的刀,手掌轻搭在刀柄上。 在老掌柜和伙计们诧异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地登上二楼,来到天字一号包厢门前。 他先是捏捏嗓子,然后抬手敲门。 “咚咚咚。” 包厢里,随即传来走路的声响。 “咯吱”一声,包厢的门被打开。 许舟瞧见不久前那个可爱的“人贩子”。 青雀赌气似的站在门口,小圆脸气的鼓鼓的,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公母鸡。 她上下打量许舟一眼,言语冷淡:“进来。” 进入包厢,许舟自觉挺直胸膛。 巡视片刻,目光便落在窗边榻上,一位气质很哇塞的年轻姑娘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瞧见她那光滑的侧脸轮廓,以及高挺的小巧琼鼻。 “来了。” 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似是在询问。 徐白芷微微转身,抬手轻撩衣袖,看向门口的许舟。 “倒是比想象的更加年轻。”徐白芷评价道。 “嗯” 许舟摸摸自己的脸,轻声疑惑。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如果说陆芸是小巧黏人的风韵小妇人,那么眼前这位就是高冷的邻家御姐形象。 只见那一袭青衫女子闲坐在榻上,两条圆润的大长腿在衣裙下若隐若现,一头柔顺乌发并未盘起,而是用青色发带绑住,束在腰间。 玉臂支在小案上,单手托香腮,落落大方,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秀雅。 脸蛋玉润光泽,面部如水墨勾勒,一双薄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眸子中显着一丝疲态。 “青雀,给客人看座。”徐白芷抬手,大气端庄。 青雀连忙搬来一张板凳,距离徐白芷十万八千里,就差对许舟明说一句:你不能离我家小姐太近。 可许舟偏不,他瞥一眼板凳没坐,而是径直走上前,取下腰间的刀“铿锵”一声放在榻上的案子上。 案子为之一震。 然后,他心安理得地在徐白芷对面坐下。 二人相隔不足米数,中间只隔了一张梨花方案。 许舟笑吟吟地打量对面的女子,在她不解的注视下,从袖口中掏出请柬慢慢推过去,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姑娘已经知道广顺街徐福记的事,想来是替钱大钟找回场子的” 徐白芷没有说话。 许舟不知道面前的女子是谁,但几天前在广顺街徐福记铺子前远远见过一面。 当时瞧见的不是很真切,因为徐白芷躲在油纸伞下面。 今日她差人过来送请柬,许舟本不想来,可看清请柬上面的内容,许舟蚌埠了。 原以为天衣无缝的报复计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 好聪明一个未来老婆! “你是”许舟需要先确定对方的身份。 徐白芷拾起案子上的茶杯,抬袖遮面小呷了一口,润润红润的薄唇才道:“徐家,徐白芷。” 许舟饶有意味地点点头。 徐白芷,徐福记的大掌柜,徐府长女,许舟略有耳闻,没想到今天见着个活的。 刚想开口介绍自己,可一想对方都已经知道自己报复钱大钟的事情,想必提前将自己祖宗十八辈都查的一清二楚。 自己在她面前算是透明人,没穿衣服。 介绍自己,没这个必要了。 徐白芷望向对面小自己几岁的年轻人,鼻翼微吸,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家里有个药罐子,徐白芷对气味很是敏感,平日里对空气的需求也很苛刻。 “我是狱卒,牢里的腐臭味,见谅。”许舟抱拳。 “不是。”徐白芷摇摇头,这不是牢里的腐臭味。 许舟一怔,又道:“死人味。最近我和几具尸首待在一起,开膛破肚,身上难免染上一些。” 闻言,徐白芷身子微微一颤,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 可屋中的青雀反应极大,小脸紧绷,瞳孔瞪大。 连忙将临街的几扇窗户全部都打开。 屋内,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许舟在寻思,对方找自己来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为一个老酒保找自己寻仇 冷静片刻,许舟试着开口:“不知徐姑娘找我来,有何贵干” “你知道的。”徐白芷淡淡道,所言不明不白。 许舟瞄了徐白芷一眼……搁这儿跟哥哥打哑谜呢。 他抬手捋平袖口上的褶皱,然后手指无意间落在小案上的刀鞘上面,轻轻地敲打。 这般动作自然落到徐白芷眼里,心里呵呵一声:吓唬我吗 许舟确实在吓唬对方。 官商有别! 商贾再厉害也只是商贾,遇见带刀的官差,还是要绕道走路。 被人拿捏住把柄,许舟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试着吓吓对方,说不定就有奇效。 二人暗中的较量如火如荼,侍女青雀在旁看的揪心。 若是她,她会直接言明今日之目的,不会像自家小姐一眼跟许舟打哑谜,看的好生令人揪心,头痛。 “来这儿的路上,我遇见了一桩趣事。”许舟故意岔开话题。 “哦不妨说来听听。”徐白芷眨着美眸,拾起茶杯放在唇边。 许舟想了想,道:“方才我在街上瞧见,一衙门小吏和酒楼大掌柜起了冲突,二人大打出手,打的头破血流,还惊动街上的捕快,双双被缉拿回县衙。” “为何”徐白芷问道。 许舟微微一笑:“当时我也十分奇怪,就四处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那小吏是为了给家中发妻讨回公道,不得已跟酒楼大掌柜起正面冲突。” “小吏家庭和睦,家中有位性子软的发妻,发妻平日里做点小买卖为生,酒楼大掌柜是个色鬼,时常上门叨扰,调戏。小吏得知后,气不打一处来,故上门讨要说法,可能是言语过激,行动过激,导致双方大打出手。” 故事讲完了。 许舟希望徐白芷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他不是有意跟徐福记过不去,而是事发有因,只是为了给芸娘出头。 芸娘性子软,害怕钱大钟,害怕徐福记,可他不怕。 徐白芷听罢,轻声道:“这个故事可不怎么好。” “我觉得挺好。” “好在何处” “那小吏是个人,也是个丈夫!” 若被人欺负上门,忍一时倒也无妨。 可若家中的女眷被欺负,想来是个丈夫都不会忍耐。 “你都说了,言语过激,行动过激,最终小吏还是有他错的地方,错了就该道歉或者补偿才对。” “什么补偿”许舟顺口就问。 “不肯道歉”徐白芷看向对方,反问一句。 许舟点点头。 这事不能道歉,他也绝不会道歉。 徐白芷明白了,伸出三根手指,嗓音清澈道:“第一,因小吏的过错给酒楼造成的负面影响,小吏应当尽力消除影响。” “第二,给酒楼造成的财产损失,小吏应当原价或双倍偿还。” “第三,小吏若是执意不肯道歉,应当供酒楼差遣使唤几日。” 徐白芷条理清晰,不愧是当家女主人的料子。 这就是她要求许舟应当做的三件事。 徐福记因为他报复钱大钟的行为,而被朝廷记恨,近日又被查封铺面。 许舟是罪魁祸首。 “听清楚了吗” 许舟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在徐白芷的注视下,许舟往后一仰,躺在榻上,像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他望着天花板,喃喃道:“这样,徐大小姐把我扛到人牙子那里发卖,看值不值那个价。” “钱,我是没有滴,爱咋咋地!”许舟撒泼打滚,十分无赖。 “发卖衙差,掉脑袋的买卖,我自然是不敢的,不过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徐白芷是个聪明人,虽然心里十分感谢许舟报复钱大钟造成徐福记落选皇商一事,但她骨子里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许舟若是她委派,完成这件事也就罢了,她不会追责,甚至还有重赏。 可现在的问题是: 许舟做这件事时,没跟自己提前通气,是他自作主张,虽然结果对自己来说是好的,但徐福记关了几个铺面是真。 许舟要赔! 许舟冤枉啊! 他若是知道徐白芷内心的想法,肯定要骂娘: ‘格老子滴,我帮你,你还让老子还钱,给你当牛做马'' 这就是徐白芷的精明之处。 商人都是很鸡贼的。 许舟躺在榻上,不想还钱,也没钱。 “我不管,我不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把我卖了,看值不值那个价” 徐白芷想笑,但忍住了。 她望了街外天色一眼,时辰不早,不能再耽搁下去,还得回去收拾烂摊子。 “不想还钱也成,日后听我差遣,随叫随到。” 徐白芷打听过许舟的家庭情况,就算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几个铺面关门的钱。 许舟重新坐起来,指着自己,吃惊道:“我,正宗平安县衙小狱卒,你,一介商贾,我听你差遣开什么玩笑。” 徐白芷撇撇眉,略微不喜:“商贾怎么了” “商贾不怎么……” 商贾 商贾! 许舟脑海中重复这两个字。 突然,他眼前一亮,直起身子,似是想起什么好主意。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对面的徐白芷,问道:“我有办法了。” 徐白芷略微错愕,吃惊道:“就你家里一间不入流的酒肆,一栋老宅” 许舟的全部身家,小酒肆和宅子全部都卖了,也不够一间徐福记分铺。 这些徐白芷都提前调查过。 她想要的只不过是许舟聪明的小脑袋瓜为她所用。 钱财倒还是在其次。 “等着,我马上就回来!等着啊”许舟一溜烟跑出包厢,不知去往何处。 ps:这章三千字啊! 第025章 都说了不要,你这人咋这么烦呢 日暮霭霭,行舟旁晚。 徐白芷单手托香腮,眼睛无聊地瞧着窗外,乏时打一个哈欠。 “小姐,咱们回去” “小姐……” “小姐,他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小姐,那人就是个骗子,现在还不回来,肯定找地方偷偷躲起来,不敢来了。”青雀时不时发话,小粉拳头紧紧攥住,小脸表现地愤恨无比。 徐白芷瞥了碎嘴的小丫头一眼,勒令她闭嘴,不要打扰自己看景。 青雀“哦”了一声,乖乖闭嘴,像个受气的小笼包。 青雀知道自家小姐很烦。 这几日因为徐福记的事忙的不可开交,焦头烂额,好几日都没能睡个囫囵觉。 跳梁小丑二叔也时常来闹,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许舟那个小狱卒。 是他,坏了徐福记入选皇商一事。 今日出门,权当是散心,顺便见一见许舟。 可是没想到,许舟竟然中途扯谎,一去几个时辰都不曾回来。 叫二人等在此地。 天色渐晚,酒楼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许舟那狗东西还没回来! “青雀,再去要一壶绿茶。”徐白芷吩咐。 青雀望着案上一,二,三,四合计五壶绿茶,心里一时泛起嘀咕:“小姐,您一下午没如厕了唉,您” 小仙女也绕不过屎尿屁的坎。 青雀直接问,又引来徐白芷的白眼。 青雀吐吐粉嫩的小舌头,连忙推门出去。 徐白芷则是抚抚被茶水涨起的小腹,随手抓了抓头发,毫无形象可言,喃喃道:“再等半个时辰” 她不想回家,更不想面对府里那些烦心事。 躲在这喝茶看景,挺好的,茶虽不好,但景色尚佳,烟火气息十足。 橘红色的霞光,铺洒在这绿瓦红墙之间,远处有架在河上地廊桥,有突兀横出的飞燕屋檐,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粼粼而来的马车,还有这眼下归家的行人。 有顽童手里拿着风车,骑在自家父亲的脖子上,汉子咧嘴笑着,朝家的方向走去,挑担的卖货郎在尽最后一丝心力,想多卖点货物,占便宜,胳膊挎着篮子的妇人在挑挑拣拣,在等卖货郎松口降价。 不远处就有徐福记的一家分铺,客人还是很多,打酒的汉子并未听说皇商的事,他们喝惯了徐福记的酒,就算徐福记得罪上面的人也不影响他们过来打酒。 老掌柜在门口相送,扶了扶僵硬酸痛的腰杆子。 这就是人间百态。 “吸,呼,吸,呼” 不知何时,包厢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声传来。 许舟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脸颊红润,汗水打湿额头,发丝粘在脑门上,领口大大地敞开。 他靠在门上,抱着怀里的一个烂瓦盆,许是累极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女子有些幽怨似的开口,又觉得自己如今这个坐姿十分不雅,赶忙重新坐直身子,看向许舟。 许舟摇摇头,再喘息片刻,便艰难挪步至屋中,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案子上。 一盆辣椒苗,一个食盒。 辣椒苗有些蔫了,食盒里不知装的什么。 离开一品祥符楼时,许舟被“商贾”二字刺激。 正愁着辣椒生意没法做,没想到徐白芷自个送上门。 徐福记家大业大,酒肆分铺遍布京城大街小巷。 虽是不涉及蔬菜贩卖,但只要有心,铺开人手,这生意能成。 所以许舟撒丫子跑回清水大街,一刻都不曾停歇,先是找了一个破瓦盆,将菜地里的一株辣椒苗移栽过来,又吩咐芸娘用辣椒作佐料炒了一盘菜,这紧赶慢赶地过来,中途耽搁许久。 嗓子要冒烟似的,许舟拾起桌上的茶壶,噙住壶嘴就往嘴里灌。 可茶水都让徐白芷喝光了,就剩下一两口。 恰逢此时青雀端着一壶新茶进门。 许舟也毫不客气,抢过青雀手中的绿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壶,这才好受一点。 “呼——” 许舟坐在榻上,用手作扇,扇了扇风。 此刻,不消许舟多言语,徐白芷已经开始观察桌上的一株新奇植物。 将破瓦盆拉近点,徐白芷睁开双眸,仔细观察枝干上开出的红色“花朵”。 不似寻常花,倒像是还未完全绽放的花骨朵。 小拇指一般长,长条状,头部是尖的,颜色倒是鲜艳。 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了捏,徐白芷异常认真。 看许舟如今的样子,不像是回去拿来一种破烂玩意过来糊弄自己,事实证明,这种“花”市面上没有,当作盆栽倒是合适,就是枝干没经过专门修剪,有点肆意的疯长,不太美观。 “这是”徐白芷抬眼,看向许舟。 许舟慢慢恢复过来,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摊手隆重介绍道:“当当当……这东西世间仅有,名曰辣椒。” “辣椒”徐白芷皱眉,又道:“那也不够你给我徐福记造成的损失,要知道你闹的这一场,我徐福记被关好几个铺面,这花虽好,但我并不喜欢,或许有人喜欢” 许舟连忙摆摆手,双手作吃饭状:“这不是花,是吃的,调味品。” 说罢,许舟打开随身带来的食盒,从里面端出来一盘辣白菜。 将菜放在梨花案子上,许舟又递过去一双筷子。 “此辣椒可代替茱萸,味辛辣。” 徐白芷半信半疑,并没有伸手接筷子,而是给身旁的青雀使了个眼色。 青雀上前,接过筷子。 在二人的注视下,做只小白鼠,尝了一口辣白菜。 咂咂嘴,小丫头眼前猛然一亮,看向徐白芷:“小姐,辣,很辣!” 许舟见状,继续自己的推销话术:“此辣椒我离朝未曾出现,我也是在一个过路的胡人手中偶然得到。依他所言,此物乃是海外植物,与胡椒一样珍贵。” “若我们铺开人手种植,控制产量,再推向市场,便可坐收与胡椒等价的收益,这生意稳赚不赔。” “咱们也不需着急,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挣它一个亿怎么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徐小姐” 徐白芷回过神,刚想给自己倒茶,忽然想起什么。 刚才许舟就着壶嘴喝了,自己再倒,岂不是 她把茶壶重新放好,只是淡淡地开口:“胡椒辣椒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辣椒怎可与胡椒等价 “它真的可以与胡椒媲美,方才她也尝过了,此辣椒的辛辣味道比之茱萸要强上数倍。”许舟指着青雀道。 刚才吃了一口辣白菜的青雀,张开小嘴,吐着小舌头。 口中的辣味久久挥之不去。 “小姐,确实很辣。”青雀认真道。 徐白芷掩嘴轻咳一声。 青雀立马闭上嘴巴,还推搡了小狱卒一下,翻白眼矢口否认:“一点都不辣。” 许舟皱眉看着青雀,额头冒出一个问号:“” 你们主仆两人好演技啊! 奥斯卡呀! “不辣”许舟故作吃惊,身子后仰,怂恿青雀,指着辣白菜:“要不,你再尝一口” 青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眼睛朝天:“不要。” “尝一口嘛,你说的,一点都不辣。” “不要。” “哎呀,尝一口。”许舟拿起筷子,送到青雀嘴边。 “都说了不要,你这人咋这么烦呢。”青雀把小手背在身后,嘟起嘴巴。 “呵呵……”许舟皮笑肉不笑。 第026章 我吃三大碗,不打嗝 “徐姑娘亲自不尝一口吗。” 徐白芷轻摇脑袋,表示不了。她没有在外随便乱吃东西的习惯,更何况她也吃不了太辣的食物。 她蹙眉想了想,随即站起身:“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这便要回去。” “我知你有苦衷,只为家中发妻讨回公道,但钱大钟已经被你报复,自此离开徐福记,离开京城,算是罪有应得……可你殃及我徐福记落选皇商这笔账,我这个大掌柜总得和你算,要不然底下的伙计不服,三件事你且用心做着……改日,我会再来找你的。” 徐白芷条理清晰地说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起身离开。 丫头青雀赶紧跟上,只是临出门前狠狠瞪了许舟一眼。 今日本就是过来找许舟算账,不过小姐心善,得知他是为了自己的发妻出头,情有可原。可徐福记因为他闹得叫官府强关几个铺面事真,这损失应当许舟来赔付。 二人走了。 许舟一个人瘫坐在包厢里,望着窗外天空中的红霞,一时间抹了额头一把汗。 “噔噔噔……” 一连串的脚步由远及近。 许舟下意识地坐直身子,看向门口。 下一刻,青雀气势汹汹地去而复返。 她一进门,径直走到案旁,抱起那盆辣椒苗就要离开。 “你……” 许舟还要说什么,拉住青雀。 青雀嫌弃地撇开许舟的手,奶凶道:“以后记住,我叫青雀,是小姐的侍女,不是人贩子……还有,这盆花,我们抱回去研究研究,再给你答复。” “不行,这是我的东西。”许舟拉住青雀,不让她走。 辣椒可是商业机密,泄露出去,自己还怎么钱财自由 青雀掰开许舟的手指头,皱眉道:“我们不研究一下,怎么给你答复你放心,我们徐福记家大业大,还能不讲信誉怎么的” 许舟一想也是……徐福记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商,徐老爷子白手起家,信誉极好,总不会坑自己 不过为了以防意外,许舟还是说道:“不行,你给我立个字据。” 青雀站在原地,直翻白眼:“要不,你辛苦一趟,随我去徐府拿” 去徐府 徐白芷好说话,徐府的人就不一定了。 去了,还不知有命回来不。 看出许舟为难,青雀又道:“等着,过几日我们差遣人给你送字据。” “……也行。”许舟不得已道。 小丫头甩着脑后的麻花辫,扭着小屁股,快速地离开包厢。 许舟的手悬在空中,一时间愕然。 再休息一阵,喝杯茶水,许舟便也要离开。 只是临下楼前,他被一品祥符楼的掌柜拦住。 老掌柜笑眯眯,手里拿着账单:“公子,结账!茶水六壶,加上开天字一号包厢的费用,一共二两二钱!” 许舟往后咧咧身子,看着大门口方才二女离开的方向。 无耻狗贼!竟然让我付账! 许舟一摸身上,空空如也,两袖清风。 自己哪来的钱 还倒欠何宝小二两银子呢。 “看公子年纪轻轻,当是一代翘楚,能与徐家大小姐高谈生意,想必也不会拖欠小店茶水钱”老掌柜给许舟戴高帽,故意说。 许舟脑袋瓜一转,提提手中的刀,横在胸前,又指指自己身上这身衣裳:“瞧见我是干嘛的吗” 衙差! 老掌柜脸色一僵,嘴角抽搐。 这不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许舟混不吝,临走前恶狠狠道:“官府办事,你还敢问我要茶水钱信不信我拆了你这个破店!” 老掌柜心顿时凉了一大半,一口凉气倒吸,很久没缓过劲来。 …… 街边停靠的马车。 青雀哼哧哼哧地抱着一盆“花”,小腿一蹬,艰难地爬上马车,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走。” 徐府的马车随即启程,返回夕水巷的徐府。 青雀把辣椒放在身边的座位,看着脸色淡然的徐白芷,不解地问道:“小姐,今天我们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干成,就得来一盆破花!” 小丫头神情有些低落,最主要的,还是记恨小狱卒说她人贩子的事情,这事她能记一辈子。 徐白芷笑笑,打量辣椒,轻松道:“也不算什么事情都没做成,至少心情好了些。” 这几日徐福记的事闹得她吃不好,睡不好,得空才出来透口气。一下午的时间光顾着看景,看人间百态,烦恼事被忘的一干二净。 心情此刻无比的好。 徐白芷伸出手,抚了抚辣椒苗有些蔫了的叶子,话语轻松道:“青雀,你说这辣椒果真像小狱卒说的那般,与胡椒等价” 若真与胡椒等价,徐白芷打算找人试试。 胡椒可比酒赚钱多了。 到那时,遍地黄金也未可知。 说不定,徐家还能靠辣椒更上一层楼呢。 青雀使劲摇摇脑袋,不这么认为:“小姐,我觉得这东西是小狱卒骗咱们的,他没钱还,所以才抱来一盆不怎么好看的花。” 徐白芷收回自己的手,没再说话,只是拂拂耳畔柔顺的发梢。 青雀皱皱小眉毛,又道:“小姐,不过不得不说,小狱卒还是极好说话的,不像其他胥吏,看轻我们商贾。” 徐福记在京城打拼这么多年,攒下偌大的家业,自然和各方人物都打过交道,胥吏也不少打交道,可从未有许舟这般好说话的。 以前,那些胥吏总是仗着身份,看轻徐福记,殊不知商业虽然轻贱,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徐福记背后若真没有点背景,如何能将酒卖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呢。 不多时,马车穿过热闹的大街,回到夕水巷。 车就停在徐府的大门前,车里的人还未下车,就有徐府门口知事的老管家上前,搬下车后的辕凳。 徐白芷掀开车帘,面色淡淡地一步一步地下车。 只是刚钻出马车,徐白芷就瞧见徐府大门前还停着一辆马车。 看形制,不似徐府,倒像是外来人的。 “吴伯,府里来客人了吗”徐白芷看着那辆陌生的马车,开口询问道。 吴管家身穿一袭干净的土褐色衣袍,头戴着圆顶瓜皮帽,答道:“大小姐,黄大人又来了,此刻正在水月楼和老爷说话。” 黄大人 户部侍郎,黄利荣! 徐白芷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带着身后的青雀急匆匆地进府。 徐白芷从吴管家口中得知,黄利荣一早就登门造访,只是在府中没见到自己,所以才去水月楼找父亲说话。 徐家二叔闻声从病榻上起身,也去作陪。 徐白芷知晓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还真是不死心啊。 在一处廊角,徐白芷停下脚步。 叫青雀和吴管家不必跟着了,各干各的事。 吴管家是徐府的老管家,年近六旬,两鬓斑白,徐老太爷当年打天下时就跟着,算是看着徐白芷从一个小豆丁成长为商业女强人,也算是徐老太爷留给徐白芷的不可多得的心腹人才之一。 “大小姐,要不老奴去把几位族叔叫来,陪着一起说话”吴管家建议道。 人多好打圆场,几位族叔也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能在边上替徐白芷把把关,不至于掉进黄利荣的圈套。 “不必,我自己能解决。”徐白芷摆摆手,目光坚定。 她知吴管家是好意。 黄利荣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算是粘上了徐福记,粘上了徐家。 近些日子,每隔一两日就会登门。 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明知主人家不欢迎,硬是赖着不走。 说白了,还是希望徐府能够回心转意,大力配合户部相关人员,完成皇商对徐福记的收购。 “吴伯,您去忙,我自己能行。”徐白芷给吴管家一个安心的眼神,同时扭头吩咐身后的青雀,道:“青雀,你先回去,将辣椒搬到阁楼,不许任何人碰,明白吗” 青雀小小的个子,怀里抱着辣椒苗,郑重的点点头。 在老者和少女的注视下。 身穿青色衣裙,用发带束发的倔强女子在廊角尽头转过弯,义无反顾地踏进水月楼,去面对黄利荣! 徐白芷走后,吴管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小姐这些年,可真是不容易。” 吴管家是看着徐白芷长大的,哪一个长辈不心疼呢。 青雀听罢没有开腔,只是点点头。 她多么想为自家小姐分担一点,可惜能力不足。 吴管家看了这丫头一眼,很快被她怀里抱着的东西所吸引,指着问道:“这是何物” “辣椒!” “那是什么” “嗯……调味品,可与胡椒等价。” 吴管家不禁嗤笑一声,指着瓦盆里焉不拉几的辣椒:“就它” “它要是能与胡椒等价我老吴将茅厕里的东西吃三大碗!不打嗝!” 青雀“咦”了一声,退后半步,捂捂鼻子:“怪不得小姐不愿和您多说话……” 小丫头浑身打了个激灵,小跑着回去。 吴管家站在原地不自知,撇撇嘴巴,耸耸肩。 还在嗤笑个不停:“胡椒辣椒……三大碗!” 第027章 二叔是个憨憨 水月楼临湖,风景独好。 是一栋檐角高翘,古朴的木制小楼。 听说当年徐老太爷花了大价钱,专门找到几位几十年资历的老木匠纯手工建造。 小楼比一般的楼要高些,上下两层,古朴大气,水寒不侵,看风景格外好。 徐老太爷交出手中大权,退休后,就住在水月楼休养身体,闲时看风景修剪花草,平日里也无外人打扰。 只是不曾想,今日有外人叨扰,扰了徐老太爷的安静。 徐白芷转过廊角,再走百余米,绕过一处拱形门,进入水月楼的地盘。 还未进楼,便听见里面自家二叔爽朗的笑声。 徐白芷顿了顿,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这才进楼。 一楼宴客厅,徐白芷见到自己的父亲。 她微微福身,盈盈一礼:“见过父亲。” 在徐老太爷身边,八仙桌的另一侧,坐着大腹便便的黄利荣。 徐白芷依旧福身,问好:“见过黄大人。” “回来了……坐坐。”徐老太爷瞧见自家女儿回来,慈眉善目地指着一侧的座位叫她坐。 只是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徐家二叔脸色有些挂不住。 徐白芷没给他这位二叔行礼呀 这摆明轻慢于他,而且还当着外人的面。 可徐家二叔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出来,只好看着徐白芷道,掩嘴咳嗽两声:“咳咳大侄女,二叔还在这呢。” 徐白芷略微吃惊,转头看向徐家二叔。 只见她后退半步拍拍胸口,用略微夸张的语气,道:“哎呀,吓我一跳……二叔不说话,我还以为二叔还在后院休养着呢。 “二叔前些日子病倒,这身子好些了吗用不用侄女再去请几个大夫过来给二叔瞧瞧” “城东寻青坊新开了一家医坊,听说里面的坐诊大夫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医,善使一手扎针之术,就是看诊费有些贵。二叔若是需要,咱们也用不着心疼银钱,侄女定将御医给二叔寻来,让大夫给二叔好好扎几针……” 扎几针!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徐家二叔捂住胸口,心肝疼,坐在椅子上直皱眉。 “见过二叔,二叔安好。” 徐白芷说完,站起身,向徐家二叔施迟来的一礼,叫他说不出什么不好。 就是“安好”二字咬的格外重。 她就是故意的。 谁叫二叔自个不安好心呢。 自家生意却要往外推。 “罢了罢了,既然白芷回来了,那黄大人与白芷详谈,老朽这把老骨头就不瞎掺和了。”徐老太爷是个人精,见状就要先行离开。 他在这里,徐白芷这个晚辈有些话不好明说。 黄利荣和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也容易拿着他徐家老太爷的身份,四处掣肘白芷,所以徐老太爷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开,给女儿发挥的空间。 他站起来,厅里的所有人也都下意识地站起来。 大腹便便的黄利荣还想挽留,但徐老太爷摆摆手:“老朽身子骨不行,望黄大人见谅,你们谈,你们谈……” 徐老太爷拄着拐杖,佝偻着背,在小厮的搀扶下慢慢登上二楼,不见了踪影。 几人目送徐老太爷上楼。 完事后,徐家二叔默不作声地往前挪动几步。 看似是目送自己大哥上楼,实则最后坐下,他的位置直接变成徐老太爷刚刚坐的。 如今宴客厅,主次之分一目了然。 徐家二叔和黄利荣坐在八仙桌两侧的主位上,一人占据一张楠木太师椅,而徐白芷因为辈分,只得居于客座。 这还没开始谈,就给下马威,徐白芷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她并不在乎。 三人先是假装客套几句,夸夸你真漂亮,皮肤真好,你又雄武之类的废话,这才开始商议正事。 黄利荣油腻十分,他拾起八仙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开腔道:“好茶。既然白芷侄女回来,那本官也就有话直说,不绕弯子了。”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在广顺街徐福记的发生的事户部的大人们已经知晓,他们十分生气……他们说,这皇商得有皇商的样子,得门庭清白,经营生意得童叟无欺,也就是信誉要好。” “广顺街发生的事已经严重影响到徐福记的声誉,恰逢此时徐福记正在和其他几家竞争皇商名额,户部的大人们都有意咱们徐福记入选皇商。可关键时期发生那档子事,若不平息,降低影响力,怕是其他几家不愿意。” “官府在户部几位大人的授意下,关了咱们徐福记的几个铺面,对外说是整改,实则是叫百姓们看到徐福记杜绝此类事件的决心。” 听罢,没等徐白芷说话,徐家二叔先开口。 他装模作样地朝黄利荣拱拱手,表示感谢:“多谢大人理解啊,多谢多谢……我徐福记上下都念着大人的好。” 黄利荣也假模假样地摆摆手:“唉,要谢就要谢户部的几位大人,本官没出什么力。” “黄大人,就是不知,关门的几家徐福记何时能重新开张”徐白芷得空插嘴。 她不关心要谢谁,因为根本不值得感谢,是官府强硬关了自家铺子,严重影响了徐福记的生意。 黄利荣小眼滴溜溜一转,打迷糊眼:“这还得回去仔细琢磨琢磨才能下定论。” “这样,侄女先把那几家铺子的籍契,经营文书整理好,让本官今夜带回去,本官与户部的几位大人好好商议一番!” 籍契,经营文书! 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全部交出去,铺子可就不姓徐,改姓黄了! “对对对,好好商议一番。” 徐家二叔附和,又道:“侄女啊,黄大人这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快去吩咐下人整理一下,今夜就让黄大人一并带回去,咱们家的几家铺子也好早日开张。” 黄利荣和自家二叔唱的双簧,让徐白芷忍不住冷笑一声,抬手揉揉额头,十分烦恼。 “怎么,侄女这是有困难有困难可以说,能帮的本官一定竭尽全力地帮。”黄利荣不自知道。 徐家二叔也看向徐白芷。 “没有,只是那些东西整理起来得花费些时间。” “不急不急,本官可以等,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也行,就是叨扰之罪,多多见谅。”黄侍郎搓手期待道。 今夜要是能全部拿走,少说也能潇洒好几年。 教坊司又来一批小娘子,又嫩又润,有钱之后可以多去耍几趟。 徐白芷哀叹一声,道:“黄大人有所不知,徐家铺面众多,籍契和各种文书放在一间屋子里,整整一屋子,许久没人碰它们,上面估计都落灰了,找起来可是不太容易,今夜怕是整理不出来,少说也得三个月。” 黄利荣听罢,嘴角忍不住抽抽,一笑过之。 看来私吞徐家铺面的计划,不太靠谱。 徐白芷是个聪明人,太聪明了,旁人想从她手上占丁点便宜,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 徐白芷和黄侍郎都心知肚明,对方想要做什么。 一方想要保住自家铺面,重新开张。 一方想要借皇商之名,私吞徐福记的商铺。 但徐家二叔就不聪明,活像一个憨憨,胳膊肘往外拐。 余后时间,徐白芷和黄侍郎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前后交锋十几个回合,黄侍郎硬是没占到一点儿便宜,最后脸色愈发铁青,就差把“臭小妞,你给本官等着”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夜深人静,万籁寂静。 徐白芷揉揉光洁的额头,伸手打了一个哈欠,站起来建议道:“黄大人,天色不早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黄侍郎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深吸一口气甩甩袖袍,气势汹汹地离开水月楼。 徐家二叔赶紧起身去送。 第028章 彪悍的丫头 徐府外,寂静无人。 黄利荣指着徐家二叔的鼻子,骂道:“你们徐福记怎么回事处处跟朝廷作对!” 徐家二叔恨不得跪在地上,大喊冤枉:“黄大人,都是我那个大侄女不懂事,她她……” 说起徐白芷,徐家二叔就一肚子气,肚子里的牢骚三天三夜都发泄不完。 一个姑娘家家,硬着霸着权不放。 再这么下去,徐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可偏老不死的大哥心肝是石头做的,硬邦邦支持着徐白芷,他这个徐府男丁,在生意上一点手都插不上。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期限,你若是劝不得你大哥和侄女回心转意,那也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黄利荣眼神发狠,回头钻进马车,打道回府。 只留二叔一人站在徐府大门口,急的直跺脚。 …… …… 宴客厅里的两只苍蝇走后,徐白芷轻呼出一口气,提着裙摆上水月楼二楼给徐老太爷请安。 父女二人相谈甚久,说的什么,外人不得知。大概与生意,黄侍郎,皇商分不开。 从水月楼离开,徐白芷身哈欠连天,十分困乏,有几次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看着好生令人心疼。 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妙龄女子。平常姑娘像她这样的,应在府中绣花赏景,相夫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才对。 可偏她徐白芷铁骨铮铮真汉子,要在外抛头露面,日日应付对徐福记不怀好意的坏人。 精力充沛的男子都熬不住,更别说她一个弱女子。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小楼。 小楼门口掌着一盏明灯。 橘黄的灯光仿佛深夜中的灯塔,给海上的渔船指明回家的方向。 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小丫头正坐在院门口的槛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一沉一沉,许是困极了。 徐白芷走到身边,抬手轻拍青雀的肩膀,叫她早点回屋睡觉。 青雀抬头,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拖着尾音:“小姐~” “快回去睡。”徐白芷关心道。 青雀提着灯笼站起来,使劲摇摇脑袋,撅着小嘴巴:“小姐,姑爷还没睡,姑爷叫青雀在这等着小姐。” “他……”徐白芷略微吃惊,连忙改称谓:“夫君还没睡吗” 青雀点点头,打着灯笼在前领路,徐白芷跟在后面,心里泛起嘀咕。 二人还未进屋,便听见屋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你先回去睡,明早再来,”徐白芷回头看了一眼青雀,今天青雀也在外跑了一天,比之自己并没有轻松多少。 青雀虽然困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但这个时候,丫头的小圆脸表现地愈发坚定。 她拉着徐白芷的衣袖,摇摇头:“我不,我要跟着小姐。” 徐白芷知道青雀在担心什么,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的,夫君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礼” “我不,我就要跟着。”青雀从未如此坚定,大眼睛圆溜溜的。 徐白芷没有办法,只好带她进去。 “咯吱——” 门被推开,徐白芷迈腿进入屋子,脸上浮现略显僵硬的笑容。 屋内陈设简单,几盆花草被摆放在窗边,屋中突兀地放着好几个书架,书架上陈列着各种不同的书籍,四书五经,花草,药物之类的书最多。 屋中空间本就不大,书架子又长又宽,把屋子塞的满满当当。 路过几个书架,玄关,扑鼻而来就是浓重的药渣味。 床榻边坐着一位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似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男子身材消瘦,身着一件白色的单衫,赤脚踩在地上,正扶着屋内的家具艰难地往外移动,目标似乎是不远处桌上的茶水。 徐白芷见状,赶紧小跑到桌边,拿起茶壶倒满一杯水,送到男子手里。 “多谢娘子咳咳”李文诚掩嘴轻咳两声,接住茶杯喝了半杯水,这才好受些。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徐白芷的夫婿,李文诚。 说起李文诚,五年前也是京城大好的青年才俊。 他相貌英俊,从小聪慧,熟读四书五经,一时间前途无量。 只是可惜,李文诚并非京城本地人。 他自小家贫,父母双亡,能负担起进京赶考的费用,还要多亏徐老太爷的资助。 五年前,徐白芷及?,徐老太爷为她在家里招婿。 李文诚多年不中,心灰意冷,在京城孑然一身,又念着徐老太爷的恩情,便忍受旁人白眼,做了徐家的上门女婿。 尔来已有五年之久。 二人还未成婚,李文诚便患上肺痨,终日咳个不停。 听说大婚当日,李文诚肺疾病发,竟然咳的昏死在典礼上,一时被人耻笑。 成婚的五年时间内,李文诚的病症越来越重。 慢慢的,双腿也开始不听使唤,需要旁人扶着才能行走。 从一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变成行动不自如的废人。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还好徐府家大业大,遍寻名医,李文诚这才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 徐白芷搀扶李文诚在床榻边坐下。 趁男子喝水的时候,伸手抚着他的背,照顾的无微不至。 李文诚放下茶杯,顺了几口气,脸色才好看些:“多谢娘子咳咳” “你我夫妻,说这些话做甚这么晚,夫君还没睡,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往常这个时辰,李文诚早就入睡。 可今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李文诚听罢,随即说道:“今天二叔来找我了,说徐福记大难当头,让我好好劝劝” “我知道娘子性子执拗,虽是女儿身,但心性不输世间任何一位男子。” “可生意上的事,咱们还有二叔,交给他” “二叔也是好心,也是想为娘子分担一些”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徐白芷又赶紧去倒水。 “夫君不要操劳,这些我都懂。”徐白芷望着李文诚,点点头。 李文诚双手捧着茶杯,会心一笑:“旁的我也不多说,说多了你也烦” 他望向屋中的外人,摆摆手,吩咐道:“青雀,你先回去,我还有些话要对你家小姐言说。” 青雀福了福身子,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屋子。 等门关好,李文诚才看向身边的徐白芷。 他双眼有光,带着期待之色:“白芷,我” 李文诚还未碰到徐白芷的手,徐白芷猛然起身,颔首:“夫君,夜深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言外之意,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罢,徐白芷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李文诚慌忙上前抓住徐白芷的胳膊,脸上十分急切:“白芷,白芷,我们成婚五年,五年了近日为夫的身子好了些” 徐白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回身撇开李文诚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李文诚,你的病怎么得来的,还需我再说一遍吗” “父亲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你是无意间得来的病。” “父亲还以为是我徐家给你带来不幸,日日懊恼,可事实是这样的吗” “成婚的一个月前,你去哪里你心里最清楚。” “那姑娘最后早死了,死相凄惨,浑身糜烂。” 李文诚沉默在当场,又忍不住咳嗽两声,身子剧烈地颤抖。 “我不是有意的,是她,是那个贱人勾引的我。”李文诚仰起惨白,因为咳嗽,额头青筋暴起的一张脸,辩解道。 “不管谁勾引谁,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徐白芷苦笑一声,便要离开。 李文诚想要去拦,但双腿无力,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噗通”一声,发出闷响。 徐白芷闻声扭头去看,不忍心又去扶。 李文诚抓住这个机会,握住徐白芷的手:“白芷,白芷,我是你夫君,我是喜欢你的,喜欢你的……” 徐白芷只觉恶心,将李文诚推开,连带着自己也一起倒在地上。 “白芷,你相信为夫,相信咳咳”李文诚瘫坐在地上,十分激动。 哪里还有平常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成婚前,忍不住诱惑去了一次青楼。 自那次以后,他便染上怪病。 对外说是肺痨,可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病根本不是肺痨。 若不是这些年靠着名贵药石滋补喂养,他早死了。 李文诚因为激动,不停地咳嗽,仿佛要将肺咳出来。 看着男人难受的模样,徐白芷更为难受。 她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地上自作自受的男人,冷言道:“日后,你若恪守本分,我还是会以礼相待,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李文诚突然仰起脑袋,发狠道。 他握紧拳头,狠狠捶了地板几下。 发出“砰砰砰”地声响。 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我李文诚,是未来的士大夫你,贱商而已!” “你敢这么对我你个贱人!” “五年,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李文诚指着徐白芷厉喝道:“你一个有夫之妇,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不知廉耻,你个淫妇,荡妇!” “淫妇,荡妇!”李文诚嘴里不停地咒骂,脸色呛红。 踏踏踏踏—— 一串急促的脚步传来。 屋中二人都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门外,一直未曾走远的青雀大力推开门,迈着急促的步伐,沿途撞翻好几个书架子。 她小小的个子走到后屋,来到李文诚面前。 “滚,让你进来了吗!”李文诚看清来人是谁,随即开口骂道。 “啪!” 青雀扬起手臂,给李文诚一个大嘴巴子。 “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一个赘婿罢了,要打要杀,还不是随我们的便。” 离朝赘婿毫无人权,与青楼的贱妓一个级别,可能还不如贱妓,至少人家还能伺候不同的主子。 赘婿要是惹得主人家不高兴,说不定就被杖毙,拖到乱葬岗草草掩埋了事。 “小姐心善,我可不!”青雀大眼瞪圆,一字一字地说道。 李文诚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捂住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暴怒的丫头。 一个伺候人的丫头竟然敢打一个未来的士大夫! “你竟然” “啪!” 没等说完话,又是一巴掌。 青雀甩甩被震麻的手掌,指着李文诚的鼻子,威胁道:“再敢乱说话,还是一巴掌!” 徐白芷在旁看着,微微张着嘴巴虫子都怕的青雀,怎么怎么 “小姐,我们回去,不要理这个腌臜。”青雀上前扶住徐白芷,主仆二人随即离开李文诚的屋子。 走之前,小丫头往地上“呸”了一口:“腌臜!” 李文诚无能狂怒,但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又被一个丫头打一巴掌。 他现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病榻在卧的废人。 可打不过一个青春活力的小姑娘。 第029章 解剖学习第一课 次日清晨,天气正好。 许舟一大早离开家,主要是一晚上没睡。 问他有什么感受 许舟笑笑不语,为了成为高手,不可谓牺牲不大。 主要是家里的婆娘一直想要个孩子,而许舟练的功夫又不允许他奉献精力,所以…… “大哥,我怎么瞧你脸色有些不对劲,没睡好吗” 路边摊,何宝咬了一口包子,奇怪道。 许舟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好,顶着一对黑眼圈。 许舟下意识地摸摸脸颊,哀叹一声。 这时,何宝突然压低声音,仿佛悟了:“大哥,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许舟挤眉,看着对面的小豆芽。 自己啥都没说,这小子懂啥了 “大哥,此事不可操之过多呀,咱们还年轻!可不能为此累坏了自个的身子。” “我去你大爷的!!!” 许舟踹了何宝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都是哪里学来的虎狼词汇。 …… …… 不多时,二人结伴来到平安县衙。 远远地瞧见魏道的院子门口,站着几个带刀的衙差。 许舟认得,那些都是平安县衙的捕快,有编制的,正经的国家公务员。 比之他们这些小狱卒的地位,不知道高上多少。 听说还能白睡青楼里的姑娘,不给钱都行,当然青楼的档次要低一些。 高档次的青楼,比如礼部的教坊司可看不上捕快。 许舟打发走何宝,这便朝院子走去。 在门口,他被几个捕快拦下。 捕快们一看许舟身上穿着狱卒的服装,指着隔壁的监牢:“那里,你走错了。” 穿狱卒服装的肯定是狱卒! 这里是仵作的院子,捕快们想当然的认为许舟走错了地方。 聪明如我呀! “各位捕快大哥,我是魏仵作院子里帮忙的。”许舟拱手解释道。 门口站岗的几个捕快对视一眼,明白过来。 他们没有马上放许舟进去,而是拦下,好奇道:“你就是那个姓许的狱卒” 许舟眼睛瞪大,我,我这么出名了吗 以至于捕快都认识 “别傻笑,问你是不是……庞虎是你打的”其中一位捕快看着傻乐的许舟,问道。 其它捕快也好奇,纷纷打量许舟。 他们早听说,前几天,监牢这里发生一件大事。 庞虎被人打了,还是被一个瘦弱的狱卒打的。 他们都想见识一下这小狱卒何方人士。 “是。” “怎么打的” 许舟当面演示自己的成名绝技:“撩裆脚”“插眼法” 众捕快看罢,神色不一。 有的说这乃是御敌良术,也有的说不是君子所为,更多的则是暗自偷学武功。 “各位捕快大哥,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进去了。”许舟指了指院子。 “行,你进去。” 许舟顺利进入魏仵作的院子。 院子里的几只肥胖黑猫不知去向,只有老槐树的树叶,被风吹的扑棱棱地响个不停。 今日有风…… “许舟,进来!” 正想着今日天气如何,屋子里传来魏道沙哑的嗓音。 许舟小跑着进来,一进门,他才发现屋中还有其他人。 这人身材精瘦,个子不高,但浑身散发着遒劲之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身穿玄青色的捕头服装,胸前绣着飞鹰,质地成色一看就不是俗物。 腰间束着牛皮腰带,一把长窄适宜的刀悬在腰侧。 头上戴着一顶无翅乌纱帽,两根细带绑在下巴上,起固定作用。 许舟认得此人,就是没打过交道,说起来,许舟还欠这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关捕头,这就是老朽的弟子,许舟。”魏道给关捕头介绍许舟的身份。 来人正是关捕头,人称铁面无私的关忠! 平安县衙武力一把手! 许舟抱拳,致敬:“见过关捕头。” 关忠浓眉大眼,只稍微点点头,并未多言语,不是一个喜欢多言语的人。 这可与那日,在广顺街徐福记醉酒的模样大为不同。 当时,关捕头可是义薄云天,装逼无限。 所行之事,就差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八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怎的今日见到的这个,有些高冷。 客套完毕,现在开始做正事。 许舟没来之前,关忠带来一具男性尸体,尸体就躺在尸床上,看样子才死不久。 尸体直挺挺地躺着,身上有多处伤口,死相凄惨。 身上穿的衣裳格外扎眼,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姓,也知道他是干嘛的。 此刻,关捕头开口,表现的十分愤恨,抱拳道:“有劳魏仵作了。” 魏道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搏杀官差,可够那些小子们好好喝一壶的。”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平安县衙的捕快,还是关捕头的下属。 “许舟,去把死者的上衣脱掉。”魏道吩咐道。 接下来,魏道主刀,要解剖尸体,查明这位年轻捕快的死因。 在此之前,需要许舟做点准备工作,比如脱掉死者身上碍事的衣裳。 许舟动手之前,先去隔壁屋子穿上一件血衣,戴上自制的口罩。 回来后,三下五除二将死者身上的衣物脱掉,大半是用剪刀剪开,然后再慢慢抽离衣物,这样不至于破坏死者身上的伤口。 接下来就是老仵作魏道的主场,他站在尸体仰卧位的右手侧,拿着一根标尺,一处处地量着创口。 许舟负责在旁执笔记录:身中四刀。其中胸部两刀,腹部两刀。四处创口的创角都是一顿一锐,创口长一指,初步断定被刃宽一指长的单刃利器刺伤致死。 “师父,这还需要解剖吗死因已经很清楚了。”许舟开口道。 魏道抬头,看向许舟:“当然要解剖,只凭体表四处一模一样的伤口,你知道他伤的是哪个脏器哪一刀又是致命的” “追求这个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你得问关捕头。” 关捕头回身一步,从另外的一张尸床上端来托盘,上面盛放两把带血的短刃! 关捕头解释道:“这是事发当场找到的凶器,有两把,形制大似相同。后经查证,两把都是平安县本地帮会的,一把归漕帮所有,一把归白虎帮所有。” 许舟点点头,明白过来。 人是被短刃刺死,凶器也就是眼下这两把刀其中之一。 但由于两把刀形制大致相同,造成的伤口也近乎一样,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是哪把刀,哪个帮会致死这名年轻的捕快,所以需要进一步确认。 谈话间,魏道已经开始解剖。 刀起皮开,一刀从颈下划到耻骨{小腹正下方}联合上方,皮下组织瞬间露了出来,红黄相间,令人作呕。 魏道边解剖,边讲解,当然是说给许舟听的。 “解剖一定要先解剖死者胸腹部,再进行颈部解剖,这样相当于放血,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划破血管,导致血液浸染。” 许舟用心记下,向前伸着脑袋仔细观察魏道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关捕头站在后面,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看着自己的下属被当做学习标本解剖,心中终归不是滋味。 别看魏道年龄一大把,拿刀的手稳的雅痞。 胸部被慢慢打开,随后便是腹膜。 突然,涨了气的肠子“噗”地一声涌出来,把许舟吓了一跳。 魏道仔细观察死者的腹腔,眯眼说道:“腹部两刀,没一刀伤到脏器和血管,连肠子都没划破。” “也就是说,如果救治及时,还有得活”关捕头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魏道点点头:“没有如果,肯定能活。” 听罢,许舟感觉后背发凉。 他知道身后的关捕头正在极力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可拳头还是被他握的咯嘣作响。 魏道继续动手,很快就打开了死者的腹腔,查明死者死因:“找到了,这刀进入胸腔,刺破导致大失血而亡。” 这时,许舟看到托盘里近乎一模一样的刀,不禁泛起嘀咕:“师父,这两把刀大差不差,怎么确定是哪一把捅进了胸腔。” 魏道皱皱眉,拿毛巾擦擦手,才拿起刀仔细观察。 这个问题,关捕头也想知道。 就是无法确定是哪把刀,案子才搁置到现在。 要不然,他早就带人端了那两个帮派。 魏道手指摩挲两把刀的刀刃,而后微微一笑,将一把刀重新放回托盘,扬扬手中刀柄缠着白布的刀,确定道:“喏,这把。” 许舟和关捕头皱眉,异口同声:“为何” 两把刀形制大差不差,刀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从外表看没有太大的分别,后经查证,这两把刀出自同一间铁匠铺。 魏道解释道:“两把刀确实大差不差,但是你们仔细观察死者中刀位置所形成的创壁。死者胸部那处致命的创口,创壁上有一处皮瓣,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明白,简单地来说创壁是刀的侧面形成的。” “若刀面是平滑的,不应该形成皮瓣,但死者创口却有皮瓣,唯一的解释就是刀刃上的凸起造成的,比如卷刃或者小豁口。” 听罢魏道专业的解释,关捕头似抢劫似的,抢过魏道手中的刀,手指慢慢摩挲刀刃,果然感觉到这把刀的刀刃有轻微的卷起。 “多谢魏仵作,我这便召集人手,去灭了白虎帮!” ps: 创壁:指创口裂开处地两边皮肤组织和皮下组织。 皮瓣:由具有血液供应的皮肤及其附着的皮下脂肪所形成。 第030章 王八拳 刀柄上缠白布的刀是白虎帮所有,是白虎帮那群狗崽子们当街杀了捕快,关捕头这便要带着证据上报县令,索要缉拿文书,带人去灭了那群无法无天的江湖客丫的。 离朝胥吏之祸,世人皆知。 近年来,江湖势力极速膨胀,也成为离朝一大祸端,与胥吏不分上下。 只京城平安县这屁大点地方,在官府造册的江湖帮派就有六七十家。 更别说整个离朝三十九州之地,数量多的估计都数不过来。 这还是在官府造册的,没造册,偷偷开帮立派的,想都不敢想。 “多谢魏仵作明察秋毫,某这便去抓人。”关捕头抱拳,正色道。 是魏道解决了他这么多天的疑惑。 从刀刃小小的卷刃出发,查明捕快死因,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要查到猴年马月。 总不能不由分说的,把两家一棍子都打死,反正其中一家肯定是真正的凶手,如果真这么干了,县衙可就要被某些好事之徒围上,讨个说法了。 “哎,等等。”魏仵作拉住关捕头,似是有话要说。 二人背对透明人许舟。 魏道套近乎,小声道:“小关,这么多年,咱们俩多少有点交情是” 小关 关捕头满头黑线,嘴唇一抽:“魏老有话,但说无妨。能帮上忙的,关某一定帮。” 魏道听罢,笑嘻嘻点点头,就等着这句话。 “我这新收一个徒弟,你也瞧见了,瘦的跟小皮猴似的,胳膊拢共没三两肉。” “老夫一生要强,徒弟总不能比那几个老家伙的弱。所以这次出任务,你带着他,让他打打架,练练手,长长见识。” 关捕头回头看了许舟一眼,错愕道:“魏老,小许兄弟刚踏上练武之路不久这次去白虎帮抄家,对面可是有几位八品好手,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哪来那么多意外”魏道老不正经,伸手照准关捕头的翘臀,使劲拍了一下,道:“人总是要一步一步成长过来的,他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不还有你吗,堂堂六品大高手,你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的。” 魏道挤挤眼,这事就这么定了。 关捕头没有办法,只好应下。 …… 目送关捕头像一阵风似的出院子,看样子是去县太爷那里请命去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许舟上前奇怪道。 还躲着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 魏道脱掉身上的血衣挂在衣架上,将口罩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袖里,这才开口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会儿让你跟着关捕头去外面长长见识。” “我也要去”许舟又不傻,明白过来。 造孽啊! 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想当咸鱼的小狱卒。 跟着一个不正经的,半截入土的师父,学习了几天吐纳真气的功夫,这便要提刀上阵,去对付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江湖客 “我不去,我还十分弱小,等我哪天神功练成,我再出山不迟!”许舟就差把“我走的是猥琐发育路”这句话刻在脸上。 这年头,谁出头谁傻缺! 命只有这么一条,更何况死的人他又不认识。 犯不上像关捕头那样苦大仇深,非要逮住对面报仇雪恨。 再说了,许舟现在又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里还有位美娇娘日日等着他回家。 万一出点什么事,芸娘该多伤心啊 许舟就是这么一个“顾家”的好丈夫! 魏道抬脚走出屋子,回头看着许舟,手里的拐杖往地上狠狠地杵了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居于” “我——不——去!” 许舟拖长嗓音,说什么也不去。 魏道急的直挠头,这多好的实战机会,这小子竟然还不珍惜,这样下去,武功怎么能有长足的进步。 “你去不去”魏道问最后一遍。 许舟瘪嘴:“不去。” 魏道点点头,忽然抬头望天,自言自语。 “唉——” “老夫心说,等改日你那英姿飒爽的师姐回来,让你们师姐弟两人互相认识一下,联络一下感情。” “老夫这徒弟虽是一介女流,但人在皇城司当差,正四品的大官,手下管着几千号的朝廷鹰犬。” “模样生的又好,瓜子脸,大高个,大长腿” “日后谁要是能娶回家,定是祖坟冒了青烟” “唉——”魏道一个劲地哀叹,生怕许舟注意不到自己。 “师父,我觉得我一定要去,抓住那群江湖客,为县衙死去的同僚报仇!”许舟上前抓住魏道的手,大眼睛炯炯有神,突然义愤填膺道:“报仇,我辈义不容辞!” 谁来劝都不好使。 魏道看着许舟,就像是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心想难道老夫年轻时,也是这般嘴脸好生欠揍啊! 老头子摇摇脑袋,捋捋颌下长须,道:“出发之前,为师再教你一招保命的功夫。” “好嘞,师父您请。” 魏道走到院子中央,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乃王霸拳!” “噗嗤!” 站在台阶上的许舟闻言,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音。 笑的腮帮子鼓圆,眼泪都挤出几滴。 王八拳 魏道嗔怪瞥了许舟一眼,没说什么。他也知道这拳的名字容易引起旁人的误解,但没有办法,这一拳就是叫这个名字,虽然他觉得叫“霸王拳”会更好一点,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容他随便乱改。 此拳大成者,一拳千斤之力。 打死一位高品武者不在话下。 此拳与心法《霸道之气》相得益彰,互相成就。 《霸道之气》蛮横无比,走的是野蛮的路子,能将此拳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魏道也不再多说废话,右脚后撤一小步。 忽然,风起! 老槐树上的蝉同时停止嘶鸣,仿佛预感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许舟也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魏道伸出平平无奇的右掌,五根手指握紧,胳膊肘慢慢夹在腋下,蓄力中…… “看好了,这一拳,六十年的功夫。” “会很强!” 魏道翘起嘴角,装13道。 “轰!” 出拳,速度极快,快到许舟只能看清一道残影。 白色的真气随着拳印轰出,激荡四周空气噗噗作响,沿途的石板路刮起一道疾风,地面皲裂不自知,细纹遍布。 拳出! “轰”地一声。 几步开外的老槐树,粗壮的枝干上乍现黑洞。 黑洞整个贯穿枝干,边缘还冒着丝丝白烟。 仿佛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和力量撞击,硬生生地把树干撞出一个洞。 最神奇的是老槐树竟然纹丝不动,连一片叶子都没被震落。 许舟眉间形成“川”字,心中大为惊骇,连忙小跑到跟前查看。 他双手扶在膝盖上,弯腰看着拳印在树干中央位置留下的洞。 洞壁平滑,像是机器切割出来的。 摸上去,温热之感。 用现代的知识解释:摩擦发热! 这 人力所为 院子中央的魏道收敛心神。 上前站在许舟身边观察洞口,十分可惜道:“此拳多年不用,威力竟然还不足老夫全盛时期十分之一。” 额…… 第031章 血染白虎帮(一) “咚!” 监牢里,正在吃酒打荤的几位狱卒听见声响,下意识地站起身。 他们寻着声响回头去看。 墙壁上,一个拳印凸显,墙砖崩裂,漱漱落灰。 众人愕然! 夜幕降临。 许舟找何宝出来,有几句话交代。 “大哥!” 许舟拍拍何宝的肩膀,有话直说:“若我子时还没回来,你先回去不用等我,顺道去我家给芸娘捎个信,就说我顶别人的班,今晚不回家了。” 何宝摸不着头脑,问道:“大哥,出啥事了” “没事,随关捕头出趟紧急任务,估计会忙到很晚,就这样,先走了。” 许舟简单交代完“后事”,便跟随在一位捕快身后朝县衙的捕快缉捕房赶去,就在不远处,百十米的距离。 方才关捕头来叫人,说缉捕文书已经被县令批下来。 捕快班随时可以出发,逮捕白虎帮众,将其绳之以法,铲除罪恶。 等许舟赶到捕快缉捕房时,关捕头已经在清点此次参加抓捕行动的所有人员。 其中以年轻力壮的捕快,快班为主,人数有三四十人之多,个个配着铁刀,肩上挎着麻绳,势必要将白虎帮一网打尽,通通羁押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从其他部门临时借调的几个壮汉。 一个个也都是好手,与江湖客对拼不在话下,陈无德和庞虎赫然在其列。 二人瞧见许舟到来都十分诧异。 关捕头站在队伍前方训话,陈无德站在队伍里也不好随意插嘴,只能等任务分配完成后,拉着关捕头道:“怎么把他弄进来了” 关捕头看了队尾的许舟一眼,挑挑眉:“你认识” “我师傅的儿子。”陈无德刚进监牢当狱卒,是许老爹带的他,二人互称师徒。 陈无德本还有意收许舟当徒弟,这样以后在狱中就没人敢欺负他,可不曾想魏仵作先下手为强,陈无德收徒无果,此事就没张口,也不曾对外人提起。 他一直把许舟当成自家的亲弟弟看待,还说再过几年就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他。 明知今夜有行动,许舟此刻也站在队伍里,陈无德有些担心,不想让许舟淌这趟浑水。 “我这也是没办法,魏仵作执意要我带着他,说是长长见识。”关捕头摊摊手,无可奈何道。 他也不想带着拖油瓶,可魏仵作的面子他要给。 “正好,你们认识,那你一会儿带着他。”关捕头拍拍陈无德的肩膀,把许舟扔给他。 累赘转移之法! “唉,你这人”陈无德刚想说话,不料关捕头跑的贼快,已经离开,去做抓捕行动前的最后部署。 没有办法,陈无德走到许舟身边,给了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臭骂道:“你小子嫌命长是胡闹什么。” 许舟捂着脑袋,看清来人:“陈叔,我也不想来的。” 实在是师姐的诱惑太大。 “你什么你,让我说什么好……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就当长点见识。”陈无德替许舟整理身上的装备。 这次他们临时抽调的几人,主要的任务是负责围在丁巳货栈的外围街道上,防止里面的白虎帮帮众越墙逃跑。 几人的武器跟捕快,快手们也不一样,不是杀人的刀和绑人的绳子,而是一人多高的棍子,与水火棍形制差不多。 陈无德将发放的骨哨用绳子串好,戴在许舟脖子上。 “这是救命用的,看见人,能拦则拦,不能拦就放过去,千万别逞强,同时吹响骨哨示警,咱们的人闻讯会赶来援助。” “知道了,陈叔。”许舟试着吹了吹骨哨,哨子声嘹亮高亢,十分刺耳,几里开外都能听见。 “别不耐烦,这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机灵着点,别出什么差错。”陈无德又给许舟紧紧护臂。 这次抓捕行动,县衙上下都很看重。 白虎帮竟敢当街搏杀捕快,这是在挑衅官府的威信,是造反! 消息上说,白虎帮领头的有两个,小弟有二十多人,个个逞凶斗狠,其中还有几个八品的武者,平时靠给人做打手,放高利贷,收保护费为生。 这次县衙出动接近四十人次进行抓捕,其中六品的关捕头亲自压阵,势必要将对方全部抓捕归案。 “你娘死的早,你许家现在就你这一根独苗,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你爹。”陈无德也不知自己操的什么心。 “陈叔,以前咋没看出来,您还有当娇滴滴小妇人的潜质十分啰嗦。” “找打!”陈无德用胳膊肘勒住许舟的脖子,给他脑袋来了几下暴栗。 自己要不是关心,才懒得开口说这些 换作任何一人,他都不会这样。 没想到,许舟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竟敢打趣自己。 “错了错了”许舟假意求饶。 一刻钟后。 众人休整完毕,随即出发。 从平安县衙出发,队伍借着月色,摸黑向白虎帮的窝点,安善坊丁巳货栈赶去。 平安县不似繁华内城,白天黑夜一样,街上行人不息。 天一黑,除开主要的商业街道,平安县其他地方都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候还在街上晃悠的,不是出来找姘头的,就是小年轻们结伴去青楼耍的。 路上遇见好几个,他们远远地瞧见官府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拿着刀,个个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惹上晦气。 等众人过去,他们才敢勉强的抬起头,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许舟,陈无德几位打下手的人员,拿着长棍吊在车尾。 后来经过交谈得知,像他们这样临时抽调出来帮忙的,等任务结束,每人赏二两银子,在任务中负伤的再赏二两,这一来二去,一月的俸禄就到手了。 如果多来几次,就可以发家致富。 当然,没人想凭借这活发家致富,因为谁也不知道意外会何时到来。 “因公殉职,赏多少”许舟双手蜷进袖子里,混在队伍中好奇问道。 身侧的陈无德没有说话,他脸色严肃,只是叮嘱许舟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好脚下的路,倒是走在前面,身材像座小山的庞虎扭头发话:“死了,赏一百两。” 庞虎和许舟有过节。 虽然魏道已经发话此事接篇过去,二人间还有县令和陈无德调解,但怨气远没有到消散的地步。 庞虎还记恨着许舟的阴招,给他生理上造成的伤害,但平日里忌惮的太多,一直不敢出手罢了。 “好好走你的路,废什么话呀。”陈无德伸手推搡庞虎快点走,不要无故说话。 庞虎把棍子扛在肩头,扭头悻悻道;“说两句还不成陈狱头管的真宽。” “你有话留给白虎帮大当家的说,看人家理不理你。” 庞虎不在意,凭空挥舞拳头:“来一个,虎爷打一个要不陈狱头去帮我说说,把我调到前面的队伍里” 庞虎知道陈无德和关捕头关系好,二人能说的上话。 拿棍子站在街上赶人多没意思,庞虎想拿着刀冲锋陷阵,听说捉到一个人额外赏一两呢。 …… 盈月如水,波澜不惊。 众人进入安善坊的地盘后,注意力一下子变得高度紧张起来。 话说,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是。 远远地停在街道尽头,关捕头探出半边脑袋,看向远处一家闭门的货栈,那里就是白虎帮的据点,丁巳货栈。 里面还燃烧着篝火,映着红光,时不时传来汉子行酒令的声响,仔细听,还有女子凄惨的叫声传出。 一直在这里盯梢的捕快贴着墙根赶来,他伏在关捕头耳边小声嘀咕两句,不知道说的什么。 众人只看见关捕头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消息属实” 那捕快点点头:“属下亲眼所见,那人身着白衣,手执铁扇,是画像上的人没错。” 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 搞不懂二人在说什么。 这个“画像上的人”指的又是谁 “再去探。”关捕头挥手打发走捕快。 “陈叔,这等什么呢怎么还不动手” 时间一久,初次执行任务的许舟耐不住寂寞,开口小声问道。 来这儿蹲点都快一个时辰了。 众人都被关捕头安排在一条暗巷里,蹲在地上,不许发出任何声响。 几十人挤在巷子里,那味道别提有多酸爽。 “急什么,等着就是。” 说实话,陈无德也不知为何要等在这里。 按理说,县衙纸面上的实力要高上白虎帮一大截,完全可以将货栈围起来,然后关捕头带头无脑冲锋即可。 但不知为何,关捕头却下令所有人待在巷子里不许轻举妄动,应该是和最开始的一则消息有关。 似乎,货栈内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许舟不爽,站起来扭扭脚踝,蹲麻了。 话说,有副扑克也行啊,也不至于大眼瞪小眼,都快瞪出感情来了。 不多时,人群开始骚乱起来。 关捕头回头瞪了众人一眼,众人噤声。 众人的骚乱起源一位陌生人的到来。 这人不是捕快,但乍一看,旁人都知道他是官府中人。 来人看不清样貌,面覆黑巾,身穿制式皮甲,腰后横着两把刀,一把长,一把短。 “这人谁呀”许舟望着来人身上不俗的装备,好奇道。 看关捕头的样子,对这人还十分尊敬,想来来头不小。 “皇城司。”陈无德一眼就认出此人身上的装束,是皇城司无疑。 “皇城司……”许舟重复一遍。 素未谋面师姐的地盘! “皇城司是什么”许舟想了解地更深入一些。 陈无德呼出一口浊气,解释道:“掌驾侍前,巡查缉捕之责,被百姓们戏称暗夜行者。位于三司六部十二衙门之外,不受辖制,唯皇帝命。” 许舟点点头,摸摸自己的下巴……这不是锦衣卫吗,皇帝的特务机构。 原来师姐是特务头子! 下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巷子口主持大局的关捕头一扬手臂,发布抓捕命令。 来自平安县衙的众人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开始对丁巳货栈展开围捕。 许舟拿着棍子,跟在陈无德身后,很快到达指定位置。 众人一字排开,相隔数米,拿着棍子对准墙头,里面就是白虎帮的地盘,一会儿关捕头带人攻进去,就会有慌不择路的帮众跳墙逃跑,几人的任务便是拿着棍子,把蹿墙走高的帮众打回去。 任务类似打地鼠! 丁巳货栈成方型,前后百十步,不大也不小,前后两个门。 陈无德这丫的不愧是老油条,带领许舟守在正门不远处的围墙。 这处围墙虽矮,但不会有帮众选择从此处翻墙而出。 因为关捕头带人从正门强攻,里面的人预感不妙,肯定撒丫子往后门的方向逃窜。 也就是说,正门的冲击力微乎其微,几人相当于摆设,白拿二两辛苦费。 这个位置,针不戳。 第032章 血染白虎帮(二) 白虎帮的据点在丁巳货栈,地点在安善坊。 说起安善坊,可别被坊名的字面意义给骗了。 这里强人出没,帮派林立。 随便敲开一家门户,当家男人不是光膀子,纹青龙的安善靓仔,就是瘦骨嶙峋,大烟抽多了的花臂烟鬼 总之在这里讨生活的,没一个正常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肥沃的土壤造就安善坊能人辈出。 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十分弱小,团结才能强大,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久而久之。 强人臭味相投,互相结伴 他们歃血为盟,互称一辈子的好兄弟,帮派由此滋生蔓延。 其中白虎帮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盘踞安善坊已有九年之久。 当家的有两人,被道上的人称为大虎和二虎。 兄弟二人又都姓白,故称“白虎帮”。 白虎帮在京城趴窝时间虽久,但规模和实力却有些不尽人意,勉强算得上三流势力,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货栈内。 几团篝火在空地上熊熊燃烧,火星飞溅,三两帮众围在一起吃酒耍混,侃大山。 一处矮墙下。 两个后背纹着下山虎的赤膊汉子面对墙壁,相隔不远,他们岔开双腿,解开裤带在放水。 放水期间,二人还不忘交谈。 “大哥,屋里那人是谁啊好生猛!我愿称之吾师。” 白大虎灵魂一抖,甩了甩才提上裤子,回应道:“具体是谁不知道,不过他有个诨号,叫花公子。” 白二虎初闻,并不觉得这个诨号有何特别。 江湖上,诨号喜闻乐见。 一来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特点,这二来起到声名远扬的作用。 比如上门比武挑战,人未到,诨号先到,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白二虎也有诨号,叫什么“血屠二虎”。 因是早年喜欢逞凶斗狠,出手必见血,被道上的人冠以的诨号,十分霸气有木有。 “花公子”白二虎嘴唇微动,在心里喃喃几遍。 联想起屋中那个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以及他惊为天人的驾女术。 起这个诨号倒也没错,比较附和其作派。 “大哥,咱们白虎帮之前和这人有联系吗大哥请他来做什么”白二虎放完水,提上裤子不解地问道。 白大虎嘴里呼出一口浊气,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伸手拍拍白二虎的肩膀,只是说道:“不要问那么多,好好伺候即可。” 白二虎随即闭上嘴巴,大哥的话他向来遵从,只是回去的路上,还没进屋,他突然拽住白大虎,瞳孔瞪大,似乎想明白什么。 花公子这个诨号是 他只觉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指着屋中正在寻欢的白衣男子,结巴道:“他,他花公子魔” “魔教”二字还未说出口,白大虎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捂住白二虎的嘴巴。 白二虎闻到一股尿骚味,掰开白大虎的手掌。 二人急匆匆躲到一处货物箱子后面,前后瞄了一眼,见没人靠近,白二虎才急道:“大哥,你怎么招惹上他们” 白大虎眼见事情瞒不过去,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对自家兄弟言明。 听罢,白二虎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他握紧拳头,发狠道:“大哥,你糊涂啊。” “咱们做的虽说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但也绝没有和歪门邪教扯上关系的道理。这要是被同行知晓,咱们不仅要被耻笑,还要被官府灭门的。” 初闻“花公子”这个诨号,白二虎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如雷贯耳,又想起他在女子身上使出的高难度动作,比如倒挂金钩,驱狼吞虎。 白二虎突然反应过来。 “花公子”本名不详,但他乃是魔教中人。 魔教! 说起这魔教,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在离朝,帮派之间有条鄙视链。 二流帮派瞧不起三流帮派,因为三流帮派全是泥腿子出身,不配习武。 一流帮派瞧不起二流和三流帮派,因为一流帮派给自己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宗”“阁”,或者“门”亦或者“教”。 比如“云岚宗”“毒宗”“星陨阁”之类的。 势必要和小打小闹的门派划清界限。 而魔教,则是处在鄙视链的最底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因为魔教中人被朝廷所不容,他们是前朝余孽,是造反派,魔教中人行事也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如今,魔教中人“花公子”就在白虎帮内,白二虎反应怎能不大。 “大哥,你怎么惹上他们了!!!”白二虎急道。 白大虎仰天长叹一口气,无力地抱住脑袋,慢慢地靠着货箱坐在地上:“半个月前,你嫂子回家省亲的路上被魔教的人抓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白二虎明白过来,前几天他还在奇怪,嫂子回家省亲每次都是三四天,最长不超过五天,怎么这一次长达半个月之久。 原来如此。 大哥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白二虎靠着货箱也慢慢坐下来,捂住额头,只觉难办。 两只在道上逞凶斗狠的恶虎,此刻萎靡不振。 碰上魔教,谁也没法。 “大哥,要不咱们去报官求助官府兴许还有一线生机。”白二虎突然提议道。 白大虎嘴角抽抽:“报官咱们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报官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虎帮平日里打家劫舍,收取保护费,已经引起官府的注意,帮众手中多多少少沾有人命,现在还没灭帮,那是老天可怜。 白二虎急道:“那也总比私通魔教,被人诬陷成造反的强呀。” “来不及了”白大虎一个劲地摇头,嘴唇喃喃道。 前几天,他在魔教花公子的示意下,捅死了一位下值回家的捕快。 “唉,你们躲在这儿干嘛呢进来一起玩啊!”两虎正交谈的时,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来人身上胡乱地披着一件白衣,坚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充满荷尔蒙的味道,下半身却空空如也,正皱眉不解地看着躲在这里的二人。 白大虎和白二虎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心里嘀咕:没听见,没听见…… 二人慢悠悠地站起来,从脸上挤出一抹苦笑:“大人,您自个玩,我们兄弟两个不好这一口。” “无趣,一起玩才有意思,试试”花公子朝二人发出诚挚的邀请。 以他多年的采花经验,多人的爽感加倍! 第033章 血染白虎帮(三) 丁巳货栈外围,平安县衙众人已经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关捕头和那位来自皇城司的大人物站在正门,准备发动攻势。 “嘘嘘” 许舟听见声响,扭头看过去。 陈无德正使劲朝这边努嘴,发出奇怪的声音,吸引许舟的注意。 瞧见许舟看过来,他才发话,小声道:“一会儿见势不妙,直接躺在地上装死,听见没有!” 许舟:“” 我们可是官府中人呀,怕一些臭鱼烂虾 更何况,关捕头和皇城司两位大高手在场! “听我的话,准没错,想要保住小命,就按照我说的去做。”陈无德急道。 陈无德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摸鱼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今夜如果皇城司的人不来,他还准备进去捡个漏,赚几两辛苦费,但是皇城司的人来了,他立马打消这个念头。 但凡与皇城司沾上丁点关系,准没好事。 陈无德现在有些后悔来帮忙。 他觉得和狱中人犯待在一起挺好的,没事的时候还能唠唠嗑,吹吹牛,不像现在一样,提心吊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想想你家里的婆娘,你还年轻,叔不会骗你。”陈无德好心劝道。 许舟最后的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陈无德总不会害自己。 虽然事后躺在地上装死的行为,可能会被某些人利用,说成胆小鬼,懦夫之类的,但也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许舟拄着棍子,对准墙头。 眼睛却时刻关注不远处货栈大门口的位置,随时准备躺下,死掉。 关捕头和那位皇城司的人还在低声交谈,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暂且将皇城司不知名姓的高手称为“双刀客”。 双刀客蒙面,指着关捕头命令道:“你和你的人先上,处理掉杂鱼,引出魔教中人,剩下的交给我。” 关捕头被人指挥,心里暗自不爽,但没说什么,谁叫人家是皇城司呢。 瞅准时机,关捕头一挥手。 早就等在门边,准备破门的捕快得令,扔出手中的攀城钩索。铁钩勾住货栈的门,十余捕快分成两队,用力拽紧手中绳索。 绳索绷直,不消用太大的力,年久失修的门“哐当”一声被破开,荡起不小的灰尘。 关捕头抽出腰间长刀,大喝一声,带领众人一股脑地冲进去。 货栈内,随即传来汉子的暴怒声。 械斗随即展开,兵器碰撞的声响持续好几刻钟。 看的人热血沸腾,肾上腺素飙升。 不久,货栈后门的方向升起一束红色的烟花信号。 代表着有帮众开始从后门逃跑。 “轰隆——” 忽然,一声巨响引起众人抬头去看。 院内,关捕头高高跃起。 真气化作的白色雷电护在周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好似一团巨大的白色光球,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许舟听魏道谈起过,这种现象学名叫作“真气外溢”。 一般是面对强者时,己方自知实力不敌,所爆发的最后一击。 这一击真气负荷量太大,故真气溢出体外,造成的自然现象。 看关捕头的样子,他至少在院子里,遇见了高自己一级的高手。 被白色雷电笼罩的关捕头高高跃起,身形正好与空中的圆月重叠,他双手摊开,头发被真气震得四处飘扬,上衣崩裂,露出一身结实的疙瘩肉。 这副画面,让许舟情不自禁想感叹一句: 以雷霆击碎黑暗! “噗——” 空中的关捕头大招还没蓄力完毕,就被一把闪着银光,飞行速度极快的铁扇命中。 铁扇正中胸口。 关捕头突兀地喷出一口老血,血洒长空。 然后整个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落下,不知死活。 还,还,还真是以雷霆击碎黑暗呀,就是刚进场就被不知火舞一扇子从空中打了下来。 我愿称之为“司空关!”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货栈内部确实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大高手。 高到六品的关捕头都不敌。 双刀客站在货栈外围,眯眼目睹全过程,关捕头落地的瞬间,他便闪身跳至屋顶。 以他的视角来看,白虎帮的人被控制的七七八八,被抓住的帮众全部被捕快们押到墙角抱头蹲好。 院子里,几处篝火的火焰还在持续燃烧,货栈内因为刚才的抓捕行动,已经乱成一锅粥,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 不过,空地上,一位手里把玩铁扇,身着白衣的俊俏男子吸引了双刀客的注意。 魔教,花公子! 擦—— 背后双刀尽出,双刀客手持双刀,身形快如闪电,从房顶跃下,直奔花公子。 刀锋无影,在空中劈出一道交叉半月。 因劈砍力道过于大的缘故,双刀客身上的紧身制式皮甲被骤然蹦开,露出里面结实的黄铜肌肉。 花公子眯眼看去,嘴角不屑地一翘。 待双刀袭来,他身形如燕,右脚稍移,轻松避开这颇为凌厉的一击。 “铿——” 双刀劈入地面,嵌入深深地黄土之中。 “玄阶渣子” 花公子皱眉不解地看着双刀客,继而说道:“皇城司是在看不起小爷我吗 怎么派出一个玄阶 说罢,他抬手执扇,轻轻地敲打在双刀客的脊背间。 皇城司内的高手,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其中天阶最高,有四人,全部都在京城。黄阶最弱,遍布在离朝三十九州。 双刀客便是玄阶高手,虽也是六品,但实力要比关捕头高上一大截。 只不过这个玄阶在魔教花公子的口中,却不值一提。 执扇轻点,双刀客闷哼一声,体内真气大乱,随即他整个身子便如离弦箭矢,“嗖”地一声,擦地滚出老远,碰到墙壁才停下。 “哇——” 双刀客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老血,身子摇摇欲坠。 一招…… 仅一招便可见分晓。 货栈众人亲眼目睹这一幕,当即骚乱起来。 白虎帮众眼中精光一闪,竟是奋力再次提刀战斗。 花公子给了他们胜利的希望,一连挫败官府两大高手,眼下这几个捕快又能成什么气候 兵败如山倒,更何况还是两位主将先后折翼,捕快们奋力搏杀,但很快被气势更胜的白虎帮众打的节节败退。 这一小会儿功夫,几个捕快便被乱刀围殴至死。 其余捕快见状,抱头鼠窜,原路返回。 第034章 血染白虎帮(四) 捕快们蜂拥而至地涌向门口,货栈外围的人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一个个伸头朝里张望。 “跑,快跑!” 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面露恐惧,想要逃走。 “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地声音响起。 再看那些快要逃出货栈的捕快,一个个张大嘴巴,瞪圆眼睛,逃跑的动作还僵在原地。 下一刻,他们的身子竟是轰隆倒地。 死因不明! 货栈外围拿棍子的人见状,哪还有什么战力,扭头四散而逃。 “沃日!” 眼见情况不妙,动作迅速,躺在地上装死尸的许舟,余光瞧见远去的陈无德,暗骂一声无耻狗贼。 不是说好情况不妙,就躺在地上装死吗 这……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给职场小白许舟又上了形象生动的一课:别听老油条同事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许舟躺在地上,压着一条手臂,蜷缩身体,一动也不敢不动。眼下站起来跑肯定是来不及了,索性装死装到底。还好杀红眼的帮众没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他们提着刀朝逃跑的几人追去。 地面上凉嗖嗖的,许舟只觉自己命苦。 这都是什么世道 哪有贼人追着官府捕快砍杀 看来以前还是太单纯了,回去后得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风俗才行。 …… “咚!” 拳肉相接的声响。 花公子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硬吃下双刀客的一记重拳偷袭,双刀客一招落败,其实并未马上失去战力,而是在心中盘算,如何才能缩小二者间实力所带来的差距。 情报有误。 双刀客今夜接到上司的命令,是过来处理一位同等级的魔教中人,也是六品。他自己加上关捕头,两个六品打一个,人多欺负人少,怎么着也不会输。 不过来了之后,他才发现,魔教中人是花公子。 花公子在江湖上以采花,奸淫妇女臭名昭着,世人都知道他轻功了得,修炼的乃是采阴补阳神功,至于武道到底是几品,无人知晓。 皇城司的档案记录,此人三年前还是初入七品,加上修炼的魔功,如今大致是六品! 不过刚才一招,双刀客知道花公子最低五品,足足高了他一级。 一级的差距在武道上犹如天堑,所以花公子能轻松避开他的双刀,并且轻轻执扇一点,就将他打成重伤。 一个回合后,双刀客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暗自运功,逼出一口陈年老血。 其目的就是让花公子误以为一招就将自己打的重伤,无力再还手。 实力不行,心思来凑! 能进皇城司的,每一个都是人精。 趁花公子松懈的时候,双刀客猛地出拳,趁其不备一拳轰在花公子后背上。 花公子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肉身接下。 这一记重拳,让花公子闷哼一声,强忍着没吐血。 双方再次拉开距离,虎视眈眈。 “倒是小瞧你了,还藏着一手。”花公子擦擦嘴角鲜红血迹,眼中精芒射出,仔细打量双刀客。 双刀客不多言语,身形如雄鹰展翅,高高跃起,向花公子扑过去,欲乘胜追击。花公子也不多说废话,以极快的速度闪至双刀客侧面,使出以一记精妙的虎登山,膝盖狠狠地撞在双刀客的小臂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 双刀客没有办法跟上花公子的速度,再想收招防御已经来不及。 胳膊被花公子用膝盖猛撞,整个身子离地三尺有余,直接被撞飞出去。 脸色刹那涨红,额头青筋暴起。 花公子不给自己第二次大意轻敌的机会,一记虎山登撞飞双刀客后,随即掷出手中铁扇,想要结果双刀客。 铁扇“呼啦呼啦”在空中转着圈,直逼双刀客脆弱的脖子。 被高速旋转的铁扇命中,结果可想而知。 大概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可偏此时双刀客的身子还在持续往后倒飞,身体处于凌空僵直状态,硬是使不出一点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人头落地,血洒长空的场面。 而造成这样的结果,还要归结到上司消息判断失误。 双刀客不甘心啊。 他还有大好前途,他今年才二十三岁,还年轻啊。 他出身豪门,这里的豪门指的是武林豪门。 他出身淮南道“刀山宗”,是刀山宗的嫡系子孙。 自小勤苦练武,一日都没有松懈,所以年纪轻轻就是六品高手。他希望有一天武道大成,继承宗主之位,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离朝有条规矩,凡一流门派,每年需往皇城司送五到十名门生。这样做无可厚非,毕竟朝廷需要江湖势力乖乖听话,不至于一家独大。 将门派的精英集中到皇城司统一管理,好处多多。 双刀客就是被刀山宗送来的,如今才不过三个月。 入皇城司虽说日后为朝廷鹰犬,但只要立功,位置就能一步一步的地往上升,大好前程在等他。 他不想这么早就因为上司的失误而死掉,埋骨他乡。 “该死的瞎女!”双刀客忍不住暗骂一声。 “瞎女”是几位同僚给上司新起的绰号。 他们的上司是新晋的天阶高手,是一位瞎子,还是一个女的。要不是她,双刀客也不会来,他今晚可是准备随同僚一起去勾栏听曲的。 现在这个时辰,同僚们和姑娘估计都已经开始进行知根知底的游戏了。 而他这个倒霉蛋被上司临时抽调执行任务。 原本预想很快就会拿下,没想到自己要死了。 他冤死了! “关某在此!” “呔!看招!” 双刀客大喜,真是感谢这位捕头十八辈祖宗,这位大哥竟然还没死。 也是,真气外溢不会死掉,顶多虚脱昏迷罢了。 关捕头一刀砍落铁扇,救下双刀客一命,这便要提着大刀冲过去搏命。 未至身前,花公子不耐烦地抬脚,正中关捕头胸口。 “噗——” 又是一口老血横空喷出,关捕头被踹飞在地,倒在地上再次一动不动。 双刀客错愕:大哥,您好歹多坚持几招啊! “这个实在差点意思,还是你来。” 花公子看向双刀客,朝他勾勾手指,挑衅道。 双刀客冷哼一声,上前半步,只不过动手前他突然指着天空,眼中瞪大,作出很惶恐的神情:“魔教教主” 教主来了 花公子懵逼,下意识地看向身后。 “给爷死!” …… 时间已经接近三更,万家灯火俱赖。 躺在地上,装死的许舟,目睹了一场惨绝人寰,单方面的吊打行为。 不过让许舟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关捕头。 那完全就是“司空关”本关! 出场的气势贼猛,一出手咋就…… 现在,许舟严重怀疑关捕头故意的。 他自知不敌,所以一招落败,装死,比双刀客这个傻憨憨精明多了,毕竟明知打不过还要打,完全就是找死行为。 “哎呦!” 许舟躺在地上评价战局的时候,从他身后突然走来一个人,这人是个冒失鬼,像是没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似的,径直踩过去,踉跄一下,被许舟这个大坎子绊倒在地。 随即而来的就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一只雪白的玉手出现在许舟面前,他看见玉手从自己身上,从上往下摸过去。 脑袋,脖子,肩膀,胸膛,小腹,凸起部位…… “咋还是个人嘞还是个男人!” 姑娘一惊,收回自己的手,有些惊慌地站起来。 重新拄着自己的盲杖,沿路敲敲打打,慢慢往前移动。 这是个女瞎子! 还占老子便宜! 鉴定完毕! “老大,救,救我……” 被花公子打的不成人样的双刀客吊着一口气,瞧见远处一位拄着竹竿,摸索而来的高挑女子,嘴唇哆嗦道。 姜红豆听见熟悉的声音,停在原地,侧起耳朵仔细辨别方位:“小夏子,老大马上来救你!” 姜红豆不紧不慢地从腰间的鹿皮小包里,摸出几颗其貌不扬的珍珠,曲指弹射,就像小时候弹玻璃珠似的。 “咻!” 花公子不屑挥扇,小小珍珠能奈我何 可是很快,花公子就因为自己的大意,再次栽了一个大跟头。 珍珠速度并不快,但力量十足。 花公子原本想着挥扇把珍珠扇走,可没想到珍珠硬是把他的铁扇射出一个窟窿。 珍珠速度不减,依旧往前。 “噗嗤”一声。 珍珠贯穿肉体的声响,带落一串血花,异常凄艳。 怎会 花公子瞳孔瞪大,心中大骇。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腹部被珍珠贯穿的伤口。 下一颗珍珠也被姜红豆从指尖弹射而出。 目标是花公子的额头,势必要取他性命。 花公子自知遇见了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敢恋战,瞥了女子一眼后,飞身越墙遁走,瞬间没了影。 “呔!贼人,哪里走,吃爷爷一记王霸拳!”许舟等花公子的身形消失片刻,一股脑地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沙包大的拳头追上去叫嚣道。 姜红豆寻着声音稍微偏头:“你刚才是在装死嘛” 许舟看着眼前一袭白衣,身形高挑,眼蒙两指宽的白绫女子,张嘴就来:“没有呀,你方才没来之前,我一个人打十个,累了就躺在地上歇一会。” “哦。”姜红豆懵懂地抓抓头发。 第035章 小人物,混口饭吃 平安县衙,大堂。 天破晓,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许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县令大人。 县令姓吴,名荣之,他面相严肃,五官端正。今年四十三岁,正值英武之年,下颌留着四寸美髯,看上去便知性情严肃,不苟言笑。 县令吴荣之才赶过来不到一刻钟,身上披着睡袍,甚至连一只鞋子都不知去向,看的出来,县令大人是在睡梦中被府中下人叫醒。 他突闻噩耗,穿戴不齐,急匆匆地从家里赶来。 此去围剿白虎帮,县衙众人死的死,伤的伤,可谓是被钉在耻辱柱子上。 原本空荡荡的大堂里,摆满了被白布盖住的尸首。 刚才经过清点,死去的捕快加上快手一共有十七人之多,大部分是被花公子所伤,一招毙命,小部分则是被白虎帮众围殴致死。 “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本官与罪恶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来人啊,清点县衙人手,随本官去剿灭贼匪!” 吴荣之大叫,掷地有声。 声音之大,把房梁上的灰都震下一层。 他挥舞袖袍,若是身侧没有师爷阻拦,怕是要领着自己的一群小跟班们把白虎帮,无论人畜,一并打杀! “大人大人,莫急莫急,这,这还有人呢”留着山羊胡的师爷拦腰抱住暴怒的吴荣之,费力将他拦下,示意他先处理正事。 正事=瞎女,以及一位刚刚赶来的,不知身份,面容抑郁,鹰钩鼻老者。 吴荣之目光转向二人,刚才演的戏就是给二人看的。 不表现的愤恨一点,今夜出了这档子破事,朝廷日后彻查下来,他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吴荣之走到姜红豆跟前,弯腰拱手道。 大人 此间,站在大堂里像许舟这样的小喽啰们皆是一惊。 县令吴荣之竟然称呼女瞎子为大人 看女瞎子的年纪,也不像是能当大官的人呀。 朝廷各部,能允许女子为官,那也只有……皇城司。 这女子是皇城司的人! 众人都在暗地里猜测女子的身份。 “不用,小事一桩。”姜红豆有些不好意思。 她摆摆手,双手握住盲杖拄在地上,开口说道:“此次还要感谢一位小兄弟,是他一个打十个,打跑了坏人。” 站在边缘角落的许舟一惊,头皮发麻。 我他喵的瞎说的,这你也信 还没等吴荣之从姜红豆口中问出,这位一个打十个像英雄少年英雄是谁,女子身边的鹰钩鼻老者上前半步,他个子不高,戴着高帽,身穿锦蓝绸缎,一看来头就不小。 吴荣之见状,赶紧弯腰摊袖作揖道:“见过指挥使。” 吴荣之也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下,远远地见过鹰钩鼻老者一面,老者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城司指挥使,离朝昌明帝身边的大伴,内务总管大太监贾盛。 贾盛面容阴郁,双手揣在袖子里紧贴腹间,看着地上战死的县衙捕快尸首,沉声吩咐道:“好生安葬。” 之后,他便带领姜红豆离开县衙大堂,似乎并不想与吴荣之多言语。 “指挥使大人,慢走。” 二人走后,县令吴荣之抬袖,抹了额头浮现的冷汗。 话说和皇城司的人物打交道,压力还是太大了。 更何况对面的还是皇城司的指挥使贾盛,不过今日的贾盛似乎格外好说话,也没怪责县衙办事不力。 送走贾盛和姜红豆,吴荣之在师爷的搀扶下慢慢坐在大堂案子后,恢复往日严肃的县令面容,并召见此次参与围剿行动的人问话。 “关捕头,关捕头去哪了”吴荣之在大堂里没瞧见此次围剿行动的负责人,伸头四处张望道。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是一早就逃回来的陈无德上前半步,拱手道:“大人,关捕头重伤,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抬回去救治了。” 说起来也真是稀奇,高高在上的皇城司竟然肯管他们这些胥吏的死活,关捕头重伤被拉回来后,就被贾盛带来的人送回去疗伤,以前可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吴荣之听罢,饶有意味伸手搓捻颌下美髯。 关忠竟被皇城司的人抬回去救治 那想来此次任务,不是平安县衙的锅。 他抬手随便指了一下陈无德,道:“你,与本官细说此事经过,所有的细枝末节,本官都要知晓。” 还是那句话,此次围剿白虎帮,平安县衙损失惨重,定要被上头问责。吴荣之作为县衙一把手逃不了干系,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快了解事情真相,然后提前操作一番,送送礼什么的,将自身的罪责降到最小。 陈无德清清嗓子,声音洪亮:“此次行动,我们严格按照关捕头制定的计划执行,前期的一切行动都很顺利。眼看我们就能拿下白虎帮,捉住作恶多端的两虎,将白虎帮一网打尽,可是白虎帮中突然出现了一位高手。” “这位高手身穿白衣,出手不凡,关捕头与皇城司合力也拿不住他,竟败下阵来。原本已经抓住的白虎帮众也开始反抗,我们拼杀一阵,损失惨重。”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陈无德有遗漏的地方,这些“逃兵”还会上前补充两句。 势必要将那位魔教大高手塑造成一位战神! 众人也是不敌,所以才选择战略性撤退。 好嘛好嘛 众人七嘴八舌将自己身上的罪责摘得一干二净,好似他们逃跑成了正当理由。 许舟在旁看的直摇头,离朝距离灭亡还会远吗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大家都是底层小人物,混口饭吃,没必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姜红豆和贾盛前后脚走出平安县衙。 出来时,朝阳初露,并不刺眼的阳光打在二人脸上。 “大伴,我不是故意的” 姜红豆双手紧紧地拄着盲杖,素净的一张脸蛋露出悔恨的神情,如果不是自己的失误,也就不会派夏鸣一个人前来对付魔教中人。 如果多派点人过来围剿,县衙可能就不会死这么多无辜捕快。 贾盛闻言,抿抿唇角,一张阴郁的脸却露出怜惜。 他伸出一条胳膊,让姜红豆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臂上,扶着瞎了眼的少女慢慢前行。 朝阳下,老叟和少女的身影拉的很长。 二人并未走远,而是围着县衙绕了一个圈,来到县衙后方,这里是县衙监牢。 在监牢隔壁,有一间不起眼的小院落。 此刻院落闭门,许是里面的人还在睡懒觉。 贾盛带着姜红豆轻车熟路地来到门前,进院子之前,这位昌明帝的大伴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魔功蹊跷,这不是咱们能预料到的事情。谁曾想三年前还是小小七品的花公子,如今半只脚已经踏进五品之列所以这不是你的失误。” 魔教之所以是魔教,不仅因为里面都是前朝余孽,更主要的是魔教中人,无一例外修炼的都是魔功,魔功较之寻常功法,十分诡异邪门,常常剑走偏锋。 武道修行,常人升品,没有多年的刻苦修炼,绝不可能摸到下一级的门槛,天赋者除外。但魔功不同,花公子三年后以五品之列给了世人惊艳。 短短三年的功夫,花公子便从七品跃至五品,这比妖孽还妖孽。 “可,可我害死” “都说了,不是你的过错,不必再想。” 贾盛脸上挤出和蔼笑容,拍拍姜红豆的手背,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 他换了个话题,又道:“以前,你不总是吵着要找魏夫子吗此后的一个月,你就待在魏夫子这里,吃他的,喝他的,皇城司暂且不必回了。” “真哒” 姜红豆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第036章 人要懂得变通 “咚咚!” 贾盛站在小院门口,抬手拉动门上的门环,往门上磕了两下。院内随即传来不满的声音:“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来这么早” 片刻,院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魏道从里面露出半个身形。 瞧清楚来人不是许舟,魏道有些惊讶,眉头一挑。 也是,许舟那个小懒虫怎么可能大清早就过来。 “呦这不是指挥使贾大人嘛有何贵干”魏道看见门口的大宦官贾盛,眯起眼睛,咧嘴笑道。 二人似乎是老相识。 贾盛没有给魏道好脸色,而是轻蔑地瞥了这个不修边幅的瘸老头一眼,直言道:“给你送来个人,这次住的时间久一点,住一个月。” 魏道目光转向贾盛身边的姜红豆,摇摇脑袋,摆手拒绝道:“不成不成,你当老夫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慈善粥堂吗” 姜红豆闻言,上前半步欲说话,但被贾盛伸手拦下。 只见这位大宦官早有准备,从袖口中掏出一本陈旧的书籍,重重地拍在魏道怀里,冷言道:“你要的,现在给你。” 魏道翻开手中的古老书籍,先是不屑,心说这都是什么垃圾货色,可不够一个大姑娘住在这里的伙食费,可片刻后,魏道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他把两扇门全部打开,伸手抓住姜红豆的手腕,把她拽进自己的院子,生怕贾盛反悔。 “贾大人大方!以后有这种好事,还来找我啊,住多久都没问题,报酬管够就成!” 贾盛心里冷笑两声。 若不是姜红豆的身份尴尬,且不宜太早在人前暴露,他断然不会将人塞进这里,和一个臭老头子待在一起。 贾盛在心中措辞,临走前还想多交代两句,却不料: “砰!” 魏道甩开膀子,将大门碰上。 力道之大把这位皇城司指挥使,昌明帝身边的大伴吓了一激灵。 “好生照顾,一个月后” 没等门外的贾盛把话说完,院内就传来魏道不耐烦的声音:“知道啦,啰哩啰嗦,跟个娘们似的。” 贾盛:“……” 一时竟无言以对,贾盛只好甩甩袖袍,快步离开此地。 院内。 一束朝阳斜射在墙壁上,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几只黑猫放下碗里的食,迈着猫步小跑到跟前,安静地蹲在姜红豆脚下。 一个个的抬起小脑袋好奇地看着,看着这位院内的常客。 姜红豆似乎也感觉到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就慢慢蹲在身子,摸索着抱起一只猫,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黑仔,想姐姐没有” “喵。” 小黑仔叫了一声,十分享受姜红豆的抚摸。 其他黑猫见状,心生醋意,纷纷上前。 两只前爪搭在姜红豆的脚边,扬起脑袋,寻求爱的抚摸。 姜红豆会心一笑,坏心情一扫而光。 魏道还在翻开书籍,准确的说是秘籍,武功秘籍。 他看的十分仔细认真,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笑,似乎得到了一件宝贝。只见他手指放在嘴里用口水蘸湿,搓捻书角翻开下一页,许久后,才看向身侧陪几只黑猫玩耍的姜红豆。 “这次,又犯什么错了”魏道不经意间问道。 姜红豆若是没犯错,贾盛这位护犊子的老宦官,也不可能将她送到自己这里来避祸,而且这一住就是一个月,时间比前几次都要长,想来惹出的祸端还不小。 姜红豆慢慢直起腰,怀里长满了黑不溜秋的小脑袋。 她撅起嘴巴,要哭的样子,委屈极了。 “师父,我,我” “哎,可别叫师父,叫老头子就成。” 魏道用小拇指挖挖耳朵,吹了吹,道:“我怕那个老太监又跟老夫急,咱们的师徒情分早断了,现在咱们的关系,就是前辈和晚辈。” “老头子师父,老头子师父!不管旁人怎么说,您都是我的师父。”姜红豆小脸十分认真道。 老头子师父 魏道气的要吐血,赶紧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能跟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人较真。 “你犯什么错了”魏道比较好奇这个。 姜红豆想了想,才说:“大伴说不是我的错。昨晚京城安善坊有魔教出没,就在我朱雀一堂的辖区内,我按例派出人手查看,不料魔教中人武功太高最后损失惨重,死了好多人。” 魏道听罢,皱皱眉头。 心里一盘算,大概能猜出事件始末。 魔教中人出没,本就应是皇城司派出人手剿灭。 皇城司有四位天阶高手,一人分管一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姜红豆是朱雀堂的司使,而安善坊又在她朱雀堂的管辖范围内,是她这个司使安排不力,致使魔教中人在安善坊大开杀戒,她理应承担后果。 此时,姜红豆若是回皇城司,必定会被其他三位司使追着罪责不放。即使贾盛这个指挥使在场,能回护一二,但责罚免不了。 所以,贾盛这个老太监就把姜红豆藏在这里,等风声过去再接回去。 魏道如此想到,倒是欣慰姜红豆有如此一个大伴,要不然这傻丫头还不知在外要受多少苦。 “安善坊安善坊哎,这不是” 魏道念叨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什么,最后脸色一滞。 他僵硬地扭过脖子,声音颤抖道:“死的人是,是平安县衙的” 姜红豆搂着小黑仔,点点头:“是,死了好多人。” 魏道仰天长叹。 不会,不会,不会这么巧 “死的人里面可有一个这么高,瘦瘦的少年”魏道拿手比划,形容许舟的模样。 姜红豆把怀里的小黑仔放在地上,上前摸向魏道举高高的手,和自己的个子比较了一下,同时回想昨夜的情况。 她到时,战况已经相当惨烈。 后来只听说死了很多人,但她没见过,也不知死的人有没有老头子师父说的那一个。 “我不太清楚,不过人现在都在县衙里放着” 话音刚落,姜红豆耳廓稍动。 听见魏道身形如一阵风走远,不知去做什么了。 大堂上。 县令吴容之的问话持续有半个时辰。 这位县令大人事无巨细地了解事件经过,旁人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一位青天大老爷呢,实则他只是想快点搞清楚真相,好动用关系,将自己从事件漩涡中摘出来。 “好好安葬,战死的双倍安家费,没死的,自己到主?那里领赏银。”吴荣之说罢,起身离开县衙。 众人目送县令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满地的尸首,大家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昨天还都是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只是现在,尸体都凉透了。 “走,走。” “我可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娘的,老子的命可真大!” “散了散了。” 众人闲聊两句,各自散去。 许舟蹲在角落,双手撑着下巴,思考人生。 陈无德不知何时来到许舟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去,生死有命” 陈无德能当上狱头,不是没有道理,除开他自带的人格魅力,还有就是对世事都看淡的心态。 “陈叔,我有个问题想问。”许舟茫然道。 陈无德耐心地蹲在许舟身边,示意他说。 许舟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无德,问道:“不是说好了一起躺下装死吗你怎么先跑了” “额,这个” 陈无德还以为许舟会问出比较富有人生哲理的问题。 比如“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但许舟不按常理出牌,陈无德听罢,表情僵在脸上,挠挠脑袋,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有时候呐,人要懂得变通,变通。” “变通知道吗用不用叔给你传授一下经验!” 许舟: 第037章 市井小民陈无德 县衙正门。 魏道扶墙,站在不起眼的拐角,看着许舟那小子和陈无德勾肩搭背地出来,才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呼——” 轻呼出一口浊气,魏道拄着拐杖慢慢离开。 陈无德也是,跟陈无德厮混在一起的小子,怎么会轻易死掉。 魏道来平安县衙做仵作的这三年里,见惯了县衙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可偏陈无德这位没什么文化的中年汉子,活的比谁都滋润。 他是典型的市井小人物,圆滑得很。 魏道相信,就算离朝因动乱亡国,陈无德依旧还在。 因为他掌握了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东西。 那种东西,一般人不能理解,也学不会。 重新回到院子,姜红豆正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两条大长腿紧紧地并在一起,在她腿上挤满了猫,向来性子冷的几只黑猫,如今化身一只只小舔狗。 猫,脊梁断了! “老头子师父,您回来了!”姜红豆眼睛虽看不见,但听力超然。 对于“老头子师父”这个称呼,魏道虽然不喜,但也不能勉强少女不叫,索性随她去了,反正爱管闲事的贾盛又不在这里,不会找自己麻烦。 “老头子师父,您要找的人还活着吗”姜红豆开口问道。 魏道折身关上门,轻松道:“活着,活着……” “他是谁呀不记得有人能让您这么关注,还亲自跑一趟” 在姜红豆的记忆里,除开自己,就没人能让魏道专门跑一趟,大伴也不行。 老头子师父的脾气很怪,天下第一怪。 魏道走近,在姜红豆身边坐下,从她后背一头乌黑的头发上捻掉一片落叶,双手搭在自己的拐杖上,眼睛瞧着猫,说道:“他是你的师弟。” 姜红豆略微惊讶,右掌下意识地放在张开的嘴巴上,她侧过脸面向魏道:“师弟” 魏道郑重地点点头:“是的,师弟。” “晚上他估计会过来,到时你们见一面,你这师弟是一个有趣的小子。” 姜红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期待和师弟的第一次见面。 有人叫自己“师姐”,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天大亮,阳光明媚。 许舟刚从县衙主?那里领了赏钱揣在身上,这便要回到临河坊的家,一夜没睡,精神高度集中,又经历一场生死劫难,小身板倒是先扛不住。 “走,叔请你吃面!加肉!” 刚走出县衙没几步,陈无德就从后面追上来,说着要请许舟吃牛肉面。 许舟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困死了,先回家补个觉先。” 陈无德见状,只好作罢。 走了一段路,许舟发现陈无德还跟在自己身边,就一时奇怪,偏头问道:“陈叔,你家不在这个方向” 许舟记得陈无德的家在昌邑坊那一片,方向与临河坊完全相反,昌邑坊那一片住的都是清流读书人家,陈无德能住在那里足见其本事。 狱卒们在私底下议论说,陈无德花了半辈子的钱,才在昌邑坊买下一处极小的院子。院子很小,勉强挤的下一家人。 大家一致认为陈无德疯了! 自个大字不识一箩筐,还偏要和读书人做邻居,那能有共同话题吗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许舟对此倒是有完全不同的意见。 他觉得陈无德十分有远见,这就跟“孟母三迁”是同一个道理,就许舟所知,陈无德有两个孩子,都到了启蒙读书的年龄。 陈无德花大功夫将家安在昌邑坊,是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培养读书的习惯。 这是一个好爸爸! “没事,许久没去你家看看了,顺道给师傅上炷香,说说话。”陈无德边打哈欠边说,困的眼泪都挤出几滴。 怎么看都不像是顺道去看看,而是有话对许舟说。 “叔,你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有话你就直说。”许舟停下脚步。 陈无德揉揉眼睛,哑然笑了一声,直说许舟这小子跟以前就是不一样,变得机灵了。 “那我有话直说了啊。” 许舟点点头。 陈无德清清嗓子,挠挠鼻头,试着问道:“你不怪当叔的,昨晚把你丢下不管” 这件事情,自从陈无德从丁巳货栈回来,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如梗在咽。 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陈无德饭照吃,日子照过,完全没什么心里负担,可是许舟 陈无德十分懊恼,悔恨。 他不该把许舟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对不起死去的师傅。 陈无德虽是市井小民,但有些东西比他的命还重要。 “嗨,我当是什么呢”许舟摆摆手,不在意道:“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都这么大一个人,有些道理我懂。” “我怎么会怪叔呢,要不是您提醒我,我还准备真刀真枪跟对方干一场呢。但如果真的干上了,我现在可能就躺在县衙里,被白布盖起来了。” “说起来,叔还救了我一命,改日我还得登门道谢才对。” 陈无德赶紧摆手,方正的脸庞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你不怪我就好,我真是我对不起你爹,你说昨晚你万一出个什么事,我” 偌大的汉子最后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许舟理解陈无德现在的心情,陈无德是在懊恼事发之时,他人撒丫子跑了,而自己却听他的话躺在地上装死。 万一装死被人发现,或者被打斗波及丢到性命,陈无德可能要懊恼一辈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许舟还要感谢陈无德出的这个“馊主意”。 昨晚许舟心潮澎湃,又从魏道那里学来一拳。 说不定头脑一热,眼见关捕头落败,就冲上去跟魔教中人干上了。 可真要干上,这部小说就结局了。 陈无德的装死间接救了许舟一命。 “罢了罢了,多的不说了,你不怪叔就好。”陈无德拍拍许舟的肩膀。 二人再互相推辞两句,就分开,各回各家。 至于上香,陈无德说改天再去。 许舟也乐的自在,剩下回家的路走的愈发轻快。 “老板,这个怎么卖” 到一处路边摊子上,许舟相中一个物件。 这物件他和陆芸都能用,能分开用,也能一起用,一起用的爽感加倍,可能还会如胶似漆。 能早上用,也能晚上用,洗澡后用的频率更多。 不可多得的一件宝贝! 胖脸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价,许舟爽快的掏钱付账,把物件抱在怀里,一溜烟没了人影。 胖脸老板掂量手中的铜板,摸着脑袋自言自语:“是不是卖便宜了东西可是好东西啊,不行,得涨价!” 第038章 请叫我情圣 临河坊,清水大街,许家酒肆。 一大清早,酒肆外就有三三两两前来打酒的客人,在水门做工,卖力气的汉子居多,他们一个个手里提着酒壶,排在酒肆外等待打酒。 许家酒肆的酒出自徐福记,是一等的好酒佳酿,他们就好这口,晌午干的满头大汗时,打开酒壶,喝上一口清冽的酒,那滋味别提有多爽了。 “掌柜的,玉堂春打满!” “好嘞。” “掌柜的,断江玉打满!” “好嘞。” “掌柜的,先赊一壶,改日一并还上。” “不行哒。” 酒肆里,腰间围着白裙的小妇人,手里拿着酒勺游走在柜台后面,一勺勺的酒液从酒缸里舀出,又灌进各式各样的酒壶中,不一会,柜台的小抽屉里就放满了铜钱。 除开这些自带酒壶过来打酒的汉子,酒肆里还有闲坐的几位老主顾,这几位一看就是人生赢家,大清早小酒品着,小菜吃着…… 等柜台后的小妇人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店里的客人开口打趣道:“芸娘子,你看近日店里生意这么好,那是托我们的福,我们哥几个可是店里的吉祥物,今儿能不能免我们这一顿酒钱” “是啊,芸娘子,我们可是老主顾,常来,你可得多照顾我们一些。” 几人无所不用其极地给自己脸上贴金,目的嘛,也很明确,讨一碗不要钱的酒吃。 陆芸叉腰,抬手背擦擦脸蛋上的薄汗,鼓囊囊的胸脯上下起伏,开口说道:“也成。过几日会有几个大酒缸送来,你们要帮忙抬进来,今儿我就不收你们的酒钱。” 过几日是约定的送酒日,这一次,陆芸从徐福记定了很多货,还有几个半人高的酒缸,到时需要人帮忙。 几人听罢,表示小事一桩,到时一定来帮忙。 陆芸好心,又给几人加了一碗酒,破天荒的一回。 无事期间。 又有人问起:“芸娘子,你家掌柜的怎么回事,怎么舍得您这样的美娇娘出来抛头露脸,为生计忙碌” 其余几人一听,纷纷附和。 虽然他们巴不得许家酒肆开的长久,越长越好,这样他们每日来吃酒就能瞧见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过过眼瘾,但嘴上还是不服输,一个劲地诋毁陆芸家里那位。 话说任何一位有本事的男人,都不会让自个的女人为生计奔波。陆芸听多类似的话,已经无感,只是拿着抹布细细擦拭柜台,想起许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就重复一遍搪塞道:“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 众人闻言,递到嘴边的酒碗一滞。 这个回答倒是新奇,不过仔细琢磨,好似是这个理。 谁又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呢 除非这人是傻子! “芸娘子,这是蜀南的腊肠,稀罕着呢,您可要带回去好好尝尝,好东西。”见时机差不多了,一位老主顾起身,将随身带来的礼物,一截腊肠放在柜台上,并让陆芸带回去尝尝。 众人嗤之以鼻:低俗的把妹手段!低俗! 果然,陆芸看都没看一眼:“吃酒就吃酒,我可不会要您的东西。” 那人不死心,坚持道:“唉,这是我的一片好心,芸娘子一定要收下。” “我说,人家不要,你就别强求,一截腊肠也好意思拿的出手前几日,还有人送过夜明珠哩,咱们的芸娘子抬眼了吗那可是都不屑看一眼的。”有人发话。 其他人起哄,这人才不了了之。 …… 许舟抱着一面铜镜回到清水大街。 这面铜镜可是花了好些银钱,花的也不算冤枉,至少在铜镜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张帅气无比,天下第一英俊的面孔。 这几日,许舟在家洗漱完毕,总觉得少了一个流程。 细想下去,才发现少了照镜子臭美! 不管男人女人,总是要多照照镜子。 以前,许舟和许老爹在家,一个老狱卒,一个闷闷的懦弱少年,根本用不着镜子这玩意,所以许家也没镜子。 陆芸来的这半年,除开日常的茶米油盐开销,也没花钱为许家买多余的物件,她平时虽然有照镜子的需求,但一般是用盆里的清水倒映。 许舟今日大难不死,领了赏钱,也是心血来潮,正好碰见路边摊有卖铜镜的,所以就买了一面。 许舟抱着铜钱转过街角,发现自家酒肆的门开着,就径直走了进去。 陆芸站在柜台后,低头在数今日赚了多少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还没抬头就问:“客官要点什么本店的招牌玉堂……” 陆芸没看来人是谁,店里的客人可看了。 他们瞧见一个半大小子,抱着一面铜镜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芸,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小伙子,你太年轻! 垃圾铜镜还不如蜀南的腊肠…… 其中一位客官道:“少年,回家玩泥巴,别在这丢人现眼。” “就是,你的破烂铜镜还不如我的腊肠呢,至少我的腊肠能吃。”那人扬扬手中腊肠。 许舟错愕片刻,巡视众人,不懂什么意思。 “诸位几个意思啊”许舟凑到跟前小声道。 拥有腊肠的宝藏男孩说:“瞧见我的东西没人家硬是眼皮子都没抬。” 腊肠男孩边说边指着柜台后的小妇人,撅撅嘴巴。 许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末了贱兮兮地说道:“诸位,以后请叫我情圣!” “切——” 众人不以为然,异口同声。 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敢自诩情圣 是我们提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 “诸位,擦亮你们的眼睛,学着点。”许舟耸耸肩。 “你要是能行,我跟你姓。”有人不信。 其他不嫌事大的,都点点头:“哎对,我们都跟你姓。” 许舟轻叹一声,不再说话,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柜台前面。 柜台后的陆芸一直没抬起头,还在数钱,日常除开服侍家里那位小不点,她的爱好就是数钱了。 许舟轻咳一声,将镜子放在柜台上,嗓音清澈:“小娘子,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在梦里想我呀……” 众人竖起大拇指,恨不得直呼:6666。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开门见山,不绕弯弯,用词也大胆露骨,不过他们隐隐期待接下来的场面: 风韵的小妇人撸起袖子,拿起扫帚,发挥出彪悍的一面,把这臭小子打的抱头鼠窜。 “你说,这小子能在芸娘的棍棒下坚持多久” “二十息!” “不,我赌十息。” “嘿,赌就赌,二十息!” 众人下注,买定离手。 柜台后,陆芸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茫然的抬起圆润的脸蛋,眼睛圆溜溜的。 “问你话呢,小娘子,有没有想我”许舟还不忘向陆芸抛一个媚眼。 陆芸眨巴眨巴眼睛,抿抿嘴唇,点了点头。 许舟又指了指新买的镜子:“送你的,以后就不用就着清水照了,可喜欢” 陆芸眸中有光,手掌慢慢抚上铜镜,十分欣喜,眉眼弯弯:“喜欢。” 众人: 第039章 半步宗师 牵着陆芸的手,当着众人的面离开酒肆,许舟久久不能忘记众人脸上吃惊的表情,那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整个拳头。 进院子后,陆芸脸上的红润才慢慢消退。 “熬了一天一夜,累不累呀想吃点什么”陆芸怀里抱着许舟送给她的镜子,不舍得放下,这是许舟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许舟站在院子里打着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伸了伸懒腰道:“还行,煮完麻花甜酒喝,多放点麻花,喝完我去睡一觉。” “嗯。”陆芸先把镜子放进里屋,这才出来去厨房忙活煮甜酒,许舟则是打了一盆清水洗了把脸,松爽一下。 二人隔着厨房的窗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小舟,你不是说自己在魏仵作那里帮忙吗怎么还会替别人的班。” 许舟打湿毛巾,拧干,擦了擦脖子,道:“有个人家里有事,临时来不了,就叫我替一下。” “喏,这人还忒大方,替一晚上给了我好些钱,真是人傻钱多。” 说罢,许舟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子放在窗台上,意思是那人给的报酬。 陆芸瞧见足足五两银子,一时顿了顿。 这五两足够许舟一个月的俸禄,那人倒也大方。 “衣裳是怎么回事怎的这么脏”陆芸瞧见许舟身上的衣裳格外脏,裤腿上还有血迹,一时奇怪。 许舟揉揉鼻子,假装弯腰拍拍身上的灰,不在意道:“大狱那种地方,脏一点很正常辛苦芸娘帮我洗一洗啦。” 实则是昨晚躺在地上,完事后又抬死人回县衙,身上不小心沾上的。 陆芸听罢,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掰着手里的麻花,若有所思。 …… …… “绕后呀,看的急死人啦。” “哎对,滑铲——” “好——” 众人嘈杂的声音回响在皇城司前方巨大的广场上。 广场前后宽余百步,呈方形,街上行人即使绕远路走,也不愿靠近外表形似黑色牢笼的皇城司。 江湖各门派子弟虽跻身皇城司,为朝廷鹰犬,为皇帝服务,但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每个人都身负独门绝技,手上有真功夫。 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谁也不服谁,难免手痒。 于是,为了避免三天两头的私斗,皇城司外的广场上筑起高台,方便手痒的汉子上台比试。打赢一场,不仅有彩头可拿,一般是银两或者失传的武功秘籍,还可以间接增加武斗时的经验,何乐而不为呢。 收益最大的还要当属皇城司。 武人武功精进,常常在与敌手切磋之间,一朝顿悟。 皇城司每日摆上擂台,隔几日就有人在比试中受到启发,升级破境。久而久之,皇城司的人手较各大门派在武道一途走的更远,那江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今日也是如此,一大早就有人在擂台上比试,有上台比试的就有在台下观看的。台上二人都使出看家本领,全神贯注,不曾说一句话分神,台下的人指指点点,恨不得亲自上台,比划两手,使出滑铲绝技。 清风而起。 身穿锦蓝绸缎,戴着高帽的鹰钩鼻老者,脚步匆匆地路过广场,一头扎进皇城司内部。 贾盛抬起眼帘,瞥了一眼擂台上两个武人的比试,二人打的拳拳到肉,但不至于取对方性命。 日常闲时,贾盛也会来观看比试,只不过今日的情况特殊,他快步路过,速度快到下属来不及跪下见礼。 贾盛抬腿进入皇城司,很快来到平日里议事的场所,八卦台。 八卦台建在一片湖上,是一处视野开阔的湖心亭,在这里议事,外人不可能听到议事内容,保密效果极好。 湖心亭里,早有三人等在此地。 三人身形不一,穿着不一,有男有女。 不过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同为皇城司司使! “见过指挥使!”玄武和白虎二使单膝跪地,抱拳参见。一人是脸上带疤的魁梧汉子,另一人则是瘦弱书生打扮。 “嗯。” 贾盛轻抬手,叫二人起身。 下一刻,贾盛的目光停留在一位坐在湖边,背对众人,双腿悬空,光着脚丫划水的女稚童身上。 女童从外观看不过才八九岁的模样,小嘴琼鼻,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的人畜无害,粉嫩可爱。 她身穿小巧的黑色薄纱裙子,裙面上用金线绣着祥瑞云兽,裙子底下露出两条圆乎乎的,像藕一样的双腿,双腿悬在湖面上,前后一荡一荡的,粉嫩的脚丫轻轻的拨动碧绿湖水,红色的锦鲤在她脚下游来游去。 这副画面怎么看,都是一副岁月静好。 但知情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在场的几人。 “青龙使怎么出关了”贾盛撩起衣摆,跪坐在八卦台的中央。 在他面前,有一方梨花小案,案上茶具齐全,茶炉上的茶水“噗噗”作响,蒸汽升腾。 他的问话青龙使并未回答,甚至连头都不曾回一下,而是嘴里哼着悠扬的小调,小脚轻轻地划着湖水,悠哉悠哉。 任谁都不会想到,皇城司青龙使邱萤竟是一个小女孩。 “你破境,入二品了”贾盛拾起案上的茶杯,吹了吹里面的热茶又放下,眨眨眼睛猜测道。 此话一出,其他两位司使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神情捉摸不透,更多的则是羡慕。 武道九品,一品大宗师,九品入门。 纵古至今,大宗师屈指可数,不过尔尔之数,那需要极高的天赋和机遇,以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磨难才能摸到的境界。 极端苛刻的条件造就大宗师对于武者来说只是梦,遥不可及的梦。 于是二品,又称“半步宗师”之列,成为世间武者毕生之追求! 能入二品无论在离朝还是南蜀,甚至文道昌盛的楚国,都能被皇室列为座上宾,以王侯之礼待之。 当今天下,二品武者存世不足十人。 每一位都是天骄,半数在楚国,而离朝只有两人。 一人被封镇北王,享千金食禄,家族百年兴旺;另一人则是上一任皇城司指挥使,深受陛下信任,常与帝对饮弈棋,但此人三年前销声匿迹,世人难寻踪迹。 继两人之后,离朝终于迎来第三位半步宗师之境,邱萤。 “恭喜恭喜!恭喜青龙使破境!”其他两位司使,白虎和玄武纷纷抱拳贺喜。 邱萤小小的身子,笨拙地从八卦台边缘站起来,光着脚丫,唧唧走到贾盛对面扶案坐下。 她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斟满一杯茶:“托指挥使大人的福,我能破境,还要多亏指挥使大人半年前计划,那堪称万无一失的计划。” 虽是笑着说,但话语间隐藏着一股怒气。 邱萤单手举着滚烫,快要溢出的茶水,递到贾盛面前,笑吟吟道:“贾指挥使,请,趁热喝。” 贾盛伸出手接过茶杯,以他自身七品的实力,早就寒暑不侵,可是手指接触茶杯的那一刻,贾盛眼角一颤,指尖传来的痛感让他险些将茶杯脱手。 他鼻翼微吸,胸中吸入一口凉气,将一杯刚烧开的滚烫茶水一饮而尽,艰难地咽下。 “好,好茶!”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贾盛把杯子倒扣在桌上,收回自己红肿的手藏在袖子里,不想叫其他两位司使瞧见。 第040章 邱萤 青龙使邱萤与新来的指挥使贾盛,二人之间有过节。 半年前,皇城司得到密报,魔教教主在京城以北二十里的桃花坞现身,皇城司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铲除异端的大好机会。 于是,由贾盛安排,皇城司四位司使倾巢出动,欲活捉魔教教主。 但中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邱萤带领的队伍提前一刻钟遇上魔教教主,双方随即大打出手。 等其他三支队伍赶到时,青龙堂的大半人手已经惨死魔教教主手中,邱萤也受到重创,九死一生,弥留之际。 那次围剿行动,皇城司以失败告终,只抓住魔教的几个小喽啰,魔教教主不知所踪,不知死活。 事后,贾盛这位指挥使揽下全部罪责,他和邱萤的梁子在那时结下。 要不是贾盛安排不力,他们本可以活捉魔教教主,将魔教一网打尽,就算活捉不了,那也能铲除魔头,而不是青龙堂损失几十位好手,邱萤也命悬一线。 那次后,邱萤便闭关,至今半年有余。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开眼。 邱萤竟然凭借此次大难顺利破境,踏入半步宗师之列。 出关后,这位心理年龄四十多,身体年龄九岁的女童就想找贾盛算账。 这不,逼着贾盛喝了一杯刚烧开的茶水。 手指烫红起泡,这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喉咙和食道的损伤。 贾盛现在的脸色愈发难看,一手握拳放在胸口,额头上的汗珠有黄豆大小,顺着两鬓斑白的脸颊往下流。 “谈,谈正事。”贾盛强装镇定,嘴唇哆嗦道。 邱萤圆润的小腿盘在一起坐在蒲团上,一条胳膊支在梨花小案上,托着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贾盛难受的模样,笑吟吟地建议道:“指挥使大人若是难受的不行,不妨改日再谈正事” 贾盛脑袋都抬不起来,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此刻,白虎使玉面书生章官生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两颗蓝色的药丸喂进贾盛嘴里,同时右掌抵在贾盛的后背,缓缓注入一丝真气,替贾盛疗伤。 七品武者虽与常人不同,但身子却远没有摆脱常人之列,该痛还是会痛。贾盛被烧开的的茶水烫到喉咙以及食道,如果久不治疗,可能胸口疼的会晕厥过去,再严重些,日后吞咽食物都困难。 吃下丹药和玉面书生真气的疗伤,贾盛这才好受一点。 邱萤瞪了一眼章官生,责怪他多管闲事,当初自己被魔教教主打的只吊半口气时,也不见这个书生为自己疗伤。 章官生出身国子监,乃是根正苗红的读书人,还是二榜的进士出身,能做大官,只不过他没做。 他天赋异禀,加上数次机遇,短短十年便从门外汉升到武道四品,如今是皇城司白虎使,掌管一方。 玄武使朱烈不敢冒犯邱萤替贾盛疗伤,但他敢,可能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和不畏强权。 “昨夜,在外城平安县,安善坊丁巳货栈,有魔教中人出没,初步探查,为魔教花公子,青龙使若是闲着无聊,可以亲自去看看。”章官生将话题拉回正轨, 今日,贾盛召集他们到八卦台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只是不碰巧,邱萤出关,两件事赶在一起了。 邱萤一听有魔教中人在京城出没,顿时来了兴趣,示意玉面书生将此事详说。 接下来的时间,章官生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道出,玄武使朱烈在旁补充,期间贾盛也插了几句嘴。 邱萤听罢,习惯性地抬手捋捋额前碎发,可如今她九岁孩童模样,发髻是丸子头,用红绳绑住,额前哪有什么头发供她捋。 她这一抬手,捋了个空,然后她将巴掌大的小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十分嫌弃。 邱萤也有自己的烦恼,武功虽高,但身子太小,以前成人的习惯一时还真不好改过来。 “平安县,安善坊朱雀的地盘,她人呢”邱萤在场没看见那个丫头,故而问道。 朱烈和章官生看向贾盛,凌晨天不亮的时候,贾盛就从皇城司出发,并且叫二人不必跟着,他自己会把朱雀使带回来。 “人伤了,在闭关。”贾盛很是简短的介绍朱雀使姜红豆的去向。 “伤了”邱萤挤眉,忽然嗤笑一声:“这回死了这么多人,一句伤了,闭关了,指挥使大人就想把罪责从她身上摘干净” 面对邱萤的责问,贾盛顺了一口气,抬头道:“花公子已入五品之列,朱雀使境界虽高,但不擅战斗,伤了很正常的事情。” “五品”三人同时惊讶。 根据皇城司对魔教中人花公子的记载,三年前此人的境界还停留在七品,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连升两品,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确为五品,平安县衙关忠,朱雀堂夏鸣,二人皆是六品高手,在花公子手中都没走过十招。” 贾盛补充,又道:“魔功蹊跷,诸位可都曾见识过的,三年破两境,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众人暗自点点头,不再追着花公子的境界不放。 八卦台内顿时安静下来。 邱萤小奶爪子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嘬着,享受着闭关后的美好生活;朱烈和章官生则是在思考,花公子如何伤的朱雀使姜红豆姜红豆虽是瞎子,不擅战斗,但身上保命的宝贝无数,就算是自己两人,也不见得轻易伤得了姜红豆,到底怎么一回事 贾盛沉沉的呼吸每一口气,他现在每呼吸一下,胸骨就剧烈地疼痛,灼心一般的疼痛。 即便如此,他还要坚持在场,他要保证此事日后追查下来,姜红豆身上的罪责不能太重。 一连死了十几个捕快可不是开玩笑的,而这些都能够避免,只要事发之时,姜红豆能看重此事,多派几个人手去查看。 良久,邱萤放下茶杯,无聊道:“朱烈。” 玄武使,魁梧汉子朱烈浑身一颤,看着邱萤不知所措。 他可是听说,一些人破境之后,总会选人练练手,巩固一下境界。在场的人,章官生一个书生,弱不禁风,贾盛一个小小七品,两人都经不住揍,那也只有自己这个皮糙肉厚的。 “哎呀,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朱烈突然弯腰捂住肚子,想要逃走。 虽然自己皮糙肉厚,走的是外家拳,练得一身蛮功,但又不傻,不会给邱萤当的沙包。 “等你。”邱萤嫌弃地摆摆手,叫朱烈快去快回:“搞快点儿,一会儿陪我去丁巳货栈走一趟。” 朱烈肚子瞬间不疼了,腰也重新支棱起来:“回来再拉,我能忍得住。” 邱萤: 第041章 抱一会儿就好 微风拂过,吹皱一湖绿水。 打定主意要去丁巳货栈瞧瞧,邱萤便不再多耽搁时间浪费在一个身有残缺的人身上。 她扶着案子慢慢站起来,捋捋裙角的褶皱。 临走前,她回头瞥了大宦官贾盛一眼,翘起嘴角,轻蔑道:“指挥使大人,等我回来,继续喝茶。” 邱萤一挥手,命令魁梧汉子朱烈蹲下身子,朱烈不明原由,但还是照做,谁叫邱萤现在是四人中的老大呢,虽然以前也是,但如今人家升至半步宗师之境,底气更加足罢了。 朱烈单膝蹲下,邱萤走到他面前一踮脚尖,小屁股坐在朱烈宽广的肩膀上,朱烈随即起身。 这位玄武使莫名成为了邱萤的坐骑。 瞧五大三粗的朱烈扛着邱萤消失在八卦台,案子后的贾盛才松一口气,心情无比的复杂。 按理说,青龙使邱萤破境,成为皇城司第一高手,他这个指挥使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这位大宦官的脸上瞧不出一丝喜色,眉宇间隐隐还有无尽的忧愁。 他并不怪出关的邱萤借方才的一杯热茶报私仇,毕竟半年前的围剿行动,差错出在自己身上,不仅放跑了魔头,而且差点害死邱萤。 人家只是叫你喝一杯热茶,烧烧心,这茶该喝! 两人走后,玉面书生章官生轻叹一声,坐在贾盛身侧,他将从不离身的扇子合上放在案子上,慢条斯理的点茶。 他出身名门,爷爷乃是离朝文坛大儒,父亲官拜鸿胪寺少卿,兄长乃是翰林院编修,一家子都是根正苗红的的读书人。 只他不一样,高中进士后毅然弃文从武,就这份果决和勇毅,世人少有。 “贾公,您总是这样护着朱雀使也不是办法,她如今也长大了,是该一个人闯闯这方世界。” 在场没有旁人,章官生亲切地称呼贾盛为“贾公”。 二人很早前就认识,章官生随他父兄入宫参加寿宴时就见过贾盛,当时章官生还是青葱少年,一时被宫中富丽堂皇的宫殿所吸引,在宫中迷路,是贾盛带他找到的父兄。 “还小还小”贾盛双眼迷惘,喃喃道。 在他心里,姜红豆一直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一遍一遍叫着“大伴”的小姑娘啊。 见此,章官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话题重新拉回昨晚的事情上,道:“邱萤出关,贾公知道她性子的,模样看似越来越小,天真可爱,杀心却越来越重。好不容易有了魔教的踪迹,她必会将京城翻个底朝天。” 贾盛看向身侧的章官生,撩袖无奈道:“以前,我还能拿指挥使的名头压一压她,可如今她升至半步宗师之境,整个离朝,整个江湖,谁又能奈何得了她” “武人以武犯禁,竟没想到人出在我们皇城司可真是讽刺啊” 说这些话时,贾盛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虽是昌明帝亲封的皇城司指挥使,可也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值一提,如蝼蚁。 章官生手中动作一顿,想了想试着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请上一任指挥使出山,同为二品,有他在,必能压得住青龙使!” “他忙着呢,可没空管这件事。”贾盛摇头拒绝, 夕阳洒在清水大街,洒在这一方静谧的小院,给这方世界披上一层橘红色的光辉。 这一觉许舟睡得格外香甜,身心无比舒畅。 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天色昏昏沉沉,已经要黑了。 院子里窸窸窣窣的有人在小声说话,好像是陆芸在跟一个女子说话。 许舟伸手打了一个哈欠,撑起半边身子,眼睛还没睁开便伸伸懒腰,疏松筋骨。 “咯吱”一声,临榻的窗户被推开。 陆芸听见声响,放下手里的活,翘臀离开板凳,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薄汗。 “醒了天还早,要不再睡会儿” 说话间,女人走到窗前,顺便甩甩手上的水渍,胡乱地往腰间的围裙上抹了抹,脸蛋晶莹如玉,毫无瑕疵。 “不了不了,睡好了,该起来了。”许舟一条胳膊倚在窗户上,随口又问道:“方才芸娘在跟谁说话” 陆芸随即皱皱两道弯眉,奇怪道:“没有呀,我一直在院子里洗衣裳。” 许舟停顿片刻,眉头一皱。 方才明明有人在院子中说话,谈话的声音还清晰入耳,而且确定是一个妙龄女子,难道幻听了 “是不是睡糊涂了呀” 陆芸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成了月牙状,壮着胆子伸出双手捧起许舟的脸颊。 这下子许舟彻底糊涂了。 他抬手揉揉额头,轻轻捶了捶脑袋。 刚才是有人说话没错,还隐隐约约听见类似“去长安县”“不回去”类似的字眼。 “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陆芸手背抵在许舟的额头上,感受一下温度。 “要不我来给夫君按摩放松一下我在隔壁王婶那里偷学的手艺。” 陆芸提着麻布裙进入屋子,双手轻放在许舟的太阳穴两侧轻轻揉捏。 由于二人面对面,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许舟的鼻子,让他瞬间安定下来。 “好点了吗”良久,陆芸低头问道。 “没有,还是懵懵的,再揉一会儿。”许舟说完,双臂环过面前女子的腰肢, “呀——” 被人拦腰抱住,陆芸惊呼一声。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紧张地手心出了一层汗。 哪知抱她的男人只是说:“抱一会,充会电。” “充会电”陆芸不懂什么意思。 许舟抱紧些,顺便闭上眼睛:“抱一会儿就好。” 如果,如果说昨夜自己冲动,出个什么意外,叫陆芸一个人该怎么办呀。 陆芸站在床榻边,身子绷紧,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睛偷瞄怀里男人的模样,慢慢的她放松下来,小手轻轻地抚着丈夫的背。 第042章 叫声好哥哥 “别浪,猥琐发育!”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千万记住,你还有个绝世好老婆!” 夜色漆黑浓重,天空繁星点点。 许舟于子时离开家,刚转过街角,就伸出手使劲拍拍脸颊,一个劲地提醒自己日后做事不要浪,三思而后行。 不多时,许舟到达平安县衙。 如今已至深夜,可县衙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县衙正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不少人,大老远就能听见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暴躁汉子的争吵声,连附近的住户都忍住困意,大半夜肩头披着衣裳,拖家带口地来吃瓜。 他们可是听说,昨夜县衙去抓捕贼人,贼人没抓到,自个倒是死了不少人。 县衙正堂,一具具被白布盖住的尸首,正在等候家人的认领。 资深吃瓜群众许舟站在人群外围,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才搞清楚闹事的缘由。 原来是死者家属嫌弃抚恤金发放的太少,所以几家私底下一商量,联合上门去闹。县令吴荣之虽然贪,但现在是紧要关头,他也不会冒着丢到乌纱帽的风险克扣,私吞死者的抚恤金。 这一次阵亡的捕快,他都是足量发放抚恤金。 于是,死者家属和县衙互不相让,僵持在一起,已经持续好几个时辰。 “都是因为钱啊”许舟摇摇头轻叹一声,随即离开。 绕着县衙一个圈,到达后方的监牢,先进去点卯在册子上按手印,算正常上值,与陈无德打了一声招呼后,许舟便出门拐入隔壁的院子。 门是半虚掩着的,只有两只白灯笼在高处随风摇晃,给院子平添一股阴森之感。 推门进去,路过漆黑庭院。 许舟抬腿进入亮灯的停尸房。 要他说,魏道这上了年纪的仵作还真是敬业。 这都大半夜,子时时分,狗都睡了,老头子竟然还在加班加点的工作。 “师” 许舟刚迈进一只脚,话就卡在嗓子眼,下一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停尸房里,四周墙壁的油灯昏暗,屋里最里面的一张尸床上点着蜡烛,蜡烛微小的火苗在墙壁上,勾勒出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 女子身穿白衣,背对许舟,披头散发,在她面前则是一具刚开颅的尸体。 “吸溜吸溜——” 不可描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许舟看女子弯腰认真的动作,整个人石化在当场。 “吸溜吸溜——” 借着墙壁的背影,许舟的瞳孔骤然瞪大。 他分明瞧见女子的手从死者头颅中,抓起一串还在往下淌血的 顿时,腹部翻江倒海,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许舟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转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停尸房,可没走两步,女子突然转过一张脸 许舟动作一僵,喉咙发苦,发出颤音:“您慢用,我,我只是路过” 说完,许舟撒丫子就往外跑,有多快跑多快。 姜红豆侧起耳朵,听见来人想要逃走,于是身形一动,瞬间在院子里截停许舟。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惨白,披头散发的脸,许舟一个急刹,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红豆听见人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搀扶。 哪知在许舟的视角里,他只瞧见一双满是血迹,还带着白沫的手朝自己抓来。 许舟不作任何考虑,右手五指成拳,一记勾拳就朝对方面门轰了过去。 不管了。 不管是食尸鬼,还是女鬼 打一拳再说。 骨节分明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刚烈的拳风,连周围的空气都在朝两侧避让,足以见得这一拳的威力有多大。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好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距离女子面前还有一寸的距离,拳头停下。 拳头打在了一层坚硬的白芒屏障上。 姜红豆站在原地,微微前倾的身子纹丝不动。 好硬! 不是女鬼,因为有实体。 “你打我干嘛”姜红豆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蹙起眉头不解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熟不熟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您回去继续用餐,我一点不好吃……”许舟屁股犁地,手脚并用往后退去,裤子都磨出两个洞来。 姜红豆双眉微微一挑,小脸疑惑道:“你不是昨晚那个一个打十个的少侠吗” 许舟一愣,不知道这女人在说什么。 “我不会认错的,你的声音很有特色,很好听。”姜红豆站在原地,确定道。 自练功双眼失明后,姜红豆前所未有地相信自己的双耳,她不会听错,更不会认错某人的声音。 许舟站在远处,试着仔细瞅了瞅女子的面容。 黑夜里,视线昏暗,看的不是很真切。 这女子穿的又是一身白衣,手上又有血,看着很吓人。 “你是昨晚那个,眼睛看不见的”许舟试着问道。 姜红豆听罢,猛地点点头,如小鸡啄米。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藏起来,她现在反应过来,方才是自己的模样吓坏了少侠。 许舟壮着胆子,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一把捋掉上面多余的叶子,挑开姜红豆脸颊两侧垂下的头发,再仔细瞅了瞅。 看清楚姜红豆的容貌,以及她眼睛上蒙的白绫,许舟才放下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 话说,深更半夜,停尸房,白衣女子,脑组织 这场面,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吓一哆嗦。 “吸溜吸溜——” 一只黑猫迈着颓丧的步子从停尸房走出,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凑近一看,这只猫的鼻头冒着泡。 “呼。” 许舟抚抚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奇怪的声音也有了源头。 这该死的猫,差点让他误伤一位青春少女。 “要不,咱们先把手洗一洗”良久,许舟建议道。 “嗯。”姜红豆点点头。 许舟念女子眼睛看不见,就去井边提上一桶水,随便找来一个盆,端着一盆清水放在女子脚边。 “谢谢。” 姜红豆微微颔首示意,慢慢蹲下身子,双腿并拢,将手放在盆里。 之后,许舟又给女子换了几盆水,手足足洗了四五遍才完全干净。 姜红豆站在院子里,双手举在身前,指尖还在往下滴水:“擦一下。” 许舟一个错愕,瞪大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 姜红豆没有说话,只是手举着,在月亮的清辉下,好似一对完美的白瓷。 见许舟没有反应,姜红豆撅起嘴巴:“以前都是有人给我擦的” 许舟捏着下巴,打量面前的姜红豆。 第一次见面,这姑娘带着口音,言行举止十分蠢萌,不过一招退敌,算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这第二次见面,装鬼吓人,举手投足之间好似把自己当成她的仆人。 许舟很不爽,心说……你不要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就能在本少侠面前为所欲为。 “叫声好哥哥,我就给你擦。”许舟嘿嘿一笑 “好哥哥。”姜红豆脱口而出,十分爽快。 许舟:“” 第043章 中毒 “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红豆。” “哦我叫许舟。” “你平时喜欢什么呀” “吃东西。” “……我也喜欢。” “真哒” 许舟点点头,放下姜红豆冰冰凉凉的手腕:“另一只手。” 姜红豆乖乖伸出右手,道:“那你能煮饭给我吃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叫我好哥哥。” “好哥哥!”姜红豆眉毛弯弯,开心极了。 许舟:真好骗,嘻嘻嘻 “无耻之徒,放开你的狗爪!” 院门口,魏道突然一声暴喝,把沐浴在月色下的两人都吓了一激灵。 魏道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上前,将二人分开,中间都能过一辆马车了,不,两辆。 “师父,你听我解释,我是在给这位小妹妹擦手。” 许舟扬扬手中的毛巾,撇清自己身上老色胚的标签。 姜红豆“嗯”了一声,点点头:“是的,老头子师父,这个好哥哥在给我擦手。” 话音一落,二人都是一怔。 许舟:老头子师父 姜红豆:师父 许舟昨夜能去丁巳货栈走一遭,还要托没见过面师姐的福,魏道曾言:“师姐模样好,瓜子脸,大高个,大长腿。还在皇城司当差,手下管着数千人”。 这一盘算,妥妥的良妻择偶标准啊! 许舟就去了,差点把命搭在那里。 可面前这个……是传说中的师姐 怎么看都是一个未经人事,懵懵懂懂,傻不拉叽,很好骗的小姑娘呀! 和魏道说的一毛都不一样。 姜红豆今日得见老头子师父,还得到大伴的允许,在这里长住一个月。别提她有多开心啦,更开心的事情还要数老头子师父给自己找了一个师弟,一个有趣的师弟。 师弟就是少侠 师弟就是眼前这个 姜红豆挠挠脑袋,面向魏道不解道:“老头子师父,我以后是叫他师弟,还是好哥哥” 好哥哥! 魏道一听这个称呼,气炸了,拧着许舟的耳朵走远。 姜红豆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还敢自称人家的哥哥还好哥哥 叫旁人听了去,死期到头…… “臭小子,收起你在你师姐面前的小心思,给老夫放规矩一点。”魏道胡子一颤,训斥道。 许舟挣脱魏道的魔爪,揉揉拧红的耳朵,不解:“师父,这你哪找的师姐就是一个傻……” 魏道瞪圆眼珠子,许舟没敢继续说下去,接着他就看见魏道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红豆这里有伤,时常发病,病状不同,你少糊弄她。” “啊原来是脑子有病!”许舟惊诧。 魏道抬手给了许舟一个大逼兜,恶狠狠道:“记住,你日后要护着她,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和委屈,听见没!” 许舟撇嘴,耸肩不满:“我只是师弟呀。” 师姐保护师弟,理所当然。 哪有师弟要照顾师姐的道理 除非,除非是一家人! 魏道又抬手作打状,许舟吓得赶忙躲到一边,此致敬礼:“谨遵师父之命,日后我就是师姐的铁杆护卫,不让坏人伤到她一根寒毛,我贴身保护……贴的很紧的那种。” “这还差不多。” 魏道甩甩袖子,扫扫衣摆。 然后他就看见平日里跳脱的许舟跑到姜红豆面前,先是叉腰仰天哈哈大笑一声。 “哈哈哈……” 许舟叉腰,又义正言辞地说道:“日后,我叫你师姐,你叫我好哥哥!” 魏道面皮抽搐,嘴唇一颤,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姜红豆口直心快道:“好。” …… 停尸房。 蜡烛摇曳,烛火昏黄。 许舟师徒二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一具新鲜尸体,舔舔嘴角,准备做点什么。 魏道走到衣架前,取下血衣套在身上,不经意间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瞧姜红豆没有听从自己的吩咐,去隔壁屋子休息,就慈眉善目地开口道:“红豆啊,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快点回去睡觉。” 姜红豆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摇摇头道:“老头子师父,我现在还不想睡觉。” 许舟也在穿血衣,对人家师徒二人和声细语的对话,羡慕的不得了。平时他和魏道相处,这老不正经的师父不是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看,就是随时准备人身攻击,比如大比兜。 哪像对待姜红豆,说话轻轻的,一句重话都没有,就差把人家捧在手心。 不一样的待遇,许舟心里酸酸的。 不过念在姜红豆脑子有问题,许舟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 “师父,要不叫师姐在旁帮忙”许舟建议道。 魏道瞪许舟一眼,责怪他多嘴,但也没说什么,招招手叫姜红豆进屋,只不过让她离尸体远一点,别一会儿解剖的时候,血溅在她身上。 “开始!” 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解剖工作正式开始。 事情是这样婶儿的: 昨夜从丁巳货栈抬回的十七具捕快尸体,除开被白虎帮众围殴致死的,还有几具尸体死因蹊跷,他们皆是在逃命过程中,被花公子从身后一招击毙。 但事后在他们身上并没有找到明显的伤口,甚至当初打扫战场时,众人都以为他们几个只是被打昏过去,但伸手一模脉象和探鼻息,发现几人早已死去多时。 所以,魏道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几人的死因,日后若是再遇上魔教中人花公子,众人也好提早做准备,不至于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 “你来,为师在旁协助。”魏道让出主刀的位置。 许舟登时傻眼:“师父,我满打满算到这里还不足一个月,您也太放心我了!” 许舟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别的…… 姜红豆在旁插嘴,自告奋勇道:“好哥哥,你是不是不敢呀老头子师父要不我来!” 魏道瞪了许舟一眼,这叫什么不好,非得让人家喊你好哥哥! 什么癖好! 许舟摸摸鼻子,权当没看见,赶鸭子上架变成主刀。 姜红豆主刀的画面,想想都很美,还是别麻烦这位小仙女了。 接下来的时间,许舟按照魏道平时教的来做。 虽然手还有些生疏,但魏道在旁提醒,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许舟将尸体外表仔仔细细观察一个遍,并没有在表面上找到明显伤口,只能根据体表特征,初步下定论:眼睑有明显出血点,口唇青紫,指甲青紫,初步怀疑窒息死亡。 魏道对这个结论也表示赞同,可许舟这时候开口发表心中疑惑:“昨夜我就在当场,亲眼瞧见几人死在花公子手下,花公子没有掐住几人的脖子,又没捂住几人的口鼻,死因为何会是窒息” 换句话说,花公子和死者之间没有身体接触,没有空间造成死者窒息而亡。 魏道并未着急回话,而是拿起烛台,靠近死者面部,查看死者的口鼻,甚至还要掰开来看一看。 是不是窒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良久,魏道缓缓道:“口鼻未见损伤,颈部也未见明显损伤,瘀血。说明窒息并非来自外力,而是疾病,考虑到对手的魔教花公子,所以这人是中毒身亡。” “中毒” 第044章 寒花草 “对,中毒,毒素麻痹大脑,紊乱心肺,导致窒息而亡!”魏道无比自信,又道:“之所以在尸体上找不到明显伤口,是因为伤口太小,小到针眼大小,常人无法发现,且位置隐秘。” 魏道是老仵作,经验要比许舟丰富的多,一语中地。 许舟也很快明白过来,联想到昨夜几人是逃亡时,背对花公子,很可能是被花公子的暗器所伤。 他赶忙将尸床上的尸体翻面,面朝下。 从头部往下到脚后跟又都仔细观察一遍,还是没找到明显伤口,最后目光锁定在死者的脑袋上。 看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许舟也不等魏道同意,哼哧哼哧忙碌许久才将死者头发剪掉,并用小剃刀给他刮干净。也不知日后死者家属来认领尸体会不会再大闹一场。 毕竟在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借着烛台上蜡烛的光亮,许舟查看死者脑后的每一寸皮肤,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脑后找到一处极为隐秘细小的伤口,伤口小的连血都没流。 仔细去看,这伤口里面还有异物,像是一根针。 “开颅!取针!”魏道把一把小巧的手锯递给许舟,命令他给死者开瓢,同时吩咐他小心一点,不要用手直接触摸银针,银针上可能有剧毒。 许舟手握手锯,在死者头盖骨上来回拉锯,骨屑翻飞,同时伴随一股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 不一会,整个头盖骨就被锯掉,许舟用镊子从头骨中拔出一枚细小的银针。 银针很短,指甲盖长短,两端一样粗细,如果不仔细看,肉眼根本观察不到。 魏道拿来一个盛有不知名液体的碟子,许舟把银针放在碟子里,银针触碰到无色的液体,滋滋的冒出黑烟,液体也瞬间变成淡紫色。 “寒花草。”魏道嗅了嗅。 许舟不明所以然。 魏道眨眼,解释道:“此草原产自南蜀境内,常常得见于四纹银蛇蛇窝洞口处,四纹银蛇本身就有剧毒,只要一滴唾液就能瞬间毒死一头牛,此蛇洞口的草,你说它毒不毒” 许舟点点头。 这不是毒不毒的问题,而是死不死人的问题。 这下子事情真相就浮出水面,这几个死因蹊跷的捕快死于寒花草。 此草有麻痹神经之用,银针浸毒射入后脑,接触神经,瞬间就能让人呼吸停滞。 “初生的寒花草嫩芽有剧毒,随着时间的增长,花草的毒性就开始慢慢消退,看银针上的毒,像是取自鲜嫩的寒花草。” 魏道指着许舟,吩咐他速去禀告县令:“见到吴县令,你就跟他说,是老夫让你来的。让他彻查京中都谁家培育寒花草,寒花草剧毒,一般人家不会有,重点彻查京中的药圃园子。” “好嘞。”许舟脱掉身上的血衣,摘掉口罩。 许舟走后,魏道看着尸床上的烂摊子,一个劲的直摇头,最后还是好心替捕快缝合头骨,重新蒙上白布。 做完这一切,魏道打了一个哈欠,就要洗洗去睡。 只是离开屋子前,他总觉得自己少做了什么事情。 他在停尸房巡视一遍,转过隔壁的一张尸床,探出头一看,不禁皱眉。 这丫头怎么在这睡着了 只见姜红豆蜷缩在地上,也不嫌弃地上脏,脸颊枕着自己的双手,呼呼大睡着。 在她周身,围满了黑猫,猫和少女互相取暖。 县衙正厅。 来闹事的死者家属还没离开,只是女子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哭累了,汉子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到动手的程度。 县衙师爷和典吏出面,险些被打,家属的情绪安抚工作向来是社会难题,古今都一样。 许舟绕过人群,顺利进入县衙。 找了一圈没找到县令,问了一位快手才知道,县令吴荣之早就不在县衙,不知去往何处。 许舟又问现在是谁负责此案,快手努努嘴。 顺着快手的目光看去,县衙正厅里有两个陌生的人。 一个虎背熊腰,穿制式服装的大汉,许舟曾在那位出身皇城司的双刀客身上见过,另一位则是一个身穿黑裙的小姑娘。 大汉双手抱胸,一脸横肉,脸颊上还有刀疤,看起来十分凶恶。 倒是地上的黑裙小姑娘模样可爱,伸出白嫩的小手在摆弄地上的尸体,胆子忒大。 许舟急了,上前一步:“呀——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不看好,尸体能随便碰的吗。” 许舟伸出手抄在小姑娘的胳肢窝,轻轻用力,把她从尸体堆里抱出来。 朱烈:!!! 这位皇城司玄武使是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小,紧紧地咬着嘴唇,额头冒出一串感叹号。 完了完了,世间又要多出一具少年死尸。 朱烈今日充当一天的坐骑,负责扛着邱萤到处乱跑。 二人先是出内城,去了平安县安善坊,丁巳货栈,昨夜那里是案发现场,不过早就被皇城司的人团团围住。邱萤在里面转了许久,没找到明显的线索,就驱使他一起来到平安县衙,听说这里有捕快遭到花公子的黑手,死因不明。 邱萤方才正在检查死者,却不料,被一个县衙胥吏模样的少年给抱了起来,放在空地上。 许舟将黑裙小姑娘抱走,又观察地上的几具尸首,小心地翻开后脑,没什么不妥后才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还好银针死死地卡在死者的头颅,要不然滑落出来,人不小心触碰,大罗神仙也难救。 重新给尸首蒙上白布,许舟抱拳对准朱烈:“大人,请看管好贵府千金,死者中毒身亡,小心沾染。” 邱莹一怔,中毒 她慢慢收回自己即将出手的小奶爪子。 这一爪子落下去,许舟会死! 贵府千金 朱烈听罢,哭笑不得,但又不敢当面发作出来。 他随意摆摆手,在邱萤眼神示意下看向许舟,疑惑道:“中毒” 许舟十分认真地点点头,解释道:“死者中毒,窒息而亡,脑后有针孔大小的伤口,所中之毒乃是寒花草。” 朱烈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命令许舟说清楚点。 “回大人,我乃平安县衙狱卒,平时在仵作手下帮忙。方才我与魏仵作勘验尸首,发现尸体脑后有针孔大小的伤口,于是开颅取针……” 许舟小嘴巴拉巴拉一说,朱烈听的云里雾绕,最后只好看向邱萤。 女童模样的邱萤皱起小柳眉,正在想事情。 “好了,本官知道了,你走。”朱烈摆摆手。 许舟随即离开,离开时还不忘提醒一句:“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让贵府千金不要触碰尸体的为好。” …… …… 许舟走了。 邱萤看向憋笑的朱烈,语气淡淡道:“好笑吗” 朱烈摆摆手:“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我没笑……我真的没笑。” 邱萤看朱烈牙床都快呲出花来,狠狠地一跺小脚丫。 “还笑!” 朱烈有苦说不出,一般他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算了,一会儿咱们俩比划两手!”邱萤回身又去摆弄尸体,重点检查死者的后脑。 朱烈傻眼:“别呀,姐,我我……” 第045章 魏道:我高人身份露馅了? 时间悠悠,眨眼一旬飘过。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平安县衙在白虎帮失利的消息很快在坊间疯传,平头老百姓们大骂底层官吏坐吃山空,懈怠治安,平日里只愿做勋贵走狗,欺负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平头老百姓。 一遇上刀剑上舔血的狠手,就丢盔卸甲,吓的屁滚尿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时间,非议四起。 朝廷为了顾及颜面,就抬出魔教说事。 敲锣打鼓地宣传,还原真相:当夜,阴风怒号,逐浪排空,白虎帮内隐藏上百魔教教众,我方英勇无畏的捕快战至最后一人,依旧不说撤退的事情,魔教被我方气势吓退,败走,我方是因为惨遭埋伏才损失惨重。 百姓们对此嗤之以鼻。 这种事,他们经历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朝廷一遇见事,就把罪责推到魔教头上,好似全天下的坏事全部都是魔教做的。 魔教老背锅侠了! 吏治不清,盗匪横行,百姓们怨声载道,其中坊间又蹦出了一条极为有意思的消息: “还我大周朝,重铸河山荣光!还我大周朝,天下一统!” 不过众人听听就好,可不敢胡乱议论。 前几日就有私底下议论的百姓被皇城司的人深夜掳去,至今生死不明。 离朝开国不足二十年,在茫茫的的历史沙海中,实在不值一提。 二十年前,大周朝一分为三。 相比现在的离朝,上年纪的老人们更怀念大周朝的日子。 虽然当时皇帝昏庸,贪官如雨后春笋,但至少家国平安,百姓安居乐业,但谁也没想到,一个国家可以在顷刻间就土崩瓦解,并且被三个盗贼窃取。 “阳光明媚,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听我口号,跟我一起做……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清晨,小院里。 魏道双腿岔开坐在井边,双手搭在拐杖上,笑眯眯地看着阳光下正在扭屁股的两人。 同样看二人的还有一群黑猫,它们一字排开,全都歪着脑袋,睁着好奇的,圆溜溜的大眼睛。 “三二三四,四二三四,下一个动作” 许舟在前,喊着口号。 姜红豆在后,虽然眼睛蒙着白布看不见,但她前几日就已经学会整套的广播体操,现在听着口号,也能一板一眼跟着做。 经过几日相处,许舟已经完全融入姜红豆,不分你我。 因为这孩子脑子确实有问题,记性也不大好,还爱丢三落四,最主要的是,一有事她就喊“哥哥,哥哥。” 许舟在魏道的淫威下,成为她的贴身保姆。 “啊~抽筋了” 姜红豆突然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小腿痛苦的哼唧着,小眉毛皱着,可怜极了。 许舟听见,忙前忙后,抱住脚,拉直姜红豆抽筋的腿,麻劲一会就过去了。 “好了,你看看你,还没动两下就抽筋,以后要多运动才行。”许舟扶起地上的姜红豆。 “谢谢哥” “咳咳!” 井边的魏道赶紧咳嗽两声提醒,姜红豆才不情愿地改口:“多谢师弟!” 在这几天时间里,魏道为了称呼这事可是没少费心思。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满足许舟的怪癖好。 哪有让她师姐叫他哥哥,还好哥哥 不行,绝对不行! “对了师父,人还没抓到吗”许舟偏头看向魏道,开口询问。 人指的是魔教花公子! 事发当夜,天还未亮,皇城司就封锁京城,并派出人手伪装成形形色色的身份守在各处要道。 只要花公子一现身,准保有来无回。 魏道摇摇头,感叹一声:“人要是那么容易抓到,朝廷何苦二十年铲除不了一个江湖势力!” 谈及魔教,许舟顿时来了兴趣。 话说敢于和朝廷当面对着干的帮派,世间还只魔教一家。就这份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和胆魄,值得所有帮派学习。更有趣的是朝廷倾尽一国之力,魔教硬是坚持二十年之久不灭,还有不断壮大的趋势。 “花公子在魔教很厉害吗” 魏道不屑冷哼一声:“倒也不算厉害,魔教内部,有三王七使十二护法之说。花公子甚至连十二护法都排不进去,只不过近年来他连犯大案,屡屡脱身,博得不少眼球,被百姓过分关注罢了。” “是啊是啊,他一点都不厉害,连我都打不过。”姜红豆在一旁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骄傲道。 许舟是见过姜红豆出手的,当时她从随身携带的鹿皮小包里摸出一颗珍珠,曲指弹射出去,瞬间破了花公子的护体真气。后来许舟私底下偷偷打听过,也亲自问过姜红豆,但都没得出姜红豆具体的实力如何。 外人说皇城司朱雀使是异类,至于在武道上走了多远,没人敢打包票,而姜红豆也死活不肯说自己到底有多厉害,这是一个秘密。 “有了我们提供的花寒草这条线索,难道还没追查到蛛丝马迹吗” 说到这,魏道拄着拐杖站起来:“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皇城司近日排查,查到京城有几处地方种植花寒草,一一比对,都与魔教没有来往。正好为师也想研究一下花寒草之毒,你一会儿跑一趟,去弄一盆回来。” “您说的倒是轻松,我怎么弄回来” 花寒草剧毒,特别是新生的嫩芽,京城几处有花寒草的地方,不是宫中太医院的药圃,就是喜欢收藏奇珍异草的勋贵人家,但不管是哪个地方,都不是许舟这个小狱卒能接触到的。 魏道瞥了许舟一眼,十分不满:“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魏道从怀中掏出一块颜色暗淡的玉牌,丢给许舟:“拿着这块玉牌,去内城崇仁坊云阳侯府。你就说故人找他借一盆花草,云阳侯看见这块玉牌,会给你的。” 许舟装模作样地接过玉牌,突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上一次听您的话出去历练,长见识,小命差点交代在那里,我不去,要去您自个去。” 魏道一怔,完全没想到“乖徒儿”嘴里能说出这样叛逆的话。 这简直是要欺师灭祖呀! 魏道伸出手揉揉发昏的额头,算了算了……这小子天生反骨,不能来硬的。 “唉——” 魏道突然仰天长叹一声。 “老夫心说,等你回来就把你那师姐介绍给你认识,老夫这徒弟瓜子脸,大长腿!” 许舟黑脸:“……” 这段话是不是在哪听过! “停停停!” 许舟抬手打断魏道拙劣的演技:“师父,您不要说我在外还有二师姐三师姐……告诉您,我不上当了。” 魏道握拳假意咳嗽一声,白了许舟一眼,这小子……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最后的最后,魏道答应许舟回来后,再传授他一招保命的技能,名曰“藏剑惊鸿”,这小子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厉害吗” “非常厉害!” …… 许舟点点头,这笔买卖不亏。 他摩挲手里的玉牌,眯眼试着问道:“师父,说,您以前是不是道上的人” “” “我猜您以前肯定是位厉害角色,叱咤江湖,唯我独尊的那种!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一大把年龄折腾不动了,所以才躲在这里养老” 许舟又不傻,姜红豆这种级别的大高手是魏道的徒弟。 而且随便给的一块玉牌都能让一位侯爷念着旧情,这种角色能是小人物肯定不是普通人。 大隐隐于市。 魏道绝对是高手! 拄着拐杖的瘸老头笑笑,并没有否认,而是摆摆手叫许舟快去快回。 “老头子师父,我也要去。”姜红豆抱住许舟的一条胳膊,不许他走。 “你不能去。”魏道严词拒绝,但又不说理由。 “师姐,你就待在这里,我快去快回。”许舟也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如果一切顺利,他一个人天黑之前就可以赶回来,如果带着一个眼睛看不见路的,那就不好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行,我要跟着去。”姜红豆绷紧小脸,说什么也不松手。 老头子师父这里很好,但是她不喜欢和那些硬邦邦,不喜欢说话的尸体待在一起,她还是更喜欢和有趣的小师弟待在一起。 许舟看向魏道。 魏道看向许舟。 二人就这么干瞪眼,许舟从魏道的眼神中读出,这老头竟然让自己想办法,反正就是不能带着姜红豆一起去。 最后,许舟突然眉头一皱,双手捂住肚子:“哎呦,我肚子疼,我要去上茅厕。” “滚滚滚,整天就知道拉”魏道随即指着许舟骂道。 师徒两人的配合绝了。 许舟撒开姜红豆的手,但姜红豆这时候格外精明,就是抱住不松手:“不行哒,你不能走。” “师姐,我要上厕所呀。” “我和你一起去!” “” 第046章 当我没说 日中,烈阳高悬,片缕云彩。 街道上行人甚少,热浪滚滚,只有街角卖瓜的老翁躲在自制的棚子底下小憩,只见他躺在凉椅上,手中摇着蒲扇,悠哉悠哉。 平安县,监牢隔壁一间不起眼的院子。院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许舟踮起脚尖偷偷摸摸地出门,现在姜红豆在午睡,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 再来一个师姐,许舟提不起任何兴趣,因为魏道说的和实际上的差别太大,完全就是两个人,还是保命的绝技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 许舟出身社会底层,家世不行,头上又没个宰相爹爹罩着,先天就比旁人慢一步。 这再不多学点东西傍身,日后要是遇上什么危险,总不能指望躲在院子里,不经常出门的魏道和傻憨憨的姜红豆即使救场。 “师父,我走了。”许舟小声说道,并承诺自己一定完成任务,带回花寒草。 门后打掩护的魏道点点头:“早去早回,务必赶到内城下钥前出城,要不你就得等到明日才能回来。” “知道啦。” 等许舟走后,魏道双手扶住门,还往上提了提,防止年久失修的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整个关门的动作异常小心谨慎,跟做贼没两样。 话说师父做到他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前几日,魏道得到小道消息,皇城司内部对白虎帮有魔教中人出没一事,做了一次细致的复盘总结,得出结论如下: 一,这半年,自魔教教主失踪后,魔教哑火,不常在江湖上出现,京城更是没有,皇城司上下由此产生懈怠心理。 二,以前,有魔教中人出没,皇城司最少也是派出一个小队去查看情况,而这次在朱雀堂的辖区内,朱雀使姜红豆只是派出一个六品前去,罪责在朱雀堂。 三,朱雀使姜红豆应揽下此次罪责,念在其伤重闭关,特罚俸三年,职降一级。 四,朱雀堂暂由青龙使邱萤统领,并限期一个月内抓住魔教花公子。 贾盛以伤重闭关的由头,把姜红豆送来魏道这里长住,就是不想让姜红豆出去抛头露面,被某些人指点。 魏道与贾盛虽然明面上不合,但也不会害了姜红豆。 反正在这一个月内,姜红豆不能离开院子太远,直等到此事的风头过去,等到青龙使将魔教花公子抓到。 …… 内城,崇仁坊,魁首街。 云阳侯府。 “咚咚咚!” 红漆朱门高逾数丈,磅礴大气,上面还有一排排凸出的黄色门钉。 一个魁梧汉子握紧拳头,高抬手臂,站在门前敲鼓似的擂门,有多大力就使出多大力。 街上行人驻足,指指点点。 “嘿老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堂堂侯府怎么连个传话的门房小厮都没有” “谁知道呢,我也刚来。” “嚯,阵仗倒是不小,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是领头的” “不清楚。” “切,一群乡巴佬这是皇城司在叫门呢。” “皇城司” “对头,说是云阳侯府与前几日的案子有关。” “那这不开门是啥意思难道” “倒不是不想开门,前几日老侯爷亲自出来接待,没查到什么后皇城司就离开了。不过最近几日皇城司又来,每隔一个时辰就上门叨扰,侯爷也是不厌其烦,但人的耐心总有限度,这不,侯爷昨日恼了,闭门不见!” “原来如此!”众人点点头。 与好事前来围观的路人不同,玄武使朱烈看着手下的人敲门半个时辰有余,云阳侯府不理,一时间急的直挠头。 他看向身侧的黑裙小姑娘,问道:“姐,咱们这是在干嘛呢万一把人家逼急了,人家上朝参咱们一本怎么办” 朱烈的担忧并无道理,云阳侯乃是正儿八经的王公贵胄,虽然皇城司借着查案需要登门调查,但也没有天天来的道理,而且看云阳侯的态度,人家老爷子明显是烦了,昨天还会派出管家来问候一声,没想到今日干脆闭门不见。 要朱烈说,老侯爷也真是好脾气,要他是侯爷,有人天天敲门,事后又查不出个好歹来。他非亲自拿着刀出来剁了敲门的人,顺便等到朝会的时候,上殿参皇城司一本,参其“惊扰侯府,无事作妖”。 “怕什么咱们有正当理由,查案需要,又不是无理取闹。再说,这事就算是闹到陛下跟前,不是还有那个老太监顶在咱们头上吗” 邱萤怀里抱着一包果脯杏干,时不时塞进嘴里一把,不在意道。 按理说,境界到了邱萤这个地步,食物都是糟粕,食之无用。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闭关久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邱萤竟然在吃杏干。 朱烈一愣,口直心快:“姐,您这样做,岂不是公报私仇!” 他现在终于明白,京城那么多府邸有花寒草,邱萤为何咬住云阳侯府不松口,叫嚣着要进府搜查。 就算云阳侯上本,陛下责怪下来。 那也是指挥使贾盛扛着,可轮不到他们这些一线办案人员。 邱萤这是变相地借查案需要,坑贾盛一把。 果然,最毒妇人心! “就你话多!”邱萤斜眼瞪了朱烈一眼:“愣着干嘛,多派两个人去敲门呀!” 朱烈没有办法,一挥手,身后又有四五个汉子一窝蜂地冲上前去敲门。 云阳侯府的大门被几个汉子捶的像放鞭炮一样。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上一次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邱萤小脸粉嫩,翘起唇角微微一笑,招招手叫朱烈蹲下身子,才能够得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赞赏道:“以前,你们三个,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不过这次,你小子倒是不傻嘛。” 朱烈满头黑线……这是夸人呢还是…… 皇城司四司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点。 邱萤自然不必多说,天赋超然,乃是武学奇才。章官生书生意气,弃文从武,才智无双,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指挥使的人选。姜红豆空降而来,背景大的吓人,惹不起惹不起。 四司使中,好似就朱烈没什么特点。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身横功无人能敌,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邱萤觉得玄武使谁来做都可以。 “上一次来,我确实发现云阳侯府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不敢确定。”邱萤道。 朱烈一听,恨不得带人直接破开大门。 “姐,要不咱们直接进去抓人把人都控制起来,然后将侯府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一定能查到,到时他们就无法抵赖。” 邱萤翻了一个白眼,叹了一声:“算了,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 “哪句” “……” 直接砸门 万一没查到,云阳侯真的会上本,那时候事情闹大,谁都不好收场。 邱萤现在也只是怀疑,还需要进一步进府去感受那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047章 桀桀桀 武道二品又称半步宗师之境,达到这一境界,对真气在空气中的波动异常敏感。上一次到访云阳侯府,邱萤就隐约感觉到府中有一股极其怨毒阴狠的真气波动。 真气聚而不散。 虽然那人极力压制,但还是露出一丝马脚。 或是那人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半步宗师突然到访云阳侯府,那人再想使用秘法压制,隐藏气息,已经来不及了。 邱萤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人必定是魔教中人! 凡修行恶毒功法,体内流动的真气才会如此怨毒。 而且这人实力不低,且在四品以上! 邱萤倒是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花公子竟然暴露了藏身在京城中的一个大魔头。 …… “大人,侯府后门有情况!”正此时,有下属急匆匆地来报。 邱萤和朱烈对视一眼,抬脚便往侯府后门赶去。 …… 一刻钟前。 许舟像乡下人进城,一边走一边打听,终于来到崇仁坊,云阳侯府。 远远一看,侯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不少人,那群壮汉似是要将侯府大门拆了似的。这时候,许舟自然不会去讨这个晦气,于是他灵机一动,绕着侯府一大圈,来到后门。 “咚咚咚!” 许舟抬手拉动铜制门环,往门上拍了几下。 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上了年纪的门房先是顺着门缝往外瞅了一眼,瞧见来人不是皇城司那群烦人的苍蝇,这才把门打开。 戴着家丁小帽的门房老者打开门,目光游走,上下打量许舟一眼,撇眉不喜,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摸出两个铜板塞进许舟手里,推搡他快点离开:“就这么点儿,要饭去别家要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小子倒是精明,还知道走后门。” 看着手中被人施舍的两个铜板,许舟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三秒钟,无能狂怒。 这大热天,我来一趟我容易吗 把我当什么了 乞丐! 其实也不怪门房,实在是许舟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从平安县衙到这,许舟顶着烈阳,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时辰。如今脸上的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打湿领口,脑门上还粘着几缕头发,确实像要饭的。 “我不是乞丐,我要见侯爷。”许舟中气十足道。 门房扶着门,给了许舟一个“你什么身份,侯爷什么身份”的眼神,撇撇嘴就要关门。 许舟情急之下,上前一步,用膝盖顶住门,从怀中掏出魏道临走前给的玉牌:“我有信物!” 门房接过,放在眼前,眯眼仔细瞅了瞅。 侯府门房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玉牌虽然其貌不扬,上面还有泥垢,但料子用的却是最好的南海深玉,上面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不似出自普通匠人之手,倒像是宫里出来的物件。 “你是” 门房忙询问许舟的身份,又看他身上的衣裳,这才发现许舟身份不普通。 干练皂衣,正胸口白底圆圈,一个大大的“狱”字。 于是无数条信息在褐衣老者脑海中成型,形成猜测: 是不是侯爷的好友入狱,拿钱买通这位小狱卒,让他拿着玉牌信物来侯府求救 “平安县,狱卒!” “平安县外城的”门房挠挠脑袋,十分诧异。 也没听说,侯爷的朋友还有在外城的呀! “等着,等我进去通传一声。”门房收起玉牌,将门重新关上,脚步匆匆地进府通报。 等待期间,许舟靠在门上,悄无声息地将两枚铜板塞进腰包里放好。 凭本事挣来的,凭什么还回去。 …… 街道拐角处。 邱萤和朱烈前脚刚刚赶到,就瞧见许舟递出手中的玉牌,门房进府通传。 “这人是谁何时来的”朱烈偏头,问守在此地的皇城司小喽啰。 小喽啰抱拳:“刚来不久……” “有趣。”小喽啰话还没说完,就被邱萤无意间打断。 邱萤站在街道拐角处,一眼就认出这个出自平安县衙的小狱卒。她摆摆手打发走监视侯府后门的小喽啰,翘起精致的唇角,先是往嘴里塞个一片杏干,这才感叹一声:“案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朱烈盯着邱萤怀里的油纸袋,暗自吞咽口水。 “这不是平安县衙的那个……”朱烈也认出许舟就是那晚的小狱卒。 是这个小狱卒最先发现几个捕快死于花寒草,后来叫皇城司懂毒的人查证,花公子的暗器确实浸有花寒草之毒。 “这小狱卒来做什么”朱烈一手揉着下巴,一手靠近邱萤的杏干,并顺利捏出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嚼。 邱萤狐疑看了朱烈一眼,心想这么一大包杏干自己也吃不完,赏他一些又有何妨:“所以说,案子越来越有意思……” “什么意思”朱烈两道横眉一皱,略微思索一阵,又伸手从油纸袋子中拿出一片杏干。 “跟你解释起来太麻烦……”邱萤没有解释那么多。 这件事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 …… …… “桀桀桀……” “侯爷真是好雅兴,是刀使不顺手了吗……” 侯府书房。 云阳侯已是花甲之年,两鬓斑白,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用金冠束住,身穿淡紫色的长衫,未束腰带,衣裳看起来宽大无比。 在他面前,一方书桌,桌上狼毫,笔山,宣纸,砚台一应俱全。 云阳侯站在书桌后,略微弯腰,一手捉笔,一手扶袖,刚在纸上落下一个字,便觉得这字不好,将崭新的宣纸团成球扔在地上,又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再次蘸墨书写。 笔悬于纸上三寸。 虎口满是老茧的手颤抖个不停,最终还是没能落下一个完整的字来。 耳边时不时传来沙哑阴险的笑声,让云阳侯异常烦躁。 “呼——” 云阳侯呼出胸中一口浊气,将笔放在笔山上,双手撑在桌上,脑袋耷拉下来,深深地无力感。 他闭上眼睛,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们到底想要本侯怎么做” “两姓家奴可不是这么好做的……桀桀桀。” 沙哑阴险的笑声再次传出,云阳侯抬头看了书房中的灰袍人一眼,心思旷远。 半年前,雷雨交加夜。 身穿灰袍的老者突然到访侯府,侯府明面上的护卫和暗地里的死士皆不敌,未至身前,便突然暴毙而亡。 死相凄惨,浑身流着黑脓,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样惨绝人寰的杀人手法,云阳侯听说过。 大周朝时期,江湖上有“南神医,北鬼手”两大高手,其中北鬼手善用毒,常常杀人于无形,官府查无踪迹。 侯府中突然到访的灰袍老者,其杀人手法与北鬼手不分上下,甚至更强,不愿透露名姓的老者在侯府住的这大半年里,云阳侯旁敲侧击,晓得这人就是失踪已久的北鬼手。 “两姓家奴本侯所行之事,无愧于天!”云阳侯在椅子上坐下,胳膊支在椅子把上。 灰袍老者的笑声愈发瘆人,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 “……好,好一个无愧于天……” 云阳侯扫了老者几眼,眼角皱纹凸显几分,一脸平静地说道:“最近京中的事情,本侯听说了,想来外面那些事情出自你们的手笔,你们是想要嫁祸本侯” “不是嫁祸,是侯爷该还债了!” 第048章 我杏干呢 “咦,出来人了。” 随着朱烈的一声轻呼,邱萤回过神来,又从墙角探出脑袋看向侯府后门,手儿下意识地朝装有杏干的油纸袋子里抓去,没成想这一抓抓了个空,袋子里空空无也,原本还剩半包的杏干不翼而飞了 邱萤扬起小脑袋,瞪圆眼珠子,恶狠狠地怒视朱烈。 大高个,肌肉盘虬的朱烈知道有双眼睛在盯自己,但他不自知,皱紧眉头看着门口的方向,时不时还要撇撇嘴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心无旁骛地认真盯梢。 “我杏干呢” 朱烈眨巴眨巴卡姿兰眼睛,低头看着小豆丁,伸手揉揉下巴,顺便看向空的油纸袋,故作惊讶:“咦杏干呢” 说完,朱烈扭头指着远处的皇城司小喽啰:“定着这群小贼,连杏干都偷,无耻——” 邱萤握紧拳头,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朱烈。 朱烈赶紧摆摆手,一脸冤枉像:“大,大姐,您指着我干嘛我会偷吃您的杏干” 邱萤轻哼一声,指了指朱烈的嘴角。 朱烈随便用手一划拉,些许淡黄色的碎渣从嘴边掉落。 “这是什么”邱萤语气严厉,质问道。 “可能是……呀,这是在干嘛,怎么在换衣裳”朱烈忙指着远处的许舟惊讶道。 只见侯府后门,鱼贯而出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正在给许舟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看样子是要请他进府一叙。 不得不说,侯府的规矩就是大,衣冠不整的,还不能进府。 “怎么办”朱烈看向邱萤。 邱萤把空的油纸袋团成球,照准朱烈的面门扔过去,朱烈也不躲,嘻嘻笑着。 方才,朱烈尝到一块杏干,觉得莫名好吃,就趁邱萤想事情的时候,来回倒腾,杏干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大姐,快想办法呀,云阳侯府已经把咱们列入宾客黑名单,正门咱们敲了半晌,人家都不开门,说明是铁了心不见我们……没想到云阳侯肯见这个小狱卒,咱们得想办法跟着混进去。”朱烈急道。 办案是有期限的,一个月时间,务必要抓住花公子跟上头交差。 如今根据花寒草这条线索,矛头全部指向云阳侯府。 不过这第一步得先要进府才行。 “闭嘴,我正在想办法。”邱萤锁眉,冥思苦想。 朱烈看看院门的方向,许舟已经把衣裳换好,有小厮正在给他束发,马上就要进府。 时间来不及了! 朱烈深吸一口气,目光撇向身侧半人高的邱萤,忽然心生一计。 对不住了,老大! 您牺牲一下。 …… “哎呦。” 一声小姑娘的娇喝,邱萤从墙角位置,被朱烈一撅屁股顶飞出去。 小姑娘跌倒在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邱萤完全没想到朱烈这厮竟然,竟然…… 还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朱烈胖揍一顿,门口已经有小厮上前查看情况,连带着许舟跟门房也一起朝这边走来。 朱烈见自己的计谋得逞,朝邱萤握了握拳头,然后一溜烟跑远。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小厮好心扶起跌倒在地的邱萤,扭头四处看了看。 邱萤拍拍裙子上的灰,揉了揉雪白小臂,一脸委屈。 虽是二品之境,实力强悍,但也耐不住身边最亲近的人下黑手,而且邱萤的强项也不是身体反应,一时被顶飞,常理之中。 邱萤现在只是九岁小女童模样。 身高不高,浑身雪白粉嫩,看上去人畜无害,常人打眼一看,就会误认为这女童是哪家富贵府邸出身的大小姐。 再加上上一次来,邱萤混在皇城司的人群中,云阳侯府的仆人们完全没注意到这女童是领头的人物,所以一时不认得邱萤的身份也是常理。 “咦,是你呀。”许舟看清穿黑色裙子的小姑娘,一时惊喜道。 这不是上一回见过的,那个皇城司大人物家的千金小姐吗 邱萤尴尬笑笑,上前半步,小手拽住许舟的衣角,抬起圆嘟嘟的脸蛋:“大哥哥,我找不到家了~呜呜呜。” 呕~ 邱萤被自己恶心到了。 小厮一瞧,看向许舟问道:“你们认识” 许舟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门房老头拨开小厮,俯下身子,温柔地说道:“小姑娘,你家在哪我派人送你回家。” 邱萤躲在许舟身后,探出半张脸:“我不要,我要这位大哥哥送我回家。” 门房看向许舟,许舟看向邱萤,一时尴尬。 许舟是要马上进府面见侯爷的,时间耽搁不了,送小姑娘回家的事情只能往后靠靠。 “这样,老伯先帮我看着她,我进府面见侯爷,办完正事,然后送她回家。”许舟看向门房,建议道。 门房点点头,哪知邱萤一听要和这个猥琐的门房老头待在一起,瞬间不乐意了,伸出两条小胳膊抱住许舟的腰,楚楚可怜道:“大哥哥,我不要,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门房咂嘴,打量邱萤身上价值不菲的小裙子,思索一番后,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俩一起进去,别让侯爷等急了。” 让一个出身显贵的小女孩进府,也不是没有先例。 内城各大勋贵府邸,公子小姐们在外贪玩误了时辰,不记得回家是常事。各大府邸也会时常留意在街上玩耍的公子小姐们,若是天黑这些小孩子还没回家,府上就会派人把这些小孩子接回府中,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久,街面上准保会有寻人的家丁,挨家挨户的寻人。 人情,也是在这时候做的。 许舟牵住邱萤的小手,在门房的带领下,在侯府绕过九曲十八回廊,终于到达地方。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院子中对称放有两口大水缸,缸中养着不知品种的红鲤,上面还飘着一朵粉红荷花,院子两侧陈放几排兵器架,架子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看的出来,侯爷是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 “请。”门房站在台阶下,摊开一条手臂,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许舟旋即抬脚走上台阶,准备面见侯爷,只不过门房把小女童拦在阶下,不允许她进去。 邱萤也不闹,没说非得跟进去瞧瞧。 凭她的本事,屋子里的动静,即使她站在屋子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在这里等着哥哥。” 邱萤贯彻迷路小女孩的角色,目送许舟进去。 第049章 好好查查,那老头绝对不简单 抬腿迈入书房,淡淡墨香沁人心脾,与院子中的刀枪剑戟可不搭,抬眼望去,一个历经沧桑,两鬓斑白的紫衣老者弯腰站在书桌后,左手捉袖,右手执笔。 笔悬于纸上,三寸而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草民参见侯爷!”许舟弯腰,双手作揖。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 如墨,如水。 时间一久,弯下腰的许舟壮着胆子,抬起头瞄了书桌后的云阳侯一眼。 “草民参见王爷!” 这一次,声音不由加大几分。 云阳侯年龄大了,耳朵不好使,听不见也说不定。 屋中,还是死一般寂静,无人应答。 许舟不由地皱起眉头,试着喊了两声:“侯爷侯爷” 噗通! 云阳侯身子一软,向后瘫倒在椅子上,瞬间狗带! 许舟傻眼,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查看。 可与生俱来小心谨慎的性子,让他硬生生把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给收了回来。 “来人呐,来人呐,侯爷狗……出事了!”许舟扯嗓子喊道。 …… …… 一刻钟后。 侯府书房外的院子,热闹成了一锅粥。 男子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女子柔柔弱弱的哭泣声交织混杂在一起,吵得让人脑阔疼。几个身穿华贵服饰的男子咆哮着要进去一探究竟,可拦在他们身前的皆是穿黑色制式服装的皇城司,他们一字排开,以身作墙,将云阳侯的几个儿子挡在书房之外,不准他们靠近一步。 “不可能,不可能,父亲早上还好好的,定是你们骗我们……放我们进去!” “父亲,父亲……呜呜呜。”女眷们一个个地用手帕掩泪,哭哭啼啼。 眼看就要拦不住,朱烈背手上前,咆哮一声:“胆敢再闯,一律拿下!” 书房内。 墨香已散。 许舟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说不出的迷茫。 他被人勒令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直到有人来问话。 “姓名” “许舟!” “住址” “平安县,临河坊,清水大街,甲字一号。” “做什么的” “平安县,狱卒。” “来这里做什么” “奉魏仵作之命,前来取花寒草一用。” 许舟答完,明显看见对方听闻“花寒草”后眉头一皱。 他连忙开口解释道:“取花寒草,是魏仵作用来研究毒性之用。” 那人执笔在纸上记录,一字不漏。 写完他又抬头问道:“为何要杀云阳侯” “我没杀!” “杀没杀可不是你说了算……”书笔官有点趾高气扬,许是平日里高人一等惯了。” “家中还有谁可参与此次谋杀” 许舟脸色一僵,双眉如锋:“我说了,我没有谋杀,我进来之前……” “呵……让你多嘴了吗”书笔瞥了许舟一眼。 “好大的官威呀!” 书笔官闻言,不耐烦的偏头去看,脸色僵在当场。 “自个去刑事堂领五十板子,领完板子,卷铺盖给老子哪来的滚回哪去。”朱烈骂道。 书笔官嘴唇颤抖:“司使,我我……” 年轻的书笔官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按例询问,就要被玄武使撵出皇城司,这要是回去,他定要被家族除名的。 “滚!”朱烈不想听废话。 书笔官见状只好灰溜溜地离开,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机会开口。 书笔官走后,朱烈才一改严厉神情,笑眯眯地看着许舟,许舟见状忙拱手:“参见大人!” 朱烈点点头,余光撇向屋子一侧的邱萤,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邱萤随意打了一个手势,朱烈立马照办。 邱萤只是单纯看不惯年轻书笔官的官威罢了,她才闭关半年,皇城司的风气就如此,时间一长,那还了得 她本想出言阻止,但又不想太早暴露身份。 正好朱烈进来,管教下属的任务自然交给他了。 “平安县狱卒,许舟是” 许舟点点头。 他没想到这位皇城司的大人物,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 方才书笔官言语中表现出的恶意,也随着朱烈的到来一扫而空。 看来市面上传言“皇城司不干人事,个个狗屎之辈”是空穴来风,是人胡诌的。 “大人,我遇见贵府千金了,在那,我心说一会儿给您送过去呢。”许舟连忙指着屋中乱转的邱萤说道。 眼下抱大粗腿的机会,他可得牢牢抓住。 面前这个魁梧大汉面相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却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好官,许舟对他印象颇佳。 朱烈皮笑肉不笑,嘿嘿一声,拍拍许舟的肩膀:“嗯,我家这孩子打小就喜欢到处乱跑,还好有你,要不然丢了都没处寻……” 屋中四处观察的邱萤脚步急停,嘴角直抽抽。 好呀……朱头三,长本事了! 朱烈神不知鬼不觉转了一个方向,背对邱萤。 眼不见心不烦。 他看向许舟,继续问道:“说说,你进来后都发生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 许舟咽了一口气,在心中措辞一番,这是摆脱自己身上谋杀嫌疑的大好机会,不敢有丝毫隐瞒:“进来后,我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味,有些特别,不似寻常墨香。然后就瞧见侯爷站在书桌后写字,我按例弯腰参见,等了好大一会儿没听见侯爷说话,我便加大音量,侯爷还是没说话。再过几息,侯爷原本站着的的身子突然一软,向后倒在椅子上。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就急急忙忙地喊人进来帮忙。” 说实话,许舟现在还是懵的。 人怎么好端端地就没了呢 朱烈听完,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 这些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也找不出话里的蹊跷。 不过这些话放在邱萤那里,则是完全不同。 她注意到两点: 第一,许舟为何第一句话就要强调,进屋时闻到一股特别的墨香味,他是在提醒什么吗 第二,云阳侯身子突然瘫软,向后倒去,换作常人,定是下意识地上前查看,而许舟为何如此冷静的站在原地,大声呼救 这两点透露出的信息不简单,许舟更不简单! “你来这里做什么”朱烈继续问道。 许舟没有撒谎,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能撒谎,就实话实说:“是魏仵作叫我来的,魏仵作说想研究花寒草之毒,便叫我拿着信物前来讨要一盆。” “信物呢” 许舟指了指远处书桌上的一枚玉牌。 玉牌还好端端地躺在书桌上,云阳侯也正是因为这块玉牌的缘故,才破例召见许舟进府一叙。 “魏仵作是谁” 云阳侯是内城的大人物,乃是陛下亲封的侯爵,魏仵作这人,听许舟的话茬乃是平安县衙的一个寻常老仵作。两个身份,地位差距都很大,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为什么云阳侯会仅仅因为一个玉牌,就同意许舟进府 “他是我师父,就是平安县的仵作哦,不对!”许舟突然顿了顿。 屋子里的人闻言,同时一怔,看向许舟。 有情况! 许舟想了想,看着朱烈,十分正经道:“我怀疑,我师父的身份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我建议大人可以好好查查他!好好查查” 魏道若是在场,就会看见许舟脸上写着一行字: “我许舟要欺师灭祖!桀桀桀!” 第050章 一桩案子? “老头子师父,师弟呢”姜红豆午睡醒来,就再也找不到师弟。 “他,他出门买西瓜了对了,为师掐指一算,近日大祸临头,恐需要出门避灾。不说了,为师先收拾东西,出去躲一段时间。”魏道进屋不到三秒,就拿出自己的包袱。 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 包袱里面换洗衣裳,干粮,银两,平日里看的书,应有尽有。 “去哪里” 魏道想了想:“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有推荐的没” 姜红豆摇摇头,又问道:“大祸是什么” “为师藏身之地要被人发现了。”魏道急道,这可是泼天大祸,预示着今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宁。 “哦……老头子师父为什么要躲呢他们有时候其实挺好的。” 魏道“呵呵”一声,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挺好的为师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姜红豆继续道:“受人尊敬,不是挺好的吗”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到了我这个高度,你就知道那些苍蝇有多烦人。” “那我怎么办” 姜红豆怀里抱着一只猫,指了指自己。 魏道把手伸进乱糟糟的头发里,使劲抓了抓,叫姜红豆放下心来:“你没事,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等贾盛来接你,为师已经传信给他了,估计马上就到。” “可我还不想走。”姜红豆不想回皇城司,同样也不想大伴重新给她找安身的地方,这里挺好的。 “那你就留在这里,让你师弟照顾你。”魏道临走前,还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多吩咐两句:“屋中有老夫留给那孽徒的信,还有答应过给他的一招‘藏剑惊鸿’,叫他自己去书柜里取……好了,不多说了,为师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徒儿保重。” 魏道背起自己鼓囊囊的包袱,哼哧哼哧地离开自己只待了三年的小院。只留姜红豆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一只熟睡打鼾的小黑猫,茫然地用耳朵听着这方世界。 “保重……”姜红豆轻声呢喃。 …… …… 深夜几许,明月高悬。 午后的一场祸事很快在京城发酵,就算皇城司极力压制消息的传播,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有人拿着大把银子买消息,人心难测,诱惑太多,云阳侯在自家书房暴毙而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至深夜,京城大半府邸已经知晓这个消息,宫中也传来旨意:命皇城司彻查此事。 这桩案子想低调也难了。 侯府书房。 来自皇城司的高级仵作,正在勘验瘫坐在椅子上的云阳侯尸首,许舟虽然很想上前帮忙,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但这个时候,他这个头号嫌疑人很显然不能直接接触尸体。 一下午时间,许舟接受各种盘问,但无一例外,无论换作谁来盘问,他前后的说辞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让别人找不出瑕疵,以至于让人觉得许舟过于镇定,提前串好了供词。 他也只是说自己进屋时,云阳侯可能就已经不对劲,喊了几声没应答,云阳侯就狗带了。在这期间,他一直待在原地等待,也没上前,更没触碰到尸体。 “来,喝杯水。”朱烈走上前,递给许舟一杯茶水。 许舟双手接过,捧在手心:“多谢大人!” 朱烈点点头,站在许舟身边,抱胸看着书桌后的仵作忙前忙后,不经意间说道:“花寒草可不是普通毒草,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寒草确实不是普通毒草,这东西原产地在南蜀,只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四纹银蛇蛇窝边,后来一位山间游医偶然间发现此草毒性,便试着人工种植,可试了十多年,耗费无数心力才勉强养活。 因是生长在南蜀,对环境,土壤,水分的要求极高,不用说普通人,就算是一般的医师也不一定知道。 书上倒是有记载,不过正经人谁看书呢。 “是魏仵作,我师父告诉我的。” 朱烈饶头意味点点头,感叹一声:“那你的师父可不是一般人呐。” 许舟也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水:“大人,回去传唤我师父的人回来了吗” 朱烈摇摇头:“还没,快了。” “大人,能不能求您个事” “说。” “此事与我家人无关,她就是一个卖酒的妇道人家,平日里杀个鱼都怕的,每晚都要等我回去才肯睡觉。这么晚我不回家,我怕她担心,能不能麻烦大人派个人去我家支会一生,就说我在县衙里有事,脱不开身。” 朱烈看了许舟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倒还是个顾家的,好……这个忙,朱某帮了。” 一下午时间,足够皇城司了解事件始末。 嫌疑人许舟,背景也调查过了,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小狱卒,奉平安县衙魏仵作之命,前来取花寒草。 小狱卒没理由杀害云阳侯,也没这个实力。 云阳侯早年可是沙场出来的硬汉子,手上功夫不俗。 许舟这样的,近不了云阳侯的身,更谈不上一个人在书房里悄无声息地杀掉云阳侯。 更何况,当时邱萤就在书房外,书房里有任何动静,岂能瞒过邱萤 也就是说,云阳侯极大概率,在许舟进屋之前就已经死亡。 “多谢大人!”许舟拱拱手。朱烈表示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这时候皇城司的仵作也初步勘验完毕。 身穿白衣的仵作,手里托着木盘,上面盛有一根从云阳侯后脑取出的短小银针,沉声道:“初步探查,侯爷死于中毒,乃花寒草之毒!”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面色出奇的一致。 手上积攒的现有的白虎帮案子,几个捕快是死于花寒草之毒,死于花公子之手。 今日,云阳侯也死于花寒草。 事情有这么巧合的吗 看来两个案子可以合并成一个,凶手目前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锁定:魔教花公子! 但有人不这么想,比如在场无所事事的邱萤。 “抬下去。”朱烈摆摆手。 仵作们手脚麻利,抬来担架把云阳侯放在上面,慢慢抬出书房。 旋即,院子里传来喊天哭地的悲怆声。 “爹!” “父亲……” 第051章 勿念勿念,有缘再见 皇城司仵作抬尸体出去的同时,有打探消息的人刚好进来。 只瞧他双眼炯炯有神,表情狂热,径直走到朱烈面前,将手中的纸条双手奉上,朱烈不是很明白下属脸上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怀着疑问接过纸条匆匆看了一眼。 看罢,朱烈和下属对视一眼。 二人间颇有股英雄般的惺惺相惜。 “当真” 下属抱拳,沉声道:“千真万确,属下愿以人头保证,确为失踪三年的魏师。” 朱烈深吸一口气,转身扶住许舟的肩膀,像看宝贝疙瘩一样。 许舟皱眉,双手捂住胸口,退后半步。 虽然朱烈这人不错,可还没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再说他也不好这口。 朱烈应该去城里的相公馆看看…… “你师父……姓魏” 许舟点点头,魏道可不是姓魏。 “魏道魏师”朱烈只觉口齿颤抖,心生澎湃。 许舟迟疑地点点头……魏师话说那个老头还有这个称呼以前咋没听人提起过。 “小兄弟,你看你我二人十分有缘,对眼的很,有没有兴趣,咱俩拜个把兄弟什么的” “” …… 深夜。 许舟这个头号嫌疑人竟然没被丢进大狱严加看管,而是被朱烈安排的人手一路贴身保护,护送回平安县衙,内城城门下钥了,都能被皇城司的人叫开,权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到现在,许舟还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皇城司每一个人提到那个糟老头子,都要尊敬地称呼一声“魏师” 难道这老头身份真的不一般,可能比之前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 乃人间大能 不科学……凭什么呀 凭他喜欢拍自己屁股凭他不喜欢洗澡还是凭他整日里没个正形 许舟抬手敲门,门没关,是半虚掩着的。 “是师弟回来了吗”院中传来姜红豆困倦的声音。 许舟推开门走进去,瞧见姜红豆就坐在屋檐下最高一级的台阶上,脚边围满猫,而她则是双腿并拢,手臂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下巴。 因为抬头说话的缘故,下巴微微扬起,在黑夜中如同一株绽放的白莲花。 “师姐还没睡呢”许舟走进来,略显轻松。 姜红豆伸手放在唇上轻轻拍了拍,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站起来:“就要睡了,可还是想等师弟回来再睡。” “对了,师父走了。”姜红豆提醒一声。 “走了去哪了”许舟提高声调。 “我也不知道……说是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姜红豆指了指魏道的屋子:“师父给你留了东西,就在屋子里,你自己去看。” 说罢,姜红豆头也不回地进屋睡觉,没有多余的言语。 她刚才好不容易应付走要接她离开的大伴,又在院子里等了许久,又困又乏,现在只要挨着枕头就能睡着。 目送姜红豆进屋,许舟也转身走进魏道的屋子。 心中的疑惑,或许能在魏道屋中找到答案。 这间屋子许舟进来过几次,不过那都是以前用打扫卫生的借口,别看魏道平日里不修边幅,邋里邋遢,但屋子里异常整洁干净,还无异味。 屋子不大,窗边是一张单人小床,一张书桌,一张陈旧的太师椅,多的便是一个上下两层的书柜。 书柜里平日上锁,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许舟用火折子点亮蜡烛,在屋中搜寻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书柜上。 书柜的铜锁不翼而飞,许舟拿着烛台走到近处,拉开书柜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旧书籍发霉的味道,有些呛鼻。 “咳咳……”许舟捂住鼻子,咳嗽两声。 书柜里的书大半还是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内容涉及药理,人体穴位的比较多,还有几本书角皱起,想来是魏道平日里翻阅次数较多导致,这几本许舟着重抽出来瞧了瞧,与尸体症状,解剖关系亲密,仵作看这些书倒也没太大问题。 目光继续下移,便瞧见单独的一层书架上放着一封信。 信封表面没有署名,但信封却是崭新的,是前不久刚刚去书笔斋里买的,检查一番没什么问题后,许舟拿着信坐到书桌后。 将烛台放在桌上,许舟捏住信封的一角,刺啦一声将信撕开。 眯着眼睛往里瞅了瞅,几张写满小字的信纸,还有一枚质地轻薄的圆形玉佩。 倒出玉佩映着烛光看了看,许舟不是收藏家也不是古董家,不懂玉器鉴赏,甚至连玉佩成色的好坏都看不出来。 玉佩小巧,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用红绳串住,似是一个吊坠挂饰……仔细看,上面还刻有两个小字,名曰“天一”。 “天一” 许舟和魏道待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听说过那老头提及过天一 天一何意 搞不懂……许舟把玉佩放在桌上,摊开那几张薄薄的信纸看了起来。 魏道的字许舟见过,很特别,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写的一手好字,只不过魏道每次收笔之时,总会刻意地将字的最后一笔画往上稍稍提提,形成特别的笔锋。 这就导致魏道的每一个字,看似工整收敛,实则锋芒毕露。 ‘乖徒,见字如面 为师平日里除开探究人体奥秘,也精谋黄老算学,这一手占卜之术也是无人能及啊……哈哈哈!’ 许舟轻笑摇摇头,他几乎可以想象魏道写信时,那嘴角估计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继续往下看: ‘为师猜测,乖徒此时应当很迷惑为师的真实身份,皇城司那群家伙是不是称老夫一声魏师’ 许舟不由的点点头,一路上,那群皇城司确实时不时就要提起魏师二字。 ‘魏师……相当久远的称呼,那是世人对老夫的盛赞……你若无事,也可以细细了解一下老夫的生平,你会崇拜的五体投地……’ 老不正经……许舟啐了一口。 ‘魏师,以师之名,老夫没占世人便宜…… 说来当年老夫还沾沾自喜,因为当了天下之师……不过近年来年龄大了,心性淡然,对这个称呼没多大感觉……只觉世人是在阿谀奉承,硬是把老夫抬上了这么高的高度。 二十年前,是师,是贼……难说的很呐’ 很快,第一页就过去。 ‘天一玉佩为师赐给你,当个师徒情分的念想,万不可拿出去换钱……老夫当年也曾开山立派,只不过收的徒弟不多,前后共有三人。你师姐你见过了,其实你们的上头还有一位大师兄……说起这位大师兄,比老夫还要潇洒不羁,这会儿,他应该在哪个山门前叫嚣打架…… 哦,对了……玉佩万不可以给你大师兄,要不咱们天一门就要绝户……为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来当这个掌教比较合适,虽然你在三人中资历最浅,武功最弱……但性子却是最像为师的……有你在,为师相信,能守得住这份基业。 ……天一门有陛下赐的金匾,还有偌大的一片山头,就在皇城司边上,你有空就过去打扫一下……’ ‘前面都是废话……以下是重点: 一,照顾好你师姐。 二,万不可让她受委屈。 三,她是你命中的贵人……老夫掐指一算,算出来的保真。 你师姐身世坎坷,命运多舛……为师知道你好奇心重,但不要过分去打听你师姐的身份,有害无利。 你师姐得了重病,脑子有问题……相信这么多日,你也能感觉的出来,红豆不似常人…… 为师离开后,还是最放心不下她的。 …… 柜子下方,有为师送你的东西……为师说话算话,绝不欠徒弟的。 勿寻勿念,有缘再见。’ 信到此结束。 第052章 啵唧 深夜。 独门小院。 一声声叹息从屋中传出,许舟脑袋仰在太师椅上,眼睛盯着屋顶一眨不眨,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脸照的明晃晃的,睫毛微颤,又是一声叹息: “唉——” 说实话,现在许舟脑子如一团浆糊。 今日在云阳侯府所经历的谋杀,以及魏道留下的信……各种信息杂乱在一起,让人一时间很难梳理清楚。 目前来看: 皇城司是看在魏道的面子上,才让自己这个头号嫌疑人破例归家,因为他们相信,魏师的徒弟绝对不会做出杀害云阳侯的事情。 魏道的身份同样不一般,在当代,是天下之师的高度。 魏道走了,不知所踪……还把什么“天一门”交在自己手中,连带着还有重病患者姜红豆。 这都叫什么事。 …… 咕咕—— 有不知名的鸟在树上乱叫,许舟起身,将屋中的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回柜子里。 出了门,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把树上的鸟赶走。 悄摸摸来到姜红豆的屋门前,许舟像个尾随痴汉一样趴在窗户上,侧耳听里面的动静。屋内十分安静,只有姑娘家平稳的呼吸,和几只老黑猫的呼噜声。 许舟摇摇头,随即离开院子……大不了明日来早一点给姜红豆做饭就是了。 去隔壁监牢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和何宝一起下值回家。 同为小狱卒的何宝,能有什么烦恼呢 日常工作不过是上班摸摸鱼,给犯人们打打饭,送送水,聊聊天,顺便慢慢融入狱卒大家庭。 完全不用操心外面发生的大事,比如云阳侯狗带了。 云阳侯距离他十万八千里,一个侯爷暴毙,和狱卒有什么关系 毛关系都没有。 若是以前,许舟也是这样,完全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 多的就是打听打听云阳侯怎么死的,他是干什么的,有几个老婆 而不像现在,许舟心里乱糟糟的……因为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嫌疑犯。 “大哥,看你脸色不好。”何宝琢磨道。 许舟摸摸脸:“还行……可能今日破事太多,赶到一起了。” 何宝却嘻嘻一笑,有自己的见解:“大哥,听小弟一句劝,咱们都还年轻,不能将精力全部放在床上。” 许舟:“……” 反正在何宝心里,许舟哪日精神,状态不太好,准保是夜晚操劳过度所致。 许舟也懒得解释,随他去了……做一个每晚都行的男人可是某些人的究极梦想。 “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呗。”何宝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说。” “在白虎帮,咱们县衙不是一下子死了好多捕快吗职位一下子就空缺出来,我想去试试” 前几日,何宝听几个老狱卒私底下议论。 说是这新捕快先从县衙内部征调,不够的再从外边找。 何宝心动了,准备去试试。 可是一来胆子小,这二来什么也不会。 若是报名参加没选上,回来后定是要被当作谈资,被其他狱卒好好嘲笑一番。 何宝现在急需要有人鼓励他一下,给他增加点信心。 许舟听罢,扬起眉头:“你” 何宝点点头,道:“捕快自然是选不上的,不过快手应该能,我准备从底层干起,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当一个捕快,给俺家长长脸。” 有志气! 许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一旦决定,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力,千万不要放弃。” “其实啊,狱卒确实没啥干头……晋升空间小先不说,竞争还大,光狱里那几个老油条,一个比一个心眼多……捕快挺好的,先从快手干起,逢机会破几个案子,这地位一下子就升上来了。” 画大饼,许舟最在行了。 他刚来这个世界,也是希望做捕快的……巡街的时候调戏调戏小姑娘什么的。 就是事情发展,有点偏离既定的轨道。 为了彻底摆脱庞虎的威胁,先是拜了一个仵作为师,没想到仵作摇身一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地位超然的大能,紧跟着他这个小徒弟的身份也往上拔了拔。 日后,许舟肯定是要在武道一途发展,成为一代高手。 至于民间的小小胥吏,对他的吸引没那么大了。 “那以后好好干,你就是京中第一捕快……何捕快,不,何捕头,幸会幸会。”许舟笑笑,装模作样地抱抱拳。 何宝不好意思地看着许舟:“大哥,您不试试吗你来,不出三年,肯定是捕头。” 何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捕快已经是顶天的。 但许舟不一样,能力大,不出几年,肯定是与关捕头一个级别的。 当然,何宝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许舟当捕头,他当捕快,出事了大哥还能罩他一下。 “不了不了,没兴趣……再看。”许舟婉拒。 他已经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去干别的……目前还是要尽力配合皇城司把案子破了。 二人一路寒暄,许舟烦躁的心情不知不觉消散。 在水门告别,许舟一路小跑回到家。 院门口的陆芸提着灯笼,坐在门槛上歪着脑袋,等的花都谢了。 …… 夜半三更,街外打更的梆子声响起,传的极远极远。 柔软的床榻上,夫妻二人并排躺在一起,许久都没有任何睡意。 一静下来,许舟就会不由自主地响起下午的事,陆芸则是侧着脸,枕着自己的手背,看着枕边男人的清秀侧脸一时入了神…… “芸娘,你总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许舟侧过身子,二人四目相对。 被打趣,陆芸不恼也不羞。因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许舟说话时的腔调,自家夫君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心里没什么恶意,就是有时候喜欢逞点口舌之利。 陆芸从被窝里探出手,摸了摸许舟的脸颊,眉眼弯弯地轻笑道:“夫君脸上就是有花,可好看啦……” 许舟一挑眉,握住陆芸的手,往她嘴唇上啄了一口。 修炼霸道之气,虽然说在打基础的前三个月,不能上床“咯吱咯吱”,但没说不能亲嘴,亲一两口没事。 “啵唧~” “啵唧~” “啵唧~” 三连击暴击,陆芸的脸蛋红润滴血,诱人极了…… 陆芸很快沉浸在许舟的温柔乡里,双眼迷离,嘴巴凑到许舟耳边,柔声道:“夫君,我时间不多了,咱们能不能抓紧时间要个孩子” 许舟一愣,抱紧怀里的人儿,拍拍背:“说什么大傻话,咱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夜风吹拂小院…… 第053章 魏道往事 翌日清晨,红日没有出现在天空,取而代之的是层层云海和一阵阵阴风。 清水街三两行人,皆是早起做工的汉子和起早挎着篮子去集市上买菜的妇人,街道上空灰蒙蒙的一片,似是要下雨的样子,许家酒肆门前泛黄的幡子在风中凌乱,陆芸还是像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 模糊的铜镜前坐着一位身材如梨的绝色佳人,细长柳叶眼,朱红朱唇,娇嫩如豆腐般的肌肤,穿着简单素雅,落落大方,但骨子的高贵与傲气,却是衣裳和妆容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踏踏——” 院子中传来两声落地脚步。 陆芸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人,瞧他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便提着裙角慢慢走出屋子。随后,院子外便传来两个女子的轻声交谈,声音极力压制,似是不想叫旁人听了去。 交谈并未持续很久,只一刻钟。 ……… “芸娘,走了。” 许舟在门口招手,与何宝同去县衙上值。 “宝儿,你说人压力大的时候,是不是会时常出现幻听的现象”许舟在路边摊用何宝兜里的钱,买了两个大肉包,分给何宝一个,然后哼哧哼哧地大口咬了起来。 何宝接过肉包,觉得肉包一点都不香。 “大哥压力很大吗” 许舟点点头,他脑子快炸了……咦,今天的肉包格外好吃。 “幻听大哥都听到什么了”何宝比较好奇这个。 许舟想了想:“听不太清,反正就是小女人之间叽叽喳喳的谈论,可能是家长里短也可能是坊间趣闻……汉子出轨也说不定。” 具体谈论什么不太确定,许舟在迷迷糊糊中,人在睡觉的时候,旁人在小声说话,能听得清人家说什么才有鬼。 问芸娘,芸娘总是笑笑不语,还说许舟自个幻听。 “嗯……” “你嗯什么,说话呀。” 何宝回过神竖起一根手指,边走边说:“可能大哥的压力确实有点大,这种情况,大哥可以出去散散心,分散一下注意力什么的,比较好。” 许舟想了想,觉得此言甚是有理。 算了算了……等手头上的这件事结束,就和芸娘去郊外好好玩几天,如今是夏日,踏青赏桃花是晚了,但可以出去找个山庄避避暑,体验一下乡下风景。 “对了,再问你一件事,你听说过魏师吗” 何宝摇摇脑袋:“魏师是什么东西” 他两口把大肉包塞进嘴里,唧唧吞进肚子,手上的油随便往衣裳上一抹完事,看的爱干净患者许舟头皮一麻,脊梁骨往上窜凉气,顺带着走路也离何宝远了一些。 何宝小小年纪,长大以后有成为糙汉的潜质。 “确定不认识”许舟还要进一步验证。 “不认识。” 许舟点点头。 看来老头子的名声也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但也有可能是何宝年龄小,阅历少,没听说过,再有的就是何宝的层次不在这上面。 魏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师姐,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院里,许舟来的早,早到姜红豆都没来得及起床,魏道临走前留下一封信,把眼盲的师姐托给他照顾,日后许舟就不能在家里睡懒觉,而要早早的来,等姜红豆睡着后才能回家,做一个专职保姆。 姜红豆虽说是许舟名义上的师姐,但同在屋檐下生活的几日里,许舟发现这孩子心思十分单纯,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她的兴趣,一整个岁月静好,与猫相伴! 再加上眼盲的缘故,她只能用耳朵去感受这个世界,想想还有点可怜。 姜红豆坐在台阶上,手里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里面的米粥,米粥里有肉,是许舟亲手做的营养早餐。 说实话。 养成女孩……也不错哦。 听见院子中扎马步的师弟开口问,姜红豆把脸抬起来,红润小巧的小舌舔了舔嘴角的粥粒,歪着脑袋想了想: “师父啊……他是一个,一个大英雄呢。” 魏道在姜红豆的心里,是这样一个定位。 “具体点呢” 许舟双腿如铅,脸上汗水如注。 但依旧咬牙坚持着马步,基础要打好,要不然高手与他无望,更何况他起步就比别人晚,虽然所练秘籍不是普通货色,但还是要加倍努力才行。 “师父他老人家……这一切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江湖上有大高手,南神医北鬼手……师父就是南神医,师父祖籍在金陵,也就是现在的楚国国都,听说他老人家里世代为医,悬壶救世……师父以医入武,一手点穴的功夫无人能及……” 点穴 许舟想了想,他曾见过魏道出手。 那日大雨滂沱,魏道从袖中甩出一根银针,正中发狂的胖虎脖颈,身材如牛一般的庞虎瞬间倒地。 那次,估计就是点穴。 耳边,姜红豆的声音软软糯糯,煞是好听:“不多久,武林中又出现一位北鬼手,鬼手善使毒,与师父所攻的方向恰好相反……二人谁都不服谁,斗到现在都没分出胜负。” “这和大英雄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说完呢。”姜红豆又喝了一口粥,在她脚边围着的黑猫一个个眼巴巴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师父和北鬼手切磋武艺期间,常常用活人比试谁的武功更厉害……一人下毒,一人医治……可这样还是没能分出胜负。好多年后,大周朝动乱,藩王四起,二人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比试,各自为主。” “师父虽出身金陵,但依旧渡江北上,辅佐新王在北方登基,打仗的那几年,师父被离朝皇帝拜为国师,坐镇中军大帐……师父不仅医术超绝,而且智谋无双……三国而立,师父为离朝打下大周的半壁江山……” “离朝开世,师父又在京中开设天一门,传授武学……无论贫民还是士绅,只要想学武,有资质的,全然不拒……二十年来,能在离朝江湖排的上号的高手,多多少少都受过师父的点拨……” “于是,师父便成为天下之师……魏师!” 我的妈妈耶……牛逼克拉斯。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原来老头子年轻时,还做过这么多事。 每一件都惊天动地,怪不得大家一听“魏师”,就差跪在地上喊爸爸了。 …… 哎,不对,那老头不是说自己不会医术吗 第054章 朱烈到访 风在飘,雨在下。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清晨时分落在京城,小院里,很快就湿漉漉的一片,及时的一场雨带走京城多日的闷热,雨水落在屋檐上,很快汇集,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一串串雨水像珠帘般落下。 姜红豆看不见雨,只能听雨,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雨水打在她的掌心,“砰”地炸开。 她仓皇的收回手掌,脸上笑意盈盈,然后又慢慢伸出去接雨。 如此往复,不厌其烦…… 几只黑猫带着各自的小崽,蹲在屋檐下,尾巴从身后绕过蜷住两只前爪,唯一的公猫则是趴在门槛前,肥嘟嘟的肚腩预示猫生赢家,正无精打彩地用舌头舔着身上的毛。 许舟则是在厨房里忙活…… …… “咯吱——” 未上锁的门被人轻易推开,肩上披蓑衣的汉子先是探进来一个大脑袋,往院子里瞅了瞅,然后才抬腿进来。 院子不错,古朴庭院,有井有树。 一看就是高人住的地方……不愧是魏师看中的地方。 目光渐移,停留在屋檐下,眼蒙二指宽白绫的年轻姑娘身上。 咦……朱雀使姜红豆怎么在这 朱烈佛门武僧出身,多年前也是吃斋念佛的大光头和尚一枚,后来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寺庙里的清规戒律,不吃肉,顿顿白菜豆腐汤也就算了,下山给小老弟开个荤也不行…… 恰逢寺里和尚多,僧多粥少,他便主动向主持请辞,还俗归家。 还俗的前几年,他一个人靠着在寺里学到的本事,先做镖局里的武师,倒也吃喝不愁,可在一次押镖任务中,因为他看不惯主家的所作所为,一气之下把主家宰了,后来上山为匪,不巧的是山寨也被官府剿灭,又蹲了几年大狱。 出来后,他洗心革面,可又没什么吃饭的本事,就靠着给黑市里打拳谋生,现如今,京城地下拳市七十六连胜的记录还是他创造的,一时无人能望其项背。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京中皇城司边上,天一门有个老头很厉害,号称离朝第一人。 他不服气,上门挑战。 三招落败。 他不甘心,第二天又上门挑战。 又败。 第三天还去。 就这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持续了一年多……老头看他毅力不错,一身外练横功也是不错,就给他路引到隔壁皇城司谋个差事。 当过匪的还能当官,朱烈是完全没想到的。 从皇城司底层一步步做起,如今已经升为玄武使。 朱烈的经历很励志! 而磨炼他功夫,给他指门路的老头就是魏道。 朱烈这一生最感激的人! 若是没有魏道,也就没有现在的他。 他想拜师魏道来着,可老头清高,说二人之间没有师徒情分,不收……三年前魏道突然失踪…… 不曾想,昨夜,他竟然遇见了魏道的传人。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了。 没瞧见许舟,倒是看见了“闭关”的朱雀使姜红豆。 “你怎么在这”朱烈穿着蓑衣,雨水顺势而流。 姜红豆耳朵稍动,认出朱烈的声音,急急忙忙地躲进屋子里。贾盛把她塞到这里,就是不希望外人找到她,还提醒她若是遇见熟人,一定要躲起来。 厨房里的许舟听见声响,探出身子,瞧见朱烈连忙撑伞迎上前:“稀客,朱大人!” 许舟知道这位是皇城司的大人物,好像是除开指挥使外的皇城司二把手,武功也不俗,看他一身精壮的疙瘩肉就知道。 比之庞虎,他一个能打十个庞虎。 庞虎是中看不中用,朱烈中看又中用。 瞧见许舟,朱烈立马换上笑脸,双手握住许舟的手,走到屋檐下:“终于见到你了,兄弟。” 做不成魏道的徒弟,那和魏道的徒弟做兄弟……岂不是变相成为魏道徒弟 机智如我,朱烈如是想到……看以后谁还敢说自己脑子笨,特别是那个老女人邱萤。 面对朱烈的热情,许舟怪不好意思的,但来者是客,他还是请朱烈到屋子里就座。 仵作的院子平时也没个什么宴客的需求,宴客厅自然是没有的,许舟只好请朱烈到自己的屋子,平时这里也没人住,多的便是许舟在这里午睡一会,换换衣裳什么的,所以这屋子还是比较干净的。 “坐坐,朱大人喝茶吗”许舟问道。 朱烈解下身上的蓑衣挂在屋外,抖抖身上的雨水才走进屋子,四处打量屋内的环境:“不喝了……日后咱们就是兄弟,可别叫朱大人了,多生分啊。” “我年长你几岁,你叫声大哥不过分。” 许舟抱拳,大声道:“大哥,请上座。” 乖乖……现在竟然有人主动送上大腿给许舟抱。 而且还是皇城司的大腿,老粗了。 “许老弟,你也坐。”二人互相推辞。 直到坐下后,两个大男人互相寒暄一阵,话题很快冷了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屋子不错,怪干净的……” “哈哈,是啊……” “地面怪平的。” “是啊。” “许老弟识字啊。”朱烈看见桌上有纸笔。 “识……” “…” “朱大哥,有话直说。”许舟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尬聊,问道。 朱烈挠挠脑袋,一拍大腿,从怀中掏出文书:“闻言许老弟是魏师的高徒,定是得魏师真传,才智无双。近日京中又有魔教中人出没,扰乱安宁,所以皇城司请阁下出山,为抓捕魔教中人出谋划策。” 说明来意,许舟接过文书,打眼一看。 这好似是委任状,朱烈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块令牌,金灿灿沉甸甸的。 “这是皇城司的腰牌,在京中各处可畅行无阻,方便阁下办事,许老弟一定要收下。”朱烈怕许舟不要,硬塞进他手里。 许舟下意识地接过,不要的是傻子。 他下意识地想要放在嘴边咬一咬,看是不是真的。 可朱烈在场,他不想当土鳖,于是忍住了。 “不过最近还得委屈许老弟一下,毕竟云阳侯的案子,许老弟还是在当场……” “明白明白。”许舟极其熟练地把腰牌塞进怀里,点点头。 “要我做什么吗” “查案,捉魔!” 第055章 下一个即将去世的人 “查案,捉魔!” “可这些我都不会呀”许舟无奈,摇了摇头。 本职巡街摸鱼,为人民服务,来到这个世界后整日与尸体打交道,又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出身……查案当黑脸包拯那得先有那个实力才行。更何况这案子免不了要和魔教中人打交道,许舟现在的实力:九品小渣渣。 实力实在不允许。 会死人的。 “许老弟就不要谦虚了,老弟是魏师高徒,这世间岂会有老弟不会的事情” 许舟听罢,表面风轻云淡,心里……一万个p。 有时候太高,不见得是件好事……魏道在世人心中地位太高,以至于许舟这个徒弟,被迫成为人们口中天才中的天才,妖孽中的妖孽。 要不然,人们就会有疑问: 你,许舟……既然哪一样都不行,魏师凭什么收你当弟子 你是不是塞钱走后门了 “许老弟不必过谦……”朱烈伸手拍拍许舟的肩膀,粗犷的脸上满是笑意:“这世间谁不知魏师弟子,个个都是惊才艳艳之辈……” 许舟赶紧摆摆手,他实在忍受不了这些彩虹屁,就赶紧岔开话题:“没有没有,朱大哥过誉了,咱们还是来聊聊案子的事……为何朱大哥如此肯定,杀害云阳侯乃是魔教中人所为万一有别人故意栽赃陷害呢” 云阳侯死于花寒草之毒没错,可不一定非得是魔教中人下的毒,也有可能是云阳侯的仇家听说了白虎帮的事,用相同的手法,混淆视听,故意栽赃给魔教,栽赃给花公子,从而达到迷惑皇城司的目的。 朱烈一拍大腿,“啪”地一声,把许舟吓了一大跳。 “嘿,真神了,你这话跟我大姐……跟青龙使说的一模一样。” 昨夜邱萤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难道就是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青龙使” 许舟眉头一挑。 据他所知,姜红豆是朱雀使,眼前这位是玄武使,昨夜青龙使也去案发现场了吗 看来皇城司颇为看重此事,自己要尽早摆脱身上杀人嫌疑,尽早脱身才好, 朱烈忙不迭地点点头,并未着急拆穿邱萤的真实身份。 “昨夜,我们在书房中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证据指向魔教。” “哦,说来听听。”许舟顿时来了兴趣,竖起耳朵。 …… 时间回到昨夜,回到许舟被皇城司的人护送回平安县衙。 朱烈站在门口,招手送别许舟。 等人彻底消失在黑夜中,朱烈才意犹未尽地回头,脸上时不时浮现笑容。 简称痴汉笑。 “至于吗” 邱萤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胳膊肘支在椅把上,单手托腮,不是很能理解朱烈的心情。 “大姐,你不懂,魏师于我而言,有重生再造之恩,没有魏师就没有我老朱的今天……虽然魏师不肯收我为徒,但我已经把魏师当成师父,永远的师父。” 提及魏师,就能从这个浑身疙瘩肉的莽汉眼中,看见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感激和崇拜。 邱萤听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不丁地头皮一麻。 她确实不能理解这种“师徒”间的再造之恩。 于她而言,师门是很遥远,很陌生的东西,她恨不得将她的师父,将她的师姐们赶尽杀绝,方能解心头之恨。 下一刻,她使劲摇摇头,将脑海中的别样情绪一扫而空,正事要紧。 邱萤小腿一蹦,跳下椅子,打发走屋中其他无关人员,只留下朱烈。继而拾起桌上许舟留下的证词,小姑娘一字一字地琢磨起来,看的异常认真。 “大姐,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此案定是魔教中人所为,一群天杀的狗贼……让老子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朱烈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魔教碎尸万段。 邱萤瞥了他一眼,反问:“你就如此断定,云阳侯死于魔教之手” 朱烈不明所以然,伸手抓抓脑袋:“大姐这话何意” 邱萤解释道:“云阳侯死于花寒草没错,可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是魔教所为是不是太草率了!” 朱烈想了想,张口:“那也不可能是许舟杀了云阳侯,他没那个实力。” 邱萤提醒道:“你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你好不容易得到魏师的消息,但你不能因为许舟是魏师弟子,就别样对待,帮他摆脱身上的嫌疑……许舟是嫌疑人,按例他今晚应在皇城司诏狱待审,可你却因魏师,放他归家。” 朱烈无话可说。 是的,是他这个皇城司玄武使,使用手中特权,放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嫌疑人归家。 因为他心里相信,魏师的弟子,不可能杀人,也绝不会杀人。 “查案。”邱萤看了沉默的朱烈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逐字逐句地看供词。 人都已经走了,再追回来不现实。 邱萤在看供词,朱烈则是去到书桌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桌面,看能不能发现下属忽略掉的细节。 ‘进来后,我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味,有些特别,不似寻常墨香。’ 邱萤将此句来回看了不下十遍,说实话,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许舟着重强调此句有何用意,她事后也叫人查了书房里的墨,就是普通的端墨,没什么特别。非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两个字“廉价”,墨块并不好,是市面上常见的劣质墨块。 不放心,邱萤走到书桌旁,拾起墨块放在鼻间闻了闻,又拾起砚台里已经研磨好的墨水闻了闻,自我感觉并没什么不同。 “方,这是个什么字……方平” 邱萤放下墨块的同时,钻到桌子底下的朱烈,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在说什么。抬手“咚咚”敲了两下桌面,朱烈才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他咧着嘴巴一笑:“大姐,有发现!” 邱萤放下手中供词,端起桌上的烛台也钻进桌子底下,顺着朱烈所指,瞧见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大姐,查案还得看我的,这么重要的证据,那群小子在屋中晃悠一下午都没发现。”朱烈鄙夷自己的下属。 “方平” 邱萤没管朱烈的自嗨,嘴里喃喃道。 深夜。 萝莉和大汉钻进书桌底下,不知道在搞什么东东。 邱萤伸出手摩挲桌面下方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一时间陷入沉思。看字的方向,应该是人正站在书桌后,左手反握住桌面,用指甲硬划出来的。 有了这些信息,邱萤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云阳侯临死前留下的信息。 凶手是这个方平吗 “大姐,我觉得咱们平时疏于管理,那群吃干饭的,邀功一个比一个积极,让干点事,一个比一个没用,这么重要的线索,他们愣是没发现……罚,得罚!” 朱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方平是谁身上,而在那些下午在屋中摸排线索的下属身上。 从这件小事出发,就可以窥看皇城司的全貌。这点线索都发现不了,要他们还有何用。 “嘀咕什么呢,还不快派人查方平是谁”邱萤从桌子底下出来。 …… …… “朱大哥的意思是,云阳侯临死前留下了两个字,方平” “对。” “方平是谁” “后经查证,云阳侯当年还是城门校尉时,手下的一位副官,名叫方平。” “他杀的侯爷” “不是,是下一个要死的人!” 第056章 花公子再现 雨日,大雨滂沱。 几匹筋骨健壮的大黑马出皇城司,直奔城外而去,似是有重要任务在身,在黑马身后,还有一辆疾驰的马车。 城外宽敞的官道上。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农人挽起高高的裤腿,躲得远远的,有进京做生意的外地商队,也及时将马车靠边停下,先让这些大人物过路。像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见惯了大人物,只一打眼就能寻摸出哪些人好说话,哪些人不好说话。 穿黑色制式衣甲,腰悬长刀的皇城司众人,在大雨日速度丝毫不减,每个人脸上都蒙上一层大敌当前的紧迫感。 一看就不好说话。 所以路上无论是农人还是商队,都极有眼力见的靠边。 官道两侧的景物飞速后退,马车车轱辘溅起层层黄泥。 车里温暖如春,白狐皮子打底。 邱萤闭目,盘腿坐在白狐皮子上,任马车速度再快,路上再颠簸,也不能让她的屁股离开皮子一寸。 “蠢得要死。”邱萤睁开眼睛,暗骂一声。 随后抬手掀开车窗,往外瞅了一眼。雨水顺着窗口泼洒进来,她急急忙忙地又把车窗关上,擦了擦胳膊上的雨水。 “直接写凶手的名字不就好了……” 邱萤那句“蠢得要死”骂的正是云阳侯。 昨夜在侯府书房发现关键性证据,“方平”二字,朱烈派人去查,直到今早才查出此人是谁,乃是云阳侯手下的副官,如今这人早已解甲归田,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农人,在城外庄子度过余生。 方平与云阳侯关系极好,二人当年乃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拜过把子的兄弟,逢年过节,云阳侯还要驱车出城,去乡下方平的家里,炒两个小菜,小酌两杯。 要说方平杀了云阳侯,不现实。 所以,邱萤更偏向方平是下一个要死的人。 …… 寒雨临城,冷风如刀。 京城十里外的方家庄,庄内极西的一户,那里如今早已血流成河,一颗颗翠绿的蔬菜长在地里,任凭大雨瓢泼,也洗不净上面殷红的血迹。 方平身穿单褂布衣,肤色黑褐,两鬓斑白,双手握着锄头挡在最前面,在他身后的乃是他家里仅剩的一位儿孙,小娃娃如今躲在自家爷爷身后,哇哇大哭。 方才小娃娃瞧见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哥哥姐姐们全部死在面前。 “何方宵小,敢露面否” 方平浑浊的双眼血丝密布,怒视前方躲在油纸伞下,不敢轻易露面的白衣剑客。 方平早年也是军伍好手,一路靠着功勋直升城门副尉。 当年他与上司关系极好,也就是现在的云阳侯。 靠着这层关系,他在方家庄可以横着走,就算是庄内横行霸道的地主见了他,也给乖乖地叫声“方爷”。 沙哑的声音淹没在雨幕中,不起一丝波澜。 二人对峙许久,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才响起。 躲在油纸伞下的白衣剑客上前半步,方平顿时警觉,手中紧握锄头,护着小孙子退后半步,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一刻钟前,来人未报姓名,闯入自己家中,一出手便杀人夺命,方平年老,手上又没趁手的物件,只能护下自己的小孙子免遭毒手。 方家小院里,普普通通的几间茅草屋,植了几棵树,院子倒是很大,菜地里碧绿的蔬菜长势喜人,院子的门口,空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那都是方平的家人,儿子,儿媳,孙女…… 如今方家,就剩他和一位小孙子尚在人世。 手执油纸伞,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半张脸都躲在油纸伞下,叫人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见他右手一柄铁剑,雨水顺着剑锋而落,落下时,雨水便成了红色。 上前半步,男子手中剑刃没有丝毫的起伏,他的气息内敛沉稳,光是这股劲儿,就不是一般的江湖客能得做到的。 方平知道,这是来寻仇的。 “你到底是谁我何时得罪于你,你竟要赶尽杀绝!”方平沉声道。 白衣剑客单手执伞,并没有说话,只是右手中的铁剑一抖,甩落一串血水,随后男子微微抬起头来。 压抑的气氛让方平喘不过气来,他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得过男子,可自己死不要紧,他要为方家留下唯一的血脉,才不愧方家先祖。 噌—— 一瞬间,白衣男子右手举剑,直直地刺过来,剑刃上的血水由于前刺的惯性作用,也随铁剑一同前刺。 咔—— 方平虽然年老,但早年在军伍中所练格挡之术还没完全忘干净,他挥舞锄头,想要将袭来的长剑挡走。 铁剑寒光乍现,速度快的惊人。 还没等方平格挡的动作成型,铁剑便“噗呲”一声,刺入方平的左侧的肩胛骨中。 收剑再刺。 唰—— 唰—— 唰—— 一剑过后,紧跟又是快如闪电的三剑。 每一剑出手的角度和时机都恰到好处,方平的身上眨眼间便浮现三个血窟窿,血水咕咕往外冒个不停,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踉跄一步,方平往后跌倒在地,连重新拿起锄头的力气都没有。 “爷爷!”小娃娃扑上前。 白衣剑客眼中杀意更甚,丝毫没有留情,右臂轻轻往上斜撩,闪着寒芒的剑刃,很轻易的切下一个扑上前的头颅。 小娃娃的头颅在方平眼前横空抛起,然后轻飘飘地落地。 这一刻。 方平最后的希望没了。 他嘶吼着,双眼充血地扑上来,想要找白衣剑客拼命。 “唰——” 又是一记直刺。 铁剑稳稳当当地刺进方平的腹腔,只是这一次的力道十分之大,铁剑如道黑色箭矢一般,贯穿方平的腹腔,狠狠地扎进泥土里。 方平被重创,嘴里流出鲜红的血液,再也起身不得。 白衣剑客退后半步,便要转身离去。 “你,你到底是谁” 方平是强弩之末,活不过今日,可命悬一线,他还是想知道白衣剑客到底是谁 白衣剑客执伞,将伞面微微上扬,露出伞面下得意上扬的嘴角:“魔教,花公子!” 第057章 二十年前的旧事 “你,到底是谁” 方平体内生机正在一点点流逝,瞳孔中的色彩也在一点点消散,他的人生走到了尽头,不可逆转。 从白衣剑客出第一招,杀第一人的时候,方平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白衣剑客手中过一招,一招也不行。 二人间的实力差距就如同一道天堑,不可逾越。 看着自己的小孙子在自己面前人头落地,方平连最后的反抗也不曾有了,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子孙满堂,尔来不过才十几年的好日子,到今天全毁了。可他还是想知道仇家到底是谁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白衣剑客,亦或是白衣剑客背后的主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白衣剑客要屠戮自己全家,绝户!一人不留! “魔教,花公子!”白衣剑客自报身份。 五个大字如雷贯耳,方平耳膜震荡,心神久久不能平静,同时听闻对方身份,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魔教 可自己并不是跑江湖的没得罪过 方平阖眼,生机断绝。 最终死时,这位布衣老汉也搞不清楚花公子为何要杀他全家。 “唰——” 剑锋如翼,雨水冲刷剑上鲜血,花公子反握住剑柄,将滴血长剑一掷,深深地扎进脚下的泥土中,继而转身看向远处的墙头。 在那里,刚刚来了一群恶茬。 玄黑皮甲,牛皮长靴,金边的腰带,做工精致的黑色斗笠,腰悬四尺二的长刀,这是皇城司外出执行任务时的标准穿搭。 大雨如注,自天幕垂下。 站在墙头上的皇城司众人看清院内一家人的惨状,皆瞪圆眼睛,怒由心生,恶狠狠地瞪住院子里的花公子。 方家因他惨遭灭门,即使连小娃娃都不曾放过。 好狠的心 噌—— 数十把长刀同一时间出鞘,刀刃与刀鞘相互摩擦,发出悦耳般的金属长鸣声。 敌众我寡,花公子没有要逃的意思,而是笔直地站在院子里,站在满地的尸首中央,站在血海之中,他掷伞的手腕轻轻一拧,上扬起伞檐,露出伞下一张极为俊俏的脸庞。 世人传言,花公子俊俏非凡,风流无双,修采阴补阳之术,喜采寡妇,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离朝大江南北,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生命种子与他发生关系的女子,一半是被他深夜潜入闺房,另一半则是被他的容貌所迷惑,自愿的。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花公子模样生的确实俊俏,比之京城那些俊美书生,才子们也不遑多让。 “咯吱——” 不合时宜,虚掩的小院院门从外被人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个打伞的黑裙小姑娘,小姑娘个头不高,气场却十分强大,她面容冷峻,星眸中闪过审视之意。 这是邱萤出关,晋升二品后的第一架。 这位皇城司的青龙使并不打算叫下属围攻,而是决定亲自出手,活捉花公子。 虽然对手的实力有些弱,胜之不武,但眼下也顾不了许多。 “花公子”邱萤问道,询问对方身份。 花公子下意识地点点头,凝眉打量刚进院子的小姑娘,他并不认得邱萤,或者说不认识现在的邱萤。 “人是你杀的”邱萤又道。 花公子右臂一甩,从袖口中掉落一把折扇,刚好掉进手里。 他的本命武器是扇子,不是剑,方才用剑只是迫不得已,当然也可以说,他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扇子罢了。 轻轻摇扇,花公子答了一声“是”。 花公子还是没想起来小姑娘到底是谁,总不能是邻家过来看热闹的小妹妹,这人定是皇城司的人,看地位还不低,实力目前还看不透。 “为何要杀” 花公子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邱萤也不恼怒,而是左右踱了两步,自言自语:“把你捉回去,你当想清楚皇城司的诏狱是什么地方,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不如现在就说出来,我赏你个痛快。” 不知为何,花公子听见这番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感觉特别扭,就好似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剑客面对一个拿着树枝的稚童,稚童叫嚣着三招之内打败老剑客。 十分之可笑! 可常年跑江湖的警觉,又让花公子不得不重视邱萤的话。 难道小姑娘是一个高手 “为何要杀方平与二十年前的旧事有关” 闻言,花公子还是不动声色,但邱萤却从花公子眼中的一丝微弱变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哗啦啦的大雨泼洒进小院,油纸伞也快不堪重负,伞面被压弯,形成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 花公子一抖扇面,从扇中急射出十余枚银针,银针爆射而出 “砰”“砰”。 两声过后,花公子已经倒地不起,手中折扇被毁,只剩扇骨。 “抬走,送进诏狱!” 日暮时分,雨终于停歇。 雨后天晴,空气别样清新,远处天空挂起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好似院内的灭门惨案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方家庄的村民陆续出门,很快,他们就被村西停靠的一辆马车和几匹高头大马所吸引,他们站的远远的,不敢靠前。 穿黑甲的皇城司众人从老方家抬出尸首,摆在门前,用白布盖上,一共有九具。 这个时候,村民终于意识到老方家出了事。 “这是咋了”无知妇女三两围在一起,对方家的事指指点点。 “看样子,好像是死了人哩。” “不是好像,就是死了人,全死了!”村里的青年泼皮爬上路边的大树,眺望方家院子里的情况,一时间被院中红色的泥水,吓了一激灵,差点没抓稳,从树上掉下来。 “全死了”几个妇女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青年泼皮失神地从树上下来,诉说自己眼睛看见的方家院子,众人一听,又都退后几步。 “好人不长命” “老方也没得罪过谁呀” “可惜老方家里那个小娃娃了,今年才三岁,长的虎头虎脑,前些天还到我家去玩” “你们说,老方这是得罪谁了对方下这么狠的手。” “那还有用说,定是老方年轻时的仇人他可是当过兵的,还当过官。” “城门副尉” 众人想起老方当年的神气,他是方家庄最有出息的人,还说只要是方家庄的人进城,尽可以找他,不用盘查,直接进城临老,老方回到方家庄,在村西盖院子,娶媳妇生儿子如今,一家人整整齐齐,连个根都没留下。 第058章 快说呀,小花花 入夜,孤月悬空。 午后一场暴雨的缘故,让晚上的温度下降不少,京城一百零八坊繁华依旧,众人该吃吃,该喝喝。城外方家庄一户惨遭灭门的消息,还需几日才能发酵完全,到那时,定是茶楼酒肆中不错的谈资。 皇城司,诏狱。 诏狱在地下深处,构造复杂,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若没熟人领路,很可能下去就上不来了。 诏狱里常年暗无天日,老鼠和蟑螂横生,是皇城司用来审问犯人,关押犯人的地方。 诏狱不同京城其他大狱,进入这里的人犯,二十年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来,没有例外。 诏狱一间明亮的审讯牢房中。 花公子身子悬空七尺有余,吊在高处,双手双脚被锁链锁住,成一个“大”字。 为了防止这位魔教中人使小手段,从他被押回诏狱的那一刻,就有经验丰富的审讯人员,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令其不能动弹,而且还用铁钩锁住了他的琵琶骨,并且喂他服下“化气散”,不出半个时辰,他一身的魔功就会被化去,武功全失,变成一个废人。 “咯吱——” 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朱烈闻讯,从平安县衙赶回来,进屋后,他又将牢房的门重新关上,坐到最靠边的位置。 人已到齐,可以开始最后的询问。 皇城司除开“闭关”的朱雀使姜红豆,其他三位主事的司使前后脚到齐,连皇城司的指挥使贾盛也亲临现场。毕竟花公子背负命案,白虎帮死了几个无足轻重的捕快一事先不论,单云阳侯之死就足够众人重视。 皇城司必须尽快破案,给云阳侯府一个交代,给朝廷诸公一个交代。 “开始。” 身穿藏蓝圆领衫的大宦官贾盛,面无表情,轻轻地一挥手。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沾满盐水的细长藤条鞭子就落在被吊在空中的花公子身上。藤条鞭子又细又长,硬度十足,这一鞭子抽在人身上,免不了要皮开肉绽,下手再狠一点,力道再大一点,白骨都要显露在外面。 硬生生地挨了一鞭子,花公子嘴里闷哼一声,全身都在痉挛,额头上冷汗直冒。 若平时挨这一鞭子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挠痒痒。 可如今他被皇城司的人硬灌下化气散,体内的真气十不存一。 这一鞭子下来,带落一串血水,疼的他眉头紧皱,嘴唇都差点咬破。 “说说,为何要杀云阳侯” 耳边传来磁性十足的嗓音,花公子抬头,视线落在章官生身上,落在这位皇城司的玉面书生身上。 二人走的是同一个风格,皆白衣飘飘,风流倜傥章官生因年长的缘故,身上少了几分轻浮和桀骜不驯,花公子好似在章官生身上看见了十年后的自己。 “想杀,便杀喽”花公子忍受剧痛,语调轻佻。 话音刚落,藤条鞭子再在花公子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沾满盐水的藤条让疼痛无疑加了一个度,花公子险些没挨住,疼晕过去。他知道这是抽鞭子人的拿手好戏,能让自己疼到极限,咬牙切齿,又不让自己彻底疼晕过去。 这便是诏狱的手段。 藤条鞭子还只是开胃菜,好戏和硬菜还在后头,如果自己坚持嘴硬的话。 又见汉子扬起手中鞭子,花公子急忙开口:“云阳侯那是谁我只记得我杀了一个正在写字的富员外!” 章官生还欲开口,但被贾盛伸手拦住。这件事虽然一直是邱萤和朱烈牵头在办,但这二位坐镇皇城司的人物平时也没少操心,对案子的细枝末节掌握的事无巨细。 贾盛站起来,双手负在背后,语气淡淡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如此就不要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你为何杀云阳侯,杀了云阳侯后,为何又去杀一个早就卸甲归家的方平” “理由人尽皆知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旧事。” 二十年前,大周皇帝昏庸无能,滥用佞臣奸臣,致使民不聊生。 各地藩王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千里起兵。 仗打了三年多,到达京城的几路藩王实力大致相当。 为了不起摩擦,他们私底下商议,谁最先攻入京城,便奉谁为天子。当年,还是城门校尉的云阳侯,主动弃暗投明,为藩王之一的离王打开城门,至此离军才能最先攻入京城。 后离王登基,为昌明帝。 着重嘉奖了此战的最大功臣,封云阳侯,世代袭爵。 二十年后,云阳侯被杀,死在自家书房,紧跟着死的便是云阳侯当年的副官,方平。 “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来问我”花公子艰难地抬起头颅,嘴唇发白皲裂,布满血丝。 贾盛摇摇头,又道:“我们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们想知道,你背后那人是谁又藏在京中何处” 目前,皇城司的判断是:小小花公子不可能悄无声息,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杀死云阳侯,他背后定还有帮手。 花公子听闻,竟然哑笑一声,紧跟着身子颤抖个不停,忽的咳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道:“我神教威武,离朝命不久矣!” “我一人足以碾死当年的那些叛徒,一个都不留” “不不不。”贾盛摇头:“凭借你一人的实力,还不足以悄无声息的杀掉云阳侯。” “就是我杀的!”花公子眼神坚定道。 贾盛还要说话,哪知一直在后面看戏的邱萤,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指挥使大人,多费口舌作甚再硬的骨头,打了才知道到底有多硬。” 言罢,邱萤给手执鞭子的汉子使了一个眼色,汉子随即扬起手中鞭子,在空中挥舞一圈,呼呼作响。 贾盛看了花公子一眼,只好退回原位。 之后的时间,便是惨无人寰的酷刑环节,每一鞭子落下,都会带下血水和肉沫,前几鞭子,花公子还能隐忍不发,到最后疼的实在忍不住,叫出声音。 那一声声哀嚎,闻者心惊。 “说不说那人是谁藏在京中何处” “说你奶奶个腿!” 第059章 别让我捉到你 冷夜,天空又飘起一丝丝冷冷的冰雨,拍打 诏狱深处。 正在接受鞭刑的花公子气息越来越微弱,脑袋最终耷拉下来,焉不拉几的,只堪堪吊了一口气证明还活着。 皇城司可不是什么施粥的善堂,面对魔教的人,只有最狠。 见从花公子嘴里问不出什么实话,几人陆续离开。 审讯得几日功夫耗费,十八般酷刑得全部在身上试一遍,才能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看花公子嘴硬的态度,想来这次的结局也是一具死尸,和前几次并无差别。 “大姐果然威武,出手即马到成功!” 溜须拍马,朱烈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他只拍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人,邱萤就是其一。 穿黑裙,胸前用金线绣祥瑞云兽的小姑娘个头只到朱烈腹部,如今靠在墙上,仰着脑袋,伸手接着天空的丝丝冰雨。 良久,邱萤蹙眉自言自语道:“他为何不逃呢” 午后。 皇城司根据云阳侯临死前留下的线索,去城外方家庄查看情况,可最终还是迟到一步,方平因为当年和云阳侯开城门迎接离王进城的缘故,被魔教中人屠尽满门。 魔教领头的几位都是前朝余孽,他们视当朝为叛军,乱臣贼子。 这次杀云阳侯就是给世人警醒,他们要来报复当年覆灭大周朝,被昌明帝视为“功臣”的人物,一个也不留。 “大姐,你在说什么呢,啥为什么不逃的”朱烈看向身侧的邱萤,奇怪道。 “午后,花公子前脚屠戮方家满门,我们后脚就到,我在奇怪,他看见我们第一时间为何不逃” 午后的场景,每一幅画面都深深地刻在邱萤脑海中。 她忘不了花公子那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他,似乎没有要逃的心思,甘愿等着被抓! 朱烈一挥手,不在意道:“大姐,想这些作甚和案子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人抓到不就行了,我们也好给上头交差。” 皇城司独立三司之外,不受监察,不受辖制,唯皇帝命,地位超然可在京城,天子脚下,一位侯爷被人在自己府里杀掉,朝廷诸公多有怨言。捉拿前朝余孽,剿灭魔教,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所在,魔教刺杀侯爷,在京城为非作歹,皇城司的信任度在朝廷诸公心里又下一层,若不给上面一个交代,裁撤皇城司一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交差拿一个不入流的花公子交差”邱萤有些不满。 朱烈听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是时间紧嘛,好歹咱们也抓住一个,先交上去再说这也是贾指挥使的意思。” 虽然朱烈平日里和邱萤一伙,看不上身有残缺,武功又弱的大宦官贾盛,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朱烈觉得贾盛这事办的不错先拿花公子顶上去,平息诸公怒火,要不然皇城司岂会有好果子吃 剿灭魔教,不急一时,可以慢慢来,徐徐图之。 邱萤掩额,无奈叹息。 本就是江湖出身,被迫入皇城司当差,不懂官场这些规矩,她只知道事情应该有始有终,不应弄虚作假,花公子背后绝对还隐藏着厉害人物,这人才是杀害云阳侯的真正凶手。 但贾盛把花公子推上前,揽下全部罪责,无可厚非。 他是皇城司的一把手,要为偌大的皇城司考虑。 如此想到,邱萤心里释然再说,这件事跟自己有何关系,交差是贾盛的事,叫他去做就好,也不耽误自己继续追查。 雨没下一会儿就停了,天气凉爽,夜晚更甚。 邱萤抬起雪白的小腿,步伐略显轻松地离开诏狱,漫无目的的在皇城司中乱逛,朱烈在后面跟随,时不时说两句闲话。 “对了,午后你去见魏师弟子,有何说法?”不经意间,邱萤提起。 说起这件事,朱烈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 本来,他是要跟着邱萤一起去方家庄捉人的,可临时邱萤让他去平安县衙办一件事。 事情办好了,可是到现在,朱烈都不明白邱萤这样的安排意欲何为。 “许舟他说,自己一定尽力帮忙,帮忙查清此案。” 邱萤叫朱烈去办的事情,就是一定不能让许舟从此事脱身,虽然许舟本来也脱身不了,因为他出现在案发现场,但有了他一句保证就绝不会出现耍赖现象这事之前又不是没有出现过,要知道许舟拜师魏道,魏道可是最会耍赖了。 听罢,邱萤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定要将天一门人拉下水。 “你说,许舟继承了魏师几成功力他能不能行占卜之术” 朱烈一愣,想明白邱萤为何拉着许舟参与魏师早年以南神医之名显赫江湖,可是新朝建立后,魏师又钻研占卜之术,听说如今也是大成之境,他所算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许舟继承魏师衣钵,如果也精习占卜,这案子就简单了。 直接塞给他一个龟壳,几枚铜钱,让他摇头晃脑地给卜一卦,这案子就破了。 “啧——”朱烈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脸上表情着实丰富,末了抓抓脸:“依我看,许老弟还年轻,实力稍稍有待提升。” 朱烈和许舟前前后后也见过几面,打眼这么一看,许舟潜力还是非常大的,但需要时间让他发育。 说人话就是:现在很弱,但前途不可限量。 邱萤也有同感。 她看见许舟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实力实在是弱,简直弱爆了。 “大姐,你说,魏师为何突然要跑呢”朱烈想到哪说到哪。 二人相处这么多年,对彼此的性格熟悉的不能再熟,话题突然转变,邱萤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背着小手,走在湖边,感受从湖面掠过的凉风,邱萤随意道:“可能这就是高人作派。” 魏道这几年的行踪愈发神秘,少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三年前,他突然失踪,杳无音信。 三年后,因云阳侯一事,魏道的住址被皇城司的人无意查到,可还没见一面,魏道就提前溜走了。 这位大高手,似乎并不像见人,也并不像参与烦人的世事。 二人在湖边聊东聊西,最后夜深,才各回各的住所。 邱萤在皇城司有间独门小院,平日里一个人住,连个打扫的仆人都没有。 推门进屋,邱萤将屋门反锁。 一抖袖子,掉在手中几根细小的银针,是午后花公子扇中藏着的暗器。 银针有毒,但邱萤丝毫不在意,这点毒性还不足以伤害到她。 只见邱萤伸出雪白的小手,将银针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又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末了,邱萤转身从屋中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小盒子,盒子里也是一枚银针。 乃是从云阳侯后脑取出来的,和手中的一模一样。 两相比较,银针形制,大小并没差别。 不过盒子里的银针,邱萤却异常小心,不敢用手直接碰,先前有皇城司的仵作从云阳侯后脑取出此针,此针的毒性可是异常强烈,静置了这么多天,依旧见其银针上泛着黑芒,毒性不散。 看着两种毒性差别巨大的银针,邱萤眼睛微眯,翘起唇角: “别让我捉到你,鬼手前辈!” 第060章 回溯侯爷之死 “知了,知了——” “知了——” 盛夏时月,天气炎热。 树上的夏蝉嘶鸣不停,又给人平添几分焦躁。 花公子站在台阶上,稍微弯腰,摊开袖子双手作揖,在他面前缓缓经过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老者在盛夏时节也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从外看,只露出一双眸子略显混浊的双眼,除此之外便是他眼角的皱纹很深。 “晚辈参见鬼手前辈!”花公子作揖,态度恭敬。 老者抬起眼帘,上下打量花公子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花公子腰间别的折扇上,一只枯瘦,皮肤黝黑的手从灰袍下慢慢抬起,伸向折扇, 花公子下意识的侧身,退后半步,扇子是他平日里用来装逼哦不,吸引漂亮少妇上床的工具,同时也是他从不离身的武器,可从没让其他人触碰的道理。 但一想对方是鬼手前辈,花公子便也释然,主动将别在腰间的折扇取出,双手奉上。 灰袍老者接过折扇,展开扇面一瞧,上面空无一物,题字题画都没有,就是一把还未完工的崭新扇子。 扇面空白,倒是扇骨弹性极佳。 灰袍老者用手摆弄扇子期间,花公子依旧不敢直起腰杆子,在他面前的可是鬼手前辈,他还在玩泥巴时,鬼手前辈可就叱咤江湖,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顶尖强者。 “前辈小心,扇子中有暗器,剧毒!”花公子好心提醒道。 花公子武功不行,但轻功了得,每每遭遇围堵截杀,总能化险为夷,轻易地逃出生天。 可遇见人总是逃也不是办法,于是花公子便叫匠人为自己打造了一把扇子,扇子外表很普通,但内里暗藏乾坤。 十二根扇骨中空,内置浸了剧毒的银针,只要轻轻按动扇子上的开关,就会激发机括,扇骨中就会急射出银针,触之即死,没有例外。 “在老夫面前说有毒”灰袍老者沙哑的嗓音从喉咙挤出,些许不屑。 花公子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倒是忘了鬼手前辈是干什么的了,在用毒宗师面前说毒,确实有点班门弄斧。 灰袍老者从扇骨中取出一根细针,花公子眼皮一跳,不知道鬼手前辈要做什么。 “在外守着,老夫进去去了结云阳侯。” “可……”花公子还要说什么。 “你不相信老夫”鬼手瞥了花公子一眼。 花公子顿时心揪在一起:“不敢,前辈请。” 侯府书房, 一袭紫衫的云阳侯正在埋头作字,狼毫悬于纸上,却久久不落下,最后一滴墨自笔尖滴落,坏了一张极好的宣纸。 云阳侯叹息,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纸篓里。 不知扔到第几张,门口终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云阳侯抬起头来,目视这位江湖高人慢慢走进屋子。 “桀桀桀” 沙哑略显讥讽的笑声响起,似是一道催命钟。 云阳侯沉默地站在书桌后,并无言语。 半年前,雷雨交加夜,身穿灰袍的老者突然到访侯府,侯府护卫和死士皆不敌,死相凄惨,老者自己也承认,他就是与南神医齐名的北鬼手,过来就是找云阳侯报仇的。 云阳侯以为当晚自己就会被杀,但没想到的是,鬼手却并不急于动手,而是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有时来坐一会儿,闲聊两句就走,有时会待上一整天,在侯府里赏花看景。 云阳侯知道,自己在鬼手眼里就是一个死人。 无非是何时死的问题。 同时他也预感:魔教在京城准备下一盘大棋,自己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鬼手进屋,径直走到书桌旁,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除开最开始的讥笑声,一刻钟过去了,鬼手都不曾开口,只是托着半张脸,好像在发呆。 良久的沉默让云阳侯似乎预感到什么,开口问道:“到日子了吗” “是啊,本想让你多活几日,可计划已经开始了”鬼手瞄了云阳侯一眼,略显无奈道。 他与云阳侯无冤无仇,只不过云阳侯必须要死。 这是“黎明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只有人死了,人们才能相信魔教是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报仇,这也是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 闻言,云阳侯只是重新拾起笔,轻叹一声:“鬼手前辈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自然。” 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云阳侯有多次机会向皇城司求援,虽不至于活捉鬼手,但依旧可以保下自己一条命,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活一人易,活一家人难。 鬼手答应过他,只要他乖乖赴死,他云阳侯的家人可以幸免于难,也算是留家眷一条命。要不然,日后等待云阳侯府的便是永无止境的追杀。 “知道侯爷爱字,老夫没什么好送的……来之前,老夫从家里带来了一块墨,墨不好,望侯爷不弃。” 说实话,鬼手这半年和云阳侯的相处,二人间多少有点惺惺相惜,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有些话很聊的来,但是话又说回来,各为其主…… 鬼手起身,从灰袍底下取出一块长条形的墨块,当作礼物放在桌上,以表心意。 云阳侯接过,拱手谢了谢。 “还有一事,侯爷需得看开。” “何事”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云阳侯想开了,与其悲伤,不如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磨墨写字。 新得来的墨块在砚台里慢慢滑动,墨浆渐渐成型…… “方平必须死。” 云阳侯手中动作一滞,茫然地抬起头,声音不由地加大:“不是说好,只要本侯一人死,其他人都会好好活着吗” 鬼手叹息一声,有些无可奈何道:“老夫只是听命行事,有人要他死……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外面还有人在听着,侯爷也不想让老夫难做不是。” 鬼手从名义上讲,并不算真正的魔教中人…只是他精心钻研各种毒物,毒药,被世人误认为是魔教罢了。 半年前,他为了救一个得了重病的姑娘,才开始为魔教办事。 墨好了。 云阳侯狼毫蘸墨,拿惯了刀枪的右手,怎么也握不好笔,可偏他喜欢纸上方方正正的文字。 可听闻方平因为自己要死,他便慌了……左手紧握桌沿,指甲轻轻地滑动。 “桀桀桀……” 表演正式开始,主要是演给门外的花公子听的。 “侯爷真是好雅兴,是刀使不顺手了吗” “你们到底想要本侯怎么做” 云阳侯配合鬼手演戏,演出一场激烈的对峙戏份。 “两姓家奴可不是这么好做的……桀桀桀。” “两姓家奴本侯行事,无愧于天……” “好一个无愧于天!” 鬼手已经站起来,当着云阳侯的面取出银针,这根针将刺入云阳侯的脑壳,送他归西。 可花公子配置的毒药,毒性并不够强烈,对付普通的捕快还行,对付武道好手云阳侯,这根针并不能让云阳侯马上死掉。 “给个痛快。” “正有此意。” 鬼手摩挲银针,又往上面加了点料……转而绕至云阳侯身后,叹息一声,义无反顾地刺入…… …… …… 半晌后,花公子进入书房。 书房里异常平静,穿灰袍的鬼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单手托腮,示意花公子上前查看。 花公子抱拳,来到书桌前的云阳侯面前,云阳侯还保持写字的姿势,只是这纸未落一字。 伸手放下鼻间,又触及云阳侯的脉搏…… “多谢前辈。” “无妨。” 鬼手站起来,挥挥袖,离开屋子。 说到底,他只是想让云阳侯死的痛快一点罢了,若今天是花公子动手,少不了折磨。 第061章 神教不灭 平安县衙。 魏仵作院中,哦,不现在应该是继承者,狱卒外加半吊子仵作许舟的院子。 魏道离开,这间院子自然落到许舟名下。 话说白嫖一套宅子还是很香的,就是不知道县衙日后会不会收回去,若是他们趁魏道不在,把院子收回去,或者分配给其他的仵作,那可就大大的划不来。 刚下雨的缘故,院子里湿漉漉的。 院落中景色依旧,老槐树,古井,几间灰瓦屋子还有少女和猫。 姜红豆从屋中搬出小马扎,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笔直修长的双腿自然并拢,自有动作奇快的小黑仔,快其他老黑猫一步,抢先跳上姜红豆的膝盖,脑袋在少女怀中来回乱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像在说:“嘿,小仙女,快来撸我,快来撸我” 坐在小马扎上的少女“看”向前方,伸出肌肤雪白的手,放在小黑猫的脑袋上,顺着它的脊背,从上往下地抚摸着。 正在院中扫地的许舟瞧见,停下手中动作,拄着扫帚好意提醒道:“师姐,你别抱着它了,那小东西最爱掉毛,衣服难洗的要命。” 魏道走后,姜红豆的起居全部落在大怨种许舟身上,平日里做饭洗衣服,样样不落,这就是玩养成的代价,不似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没事。”姜红豆轻笑一声。 晚风拂过发梢,单纯又美好。 额你不用动手洗衣服,自然没事。快速扫完地,许舟便去生火做饭:“师姐,今晚想吃点什么师弟给你做。” 姜红豆想了想,道:“豆浆。” “哪有大晚上喝豆浆的” “那面”姜红豆顿了顿道。 “好嘞!” 好,就是许舟单纯地想吃面,作为一个纯正的北方老爷们,许舟喜食面食超过米饭。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锅,上面浇上香气喷喷的肉臊子,撒上一小撮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师姐弟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手里都端着一大碗面,嗦的好不欢快,吃面期间拉点家常,说两句闲话,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嗝~” 许舟打了一个饱嗝,率先吃下一大碗面,起身回厨房盛了一大碗面汤,回来后不经意间问道:“师姐,你眼睛怎么看不见的” 相处这么多日,许舟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 据魏道先前所言,姜红豆是因为三年前身患恶疾,眼睛突然间不能视物,后眼睛被迫蒙上二指宽的白绫。 但这个理由很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哪有什么恶疾会突然让眼睛看不见 眼睛看不见,不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吗 就比如近视老花眼 所以,许舟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姜红豆放下筷子,谈及自己的眼睛,少女并未回避,而是大大方方地回答:“练功出了岔子。” 许舟眉头一挑,暗自点点头果然,师姐诚不欺我,不像那个跑路的糟老头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找大夫看了吗” “师父给看了,说不好治。”姜红豆继续嗦面,粉嫩的唇上满是汁液,看的许舟心里一紧。 “那老头子还会看病呢额,他确实会看病。”许舟话到中途,突然想起魏道还有个南神医的名号,故而改口,又立马劝道:“没事,世上太污遭,眼不见心不烦。” “可我还是想看看还没看够。” 许舟看着少女脸上认真的神情,心里不是滋味:“师姐想看什么师弟明日带你去。” “真哒”姜红豆高兴叫了一声,眉头一挑,腰杆子下意识挺的直直的,但下一刻整个人的气势又弱下来:“还是算了,大伴不让我到处乱跑。” “没事,咱们可以稍微地打扮一下,叫熟人认不出来,这样咱们就可以出去了话说师弟我还没好好逛过京城呢,听说夫子庙那一片十分热闹,每到夜幕降临,整条街上的灯笼都会亮起,映的跟白昼一样,达官贵人争相出门,才子佳人吟诗作对师姐就权当陪师弟去逛逛?” 姜红豆听见这席话,嘴角不自觉上扬一个弧度。 最后的小脑袋瓜像小鸡啄米一样,兴奋地点点头:“好呀好呀。” 皇城司,诏狱。 深不见底的地下牢笼,暗无天日。 几盏幽暗的油灯在甬道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今日诏狱里迎来了一位新客,绰号花公子,乃是魔教中人,也是近日京城中议论最多的一个人。 审讯牢房,身穿单衣的汉子,挥舞手中的藤条鞭子,不知疲倦。 中途,花公子被抽的昏死过去几回。 但又被汉子用各种办法弄醒,接着又抽,势必要把花公子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从他嘴里套出点真材实料。 花公子刚开始时,疼的还能哼唧几声,如今嘴里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任人摆布。 汉子抽累了,便坐下喝碗水休息一阵,换另一个人继续抽。 “他娘的,嘴还真硬。” “可不是和前几次进来的一个样。” “奶奶的,活着有什么不好,也不知魔教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他们如此死心塌地。” “谁知道呢” 两个汉子有一嘴没一嘴闲聊着,听他们的话茬,魔教的人似乎都是一个样。 啪—— 鞭子的响声淹没在两个汉子的谈话声中。 审讯一直持续到翌日清晨,天空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时才搁下。再去看吊在半空中的花公子,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汉子临走前,掰开花公子的嘴巴,喂进去一碗褐色汤药。 这汤药是有说法的,有止痛,强气凝神之用,不至于花公子连今日都熬不过去。 审讯室的大铁门“咯吱”一声关上。 屋子里的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花公子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花公子突然浑身上下痉挛,颤抖个不停,四肢上锁着的铁链哗哗响个不停。 一条小拇指长,周身暗红色的小虫子,竟然慢慢从花公子嘴里爬了出来,虫子头生触角,脑袋先探出来,触角在空气中搜索,辨别方位。 “唧。” 小虫子落在地上,动作奇快地通过门缝爬出。 花公子半阖的眼帘缓缓闭上,脸上生出惨淡笑意,嘴唇喃喃:“神教不灭” 第062章 游街,如梦 “师姐,还没玩够啊再不回去,我们就要在内城留宿,我带的钱可都花完了,咱们没钱~要睡大街的。” 翌日傍晚。 许舟有些后悔昨日答应姜红豆带她来夫子庙游玩逛街。 今日一大早,许舟找来遮面的帷帽给姜红豆戴上,掩盖身份,师姐弟二人这才锁上院门,一路直奔内城夫子庙地段。 夫子庙地段是京城最繁华的区域,这里不似北方,倒有点像南方水乡韵味,白墙灰瓦,泼墨画卷,高高翘起的建筑檐角下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散发着橘红色的灯光。 青石长街上,酒肆,胭脂铺,茶楼,饭庄……应有尽有,一条蜿蜒小河静静地流淌,隔不多远,就有青石小桥横在河上,穿儒衫,束冠的书生和穿清凉裙子的少女站在桥上互表心意,你侬我侬,河面上撑船的老艄公在桥下经过,偶尔唱起让人听不懂的小调。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街上从来都不缺少行人,黑夜甚至比白天的人还要多,由于独特的水乡韵味,久而久之,这里成为青年男女约会的好地方,当然,街上多如牛毛的客栈,也随身欢迎情到深处的少男少女光顾,撒下生命的种子。 “不要,我还要去玩,师弟,咱们走!” 身穿云纹白裙,头上戴着帷帽的姜红豆拽住许舟手腕,把他硬拖了回来,力气之大,让许舟一个趔趄,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二人随即又没入汹涌的人潮中。 由于姜红豆眼睛看不见,许舟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像挺机关枪似的,持续输出,用并不华丽的言语为少女描绘街上的景色,还有近年来市面上才出现的新奇玩意,比如会动的蛋,还有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狐狸尾巴还有一个圆锥形的塞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许舟观察许久,发现来买的女人还不少。 少女在街上走马观花得逛着,唇角扬起,梨涡浅笑 她小时候时常来这里游玩,曾看见过光着膀子的大汉嘴里吐火,金发碧眼的异邦人玩蛇,还有穷酸文人在街边组团炫技……每一样都很有趣,怎么也看不够,但是眼睛看不见后,她就没来过,耳边也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喧闹过。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她要玩上三天三夜,尽兴后才归。 “师弟,那里是什么”姜红豆停下脚步,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许舟现在看上去生不如死,确实,陪一个女人逛街,一般的男人真不行。 “中午说过的,那是一间茶楼,有三层高,牌匾很长,雕栏画栋…” “哦…”姜红豆听罢,点点头,又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呢,很热闹的样子。” 许舟看过去,那是一个大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戏码,正在邀请观众上台抡大锤。 “胸口碎大石……汉子胸肌有些大……” …… 华灯如梦,星火朦胧。 “糖葫芦嘞——” “我要!” 前者是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吆喝,后者是姜红豆拉着许舟的袖子,要求师弟给她买的。 二人站在卖糖葫芦的小摊贩面前,许舟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瘪瘪的荷包,面带苦色:“师姐,我没钱了。” 他的钱包早就被姜红豆榨干。 还有,内城的物价忒贵,正午买的两杯冷饮酸梅浆子,放在平安县都能买两大桶了。 身上带的钱本来就不多,这一天吃吃喝喝,到处都要花钱,现在身上一文钱也拿不出来,许舟还在为今晚睡在哪里发愁呢。 卖糖葫芦的小贩看二人穿的人模狗样,一听二人没钱,那张脸立马拉下,转身就要走。 “没钱凑什么热闹,真是……” “这个够吗” 小贩前脚刚踏出,姜红豆后脚便从腰间的鹿皮小包里,摸出一颗珍珠递了过去。 摊贩一看,眼放精光,就差把“贪婪”二字刻在脑门上。 “够够够……” 摊贩接过珍珠,仔细看了看,一连说了三个够。 到最后干脆把自己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把儿,一并给了姜红豆。许舟还没来得及阻拦,得了便宜的摊贩撒丫子就跑远了,生怕二人反悔。 人走后,许舟无奈的看着出手阔绰的姜红豆,不满道:“师姐,你这么有钱你不早说” 姜红豆一只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轻轻摇了摇,小脸带笑,眉眼弯弯:“你没问我呀。” 许舟掩额,无可奈何。 知道自己吃了个闷亏,转而将目光投向姜红豆从不离身的鹿皮小包上,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还逛吗” “逛!” 许舟“啪”地一声,给了自己嘴巴一下,自己多这个嘴干啥,贱! 二人继续投入人海。 许舟扛着稻草把儿招摇撞市,一只手紧紧握住姜红豆的手腕,像领小孩子一样,生怕她跟丢了。期间,几个贪吃的孩子围上来,给出铜板,心满意足地买到一串糖葫芦,这一来二去,许舟的钱袋又逐渐充盈起来,这一天,也不算白跑一趟。 街上晚风徐徐,天空繁星点点。 身后跟着的少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时不时张开小嘴,咬下一颗酸酸甜甜的山楂果子,然后叽叽喳喳地让许舟给她讲述街上的场景。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最快活的日子。 …… 无名巷子中。 卖糖葫芦的小贩被几个“强人”围堵,小贩缩在墙角,刚想大声呼叫,哪知余光瞥见强人已经拔出刀,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是谁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街上可是有巡逻的官差……”小贩强装镇定。 几个强人丝毫不惧,为首的那一个大汉面容冷峻,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伸出手掌,命令道: “东西拿来!” 小贩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珍珠,摇摇头:“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闻言,几个大汉再上前半步,发狠道:“方才,那姑娘给你的珍珠,拿来!” 几人也不多说废话,按住小贩的双手,扳开他的五根手指头,从里面取出珍珠。 “你们这是抢……唔~” 汉子取出珍珠,用手帕包裹,而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堵上小贩的嘴。 “再喊,舌头给你割了!” 第062章 青果 时辰不知何许,大概很晚,晚到忙了一日的小摊贩都要收拾东西回家睡觉,换下一波小摊贩接替摊位。 “就这家。” “好。” 二人驻足在一间客栈门前,许舟抬头看了一眼烫金的匾额,名叫“悦来客栈”。 姜红豆困的直打哈欠,站都站不太稳,粉嫩的脸蛋半趴在许舟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 师弟办事她放心,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深夜,白胡子老掌柜站在柜台后,手指翻飞,双指捻着胡子啪啪打着算盘,从他嘴角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出,今日他家客栈的生意着实不错。 瞧见又来两位客人,老掌柜放下算盘,抬起头稍微打量二人一眼,心中有个大概。 做生意,要懂得察言观色,这是必修课。 又是少男少女在外玩了一整天,天色已晚,情到深处,二人想找个地方再深入交流一下感情老掌柜心里如是想到。 最后将目光落在许舟身上,还朝他挤挤眼,弄弄眉,像极了青楼里卖弄风骚的风尘女子。许舟不懂老掌柜什么意思,但是店还是要住,要不然今晚就得睡大街:“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好嘞,客官!” 老掌柜拿出客房本放在台面上,随便翻开一页,看都没看,表演着实浮夸,只听他忽然惊呼一声:“哎呀!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小店生意爆棚,现如今只剩下唯一的一间客房,二位看……” 许舟脑袋一歪,嘴巴一撇:“……” 好,现在他终于明白老掌柜刚才朝自己自己挤眉弄眼的含义。 老掌柜笑眯眯的捋着颌下胡须,又瞄了一眼趴在许舟肩膀的妙龄女子,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少女模样周正,气质绝佳,乃国色天香,虽然眼睛蒙着白绫,不知几个意思,但他也听说过一些客人有着奇怪的癖好,喜欢角色扮演。 再看许舟,小小年纪,原来还是个老司姬。 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天字号的房间号牌,交在许舟手里,老掌柜还特意提醒一句:“客官放心,本店房间隔音效果极好,也没有不懂事的伙计无事打扰,客官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言外之意就是,晚上可以尽情放开玩耍,声音不会传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舟也没有再换一家店的意思。 伸手从姜红豆的鹿皮小包里摸出一颗珍珠,代替房钱。 然后在老掌柜慈祥老父亲一般的眼神中,背着姜红豆登上二楼。推开客房的门,许舟探头打量一眼,还是比较满意的。 房间干净整洁,空气清新,装修风格走的是素雅淡雅风,桌椅板凳擦的纤尘不染,锃光瓦亮,窗户朝外开着,窗下临河,小河静静流淌。 “睡觉” 姜红豆嘴里喃喃道。 “好,睡觉。”许舟歪头瞧了姜红豆一眼,把她送到床上,脱掉她的鞋子,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哪知躺在床上的姜红豆有点不安分,搂着许舟的一条胳膊怎么也不肯撒手,许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姜红豆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逃出少女魔爪。 今日除开累,许舟还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姜红豆的力气奇大! 人看看上去文文弱弱,小巧可爱,但实际上就是大力娇,后来许舟试着猜想一下,这可能与姜红豆练的功夫有关。 “热唔~”姜红豆翻了一个身,把身上的薄被一把撇开,因是夏日的缘故,虽然这间客房临河,还开着窗,但吹进来的都是闷热的,更别说还要盖着被子睡觉。没一会儿,姜红豆就被热的不行,小脸红通通的,几根潮湿的头发丝粘在脑门上。 许舟瞧见,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从旁边的小榻上取来蒲扇,坐在床边轻轻摇着。 风虽小,但能让姜红豆睡个好觉,似是感觉有风,床上的姜红豆伸手抓住衣领,往下扯了扯。 啊,这 雪白诱人锁骨,水润晶莹的两团在薄薄的纱质肚兜下若隐若现,看的许舟鼻腔一热,小腹躁动。 当然,少女的规模还是不能和家里那位比较,不过各有各的千秋,一个是熟透的蜜桃,一个则像是青果,吃下去肯定味道不同。 咽了一口唾沫,许舟继续扇风。 只是这目光时不时从姜红豆敞开的领口掠过,话说自己做牛做马,领着姜红豆在街上玩了一天,晚上来点福利 这很合理! “热~” “扇着呢。”许舟加大扇风的频率和力度。 姜红豆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平稳几分。 少女睡觉姿势不大好看,压着自己一条手臂,脸蛋上的肉被挤压,看上去很有弹性,许舟没忍住,伸出爪子捏了两下,然后触电般立马收回手。 蒲扇轻轻摇着,许舟自己热的满头大汗。 他也不知自己造的什么孽,但玩养成游戏的乐趣和成就或许就在其中。 窸窸窣窣。 另一侧房间,几个黑衣汉子将墙上的一幅画摘下,竖起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隔壁房间里的动静。 这听了一会,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们回头望向屋中正在喝茶的老大:“大哥,什么也听不到呀” 几人身份特殊,但世人给这类人起了一个别称,死士。 对,他们都是死士! 姜红豆在哪,他们就在哪,如影随形。 为首的死士甲白了几人一眼,走上前,让几人让开位置,然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几人不敢言语,谁叫人家是老大呐。 几人退后半步让开位置,死士甲将杯子倒扣在墙壁上,把耳朵贴在杯底,屏息凝神听过去。 过了一会儿,死士甲一脸愤恨,恨不得把老掌柜揪上来暴打一顿,好好的房间,隔音效果要不要这么好。 “老大,怎么办上头的命令是不让主子离开我们的视线。” 死士甲挠挠眉头,抿抿嘴,最终说道:“老办法,老三和老五上房顶去盯着。” “老大,这样不好,万一我们看见不该看的画面” “那就剁了那小子。” “他可是魏师弟子。” “是又怎样有主子尊贵”死士甲反问一句。 言尽于此,两位死士身形一闪,跳出窗户,爬上屋顶。 第063章 酒肆有客来,白鹞鹰! “吸吸——” “芸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身上为何有股香粉的味道” “哪有,净会说笑我昨夜可是陪牢里的李姓江洋大盗说了一晚上的话,他还诱惑我,让我放他出去,出去后他送我一座金山以表感谢……我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我就是这么富有正义感!。” 翌日清晨,许舟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才打消姜红豆准备在内城连玩三日的念头,安顿好姜红豆后,他便急急忙忙地赶回清水大街。 一进家门,家里起早的小妇人便觉察到不对劲,用鼻子在许舟身上闻来闻去,于是就有了上面的对话。 昨日,许舟就怕在内城贪玩误了时辰赶不回来,故提早与何宝通气,让他看情况去家里报信。 理由还是县衙监牢缺人,许舟被迫再值一个班。 “吸吸——” 陆芸鼻翼微吸,微微蹙眉,凑到许舟的衣裳上闻了闻。 她总感觉自家小夫君身上有股淡淡的香粉味,很特别很特别,像是某位姑娘家家身上的,不过看许舟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困意,又像是昨夜真的在监牢守夜。 “味道不对不对呀”陆芸挠挠眉头,盯着许舟自言自语。 许舟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 他昨夜与姜红豆待在屋子里一整晚,身上难免沾染少女身上独特的体香,而且姜红豆睡觉也不老实,十分怕热,扇子一停下,她就哼哼唧唧地说热,还一个劲地伸手扯身上的衣裳,就差脱光了,许舟正人君子,给师姐把衣服穿好,这一来二去,师姐弟二人有了肢体接触…… 面对陆芸审视的目光,许舟赶紧伸手打了几个哈欠,故意岔开话题:“芸娘,我都要困死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有什么事等我睡一觉起来再说。” 说罢,便要逃似的回屋补觉。 “等等。” 陆芸拉住许舟,脑袋轻摇,决定不去再想许舟昨晚到底去了哪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怎么了”许舟停下脚步,看着陆芸脸上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些为难,似乎遇上了什么难事。 陆芸站在原地,低着脑袋,抿了抿红唇,踟蹰道:“那个,那个,我过几天要回娘家一趟可能要待上一段时间”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许舟大大咧咧,扶住陆芸的肩膀:“回来好些天了,我早该陪你回去看一看这样,芸娘安排,看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我提前跟陈叔请个假。” 陆芸抬起头来,又马上低下脑袋,不敢直视许舟的眼睛:“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娘家人都是乡下人,不懂礼仪,脾气也都不大好。” 许舟蹙眉,不解:“那我更应该随芸娘一起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挡在芸娘前面不是。” 许舟捧起陆芸白嫩的小脸:“我可见不得你受委屈。” 陆芸被迫和许舟对视,一双杏眸中顿时盈满水雾,要哭的样子,她双臂环过许舟后腰,紧紧地抱住。许舟被这一下子整懵了,无所适从,只好任由陆芸这么紧紧地抱着,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慰着。 “到底怎么了今天芸娘可有些不大对劲,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没有”陆芸将脸蛋贴在许舟胸膛上,闭上眼睛享受着最后几天的温存,日后怕是没有了。 过不多时,陆芸松开许舟,从脸上挤出笑容:“去睡,到点了我叫你。” 许舟点点头,说了一声好,挠着后脑勺,三步一回头地走进卧房。 陆芸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裙站在院子中,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贴在腰间,时不时用手背擦擦即将要掉下来的眼泪。 有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梢。 许家酒肆的地理位置极好,就在清水大街,正对街口的位置。门前泛黄的招牌幡子被今日一早起的风,吹的“噗噗”作响,左右翻飞。 不大的酒肆里塞满了桌椅板凳,几个徐福记的大酒缸整齐地码在墙角位置。 陆芸收拾心情,转身出门,拐进酒肆。 先是推开窗户,叫屋子里透透气,然后她忙碌起来,将桌上倒放像板凳一个个地搬下来,不一会儿,便累的气喘吁吁,脸色红润。 但不知为何,做这些辛苦活时,看不出她脸上的烦闷和不愿,而是一种很享受的状态。 将板凳全都搬下来,陆芸又打了盆清水,用抹布仔细擦拭着,小店就这样被她一个妇人照顾的极好。 不多时,第一个客人上门。 打眼一看,客人是一个身材苗条,束着高马尾,身穿黑衣劲装的女子,她步伐轻快,带起一阵风,看样子是跑江湖的剑客。女子眼神凌厉,左手握着一把铁剑,进店后,自己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坐下。 刚坐下,黑衣劲装女子便听闻站在柜台后的女掌柜淡淡开口道:“此事过后,鹞鹰,你便不需随我们一起回南蜀,你留在这里,替我照顾夫君。” 闻言,劲装女子身形轻轻一晃,似是有些没想到,目光变的呆滞,紧紧地抿着两瓣薄唇,脸上写满了抗拒。 陆芸说罢,转身从柜台后的酒柜格子中,取出一只从未有人用过的白瓷酒碗,舀了一勺清酒送过去。 端着一碗酒来到劲装女子身边,陆芸将酒碗慢慢放在桌上,而后手掌轻轻地落在女子肩膀上,目光远视,望着街上的景色:“这里有你在,我很放心。” 劲装女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别的。 她抬起头,望着陆芸:“鹞鹰不想在这里,想陪着教……” 一句话没有说完整,名叫白鹞鹰的劲装女子便瞧见陆芸眼中的果决之色,她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陆芸已经下的决定。 “好,我留在这里!”白鹞鹰端起面前的酒碗,仰吼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酒喝的太快太猛的缘故,白鹞鹰脸色涨红,捂住胸口咳了两声。 陆芸将额间的碎发勾到耳后,又交代了两句: “日后你就藏在暗处,必要时再出手。” “好。” “万不可让夫君受伤。” “好。” “每隔半月,来信报夫君平安。” “好。” “你也要平安。” 白鹞鹰顿了顿,末了点点头:“嗯。” 第064章 冲动的白鹞鹰 清水大街,许家酒肆。 一大清早,就有客人上门。 第一位来的客人是位身穿黑衣劲装,束青色腰带的江湖女剑客。 她叫白鹞鹰,身份乃是魔教刺客,杀手,以及魔教教主“陆仙子”的贴身侍女,为人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唯一在意的人便是外出捡到她,给她活下去希望的陆仙子。 半年前,她随陆仙子抵达京城,并未听从魔教长老团的建议,立即开展“黎明计划”,而是故意放出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引皇城司在桃花坞围剿自己一方。 其目的有二。 第一,借助皇城司的力量,制造乱战,故意失踪。从而摆脱长老团多年的监视。 第二,教主说她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哪怕只有几天也好,教主说自己很累,做了二十多年的魔教教主,一心为复国而战,她早就厌倦了杀伐和东躲西藏的日子白鹞鹰听罢,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了。 半年前,京城以北二十里桃花坞一战,皇城司倾巢出动,势必要把魔教一网打尽,魔教众人被冲散,她按照事先的计划,帮助教主摆脱眼线,潜入京城生活。 但是在一个月前,魔教的眼线还是发现了藏身在清水街的教主,不得已,“黎明计划”再次提上日程。 计划到现在执行的都很顺利,白鹞鹰虽然很想教主一直像这半年里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但大势不可逆,等待教主的命似乎也只有复国。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陪着教主,永远都不分开,就像十二岁那年被教主捡回家一样。十二岁到现在,她从未离开教主身边半步,整整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早就习惯了身边有教主。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二人会分离,更没想到,分离的命令竟然是教主亲自下达的。 教主要她留下京城,保护一个普通人。 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陪着教主是复国成功也好,是失败被砍头也罢,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可她也知道,教主是信任自己,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 她不懂情爱,更不懂男人是什么玩意但她知道,教主心里在意的人从此又加了一位。 随着接过教主亲自敬的酒,白鹞鹰知道,日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不会适应,或许永远都不会适应。 白鹞鹰坐在酒肆不起眼的角落里,从不离手的佩剑斜靠在桌边,单手端起酒碗,小口小口地抿着,神情低落 不久,第二位客人上门。 来人一袭白衣儒衫,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听声音像是一位中年人,大概三十多岁,不到四十。 进门后,他上下打量一眼酒肆里的环境,蹙眉微微不满。 似是有些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要约到这里来商谈。 但最终中年面具人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柜台后的陆芸拱拱手,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陆芸照例,奉上一碗酒,微微颔首。 半刻钟后,酒肆里迎来最后一位客人。 这人身穿宽大灰袍,戴着兜帽,将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与方才进来的中年人戴面具是一个道理。 二人都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 人已到齐。 陆芸慢慢从柜台后走出,将酒肆门上打烊的牌子挂起,然后大白天关上酒肆的门,顺便把一扇朝向街道的窗户也关上。 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几束亮光顺着门缝,窗缝斜射进来。 “此事重大,贵教选在这里商议,是不是有些不妥”中年面具人坐在桌后,第一个开口讲话,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话音刚落,黑暗中“蹭”地一声。 长剑出鞘,寒光一闪。 中年人冷眼一瞥,二指曲射,一道真气急射过去。 轰—— 剑刃轰鸣,白鹞鹰被强悍急射的无名真气逼退一步,后腰撞在桌上才停下,她还想出手但被陆芸呵斥。 “退下!” 陆芸面容紧绷,怒视冲动出手的白鹞鹰。 她知道白鹞鹰为何出手,白鹞鹰是在生气自己把她留在京城。 以往自己这位侍女心情烦闷时,也总喜欢找人打架,不死不休的那种。 白鹞鹰收剑回鞘,深吸一口气,朝陆芸拱拱手,似一阵风似的径直打开门出去,不知去了哪里。 “乡下人,不懂规矩,阁下勿怪!”陆芸微微颔首,向中年人赔礼道歉。 中年人这才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搓捻,面具下的脸挤出一抹笑容:“无妨,可以理解。” “啪啪……啪啪——” 断断续续的掌声随即在酒肆里响起,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灰袍人是个不嫌事大的。 只见他坐在位置上鼓掌,而后声音沙哑地笑道:“方才姑娘那一剑着实惊艳,比之清河范氏的君子剑也不遑多让,精彩,精彩倒是你,家学渊源颇深,何苦蹚这趟浑水” 中年人面向灰袍人,知道老者仅凭方才的一招,就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随即拱拱手:“前辈是高手,晚辈佩服还望前辈给晚辈留点面子,不要戳穿。” 灰袍人撩起衣袖,扫扫衣襟,随口说道:“这个自然。” 中年人点点头,随即看向陆芸:“贵教人才辈出,陆仙子手下这位女子剑客更是惊才艳艳,不应当是籍籍无名之辈,方才我若不是仗着阅历和年龄,身上怕是要挂彩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今江湖,以快剑着名的当属清河范氏。 范氏的君子剑声名在外,听说出剑时,一瞬尽出十三招。招招不同,速度如影,防不胜防,如今君子剑还未尝一败,当代老家主更有剑圣之名。 方才白鹞鹰出的那一剑,与君子剑有异曲同工之妙,速度极快,攻势凌厉,但与君子剑又有不同,继续修习下去,假以时日,当可与君子剑媲美。 如此精妙的剑招,也值得中年人夸奖两句。 “阁下谬赞了,说正事!”陆芸将两人的思绪拉回正轨。 今日请两人前来,可不是叫他们议论白鹞鹰的剑术如何,而是要商议几日后的“黎明计划”最后一环,此事若成,复国有望。 第065章 爷爷打小孩 白鹞鹰收剑回鞘,提着长剑走出酒肆,双臂环胸,抱着自己的剑靠在墙上假寐,同时严禁任何准备到酒肆打酒的闲汉上门叨扰,酒肆里三方势力聚头,商议的可是大事。 此事若成,魔教更上一层楼,复国也有望。 就白鹞鹰所知,“黎明计划”最终目的是从皇城司诏狱里救出一个人。 此人具体名姓不知,但绝对可以称得上魔头中的魔头。 听教中长老私底下闲谈,这人乃是大周朝时期的人物,还是大周皇族,封号“夙王”。此人精谋算计,嗜血滥杀,当年因争夺皇位失败,被关入天牢,后新朝建立,又转移进皇城司诏狱。 算算日子,距今已有三十多年,恐他现在还不知道,大周已经易帜。 酒肆里,众人正在商议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虽然白鹞鹰不是制定计划的人,也没有资格知道全盘计划的细枝末节,但从这一个多月计划的实施情况来看,她大概能窥见其全貌。 此计划最关键的人物,便是采花大盗花公子。 花公子近年在江湖上声名显赫,恶行累累。 可不是他自己想平白无故地出头,而是魔教长老团选中他作饵,不得已而为之。普通的魔教教众,被皇城司抓住,一般会就地正法,根本不会关押进诏狱,多此一举。 所以计划必须保证花公子被抓到后,被送进诏狱,要不然前功尽弃。 于是,先得想办法提高花公子的身价,然后再有杀云阳侯,杀方平一事。 杀了云阳侯,紧接着又杀了方平,二人当年一个为城门校尉,一个则是校尉下属,二人接连被杀……皇城司想当然的以为,魔教是为了二十年前的事算旧账,他们以为魔教是想杀当年离朝建立的功臣,以泄私愤。 但当年功臣可不止云阳侯一人,现如今在京城的功臣还多着呢。 谁也无法确定,死的下一个功臣是谁。 于是,花公子被抓到后,不会被就地正法。 皇城司身上的压力很大,他们想从落网的花公子嘴里得知,魔教下一个要杀的目标是谁。 所以,花公子百分百会被押回诏狱。 由此,饵成功送进诏狱。 接下来,饵的作用便到尽头,该他身上的“血蚕蛊”发挥作用,此蛊产自南疆某神秘部落,在世上极为罕见,几百年才孕有一只。 此蛊无害,有利……血蚕蛊将在诏狱深处,找到被囚禁已久的夙王,夙王当年被打入大牢,全身经脉被断,一身功力尽废,活着已经是奇迹。血蚕蛊可以帮助夙王重铸经络,恢复元气。 当然,众人不指望血蚕蛊帮助夙王恢复到鼎盛时期,那需要相当久的时间,血蚕蛊只要帮他恢复到常人水平,能正常行走,说话即可,因为接下来逃出诏狱,离开京城的路还很长。 带着一个废人,根本走不远。 计划的最后一环,那便是攻打诏狱,救出夙王……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 …… 酒肆中。 因门和窗户都紧闭的缘故,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只有初升的朝阳斜射进来的几缕阳光。在阳光光束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无数灰尘颗粒漂浮在空中,毫无规则地运动着。 屋中三方势力聚首。 此事由魔教牵头主办,但要想从防卫严密,高手如云的皇城司诏狱中救出夙王,仅凭魔教一方势力还远远办不到,必须要找帮手。 于是,半年前,魔教就在江湖上寻觅与南神医齐名的北鬼手老前辈。 也是魔教开的报酬足够诱惑,北鬼手才愿意现身。 除开北鬼手,还需要一个帮手,那便是皇城司的内应。 到时里应外合,救出人的概率大一些。 这内应便是眼前这位戴面具的中年人,陆芸并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魔教长老团也从未披露过此人身份。 但从刚才这人曲指而弹,真气凝注,如此精妙的武功表现上可以看出,这人断不可能是皇城司籍籍无名之辈,若用心调查,皇城司中的人拥有此武功的人,范围一下子就缩小很多。 但陆芸没有兴趣调查此人的真实身份,划不来,也犯不上,更不关心。 陆芸回身,从柜台后的抽屉夹缝中取出几张舆图平铺在一张酒桌上,并示意二人上前来看。 二人围上来,陆芸伸出葱白手指,指着舆图上面的几个标识红点说道:“三日后,我教藏在京城中的人马,会在同一时间骚扰京中各处官衙,介时,皇城司闻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支援,待皇城司内守备空虚之时,便要拜托阁下领路,帮我们将人带出诏狱。” 中年人抿抿唇角,看向陆芸,直言道:“陆仙子,有句话我当直说,你们想救的人可被关押在诏狱最深处,普天之下,只有拿到陛下的圣旨,守卫的人才会打开牢门……”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可能一个人将夙王从地底深处带出来。 “无妨,此事我们有想到,假圣旨早就备好,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那时,我会随阁下一起下狱带人出来。” 魔教教主,陆仙子要亲自下狱救人 中年人怔了一下,内心冒出一个可怕想法: 自己要不要来一个谍中谍,趁陆仙子下狱救人时,把她关进去,任她长出翅膀也不可能从地下飞出来。 这份功劳可是比天还要高,从陛下那里得来的奖赏,怕是比魔教应允还要丰厚。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好,我没问题了。”中年人摩挲下巴,点点头。 “要老夫做什么”穿灰袍的北鬼手哑声问道。 陆芸抬起头,直言不讳:“我教精英会在外围牵制皇城司大批力量,但皇城司底蕴深厚,高手如云,四司使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前几日青龙使又突然出关,已晋升二品,我需要前辈帮我们牵制青龙使。” 北鬼手闻言,身子轻轻一晃,有些没想皇城司内竟然出现了一位半步宗师。 最近得到关于青龙使的消息,还是半年前她在桃花坞被眼前的女人重伤,命悬一刻,怎么如今就晋升二品了 “有问题吗”陆芸看向北鬼手。 “小事……”北鬼手口吻轻松,不在意道。 同为二品,但北鬼手早就跻身二品之列,打一个刚升级上来的,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就像爷爷打小孩。 “青龙使的命门在脚底板。”中年人抱着自己的胳膊,突然说道。 陆芸和北鬼手同时偏头,齐刷刷地看向他……这人定是皇城司高层,没跑了,要不然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第066章 这一章我没有水 半个时辰后,酒肆里的两人陆续离开,从皇城司的诏狱救出来人并非易事,虽然目前计划进展一切顺利,但保不齐哪里就出了差错,大家还是各自回去,盯紧自己的岗位好些。 特别是那个戴面具的中年男人,他是内应,不能离开皇城司太久,若皇城司有异动,也能提前报信不是。 二人离开,并未与守在门口的白鹞鹰打招呼。 靠在墙上,抱着自己长剑,闭目假寐的白鹞鹰自然也不会腆着一张脸主动打招呼。 她瞧见二人走远,这便又重新走进酒肆。 刚一进屋子,便瞧见化名“陆芸”的教主端着一盆清水,正在认认真真地涮洗抹布。每一张酒桌,每一张凳子,甚至墙角,柜台上的每一只酒缸,酒碗……她都要仔仔细细地擦拭三遍以上才肯罢休。 白鹞鹰没有上前打扰陆芸这份安宁的生活,她知道教主这份生活来之不易……她只是慢慢走到角落位置,将长剑搁在桌上,慢慢坐下。 她上半身微微前倾,趴在桌上,把自己的下巴垫在重叠起来的胳膊上,睁着并不怎么大,甚至眼型十分细长的眼睛,盯着穿梭在酒肆里忙碌的女人,一眨不眨。 许家酒肆,每日都有生意。因临近水门,附近做工的汉子居多,如今又是炎炎夏日,酒水的销量特别大。 不大一会儿,就有客人上门,还是几位老主顾。 白鹞鹰看见陆芸赶紧放下手中抹布,湿漉漉的双手往围在腰间的围裙上随便擦了擦,身上哪里还有以前“陆仙子”的仙气,活脱脱的一个市井小妇人。 陆芸小跑到柜台后,接过客人递上来的酒壶。 动作娴熟地打满一壶酒,收几枚酒钱,然后笑吟吟地送客人离开,末了还要招手,道一句“常来”之类的话。 客人走后,白鹞鹰又看见陆芸低头清点抽屉里的钱,她表情认真,一枚一枚地数,像个财迷似的。 就这样,时间飞快,一点点地流逝,很快到了晌午头。 烈阳高照,正午时分,许久没有客人上门,陆芸准备关铺子回家,做饭饭…… “一起回去” 陆芸站在门口,折身望向角落里的白鹞鹰,邀请她一起回院子。白鹞鹰轻轻摇了摇脑袋,她依旧坚定教主曾经交代过的,不能随便进那个院子,更不能让那个狱卒看见自己。 陆芸无奈掩额笑了一声,上前来到白鹞鹰面前,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位置上拉起来:“没事,破一回例,没什么大不了的,夫君睡觉向来踏实,不会瞧见你的。” 就这样,白鹞鹰被陆芸握住手腕,硬拉回院子。 院子不大,就是普通的独门小院……半年前,陆芸在京城找落脚的地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院子,白鹞鹰当时还说这里太过普通,配不上教主的身份。 虽说教主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但落脚的地方最起码得是三进的大宅院,再配几个伺候人的丫头小厮什么的……可陆芸果断拒绝,她只是说这里很好,朴实且低调。 院子很小,小到进门后连装饰的影壁都没有,行人站在大门口朝里望,都可以瞧见堂屋,一览无余。 门上了年头,门环生锈,老旧的木门上还破着几个洞。 开关门的时候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进门便是门楼,不似高门大户,门楼里住着看门的门房老大爷,小院的门楼很窄,墙上挂着一件崭新的蓑衣,墙角的位置堆着木柴。空间被充分利用。 进院子后,白鹞鹰显得手足无措,站在哪里都浑身难受,刺挠。若这是陆芸一个人的院子,她当然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恨不得把这里当成自的己家。 可是,这是那个狱卒的老宅。 陆芸已经钻进厨房忙活起来,正在炒菜蒸米,期间从窗户探出头来:“鹞鹰,去菜地里给我摘把青菜,要鲜嫩的,老的不好吃。” 白鹞鹰“哦”了一声,点点头迈开脚步,朝墙边的小菜地走去。 菜地面积不大,但里面的蔬菜不少,有些还是白鹞鹰亲手种下的。 不过白鹞鹰被菜地上方搭建的葡萄架子所吸引,葡萄架子上方搁置了一个黑漆漆的圆桶……那一日,她瞧见狱卒先是搬来几根粗木头加固葡萄架子,然后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放在葡萄架子上。 木桶很特殊,表面刷了一层黑漆,底座斜伸出一截中空的竹筒,有大拇指粗细。 一开始,白鹞鹰并不知道小狱卒搞这些有什么作用,直到当天晚上,狱卒光着身子出来,站在木桶下方,打开竹筒的塞子。 木桶里被晒了一天的水,顺着中空的竹筒里流出来,而狱卒就站在下方洗澡。 听狱卒与教主的谈话,说这东西叫“淋浴”。 白鹞鹰对此嗤之以鼻,更对许舟深恶痛绝。 洗澡就洗澡,还非要跑到院子中洗澡。 那一日,白鹞鹰只瞧见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还有那小东西甩来甩去,恶心极了。 有了这东西,尔后的日子,白鹞鹰就没敢轻易爬上房顶看星星,鬼知道狱卒何时出来洗澡。 摘了一把青菜,白鹞鹰起身。 厨房里,陆芸热的满头大汗。 额头上浮现一层晶莹的细密汗珠,脸蛋红润。 “给。” 陆芸看着白鹞鹰手里十分新鲜,还带着泥巴的青菜,撇撇嘴道:“鹞鹰,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 白鹞鹰歪头,不懂什么意思。 “去洗洗呀,不洗怎么吃。”陆芸摇摇头,无奈道。 白鹞鹰“哦”了一声,又赶紧找盆打了一盆清水,将青菜洗干净,这才又递过去。 陆芸接过,放在盘子里备用,边炒菜,嘴里边碎碎念唠叨道:“鹞鹰,不是我说你……你的生活除了练剑,就不能有点其他的东西吗比如……炒菜” “炒菜可是一门大学问,人总是要吃饭的,只有吃的好吃的饱,这一天天才有心思和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你一个姑娘家家,整天就喜欢提着剑,又不会做饭,绣花更不用说了……这样下去,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呀。” 白鹞鹰听着唠叨,没有还嘴。 以前嫌烦,可是现在却觉得很亲切。 因为不久后,就没人愿意唠叨自己了。 “我不嫁人,我会一直陪着教主,直到永远。”白鹞鹰笑了一声,眼睛成了月牙。 第067章 来自表妹的问候 平静的小院中,两个女人在做不同的事情。 陆芸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嘴里还念叨个不停,厨房外的白鹞鹰则是背靠在墙上,脑袋微微仰着,嘴角带笑。 若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呀! …… “鹞鹰鹞鹰” “鹞鹰,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芸许久听不到白鹞鹰应答,就从窗户探出头来。 然后她就看见站在堂屋门口,赤裸上半身,下半身只穿了一件大裤衩,头发乱糟糟蓬在脑袋上,被尿憋醒的许舟。 许舟确实是被尿憋醒的。 他像往常一样,没穿上衣便准备去放个水。 哪知刚一出门,便瞧见靠在厨房门口,个子高挑的姑娘。 姑娘瓜子脸,眼型较长,束着高马尾,黑衣劲装,束青色腰带,配剑靠在墙上……妥妥的江湖女剑客。 许舟微微张圆嘴巴,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从厨房窗户探出脑袋的芸娘。 芸娘看见自己,有些惊讶,也有些惊慌……倒是女剑客略微失神片刻,马上恢复孤傲。 “这位……” “额……” 陆芸尴尬笑了一声,双手紧握在一起慢慢走出厨房,指着白鹞鹰结巴道:“这位是,是……是我远房表妹,对,远房表妹,姓白!” 白表妹! 许舟招招手打招呼,白鹞鹰没理。 陆芸笑容僵在脸上,觉得这个谎有点圆不过去,挠挠脑袋又说:“夫君,我这表妹从小是个叛逆性子,没有规矩,就喜欢舞枪弄棒,有个江湖梦……她小时候离家出走,这一晃十几年都不着家,这不,刚才我去菜市场买菜,意外遇见她,方才我还不敢相认……” “鹞鹰啊,快给你姐夫打声招呼啊。”陆芸拉拉白鹞鹰的袖子,有点想哭。 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意外总是会来,还在人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 白鹞鹰冷着一张俏脸,把靠在墙边的剑抱在怀里,看着许舟,语气冷冷道:“姐夫姐夫就这个样子,与我这个表妹相见。” 许舟低头一看,确实,自己现在光着上半身有些不雅。 “抱歉。” 许舟回屋,动作迅速,穿好衣裳再出来。 陆芸和白鹞鹰低头小声交谈着什么,看见许舟出来,二女都是一笑,但白鹞鹰脸上的笑容,总感觉是别人拿着刀剑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笑的。 “姐夫。” 白鹞鹰朝许舟抱拳,微微低头,算是见礼。 “表妹,白表妹。” 许舟抱拳,又紧接着说道:“表妹既然来到京城,那便是客,这样,表妹这几天就不要走了,留在这儿,多住几日,让我和你表姐尽尽地主之谊……” 客套话,许舟也不会说,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想去茅厕。 话还没说两句,许舟就挪步至茅房。 等出来后,一桌子的饭菜已经备好,还有酒,就等着许舟上桌陪客。 许舟洗了把手,在二人的注视下落座。 上下打量白鹞鹰一眼,别说,还真像陆芸说的那个样。 这孩子从小叛逆,她的眼神中,总透露股桀骜不驯。 许舟双手端起面前的小酒盅,敬向白鹞鹰:“白表妹,姐夫敬你一杯,陋舍清寡酒水,万望不要嫌弃。” 白鹞鹰瞥了许舟一眼,并未端起酒盅,而是双臂环胸淡淡说道:“听表姐说,姐夫在县衙做事” 陆芸在旁,眼睛瞪的如铜铃,桌子下的手一个劲地拽白鹞鹰的袖子……你不要搞我呀。 白鹞鹰不为所动,直视许舟,等待他的回答。 许舟点点头:“是的。” “听说是狱卒” “没错。” 白鹞鹰突然皱眉,语气加重:“那可有些不妥呀。” “此话何意”许舟不明白。 白鹞鹰不顾陆芸杀人般的眼神,继续道:“我表姐虽家境贫寒,但表姐本人却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又聪明能干,表姐没嫁给姐夫之前,我们那一片十里八乡,聪明能干的年轻小伙子,甚至是员外爷都排着队眼巴巴地等着,等着娶我表姐回家当祖宗供着呢……姐夫倒好,一个大男人睡觉睡到大中午才起,外面的酒肆也是表姐一个人在照应,我这表妹实在是心疼我这可怜的表姐。” 许舟汗颜,深吸一口凉气……敢情,这莫名冒出来的表妹是来给自己这个姐夫下马威的。 夹在二人中间的陆芸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趁许舟上茅房的间隙,她千交代万交代,让白鹞鹰配合一点,一起吃顿饭糊弄过去。 哪知白鹞鹰刚才答应得好好,如今却…… 陆芸抱住白鹞鹰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表妹啊,你姐夫对我很好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白鹞鹰戏精附体,轻哼一声,抚抚陆芸的肩膀,和声细语地说道:“表姐啊,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姐夫时常打你的,常常打个半死不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许舟:“o)o” 我……家暴什么时候的事,我本人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姐夫,有没有这事啊”白鹞鹰蹙眉看向许舟。 许舟心里咯噔一声,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白鹞鹰靠在桌边的铁剑,连忙摆手:“表妹误会了,听谁瞎说的……我和你表姐十分恩爱,生死相许,是不是啊,芸娘” 许舟眼巴巴地看着陆芸,都快哭了。 陆芸赶紧转移目标,松开白鹞鹰,转而抱住许舟的胳膊,脑袋靠在许舟的肩膀上:“表妹,你说的那些都是没有的事,我和你姐夫很恩爱。” 白鹞鹰强行被喂了一把狗粮,心里很不爽……就是你这个狗男人抢走了我的教主。 她冷不丁地端起面前的酒盅。 许舟见状,赶紧对碰。 白鹞鹰耸耸肩,大放厥词:“姐夫,表妹不才,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杀的人有……百位数,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喜欢惩奸除恶……我也最见不得我这可怜的表姐受欺负,胆敢让我晓得谁欺负她,我……” “我第一个不答应!喝!”许舟抢话,将酒盅的酒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末了,他还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表妹放心,姐夫也不才,但好歹在县衙做事,日后,只要有我一碗饭吃,就饿不着芸娘,芸娘跟着我,不会受苦。” 白鹞鹰听着许舟的保证,点点头,这才把酒喝下。 陆芸赶紧招呼两人:“快快,吃菜吃菜……再不吃就凉了。” “对对对,表妹远道而来,来吃菜!” “表姐,吃菜。”白鹞鹰说。 “夫君吃!”陆芸说。 “表妹吃。”许舟说。 三人轮流,谁也不肯下第一口…… 第068章 这种感觉很特别 终于的终于,在三人不厌其烦的互相推辞中,这顿午饭还是顺利吃下,就是有点噎人,无味。 趁白鹞鹰吃饱,在院子乱逛消食,许舟瞅准时机,一个滑铲溜进厨房。 厨房里,陆芸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白玉无瑕的藕臂正在洗碗,瞧见自家夫君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进屋,顿觉好笑,眉眼笑的一颤一颤的 她扬起唇角,回过头轻笑一声:“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练功夫吗” 许舟摆摆手,示意陆芸小声点,同时朝外张望,看见白鹞鹰没注意才放下心来,像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芸娘,你这姓白的表妹什么来头我看她手中那把剑好像是真家伙。” 陆芸顿了顿,眨眨眼,有些结巴:“表妹……就是,就是普通的江湖女剑客啊……说起来,我娘家亲戚多,都是一些怪人,表妹她……反正,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那咱们还是快点把她送走,咱们家小门小户,可惹不起这尊大佛。”许舟建议道。 陆芸擦擦手:“为何要送走表妹人很好的,性子外冷内热,别看她平时不苟言笑,怪凶的,相处久了,你会喜欢她的。” 许舟赶紧摆手,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只喜欢芸娘。” 说着,便要凑上来,抱住陆芸往人家白嫩的脸蛋“啵”一口。 吓得陆芸赶紧躲开,又道:“表妹一个姑娘家,这几年在外闯荡江湖不容易,好不容易到咱们家,咱们岂有赶她走的道理得多留几日,好好招待才是……” “留几日啊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陆芸食指放在唇上,想了想道:“小时候表妹和我关系最好,多留些时日,等我从娘家回来后,咱们再想办法送她走。” “啊……芸娘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和表妹相处……” 许舟的脸顿时变成猪肝色,院子里那个提剑的女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好惹,别等芸娘回娘家探亲的时候,自己一句话没说好,这女人反手一剑,把自己结果了。 那可就太亏了。 自己还没处说理去。 陆芸只是笑笑,上前扶住许舟的肩膀:“夫君,我相信你行的。” 说这些,陆芸有着自己的考量。 从皇城司诏狱救出夙王后,离朝是待不下去了,魔教长老团早就打算好,准备在南蜀立足,举旗造反。 她这个教主得在南蜀主持大局,三年五载,甚至一辈子都回不来,但她把自己最信任的人留在这里,算是变相的陪伴。 当然,她还有个小心思……既然自己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那便让白鹞鹰替自己,这个姑娘也很可怜呀……江湖去他娘的江湖,有平静的生活,有家人好友陪伴,谁愿意跑江湖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向许舟坦白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问他愿不愿意跟随自己去南蜀……但这个想法一冒出就被陆芸自己掐灭。 他这辈子应该平平安安,一辈子都待在长安县,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狱卒,就算天下大乱,也殃及不到他,自己又凭什么把他带上一条不归路 即使他愿意,自己也不愿意,总之心里过意不去。 “那你快去快回……要不,我陪芸娘一起回”许舟突然改变主意。 只要自己和陆芸一起回娘家,就不用单独面对表妹。 陆芸扶额叹了一口气,继而捧着许舟的脸颊:“听话,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好……”许舟耷拉下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 看着许舟这般可怜模样,陆芸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她稍微踮起脚尖,抿抿自己红润的嘴唇,在许舟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蜻蜓点水。 然后马上转身回去,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洗碗。 许舟摸摸自己被亲的嘴唇,笑的嘴巴咧到耳后根。 他猴急地从后面抱住陆芸的细腰,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下巴垫在陆芸的肩膀上,鼻翼微吸。 鼻间随即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很上头。 “芸娘,我还想要……ua!” 陆芸脸蛋滴血滚烫,不敢抬头,使劲摇了摇头,拒绝许舟的请求。 许舟不乐意,撩拨完还想走 门都没有。 他往陆芸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怀里的小妇人身子顿时一颤,双腿一软,隐隐有些站不稳的态势。 许舟心神荡漾,把陆芸逼在墙角位置,锁住她的双手按在墙上,像个调戏姑娘的恶霸似的,嘟起嘴唇亲了上去。 “别,还有人呢……”陆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却一点也不反抗。 许舟置若罔闻,亲了上去,甜甜的凉凉的……很润。 陆芸背靠在墙上,刚开始还有些扭捏,腰肢乱扭。 但很快沉沦下来,一动不动,只是抬起下巴,闭上眼晴…… …… “芸娘,我去上值了。” “早去早回,路上慢点。” 夫妻二人在院门口招手送别,等人消失在街口,陆芸身边的白鹞鹰阴阳怪气地轻哼了一声:“臭男人!” 陆芸抬手轻打了白鹞鹰一下,嗔怪道:“以后不许这么说夫君……还有,今日误打误撞,日后你便以白家表妹的身份留在夫君身边,倒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一想起自己就要离开教主,留在京城,白鹞鹰心中就闷闷不乐,试着问了一句:“教主,他有什么好的” 陆芸背着手,脸上洋溢怎么也止不住的笑容,看着街上时不时经过的行人,感叹道:“没什么好的呀……” “那教主还”白鹞鹰急了。 陆芸抬手将额间的碎发勾到耳后,转身回到院子,边走边说:“说了你也不懂,大概只有亲身体会过,才明白这份男女之间的感情。” “可教主当初选中这间院子,伪造身份住进来后,并未打算和许舟连理……属下没记错的话,教主与许舟……也就在这一个多月才好上的。” 陆芸点点头:“可能……以前教主当太长时间,别人都怕我,臣服在我脚下,我永远高高在上……但是在家里,若是出事,我可以躲在夫君身后。” 陆芸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已经半年未归的许舟突然回家,一改常态,说话凶凶的……她有些迷恋当个小女人的滋味。 这种感觉很特别。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和许舟是同一类人。 第069章 魔教大显神威(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注意防盗……” “笃——笃!笃!笃!” “咣——咣!咣!咣!” 刘志和王大有是京城长安县老资历的打更人,打更人又称更夫,通常两人一班,一搭一档。一人负责敲锣,一人负责敲梆,每晚前后需敲五次,每次间隔一个时辰。等敲到第五次,也就是五更天时,鸡也叫了,天也快亮了。 二人口中喊着巡夜号子,拖长尾音,提醒附近居民注意走水和窜高爬墙的盗贼,他们走街串巷地敲梆打锣,仔细听,声音一慢三快,是为四更天。 梆子和锣声短促尖锐,在幽深的夜里传的格外远,也格外响。如今夏日炎炎,天气干燥,虽是夜晚,但气温依旧不减,很是闷热,是一年到头来最容易发生火灾的季节,即使只是一小撮火星子,也极容易诱发火灾。所以他们这些打更人巡夜,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二人打着灯笼,摸黑巡夜。 今夜有偏南风,刮来的乌云把月亮都盖住了,导致月色暗淡,四处乌漆嘛黑,什么也瞧不清楚。 “大有,过几日我小儿子娶媳妇,你可要早点来,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刘志胸前挂着十几斤重的竹筒,一手提着被烟熏的有些发黑的灯笼,等在街边。 某处墙根底下刚撒完尿的老汉王大有提上裤子,拾起地上的铜锣跟上来,借着灯笼的光亮,看见自己这位多年合作的老伙计脸上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一时打趣道:“咦你家那三小子竟然能找到媳妇可真是不容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瞎了眼睛……” “你嘴里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刘志听罢也不恼,只是用打梆子用的短棒,往王大有身上狠狠戳了两下,以表自己的不满。 王大有来回躲闪,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别闹……到时一定去一定去,我还得备份大礼给我侄子哩。” 娶媳妇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更何况还是老伙计的儿子娶媳妇,他怎么也得去捧场,讨杯喜酒喝,顺便还得送上一份大礼。 王大有性子跳脱,相反,刘志沉闷。 二人在一起巡夜这么多年头,从未出过差错,不过打更人的工作内容还是比较沉闷的,时常要熬一整夜。 长夜漫漫,除开报时,提醒居民走水防盗,二人便喜欢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给自己找乐子。 要不然一整晚非得憋疯不可。 这不,刚说完儿子娶媳妇的事,王大有不知怎的,把话题引到一个多月后,中秋之夜的花魁大赛上。 “楚国来的花魁,模样比咱们离朝的更好看。”王大有一脸痴汉像。 “你就吹,你瞧见过”刘志撇眉不相信。 别看王大有整日把各种女人挂在嘴边,但实际上,王大有还是老光棍一条,刘志都为他的后半辈子愁的慌,连养老都成问题。 王大有竖起大拇指,拍拍胸脯,自信道:“我当然见过,上个月楚国花魁的车队进京,我刚好在街上闲逛,恰巧一阵风吹过,车帘子被吹开,花魁那长得叫一个水灵……别说,楚国的女人小巧可人,眸中像是有水花似的。”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叫,叫惹人怜爱。” “啧啧,那模……哎呦!” 话还没说话,刘志便只听身边的王大有突然惊呼一声,跌倒在地。 刘志打着灯笼照过去,笑道:“怎么连路都走不……不不不……” 声音卡在嗓子眼,刘志瞳孔骤然一震,嘴皮子上下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的王大有,还没意识到具体发生了什么,瞧刘志一张枯瘦,满是皱纹的老脸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时好笑指着他:“你吓唬谁呢” 刘志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王大有脚边。 脸上害怕神情溢于言表,若不是身边有人壮胆,他怕早就被这幅场景吓跑了。王大有看刘志的模样不像装的,立马正经起来,拉过灯笼往自己脚边一照 吓! 一个眼睛暴凸,脸色乌黑,嘴巴张的老大年轻人倒在地上,身下全是黏糊糊的血迹,血还是热的,刚死不久。 “卧槽——” 王大有被吓了一大跳,手脚并用退后几步。 这一退,他的手沿途又摸到几团肉乎乎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王大有只觉头皮发麻,凉气从脊梁骨往上冒—— 他强忍双腿颤抖,拉着刘志头也不回的跑掉,一边跑一边喊:“死人啦,死人啦。” 忽的一阵阴风刮过,月亮重新从乌云后探出头。 街面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 仔细去看,这些人死相竟一模一样,极为凄惨。 夜晚除开打更人在街上闲逛,那便是巡夜的官差,他们手边散落着刀,有的刀刚出鞘二指…… 一队巡夜官差,横死街头! …… …… 与此同时。 内城,皇城司。 灯火通明,全副武装的兵丁进进出出。 “报——长安县县衙遭遇不明匪徒袭击!匪徒凶狠!” “报——京兆府上方毒雾弥漫,初步断定为魔教!” “报——军械守备所遭遇……” “……” 接连不断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飞一般传入皇城司。 议事堂内已经乱成一锅粥,直到皇城司指挥使贾盛高坐大堂之上,乱局才慢慢稳住,这位大宦官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 皇城司建立之初,本就是为了剿灭由前朝余孽组建起的魔教。如今深夜,京城各处官衙突然遭遇魔教袭击,皇城司义不容辞,朝廷每年拨款数十万银两养着这群出身名门的江湖客,就等着这一日。 普通官差对付阴险狡诈,毒功迭出的魔教处于劣势。 一个不小心便去西天见了如来佛祖,这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将消息一条条发布出去后,议事堂的人瞬间少了一大半,只留几位司使还在场。 贾盛看着几人,面容冷峻道:“今夜,魔教大举进犯,诸位有何看法” 总不会是魔教发了失心疯,无端过来送死的,他们肯定在预谋着什么。 玄武使朱烈是个暴脾气的,当即站起来,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杀了便是!” 第070章 魔教大显神威(二) “杀了便是!”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一时间,议事堂内众人动作惊人的一致,皆是抬手捂住额头,一个劲地唉声叹息。 朱烈挠挠脑袋,皱眉不解,难道自己说的不对吗 杀了! 永绝后患呀! “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呀!急死人了!”朱烈看着众人急道。 贾盛摆摆手叫他先坐下。 如今这位大宦官的模样,与平日严肃正经不同,像是在睡梦中被噩耗惊醒,急匆匆赶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乱糟糟地蓬在头上。 朱烈坐下后,贾盛又开口道:“近二十年来,魔教动作不断,可绝没有像今夜这般,敢大举进攻朝廷官衙……半年前,魔教教主在桃花坞失踪,有消息猜测她提前遁入京城,密谋大计……想来今夜魔教的行动便是由她指挥。” 手执折扇的章官生和穿黑裙,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空的邱萤皆是点点头。 这般大的动作,没有个掌事人可不行。 说起魔教教主“陆仙子”,众人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的事情。 京城以北二十里,地形以丘陵山脉为主,其中有处平缓凹地,凹地方圆几里被当地居民种满桃树,每年桃花盛开时节,漫山遍野,桃花纷繁,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出城踏青,赏景游玩的好地方。 半年前,皇城司在魔教的内应传来讯息,大批魔教教众同一时间在桃花坞集结,几位不常在江湖上走动的魔教高层也一同露了面。 魔教在此聚会,肯定有大动作。 皇城司得到消息,立马做出反应,派出人手进行围剿,但最终只抓到了几只小鱼小虾,大鱼一个都没捞着,自己还差点折了一杆金贵的钓竿。 魔教在桃花坞聚集,肯定不是奔着赏桃花去的,更何况他们之前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楚国和西蜀境内,两国朝廷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 离朝境内虽也有魔教活动的踪迹,但不多。其中最出名的还要属采花大盗花公子,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抓,搁诏狱里关着呢,老惨了。 今夜,京城突然冒出大批魔教教众,各处官衙受到无差别的攻击。想来半年前,魔教在桃花坞集会上商谈之事,便在今夜执行。 “敌在暗,我在明,魔教阴险,手段诡谲……诸位,考验我皇城司的时候到了。” 贾盛坐在高堂之上,摩挲手指。 正愁着二十年剿不灭魔教,任由他们为非作歹,没想到他们竟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而且魔教教主“陆仙子”很可能也在其中。 若是安排得当,恐能将其一网打尽,彻底消除隐患。 贾盛看向堂下三位司使,立即吩咐道:“宜早不宜迟,三位司使各自带队,速速出发,沿途剿灭魔教,不必留手,见之诛之!” 此话一出,三位司使面色不一。 朱烈当即站起来,抱拳沉声道:“得令!” 朱烈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武功好使……这么多年,他还没遇上一个真正能打的对手,拳头早就饥渴难耐。更何况这次打人,还可以使出全力,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就算是出手重了些,把人打死,那也是功劳。 天底下,哪找这么好的事。 说罢,朱烈不等身旁邱萤阻拦,瞪着两只眼珠子,提着两只沙包大的拳头,气势汹汹地离开议事堂。 领着他玄武堂的兄弟冲锋陷阵去了。 朱烈走后,邱萤悻悻放下抬起欲阻拦朱烈,不要让他莽撞的手,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双脚落地,肉乎乎的小指头放在下巴上轻轻揉捏,微黄稀疏的小眉毛紧蹙。贾盛看她迟疑不决,于是问道:“青龙使可是有话要说” 邱萤点点头,继而说道:“魔教今夜突然袭扰我朝各处官衙,目的为何” 贾盛一愣:“当然……当然是复仇。” 这个理由一出,贾盛自己都不相信。 “倘若是为了复仇,何必去袭扰各处官衙直接杀进皇宫不好吗”邱萤反问道,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前几日花公子才被捉,众人从他杀云阳侯,方平之事推理出,他是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是为了杀那些于离朝建立有功的功臣,他是为大周朝复仇来了。 他们想要复仇,自然去找那些“功臣”算账。 把他们一一杀了解恨,当然最大的“功臣”当属久居深宫,离朝统治者昌明帝,是他伙同其他两位藩王,共同结束了大周朝。 想到这,邱萤明了,所以才出言质问贾盛。 贾盛也很快想明白这一点,试着问道:“青龙使的意思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刺杀陛下” 邱萤没说话,只是看向章官生。 章官生慢悠悠的起身,左手拿着折扇,轻轻地拍打右手掌心,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言之有理!”半晌,章官生才缓缓道。 邱萤抿抿唇还想要说话,似是对章官生这般不在意的态度有些不满,身穿儒衫的章官生,完全没注意到邱萤的脸色十分难看,而是看向贾盛道:“不排除魔教的目的是刺杀陛下,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单纯地来搞破坏的,就像他们在楚国和西蜀做的一样。”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做两手准备。” 贾盛低眉,沉声道:“我亲自带队,护卫在陛下身旁保护……二位随朱司使一同上街斩杀魔教,务必一个不留。” 邱萤和章官生点点头。 二人随即便要离开,但是临走前,邱萤突然回过头,看着贾盛道:“贾指挥使,此次行动过后,我希望指挥使能亲自向陛下请辞……您不适合指挥使这个高位,您还是更适合伺候人,低头哈腰。” 说罢,邱萤头也不回地离开议事堂。 下属请上司向陛下请辞,辞官……这要是放在其他的朝廷机构,比如吏部,户部等,这位下属定是要被同僚群起攻之,竟然敢公然挑衅上司不要命了。 但这是在皇城司,一群江湖人士组成的朝廷机构里,邱萤这话没错,她也敢说。她可不惯着上司,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贾盛背后给她穿小鞋。她巴不得贾盛赶紧把她头上的青龙使虚位给别人,最好一气之下,一脚把自己踢出皇城司,这样她就能逃脱朝廷管控,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客。 若真这样,邱萤睡觉都会笑醒。 邱萤和章官生结伴而出,路上,二人还有些话要说。 “他毕竟是指挥使。” “是又怎样自他接任指挥使,皇城司便遭人诟病,不复魏师在时荣光……桃花坞围剿魔教一事,便是由他亲自指挥的,可最终结果如何……我差点死在那里。这次若不是我提醒,他能想起来魔教会进攻皇宫吗他自己脑子不好使,不够聪明,也只配做一个伺候人角色罢了……皇城司指挥使,应该是你或者我来做。” 章官生听罢,沉默良久:“你比我们……” 最后,竟是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邱萤。 “那是……我可是邱萤!” 邱萤穿着小黑裙,迈着小短腿,双手背在背后。 自顾自地去自己的青龙堂清点人手,准备杀个“陆仙子”助助兴。 第071章 魔教大显神威(三) 咚咚—— “谁” “当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是师姐最喜欢,愿意一辈子照顾师姐,哄师姐开心的俊俏小师弟呀!” “……切!” 听见院门外许舟贱兮兮的回答,院子中还未入睡,坐在台阶上,怀中抱着小黑仔的少女轻哼一声,继而站起来,走到门口位置,拉开门栓。 吱呀—— 破旧的老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刚刚离开的许舟又重新回来,脸上带着坏笑。 姜红豆还是老样子,一袭白衣飘飘,双目蒙上二指宽的白绫,白绫在脑后打结。 她脸蛋素净,白玉无瑕,五官小巧,好似一个精致的清冷仙女姐姐,还是那种喜欢spy的! 有时候,许舟真的想伸出咸猪手,解开姜红豆眼上的白绫,看她是真瞎还是假瞎……有几次,许舟看见姜红豆一袭白衣飘飘,站在月色下出神,总感觉她有点像神雕里即将被凌辱的小龙女。 那种感觉很不好! 许舟在想,自己是尹志平,还是尹志平,还是尹…… “你怎么又回来了” 据姜红豆所知,许舟身为狱卒,每日来上值,都是值的前半夜的班,午时上值,子时回家……现如今,子时已过一刻,方才许舟确实像往常一样,跟她道别回家来着,可没想他现在又折返回来了。 “当然是害怕师姐一个人睡害怕呀,所以师弟决定了,今夜陪着师姐一起睡。”许舟握拳在心中,义愤填膺道。 姜红豆撅起嘴唇,她怀中名叫小黑仔的黑猫则是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许舟。 一人一猫,都不信许舟鬼话。 “好好……”许舟摆摆手,无奈道:“我实话实说,我夫人这几日回乡下娘家探亲去了,家里又住进一个拿剑的江湖女剑客,我这回家多有不便,所以准备在这里凑合几晚!” 芸娘是昨日走的,许舟亲自送出的城。 说去四五天的样子,马上就回来。 白家表妹现在住在清水大街,霸占许家老宅。 许舟和她互相看不对眼,所以这几天准备在这里凑合一下,反正也有睡的地方。 “对了,师姐为何还不睡” 姜红豆抱着猫,重新坐在台阶上,抬头“望”天。 许舟顺着姜红豆的目光,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放在额上作了望状。 今夜有风,无月无星,天气很不好。 “看什么呢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我知道。”姜红豆语气有些委屈,闷闷的,脑袋也慢慢低了下去。 “怎么了”许舟上前几步,坐在姜红豆身边。 姜红豆今天有点不对劲,好像有心事,许舟认为自己作为小师弟应该关心一下。 谁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仙女掉珍珠呢 姜红豆抬手揉揉眼睛,委屈道:“我想我娘了。” “那就去见她呀。” “我娘死掉了。” “额……”许舟挠挠后脑勺,讪笑一声,十分尴尬,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为好。 姜红豆抱紧怀中的小猫,生怕它跑掉了:“小时候,我和我娘两个人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娘亲很美,又爱笑,长的像朵花似的,娘亲每日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带我玩好玩的……可是冬天房子里很冷,没有炭火取暖,我时常冻得哇哇直哭,娘亲每次都把我抱在怀里,唱着好听的歌谣。” “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可是后来,后来娘亲生病死掉了……我大声喊,可是没有人来救娘亲……我从大房子里搬了出来,遇见了师父,遇见了大伴……” 许舟抿了抿嘴,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抬眼望向被乌云挡住的月亮,犹豫许久,最终只是摸了摸姜红豆怀里小黑猫的脑袋。 …… 夜色渐深。 许舟不会劝人,更不会说宽慰的话。 他本性跳脱,时常嘻嘻哈哈,很不正经,指望这样的人来劝人别伤心,看开点,结果只能是这人越来越伤心。 “师姐教我练剑” 许舟从屋中拿出魏道留给他的一招绝技,名曰“藏剑惊鸿”的剑谱。 这几日,许舟抱着剑谱啃了许久,大大小小看了不下数十遍,剑谱是好东西,但对于初入武道的武功小白许舟来说还是太深奥了,他有些搞不懂,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姜红豆还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想念她死去的娘亲,偷偷抹眼泪,摇摇脑袋拒绝了许舟。 人家正伤心着呢! 你不过来哄哄人家,还让人家教你练剑 姜红豆没有这个心情。 许舟不管不顾,虽然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但他觉得转移注意力是种不错的办法,它能让人很快忘记烦恼。 他挥挥手,把姜红豆怀中的小黑仔赶走,拉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递给她一根随地捡的枯树枝。姜红豆没接,而是拄着平日里不离身的盲杖站起来,抬起袖子擦擦眼泪。 “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姜红豆突然偏头,侧脸看向院落的一端,叫了一声。 许舟疑惑,魏道回来了 下意识地顺着姜红豆的目光看过去,可刚一偏头,耳边便呼啸而来一阵罡风。 唰! 罡风之强劲,让许舟的面皮都抽了抽,心也顿时揪到嗓子眼。 再转过头,眼前不足三寸处。 正指着他,出现了一柄泛着精芒的长剑。 “师父说,藏剑惊鸿的精髓在于藏,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出手的那一刹那,就要毙敌性命!” “现在,你已经死了!” 姜红豆的话,许舟完全没听进心里,而是被她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柄剑所吸引。许舟退后半步,绕过长剑,走到姜红豆身边,这才发现这柄剑藏在姜红豆平日里充当盲杖的竹竿里。 竹竿狭长,外表普普通通,就是一根普通的竹节,颜色泛青。 谁能想到,这里面藏着一柄剑呢。 剑也与市面上常见的不同,与其说是剑,还不如说是一根极细极长的铁钎。 铁钎有小拇指那么粗细,无棱无锋,只能用来直刺。 “乖乖,师姐,我悟了!” 藏剑在于藏……眼下,这竹竿藏剑,与人对拼时,谁会想到里面突然冒出一柄剑呀。 这便是藏剑的精髓。 藏剑! 听到许舟说自己悟了,姜红豆收剑,又重新坐下,捧起自己的小脸,茫然地看着天:“既然你已经悟了,那你就去练剑,不要来烦我。” 许舟点点头,小心思微动:“师姐,我能欣赏一下你的,你的……剑吗” 现在,许舟脸上写着“贪婪”二字。 只可惜姜红豆眼睛看不到,当作是师弟被自己刚才那一剑所震惊,想看看自己的剑罢了。 “拿去,不要再来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许舟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地拿到剑,临走前,突然回身问了一句:“静静是谁” 第072章 魔教大显神威(四) 夜风闷热,皇城司上下灯火通明。 今夜,京城各处官衙遭遇不明匪徒突然袭击,人员损失惨重,从匪徒出手的武功可以初步判断出,这是魔教小渣渣所为。 皇城司得到求援消息,立即派出人手,前往被袭击的地点进行增援。不消半个时辰,偌大的皇城司便人去楼空,留下的人手不足平日里的十分之一。 诏狱入口上方,修建了一座黑塔,形似墓碑。 两盏白灯笼挂在塔檐下,随风摇曳。 守门的两个狱卒也不似其他寻常大牢狱卒,混吃等死之辈,他们个个是一等一的武道好手。在皇城司内当值的就没有一个废柴,随便拎出一个,那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声的。 “真他娘的的晦气,今夜为何是你我二人看守诏狱,如若不然,咱们也能像其他兄弟一样,上街杀贼,听说宰一个,赏黄金五两呢。” “屁,十两!”另一人两根食指交叉。 “……乖乖,这么多,那咱们皇城司明日就能多出来好几个大富翁,不行不行,赶明让六子那帮人请客吃饭,再去飘香楼开洋荤。” “去芳华苑!” “得劲儿,让他们狠狠出一回血,咱们先说好了,玉墨姑娘是我的。” “没人跟你抢。” 诏狱门口,两个守门的狱卒,靠在墙上,唾沫横飞地交谈,脸上洋溢着老色批的笑容。 白嫖还是很香的! 特别是花同僚的钱白嫖,那就更香。 从二人简单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今夜皇城司可以说是倾巢出动。连不当值的狱卒都上街杀贼,而且杀一个报酬还不少,足足十两金子呢。 众人在皇城司当差,虽说每月俸禄不少,但京城地界,b价死贵死贵的,众人都入不敷出。 两人因要当值守夜的缘故,无法上街杀贼,便约定着让出去杀贼的同僚回来后请客吃饭,顺便去青楼开开荤,舒爽一番。 二人交谈期间,余光远远地瞥见几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们立即站直身子,整理身上着装,昂首挺胸,扶刀站好。 “大人!” 二人低头,抱拳见礼。 来人人数不多,大约四五人的模样,领头的轻轻摆摆手,吩咐道:“开门!” 两位狱卒不敢多耽搁,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通往地下诏狱的大门,几人顺利走进去。 等几人进去后,两人又把门重新关上。 进入诏狱,几人顺着深不见底的楼梯下到地底深处,为首的一位边走边感叹道:“陆仙子能亲自前来,是我没想到的。” 陆芸如今大变模样,神情阴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有魔教教主那高冷范儿了,身上穿的不再是这半年来时常穿的粗布裙子,而是换上一身掩盖身份的皇城司衣甲,胸脯鼓囊囊的,皇城司里有不少女人,一个比一个彪悍,所以她的出现也没有引起门口两位狱卒的注意。 她今夜的任务便是下到诏狱深处,将囚禁已久的夙王带出来。 夙王嗜血滥杀,生性多疑。 若旁人下狱说救他出去,恐他还会思索一番,考虑这是不是皇城司的阴谋,这一来二去耽搁的时间可就多了,里面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计划制定之初,陆芸便力排众议,选择亲自接夙王出狱。 “阁下身居皇城司高位,能做我教内应,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的。”陆芸跟在中年人身后,回了一嘴。 那人听罢轻笑一声,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不由地加快脚步。 夙王是重犯,被关押在诏狱最深处。 这一来二去,没有一炷香的功夫是上不来的。 虽然皇城司里战力最彪悍的几位司使,已经按照预想被调到街上支援,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他们何时会发现不对劲折返回来,所以几人的动作必须要快。 诏狱就建在皇城司正下方,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听说当初修建之时,足足耗费了七八年的光景。 里面浇筑牢笼用的材料也是用的最坚硬的百锻铁,犯人想要凭借自身实力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幽深的的甬道中,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地面倒是干净整洁,每日都有人来打扫,这里也没有一般牢房的腐臭味。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越下越深,四周的温度也渐渐升高,每个人的额头都浮现一层薄汗。 如今是夏日,地下的温度应该比地面凉爽才是。 可众人却感觉空气很闷热,呼吸也有点不畅。 足以见得诏狱到底有多深,百十来米是打不住的。 “此事过后,你如何脱身”陆芸看向前方领路的中年人,好意问道。 今夜过后,皇城司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己方的真正目的不是在于刺杀皇帝和肆意搞破坏,而是救出诏狱里的夙王,同时他们也会反应过来,皇城司里出现了叛徒,要不然己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人从诏狱里救出来。 只要查证今夜何人进入诏狱,叛徒的身份很快就会浮出水面,逃不了的。 “此事就不必陆仙子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也好,如若阁下想通了,我教的大门随时为阁下敞开。”陆芸抛出自己的橄榄枝。 那人闻言,依旧轻笑一声,摇摇头,不知什么意思。 半柱香后。 众人经过九曲十八绕,经过层层的盘问,还好有中年人这个大官身份,才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一间密闭的牢房门口。 大门紧闭,玄铁浇筑。 若是蛮力破坏,倒也能进去,不过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弄出的动静也极易引起诏狱巡夜的狱卒注意。 “咚咚咚!” 中年人撩袖,抬手敲敲铁门,按照计划准备智取一波。 里面随即传来声响,说话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看守夙王的守夜人。 相传守夜人为宫中内侍,打小就在这里,从没离开过半步。 “谁” “圣上有旨,命我等提审人犯入宫。” 咯吱一声,铁门上的一扇小窗户被打开,守夜人因长年在地底的缘故,眼睛慢慢退化,不能视物。 “这是调令!” 中年人从陆芸手中接过早就备好的假圣旨,顺着小窗口递了进去。守夜人接过圣旨,手指摩挲圣旨片刻,确认材质无误后才打开牢房的大铁门。 “诸位大人,自便!” 两位守夜人退到一边,摸索着点亮油灯。 当昏暗的光在牢房里亮起,众人才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的人物,大周朝夙王! 夙王一身血衣,披头散发,被铁铐固定在墙上,不能动弹分毫。 “夙王殿下!” 几位大周朝忠臣之后,忙不迭地上前,想要解开夙王身上的铁铐。 “夙王……殿下” 两个守夜人竖起耳朵,皆是轻咦一声,手下意识地摸向墙边示警的机关。 陆芸和中年人对视一眼,暗叫不妙,同时发难。 一人一个,手掌作刀,轻松解决这两个眼睛不能视物的内侍。 “贵教的人难成大器啊。”中年人收回手,感叹一声。 陆芸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查看夙王的情况。 还好,先前放进来的天下第一奇蛊,血蚕蛊已经进入夙王的体内,帮他重塑经脉,有人搀扶着,他能正常行走,只是神智有些不大清楚。 “先出去再说!”陆芸吩咐道。 第073章 魔教大显神威(五) 踏踏踏—— 身形在房顶上飞速跳跃,犹如一道奔袭的黑色闪电,瞬间便跃至数十丈开外。 邱萤心中一股难言的情绪快要抑制不住,喷涌而出。 出来增援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斩杀不下数百名魔教教众,在旁人眼里,这都是功劳,可邱萤内心却愈发不安,而且这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邱萤跃上房顶赶路,沿途将京城情况一览无余。 如今京城已然乱了套,各处火光四起,拼杀声不断。 这次行动,魔教早有预谋,提前半年就开始送人入京城做准备,遁入京城的魔教教众,初步估算得有数万人之多。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攻击各处官衙,各处官衙防备力量稍微弱一些的,干脆被攻破大门,然后一把大火焚烧。 但皇城司也不是吃素的,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很快就反应过来,派出大量人手对魔教进行压制。 一时间成果斐然,街面上到处都是魔教尸首。 果然,对付这些善使阴招,损招,毒功迭出的魔教,还是皇城司的人手好使些。 皇城司的人手皆出自江湖各大门派,大家武学不一,但有一点相同,一对一打斗时,心眼都有一万个,轻易不会上魔教的当。 江湖比武,不似两国大军相争,可以说是大不相同。 普通军士面对魔教要吃大亏,朝廷也正是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皇城司才得以建立。 对付魔教,还得皇城司。 如今魔教有溃败之势,邱萤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天生谨慎性子让她沉下心神想了一下……皇宫方向并未受到魔教围攻,连内城朱紫地段,动乱也很少,唯独外城两县,各地时不时就冒出大火,魔教教众站在屋顶肆意大笑,瞧见皇城司的人来了,也不赶紧逃跑,但真当两方人马交战,魔教众人又像泥鳅一样,过几招后转身就跑,跑几步又停下,仿佛故意在等皇城司的人去追。 这样一来二去,皇城司的人手被魔教牵扯的极为难受,常常首尾不相顾,有的人一晚上要跑出几十里开外,从平安县追到长安县,就为了追一个魔教。 魔教故意在溜着人玩……邱萤从中觉察到一丝不对,立马折返回来。 她先是顺道去皇宫瞅了一眼,无碍后,立马把目标对准皇城司老巢。 皇城司倾巢出动,内部正空虚。 如若这个时候,一直不曾露面的魔教教主陆仙子带领几位魔头攻击皇城司,后果将不堪设想。 “姐,你的设想万一错了呢” 朱烈也从街面上被邱萤叫回,一同回皇城司查看。 方才他在街上激战正酣,如入无人之境。 只要一拳头,便能往回捞十两黄金,魔教众人没人能扛的他一拳头的。 与邱萤在房顶移动,身形轻盈如白鹤不同,朱烈每跃一次,落地总会踩裂几块屋顶瓦片,有时候还要把人家的房顶搞出一个大窟窿,如猛虎下山。 邱萤眉头紧蹙,望向不远处的皇城司,那里依旧如同往常一般,也并未有打斗的迹象。 “跟上便是,勿要废话,今晚少你的金子,我拿我的给你补上!” 朱烈咧嘴一笑,顿时心花怒放。他也不是非要拿赏钱不可,而是他不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弱罢了,今夜上街杀敌正是如此,杀的多自然是最强的。 他要成为那个最强的男人! 不过,邱萤既然发话,他就没兴趣再跟下属抢人头了。 没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再跃一步,朱烈的身形高高跳入皇城司。 他站在一栋三层小楼屋檐上,左右扫视一圈,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当心!” 地面上的邱萤抬头望向朱烈,忽然娇喝一声。 朱烈忙不迭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一抬头,一张枯瘦的手掌已经近在咫尺,手掌泛着黑印,毒气盎然。 朱烈脸色暴怒,当即双臂往上一托,护体真气“嗡”地一声,在头顶形成一道金色的钟型保护罩,他出身佛门,修行的乃是佛门秘法,金钟罩自然是拿手好戏。 偷袭的一掌落在金钟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轰—— 整座小楼都在微微颤抖,来人实力不浅,虽然朱烈有金钟罩护体,但还是被一掌拍落。 邱萤上前一步,伸手轻飘飘地托举起,从房顶上掉落下的朱烈,帮他稳住身形,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朱烈双脚落地,嘴里呼出一口恶气,瞪圆眼珠子,恶狠狠地瞪住房顶的偷袭者。 来人一身灰袍,看不清容貌,周身浮现一层黑气。 “再来!” 朱烈提着拳头,双脚用力,脚下地砖瞬间变成齑粉,想要爆射上去与灰袍人决一死战。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 邱萤伸出雪白的小胳膊,拦住盛怒的朱烈。 灰袍人单脚立在房顶,身上宽大的灰袍无风自起,猎猎作响。 忽然,他身子不停地小幅度颤抖,同时嘴里发出难听的笑声,类似“桀桀桀……” 这里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自然很快引起皇城司内守卫的注意。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纷纷亮出腰间长刀,把小楼围得水泄不通。 小楼顶端,灰袍人沙哑笑声不断,有些癫狂。 邱萤凝目,叫身边朱烈俯下身子,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两句,朱烈听罢,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立即带着人马离开此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朱烈带人走后不久,小楼屋顶的灰袍人也停止笑声。 “云阳侯是前辈杀的”邱萤一袭黑裙,如一朵盛开的黑牡丹,她站在楼下宽敞空地,扬起小脸,开口问道。 灰袍人没有答话,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楼顶。 “两次杀人,银针毒性不同,云阳侯的那根毒性更强,花公子造不出那种毒!” 活捉花公子后,邱萤回去仔细对比了花公子扇中银针和致死云阳侯的毒针,两者毒性千差万别,后者毒性比前者强数十倍不止,便只有这般的毒针才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云阳侯。 别忘了,云阳侯行伍出身,也是武道好手……花公子的毒针根本杀不了云阳侯。 “你是……北鬼手!”邱萤确定对方的身份。 北鬼手原名陈鬼,与南神医魏道在江湖上齐名,两个老家伙斗了一辈子,谁都没输,谁也没赢。 但北鬼手行事诡异,出手恶毒,被人误列为魔教之类。 他最近在江湖上露面,还是八年前,在南海须臾岛上,此后江湖上再无此人踪迹,直到今日。 “邱小道你玉清观的功夫果真神奇的很呐,你师父没练成的功夫,叫你给练成了。”灰袍人在楼顶蹲下身子,瞧着邱萤笑道。 邱萤出身玉清观,乃是道姑出身。 如今小孩模样,叫“邱小道”也没任何问题。 不过普天之下,敢这么称呼她的,也只有那几个老不死的家伙了。 “二品对二品,谁也不占谁便宜!” 邱萤翘起唇角,左手往下一翻,气浪翻滚,地面瞬间塌陷一个大坑。 “对,谁也不占便宜!”陈鬼叹道,周身黑气更盛一层。 第074章 魔教大显神威(六) 闷热的风吹过诏狱门口的白灯笼,今夜当值的狱卒按住腰间的长刀,目光望向远处高楼。 方才一队人从他们面前急匆匆经过,说是“藏书楼”那里发现了魔教踪迹,众人赶过去支援了。 “魔教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谁说不是呢” 两人皆是摇摇头,感叹道。 眼下,诏狱中多多少少还关押着几个厉害角色。 这几年,从全国各地抓来的魔教人数也不少,通通被羁押在诏狱中。虽说全部都被锁住琵琶骨,废去一身功力,沦落成一介废人,但魔功向来蹊跷,不能以常理度之,谁也说不准里面的人会不会私藏一手。 如今京城乱翻了天,诏狱里面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两人按住腰间长刀,坚守岗位,不去藏书楼凑热闹。 “大人!”二人抱拳。 “可有异常” 朱烈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赶到诏狱,一到门口立马瞪圆一双吃人虎目,沉声问道。 两位狱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瞧见玄武使朱烈面容如此严肃,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为好,还是胆大的那一个,上前半步:“回大人,诏狱未见异常。” 听到这般回答,朱烈似乎有些不满,也有一丝不解。 邱萤的设想是错的吗 方才,朱烈在高处眺望,被北鬼手偷袭,一掌打落藏书楼。本想重振旗鼓,好好地与北鬼手打一场。可被邱萤伸手拦下,她要自己立即带人前来诏狱查看情况,说是这里很可能就是魔教最终的目标。 等朱烈带人急匆匆赶来,看守诏狱的狱卒给他的回答是未见异常。正凝眉思索之时,朱烈鼻翼微吸,忽的闻见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你们有闻见什么味道吗”朱烈环顾周身的下属。 下属努力吸了吸鼻子,有的还抬起胳膊,往自己咯吱窝闻了闻,最终都是摇头:“没有。” “不对,火……诏狱里着火了!”朱烈立即反应过来,命令狱卒打开诏狱大门。 与寻常武者不同,朱烈是世间一顶一的强者,对气味的敏感程度比旁人强上数倍。 旁人闻不到,他可闻见了。 空气中明明存在一股烟味,有一丝呛鼻,焦糊……是某处着火所致。环顾四周,皇城司内气氛严肃,紧张有序,没有明显的着火点。 所以,朱烈的判断是诏狱里着了火,烟正在慢慢地从地底升上来。 狱卒反应迅速,转身解下腰间的钥匙,立马为朱烈打开诏狱大门。 钥匙刚刚捅进锁眼,里面“轰”地一声。 一股巨大的气流从里面喷涌而出,玄铁铸成的牢门竟然被凭空掀飞。 距离最近的两个狱卒因躲闪不及,被千斤重的牢门砸个正着,脑浆子都溅出不少。 其他人眼疾手快,纷纷躲到一旁,才免受遭殃。 待硝烟散尽,诏狱中闪身出来几道黑影。 他们每一个身上穿的都是皇城司的制式衣甲,不过脸上蒙着黑巾以作伪装,看不清容貌。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位身穿血衣,披头散发的人,此人羸弱,被众人架在中间,保护起来。 朱烈扭扭脖子,一挥手。 皇城司的人瞬间把诏狱围个水泄不通,连入口上方修建的黑塔上都站满了人。 朱烈走上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领头的那一人。 方才,那一股强悍的气流蛮力破开诏狱大门,便是这人出的手。来人也是身穿皇城司黑色皮甲,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人有着夸张的胸大肌,当是一个女子。 “魔教,陆仙子”朱烈眯眼,在确认对方身份。 陆芸脸上蒙着黑巾,站在队伍最前方,只露出两只杏眸打量四周处境,不得不说,皇城司的动作还真快。 身后,诏狱入口处,浓烟已经慢慢逸散而出。 这里被魔教视为地狱,沾有太多自己人的血,陆芸不可能允许这里继续存在下去,必须一把火毁了。 至于里面人的死活,已经和她无关,留在下面被继续折磨还不如死了好,陆芸实在帮他们解脱。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夙王眼下就在手里,逃出生天只在一步之遥。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陆芸偏头,吩咐几个下属。 “还想走留在这里。”朱烈气息一凝,挥舞一双铁拳就冲了上去。 两方混战随即开展,人影交错。 …… …… 另一侧。 藏书楼。 邱萤屏退下属,让他们退的远远的。 他和陈鬼的战斗世间罕见,波及太大,实力不够的人贸然参与进来,也只是徒留一具白骨罢了,帮不上什么忙。 二人在藏书楼楼顶,相互拆招十几回合,再次拉开身形。 陈鬼不愧有北鬼手的名号,也是这世间老不死的人物之一,相当于武林中的活化石,和二品的邱萤过了几招,脸不红,气不喘,轻松应对。 倒是邱萤被陈鬼一掌打中,落在地上,还好有护体真气才没造成重伤。 陈鬼站在藏书楼顶端,衣袍翻飞。 此刻月亮也出来,他孤身一人沐浴在月色下,乃是世间顶尖的高人。 “邱小道,二品和二品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如这样,你今日放我走,改日,我上玉清观给你赔罪”陈鬼哑声笑道。 邱萤脸色一凝,小脸涨红。 在无人注意的目光中,肉嘟嘟的右手背在裙子后,右手散发黑芒,还在微微颤抖。 二人刚才只不过,过了十几招,她便隐隐有些不敌。 右手被陈鬼下了毒,正在用真气极力压制,换作旁人早死了。 “呸——” 邱萤往地上啐了一口,模样憨态可掬,她抬头看向楼顶的陈鬼,娇喝道:“你作恶多端,如今又夜闯我皇城司,与魔教沆瀣一气,今日,留下这条命来。” 说罢,邱萤身形一闪,又至藏书楼楼顶。 陈鬼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本想照顾这个后生娃一下,念她年纪轻轻,能修炼至二品实在不容易,假以时日,也有望冲击大宗师之境,没想到这个小道姑脾气还挺倔,那就怪自己了。 陈鬼收敛心神,周身黑芒大盛,遮天蔽日。 皇城司众人被吓得再退十步,眼中充满惶恐。 邱萤不惧,直冲冲地一掌拍上来。 到二人这个高度,对战比武,武器什么的都是累赘,不如手掌,腿脚好用些。 一掌拍入黑芒! 如拍入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里,邱萤再想收掌已经来不及,陈鬼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屈二指,正中邱萤的眉心。 “云清观的功夫不纯粹,剑走偏锋,有入魔的趋势,老夫好心帮你一把,渡你一程!” 叮! 陈鬼接触邱萤眉心的二指黑芒大盛,无数黑芒如蝇蛇般舞动身体,钻入邱萤的眉心,乃至全身。 邱萤一双犹如葡萄的圆眼,瞳孔一怔,似是发觉陈鬼要做什么,嘴里发出嘶吼:“你敢!” 陈鬼不管不顾,继续往邱萤眉心注入黑芒,笑道:“老夫这是在帮你,不用谢。” “啊——” 凄惨的叫声从邱萤口中发出。 片刻,那个黑裙小姑娘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楼顶直直地掉落。 身穿灰袍的陈鬼,藐视皇城司众人一眼后,翻身遁走,无人敢拦。 第075章 魔教大显神威(七) 诏狱,热浪滚滚。 大火已经从诏狱地底蔓延上来,肆意张狂的火蛇摇曳身姿从地底钻出,一时半会根本熄灭不了,更要命的是黑烟笼罩在整座皇城司上方,临近四区八坊。 也不知魔教用了什么法子,叫原本都是石块,玄铁铸成的诏狱能燃烧起如此大火。 诏狱门口,横七竖八躺了不下几十具尸首。 皆是一招毙命,死相凄惨,绝无生还的可能。 陆仙子能胜任魔教教主,不仅仅在于她前朝皇室遗孤的身份,还在于她超高的武学境界。世人斗胆猜测,她才是世间唯一的大宗师,已入一品之列。 只几个回合,皇城司众人便不敌,惨死她手。 纵使横功大成,拥有铜臂铁骨的朱烈也渐渐败下阵来。 陆芸又是轻飘飘地一掌,打在朱烈的胸膛上,朱烈胸骨瞬间凹陷,嘴里喷出一口殷红的血迹,倒在地上。 “饶你一命,日后再会!” 陆芸冷冷扫视倒在地上,正在艰难起身的朱烈一眼。 而后翻身遁入黑夜,并没有选择杀了日后有碍魔教一统天下的劲敌,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 在朱烈周身,已经找不到能站着的人。 朱烈看着远走的陆芸,握紧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眼中愤恨不已。 片刻后。 一道鎏金蟒袍身形闪身至朱烈面前。 来人身形挺拔,两鬓斑白,眉峰入鬓。 更引人注意的,当属他身上的四爪蟒袍。 蟒袍颜色为深蓝色,不是常见的明黄,但即使这样依旧不敢让人直视,这一切都预示着他高贵无比的身份。 离朝唯一的异姓王,镇北王许寿仁! 离朝唯三的半步宗师! 第一当属天下之师魏道,前几日又冒出一个邱萤,不过许寿仁的二品晋升已久,乃是离朝真正的守护神。 许寿仁双手负在背后,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倒地重伤的朱烈身上。 许寿仁封镇北王已久,这么多年来,一直躲在自己府中休养生息,不常出来露面,今日,他在自家府中远远地看见皇城司内浓烟滚滚,便预知出了大事。 如今看来,许寿仁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贼人已经得手遁走。 朱烈趴在地上,嘴里咳出一口鲜血,指着陆芸方才遁去的方向:“那!陆仙子!” 许寿仁闻言,不再多耽搁,立马发动身形追了上去。 这世间怕也只有今晚的事情,能惊动这位镇北王亲自跑一趟了。 …… 夜空中,陆芸独自一人,双手背在身后,身形如影,快速在京城屋顶跳跃。 眼下,京城无数地方,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特别是外城城西的区域,那里是外城长安县,也是这次魔教主攻方向,为了就是吸引皇城司大批人手出去增援。 如若不然,全盛时期的皇城司,她还真不好全身而退。 不多时,陈鬼跟了上来,二人并肩而行。 “今夜,多谢前辈出手。”陆芸看向身侧的灰袍人,由衷地表示感谢。 如果不是陈鬼牵制邱萤这一大阻力,任务不可能完成的这么顺利。陈鬼抬手,将脑袋上的兜帽帽檐压的更低一点,似是不想被风吹掉。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陈鬼叹道。 陆芸点点头:“出城安全之后,我会把东西送给前辈。” 陈鬼刚想说话,却心神一震,预感不妙。 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一道身影,正在极速靠近二人。 陈鬼对陆芸道:“那个老家伙也跟来了,我去解决他,你们速度离开京城。” 陆芸回头,望了身穿蟒袍的许寿仁一眼,心中有数。 “前辈小心。” 陆芸说罢,陈鬼在空中停住身形,只留陆芸继续向约定的地点奔去。 片刻后,身后的交战声传来。 凭空乍响,云层激荡,二人身下的房屋尽数倒塌。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大战,京城的武者今夜有福了。 但陆芸没有心思停下欣赏,她的任务还远没有完成。 把人从诏狱救出来,之后还有多重难关。 比如:如何带人逃出京城 再比如,如何带人逃出离朝境内,逃出皇城司的层层追捕,说不定楚国那些文绉绉的老家伙闻言,也会参与追捕,回到相对安全的南蜀是一个仍十分艰巨的任务。 …… …… 平安县,县衙。 独门小院里,正在耍“骗来”的剑的许舟被门外的脚步声所吸引,他走到门口,打开门,伸头往外瞧了瞧。 刚想骂大半夜谁不睡觉,瞎走什么的时候,他就看见平安县衙所有的捕快都被聚齐在门前,乌泱泱的一大片。 离朝平安县,人口大约有几十万,和临近的长安县人口大致相同,人口基数如此之大,就势必要求基层县衙的人也不能少。 其实,许舟所在的平安县衙不止一个,这里只是平安县衙的一个分号,就好比后世的派出所,每个区都有,负责各自的辖区。 许舟刚打开门探出头来,就看见隔壁监牢的门也打开。 好事,终日沉浸在摸鱼,吃瓜的狱卒同僚们,把双手揣在怀里,一股脑涌出来看好戏。 陈无德也在其中,他看见隔壁魏仵作院中,许舟探出头,就自觉走了过来。 “陈叔,这是搞什么呢” 许舟看着县衙前面宽敞的空地上,乌泱泱站满了捕快。 连前几日养好伤,刚刚归队的关捕头,关忠也赫然在其列,仿佛有大事要发生。 陈无德手指放在唇上,叫许舟小声点,看着就行,别冒头逞强。 同时,陈无德朝院子里瞅了一眼,看见台阶上坐着一个娇滴滴,正在呜咽哭泣的小姑娘,一时直皱眉。 “你怎么还把女人带进院子里来了你媳妇知道吗” 许舟满头黑线,回头看了一眼哭泣的师姐姜红豆。 方才姜红豆想娘了,就一直哭个没完,他怎么也劝不住,索性随她去了,却不料这一幕被陈无德看见。 陈无德没见过姜红豆,想当然的以为,许舟把外面的风尘女子带进院子里,玩刺激的,一时不满。 “叔,这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我师姐。” 陈无德蹙眉,挖挖鼻孔,顿了顿: “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太好。” “我们是师姐弟,再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许舟拍拍胸脯,一脸正气。 第076章 小黑仔:骗猫的人类不得好死 监牢门口挂着两个随风摇曳的灯笼,今夜的天气本来是不怎么好的,乌云遮天蔽日,前半夜连个月亮都看不见,可也不知怎的,到了后半夜,风大了起来,月亮也从乌云后面冒出头来。 月亮的清晖打在监牢门前的宽敞广场上,如今这里站满捕快,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攒动。细看下去,一多半衣冠不整,像是从家里刚刚赶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离朝啥都不多,就是不干正事的胥吏多。 小小的平安县衙,养的捕快,快手,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号人。 许舟和陈无德双手插在怀里,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闲谈,四处打量门前捕快。 “叔,这是干嘛呢看样子好像是有大动作。”许舟手指摩挲下巴,对眼下这种情况指指点点。 大半夜,县衙所有捕快聚集在此,总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肯定有大动作。 陈无德打了一个哈欠,眯眯眼,指了指西边长安县方向通红的天空,道:“可能是去帮忙救火。” 今夜子时开始,隔壁长安县也不知搞什么,十几处地方突然燃起大火,到现在还冒着滚滚浓烟,火光滔天,站在平安县也瞧得一清二楚。 二人正说话间,许久不曾露面的县令吴荣之,在师爷和主?的搀扶下,选择一个较高的台阶站了上去。 吴荣之样貌伟正,宽额方脸,颌下留着四寸美髯,身穿绿袍,头戴乌纱官帽,打扮的倒是光鲜亮丽。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先是用宽大的衣袖扫扫衣襟,继而假意咳了两声,示意交头接耳的捕快们肃静下来,听他这个一县之令讲话。 “诸位,今夜不太平!” 吴荣之言简意赅,指着西方,指着那十几股滚滚浓烟:“今夜匪徒猖獗,在邻县打家劫舍,烧毁民房。” 这么一说,众人皆对视一眼,原来长安县的大火不是因为天气干燥炎热,自燃,而是有匪徒强盗在搞破坏。 吴荣之也不废话,直接言明今夜召集大家伙来的目的:“匪徒猖獗且人数众多,长安县班底力量捉襟见肘,咱们平安县得到上头的命令,准备派人支援。” 支援,剿匪。 众多捕快心中有个大概。 “有赏吗” 突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没赏,可不去就算去了,也不好好干活。 这便是离朝现状! 吴荣之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叉腰大手一挥:“当然有赏,捉到一人,无论死活,赏金十两!” 轰! 人群一下子炸开锅,竟然赏这么多上一次去剿灭白虎帮,每人才赏白银二两,这下子竟然赏黄金十两,这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呀。 但高收益往往伴随着的高风险,一些上了年岁的老油子捕快虽然也眼红十两黄金,但脚步却在慢慢后退,退到人群后面。 这趟任务其实跟送死没啥差别,赏金这么高,说明匪徒可不是一般人物。 “谁要去到师爷这里来报名,即刻出发!”吴荣之说完便跳下台阶,头也不回地离开。 有些话他不好明说,但上头的命令在这摆着,平安县必须有人去支援,协同京城各方力量,全城围堵魔教。 吴荣之走后,一些年轻捕快面对高额赏金诱惑,疯一般的朝师爷涌去,报名参加剿匪。倒是老捕快们,成群地围在一起,互相交谈两句,继而各回各家。 大半夜剿匪 疯了。 回家抱着香喷喷的媳妇睡觉不香吗 人去楼空。 众人慢慢散去,平安县衙临时组织起一支队伍,前去隔壁长安县协助剿匪,其他人回家……倒是守夜的狱卒还在广场上瞎溜达,打秋风,摸鱼侃大山就等着天亮,下一班狱卒上值来替他们。 “对了,这几天世道不太平,你少跟何宝乱跑。”陈无德看着许舟,多了两句嘴。 今夜,县令吴荣之透露出的信息虽然隐晦,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足够。长安县发生不小的动荡,谁也说不准那里的匪徒,会不会流窜到平安县作乱。 陈无德提醒许舟,这几天不要乱跑,也是为他好。 “知道了叔,回。”许舟摆摆手,目送陈无德回去。 陈无德走后,许舟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伸伸懒腰,抬头看看天空皎洁的月色,而后回院子,准备去哄哭个没完的师姐姜红豆。 …… …… 堂屋门前的台阶上,姜红豆坐在上面,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深深地埋起来,小声啜泣个不停。 几只黑猫很懂事地趴在她的脚边,似乎感受到姜红豆的悲伤,一个个的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着姜红豆的鞋子,无声安慰。 许舟叉腰站在院子里,脑阔疼。 “师姐,你别伤心了……” “呜呜呜——” 姜红豆一听,还哭的更大声了点。 许舟闭嘴,慢慢靠近,在姜红豆身边坐下,歪着脑袋抱起小黑仔放在膝盖上。 他看着小黑仔,心思一动:“小黑仔,你娘呢” 据许舟所知,小黑仔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别看它和这一窝黑猫长得一模一样,实际上它是外来者,这一窝黑猫都是花儿和九儿的子子孙孙,但小黑仔不是。 它是某天突然跑来的,闯入人家的大家庭,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但脾气霸道的很呐,如今都成为一窝黑猫中的老大哥,吃的膘肥体壮,妻妾成群。 “喵~”小黑仔怪叫一声,露出两颗尖牙。 “你也想娘了” “喵~” “嗯,我知道了,你也想了。” 许舟摸摸小黑仔的脑袋,继续道:“其实啊,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呸呸……我想说什么来着” 想了一会,许舟继续道:“哦,对了,人生无常,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人死后,都会化作天空中的一颗星星,它们挂在天上,一闪一闪……我们想念的那些人没有远离我而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陪伴我们,只要我们抬头,就可以看见。” 许舟把小黑仔举高高,随便指着一颗星星:“那就是小黑仔的娘,来,给你娘打个招呼。” “喵~”小黑仔很配合地喵喵叫。 许舟偷瞄身边姜红豆的反应,发现她不知何时停止了啜泣,扬起脸蛋“看”星星。 许舟一把扔下小黑仔,握住姜红豆的右手,指着北方一颗明亮的星星:“你娘是那颗!别认错了。” “我娘看得见我吗”姜红豆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偏头问道。 “当然……” …… 黑烟滚滚,遮天蔽日,星星在哪呢……被抛弃的小黑仔抬头看着天空,有些不懂。 第077章 地藏vs姜红豆 魔教内部,等级严格,秩序森严。 其中,以陆仙子为首,众人尊称一声教主。然后便是她身后的智囊长老团,这些长老皆是前朝大周重臣,大周被三贼窃国后,他们便投身魔教,为陆仙子筹划复国大业。 除此之外,魔教还存在三王七使十二护法之说,以实力论资排辈。 其中,三王以道家宇宙三元,“天地人”排序,又称天藏王,地藏王和人藏王。 因三人修炼魔功的缘故,变得嗜血好杀,几十年间化身人屠,每人手上的人命起码得有数千条。世人通俗说的“魔头”指的便是他们三人。 此次来京城参与救援夙王计划,魔教三王来了两位,地藏王和人藏王。天藏王按照计划,在南蜀坐镇魔教大本营,稳定后方,未曾赶来。 长安县,某处秘密据点。 一刻钟前。 夙王已经被己方从诏狱中救出,带到这里和大部队进行汇合,只是教主还留在皇城司内断后。但众人想着,凭借教主深不可测的实力,解决皇城司纠缠的几条小鱼小虾后,立马就会脱身赶来。 众人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教主赶来之前,整备力量,召集剩余可用人手,突围出去。等冲出京城,整个离朝,也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拦住己方一行人。 “地藏,你去哪”有长老问道。 地藏身穿黑色斗篷,指了一个方向:“前去平安县探路。” “方向错了,教主的意思是从长安县突围出去,迫不得已,不得踏入平安县半步。”有长老好心出言提醒道。 地藏很不满地跃上屋顶,扭过头:“回来的路上,诸位长老还没看清形势吗“ 长老团一阵缄默。 今夜,魔教把绝大部分力量投入到长安县的战斗当中去,一举攻破十几个官衙,放火焚烧,闹出很大的动静。 但是皇城司的反应也极快,恨不得将全部家底都搬出来应对,如今长安县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皇城司的鹰犬。 魔教一众虽且战且退,但还是损失了大半的力量,如今实力十不存三。 若是按照原定计划,从长安县撤退,怕是不易。 几个长老听罢,皆锁眉沉思一下,朝地藏摆摆手:“尽快探出一条路来,我们随后就到。” “是!” 魔教秩序虽然严格,但眼下,之前制定的突围方向很显然已经不是最优解。 长安县如泥沼,平安县则是一路坦途。 若是集中力量,从平安县方向想办法突围出去,皇城司的人手肯定来不及阻拦,突围的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 地藏得到几个长老的授意,带着几个下属很快就消失在据点之中,先行去平安县探路去了。 若是一会儿教主回来,自有几个长老跟她解释。 狂风在身后呼啸,黑袍翻飞,地藏带领几个下属在平安县蹚路,一路疾驰,路上偶遇几支前去长安县支援的平安县衙众捕快,他们也都按捺住杀心,如若不然,早就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了下来。 几人在房顶上疾驰,很快探出一条安全的路来。 所料不错,平安县防备力量空虚,隔大老远才能在路上瞧见人,从这里突围出城,要比之前的路线更为安全。 “你们几个,速速回去报信!”地藏停下脚步,朝几个下属摆摆手。 几人隐匿身形,原路返回。 地藏一人坐在房顶,看着夜色中寂静的平安县。 曾几何时,这里也是他的家……只是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地藏孤身一人坐在房顶,撩撩身上的黑袍,感叹一声。 “唔……有意思,她怎么都到这儿了” 地藏正在感慨人生,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远处一间小院落中的一人,眉头不由地蹙起。 这人一袭白衣,眼蒙二指宽的白绫,模样俊俏,还是个姑娘。 与此次任务开始前,长老团叫众人注意的,发放的皇城司四司使画像中的朱雀使长的一模一样。 此次营救夙王的计划中,长老团事先给每个人都发放了几张画像,说是一旦遇上画像中的几人,不要轻敌,更不要恋战,能走则走。 画像中的人包括皇城司四司使,镇北王许寿仁,以及天下之师,南神医魏道……这些厉害角色都在京城,是变数。 只不过,今夜地藏运气好,并没有遇到几人,倒是远远地在街上瞧见玄武使朱烈大杀四方,一拳一个。 那时,地藏差点忍不住下去和朱烈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只不过还没等二人交手,长老团便把地藏匆匆召回。地藏到现在都十分可惜,此来京城一趟,他都快要憋疯了。 今夜的手格外痒,他想找人打一架。 这……眼下似乎就有个机会。 地藏抿抿干裂的嘴唇,回头朝着远处瞧了一眼,心里快速盘算起来……时间尚早,还来得及,等自己杀了朱雀使,过过手瘾,教主一行人也才刚刚到。 打定主意,地藏慢慢直起腰,朝远处的院子悄然而去。。 …… 独门小院中,月亮的清晖尽数洒下,但被天空中的黑烟拦住大半。 天一门师姐弟两人站在台阶前,脚下围满一群猫,二人则是握住手,指着被滚滚黑烟挡住的北极星,笑的异常开心。 “师姐,别再哭了,你娘看见你哭,也会伤心的。” “可是,可是……可是我总是会忍不住。” “那就做点其他事情,做点你喜欢的事情……师姐不是喜欢撸猫和发呆吗” 许舟说着,又把刚刚丢掉的工具猫小黑仔抱起来,放在姜红豆怀里。 小黑仔给了许舟一个鄙夷的眼神,扫扫尾巴,把脑袋埋进少女的怀中,日后它再也不要理许舟这个大坏蛋。 “喵~”小黑仔有些委屈。 “也好。”姜红豆淡淡道。 许舟见状,还要安慰两句,却见姜红豆抬起右掌来,小脸紧绷冷峻,示意许舟暂且安静下来。 许舟不知什么意思,蹙眉不解。 下一刻。 他忽地瞧见姜红豆不由分说地一掌,大力把自己推开。 而后她则是上前半步,上半身前躬,右掌翻出一个繁杂的手印,点点星芒凝聚在掌心。 轰—— 从屋顶上方偷袭而来的一掌被姜红豆接下。 一股声势浩大的气浪随即震开,发出巨响。 院中老槐树的树叶扑簌簌地往下落,许舟被气浪余威掀翻几个跟头,撞在墙上才停下。 “地藏,前来请朱雀使赐教!” 地藏从掌后探出一张消瘦的脸,狞笑道。 第078章 地藏vs姜红豆(二) 小院中,二人对掌。 “轰!” 声响巨大,如一道惊雷似的。 双掌相接的同时,二人身上的衣物皆是被强悍气浪震得向后翻飞,猎猎作响,余威将院中多余的东西全部掀飞,一件不留,撞到墙上才停下,院子里一片狼藉。 踏踏—— 地藏说完,退后两步才稳住身形。 高手对战,往往一个回合便能知晓是胜是败。 皇城司朱雀使果然是四司使中最“邪门”的人物,据魔教内部的消息,朱雀使姜红豆师从魏道,十二岁时才磕头拜师,仅仅五六年的光景,她便跻身一线高手之列。 这简直不能用天才,妖孽来形容,只能说她修炼的功夫过于邪门,比魔功还魔功,但魏道护着,也没人敢乱说什么。 三年前,她眼睛突然瞎了……江湖上传言,她是被自己修炼的功夫反噬,先是眼睛不能视物,而后便是五官六感。到最后会完全沦落成一个活死人,如果没找到解决反噬办法的话。 “去外面空地上,院子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姜红豆收回手掌,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仿佛刚才的对掌,没有对她造成丝毫的影响。 …… 狂风呼啸而过,天空中从长安县方向弥漫过来的黑烟渐渐消散,监牢外宽敞的广场上,站着两个人。监牢大门紧闭,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七八个狱卒被陈无德按住脑袋,屏息凝神,趴在门上,透过门上的一条小缝朝外瞅着,不敢上前帮忙,也不敢胡乱说话。 姜红豆弯腰轻轻拍了拍腿,伸手捋捋裙子上的褶皱。 一袭黑袍的地藏站定,伸手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原本的样貌来,只见他双唇极薄,脸庞偏黑偏瘦,样貌并不英俊,反而显得十分消瘦,给人一种病态感。 “魔教,地藏!”地藏拱手抱拳,自报家门。 方才,他想一掌偷袭了结姜红豆来着,可是交手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他和姜红豆的实力不相上下,再往不好的方向说,他比姜红豆稍弱。 “皇城司,姜红豆!”姜红豆侧耳直面地藏,如黑夜中的一只白鹿。 咔—— 一声脆响,猛然在地藏脚下炸开。 方才还处在原地不动的地藏,忽然从偷看比武的众狱卒视线中消失了踪影,只在一整块的地砖上留下两个炸开的浅浅坑洞,坑洞一圈,周围细纹密密麻麻。 远处的姜红豆耳廓微动,右脚侧移半步。 “喝——” 啸声传遍整座广场。 地藏还是那一招,在外人眼里朴华无实的一掌。 地藏掌心真气翻涌,泛着白光,瞬间硬如磐石,悍然向不远处的白衣人影砸了过去。 这一掌比他刚才偷袭的那一掌,威力更盛。 一掌轰出,仿佛要将空气都逼着往四周逃逸散去,他右臂上的贴身衣物被蹦的噗呲作响,近乎撕裂。 啪—— 两掌相接。 二人身子皆是往下一沉,一震,脚下地砖顷刻间变成齑粉,粉末飞溅。 看到此情此景,众狱卒只觉寒毛倒竖,纷纷偏头看向身侧的陈无德,方才他们想出去帮忙来着,可陈无德不由分说地拦下他们,说这不是几人能参与进去的战斗,想活着就不要出声,安安静静地待着。 几人当时还笑话陈无德这个狱头管的宽,可现在,他们倒是有些佩服陈无德的眼光——这二人绝对是高手,高品武者的战斗。 他们贸然出去,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彭—— 对掌过后,闷响在黑夜中传出,二人的身体在同一时间向后倒飞出去,以近乎扭断的姿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在地上滑行许久,撞到障碍物才停下。 “过瘾!” 地藏右臂支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左手一抹嘴角殷红血迹,神情张狂道。 反观姜红豆则是从口中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素净的小脸有些涨红,并未吐血,情况比之地藏要好太多。 穿白裙子的少女慢慢站起来,直起腰杆子,淡淡地开口说道:“你走,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打架。” 地藏抿嘴,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眼神阴冷:“这辈子总得有个对手不是,等了这么多年,也就与阁下还能对掌两招。” “现如今,战意正盛……” 言外之意,他还想继续打下去。 姜红豆站在原地,抿抿嘴唇,右手放进腰间不离身的鹿皮小包里,摸出几颗其貌不扬的小珍珠。 地藏眼睛微眯,想起世人对朱雀使武功的评价……说是朱雀使善投掷之术,这是她的拿手好戏,是招牌。 听说普天之下,还无人能正面硬接下她的珍珠。 地藏揉揉脖子,双腿岔开,弯腰盯着姜红豆的右手一眨不眨。 “来,今日让我好好过过瘾。” 地藏是个武痴,他只想好好的打一架,他有什么错呢 咻—— 夜空中,姜红豆屈指而弹,一颗珍珠急射出去。 地藏不敢大意,双手凝聚真气,准备硬接。 上一个硬接的是花公子,那时他挥扇,可珍珠如蝇蛇附骨,把他的腹部贯穿一个小洞。 彭—— 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蕴藏刚猛至极真气的珍珠瞬间而至。 地藏双掌硬抗,双掌覆盖的真气与珍珠相接。 “砰” 一股巨大的爆炸,中心绽放巨大的火光。 地藏整个身子如离弦之箭,被炸的再度往后倒飞几丈的距离,摔在地面上向后滑行。 而珍珠在此刻,随着爆炸消失地无影无踪,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原来如此……” 地藏趴在地上,本就黑瘦的脸庞变得更黑,好像黑煤窑里的在逃人员,他看着双手口中喃喃道,明白了什么。 “怎么回事” 监牢有人看向身后的陈无德,询问道。 陈无德皱眉,压着嗓子,咳了两声,以他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珍珠可以理解成一种储藏力量的容器,姜红豆将自己体内强悍无比的真气压缩进珍珠,然后屈指而射。 这时候,可千万不要小瞧这枚珍珠,真要比喻,珍珠就好似急射出去的炮弹,会在某一刻轰的一声炸开。 地藏想明白姜红豆招式的同时,不远处站立的姜红豆忽然身形一晃,双腿一软,跌在地上,口中“哇”地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迹。 微微皱眉,地藏慢慢走到跟前,蹲下来捏起姜红豆的小脸看了看,略微可惜道:“方才那一招,你使了全力” 姜红豆咬了咬牙,迟疑许久,终是将手从鹿皮小包里伸了出来。 实际上,她和地藏实力差不了多少。 但唯一的差别便是……地藏可以随心所欲地调配体内真气,而她不能,她必须剑走偏锋,使用秘法。 如果不这么做,她早在地藏偷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现如今,使用秘法反噬已经到来,她如强弩之末,风中残灯。 “我本该杀了你,日后我魔教一统天下,世间便会少一个阻力,但我还是一个武人……这样,咱们两个约定一回。” 姜红豆小脸苍白,眉头紧皱,十分不解。 地藏咧嘴笑笑,坐在姜红豆身边,二人似老友一般。 “若你今日受反噬不死,还活着,记得来南蜀……我们再打一场。” 第079章 姜红豆的真实身份 蹭—— 电光火石之间,一剑西来! 来人步伐紊乱,初入武道不久……地藏如此想到,不耐烦地一抬手,二指夹住来人刺过来的一剑。 而后抬起头看向来人,看清他身上穿的狱卒服装,又看清这是一个半大青年。 “他们都不敢出来,你赶着送死” 地藏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紧闭的监牢大门,那里早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里,从一开始就存在,可是他们,一直都不敢打开牢门踏出一步,管这桩闲事。 偏这毛头小子,不管不顾,冲出来张牙舞爪。 方才许舟被地藏和姜红豆对掌余威震晕,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提着一杆形似铁钎的剑朝地藏刺了过来。 地藏二指夹剑,像戏耍小猴子一样,看着许舟。 许舟抽剑不出,心中一时间无比震撼。 他松开剑柄,右拳握紧,又朝地藏脸颊砸了过去。 谁也不能欺负他师姐。 “砰砰!” 两掌,快如闪电的两掌,比许舟的拳头更快。 许舟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唧一声摔在地上。 地藏活动筋骨,慢慢站起来,拢拢身上的黑袍,戴上兜帽就要离开。 世人都说他是魔头,可他有时候,心也是极善的,从不滥杀无辜,也不滥杀弱小。 “走了,有缘再见!” 地藏背对姜红豆,扬扬手臂便要离开此地,算算时辰,教主他们一行人应该快到了。 “王——霸——拳!” 轰隆! 在姜红豆吃惊的眼神中,那个一向没个正形的师弟此刻竟是如此正经,竟是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举起右拳,凝聚体内微乎其微的真气向地藏砸了过去。 地藏扭头,蹙眉不喜。 他甚至都没有躲闪和还手,就任凭许舟这一拳砸在自己身上,如蜻蜓点水一样。 “嘎嘣——” 手腕好像折了。 “满意了”地藏看着许舟,戏谑道。 呼呼呼——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间流下冷汗,许舟又举起左拳,拼了命地也要砸上去。 地藏负手而立,周身真气像涟漪一般震荡,将许舟震出几丈开外。 下一刻。 血水从口中喷出,血洒长空。 许舟身子摇晃一下,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不省人事。 “着实没意思……” 地藏摇摇头,咂咂嘴巴。 哪知他还未动身,身前猛然落下一道靓丽身影,来人也是身穿宽大黑袍,带着兜帽,看不清容貌。 地藏打量来人身形一眼,立马抱拳:“教主!” 来人没看地藏,倒是偏头看向远处倒在地上的许舟,眼中闪过一丝杀伐之意。 刹那,地藏只觉浑身寒冷,如坠冰窟。 心里一个劲地嘀咕,教主这好端端地生这么大的气作甚。 陆仙子走到许舟身边,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玉瓷瓶,倒出一颗蓝色药丸,塞进许舟嘴里。 地藏大为震撼,大还丹 神品灵药,传说吃一颗,洗髓伐经,亦可抵六十年功力。 不过很快,地藏又摇摇脑袋,也有可能自己认错了,不是所有的蓝色药丸都是大还丹。 更何况,教主凭什么给一个小狱卒吃大还丹 就算教主心善,也绝不可能,不可能! 陆仙子双指搭在许舟脉搏上,片刻后起身离开,瞪了地藏一眼:“还不走” 地藏忙不迭的抱拳,临走前又看向姜红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随后,二人身形消失在原地。 …… 长夜寂寂无声,已至清晨,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 京城一夜动乱慢慢平息,平静短暂后,等待的只是更为恐怖的暴风雨,来自离朝朝廷对魔教的反扑。 偌大的房间内,姜红豆浑身上下被绳子绑住,躺在一张床上,光滑的额头上浮现一层冷汗,嘴唇发紫发黑,双手紧紧的握住身侧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在极力压制体内的洪荒之力,反噬已经到了瓶颈,如果不尽快治疗……后果将不堪设想。 房间中,大宦官贾盛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瞥向院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担忧神色溢于言表。 “镇北王到!” 门口的下属,叫了一声。 贾盛慌忙抬脚走出屋子,迎上前,双手作揖:“王爷,九公主她遭受功法反噬,如今魏道不在京城,还请您出手替公主诊治一番。” 来人正是镇北王许寿仁,离朝的军神,二品半步宗师之境。 许寿仁身穿四爪蟒袍,被人急匆匆地带到这里,他脚步沉稳,跨进院子,和大宦官贾盛打了一声招呼后,便进屋查看当今圣上的皇女,排行第九的公主。 说起这位公主,朝野皆是缄默,不敢胡乱议论。 一是圣上有旨,胆敢胡乱议论者,皆抄家流放。嘿,早年有的人就是不信邪,九公主刚刚出生时,就被某些朝臣大肆议论,说这是祸胎,活该溺死。到最后这些朝臣一个个都被砍了脑袋,家眷流放。 二是天下之师魏道也曾发话,九公主是她的徒弟,若谁再敢议论她的出身,魏道便亲自上门……喝茶。 九公主姜红豆的生父乃是当今圣上,昌明帝,可她母亲的身份着实尴尬,乃是前朝,也就是大周朝的王皇后……说起来,这还是昌明帝当年带兵攻入京城时,色心大起,做的混账事。 大周灭国,大周皇帝后宫嫔妃应集体殉葬才对,可是昌明帝却把王皇后单独留在自己的后宫,并与之发生关系,生下一女。 所以,姜红豆九公主的身份在离朝十分尴尬。 早年,她们母女两人一直被朝臣所不喜,但昌明帝于心不忍,于是把母女二人藏在冷宫,后来王皇后病死榻上,机缘巧合之下,九公主拜魏道为师,才出宫去住。 进入屋子,许寿仁看见床上被贾盛绑住的姜红豆。 他也听说,姜红豆三年前遭功法反噬之时,曾闹出通天的动静。 许寿仁不多说话,双指探出,压在姜红豆的脉搏上。 大宦官贾盛站在一旁不敢吭气,只是着急的来回转圈,像无头苍蝇。 世人不喜九公主,可他不一样,他恨不得拿姜红豆当掌心宝……他乃是两朝宦官,还是王皇后家里的亲信,早年是伴读书童,后来王皇后被帝选中,戴凤冠,母仪天下,他便自宫一起进宫,做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 后大周分崩离析,离朝入主,他意外被昌明帝升任内务总管掌印。 姜红豆是王皇后所生,他是王家的人,怎能不喜。 这么多年来,如果非挑一个人,谁对姜红豆最好 昌明帝和魏道都得靠别站,他,贾盛才是。 第080章 自此,冷宫中的公主有了倚仗。 姜红豆好似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见了许多人,许多事。 她的神智慢慢变得不清,身子越来越重,仿佛置身在一片海浪滔天的汪洋大海中。她感觉有个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被海浪卷走,她也听见了耳边传来大伴着急的呼喊声。 “红豆,红豆……”大伴一直呼喊自己的名字。 很多年前,春日。 小姑娘双手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脑袋上梳了两支羊角辫,模样可爱,正安静地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她的娘亲王皇后则是坐在院子里石凳上,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埋头做着一些琐碎的针线活。 “红豆,一会儿有人要来,记得要有礼貌啊。”身穿襦裙的宫装妇人,即使没了往日做皇后时的光鲜亮丽,但依旧难以让人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王家小姐,走到哪,都是一副最美的画啊。 小姑娘随即皱起微黄的小眉毛,小嘴巴撅起不满道:“娘,他们对我们不好,克扣我们的口粮,还总是私底下议论我们,我不想对他们有礼貌。” 王皇后听罢,放下手里的针线,抬手遮遮暖日,微微一笑道:“这回不是那些小太监,他是,是” 一时间,王皇后竟然不知该怎么称呼贾盛。 听说,他如今都是后宫中的大宦官了,是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 “是什么” 小姑娘站起来,走到王皇后身边,抬起脸蛋,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这里的人都是大坏蛋!” 小姑娘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遭遇,就心中有怨。 她虽然年纪小,但什么都懂。 她是离朝的公主,父皇最喜欢的小公主……可是那些伺候人的小太监们总是在背后嚼舌根子,使绊子。每月月初过来送蔬菜粮米之时,总会想办法克扣下大半,至于水果吃食之类的,一概没有。 其实这些都还好,母女两人胃口小,吃的也少,也不至于饿肚子,但每年冬季,炭火和被褥总是短缺……芳华宫冷的像一座冰窟似的,手脚都会被冻僵,还会得冻疮。 所以,小姑娘不喜欢冷宫里的人。 王皇后伸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温柔一笑,干脆放下手里的针线,把小姑娘抱在自己怀里,说着一些悄悄话。 “他不一样,他是你母亲我,娘家的人,还是……一个小书童。” “小书童” “嗯……不过他现在是宫里管事的,除开后宫主子里最大的管事。” “那他能管住小凳子,小康子那些小太监吗” “当然能。” 小姑娘想了想,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待日中,暖阳高悬之时,王皇后正在芳华宫中的小厨房做午食。 她被昌明帝藏在这里,宫中没有配一个伺候的太监或者宫女,每日起居用食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她是王家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含着金钥匙出生,也做过几年的大周皇后,已经许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难不倒她,学习几日就全都会了,只是食物有点不可口罢了。 年仅四岁的姜红豆正蹲在院子里,撅着小屁股,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戳蚂蚁洞玩。 不多时。 芳华宫掉漆的宫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姜红豆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过去。 只见宫门口,怀里揣着净鞭,身穿蓝领红服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簇拥着十几个太监,每个太监的手里都提礼盒,排场可谓十分之大。 听见声响,王皇后从小厨房里探出身来,脸上终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贾盛握拳放下颌下,假意咳嗽两声,叫身后太监把礼物放下,全部退出去,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进来。 待人走后,宫门重新关闭,贾盛才一改往日大宦官的威严,快步走到王皇后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参见皇后!” 王皇后勾勾耳畔的发梢,轻轻笑了笑,如春日里枝头盛开的一朵明艳桃花。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之后,姜红豆便瞧见母亲,好似要将一年的话全部都在今日说完,以至于忘了时辰,以至于小厨房里都冒起黑烟。 “呀——” 王皇后捂住小嘴惊呼一声,提着裙子,赶忙回到小厨房里收拾残局。 现如今,院子里便只剩下姜红豆和初来乍到的贾盛。 二人一大一小,相互看着,互相打量。 这便是二人的初次见面。 “你是” “贾盛,公主唤我名字便好。”贾盛俯下身子,陪小姑娘一起看地上的蚂蚁。 小姑娘却被贾盛身上的衣裳所吸引,是红色的,胸口上面有一条蟒蛇,肩膀和袖子上也有金线勾勒的好看花纹,比后宫有些娘娘们穿的都华丽。 “你的衣裳真好看。” 小姑娘丢到小树枝,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一摸贾盛身上的衣裳,她也想穿好看的衣裳。 又瞧见自己满手泥巴,慌忙地重新收回来。 贾盛瞧见小姑娘小心谨慎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干脆握住姜红豆满是泥巴的手,往自己的衣裳上蹭了蹭, “你不会让我赔”小姑娘抬起头,委屈巴巴。 这个大太监比小凳子,小康子那些小太监好像还可恶。 “一件衣裳罢了。” “可是以往,我弄脏小凳子,小康子的衣裳,他们总是会叫我赔,不赔就打我。” 贾盛下意识地眉头一耸,不可置信道:“打你” 小姑娘假意抹抹眼泪:“嗯,打我,可疼了。” 贾盛怒由心生,牵着小姑娘的手站起来。 二人随即打开芳华宫的大门走出去,贾盛吩咐几个干儿子,把冷宫中做事的小凳子,小康子找来。 办事的人效率很高,没过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就被提着衣领抓了过来。 贾盛居高临下地看着,恨不得一脚踹在他们二人身上,质问道:“你们可曾打过公主” 小姑娘拉着贾盛的袖子,小脸模样十分认真,指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两个小太监:“就是他们,打我,还差点打娘,还克扣我们粮食蔬菜,冬天还不给我们炭火,想要冻死我们。” “我们,我……”两个小太监抬起脑袋,想开口辩驳。 他们虽然只是冷宫小太监,可断然不敢动手打公主和王皇后呀,他们顶多就是收了贵妃娘娘的好处,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一些。 “打死,打死,打死!” 贾盛气急败坏,指着几个义子,吩咐他们打死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太监。 打的差不多了,小姑娘连忙叫停。 她只不过是想出出气罢了,没想要真的打死人。 贾盛牵住小姑娘的手,给几个义子使了个眼色,义子们立马抬着半死不活的小太监们走远,继续打,直到打死为止。 “没事,他们皮糙肉厚,打不死的。”贾盛安慰道。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那以后有人来欺负我,我还可以来找你吗”小姑娘抬起头问道。 “当然可以,还有谁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这一日,冷宫中无名多了几具死尸,皆是暴打而亡。 自此,芳华宫的小公主有了倚仗。 第081章 少女怀春 “京城开始戒严了,城门口的守卫比平日里多了不下倍,据说还有皇城司的人在其中。” “昨夜到底怎么一回事长安县怎么着那么大的火还差不多同一时间着的火。” “害,你这都不知道……昨日魔教在长安县有大动作,听说好几处官衙都被攻破,死了一地的人呐,老惨了。” “我也听说了,你说咱们平安县咋没事呢” “那谁知道,说不定,过几日就轮到咱们平安县了。” “你可别吓我,我回家收拾一下,出城回乡下避避灾去。” “晚了,现在可出不去了,没看见全城戒严嘛。” “那可咋办魔教都打到京城,离朝是不是要完蛋了” “嘘——这话能瞎说,小心掉脑袋。” …… 清晨的茶馆里,议论纷纷,都在议论昨夜长安县的大火,直到现在,长安县某些地方的大火都未完全扑灭,十几处地方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好似要亡国似的。 茶馆二楼的雅间里,许久不见的徐福记女掌柜徐白芷,正在小口品茶,目光时不时看向窗外,好像在等什么人。 一盏茶后。 一个冒冒失失,穿青色裙子的侍女登上茶馆二楼,跑的满头大汗。 青雀大口大口地喘气,小脸红彤彤的,端起面前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让你去打探消息,也没让你去拼命,怎么这般模样回来” 顺了几口气,青雀才道:“小姐,你不知道,城门口的兵丁黑压压的一大片,今日要出城的,一律不放行,胆敢多言的,通通被抓了起来,我不是腿脚快,小姐就见不到我了。” 今日,徐白芷打算去城外照看新生意的,不过从徐府出门后,满大街都是巡逻的兵丁,简直寸步难行,徐白芷便知出了大事,所以就停在一间茶馆休息片刻,叫青雀带着几个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 “好好好,我家青雀就是机灵,还好没被抓住。”徐白芷笑笑,眼睛笑成月牙状,伸手捻捻青雀脑门上粘的湿润发丝。 青雀抿抿干裂嘴唇,胡乱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又道:“小姐,城这几日是出不去了,我们今天要干嘛” 徐白芷一只手的手指摩挲茶杯,在茶杯口上转着圆圈,另一只手撑着下颌,望着街上行人匆匆,一时叹道:“没事,休息一日。” “又休息”青雀的声调不由提高。 今日休息,明日休息,总是休息青雀有些怀念前些年脚不沾地的忙碌日子。 不知为何,这一个月来,休息的日子格外多。 青雀私底下打听过,好似是小姐准备完全放弃手上的酒商生意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商斗不过官,而且还是大官,官府的人三天两头上门叨扰,特别是那个户部的黄侍郎,恨不得住在夕水巷的徐府。 听说上头给黄侍郎下了死命令,不把徐福记弄回来,就撤了他的职。 总归来说,徐福记入选皇商板上钉钉,眼下徐福记各地分铺十之六七的掌柜都被黄侍郎说动,同意入皇商,若是徐白芷和徐老太爷再固执己见,怕是会惹众怒。 交接的事,一直是二叔在办,徐白芷当个甩手掌柜,这一个多月都在无所事事,闲的时候就出府,随便找一家茶摊坐坐,再不济就出城避暑去。 “休息还不好你不是想逛街吗去去,稍晚时候回来就行,我在这等你。” 徐白芷真是搞不懂青雀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往忙时,她恨不得天天喊累,要休息,说自己的小腰就要断了,这好不容易不忙,她又念着以前的日子。 青雀听罢,摇摇脑袋:“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小姐。” 不是不去,主要是一个人逛街,看中东西又不舍得花钱买,和小姐一起逛街就不同了,买东西的钱都是小姐出的。 自己的小心思,青雀自然是不会说的。 打定主意不去逛街,留下这里陪小姐,青雀喝了一盏茶,嘴上总是闲不住,于是开口:“小姐,你说咱们的新生意能成吗” 徐白芷伸出指尖,轻点自己额头几下,视线看向手中的茶杯,想了想才道:“嗯,应该能成。” 说实话,徐白芷对新生意也没太大的把握,不敢打包票。 东西虽好,但毕竟是新的。 更何况,自己手上就一株“哄骗”过来的辣椒苗,日后要是想要靠这东西再创辉煌,必须掌握核心技术才行。 这一个月徐白芷也没干别的,专门请了几个拥有几十年种植蔬菜经验的老菜农,在城外僻静地方买了一处农庄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他们仅凭手中一株辣椒苗育出子子孙孙。 由于辣椒是新品种,所以前期育苗出了不少差错,但最后还是成功了。 前几日徐白芷去城外庄子看了一回,几个院子里种植的都是辣椒,开的白色花朵。 “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日后咱们靠卖辣椒赚了大钱,那小狱卒不会漫天要价”青雀又问了一个现实问题。 辣椒苗是许舟“赠予”的,东西可是他的。 徐白芷没有说话,抿了一口茶水。 “小姐” “小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小姐” 青雀哪里都好,就是嘴有点碎。 徐白芷被念叨的烦了,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青雀吃痛,捂住鼻子躲远一些:“小姐,要不我们把小狱卒叫来说会儿话,他可有意思了。” “” 徐白芷脑门冒出一串问号:“你前几日不是还念叨着人家说你人贩子的事怎么如今却改口了” 青雀扭捏一下,抱起茶壶:“没有。” “你是不是怀春了喜欢那个小狱卒啊”徐白芷突然笑道。 青雀年龄不小了,都十五岁了,正是嫁人的年纪。 徐白芷还想着,就趁这两年的功夫给青雀找一个夫家呢,自己婚姻不幸,她可不想青雀走自己的老路。 找的夫君一定要是青雀喜欢的。 这几日,青雀时不时提起那个小狱卒,徐白芷看在眼里,但没说什么,知道这是少女在怀春。 “哎呀……小姐胡乱说什么呢”青雀瞬间低下自己的小脑袋,脸蛋通红,不敢直视徐白芷。 瞧见小姑娘这个模样,徐白芷就更加确定,于是站起来:“走,今日无事,咱们去见一见你未来的夫家。” “啊”少女眸子里闪着小星星。 第082章 无碍 “咚咚!” “你们要找谁” “许舟。” “他呀,他死球了。” 平安县衙,监牢。 徐白芷带着青雀敲开监牢的门,说自己二人是来找狱卒许舟的。 出来答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材健硕,浑身疙瘩肉,像座小山似的,高出二人一大截,胳膊都比二人大腿粗。 “死,死了”青雀结巴道,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她不是喜欢小狱卒,只是对他有点感觉……因为她觉得小狱卒活的很真实,还会撒泼打滚,很有意思,说话也很有意思,也不像其他胥吏一样,仗势欺人。 青雀已经许久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人了,她想和许舟说说话,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徐白芷察觉身边小姑娘的异样,立马伸手扶住她,又看向大汉:“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汉挥手,不在意道:“昨夜,被魔教一掌给拍飞,摔在地上,唧一声摔死了。” “滚滚滚,庞虎你瞎说什么!” 大汉刚说完,一声怒喝传来。 从监牢里又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络腮胡大汉撵走几个不嫌事大,围在门口看热闹的狱卒,让他们滚回去给犯人放水放饭。 这狗日的庞虎,竟然说许舟死了。 “借一步说话。”陈无德摊手,请二女到一边说话。 三人前后脚走到巷子僻静处。 在路上,陈无德认出了徐白芷,知道她是叱咤商界的徐福记当家女掌柜,于是微微拱手:“不知徐掌柜找许舟何事” 徐白芷收敛心神,也猜出方才说许舟死的大汉是在开玩笑。 “许舟没死是吗”徐白芷眨眼问道。 陈无德点点头。 当然没死,就是受了点伤,清晨时分,被一位自称皇城司指挥使的大人物接回去疗伤。 听到许舟没死,一旁小丫头脸上的担忧神色才慢慢消退,继而眨着大大的杏眸,听面前的大汉和小姐讲话。 “徐掌柜找许舟有何事他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劳,我是他叔,也是县牢狱头。”陈无德拍拍胸脯,自报身份,怕徐白芷不相信。 徐白芷伸手勾勾发梢,摇摇头,仪态端庄大方:“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碰巧过来看看,和许舟商量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生意”陈无德不明,两道横眉皱起。 许舟平日里安守本分,也没听说过他和徐福记有过纠缠,难道是因为钱大钟 徐白芷没有跟陈无德解释那么多,只是说,等许舟在时再来一趟,并叫陈无德帮忙带句话,让许舟好好养伤。 二人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 许舟不在,那就没什么话好说。 回到街边的马车上,徐白芷瞧见青雀在偷偷抹眼泪,一时心中感慨:“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据她所知,许舟是有家室的。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朋友。”青雀怯怯地说道。 “朋友” “嗯……” 徐白芷笑笑,没再说什么……少女的心思是很难懂的。 …… …… 天空灰茫茫一片,昨夜京城大火遮天蔽日,晚上太黑看不大清,天亮以后,灰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细小的灰烬飘的到处都是,路上行人皆掩住口鼻,时不时还要咳嗽两声。 皇城司,一间小院子里,真气波动频繁。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朱雀使闷哼难受的声响,听着让人揪心不已。 “怎么样了” 脸色苍白,胸口隐隐作痛的许舟于午时醒了过来。 他昨夜见姜红豆与人缠斗,落于颓势,不由分说地冲上去想要帮忙,但是自身实力不济,被人一掌拍昏,之后的事他就完全不清楚。 睁眼醒来便到了这里,骨折的手腕被人接好,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内伤倒是无碍,甚至仔细感觉下去,丹田中还有一股暖流正在滋养经脉。 贾盛站在台阶上,苍老的面容尽显疲态。 前不久他被镇北王许寿仁从屋中撵了出来,说他一个劲地在屋子里转悠叹息,有碍给姜红豆疗伤。 “不知道……” 贾盛只是摇摇头,略微失神。 他武功不高,堪堪七品而已,被皇帝看重,才得以任皇城司指挥使,对于这等武人伤势,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昨日,姜红豆面对魔教地藏的突然袭击,知道凭借自身实力根本不可能战胜,于是擅自使用秘法,激发体内潜能,事后便遭反噬,如今正处于生死边缘。 许寿仁凭借半步宗师之力,正在极力把姜红豆往回拉。 以往,干这活的,都是魏道。 可是魏道不久前离京,旁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寻也寻不到。 许舟和贾盛还没说两句话,院门就被人推开。 来人自称是宫里来的,说陛下急召贾盛回宫。 贾盛虽心系姜红豆的伤势,但皇命不可违,还是跟随来人进宫面见陛下,最后只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屋内。 治疗一直持续一整日,还是没见有人出来。 许舟站在门外直打转,又不敢进去打扰,期间曾趴在窗户上,顺着窗缝往里瞅了几眼。 发现一个身穿蟒袍的蓝衣老者,坐在床边正在给姜红豆疗伤,他神情严峻,额有浮现一层晶莹的汗珠。而躺在床上的姜红豆则是全身冒着白气,眉头紧皱,很痛苦的模样。 日暮时分,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老者托着沉重的步伐出门,抬手抹了额头一把汗,长出一口气,这趟着实不易。 一直守在院子中的许舟听见声响,急急忙忙地迎上前。 还没等他问什么,许寿仁便上下打量许舟一眼,率先开口问道:“你便是魏师新收的那个徒弟” 许舟点点头。 许寿仁又道:“公主伤势已经暂且压制住了,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恢复元气。” “公主”许舟眉头一挑,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许寿仁想了想,感叹一声:“倒是本王多嘴了。” 九公主姜红豆不似离朝其他几位公主,因为她娘王皇后的缘故,她的身份是不受某些朝臣承认的。所以,姜红豆在世间也只是常以“魏师弟子”“皇城司朱雀使”的身份示人。 “好了,不多说了,本王先走了。”镇北王许寿仁并没有和许舟解释太多,脚步匆匆地离开院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想必此时,宫中的大臣们已经吵得热火朝天。 第083章 很大很大的棋局。 夜风簌簌,京城的千街百坊遭遇离朝开国以来,最为严格的一场大搜查。每家每户,不管内城朱紫勋贵人家还是外城两县普通平头老百姓,必须按照朝廷指令,自觉打开家门接受官府检查。如有违抗者,一律带回大狱待查。 百姓们都知道,朝廷是在调查昨夜长安县发生的事。 接下来几日,又有无数人要掉脑袋。 掉脑袋的人包括来不及撤离,依旧藏匿在京城中的魔教中人,还有就是离官府中一些尸位素餐之辈。 试问:天子脚下,京畿之地,为何会有这么多魔教藏在眼皮子底下,而没被提前发现 皇城司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一道道圣旨像生出一双翅膀似的从宫中传出,比如: 裁撤贾盛皇城司指挥使一职,由镇北王许寿仁暂任。 皇城司上下所有人员,职降一级,罚俸三年。 昨夜围捕行动中牺牲的人员,皆厚葬。 皇宫。 离朝皇宫承袭前朝,当年三王围城,千里勤王,事后三王进城,皇宫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无非就是当初大周皇帝自焚于德政殿,德政殿被大火焚毁,烧了三天三夜。 但其他宫殿依旧完整保留下来,富丽堂皇,后来德政殿也在原址上重建,比之前的更要宏伟壮观。 夜晚的德政殿灯火通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宫殿艺术品,宫殿矗立在高高的台阶上,几十根红木圆漆柱子起支撑作用,明黄的灯光围绕在宫殿周围,一排排的灯笼挂在廊下随风摇曳。 镇北王撩袖,还未踏入大殿,就听到里面传来颇为激烈的争吵声。 “无耻,一定要裁撤,皇城司无用,诸多年来,耗费钱财无数,凭借那群江湖人士能成什么事” “稍安勿躁,眼下最主要的事情是捉拿魔教余孽,趁他们还没逃出京城太远。” “怎么捉拿,靠谁捉拿皇城司四司使一死三伤,魏师又不在京中,难道要动用大军,沿路设卡,为了那区区几十人” “倒也不是不行,任凭他们个人武功再高,也经不起我大军的车轮战。” “无耻老贼,有没有点脑子” “嘿,商议就商议,你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骂的就是你,无耻!” …… “镇北王到!” 德政殿门口的小太监一挥手中净鞭,高呼一声。 殿内争吵声随即偃旗息鼓,众人齐刷刷地扭头,朝门口看去,看看这位已有十多年不曾上朝的大离军神。 镇北王正衣冠,抬腿撩摆,进入议事的大殿。 大殿中,人并不是很多,但每一位都是离朝肱骨,深受昌明帝信任,特别是以文相为首的大周降臣,和吴太傅为首的离朝新臣。 “臣许寿仁,参见陛下!”许寿仁步子稳健,路过衮衮诸公,抱拳,跪下磕头。 虽然昌明帝早就有言,镇北王上殿可穿甲带刀,可不行君臣跪拜之礼。 但十多年来,许寿仁依旧没忘记他是臣,见到皇帝依旧每一次都下跪。 龙案后的皇帝赶紧起身,快步走下台阶,亲自扶许寿仁起来:“王爷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昌明帝扶许寿仁起来,并叫小太监在龙案旁下手位置加了一个座位,在场的朝臣皆是一惊。 特别是斗了二十年之久的文相和吴太傅,二人相视一眼,表情着实微妙。 许寿仁也没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面对阶下群臣。 “继续。”昌明帝回到龙案后,摆摆手。 争吵随即又传来,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吵起架来丝毫不留情面。 特别是老态龙钟,花白眉毛的文相,都七十多岁,路都走不稳,脖子以下都已经埋进黄土里,还是张口一个“无耻老贼”,闭口一个“无耻老贼”。 和他对骂的吴太傅身为太子之师,不愧是读书人,就很有素质,虽意见不一,但嘴里硬是没吐出半个脏字。 坐下听了一会儿,许寿仁听明白以二人为首的集团在争吵什么。 其一:皇城司是否裁撤问题 这次魔教大闹长安县,皇城司老巢都差点被人家一把火点了。 足以见得皇城司这么多年来,一点长足的进步都没有。 本是专职对付魔教才建立,如今却败在魔教之手。 文相的意思是裁撤,连根拔出,吴太傅持相反意见。 其二:是出城抓捕逃走的魔教,还是竭尽全力抓捕城内遗留魔教问题 皇城司人手有限,若想要出城追上魔教教主,并且保证能拦得住,那得一大半的人手,可这样的话,城内怎么办 吴太傅的意思是,放魔教教主离开,并派各地大军沿路设卡,围追堵截,虽然代价有点大,但能保京城安全。 文相又持相反意见,他恨不得把皇城司的人手全部都派出城去,他本就看不上朝廷花这么多银两养着这的群江湖客。 争吵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双方都没达成共识。 到最后昌明帝以自己乏了,摆手打发走群臣,明日再议。 暖阁,皇帝寝宫。 许寿仁独自一人前来,在寝宫门口看见了贾盛。 “王爷,陛下等着您呢。” 今日许寿仁进宫,可不单单是看两党争吵,耍嘴皮子,而是皇帝特意召他入宫,有要事相商。 暖阁临湖,推开窗户,窗外便是一片偌大的湖泊,晚风掠过湖面,涟漪阵阵,夏日也并不觉得很闷热。 许寿仁进入暖阁,瞧见榻上半倚着的昌明帝。 昌明帝今年五十又四,年轻是一方藩王,征战沙场,杀伐果断之辈。如今困在深宫宫阁二十年之久,虽是不经常上朝,但时间已经将他眼中的杀气磨的不剩分毫。 如今这便是一个胖胖的和蔼皇帝模样。 昌明帝身穿宽大明黄睡袍,一条腿弓着,赤脚踩在冰凉的凉席上,一手拿着一卷书,另一手拿着一串葡萄,悠哉悠哉地享受皇帝人生。 “寿仁兄来了坐坐……”昌明帝一笑,眼角皱纹更深了些。 许寿仁摇摇脑袋,皇帝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样。 “陛下万不可再这么称呼臣。”许寿仁拱手,慢慢在皇帝对侧坐下。 昌明帝笑笑,胖胖的圆脸更显富态。 他将手中的葡萄递给许寿仁,让他吃点,这可是南蜀那边的新品种,甜着呢。 二人寒暄几句,便扯到正事上去。 “今夜德政殿上的争吵,寿仁兄如何看待”不管许寿仁怎么强调君臣之别,昌明帝还是以兄长代称。 当年,若不是许寿仁带兵,百战百胜,他又怎么会打的下这半壁江山 许寿仁盘着手中葡萄,蹙眉想了想:“想来陛下心中早有决断,让臣猜一下……应当是不裁撤皇城司,对外逃的魔教教众也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昌明帝哈哈一笑,脸上肥肉一颤:“知朕者,莫若寿仁兄也。” 昌明帝摆摆手,边上伺候的贾盛走到一旁的书桌旁,取来上面早就草拟好的圣旨,交给许寿仁。 许寿仁双手接过,简单一看,心中顿时明了。 “这个办法极好,只是楚国那边,恐不会轻易派出那几个清高的文儒出手相助啊。” 圣旨最终将送往楚国皇帝手中,依圣旨上所言,希望楚国派出他们国内几位二品文儒,在魔教入蜀的要道上拦截。 “这个寿仁兄不必忧心……楚国不出手也得出手,试想一下,周朝那些余孽将夙王带回去,举旗造反,南蜀小国定是支撑不了多久……南蜀亡了,他们下一个目标定不是大江以北的我们,楚国想要防患于未然,必得出手拦截。” 许寿仁点点头。 当今天下三分,大江以北离朝独占,面积广阔,大江以南,江南富庶之地由楚国占领,南蜀则是偏居一隅。 南蜀灭亡,举旗复周的大军下一个目标,定不是疆域辽阔的离朝,而是楚国。 所以,楚国不出手也得出手。 昌明帝这道圣旨,更像是给楚国皇帝提了一个醒罢了。 此事敲定,便是下一件事。 昌明帝直言不讳:“贾盛今日已经向朕请辞,辞去皇城司指挥使一职,朕也知他能力有限……朕的意思是,让兄长这些日忙碌一下,任皇城司指挥使。” 皇城司万万不能裁撤,皇帝这一回选择站队吴太傅。 若裁撤,其中利益牵扯太大,整座江湖都要乱了套,那些武学世家更不好管控,所以只能加强皇城司的管理,而指挥使的人选又是重中之重。 昌明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许寿仁合适些。 他本身是离朝军神,曾带过千军万马,战无不胜,管一个小小的皇城司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他还是二品,实力毋庸置疑。 许寿仁本想拒绝,可看见一旁的贾盛,拒绝的话又憋进肚子里。 …… …… 乘兴而归,昌明帝亲自送许寿仁出暖阁,接下来出宫便是贾盛亲自相送。 “为何要请辞” “能力不够。” “你可不是这样的人,日后你不在宫外,九公主谁来照顾” 贾盛沉默片刻,双手对许寿仁作揖:“拜托王爷。” 许寿仁没说什么,只是背着手,看着贾盛,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为何不杀掉夙王一了百了。” “因为他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们的人一直撬不开他的嘴。” “所以,这次是陛下故意让魔教劫走的喽” 贾盛眨眨眼睛,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些年,魔教势力疯狂增长,成为三国祸害,可也不可能在天子脚下,皇城司诏狱中救出夙王啊…… 昌明帝,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局。 …… …… ps:第一卷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 《第一卷:入局》 天下为子,谁执棋耳 《第二卷:潮如海》 狂蜂引蝶,潮如海! 你懂的 你懂的…… 第08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离朝开国两大元勋,一是魏道,当年征战之时,在昌明帝帐中任军师,为大军攻伐出谋划策,二是许寿仁,乃是昌明帝手中最厉害的一杆枪,指到哪打到哪,无往不胜。 二人互相配合,百战百胜,在当年乃至今日依旧是一段佳话。 夜幕许许。 从皇宫离开,到达镇北王府已是后半夜。 搭乘轿子在路上的这段时间,许寿仁想了许多,也想明白许多。 三年前,魏道突然消失匿迹,踪迹寻不得,皇城司指挥使一时空缺下来,这个时候,大宦官贾盛临危受命,任新一任的皇城司指挥使。 正当众人以为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宦官,会在指挥使这个位子上大展雄图之时,却不料半年前,皇城司在桃花坞围剿魔教一事,最终以惨败收场,还折进去不少人,青龙使都差点折了进去。 当时就有人议论,贾盛不堪大用,宦官他当得,指挥使他可当不得。不过依这两日之事来看,想来半年前也是贾盛奉昌明帝之命,故意放走的魔教众人。 不给魔教众人涨涨信心,怕是他们也不敢策划这几日的劫狱。 夙王身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呢 许寿仁坐在轿子里,闭眼蹙眉,轻轻摩挲手指。 如此想着,还没想出结果轿子便达到镇北王府。 虽是陛下御赐的王爵,但镇北王府还没一般的伯爵,侯爵府面积大,府中房舍,仆役,器具,都是按最少最低的标准来,什么都少,但唯独一样不少。 那便是院子和库房里储存和摆放的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流星锤,狼牙棒等,每一样都不落……镇北王府以武起家,许寿仁本人又是爱武成痴,对兵器的喜爱自然不用多说。 若不是怕王妃生气,他怕是要将自己的卧房也摆满刀剑。 书房。 许寿仁关上房门,解开身上的蟒袍搭在衣架上,便准备掀开幔帐好好地睡一觉,从昨夜开始,一直忙碌到今天后半夜,许寿仁眼睛都没合一下,就算是铁打的的人也该累了。 哪知幔帐刚掀开,就瞧见里面躺着个美妇人。 雕花木床上铺着简单的被褥,王妃正蜷缩在被褥上,侧身躺着,脸颊枕着自己合起来的双手,脚上的一双绣鞋还没来得及脱,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想来一开始是在等人,时间一久撑不住先睡了。 许寿仁看罢,摇头轻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想给王妃脱掉鞋子好让她睡得舒坦些。 只是手刚碰到脚,睡眠浅的王妃眼帘睁了睁,瞬间睁开了眼睛。 镇北王夫妇感情深厚,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自小十三四岁,二人就成婚了。 夫妻二人一路相互扶持,从一个小小的农户家庭,一跃成为离朝的高门贵胄,堪称是一段佳话。 “你做什么” 王妃收回自己的脚,继而一脚踹在许寿仁身上,丝毫不留情面:“滚下去,不许上我的床。” 许寿仁忙不迭地起身,赤脚站在地上:“夫人,这是本王的书房,你昨夜……” 王妃眉头一皱,好像想到什么,但嘴上却不认输,伸手一扯,把幔帐扯上:“出去!” 许寿仁站在原地,哭笑不得,挠挠脑袋。 谁能想到在外严肃威严的镇北王,在家面对自己的王妃时,却像一个手足无措的汉子,好似还是一个妻管严。 “本王有长歌的下落了。” 哗啦—— 幔帐又被掀开,王妃死死地盯住许寿仁。 许寿仁耸耸肩,试着在床边慢慢坐下,假意咳了一声才说道:“前天,老大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老三去肃州找他去了。” 王妃听罢,身子明显一松。 许寿仁见状,靠近些抓住王妃的手,安慰道:“不要再担心了,没事,没事了。” 许长歌是二人的小女儿,也是镇北王府的小郡主。 两个月前,许寿仁和自己这个小女儿不知因为何事大吵了一架,许长歌当天夜里就气的离家出走。 王妃已经有两个月没给许寿仁好脸色看,连自己的床都没让许寿仁上,许寿仁这两个月一直睡在自己的书房。 今日也是如此,许寿仁一回来,就自觉去书房就寝,没想到王妃竟然在书房睡着了。 “什么没事!有事!”王妃吼道。 一把打掉许寿仁的手,又往堂堂镇北王身上踹了好几脚解气:“若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的幺儿能走吗” “呜呜呜……” “我的幺儿命好苦呀,怎么就摊上你这样的爹,你说她在路上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你……” “哎呀,别哭了。” 许寿仁最见不得女人哭:“能出什么事都那么大一个姑娘了,又习得一身武艺,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早就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上阵杀贼立功了!” “呀呀呀,别踢,你这臭婆娘……” 王妃站起来,追着许寿仁在书房里到处乱跑,抱头鼠窜的,最后又是一阵数落:“你,你……她就一个姑娘家,能和你当年比吗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早知如此,当年我还不如随便找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嫁了,也比跟着你提心吊胆的强……” “哎,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 “滚滚滚。” 王妃甩甩袖子,推开门,气势汹汹地离开书房。 许寿仁见状,抱起衣架上的袍子,光着脚底板赶紧跟了出去:“等等我,夫人。” …… “第一,叫长均把长歌立马送回来。” “第二,你再敢骂长歌一句,我就和女儿出去单过。” “第三,这么晚,你死哪鬼混去了” 卧房里,夫妻二人对视。 许寿仁抱着自己的蟒袍站在角落位置,一动也不敢动,府里的女主人坐在床边,恶狠狠地瞪着许寿仁。 “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许寿仁连连点头,直打哈欠。 “说,去哪鬼混了” “没去哪,进了宫一趟,陛下找本王有事。”许寿仁实话实说。 王妃显然不相信。 从昨天大半夜都没寻见人,一直到现在,哪有进宫一天一夜的 “真的。这两日京城出了大事,昨夜长安县的大火夫人没看见吗” 王妃一想,继而说道:“难道又要打仗了” 许寿仁摆摆手,抱着自己的袍子在床边坐下:“不是,哎呀,本王好困呀,先睡一觉起来再说。” 话还没说完,许寿仁就趁势倒了下去,还是卧房里的床好睡,又软又大,比书房里好多了。 王妃推搡许寿仁几下,又抬起脚要踹,但最终还是没踹下去。 “房妈妈,明早煮一锅米粥,煮烂一点。” “知道啦,王妃。”房妈妈在房间门口福福身子,会心一笑。 作为王府几十年的老佣人,她见惯了王爷和王妃因为小事生气打闹,但打闹过后,王妃总还是心疼胃不好的王爷。 …… 第085章 哦豁~ 几日后。 魔教夜袭长安县的事情在坊间飞速发酵,以至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京城各坊已经开始第二轮挨家挨户搜查,势必要把来不及逃走,还隐匿在城中的魔教一网打尽。 其中,发生过不少冤假错案,但谁在乎呢 朝廷抱着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闹得京城人人自危。 “镇北王那里如何说的” “王爷说,他也没办法,让师姐自己想办法。” 坐在高高椅子上,身穿黑裙的小姑娘听罢,嘴里淡淡轻“哼”了一声,继而圆乎乎的小手下意识地摸向桌边的茶碗,粉雕玉琢的脸蛋上露出几分愠怒的神情。 “嘶——” 邱萤吃痛,慌忙地收回手,继而一把将桌上滚烫的茶水打翻在地。 屋里的同门师妹听见杯子碎裂声响,身子一颤,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 她知道师姐邱萤这些日在烦恼什么,邱萤在烦恼自己如今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自从那天晚上,在藏书楼和北鬼手陈鬼一战后,邱萤就没踏出这间屋子半步,对外的借口是闭关疗伤,可也只她们玉清观的师姐妹二人知道。 邱萤没伤,只是一身功力尽失罢了。 当夜陈鬼二指点入眉心,往邱萤体内注入了不知什么名堂的黑气,黑气正在封印邱萤的丹田。 如今才不过日的功夫,邱萤全身上下能调配的真气已不足全盛时期的千万分之一,已从半步宗师之境掉入普通人之列,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因为她是一个小孩子。 这般,和废人又有何区别 但用心感受下去,邱莹又觉得自己只是暂时被封印,没有被废去多年勤苦修炼来的功力。那一股黑气只是附在丹田表面,没有继续入侵的意思。 但任凭邱萤自身如何努力,也撼不动黑气分毫,这才是让邱萤恼火的。 如今,想喝杯热茶也得小心翼翼,要不然就得被烫伤。 她哪受过这份委屈,这几日动不动就摔东西,可苦了师妹提心吊胆。 后来,邱萤想到,既然凭借自己冲不破封印,那就让旁人帮她。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选是魏道,毕竟这老头子可是天下之师,可魏道前不久又失踪了,寻不见人。 邱萤只好把目标打在同为二品的镇北王许寿仁身上,她托师妹去请许寿仁过来给自己“看病”,可许寿仁只是听说了基本情况,来都没来一趟,就说他治不了,没办法。 一气之下,邱萤打翻桌上茶水,滚烫茶水洒了一地。 “走,我们亲自去找他!” 邱萤小腿一伸,跳下椅子,差点被自己绊倒在地,又一脚踹在椅子上,小脸气的通红:“他如今在哪” 师妹低头答:“在诏狱。” 邱萤闷着头,带着师妹赶往诏狱。 不多时,玉清观的师姐妹二人到达诏狱。 这里是魔教进攻的重灾区,夙王被魔教的人救出来后,诏狱就被贼人一把火给烧了,由于诏狱在地底,光是扑灭火都耗费了两三日的功夫。 如今诏狱里被烟熏的黑漆漆的,走不多远,过道上就躺着几具来不及逃出去的焦尸。 诏狱门口,许寿仁正在指挥下属搬运尸体,轻点人数。 “这是白虎使,章官生” 许寿仁蹲下身子,掀开白布下一具焦尸,蹙眉问道。 “是,身上有令牌可佐证身份。” 下属递上来一块令牌,正是章官生所拥有的白虎令,有此令牌便可调集他白虎一堂的所有人员。 前些日,魔教大闹京城,皇城司损失惨重。 虽然也抓住魔教不少人,但相比之下皇城司的损失更大一些,四司使一死三伤,其中白虎使章官生更是战死,被烧成了一块黑炭。 许寿仁取来白虎令放在眼前一看,又还给下属,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尽快把尸体还给章家的人。 章官生来头可不小,一家子都是读书人。 爷爷是文坛大儒,父兄一人是鸿胪寺少卿,一人是翰林院编修,听闻章官生战死,一家人哭的死去活来。 “王爷,青龙使来了!” …… …… 天色渐暗,从大清早等到日暮,邱萤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若是以前功力还在,她定是要出手和许寿仁打一场。可是现在,她不得不等,她有求于人,她得等到许寿仁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毕。 邱萤穿着一袭黑色小裙子,蹬着绣花鞋,光着小腿跟在许寿仁身后跑东跑西,看许寿仁一大把年纪了还事事亲为,有几次差点忍不住开口,这些事明明交给下人也能办。 许寿仁之所以如此,邱萤觉得他就是在单纯地浪费时间,不想给自己看病。 从诏狱离开,已是日暮。 许寿仁背着手,独自走向朱雀后堂,一间普普通通的小院落里。 在院子里,邱萤瞧见了胸前吊着一条胳膊的许舟。 许舟也认出了邱萤,在许舟的认知里,他还以为邱萤是皇城司玄武使朱烈的闺女。 他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就瞧见邱萤小脸凶巴巴地从后面拽住许寿仁的袖子:“好了没有天都黑了。” 许寿仁回头,手掌放在额上假意看了看天色,饶有意味地点点头:“嗯,马上就好,等本王进屋看一个病人。” “砰!”的一声。 许寿仁进屋,把邱萤挡在门外。 邱萤攥紧自己的小粉拳,咬着下唇,眼睛瞪得圆圆的,两条小短腿在门口来回直跺,生气极了。 许舟从厨房里出来,拿出一个苹果往身上胡乱擦了擦,递给邱萤:“小姑娘,不要生气,来吃个苹果。他就是这个样子,不太爱搭理人,我都在这好几天了,他都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 邱萤正在气头上,一挥手把苹果打在地上,恶狠狠地瞪住许舟:“闭嘴!臭小子!” 许舟身子往后一咧,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礼貌,也不知朱大哥怎么教你的” 邱萤咬牙,两条小胳膊胡乱挥舞,打了一套王八拳。 许舟被逗的都笑了,一只手撑在邱萤的脑门上,轻而易举地把她制住:“还想打我看来我得替朱大哥好好管教一下你。” 跟着一起来的师妹瞳孔一怔,抿抿嘴唇,见势不妙偷偷溜出院子,一边走嘴里一边嘀咕:师姐,对不住了,以前叫你欺负我,这回轮到你了。 刚出院子,就听见一连串“啪啪啪”的声响。 邱萤好像被人按住打屁股了。 第086章 臀儿 “啪~” 光线昏暗的小院子中,折了一条胳膊的无良少年许舟抬起一条腿,踩在台阶上,让大腿和膝盖弓起来,另一只手轻松拎起黑裙小姑娘的领子,把她按在自己的腿上,像按砧板上的鱼一样。 然后“啪~”地一巴掌,不由分说地扇在小姑娘的翘臀儿上。 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虽然事后不知道朱大哥会不会怪自己多管闲事,但许舟管不了那么多,先打一顿再说。 朱大哥每日忙于公务,肯定疏于对闺女的管教。 要不然也不会让闺女在皇城司里乱跑。 小姑娘这么小就无法无天,口不择言。 长大了那还得了,肯定嫁不出去。 “还敢不敢了?” 邱萤被许舟按在腿上,身子悬空,一个劲地胡乱扑腾。 这一巴掌打在她的臀上,她整个身子为之一颤,如触电一般,从头顶到脚底板都在酥麻。 身子一动不动,眼睛瞪的圆圆的,嘴巴也张的圆圆的,表情僵在脸上。 要知道,她可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童,而是一个心理年龄超过四十岁的道姑,以前,连手都没让男人摸过,这次竟然…… 竟然被一个男子按着打,打的地方还是…… 见小姑娘小脸通红,嘴上却不说话,许舟往手掌哈了几口气,混不吝地又拍了小姑娘臀儿一下。 “啪~” 不得不说,小姑娘不愧娇生惯养,细皮嫩肉,臀儿更是q弹。 “哎呀——我我我……” 邱萤又羞又气,急的话都说不利索,在许舟腿上张牙舞爪,双腿双手齐用。 可不管她怎么乱动,就是下不来……她怀念自己武功盖世的日子。 “别乱动,说!还敢不敢了?”许舟把邱萤扶正趴好,扬起巴掌作势就又要打下去。邱萤紧紧咬着贝齿,小脸蛋憋的通红,耳根也红了,像只粉嫩的剥了皮的蜜桃似的,能掐出水儿来。 “臭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邱萤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许舟,心里发誓一定要杀了他。 “嘿!”许舟撸撸袖子,不信邪,连续又打了几巴掌。 “啪啪啪……叫你嘴硬,还敢不敢了?” “呀——” 每打一巴掌,邱萤身子都跟着一颤,羞耻极了。 …… …… 寂静的小院里,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响。 穿黑裙的粉嫩小姑娘臀儿火辣辣的疼,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张大嘴巴,露出尖尖的虎牙,照准许舟的腿咬了下去。 “嗷呜~” 许舟吃痛,松开小姑娘,捂着腿大呼小叫,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疼的眼泪都挤出几滴:“你属狗的?下嘴用得着这么狠?” 邱萤成功得以脱身,抿抿嘴唇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像个小女流氓似的,双手一拍,叉腰道:“老娘虽没了功力,但也不是软柿子,不是任谁都能拿捏的。” “咯吱——” 话音刚落,紧闭房门被打开。 许舟暂且放弃继续教训邱萤的念头,上前两步,来到门口许寿仁面前,着急问道:“我师姐如何了?” 看着许舟脸上殷切的神情,许寿仁先是伸手掸掸衣袍上不小心落的灰尘,好像故意在吊许舟胃口。 “到底怎么样了?”许舟急道。 恨不得冲进屋子亲自查看。 “没事。”许寿仁重新背负双手,瞥了一眼许舟,眸中多多少少透露出几丝不喜之意。 姜红豆毕竟是陛下爱女,又是公主,怎能终日和一个男子共处一个屋檐下? “你也有好几日没回家了?快些回家去。”许寿仁摆摆手,叫院外的王府护卫“送”许舟回家。 许舟还想进去看一眼姜红豆,但被几位护卫合力“叉”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许寿仁自顾自地在院子的墙角位置坐下。 加柴,打开瓦罐的盖子,往里加了几种名贵药材,生火扇风。 一切都很自然,熟练。 看的邱萤心中不是滋味,她上前几步,指着屋中的姜红豆,质问许寿仁:“你救她,为何不救我?” 许寿仁没看邱萤,略显沧桑的脸上挤出一抹苦笑,手中蒲扇轻摇不停,只是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淡淡说道:“早就说过,本王救不了你,不是不救。” “为何救不了?”邱萤追问道。 “你的病……不在本王擅长的范围之内。”许寿仁道出实情:“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你玉清观的功夫着实古怪。在世间各大修习法门面前,独树一帜,或许只有魏道在这,才能救你。” 不是许寿仁不救,而是他能力不足。 玉清观是处道观,就在京城外的玉清山上。原本只是宫中嫔妃出城上香祈福纳福的地方,后来玉清观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秘籍,观中的人才开始修炼。 只不到一甲子的时间,原本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玉清观一跃成为新晋豪门,虽然观中弟子不多,但每一个实力都不俗。 特别是邱萤,年仅四十便已入二品,乃惊才艳艳之辈。 只是玉清观的功夫着实古怪。 功夫越深,连容貌和身体都改了,有入魔的趋势。 邱萤听罢,沉默不语,站在原地好半晌一句话都不说。 许寿仁从身边拿来一个小板凳叫邱萤坐,邱萤匆匆瞥了一眼,立马扭过脑袋,感受到来自臀儿上火辣辣的痛感,心中把许舟那个臭小子已经列成死人一类。 “魏道在哪?” 许寿仁摇摇头:“不知道。” 魏道的行踪向来不定,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现身,外人一般是寻不到他的,就像这次魔教大举进攻京城,魏道从头到尾都没露个面,实乃高人风范。 咕噜咕噜—— 药罐子热气腾腾,发出轻微的声响,盖子被蒸汽顶的一上一下。 “她的伤怎么样了?”邱萤指着屋中的人,多问一嘴。 许寿仁有些意外,邱萤和姜红豆素来不和,邱萤恨不得姜红豆早日死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主动关心起姜红豆的伤势,真是稀奇。 拿来白布裹在药罐把儿上,又取来一只碗,倒了一碗药味很浓的黑褐色药汤,且先凉着。 许寿仁眨眨眼,才道:“情况不大好,六感中又失一感。” 邱萤蹙眉一惊。 据她所知,姜红豆三年前遭到功法反噬,六感中便失去视觉一感,至此眼睛看不见东西,不能视物,变成一个瞎子,如今又失一感。 难道要变成哑巴或者聋子? 可真是不幸! “其实,你的问题,完全可以去找你师父!”许寿仁起身,要给屋中的姜红豆喂药去了。 只是临起身前,他告诉邱萤一个办法。 邱萤的功夫出身玉清观,玉清观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第087章 天妒人啊 “诸位大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许舟被镇北王府的几位护卫合力“叉”了出去,一路上招摇过市,被人指指点点,他这老脸有点挂不住。 许舟知道许寿仁看不上自己,当大官的都是一个德行。 嫌贫爱富! 瞧不起谁呢? 日后待我长发及腰,呸呸——待我封狼居胥,娶上师姐姜红豆,当皇帝女婿的时候,非要报今日之辱。 几个护卫松开许舟,站成一排,组成厚实的人墙,挡住回去的路,伸出手指向皇城司门口的方向:“那里!自有人送阁下回去。” 许舟点点头,刚走两步又立马折返回来。 几个护卫脸色一凛,把刀横在胸前,威胁道:“还请阁下要点脸面,不要不知好歹。” 虽然许舟是魏师弟子,在武林中地位不低,但几个护卫可不管那么多,他们是镇北王府的铁杆护卫,一般连皇帝都指使不动他们。 许舟摊手解释:“我不回去,我寻思着我要走了,想临走前去看看玄武使我朱大哥,听说他也受伤了。” 几个护卫一听,这个要求倒是人之常情,就带着他往玄武堂的区域走去。 不多时,带许舟走到一栋开阔的小院,几个护卫道:“就是这里了。” 许舟摆摆手,走了进去。 一边走一边嘀咕:“等我日后发达了,让你们这几个忠仆来我家,给我刷马桶。” “哼,狗仗人势——” …… “朱大哥,您的伤不要紧?”许舟一进门,立马扯出一张笑脸,关心道。 变脸速度奇快无比。 只见屋子里,家居陈设十分简单,床下突兀摆放着几块百十来斤重的石墩子,应该是朱烈平时撸铁锻炼用的。 朱烈躺在床上,胸前凹进去一大片,脸色苍白,看起来情况不妙,要挂的前兆。 “没事,小伤小伤。”朱烈嘴唇动动,摆摆手不在意道。 确实没事,别看朱烈外表伤势很吓人,但实际上一点要害都没伤到,许寿仁早前也来瞧过一回,只叮嘱朱烈好好躺在床上休养,按时喝药,不要动气,隔十天半个月就又能生龙活虎。 别忘了,朱烈出身佛门。 练的一身硬功,身体素质倍棒,这点儿小伤,顶多就是疼几天。 只是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朱烈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夜,他和陆仙子交上手,陆仙子好像故意在玩他。 并没有着急下死手,身上要害部位,陆仙子都故意选择一一避开,一点都没碰。 现在外面都在疯传:朱烈和陆仙子是亲戚,要不然陆仙子为何不杀了朱烈一了百了? “咳咳!” 朱烈咳了两声,脸色涨红,许舟见状,赶紧从桌上取来一碗水喂朱烈喝下,朱烈顺顺气,脸色这才好看些。 “对了,朱大哥,刚才我又碰见你闺女了。”许舟无意间提起。 “咳咳咳——” 突然,又是一阵咳嗽,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许舟不自知,站起来打量屋子里的环境,背着手继续道: “朱大哥,我觉得贵千金不能再这么胡混下去,应该送去学堂,让夫子管教。” 说着,许舟便把小姑娘口不择言的恶劣行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烈倚在床头,连连点头说是。 “哦,对了,我刚才还替朱大哥管教来着,朱大哥不会怪小弟我多管闲事?” “不会,不会,孩子淘气就应该多管教。”朱烈又想哭又想笑,脸上表情着实丰富。 “我刚才打了她屁股几巴掌,下手没多重,朱大哥放心好了。” “咳咳咳——” “朱大哥,你怎么了?” “朱大哥,你醒醒呀,别睡呀。” “哎呀,怎么还吐血了?” “来人呀!你们的头儿昏过去了!” 许舟扯着嗓子大呼小叫,整个玄武堂乱成一团,来人进进出出,许舟见势不妙,脚底一抹油,偷偷溜走了。 …… …… 夜色渐深。 院子里的药味越来越浓,蒸汽顶着药罐盖子噗噗作响。 “师父和徒弟哪有什么隔夜仇?”许寿仁感叹一声,瞄了身边的邱萤一眼。 邱萤之所以不愿意求助于师门,许寿仁猜,应该和很多年前的一场旧事有关。 不过当年玉清观具体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听说好像是邱萤和她师父闹崩,从此不相往来。 “我知道了。” 邱萤摆摆手,转身离开院子。 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没什么必要了。 只是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一瘸一拐,时不时还要伸手揉揉屁股。 许寿仁等邱萤走后才慢慢站起来,手里端着一碗名贵汤药,看着邱萤离开的背影摇摇脑袋,喃喃道: “或许,这次封印对你来说,是次机遇……” 这话说的倒是和陈鬼所言,大致相同。 回到屋子,姜红豆已然醒了。 听见门口声响,躺在床上的羸弱少女,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是师弟吗?” “不是。”许寿仁折身关上门,坐在床边,准备喂姜红豆喝药。 “他已经走了。” “走了?” 一听许舟没跟自己打招呼,就已经走了,姜红豆脸上立马露出几丝失望。 许寿仁眨眨眼睛,不是很会说安慰人的话,他也知道姜红豆师姐弟二人情深笃厚,但没有办法,许舟必须尽快离开皇城司,要不然会被旁人说闲话。 即使知道二人互为师姐弟,没有其他关系掺杂其中,但那又怎样? 有些话还是要看人怎么说……姜红豆本身就不受某些朝臣待见,若途中再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况则是更为不妙。 还未出嫁的当朝公主,和一个有妇之夫的男子共处一室? 让旁人怎么想。 “来,喝药。” 许寿仁舀起一勺黑乎乎的汤药放在姜红豆嘴边,姜红豆鼻子轻嗅了嗅,继而摇摇头:“我不喝,闻起来就苦。” “没事,一点都不苦,不信你尝一口。” 姜红豆还是摇摇脑袋,是药怎么会不苦呢。 “这样,药若是苦的呢,本王随即把你师弟找来。” 姜红豆一听,脸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这可是许伯伯说的,可不能反悔哦。” “嗯,本王说的,定不会反悔。” 浅尝一口,味入舌蕾。 一刹那,浓苦的中药却如白水一般,没有任何味道。 随即,倚在床头的姜红豆眉头一扬,素净的脸蛋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一点都不苦呢?” 这句话像是在问许寿仁,更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一点都不苦。” 许寿仁抿住嘴唇,没有解释那么多,他怕姜红豆知道真相,一时间会想不开。 六感已失其二,视和味! 她已经看不见了,为何老天又让她尝不出任何味道。 天妒人啊! 第088章 不对劲的芸娘 夜深人静,长街无灯。 从皇城司出来,许舟就感觉街上的气氛与平日里不在一个调调上,还没走出多远,就能遇见类似“抄家”的官差。还好许舟身后有几个皇城司的人跟着,一路护送他回去,要不然,许舟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命没命,能不能活着回到清水大街。 “诸位,早前出城的人还能进城吗?”许舟多嘴,问了身后几人一句。 一人上前半步,拱手道:“如今四方城门已闭,自然是不能的。前几日还行,不过最近几日朝廷新颁令旨,这几日街上排查更加严格,不管是出城的还是进城的,一律不得放行。” 听罢,许舟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也不知回家省亲的芸娘能不能回来?会不会在半道上就被截住了? 现如今,四方城门已封,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万一芸娘被封到乡下,回不来可怎么办。 “那这种情况大概要持续多久?”许舟又问。 那人想了想,道:“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也是有的。” 许舟点点头,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一个月,时间也太长了? 不知不觉,众人到达清水大街,许家酒肆。 许舟摆摆手,谢过几人,改日请他们吃酒。 这些都是玄武堂朱大哥的下属,可不似许寿仁手下的那些王府护卫,一个个牛逼哄哄的,眼睛都长到天上。 “那,大人请便。” 几人抱拳,原路返回。 站在街口,许舟长舒一口气。 清水大街,在月色的照耀下,路面显得坑坑洼洼,路上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倒是几丈开外就有提着灯笼上门搜查的官府公差,定睛一看,还是平安县衙的。 再定睛一看,还是关忠领头。 再再定睛一看,刚刚当选快手的何宝就混在其中, 这世间就有这么巧合的事。 何宝早就注意到许家酒肆门前站着一个人,身材伟岸,形貌昳丽,不可多见……美男子一位,可不是他最亲爱的大哥许舟嘛? 可碍于眼前的家户还没搜查完毕,何宝不好上前打招呼。 不大一会儿,众人出门,那家被搜查的门户赶紧闭门,熄灯睡觉。 关忠领着何宝走到许舟面前,让其他官差去别家搜查,这一家正对街口的,他们两个人搜就好了。 “走走走,我们去下一家搜。”几名官差像擂鼓似的敲开许舟邻居家的门。 待几人进入院子,何宝才一改脸上严肃神情,笑嘻嘻地上前,围绕许舟转了几个圈,发现许舟没多大事后,这才放下这几日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大哥,你没事就好了,这几日可担心死我了。”何宝凑到跟前。 许舟被魔教中人重伤,被皇城司的人抬回去治疗,庞虎那一干狱卒都说,许舟挂逼歇菜了。 说人抬走时都不动了,何宝还以为许舟真的遭了大殃。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许舟笑道。 就是折了一条胳膊,具体是手腕,不过已经被人接好,看见何宝如今大变模样,比以前当狱卒时,完全就是两个人,一时间心中为他高兴。 “你小子,现在混的不错嘛,刀都拿上了!” 何宝挠挠脑袋:“也没有,当初还要多亏大哥鼓励。” 何宝当初参见县衙快手竞选,这心里其实也没底,本来都快想着放弃,但还好身边有许舟鼓励,他就硬着头皮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的就给他选上了。 如今被分在关忠手下,做个小跟班……这几日,他还要想办法让关忠收他为徒,好好在捕快这一行当里闯一闯。 人家异姓兄弟两个在那寒暄,拉家常,弄得关忠是插嘴不好,不插嘴也不好。 到最后,还是许舟眼尖,折了一条胳膊也要抱拳问好:“小子见过关捕头,陈叔前些日还跟我提起关叔来着,说改日一起吃酒……正巧,何宝下个月不是要娶媳妇吗?关叔可要赏个脸。” 许舟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何宝。 何宝立马会到意,正瞅着没办法拉近和关捕头的关系,笑呵呵道:“是啊是啊,关捕头到时一定要来。” 关忠在旁抱着自己的刀,身姿挺拔,看着这两个毛头小子在这演双簧。 不过不得不说,许姓的小子好像挺会做人。 二人拢共都没见过几面,这都改口叫叔了,不像何憨憨,还在这叫捕头呢? “好了好了,再看再看。”关忠有着捕头的傲气,没工夫跟狱卒和小快手在这打岔。 他指了指许家老宅,命令许舟快点打开,接受他的检查。 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不管是谁家,一律都要开门接受检查,无一例外。 “不是,关叔,我没带钥匙呀。”许舟两肩一耸,些许无奈。 平日里都是芸娘在家,会每晚等着他下值,许舟出门从来都没带过钥匙。 “大哥,嫂子不是在家嘛……” 经何宝嘴这么一说,许舟诧异十分,两道眉毛高高的飞起,连忙问道:“你说什么,芸娘回来了?” 何宝点点头:“对呀,前日我们来搜查,就是嫂子给我开的门。” 妙呀! 许舟立马回头敲门:“芸娘,我回来了。” “咚咚咚!” 许家的院门被许舟敲的哐哐直响,不大一会儿,院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多日不见的小妇人陆芸,穿着平日里的粗布衣裳,打着灯笼,揉揉眼睛打开院门。 打开门,瞧见门口站着许舟,陆芸有些吃惊,但还是看向两位官差:“两位差爷,进来搜。” 关忠点点头,带着何宝进入院子,执行公务。 许舟和陆芸跟在后面,许舟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在他的生活里,已经习惯家里有个小妇人日日等着他,二人时不时说点家常话,聊聊sao……陆芸回娘家省亲的那段日子,别说,许舟这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大晌午都要翘班回来专门看一眼,瞧瞧陆芸回来没有。 “芸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要被封到乡下回不来了呢?”许舟下意识地用手臂环过陆芸的腰,这一摸,他感觉陆芸好像瘦了一大圈。 还有马甲线,硬邦邦的。 陆芸脸上有点不自在,还有些推脱意味,用手勾了勾耳畔的发梢,言语踟蹰:“没,没有,早就回来了,只是回来时夫君恰巧出门。” 许舟眯眯眼,抬起手背轻触陆芸额头:“芸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呀?” “啊……没什么,可能有些乏了。”陆芸挣脱许舟怀抱,跟在关捕头身后,陪他看院子里的情况。 许舟站在原地,一时摸不着头脑,困惑到家了。 眼前这个芸娘……不大对劲。 再从身后一瞥陆芸的身段,许舟皱起了眉。 怎么才几天功夫不见,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个子好像也变高了些? 以前陆芸身段形似葫芦,前凸后翘,很丰满的……现在这个像竹竿一样,没啥特点,就是腿特长,还很直。 倒是有点像…… 第089章 许舟:我要犯贱了。 “好了……这几日城中不太平,尽量不要出门,铺子的生意暂且也不要做了。” 关忠摆摆手,揪着何宝的耳朵,把这小子从人家的衣柜里揪出来:“我们这就走,大概后天还会再来一趟。” 陆芸微微低眉福身:“是,两位差爷慢走。” “大哥,那我走了!”何宝在门口给许舟招手,许舟笑笑,送二人出门。 …… 院子古朴寂静,菜地里的蔬菜绿油油的,葡萄叶子被晚风吹的沙沙作响。 许舟和陆芸四目相视,谁也不曾开口讲话。 末了,还是许舟伸了一个懒腰,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身上的外衣,露出健硕的身材,通过这一个月的习武,他初步拥有了几块腹肌。 站在台阶上的陆芸目光瞥向旁出,眼睛瞧天,只是余光时不时瞄许舟几眼。 许舟脱掉上衣,又脱掉裤子,最后背对陆芸把贴身的白色大裤衩也脱掉,露出两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沐浴在葡萄架子下自制的花洒下面,许舟清爽地洗了一个温水澡,只是一条手臂不能动,难免有些不方便。 到最后他扭头看向台阶上站立不安的陆芸,朝她招招手:“芸娘,过来帮我搓搓背,我一只手它够不着啊……” “咳—” 陆芸轻摸了下鼻子,抿紧嘴巴不肯上前。 如同往日一般,白鹞鹰易容化作陆芸模样,接受官府检查,只是不曾想今晚许舟突然回家,打了白鹞鹰这个女杀手一个措手不及。 正想着如何跟他解释,没想到他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个精光,甩着一根软趴趴的棍子在月色下洗澡沐浴,洗了一会棍子还支棱起来,还扬言要自己这个冒充的陆芸过去给他搓背。 轻咳一声,白鹞鹰抱着双臂,余光瞄了一眼。 黄金比例身材,身材虽是有些清瘦,但肌肉线条堪称完美,倒是男人中的极品。 白鹞鹰是女人,自然不懂男人,但身材的好坏她还是能分辨的出来,大腹便便的,全身疙瘩肉,瘦成骨头架子的,她都见多了,她还是喜欢许舟这样……身上赘肉不多,清清瘦瘦的帅小伙。 呸呸呸,想什么呢……白鹞鹰轻拍自己的额头。 “快过来呀?”许舟招手,还抛了一个媚眼。 “嗯~” 若有若无的嗯哼声响起,陆芸硬着头皮,低头走上前。 许是没掌握好距离,白鹞鹰一头撞在许舟背上,额头湿漉漉的,她下意识地反应闪开,退后几步。 许舟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死要面子,憨憨的白家表妹,一时心里感觉好笑,虽然不知道白鹞鹰为何要化作陆芸的样子躲避检查,但逗逗她挺有意思的。 当然,许舟骨子里那股贱劲又上来了。 念及此处,他把手中的毛巾递给陆芸,单手支撑在葡萄架子上,背前躬着,两瓣臀儿对准陆芸。 虽然这种姿势有些羞耻,但背后是个女人,许舟没什么心理障碍。 许舟回过头,拍拍肩头,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这还带着伤呢。” “哦。”白鹞鹰有些手足无措,手里紧紧攥着抹布,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到最后,她只得硬着头皮,想着以前她和教主两人在瀑布下洗澡时的场景,就拿着毛巾,按在许舟的背上,从上往下划过。 “没吃饭呀。” 白鹞鹰脸色一凛,双手用力,刺啦一声。 “嗷呜~谋杀亲夫呀!” 许舟扭头往自己后背一看,一道长长的红印子,都快出血了。 陆芸不温不火,抬头眨着美眸,扬扬手中毛巾看着许舟:“还搓吗?” 许舟咬咬牙,男人不能认输。 “来,谁怕谁,搓。” …… …… 三更梆子敲过,竹梆声清脆,空响幽远。 二人进屋许久,白鹞鹰在许舟面前来了一记卸妆大法。 只见她双手放在脑后,缓缓取出两根银针,一张人皮面具自然脱落。 白鹞鹰疏松头上盘的妇人发髻,又给自己竖起标准的高马尾,抱胸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许舟。 许舟全身通红,咧嘴故作诧异:“咦,表妹这武功好生神奇,能不能教我?” “别装了。”白鹞鹰耸耸肩。 许舟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不是陆芸,白鹞鹰怎会不知道。 从他开始从后面观察自己身材的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知道面前这个“陆芸”不大对劲。 许舟笑笑,不再演戏,绷紧脸庞,继而问道:“芸娘呢?” 白鹞鹰借着屋中昏黄的烛火,看清男人眼中的那一抹呼之欲出的期盼神色,顿了一下才道:“还,还在乡下,没回来。” 撒谎,可不是白鹞鹰的长处,每次撒谎她都会结巴脸红,为此陆仙子还笑话许多年。 “在乡下。”许舟摸着自己下巴,喃喃道。 实际上,陆仙子已经带领众人逃出京城几百里开外。 不过陆仙子走之前有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许舟对白鹞鹰的话也没有产生丝毫质疑,只是点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白表妹,你为何要装作芸娘的模样?” 白鹞鹰眨眨眼,细长的眼型散发着一股摄人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很飒! “我身份特殊,乃江湖游侠儿,进京时间紧,也未曾向官府报备,故隐匿身份,可以免去不少麻烦。”白鹞鹰如此说道,倒也是一个正当理由。 现如今,江湖势力尾大不掉,朝廷也是日日为此脑痛,忧心。皇城司便是在此基础上建立,代为官府管辖江湖势力。 一些遵纪守法,受官府管控的江湖势力还好,离开居住地都会向当地官府报备,但一些不受官府管控的,他们可不管这么多。 江湖人,要的就是一个自由。 白家表妹是个江湖游侠儿,身份可能更偏向于后者,根本不愿意鸟官府,此前在外闯荡一番,这些日进京也未曾向京城说明。 恰逢京城近日又出了档大事,白鹞鹰江湖游侠的身份容易被官府误认为成魔教,故她选择易容,倒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芸娘回乡下省亲,很少人知道。 官府就算是查,也得费一番功夫。 “如此也好。今日上门搜查的二人,一人是我兄弟何宝,另一人则是县衙的关捕头……若有什么急事,倒也是可以请他们帮忙。” “不必。”白鹞鹰果断拒绝,神情傲然。 第090章 邱萤有救了? 苍穹如幕,灯海如潮。 皇城司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提着灯笼,整装待发的人马整齐有序地站在皇城司外宽敞的汉白石广场上。自有各堂领头的执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发布命令。 随即,一队队人马井然有序地离开皇城司,前往各自的目的地执行任务。 时辰虽已过子时,万家灯火俱籁,但眼下皇城根底下出了这档子破事,皇城司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全司上下,所有人员,不论官职大小,取消一切休假,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分昼夜肃清城内魔教余孽。 地底诏狱是彻底毁了,重建需要点时间,可关人的地方总还是有的。这几日从外面抓到的人,几乎要把临时牢房塞满,尸体一车车地往外拉,血色恐怖凝聚在皇城司上方,久久不散。 更没什么行人敢从皇城司前方街道经过,甚至市面上连一句议论都不曾有了,人人自危。 皇城司青龙堂,一间普普通通的院落里。 二层小竹楼矗立在竹海之间,青白竹海被夜风吹的沙沙作响,煞是好听。 小楼檐角下的灯笼,随着天色渐黑也慢慢亮了起来,散发着橘黄色的光亮,屋里陈设简单,家具大多都是竹编,清新淡雅,常以黑裙示人的青龙使邱萤此刻趴在软榻上。 左手撑着脸颊,右手翻阅着一本古籍,在床的里侧,一排排,一摞摞的古籍码的高高的。这些古籍放在江湖上可是要被各大门派疯抢,如今一本本随意摆在邱萤的床榻上,像是打发闲散时光看的画本故事书一般。 又翻开一页,邱萤眼中期待神色顿减,随即耷拉下小脑袋哀叹一声,两只粉嫩的小腿交错在一起,前后左右晃啊晃……突然,脚后跟不小心碰到屁股,让她忍不住“哎呦”一声。 虽是已入二品之境,但如今这幅身体当真和小童没什么差别,细皮嫩肉,那几巴掌打的邱萤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也不能坐着,躺着,只能是趴着才稍稍减轻屁股上的痛楚。 攥紧小粉拳,邱萤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地咬着贝齿,发狠道:“臭小子,你死定了!” 魏道如今不在京城,手伸不到这里,杀他一个弟子想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魏道改日真的上门要为弟子讨债,大不了还他一个资质更好的弟子了事。 师妹叶无菱就挺好的,还能偷师学艺,这生意稳赚不赔。 在屋中巡视一圈,没瞧见师妹,邱萤挣扎起来跪在榻上,探出脑袋朝院子里瞧了瞧,也没看见人影。 “师妹,你在哪呢?”邱萤扯着嗓子喊道。 要说这个师妹,邱萤还是极为看重的。 当年她与玉清观那老道姑师父一言不合,便叛出师门,孤身一人入京,身边也没带个知心的人。 唯独刚入玉清观的小师妹叶无菱,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二人离开玉清观,一起加入皇城司为朝廷效力,粗略算一下当有二十多年的光景。 平日里能说的上话的,也就是师妹叶无菱了。 叶无菱听见楼上师姐叫喊,忙不迭地将刚写好的信塞进手中信鸽的脚环里,快步走出来,双手把红嘴鸽子往天上一扔,鸽子扑扇着翅膀向城外的玉清山飞去。 “你做什么?” 邱萤瞧见楼下鸽子升空,忙不迭曲起二指,像往常一般,从指尖急射出一道虚空真气,想把鸽子拦下来。 可她忘了,她现在功力全失,如今曲起二指的动作着实滑稽,试了好几次也没什么效果,飞到空中的鸽子回头瞧了二楼窗户口的邱萤一眼,好像在嘲笑:呵呵,打不到。 眼见送信的鸽子越飞越远,邱萤双手扒在窗户上瞪了楼下叶无菱一眼:“你做什么?谁让你放鸽子求助那个老道姑的?” 叶无菱双手背在身后,低头颔首,一副做错事的委屈样子。她是邱萤的小师妹,邱萤是她最崇拜的大师姐,她还未拜入玉清观山门时,便想着日日能看见邱萤。 她拜入山门不久,一日大师姐邱萤和师父不知何缘故发生剧烈冲突,二人差点大打出手……大师姐邱萤一气之下下了山,并放下狠话,这辈子都不会回玉清观。 叶无菱在师门和大师姐二者间,做了一个相当困难的抉择。 她选择下山跟随,服侍大师姐,直至今日。 “师姐,那是我们的师父,不是老道姑。”叶无菱气势很弱,低到尘埃里,辩解两句。 邱萤愤恨一声:“唉——” 不久,叶无菱提着裙衫登上二楼,跪坐在床榻前,伸手拽了拽邱萤的裙子:“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 邱莹抬起眼帘,打量叶无菱一眼,终还是生不起气来。 凭借叶无菱当初刚上山拜入山门,就跟着自己这个前途未卜的大师姐来京城闯荡,邱萤就不可能对叶无菱生气。 见邱萤不说话,叶无菱稍微酝酿了下,才继续开口说道:“这都好几日了,该翻看的古籍我们通通都瞧了一遍,上面都没有解决的法子。世人都说咱们玉清观的功夫古怪,寻常法子又怎么可能管用?” “镇北王他老人家都没有办法,那咱们便只能寻魏师,可魏师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找到他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师姐这病又不知能不能拖得起……” “万一……咱们总不能把希望寄予到下毒的北鬼手身上。” “这思来想去,唯有写信回去求助师父,才有一线生机,可师姐的性子倔,不肯服输,又不肯服软,那我便……” 这些话邱萤听进耳朵里,慢慢平静下来,抬手揉揉额头,这些她又怎会不知道。 叶无菱嘴巴不停,想了一下又说:“那我便只好以我的名义送一封信回云清观,师姐放心,在信中我并未提及师姐半个字,师父不会知道的。” “师父又怎会不知道~”邱萤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 伸出手掌,轻轻的落在跪坐在榻边师妹叶无菱的头上,轻轻地抚着。 这幅场景若让外人瞧了去,当真奇怪: 一个小女孩竟然在抚摸一个成年女子的脑袋? ———— 半个时辰后,暂任皇城司指挥使的镇北王许寿仁不请自来。 榻上的邱萤打起几分精神,准备出门迎接。 叶无菱赶忙起身,伸手将邱萤略显凌乱的黑裙整理一下,这才跟着一起出了竹楼…… 院门口,许寿仁并未进来,而是站的挺拔,昂首挺胸,多年来的军伍生涯,让某些习惯刻进这位老将军的骨子里,并践行到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中。 许寿仁背着手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瞥了一眼,瞧见邱萤带人出来。 “宫里边传来消息,说大还丹可能对你解开封印有帮助……只是可能,消息不一定准确。” 说完,许寿仁摆摆手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 听罢,邱萤和身边的叶无菱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大还丹? ------题外话------ 我进考场了!!! 第091章 表妹,你看我这幅身体 “大还丹何物?” “师姐有所不知,大还丹乃是一种疗伤药物,嗯……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是疗伤用的,更像是……像是一种洗髓伐经的丹药。”叶无菱顿了顿,说道。 平日里,叶无菱喜欢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符篆,丹药,星盘,狐狸尾巴等等,对大还丹有些了解,知道些什么并不稀奇。 送别许寿仁,二人快速回到二楼,桌上点亮几根蜡烛。 邱萤老样子,小巧绣花鞋随意一蹬,爬上床。粉嫩的脸颊枕着胳膊趴在床上,身后的腿脚是不敢随意乱晃了,怕再碰到屁股。 许舟那厮下手还真狠,邱萤现在还疼着呢,她在考虑明天要不要上点药膏,缓解一下疼痛。 不过不得不说,比起屁股上的疼痛,许寿仁今晚突然说出的消息,让邱萤暂且从疼痛中脱身。 邱萤这几日都快急疯了,就差满天下张贴寻找魏道的告示,势必要把这个老头给揪出来,然后“请”回来给自己看病。 大还丹或许有用? 想来这个消息是宫中藏书阁查出来的。 那里的古籍皆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孤本,十分珍贵。 说起藏书阁,那可是每一个武人都梦寐以求进去走一遭的地方。 藏书阁里藏书无数,虽然在前朝被大火毁了一次,但如今,那里依旧是天底下藏书最多的地方。 “洗髓伐经?”邱萤挠挠眉头,露出疑惑神情。 叶无菱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邱萤如实道:“一种洗髓伐经的丹药怕是冲不开我身上的封印?再说,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我的资质根骨皆是世间顶尖,再吃一颗大还丹,想来不起什么作用,顶多是放个屁,就把大还丹的药效给消化掉了……” 惊喜归惊喜,但邱萤又不是傻子。 北鬼手在自己身上种下的封印,岂是一枚丹药轻松解开的? 叶无菱蹙眉,大师姐有时候说话有点……有点味道。 “但现在也没其他法子,我们总得试一试。” 叶无菱顺势跪在榻上,来到床侧里几摞高高的古籍面前,低头来回寻找一番。 “找到了!”过不多时,随着一声惊呼,叶无菱从最下面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开到有关“大还丹”的书页。 邱萤小脸凑过去,眯眼仔细一瞅,别说上面还真有相关介绍。 指着古籍上斑驳的字,从上往下看下去: “大还丹,神品灵药。 用料不详,制作工艺不详,存世数量稀少。 原为术士炼药时偶然所得。 味甘苦,药性温热,色泽靛蓝。 “洗髓伐经之效,亦可抵寻常武者六十年苦练。” 古籍上文字介绍并不多,只不过旁边额外配有一幅插图。 小巧的蓝色丹药躺在书中,就像是深海里的一颗珍宝。 “哪里能找到这种药?” “不知道。”叶无菱摇摇头。 不等邱萤吩咐,随即快速转身下楼,吩咐青龙堂的人马立刻寻找这种丹药的踪迹。 —— “你睡哪?” 夜风簌簌,清水大街,许家老宅。 许舟对如何安排睡觉位置犯了难,他本想回县牢凑合一晚的,但如今大街上都是“查房”的官差。他若是擅自出门上街溜达,容易被官府当成魔教余孽给抓起来,若是中途再出个什么岔子,小命都可能不保。 所以,今夜许舟勉为其难地陪白鹞鹰睡一晚。 “表妹,你总不忍心让我一个残疾人打地铺,睡在地上受凉?” 许舟努努自己胸前吊着的一条胳膊,用道德绑架白鹞鹰。 “哼~” 白鹞鹰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一甩头上的马尾,扫过许舟的大逼脸,转身走出屋子,双臂环胸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空星海,目光悠远,想着其他事情。 她在想,教主为何看上这样一个社会渣子? 许舟这人贪生怕死,爱占便宜,武功也不咋行,妥妥的社会败类。本该孤寡一生,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上,这辈子就妥了。 可他偏偏遇上了教主。 据教主自己所言,她看上许舟是因为自己当教主时间太长,厌恶了高高在上,别人怕她的无趣日子,想随便找一个男人,做一回小女人? 可白鹞鹰知道,不完全因为这个理由。 当初在京城找临时落脚的地方,她分明看见教主前前后后卜算过好几卦。 说是碰巧走到清水大街,又碰巧看上许家老宅……之前分明都是用心算过的。 正在想事情,许舟从屋中探出一颗脑袋,侧脸看着靠在墙上的白鹞鹰,笑嘻嘻道:“表妹,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忍心见你一个弱女子露宿在屋外呢?进来,床给你铺好了。” 白鹞鹰撇过俏脸,又是哼了一声:“哼,不必!我这人在江湖上闯荡惯了,天为被地为床,常有的事。” 许舟提提肩上的衣裳,好言相劝:“我刚才真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进来睡,大不了我打地铺,实在不行,我在院里凑合一宿也不是大问题。” 白鹞鹰拿许舟真是没办法,方才说睡床的是他,如今说打地铺凑合的也是他,好话赖话全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你是不是怕我,告状呀?”白鹞鹰挑挑眉,故意问道。 许舟扬手,目光看向旁处:“怎么会?”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时,声调都下意识提高了几分。 说实话,许舟确实怕白鹞鹰告状。 芸娘走时还特意嘱咐,要自己把表妹当成自家人看待。 万一白鹞鹰嘴上没把门的,等芸娘回来后她到跟前乱说一通,说自己这个姐夫让她睡在院外,连屋子都不给进。 芸娘可不得跟自己生气嘛。 一想起陆芸,许舟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淡淡道:“也不知芸娘何时才能回来?” 话到嘴边,白鹞鹰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看许舟脸上一副深情神色,又不像是装的。 或许陆仙子化身的陆芸,早就住进他心里了。 也确实,家里有个事事顺从的小媳妇,是个男人晚上睡觉都会被乐醒。 “哎!” 白鹞鹰用胳膊肘捅了捅许舟,问道:“你说万一我表姐这一去不回了怎么办?” 许舟当即咋咋呼呼,男子气概十足:“她敢!” 看着男人这般模样,白鹞鹰真不知道该可怜他,该可怜他,还是该可怜他。 —— 三言两语,原本话不投机半句的二人,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也能唠点家常,侃会儿大山。 “哎,对了,表妹,你不是混江湖的嘛,我正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 白鹞鹰刚想让他说说看,自己能帮忙就帮一下。 可还没轮到她开口询问,余光又瞥见男人光明正大在脱衣裳,还一脸正经? 仿佛自己不是个女人似的,看光他,他也完全不在乎。 三下五除二,许舟脱掉上衣,又要脱裤子,但最后还是停下了。 “表妹,你看我这副身体……” 第092章 穿好衣裳,我们详聊 “表妹,你看我这副身体上的红点点怎么一回事?” 许舟昂首挺胸,伸手指了指身上,背上,腰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几日,许舟感觉浑身瘙痒难耐,可掀开衣裳一看,又没什么东西,依旧白白净净。 直到今晚,白鹞鹰暴力给他搓了几下背后,许舟穿衣裳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起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强迫症看见肯定头皮发麻。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白鹞鹰正经起来。 借着月色凑近看了几眼,一时也没看出好歹来,倒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她打开了新世界,有些,有些……形容不出来的一种味道。 最后,她干脆直接伸出葱白,略显骨感的手在许舟胸膛上轻轻划过。 “嗯哼~” 许舟没忍住,嘴里叫了一声。 白鹞鹰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转过身,背朝自己。 许舟照做,然后就感觉白鹞鹰冰冰凉凉的手,在自己后背摸来摸去,像个女流氓似的,一下下都撩到许舟心坎子上去了。 一时间,许某人悠哉悠哉,闭上眼睛,像是徜徉在一股温柔蜜水中,无法自拔。 过了很久,身后传来表妹冷冷的声音:“你可能要死了!” “哈?” 许舟一惊,瞬间睁开眼睛,回头看着白鹞鹰:“表妹,我胆子小,你可不要吓我。” “吓你作甚,于我有何好处?” 白鹞鹰还是冷冷地语调,语气中不掺杂任何一丝多余的感情,只见她两道眉峰如刃,雪白素净的脸上神情如刀,仿佛在面对一个生死大敌。 许舟一时间被唬住,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表妹确定我不是起的疹子?” 古代社会,被褥一般一年到头都不洗一回,上面长满了螨虫,人睡在上面容易长湿气,起疹子。 许舟认为自己就是单纯起疹子,过两日自己就好了。 再不济,说严重点。 皮肤病,那抹抹药膏,洗洗被褥也不是大事。 怎么白鹞鹰一说,自己就要死了? 白鹞鹰没解释那么多,只是拉起许舟的手腕,二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许舟见状,也不好擅自乱动。 良久,白鹞鹰看向许舟,蹙眉问道:“你吃了大还丹?” 许舟回想一下,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有些犹豫不定:“我不太清楚,我昏过去后就被皇城司的人拉了回去,他们救治的我,不知道吃的药中有没有你说的大还丹。” 难道是教主给的? 白鹞鹰心里如此想到。 大还丹存世数量不多,只教主手中还存有几颗,其他人根本无从得之。 想当年,白鹞鹰被陆仙子捡到,刚刚习武之时,便被喂下一颗大还丹。 此神品丹药洗髓伐经,一颗可抵寻常武者六十年苦修。 白鹞鹰也因此从九品一跃成为六品。 “我只能说,你要不死?要不破境升级!” 许舟摇摇头,满脸茫然,不懂什么意思。 白鹞鹰拽着许舟,把他拉进屋子,让他上床盘腿坐好。 她刚刚忽然想明白了一切,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许舟遭遇重创,被喂下一颗大还丹,常理,大还丹需得几日才能发挥药效,刚才许舟沐浴洗澡,自己胡乱替许舟狠狠搓了两下背,像一颗火星一样,意外点燃许舟这个干草堆,火“蓬”一下子燃烧起来。 如今身上起的红点子就是表面症状。 洗髓伐经正式开始。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谁都能承受大还丹药效的,她当初也是九死一生,才勉强吸收。听教主说,以前有人因承受不了药效,爆体而亡。 所以,大还丹是机遇还是挑战,一切还未可知。 如果许舟能勉强撑住,对他今后的武道修为好处多多,他如果撑不住,就会爆成一摊烂肉。 “闭眼,行吐纳之术,按你平时修炼的内功口诀,用丹田中的真气去消化大还丹药效,如若不然……” “砰!” 白鹞鹰五指在许舟脸前猛地张开,把他吓了一激灵。 “我可没功夫逗你玩,生死只在一瞬间。”白鹞鹰认真道。 许舟咽下一口气,点点头,知道白鹞鹰不是在开玩笑,这是真的。 —— 盘腿闭眼,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按照《霸道之气》的修炼口诀,许舟开始行起大周天。 说实话,许舟平时挺懒的,都没怎么好好修炼过。 如今认真起来,真气在他体内运行,还没几个周天他就累的满头大汗,全身发烫。 体内,一颗小小的药丸在真气的催动下慢慢溶解,无数的粉末四散而逃,真气化作一张张网沿路拦截,势必要将它们全部捕捉。 “用心,不要分神。”白鹞鹰提醒道。 这一刻,她不再是许舟名义上的表妹。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武者,在护着另一位初入武道的小白吸收丹药,完成破境。 武道九品,品品不同。 没人能说清那一道道的境界门槛是什么。 待到时机成熟,武者自然破境升级。 许舟坐在床上,大汗淋漓,脸上肌肉紧绷,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白鹞鹰站在屋中,抱胸死死地盯着。 时间一长,她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据她所知,许舟九品而已,初入武道,破个境分分钟的事情,哪像现在,这么久还没动静。 而且在大还丹的加持下,破境应该很轻松。 正疑惑之时,她忽然瞧见许舟头顶冒出一股白烟。 呼—— 白鹞鹰吐出一口浊气,心神定下。 成功了。 上前一步,欲摇醒还在吐纳的许舟,可伸出的手掌停在半空,她分明看见许舟还在咬牙坚持。 不,还没结束? 连破两境吗? 白鹞鹰心中顿时明了,当初自己吸收大还丹,可是连破三境。 许舟破个两境,没什么大不了。 继续等待…… 许舟脊背上汗水长流,一层黑色的泥垢附在表面,空气中传来一股恶臭味。 白鹞鹰捂住鼻子,躲远点,到最后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慢慢等待。 半个时辰后,又一股白烟从许舟头顶冒出。 “结束了,结束了……”白鹞鹰伸伸懒腰,打了几个哈欠,重新站起来。 可是下一刻,她又坐下了。 双臂环胸,脸蛋气的鼓鼓的,与她平日里孤傲的神情可不搭。 准你跟我一样,连破三境。 白鹞鹰气愤道。 …… 至清晨时分,白鹞鹰的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还是许舟前来叫她,她才苏醒。 白鹞鹰揉揉眼睛,瞧见面前一身泥垢的许舟,嫌弃地跳出屋子:“脏死了,快去洗洗。” 许舟微微一笑,无奈地又去葡萄架子的花洒下面洗澡。 白鹞鹰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睁大眼睛瞧着,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昨晚,你破了几境?” 许舟甩甩湿漉漉的头发,一抹脸上水珠:“一境啊。” 白鹞鹰腮边肌肉一跳,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就是一境,我觉得我修炼的东西有点怪。” 昨夜,许舟头上升起好几股白烟,正当他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跃大宗师,成为人上人时,但没想到,仔细感觉下去,就升了一境,不多不少。 让他白高兴一场。 动静倒是闹得挺大,可境界实打实的没升许多。 白鹞鹰不信,飞身而下,从屋门口冲向葡萄架子,伸出二指点向许舟眉心,一刹那便感觉出他此时的境界。 确为八品无疑! “怎会?”白鹞鹰还是不信,又抓起许舟的手,非要搞个清楚不可。 明明破境破了一晚上,怎么可能才破一境,光白鹞鹰看见的就升了三境。 许舟无奈耸耸肩,说道:“我也奇怪,我感觉我的丹田好似一个无底洞似的,怎么也填不满。” 白鹞鹰看向他,百思不得其解,目光不经意间下移,看见了,额…… “穿好衣裳,我们详聊。” “嗯。” 许舟觉得白鹞鹰在男女关系上,比这个时代的女子都要强,看见不该看的画面没有大呼小叫,应该和她多年跑江湖的经历有关。 第093章 去嘛去嘛 朝阳初升,白云飘飘。 许舟套好狱卒制服,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街上,目的地是平安县监牢,话说何宝跳槽,去做了快手,就没人每天准时准点叫自己出门上值,一时间竟还有点不习惯。 许舟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人人都在努力地往上爬,好好活着,只自己还每日悠哉悠哉的,不行,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得定一个小目标,让人生有点追求,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武功的事情急不来。 方才,他在家中和白鹞鹰在武道上探讨许久,当然是白鹞鹰说的多,他只负责一个劲地点头,连连说是。 最后,二人还是没搞清楚昨夜到底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许舟花费颇长时间破境,又有大还丹的六十年功力加持,现在不应该是小小八品,早应该到中三品之列才对,但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八品,做不了假。 白鹞鹰解释不了这种现象,就差拿许舟的身子来一个全方面的解剖,许舟被吓得不行,赶忙从家中逃了出来。 在路上走的这段时间,许舟自己有点心得。 他仔细想了想,这应该和自己练的的功法《霸道真气》有关。 看来,这事还得等魏道回来,找老头子问问清楚才行。 …… 一路走着,街上行人比平日里要少一多半,官差倒是满大街都是,逢人就要拦下盘问。如此一来,许舟每碰到一波官差,都要掏出腰牌表明自己平安县衙狱卒身份,这才能顺利通行。 到达平安县衙监牢,不知是什么时辰,反正日头高照,阳光刺眼。 还未来得及喘几口气,歇息一会儿,许舟便远远地瞧见监牢门口不远处的墙根底下,蹲着一个身穿青色裙子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大户人家丫鬟打扮,梳了两个丸子头,用红布条绑住,活脱脱的一个简易版哪吒。 手里攥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树枝,在地上画圈圈,一边画嘴边一边嘀咕。 许舟慢慢走上前,这丫头还是没注意到身后来人,嘴上一个劲地念念有词,小声嘀咕道:“臭小狱卒,害本姑娘等了这么久,这么多天都不露面。” “臭小狱卒,阎王爷都没这么难请。” “臭小狱卒,画个圈圈诅咒你……” “咒你生不出儿子……呸呸呸。” 许舟伸手挠挠后脑勺,感觉好笑,便伸手捏了捏小丫头脑袋上的丸子发髻。 啵唧啵唧。 小丫头这才反应过来,扬起青葱脸蛋看向来人,小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呀——” 青雀惊慌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背重重地磕在墙上,疼的她眼泪都快掉下来。 许舟俯下身子,好心扶她起来,笑道:“呦,这不是人贩子吗?你到这儿来干嘛?还嫌你们占我的便宜,占的不够多不够大?” 到现在,许舟都隐隐担心,徐白芷私吞自己的辣椒。 虽然徐福记信誉极好,是京城一等一的大酒商,不会做出此等坏名声的事情,但谁又说的准呢。当时,许舟也是脑子不够用,被徐白芷这小妞三言两语给唬住了。 她说是拿回去研究一下,再给自己答复,可这么多日也没个准信。 青雀甩开许舟的手,挣扎站起来,揉揉摔疼的臀和背,小脸憋圆:“我叫青雀,不是……” “好好好,你叫青雀,不是人贩子,我知道。”许舟点点头,随即抬起腿,迈入监牢隔壁一间院子。 青雀站在原地,看见人进院,想都没想一下,就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别有洞天,干净古朴,几只黑猫见有人进门赶忙围上来,蹲在地上喵喵直叫,显然是饿了。 许舟进屋,给几只猫准备口粮,很快又出来,看着门口的青雀问道:“你来做什么?” 青雀抿抿粉嫩的嘴唇,回答道:“我家小姐请你过府一叙。” 徐白芷? 许舟皱起眉想了一下:“你们住在夕水巷?” 青雀点点头,不知许舟问这个做什么。 “夕水巷最近不太平,不安全,我不乐意去。”许舟给猫碗满上粮,拍拍手上碎屑,伸伸懒腰。 一听许舟不去,青雀急了,上前几步来到许舟面前,扬起脑袋小嘴叭叭一说:“你去嘛,去嘛……夕水巷可安全了,我家又请了好些护卫,全天候在府中巡逻。” 许舟耸耸肩,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裳:“瞧见我是做什么的吗?” “狱卒?” “对,狱卒,正儿八经官府的差役……前些日都差点被打死,夕水巷那一片魔教余孽泛滥,我才不去。” 最近几日,京城上下严打城中藏匿的魔教,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到处都不安全。许舟听说夕水巷所在的坊区前些日就查出一处魔教窝点,魔教余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随即和皇城司大打出手,双方都死伤不少人。 “什么,你差点被打死?” 听到这个消息,青雀上前,上下打量许舟一圈,关心道:“你没事?” 许舟摆摆手,拍拍胸部,一脸骄傲道:“没事没事,我命多大呀。” 青雀听罢,忍不住一笑,圆圆的眼睛笑成月牙状。 “问一下,你家小姐请我过去做什么?”许舟随意在台阶上坐下,岔开双腿,想先问个清楚。他和徐白芷可没多深的交情,见过两面,关系就比两个陌生人强上那么一丢丢。 “你去了就知道啦。”青雀抿抿嘴唇,眨眨眼睛道。 小丫头猜,自家小姐请小狱卒过去应该和生意上的事情有关,一个月前,在一品祥符楼,自家“骗”了小狱卒一盆辣椒苗,说日后看情况给他答复。 回去的这段日子,青雀瞧见小姐除开应付黄侍郎,就极为上心这和胡椒等价的植株,专门从外地请了几个农人,在乡下开辟出一处农庄培育辣椒。 虽然前期遭遇了点小波折,但还好困难都被一一完美解决掉,前些日子,京城还能允许随意进出时,青雀曾经陪小姐去城外农庄视察了一回。 那里的辣椒苗已经破土生芽,只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开花结果。 辣椒生意,想来自家小姐做定了。 请许舟过去,应该是要签订协议,分他点钱。 毕竟辣椒是他的,徐福记不会白白占他便宜。 要青雀说,小姐也真是心善,这事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任凭小狱卒来闹,反正自家现在是皇商,头上有人。 小狱卒来闹,也只能吃闷亏。 第094章 再见徐家二叔 院子里,许舟和青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你跟我去嘛,大不了完事后,我再送你回来。” 青雀答应过自家小姐,一定要把小狱卒请到家里。 为此她每日都来监牢门口蹲点,在今天才好不容易遇见许舟,大好机会,她可不想白白错过。 许舟揉揉头,想去又不想去。 去夕水巷徐府商谈生意的吸引力,很显然没有去皇城司看望师姐的诱惑大,许舟还在担忧姜红豆的伤势,他答应过魏道,要好好照顾师姐的。 “行不行嘛?”青雀眨着圆圆的杏眼,摇着许舟的胳膊乞求道。 模样十分可怜,与他初次与许舟见面的行径截然不同。 许舟记得她当时可是像被偷了小鸡崽子的老母鸡,见谁啄谁,不太好说话,怎么今日一见,这小丫头的性子就……变化十分之大,一时间让人接受不了。 “街上兵荒马乱,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路上也不害怕?”许舟撑着下巴,岔开话题。 提到这个,小丫头满肚子委屈,但还是憋住了,没哭。 “你就看在我大老远来,这么不容易的份上,就跟我去,好不好?” 这几日,青雀每日早早从夕水巷徐府出发,穿过好几个街区到达平安县衙,一路上,遇见不少于七八波官差盘问。 路上动乱,她一个小姑娘紧紧地握着徐府腰牌,天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容易,每次回去都要寻求小姐安慰,然后第二日准时出发。 青雀胆子不小,因为她敢动手打府中姑爷。 同时她胆子又不大,卸下身上所有防备时,会委屈地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行行。”许舟拍了一下腿,站起身,准备随青雀走一趟。 —— 这边客人已经出发,前往夕水巷的徐府,那边徐府早早就有客人到来。 徐家二叔亲自出门迎接,满脸笑意。 最近的这一个月时间,徐府每日都要接待上面来的尊贵客人,无一例外,都是皇商闹的。 半个月前,徐白芷还会使绊子,和这些欲收购徐福记的官员针锋相对,但后来躺平了。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借商贾身份,扭转徐福记当选皇商的大势,或许从一开始,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徐福记早就不是徐白芷一个人说了算。 朝廷要谁三更死,那这个人绝活不到五更。 想通这些,徐白芷便退出没有结果的争斗,放权让徐家二叔去跟官府的人接洽,处理徐福记入选皇商的手续问题。 今日也是如此,徐家二叔早早地起床穿衣,在小妾的伺候下整理仪容,快速用完早膳,喝碗粥,便早早地等在徐府大门口,准备迎接今日来的贵客。 徐家二叔长相并不英俊,倒是有些尖酸刻薄相,他个子瘦高,留着八字胡,颧骨凸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 “小伍,现在什么时辰了?” 名叫小伍的仆役站在身后,低头答道:“回二老爷,约摸午时二刻了。” 徐家二叔名叫徐洪耀,光宗耀祖的意思,同时他是徐府中的二老爷,大老爷当然每日躲在府中,看景赏花,妥妥的退休日子。 徐洪耀站在徐府大门前,身穿蓝色圆领长衫,抬起袖子遮遮头顶刺眼的阳光,长叹一声:“怎么还不来?” “可能是路上堵着了。”小伍说道。 徐洪耀听罢,甩甩袖子,冷哼一声:“依我看,分明就是那姓黄的,又想摆他那高官架子,好从咱们徐府身上多吸点血。” 自从徐白芷无奈放权之后,徐家二叔徐洪耀便负责接待户部来的黄侍郎,十次有九次都是他亲自接待,接待次数变多以后,徐洪耀就知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刚开始,他还想和黄侍郎联合对付自家大侄女来着,可是慢慢的,他发现自家侄女或许是对的,这姓黄的简直不是东西,每次到自家“做客”,明里暗里讨要好处费,不给,下次他来就会使绊子。 单一个简简单单的手续问题,姓黄的,硬是拖上日办不好,一问他,他就说户部事情太多,得排队,但给他塞钱之后,没半日就办好。 这前后巨大反差,不禁令人咂舌。 次数多了以后,徐洪耀也有些心疼自家的钱。 徐福记是正经做生意的,是一碗一碗的酒卖出,挣来的血汗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还没作为皇商开始挣大钱,就要每日大把大把的银票塞进姓黄一个人的肚子里? 想明白这些,徐洪耀对黄侍郎有了不小意见。 “二老爷,二老爷,人来了。”正想着,身后的小伍便指着夕水巷巷口的位置叫道,黄侍郎的马车到了。 徐洪耀拍拍肩头,捋捋袍子褶皱,迈着不情不愿的步伐迎上前。走到近处,徐洪耀对准马车,拱手作揖:“稀客稀客呀,黄大人里面请,里面请,鄙府略备粗茶,还请黄大人赏脸。” 车里没有丝毫动静,只瞧驾车的车夫握拳,轻咳一声。 徐洪耀得到暗号提醒,满脸不情愿从袖口掏出一沓银票塞到车夫手中,年轻车夫这才转身,掀开车帘:“大人,到地方了,徐家二爷亲自迎接。” 一直坐在车里的黄侍郎挺着大肚子,艰难地挪步而出。 做官的都是表情管理高手,叫车夫收了徐府的下车费,黄侍郎一脸堆笑,满脸赘肉一颤:“这天气真热,麻烦二老爷还亲自出门迎接本官。” “不敢不敢。”徐洪耀稍微弯腰,扶着两百来斤重的黄侍郎下车。 他一下车,马车一颤,在前拉车的老马浑身一松,打了一个响鼻。 这身肉真没白长。 “大人,里面请。” 徐洪耀摊手在前领路,直把黄侍郎领到徐府的宴客厅。 徐府是富户,一等一的富户,当然不能和正儿八经的官宦之家相比。宴客厅的装饰古朴大气,清新淡雅,没有特别贵重的物件,倒是有几盆不错的兰草盆栽,是徐老爷还把持徐福记时装潢的。 徐洪耀亲自奉上一盏西湖龙井,陪笑寒暄两句。 “怎么没见你家的女掌柜?” 黄侍郎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咂咂嘴,明知故问。 徐洪耀脸上笑容不断,看向黄侍郎:“我这大侄女这几日病了,身子不大好,未出门迎客,还望黄大人见谅。” 哼,要钱还要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徐洪耀心里咒骂姓黄的不得好死,他多么想此刻有魔教余孽逃到自己家中,一刀剁了姓黄的。 亏自己以前还想和他同流合污,真是瞎了眼。 “病了?”黄侍郎眯眼摩挲下巴,喃喃道。 “啊,对……是病了。”徐洪耀顿了一下,继续扯谎。 虽然徐洪耀常年和自家大侄女不合,言语也曾有过争吵,但绝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大家都姓徐,身上流的血都一样。 以前,真是叫猪油蒙了心。 “喝茶喝茶。” “嗯……”黄侍郎饶有意味地端起茶,眼神在屋子里乱瞅一通。 第095章 意外消息,钱大钟狗带了 “人贩……,啊不,青雀啊,你家蛮不错嘛,不愧是高门大户,就是和俺们小门小户不一样。”许舟停顿,改下对青雀的称呼。 叫一个小丫头人贩子,总归不太好。 一刻钟前。 许舟在青雀的带领下,进入夕水巷的徐府,还没进门就被徐府大院所吸引。 徐府不似京城其他府邸,大红灯笼高高挂,门楼有多高就建多高,怎么大气怎么来,就差把“暴发户”“我家有钱”“你惹不起”几个字刻在门面上。 夕水巷的徐府有些像江南那边的水乡建筑格局,白墙灰瓦,檐角高翘,连墙上都挖有洞,雕刻有花纹,走的这一路上,宅子中花草假山比比皆是,风景一等一的好。 青雀迈着欢快的小步子在前领路,心里洋洋自得:“那是当然,我们徐府可是……哎不对,我怎么感觉你的话里有话呀?” 许舟跟上前,扬扬手,目光继续在廊外的景色上游过,不在意道:“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住在这里,每日一睁眼就能看到这样的好景色,心情也会变好的。” 青雀拍拍胸脯,点点头:“那是当然,你还别说,以前我竟然没发现,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环境是会时刻影响心情滴。”许舟感叹一声。 每日住在像公园一样的府邸里,心情自然要比住在外边的人好些。 二人向前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关系很快更进一步。 青雀自小吃住在徐府,是徐老爷一吊子钱买回来给徐家长女徐白芷当玩伴的,或是徐白芷天生冷淡的性子使然,青雀在府中也不愿多说话,每天就跟在徐白芷身后处理日常琐事,给外人一个懂事丫头的形象。 但在外就不同,这丫头天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性子,特别是遇上对口的人,那话自然多起来。 不知不觉,二人说的话有一箩筐,都有些口干舌燥。 “就是这里了。” 青雀领着许舟在徐家大宅里绕来绕去,最后到达一处较为隐蔽,偏僻的院落。 探头往里瞅了一眼,这里小楼林立,竹林成荫,青白二色的苍竹被下人植在墙根,让院子更加有韵味。 跟在青雀身后,踏入圆形拱门,许舟站在院子里,青雀进去小楼去通传一声。 片刻后,二楼的窗户被人从里推开,许久不见的徐白芷站在窗边,居高临下侧脸看了一眼楼下等待的许舟,淡淡点点头,以示礼节。 青雀又下楼来,请许舟进入小楼。 在一楼,有茶座,有屏风,是平日里宴客会面的地方。 许舟进屋的同时,徐白芷扶着栏杆,抬起腿也慢慢走下楼梯,她下楼速度很慢,裙摆一荡一荡…… “见过徐掌柜!” 许舟站在原地,双手抱拳。 徐白芷小手紧握,贴在腰间,身子微微一福,而后便叫许舟随便坐。 再见徐白芷,许舟发现她与初次见面的妆容有些不同。 这一次,她脸上连淡妆都没涂抹,完完全全地素颜出来见人。瓜子脸,长发如瀑,依旧是用一截颇为简单的带子束在腰间,并未盘起京城时兴的妇人发髻。肤如凝脂,眉目间都是自信和常年在生意场上锻炼出来的波澜不惊。 她慢慢坐下,双手叠放搁在腿上,看了身后忘记奉茶的青雀一眼。 青雀吐吐小舌头,连忙上前奉茶。 小丫头今儿格外高兴,笑容挂在脸上,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路上我都听说了,徐掌柜唤我来,是想跟我商议生意上的事情。”许舟接过茶,抿了一小口,说道。 茶是好茶,但天生的粗胚,尝不出茶的好坏,只觉茶香萦绕,口齿爽利。 徐白芷听罢,偏头又看了青雀一眼。 这丫头,一出门嘴巴就闲不住,什么话都要跟旁人说上一说。 “是的。”徐白芷点点头,眨了一下眼睛又道:“先前的事情有些误会,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商谈一下辣椒的生意,我想请你把辣椒,全权交给我徐福记来做。” 徐白芷开门见山,并不喜欢弯弯绕绕。 今日请许舟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松松口,把辣椒全权交给自己来做。徐白芷知道,许舟手中还有辣椒,她需要许舟和她签订一份协议,保证这些辣椒不会被旁人得了去,要不然,她的辣椒生意可要中途夭折。 “误会?何意?”许舟不是很明白。 在一品祥符楼初次会面时,这徐白芷逮着自己报复钱大钟的事情一顿输出,说因为自己的报复行为,导致徐福记被官府关门几个铺面,还误了入皇商的事宜。 这其中损失,徐白芷也要求自己来赔付。 当时这姑娘的态度很强硬,一步都不肯相让,跟现在可完全是两个样。 怎么今日一见,之前的事情就是一番误会了? 态度转变的太快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许舟如此想到,目光如炬地盯着徐白芷。 被人盯着,徐白芷轻咳一声,脸上挂不住。 之所以这么说,她有自己的打算。 辣椒生意一本万利,她想赶在其他生意人之前,抢先和许舟达成深度合作。 但同时她也知道,或许许舟还在记恨自己强势,硬逼他弥补徐福记损失,所以在今日将此前事情说成一番误会,徐白芷也是有意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但当面说好话,道歉之类的,又不是徐白芷的性子。 她想了想,眉毛一挑道:“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钱大钟死了!” “什么?” 许舟一惊,下意识站起来,一脸震惊。 徐白芷深吸一口气,用手勾勾碎发,拨到耳后:“大约半个月前,钱大钟在乡下被贼人杀害,抛尸河中……他的邻居替他收的尸,那邻居是个见钱眼开的,非说是我徐福记卸磨杀驴,用了人家一辈子,临老把人家赶走……还说我徐福记雇人杀死的钱大钟,他们过来闹,我们这才听说了这件事。”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们都替你摆平了。” 许舟一怔,嘴巴一咧:“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雇凶杀人?”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白芷拾起茶盏,用袖子挡住,喝了一小口:“据我所知,就你和钱大钟有仇,钱大钟如今被人杀死,换做任何一人都会这么想的。” “不过,我徐福记还是十分相信您的,作为官府中人,为官府效力,又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这个自然,虽然我很想剁了姓钱的,但是杀人犯法,我叫他身败名裂也是够够的……再说,当日我还堵着他狠狠打了一顿,想必他离开京城时,应该很惨。”许舟道。 徐白芷微微一笑,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把话题重新往回回扯:“我们不说他了,来说说辣椒。” “也好。” 第096章 五五分成? 钱大钟突然狗带的消息,是许舟万万没想到的。 到底是哪位英雄好汉出手,为天下除去这个社会人渣,许舟很想备下重礼去拜访一下,把酒言欢。 当初,听闻芸娘被欺负,许舟当即火冒三丈。 但为了不让芸娘担心,许舟没有当面表现出来,只是私底下偷偷制订了一波送走钱大钟的计划,用来给芸娘出气,报仇。 一刀结果钱大钟,送他上西天? 许舟有想过,但没敢那样干! 古代社会,杀人犯法,以命偿命许舟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钱大钟,就葬送自己的性命,甚至还要连累其他人。 钱大钟只是徐白芷偶然提起,看的出来,这位女掌柜并不想在这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徐白芷便和许舟重新回到正轨,畅聊许久。 主要是商议辣椒生意,徐白芷的意思是想一家独大。 要许舟把辣椒生意交给她徐福记来做,不允许卖给其他商家。 这个道理许舟自然懂,辣椒这东西是新奇玩意,大家刚开始吃的就是稀罕。 若几大商家都开始售卖辣椒,货多价贱,徐白芷反而不赚什么钱,所以她要在一开始就垄断,做一个万恶的资本家。 “如此可好?”徐白芷表面风轻云淡,轻声问道。 “成。” 许舟思想前后,决定把辣椒生意交给徐白芷。 主要是他也不认识京城其他有实力的商贾,容易被骗,虽然之前和徐白芷之间闹了些不愉快,但那都是小事。 况且,徐白芷在此之前,手中已经有了一株辣椒。 她完全可以不跟自己商量,自产自销,自得其利。 但她今日还是专门派青雀请自己过来,就凭这一点,许舟觉得徐白芷是个有良心的商人。 看来徐福记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把酒铺开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不是没有道理。 “获利之后,咱们如何分成?”许舟看向徐白芷,也没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道。 许舟是一个现实的人,有些问题得提前问清楚。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需要徐白芷当着面,黑纸白字签一份合同。 徐白芷偏头看了身侧的青雀一眼,青雀得令,遂转身走入后厅,端来一张木制托盘,上面蒙着白布。 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许舟身侧的茶几上,青雀掀开托盘上面蒙的白布。 白花花的银子整齐地码放在托盘上,上下一共有两层,每一锭银子都有拳头大小,最下方还有几张银票,面值一百到五百两不等。 许舟不知道这到底有多少钱,但总之很多很多,一辈子都花不完。 “这里一共有两千两,够你一辈子潇洒快活。”徐白芷说话时,特意留意许舟脸上的表情波动。 一开始,许舟脸上的震惊,贪婪比比皆是。 但是很快,令徐白芷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狱卒立马止住脸上笑意,伸手将托盘推远。 “怎么,嫌少?”徐白芷又问。 两千两不少了,乃是一笔天大的财富,许舟现在当狱卒每月才四两,要不吃不喝干上四十多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有了这些钱,只要不胡嫖乱赌,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生活美滋滋。 “两千两太少,这样,咱们分成如何?”许舟建议道。 徐白芷撩下袖子,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说个数。” 许舟舔舔嘴唇,眼珠子一转,大胆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五!” 然后,他就看见屋中主仆二女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难以置信。 五五分成,比例很高吗? 许舟疑惑,之前看的小说里,男猪脚和合伙人不都是这么分成的?那合伙人还嫌自己拿的多呢。 怎么到自己这里,剧情就不一样。 “五五……有点高,我最多能给九一,你一我九。” 呸,奸商! 许舟心里暗骂一声,要不是看在徐白芷模样很俊俏,很养眼的份上,许舟当即走人。 徐白芷用右手比了一个“九”的姿势,解释道:“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要卖上好价钱,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 “打出名声是第一步。况且前期宣传的所有花费,到售卖时的铺面,运输,人工等,杂七杂八加起来,数目可不小,而你似乎出不了太多资金……” 意思已经很明显,许舟没什么付出啊。 付出和收获完全不匹配。 但许舟却不认同这个理由,侃侃而谈:“徐掌柜,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先不说辣椒,单论当代胡椒,如今胡椒市价高达一斤二十两,比金子还要贵,前朝还有用胡椒做官员俸禄的例子。” “而且,我还听说前朝一宰相,死后家中竟搜出几十石的胡椒,被朝廷定罪为史上第一巨贪,皇帝闻言大怒,一气之下杀了他全家,满门抄斩。” “胡椒为何会这么贵?”许舟站起来,问徐白芷问题。 徐白芷没答,只是捂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一声。 近来她偶感风寒,时不时就会咳嗽一声,身子不大好。 见徐白芷不说话,许舟便把目光转移到跃跃欲试的青雀身上,他伸手指着这个小丫头:“青雀,给你个机会表现一下,你说,胡椒为何这么贵?” “因为物以稀为贵。小姐曾说,东西越稀有,这东西卖的就越贵。我还听说咱们离朝不产胡椒,胡椒好像只产自最南边那片地方,那边的小国每次进贡,贡品里才有胡椒。” “对。” 许舟一惊一乍,又道:“据我所知,胡椒只生长在热带地区,比如现在的印度,斯里兰卡等地区。咱们离朝,也不说离朝,更南边的地方,楚国也不生产胡椒,所以胡椒才这么贵。” “印度,斯里兰卡?” 许舟意识到自己失言,差点暴露自己地球人的身份,赶忙摆摆手:“没什么,我在书中看到的,南边的两个小国。” “总之,我说这些,都是在强调,物以稀为贵。” “辣椒在此之前,从未在离朝出现,它与胡椒都可以用作调味是我,由我本人找到辣椒,它贵的属性是我创造的,所以,我分五成很合理,我寻思着,五五分成,我是不是要少了?” “这样,赶明我去西市找其他菜贩子打听一下,看他们愿不愿意给我五成……” “够了!”徐白芷突然厉喝一声,站起来,直视许舟。 以前倒是小看这个胥吏,还会使激将法。 许舟揉揉鼻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说话。 青雀则是被自家小姐吓的一激灵,忙低下脑袋,退后一步。 徐白芷深吸一口气,脸颊微红,抬手轻揉发昏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萎靡不振的模样叫人看着着实可怜。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自然不错,可前提是有人认同辣椒的价值。” 徐白芷不给许舟反驳的机会,继续道:“胡椒珍贵,是因为它产量少,且可以用作调味,符合某些高官的口味,故价高但辣椒不同,我试过了,它可以在我离朝种植,日后它的产量会剧增,它虽然也可以用作调味,但谁又敢保证,它的味道会被人喜欢?” “这个简单,咱们初次见面,在一品祥符楼,青雀可是吃过用辣椒炒出来的辣白菜。” 许舟也站起来,看向青雀问道:“青雀,那道辣白菜味道还不错是?” 青雀茫然地抬起头,回想一下,辣白菜味道确实不错,她刚想说是,就看见自家小姐看过来,神情微凝。 “难吃死了!” 许舟抓抓后脑勺,朝青雀努努眼,好像在说:你被威胁就吱一声。 青雀当作没看见,又补充一句:“我朝百姓口味向来以清淡为主,不习惯辛辣的食物。” 许舟:靓仔语塞。 徐白芷见机又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舟咬咬下唇,思考一番: 徐白芷虽是一介女流,但她是一个商人,且眼界颇高。 在私底下,肯定很看好辣椒广阔的市场前景。 但明面上,分利的时候她又不想让太多,所以故意让青雀帮腔,就是为了压榨自己的权益。 典型的商人心眼,一百个那么多。 “如果没什么想说的,我们就九一分成?我九你一。”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第097章 初见李文诚 “我还有话要说。” 许舟又站起来,捏了一下嗓子道:“这样,既然咱们意见不同,谁也不肯想让何不来一个对赌协议?如果我赢了,咱们五五分成,反之,我只拿两千两走人。” 许舟本想说“反之,我分文不取。”,但转念一想,什么话都不能说太满,有两千两打底稳赚不赔,不至于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对赌协议?”徐白芷稍微侧脸,不明白这是什么。 许舟寥寥几句,将对赌协议表达清楚。 “既然徐掌柜一口咬定咱们离朝百姓不喜欢辣椒,也不习惯辣椒的味道,那咱们就来赌一赌……我可以让离朝的大人物们爱上辣椒的味道,并愿意花重金购买。如果我做不到,辣椒我白送给徐掌柜,拿走两千两后,辣椒一物归徐掌柜所有,日后我绝不纠缠。” “当真?”徐白芷上前一步,表现的有些急切。 据她所知,许舟就是平安县的一名小狱卒,哪认识什么大人物,更不要说让这些大人物爱上辣椒的味道,这是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舟这是在自讨苦吃。 况且,辣椒日后肯定能卖上大价钱,与胡椒处在同一个层次,徐白芷今日请许舟过来,也是有意拿两千两的高价买断许舟手中所有辣椒。 只不过,许舟突然提出一个对赌协议。 听罢,徐白芷眼前一亮,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千真万确!”许舟认真道。 徐白芷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怕许舟临时反悔,急忙叫青雀准备纸墨笔砚。取来纸笔后,徐白芷在许舟的注视下,趴在桌子上完成对赌协议的草拟。 不得不说,徐白芷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自小启蒙,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是真漂亮。 徐白芷先按上了自己的手印,许舟也不认怂,上前将大拇指按进印泥,在白纸黑字的协议上按上手印。 “一个月的期限,如果完不成,辣椒可与你无关。”徐白芷提醒道。 许舟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对赌协议揣进怀里,自信地拍拍胸脯:“放心,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 “那就好还有一事,我得派人跟着你,看你如何让辣椒成为京城达官贵人桌上菜品的。” “随你的意。” 从会客厅出来,许舟一脸轻松。 这对赌自己赢定了,不久之后,与胡椒等价的辣椒就会横行京城,辣椒生意在徐福记的操控下,只会卖的更好,而自己以后,只需要每天躺在家里搓着手指数钱,当一个大大的富翁就好。 青雀在前领路,送许舟出门,她实在不明白许舟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只是一个小狱卒,根本接触不到住在内城的王侯将相,又怎么把用辣椒做的菜端上那些大人物的饭桌? 就算能端上,人家也不一定喜欢。 而且时间仅有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这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小姐赢定了。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青雀忍不住,扭头问道。 许舟扬扬眉头,和青雀并排走在路上,得意道:“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咱们两个就可以每天在一起了呀。” 徐白芷最后提出派人跟着,实则是变相监督,这个人选就是徐白芷的心腹青雀,也就是说,接下来一个月时间,二人得相处一段日子。 可许舟不正经,把话说的很暧昧。 小丫头哪听过这样露骨的情话攻击,小脸“唰”一下子就红了,羞涩不已。 出府的路上,许舟还是走马观花,欣赏徐府里园林一般的景色。青雀红着小脸在前领路,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身侧小狱卒,心里痒痒的。 “青雀,听说府中还有个二小姐?” 路上,许舟无意间提起。 青雀点点头。 “听说,正在往家里招婿?” “你不是有家室吗?你问这个作甚?”青雀抬起头,看着许舟。 “好奇嘛,听说你家二小姐生的跟天仙一样。”许舟笑吟吟道。 徐家二小姐正在往家里招婿,这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招了几个月都没成功,不是男子不愿,而是徐家二小姐不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切,你们男人果真都是一样的。”青雀小嘴一撇,十分嫌弃。 男人好色! 许舟自讨无趣,但总还是幻想着在徐府里碰见传说中的徐家二小姐,好像听旁人说,名叫徐白鹿的。 美人,哪个男人不爱看? 二人正走着,许舟突然被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所吸引。 许舟停下,倒退几步,停在一间院子门口。 偏头朝里望去,只见院子中有几个身穿道袍的道士,他们一手执古铜铃,一手执桃木剑,围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跳来跳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像在作法驱邪,神经兮兮的。 青雀回头,发现许舟不见踪影,忙折身回来,瞧见许舟在院子门口鬼鬼祟祟。 “你干嘛呢?” “看大戏呀。”许舟指着院子里的场景,好奇道。 青雀往里瞅了一眼,拽住许舟的胳膊就要拖他走,不想多耽搁。 “哎呀,别急嘛,我好不容易来你们这一趟,看个新鲜再走。”许舟看天色还早,不想这么快离去。 道士作法驱邪,他还没看过呢。 “走嘛走嘛,一会儿被发现,姑爷会生气的。” 青雀抱住许舟的一条胳膊,拼命地往后拉。 可个子小力气小,又是一个女孩子,怎么也拉不动许舟,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衣裳都脏了。 院外的动静,自然引起院内人的注意。 被几个道士围在中间的男子,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边走边掩嘴咳嗽,很快来到院门口。 吓! 初见李文诚,许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李文诚身材瘦弱,简直瘦成一副骨架。 他双眼无神,深凹进去,眼眶周围呈现一片灰黑色,嘴唇暗紫,脖子和双手皆是密密麻麻的红疮,有些已经开始溃烂,流出脓液。 一整个行尸走肉。 “姑爷。”青雀赶紧站起来,双手贴在腰间,低头福福身子。 对于这个曾经仗着徐白芷的势,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低贱丫鬟来说,李文诚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当即用眼神狠狠剜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府中闯进来的陌生人,许舟。 哪知还没等他开口讲话,许舟便捂住口鼻,同时把青雀也拉远,大声喊道:“小心传染!都退远一点!”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许舟想起来了。 当辅警的那些岁月,许舟和同伴去旅馆查房,看见好几个症状和李文诚一模一样的,这是梅毒。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花柳病。 看李文诚的模样,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得花柳病一般都是通过性行为传播,但普通人接触患者的衣物,毛巾,私人物品,也容易传染。 所以许舟大叫,并捂住口鼻,退远一点。防止接触到李文诚。 第098章 我何德何能 许舟大呼小叫,以及后退几步护着青雀的动作。 李文诚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极为不喜,厌恶之色溢于言表,写在脸上。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拉去后院罚跪掌嘴!”李文诚怒视青雀,欲公报私仇。 他还记恨一个月前,青雀仗着徐白芷的势,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事,那一巴掌,彻底将李文诚最后的面子打在地上,并且狠狠踩了几脚。 一个伺候人的低贱丫头,仗着徐白芷的喜欢,竟然狠狠践踏了自己的尊严。 叔能忍,婶不能忍。 平日里,青雀跟在徐白芷身边,寸步不离,李文诚找不到青雀落单的机会,可今日不同,他亲眼瞧见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和青雀拉拉扯扯,二人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在夕水巷徐府,严禁丫鬟和男人拉拉扯扯,更何况许舟还是一个外男,更不可以。 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文诚给身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上前教训青雀一顿。 小厮常年跟在李文诚身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得令,立马撸起袖子上前几步,欲从许舟身后揪出青雀教训一顿。 “站住!” 许舟怒视上前小厮,呵斥道:“站那别动,他得的是花柳病,你可能已经被传染上了,早日治疗或许还有的救。” 小厮闻言,明显一愣,回头看了自家姑爷一眼,继而反驳许舟的话:“你瞎说什么呢?什么传染?什么花柳病?” 许舟指着李文诚:“他,得的是花柳病!你不知道吗?” 小厮一愣,再次回头看向自家姑爷,继续反驳许舟:“怎么可能?我家姑爷只是身子不好,什么花柳病?你不要瞎说,污蔑。” 李文诚得病在徐府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具体得的什么病,府中的丫鬟小厮都不大清楚,大小姐也不叫旁人胡乱议论,只是听大小姐说,跟肺痨有关系,又有哮喘,因为每天夜里,姑爷都会咳嗽个不停,难以入睡。 花柳病? 这还是小厮第一次听说。 也不怪小厮没听说过这种病,实在是他打小就被徐府买回来,平日里做些粗活,也没机会出府,没见过世面,更没逛过青楼,连花柳病都没听说过,真是苦了他了。 “打打打!一并打死!”李文诚十分激动,气的脸色涨红,一连说了三个打字。 自己得花柳病的事情很少人知道,甚至连岳父都不知道,被瞒在鼓里,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知道。 李文诚心里一想,定是徐白芷那个女人告诉许舟的,好啊,那个贱女人竟然把这事都告诉了外人。 李文诚在后面催促,小厮也不好再说什么,提着拳头准备上去将青雀连带许舟一并教训。 “砰!” —— 小厮走的很安详。 当他提着沙包大的拳头走向瘦弱的许舟时,他看到许舟明显慌神,往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小厮虽是伺候人的,但徐府伙食好,他吃的比一般人都要健硕,顶高的个子,雄武有力的身材,要不然也不会被徐白芷相中分配到李文诚屋里伺候,他需要每日搀扶李文诚活动。 几年锻炼下来,小厮的耐力和力气比一般人都要大。 身体是实力的一部分。 人们在面临比自己强壮,威猛的人时,往往会怯场,慌神。 许舟慌神了。 小厮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怀着这样的自信,小厮上前,准备一拳打过去。 “砰!” 一拳。 许舟短暂慌神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的慌神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己只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就要被人家无端教训一顿? 这可不能行。 于是握拳,轰出,许舟连此拳的威名都忘了叫出。 那一秒,小厮的瞳孔修然瞪大,看见了此生最快也是最凌厉的一拳。 宛若一记长枪猛突,又如铁剑直刺,威风飒飒。 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庞开始极速扭曲起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那一瞬间,他心里有一个念头: 我只不过是一个服侍人的小厮。 究竟何德何能…… 能让一个武者对自己出手? 而且还是这样一记快如闪电的重拳。 五脏六腑都快搅在一起,小厮只觉意识在一点点模糊,口中一股腥甜的液体飞溅而出。 血洒长空。 小厮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倒飞出去,胸骨向内凹陷,像一个出膛的炮弹。 “咻!” 一声,飞出去老远。 从院门口飞进院子,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沿途撞飞不少障碍物,才停下。 最后,他眼前的画面则是那个出拳少年正在蹙眉疑惑。 可能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平平无奇的一拳为何有这么大的威力! …… 风从耳边呼啸刮过,李文诚僵硬地扭过脖子,吃惊地看着倒在院中,不知死活的小厮。 这…… 这?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李文诚当即挥舞袖袍,扯着嗓子叫道。 身子往后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出拳打人的许舟。 许舟愣在原地,眨了眨眼,慢慢收回拳头。 方才,情急之下,他使出“王霸拳”,好似力道大了,把人打的奄奄一息。 万一死了,可就划不来。 “呼——” 许舟呼出一口气,摸摸鼻子,准备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溜走。 惹祸了! 哪知还没走出一步,袖子就被人从身后拉住。 一回头,瞧见青雀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投来十分感激的目光,这小丫头脸上充满了崇拜神色。 许舟体会了一把做大英雄的待遇。 随着李文诚的大呼小叫,徐府护院,家丁,抄着棍棒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些日,京城不太平,徐府从外面高价聘请许多护院家丁,一个个生的虎背熊腰,一顿能吃下一大盆米饭,光是养着这些家丁护院,徐府每日都要花费不少。 如今,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 很快,许舟被家丁,护院围在中间,举高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李文诚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指挥几个家丁护院抓住许舟。或是太激动得到缘故,咳嗽个不停,还咳出血来。 许舟居高临下瞥了李文诚一眼,再次捂住口鼻躲远,小声询问身边的青雀:“你家姑爷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若是,徐白芷是眼瞎了吗? 青雀不敢在外人面前多议论李文诚,只是挥手,叫家丁护院放下手中棍棒。 一方是大小姐身边的红人,一方是府中姑爷……到底该听谁的? 家丁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李文诚急了,伸出手指着青雀:“这个死丫头私会外男,有辱我徐家门风,给我抓住他们,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第099章 徐家二小姐,徐白露 许舟单纯认为,李文诚做赘婿时间一久,性格变得扭曲,心理也开始变态起来。 这怎么张口闭口,就要打要杀! 哪还有坊间传闻,说徐白芷的夫婿是一个读书人,知书达理的。 “抓住他,抓住他!”李文诚继续嘶吼,咆哮道。 …… …… “呔!大胆贼人!吃我一剑!” 未等几个家丁护院出手,伴随着一声娇喝,众人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持剑刺来。 众家丁护院仿佛同一时间得到命令,纷纷退后几步,让开一道口子,处在众人中间的许舟这才看清来人。 只见那姑娘年岁和青雀差不多大小,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穿一袭黑衣,头上戴着斗笠,手执一把木剑,有模有样地直刺过来。 只是未至跟前,也不知路面不平坦,还是自己学艺不精,她身子往前一趔趄,“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连头上的斗笠也掉在地上,露出精致的容貌来。 许舟捏着下巴,蹲下身子,歪着脑袋一看。 嚯! 这不是小号的徐白芷吗? 只见绊倒在地的姑娘容貌跟徐白芷一模一样,就是脸上少了徐白芷身上的成熟感,她还是青葱少女的稚嫩感,眼型狭长,翘鼻小嘴。 “你家二小姐?”许舟抬头看向身边的青雀,询问道。 青雀俯下身子,在许舟耳边小声低语两句,说的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只不过说完后,许舟脸上露出笑意,抱拳对青雀表达感谢。 片刻后。 许舟重新站起来,脸色严肃,抱拳对准地上捂着膝盖的徐家二小姐,徐白露,大声道:“八品武者,天一门许舟,前来向二小姐讨教几招,请二小姐赐教!” 徐白露闻言,慌忙从地上捡起斗笠,重新戴在头上,把两根细绕到脖子下绑好,忍住膝盖处磕碰的疼痛,有模有样的摆出一个起剑姿势,对准一丈开外的许舟:“徐家,徐白露,接受你的挑战!” 说起徐家二小姐徐白露,虽说名声没有她大姐徐白芷在外敞亮,但也是坊间百姓口中不错的谈资。徐白露今年刚刚及?,正是婚嫁的年纪,徐老爷年事已高,希望看到二女儿早日成家,便面朝京城的大好男儿,公开为徐白露招婿。 这一来二去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徐家二小姐的夫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徐白露自小鬼灵精怪,心中的主意极多,她可不想这么早早地婚嫁。 于是,徐老爷为她物色的夫婿,徐白露事后都会私底下找上他们,一一比武决胜,赢的才有资格留下做她夫婿。徐白露仗着早年跟随武师学过几招,那些徐老爷物色的夫婿又都是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况且他们不敢真的伤着徐白露,于是几场比武下来,徐白露次次占据上风,把那些男人们打的鼻青脸肿。 后来,徐白露就有了一个名号,叫什么“威武二娘子”之类的,总之说的都是徐白露厉害。 见许舟和徐白露要决斗,比武。 一众家丁护卫拿着棍棒,在青雀的指挥下躲的远远的。 二小姐的脾气他们可是见识过的,说一不二,又爱争强好胜,此刻上去讨嫌不痛快,他们可不傻。 “你是八品武者?” 徐白露蹙起眉头,好像注意到了许舟刚才互报名号时故意加上的身份。 许舟点点头:“自然,还未请教二小姐的实力?” 徐白露手执木剑,又变换一个姿势,围着许舟为圆心转个不停,口吃道:“我我,我就不报实力了,怕吓着你。” 这话说出来,总有股自欺欺人的味道。 当今天下,武者层出不穷,但也不是谁都能习武的,像徐府这样商贾出身的,朝廷早就规定不能习武,所以徐白露跟随武师学习这么多年,连品级都没有。日常学的招式也是以强身健体为主,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吃我一剑!”徐白露叫嚣着,挥舞长剑,直刺过去。 这一剑没有丝毫的真气波动,好似小孩子胡乱耍的,错洞百出,许舟这个时候,好像觉得自己这个小小八品也不是很弱。 主要是前期遇见的高手都太强,魏道,姜红豆,皇城司众人先不说了,随便一根小拇指就能碾死自己,关捕头等人也是许舟不能触及到的层面,好似现在只有庞虎跟自己一样,吊在武者的车尾,堪堪八品。 但眼前这个许舟摩拳擦掌,决定让她惊艳一番。 但一偏头看见不远处的院子里倒在地上,刚才被自己一拳打的吐血不止的小厮,正在被众人抢救,许舟又松开了拳头。 出手也不能太重,万一伤着人可不大好。 徐白露一剑刺过去,也是硬着头皮上的,她哪和真正的武者过过招,她也知道自己学的是三脚猫的功夫,中看不中用,是花架子,她只希望对面的不要让她输的太难看。 眼见一柄木剑刺过来,许舟右脚后撤一步,侧身躲过。 而后左手拿住徐白鹿握剑的手,右手抓住她的紧身腰带,一用力,硬生生把徐白露在自己头顶划过一个圆。 徐白露身体凌空飞起,双脚悬空,从未有过的体验,吓的她哇哇乱叫。 顷刻之间,她又双脚平安落地,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耳边传来许舟的赞誉声:“二小姐这记凌空飞燕,在下自愧不如!” 徐白露手执木剑,愣在原地,头顶冒出一连串问号:凌空飞燕? 其他护院,家丁把棍棒靠在怀里,腾出双手,使劲地鼓掌。 “二小姐威武,威武!” “二小姐厉害,天下第一剑客!” “打死那个鳖孙!” 许舟:“” 话不多说,许舟摩拳擦掌,出招之前大喊一声:“二小姐当心了!吃我一记王霸拳!” 徐白露立马回过神,握紧手中木剑。 是该挡?还是 徐白露手忙脚乱,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胡乱挥舞手中木剑。 许舟看着,心里一个劲地哀叹: 我这是遭了什么孽?要陪这个比自己还小白的武功小白演戏? 但也没得办法,院中吐血的小厮眼看就阖眼,送进黑色的小盒安息。 也就是说,许舟无意间打死一个徐府小厮,打死了李文诚的狗腿子,如果李文诚抓住这件事情不放 所以,许舟方才在青雀的提醒下,决定哄徐白露开心。 这位徐家二小姐一开心,可能就不会追究自己打死她家小厮的事情。 徐白露挥舞手中木剑,呼呼风声不绝于耳,等她再睁开眼睛时,许舟不知何时已经倒下。 一旁的青雀连忙带头鼓掌:“二小姐真厉害,刚才一剑捅晕了一位八品武者!” 家丁,护院一个个也是没主见的,纷纷附和:“二小姐真厉害,真厉害!” 徐白露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剑。 自己真有那么厉害吗? 许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就是这一世英名可能要毁于一旦。 不对! 徐白露撇着小嘴,突然反应过来,拿着木剑戳了戳地上的许舟:“你快起来,我知道你在让着本小姐。” “你快起来,本小姐不需要你让,你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输了我也心甘情愿!” 许舟睁开一只眼,瞄了小脸认真的徐白露一眼,又瞧见站在家丁堆里的青雀摇摇头。 到底该听谁的呢? ------题外话------ 明天一万字打底,做不到直播吃翔,众道友监督。 我不能再这么懒惰下去,我要勤奋。 第100章 我们不比剑了,比拳脚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跟人在外面打起来了!”年幼的婢女站在门口,小手紧紧地攥在胸前,小脸红扑扑地喊道。 除开青雀这位从小跟在徐白芷身边的丫鬟,徐白芷屋中还有几个贴身丫头,只不过这些人没青雀聪慧,机灵,日常只做些端茶送水之类的活计,地位自然是没办法跟青雀相比。 “有什么好惊慌的,打起来就打起来了。”坐在窗前,捧着碗,小口小口喝药的徐白芷听闻,不在意地摆摆手。 自己这个二妹与人打架是常有的事,在府中又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上至二叔,下至府中一众家丁护院,丫鬟小厮,徐白露哪一个没打过? 最让徐白芷印象深刻的,还属二妹在去年除夕那一日,非要跟二叔比试比试。还没等二人完全摆开架势,二妹就满院子追着二叔打,把二叔打的抱头鼠窜。说好的点到即止,但二妹不守规矩,拿着棍棒把二叔脑袋敲出几个大包,下了死手,好几天才消肿。 事后,父亲知道这件事。 一气之下把白露关进祠堂三天三夜,不给吃喝。若不是自己求情,那丫头非得在祠堂饿死不可。 “不是,大小姐,二小姐跟外人打了起来。”婢女指着外面又说。 外人? 徐白芷有些慌张地站起来,拿起帕子擦擦嘴角药渍,便要跟随丫鬟出去查看情况,边走边问:“可是跟黄侍郎有了冲突?” 这几日,黄侍郎每日上门和二叔商议,徐白露对这个大腹便便的贪官可没什么好印象,私底下总叫嚣着说,非要教训黄侍郎一顿不可。 徐白露的性子,徐白芷这个当大姐的知道。 从小就无法无天,谁都不怕谁,谁都敢打。 万一和黄侍郎起了冲突后果将不堪设想。 婢女站在门口,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不是,是和大小姐方才请来的客人打起来了。” 徐白芷听罢,脚步骤停,柳眉一挑。 许舟? 风和日丽,白云朵朵。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 夕水巷,徐府深宅老院,一处院子前的宽敞空地上。 小块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延续到视线尽头,小路弯弯绕绕别有意境。院墙底下,竹林茂盛,绿叶匆匆,远处假山流水比比皆是。 众多家丁,护院,加上这段时间闻讯赶过来,看热闹的老仆从,丫鬟,小厮等,人数加起来有四五十人之多。 “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可别哭鼻子!” 许舟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立,伸手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一袭黑衣劲装,头戴斗笠,方才在府中跟小厮扮演江湖侠客大战凶恶盗匪戏码的徐府二小姐徐白露,小脸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来!” 不多言语,二人皆是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似乎真的要打上一场。 许舟假装看不见青雀不停地给自己使的眼色,只是紧紧手臂护腕,唇角翘起,朝徐白露勾勾手指: “二小姐,出招!” 徐白露扬扬手中木剑:“既然说好要光明正大的打一场,那便要个公平公正。你擅长使什么武器?我叫人给你寻一把?” 许舟挑挑眉,倒是不曾想到,徐白露把这场比试看待的这么正式,他左右偏头看了看,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走到墙根旁边一片小小竹林,伸手折断一根细长的竹枝,一把撸点上面多余的叶子。 想来是要用竹枝作剑了。 “就这个。”许舟随口说道。 徐白露没有再说什么,小脸微绷,注意力集中,摆出一个起剑的姿势。 其实,徐白露手上是有点功夫的,打小她就不爱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倒是偶有涉猎,但不精通,更不要说绣花,那是都不曾碰一下的。平常姑娘家该做的事情,她一件都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唯独喜欢舞枪弄棒,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女侠,除暴安良。 徐老爷一开始自然反对,硬逼着徐白露学些姑娘家该做的事情,要不然以后找夫婿都难,可是徐白露性子执拗,和她大姐徐白芷一模一样。一旦认定某事,除非她们自己松动,否则旁人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动的。久而久之,徐老爷也就随自己二女儿的意了,想学武,那就给她请京城上好的武师,权当是强身健体。 徐白露跟随武师学拳学剑的这些年,也曾学到过几招,但是朝廷有规定,凡商贾,贱籍等等,这些人是不能接触真正的武学,旁人也不敢教,所以徐白露的功夫还只处在普通拳脚层面,对付普通人还行,对手高手难免力不从心。 她深吸一口气,手腕一动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木剑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声响,看着威力不俗。 待木剑有模有样袭来,小小八品的许舟也没真想欺负一个弱女子,便手执竹枝,侧身“啪”地一声打在徐白露执剑的雪白手腕上。 “咚。” 木剑脱手,掉在地上。 手腕痛楚传遍全身,疼的她小脸皱成包子,大大的眼睛瞬间红了,要哭的样子。 以前在府里和人比试,众人念在她二小姐的身份上,哪敢和她真的动手,一般能让则让,不能让直接躺在地上认输。 受伤?输? 那更是没有的事情。 “再来!” 徐白露是个不服输的人,况且这么多人等着看笑话,骨子里的执拗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她揉揉被竹枝抽红的手腕,俯下身子捡起木剑,又朝许舟刺了过去。 许舟依旧是“啪”地一声,微微用力敲打过去。 这一次打在了徐白露的手臂上,虽然有衣物缓冲,但依旧火辣辣的疼。 徐白露强忍眼泪,小嘴紧紧地抿着,一个转身,反手把木剑抡了出去,直拍许舟的脑袋。 许舟灵活躲闪,又是用细长的竹枝一抽,打在姑娘的后背肩膀上。 徐白露一个趔趄,二人错开身位,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反复几个回合,徐白露被一根小小的竹枝抽的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倒也不是许舟有多么厉害,而是晋升八品以后,他便发现徐白露出手的动作出奇的慢,好像慢镜头一样。有着这样的天然优势,况且是男人打女人,结果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我们不比剑了,比拳脚!” 徐白露丢到木剑,握紧两只小拳头,红着眼睛,小脸倔强道。 第101章 姐,求你个事呗 空地上,徐白露的模样看的让人心疼,特别是那种输了又不服气,疼了也不吭声,红着眼眶还要继续比试的模样。 徐白露眼睛红红的,两瓣嘴唇紧紧地抿着,目光既畏惧又坚定。 围观人群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大声说话,要他们说许舟真不是东西,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比试的时候也不知让一下,看把二小姐疼的。 “那好” 许舟丢到手中竹枝,拍拍手掌。 “大小姐,快点快点,就在前面。” “你这丫头,急什么。” 徐白芷没好气叹了一声,步子却不由加快几分,主仆两人在徐府回廊穿梭,下人纷纷避让,生怕冲撞了大小姐,看样子大小姐似乎是有急事。 “不是,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徐白芷拉住在前一路小跑的年幼婢女,让她慢些。徐府虽是商贾之家,但府中的规矩还是颇多的,不比其他府邸要少,若是想让人看得起,府中人等,无论主人家还是仆人,一切言行举止都要符合规范。 可婢女到底年幼,平日里净做些枯燥的活,府中好不容易发生有趣的事情,她等不及要去看看。 就这样,徐白芷和年幼婢女紧赶慢赶,远远的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中间则是有两个人影在晃动,好像在比试拳脚功夫。 近前,众人纷纷让开,给大小姐最良好的观看体验,徐白芷站在最前方,手中紧攥着帕子,眼睛来回看着。到底是不通武学,对拳脚功夫也是一窍不通,看不出谁最后会赢。 但大抵是二妹输多赢少的局面,瞧了一会儿,徐白芷眼前一亮,许舟的功夫有些特别,不似武人拼斗之时拳拳到肉,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细看下去,发现许舟故意在让拳。 每次徐白露用拳用腿,咬牙切齿地来攻,许舟总是不正面交锋,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武功招式应对,每每抓住徐白露的手腕,手肘扭成一个弧度,或是抓住她的腿,让她在原地跳来跳去,再不济就是从身后锁住她的喉,让她动弹不得。 时间一久,徐白芷不得不出言叫停二人比试,再这么下去会被旁人说闲话。许舟的功夫怪异,像是戏耍,又像是故意在占小妹的便宜,有几次二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男女授受不亲,虽是比试,但二人实在是有伤风化。 “停手,不要再打了!” 徐白芷上前一步,命令几个护院把二人拉开,继而吩咐青雀:“青雀,送客人出去。” “他不能走!” 许久未曾开口讲话的李文诚,这时候又突然跳出来,指着许舟不让他走:“他打伤了阿吉,他不能走!” 许舟欲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这事明明就是李文诚唆使恶奴要教训自己和青雀,自己只是出手重了那么一丢丢,没等他开口,青雀便小跑到徐白芷身边,在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随后,徐白芷叫小厮先扶姑爷回去休息。 李文诚被两个小厮扶着,嘴里依旧骂骂咧咧,若不是早年读过几本圣贤书,怕是话里都带爹带娘了。 “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区。” 众人一哄而散,大小姐发话,那就是圣旨。 等众人都走后,徐白芷看着蹲在地上的,捂着胳膊的徐白露心情复杂,她慢慢走上前,弯腰拾起徐白露被打掉的斗笠,重新扣在小妹的脑袋上。 “走,还蹲着干嘛?”徐白芷用脚尖轻轻踢了徐白露屁股一下。 徐白露扬起脑袋,忍了好久都不曾流出的眼泪,在这一刻如泉涌似的哗哗往下流:“姐,疼!好疼!” 徐白芷看着小妹这副模样,掩嘴直笑,身子一颤一颤。 徐白露见状,苦的更加委屈:“姐,我被人打了,你还笑!” “咯咯咯咯咯咯”笑意不停,徐白芷脸上有明媚的色彩,手中捏着帕子,眉眼像两轮初升的月牙一样。 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笑,可就是忍不住在府中向来无法无天的小妹,竟然被一个外人打了,打疼了还不敢显露出来,直到人走后才敢哭出声音,直抹眼泪。 “好了,跟我来,给你抹点药。”徐白芷拉蹲在地上的徐白露起来,徐府姐妹二人一起朝远处的小楼走去。 路上,徐白芷笑意不停,气的徐白露嘴巴都歪了。 进入小楼,徐白芷吩咐婢女取来药膏,徐白露则是坐在椅子上,撸起袖子,胳臂上一片长条状的印子,红红的,是方才许舟用竹枝抽的。 “唉——”徐白芷叹了一口气,用小拇指晕好药膏,抓住徐白露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揉匀:“你说你,平日里在府里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大家都还让着你,可偏今日要去惹外人,你知道他是谁吗?就跟人家比试?” 徐白露忍着疼痛,擦擦脸上泪珠:“他是谁呀?” “官府的人,狱卒!”徐白芷没好气地说道。 官府的人岂会有好惹的,即使是狱卒这样的底层胥吏,手上多多少少也是有点真功夫,更何况狱卒每日都要跟牢里的犯人接触,手段要比一般人还要凶残。 “啊?”徐白露微微张着小口,有些吃惊,也有些后怕。 “日后,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状况之前,就不要着急动手,今日吃个小亏,只是伤了点皮肉,无甚大碍,日后若是再像今日这般莽撞,脑袋还在不在就说不准了。”徐白芷说这些,也不是故意要吓唬徐白露,而是让她长个教训。 “我知道了,姐。” 徐白露耷拉下脑袋,虚心受教,但很快又破涕为笑,起身抱住徐白芷:“姐对我最好了!” “你这死丫头,坐好,药还没上好呢。”徐白芷用小拇指勾勾被弄乱的头发,命令徐白露坐好。这丫头就是缺心眼,刚才还疼的直掉眼泪,转眼就忘记伤疤,笑了起来。 上药期间,徐白露忍不住轻“嘶”几声,但硬是没喊疼。 待药上的差不多,前去送人出府的青雀已经回来,她福福身子:“大小姐,二小姐。” 徐白芷点头,“嗯“了一声。 叫青雀把事件经过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舟怎么就和李文诚起了冲突。 青雀站在厅里,先是说许舟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道士作法的场景,没想到被姑爷发现,后来许舟一眼就认出姑爷得的什么病,姑爷听闻当即暴怒起来,唆使身边小厮阿吉教训自己二人一顿。 许舟就是简简单单出了一拳,没想到阿吉中看不中用,差点被一拳打死,之后便是姑爷大喊大叫,说府中闯入了刺客,再之后就有了二小姐和许舟比试的场景。 听罢,徐家二女面色不一。 徐白露一脸恍然大悟,这事还真是自己莽撞,冲动了。 徐白芷倒是一脸不悦,当即吩咐道:“去跟管家说一声,别什么人都能带进府里!” 青雀点头应应,大小姐在不悦姑爷李文诚,请道士作法的事情。 “还有,今日之事,严禁府中下人议论。”徐白芷又吩咐道。 “好。”青雀还是点点头。 待青雀出门,徐白露实在忍不住好奇,看向徐白芷当面问道:“姐,姐夫的病真是花柳病?” 徐白露听说过这种病,听说是一些生活中不检点的人才会得的病,治不好。徐白芷轻扶额头,没有回答说是还是不是,只是叫徐白露日后离李文诚远一点,花柳病确实会传染,许舟说的没错。 良久,徐白露又开口道:“姐,求你个事呗?” 第102章 生活总会少点什么,对吧 走出徐府时,许舟心情一片畅快。 主要是辣椒的问题解决了,等自己把对赌协议完成,徐福记就会开始运作辣椒生意,自己就可以躺在家里数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是天大的数目,而且钱会源源不断,如果徐白芷不撕毁合同的话。 有钱之后呢,许舟决定先去城外买几个大庄园,买几个丫鬟仆人,再把庄园好好装潢一下,城里住的闷的话,就去乡下度日,提前过上退休日子。 也不知在乡下的芸娘怎么样了? 许舟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走在街上。 “公子,买盒胭脂?” 街边,一间胭脂水粉铺的伙计在门口揽客,许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话说,这么多日,好似只送过芸娘一样东西,那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 在五颜六色的胭脂水粉面前过了一遍,许舟相中一款颜色不那么鲜艳的,梨花味道的,于是爽快地掏钱付账,连价都没讲。 “公子常来啊,下回给您打八折!”伙计站在门口,一脸笑容,招手送许舟远去。 怀揣一盒胭脂,许舟心里一遍遍想着芸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县衙。县衙还是老样子,无事发生,最近京城各处排查的严格,县衙里的人手都去帮忙了,只剩下几人看守门户。 监牢大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来狱卒行酒令的号子声。 许舟摇摇头,推开隔壁的一扇门,刚走进院子,许舟像往常一样,扯着嗓子喊道:“师姐,你吃什么?我给你做。” 院子空空如也,许久没人应答,寂静无声。 许舟关上门,回过身子,只看见几只黑猫从屋子中快步走了出来,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小脑袋打量着许舟。 一拍额头,许舟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 师姐已经不在这里了,自己在瞎说个什么呀。 慢慢走到台阶上坐下,许舟抓来小黑仔放在自己腿上,小黑仔张大嘴巴,打着哈欠,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小黑仔,你想不想师姐呀?” 小黑子眨眨眼,“喵喵”叫了两声。 “哦,我知道了,你也想对不对,”许舟自言自语,小黑仔被迫有了自己的思想。 抱着小黑仔,许舟发了一会儿愣。 四周出奇的安静,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星星点点,光影交错,不时有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普通的院落,普通的人,静谧美好,只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那个喜欢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老头坐在古井边,笑眯眯地看着院子中两个徒弟做操时的场景;少了那个眼蒙二指宽白绫,喜欢坐在台阶上,膝盖上小猫争风吃醋时的场景;少了那个性子跳脱,只练了一会儿功夫就偷懒,喜欢做白日梦的场景。 这间院子,少了许多 ----------- 夕水巷,徐府。 徐白芷常待的小楼,小楼四周绿树成荫,风景独好,除开徐老爷养老的水月楼,就这栋小楼风景最好,临高就能瞧见徐府全貌。从二楼望过去,附近的廊道,小路上,下人们成群走动着,隐约的说话声,越过院墙,沉浸在楼阁中的房舍一间挨着一间。 可此刻楼内的人可无暇欣赏美景,两个容貌惊人相似的女子从一楼扶着楼梯登上二楼,远远看过去,两个人影在窗户前走来走去,好像在争辩着什么。 “徐白露,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不可能。”徐白芷少有的生气,语气十分严厉,连音调都比平常提高三个度不止。 她走到露台位置,双手扶着栏杆,吹着风,目光眺望着偌大的徐府。徐白露从身后跟上来,站在徐白芷身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大姐的袖子。 徐白芷一抬胳膊,打掉徐白露的手:“你都这么大了,这点道理还需我来教吗?” 徐白露被长姐教训,放在以前那自是只有乖乖接受,虚心接受,可是这一次她使劲呼吸了几口气,壮着胆子上前和徐白芷并排站,侧脸看着徐白芷:“就这一次,就一次!” “半次都不行,若是叫父亲知道,非要打断你的腿,未出阁的姑娘,在外瞎跑什么?”徐白芷质问道,又回到屋子里坐到书桌后,随手取来一本厚厚的账册,心无旁骛看了起来。 徐白露依旧不想放弃,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搬来一张凳子在徐白芷对面坐下,双臂放在桌子上。两根大拇指来回地转着圈圈,眼珠子一转又道:“姐,我保证,我出去后不惹事,不给咱们徐家丢人,” 徐白芷头都没抬,淡淡说道:“那也不成。” “姐~”徐白露拖长尾音,撒娇道:“我就是想学两招功夫傍身嘛,学会了我马上回来,一刻都不耽搁。” “那种稀奇古怪的功夫,不学也罢!” 徐白芷想起许舟使出那种功夫,没少占徐白露的便宜,二人就差点耳鬓厮磨,就更不会答应徐白露方才提议的,想出府找许舟学习功夫的事情。 这死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想出府? 见说不通,徐白露也不求着了,而是换了一个策略,只见她双臂环胸,阴阳怪气道:“我知道大姐为何被府中下人叫成女阎罗了?” “你说什么,女阎罗?” 徐白露点点头:“是啊,看来大姐还不知道,因为您总是不苟言笑,整日喜欢冷着一张脸,规矩还多,已经” 话还没说完,徐白芷就气的脸色发红,弹了徐白露这丫头额头一下:“激将法在我这,没用。” “真的,我没有骗你。” 徐白露伸手揉揉额头,躲远点,又道:“算了,不说这些,说多姐该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你这丫头。”徐白芷又被气笑。 徐白露站起来,纠结一会道:“这样,大姐你就再纵容我最后一次,这次成了,我就回家,随便找个男人乖乖成婚,为咱们徐家传宗接代。” 徐白芷看着徐白露,眉头一挑。 徐白露的婚事,可是徐白芷和徐老爷最近几个月忧愁的头等大事,徐白露为了不成婚,各种办法奇出,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打走了好几个上门的,徐家二小姐名声差点都臭了。 若是徐白露能听从安排,立马成婚,徐白芷这桩心事也了结,徐老爷怕是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你说的可当真?空口无凭!” “我可以立字据!” “做什么大牺牲,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 徐白露脸上神情慢慢沉寂下去,忽又抬起头:“我长大了,应该为姐分担一点。” 徐白芷眨眨眼睛,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第103章 香吻一枚,很便宜哒 余后几日,日子照常过着。 太阳依旧是从东方升起,在西方落下,没有例外。 京城各处最开始的排查十分严格,每家每户都没落下,看的出来,朝廷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整顿一下,成效总还是有的,发现和捣毁不少魔教窝点,抓住好多人,通通拉去集市上砍头。后来几日,排查便逐渐松了下来,只是京城通往外界的城门还没开,有小道消息说,也就这五六日就开了。 许舟每日往返在县衙和清水街许家老宅,自从那天夜里,白鹞鹰为了躲避搜查,化身陆芸模样给许舟搓了一回背后,二人的关系就不那么尴尬了。 待在同一片屋檐下,时不时也能说上一两句闲话。 相处的这几日,许舟发现白鹞鹰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姑娘,非要弄清楚自己吃下大还丹,为何境界只堪堪提了一品的现象? 许舟在家里,都快成了试验品,这致使他每日都尽量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回来一趟也只是看看芸娘回来没有。 “走了!”许舟摆摆手,出门上值。 “早点回来,我方才又想到了一个新办法。”白鹞鹰抱住自己的胸脯,背靠在门上,神情淡然道。 许舟听闻,脊梁骨都在往外冒凉气,逃似的撒丫子就跑。 此时天还未亮,整座京城笼罩在黑暗的天幕下,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微弱的光芒,今晨有雾,乳白色的雾气浮动在古老的城市街巷之间。早起的小贩已经挑着担子,沿街吆喝卖着货物,路边的早点摊子人来人往。 浓雾中,许舟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提前备好,在早点摊子上买了一袋包子垫垫肚子,边走边吃。等到县衙时,这几日时常跟在自己屁股后的两个姑娘早已经等候多时,她们正蹲在墙根,叽叽喳喳,说些女人家之间的悄悄话。 许舟真是想不明白青雀跟着自己,监督自己也就罢了,徐府二小姐徐白露跟着一起,瞎凑什么热闹? 徐家人也真是放心,也不怕自己把他家小姐给卖了。 瞧见小狱卒远远出现,两个少女站起来。 许舟走上前,递出手中咬了好几口的包子,问二人:“吃吗?鸡蛋韭菜馅的。” 徐白露今日还是江湖侠客打扮,头上带着大大的斗笠,腰间挎着一把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木剑,它瞧见许舟递上前一个满是牙印的包子,没有丝毫的诚意,撇嘴不满道:“你每次都是这样,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包子?” “哎呀——” 许舟故意退后几步,把包子塞进嘴里,咀嚼几口咽下,故作不好意思道:“忘记了,明日不会了。” 两个少女听罢,动作惊人的一致,皆是垂下脑袋,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这话说的,跟昨日,前日,大前日一模一样。 许舟不自知,美滋滋掏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门,三人前后脚进入。一大早,许舟还是照例先给猫喂喂食,拿起扫帚扫扫地上落叶。 “喂,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也没见你为辣椒的事上上心。”徐白露站在屋檐下,张口就来。 许舟正在清扫落叶,听闻停下手中动作,双手拄着扫帚,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长出一口气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成了我可以分你两成利。” 徐白露一愣,扭头看向青雀。 这,这人怕不是个骗子! “行了,不逗你了,一会儿就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天下第一美食!”许舟笑了笑,加快手中动作。 很快,院子便被清扫干净,时间还早,许舟进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出来。 提着茶壶,拿着茶碗走出来,许舟看向徐白露,问出心中多日疑惑:“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呀?” 监督这活,青雀一个人做就好了,犯不上搭上一个徐府二小姐。 徐白露不语,扭过小脸:“笑话?我堂堂威武二娘子能有什么事求你?” 青雀在旁看着,叹气更甚,二小姐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想找许舟学功夫,硬是好面子,虽是相处好几日但却不敢说出口。 “那好。”许舟倒完茶水,开始日常的扎马步。 青雀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就趁徐白露不注意,偷偷跑到许舟身边,小声嘀咕两句。 “啥,你家二小姐想拜我为师?”许舟故意大声说道,生怕徐白露听不见。 蹲在地上,正在和猫玩耍的徐白露身子一颤,头皮发麻,脸蛋瞬间红的充血,好像社死了。 许舟不嫌事大,小跑到徐白露跟前,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咋不早跟我说呢,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徐白露脑袋更低,看着地砖的缝,她在考虑,自己这么大个能不能钻进去。 见徐白露不理自己,许舟再次提高声调:“呀,我的功夫也不是那么好学的……除非。” “除非……” “除非……” 耳边男人絮絮叨叨,徐白露最后一咬牙,抬起头:“除非什么?” 许舟嘻嘻一笑:“除非这人亲我一口。” “你混蛋!” 徐白露气急了,握紧拳头打了出去,不料许舟早有防备,大跳一步闪开:“不学就不学,打人作甚?” 她又跑到青雀身边,大言不惭地问道:“青雀,你想学不?学费只是香吻一个哦,很便宜的。” 青雀左右看看,满脸窘迫,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最后还是小跑到徐白露身边,一起声讨许舟孟浪的行为。 “亏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呸!”徐白露站在台阶上,狠狠跺跺脚,咬咬牙。 “切——”许舟无聊摆摆手,古代女人真不识逗。 接下来的时间,许舟也没理两个姑娘,而是扎了会儿马步,喝了一碗茶水解解渴,瞧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去集市上看看,临走前问道:“你们去不去?去看看天下第一美食的原材料。” “去,为什么不去。” 随后,三人出门,目标是附近的集市。 路上许舟还在调侃,说学自己功夫的代价真的很低,又惹得徐白露一阵白眼,到最后,这姑娘竟然提着自己的木剑,追着许舟满大街跑,叫嚣着一定要教训许舟这个孟浪贱货。 第104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呦,客官你来了。” “嗯,东西呢?” “早就备好等着您来取呢,昨夜老汉和两个儿子抓了一整宿,足足有三十多斤重呢。” 集市处在最东头的摊贩是卖鱼的,摊贩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六十岁老汉,老汉皮肤黝黑,一头白发,身穿单褂草鞋。 正说话间,他折身回去从铺子里拿出一个鱼篓,打开盖子叫许舟瞧了一眼。许舟看罢,满意地点点头,从荷包里掏出钱交给老汉,从他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鱼篓。 见许舟便要走,老汉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客官,老汉斗胆问一句,您要这些害虫做什么?” 昨日一大清早,许舟便来到老汉的摊子上,不买鱼而是付了一笔订金,要老汉帮忙抓一些虫子,老汉应了,昨晚带领两个儿子摸黑,在河边抓了一夜的虫子。 这个季节,这种褐红色的虫子要多少有多少。 “秘密。” 许舟轻笑一声,脸上表情捉摸不透,扬扬手中鱼篓,又说道:“恐日后还会找你,这种东西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不是问题。” 老汉听罢,脸上笑意更甚,皱纹更深,连忙拱手抱拳,说些吉祥话:“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看着许舟领着两个妙龄女子走远,老汉坐在凳子上,继续操刀杀鱼,只是这心里的疑惑得不到解答,这心里一时痒痒的。 徐白露和青雀把目光放在许舟右手的鱼篓上,一时好奇不已,徐白露怂恿青雀这丫头去看看鱼篓里装的是什么,青雀摇摇脑袋,说什么也不肯去。 “快去,回去给你涨工钱。”徐白露拿钱说事,推了青雀一把。 青雀是个小财迷,一听涨工钱便壮着胆子,移到许舟右手边,掀开鱼篓盖子,眯眼往里瞅了一眼。 “呀——” 青雀惊呼一声,惊慌地退后几步,小脸变得煞白。 “里面是什么东西?”徐白露围上去,摇了摇愣在当场走不动道的青雀,问道。 青雀僵硬地扭过脖子,像是见了鬼似的。只见她双手举着,比出两个剪刀手,又把食指伸出竖在脑瓜子上面:“虫子,有两根钳子,头上还有这个。” 徐白露皱眉往后咧咧身子,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什么玩意? 好奇心极重的徐府二小姐不信邪,上前也掀开鱼篓的盖子瞧了瞧,哪知这个时候,许舟突然一耸,大叫一声:“鬼呀!” 徐白露被吓的一蹦三尺高,“哇哇”乱叫,脚底板好像扎了钉子一样,到处蹦跶。 -------- 重新回到院子,二女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又害怕的心情,都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不干人事的许舟。 “你抓这些做什么?” “做好吃的呀,天下第一美食!” 徐白露的嘴角抽了抽,小声对身边的青雀说:“这人脑子是坏的。” 青雀点点头,表示赞同:“嗯。坏的。” 许舟长出一口气,把鱼篓放下,靠在井边,进屋拿出来两个盆,又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然后把鱼篓里的虫子倒进盆里,倒上一点水,把多余的一个盆倒扣在上面,不放心许舟还找来一块砖头压在上面,防止里面的小可爱越狱逃跑。 做完这一切,许舟直起腰,拍拍手掌。 看着两个被吓的惊魂未定的少女,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就试着说道:“这样,咱们来打一个赌,你们赢了的话,我就把功夫传授给你们,怎么样?” “你说话算话?”徐白露上前半步,表情殷切。 “当然。”许舟双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笑道:“但倘若你们两个输了的话,就要亲我一口。” “一言为定,说,赌什么?” 许舟指着盆里的东西:“我可以把它做成天下第一美食!” “赌就赌,不带反悔的。”徐白露当即上前一步,就怕许舟临时反悔,不认账。 这东西要是能做成天下第一美食,她徐白露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这可能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赌约已定,反悔无效。 “我能不能不参加?”穿绿色裙子,包包头的青雀呐呐说道。 她方才仔细盘算一下,这事好像跟自己没啥太大关系。 许舟输了的话,教二小姐功夫,可自己又不想学功夫,实际上自己啥好处都没得到。可是许舟赢了的话,自己就要跟二小姐亲他一口,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是亏的呀! 亏本买卖可不能干,这是大小姐教给她的道理。 “不行!”许舟和徐白露异口同声道。 此后,院中三人分成明显两派,各做各的事情。 许舟在小厨房里忙活来忙活去,好像在做最后的下厨准备,期间还特意出去一趟,去附近的小商铺里买回来好些调料,有葱,有蒜,还有八角,桂皮,以及一些不认识的哦对了,还有一罐酒。 徐白露和青雀则是并排坐在台阶上,嘴里说着闲话,手上撸着猫头。 “二小姐,咱们一定会赢的,对?”青雀眨着眼睛有些许担忧,她日后还要嫁人的。 “那是当然。”徐白露拍拍胸脯,自信满满道。 “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输了也无所谓,不就是亲他一口吗,我们江湖人士,不拘这些小节。” “”青雀脸色一僵,看着厨房里的许舟。 徐白露此刻扬起笑脸,将胳膊搭在青雀的肩膀上,畅想未来:“等日后,我成为江湖高手,咱们仗剑江湖,无拘无束。” “二小姐,我还是喜欢待在夕水巷。” “没有出息的丫头,不理你了!” 徐白露抱起小黑仔,举高高:“小黑仔,咱们日后仗剑江湖,吃香的喝辣的!” 小黑仔伸出两只前爪,堵住徐白露的小嘴,一脸嫌弃的表情。 “喵~” 第105章 她先下嘴的 “没想到小狱卒还会下厨呢?” “就是就是。” 屋檐下,两个明媚少女捧着小脸排排坐,偏头看着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场景,一时咂舌不已。 —— “好了,爆炒麻辣小龙虾,二位客官,请开金口,尝尝!” 许舟在厨房里忙活有小半个时辰,热的他额头一层薄汗,胸前衣襟都打湿透了,才端出来一盘精心做好的麻辣小龙虾。 顺手解下腰间围裙,搭在椅子靠背上,伸手招呼二女过来尝尝鲜 二女互相对视一眼,上前围坐在桌旁。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复杂。 “这东西能吃?你还真把它们给炒了?”看着盘子里红彤彤的虫子,二女心里一个劲地膈应,反胃。 许舟用手扇扇风,也坐下,反驳道:“怎么不能吃?西湖大闸蟹还是一道名菜呢,螃蟹和小龙虾都是有两个钳子的,咋就不能吃。” 二女听罢,一时间竟无法反驳,说的好有道理啊…… “这是害虫。” “我知道呀。”许舟也坐下。 二女不吃,是因为这东西是田里的害虫,被百姓们视为异端。小龙虾不仅繁殖能力超强,通常两个月就可以从幼虫到成虫,而且还有极强的适应能力,池塘、泄湖,田野、河流和沟渠,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当然,让百姓把它们归结成害虫的,还当属它们的一大生活特性,那就是它们喜欢到处挖洞,容易造成溃坝,继而引发洪灾。如果它们在稻田里产卵繁殖,还会吃稻根,使粮食产量减少。 所以,百姓们见到这种东西,一般都会直接抓住踩死,根本不会吃。 “这东西,脏死了。”徐白露嫌弃地摆摆手,给自己找理由。 “哪脏了?我前前后后刷了不下四五遍,恨不得把肠子都掏出来翻洗一遍。”许舟翻了一个白眼,噘嘴道:“不敢吃就不敢吃呗,找什么蹩脚的理由啊。” 经过几日相处,许舟发现徐白露性子要强,好胜心重,什么都要跟别人比试一下。 激将法对于她来说,是最管用的。 “我不吃,死也不吃。”徐白露摇摇脑袋,像拨浪鼓,满脸写着拒绝二字。 心中对小龙虾的恐惧还是战胜了好胜心,徐白露不会吃这玩意儿。许舟见说不通徐白露,就把目光转移到青雀身上,准备拿这个小丫头开刀。 青雀没等许舟说话,赶紧摆摆手:“我也不吃。” “唉——” 许舟长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在两女的注视下动起手来。 他要做第一个吃……小龙虾的人。 “真不吃?” 许舟拿起一只,掰开它的壳,露出里面的肉。 用辣椒和各种调料炒出来的小龙虾,色香味俱全,许舟还故意多炖了一会儿,炖出汤汁。 蘸着汤汁吃,简直一绝! “不吃我可吃了啊。” 在二女的注视下,许舟开始炫小龙虾。 动作娴熟无比,一看就是夜市摊子上的常客。 倒也不用筷子,直接下手,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最后实在辣的受不了,起身朝厨房走去,准备去弄点水解解辣,临走前刻意提醒道:“别动我小龙虾啊,回来以后要是少了一只……” “知道啦,傻子才吃这玩意儿。”徐白露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扬了扬,叫许舟赶紧去。 许舟这才安心进入厨房。 男人一走,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旋即低头叽叽喳喳小声讨论起来。 “真的能吃?” “二小姐,我不知道。” “青雀你试一下,刚才他吃的那么香,什么事情也没有,看来这东西是真的能吃。” 青雀不由地瞪大眼睛,一脸惊恐:“为什么又是我?” “难道是本小姐?” “我不要,二小姐要吃自己吃,我害怕。”青雀捧着小圆脸,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就差逃了。 “啧啧啧啧。”徐白露咂咂嘴,伸出手指,捏了一只小龙虾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又闻了闻。 “阿啾……”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徐白露又把小龙虾放回盘子,拿帕子擦擦手,揉揉鼻子。 过了一会儿,徐白露趁许舟还没回来,继续怂恿青雀:“青雀,你吃一只,我给你十文。” “二十文!”青雀果断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成交!” 青雀不愧是小财迷,仅仅二十文,就能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吃小龙虾的人。 她壮着胆子拿起一只全身红彤彤,身子蜷缩在一起的小龙虾,学着刚才许舟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剥开它的壳,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蘸着盘子里的汤汁。 咽了一口唾沫,试着张了几次口,迟迟下不去嘴。 “三十文!” “嗷呜~”青雀一口吞下虾肉,咀嚼了一下,然后咽进肚子。 入口,嘴中瞬间席卷一股鲜、辣、麻、香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青雀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味道还不错。” 说完,她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汤汁,叫躲在暗处观察的许某人心里一紧。 这被舔一下,应该很舒服。 “真的假的?” “真的,有些辣,也有些麻。” —— 厨房里,许舟蹲下身子,趴在窗户上露出半个脑袋,眼睛里散发着智者的光。 心说:小样,还治不了你们。 话说,没人会拒绝一盘小龙虾。 等二女快把盘子里的小龙虾炫完,许舟姗姗来迟。 他端起盘子,指了指里面仅剩不多的小龙虾:“你们谁干的?方才还说傻子才吃这玩意呢。” 二女对视一眼,同时偏头,看着天空中漂浮的朵朵白云:“我们不知道,不清楚,不关心。” 许舟心里一阵发笑,先来到徐白露面前,指了指她嘴边遗留的痕迹:“这是什么?不会受内伤吐血了。” 徐白露赶紧用手背一擦嘴,不敢直视许舟的眼睛,继续嘴硬:“没有,啥也没有,你眼花了。” 许舟又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逃脱不了:“那手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徐白露见躲不过去,指着对面的青雀:“她,她先下嘴的。” 青雀:“???” 第106章 能叫人看见星星吗 “好吃?” “嗯……” 虽然出身夕水巷,出身徐府的二女在心里,很不愿意承认眼前这盘麻辣小龙虾有它独特的地方,但也不知怎的,最开始先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吃了一个,然后就停不下来了。不知不觉,桌上满是龙虾的红色外壳,手上,嘴角,甚至连衣服上都不小心溅有汁液。 这东西说起来,也极不卫生,要用双手剥开它的外壳,才能吃到里面丁大点儿的肉,不过吮吸手指上的汁液,又让人欲罢不能。 当真是一道矛盾的吃食。 “来,兑现你们的承诺。”许舟把脸凑过去,用手戳了戳脸颊,示意二女亲一口。 “切——” 徐白露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把手上红油往许舟衣服上胡乱抹了抹:“这东西只是能吃罢了,还不到天下第一美食的程度。” 许舟也不恼,只是摇摇头,叹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咱们且等着……” 任何事物的成名都需要一段时间发酵,许舟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担心离朝人不习惯小龙虾的麻辣味,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口味还是以清淡为主。甚至平常人家生火做饭的时候,连调料都很少放,也买不起,只有大户人家,懂得享受的才舍得在饭菜里放调料。 不过二女对小龙虾的接受程度,让许舟放下心。 只要这东西能端到勋贵人家的桌上,有人带头享用,就不怕他们不动嘴,只要动嘴,那就停不下来了。 “也罢,我再去弄点。”许舟起身,欲去厨房再炒一盘,方才没吃过瘾。徐白露见许舟起身,连忙扬起小脸,笑嘻嘻道:“多来几盘,越多越好。” “刚才还说不吃的……” “哎呀,去嘛去嘛。”徐白露推搡许舟,撒娇道。 这小尾音把许舟撩的心都要化了,麻麻的,痒痒的。 ———— 与此同时,皇城司内部。 一间空气中弥漫中药味的院落里,许镇北王寿仁坐在墙根底下,手执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时不时揭开面前药罐的盖子,往里加一味药材。 既然答应贾盛照顾九公主姜红豆,这位戎马半生的老王爷便不会失信于人,更何况,他有像姜红豆这般大的一个女儿,年纪比姜红豆大了一两岁。 每每瞧见姜红豆,许寿仁便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那说一不二的妮子,自己只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敢单枪匹马地离家出走,现在应当在她哥哥的军营里,找军卒喂她的破云枪。 咕噜咕噜—— 不多时,白色水蒸气顶着盖子,发出声响。 许寿仁放下手中蒲扇,拿起靠在墙边的火钳撤出炉子里的炭火,让中药小火再煎一会儿。 等待期间,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穿黑色小裙子的邱萤,抬起小腿,迈过高高的门槛,在许寿仁对面坐了下来。 “找我何事?”邱萤开门见山,脸色微微不悦。 这几日,她正因自己功力全失而苦恼不已,不想分出心思管司里的杂事。可偏今日许寿仁派人请她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贾盛离开后,许寿仁暂任皇城司指挥使,邱萤又不得不过来看一眼。 许寿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递给邱萤。 邱萤稍微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打眼一看,眉头不由上挑。这时,许寿仁发话:“大还丹珍贵,在世间独一无二,陆仙子轻易不赐给教众,仅存在世的怕是没有几颗了,要抓紧时间。” 信笺上所言,对邱萤尤为重要。 上面说,只魔教教主陆仙子手中还仅存几颗大还丹,具体几颗,目前还查不出来。同时想要得到大还丹尤为困难,条件也十分苛刻。 之前陆仙子拿出的几颗大还丹,全部赐给了自己的“死士”,帮助他们洗髓伐经,提升功力。 外人想要得到大还丹,简直是痴人说梦。 邱萤惊喜过后,便皱起眉头想了想。 惊喜的是,总算有了大还丹的消息,以及这种能助自己冲破封印的丹药在谁手里。 只有了方向,总会有成功的那一日,总比之前像无头苍蝇乱撞一样要好。 就算丹药是在陆仙子手中,外人不易得,邱萤也会想尽办法试它一试。 片刻后,邱萤开口问道:“这些死士能策反吗?” 若是能策反死士,待死士拿到陆仙子赐予的大还丹,问题迎刃而解。 许寿仁当即摇摇头。 “魔教是如何培养这样死士的?”邱萤又问,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许寿仁任指挥使的这些日,对魔教事无巨细地了解了一遍,想了想,很快答道:“陆仙子身边的死士一大部分是从小收养,培养其忠诚度,一小部分则是从各地出众的教众中选择。” “出众?”邱萤挑挑眉。 平日里,她对这些不关心,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按照魔教内部的说法,对复周大业有巨大的贡献的视为出众。比如七年前链子手吴奎,本是烈火堂的一名小小执事,因寻找散落民间,遗失已久的大周国玺有功,破例被被陆仙子纳为死士!” 国瓷又称“传国玺”,是皇帝印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五龙,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若魔教想复周,国瓷这个信物不可或缺。 “那我就有办法了。”邱萤勾勾唇角,笑了笑。 许寿仁很快明白邱萤的意思,也笑了笑。 大还丹既然是陆仙子赐予死士,帮助他们洗髓伐经,提升实力的丹药,那不妨就选一个人卧底魔教,给这个人身上加点功勋,让他有能力成为死士,继而拿到大还丹。 “这个人选可不好找啊,虽然咱们在魔教内部有自己的内应,但他们的身份不能提前暴露,得另外委派人才行。” 许寿仁拿起白布裹住药罐的把儿,倒进碗里一碗闻起来就很苦的中药,缓缓道。 “这个我知道,今日还要多谢王爷告知。”邱萤拱拱手便要起身,为得到大还丹去寻觅这个合适的卧底人选。 “等等。”许寿仁叫住她。 邱萤回头:“王爷,还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你玉清观有一门神奇的功夫,可叫人眼前出现幻觉。” “是,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许寿仁站起来,侧身看了屋中一眼,又回过头:“能叫人看见星星吗?” 第107章 爷爷请你看星星 “人死后,都会化作天空中的星星,它们挂在天上,一闪一闪……我们想念的那些人并未远离我们而去,只是换个一种方式继续陪伴我们,只要我们抬头就可以看见。” 院内有两人在说话,隐隐约约,躺在屋内榻上的姜红豆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大清楚,索性就不听了。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可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清楚。 她嘴唇蠕动,嘴里喃喃地重复一些话,一些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话。 她知道现在是大白天,夜晚还要很久才会到来,星星也要很久才会挂在天上,到那个时候,她只要征求许爷爷的同意,站在院子里避风的地方,天上的阿娘就可以看见自己。 “师弟,为何还不来看我呢?” 姜红豆撑起上半身,慢慢靠在床头,把两条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握在在胸前。 许爷爷说,师弟只是回家一趟,处理些事情,处理完之后很快就会回来陪自己。 可是都过去这么多日,等了一日又一日,总不见师弟回来,姜红豆心里有些慌,也有些害怕,她怕师弟像阿娘一样,一去不返。 便想着,屋门被人推开,听脚步,人数还不少。 “是许爷爷吗?” 姜红豆倚靠在床头,稍微侧过一张有些苍白虚弱的脸颊“看”过去,轻声问道。 许寿仁会心一笑,眼角褶子堆起,端着一碗中药坐在床边,点点头答道:“是我,今儿,红豆怎么这么早就坐起来发呆了?” 相处的这几日,许寿仁发现姜红豆和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女儿还是有着天壤之别,九公主姜红豆是一个喜欢静的性子,无事的时候总会坐着发呆,自言自语。而自己家那位是一个时刻都闲不住的。 “今日醒得早。”姜红豆笑了笑,伸出双手。 许寿仁把手中药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姜红豆手中,姜红豆自己捧着碗,吹了吹,继而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一大碗浓苦的中药便喝的一干二净。 许寿仁重新接过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偏头看了看屋中另外两人。 一人是早早到来的邱萤,另一人则是刚刚收到消息,闻讯赶到的叶无菱,她也是邱萤的同门师妹。 “红豆啊,一会儿别怕,爷爷请你看星星。” “好。” 姜红豆脸上笑意盎然,淡淡道。 叶无菱这才上前一步,双手结着繁复的手印,点点星芒出现在她的指尖,而后,双手覆盖在姜红豆太阳穴两侧,轻轻揉搓。 下意识的,姜红豆神经一松,很快陷入幻境之中。 在叶无菱的刻意操控下,姜红豆原本眼前一片漆黑的画面,慢慢浮现两点光亮,继而光亮越来越多,直至漫天遍野。 姜红豆仿佛躺在空旷的草原上,有呼呼风声在耳边吹过,抬头望过去,那些星星一闪一闪,数量多的数也数不清,煞为壮观。 许寿仁招招手,邱萤自跟随出屋。 屋外,屋檐下,二人皆是背负双手站立。 邱萤眨眨眼睛,叹了一声:“当真是可怜啊……” 许寿仁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只是打趣一声:“那你们以前还孤立这么可怜一个人?” 邱萤掩嘴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没有,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她一进来,就高坐朱雀使尊位罢了。要知道,其他人就算为皇城司打拼一辈子,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也混不上这么一个职位。而她呢?轻而易举” “那你可知魏师的用意?” 姜红豆入皇城司担任朱雀使一职,是上一任皇城司指挥使魏道的主意。 邱萤摇摇头,表示不知。 许寿仁看着远方天穹,眼神坚定:“九公主到现在都没有封号,若再耽误下去,她还是公主吗?” 邱萤想了想,抿抿嘴唇:“倒也是这个道理。” 九公主原本就不受某些朝臣待见,被排挤在皇室血脉之外,其他公主有的一出生就有封号,再不济长大些,礼部也会拟上几个封号送进宫让陛下挑选。 可姜红豆的,都出落的亭亭玉立,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到现在,礼部那些老家伙们也装作没看见,不知道,连封号也没拟一个。 魏道把朱雀使的位置送到姜红豆手中,希望姜红豆引起某些人注意,她的公主身份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而不被世人承认。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十万个为什么吗?走了一路也问了一路,你不累我还嫌累我最后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到这里来,是来看望病人的。” 皇城司,正门。 街上行人甚少,普通百姓即使绕远路,也不愿意打这里经过。不过今日是个例外,三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直挺挺地朝皇城司走去。 戴着斗笠,手握木剑的徐白露拉住即将要走上台阶的许舟,问了他一个问题。 许舟手中提着两个食盒,左右手各一个,满脸不耐烦。 徐白露除开好胜心强,还有一点,还是个话唠。 许舟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还是更喜欢青雀,这丫头就很有眼色,一路跟着,也不讨人嫌。 徐白露混不吝的踢了小狱卒一脚,二人相处久了,徐白露就不拿自己当外人,和许舟称兄道弟。 方才在仵作院中,徐白露还以为许舟去厨房炒一大锅麻辣小龙虾,是给自己几人过瘾,解馋的。没想到,他一只都没分给自己,全部塞进两个食盒,并带到这里。 徐白露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看建筑外形,一看就是官府的地盘。 匾额上写着“皇城司”三个大字,门前还有全副武装的兵丁在站岗。 “好心提醒你一句,进去后跟在我身边,少说话,要不然脑袋掉了可不关我的事。” 徐白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满地又捶了许舟一拳。 得,不仅是话唠,还有多动症,喜欢打人。 领着二女上前,许舟放下食盒,从怀中掏出朱烈曾给自己的皇城司令牌,说是这令牌可在京中畅行无阻。 把令牌递给看门的士卒,许舟陪着笑脸:“诸位大哥,行个方便。” 士卒接过令牌,打眼一看,又看了眼许舟身后跟着的两女。 许舟立马说道:“侍女,东西多,拿不动。” 许舟朝二人努努眼,徐白露跟青雀赶忙上前接过食盒,一人提着一个。 “得,进去!” 第108章 我偏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徐白露提着食盒,跟在许舟身后,在皇城司里转来转去,好奇地打量四周环境。 路上所见的每一个人,都穿甲带刀,身份不俗。 许舟在前领路,翘起嘴角,不屑道:“还江湖人呢?皇城司都不知道,这里可是江湖人的殿堂。” 皇城司建立之初,一是为了应付魔教,二便是方便朝廷管理江湖门派。在皇城司当值的,每一个人前身都是江湖客,还出身名门正派。 这么一说,徐白露明白少许,有点受宠若惊,意外多瞅了许舟几眼。 这小狱卒看起来也不简单,竟然能进入皇城司,而且一路畅行无阻。 路上,她瞧见有好几拨人主动跟许舟打招呼,态度十分恭敬。 许舟不自知,他只不过是被迫跟玄武使朱烈称兄道弟罢了,那些人都是朱烈的下属,打个招呼,很奇怪吗? 三人走在路上,很快来到一间小院门前。 许舟上前一步,抬手敲敲门,门却意外开了。 院内院外的人,互相对视。 院内屋檐下,正在对话的二人,声音戛然而止,都十分诧异。 怎么司里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这里来? 许寿仁早就下过令,严禁任何人靠近这间院子,违者定斩不饶。 当许寿仁看见门口的许舟打扰了。 倒是忘记了这个小子,这是唯一的变数。 许舟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不待见自己的许寿仁,随着目光左移,他又瞧见邱萤,朱大哥的女儿! “你来做什么?”许寿仁表情微凛,神情不悦。 虽然许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这位王爷,但为了师姐,他忍了。 许舟抱拳,拱拱手,态度尽量放的谦虚:“回王爷的话,我来看望我师姐姜红豆。” “你师姐病重,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望!你且回去!”许寿仁一挥袖子,下逐客令。 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定是转身就走。 但许舟是个脸皮厚的,硬是抬腿进入院子,搬出魏道说事:“魏师乃小子的授业恩师,他老人家有言,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便由小子照料师姐。” 一句话把许寿仁噎的,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什么为好。 “我也不多留,只待一个时辰就好,看完人我立马就走!”许舟知道许寿仁在担忧什么。不就是嫌弃自己一个大男人,和姜红豆处在同一片屋檐下,传出去对姜红豆九公主的名声不好听吗。 “半个时辰!” “成交。” 许舟招呼二女进来,接过徐白露手上的食盒,便要进屋去看望姜红豆。 许寿仁伸出胳膊,站在台阶上挡在许舟面前,居高临下。 “王爷这是何意?” “此刻不行,再等一会儿。” 许舟没有办法,只好提着食盒在院里等。 ------- 台阶上,身穿黑裙的邱萤一直在打量许舟。 一看见这个可恶的小狱卒,邱萤就不由地想起前几日,这个小狱卒打自己屁股的事情,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但眼下,邱萤心中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故而她慢慢走下台阶,来到许舟面前,刚想打开食盒的盖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好吃的,就被许舟打掉小手。 屋里那个瞎子已经失去味觉,恐怕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还傻乎乎地过来送吃的……邱萤心里想到。 “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吃的?”邱萤揉揉被打痛的小手,抬头问道。 “你想吃呀?”许舟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逗小孩。 邱萤舔舔嘴角,装作小孩贪吃模样,点点头:“嗯。” “不给你,等里面的姐姐尝过再说。” “切——”邱萤翻个白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青雀身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另一个食盒。 青雀哪会想到小姑娘会突然发力来抢东西,一时也没注意,食盒被抢过去,打翻在地上,还好盖子盖的紧,里面的东西才没有露出来。 邱萤抱着食盒,浑身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打开食盒的盖子。 许舟已经走上前,还是一把拎起邱萤的衣领。 邱萤已经知道许舟要做什么,立马哇哇乱叫,小短腿在空中乱蹬:“你敢打我,我饶不了你!” “我不打你,我让你爹打你。” 许舟把邱萤扛在自己的肩头,让二女就待在这间院子里哪里都不许去,等自己回来。他则是扛着邱萤,随手提起地上的食盒,出了门。临出门前还扭头对许寿仁说:“我马上就回来。” 许舟走了,扛着邱萤离开院子。 许寿仁进屋看了一眼,继而来到墙根处,处理方才煎药时留下的残局,青雀欲上前帮忙,但被许寿仁拒绝了。 收拾药罐子,药渣子期间,许寿仁无聊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徐白露口吃道:“是,是,是” 一连三个“是”,硬是说不清什么关系。 好似也没什么关系,合伙人? 许寿仁也不为难,摆摆手:“说不清楚就算了,世上有很多事都难说清楚,不在乎这一件。” 简单地把残局收拾,整理好,许寿仁坐在凳子上,指了指徐白露手上的木剑,笑道:“剑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徐白露下意识地握紧木剑,想了一下,还是很爽快地递出自己手中的木剑,只是说道:“别弄坏了!” 许寿仁点点头,接过木剑放在手中,仔细打量一下。 对于这位热爱兵器的老王爷来说,见惯了杀伐利器,木剑还是头一次见,像是小孩子玩耍用的,做工倒是精细,上面还雕刻有花纹,看的出来,持剑人很喜欢自己的武器。 “你的?”许寿仁看向徐白露。 徐白露点点头。 她做梦都想要一把真家伙,千里取敌项上人头的那种,可家中有两个老虎,她就只能拿着一柄破木剑耍威风。 “会耍剑吗?师从何处?” 徐白露摇摇脑袋,实话实说:“不会,也没有正经的师父,跟随武师学了两年拳。” “哦?打几招我看看。” 徐白露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站在空地上,打了自己自认为很好的拳招。许寿仁在一旁仔细的看,没有嘲笑,末了只是点点头:“跟我来,送你一本剑谱!” 剑谱! 徐白露眼前一亮,就要跟着许寿仁出门。 但被青雀拉住,这丫头小声说道:“二小姐,许舟不让我们乱跑。” 徐白露一揉鼻子,叫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偏不!” 青雀没有办法,为了二小姐的安全,她也选择跟着一起出门。 第109章 各取所需 “朱大哥,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人未到,声音便早早地传入屋子。 朱烈经过几日休养,再加上各种灵丹妙药的辅助疗伤,已经能下地行走,只是还需要人扶着。前几日都躺在床上闲出病来,这几日得空,他便叫下属搀扶着在院子里四处转悠,晒晒太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什么的。 此刻,朱烈刚刚结束每日的溜达,累了才回到屋子,喝着补气的汤药。 闻言,朱烈放下药碗,摆摆手叫下属出去。 “大哥,我来看你了。” 许舟肩头扛着一个黑裙小姑娘,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大马金刀地走进来。 朱烈瞧见邱萤被人扛着,一时表情僵在脸上。 啊,这? “大哥,我前几日跟你说的,你考虑一下呗,孩子还是送进学堂,让夫子管教比较好。” 邱萤咬牙切齿地待在许舟肩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逃脱不了禁锢,双手死死地抓住许舟的头发,使劲地扯。 “嗷嗷嗷……别拽别拽。” 一阵惨叫随即传来,许舟连忙把邱萤放下,揉了揉头发,指着邱萤看着朱烈说道:“你看大哥,这都学会揪头发了。” 许舟疼的龇牙咧嘴,上前把随身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 朱烈刚欲开口介绍邱萤的真实身份,乃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皇城司青龙使,甚至自己平日里还要叫一声“大姐”,哪知邱萤努努嘴巴,给朱烈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邱萤玩的哪一出,朱烈不知道,但只能照做。 “许老弟说的对,是该送学堂好好管教,许老弟有什么好地方推荐一下?”朱烈一拍大腿,激动地咳嗽一声。 许舟赶忙倒了一碗水,送到朱烈手中:“大哥这话说的,我就是一个小狱卒,哪知道京城哪个学堂好。” 朱烈接过水,喝了一小口,擦擦嘴:“也是。待明日我叫下属去京城打听一下。” 二人三言两句寒暄,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邱萤自从进入屋子,便绷着一张气呼呼的小脸,高坐椅子之上,双腿悬空,双手抱着平平无奇的胸脯,恶狠狠地盯着人渣许舟。 “许老弟自己坐一会儿,我去上个茅厕!马上回来。” 朱烈找个借口出去一趟,邱萤见状也跟了出去,不大一会儿,这父女二人又重新进来。 邱萤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朱烈则是一脸犹豫。 邱萤扶着朱烈,小手放在他的后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朱烈这才上前,看着许舟难为情,开始自己的表演。 “许老弟啊,这段时间你有空没?老哥想请你帮一个小小的忙。” 许舟坐在椅子上,抬头道:“朱大哥请说,我这狱卒的工作平时倒也十分轻松,空闲时间多。” 朱烈听罢,抿抿唇,双手抱拳放在桌子上:“近日,我玄武一堂在京城清剿魔教余孽,成效斐然,只不过有一处窝点对方藏的有些深,我们还不敢完全确定是不是魔教,故想请你出手,帮我们打入内部。” 卧底? 许舟眉头一挑,这活可不兴干。 不管对方是不是魔教,卧底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万一不小心,平日里行事露出马脚,被人家发现你是皇城司派来的卧底,还没等自己人收网,自己这个卧底可能被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了 就算伪装的很好,没被人发现,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终归不是个事呀。 综合考虑,这活不兴干! 打定主意拒绝,大不了胡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但还没等许舟发话,朱烈就又道:“许老弟啊,大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要不是大哥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会派许老弟深入虎狼窝,冒这个风险。” “实在是人手不够,现有的人又不机灵,怕是还没进去就被人发现。” “许老弟也是知道的,京城前些日出了这档子事,我皇城司处在风口浪尖上,被多少人看着,盯着。这点小事再办不好,我恐怕就要从玄武使的位子上滚下来了。” “许老弟,你就帮帮大哥。” 朱烈哭爹喊娘,声泪俱下,把自己说的很惨,就差给跪下磕头。 许舟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一时说不出口。 其实,朱烈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这个忙…… 可危险系数有点大,自己一个小小八品…… 朱烈或许也看出许舟内心担忧,于是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道:“许老弟放心,里面会有人接应你的。” “有卧底还需要我去?”许舟有些不懂。 朱烈一怔,立马改口说道:“他的身份颇有不便,所以……” “我知道了。”许舟点点头。 “许老弟放心,事成时候,赏赐少不了。” …… 许舟在朱烈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答应下这个请求。 有内应,若是情况不对,自己也能立马撤出来,安全也能得到保证。再说,还有额外的赏赐诱惑。 “行,朱大哥这个忙,小弟我帮了。” “多谢多谢。” 朱烈握住许舟的手,表情又像哭又像笑。 瞧瞧外边天色,时辰差不多了,许舟便要借机离开,去看望师姐。只是离开之时,许舟费力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盆麻辣小龙虾放在桌上,又取来筷子,碟子摆上。 “大哥,您受伤我也没什么好带的,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是我新发明的菜式,堪称一绝,您尝尝。” 虽然朱烈正在养伤期间,不宜吃辛辣的食物。 但为了打响麻辣小龙虾的名声,继而打响辣椒的名声,许舟顾不了许多。 再说,自己都答应他去卧底。 让他尝尝小龙虾怎么了? 许舟亲自拿起一只,剥开小龙虾的壳,蘸了点汤汁放在碟子上,又把筷子递给朱烈,让他尝一尝。 “这?” “麻辣小龙虾!”许舟点点头,表情认真。 在许舟期待的眼神中,朱烈不好拒绝,只好拿起筷子,夹起碟子里的肉放进嘴里。 …… 许舟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还留下一食盒的麻辣小龙虾。 邱萤坐在椅子上,自从许舟离开,她就发现朱烈的手没停下过,一直在剥壳,好像有人跟他抢似的。 “姐,你要不要来点?贼香。”朱烈吃的满嘴是油。 边咳嗽边吃,边吃边咳嗽,日后的伤会不会加重,难说的很呐。虽然他也很想放下,但是,但是,小龙虾真的很好吃哎。 邱萤摆摆手:“不了不了……” “来点儿?味道真的不错。” “这虫子你也下的去口?”邱萤满脸嫌弃。 站起来就要离开,她交代朱烈的任务已经完成,许舟已经成功上套。 真是一举两得。 派他打入魔教内部,争取成为死士,拿到大还丹。 若不成,他被人发现死掉了,也能报他打自己屁股的血海深仇。 怎么看,邱萤都不亏。 “虫子?” 朱烈拿起小龙虾,仔细看了看。 这么一看还真是虫子,但是嘴上依旧不停。 “唔,香……” 第110章 她还是我师姐呢 “不是不吃吗?” “闭嘴,朱头三!” “给我留点呀,这是许老弟送我的。” “都伤成这个样子,还吃辣的?也不怕咳死你。” “咳咳咳……留点留点。” “唔,香……” 只见不大的厅堂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为了桌上的一点吃食,争抢的不可开交,就差动起手来。也是邱萤受不住诱惑,突发奇想尝了一只,然后这嘴巴就停不下来。 麻麻辣辣,嘴巴里面好像着了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皆是舒爽地仰在椅子上,双臂自然垂下。眼睛发呆,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角,还要像小孩子一样嗦嗦手指。 桌上,摞的小山一般高的龙虾壳是二人的战果。 “味道还不错?” “嗯,就是肉有点少,吃着废手,其他的还行……”邱萤道。 朱烈侧过脸瞄了邱萤一眼,瞧邱萤心情大好,便适时问出心中担忧,道:“大姐,派许舟去做卧底,这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邱萤眨眨眼睛,从发呆中回过神,也看了朱烈一眼,继而坐直身子,拿起帕子擦擦手,不在意道:“怎么了?有话直说。” 朱烈咽了一口气,拾起桌上的一碗水喝了一口,解解口中的辣味才道:“他毕竟是魏师弟子,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咱们难免不好向魏师交待。” “又不用你交待,此事是我一人所为。” “这话说的……”朱烈无奈地摇摇头。 二人一起共事这么久,向来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 “怎么?害怕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死在魔教手中?” 朱烈听闻错愕片刻异父异母?还亲兄弟?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许老弟人机灵着呢,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这话说的不假。”邱萤翘起嘴角笑笑,继而双腿一蹦,跳下椅子:“放心,他死不了。” “可许老弟的身份,乃是魏师弟子,又是狱卒,这两层身份,无论哪一种都不好轻易混进去呀。” “他是魏师弟子,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叫他们嘴巴闭紧点就好狱卒?反而更好混进去,在京城的魔教中人,哪一个没有其他身份掩饰?小到客栈店小二,大到朝廷高官……此事就这么定了,日后魏师怪罪下来,我邱萤一人承担!” 穿黑裙的小姑娘,将手中擦手的帕子随意扔在桌上,便离开了玄武堂。 ------------------- “我能进去了吗?” “可以,不过现在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了,只能逗留半个时辰的半个。” 许舟返回姜红豆在皇城司休养的小院子,瞧见院墙根底下平时用来煎药的地方,出身徐府的两个姑娘,叽叽喳喳,小声交谈不停。徐府二小姐徐白露舔着手指翻阅一本书,目光灼热,喜悦之色浮现在脸上,也不知得了什么宝贝。 听闻屋檐下台阶上堵门的白发老头,说自己只能待半个时辰的半个,许舟嘴巴都快气歪了。 还王爷呢小气鬼。 防贼呢。 许舟不再多耽搁,提着另一个食盒欲走进屋子。 许寿仁又伸出胳膊拦下,指着食盒:“手里拿的什么?打开来看看。” 啊啊啊啊啊许舟站在原地无能狂怒,差点一拳砸在这个老头脸上了。 “看看,吃的。”许舟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小龙虾。 许寿仁蹲下身子,扑鼻而来的一股麻辣味叫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继而冷了许舟一眼:“公主尚在养病期间,你拿这些做什么?” “吃一个不要紧。” “要不要紧不是你说了算。”许寿仁接过食盒,摆摆手。 意思已经很明显,人可以进去,但东西不能。 许舟还想争辩解释两句,但是念在时间一点点流逝,自己在这个老头身上浪费的时间越久,陪师姐的时间就越少,故不再纠缠,气势汹汹地进入屋子。 屋中有两人,一个中年女子道士打扮,一身藏蓝道袍,头发用木簪束住。 她瞧见许舟进来,便微微点头,而后退出屋子,期间未曾说一句话。 许舟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挤出一张笑脸。 “师姐,我来看你了,你还好?”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红豆下意识地直起腰,双手摸索着上前抓住许舟的手掌,笑颜逐开:“是师弟呀。” 听声音,姜红豆又惊又喜。 “是啊,师弟来看你了。” “你怎么才来呀?你这几天去哪了?”姜红豆语气带着几分幽怨。 许舟耸耸肩,偏头瞄了门外一眼,附在姜红豆耳边小声说道:“门外有个老头极为可恶,他不让我来看你。” 姜红豆掩嘴笑笑,抬手轻打了许舟一下:“许爷爷才不是这样的人。” “是真的。” “那好” “我今日过来,特意带来了天下第一美食,准备让师姐尝尝鲜的,可恶那老头竟然把麻辣小龙虾扣留在门外”许舟絮絮叨叨,像个长舌妇人。 “麻辣”姜红豆嘴唇喃喃道,脸上神情很快沉寂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坐在床边的许舟完全没注意到姜红豆的变化,嘴上还一个劲地说许寿仁的不是,除此之外,还向姜红豆汇报了自己这几日的行踪,以及遇上的趣事。 总之,他想把快乐传染给病床上的姜红豆,让她也开心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期间姜红豆提到,自己方才看见星星,漫天遍野的星星,煞为壮观瑰丽。 许舟坐在床边,笑话姜红豆病糊涂两人,在说胡话,大白天哪来的星星。 姜红豆歪着脑袋,说自己真的看见了星星。 “好好好,看见了看见了。”许舟笑道。 这一来二去,时间就差不多了。 许寿仁在门口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嗽了两声,提醒许舟时间到了。 师姐弟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 院内,许舟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有事要与许寿仁商议,谈条件。 许寿仁站在台阶上,腰板挺的很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舟,看着这个叫嚣着要跟自己谈条件的小狱卒。 年龄不大,胆子倒是挺大。 “无论今后如何,她都是我师姐,在此之前,我并不知师姐就是公主。王爷总不能拦在我们师姐弟二人之间,不让我们见面。”许舟扬起脑袋,义正言辞道。 即使知道对方是王爷,他也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意。 看着面前年轻小子眸子里显现出的倔强,许寿仁略微琢磨了下:“你想为她好就少见几面。” 许舟微微一愣,继而咬牙切齿道:“凭什么?” 许寿仁开口道:“就凭她是公主。” “行,公主是她还是我师姐,还是皇城司朱雀使呢” 声音戛然而止,许舟忽然一愣对呀,师姐是皇城司朱雀使,我可以想办法混进皇城司当差,这样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 许舟暗自嘀咕,末了只是招手带领二女离开。 看离开的方向,不像是皇城司正门,而是玄武堂的方向。 想来,许舟去找朱烈去了。 第111章 烈火堂,富贵商人 七日后。 时间约摸是子时刚过,夜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随即,打更人的梆子声和锣声响起。 “笃!笃!笃!” “咣!咣!咣!” 互为搭档的平安县打更人二人组,游荡在平安县临河坊水门附近,一人提着被熏的昏黄的灯笼在前照亮,一人在后使劲敲锣,扯着嗓子卖力喊着号子,提醒水门附近住户小心走水,注意防盗。 日前,街上挨家挨户排查的官差不见踪影,只在白天还会有皇城司随意挑选幸运住户,有选择性的排查几户,给上面做做样子。 京城这次经历“大地震”“大清洗”,城内隐匿的魔教力量被朝廷肃清不少,全都被抓住,砍下脑袋,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穿过水门的三座八角牌坊,打更人二人组便要结伴去往下一个街区。 只是这还未走出两步,敲锣的,名叫马猴的打更人只觉一股尿意袭来,险些没忍住,他忙将铜锣挂在脖子上,捂着裤裆,就近来到临街的一间商铺前。 今夜无风,天气较好,商铺门前泛黄的幡子平静地下垂,幡子上写着“商”字,应该是掌柜的姓商。 商铺是卖百货日用品的,就开在水门边上,铺子面积不大,但好在地理位置不错。天气炎热时,掌柜的便会在商铺前的街道上,支起帆布棚子,里面摆上几张桌子,做起过路茶水生意。 正午,行人耐不住夏日高温,往往会坐在棚子底下,一两文铜钱就能买上一壶解暑的凉茶。 如今,白日里搭起的棚子还没撤掉,打更人马猴双手捂着档,走路姿势怪异,对准商铺一角便解开裤腰带。 随着一道晶莹的液体滋出,马猴情不自禁地仰起脑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常言有道,人有三急,今儿尿急实在是忍不住。 名叫王贵的打更人提着灯笼,站在街边等待。 他平日里负责敲梆报时,时间一久,他望向撒尿的马猴好意提醒道:“好了没有,快点,一会人家找你麻烦我可不管。” 这马猴也真是的,撒尿也不选一个好地方。 偏偏对准人家商铺的门,叫人家掌柜的起夜瞧见,非得抓住他揍一顿不可。 马猴扭过头,噘噘嘴:“急什么?马上就好。” 不大一会儿,身体彻底松快下来,马猴搂上裤子,在此之前还甩了甩,浑身一颤。 “咯吱——” 不合时宜的一声。 叫正在系裤带的马猴脊梁骨一凉,凉气直往头顶窜。 裤子还没彻底穿好,他便瞧见商铺的门在此刻打开。 长相憨厚的圆脸掌柜年龄约摸三十,肩上披着一件衣裳,手里提着灯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边打哈欠边伸头朝外张望。 “沃日!你个龟孙,撒尿还撒到我门上了。” 圆脸掌柜看清门外状况,一下子清醒过来,当即揪住马猴的衣领骂道,随即而来的便是一拳砸在马猴的脸上。 马猴想跑,但掌柜是个灵活的,硬是拖着马猴,差点把他裤子给拽下来。二人纠缠许久,最后还是街上等待的王贵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不好收场,于是上前帮忙,在二人的齐心协力下,这才得以逃脱掌柜魔爪。 看着二人狼狈而去,圆脸掌柜站在铺子前,叉腰大骂: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给我等着!” 王贵和马猴打更人的身份在那摆着,只要圆脸掌柜等到天亮时分,去官府一查,就能查出今夜当值的打更人是谁,到时定要让二人好看。 “呸!晦气!” 圆脸掌柜拢拢肩上的衣裳,往地上啐了一口,捡起地上的灯笼,准备重新回铺子里睡觉去。 蹭— 破空声响起。 圆脸掌柜瞳孔一怔,情急之下,选择弯腰避过。 一道漆黑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稳稳当当地扎进铺子门板里,钉进去两寸有余,箭矢尾端还在轻微来回震荡。 人脑袋要是被这么射一下,定是骨穿人亡,没有例外。 圆脸掌柜回头一看,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远处的八角牌坊上,几道身影错落站在牌坊上,重叠在圆月之中。 那几人皆身披黑甲,头戴斗笠,腰悬长刀,威风凛凛。 身份不言而喻,乃是皇城司! 领头的那一个是个中年汉子,手执小巧劲弩,再一次拉动弩弦,上好漆黑箭矢,对准铺子前的圆脸掌柜。 “魔教烈火堂,富贵商人,商云梁!是你?”中年人翘起嘴角,问道。 圆脸掌柜听闻来人报出自己的名号,继而摇摇头,哑然轻笑了一下。 藏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 “你是?” 圆脸掌柜不再憨厚,伸手一把扯掉肩上的衣裳,随意丢在地上,从腰后取出匕首,反握在手中。 站在牌坊上的中年汉子,身形一动,从牌坊上跳下来,慢慢靠近圆脸掌柜:“皇城司,玄武堂。” “名字呢?” “死人是不配知道我名字的。” 随即,死斗开始。 中年人抽出腰间长刀,与圆脸掌柜的短刃相接,不出几个回合,圆脸掌柜便被砍掉一条手臂,血流了一地,被皇城司众人按在地上。 下属搜身,搜铺面,却并未搜出有价值的东西。 圆脸掌柜眼睛使劲瞪大,惨笑着,散落的头发胡乱地盖在脸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神教不灭!神教……” 中年汉子从铺子中走出,将弩箭收好,重新挂回腰间,再次来到圆脸掌柜身前。他蹲下身子,拨开圆脸掌柜脸上的头发,捏着他的脸发狠道:“说,其他人呢?” 圆脸掌柜抿抿嘴,吐出一口血水,而后便欲咬舌自尽。 “咯嘣”一声。 哪知中年人手上用力,硬生生把圆脸掌柜下巴捏碎。 “方才那两个打更人,也是你们的人?”中年汉子收回手,狞笑道。 圆脸掌柜本来还愤恨的一张脸,顷刻间,便变得茫然起来。 他,也是怎么知道的? “带走!”中年汉子一挥手,紧紧身上的黑甲,目光悠远地望向远处街道。 在那里,好戏才刚刚上演。 第112章 这个办法好 今日清晨时分,许舟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城外陆家庄接芸娘回家。早几日,城门就已经开了,准许行人通行,不过需要路引。 许舟这几日在家里无所事事,左等右等,等的花都谢了开开了谢,就是等不来芸娘回家。 白家表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说她表姐过几日就回来,不必如此心急,还说陆家是一个大家族,家中亲戚连襟非常多,一一拜访需得好几日功夫。 许舟对此嗤之以鼻,淡淡轻哼了一声:“大家族?那为何芸娘在乡下活不下去,要把自己卖给人牙子,供弟弟妹妹们吃喝,才不至于饿死的时,这些所谓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去哪了?” 面对许舟的质问和怒火,白鹞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为好,左右为难。 她总不能当着许舟的面说: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骗你这个小呆瓜的。 “吃饭吃饭,说这些作甚。” 白鹞鹰拿筷子敲敲碗,递给许舟一块饼。 这几日,街上搜查的官差差不多撤了个干净,白鹞鹰倒是不用再戴上人皮面具,伪装成陆芸的模样应付搜查,只是这大门还暂时出不得。 许舟愤恨一声,拿起饼啃了一口,越想越气,继而饭都吃不下去。他回身进屋,穿好自己狱卒的服装,便要离开,白鹞鹰伸手拦住他:“你去哪?” “找陈无德告假几日,你不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还不行吗。” 白鹞鹰用手捂住额头,哀叹一声。 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不曾想这一日会这么早就到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走了,我怎么办?” 许舟皱起眉头,一时奇怪,捏着下巴凑近了些。随着二人越来越近,白鹞鹰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许舟的眼睛。 鼻间萦绕白鹞鹰身上淡淡清香味,许舟深吸一口气,眯眼道:“你不是会做饭嘛,又饿不死,我去去就回。” “不行,你不能走!”白鹞鹰情急之下,抓住许舟的袖子。 “放开。” “不放。” “放开。” “你答应过表姐的,要好好照顾我的。”白鹞鹰撇撇嘴巴,睁大眼睛,故作楚楚可怜模样。 与平日里不爱说话,高冷江湖女剑客的身份可不搭。 许舟一根根地掰开白鹞鹰抓住自己袖子的手,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白鹞鹰脸蛋“唰”一下子就红了。 这位陆仙子身边的侍女剑客可不大会说谎,一说谎,准保脸红。 许舟见状,撒腿就跑。 只要自己跑出院子,外面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无论自己去不去乡下,白鹞鹰都拦不住自己。 蹭—— 脖子一凉,许舟一个急刹车,毛发皆耸。 白鹞鹰手握铁剑,挡在大门口,许舟再动一下,保准人头落地。 “今日,不许出门!” “没必要,表妹,姐夫就是出门上值,你这”许舟小心翼翼退回来,生怕身上挂彩。 “吃饭!” 白鹞鹰收剑回鞘,指着远处的桌子,命令道。 许舟咂咂嘴,摆摆手,乖乖坐回原位:“真是的,就会吓唬你姐夫我,淘气。” ------- 至日中,太阳高悬。 许舟被白鹞鹰搜了几遍身,确定身上没带路引,腰牌之类能出城证明身份的东西,才放许舟出门上值。 “若敢出城,定斩不饶!” “知道啦……” 人刚到达县衙,许舟就瞧见自己的院子门口,站着几个不速之客。 皆身穿黑甲,腰悬长刀,标准的皇城司装扮。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进来。” 许舟用钥匙打开院门,请几人进去说话。为首的中年人看上去像是一个领头的,他在下属耳边吩咐几句,便独自一人进院。 当许舟从厨房里提着一壶茶出来,瞧见只有中年人一个人进来,一时奇怪道:“他们人呢?” “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许舟有些头疼,但还是请来人坐下,并倒上一杯待客的茶水:“敢问这位大哥是?” “……我叫周通,乃是朱司使的护卫。” 许舟听罢,点点头。 二人也不多寒暄客套,直奔主题。 今夜,皇城司会上演一场大戏,把许舟送进魔教卧底。 成与不成,就看今夜的了。 “今夜,魔教下属的烈火堂会进行信息交换,地点就在临河坊水门附近的商记铺子,届时,魔教余孽打更人马猴和王贵会在商记铺子前短暂停留,与商铺完成信息交换……” 周通说话期间,许舟不曾插嘴,只是认真的听着,仔细地琢磨着。 当听到水门就藏匿有魔教余孽时,许舟不由地感到一阵后怕,话说自己每日都打那里经过,这么多日,自己硬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同时,许舟也意识到这次是来真的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为了帮助许舟成功混进去,不引人怀疑,皇城司暗地里也下了大功夫。 单是这选择的地点,就很有说法。 选在水门,选在许舟每日都要经过的地方。 发生什么事,许舟插手进去,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就算查,也只会查到一个小狱卒在上值或下值的路上,偶然碰见,然后插手进去。 许舟拾起茶碗,抿了一口:“我要怎么混进去?” 周通左右看看,有点不放心这间院子的私密性,怕计划还没开始,二人的谈话就泄露出去,那样可就前功尽弃。 但最后,他还是尽量压低声音道:“我们会上演一场官捉贼的戏码,贼走投无路,被你所救。” 许舟一脸错愕:“这?是不是太明显了?不自然。” 官捉贼,贼走投无路,一个小狱卒帮助贼逃出生天! 这戏,怎么看都有些…… 不靠谱。 周通老脸一红,咳嗽一声,又道:“上述办法是被否定掉的,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重点。” 许舟翻了一个白眼靠,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周通也没办法,他就是单纯地想试一试老大选的这个人靠不靠谱。本来,卧底魔教的人选应是自己,可是中途杀出个许舟,抢走了他立功的大好机会。 “第二个办法,官捉贼,贼走投无路,挟持一个下值回家的狱卒,成功逃出生天。” 许舟听罢,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至少第一个要好。 至少不突兀,不那么明显。 第113章 抓个官二代当人质 孤月悬空。 周通处理掉魔教烈火堂的一名管事人员后,便带人向远处的街道赶去,那里的大戏应当已经上演了才对。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打更人马猴借尿急的缘故,在商记铺子前逗留片刻,期间与圆脸掌柜发生过肢体冲突,双方在接触的时候,把各自的消息互相传送出去。 过水门,踏上青石街。 一股阴风忽然袭来,二人身上的衣裳向后翻飞,路上的树叶也被风卷起,一时眯了眼。 “这鬼天气,真是闹人!” “快走,别那么多废话。” 王贵催促马猴快点走,消息已经拿到,接下来便是恪尽打更人的职责,捱到天亮,再把消息拿回烈火在京城的总堂,二人的任务就算完成。 咻!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破空声。 王贵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身边还在嘻嘻哈哈的马猴。 箭矢从二人中间飞过去,扎进两块青石板中间的石缝,力道颇大! 二人心中一惊,同时回头去看,便瞧见他们身后两侧的民房屋檐上,站着几个皇城司的人,正戏谑地看着两人。 王贵和马猴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丢掉手中的东西,撒腿就跑。后面的人不紧不慢地追着,也不着急,只是时不时射出几道箭矢,威慑一下。 “分头跑!” 二人绕过街角,向不同的方向跑去,身形很快没入漆黑的街道中。几盏茶的功夫,二人被四面八方涌出来的皇城司又堵在一起。 “官爷,小的们只是打更人。” “这个时候说这些?当我们傻?你们没做亏心事,跑什么呀?” “害怕” 王贵给马猴使了一个眼色,二人随即展开神通,从腰后取出匕首,直刺众人而去。 ------- 一处死胡同巷子里,王贵已经身受重伤,腿上中了一箭,贯穿伤,胸口位置也被砍了一刀,滚烫的热血喷涌而出,眼瞧着就活不成了。 王贵在马猴的搀扶下,靠在墙上,将怀中的消息塞进马猴手中,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马猴咬着牙,摇摇脑袋,随即王贵抬起一巴掌便落在他脸上,把他打醒:“走!” 王贵忍着剧痛嘶吼一声,旋即面对墙壁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墙,背躬起来,叫马猴踩着自己的背跃过去,能跑多远就多远。 马猴眼中噙着泪花,一狠心,右脚踩在王贵的背上,一用力翻过墙头。 此刻,一众皇城司的人才赶到,他们瞧见巷子里只剩下一个人,立马分出人手去追。 “何必呢?” 王贵渐渐瘫软下来,嘴里涌出鲜血,眼神坚定:“神教不灭!” 马猴借助王贵的身子,翻越高墙,手中紧握匕首,疯狂地在附近几个街区逃窜,他知道后面还有追兵。 沿着街道快步奔逃,过青石街,过雨花街马猴尽量选择一些地形较为复杂的街道,凭借自己多年打更人的生涯,对这一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反观皇城司众人,肯定是不熟悉此地的。很快,马猴便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刚路过一间客栈,便瞧街道尽头出现一众带刀的皇城司经过,他赶紧藏匿在阴影处,贴着街道边缘位置,欲折返回去。 回过头还没走两步,来路也有人出现,由于街道里漆黑无比,视线模糊,一时还没人注意到马猴,恰逢此时,街道中间的一条阴暗的巷子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 马猴躲闪不及,二人直接撞倒在一起。 “哎呦——谁呀,走路不长眼!” 马猴反应奇快无比,翻身起来,抬起手中的匕首就要扎下去,可看见街道两头的皇城司众人已经闻讯赶来,便没敢一刀要了这厮的性命。 “别动,想活命就安生一点!” 马猴情急之下,抓住这人衣领,背靠巷子,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想活命,就配合一点。” 被挟持的路人没了刚才的嚣张,只是点点头,一脸惊恐,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哥,我我,配合,配合” 踏踏—— 皇城司众人很快赶过来,领头的是周通。 “把人放了!” 马猴躲在许舟身后,拿许舟当挡箭牌,眼神阴狠地看着周通一干人等:“都退远一点,要不老子宰了这个人!” “大人,就一个普通平头小百姓,死了就死了,日后给他家里送抚恤金即可。”有下属上前,挥舞着长刀,如此建议道。 其他人听罢,也纷纷上前,欲捉住马猴回去领赏。 “什么普通平头小百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平安县衙的人,我叔可是狱头我,我大伯是县令,我舅是……我要是死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躲在许舟身后的马猴一听,瞬间乐了。 没想到,随手还抓住一个官二代,有了这个人质,谅皇城司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上不上?” 周通一咂嘴,愤恨一声:“退!” 皇城司众人皆是可惜,纷纷开始后退,马猴见状,挟持许舟慢慢退入阴暗的巷子。 巷子里,马猴挟持许舟深一脚浅一脚地退着。 “大,大哥,您放了我,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我家里有钱。” “闭嘴,少废话。”马猴拽紧许舟的衣领。 外城两县,平安县和长安县本就不如内城街道笔直,宽阔,这里的住宅区错落相交,道路巷子也没经过规划,有的宽有的窄,有的长有的短。 特别是水门这一片区域,岔道极多,住在这里的都是在水门做零工的汉子,附近民房也皆是临时搭建起的棚子,外人进去之后,很少没有不迷路的。 马猴挟持许舟专挑一些弯弯绕绕的巷子走,虽然身后有皇城司的人跟着,但他们不敢近前,怕马猴把许舟这个假冒的官二代给一刀杀了。 行经七里巷时,马猴推开一间没人住的院子,随即又把门关上,用锁锁住。二人来到后院的马槽,马猴清理一下马槽上方的杂草,拉开地上的一块木板,露出地下黑漆漆的洞口,命令道:“下去!” 许舟为难地摇摇头,说道:“大哥,您自个走,你拉着我一起走,跑不远的。” 马猴不多说话,一脚把许舟踹进地道,将洞口伪装好自己才跳入地道。 “快走!” “大哥,何必呢?” “想挨刀子?”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第114章 马猴 “大哥,你放我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拉我一起走也是个累赘,还不如……” “就你话多,快走!”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俗,我是喜欢的钱的人吗?” 许舟:“(⊙﹏⊙∥)” 地道中,阴暗无比,蛛网密布,想来多年没有人走过。 空间狭窄,只能允许一人弯腰通行,脚下还黏糊糊的,也不知是老鼠屎还是别的。手执短匕的马猴紧跟在许舟身后,一个劲地推搡前方磨磨唧唧的许舟,让他快点走,眼下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马猴不知今夜的行动哪里出了差错,露出马脚,竟然被皇城司那些朝廷鹰犬盯上。王贵为了保护自己,已经战死,头颅明日便会高高挂起,说不定商记铺子的接头人也已经被杀害。 马猴如此想着,得尽快跟自己的上司接头,将消息传递出去才行。 地道里又闷又热,味道也不怎么样,十分刺鼻难闻,二人弯腰走了不大一会就全身湿透,喘气困难。 出口是一个废弃院子的井口,许舟艰难地爬上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左右张望了一下,并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 但还在平安县没错,并未出城,仔细听,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河水声响,距离水门也不远。 马猴随即也爬出井口,将匕首抵在许舟的腰上,推开院子的门,往外瞅了一眼,观察好一阵,发现没人后才敢大胆地走出。看的出来,马猴对这一片的地形极为熟悉,之后的半个时辰,马猴专挑一些阴暗,狭窄的巷子,绕的许舟都懵了,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最后,二人停在一家普通门户的后门。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两次敲门声,皆是一长三短。 顷刻间,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期间还不小心绊倒了东西:“谁?若是买药,请明日巳时一刻再来。” 马猴贴在门上,尽量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寒风孤影,江湖故人!” 许舟在旁边听的一脸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两人在对接头暗号。 果然,马猴刚说完,门“吱呀”一声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药材味。 马猴不由分说地把许舟推进去,他自己则是停在门口,伸头左右张望一下,见巷子口一切如常,这才进去。 院子不大,只两间平房。 一间屋子亮着蜡烛,散发着微弱光芒,借着光芒,许舟发现院子的空地上,满是堆晒的药材。 那间亮着的屋子,窗户被打开一条小缝。 许舟瞧见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院内的不速之客,那是属于一个小姑娘的。 “圆圆,快睡,” “爹爹,你怎么不睡呀?” “圆圆乖,爹爹和你马猴叔叔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陪圆圆,圆圆乖,先睡。”身穿长衫,提着灯笼的中年人走到窗边,小心将窗户关好。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王贵呢?你们被发现了?” 中年人皱起眉头,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马猴点点头,一拳砸在墙上发泄心中不满,不愿面对现实:“今夜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王贵为了保护我战死,姓商的可能也已经惨遭不测。” 听罢,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中年人才长叹一口气,十分可惜的样子。 “后面没跟上尾巴?” “没有,我用了三号地道,把他们甩开了。” 马猴抬起头,语气急促,又说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继续留在京城,需要出城避避风头,想办法带我去见韦香主。” 中年人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许舟身上,审视一番。 马猴撇了身边的许舟一眼,解释道:“路上随手抓来的肥羊,要是没他,我还真不好脱身。” 之后的时间,马猴就将自己挟持许舟,如何脱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中年人。 “你是官府的人?”中年人挑挑眉,看向许舟。 许舟脸色发苦,后退半步,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是,不是……” 马猴一愣,握紧拳头,威胁道:“你方才不是还说自己是?” 马猴又指了指许舟身上穿的狱卒服装:“这是什么?还说自己不是。” 许舟连忙用手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别打我,我说,我说……” “我刚才是骗他们的,其实我就是一个小狱卒,我大伯不是县令,我二舅也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要是不那么说,他们可不管我的死活……我想活着。” 马猴和中年人对视一眼,明白过来。 许舟倒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只是说自己是个狱卒,皇城司才不会管他的死活,一并打杀,事后给点钱算完事。 “两位大哥,求求你们,放我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就是一个本分的,我,我……我就是照常下值回家,我不是有意撞你的……” “哎,大哥,别绑我呀……” —— “咯咯咯……” 翌日清晨。 许舟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觉鼻子痒得很,随手挥挥,而后便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大亮,光芒有些刺眼。 许舟打了一个哈欠,浑身腰酸背痛。 昨夜靠在墙根睡了一夜,睡眠质量可不咋好。 “哥哥,你醒啦。” 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模样可爱,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脑后梳着两个麻花辫,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想来刚才是她在逗弄睡梦中的自己。 “还真是心大,这样都能睡着。” 昨夜的马猴就在不远处,蹲在屋檐的台阶上,手里端着一碗水,满脸疲惫,一夜没睡的样子。 这个时候,许舟才看清马猴到底长什么模样。 个子不高,瘦瘦的,脸型有些长,眼睛却十分有神。 上身穿着一件蓝色单褂,没有袖子,下身一件宽松的麻布裤子,一双草鞋,妥妥的贫苦人家出身,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出头。 “马猴叔叔,他是谁呀?” 小姑娘伸出手,指着许舟,偏头看向马猴。马猴立马挤出一张笑脸,喝了一口水,对小姑娘微微一笑道:“他呀,是你爹的病人。” “哦。”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许舟。 第115章 呔! 今晨有雾,轻薄如纱。 范氏医坊位于平安县临河坊,雨花街四十七号。医坊占地面积不大,却是附近几条街道唯一能瞧病的地方。 一大清早,太阳还未升起,医坊里便坐满了头痛脑热的普通老百姓。 坐诊大夫是一个儒雅,平和的鳏夫,街坊四邻都习惯地称呼他一声“范大夫”。 随着一位穿着草鞋,露出脚趾的老艄公进入医坊。 那高大的身影瞬间吸引医坊里所有人的注意,一大早前来看病的百姓们齐刷刷地扭头,皆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踏踏—— 范大夫掀开帘子,露出半个身形,朝外瞅了一眼。 “韦艄公,您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儿是哪里痛?” “脑痛。” “那进来,我给你按一按。” 范大夫微笑着请艄公进入诊疗室,向外面正在排队,等待看病的街坊四邻们示以歉意。 随着二人进入那道帘子后,医坊大堂内开始窃窃私语。 “这艄公谁呀?” “好像是范大夫的好友,姓韦,隔三差五就来送鱼。” “哦,朋友啊,怪不得。” “也不知今天能不能轮到我瞧病。” “等着……反正不要钱。” 姓韦的艄公跟在范大夫身后进入诊疗室,随手取下头上的斗笠和腰间的鱼篓,放在桌上。 “人在后院。” “嗯。” 韦艄公点点头,随即进入医坊后院。 …… 医坊后院,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满院各种药材堆晒,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韦艄公进来后,蹲在台阶上的马猴下意识地站起身。 只瞧他左拳放在胸口位置,右手负在背后,弯腰行了一个怪异的礼节:“香主!” 许舟心思一动,这位就是韦香主? 根据皇城司周通的说法,尚在京城平安县活动的魔教余孽,皆是由这位姓韦的香主管理,他便是魔教小头头。 魔教内部有三王七使十二护法之说,其中“七使”由金木水火木五行,再加上风雷二使组成。其中京城区域由烈火堂负责,烈火堂设堂主一名,下设三个舵主,舵主下面则是好几个香主,香主再下来便是马猴,王贵这等小喽啰。 许舟能不能顺利进入魔教卧底,成为其中一员,全靠这位韦香主看不看得上自己。 “他是谁?” 韦艄公一眼就注意到院子里,坐在墙角位置,被绑住手脚的许舟。马猴走到近前,如实道:“随手抓来的人质,昨夜若是没他,属下脱不了身。” 韦艄公听罢,稍微琢磨了下,点了点头:“昨夜的事情我听范大大说了,来这里的路上,也发现不少皇城司伪装成的暗桩在路口盯梢,你这几日就躲在这里,等风声过去。” 马猴眉头一皱,他自己的意思是,出城避避风头,可是香主既然让他躲在范大夫这里,他不好公然违抗命令,只能点头说是。 “随我进来,将昨夜的事情,详细与我重复一遍。”韦艄公率先撩起帘子走进屋子,朝马猴招招手。 待二人进去,院子里便只剩下许舟和范氏父女。 范大夫在自己女儿耳边小声嘀咕两句,而后便起身,重新回到医坊,想来是去履行大夫职责去了。 小姑娘名叫范圆圆,她等父亲走后,随手抄起靠在墙边,平时用来翻晒药材用的木制药耙子,对准许舟,像看管犯人似的。 许舟被绳子绑住手脚,坐在墙角位置,一动也不动,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小姑娘。 被盯着时间久了,小姑娘慢慢皱起眉头,小嘴也撅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许舟耸耸肩:“因为你也在盯着我呀。” 小姑娘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随即闭上嘴巴,用心做好父亲交代给她的任务:看管好这个小偷,只要小偷有挣脱绳子的动作,立马大呼小叫。 “你为什么要偷别人东西?” 许舟一愣:“我没偷呀。” “骗子,那马猴叔叔为什么把你抓过来?” “可能,可能好,我就是小偷。” 许舟思来想去,自己犯不上和一个小姑娘在这解释。他该想的事情,应该是一会儿那个韦香主了解完事情经过后,自己要怎样表现,让韦香主看上自己,吸纳自己成为魔教烈火堂的教众。 虽然周通事先打过包票,说事先潜伏进来的内应会说服韦香主,把自己留在这里,自己完全不用担忧。 但是,许舟还是不得不担忧。 眼下,在这个院子的只有范氏父女,马猴和韦香主。 那个先行潜伏进来的内应,许舟一时还看不出到底是谁,周通也没明说。 马猴? 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原因很简单,脑子不大聪明的样子。 范氏父女? 这个范大夫有点可能,但看着也不太像。 小姑娘更不是,估计都不知道内应两个字怎么写。 韦香主? 这个第一个就被排除,这个若是皇城司内应的话,自己还费这么大劲干嘛。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也是最为不妙的一种情况。 那就是内应现如今不在这个院子里,被韦香主派出做别的事情了,若是如此,自己八成要嗝屁。 到底是谁呢? 戳戳—— 许舟正在忧愁,想事情的时候,范圆圆壮着胆子,拿着药耙子上前戳了戳许舟的肚皮。 小姑娘一脸认真,眼睛睁地大大的。 “说,你为什么要偷别人东西?” 许舟想捂脸哀叹一声,但手被绑住,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先给我解开,我就告诉你。”许舟努努身上的绳子,骗小孩。 范圆圆眼珠子一转,“呔”地一声,用药耙子打在许舟脑袋上。 我焯! 许舟觉得自己要毁容了,这小屁孩欺人太甚。 见小毛贼不安生,范圆圆立马撒腿跑回医坊,把他爹喊了出来。范大夫先是摸摸女儿的头,说她做的真棒,顺便把小姑娘手中的药耙子夺过去,怕伤着自己的女儿。 “别动,安生点。” 范大夫来到许舟身边,紧紧他身上的绳子,又瞄了屋内一眼,小声说了一句:“一会儿见机行事。” 许舟瞳孔一怔,看了面前的大夫一眼。 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也情不自禁扬了起来,皇城司办事就是靠谱。 “圆圆做的非常好,但是不许再拿药耙子了打人了,小偷也是人,也会疼的。” “知道了,爹爹。” 说完,范大夫饶有意味地看了许舟一眼,重新回到医坊,应付今日上门的病人。 第116章 成了? “香主,这人怎么办?要不杀了?” 许舟迷迷糊糊之间,先前进去的韦艄公和马猴已经出来,马猴指着墙角位置的许舟,建议杀了一了百了。 许舟知道的太多了。 不仅看见了几人的脸,而且还知道范氏医坊这处联络点。 水门的“商”记铺子已经被发现,这处地方绝对不能再暴露。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舟下意识地蠕动身体,往墙角位置缩去,像一条蠕动的大肉虫。 其实,许舟发现自己还是挺有潜力做人质的,主要表情拿捏的很很到位。 韦艄公瞥了许舟一眼,没有言语,只是不屑地摆摆手,也不知什么意思。 然后,许舟就看见马猴亮出藏在后背裤腰带上的匕首,正一脸邪恶地朝自己走来:“小子,放轻松,你马爷爷我,下手很快,一点都不痛。” 许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骂娘:要不咱俩换换?我下手也快,也不痛。 现在,许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号卧底身上。 方才,他给自己和范大夫编了一个号,范大夫是一号卧底,自己是二号。 他们这两个卧底,要把在京城的魔教一窝端了。 “圆圆真乖” 范大夫恰到时机地抱着自己的女儿,从医坊里走出,马猴下意识地收起刀,藏在背后。 “去,跟你马猴叔叔玩。”范大夫把女儿放在地上,小姑娘跑的欢快,上前一把抱住马猴的大腿。 马猴没有办法,只好把刀重新收好,牵着小姑娘的手在院子里玩。 范大夫则是走到许舟身边,抓住许舟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由于许舟双脚被捆住,不能正常行走,只能一蹦一跳地跟在范大夫身后。韦艄公也意识到范大夫有话跟自己说,临进屋前,吩咐马猴不要让人进来无故打扰。 马猴点点头。 屋子里,空间狭小,不过布置的很是温馨,床头位置放着几个做工粗糙,丑陋的布娃娃,还有一床花花绿绿的被子,想来是小姑娘的屋子。 “韦香主,坐!”范大夫亲自搬来一张椅子。 韦艄公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范大夫又忙前忙后,泡了一杯茶水,而后才说:“香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香主” 未等范大夫把话说完,韦艄公端着茶水,轻吹了一口,眼皮子还没抬起就回应道:“说。” 范大夫看了蹲在床边位置的许舟一眼,而后拱手道:“韦香主,前些日我教在京城的大动作,堪称惊天地泣鬼神,但话又说回来,我烈火堂一脉的人员在行动中损失惨重,堂主重伤,两位舵主战死。如今偌大的平安县,便只有您维持日常运转昨夜,王贵和商云梁也被朝廷鹰犬所害,若再这样下去,咱们烈火堂就名存实亡了。” 韦艄公抬起头,抿了一口热茶:“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已经叫鬼蝠子去外面寻人,壮大我烈火一堂,不出三年,我烈火堂就可恢复往日荣耀。” 如今烈火堂的情况,韦舵主自己又怎会不知道。 为了完成教主制定的计划,烈火堂把在京城的老本都拿了出来。 战死的战死,被抓的被抓,如今在平安县现存的教众,已经不足三十人。 每一个人都身兼数职,盯梢的被迫成为搞暗杀的,传递消息的被迫就连韦舵主自己,每日都要亲力亲为,补上人员空缺。 “香主,眼下就有这么一个人,若是吸纳进来,受益多多。” 韦艄公顺着范大夫所指,看向屋内一脸迷茫,害怕的许舟,拒绝道:“这小子可是官府的人。” 范大夫提着袍子,小跑到许舟身边,拍了怕许舟肩膀,像介绍宝贝似的:“香主,正是因为他官府的身份,如若不然,我又岂会多此一举。” “哦?说说看。”韦舵主翘起二郎腿,将茶水放在膝盖上,示意范大夫继续说。 “香主,我查过此人身份了,此人名叫许舟,乃是平安县的一名狱卒,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物,在平安县可有可无,存在感微弱,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他每日都在县衙,若是官府发布什么消息,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如此身份的人,打听消息要比我们都要便捷,仅这一点便胜过千军万马!” 说罢,范大夫和许舟便一同打量这位香主的面部表情。 只见他微微蹙眉,右手放在下巴上,摩挲着有些花白的短须。 这位韦香主看起来有五十多岁,历经沧桑,下巴一圈扎手胡茬,眼角皱纹很深,除此之外便是骨架偏大,年轻时估计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人。 屋内一时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忽然,韦艄公看向许舟,许舟只觉一道精芒射来,心中一寒。还未等许舟继续求饶,韦艄公便开口问道:“你,意下如何呀?” 许舟心里一喜,看来行动已经成功了大半,对方已经上钩。 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马上答应。 试想一下。 本来自己小日子过得好好的,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妥妥的小康生活,傻子才会选择加入魔教,成为朝廷通缉单上的一个名字。 许舟表情僵在脸上,表现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各位好汉,我,我。我就是一个小狱卒,我做不了这种事情,我害怕” 韦艄公一瞪眼睛,站起身子,杀气腾腾。 许舟立马害怕地往后缩缩,不敢直视:“别杀我,别杀我,我做还不行吗?” 韦艄公大笑一声,继而放下茶碗,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许舟和范大夫对视一眼,不知对方何意。 为了以防意外发生,范大夫赶紧跟了出去。 -------- 就这样,许舟从昨夜来到这间院子,一直待到今日午时。 期间韦艄公来了一趟,最后笑着离开医坊。 至夜幕降临,韦艄公又来了一回,还带来了一个肩头挎着箱子的老者。后来许舟从范大夫口中得知,这位绰号“鬼蝠子”,乃是韦艄公最信任的一个人。 “这钻心蛊厉害着呢,日后安心办事,每月来领一回解药,要不然便会活活疼死!” 鬼蝠子从药箱子里拿出一只小玉瓶,笑眯眯说。 第117章 钻心蛊 “这钻心蛊厉害着呢,日后安心办事,每月来领一回解药,要不然便活活疼死你。” 相貌丑陋的老头叫“鬼蝠子”,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住的许舟,哑声笑着,笑声渗人。 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子里,拿出一只小玉瓶,打开盖子。 顷刻间,便有一只像七星瓢虫的蛊虫爬到瓶口位置,正伸着触角四处张望…… 一把刀架在许舟脖子上,许舟被迫张大嘴巴,老头把蛊虫扔进许舟嘴里。 咕咚…… 喉结蠕动,蛊虫被硬生生咽进肚子。 老头又从药箱子里,摸索出一支特制的铃铛。 当铃铛出现,屋子里的马猴和范大夫脸色一变,干咽了一口唾沫,二人急急忙忙拱手告退……生怕被铃铛唤醒二人体内的钻心蛊。 要不然,又得平白无故尝试一遍噬心之痛,那种滋味可不好受,要了人老命。 范大夫临走之前,给了许舟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是入魔教必须要经历的一关,他也帮不了许舟许多。 待二人退出屋子,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鬼蝠子才开始摇动铃铛,催动许舟体内的钻心蛊。 铃铛一响,许舟瞳孔猛地一震,额头瞬间暴起青筋。 万蚁噬心的疼痛断断续续从胸口位置传来。 只五六息的时间,许舟整张脸便完全涨红,嘴里不受控制地流出苦水,眼前开始迷幻起来,出现重影。最后疼的他咬紧后槽牙,磨得咯嘣作响,小声哼唧起来。 鬼蝠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以往给人下蛊,也有例外发生,一些体质特殊的,不受钻心蛊的控制也是常有的事。 见许舟疼的快要昏厥过去,鬼蝠子这才停下铃铛。随着铃铛响声消失不见,许舟猛地松了一口气。 脑子迷迷糊糊的,神智也有些不清,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钻心蛊的后劲还挺大。 “香主,这人咱们怎么给他送回去?皇城司若是晓得他还活着,必定会上门询问。” “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若这小子没半点本事,糊弄不过去,死也就死了。” “香主英明。” …… …… 等再次有意识时,许舟只觉耳边有人在不停地小声交谈着什么,眼前朦朦胧胧地瞧见几个人影在来回晃动,有平安县衙的捕快,也有身穿有黑甲的皇城司。 “醒了醒了,我大哥醒了。” 如今,在县衙当快手的何宝发现许舟慢慢睁开眼睛,手指也动了动,立马大呼小叫,还偷偷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其他人闻言,纷纷围上来,查看失踪一天一夜的许舟。 待许舟精神好点,能坐起来说话时,皇城司便屏退县衙一干闲杂人等,把许舟带进县衙后堂的一间空屋子,开始装模作样地询问,问话的是周通。 二人大眼瞪小眼……虽然双方都很想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样子多少还是要装一下,说不定县衙外面,现在就有魔教的人盯着呢。 “身体感受如何?” 许舟坐在椅子上,揉揉胸口,那种疼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无碍,就是胸口有点闷。” “可是被下了蛊?” 许舟点点头:“如你所料,是钻心蛊。” 周通说过,为了以防万一,魔教控制教众的办法,除开金钱以及高官厚禄的诱惑外,便是给每一个人下蛊,只要有人敢叛教,驭蛊的人便会叫这些人活活疼死。 魔教上下,无论头目还是小喽啰,每个人身上都被下有蛊,只是蛊的种类不同罢了。越厉害的人身上,被下的蛊虫也越厉害,像钻心蛊是最差的一种蛊,但对付现阶段的许舟足够了。 “愣着干什么,给我解蛊呀!” 许舟看向周通,摆好架势,等待解蛊。 他可不想身体里有条小虫子,时刻威胁着自己的生命。 有下蛊的就有解蛊的,皇城司家大业大,会解蛊的人不在少数,钻心蛊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周通揉揉鼻子,摸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没看见许舟的请求似的,站起来在屋中走了一圈,打量屋中的环境,自言自语道:“你们县衙不错嘛,还有屏风,咦,这花瓶看起来也不错,让我瞅瞅上面画的是” 许舟翻了一个白眼,一阵无语:“” 周通在屋中瞎转悠了一会儿,知道自己演技拙劣,便悻悻地一拍手掌,重新坐下,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派人给你解蛊,卧底就应该有个卧底的样子,钻心蛊此刻若是被取出,对方会怀疑的。” 许舟气的咬牙切齿,当即挣扎着站起来:“万一,万一我哪一天活活疼死怎么办?” 昨日给自己下蛊的那个老头,看着不像是开玩笑。 周通笑笑,早有准备,只见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喏,这是我们专门为你研究出的解药,若蛊毒发作,吃一粒便可压制。” 也,行许舟嘴唇抽抽,把小瓷瓶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还倒出里面的小药丸闻了闻。 之后的时间,便是周通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在许舟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卧底魔教第一步目前来看,算是顺利完成,不过之后的路还长着呢,他还要交代许舟卧底的诸多注意事项。 毕竟许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多交代一些,中途怕是要出事。 一个时辰后,周通说的嗓子都快冒烟,忙起身去倒了一碗水润润嗓子。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的?搞快点,我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长,会引起怀疑的。” 许舟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想问,但最后只是问了一句。 “日后,我是不是……不能去皇城司看望我师姐了?” 周通一愣,显然没想到许舟在紧要关头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你现在的身份仅是平安县一名普通的狱卒,魏师弟子的身份,我们这几日一直在刻意抹除……魔教的人在你入教初期,也会多次核查你的身份,万不可再做与狱卒无关的事情,否则前功尽弃。” 许舟默然,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掌,点点头。 周通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硬是没开口,只是离开之时拍了拍许舟的肩膀:“若此次卧底任务完成,我想,镇北王他老人家对你会有所改观的。” 随后,周通便打开屋门,召集人手回皇城司。 与此同时。 县衙外斜对面,街边的一处茶摊子上,老早就坐着一位手执“仙人指路”招牌的算命先生。 他瞧见皇城司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从平安县衙出来,翻身上马,继而翘起唇角,笑了笑。 随后,他在桌上留下茶水钱,也离开了平安县衙。 …… 余后几日,风和日丽,日子过得飞快。 许舟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静,周通没有再来找过他,甚至连魔教的人也没有。 但许舟知道,两方人马在暗中如火如荼地交锋,一刻都不曾停歇。魔教虽然初步吸纳自己成为魔教教众,还特意给自己下蛊,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私底下,定是下了大功夫在查自己的身份。 而皇城司要做的,便是很自然的给出魔教假信息,从而迷惑他们,让他们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小狱卒,与其他势力没有丝毫的牵扯。 平静的生活也总会起一丝丝的小波澜,比如,日日过来叨扰的徐府二小徐白露。 这位二小姐似乎是一个在家里待不住的,也闲不住的。 每日天不亮就来,太阳落山很久才会回去,许舟并未赶走她,因为这暴露不了自己的身份。 魔教顶多会查出来:许舟和徐府有生意上的合作。 这一日,徐白露又来。 今日与以往有所不同,装扮上的不同。 徐白露没伴作往日的江湖女侠客,而是换上了一件蓝色的长裙,束了发簪,看上去青春靓丽不少。 今日徐白露一过来,就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心情看着不大好,好像遇上了难事,小黑仔跳上石桌,在她身边撒娇求摸摸,她也没理,而是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院子里,正在扫地的许舟瞧见,无奈地摇摇头。 “你怎么了?” 徐白露抬起眼帘,瞥了许舟一眼,脑袋朝向另一边,并不想言语。 至日中的时候,徐白露早早地离开,连招呼都没打。 第118章 只是个小狱卒呀 “仙人指路,算姻缘,算吉凶,不准不要钱……” 日中,平安县牢斜对面的街道上,来了一位手执“仙人指路”的算命先生,只瞧这位先生年轻的很,梳着小辫,一袭灰色长衫。 旁人一瞧,便知他是一个骗子。 哪有算命先生这么年轻的,不是骗子是什么。 算命先生在这条街道上来回走了几圈,眼睛一直瞥着街对面的一间独门小院,最后,他干脆坐到茶摊子上。 “哟,客官您又来了,还是老样子?” 听掌柜的话茬,算命先生还是凉茶摊子上的老主顾。 “嗯,老样子。” 掌柜的也是个年轻小伙,手脚颇为麻利,很快就提来一壶凉茶,和一只白底粗瓷碗。 算命先生将“仙人指路”的招牌靠在桌边,上下打量掌柜的一眼,无意间问道:“掌柜的,看你红光满面,近日定是双喜临门,要不,我给你算一卦?” 掌柜的讪讪一笑,呲出一口大白牙,摆摆手:“哎呦,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我就不算了,不算了。” 掌柜的又不傻,都双喜临门了,还算什么卦呀……这个算命先生定是很久没来生意,所以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掌柜的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见揽客不成,算命先生无奈地撅撅嘴巴,从袖口中掏出茶水钱,掌柜的赶紧收下,弯腰哈背:“客官慢用,不够再加,的。” 掌柜的收完钱,当即便要离开,哪知算命先生拉住了他的袖子。 “客官,这是何意?” 算命先生喝了一口凉茶,咂咂嘴,末了指了指街对面的监牢问道:“那是何地?” “平安县,大狱呀!” “大狱旁边呢?” “仵作院子呀。” “听说里面的老仵作前不久退了,现在是一个年轻仵作的接手?” 掌柜摆手“嗨”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道:“什么年轻仵作,那就是一个狱卒……平日里在院子里打下手,名叫许舟的,老仵作不知何故离开,那院子便归他了。” 算命先生听罢,饶有意味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客官还有什么要问的?” “听说那年轻仵作的叔叔是狱头?” “对呀,陈无德陈狱头,时常来我这里喝茶……就是不爱给钱。”掌柜的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二人说话期间,那间院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漂亮姑娘。 算命先生忙问:“那位是?” 掌柜的眯眯眼,确认一番才说:“徐府的二小姐,这几日常来,说是看上了小狱卒,要招小狱卒为夫婿呢。” “哦……没事了,掌柜的,您去忙。” “好嘞,客官,有事叫我。” 就这样,算命先生一直在茶摊上坐到日落,才恋恋不舍离开。卖凉茶的掌柜瞧见算命先生离开,手脚麻利地把摊子一收,也随即离开。 —— 范氏医坊。 手执“仙人指路”招牌的算命先生,先在医坊门口逗留了一会儿,瞧见后面没跟上尾巴,这才一头扎进医坊里。 医坊后院。 韦艄公坐在一张躺椅上,手中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轻轻扇着,带来丝丝凉意。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手里拿着风车,跑的满头大汗的小姑娘,除此之外,便是这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快闷出病的马猴。 “香主。” 算命先生取下头上帽子,向躺椅上的人行了一个礼。 韦艄公摆摆手,抬眼问道:“今日如何?” “一切如常。” 韦艄公听罢,点了点头。 这些日,他每日都派算命先生前去县衙外蹲点,想发设发地打听许舟的身份,根据初步探查——许舟接他老爹的班,是平安县衙的一名普通狱卒,头上有位陈姓狱头罩着他,许舟管他叫叔。除此之外,许舟一个月前去了一位老仵作手下帮忙,最近的消息,他和徐府二小姐走的很近。 “香主,明日还去吗?”算命先生俯身问道。 “不必了,你去忙别的。” 算命先生点点头,再停留一会儿,便离开了医坊。 “马猴。” 蹲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发愣的马猴闻言,下意识地站起来:“香主,您找我。” 韦艄公看了马猴一眼,吩咐道:“你过几日找个机会,去接触一下许舟。” “是。” 与此同时,皇城司玄武堂。 今日玄武堂来了一位卖凉茶的小摊贩,小摊贩一路畅行无阻,见到了周通。 周通作为朱烈的侍卫,也是朱烈最信任的几人之一,在朱烈养伤的这段日子,玄武堂大小事情便是由他全权处理。 “大人。” 周通闻言,放下手中折子,看过来:“那算命先生今日又去了?” “是。” “没出什么差错?” “没有。” “好,明日继续。” “得令。” …… …… 夜半子时。 许舟从县衙离开,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今天的月亮很圆,脚下的路看的一清二楚。 这几日的平静生活让许舟有点处在梦幻之中,平平淡淡地太过无味,像白开水一样,虽然知道暗地里,皇城司和魔教的交锋不会少,但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当初选择做魔教卧底,许舟有自己的小心思。 也不全是帮朱烈一个忙,一大半是为了立功,好让自己得以进入皇城司当差,这样以后就可以每天见到师姐。 只不过这个想法是好的,过程有些痛苦罢了。 一想起那个可怜的姑娘,许舟就有些心疼。 前前后后,许舟也了解过师姐的身份,当得知师姐姜红豆是陛下的亲闺女,是当朝九公主后,说实在的,许舟当时有点小得意,和一丝小惶恐。 得意的是,以后就有一个当公主的师姐罩着自己,把她舔舒服了,日后谁还敢小瞧自己。 惶恐的是,她竟然是公主……日后师姐总是要回归公主的生活,万一她日后不认自己这个师弟怎么办? 所以说,很矛盾。 但深入了解师姐姜红豆的处境后,许舟的感情更多的是可怜,师姐这个公主身份好像……好像要靠自己争取,因为她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封号都没有。 虽说是九公主,但没有多少人承认。 大家只把她当成祸胎,前朝余孽。 “师姐,你一定要坚强呀……” 许舟叹了一声,抬头看向月亮,随后又是摇摇头,多是无能为力。 自己只是个……小狱卒呀……任重道远。 第118章 男默女泪 清水大街,许家老宅。 往常这个时辰,白鹞鹰早就洗洗睡了,说不定回笼觉都睡了一回。 这大半个月的平静生活,让她每日无所事事,虽然答应过教主,等她离开后,自己便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许舟,但眼下这个节骨眼显然不合适。 皇城司明里暗里,还在派出高手,实力皆不俗……白鹞鹰自认为自己的剑很快,比清河范氏的君子剑还要快,但她不能保证自己离开这间小院,在京城瞎晃悠时,不被皇城司的高手发现。 所以,白鹞鹰这些日都待在这间院子里,很少抛头露面。 要想寸步不离地保护许舟,怎么着也得两个月之后,京城明里暗里彻底平静下来才行。 今夜,白鹞鹰的晚饭很是简单,一个苹果和两串葡萄,葡萄是自家院子里种的,酸甜可口。 女人的胃口很小,白鹞鹰也不例外。 吃完晚饭,白鹞鹰趁着月色,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 这一练起剑来,她便忘了时辰,忘记了所有。 再抬头去看,头顶一轮明月高悬,时辰接近子时,不多时那个男人便要回来。 白鹞鹰匆忙地收起剑,准备洗洗睡觉,有点做贼心虚。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许舟这几日在家里,嘴里还是时常念叨要去乡下接陆芸回家。 白鹞鹰每当面临这个,就不知说什么,做什么阻止为好,总不能次次都收缴路引,腰牌之类的,不让他出城。 次数少还说的过去,次数一多,就算再蠢再笨的人也会发现端倪,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到时候,白鹞鹰免不了要再扯谎糊弄,可撒谎又不是白鹞鹰的长处,常常脸红,十分之难为情。 小院宁静,无风无雨, 白鹞鹰将剑收回鞘,挂在屋外的墙上,回屋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裳,而后便来到葡萄架子下,准备洗一个温水澡。 模样怪异的洗澡装置就放在葡萄架子上,黑色的大圆桶,下方是出水口,后经许舟多次改进,用了一截竹筒戳了好几十个小眼,叫什么“淋浴喷头”,名字怪怪的。桶里的水经过白天一整日的暴晒,到了晚上,温度刚刚好。 白鹞鹰初来那几日,对这东西不屑一顾,只觉得徒有其表,华而不实,不过趁许舟不在家的时间段,偷偷用了几次后,便觉这东西还是挺好用的,至少比以前泡在浴桶里洗的要干净。 将换洗衣裳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白鹞鹰伸手解开衣带,柔顺的衣物顺着肩膀滑落,葡萄架子下方,在绿叶的掩映下,露出一具完美的姑娘酮体,在月亮的清晖下,那雪白带些粉嫩的娇躯,有着一股魔力……使人呼吸情不自禁地加速,变得急促,耳根子发烫。 白鹞鹰双臂抬起,放在脑后,摸索着解开头上的高马尾。 一头乌顺的头发,顺着光滑的脊背垂下,随着淋浴喷头打开,温热的洗澡水从头顶倾泄而下,淅淅沥沥的。 温水顺着脸庞,冲刷脖子上,因为方才练剑时出的香汗,混杂在一起,流向旁边的菜地里,每日连浇菜的水都省了。 白鹞鹰闭上眼睛,享受水流冲刷身体带来的快感,这是一日中最舒爽的时刻。 不知何时,再一次转身,白鹞鹰浑身猛地一震,眸子里露出几分难以置信,踉跄着后退半步,连忙拿起毛巾挡在胸前,一秒,两秒或是觉得毛巾太小,上面挡住,下面挡不住,白鹞鹰又急急忙忙地拿起凳子上的衣裳,胡乱地披在身上,同时转过身子。 门口那人似是也察觉不妥,便仰头看天,叹了一声今晚月色真美,自顾自地路过庭院,回屋歇息。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许舟从平安县衙离开,借着今晚明亮的月色走在路上,感叹师姐姜红豆身世之可怜,以及自己只是一个小狱卒的无能为力。 如此想着,许舟很快回到清水大街。 许舟没有着急进门,而是站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叉腰看着自家的小院。 曾几何时,每晚都有个提着灯笼的小妇人,不管多晚,都会坐在门槛上等着自己回家。 一转过街角,那个小妇人就会听见声音,笑吟吟地围上来,问自己累不累,晚上想吃点什么 可是这一切已经消失很久了,许舟有些想念,所以在自家门口感叹了一会儿,这才推开院门,准备回屋睡觉。 院门没锁,许舟早就跟白家表妹商议过这事,白家表妹每日睡的极早,不可能大半夜起来给自己开门,许舟也不想麻烦她,所以便让白家表妹不用管自己,早点睡就成。 推开院门,许舟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插上门栓,只这么一偏头的功夫,便瞧见了鼻血横流的场面。 那如水蛇一般的腰轻轻扭着,湿润的头发紧紧贴在后背上,女人微微扬起下巴,让水流顺着头顶往下流,冒着热气的水,让女人的身体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似真非真,似幻非幻。 因为长年跑江湖的缘故,又习得一身的好武艺,白家表妹的身材堪称完美,挑不出一丝丝的瑕疵,笔直而又绷直的大长腿能做出很多高难度的动作,比如一字马,凌空飞踢,顺着腿往上看,许舟发现白家表妹竟有马甲线,还有几块腹肌,正正好的胸脯,不大不小,最完美的当属那雪白的肩膀,以及凹陷下去的锁骨。 许舟怔在当场,略微审视一番,只觉脸颊赤红了一片,小腹窜上来一股无名火,那是男人的原始冲动。 再之后,便是瞧见白家表妹转过身,瞪大眼睛,发现了自己,眸中满含怒火。 四目相对。 白鹞鹰慌张地先用毛巾捂住胸口,许舟眼睛下意识的往下看,喉结蠕动,咽了一口唾沫,白鹞鹰又匆忙地拿过衣裳胡乱的披在身上,背过身子。 许舟深吸一口气,自知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于是背着双手,抬起头看着月亮,叹了一声:“今晚的月色可真美” 边说,许舟头也不回地路过庭院。 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许舟赶紧把门关上,背靠在门缝上平缓激动的心情,双手还使劲拍拍脸:“呸,登徒子表妹都被你看光了。” 院子里,白鹞鹰一双美眸要喷火,见许舟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瞧见的心虚模样,心里更是愤恨不已,恨不得拿剑在许舟身上戳上几十个血窟窿。 葡萄架子下,白鹞鹰手脚麻利的穿好衣裳,捂的严严实实,不放心的她还故意捂住胸口,低头小跑回屋。 还没等白鹞鹰回到自己的屋子,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许舟双手扒拉着门,从门缝里“挤”出自己的脸,打哈哈:“那个,表妹啊,都是误会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我嗯,可能你也不相信,不过,我真的嗯,方才是误会。表妹,晚安!明天见。” 此话不说还好,越说,白鹞鹰越觉得许舟是来故意炫耀的,他什么都看见了,哪哪都看见了。 白鹞鹰捂住胸口,心软乱麻,一双腿颤抖的厉害。 “砰!” 白鹞鹰头也不回地冲进屋子,大力摔上门,背靠在门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夜,世上多了一个大饱眼福的男人,和一个觉得自己再也不干净的女人。 真是男默女泪! 第119章 三十如狼 清晨时分,许舟顶着一双熊猫眼,天还未大亮,灰蒙蒙的便离开家。 路上,随便买了几个又白又嫩,松松软软的包子充饥。 昨晚,许舟想了整整一夜,一宿没睡。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脑海中时不时重现的一幅画面:葡萄架子下,绿叶掩映之中,一道完美的姑娘酮体,让他有了生理上的悸动,激动的睡不着觉。一大部分原因则是许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继续摆烂下去,得想办法,升官加爵也好,搞定生意也罢,总之,得做出点成绩,要不白来这个世界一回。 来到县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天大亮,还不见徐府那两个姑娘前来,许舟便向陈无德请了半天假,目标是夕水巷的徐府,去瞅瞅那两个小妞怎么一回事。 ------- 皇城司,某处院落。 “王爷,王爷您在里面吗?我进来了啊” 清晨时分,元气尚未完全恢复的玄武使朱烈,来到朱雀一堂在皇城司的地盘,经过多方打听,他来到了姜红豆养伤的小院落门前。 伸手推门,门却纹丝未动,从里面被栓住了,朱烈不由轻“咦”了一声。 窸窸窣窣,片刻之后。 朱烈不知从哪里搬来梯子,靠在墙上,顺着梯子慢慢爬上来,伸着脑袋往里瞅了几眼。 这般场景让别人看了去,朱烈恐怕要被人笑话许久。 堂堂的皇城司玄武使,竟然一大早趴人家墙头,用的还是梯子,生怕别人看不见是。 院墙上,露出一个大脑袋,朱烈往里瞅了瞅,很快四目相对。 “叶无菱?你怎么在这?” 朱烈扶着梯子,不解地问道。 叶无菱明面上算是青龙堂的人,还是邱萤的同门师妹,一大早怎么会出现在姜红豆的院子里?看样子,昨夜一整晚都在。 身穿墨蓝道袍的的叶无菱一大早起来,站在廊下,手里端着一盆洗脸水,准备进屋给姜红豆洗脸的,可是还未走出两步,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所吸引,抬头四处张望,很快发现院墙上露出的朱烈脑袋。 “朱司使,您怎么在这?” 不仅朱烈奇怪,叶无菱也奇怪。 “路过,路过”朱烈站在梯子上,挠挠脑袋,故意岔开话题:“镇北王他老人家在吗?” 院子里的叶无菱摇摇头:“王爷得好一会儿才能到,朱司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要不我给司使先把门打开?” “也行。” 院墙上的那颗硕大脑袋慢慢降下去,只是叶无菱刚抬脚想去打开院门,便听闻“咚”地一声响,好像有人摔倒了。 一刻钟后。 叶无菱端着洗脸水出来,随意泼洒在庭院里,收拾一番才走到朱烈面前。朱烈坐在墙根下,脸上有伤,手里拿着蒲扇,一只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照看药罐子里的药。 听见脚步,朱烈看过去,随手递过去一个板凳,叶无菱撩撩道袍慢慢坐下,从朱烈手中接过蒲扇。 “你怎么在这里?”朱烈抬眼问道。 叶无菱目光落在冒着白烟的药罐子上,解释说道:“王爷叫我来的,说着姜司使的院子里缺少一个照顾人的,男人进来照顾多有不便,这不,这活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叶无菱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无奈。 第一次过来,是奉镇北王的命令,过来给姜红豆“看星星”的,没想到当夜便被留在了这里,成为一个伺候人的丫鬟,直至今日。 朱烈听罢,点点头,又听闻叶无菱问道:“朱司使找王爷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朱烈摆摆手,哑声笑道:“倒是没什么” 说完,场上一时陷入寂静。 二人都不是喜欢多言语之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气氛很快尴尬起来,最后还是朱烈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像做贼似的:“问你个事。” 瞧着朱烈靠近,几乎要贴在自己耳边,叶无菱抿了抿嘴唇,双腿下意识地夹紧了些。 她虽是邱萤的同门师妹,也师从玉清观,修的是清心寡欲的功夫,但这么多年下山,随邱萤在皇城司里讨生活,尝尽世间冷暖,早就不是一个视男人为浑水猛兽的道姑。 她正处于女人的大好年龄段,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正是狼的年纪,时常夜里会做些奇怪的梦,醒来床单上湿的一塌糊涂,不由的霞飞双颊。 但碍于师姐在这,她不好表露自己想找个男人,便日日忍着,但天性总归是压抑不住,近来,欲望更甚。 如今一个男人附在他耳边,轻声吹着气,嗓音低沉,叶无菱下意识地浑身颤了一下,耳根子发红。况且这男人还是雄武有力,武功一流,前途一流的,虽是相貌不能与俊俏郎君相比,但叶无菱早就过了看脸的年纪。 她是一个很现实的女人,若是能与朱烈结为夫妻,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叶无菱抿了抿嘴,左手自然垂下,手背有意无意地碰朱烈膝盖一下,脸上露出娇羞的表情。 “朱司使,但说无妨。” 朱烈完全没发现身边中年道姑的异样,也完全不知道叶无菱的心里想法,他靠的近,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第三者听见二人对话罢了。 朱烈将手掌挡在嘴边,靠近叶无菱耳边,问道: “多日前,魏师弟子曾经来看望过朱雀使,那日,他是不是随身带来了两个食盒?” 叶无菱蹙眉想了想,抿唇点点头。 朱烈大喜过望,他事先打听过了,许舟当日过来,前后一共带来两个食盒,里面装的全是麻辣小龙虾,一盒送给了自己,被自己和邱萤在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就给造完,还有一食盒送到了姜红豆这里,但被镇北王以食物辛辣为由,扣留下来,不知去向。 朱烈这几日每每回想起那种味道,便夜不能寐,近日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不香,叫下人们试着去做,可总归不是当初的味道。思来想去,朱烈还是觉得这东西得从原主手里拿,可又不好当面去找许舟要,便把主意打在了被镇北王扣留下来的一食盒麻辣小龙虾,故今日前来 “那一盒东西呢?现在何处?”朱烈满意期待道。 叶无菱暗自吞咽口水,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可怕,特别是在面对一段感情上面。她被朱烈富有磁性的嗓音所撩拨,双腿夹紧,磨来磨去,已经湿的一塌糊涂。 手也不停地抚摸朱烈的大腿,从上往下,从下往上…… 朱烈低头一看,蹙眉不解。 叶无菱这是在干啥呢?脸上的奇怪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20章 小翠呀…… 时间回到几日前。 落日西斜,院子被蒙上一层红霞,光影交错,煞是好看。 镇北王许寿仁腰杆笔直地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负立双手,目送许舟带着二女离开。 待人走后,许寿仁轻叹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刹那,这位戎马半生的老王爷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坏人,故意分开了一对感情深厚的师姐弟。 想到这,许寿仁轻轻摇摇头,目光意外落在院子里手脚麻利的叶无菱身上,问了一句:“你是邱萤的师妹,叶无菱?” 正在整理药材,摆弄药罐子的叶无菱忙站起身,行了一个礼:“正是。” “唔”许寿仁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说道:“日后,你就留在院子里,照顾九公主。” 叶无菱下意识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 她可不是皇城司里伺候人的丫鬟,而是青龙使邱萤的同门师妹,虽然没在皇城司里担任要职,平日里只负责师姐邱萤的日常起居,但也不是任谁都能搓扁揉圆的。 “王爷,这事是不是得先跟我师姐商量一下。” 叶无菱抬起头,脸上表情些许抗拒。同为女人,虽然她也很心疼九公主,但是 “放心,明日本王亲自去找邱萤说这事,你今晚先照顾着。” 许寿仁说完,回屋又待了一会儿。随后出来,看样子是要回家。 只是临走前,随手提走了台阶上的漆红食盒。 这东西可不能出现在九公主的眼前,对她的病情不好。 许寿仁提着食盒,一路出皇城司,到大门口时,吹响口哨,一匹四蹄雪白的大黑马从远处挣脱缰绳,稳稳地停在镇北王面前。 马是好马,有个响亮的名字,许寿仁亲自给起的,叫“追风”,追风的品种出自宛西,万里挑一的好马,一日百里不在话下,不仅速度快而且耐力也是一等一的,离朝仅有两匹,另一匹是昌明帝的坐骑。 撩摆,极为潇洒地跨上马背,许寿仁单手驭马,朝镇北王府赶去。日落西山之前,必须得赶回家才是,要不然府里的王妃非要闹翻天不可。 许寿仁英明一世,却不料也是个畏妻的。 镇北王府大门敞开,府外看门的兵丁不知去向。 许寿仁到时,连个牵马的下人都没有,这让老王爷一阵郁闷。 下得马来,许寿仁拍拍追风的屁股,让它自个去马厩。 大黑马追风很是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甩甩屁股后像刷子一样的马尾,迈着高贵的步伐,一步步走上王府台阶,从正门迈入王府。 许寿仁在后笑笑,这老马竟然还有小脾气……自顾自笑了一阵,许寿仁跟在追风身后,进入镇北王府。 刚一进府,大老远地瞧见前院的空地上,站满了各式各样身份的人物,持枪的兵丁,老的掉牙齿的门房,做粗活的小厮,腰间围着裙子的大厨,还有府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丫鬟和老妈子一个个皆是低头站在空地上,听着前方一个坐在太师椅子上的贵妇说话。 许寿仁在心里一盘算日子,心里大概有了谱。 每月这个日子,王妃便会召集府中所有人等,来一次集体训话,持续时间一到两个时辰不止。许寿仁有幸参加过一两回,那简直比上战场杀敌都要心惊胆战。 一想到这,许寿仁便浑身一颤,准备绕路,远离纷争中心,心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镇北王妃凶名在外,不过无人敢言语,今日她照例召集前院一干人等,来一次训话,可是训到中途,她便瞧见一匹黑马昂着头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正门走进来,刚走进来没两步,便停下拉了一泡屎。 王妃认得这匹马,叫追风,是王爷的心爱宝驹。 谁都不让碰,以至于这畜生在府里横行霸道。 追风身后不远处,王妃又瞧见王爷低着脑袋,一手捂着脸准备绕路。 王妃赶紧说了两句,叫众人解散,该干嘛干嘛去,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追上许寿仁。 手掌轻飘飘地落在许寿仁的肩膀上,只见这位两鬓斑白的王爷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回过头来,脸上吃惊表情: “呀,是王妃呀——怎么不在后院好好歇着,跑到前院来做什么?小翠呀,快扶王妃回去歇着。” 丫鬟小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王妃心里冷笑几声,双眸微眯,盯着许寿仁不说话。 许寿仁知道这是王妃爆发前的征兆,连忙摆手,遣退丫鬟小翠一干人等,让她们走的远远的,因为接下来的画面可看不得。 随着一阵连续不断的哀嚎声响起,府中下人噤若寒蝉。 一个个面对墙壁,双手堵住耳朵,王爷早有令,谁敢看就把谁的眼睛挖出来。虽是说笑的,但下人们还是自觉地面壁思过,装作没看见。 时辰不知何许。 在外人面前向来严肃,正经,容貌伟岸的许寿仁,此刻发髻歪了,脖子上一道划痕,衣裳也被扯烂,正小心翼翼地坐在饭桌前,一声都不敢吭。 始作俑者镇北王妃,则是端着一碗米饭,小口小口地吃着菜。 “快吃,愣着干什么,一会儿就凉了。”王妃吼道。 许寿仁吓得赶紧端起碗,但是桌上的菜却是不敢动的。 曾几何时,许寿仁也曾想过: 要不然自己雄起一回,把这个悍妇一纸休书休了,重新找一个年轻美貌,家教良好,不会动不动就打人的大家闺秀做镇北王妃。 但是,这个想法一冒出,许寿仁就赶紧摇摇脑袋。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若不是这一生机遇颇多,王妃尽心扶持,自己还不知在哪个小山沟里当农民呢。 王妃年轻时都没嫌弃自己一穷二白,老了,自己难道要嫌弃她? 这种事,许寿仁可做不来。 “叫你写封信,把长歌唤回来,就这么难吗?”王妃吃了几口菜,突然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闺女大了,就该出去闯一闯。” “你还说……” “好了好了,改日一定写,一定写……” 许寿仁劝道。王妃这几个月心情暴躁无常,全拜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儿所致。 许寿仁想好了,等她回来,非得好好打几顿再说。 自己这个当爹的说她两句,嘿,小姑娘脾气倒是挺大,没给家里打声招呼,人就跑了。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不哭了……” 王妃用袖子掩掩眸中泪水:“谁哭了,我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吃饭吃饭。” “就知道吃……” 许寿仁:“……” 王妃气的摔筷子起身,许寿仁赶忙拉住。 “王妃别走呀,知道王妃无辣不欢,今日本王特意进宫一趟,叫那御厨专门给王妃做了一道菜……小翠呀,愣着作甚,赶紧去本王书房把东西拿来。” “啊?” 第121章 仙人飞走了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把院落中,位置挨得极近的男女瞬间惊醒,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朱烈还好些,本来就没存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地询问叶无菱,那盒被扣留的麻辣小龙虾去哪了而已。 但叶无菱就不同了,手掌在朱烈大腿上来回摩擦,都快摩擦起火了。她本人更甚,眼含媚丝,双腿紧紧地揉搓在一起,湿漉漉的。 “王爷,您来了。”朱烈下意识地起身,站起来抱拳行礼。 叶无菱也赶紧站起来,就是站姿有些奇怪,低头不敢说话,面皮发烫。 徐寿仁今日,还是按例来到九公主的院子查看。 本来是打算过来看看九公主的伤好点没有,但是,前脚刚踏进大门,眼前的画面让他不得不握拳放在颌下,轻声咳嗽提醒。 自己若不是碰巧过来,院子估计就那啥,有个成语怎么形容来着,叫白日宣…… 许寿仁没好气地瞪了朱烈一眼,走了进来,摆摆手叫叶无菱进屋,去照看姜红豆。身穿道袍的叶无菱如蒙大赦,逃似的小跑冲进屋子。 真是丢死人了。 许寿仁拿起凳子上的蒲扇,把袍子往后一撩,而后坐下,之后便是做起这几日常做的事情,生火煎药当初,魏道不在京城,便是由许寿仁接手九公主姜红豆的病情,初次探查,便只觉姜红豆体内的真气着实霸道,来势凶猛。 若无高手替她诊疗,最后怕是会落得个丹田炸毁,全身经脉被霸道真气撑开,全身爆体而亡的下场。 许寿仁当初诊疗,也是花费了大功夫才勉强压制住。 不过治标不治本,姜红豆体内的霸道真气依旧存在。 许寿仁翻遍各种医典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以最普通的手段,药石来医治。 许寿仁不知道需要多少副药才能缓和,但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 当白气顶着药罐子的盖子,噗噗作响时,朱烈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王爷” 许寿仁抬手,指了指朱烈脚边放的火钳。 朱烈赶忙闭嘴,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随着大块的炭火被撤出炉子,许寿仁掀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听说,朱司使是被陆仙子所伤?” “是的。” “听说未伤及一处要害?” “是的。” “近日司中传言,朱司使有何看法?” 许寿仁抬起头,目光炽热地盯着朱烈。 朱烈顿时只觉如芒在刺,坐立不安。 额头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随着时间推移,额上的汗珠越聚越多,最后顺着两侧脸颊汇集在下巴上。 “嘀嗒——” 随着汗珠滴落,炸开在地面。 朱烈赶忙起身,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就要双膝跪下,磕头请罪。 近日皇城司中的流言,朱烈又怎会不知。 当夜,陆仙子带人潜入诏狱营救夙王,出来后,便是迎面遇上了朱烈,二人缠斗期间,朱烈不敌,可陆仙子也不知怎的,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一招毙命朱烈,却没有下死手,招招避开要害。 如若不然,朱烈怕是要与亡故章官生一个下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事后,皇城司内流言四起。 说朱烈是陆仙子安插在皇城司里的内应,如果不然,他早该被陆仙子一掌拍死了才对。 初闻这些流言,朱烈不屑一顾,只当是小人的诋毁。 可随着说这话的人越来越多,饶是朱烈当作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难免放在心上,寝食难安。 可是还好,无论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如何散播流言,只要皇城司的高层信任自己即可。 可是现在 “属下惶恐,属下惶恐” 朱烈想要跪下去,大喊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许寿仁只是轻轻抬抬手,便把朱烈托起,让他重新坐回凳子。 朱烈又擦擦脸上的汗,只觉口干舌燥。 许寿仁缓缓开口道:“本王是信任朱司使的,从始至终。只希望司使的伤快点好起来,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剑,所向披靡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儿女情长身上” 朱烈蹙眉。 前一句他还听的懂,这后一句怎么儿女情长,跟我老朱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了表达自己的衷心,朱烈还是沉言道:“属下谨遵教诲,有生之年,定会将魔教一网打尽。” 说完,朱烈便欲起身离开,回去好好养伤。 许寿仁拦住他,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但酝酿了好半晌,才道:“听说,前几日魏师弟子去看望你时,带了礼物?” 朱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是。” “那些东西,现在何处?” 许寿仁也是没有办法,他不想问的,可家里的王妃这几日总是吵着要吃,宫中御厨又做不出来,所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谎称是御厨做的,说是仙人走的,仙人飞走了,没了。 朱烈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些东西在自己的肚子里不对,应该在皇城司的茅厕里。 夕水巷,徐府。 许舟抬头望着徐府的匾额,一时羡慕得不得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么大的家业啊。 感叹一会儿,许舟抬脚进去。 因来过一回的缘故,徐府门房进去通报了一声,便领着许舟进入徐府。 初次进来,许舟便只觉夕水巷的徐府,建筑风格与京城大为不同,走的是江南那边的水乡风格,苍翠竹林,圆形拱门,二层小竹楼,湖泊假山 今日再临徐府,许舟套近乎和门房客套了两句,套出了几句话,原来徐老爷不是北方人,而是正儿八经的江南扬州人士,所以徐府便按照徐老爷的要求,修成了这个样子。 如此想着,门房把许舟领到一栋竹楼外面。 今日没露面的徐府二小姐徐白露,正趴在二楼的露台外,两条胳膊耷拉下来,正无精打采地瞧着徐府景色,小嘴巴撅的老高。 “你怎么来了?”徐白露看向楼下的许舟,蹙眉不解地问道。 “找你来玩。”许舟扬起手臂,高兴道。 门房见状,自是慢慢退去,不打扰客人和主人雅兴。 徐白露的小竹楼看上起去像是新盖的,院子里的地砖还是新的,墙边的竹子也不像是多年的老竹,现如今只有手指粗细。 “你今天怎么没去找我?”许舟扬起脑袋,看向楼上的徐白露。 “唉——” 徐白露忽然哀叹一声,双手捧着小脸,看向远方:“烦着呢。” “有什么烦心的,说来听听。” 徐白露瞄了许舟一眼,摇摇头。 然后,她就看见许舟一溜烟进了竹楼。 噔噔噔—— 几息的时间,许舟便出现在了身后。 第122章 额……藏男人 “哎呀,你怎么还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徐白露瞧见屋中的许舟,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连忙推搡,让他赶紧出去。 许舟却一脸的无所谓,还光明正大地坐在了椅子上,四仰八叉的,顺便拿起边上倒扣在桌上的茶碗看了看,富贵人家的用具就是不一样,一上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色,这品相,这瓷釉都恰到好处,与其说是茶碗,倒不如说是一件精美摆器。 徐白露一脸慌张,拖拽着许舟的胳膊,想把他拖出去。 “哎呀,你怎么还坐下了,你快起来呀。” “我们下楼说,下楼说” “去院子里也行!” 徐白露急的直跺脚,许舟撇开徐白露的手,翘起唇角开玩笑道:“你这么着急赶我走,莫不是屋中藏了一个野汉子!” “你胡说什么呢?” 徐白露小脸微凝,十分不满地捶了许舟一拳。 正此时,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人数还不少,徐白露条件反射地一惊,在屋中来回踱步。 只见她先跑到露台,朝外看了一眼,人已经到楼下,准备进屋了,时间来不及。 屋中的徐白露像无头苍蝇一样,只见她急匆匆跑到衣柜面前,打开瞧了瞧,摇了摇头,地方太小,藏不住人。 又趴到床边,往下瞅了瞅,太小,还是不行。 最后,徐白露把目光落在床上,又回头看了许舟一眼,忙走到他的面前,急道:“你真是害死我了。” “快,快过来,藏起来,要是被我大姐发现,我就死定了!” 徐白露把许舟拉到床榻位置,掀开被子,示意许舟赶快躺进去。 许舟不明所以然,扬起脑袋:“你这是作甚?我身子不怕哎呦。” 徐白露一脚把许舟踹上床,拉开被子盖好。 最后,她一咬牙,干脆把外衫脱掉,只剩一条薄裤和贴身的肚兜,鞋子一蹬,也躺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不出三秒,屋中楼梯口位置,出现一个气质清冷的女人,徐白芷。 踏踏—— 徐白芷提着裙摆,慢慢登上二楼。 在屋中打量一圈,没见到徐白露的影子,刚欲转身离去,便被珠帘后,床榻位置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徐白露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倚在床头位置,小脸微红,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若是被长姐徐白芷瞧见许舟进入她的闺房,还她可没什么脸见人了。 方才只是一个不注意,许舟便跑上二楼,大摇大摆地进入自己的闺房,徐白露想阻止都来不及,又恰逢长姐这个时间段过来。 徐白露躺在床上,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做出要入睡的模样,抬手掀开帘子一角,探出头: “姐,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 徐白露手放在嘴巴上,假意打了一个哈欠,眯眯眼睛道:“今日身子不好,突然乏了,想早点睡。” 徐白芷下意识的回头望望天,天空晴朗,日头高照,这连晌午都没到,就又要睡了? “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倒是没什么,就是过来说说话” 徐白芷说话间,吸了吸鼻子,闻见空气中一股难以言状的味道。 之后,徐白芷便是一直在屋中各处游走,目光来回巡视,甚至连露台都特意出去瞥了一眼,还把衣柜打开看了看。 “姐,您这是在干什么?找什么呀?”徐白露心提到嗓子眼,手紧紧地攥住薄被一角,莫不是大姐发现了什么。 徐白芷撩撩袖子,在屋中椅子坐下,随手拿起边上突兀的一只茶碗看了看,其他的都好好的倒扣在桌上,可偏这一只? “没什么,前几日到你这来,回去后,发现一支簪子不见了,想来是落在你这里了。” “一支簪子而已,改日我多送姐姐两支。”徐白露揉揉眼睛:“姐,今日我真的乏了,想睡觉。”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白芷不好多留,站起身,要走。 徐白露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长姐慢走。” 徐白芷刚抬起左脚,目光便被地板上的几个脚印所吸引,借着光照反射,清楚地瞧见几个大脚印,这脚印还沾着泥屑。 心思微动,徐白芷反而不着急走了。 在徐白露诧异的目光中,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然后慢慢落座。 “嘶——” 徐白露轻嘶了一声,身子不由地坐直了些,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姐。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这会儿你若是能睡着,我这个长姐的位置交由你来坐,日后我喊你长姐。” 徐白芷没好气地白了徐白露一眼,打量被子隆起的宽度和长度,又看见妹妹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心里有了谱。 “白露呀,不是长姐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该为咱们徐家考虑。” “爹的年纪大了,日后偌大的徐家,便是咱们姐妹两个操持。” “前些日子,爹让你去见的范家郎君,你为何不去见?白白让人家等了一天。” “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一个月后,我只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必定会找一个郎君,不再像以前胡闹” 徐白露虽然平日里鬼灵精怪,鬼主意极多,但还是怕她长姐的。 如今,被子里藏着一个男人,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被子下的一双腿蹦的直直的,脚背下意识地弓了起来。 如今是夏日,她虽是不易出汗的体质,但如今小脸红扑扑的,只说话的这片刻功夫,贴身的衣物便湿了大半,身边的男人像一个暖烘烘的火炉似的。 许舟现在好像搞清楚了事情状况,原是自己无意登上的二楼,乃是徐白露的闺房。古代的规矩又颇多,若是被人晓得一个男子,贸然进入一位未出嫁姑娘的闺房,怕是要被说闲话,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所以情急之下,徐白露把自己藏进被窝,掩盖视听。 许舟整个身子都藏在被子下,为了不被徐白芷发现端倪,他紧紧地贴在徐白露身上,脸颊贴着徐白露腰,处子的芳香淡淡扑鼻,让他情不自禁心猿意马起来。 外面的谈话也不知要持续多久,许舟被闷的,喘气都变得十分困难。 时辰不知何许,许舟差点闭气过去,只觉徐白芷是故意的。 “多的,我也不多说,你好自为之。”徐白芷说了好一阵,末了起身,轻叹了一声。 徐白露长松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薄汗:“长姐,慢走。” “嗯。” 窸窸窣窣,徐白芷慢慢退出小竹楼。 临走前看了地上的脚印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到楼下,青雀上前,道:“小姐,我方才听二小姐院里的人说,小狱卒来找二小姐了。” 徐白芷闻言,下意识地攥紧手中帕子。 回头看了小竹楼一眼,表情复杂。 第123章 歹徒兴奋拳 “呼——” “吸——” “” 随着蚕丝薄被掀开,许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身上的衣裳湿了一个遍,他抬起头,看了徐白露一眼:“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还不滚下去!”徐白露怒道。 许舟很是尴尬,摸摸鼻子,恋恋不舍地起身。 徐白露闭上眼睛,心跳加速。 感觉床里的男人从自己身上跨了过去…… 可也不知怎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许舟突然脚一滑。 哎呦一声,整个身子趔趄,压在徐白露身上。 二人被迫再来了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男人的脸深深地埋在女人微微隆起的……因为出汗的缘故,再起来时,脸上一层汗水,还带着香气。 徐白露眼睛猛的睁开,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羞愤到脸颊滴血似的红。 她一脚把许舟踹下床:“你个登徒子!你故意的!” 许舟摸摸后脑勺,坐在床下,傻笑一声:“真不是,脚滑了……” —— 良久以后。 等二人全都收拾好,坐在椅子上。 还未开口说话,场上气氛,尴尬地都快抠出三室一厅。 “你”二人同时开口,发出声音。 相互对视一眼,又都赶忙闭上嘴,眼睛瞥向别处。 “你先说。” 徐白露瞪了许舟一眼,示意男人先说。 许舟心里大喊冤枉。 自己明明是被面前这个女人强硬地拉上床的,上床躲在被子里又不是自己的本意,在被子里还差点闷死自己,徐白露生气个什么劲呀,还傲娇的很。 许舟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才说:“方才真是脚滑……” “你还说。”徐白露气的站起来。 伸出手指,指着许舟说不出话来。 娇小的身体随着大口喘气的缘故,上下起伏着,连不大的胸脯也是上下起伏。 许舟无意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 徐白露精准地捕捉,连忙抱着胸脯,回到座位。 又觉得这样面对面坐着,便宜了男人。 于是稍微侧着身子,抬起脚跟后踩在椅子上,双臂环过膝盖,像个受气的小笼包。 许舟尴尬笑笑,说道:“不说这些了,咱们来谈谈徐府二小姐。” “我?”徐白露指了指自己,刚想发作,又立马闭上嘴巴。 许舟轻笑一声,缓声道: “我躲了一个时辰,也听了一个时辰,大概明白你的处境……原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出身徐府,是徐府二小姐,本该受尽宠爱,没想到……” 许舟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瞧见了徐白露脸上浮现的落寞神情。 “是啊……我本该受尽宠爱,可是父亲足下没有男丁,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儿……” 安静的小竹楼里射进来无数阳光,让地板上那几个带着泥屑的大脚印愈发明显,楼外的蝉鸣带着夏日的喧嚣,一起随风传进来。许舟预感到什么,慢慢收敛脸上笑意,有些呆呆地看着对面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似坐非坐,似蹲非蹲的年轻姑娘。 “徐府是小门小户还好,可偏是,偏是京城地界数一数二的大酒商,父亲年事已高,不能过分操劳……长姐她…还没椅子高时,便跟在父亲身后学习……” 许舟原本脸上的表情还十分认真,听罢这句话后,又变得复杂,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打扰徐白露继续诉说故事。 “其实,我比长姐要快乐的多,因为我过了几年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没能成为女侠,到现在,在旁人眼里也只是痴心妄想。” “父亲年事已高,我也该为一直忙碌的长姐分担点。” “大概,也就大概这个月结束……我就要和范家的小公子成亲,两家长辈都说好了,他来我家,做我徐家的上门女婿……听说他是读书人,就是生的有些矮小……” 徐白露笑着说这些话,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睛慢慢变成月牙状。她看着许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羡慕小狱卒的日子。 “你在牢里,应该见过很多大侠?他们被抓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没见过。”许舟摇摇头,如实说道:“大侠不归我们管,江湖那些犯了事的游侠,一般归京兆府或者皇城司,我们县牢,关的都是小毛贼,偷东西的比较多……他们被抓,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像我这样的,拿着一根火棍,都能把他们吓得尿裤子……” 徐白露听罢,略感失望。 “你还想……成为女侠吗?” “想的……前些日,随你去皇城司,你走后,那间院子里的老伯人很好,他送了我一本剑谱,我当时高兴许久,因为练成以后我就可以成为女侠……可回来后才发现,我连剑谱都看不懂,上面画的小人拿着剑,明明都看得懂……可我却怎么也学不会。” 徐白露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泪,忽的鼻子一酸,脑袋埋下去小声啜泣起来。 无能为力的样子,实在惹人心疼。 许舟刚想去劝,哪知徐白露忽又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了自己一眼:“你教我功夫好吗?就那天使的那几招……你那什么天下第一美食,想来是不可能的……你输了。” “擒拿手?” “……嗯。” 许舟站起身,随意用手比划着,解释道:“这算不上一门功夫,不过女孩子学起来倒也无妨,遇见坏人时,也可以有个保命的手段……但遇上不可战胜的坏人,最好还是早点逃跑为妙,要不然就变成了歹徒兴奋拳。” 许舟哈哈一笑,没个正形。 “能教教我吗?” 许舟微微沉默,看了她一眼:“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可以……” 小竹楼里,一男一女,身影晃动,许舟认真地在教,徐白露认真地在学。 混着蝉鸣喧嚣的这个夏日,香汗的味道,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第124章 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一日的晌午,许舟把自己会的擒拿手,全部教给了徐白露,后世的擒拿手倒也不算难学,无非就是掌握一些重要的反关节技,只要多加练习,没有学不会的。 但是许舟些许担忧,担忧徐白露学会之后,仗着自己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便在外惹事生非……那样的话,擒拿手可能要变成歹徒兴奋拳。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徐白露坐下,拿起汗帕擦擦脸上和脖子上的香汗。耽误这么久,倒是忘了最初的东西,今日许舟突然过来,总不是找自己玩的,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 许舟也擦擦脸上的汗,不过他是用袖子擦的,他稍微抬起头,也不掩饰,直接说道:“为了让麻辣小龙虾成为天下第一美食。” “切——不可能。” 徐白露撅起小嘴,左腿压在右腿上,翘起二郎腿,又恢复到平日里的大大咧咧,不相信许舟的鬼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舟站起来,模样认真:“我想借助二小姐的实力,大肆收购小龙虾,囤积起来……照着我前几日做的那个样子,先来个百八十份,装进食盒……送礼也好,还人情也罢,通通送出去,让他们尝尝鲜。” “总有人会喜欢这个味道的待一部分人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先前几日,送去皇城司的两份,目的也是如此,不过目前看起来算是失败了……许舟想着,应该是送的人数太少的缘故,这次得把目标扩大一些。 “你这么做,是为了你的辣椒?” 徐白露又不傻。 麻辣小龙虾虽然好吃,但也绝不会上升到天下第一美食的高度。 也没有哪种食物敢妄称自己是天下第一美食,许舟做的这些事情,无非是为了给日后的辣椒生意铺路。 徐白露这一点还是能看明白的,身为徐老爷的女儿,徐白芷的妹妹,从小对生意上的事情耳濡目染,这点洞察力还是有的。 许舟笑了,拱拱手请求道:“二小姐冰雪聪明,可否帮个忙?” “好说……” 徐白露笑着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 许舟都把他的功夫,擒拿手教给了自己,自己帮他这个小忙又有何妨。 …… 许舟再坐一会儿,和徐白露闲聊两句便要告辞。 徐白露并未出楼相送,明艳少女只是趴在小竹楼二楼的露台上,扬扬手臂,目送许舟离开。 许舟自顾自地出府,倒也不用旁人引路,来过两回,徐府的地形便深深地刻进脑海中,就算晚上夜探徐府,翻墙越窗,也不会找错屋子要是某个少女的窗户深夜肯为他开,那自是最好不过。 如此想着,许舟很快离开夕水巷的徐府,回到平安县衙。 径直走着,许舟在监牢斜对面,街边的茶摊上意外发现一个熟面孔。 此人手执“仙人指路”招牌,一袭长衫,活脱脱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许舟这几日,总也在茶摊上看见一个类似打扮的。 不过不认得,但是今日这个人许舟对他印象深刻。 “客官请留步,我看你印堂发黑,乃是大凶之兆,要不小道来给你卜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茶摊上的算命先生也瞧见了许舟,赶忙起身拦住,把他往茶摊位置上请。 “也好。” 许舟点点头,随算命先生坐下,要了一壶凉茶。 而后许舟便捏着下巴,细细打量马猴的这副新扮相,不能说他与算命先生的气质不搭,只能说毫无关系。 初次见面,马猴穷苦人家打扮,穿着短衫草鞋,还露出脚趾今日一袭长衫在身,斯文人打扮,怎么看都别扭。 马猴心里苦啊,实在是没有办法,先前打更人的身份已然暴露,被皇城司通缉,眼下又受韦香主的委派,要他出来跟许舟接头,总不能大摇大摆地来。 这不,就借绰号“神算子”的穿搭伪装一下。 二人坐下,凉茶摊子的掌柜赶紧奉上一壶凉茶,临走前还朝许舟努努眼。 许舟接收信号,秒懂。 这茶摊子的掌柜,许舟听周通刻意交代过。 说是自己人,若出个什么意外,搞不定的事情,都可以跟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许舟挺心疼马猴的。 马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同伴接头,殊不知,自己这个“同伴”是皇城司送进魔教的卧底,而且接头的地方,以及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要在皇城司的监视下进行,没什么秘密可言。 可怜归可怜,许舟还需陪马猴演完这第一场大戏。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马猴双手摆正许舟的脸,眯眼仔细瞅了瞅新晋同僚,而后摇头晃脑,掐指一算:“客官姓许对?” 许舟下意识地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神仙,您怎么知道的?” 马猴抿抿嘴,学着“神算子”平日里算命的样子,一眯眼,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许舟面前晃来晃去:“天机不可泄露” “神仙,救我!” 许舟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塞进马猴手里。 马猴不动声色地收下,四处瞧了瞧,眼见没人注意,便小声点:“明日申时二刻,在一品祥符楼天字一号房相见,敲门暗号声是两长两短,暗语是岁将晚,客争笑。” 许舟点点头,多问一句:“出了什么事情吗?” “到时你就知道。” “那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东西吗?” 马猴摇摇头:“不必,人到场就行。” “好。” 马猴不多说什么,便要起身离去。 哪知许舟拽住他,突然大声道:“多谢神仙解惑,多谢神仙” 马猴吃惊,而后恍然大悟。 第一次从心里对许舟有了另外的看法。 这小子,天生就是吃地下情报员这碗饭的。 待马猴拿着“仙人指路”的牌子走远,凉茶摊的掌柜才上前,拿着抹布假意擦桌,实则是询问许舟,马猴方才小声说了什么。 许舟并无隐瞒,照实一一说出。 掌柜的听罢,点点头。 许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着掌柜问道:“此去,对方何意?” “应该就是一次普通的魔教喽啰见面,算是承认了你的身份……可喜可贺。” 许舟点点头,可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就问道:“我要提前准备点什么吗?比如见面礼什么的?” 掌柜的翻了一个白眼,让许舟放宽心: “这个倒是不必,到时多看多听,少言语即可。” “见面的地点,一品祥符楼有什么说法没?是不是魔教的窝点?”许舟又问。 掌柜的一时凝眉,良久才道:“这个……这个待查,明日一早给你准信。” 许舟起身离开,临走前付下茶钱。 掌柜的掂量茶钱,对许舟也有了新的看法: 人才啊!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125章 哦豁,发现端倪 苍穹如墨,入夜而归。 近几日,京城明里暗里都消停不少,就连四方城门都照例打开,允许百姓出城进城。许舟原打算就在这两日出城一趟,到城外陆家庄,芸娘的老家去看一看,可是明天又要去一品祥符楼一趟,去陆家庄接芸娘的日期又得往后推。 这几日,许舟也不知怎的,这心里莫名堵得慌,就像是一颗大石头悬在胸口位置,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许舟觉得,自己的第六感有时也很准,他现在只是打心里希望,在乡下的芸娘果真如白家表妹说的那样,只是乡下事情多,陆家亲戚连襟多,需得耗费诸多时日一一拜访,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罢了。 清水大街,许家老宅。 许舟收拾心情,趴在门上听了许久,没听见水流哗哗的响声,方才安心推门进去。 如若不然,要是又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画面,许舟怕自己小命不保,更怕白家表妹等芸娘回家告状:表姐,姐夫是个无耻淫贼,偷看我洗澡! 那,许舟可真是有嘴说不清。 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想来白家表妹已经睡下。 许舟随手插上门栓,蹑手蹑脚的,也要回屋睡觉。 蹭—— 突然,黑暗中,寒光一闪。 金属长鸣声响起,许舟欲躲,却已经来不及。 好快的剑! 许舟一时愣在原地,刹那功夫,眼前便出现数十道长剑残影。呼呼剑鸣声在耳边不停响起,每一次响声就预示着长剑刺在耳边。 院落中,白鹞鹰右手执剑,以许舟为中心,耍了一套无名剑招。 但凡失误一点,许舟便要去见阎王。 一刻钟后,白鹞鹰收剑回鞘,头上高马尾一扬,更是潇洒不羁,只是脸上愠色不减,似乎还在生昨夜的气。 许舟压抑住即将要跳出来的心脏,呼出一口浊气,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表妹,好剑法!” “你也懂剑?” 白鹞鹰把剑抱在怀里,侧身轻蔑瞥了一眼,反问一句。 “不懂。”许舟摇摇头,赶忙岔开话题,又道:“表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等你!” 许舟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不安:“等我作甚?” “杀你!” 白鹞鹰一记怨毒的目光直射而来,许舟只觉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死期不远。 昨夜误打误撞,把白鹞鹰浑身上下看了一个遍。 今早,许舟天不亮就跑了,就怕面对白鹞鹰,不知作何解释,现在倒好,表妹的气还没消,要杀人! “表妹真会开玩笑,夜深了,早点回屋睡觉。”许舟故作镇定,打趣一句,便要绕开身前挡路的白鹞鹰。 早知如此,许舟就不回来睡觉了,在县衙凑合一晚也不是不行。 许舟往左走,白鹞鹰跟着往左走,始终挡在许舟面前,一步不让。 “别闹。” “没跟你闹。” 许舟无可奈何,知道白鹞鹰说的是气话,要杀早就杀了,还等到现在? “昨晚的事情真是误会,姐夫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白鹞鹰一皱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你还敢说?” 正说着,就又要拔剑,许舟赶紧拦住:“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千错万错都是姐夫的错这样,你想要什么,姐夫买回来给你赔礼,你看这样好不好?” 白鹞鹰一掌推开许舟,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又道:“赔礼就算了今日表姐从乡下来了一封信,在屋中,你自己去看。” 风紧扯呼! 许舟眼前一亮,也不再多言语,百米冲刺似的冲进屋子。 白鹞鹰在后直摇头,心里嘀咕:也不知教主留下的几封信能支撑多久。 陆芸走之前,曾设想过今日之局面,所以提前留下了几封信,并吩咐白鹞鹰若是拦不住,可以拿出来,一封信便可拖延好几日,这些信少说也能拖延两个月之久。 进入堂屋,许舟在桌子上果然瞧见一封信,他猴急地搬来凳子放在桌旁坐下,搓搓手有些期待芸娘的来信。 蜡烛放在桌边一角,散发着昏黄的烛光。 许舟拿起信,上下看了一眼,暗黄色的普通信封,用蜡封住了口,封面上写着“夫君许舟亲启”六个大字。 字体清秀,笔画圆润,看着赏心悦目。 许舟迫不及待地揭开蜡封,从里面倒出两张薄薄的折叠信纸,展开,从头到尾看了起来。 “小舟,见字如面,一别已有数日,甚是想念。 待在乡下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每日都是和一些鸡鸭鹅相处,它们并不喜欢我,总是在屁股后追着啄我,我又实在跑不过它们,每每被它们啄的满院子乱跑乱喊……最后还是弟弟妹妹们笑罢过后,才上前替我解围。” 许舟读着,不自觉地翘起嘴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试想一下:每日都有一个身穿布裙,穿绣花鞋的姑娘,被院子里的鸡鸭鹅撵的到处乱跑,哇哇大叫,几个小童齐刷刷地坐在门槛上,笑得前仰后翻。 这画面,想想都很温馨,好笑。 继续看下去: “乡下除了烦人的鸡鸭鹅,便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漫山遍野的花,从山脚一直开到山顶,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庄子东边有条小河,小河不宽,但里面的鱼不少,隔三差五,小文小武他们两个,便会带我偷偷去河里抓鱼摸虾,对了,还有螃蟹,夹人可疼了 除开这些,便是每日上门拜访这半年来,替我照顾弟弟妹妹们的街坊四邻还有善良好心的村长回乡下的第三天,就有亲戚来到家里,再之后,消息也不知怎的就传开了,每日都有人上门,我也要出门回礼,甚是麻烦。 对了,我还去了趟白家,见到了表妹的母亲,那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妇人,她问我说表妹这些年去哪里了,问我有没有看见表妹,表妹怎么不回家看一看,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撒一个小谎,也不知这样做对不对心里纠结万分,” 如此看着,信很快到了第二页。 “小舟,对不住。我还得个把月才能回家,乡下的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在家不必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家里还好?酒肆还照常开着吗?一日能赚不少钱呢,可千万别让酒肆停下。” “陆芸亲笔。” 信到此结束,戛然而止,许舟翘起的嘴角始终不曾放下。 寂静的堂屋里,针叶可闻,昏黄的烛火左右摇摆。 许舟将芸娘写来的信放在桌上,去已故的许老爹牌位桌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不经常用的笔墨。 铺纸,研磨,许舟想着无论如何,都该回一封信才好。 老旧还缺了一角的砚台里,墨浆渐渐成型,散发着独有的墨香。 正准备提笔蘸墨写信时,许舟鼻翼微吸,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脸上神情猛地一怔,瞳孔久聚不散,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时辰不知何许,直到街上打更的梆子声响起,许舟才回过神来。 桌上崭新的信纸,被笔尖滴下的墨滴,浸染的一塌糊涂,信纸上黑乎乎的一大片,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忽的余光瞥见桌上“陆芸亲笔”四个清秀小字,许舟哑声笑了起来,身子一颤一颤,笑声断断续续,在夜里有些瘆人。 这一刻,许舟仿佛明白过来。 诸多线索全部汇集在一处,事情渐渐明了起来。 云阳侯府书房里的墨块,为什么和自己家里的一模一样? 从小连饭都吃不饱的芸娘,为何偏偏写的一手好字? 为何,为何芸娘刚离开家,京城就发生了魔教劫狱的事情? 还有,白家表妹她到底是谁啊? 第126章 就你叫陈近南 翌日。 当东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天空似亮非亮,许舟便离开清水大街许家老宅。 堂屋里,桌上纤尘不染,凳子被放回到原处。 那封信被许舟藏在放钱的小箱子里,那块墨,则是被许舟一大早带出家门。 至水门,许舟瞧见面前一条宽阔的运河,眼见四下无人,便用出生平最大的力气,从怀里掏出墨块,使劲丢进河里。 墨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 “噗通”一声,很快沉入河里,不见了踪影。 或许会沉入河底,也或许会随着河水东流入海。 无论哪种结果,都要比待在家里要好。 做完这一切,许舟并没有着急马上离去,而是站在岸边,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神情复杂。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昨日约定的时辰,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 许舟早早地换下狱卒衣裳,作短衫打扮,来到一品祥符楼提前踩点。 一品祥符楼是平安县的酒楼,上下一共两层。酒楼的格调并不高,算是中等档次,不过它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好,处在繁华的朱雀大街,平时生意还不错。 此时正值午后,烈阳高照,街上行人甚少,多是拉车过路的商人,要不就是结伴出来逛街的书生小姐。 许舟早早地到来,并未着急进去。 而是去了斜对面的茶馆,要了一个靠街边的位置,保证对面的一品祥符楼,始终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临街有风,不过风是闷热的,但是有茶解暑,倒也不是很热。 许舟之前来过一次一品祥符楼,那还是他和徐白芷的第一次见面,当时青雀也在,许舟拿了一把临时借来的刀,把掌柜吓的一愣一愣的,最后连包厢茶水钱都没付就走了。 也不知这次去,掌柜会不会认出自己来,非要自己付上次欠下的茶水钱。 在茶馆坐下喝茶的这段时间,许舟观察进入对面酒楼的每一个客人,想要从他们身上发现点端倪……今日过来,据皇城司那边的推测,是新入伙的成员大家互相见个面,简单认识一下,好安排日后的行动。 任务难度倒不算是太大,多听多看少言语即可。 把一壶茶全都喝进肚子,许舟看时间差不多了,在桌上留下茶水钱,便起身去赴约。 一品祥符楼内,早就过了晌午吃饭的时辰,客人三三两两坐着,喝着小茶乘凉,酒楼里很是空旷,连掌柜的都倚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小憩,脑袋一沉一沉的。 许舟进门时,肩头搭白毛巾的年轻伙计打着哈欠,出来迎接许舟。许舟不等伙计开口,伸手指了指楼上包厢,说自己有约,径直上楼。 踏踏—— 登上几级台阶,许舟来到天字一号包厢前。 包厢的门是紧闭着的,里面有人在小声交谈。 不过当听闻门外的廊道上有人走动,里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警觉性不错! 许舟打心里感叹,遂抬手敲敲门:“咚,咚,咚咚!” 声音两长两短,节奏分明。 随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里面响起,马猴的声音传出:“谁?” “岁将晚,客争笑。”许舟报出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包厢的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马猴把许舟拉进包厢。 片刻后,马猴确定许舟屁股后没跟上尾巴,才重新关上门。 天字一号包厢里,已经有几人早到了,正闲坐在包厢里喝茶,众人年龄不一,身份不一,甚至看见许舟进来,脸上的表情也不一。 有抱剑靠在墙上假寐的江湖大汉,有长相圆润,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也有皮肤黝黑,七老八十的老翁。总之这些人看起来没什么共同点。 见人到齐,马猴也就不再多耽搁时间,开始说正事。 “诸位,欢迎加入天地会!”马猴摊开双臂,恨不得站在桌子上。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抱拳见礼,只许舟一脸懵逼:“!!!”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用来迷惑外人的手段。 众人日后行事,总不能以魔教烈火堂自称,所以,就得换一个新名字。 而天地会就是新名称,是由马猴起的名字。 天地会的成员也由他统一管理,日后大家的直属上司,便是马猴这位魔教烈火堂的老人。 “大家互相认识一下。”马猴摊手坐下。 抱剑大汉先来,睁开眼睛,声音浑厚道:“天地会,王大剑,城西人士,家父是……” 富家公子翘起二郎腿,不屑道:“天地会,田有财,家有良田万亩。” 老翁哑声道:“天地会,吴其礼,钓鱼老翁。” 最后轮到许舟。 许舟自信满满的站起身,抱拳道:“天地会陈近南,日后请多多关照。” 马猴看破不戳破,反正大家没一个真名字。 互抱身份结束,马猴又说了几件重要事情。 这首先便是天地会的规矩。 私底下,成员之间不能见面,就算在路上偶遇撞见,也要装作不认识,只能单线联系。 而后,便是众人每日要做的事情。 如今,京城魔教大多进入静默状态,众人只需要做好原来的自己,暗地里收集相关信息,汇集成册,每一旬,马猴会挨个上门查收。 絮絮叨叨,马猴也说了小半个时辰。 到最后,抱剑大汉忍不住发问:“解药何时给?” 马猴不满地瞥了大汉一眼,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每月月初,我亲自上门去送。” 抱剑大汉听罢,才点点头。 一刻钟后,众人散去。 但是,马猴特意留下许舟,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要着重栽培的意思。 打开窗户,看着手下几个喽啰安全离去,站在窗边的马猴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以前他就是一个底层小喽啰,甚至还不如同行的打更人王贵。 没想到这次,“商”记铺子这处联络点,被皇城司的人马一锅端了后,人员紧缺,他意外被韦香主提拔成天地会的小头目,负责管理手下三四个人。 从小喽啰变成小头目,马猴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许舟坐在榻上,喝着茶,只是目光一直没离开马猴,心里暗自发笑。 升职在属下面前抖威风,紧张是常有的事。 刚才马猴在众人面前长篇大论的时候,许舟就发现马猴一个劲地擦汗。 不是紧张就是肾虚。 “就你叫陈近南,是?”马猴关上窗户,审视天地会中,他最看重的一个人。 第127章 天地会 “就你叫陈近南是?” “正是!” 许舟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抱拳恭敬道。 虽然马猴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头目,但是官再小也是官,许舟想要完成卧底的任务,就必须跟马猴打好关系,或许,还要踩着马猴上位,跻身更上一层的组织。 马猴打量许舟一眼,慢慢坐下,握拳放在下巴上,假意咳嗽两下,才开始说正事。 他说:“咱们天地会的成员你都见过了,说说,感官如何?” 许舟眉头一挑,不知马猴几个意思,想了想才试着说道:“大家身份不一,各具神通,天地会壮大势在必得!” “切——” 马猴摇摇头,看了许舟一眼:“你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天地会的实力明面在那摆着,歪果裂枣之辈,面和心不和。” “此话怎讲?”许舟装傻。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马猴有些气急败坏。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最后嫌茶杯喝的不过瘾,干脆提着茶壶往嘴里灌,胸前衣裳都打湿一圈。 “那个大汉,真实身份乃是漕帮豢养的打手,不过是韦香主看上他一身好武艺,方才叫鬼蝠子给他下蛊,逼迫他加入我天地会那个看上去家境殷实的胖子实际上是一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就是逃跑的功夫拿手还有那个牙齿都掉完的老头,实际上是一个懒汉钓鱼翁,坑碰拐骗一把好手。” “这就是咱们天地会的真实情况,一群乌合之众。” 许舟微微蹙眉,明白马猴做小头目的不容易之处,现在看来,天地会也就自己还正常点。 “我准备升你为副会长,咱们二人好好干,把咱们天地会做大做强,你意下如何?”马猴起身,走到窗户边停步,认真道。 许舟一脸认真,推辞道:“不合适?我刚入会没几天呀。” “有什么不合适,我说你合适就合适。” 许舟无力吐槽你是看上我狱卒的身份了。 整个天地会,日后也就自己打探的消息最多最有用,其他人纯属混日子。 不过吐槽归吐槽,许舟还是接下这个副会长的职位,要不然陈近南这个大名就白瞎了,少说也得是舵主。 “那多谢马会长了!” 马猴点点头,甚感欣慰,次子可教也! “对了,最近咱们烈火堂可能有大动作,你准备一下。” 许舟眉头一挑:“什么大动作?” 马猴抿着嘴巴,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跟皇商有关。” 大动作,跟皇商有关。 许舟走在街上,琢磨着从马猴那里得来的两条重要消息。 寻思着这事应尽快跟皇城司的人说一下才行,这样,心里才有底。 说不定,还能立功。 从一品祥符楼离开,许舟径直回到平安县衙。 在县衙斜对面的凉茶摊子坐下,经过几次交谈得知,许舟知道茶摊掌柜的叫余平,是周通的得力下属,现在的身份是凉茶摊主,平日里负责跟许舟接头。 “掌柜的,来一壶凉茶。”许舟坐下,扬扬手臂。 余平闻言,发现许舟已经回来,忙不迭地准备好凉茶送去。 眼下,凉茶摊子上也没有客人,方才的一波客人一刻钟前便走了,所以不耽误二人说话。 许舟把自己在一品祥符楼里看见的和听见的,一一与余平细说。 余平听罢,蹙起眉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禀报。” “嗯。”许舟点点头。 余平把凉茶摊子交给伙计照看,便马不停蹄地回去,向上司禀报许舟的发现。 许舟坐在茶摊子上乘凉,喝了几杯凉茶后便欲回去,哪知还没起身,一只手掌便落在肩膀上,把许舟吓了一大跳。 “大哥,你让我好找呀!” 许舟回头一看,发现是何宝这小子。几日不见,这小子的腰杆子挺的愈发笔直,只见何宝身穿一袭灰白色的差服,腰间挎着刀,腰间挂着铁质腰牌,雄赳赳气昂昂。 “大哥,你好生活呀,上值期间,竟然躲在这里喝茶,你堕落了。”何宝在许舟身边落座,打趣一声。 许舟叹了一口气,拍了何宝后脑勺一下。 “你小子,找本事了,竟也敢打趣起我来了,让我瞅瞅你小子这半个月长了什么本事?” 之后,便是兄弟二人打闹的时间, 何宝不敌,举双手投降,许舟才放过他:“茶钱你付。” “好嘞。”何宝极为爽快,在许舟的注视下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双手递上。 许舟不明白所以然,接过来打量一眼,立马明白过来:“你小子的婚期可算定了,我的大礼早就备好了。” 请柬不是别的,而是何宝自己的喜柬。 何宝摸头笑笑:“那五日后,大哥可要早一点来。” 许舟点点头:“一定一定。” 搞定此事,何宝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凉茶摊子下,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多是跟婚事有关,何宝的婚期实际上推迟过一次。据许舟所知,好像是女方那里出了问题,一开始没看上何宝。但何宝当上快手后,对方的态度立马变了,恨不得倒贴嫁过来。 “对了,大哥求你个事。” “大哥,看你这话说的,是不把我当兄弟了?”何宝瞥嘴,给许舟满上一碗凉茶。 许舟哑声笑笑,交何宝这个小兄弟,自己一点也没占便宜。 对于何宝来说,自己就是他亲大哥,不似亲的胜似亲的。 “倒是大哥说错话了,自罚一碗。”许舟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何宝揉揉鼻子,也跟着对饮一碗,擦擦嘴角:“大哥你说,啥事?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帮不上的也想办法帮。” 茶桌旁,小快手高谈阔论,许舟只是笑笑。 “若有机会,替我去城外陆家庄一趟,也就是你嫂子的原籍瞧一瞧,看她有没有受欺负。” 何宝错愕片刻,皱起眉头:“大哥,嫂子还没回来吗?” 眼下,四方城门已经开启,允许百姓正常出行,何宝还以为陆芸早就回来了呢。 “没有。”许舟低头喝了一口闷茶,起身离开了茶摊,步伐缓慢而又沉重。 第138章 一家人 几日后。 咚咚—— 晨鼓响彻云霄,内城城门轰隆一声打开,一队人马抢先一步冲出城门,好像有什么急事。 半个时辰后,平安县某处巷子。 “大人,就是这里了。” 巷子里藏着几十个彪形大汉,领头的那一个身材更甚,胳膊肌肉盘虬是暗铜色的,几乎快要把衣甲撑开,满脸横肉,脸颊上还有一道十字刀疤,看着就不像是啥好人。 “你确定是这里?”大汉抱住胸口,靠在墙上,歪头看着远处府邸。 “大人,千真万确!”下属抱拳正色道。他已经打听蹲点两日,绝不会弄错。 眼下这种情况,外人很可能会误以为:有一伙强人秘密潜入京城,选定一家富户,蹲在巷子里准备实施打家劫舍。 朱烈双手交叉,抱胸靠在墙上,手指摩挲下巴,眯眼打量着远处的府邸。 打眼一看,这是一户姓“徐”的人家。 听下属说,这家是外城平安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以卖酒为生,府中还有个两个模样很俊俏的小妞呢。 还没说两句,徐府门前开始骚乱起来,为首的是一个腰挎木剑,身穿修身劲衣的年轻少女,她叉腰站在府前,指挥十几个徐府小厮进进出出,往停靠在府前的马车里搬运着东西,仔细一看,都是一个个做工精细的食盒。 徐白露那日之后就想开了,与其被动接受婚姻,浑浑噩噩地过接下来的一个月,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几日,徐白露每日早晨,都会练小狱卒教给她的那几招擒拿手,这比剑谱简单也容易多了。学会擒拿手后,徐白露深感这门功夫真是适合姑娘家练。 昨日他与府中武师对招,竟然几招之内,便把武师的胳膊扭断,大胜而归。 徐白露已经迫不及待要和真正的江湖高手对战,她还就不相信,这么厉害的功夫会变成歹徒兴奋拳。 “快点快点,这几盒送去范府,让范老爷品尝点评。” “那几盒送去未央胭脂铺子,请乌娘子品尝,还有这些统统送去……” 徐白露站在台阶上,指挥小厮们把一大早就做好的小龙虾们送去一些富户府邸,请府里的老爷娘子们品尝一下,也算还小狱卒教她功夫的报酬。 正指挥着,徐白露余光一瞥,不经意间瞧见一群身穿黑衣的大汉气势汹汹地朝这边靠近,他们一个个握紧拳头,凶神恶煞,好像是来找茬的。 机灵的小厮眼看情况不妙,提前进府,召集府中家丁护院,准备生死一战。 “巡防营办事,闲杂人等让开!” 还没等黑衣大汉走到跟前,接近徐府,从他们身后又赶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领头的身穿铠甲,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扬起手中马鞭,叫嚣着挡路的大汉让开道路。 许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大汉们堵在路上,用肉身把路挡的死死的,就是不让,还叫嚣着对面有种就纵马从他们身上跨过去。 但之后,情况忽转直下。 徐白露瞧见,黑衣大汉出来一个领头的,和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小声交谈两声,随后,两方人马竟和平地一起朝徐府逼近。 徐白露瞪大眼睛……官和贼,同流合污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大汉便走到跟前,徐白露被大汉身上的气势逼退一步,吞咽口水,心生胆颤。 “你们是谁?” 有胆大的徐府小厮护在徐白露身前,质问来人身份。 黑衣大汉身边骑马的将军,下得马来,将马鞭握在手里上前几步,清清嗓子道:“巡防营,校尉罗统!” 巡防营? 众人一听。 那不是在内城巡逻的官兵吗?怎么一大早就跑到外城来了? 内城与外城不同,相比较之下,内城住的都是勋贵朱紫人家,内城也较外城更加安全一些,很少出现窜墙走高,溜门撬锁的贼人。 而这得益于彻夜巡逻的巡防营,巡防营每班十二人,具体多少班没人知道,只知道这些巡防营的人马,每日按照不同的路线,在内城街道巡逻。 巡防营的士兵皆出自边军,战力彪悍,十分警觉,用他们巡逻简直是大材小用。而且巡防营只服务于内城,外城很少见,除非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 “不知校尉大人,到我徐府来,有何贵干?” 小厮话音颤抖,显然没和这些官府的人打过交道,一时害怕。 罗统看了身边的黑衣大汉一眼,做这个出头鸟,直言不讳道:“接到密报,说你徐府走私货物,按例查处,来人啊,收缴这些赃物,带回巡防营。” 罗统一挥手,巡防营的人马立即上前,从徐府小厮手上夺过食盒,甚至连已经装上马车的也拿了下来。 “哎呦,诸位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正说着,徐府里走出来一位麻杆瘦的中年人,嘴边留着八字胡,正是徐家二叔,徐洪耀。 徐洪耀闻讯赶来,还以为是徐白露在外惹了祸端,上来就降低自己的姿态,弯腰塌背,一个劲地说好话。 “大人,大人。”徐洪耀撩着前摆,快步走下台阶,来到罗统面前,抱拳拱手道:“大人呦,我徐家做的一向是正经生意,从无欺诈走私之实,这不前几日,我徐福记还和户部达成共识,不日便要当选皇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罗统挑挑眉,看了身边的黑衣大汉一眼。 朱烈不曾说话,毕竟这事不光彩。 这几日,朱烈肚子里的馋虫不消停,把他弄得吃不下睡不香,恰逢有下属打听到,说是外城一户人家,每日往外送许多麻辣小龙虾,后来一查,这户人家竟然跟许舟有生意上的往来。 朱烈乐了,既然拉不下面子去求许舟,那便亲自到这里看一看,说不定就有意外收获。 方才走到近处,他已经闻到空气中,存留的那股熟悉味道,有些呛鼻,虽然没打开食盒看,但朱烈打包票,食盒里百分之百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麻辣小龙虾。 看食盒的数量,若里面都是,朱烈怕是要几天几夜笑的合不拢嘴了。 “什么一家人,带走,通通带走。” 朱烈一挥手,发布命令。以往仗势欺人的事情,他也没少干,所以门清。 第139章 人生赢家 来自皇城司的几十个黑衣大汉,和来自巡防营的一队巡逻官兵,使用蛮力手段,光天化日之下,在徐府大门前抢走众多食盒,一溜烟撤出夕水巷。 “大人,大人……”罗统跟在朱烈身边,小声叫道。 虽然他本身是巡防营的校尉,但地位是不如朱烈这位皇城司司使的,所以一路上小心侍奉。 朱烈当作没听见,昂首挺胸,阔步往前走着。 喊了一会儿没应答,罗统急了,咬紧牙关,上前一步拦在朱烈身前,抱拳道:“大人,方才说好的,东西分我们巡防营一半。” 朱烈眼睛看天,用小拇指挖挖鼻孔,蹙眉道:“何时说好的?罗校尉可不要大白日就想空手套白狼,我皇城司的东西你也敢哄骗?” 听闻,罗统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咒骂皇城司一群豪强之辈,怎么说话不算数。 方才还未及徐府门前,两方人马撞到一起,也是不知道挡路的黑衣大汉什么来头,经过简单交涉,罗统才晓得对方出身皇城司,领头的还是朱烈。 罗统立马放低姿态,当那只出头鸟,率先与徐府交涉,这才有了后面的满载而归。 提前可是说好了,东西到手,一人一半。 怎么临到头来,朱烈反而不认账了? “大人,你怎么这样子?” 朱烈挥挥手臂,叫手下的人把食盒护的紧紧的,若是有人胆敢上前抢夺,那便打。 “我哪样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朱烈瞪圆眼睛。 耍混他可是一把老刷子,少有败绩,东西就这么一点,自己都不够呢,还要分给别人一半,这等赔本的买卖,朱烈可不干。 罗统气的七窍生烟,就差直接动手了。 “大人,今日可是王爷派我们来的。”不得已,罗统搬出自己的靠山,想要震慑朱烈,让他乖乖交出东西。 哪知朱烈活像个滚刀肉,混不吝地说道:“王爷?哪个王爷啊?楚王,燕王还是吴王?” 昌明帝快入甲子之年,足下的几个儿子早已成年,被册封为王,尚留在京城的几个王爷。譬如楚王,燕王和吴王都是日后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位王爷想要上位,那必须拉拢皇城司,和皇城司打好关系。 所以,朱烈见过这几位王爷,平日里还敢在几位王爷面前开开玩笑。 既然罗统是这几位王爷派遣而来,朱烈抢走一些东西,想来几位王爷不会斤斤计较,有恃无恐后,朱烈愈发猖獗:“走走走,什么玩意儿,还敢抢我皇城司的东西?” 朱烈推搡着罗统,欲赶他离开,好东西就该一个人分享才对。 罗统气的直跺脚,看着朱烈离去的背影,大吼了一声:“本校尉奉的乃是镇北王的令。” 脚步骤停,朱烈倒退着回来。 想了一会,突然换脸:“早说嘛来人啊,把东西分给罗校尉一半。” 与此同时。 临河坊,七里街。 今日,七里街有喜事发生,一大早便张灯结彩,附近小童结伴去一家门前挂满红绸的人家讨要喜糖,赏钱,那户姓何的人家颇为大方,来者不拒。 成亲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件大事,何宝的婚事早几日就开始张罗起来,今日正是新娘子娶进门的日子,新娘子的家离何家不远,就在对门,走路的话不消十息,现如今邻居加亲家,可谓是亲上加亲。 许舟一大早便过来,早至何家的叔伯辈的亲戚还没到他便到了,先去上礼然后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嗑瓜子喝茶水,好不自在。 “呦,你小子竟然来这么早?” 一个时辰后,许舟只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发现是陈无德和关捕头二人。 二人结伴而来,在许舟身边依次落座。 “陈叔,关叔。”许舟微微起身,打了一个招呼。 陈无德还是老样子,老油条一枚,今日过来参加婚宴,这还没开席,便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壶酒,伪装成茶水模样。 关捕头也是老样子,正襟危坐,生人勿近,摆着他捕头的架子。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别担心,会抓回来的。”陈无德咂了一口小酒,又拍拍许舟的肩膀,表现出一副安慰的模样。 许舟不明白所以然,交谈了两句才得知,原是何宝这小子拜托缉捕房的同僚们,谁若是有空,便去陆家庄寻一位叫陆芸的妇人。 后来这消息也不知怎么传的,说是陆芸失踪了。 这则消息传到陈无德耳朵中,他则是以为许舟家里那位跑了,不跟许舟过日子了。 “女人最是留不住,欸家里的就是欠收拾,打几顿就好了不如外面的听话,咋样,过几日跟叔去窑子里开开荤?见识一下那里的女人。”陈无德端着酒盅,跟许舟碰了一杯,坏笑道。 许舟连忙推辞:“叔,你是不是会错意了?芸娘不是偷偷跑了,是在乡下有事脱不开身。” 陈无德摸了摸下巴上扎手的胡茬,眼睛望天,自言自语:“是嘛?那是哪个混小子告诉我你媳妇偷偷跑了。” 说罢,陈无德自饮一盅。 许舟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今天是大喜事,说这些烦心的作甚。 “关叔,来喝一杯?”许舟眼见半壶酒下肚,关捕头迟迟没动嘴,于是劝酒。 关捕头伸出手挥挥,表示自己不喝。 这酒来路不明,定是陈无德这厮从后厨偷来的,他身为捕头,自恃清高,才不会喝这样的酒,没把陈无德抓起来就不错了。 时间过得飞快。 先是一阵噼里啪啦地爆竹声响起,随后几个稚童冲进何家院子,小脸兴奋,高声喊着:“新娘子出来喽,新娘子出来喽。” 门口人头躜动,个个皆探头朝外张望而去。 “恭喜,恭喜!” “恭喜宝哥儿!” 何宝穿着大红喜袍,把新娘子从对门迎了回来,笑意挂在脸上。 吃席三人组没凑到跟前,只是站起来远远相望,即使是不苟言笑的关捕头,此刻也咧嘴笑了。 “何宝也算是人生赢家了!”许舟叹道。 “此话怎讲?” “在外前途无量,在内喜迎新娘子。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 “倒也是这个道理。” 第140章 谁是渔翁 暖阁,皇帝居所。 随着门口大宦官贾盛一声高呼,一扬手中净鞭。 刚刚到达暖阁门口,身穿常服的镇北王许寿仁,随手撩着前摆,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临近门前,许寿仁将此次专门提进宫的食盒交给贾盛。 贾盛接过,目送许寿仁进得暖阁,上得二楼,面见昌明帝,然后他才转身去隔壁屋子,请专人来验毒。 暖阁二楼。 皇帝依旧一副老样子,面色红润,气息平和,还有好几个十年能活。若是被他那几个急着上位的儿子知道,怕是又要气的吐一大盆血。 昌明帝身穿一袭明黄睡袍,丝质的轻薄衣物十分柔顺,是昌明帝平日里最喜欢的一件衣物。 睡衣领口微微敞开,皇帝赤着双足躺在软榻上,一手拿着书卷,另一手拿着一串葡萄,时不时仰头咬下一颗,连葡萄皮都不吐,生活悠哉悠哉,乐无边。 软榻靠窗,不时有风吹进来,挂在屋檐下的古铃左右摇摆着,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踏踏—— 脚步声传来。 昌明帝闻声扭头看过去,随手指了指对案的位置,叫许寿仁随便坐。许寿仁还是先摊开双袖,躬身作揖,做好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而后才撩起后摆,坐了上去。 “唔……楚国那边来信了,你看看。” 昌明帝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手中书卷,只是伸出手指了指小案上,从大江南边过来的一封国书。 许寿仁拾起来看了看,片刻后,又重新放下,思考一番后开口道:“他们派武烈军做什么?” 昌明帝还是看着书册,扭动身躯,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躺着,随口应道:“应当,应当是为了几个文儒的安全着想。” 自魔教在京城闹了一通,远遁而去,众朝臣为了如何拦截魔教吵得不可开交,有的人说皇城司倾巢出动,即使战死至最后一人,也不能让魔教逃出离朝境内;也有的人说,调配大军,沿路拦截,使用车轮战拖死对方。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代价都极为的大。 最后,昌明帝哪一种方案都没采取。 而是选择修书一封,送去楚国,叫楚国小皇帝派出他们国内几位二品文儒,在魔教入蜀的要道上进行拦截。 这不,楚国皇帝回信了。 信中所言,楚国小皇帝答应了昌明帝的请求,决定派出国内三位二品文儒在入蜀要道金牛道上实施拦截,金牛道是川陕要道,此道十分险峻,适合设伏。 不过楚国小皇帝在信中还提了一个要求,说是欲派两万武烈军随同文儒一起渡江北上,沿路保护文儒安全,望昌明帝应允。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国疆土,岂容他国将士随意践踏!”许寿仁当即发飙不满。 想要快魔教一步进入金牛道,楚国必须北上渡江,斜插而过,穿越大片离朝疆域。 “动这么大怒作甚?”昌明帝不咸不淡地叹了一声。 坐起身子,亲自给许寿仁斟满一杯茶递过去。许寿仁也知自己反应过大,连忙起身抱拳惶恐,接过皇帝亲自送上的茶,小咂一口。 “让他们进来又如何?打着保护文儒的幌子,实则是想占据金牛道,待日后他楚国与南蜀开战,我离朝一时半会便插手不得,楚国小皇帝倒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 昌明帝终于肯放下书卷,把还未吃完的一串葡萄也随手丢进果盘里,拾起一杯清茶一饮而尽,继而感叹道,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昌明帝什么都知道,又怎会看不穿楚国的阴谋。 “陛下既然知道,又为何?”许寿仁心急如焚。 昌明帝摆摆手,不在意道:“让他们进来又何妨……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可两万武烈军进驻金牛道,封锁我朝与南蜀之间的联系,待楚国灭了南蜀,楚国下一个目标岂不是” 楚国小皇帝确实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 如今天下三分,表面和平。 可是一旦两国开战,第三方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国度被灭,这样只会助长敌手的疆域和嚣张气焰。 楚国派军进驻金牛道,根本不是为了剿灭魔教,而是为了切断离朝与南蜀的联系。 待楚国大军压境,南蜀自危之时,必定会向第三方离朝求援,而金牛道是入蜀要道,也被楚军把持,离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蜀被楚国吞并。 “无妨,蜀皇又不是昏庸之辈,据天险而守,扛住楚国年还是轻而易举的,三年五载的功夫,难道我离朝百万之师,岂会被两万武烈军挡在小小的金牛道之外?现在最重要的是,彻底铲除魔教。” 话说到这个份上,昌明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同意楚国皇帝的请求,也同意两万楚国武烈军,渡江北上,斜插入金牛道。 许寿仁心中还是隐隐担忧,心中不是滋味。 不过这时候,或许是被国书上几个字眼所刺激,这位老王爷忽然明白昌明帝为何这么轻易地答应。 三位文儒! 若是这三位文儒都回不去,死在金牛道上了呢! 这笔买卖,楚国也就不赚了,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去看对案的昌明帝,许寿仁明白过来,原来陛下的如意算盘在这。 三位文儒可抵千军万马呀! 如此一来,离朝和楚国就可以拉回同一条起跑线。 许寿仁点点头,笑意浮现嘴角。 视线朝外望去,暖阁地势较高,风景独好,先是掠过一片湖泊,有水鸟在湖上嬉戏,而后便是无数宫宇楼阁,再之后便能瞧见文德殿的殿顶。 雕刻在殿顶的几座吻兽历经风雨,历经寒冬酷暑,依旧不倒。 这场博弈,究竟谁是渔翁,还难说的很呐。 不多时,贾盛提着食盒进来,已经经过专人检验,里面的东西没有毒,可以放心食用。 许寿仁接过食盒,端出里面的好东西,放在案子上。 “陛下,臣今日得了一种好吃食。” 昌明帝偏眼望过去,早年也是与民同起居的落魄王爷,自然认得盘子的东西是何物。 “此物能吃?”昌明帝持怀疑态度。 “当然能吃若是鼓励百姓大肆捕捞,煮食,虫灾自退,或许稻田产量也可以往上提一提。” “若真如此,朕倒是要尝一尝了,于民生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第141章 你是狗吗 几日后。 一种新奇的食物从宫阁中传出,被迫流行于内城各大勋贵府邸之间,因为陛下特意下了道圣旨,凡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带头尝一尝。 哪个大员若是敢说半个不字,直接棍棒伺候。 一时间,无数官员哀嚎不已。 看着府里后院,一盆盆活生生,还挥舞着两只大钳子的虫子,都不知道如何下口才好。宫里面只是说要试吃,又没给具体的烹饪方法,这不是为难人嘛。 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大家互相交流心得,意外从镇北王府和皇城司那里得来烹饪方法,纷纷齐聚而去。 “这是何物?” “不知道。” “呸呸呸辣的。” “难道是茱萸?” “不是,哪里能寻到此物?” “你问我我问谁去。” ------- 古朴的小院中。 许舟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地打开院门,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朝阳初升,光束射进小院子里,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那日参加过何宝的婚事,回来后,许舟就刻意不去想芸娘到底去了哪里,芸娘到底是谁……虽然一些遗留下的证据指向性明显,但他始终不愿相信……他相信,总有一天芸娘会平安回来。 每晚回到清水大街老宅,他也不再把去乡下接芸娘的话挂在嘴边,许舟从白家表妹脸上看见几分轻松之意。 白家表妹,是真的不会撒谎呀。 今日清晨,许舟前脚刚打开院门,准备去喂猫,风风火火的徐白露又来了。 这几日,徐白露是院子里的常客,赶都赶不走。 “你想好了没?到底报官不?” 前几日,皇城司和巡防营在徐府大门口,光明正大地抢东西,徐白露把这件事告诉了许舟,商量着一起去报官,告他们仗着官身,抢老百姓的东西。 许舟揉揉额头,暗叹一声。 这事初听,他还以为徐白露在开玩笑。 不过这事确定是真的后,许舟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为好。目前来看,麻辣小龙虾似乎引起某些大官的注意,这几日,他也时常瞧见官府的人在河边捉小龙虾。 难道麻辣小龙虾真的被符合某些高官的口味? 若真如此,许舟与徐白芷的对赌,可就是许舟赢了。 日后,可就能拿到辣椒生意的五成比例分红。 幸福来的太突然! 以至于许舟有些蒙圈,总觉得老天在逗他玩。 “报官?你在开什么玩笑对方可是皇城司,巡防营之辈,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许舟摆摆手,把小黑仔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日常撸猫。 徐白露走到跟前,气不打一处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毫无淑女气质:“惹不起怎么了……那他们也不能仗势,光天化日之下,抢我们东西呀。” “小姑娘,看开点,说不定这是一件好事呢。”许舟拍拍徐白露的肩膀,安慰道。 徐白露微微侧脸,嘴上依旧言辞犀利,道:“你不报官,那我自己去!” 许舟也不拦着,而是把小黑仔举高,摇了摇:“报官请出门左拐,绕一圈就到了,慢走不送。” 徐白露抬脚就走,但还没走出两步又退回来, 许舟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 知道这姑娘嘴上一套,实际动作又是完全不同的一套。 她不敢去官府报官的,就算去县衙报官,县令一听徐白露告的人是皇城司和巡防营,九成九的几率会把徐白露教训一顿,此事就此了结。 开玩笑,一个小小县衙,开罪得起皇城司和巡防营? “放宽心,没事的啦。” 徐白露听罢,肚子中的气不消。 只见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冷哼一声:“反正不是我的东西,被抢就被抢了再过几日,你和我长姐约定的赌期一到,输的是你,看你到哪里哭去。” 徐白露坐下,抱住自己气的发颤的胸口,脸扭到一边。 许舟不嫌事大,碎嘴道:“怎么听你这话茬,你还希望我赢?” 许舟握拳,作话筒状放在徐白露嘴边,装模作样道: “请问徐二小姐,您这是什么心态?您怎么就想让我一个外人赢呢?您的胳膊肘咋往外拐呢?” 一连几个问题徐白露都不曾答话,只是脸色气的涨红,狠狠地瞪着许舟。 半个时辰后。 许舟看徐白露坐在那一动不动,还在生闷气,一时直挠头。 “对了,一会儿我要出城一趟,你哪来的回哪去。” 许舟今日要跟随天地会的成员,准备去城外干一番大事业,不好再跟徐白露鬼混,出言想要赶走她。 徐白露闻言,眼前一亮,站起来道:“你要出城?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许舟反问道。 “城外是你家吗?我出城关你什么事。” “那好,你别跟着我啊。” “跟你是小狗。”徐白露拍拍胸脯自信道。 在院子里再待片刻,许舟便出门,和徐白露分道扬镳。 上锁期间,这姑娘便自行离开,许舟暗自摇摇头。 说着不跟,但走了还没两条街,许舟便发现身后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跟着。 自己停下,她也停下,自己走,她也走。 况这人打扮十分显眼,但她自己好像不自知。 一身黑衣作江湖游侠打扮,腰间挎着木剑。 走在路上,路人回头率没有一百也就九十。 临到一处卖果脯的摊子上,许舟停留许久,挑了几种果脯肉干混在一起,让小贩给包起来。 掏出几枚铜钱付账,许舟瞥了不远处假意买东西的徐白露一眼,暗自发笑,这跟踪技术简直蠢到家了。 “给。”许舟把钱交给小贩,取过油纸袋,径直朝城外走去。 “客官慢走。” …… “老板,方才那个人买的什么?” “姑娘,那个客官让我给您带句话。” “???” 果脯摊子上,小贩一眼就认出面前的黑衣姑娘。 嘿,还真神了,方才那位客官说,“一会儿有个姑娘上门询问自己的情况”,没成想还真有。 “什么话?” 小摊贩想了想,最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你是狗吗?” 徐白露眼睛瞪大,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握紧手中木剑,追了上去。 “许舟!你死定了!” 第142章 魔教:我是好人 正缓步往前走着,刚穿过幽深的城门洞,准备接受官兵盘查搜身,手握木剑的徐白露叫嚣着,远远地从身后追了上来。 看小姑娘那气急败坏的架势,定是要不死不休了。 许舟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嘟囔一句: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跟着是小狗,咋还不认账了女人,呵。 许舟不急不忙地拽下腰间钱财仅剩不多的钱袋,暗戳戳地塞进一个官兵手里,楚楚可怜道:“官爷行行好,帮个小忙。” 官兵掂量瘪瘪的钱袋,撇嘴不满。 但还是收下,放进怀里,蚊子腿也是肉,正所谓积少成多。 收了钱就要办事,官兵看向许舟:“说,啥事?” 许舟怀中抱着一包果脯,伸出手,指着后面即将要追上来的徐白露道:“官爷,那是我家彪悍的婆娘,日日骂我打我,我在城里实在待不下去了,遂欲去城外岳丈家诉诉苦,没想到被她发现了,追了过来大哥行行好,帮我拦住她一会儿。” 官兵听罢,眼睛瞪的老圆,都快要爆凸出来,许舟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得罪这名官兵。 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只瞧这位上了年纪的官兵,把刚刚得来的钱袋又重重拍在许舟手中,让他收好。 许舟蹙眉,不明其意。 官兵双手握住许舟肩膀,无比愤慨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老弟,咱们……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你且去,大哥帮你拦住这个恶婆娘。” 许舟眉头一扬,心里感叹竟还有这等好事,连忙抱拳谢道:“多谢大哥慷慨相助,小弟去了。” “嗯。”官兵点点头,目送许舟远去。 片刻后,身穿黑衣,手拿木剑的徐白露欲出城门,但被官兵拦住:“哎哎哎,站住,接受盘查!” 一刻钟后,徐白露道:“好了没有,都检查三遍了。” 官兵不疾不徐,围着徐白露转圈圈,拖延时间:“快好了,急什么。” 半个时辰后,徐白露急的原地直蹦:“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官兵“铿锵”一声,亮出腰间长刀:“胆敢血口喷人,信不信我……” —————— 一路吃着果脯,一路朝目的地赶去,许舟悠哉悠哉。 就是不知道方才那位官兵能拦住徐白露多久。 不过许舟丝毫不在意,拦的时间长也好,短也罢,他可什么都没付出,这是白赚的,最重要的是不让徐白露跟着自己就好。 今日出城可是有大事要做,后面不能跟着尾巴。 若是平日里出城,带着她也无妨……可今日,许舟都拿不准自己要做什么。 马猴当日说的不清不楚,具体做什么也不明说,只是说到了地方就知道,要几人今日在城外杏花庄相聚。 说起这杏花庄,茶摊掌柜余平给许舟事先科普过。 说这杏花庄乃是城外李姓地主的一处私产,平日里招待过路的商人旅客。不过杏花庄附近风景不错,有山有水,最主要的是有大片杏林,杏花庄也得名于此。 每年杏花时节,都会吸引大批百姓前来观看,城里的贵人也喜欢到这里玩耍,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一处消遣娱乐的地方,避暑纳凉也是好去处。 顺着官道一路往东,走了小半个时辰,提前备好的果脯在路上无聊,吃的也不剩多少,见了底,还剩两三块的样子,许舟舍不得扔,就连带油纸一起包好塞进袖子里。 不多时,便在官道边上瞧见一处偌大的庄子,庄子前有处规模极小的集市,皆是附近山民前来出售猎得的山货,兔子野鸡居多,能卖上不少钱,前来杏花庄游玩的贵人们,就好这一口。 除此之外,便是随处可见的茶摊子,许舟望过去,马猴几人选的位置颇为隐蔽,在一个拐角处。 马猴几人已经到了,正在闲坐喝茶聊天。 “来了。” “嗯。”许舟坐下,打量几人。 马猴把手臂搭在许舟的肩膀上,扭头往来路瞅了瞅。 自从出现上次商记铺子的事,马猴做什么事情都小心谨慎许多,连韦香主每次见到马猴,都要夸赞两句。 “对了,我们这次到底做什么?”许舟端起一碗茶,还未喝便问道。 此话一出,早已经到茶摊聚集的天地会其他成员,也纷纷看向马猴,不说什么事情大家心里都没底。 马猴重新扭过脑袋,招招手叫众人靠近些,小声道: “咱们天地会的任务说来也简单,不过也不是那么的容易,上面给咱们的任务是,若是遇见大批官兵进去支援,咱们就要想法设法的拖延时间。” 众人一琢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明白。 马猴干脆说的更仔细些:“得到密报,今日,京城新晋的几家皇商在此聚会,朝廷户部那些黑心肝的,欲逼迫这些皇商签一些不对等的合同咱们烈火堂呢,想要给这些皇商留下好印象,来一出英雄救皇商。” 几人眉头一皱,啊这? 什么时候,魔教成正派角色了? 还想搭救被朝廷压迫的商人? 不过转念一想,众人明了,心里有了谱。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魔教上次行动在京城损失惨重,人员物资短缺,这次被迫出演这么一场戏份,估计是想给皇商留下点好印象。 日后,有了皇商的钱财资助,魔教恢复起来也会快许多。 “那我们具体要怎么做?”许舟又道。 只见马猴偷偷摸摸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白布,布上歪歪扭扭画着几条线,有的地方还有圆圈圈住,旁边还有小字标识,看起来像是一份杏花庄的平面示意图,就是这画图的水平有待提高,不过该有的建筑,湖泊,小路,应有尽有。 将白布平铺在桌上,马猴指着一个小圈圈道:“这里是厨房,午时,厨房会做好饭食,这些饭食最终会进入官兵的肚子,咱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潜入厨房,在饭食里下泻药。如此一来,官兵的战斗力减半,就不会对里面形成太大的威胁。” “这个主意不错。”有人道。 马猴忍不住骄傲道:“那是,也不看谁制定的计划。” “那我们如何潜入进去呢?”许舟问出关键性的问题。 杏花庄作为地主私产,相当于后世的农家乐,人家的厨房肯定是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出的,更何况,饭食还是做给官兵的,杏花庄肯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万一出个什么岔子,杏花庄肯定担待不起。 所以,厨房也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 第143章 二叔小可怜 “白芷啊,你见多识广,二叔紧张的这心肝砰砰直跳,你有办法治没?” “有啊。” “快说快说。” “喏,旁边不是有湖吗?二叔跳下去洗个冷水澡,就不紧张了。” 杏花庄后山一处无名湖泊,湖泊上有处宽敞的亭子,平日里只招待过来游玩的贵胄公子小姐们,亭子四面临水,钓鱼,赏景,畅谈风月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不过今日这间亭子被官府的人包了起来,不允许其他客人靠近。 亭子中,相隔不远便设置茶座,一共有十几副,皆是用来招待此次新晋皇商的代表。 不起眼的一处茶座上,酒商徐福记的代表,徐家徐白芷和二叔徐洪耀挨在一起坐下,趁户部的大人还没到,便闲聊几句。 徐洪耀今日打扮的光鲜亮丽,身穿一袭淡紫色的长衫,袖口上有金线绣成的云纹,一副有钱人家员外老爷的打扮。 特别是配上他今早专门请人梳的头发,那头发上也不知掺和了什么,看起来油光发亮,还有那两撇八字胡也是请专人修剪过。 总之,二叔徐洪耀今日来赴宴,是用心打扮过的。 反观他身边的徐白芷,则还是往常打扮。 身穿淡青色的长裙,脸上淡妆涂抹,头发如瀑,束在腰后,用青色的布条绑住。 “白芷竟也会开玩笑?真是稀奇了嘿,定是跟白露那丫头学坏了。”徐洪耀被自己的大侄女揶揄,也不恼怒,只觉得新奇的很。 毕竟在以往的岁月中,徐白芷给他的印象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女掌柜形象,做事雷厉风行,不苟言笑,轻易不会开这种玩笑话。 双手叠好放在膝盖上,跪坐在软垫上,茶座后的徐白芷想了想……是啊,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学会开玩笑了?以前可从未有过的。 难道是这一个月多太闲的缘故? 徐福记入皇商的事不可逆转,徐白芷知晓后,便全权交给二叔去处理,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二叔在忙,和户部的官员打交道,她一直在家,平日里也没什么操心的事情,闲时就写写字,绣绣花,再不济就是陪父亲一起下棋,看风景。 “二叔为何会紧张呢?”徐白芷偏头奇怪,看向身边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的二叔。 徐洪耀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小口,端茶杯的手都在哆嗦个不停,看起来紧张极了,他咽了一口气,小声道:“二叔也不知怎么了,又兴奋又害怕,还紧张,估计是以前没参加过这等大场面。” 徐白芷听罢,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可怜二叔的情感。 徐洪耀是徐白芷的亲二叔,自小愚钝,文不成武不就。 反观徐老爷则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经商能力一流,白手起家,把徐福记的铺子开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们时常拿徐老爷和徐二叔比较,说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差别怎就如此之大。 自小,徐白芷在旁人的闲言碎语中,也有点看不起自家二叔,自小到大,叔侄两人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节气的时候凑到一块吃顿饭,平日里也没交流,也就徐白芷掌权之后,才时常跟徐二叔打交道。 徐二叔或是被他大哥的光芒盖住,心里扭曲,老想着从徐白芷身上证明自己,徐白芷任徐福记大掌柜的这几年,徐二叔便像一个跳梁小丑似的,出来瞎蹦跶,讨人嫌。 以前叔侄二人的关系就不亲近,这下子,拉的更远,徐白芷更是打心底厌恶徐二叔。 不过今日也不知怎的,徐白芷好像忽然明白徐二叔的不容易。 徐二叔都三四十岁的人了,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面的活动,甚至还要紧张的直哆嗦。 徐白芷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是滋味。 “二叔若是紧张的话,不如深呼吸几口气,目光也不消看向旁人,就盯着眼前的茶杯,心里想点以前开心的事,这样或许可以缓解紧张情绪。”徐白芷建议道,随手拾起茶案上的茶杯,遮袖抿了一小口。 徐洪耀听罢,试着去做。 一刻钟后,果然不那么紧张,他便扬起眉头,看向身边的侄女:“嗨,还真是啊……” 徐白芷轻笑一声:“以后二叔经历的多了,也就不会太紧张了。” “好好,二叔听白芷的……” 正说话间,穿着绯红官袍的几位户部大人,沿着湖上木栈道缓缓进入亭子,十几家皇商代表赶忙起身,双手贴在额上跪拜。 “都起来,日后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主事的户部官员撩撩衣袖,在主位上坐下。 众人这才起身,重新落座。 主事的户部官员大家都认得,也没少跟此人打交道。 这人还被众商家私底下起了一个外号,叫什么“黄扒皮”。 黄利荣作为户部侍郎,是此次十几个民间商贾入皇商的中间代办人,这是一个肥差,听说就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向每家讨要好处费加起来有几万两之多,足够他十几年挣的了。 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当是入皇商前的最后一道难关。不就是钱财,给就给了,只要这道坎过了,日后大家有了皇商的身份,总能把吐出去重新挣回来。 黄利荣坐在首位之上,先是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而后一摆手,自有小吏拿着早就备好的文书上前,给每个商家一人一份。 众商家看罢,皆是喜笑颜开……终于要结束了,只要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日后大家同为皇商,可不是那些民间商贾可以比拟的。 黄利荣还未开口,便有心急的商家捉袖,落笔于文书之上,寥寥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日后大家是一家人,应当同心同德……” 黄利荣嘴里说了些漂亮话,把茶杯重新放在桌上,用手擦了擦嘴。 其实啊,皇商之事本不应是户部在管,而是几位亲王份内的事,毕竟日后挣的钱都要进皇家的私库里,不过谁让几位亲王都忙着呢,于是就把这事拜托给了户部,几位亲王最后只要一个结果罢了。 黄利荣为了揽下这份差事,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光是给上面送礼,就把半辈子的积蓄送了进去,就等着在这件事情上狠狠地捞一笔。 如今钱财捞够,事情也已经到了结尾,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大人,这文书不对?” 第144章 一成利? “谁?是谁在说话?” 肚大腰圆的黄利荣微微挺起腰,屁股离开垫子,脑袋四处扭着,寻觅声音来源。 徐白芷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指着手中文书高声道:“大人,此文书上的分成比例是不是错了?” 面对徐白芷的质问,黄利荣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挥衣袖道:“哪里错了?你可不要胡说。” 凉亭里,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众商家一时停笔,皆好奇地抬起头张望,他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二叔一看自己两人被所有人盯着,顿时如坐针毡,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心脏跟着砰砰砰直跳,或是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右手却不动声色地拉拉身边徐白芷的衣裙,想让她坐下,不要当这个出头鸟。 “看你的位次是徐福记的代表?徐洪耀,徐洪耀人呢?”黄利荣叫徐二叔出来说话。 徐二叔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对着黄利荣作揖,恭敬道:“大人,我在。” “这是谁家的女娃?你怎么带到这里来了?你徐福记皇商一事,不是你一直在打理吗?如今带个女娃娃算怎么一回事?” 面对黄利荣接二连三的问题,徐二叔腿都快吓软了,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大人,徐福记皇商一事确实是我一直在打理,只不过今日我侄女想来看看,所以我就带她过来了。” “砰!” 黄利荣毫无征兆地一挥衣袖,把面前桌上茶杯打翻在地,茶水四溢,溅的到处都是,还好杯中茶水不多,要不然旁人可要遭了殃。 黄利荣站起来,指着徐二叔的脑门,怒道:“你怎么回事?如此重要的场合,说带就带进来?本官看你徐福记是不想要皇商的名额了!” 徐二叔被吓的面色发白,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黄利荣生如此大的气,众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顿生警觉,又想起徐白芷刚才说的话,纷纷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文书。 只片刻功夫,众人表情便僵在脸上,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个出头鸟,大家自然不会去讨这个晦气。 不过众人打心里真心感谢徐福记闹这么一出,要不然,大家都得吃朝廷的闷亏。 徐白芷提着裙摆,慢慢从茶座后走出来,手中拿着文书,底气十足道:“黄大人,小女子不是哪家的女娃娃,小女子乃是徐福记的大掌柜,徐白芷。” 黄利荣瞥了徐白芷一眼,抿抿嘴。 他又怎会不认得徐白芷,方才那么说,也只是为了震慑众人罢了。 “黄大人,方才小女子在查看文书契约时,发现文书上有不对劲之处,可否请黄大人为小女子解释一二?”徐白芷抬起美眸,看向黄利荣请求道。 今日是来对了,本来徐白芷是不用来的,也不想来。 徐福记入皇商一直是二叔在打理,前前后后虽说有些波折,但好歹稳住了,今日过来,不过是签订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文书,随便派个人来都行,但是徐白芷不放心,还是跟来了。 没想到,这一来就发现了文书上的猫腻。 “黄大人,据小女子所知,若为皇商,皇家与商家的盈利分成比例,向来都是六四,皇家六,商贾四,怎么到了今日,依照文书上所书,分成比例就变了,成了七三?若为七三,我商贾可是要赔本做买卖,这如何能成?” 皇商起源于前朝,最开始只是八个家族,因为这八个家族在大周朝的建立过程中,当尽家财,为新朝建立提供了必备的军需物资。后皇室念在八大家族建立的不朽功勋上,便纳这八家为皇商,以官方身份管理朝廷经营的产业。 后来经过多年发展,皇商早已不是八大家族的特权。 一些有实力的民间商贾亦可以成为皇商,但是成为皇商有弊有利,虽说有了官府的身份,可以形成对该行业的垄断经营,但绝大部分利润都要上缴给皇家内库,为皇室所有,一小部分才是商贾既得。 在离朝,皇商与皇家利润分成,这些年大致在六四,大头进了皇室内库,四成则是商贾所得。 这个分成比例多年未变,怎么今日文书上所言。 六四分成变成了七三。 若是如此,商贾得三,一些成本较大的行业还要亏本。 所以,徐白芷当众提出这个疑问。 徐白芷这么一问,其他商贾也纷纷出言,想要个合理解释,要不然这文书岂不是坑人的。 “就是啊,黄大人,这七三不对?” “对啊,我们这是赔本赚吆喝呀。” “黄大人,你可要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呀。” “黄大人?黄大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文书上的漏洞公众于世。 要不然,此文书签了后,这世上又有十几家商贾要给皇家白打工了,说不定连家族老本都得赔进去。 黄利荣见事情败露,反而不说话了,气势慢慢弱下去,坐在位置上低头思考对策。 其实文书上的猫腻,黄利荣一早就发现了,不过这事他不敢声张,思来想去,这应该是上头人的意思,多出来的一成利或许会进入几位亲王的腰包。 在离朝,贪污,中饱私囊可不是底层官员的常态。 一些上层,权力大的吓人的的官员贪的可不少,随便掂量出一个,去抄家,在此人家里搜出来的钱财,绝对令人震惊,骇闻。 几个亲王贪点钱财,很意外吗? “诸位,肃静,肃静!” 良久,黄利荣招招手,叫众人安静下来。 他又道:“诸位,文书上所言可是朝廷的意思,又不是本官的决定。以前是六四,现在是七三,不过是少分一成利罢了,诸位就当少赚一点。” 当即,便有脾气暴躁的商人站起来:“黄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如今可不是少分一成利这么简单,单论我丝织业,从蚕丝成布匹,这其中最少也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每道工序都需要工人亲力亲为,人工,原料,运输,店铺这哪哪都需要钱财,原本的六四分成,我们还是盈利和支出打个平手,若是七三,我们得向外垫钱啊,这是亏本买卖啊。” “是啊,丝织业尚如此,我们做其他买卖的,更是亏本呀。” “” 黄利荣听着,这些道理他都懂。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多出来的一成利,是要孝敬几位亲王的,这钱还能不给? 商贾要是不给,那这钱谁出? 第145章 不会的打起来的?啪! 杏花庄。 庄子前的集市上。 天地会一行五人,停在一处卖山货野味的摊子前。 摊子简陋,就是地上铺着一块床单,上面摆满这几天刚刚打来,还新鲜的各种山货,野兔子,杂色野鸡居多,多的便是几条蛇,还有一头长着獠牙的黑毛野猪。 “老板,咋卖的?”马猴蹲下来,指了指野猪。 摊贩是附近的乡民,看打扮是一个猎户,浑身疙瘩肉,古铜肤色,他伸出五根手指:“不多不多,这个数。” “五两,你咋不去抢呢?”马猴当即站起来,怒骂猎户是个黑心商人。 马猴没加入魔教前,也是贫苦人家出身。 小时候跟随庄里的叔叔伯伯进山打野味,像这么大一头野猪,顶天半吊子钱,猎户倒好,一开口就是五两。 “切,没钱就别买,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几人见马猴还想上去理论两句,连忙拉走他,众人来到一处僻静处,商量对策。 “你们说,那猎户是不是个黑心肝的?” 马猴气急败坏,整张脸都涨红。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马猴这位天地会会长,只许舟摇摇头,公然唱反调。 许舟道:“其实也不算黑,此处在杏花庄,来游玩的都是达官贵人,买山货的也是他们。这些人在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五两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壶酒的价钱。” “一头野猪,五两真不贵。” 这么一解释,众人又都点点头,典型的墙头草两边倒。 方才,众人思考如何混进杏花庄厨房下泻药,最后打定的主意便是伪装成卖山货的,上门推销自己的山货野味。 “时间不等人,咱们大家凑一下钱。”许舟建议道。 许舟率先掏出自己的钱袋,把里面仅剩不多的铜板拿了出来。 其他人虽然肉疼,但是为了大业,都是拿出钱财支援。 其中漕帮打手王大剑出资二两,圆脸富家公子田有财出资一两一钱,钓鱼老翁吴其礼出资十二文,许舟出资七文,加起来一共三两一钱十九文。 众人把家底掏出来后,一起看向还未出资的马猴。 马猴命令众人都背过身去,众人不明白所以然,但还是乖乖照做。 男人嘛,藏钱的地方稀奇古怪,方才吴其礼的钱还是从鞋里拿出来的,臭烘烘的。 “刺啦”一声,好像是裤子崩裂的声响。 大家都没忍住,纷纷扭头看向马猴,只见他已经把外裤脱掉,正在撕扯自己的裤衩,裤衩上面缝了一个小兜。 “会长不愧是会长,连藏钱的地方都与众不同,在下佩服!”不知是谁,悠悠叹了一声。 马猴老脸一红,把自己的老婆本都拿了出来。 最后众人凑得五两银子,前去买下野猪,准备去杏花庄后厨推销。 “这样,我与陈近南,吴大剑进去,你们两个在外把风。” “好。” 许舟和王大剑抬着一头百十来斤重的黑毛野猪,在马猴的带领下,一路打听,终于来到厨房院落前。 小院里,早已经开始为午食忙碌,杏花庄每日都会准备堂食,不过需要游客拿钱购买,价钱也不便宜。三人探头看进去,发现里面的帮工还不少,光是摘菜洗菜的老妈子都有十几个。 正张望期间,从身后走来几人。 为首的像是杏花庄的厨房管事,他背着手,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在管事身后还跟着一个精瘦汉子,这汉子许舟认得,只觉面熟得很,凝眉一想,许舟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余平的手下。 不过许舟并未戳穿此人身份。 若是没有皇城司的人做内应,单凭自己几人扛着一头野猪,还想进杏花庄的厨房下泻药? 简直是白日做梦! 果然,还未等马猴说明来意,那精瘦汉子便主动走上前几步,叫几人把野猪放在地上,装模做样的打量了几眼,问道:“这头野猪卖吗?” 马猴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这?老天开眼了?想什么来什么。 “卖,当然卖!”马猴赶忙说道,生怕对方反悔。 可原本的厨房管事却一时犯难,伸手拦住,抱拳面向精瘦汉子:“大人,咱们杏花庄的厨房有野味,比这大的,小的,肥的瘦的,都有,不需要额外从外面买了。” 精瘦汉子瞪了厨房管事一眼,厨房管事立马放行:“小的多嘴,掌嘴掌嘴。” 就这样,许舟几人抬着一头野猪顺利进入厨房,开始偷偷下泻药之旅。 —— “黄大人,您倒是说话呀?我们可是信您的,您可是提前都跟我们打过包票的,怎么临时变了卦?这七三恕我等实在接受不了。” “嗯?”黄利荣坐在位置上,揣着明白装糊涂:“何时说好的?本官可没说过,你不要血口喷人。” 徐白芷已经坐回原位,自有其他脾气爆的商贾出来跟黄利荣扯皮,反正这段时间看下来,黄利荣就是不松口,坚持文书上的七三分成,想让大家伙都赶快签了,若是不签者便以剥夺皇商名额作为要挟。 这事若是放在前一段时间,大家说不定就被黄利荣给唬住了,但是相处这么多日,大家也都知道黄利荣就是一个中间的代办人,手上半点权利没有。 皇商名额也不是他想给谁就给谁,他想剥夺就剥夺。 那边争吵的激烈,徐白芷和徐二叔则是小声交谈,说一些悄悄话。 徐二叔面色发青,显然是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一时被唬住,说话含糊不清:“白芷,咱们该怎么办呀?” 他已经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地把徐白芷当成主心骨。 徐白芷只是抿了一口茶,脸上表情十分轻松:“二叔放宽心,今日还有的闹,卖布的苏氏布行和卖米的乌氏米行两位当家掌柜,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放心,有他们两家闹,咱们只管安心看戏就好。” 徐二叔听罢,松了一口气。 但额上的汗珠还是越聚越多,顺着鬓角往下流,担忧道:“一会儿若是打起来,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徐白芷无比确定道。 话音刚落,热闹成一锅粥的湖心亭中央,突然爆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啪!” 黄利荣站起来扬起手臂,往苏氏布行的当家掌柜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今日,你不签也得签!本官说的!” 徐二叔看着身侧微微失神的徐白芷:“白芷,你不是说不会打起来吗?” 徐白芷挠挠额头,一时抿住唇。 只觉这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前脚刚说完不会动手,眼下这? 看来此次,姓黄的是狠了心啊。 第146章 二小姐请求加入战场 “啪!” 一巴掌过后,全场寂静,落叶可闻。 方才还喧闹不已的现场,顿时鸦群无声,无人再敢上前争辩。 众人错愕万分,吃惊地看着打人的黄利荣。 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的苏氏布行当家人,感受到莫大的羞辱,当即便要打回来,还好身旁有人拦住,同时他也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官,还是一个侍郎,朝廷大员,不是他一个小小卖布的,惹得起的,千万不能动手。 黄利荣甩甩被震麻的手掌,走到众人中央,环视一圈。 无有敢对视者,众人纷纷低下脑袋。 自古以来,商业轻贱,士族高门显贵,商不敢与官计较,眼下,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诸位,看清现实!这是上面的旨意,不是本官一人能决定的。” “七三,你们还有的赚……话说难听一点,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自古以来商人逐利,无所不用其极,你们无非是想联合起来,逼朝廷让步!” “痴想妄想!” “皇商是恩赐,你们要懂得感恩!” “日后你们贵为皇商,那便是朝廷的人,乃是家族百年大计……” 一连串漂亮的官话,众人听在耳朵里,只觉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话虽好听,可是亏本买卖,没人愿意做啊。 更何况,这事还发生在京城中十几位最为成功的商人身上,就更没人愿意做。 絮絮叨叨,黄利荣说了快一个时辰,嘴皮子都快磨破,从最开始的站着说到如今坐下,桌上的茶水都重新换了一壶。 日头高照,温度渐渐上升,还好这亭子四面环水,微风掠过湖泊,吹皱一湖碧绿湖水,从湖心亭穿堂而过,叫众人不至于热的流汗。 “言尽于此,你们再好好想想……半个时辰后,本官要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都签下文书。”黄利荣在下属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甩甩衣袖,离开湖心亭。 黄利荣走的时候,一挥袖,还把湖心亭的其他官员也都全部带走,只留下这些做生意的商人。 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外人在场,有些话这些商人不敢明说。 黄利荣也是变相地提供一个相对安静的场所,叫众人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好好商量一下。 果然,在官府的人全部撤离湖心亭后,众人爆发颇为激烈的议论。 其中还是以苏氏布行和乌氏米行为首。 这二位可是京城地界最成功的商人,两人身上的心眼子加起来有八百多个,旁人想要从他们身上占丁点便宜,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人一口咬定决不能签订文书,本来六四就没得赚,众人也只不过想要皇商的名头看起来好看些。 如今七三,相当于给皇家白打工,甚至还要倒贴进去,这万万是不能的。 但也有人提相反意见,他们胆小,一开始就屈服于朝廷的淫威之下,说七三也能接受。 众人争吵不休,一时拿不定主意。 “诸位,眼下最重要的是团结,只要咱们一条心,扭成一股麻绳,谅他黄扒皮也不敢来硬的。” “徐掌柜,不知你意下如何?”终于,还是有人记起了徐福记,这位最先发现文书猫腻的酒商。 徐二叔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拱手说话,发表自己的见解,没想到徐白芷快他一步,率先站了起来,双手紧贴腹间,微微一福身子。 徐二叔咂咂嘴巴,端起茶水放在嘴边,掩饰自己的尴尬。 徐白芷用手勾了勾耳畔的发梢,面上总是一股淡然的神情。 泰山崩而色不改! 这份镇静和气度世间少有。 “一切以二位的意思为主,我徐福记自然也不想做亏本买卖。”徐白芷淡淡地说道。 苏氏和乌氏听罢,心里又加了少许底气。 登即,方才被甩了一巴掌的苏氏布行出来说话。 他指着那些性子软,害怕官府的商家言语:“看看你们这群大老爷们,还不如一个姑娘家家胆子大,又不叫你们上刀山下火海,豁出命去。” 这时,那胆小的商家声音颤抖道: “你说的好听,与官府对抗,向来没什么好下场,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那又是什么?” “你瞧瞧你那熊样!只要咱们大家一致对外,我还就不信黄扒皮能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硬逼着我们签?就这样,不签,绝对不能签哪位软骨头若是签了,别怪日后我们几大商户联合挤兑,那可不是亏本的买卖这么简单的事,而是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说不定还要砸锅卖铁,卖儿卖女。” 狠话已经放出来,谁若敢签,日后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想一想: 日后京城几大商户联合挤兑,使绊子,那生意还能做吗? --------- “青雀,你怎么在这?” “二小姐。”声音听着有些惊喜。 杏花庄外,官道边上的一处阴凉地方。 侍女青雀坐在马车上,两条小腿在空中荡啊荡,无聊地打发时间。只不过快午时的时候,她在庄外的官道上瞧见了自家二小姐。 徐白露被烈阳晒得直不起腰来,拖着两条像是灌了铅般的双腿,在官道上一步步地走着,如一具行尸走肉。 心里正咒骂小狱卒不得好死,生不出儿子,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徐白露抬头看过去,发现是青雀。 于是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还没到跟前,便扬声喊道:“有水吗?有水吗?快拿水。” 青雀赶忙回身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水囊,徐白露接过,仰头灌了好几口,晶莹的水滴顺着嘴角往下流,流经下巴,脖子,打湿衣领,胸口但徐白露丝毫不在意,她觉得江湖人就该这样大口喝水。 随便抹了抹嘴角,徐白露靠着车厢歇息了一会儿,整个人才重新活过来。 “二小姐,你怎么在这?” 徐白露瞥了一眼与自己同龄的丫头,叹了一口气,恶狠狠道:“追杀贼人!” 别问徐白露为何在这,问就是在追杀许舟那个贱人。 也不知许舟给城门口的兵丁什么好处,竟然让那兵丁把徐白露拦住一个时辰之久,等徐白露出城后,路上哪里还有许舟的身影,但徐白露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于是顺着唯一的路,在官道上一直走着,直到现在。 “对了,你怎么在这?”徐白露反问青雀。 青雀扭头指了指杏花庄的方向,如实道:“我跟着大小姐一起来的。” “我姐?” 青雀点点头。 “那好,我进去找我姐,你在这看好马车。” 说完,徐白露提着木剑,一头扎进了暗潮涌动的杏花庄。 第147章 来人啊,给本官拿下! 杏花庄,后厨的院子。 事先有皇城司内应帮助,天地会一行人在饭食里下泻药就容易很多,可叹小小的马猴,还以为这是老天开眼,在帮他们完成任务。 趁马猴几人不注意,许舟找到内应。 二人来到一处隐蔽无人墙角,简单聊几句。 “里面什么情况?” “商户宁死不从,户部快要动刀了!” “魔教韦艄公他们呢?他们作何打算?” “他们伪装成庄内小厮,埋伏在湖心亭周围,一旦户部动刀,他们便出面搭救商户。” “如此甚好。” 许舟摸摸下巴,点点头。 不得不说,魔教这回也真是好算计,好计谋。 这乃是攻心之作! 来一场救商户于水火的戏码,这可比寻常拿刀架在商户脖子上,威胁他们出钱要妙的多。 要想彻底收付一个人纳为己用,首先就是要收伏他的心,在他遇见困难时,帮他一把。 许舟正想着,耳边又传来声音: “方才,接到密令,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做一回大英雄。” 许舟蹙眉,颇为不解:“我的任务不是随天地会众人下泻药,阻拦外围官兵吗?” “别问这么多,照做便是……这是任务和杏花庄周围地形图,小心收好,别暴露了。”那人从袖口中掏出几张纸塞给许舟,而后便快速离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那人走后,许舟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便偷偷摸摸打开几张纸。 打眼一看,一份是杏花庄地形图,十分详尽,连少有人走的小路都标注出来,方便行事,比马猴那张可高端太多,二者不在一个档次,果然还是官府办事靠谱。 另一张便是指令,周通亲自盖的印。 上面所言,要许舟想办法摆脱天地会成员,去庄内湖心亭位置,参演大戏。 原本的戏是这样的: 户部逼迫商户签订文书,商户们宁死不屈,适时魔教韦艄公一众人出现,解救商户,许舟所在的天地会因拖延前去湖心亭支援的官兵有功,回去被魔教记一小功。 不过周通临时给许舟加了一场戏,是这样的: 魔教解救商户,路上忽遇皇城司阻拦,双方打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后天地会成员许舟恰巧赶到,以一己之力搏杀皇城司,解救韦艄公一行人和商户逃出杏花庄。 事后,许舟被记一大功! 前者是一小功,后者是一大功! 总之,皇城司安排的这场戏,就是为了许舟能在魔教立一大功,深度融入魔教,成为魔教的大英雄。 不过许舟想着,这样做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满打满算,杏花庄之行只是自己加入魔教以来,所参加的第一场行动。 一上来就立这么一大功,太着急? 会引起怀疑,或许还会引起同伴的嫉妒。 ———— “诸位,可想好了?” 午后,随便找了一处地方,躲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户部侍郎黄利荣再次现身湖心亭。 众人发现,黄利荣此次过来,身边除开先前的几个户部小吏,还带了数十个身穿甲胄,全副武装,腰挎长刀的军汉。 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难道黄利荣真的敢动刀子,硬逼着人签? 小黄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众人都跟黄利荣打过交道,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这些人精把黄利荣的性格拿捏的死死的。 黄利荣这人除开贪财,好色,那就是胆小,他断然不会使用武力手段威胁人啊! 带这么些人进来,他想要做什么? 众人心里琢磨着,还没想出缘由,黄利荣已经带人走进湖心亭。他本人还是在主位上落座,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茶叶卷曲,不过经热水一烫,慢慢舒展开来。 一刻钟后。 见无人应答,黄利荣抬眼不满道:“怎么?看样子诸位是打算顽抗到底,与朝廷对立,誓死不签了?” 黄利荣扫视亭子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将目光停在容貌十分养眼,也是场上唯一的女掌柜徐白芷身上。 他伸出手,指了指徐白芷:“徐掌柜,你的意思呢?” 徐白芷微微一怔,旋即站起来福福身子。 不曾想到,黄利荣会第一个挑选自己出来说话。 怎么看,他都应该挑选场上商户的刺头,苏氏布行和乌氏才对。 不过现在被挑,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坚定地说道:“不签!” “呼——” 黄利荣眨眨眼睛,呼出一口浊气。 顿了片刻后,一挥手道:“来人啊,给本官把此贼拿下!” 哗! 全场哗然,桌腿划过地板,发出刺耳声响,连带着众人脸色皆一变。 这次黄利荣来真的了! 饶是这些年徐白芷在外练就一身的好胆色,处事不惊。此刻她也有些慌了神,身形微微一颤,后退半步,但很快便被两名军汉拿住,扭住胳膊。 “带下去,听候发落。” 黄利荣抿了一口茶水,使了一个眼色,命令几个军汉把徐白芷带回去。 说是听候发落,等待徐白芷的命运不过是玩物。 “你们呢?签还是不签!” 黄利荣目光瞥向其他人,端着茶杯,用盖子刮去一层茶沫,一字一句地说道。胆小的几个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冲出来跪下大喊:“大人,大人,我们签!我们签!” 黄利荣嘴角浮现笑意,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为首那几个骨头硬的。 苏氏和乌氏脸色发青,握紧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动手反抗显然是不可取的。 黄利荣这次动真格的,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来人啊,笔墨伺候,伺候咱们京城的大商人,荣获皇商之身!”黄利荣高兴道。 旋即,几个小吏备好笔,蘸好墨,递到每一个商户手中。 “若是不签,当以谋反罪论处!”一声厉喝,全场的人都颤颤巍巍地执笔,迫不得已在文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全部收缴过后,黄利荣满意地点点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们走。” 众人埋头案间,心中郁闷,眼睁睁地看着黄利荣带人离开湖心亭。 “大人,大人……” 徐二叔双腿打颤,追了上去,欲说好话,解救下大侄女徐白芷,哪知被官兵一脚踹在肚子上,口中吐出酸水。 徐二叔强忍腹部疼痛,挣扎着拽住一名官兵的衣袖:“大人,大人,求你饶过……” 黄利荣回身瞪了一眼,那官兵竟抽出刀来,架在徐二叔的脖颈上。 徐二叔痛哭流涕,眼下也顾不得害怕,只一个劲地请求放过自家侄女,官兵不由分说,右臂抬起,挥舞长刀 众商户皆哀叹一声,下意识地扭过头,不去看血腥场面。 这世道,命如草芥啊! 嚓嚓—— 一连串的机括声响起。 “噗通”“噗通” 刀未落下,几个官兵便应声倒地。 再去看时,他们胸口莫名多了一道箭矢,贯穿心肺,见了阎王。 场上商户顿时骚乱起来,挤在一起,还有几个跳下了湖,想要游到安全的地方,惊恐的叫声不绝于耳。 整个湖心亭瞬间乱了套,剩余的官兵稍微慌乱之后,很快反应过来,立马排好阵型,把黄利荣这个大官护在中心。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反观黄利荣,眼见情况不妙,双手捂住脑袋,微蹲身子以防不测,不过当发现歹徒只有五六个后,他又重新直起腰杆子,大手一挥:“给本官拿下!” 第148章 别走,来玩玩 通往湖心亭的木栈道上,以韦艄公为首的烈火堂人数确实不多,一来是魔教刚被皇城司重创,损失惨重,能用的人手本就不多,这二来,大部分人手用来拖延外围官兵,三来,几人都是一等一的武道好手,解决这几条杂鱼,动动手指的功夫,来太多人,反而多余。 黄利荣躲在官兵后面,洋洋自得不自知。 对面只四五人的样子,而他身边起码有十几位身强体壮的持刀官兵,人数是其两倍还多,解决这几个来路不明的匪徒想来轻而易举。 不同于黄利荣的自信,官兵领头的中年什长看出韦艄公出手不凡,也不敢打包票能够获胜,便立马给下属使了一个眼色。 那下属趁人不备,暗自走到亭边,拿出传讯焰火举高。 一拽响绳,一束白日烟花兀自升空。 “砰!” 一声炸响,很快又消失不见。 响声震耳,整个杏花庄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随即,在庄内其他地方逗留的官兵抬头看见烟火示警,自知湖心亭那里出了事,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从四面八方涌过去支援。 只是还未跑出多远,众人的肚子出人意料的一阵酸爽,皆是夹紧双腿,捂住肚子,表情痛苦。 有几个不擅长忍耐的,已经屎尿其流药量似乎下多了。 一时间,整个杏花庄都乱了套。 ———— “诸位,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当今朝廷昏昧无知,官员强取豪夺,我们这些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今日我们便要替天行道。” 韦艄公几人都是普通农人打扮,袖子,裤腿高高挽起,不过脸上戴着黑色面巾,绑在脑后,不想让人看清他们的真实容貌,他们堵在湖心亭通往外界的唯一木栈道上,势必要把黄利荣几人留在这里,全部杀掉。 不过在杀人之前,韦艄公还是要说几句话,表明自己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变相地告诉亭子中,蜷缩在一角的商户们一条重要信息:“我们是好人,是来救你们的,日后找你们要钱支援复周大业,可要爽快点。” “好啊,你们这群恶徒,叛贼!竟然敢造反!” “来人啊,给本官把这群叛贼拿下,统统就地法办!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黄利荣无比激动,咆哮道。 命令官兵一起上,势必要拿下韦艄公一行人等。 双方也不再废话,韦艄公一马当先,挥舞长刀,冲入人群。 厮杀声,兵器磕碰声响,痛苦的哀嚎声……是接下来几分钟的主旋律。 黄利荣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变得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到最后吓的双腿直哆嗦,他亲眼瞧见韦艄公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高高跃起,挥舞长刀冲入官兵人群,只一个照面,他便拿长刀像串糖葫芦一样,串起三个官兵。 而后又是反身一拳,那拳头像是石头做的,对碰在官兵砍下的刀上,持刀的官兵手臂一颤,竟是轰的一声碎掉,疼晕过去。 不止韦艄公像个不死战神,一眨眼的功夫便解决三四个官兵,他手下的人并不比他差多少,面对官兵像是看见了美味的小羔羊,只片刻的功夫,场上就没有能站的官兵。 “噗通!” 黄利荣见势不妙,两眼一翻,竟是被吓晕过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韦艄公几人轻松解决完官兵,把手中长刀一擦,来到湖心亭中央。众商户挤作一团,身体颤抖个不停,低头不敢看浑身是血的几人,生怕被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灭口。 “诸位,你们安全了,走。” 韦艄公目光扫视一圈,随手从地上捡起被打翻的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小口,摆摆手道。 可是现在,哪还有人有力气站起来,都被吓破了胆子。 他们皆是平常商人,平日里,接触的不过是跟生意上有关的事情,府中虽发生过打死婢子的事,可也断然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断肢残臂到处都是,滚烫还冒着热气的鲜血四溢,亭子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画面不停地冲击众人眼球。 他们微微张着嘴巴,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站也站不起来。 见无人动弹,韦艄公皱眉,忽而笑道:“怎么,还需要我亲自扶一把?” 众人一听,也不知哪里爆发的洪荒之力,互相搀扶,竟是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双腿发颤,像是七老八十的老翁。 离开的时候,众人还是不敢抬起头,路过韦艄公一行人等,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见商户快要离开亭子,韦艄公回头又开口,口吻轻松道: “记住,是我韦艄公救了你们,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众商户赶紧点点头示意,连滚带爬地逃出湖心亭,身后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血脚印。 韦艄公稍微打量一眼,慢慢走到亭子中被死人包围的女子身边。 徐白芷双眼失神,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肩上,坐在死人堆里,身上也溅有不少殷红血迹,好似一朵凄惨的白莲花。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如何,韦艄公只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和无措。他丢下手中长刀,欲去扶这个可怜的女子一把,却不料徐白芷先动了。 她伸出苍白的双手,推开身边的死人,从死人堆下面拽出徐二叔,徐二叔双眼彷徨,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好不容易把压在徐二叔身上的死人全部推开,徐白芷想要扶起徐二叔,二人一起离开现场,却不料脚下踩上血液。 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一个死人身上。 徐白芷瞳孔一缩,身子一颤,猛地往后一退,脸色愈发苍白。 看上去可怜极了。 韦艄公想要伸手去扶,只是手掌还未接触到,耳边忽的传来一道破空声。 铿—— 长刀劈砍而下。 嵌入木板,直接贯穿亭子地面。 往下一看,就能瞧见平静的湖水,不过此刻的湖水已经嫣红一片。 其他人反应过来,立马提刀上前解围。 几把长刀从不同的方向袭来。 来人只好暂时撤出,拔出嵌入木板的刀,退到亭子边缘位置。 韦艄公几人这才看清来人。 来人一身黑色制式衣甲,腰间挂着铁牌、小巧劲弩,头上还戴着斗笠。 “皇城司?”韦艄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为什么会有皇城司。 周通紧紧护腕,抬起头,直视几人这场临时加的大戏,周通选择亲自下场配合表演,别人来执行,他还有点不放心呢。 “烈火堂,韦艄公是?”周通揉了揉鼻子,报出对方名号。 韦艄公和手下对视一眼,暗叫一声不妙,立马转身就向远处逃去。 几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初步和京城几大商户打个照面,没必要和皇城司纠缠不清,非要打个你死我活。 见几人要逃,周通反应迅速,取下腰间的劲弩,只是一甩手,劲弩便扩展开来,迅速瞄准一人,扣动扳机。 “咻!” 小巧的黑色弩箭急射而去,速度极快,像一条阴狠吐着信子的毒蛇。 被瞄上的那人只觉头皮发麻,回身一刀,想砍落背后射来的黑色弩箭。 却不料刀身刚刚接触弩箭,刹那间,便爆发耀眼的火光。 轰—— 一声剧烈的声响,引发爆炸,将这人炸飞出去。 而后这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噗通”一声栽入湖里,不知死活。 眼见一名同伴中招,其他两人停下脚步,手持长刀向周通砍了过去,想要为同伴报仇雪恨。周通来者不拒,展开神通,身形骤然加快,速度快到无影。 一刀一个,瞬间解决掉二人。 “韦艄公,别走呀!我们好好玩玩。”周通在后不停地狞笑道。 第149章 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韦艄公行事向来小心谨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断然不会轻易出手。这次也是,前期经过相当精细的筹划与打算,保证任务百分百能完成后,才派出人手行事。 如若不然,上面也不会派他留在京城,留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就是因为韦艄公小心异常,不会轻易出什么岔子。 只不过天算地算,不如人算,杏花庄内突然出现一名皇城司,让韦艄公警觉起来。 只一个照面,便杀了三人。 韦艄公不得不停下来。 若是任此人追下去,拖延到皇城司其他人支援过来,那己方就没有逃脱的机会。 只有合力杀死这人,永绝后患,才能活下去。 韦艄公想着,现场就出现这么一个皇城司,断然不是自己安排出错,这人应该是临时来杏花庄的,恰巧碰到罢了,这人应该没有帮手。 想到这,韦艄公便安心许多,给剩余的一名下属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左右包夹周通,欲把周通留在这里。 ----- 湖心亭的变故,和示警烟花的凭空升起,再加上庄子内四面八方的官兵,一时间整个杏花庄乱成套,今日前来庄子游玩的客人,眼瞧情况不妙,纷纷拖家带口朝大门口涌去。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刚刚进庄子的徐白露。 她站在路上,看着人群向外逃去,知道庄子里发生变故,又中途拦下一人问了问,说是杀人了。 徐白露神经紧绷,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跑去。 二叔和长姐还没出来。 不过在路上,徐白露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人鬼鬼祟祟,专挑一些犄角旮旯,无人愿意走的小路。 徐白露追上去,刚想开口说话,这人反应却极快,一记擒拿手瞬间扭住徐白露的胳膊,不过当看清来人是谁,他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许舟放开徐白露,问道。 徐白露揉揉胳膊,十分不满地回应道:“我还想问你呢?你鬼鬼祟祟干嘛呢?是不是偷人家东西了?” 许舟没有回答,只是瞧见大批官兵路过,立马拽住徐白露把她拉进树丛隐蔽起来,等官兵走后,才敢继续沿着小路向湖心亭进发, 许舟没有解释那么多,时间也不允许。 当瞧见是徐白露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赶走她,跟着自己碍事。 可他也知道徐白露的性子,执拗的很,自己若是不解释清楚,她轻易不会走的。 索性,许舟就带着徐白露。 大不了一会儿,到目的地后,让她远远地站在湖边,想来也不会出岔子。 “别问那么多,跟紧我,有大事要办!”许舟神情复杂,看着徐白露。 徐白露从未见过许舟这般,一时被唬住,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二人就这般靠着手中一份详细的地形图,专挑一些小路前行,很快便来到湖心亭。 站在湖边,伸手拨开湖边生长的丰茂水草,远远的看过去,湖中央位置的亭子已经被拆了大半,两个人影在亭子上方,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打的不可开交。亭子里则是簌簌落灰,有一抹白影在移动,好像还拖着一个人。 徐白露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音来。 他使劲摇了摇许舟的胳膊,示意他看过去。 许舟早已看见,他看见徐白芷正艰难地拖动徐二叔,想把二叔拖出亭子,撤出战场中心,可到底女子个子小,力气也不如,动作缓慢,时不时还要被绊倒在地。 “救救我长姐!” “我知道。”许舟观察四周环境,让徐白露安生点:“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救你长姐。” 许舟说完,便拨开面前丰茂的水草,跳入湖里,想从水中接近湖心亭。 徐白露躲在水草后,一动也不敢动。 虽说有大侠梦,但她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不是自己这个半吊子能参与进去的,若是贸然参与,或许还会成为累赘。 许舟慢慢沉入湖里,朝前方游去,时不时就要冒出头换口气,不过好在没人注意到他。话说游泳许舟真的不擅长,要不然,前世也不会被那个轻生女孩拖着,一起死掉。 不过还好,湖边到湖心亭的距离并不远,一百来米的样子,不一会便游到了,许舟双手扒住栏杆,一用力从水中出来,登上湖心亭。 头顶的打斗还在继续,每一次挥拳,整个湖心亭都要为之一震, 许舟出现在湖心亭位置,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 血流成河这个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魔教果然是魔教,手段残忍。 许舟呼出几口恶气,沉下心神,压着步子,慢慢靠近徐白芷,当手掌碰到她的肩膀时,徐白芷猛地一颤,回过头,显然是不敢相信有人从身后接近,被吓了一跳,后撤一步, 右脚刚好踩在半截断臂上,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好许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帮她稳住身形。 如今徐白芷的样子,看着莫名的让人有些心疼。 白色的裙子满是血迹,裙摆位置一圈都是红的,想来是拖到地上所致,束发的布条也不知去向,头发散乱披在肩上,脸色苍白,眼圈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但这个坚强的姑娘硬是没流泪,她忍住了。 她本可以一个人安全逃走,但他还是念着自家二叔,想把吓傻的二叔拖出亭子。 “没事?” 徐白芷抿紧双唇,坚定地摇摇头,只是指了指身边的徐二叔。 许舟不多说话,弯下腰来,把徐二叔背在自己背上,并嘱咐徐白芷跟的紧一些。 三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通过湖上木栈道,想要到达安全位置。 亭子上。 周通和韦艄公激战正酣,半边亭子都被二人打斗的余波震垮。 周通本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韦艄公,不过念在要给许舟创造立功的机会,便陪韦艄公一直耗着,二人你一拳我一拳,开始肉搏战。 他早已发现潜水的许舟,看着他进入脚下的亭子。 原以为他会马上和韦艄公联手,对自己展开围攻,这事就算了结。 没想到许舟这厮,竟然放着正事不做,去帮助亭子里的姑娘了。 周通这个气啊,再次一拳轰在韦艄公胸口。 “哇——” 韦艄公吐出一口鲜血,眼皮子耷拉着,显然是快不行了。 周通也知道,再这样下去,韦艄公就要被自己打死。 除掉一个魔教头目,结果固然是好的,但远没有让许舟在魔教立功收益大一些。 没有办法呢,周通选择露出破绽,让韦艄公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砰”地一拳,周通揪住韦艄公的衣领,控制落地的方向和距离,直挺挺地从亭子上方跌落下来。 “砰!” 二人正好落在许舟面前,躺在木栈道上。 周通暗自不敌,反应故意慢一拍,被韦艄公锁住咽喉,压在身下。 韦艄公也是强弩之末,锁住周通后,便没有多余的力气,忽然,他一抬头看见许舟。 二人四目相对。 许舟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想起正事,把背上的徐二叔随地一扔,从腰后取出短匕,在周通一个劲地使眼色中,一刀刺进了周通腹部。 韦艄公顿时感觉身下的人反抗力度减弱。 许舟狠下心来,扑了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又狠狠扎了几刀。 最后一脚把周通踹进湖里。 周通也不反抗,慢慢沉入湖里,漾起一圈圈涟漪,最后湖面重归平静。 在外人眼里,周通是挂了。 许舟做完这一切,立马背起重伤的韦艄公,向远处逃窜而去,只留下原地无比震惊的徐白芷。 等了片刻,脚下的湖水突然翻涌。 徐白芷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瞧见刚刚已经死掉的周通又爬了上来。 周通费力爬上栈道,撕开衣服,对腹部的伤口简单包扎一下,然后又拧了拧裤子上的水。 而后看向徐白芷:“你什么都没看见,对?” 徐白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第150章 圣使 入夜,漆黑如墨,一轮月牙挂在天空。杏花庄已被“姗姗来迟”的官兵团团围住,无数火把在庄子内移动,尤其是湖心亭那一片,湖水倒映火光,映如白昼。 朱烈此刻现身庄子内,听户部的人汇报情况。 时间一长,他便觉得户部的人实在啰嗦,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好了好了,本司使知道了,都退下,本司使会处理的。” 等人走后,朱烈私底下召见周通。周通把午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诉说。 “目前来看,此次行动是圆满的。” 朱烈点点头,询问周通的伤势如何。 周通拱手道:“没事,都避开了要害。” “对了,他们现在人在何处?”朱烈问道。 “派人跟着呢,二人现在在月亮崖。” 周通顿了片刻,又道:“对了,大人,有两个女子目睹了全过程,属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朱烈皱眉,偏头看了看被自己人拿住的徐府两姐妹,一时犯了难: 许舟今日做的事情,不能暴露出去啊,要不然前功尽弃。 要不杀了? 一了百了。 朱烈心里想到,死人的嘴向来是最牢靠的。 周通看见朱烈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时只觉瘆人的慌。 —————— 月亮崖。 此处赏月是处好地方,崖上光秃秃的,怪石嶙峋,不长树木,距离杏花庄并不远。 崖下避风处,二人相对而坐,四目相对。 四周环境十分安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子时不时叫两声。 许舟刚欲点起火堆,便被韦艄公出言阻止。 只是一说话的功夫便咳嗽起来,引发身上伤势:“不要命了……咳咳咳。” 许舟连忙放低姿态,拱拱手认错。 韦艄公看了许舟一眼,并未多作责骂。 今日若不是这小子恰巧出现,怕是自己也要跟着葬送在杏花庄。 “你立刻回去。” 许舟不懂什么意思,皱起眉头。 韦艄公继而解释道:“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官兵很快就会对这一片展开搜查。” 许舟故作担心道:“那您的伤?属下实在担心。” 韦艄公现在看起来脸色极为不好,本就黑瘦,现如今嘴唇发紫,还不停地咳嗽,显然是在跟周通的打斗过程中伤及到根脉,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 不过韦艄公却一点都不在意,伸手擦了擦嘴角血迹:“没事,我的伤我自己清楚,还死不了。” 确实死不了。 如果死了,就没人知道许舟的功勋。 韦艄公还要回去,当着大家伙的面,提拔许舟呢。 所以周通下手时,也是故意收了力,不至于几拳就打死韦艄公。 “我走了,您怎么办?” 许舟脸上流露出无比担忧的神色,不得不说,许舟就是吃卧底这碗饭的,已经完全融入魔教小喽啰的角色当中。 韦艄公摆摆手,对许舟感官颇佳:“没事,我会在乡下养几日,之后再选日子进城……别耽误时间了,你快走,小心行事,千万别暴露了。” 韦艄公又咳嗽两声,身子不停地颤抖。 连推带搡地要许舟快点离开,远处已经能看到官兵搜捕的火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舟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对韦艄公拱拱手:“属下告退!” 而后身形快速隐匿,消失不见。 韦艄公起身,稍微处理一下这片地方,用树枝扫扫地上遗留的脚印,把许舟寻来的木柴也扔到远处,这才捂住真气翻涌的胸口,朝相反的方向遁去。 他这种情况是不能进城了,得找个安全地方休养个把月,等伤养好后再做打算,在城外,也有烈火堂的据点,倒是不担心没有地方休养。 韦艄公沿着月亮崖下的山谷慢慢走着。 如此走了大约两刻钟,他忽然止住脚步。 从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只见谷口的路边有块矗立的大石头,一位身穿夜行衣,束高马尾的江湖女剑客双臂环胸,抱着自己的剑靠在石头上,闭目假寐。 韦艄公警觉起来,可下一刻又放下戒备心。 对方若是想杀自己,自己早就没命,不用等到这个时候,自己还活着,说明对方不是敌人。 韦艄公看着女剑客,稍微拱手:“请问阁下是?何故拦路?” 总不会是碰巧遇见,定是故意等着自己的。 白鹞鹰慢慢睁开眼帘,上下打量韦艄公一眼。 瞧他伤重,下意识地从袖口中掏出一瓶丹药,想要抛过去替他疗伤,但转念一想这丹药过于珍贵,小小的韦艄公还不配享用,便暗自将丹药攥紧在手心。 白鹞鹰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抛给韦艄公。 韦艄公双手接过,一入眼,他瞳孔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就要跪下来参拜:“属下参见圣使!” 令牌韦艄公只在图纸上见过,说是遇见执有此令牌的人,便如教主亲临。 魔教上下,也只有教主身边极为信任的几人才会拥有此令牌。 白鹞鹰上前取过令牌,语气冷冷道: “从今往后,京城烈火一趟由本圣使统领。” “谨遵圣令!” 自京城城门解禁之后,白鹞鹰便遵从教主之令,暗地里贴身保护许舟,不过只两三日的功夫,她便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许舟竟是皇城司安排进烈火堂的暗桩! 事情太大,白鹞鹰一时拿不定主意,已经传信回去给教主,让教主拿主意,不过信件往来需要一点时间,她还没得到最新的指令。 这几日,她日日躲在暗处,监视许舟,有几次差点被皇城司发现。 今日也是如此,她也在杏花庄,也出现在湖心亭,和韦艄公打斗的那个人差一点就发现了自己。 如果事情再这样不受控制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圣使?圣使?” 韦艄公见面前圣使长时间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眉头紧皱,于是壮着胆子喊了两声。 白鹞鹰回过神来,未发一言,便要转身离去。 韦艄公赶忙追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圣使,今后教中之事可有安排?好让我等提前准备一下。” 白鹞鹰始终冷着一张脸,忽的停住脚步:“一切如常,若是有事,我会再来寻你的。” 说完,白鹞鹰身形“咻”地一声消失在原地,朝远处极速遁去。 只见月色下一道黑影,快如闪电。 韦艄公还有话堵在嗓子眼。 圣使,您方向是不是搞错了?这边走安全点。 白鹞鹰可没走错,为了单独见韦艄公一面,她可是跟丢了许舟。 第151章 通吃 与韦艄公在月亮崖下的山谷分别,许舟便径直朝着杏花庄的方向靠近,沿路瞧见不少手持火把,搜捕贼人的官兵,许舟都选择一一避过,等回到杏花庄,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 身形刚一现身杏花庄,许舟就被皇城司的人发现,并带到朱烈的面前。为了以防万一,朱烈选择了一间偏僻的屋子说话,周通也在。 刚一进门,许舟就受到来自朱烈的马屁:“许老弟真是好本事,在下佩服,佩服至极啊!” 周通和许舟一起翻白眼,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这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今日,韦艄公一行人的所有行动都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这要是没完不成任务,许舟真的可以哪来的回哪去了。 许舟有时候真的可怜韦艄公。 感觉他就像是一只被人囚禁的猴子,被人戏耍。 最可悲的事情,还是他自己不自知,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皇城司这种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韦艄公日后若是知道,怕是要疯了。 可能还要感叹一句:我不人,你们皇城司是真的狗! 进入屋子,许舟照例灌了一杯茶先解解渴,而后才道:“目前来看,韦艄公对我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方才我离开时,他还嘱托我速速回京城,千万不要暴露呢。” 朱烈一笑。 周通则是欣慰,如此甚好,说明围绕今日展开的行动没有白花心思,算是圆满成功。 “对了,既然咱们已经掌握烈火堂韦艄公一脉所有人员的行动轨迹,为何不一网打尽呢?”许舟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 一开始他想的是,皇城司怕收网的时候,跑掉一两条鱼,怕这漏掉的教众逃脱后,春风吹又生。 要知道,魔教招揽教众的速度是很快的,办法也是多种多样。 可是经过初步观察,许舟发现韦艄公这一脉,上至韦艄公这个香主头目,下到各个小喽啰,皇城司对其了解的十分清楚。 既然如此,何不一网打尽? 自己这个卧底进去,提心吊胆不说,每日身边还要配备皇城司几十号人物在外协助,这付出成本有些大,而且得不偿失。 朱烈听罢,下意识地偏头看了周通一眼。 有些话他不好明说,叫许舟卧底进魔教,从底层小喽啰做起,一步步高升,直至混到魔教教主身边做死士,拿到大还丹。 这完完全全是邱萤的主意,他只是一个执行的。 朱烈不语,周通上前替自家上司解围:“是这样的,目前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总之,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彻底铲除魔教,永绝后患。” 这么一说,许舟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同时,许舟心中又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万一,我欧皇附体,从小喽啰一步步高升,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当上了魔教教主,组织还不让收网怎么办? 网络中的段子有些也是真实事件改编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一下子,许舟觉得主角这个卧底当的很有盼头。 “也行。”许舟咂咂嘴,又喝了一杯茶,看向周通关心道:“对了,你的伤不要紧。” 午后逮住周通压在身下,一通乱刺。虽然许舟极力避开要害,但还是有些担心刺歪了。 周通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没事,好着呢 “朱司使,朱司使在吗?你可要为本官做主啊!” “你们别拦我,眼睛瞎了吗?” “本官乃是户部侍郎,侍郎懂吗?” 屋里正说话间,屋外的院子门口便传来争辩的声音。 大难不死,临时装晕躲过一劫的户部侍郎黄利荣,此刻找到朱烈休息的地方,闹着要进去,要见朱烈。 门口的侍卫拦着不让进,却不料这位大官拿出自己的侍郎身份说事,侍卫们一时不敢阻拦,便叫这位户部侍郎闯入了院子。 朱烈推开门走出去,在院子里看见黄利荣。 见自家大人出来,侍卫们全部退下,黄利荣则是上前几步,稍微一拱手:“朱司使,借一步说话。” 朱烈看见眼前大腹便便的黄利荣就烦,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直接摆摆手:“有什么话就在这说,不用避着。” 虽同朝为官,但皇城司直属御前,且不受各方辖制,也用不着和其他朝廷机构打好关系,朱烈又是一个莽夫,素日里更是看不惯这些文官,表面说话一套套的,暗地里心肝一个赛一个黑,所以朱烈平日里遇上这些官员,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动手打人家一顿,也是看在对方的官身上。 黄利荣瞧见朱烈一脸不耐烦神色,也不多讨人嫌,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湖心亭发生变故,死了人,现如今那里已经被皇城司的人团团围住,其他任何人都靠近不得,不过黄利荣有要务在身,商户签订的文书还遗留在现场,他需要征求朱烈的同意,派人把文书取回来。 朱烈听罢,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随手召来一名下属,让他跟黄利荣去现场取文书。 黄利荣这就要告辞,只是还没走出两步,他又突然折返回来。 朱烈看见他,又问道:“还有何事?索性一次性说清楚,省的你我都麻烦。” 黄利荣暗自点点头,不过对于朱烈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极为不满,可又不敢当面发作出来,只好继续演戏。 他像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道:“确实还有一事,方才来的路上,听闻徐府大掌柜被贵司带走,如果审问完毕,还请贵司尽快把徐府大掌柜归还,我户部还有许多事要和这名皇商商议。” “徐府大掌柜?”朱烈并不认得徐白芷。 黄利荣笑眯眯说道:“就是被贵司捉住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叫徐白芷,是此次新晋的皇商。” 朱烈一怔,旋即摆手拒绝:“此人是我皇城司的要犯,不日便要处死。” 意思已经很明显,不可能归还。 黄利荣一时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徐白芷何时成要犯了?还要被处死? 还没等他问清楚,朱烈便给下属使了一个眼色,叫下属送客。 不得已,黄利荣被迫离开,只是心里十分郁闷,煮熟的鸭子飞了。 —— 屋子里,朱烈回来后,便瞧周通和许舟坐在桌边,小声交谈着什么,听话茬好像也跟徐府有关,他刚要开口插话,却不料许舟先他一步,脸色凝重道: “朱大哥,徐府两姐妹万万不可杀!” “为何?” 湖心亭一事,徐府两姐妹的亲身经历者。 特别是徐白芷,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并看见周通死而复生,若是不杀了她,日后她若是个嘴不严的,泄露出去一句半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卧底的事也会中途夭折。 况徐府两姐妹,朱烈叫下属打听过她们的底细,无非就是京城一介普通商贾,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杀了就杀了,无人敢替她们申冤。 一切为大计着想! “因为,因为……” 许舟顿了顿,一时还真找不出理由,情急之下道:“因为她们喜欢我。” 朱烈,周通皆是一愣,继而笑意开始变得猥琐起来。 没看出来,许舟小小年纪,还是情场老手,通吃! 姐妹花! 玩的够花呀! ------题外话------ 今天也是下雨的一天 第152章 傻乐 朱烈和周通猥琐笑了一阵后,恢复正常,毕竟此等话题,是个男人都应该十分感兴趣才对。 朱烈上前拍拍许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许老弟啊,听大哥一句劝,女人如衣裳……这两人知道的太多了,留不得。” 意思已经很明显,非杀不可! “我保证,她们不会出去乱说。”许舟站起来,竖起三根手指,对着皇天起誓。 朱烈思付一番还是觉得颇为为难,平日里发生这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此次卧底事情终究十分重要,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有重来的机会,中途更是不能出一点儿岔子,一定要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不是我说,许老弟,你家中不是有发妻吗,怎么还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朱烈对许舟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十分不满,许舟没成亲也就罢了,可偏他已经成家,家中有发妻,听说还是一个如水般的小妇人。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人家徐府两姐妹,况且朱烈方才听下属言语,说徐府那个姐姐家里有夫婿。 许舟这口味有些重啊。 “瞧大哥你这话说的,家花哪有野花香啊,我的好好跟您说道说道……”许舟豁出去了,甭管怎么样,今日他必定要救下徐府两姐妹。 名声什么的,他不在乎。 周通在旁听的心痒痒。 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参与进去,只是坐下一杯一杯地喝着茶,动作小心谨慎。 这般话题,诱惑力很大呀。 —— “咯吱——” 门开了,屋中依偎在一起,坐在地上的徐府两姐妹同时抬起头,十分惶恐地看着来人。方才她们听门口看守的士兵言语,说是她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不久便要人头落地。 瞧不清楚来人长什么模样,因为屋中没点亮,来人又是站在门口,背朝月亮,二人只看见一道消瘦身影。 擦—— 点亮蜡烛,屋中重现光明。当看清来人是谁,徐白露惊喜地差点叫出声音来,徐白芷赶紧拉住她。 这人不是她们以前想象的那个样子,他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能害死参与进去的无辜百姓。 “不必如此,徐掌柜。”许舟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欲扶二人起来。他费尽口舌才说通朱烈,决定不杀二人,只不过二人此后,要受皇城司监视。在此之前,许舟还要做做二人的思想工作,今日之事,她们要烂进肚子里,绝不能对外泄露只言片语。 瞧着许舟靠近,徐白芷下意识地护住自家妹妹。 往墙角位置缩了缩,许舟见状停在原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解释道: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要杀要剐,请便!”徐白芷仰起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倒是徐白露夹在二人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觉得许舟是有苦衷的。 许舟叹了一口气,回身坐在板凳上。 还未开口说话,便又听徐白芷道:“杀了我可以,但白露是无辜的……” “姐。”徐白露拽了拽徐白芷的衣袖。 “姓许的,动手!” 许舟:“……” 徐大姐,你的戏是不是有些过了,我还啥都没说呢? 许舟挠挠鼻子,坐不住又站起来。 在屋中转了两圈,想着该如何解释这事比较好。 二女依偎在墙角,蓬头垢发,尤其是徐白芷,是湖心亭惨案的亲身经历者,现如今身上都是血迹,狼狈至极。 “我……” “我明白,你是来救我们的,你不是个坏人。”徐白露不等许舟说完,抢着说话,脸上竟带着笑意。 许舟乐了,哎……平时徐白露看起疯疯癫癫的,没想到有些事比她大姐,自诩聪明的徐白芷要看的清。 “我确实不是坏人,我也确实是过来救你们的,只不过还有些话我要提前交代……今日之事,你们全当忘了,没看见也没听见,烂在肚子里……若是有人问起,半个字也不要透漏,否则杀身之祸还会找上你们……很抱歉,今日之事牵连你们。” “如你们所见,我跟要杀你们的人是一伙的……我们在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今日便是任务中的一环。” 二人慢慢地倾听,但二人的表情,却是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变化。 徐白芷一脸凝重,眉头紧蹙。 徐白露则是一脸兴奋,好像很崇拜的模样。 “总之就一句话,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今后会派人监视,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们。” 说完,许舟头也不回地离开屋子,待人走后,屋子里又重归平静。二女神情复杂,互相看了一眼。 “姐,我说,他不是坏人。” “闭嘴。” “哦……”徐白露委屈巴巴,不敢多言语。 “今后,你也不许再去找他。” 徐白露想要说“不”,但看见徐白芷的脸色,又生生咽了回去。 —— 余后几日,无事发生。 杏花庄之事只是小插曲,在京城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度,人们提起那里时,无非就是说死了几个人,好像死人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 要说杏花庄一事,谁损失最为惨重,几家新晋皇商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本来好好的六四,现如今成了七三,一些商贾还要倒贴着做买卖,或许再过几年,京城地界就见不着这几家了。 皇商是一辈子的事情,是家族百年大业,可到了现在,皇商好似成了皇家公然敛财的手段,至于多出来的一成利到底进了谁的腰包,众说纷纭。 回来后,徐府便大门紧闭,不接客不待客。 徐二叔被血流成河的场面吓成了痴呆,听说得好几个月才能休养过来,徐府大掌柜徐白芷则是一病不起,显然也被吓出了病,当时那种场景,真是为难了这个可怜的姑娘。 唯一还正常的便属徐白露,当时她躲在岸边观察,却不料被皇城司的人发现,并抓了起来。 当天夜里,许舟找过她们,他走后,皇城司的人便放二人归家,只是徐府里连带着住进几位不速之客,日日监视。 “姐,我始终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闭嘴,安心在家待着,等着范家的公子上门,你们把亲成了。” 听到这句话时,徐白露泄了气。 以至于以后很多天晚上,她都趴在自己小楼的二楼窗口处,捧着脸蛋看着远处,她希望…… 希望许大侠过来抢亲,把她带走! 每每想到这,徐白露便忍不住地开心,一个人傻乐。 第153章 碟中谍 这几日,许舟是忙碌的,也是充足的。 韦艄公在乡下休养几日,平安归来,当天夜里,便叫马猴把许舟带到范氏医坊,这一次,许舟在范氏医坊瞧见许多从前没有见过面的人,韦艄公一一介绍,许舟这才晓得,这些人和马猴同样品阶,是类似“天地会”其他组织的小头目。 一一数下来,足有七八人之多。 许舟这时也不得不感慨魔教的繁衍速度真快。 照这样下去,恢复到鼎盛时期,用不了三年五载,一年时间就够了。 韦艄公叫许舟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让许舟和其他小头目们互相认识一下,杏花庄一事,许舟营救有功,被韦艄公赏识,破例提升为天地会会长。 “陈近南”的名号一时响彻烈火堂。 要知道,他才入教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荣升天地会小头目,可见韦艄公对其的的栽培和信任。 最重要的还是,他对韦艄公有救命之恩! 许舟一开始自然要再三推脱,说自己刚入教,阅历少,担任会长怕是会出乱子。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他又不是不懂,更何况还是踩着老上司马猴的肩膀上位。 日后马猴若是心存嫉妒,自己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马猴看的很开,很是爽利地把天地会的会长之位交出来,还说他能力不足,临时上位,担任会长的这一段时间,心力交瘁,早该有个人来接替他了。 但许舟还是隐隐担忧。 —— 是夜。 范氏医坊,后院。 来参加聚会的小头目走的差不多,唯许舟和马猴还在。 马猴正在屋中,韦艄公还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他,或许正在做他的心理工作,让他不要有嫉妒心理。许舟则是一人在院中,无聊地闲转着。 咚咚—— 敲窗户的声响。 许舟寻着声响走过去,透过窗户的小缝,瞧见里面的小姑娘,小姑娘名叫范圆圆,是范大夫的亲生女儿。 只不过这次见面,许舟发现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好像生病了,看起来精神状态极为不好,脸上,胳膊和脖子出满了红色的痘,有点像天花。 小姑娘趴在窗户边,透过一条窗缝,看见外面的许舟,惊喜地问道:“叔叔,你怎么来了?” 许舟想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从外面锁住了,窗户是特制的,外面能专门锁住,又走到屋门,发现门也被锁住了。 二人只能通过一条窗缝说话,许舟放缓语速:“叔叔当然是来看你的呀。” 小姑娘一下子就变得开心起来,直拍双手,在屋子里活蹦乱跳。 这时候,恰逢范大夫从前面的医坊出来,瞧见许舟靠近屋子,连忙走上前拉走他,免不了还要教训他一顿: “你不要命了,靠这么近会传染的。” 许舟被拉走,看向范大夫,问了一句:“得的可是天花?” 范大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是天花,反而是老天保佑,就是一直拿不准是什么病,所以才……” 范大夫说完看了小姑娘的屋子一眼,显得十分无奈。 “几年前就发现圆圆身上得了怪病,全身出痘,病状似天花,可观察下来又不是……这病反复无常,常常引起高烧不退,我本身是大夫,这几年该试的办法全都试过了,可也总是不见好……这不,熬了几年,每隔个把月都要病发一次。” 许舟默然,良久,小声问了一句:“可曾向家里的人求助?” 范大夫点点头。 他和许舟一样,是皇城司安插进魔教的卧底。 圆圆得病,他怎会没求助过皇城司,可司里的回答让他绝望,说这病他们治不好。 二人正说话间,马猴从屋中走出,并叫许舟进去回话。 范大夫点点头,许舟这才放心进去。 进入屋子,只瞧韦艄公颇为开心地站起来,指着对面一个椅子让许舟坐,许舟弯腰拱拱手,而后坐下。韦艄公身上的伤看上去并未完全痊愈,至少整个人看起来没以前那么精神。 “香主,您身上的伤不要紧?我家里有祖传的跌打损伤药,用不用我给您带过来……”许舟先客套几句,询问对方的伤势如何,一脸担忧的样子。 韦艄公一笑,摆摆手。 对许舟真是越看越喜欢。 光是一上来的这份孝心,旁人就做不到。 “无碍,有心了。” 韦艄公亲自给许舟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许舟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这是讨好上司的惯用手段。 韦艄公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绕弯子,直言道:“眼下有一个重要任务,需要你去办。” “香主请说,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不问问什么事情?万一是上刀山下火海呢?”韦艄公别有用意看了许舟一眼。 许舟立即说道:“香主尽管说,就算是” 韦艄公赶紧摆摆手,哈哈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 许舟赶紧表现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而后便闻: “堂内经过多方商议,决定派人去皇城司卧底,我准备派你去!” 轰隆! 耳边似有惊雷炸响,兀地耳鸣。 许舟愣在当场,瞬间石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韦艄公又重复了一遍:“我决定派你去皇城司卧底!” 许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脸上表情尤为复杂,像是哭又像是笑。 “怎么,你不愿意去?有困难可以说出来” “不不不。”许舟连忙摆手,赶紧应道:“属下愿意去,只是一时被这个消息震惊。” 许舟现在浑身上下被雷的外焦里嫩,神志不清! 这都叫什么事? 碟中谍? 双层卧底! 这时候,韦艄公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近些日子,咱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隔三差五便有兄弟被抓入狱……与其一个劲地躲着避着,还不如主动出手,寻找机会,堂内经过商议,便制定了这个有些冒险的计划。” “可若成功潜入其中,受益无穷……日后咱们的人若是在皇城司担任个一官半职,皇城司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咱们也能提前知晓消息……” 许舟除开刚开始的震惊,很快平静下来,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时还有惊喜。 正发愁平日里和周通,余平接触,容易被魔教的人发现端倪,这下子好了,有了正当理由和皇城司的人打交道,不害怕被人发现了。 待韦艄公说完,许舟问了一个问题:“香主,这个人选为何要选我呢?” 韦艄公思索一番,觉得这个原因不算什么大机密,索性就如实回答。 可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似乎怕别人听了去:“上面来了人,是她的主意。” 韦艄公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剑客,这道命令也是她下达的。 第154章 是他? 金牛道又名石牛道,是中原通往巴蜀地区的一条重要道路,北起八百里秦川,出斜谷,穿秦岭,经广元而出,小剑山,越大,梓潼……最后到达蜀都成都。 如今,这条要道上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处无名山峰上,几十人皆相互搀扶而站,对着远处的道路指指点点,细看过去,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微微惊喜,释怀的表情。 若是从此道入蜀,后面的追兵就永远追不上了。 “休整片刻,半个时辰后出发。” 领头的女子站在一块巨石上发号施令,无有不从者。 众人紧张有序地执行命令,该警戒的警戒,该休息的休息…… 这群人正是从离朝京城千里奔袭而逃的魔教众人。 正如某些人所料,他们准备过金牛道,入蜀。 在力量相对薄弱的南蜀境内休整,发展几年,而后举旗易帜,开始他们的复周大业。 山野避风处,陆仙子早已摆脱在京城时的妇人打扮。 如今她身上穿着轻甲,蹬着高靴,就连头发也梳成便于行动的马尾,看上去十分简洁干练。 远处,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老者负手而立,眯眼望着远处藏着崇山峻岭中的金牛道,眸子中说不出来的迷茫。 老者一路都是同样的装束,灰袍裹身,即使是闲下来休息睡觉的时候,他也不曾把灰袍脱下,似乎很怕有人看见他的样貌。 陆仙子从属下手中接过水囊,取过一块粗饼,径直朝老者走了过去,来到跟前,陆仙子递出手中的水和食物,而后在旁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老者没说什么,也跟着一同坐下。 水囊和粗饼迟迟没有动嘴,只是目光一直盯着远处蜿蜒在山间的金牛道。 “鬼手前辈在担心什么?” 陆仙子从地上随手折断一根狗尾巴草,在指尖环绕起来问道。 灰袍老者正是北鬼手,和南神医魏道齐名,陈鬼是也! 陈鬼在灰袍下悠悠叹了一声,声音沙哑又显的无比苍凉。 他伸出满是皱纹,黑瘦的右手,指了指远处的崇山峻岭。 说出心中担忧:“那里若是设伏,我们就过不去了。” 陆仙子顺着陈鬼所指的方向也望了望,只是轻笑一声,打消陈鬼心中顾虑:“皇城司的动作可没那么快。” 能拦住他们这几十位武道好手的,只有皇城司倾巢而出再加上那几位跑江湖的老把式合力才行,可是根据这些日的探查,发现大批皇城司并未追来,而是留在了京城。 身后追着的是沿路的府兵,况人数也不是很多,只是给上面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众人都以为,离朝是不打算继续围剿了。 代价太大,划不来! “若不是皇城司呢?”陈鬼手指指的方向偏移,慢慢往东南的方向指去:“那里!” 陆仙子微微一怔,继而马上恢复平常。 笑着摆摆手:“前辈真会说笑,谁能说动那群老酸儒呢?” 陆仙子知道了陈鬼心中在担忧什么,他手指的方向代表了一切。 东南有国,名曰楚国。 楚国位居江南膏腴之地,人才辈出,文风鼎盛,出了好几位高手,不过尽是些酸儒,但这些酸儒的本事可不小。若是他们提前借道在路上设伏,自己这几十人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陆仙子并不担忧酸儒会提前设伏,因为楚国近二十年都没有大动作,它给世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岁月静好,安养生民的姿态,楚国小皇帝似乎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陈鬼听罢并未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叹着气。 陆仙子看了他一眼,在心中酝酿一番,又道:“若前辈实在担心,我可以派人提前进道查看一番。” 陈鬼点点头:“也好。” 陆仙子闻言,便召来地藏,二人小声交谈几句,地藏便带领两位下属脱离大部队,先行进金牛道探查路况,若是真的有埋伏,凭借地藏的身手,拼死也能将消息传回来。 山间的风很大,呼啸而过。 即使在避风处,席卷山岗的风也把二人身上的衣裳吹的呼呼所响,陈鬼一直不曾动嘴进食,甚至连一口水也不在陆仙子面前喝。 陆仙子也不是非得看陈鬼到底生个什么模样,但人总是有好奇心,更何况还是女人的好奇心,陈鬼越不让人看,陆仙子就越想看。 一路上,旁敲侧击,还想给陈鬼下药,迷晕再看,这样就能摘下他身上的灰袍,可又想着,陈鬼是用毒宗师,给他下毒岂不是小巫见大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仙子将环绕在指尖的狗尾巴草随手丢掉,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本陈旧的古籍,当着陈鬼的面撕成两半,一半递给陈鬼,另一半重新装进自己怀里。 “先前答应给前辈的报酬,先付一半,等我们安全入蜀再付另一半。” 陈鬼随手接过那一半古籍,但没成想,陆仙子拽着另一头并未完全松手,开口又道:“我如此坦率,前辈是否也坦率一点……我很好奇,前辈到底长什么模样?” 陈鬼收回了手,在陆仙子好奇的目光中,摘下了一路都不曾掉落的兜帽,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陆仙子杏眸下意识地睁大,微微一怔,嘴巴微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喉咙发痒,却是说不出话来。在陆仙子吃惊的表情中,陈鬼接过那半本古籍,随手翻阅起来,而后笑着点点头:“是不是没想到会是老夫?” 陆仙子下意识地点点头,感叹一声:“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陈鬼似是唏嘘感叹,道:“那老家伙不知是不是已经死在了须臾岛上,早几年老夫就已经找不到他了。” “所以前辈就冒充?” “怎么能算冒充呢?老夫的名声比他可好听多了。”陈鬼哑然笑了几声。 这时候陆仙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平静道:“我还以为是我家那个运气好,拜了师……现在想来,是前辈故意的喽?” 陈鬼点点头,打开水囊,喝了一口:“其实这次来,老夫原想着你不会兑现承诺,给出下半卷的修炼功法,毕竟用功法吊着老夫,说不定日后老夫还会被迫留在蜀国……但没成想陆仙子说到做到。” “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区别……我家那个修炼到九公主现阶段,同样会犯病,我还能不给他怎么着?” 陈鬼笑笑:“是啊……如今看来,老夫这一招使的颇为高明,陆仙子不给也得给。” 陆仙子揉揉额头,陈鬼的真实身份让她震惊,还没缓过劲来。 “前辈,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有没头兴趣来我这里?再创一番事业?” 陈鬼摆摆手,摇摇头:“老了,没那个兴趣。” ------题外话------ 加快剧情,这本成绩稀烂, 第155章 再次破镜? 是夜,月华无光,躲在成片的乌云后。 清水大街,许家老宅。 凌晨月半时分,白鹞鹰在睡梦中被惊醒,耳边时不时传来异响,似是男人极力压制的低吼声。 胳膊支起半边身子,顺着半遮掩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 白鹞鹰顿感不妙,连忙穿好衣裳推门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脸上表情紧张又疑惑。 院落中。 无名罡风自起,以男人周身为中心,卷起不小的旋风。 尘埃漂浮空中,落叶沙沙作响。 许舟盘坐在院落中央,双手抱在丹田处,满脸通红,额头数道青筋暴起,衣裳被罡风吹的膨胀起来。 这种情况,正是武者在破境升级! 白鹞鹰又紧张又疑惑。 紧张的是许舟看起来破镜状态极为不好,这样下去,破镜的成功率只有一二成。 疑惑的是许舟怎么这么短时间又要破镜了? 距离上一次破镜,还不足一月功夫。 八入七虽说不是什么难关,但寻常武者八品入七品,少说也得三四年的功夫。 许舟破镜的速度也太快了! 难道是大还丹? 白鹞鹰皱眉心里思忖。 上一次想着,许舟在大还丹的辅助下,少说也得连破三四境,入中品之列才对,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 可许舟仅化大还丹六十年功力破一境,如今短时间内再次破境,难道是因为大还丹的药力,到现在才被完全吸收? 正想着,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再看去时,发现许舟兀地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刹那变得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就要往后倒去。 看情况,是破镜失败了! 白鹞鹰情急之下,上前两步,来到许舟身后,一掌拍向许舟的脊背。 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真气自后背传来,许舟慢慢清醒,刚欲转头,便闻:“守定心神,专心破镜!” 许舟赶紧重新盘腿坐好,双手互抱,按照霸道真气的修炼口诀专心破镜。 今夜也不知怎的,原本许舟已经熟睡。 一刻钟前,他突然被体内乱窜的真气所惊醒。 去查看时,发现一直都很安生的真气忽然躁动起来,就像是几条巨蟒从山野中直冲而下。 一路上树木皆折,草木倾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破镜的时候。 许舟惊喜万分,立马来到院落。 寻了一处空旷处盘坐破镜,只是这一次破镜,难度比上一次乘以倍数的增加。 体内的真气霸道无比,不停在经脉中游走,好像要撑开似的。 虽然许舟极力压制,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最后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刚一入手,白鹞鹰便发觉许舟体内的异常。 好霸道的真气! 她不由地加大输出频率,想要以自己的真气压制许舟体内颇为霸道的真气,时间一长,白鹞鹰额头上浮现一层晶莹的薄汗,那几股霸道的真气也被慢慢压制下来。 至凌晨时分,天将亮不亮,还是雾蒙蒙的时候。 白鹞鹰收回了自己的手,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回到自己屋子,满脸疲惫之色,好似被榨干。 许舟则是一脸轻松,刚想站起来询问,便瞧白鹞鹰已经转身回屋,把屋门关上。 悻悻而归,许舟摸了摸脑袋,看着自己的双手…… …… 并未留在家中用饭,而是在路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充饥填肚,许舟便往县衙赶去,今日还有要事。 昨夜的事情太过蹊跷,许是白鹞鹰操劳一夜,才帮助自己破镜成功,如今她累的是半句话都不想说,看来得找时间专门谢过才行。 来到县衙,许舟递上早就备好的辞呈,交给陈无德。 按照韦艄公的指示,日后便要去皇城司做事,那县衙狱卒的饭碗就要丢掉了,今日许舟是专门上交辞呈的。 陈无德拿到辞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虽然前几日许舟有意无意提到过,但陈无德当时还以为这小子是在开玩笑,眼下这年景,做什么都不如手里捧着个铁饭碗香。 虽说狱卒只是小小胥吏,不受人待见,不能大富大贵,但一辈子安稳生活有谱。 没想到,许舟竟然把这令人羡慕的铁饭碗给丢了。 “真要去那种地方?” 陈无德看向许舟,知道许舟有新的去处,也不知这小子哪里来的门路,竟然要到了一个皇城司的杂役职位。 “嗯。”许舟默然地点点头。 心里实则对韦艄公的安排吐槽的不行,他原以为韦艄公叫自己卧底,会给自己在皇城司安排个好职位呢,不说正二八斤的皇城司执事,少说也得是个文书轻松一点的,这样才好接触到皇城司的机密。 没成想却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平日里做的事,无非就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 不过后来,许舟想通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自己的身份在这摆着,正儿八经的县衙狱卒。而要入皇城司,无非是两种人有资格,一种是外面随意征调的杂役,一种便是江湖世家送进来的子弟。 江湖子弟没谱,那只能是杂役。 “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去那种地方,日后脑袋可是别在裤腰带上,生死难料……但在这里,这一亩三分地,你可是衣食无忧,你只要好好干,再熬十几年,狱头的位置叔给你留着呢。” 陈无德一个劲地唉声叹息,希望许舟能够回心转意。 许舟笑着,知道陈无德是在为自己好。 可一些事情他终究没有办法明说,也不想把陈无德卷进来。 “叔,我还年轻,说不定在皇城司干上一两个月,不适应就回来了,到时,叔可要接纳我一下……” 陈无德没好气地踢了许舟屁股一脚:“就爱瞎折腾,你走了,位置可给别人了,还想回来?门都没有。” 话虽这么说,但许舟知道,自己的位置陈无德会给自己留下的。 不要小看狱头,在监牢这种地方,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行了行了,滚。”陈无德摆摆手,就要撵走许舟。 许舟一步三回头:“叔,我会常来看你的。” 陈无德再次冷哼一声,那道大铁门轰隆一声关上,陈无德丝毫不留情面。 第156章 虽说辞去狱卒职位,但隔壁那间仵作院子的钥匙,许舟可没舍得交出去,那里存储了太多难以割舍的记忆。 关于那个糟老头子的,还有那个一直要人照顾的师姐。 不知不觉,许舟被迫卷入一场未知的洪流。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会一直当个简简单单的小狱卒,守着家中那一亩三分地,在这个异世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没成想,好似背后有一只黑手,硬推着许舟向前,一步步地迈入深渊。 刚出监牢,街边便围上来一人,是乔装打扮的马猴。他今日要陪许舟一起,去皇城司杂役处报到。 顺便在路上交代许舟一些在皇城司内做事的注意事项。 “走。” “嗯。”许舟点点头,随马猴一起朝内城皇城司赶去。 此去皇城司,路上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二人都是穷逼,兜里总共凑不出俩子,自然租不起马车或者轿子,只能靠两条腿地奔过去。 对于马猴的生平,许舟前后了解过,最后只是心里感叹一句:这娃真可怜! 马猴自小家贫,出生在一个西北的穷山沟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父亲因常年劳累,早早地病死,只留下寡母,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十分艰苦,但好在山沟里的村民淳朴善良,时常接济,母子二人才不至早早饿死。 如此穷苦的生活过了差不多四五年光景,一日,当地官府强行征地,寡母被无辜牵连,被穷凶极恶的官兵乱棒打死。 马猴一怒之下,拿刀捅死一名官兵,后仓皇逃出山村,在世间过起逃亡生活。 自那时起,他心中便埋下一颗复仇的种子。 逃出山村后,马猴当过乞丐,当个大户人家的短工,也做过二道贩子,生活一日躲躲藏藏……后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受魔教“蛊惑”,选择加入,直至今日。 二人一路走着,马猴一路嘴里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着实不错,许舟问他遇上了什么大喜事,怎的这般高兴? 马猴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只是这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 虽然现在春天早已经过了,夏天也没剩多少日子,但这并不影响马猴躁动,上一次去范氏医坊,许舟有意无意地瞧见马猴和其中一女头目眉来眼去。 “不说我了,还是说正事,正事……” 马猴使劲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能深陷儿女情长的漩涡中。 他道:“这次,你是去应召皇城司青龙堂的杂役。” “青龙堂?” 许舟皱眉,他还是更想去玄武堂或者朱雀堂,去玄武堂有大哥朱烈照应,日后狼狈为奸……呸呸,日后交流起来比较顺畅,去朱雀堂也可以,那是师姐姜红豆的地盘,想来也好办事。 这青龙堂? 听说好像是皇城司四堂中,实力最雄厚的一堂,其他的倒是没有太多了解。 马猴解释道:“听我慢慢给你道来,不要着急……皇城司直属御前,内部共分四堂,这青龙堂与其他三堂格外不同,作用就相当于人的大脑,消息汇集之处,在此处隐匿,查探消息容易些。” 许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前有我圣教在京城这么一闹,皇城司损失惨重,听说青龙使伤重不治,不久便要去见阎王……趁青龙堂大乱之时渗透进去,成功率更高。” 许舟还是点点头,插不上话。 这些他都不是很了解,看来有机会还是得向朱烈打听一下青龙堂的情况才行。就这样马猴一路上交代许多,把他知道的,一一交代清楚,毫无保留。 入内城之后,马猴的话明显少了许多。 一是因为内城之地,说不准哪里就有皇城司的暗探,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祸从口出。 二是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此次去皇城司卧底,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马猴也没多少经验,一切得靠许舟自己摸索着来。 距离皇城司还有三条街的时候,马猴便告别许舟,叫他一个人自己去。 “兄弟,剩下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保重。”马猴一副送壮士上路的模样。 许舟哭笑不得,抱拳道:“行,那我走了。” 拿着韦艄公不知在何处搞来的门路,许舟顺利来到皇城司杂役征召处。 查验身份,搜身,换衣裳……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许舟双手捧着新衣裳,混在一群新晋的杂役人群中,可以说毫不起眼,跟着领头的去班房,在那里又听了许多规矩,说是新晋的杂役需要在这里接受统一培训,时间五到十天不整,培训合格后方可留下受用。 …… 入夜。 风急天高,孤鸟自鸣。 徐府内,一栋二层小楼。 穿轻薄衣衫的少女推开窗户,迎来无数月华。 她搬来椅子在露台放下,一屁股坐下去,脑袋枕着双臂,双腿翘起,搭在露台的栏杆上,可谓是毫无形象可言。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笑吟吟地看着挂在高处的月亮。 从一开始的满怀欣喜,眉眼弯弯,到最后的嘴巴嘟起,一肚子怨气。 她是夕水巷,徐府二小姐,是这个家里最受宠爱的人。 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也毫不过分。 她出生时,徐府已经攒下偌大的家业,徐老爷的仁善之名已经传遍京城。 前十几年,她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上面有一个慈爱的父亲,还有一个在后面为她处理烂摊子的长姐,她什么都不用操心,怎么开心怎么来。 可是近几年,她越来越不开心。 姑娘年龄一大,就该嫁人了啊。 可她身为徐府二小姐,不是嫁人,而是往家里招人。 可她不想成为长姐那样的人,成亲之后,便被生意上的事情锁住手脚,甚至连自己喜欢的事情都没时间去做。 她知道长姐自幼喜欢诗书,喜欢出城踏青,更喜欢这山间河水,一切关于自然的美好风光。 可是这些,长姐婚后一次都没有了。 终日被禁锢在生意上,与厚厚的账册为伴。 每每看到长姐的遭遇,她就心疼,彷徨,无助和畏惧。 她害怕自己成婚后也变成那样。 她喜欢的不过是仗剑走江湖,不过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第157章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徐白露眼睛里藏着一轮弯月,半眯着眼,早早翘起的唇角已经放下,眸子中说不出的,对未来的迷茫。 窸窸窣窣。 楼外忽的一阵脚步声响起,徐白露下意识偏头望过去。 只见院外小路上,家丁打扮的仆役在前提着灯笼照亮,在他身后还跟着数人,被众人簇拥在最中间的那人,身形单薄,走路踉踉跄跄,还稍微塌着背,一手握拳放在颌下,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似是风中残叶,不久将要离开人世。 “姐夫?” 徐白露挑挑眉,那人正是李文诚。 平日里,李文诚天不黑就回屋熄灯睡觉。 虽然在他睡觉前总要咳上半个时辰,但也从未见过他晚上有应酬! 今晚什么情况? 徐白露在李文诚身边,还瞧见一江湖术士打扮的老翁,老翁肩上挎着箱子,穿着及膝道袍,背上还背着一把桃木剑。 “姐不是不让这些骗子再进府了吗?”徐白露从露台的栏杆上收回脚,轻轻落地,看着楼下路过的一群人,自言自语道。 今年伊始,李文诚就愈发迷信江湖上的把戏,无论是西域高僧,还是江湖道士,他每隔半个月都要请回家一位,美名其曰作法驱邪。 刚开始还好,众人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作法的规模是越来越大,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日不整,那道士或者高僧走后,李文诚还会许他们一笔不菲的报酬。 久而久之,府里的人就开始反对,特别是长姐和二叔,二叔更甚,二叔是心疼那些钱,认为这些都是害人不浅的玩意,相较于二叔的嘴上唠叨,长姐就更直接些,前些日子还专门下令,命令门房不许这些骗子再进府。 怎么消停没几日,李文诚这就又开始作妖了? …… “道长,今夜就在府中住下,厢房我都准备好了。” 李文诚在下人的搀扶中,从偏门把道长请进府中,一路上走走停停,相谈不过数句,不同之前请来的高僧,道长,李文诚发现这位道长高冷的很,一路上对自己爱答不理,只一个劲地打量府中的情况。 “道长,道长?咳咳咳……”李文诚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停下喘了两口气。老翁被迫停下来,看向李文诚,嗓音哑声道: “不必,还请施主找间僻静屋子,我这便替施主医治……施主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我保证施主药到病除……留宿就不必了。” 这老道好大的口气啊! 跟在李文诚身边的仆役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一致想到。 皆是心里冷笑,表面却是不敢出言戳穿。 李文诚听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重新迈起步子,在前领路:“那道长请随我来。” 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李文诚又怎会不知这人说的是大话,假话。 不多时。 众人来到徐府一处厢房。 徐府家大业大,园林错落,房屋无数,没人住的也很多,找到一间僻静屋子轻而易举。 推开门,点亮蜡烛。 在道长的示意下,李文诚赶走仆役,让他们到院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屋中,二人相视而坐。 道长六十多岁,满脸皱纹,表情从始至终是笑着的,也不知遇上什么好事。 他伸出手,摆正李文诚的脑袋,装模作样地观察一会儿,又卷起李文诚的袖子,看见胳膊上的红疮,一时挑挑眉,十分意外。 李文诚看见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地就要放下袖子,掩饰自己胳膊上的红疮,转移话题:“道长贵姓?师从何处?” “姓鬼,青州云廊山!” 李文诚眨眨眼,点点头……没听说过,不过姓倒是挺特别。 “鬼道长,可有的治?”李文诚不管那么多,又问。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这些年到底问过多少遍,七八十遍是有的。 可是每一次,对方的回答不是摇头,就是尽力而为。 他只希望这一次,对方的回答能换一个不一样的说辞,哪怕给他一丁点希望也成。 “小事,简单!” 鬼道长站起来,拍拍李文诚的肩膀,打开随身带来的箱子。李文诚一愣,看着起身的老道,还在为他刚说的话震惊不已:“鬼道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鬼道长回过身,已经从药箱子里取出一枚小绿瓶,倒在手心三粒绿色的药丸,交给李文诚,示意他服下。 “小事一桩,在老夫眼里,不是大病。” 鬼道长捋着下巴上的长须,满满的自信。 李文诚看着掌心的药丸,不管是有毒没毒,一口闷下。而后,老道走到他的背后,竟是一掌拍向李文诚的天灵盖。 李文诚的瞳孔瞬间瞪大,毛发皆耸,浑身上下通气,体内气血翻腾不止,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配合着刚吃下的药丸,李文诚发现胳膊上的红创竟然在渐渐消失愈合…… 如此一个时辰后,李文诚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好了,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道长,这……” 鬼道长看起来轻松无比,只是在整理药箱子,不等李文诚跪下磕头拜谢,轻松道:“老夫说过了小病,只不过……”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的救命之恩。”李文诚赶紧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只是第二头还未磕完,他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口乌黑血迹,整个人无力瘫软在地上,浑身发烫。 鬼道长扶他坐好,解释道:“施主不用担心,这是药力的副作用,只一刻钟就好。” 一刻钟后,李文诚发觉自己身体燥热的状况慢慢消减,愈发觉得面前的老道是神仙,就把刚才还欠下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谢道长救命之恩!” 鬼道长已经把箱子收拾完毕,坐下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无妨……只不过,施主这病还需要经常吃药才行,如若不然,反噬的话可就真的无药可医。” 李文诚懂,立马站起来,殷切道:“道长说个数。” 凭借徐府的财力,什么价钱付不起。 鬼道长却摇摇头,抿住双唇,一副可惜的模样:“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此药过于难炼制,老夫半生,才练成这么一小瓶。” “道长但说无妨,原材料尽管交给在下。”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李文诚又怎会轻易放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鬼道长犹豫再三,缓缓道:“此药说来也是丧尽天良……其他几味药材倒是寻常,不过药引却是一百孩童心头血凝练而成。” 李文诚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门外,躲在漆黑处,偷听的少女一时间无比震惊。 第158章 站住 徐府某处竹楼。 徐白芷刚刚喝下一碗安神的中药,这便要就寝睡下,自从杏花庄回来,一闭上眼睛,眼前的画面就是尸山血海,徐白芷虽然极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可她是事件亲身经历者,甚至当日走出尸群,血迹黏糊糊地粘在地板上,脚下的触感,仍记忆犹新。 她脱去外衣,叫青雀在屋中点燃一根安神的檀香,吹熄蜡烛,而后便安然地睡去。 噔噔噔—— 不多时,竹楼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徐白芷刚合上的眼睛又睁开,睫毛微微颤了颤,心里思忖着青雀断然不会如此毛手毛脚,发出这般声响,那是谁深夜到此? 正想着,楼下传来青雀的喊叫声:“二小姐,大小姐已经睡下了,您不能上去。” 那个丫头正在尽自己最后的努力,想要拦住上楼的人。 趁这空档,徐白芷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楼梯口方向已经出现两个人影,她摆摆手,轻声道:“青雀,你先下去歇息。” 青雀这才放开蛮力冲上楼的徐白露。 黑暗阴影处,徐白露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一手插着腰走到床前,嗓子像是要冒烟似的:“姐,大事不好了,我刚才” 徐白芷静静地倾听,起初先是眉头稍皱,觉得事态紧张,而后便只觉这个笑话着实不好笑。 她拍拍床边,拉着徐白露的手让她坐下,等小妹喘匀气后才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这话以后不要说了。” 徐白芷从始至终就不相信徐白露的话还什么伤全好了,不咳嗽了,药引,孩童心头血什么的,一听便知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下人胡诌出来的。 不仅徐白芷不信,让任何人听了去,他们也不会相信。 “说,到底谁传的?” “姐,是真的,我没骗你。”徐白露急的原地直蹦,方才她趴在厢房门外听的一清二楚,不会出错。而且那位姓鬼的道长离开时,也是李文诚亲自相送,还赠予了百两报酬。 若是不信,即刻把李文诚叫过来,对峙一番便可见分晓。 他身上已经愈合的红疮总做不了假,徐白露明明看见,李文诚吃下药丸,配合鬼道长的治疗,胳膊上的红疮一点点地消失了。 “姐,是真的。”徐白露确定道。 徐白芷摇摇头,困意十足,打了一个哈欠:“好好好,是真的,明日再说这件事,你也快回去睡觉。” 徐白露此刻哪会善罢甘休,此事十万火急。若是李文诚受小人蛊惑行事,可就迈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徐府也要被他拖累。 “姐” “别闹,若明日实在不想去见范家的小公子,我会替你想办法遮掩回去,不用如此造谣你姐夫的。”徐白芷也是困的不行,这说话的功夫便连打三个哈欠,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现在怀疑,方才徐白露说的事情,是这个小妹不想去见范家小公子胡编出来的,如今,婚期越来越越近,徐白露想一出闹一出是正常的,徐白芷都理解,因为她当年也是这样的,不过她当年把这些想法都藏在了心里,也没人愿意听她诉苦。 这几日,无事发生。 许舟每日早睡早起,听从班房领事的教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很快,杂役们的培训课程结束,许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获得一致好评,顺理成章地留在皇城司,去青龙堂报到。 这几日,许舟对皇城司也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皇城司直属御前,起初的建立是为了对抗魔教,皇城司建立之初便大肆招揽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一时间司内力量雄厚,隐隐有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的趋势,而且有官办的背景,无人敢与其争锋。 不过后来,朝廷为了更好的管理江湖门派,对进入皇城司的人选做了比较严格的规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报名参加,进入皇城司的人选身上必须有名门的影子,换句话来说,这人必须是名门子弟。 之前已经进入皇城司当差的就不算了,比如朱烈他的出身可并不怎么好,虽是出身佛门,但怎奈他还俗下山,在世间闯荡时做过一段时间的山匪,现在大狱中还有他的案底。 皇城司分为四堂,每一堂设有一名司使,下设校尉,执事,并根据自身实力划分相应的品阶四堂也不是完全独立的部门,职能或多或少有交叉,比如实力最为雄厚的青龙堂,是消息汇集之处,司中每每发布任务,便是由此处发出,像朱烈的玄武堂,性质更像是打手团,外出执行任务的。 在司中做事,一般也全是靠拳头说话,不过不允许成员之间互相私斗,违者重罚,屡教不改者或可遣返原籍。 这要是被送回去,那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杂役也是有说法的,听说江湖子弟进来时,都会做上一年半载的杂役,美名其曰磨砺心智普通杂役干得好,就有机会升职加薪,成为执事一员,到那时,你才可以说自己是皇城司真正的一员。 不过像许舟这样从外征调进来的,一辈子都是杂役,不能转正。 没别的,出身不好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你背景很硬,年底可以参加转正仪式,朗诵一篇《我的指挥使父亲》。 从杂役堂出发,许舟和同行的四五人一起被送往青龙堂的区域。 领事的姓白,是个中年人,在青龙堂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管事的。 白领事交代每人每天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去后院干粗活,劈柴扫地打水不过皇城司的福利还是比较好的,一月有四天的假,吃住全包,每月到手能有小十两银子。 路上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穿道袍的姑子,年龄约摸在三十岁上左右,面容姣好,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杂役,眼睛都看直了。 许舟就不同,因为他对此人有些印象,那还是在师姐姜红豆的院子里瞧见的。好像也是一个伺候人的,不过人家是高级仆役,每日在几位大人物身边晃悠,换句话来说就是贴身仆役。 “站住!” 叶无菱拦住一行人,白领事的赶紧低头行礼:“见过叶道长!” 白领事认识叶无菱,知道她是青龙使身边的大红人,好像还是青龙使的同门师妹,是玉清观的道人,不过叶无菱没有正式加入皇城司,平日里只负责照顾青龙使的起居日常,司里的人一般都称其为“叶道长!” 叶无菱点点头,并未多言语。 而是扫视众人一圈,随便指了两个人,平静说道:“我那里还差两个人,你们两个跟我走。” 白领事躬身低头,对于叶无菱半道劫人的行径,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心里为这两个被选中的杂役默哀。 深深的默哀! 第159章 榨干 青龙堂内有一片神秘区域,叫作“山河苑”,那是青龙使平日经常活动的主要区域,外人不敢随意踏足,那里也是整个皇城司伤亡率最高的地方,主要是青龙使暴躁无常,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拿底下的人开刀,有时候出手重了,轻轻地一挥衣袖,底下的人就死伤一大片,所以,一般人是不敢靠近山河苑的,也没人愿意去山河苑当仆役。 去那里,比上战场还可怕,说不定哪一天小命就没了。 被叶无菱挑中的二人,神色不一。其中一名壮汉脸色发青,愣在当场,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白领事催促壮汉快点走,跟随叶无菱去山河苑做事。 只能说这壮汉运气不佳,被选中了,白领事能做的只有为其深深默哀,祝福他能坚持几个月。 不过还有一人,出乎白领事的意料许舟不曾言语,只是自觉从队伍里出列,对着叶无菱作揖,而后便站在叶无菱的身后,他也是被选中的人选之一。 与壮汉反应不同,许舟过于镇定。 没别的,他知道叶无菱是来接自己的。 “算了,那个不要了,就这一个。”叶无菱是时候开口,指了指许舟,而后离开。白领事和一干新晋杂役目送二人走远,皆是松了一口气。 ———— 不多时。 二人来到山河苑的地盘,叶无菱与许舟并不熟识,所以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她知道眼前这小子是师姐邱萤颇为看重的人,能不能拿到大还丹恢复如初,全靠这小子的能不能成为陆仙子的死士。 在此之前,许舟需得为魔教立一些功劳才行。 既然魔教让许舟卧底皇城司,己方也只好将计就计。 “今后,你便留在此地,日常就是清扫庭院,做着门房传话之类的活计,没有得到允许,不得进入山河苑后院一步,违者重罚。”叶无菱指了指身后的几栋楼,那里是邱萤的生活区,是山河苑禁地。 “小的知道。”许舟点点头。 “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师……门房老黄。” 叶无菱又指了指院子门口,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的老头。 那老头普通田间庄稼汉打扮,两条裤腿高高挽起,一头白发,脸上皱纹像是斑驳的老树皮,眼窝深凹进去,瞧见两人看过来,还扬起手臂热情打了一个招呼。 “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无菱似一阵风似的离开前院,只是路过台阶上的门房老黄时,她停顿片刻,从袖口中掏出一包上好烟叶,用黄纸包裹,像做贼似的递给了门房老黄。 老黄拿着旱烟枪,往鞋底轻轻地磕了几下,把烟叶渣子磕出来,这才顺手接过,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小叶子懂事,不像里面那位。” 叶无菱没说什么,快步进入院子,顺势把院门反锁。 这一幕,许舟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门房不简单呀! 老黄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可能是扫地僧的角色许舟眼放金光,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悄咪咪地靠近。 老黄坐在台阶上,正在拆烟叶的包装,余光看见许舟一脸不怀好意地上前,便抬眼瞧了这小子一眼。 “前辈,日后一起共事,多多关照,多多关照。”许舟抱拳套近乎,培养同事之间的感情。 “好说好说。”老黄拍拍身边的位置,叫许舟过来坐。 许舟也不拘谨,一屁股坐下,瞧着老黄慢慢拆开烟叶的包装,发出惊叹:“前辈,这东西不便宜啊,好东西。” 老黄挑起眉头:“你认识?” 许舟一时语噎。 他就是顺口一说,他哪里认得烟叶成色的好坏。 不过烟叶闻起来挺香的,看包装的风格,想来不是便宜地摊货,更何况还是叶无菱出手的货色,能是便宜货吗? 不过,许舟现在好奇的是,老黄真实身份。 刚才看叶无菱对老黄的态度,老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门房,于是旁敲侧击道:“前辈,您来这里多久了?没二十多年也有十几年?” 老黄摇摇头:“不不不,我昨天才来的。” 许舟:“” 突然有那么一刻。 许舟觉得自己这几声“前辈”叫亏了。 特喵的就比自己早来一天! “看前辈仙风道骨,定是哪里的得道高人?” “不是,我是被人撵下山的。”说起这些,老黄突然变得委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不吐不快道:“小兄弟,你知道玉清观吗?” 许舟摇摇头,并不清楚。 “不知道没关系,待我慢慢给你道来从前有座玉清山,山上有座道观,道观有一个道士不不不,英俊潇洒的道士。” 许舟无力吐槽……老黄就差点名那个英俊潇洒的道士是他自己了。 老黄不自知,继续道:“一年寒冬腊月,道士在山下路边偶遇一昏迷女子,瞧她可怜便带她上山,米粥喂养,救活了她……谁知这女子是个黑心肝的,醒来后,竟然强占了道士的道观,并开山立派,广纳门徒,这道观便是如今的玉清观。” “可怜那年轻道士空有一副好皮囊,却自幼不能习武,打不过那女子,还被那女子关在山上二十多年不能下山,从一个英俊潇洒的道士,变成一个半截入土的老翁,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老黄眼含热泪,抬头望天。想起自己前半生的遭遇就心有余悸。 “更可恨的是……” 老黄抓住许舟的胳膊,结巴了两下又道:“更可恨的是那女子强迫年轻道士,强迫他……哎,不说了……你猜我今年多大?” 许舟看老黄的年纪,没有七十也有六十。 “六十?” 老黄摇摇头:“我今年才四十又三!” 许舟震惊无比,这也太显老了。 “前辈怎的……” “那女子竟然强迫,强迫我成为她的道侣,日日夜夜耕耘,不休不眠……我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许舟瞳孔再一次瞪大……好家伙,这是被榨干了呀! “前辈又怎的沦落到此地?” “来送信的。” 第160章 师门来信 “师叔如何了?还闹着吗?” “回师姐的话,师叔已经安顿好了……昨夜师叔闹了大半宿,说什么也不肯回观里,还说要是送他回去,他就一头撞死在山河苑,没有办法,我只好留师叔在前院,做一个普通门房,师叔答应了,说只要不送他回去,什么都好商量。” 叶无菱刚刚进门,就瞧见邱莹坐在榻上,盘腿正在喝茶。 邱萤听罢这样的安排,也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山河苑新晋的门房老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而是二人名义上的师叔,也是如今玉清观掌门的道侣兼药鼎。 此事说来极为有趣。 玉清观原本声名不显,只是山野间普普通通的小道观,也只是这二十年来才在江湖上打响名号,并占据一席之地。 老黄今年真的只有四十三岁,正值中年,从他已经仙去的师傅手里继承玉清观,在山林间修道炼丹,隔三差五便下山去村子里跳跳大神,驱邪避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样平静生活直到老黄在山下捡到快要冻死的女子才被打破,那女子就是现如今玉清观的掌门,道号“玉衡真人”。 玉衡真人在玉清观后山清扫房屋时,偶然在一沓典籍中寻觅到一部功法,照老黄的说辞,这部功法是他师傅留给他的,不过老黄天生资质不高,看不懂这奥秘的功法,便将此功法随意丢在后院,直到被玉衡真人找到。 自那日开始,玉衡真人便凭借此功法逆袭,逐步将玉清观发扬光大,此功法很强,就是有些邪门,练至越深,容颜便越年轻,且青春永驻。玉衡真人今年差不多六十多岁,将功法练至第五层,容貌便如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青春靓丽。 邱萤作为玉衡真人的大弟子,资质比同门师妹都要好,如今已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并顺利到达半步宗师之境,二品之列。 若是机遇到了,成为世间唯一大宗师也未可知。 叶无菱进来时,发现榻上的小案上,放着一封黄皮信封,那是出自玉衡真人手笔,也是老黄师叔此行带来的重要物件,关乎邱萤能不能冲破封印,恢复如初。 邱萤和北鬼手陈鬼一战,实力不济,败下阵来,当日被陈鬼二指入眉心,全身功力惨遭封印,这段时间以来,翻阅无数典籍寻觅解开封印的办法,现在有用的消息便是镇北王许寿仁,从宫中藏书楼带回的消息,大还丹。 书上说大还丹有用,但没下保证书,至于吃下到底有用没有,谁也不知道。 其二,便是玉衡真人的手书。 邱萤当日并不同意向师门求救,她心中还怨恨着赶她下山的玉衡真人,所以即使束手无策也未曾向师门求救,还是叶无菱自作主张,写了一封信送回师门。 这不,师门回信了,并由老黄师叔亲自带下山。 邱萤盘坐在榻上,两条藕色小腿在黑裙下若隐若现,一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窗外风景,另一手拿着一串葡萄,时不时咬下两颗。 信昨日送来的,就在邱萤面前,可她并未着急打开。 叶无菱知道师姐在等自己打开,师姐有小性子,不会去碰师父的东西,即使这东西有助于师姐冲破封印。 叶无菱叹了一声,在邱萤不在意地目光中打开信封。 刺啦—— 取出薄薄的一张纸,叶无菱从前往后默看一遍,眉头微挑,而后一脸喜悦,想来信中玉衡真人有了解决办法。 将信纸递给邱萤,邱萤没接,只是扬扬手中葡萄。 在邱萤心里,葡萄可比老道姑的信重要多了。 不得不说。 邱萤也傲娇的很呐! 打死不低头 没有办法,叶无菱只好口述信上内容,只是到关键办法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人胃口。 邱萤此刻不知不觉坐直身体,手中的葡萄也不见动嘴,一脸认真地听着,谁知叶无菱搞这一手,气的邱萤伸出小脚,踹了叶无菱一脚:“快点念啊,磨蹭什么呢?” 叶无菱嘻嘻一笑,想来师姐还是极需要这封信的。 她清清嗓子,继续念道:“玉清功玄妙,行阴柔,逆阴阳,悖天行事,若遇阻力,需得寻一方阳火鼎盛的鼎炉,阴阳相合” 读到这,师姐妹二人表情变得古怪,都是咳嗽一声掩饰而过。 当初入玉清观的山门,玉衡道长便告诫众师姐妹们,万不可被男人迷惑心智,破了守宫砂,如若不然,玉清功前功尽弃,且会受到不可逆的反噬。 不过玉衡道长在某一年某一月,却公然找老黄师叔双修。 当时,观中议论纷纷,都言玉衡真人不配做掌门,带头破戒,其中就有邱萤,且她的反应最大当初离山,也是因为此等原因。 今日偶然间得到真相,原来大家都误会了玉衡真人,她不是逞一时的鱼水之欢,而是为了进一步修炼。 信的内容还远没有结束,叶无菱清清嗓子,继续道:“为师听说了你的遭遇,甚感欣慰,为你喜悦陈鬼说的没有错,玉清观的功夫不纯粹,剑走偏锋,有入魔的趋势他也确实是在帮你,渡你一程,若此关得过,你便是世间唯一的大宗师!” “陈鬼入二品许久,他渡你眉心的真气并未化你功力,而是行走经脉之中,形成特定的封印,任你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凭借自身实力冲破为师当年倒是想有此高人助我一程,还记得为师当年整整闭关了三年吗?” 邱萤和叶无菱对视一眼,回忆起往事。 玉衡真人凭借玉清功,为玉清观在江湖上挣下泼天名声,此后玉清观得以和世间名门相提并论,很多年以前,当玉衡真人再一次下山历练回来,她便闭关了三年。 也正是闭关结束后,玉衡真人破了清规戒律,开始与老黄师叔结成道侣,实力进一步增强。 “闭关的那三年里,为师自封经脉,与陈鬼在你身上所行之事一模一样,这是必不可少的一关若你想冲击大宗师之境,需得寻一方阳火鼎盛的鼎炉不过失败率极高。若你想要平安无事,那便保留现状或是自废功力,从头开始修炼。” 玉衡真人在信中给出了解决办法。 一种是双修,冲击大宗师,不过失败率很高。 另一种是自废功力,从头开始,比较安全。 ------题外话------ 好家伙,刚才回去一看,是云清观。 第161章 那啥 “大还丹呢?为何不见师父提起?” 邱萤早已经把葡萄放回果盘里,开口发问。 不过叶无菱注意的点,却是师姐对师父的称呼变了。 当初下山,师姐称呼师父一般是“老道姑”。 师父这个称呼,多少年都没听过了。 想来,师徒二人的心结已经解开。 是大家误会了师父。 叶无菱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找到关于大还丹的字眼,邱萤抢过信纸,翻了个面,后面还有一段小字。 “大还丹是灵药,属火,至阳之物若是觅得此物,叫那鼎炉服下再行阴阳,事半功倍!预祝徒儿荣登大宗师! 玉衡亲笔!” 信到此结束,全篇没有废话。 好了,如今也有了解决办法,前期的花费不是无用功。 叶无菱捡起果盘里的葡萄,揪下一颗扔进嘴里,问出一个不着调的问题:“师姐,你说师叔他老人家显老,是不是和师父那个啥的时候,被师父吸干了?” 二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女人,谈及这种问题也不会脸红,只是可怜了老黄师叔,好好地玉清观被人霸占,连自己也被吸干了。 邱萤咳了一声,点点头:“应该是。师叔他不能修行,做师父的鼎炉难为他了。” 这时,叶无菱突然一怔,打量对面的邱萤一眼。 邱萤道:“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叶无菱揉揉下巴,直言不讳:“师姐,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和鼎炉那个啥?你也太小了。” 好问题! 邱萤一时愣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次嫌弃。 末了只是叹了一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看。” 叶无菱倒是给了一个办法:“师姐,你有空可以去教坊司学习一下,那里的小姑娘多的是。” 邱萤点点头。 不过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大还丹八字还没一撇呢,看来得加快进程了。 ———— 山河苑前院。 门前的台阶上。 正值壮年,却十分老态的老黄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前半生那惨绝人寰的人生经历。 都说双修大法好啊! 老黄要说:哪个龟儿子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不过老黄对许舟没有说那么具体,毕竟是家务事,况且他现在得以下山,以后就摆脱了那个老道姑不眠不休的索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时候,许舟托着下巴,轻飘飘地问道:“老黄啊,你说你走了以后,那个老道姑会不会再找新的鼎炉?” 老黄的笑容戛然停止,僵在脸上 呜呜呜道观丢了,掌门之位丢了,被迫做鼎炉也就算了,现如今头上又长了一片绿油油的! “老黄,别冲动,那井里没水哎呀,多大点是事,别撞树老黄你拿绳子干嘛?” 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整日,许舟有的忙,跟在老黄身后,生怕他寻短见。 如此到了晚上。 许舟还在安慰老黄,让他不必伤心,他还年轻,现如今逃下山来,天空广阔,还不是任他飞翔。 老黄也想通了,多大点事,忍忍就过去了。 咯吱—— 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二人被吓了一跳,叶无菱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回去。 许舟赶紧站起来,作揖行礼。 叶无菱点点头,却是看向老黄:“师姐已经同意你留在此地。” 老黄也点点头,说起来也够悲催的,还让师侄收留自己。 说完,叶无菱便要离开,许舟拦住了她,有几句话要说。 二人走到僻静处,还没等许舟开口询问,叶无菱率先开口,她看着面前年轻的小子,感慨年轻真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九公主一切都好,现在是我在照顾,如今药已经停了,也能下床走路。” 许舟听罢,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魏道当初离开,把师姐托付给他照料,许舟义不容辞。 虽然他现在十分弱小,还够不到师姐的层级,但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要卧底这趟活干得好,升职加薪免不了。日后若是能留在皇城司任职,最好不过。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叶无菱微微颔首,这便要离开去朱雀堂,她现在可是姜红豆的贴身丫鬟。 “我可以去看她吗?” 叶无菱严词拒绝:“不能!” 说完,不给许舟反应,叶无菱便径直离开山河苑。 —— 是夜。 金牛道。 “杀!” 一声厉喝,身形隐藏在峭壁上的几十人一跃而下,领头是三个持剑老者,皆白发白须,身穿白袍,袍子被罡风吹的噗噗作响,三人握剑,看准领头的女子,一起刺过去。 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承受三位二品的全力一击! 他们就是要一招为天下解决这个魔头,魔教陆仙子。 头顶罡风袭来,陆仙子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 眼放精芒,下意识的念头就是楚国好大的手笔,竟然派出了三位文儒合力绞杀自己,同时也不得不感慨,“陈鬼”猜对了。 三剑合璧,剑气长虹! 非人力所能及,一时间谷中震动,飞石从头顶掉落,树木拦腰折断。 其他人想要护卫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教主被三个老不死的读书人偷袭,一时间万念俱灰。 擦—— 叮叮—— 金铁交击声不断,漆黑的谷底爆出点点星火。 陆仙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软剑,面对三人的合击,竟是不落下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气势更盛。 几人再次拉开距离,三位偷袭的文儒互相看了一眼,惊骇不已。 “大宗师!” 陆仙子的境界一直是一个迷,外人普遍的看法是二品,因为她从未展现过大宗师的实力,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能逼她使出大宗师的本领呢。 陆仙子甩剑,潇洒至极! 一袭黑衣飘飘,发梢在肩上乱舞。 她抬起脸,看着对面三个老头,戏谑道:“既然都来了,那全都留下!” 老者眼神发狠:“就算你是大宗师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 “人越老,真是越不要脸!” 陆仙子啐骂一声,随即冲了上去! “放箭!放箭!放箭!” 极为凄厉的三声,埋伏在远处的数万武烈军同时弯腰搭弓,万箭齐发! 几轮箭雨过后,谷中趋于平静! 第162章 迷茫的两个人 这几日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清闲的,许舟无比喜欢这个岗位,正大光明地摸鱼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每日早睡早起身体好,就是有些无聊罢了,平日里,无非就是把庭院清扫一遍,拿着抹布擦擦廊柱,门窗什么的,其他的时间就是陪老黄侃大山。 老黄许是多年未曾下山,对一切事物都十分好奇,问东问西,二人总是闲聊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时间过得飞快。 在这期间,每天晚上,叶无菱都会回来一趟,她以前是山河苑唯二的住户,不过自从被许寿仁调至姜红豆身边服侍,偌大的山河苑就只剩下青龙使一人。 几天时间内,许舟很不幸,没见过传说中的青龙使大人。 老黄的描述是:那是一个暴躁无常,脾气古怪的女人,十分不好惹! 旁敲侧击,许舟也得出老黄的真实身份,乃是青龙使的师叔,玉清观上一届掌门。 这一日,许舟依旧早早地起床,一大早就把庭院清扫干净,一片叶子都不留,而后便拿着抹布开始擦拭廊柱,老黄则是老样子,坐在台阶上看着许舟劳作,嘴里叼着长长的旱烟枪,吞云吐雾,照他这种速度,那一包烟叶顶多还能支撑三天。 以至于许舟怀疑,老黄不是自愿逃下山的。 而是被人家撵下山的,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老烟鬼! 咚咚—— 寂静如常的院子传来敲门声响。 老黄抬抬脚的距离,但这老头就是假装听不见,甚至都不屑于回头看一眼。 还是许舟暂且放下手头的事情,跑过去打开门,发现是周通。 他进门来,先是对老黄拱拱手,以表尊敬。 玉清观名声在外,老黄虽然武功不行,但是玉衡真人的道侣,旁人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要看老道姑的面子。 而后,周通便把许舟拉到拐角处,递给他诸多纸条。 交代道:“这是上面意思,加快卧底任务的进程。这几则消息全部放给韦艄公。” 许舟粗略一看纸条上的内容,全部都是对魔教有用的消息,如果拿回去又算大功一件,不过许舟还是隐隐担忧。 话说自己进来拢共没几天,就拿到如此重要的消息,韦艄公他们又不是傻子,肯定会产生怀疑的。 周通看出许舟脸上所表现出的担忧神色,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忧心,他们一开始肯定会有所怀疑,但只要带回去的消息全部都是真的,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信了。” 说完,二人再闲聊几句,周通便离开。 周通走后,老黄磕磕烟枪里的烟渣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老黄痰,拿着烟枪对准许舟,眯着眼睛哑声笑道:“你小子不简单!” 许舟摸摸后脑勺,装傻。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青龙堂里的一名普通杂役。 不过老黄慧眼,一眼就看出许舟和其他杂役不一样。 老黄也没揪住许舟身份不放,只是抬头看天,有些事情啊,还是不参与进去的为好。 擦拭完廊柱,门窗,许舟选择和老黄在台阶并排坐下。 二人一老一少,抬头望天。 天空湛蓝,不时有飞鸟经过。 二人你叹息一声,我叹息一声,满院子的哀声叹息。 最后老黄率先忍不住,瞥了身边的许舟一眼:“你叹息个什么劲?” 老黄叹息,是因为感慨自己前半生的遭遇,唏嘘不已。 许舟,看着年纪轻轻,毛头小子一个,能经历多少事? 在老黄心里,他没什么好叹息的! 许舟回应道:“我的人生有些迷茫。” 这些日闲下来,有了大把时间,许舟就喜欢想东想西。 “迷茫?” “对。” 许舟点点头,说话时显得无比平静,这个“对”字由心底而发。 许舟现在确实挺迷茫的,因为身边有太多事情他都想去解密,可是分身乏术。 比如芸娘到底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她和魔教又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些,许舟就发现以前和芸娘在一起生活时,某些说不通的事情渐渐有了合理解释。 比如,许舟明明在家里听见过两次,芸娘和一名女子在说话。 但当时的芸娘矢口否认,现在想想,那名女子应该就是白家表妹,二人都应该和魔教有匪浅的关系。 当初隐隐约约听见“去长安县”的字眼,之后,魔教便大举进攻长安县,平安县却完好无损。 再者,在家里发现的墨块,为何和云阳侯府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是这些,许舟都没有办法去查,他怕结果真的如自己想象的一样糟糕。 其实,许舟当初答应做卧底,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他谁也没告诉,他想凭借卧底身份,取得皇城司众人的信任,等时机成熟,他就可以查看当日魔教大举进攻长安县的卷宗,到那个时候,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再此之前,许舟必须做好卧底。 除开迷茫这些,许舟还在迷茫,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穿越过来,不就是为了爽一生吗? 娇妻美妾,富可敌国! 事实上,许舟也这么做了。 他和徐府达成协议,共同开发辣椒这个项目,准备赚一笔大钱。 但许多天过去了,许舟没再和徐府有任何联系。 那协议好像作废了,许舟对钱不感兴趣了。 老黄坐在许舟身边,不停地咂巴嘴巴,吐出白色的烟雾,许舟被迫吸入二手烟,味道可不怎么样。 老黄抬头,悠悠地叹道:“小伙子,你还年轻,有什么好迷茫的?” “说了你也不懂。”许舟摆摆手,就要起来,哪知老黄拉住他,又道:“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那行,我说我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你能帮我一下吗?” 老黄松开许舟,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许舟悻悻地站起来,拄着扫帚在院子里闲逛:“老黄,你说你和玉衡真人结成道侣,你们两个平日里是怎么修炼的?还有,照你的说法,你资质很差,武功不行,那人家为何找你结成道侣?报恩吗?” 老黄又吐出几口白烟,侃侃而谈:“至于怎么修炼的,也就那回事,欲仙欲死,咳咳咳咳至于她为什么找我,一方面是报恩,一方面则是因为机缘!” “机缘?!” “对。”老黄郑重地点点头:“小子,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许舟摇摇头,显然不相信。 因为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老黄又道:“她与我结为道侣的时候,曾经找人卜算过一卦,说我正是她最合适的道侣。” 许舟眉头一挑,一脸便秘表情。 “她不会被人骗了,啥年头了,还有人信算命?” 许舟无力吐槽,信算命,还不如信玄学呢。 “算命的人正是天一门,魏道!” 第162章 迷茫的两个人 这几日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清闲的,许舟无比喜欢这个岗位,正大光明地摸鱼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每日早睡早起身体好,就是有些无聊罢了,平日里,无非就是把庭院清扫一遍,拿着抹布擦擦廊柱,门窗什么的,其他的时间就是陪老黄侃大山。 老黄许是多年未曾下山,对一切事物都十分好奇,问东问西,二人总是闲聊一上午或者一下午,时间过得飞快。 在这期间,每天晚上,叶无菱都会回来一趟,她以前是山河苑唯二的住户,不过自从被许寿仁调至姜红豆身边服侍,偌大的山河苑就只剩下青龙使一人。 几天时间内,许舟很不幸,没见过传说中的青龙使大人。 老黄的描述是:那是一个暴躁无常,脾气古怪的女人,十分不好惹! 旁敲侧击,许舟也得出老黄的真实身份,乃是青龙使的师叔,玉清观上一届掌门。 这一日,许舟依旧早早地起床,一大早就把庭院清扫干净,一片叶子都不留,而后便拿着抹布开始擦拭廊柱,老黄则是老样子,坐在台阶上看着许舟劳作,嘴里叼着长长的旱烟枪,吞云吐雾,照他这种速度,那一包烟叶顶多还能支撑三天。 以至于许舟怀疑,老黄不是自愿逃下山的。 而是被人家撵下山的,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老烟鬼! 咚咚—— 寂静如常的院子传来敲门声响。 老黄抬抬脚的距离,但这老头就是假装听不见,甚至都不屑于回头看一眼。 还是许舟暂且放下手头的事情,跑过去打开门,发现是周通。 他进门来,先是对老黄拱拱手,以表尊敬。 玉清观名声在外,老黄虽然武功不行,但是玉衡真人的道侣,旁人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要看老道姑的面子。 而后,周通便把许舟拉到拐角处,递给他诸多纸条。 交代道:“这是上面意思,加快卧底任务的进程。这几则消息全部放给韦艄公。” 许舟粗略一看纸条上的内容,全部都是对魔教有用的消息,如果拿回去又算大功一件,不过许舟还是隐隐担忧。 话说自己进来拢共没几天,就拿到如此重要的消息,韦艄公他们又不是傻子,肯定会产生怀疑的。 周通看出许舟脸上所表现出的担忧神色,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忧心,他们一开始肯定会有所怀疑,但只要带回去的消息全部都是真的,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信了。” 说完,二人再闲聊几句,周通便离开。 周通走后,老黄磕磕烟枪里的烟渣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老黄痰,拿着烟枪对准许舟,眯着眼睛哑声笑道:“你小子不简单!” 许舟摸摸后脑勺,装傻。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青龙堂里的一名普通杂役。 不过老黄慧眼,一眼就看出许舟和其他杂役不一样。 老黄也没揪住许舟身份不放,只是抬头看天,有些事情啊,还是不参与进去的为好。 擦拭完廊柱,门窗,许舟选择和老黄在台阶并排坐下。 二人一老一少,抬头望天。 天空湛蓝,不时有飞鸟经过。 二人你叹息一声,我叹息一声,满院子的哀声叹息。 最后老黄率先忍不住,瞥了身边的许舟一眼:“你叹息个什么劲?” 老黄叹息,是因为感慨自己前半生的遭遇,唏嘘不已。 许舟,看着年纪轻轻,毛头小子一个,能经历多少事? 在老黄心里,他没什么好叹息的! 许舟回应道:“我的人生有些迷茫。” 这些日闲下来,有了大把时间,许舟就喜欢想东想西。 “迷茫?” “对。” 许舟点点头,说话时显得无比平静,这个“对”字由心底而发。 许舟现在确实挺迷茫的,因为身边有太多事情他都想去解密,可是分身乏术。 比如芸娘到底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她和魔教又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些,许舟就发现以前和芸娘在一起生活时,某些说不通的事情渐渐有了合理解释。 比如,许舟明明在家里听见过两次,芸娘和一名女子在说话。 但当时的芸娘矢口否认,现在想想,那名女子应该就是白家表妹,二人都应该和魔教有匪浅的关系。 当初隐隐约约听见“去长安县”的字眼,之后,魔教便大举进攻长安县,平安县却完好无损。 再者,在家里发现的墨块,为何和云阳侯府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是这些,许舟都没有办法去查,他怕结果真的如自己想象的一样糟糕。 其实,许舟当初答应做卧底,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他谁也没告诉,他想凭借卧底身份,取得皇城司众人的信任,等时机成熟,他就可以查看当日魔教大举进攻长安县的卷宗,到那个时候,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再此之前,许舟必须做好卧底。 除开迷茫这些,许舟还在迷茫,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穿越过来,不就是为了爽一生吗? 娇妻美妾,富可敌国! 事实上,许舟也这么做了。 他和徐府达成协议,共同开发辣椒这个项目,准备赚一笔大钱。 但许多天过去了,许舟没再和徐府有任何联系。 那协议好像作废了,许舟对钱不感兴趣了。 老黄坐在许舟身边,不停地咂巴嘴巴,吐出白色的烟雾,许舟被迫吸入二手烟,味道可不怎么样。 老黄抬头,悠悠地叹道:“小伙子,你还年轻,有什么好迷茫的?” “说了你也不懂。”许舟摆摆手,就要起来,哪知老黄拉住他,又道:“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那行,我说我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你能帮我一下吗?” 老黄松开许舟,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许舟悻悻地站起来,拄着扫帚在院子里闲逛:“老黄,你说你和玉衡真人结成道侣,你们两个平日里是怎么修炼的?还有,照你的说法,你资质很差,武功不行,那人家为何找你结成道侣?报恩吗?” 老黄又吐出几口白烟,侃侃而谈:“至于怎么修炼的,也就那回事,欲仙欲死,咳咳咳咳至于她为什么找我,一方面是报恩,一方面则是因为机缘!” “机缘?!” “对。”老黄郑重地点点头:“小子,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许舟摇摇头,显然不相信。 因为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老黄又道:“她与我结为道侣的时候,曾经找人卜算过一卦,说我正是她最合适的道侣。” 许舟眉头一挑,一脸便秘表情。 “她不会被人骗了,啥年头了,还有人信算命?” 许舟无力吐槽,信算命,还不如信玄学呢。 “算命的人正是天一门,魏道!” 第163章 占卜 “魏道?那个天下之师?南神医?” 许舟想确定老黄嘴里这个“魏道”和师父是不是同一个人,毕竟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去了。 师父平日里看起来不靠谱,但好歹也是天下之师,想来不会以算命的由头骗人? 算命?这妥妥的误人子弟,害人不浅的玩意。 师父怎么也搞这一手? 原来老黄如此悲惨,魏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许舟现在只想跟魏道撇清关系。 “正是!”老黄点点头,重新给烟嘴里装填烟叶,唧起来。 许舟得到肯定回答,没敢说自己是魏道的徒弟。 怕被打。 “那个,老黄呀,双修大法其实挺好的。”许舟笑眯眯,决定将错就错下去。 老黄伸手挠挠眉头:“我也没说不好……只是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魏道他算错了?” 还没等许舟回答,老黄自言自语,一个劲地摇着脑袋,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出错的,魏道怎么会出错,占卜之术,天一门就是干这个的。” 许舟捕捉到老黄话里的敏锐字眼,装作小白,试着问道:“天一门?那是什么?” 老黄来了兴趣,烟也不抽了: “天一门是魏道创立的宗门,不过据小道消息,天一门实际上是从前朝司天监剥离而出,司天监掌管天文,并推算历法……前朝昭阳公主出生时,九星连珠,天有异像,昭阳公主自小聪慧,极爱演算,又精通周易,七岁时首次行占卜之术,预示周朝崩,始于三王之乱……当时的人们皆不相信孩童戏言,可现如今这卦象成真了。” “昭阳公主不似其他公主,她从小酷爱卜算之术,师从司天监,后成立天一门。不过天一门成立时间尚短,不足半年便遇周朝崩,所以世人皆以为天一门是由魏道创立,魏道也实乃乘前人之树。” “其实天一门最厉害的功夫,还要属继承昭阳公主的卜算之术,魏道是精通者,他卜算的卦象,十有八九是真的。” 许舟听完,大为震撼。 为什么这些,以前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不对! 许舟凝眉一想。 那封信! 魏道离开时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好像提过一嘴。 信上好像说了“她是你命中的贵人……老夫掐指一算,算出来的保真。” 她指的是师姐姜红豆! 许舟当时还以为,这是师父为了让自己尽心照顾师姐,说出来的玩笑话呢。 现如今听老黄这么一说,难道……师姐真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不对不对……我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信算命的了。 许舟使劲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能让其他东西左右自己的想法,他又重新坐回老黄身边。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山上吗?” 还有一种可能,这些都老黄胡诌的,骗人的,逗自己玩的。 老黄十分不满地敲敲许舟脑袋,又道:“在山上怎么了,又不是不通消息,这些当然是花大功夫打听来的。” 许舟还是不相信。 “你若不信,改日可以自己去天一门看看,天一门不就是在皇城司边上吗,那里肯定有卜算的龟甲,算筹,一看便知真假。” 入夜。 许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眼睛瞪得如铜铃,本来就迷茫,老黄说的那些话让他更加迷茫。 师父啥时候变成神棍了? 还卜算之术? 这…… 难道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都是神学。 许舟心里跟猫抓似的,很想去隔壁天一门瞅一眼。 魏道临走前,可是将天一玉佩传给了自己,还说自己就是天一掌教。 话说自己是掌教,不清楚天一门到底是做什么,合理吗? 它不合理! —— 与此同时。 皇宫,暖阁。 皇帝居所。 镇北王许寿仁又是急匆匆地深夜被召进宫,看小太监前来宣召的着急模样,想来又是大事。撩摆抬腿进入暖阁,昌明帝已经坐直身子,手上拿着刚刚传回来的信笺,看的正仔细。 时间一长,皇帝的眉头紧皱起来。 许寿仁没有打扰,而是找了一处地方落座。 片刻后,昌明帝将手中信笺递给大宦官贾盛,由贾盛转递给许寿仁。 许寿仁接过后,粗略看了一眼,眉头却意外地微微上扬起来,和昌明帝截然相反。 信中内容,正是金牛道发生的事。 楚国派出去的三位二品文儒和两万武烈军,在魔教陆仙子的必经之路上进行拦截,必赢的局面,却搞得两败俱伤。 信上所言:三位文儒战死两位,还有一位重伤,九死一生,魔教那边则是损失一大半战力,其中人藏王和两位堂主战死,长老团差不多全军覆没,陆仙子重伤,被众人掩护逃走,武烈军还在追。 “废物,废物,一群饭桶!”昌明帝突然发怒。 一挥衣袖,把案桌上的茶盏和果盘一起打翻在地,暖阁门外伺候的小太监下齐刷刷地跪下来,脸上冷汗直冒。 倒是屋中的徐寿仁和大宦官贾盛,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二人并未有所慌张。贾盛退后半步,放缓呼吸,安静地守着,听从派遣,这个节骨眼自然不会主动上去讨嫌。 许寿仁则是想了想,开口道: “陛下息怒……其实算是好结果了,至少不是一方完胜,两败俱伤对我朝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了。” 昌明帝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头,连忙呼出几口浊气,平静下来,摆摆手,叫贾盛把地上的烂摊子收拾一下。 趁贾盛弯腰收拾地上茶杯碎片的时候,昌明帝又道:“那陆仙子把世人都骗了,她是大宗师之境……若叫她逃回去,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她是占卜的老行家,日后只要做事,时常卜算……这天下迟早都是她昭阳的。” 许寿仁顿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其实这位老王爷是不信这些的,不过昭阳占卜的确实次次成真,不信也得信。 “事在人为,天命什么的……” 还没等他说完,昌明帝又道:“派人找出魏师行踪,一定要找到。” 第163章 占卜 “魏道?那个天下之师?南神医?” 许舟想确定老黄嘴里这个“魏道”和师父是不是同一个人,毕竟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去了。 师父平日里看起来不靠谱,但好歹也是天下之师,想来不会以算命的由头骗人? 算命?这妥妥的误人子弟,害人不浅的玩意。 师父怎么也搞这一手? 原来老黄如此悲惨,魏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许舟现在只想跟魏道撇清关系。 “正是!”老黄点点头,重新给烟嘴里装填烟叶,唧起来。 许舟得到肯定回答,没敢说自己是魏道的徒弟。 怕被打。 “那个,老黄呀,双修大法其实挺好的。”许舟笑眯眯,决定将错就错下去。 老黄伸手挠挠眉头:“我也没说不好……只是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魏道他算错了?” 还没等许舟回答,老黄自言自语,一个劲地摇着脑袋,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出错的,魏道怎么会出错,占卜之术,天一门就是干这个的。” 许舟捕捉到老黄话里的敏锐字眼,装作小白,试着问道:“天一门?那是什么?” 老黄来了兴趣,烟也不抽了: “天一门是魏道创立的宗门,不过据小道消息,天一门实际上是从前朝司天监剥离而出,司天监掌管天文,并推算历法……前朝昭阳公主出生时,九星连珠,天有异像,昭阳公主自小聪慧,极爱演算,又精通周易,七岁时首次行占卜之术,预示周朝崩,始于三王之乱……当时的人们皆不相信孩童戏言,可现如今这卦象成真了。” “昭阳公主不似其他公主,她从小酷爱卜算之术,师从司天监,后成立天一门。不过天一门成立时间尚短,不足半年便遇周朝崩,所以世人皆以为天一门是由魏道创立,魏道也实乃乘前人之树。” “其实天一门最厉害的功夫,还要属继承昭阳公主的卜算之术,魏道是精通者,他卜算的卦象,十有八九是真的。” 许舟听完,大为震撼。 为什么这些,以前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不对! 许舟凝眉一想。 那封信! 魏道离开时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好像提过一嘴。 信上好像说了“她是你命中的贵人……老夫掐指一算,算出来的保真。” 她指的是师姐姜红豆! 许舟当时还以为,这是师父为了让自己尽心照顾师姐,说出来的玩笑话呢。 现如今听老黄这么一说,难道……师姐真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不对不对……我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信算命的了。 许舟使劲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能让其他东西左右自己的想法,他又重新坐回老黄身边。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山上吗?” 还有一种可能,这些都老黄胡诌的,骗人的,逗自己玩的。 老黄十分不满地敲敲许舟脑袋,又道:“在山上怎么了,又不是不通消息,这些当然是花大功夫打听来的。” 许舟还是不相信。 “你若不信,改日可以自己去天一门看看,天一门不就是在皇城司边上吗,那里肯定有卜算的龟甲,算筹,一看便知真假。” 入夜。 许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眼睛瞪得如铜铃,本来就迷茫,老黄说的那些话让他更加迷茫。 师父啥时候变成神棍了? 还卜算之术? 这…… 难道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都是神学。 许舟心里跟猫抓似的,很想去隔壁天一门瞅一眼。 魏道临走前,可是将天一玉佩传给了自己,还说自己就是天一掌教。 话说自己是掌教,不清楚天一门到底是做什么,合理吗? 它不合理! —— 与此同时。 皇宫,暖阁。 皇帝居所。 镇北王许寿仁又是急匆匆地深夜被召进宫,看小太监前来宣召的着急模样,想来又是大事。撩摆抬腿进入暖阁,昌明帝已经坐直身子,手上拿着刚刚传回来的信笺,看的正仔细。 时间一长,皇帝的眉头紧皱起来。 许寿仁没有打扰,而是找了一处地方落座。 片刻后,昌明帝将手中信笺递给大宦官贾盛,由贾盛转递给许寿仁。 许寿仁接过后,粗略看了一眼,眉头却意外地微微上扬起来,和昌明帝截然相反。 信中内容,正是金牛道发生的事。 楚国派出去的三位二品文儒和两万武烈军,在魔教陆仙子的必经之路上进行拦截,必赢的局面,却搞得两败俱伤。 信上所言:三位文儒战死两位,还有一位重伤,九死一生,魔教那边则是损失一大半战力,其中人藏王和两位堂主战死,长老团差不多全军覆没,陆仙子重伤,被众人掩护逃走,武烈军还在追。 “废物,废物,一群饭桶!”昌明帝突然发怒。 一挥衣袖,把案桌上的茶盏和果盘一起打翻在地,暖阁门外伺候的小太监下齐刷刷地跪下来,脸上冷汗直冒。 倒是屋中的徐寿仁和大宦官贾盛,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二人并未有所慌张。贾盛退后半步,放缓呼吸,安静地守着,听从派遣,这个节骨眼自然不会主动上去讨嫌。 许寿仁则是想了想,开口道: “陛下息怒……其实算是好结果了,至少不是一方完胜,两败俱伤对我朝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了。” 昌明帝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头,连忙呼出几口浊气,平静下来,摆摆手,叫贾盛把地上的烂摊子收拾一下。 趁贾盛弯腰收拾地上茶杯碎片的时候,昌明帝又道:“那陆仙子把世人都骗了,她是大宗师之境……若叫她逃回去,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她是占卜的老行家,日后只要做事,时常卜算……这天下迟早都是她昭阳的。” 许寿仁顿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其实这位老王爷是不信这些的,不过昭阳占卜的确实次次成真,不信也得信。 “事在人为,天命什么的……” 还没等他说完,昌明帝又道:“派人找出魏师行踪,一定要找到。” 第164章 此章 不必订阅,是废话。 “你去哪?” 余后的某天,晨起大雾。 接连几日的高温天气一下子降了下来,雾气冰凉如丝。 老黄瞧见许舟一大早背着行囊,一副要跑路的迹象,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许舟停下脚步,回头答道:“放假了,回家看一眼。” 皇城司的待遇还是极为优渥的,一月有四天假期,带薪的哦。 所以许舟趁着这几天放假,决定回家一趟,可不是老黄想的跑路。 当然更重要的任务还是要把周通给的消息,想办法传递出去,在魔教立一个大功,这可是正事。所以出去一趟势在必得。 “哦。”老黄兴致缺缺的模样,今儿一大早也没抽烟,而是拢着袖子发呆,应该在思考人生。 “那我走了。”等了一会没没应答,许舟又道。 “早去早回。”老黄头也没抬。 许舟摆摆手,背起小行囊,离开山河苑。 如此出了皇城司,许舟径直朝外城平安县走去。 不多时,路边追上来一人,是马猴。 这几日,马猴一直在内城逗留,并未离去,但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皇城司发现,只得远远地观望着。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马猴还以为许舟被发现,秘密处死了。本来他都想好,再等上两三日,许舟若是还不见出来,他就回平安县,报告韦艄公,许舟卧底皇城司的任务失败。 去皇城司卧底难如登天,以前,魔教在皇城司是有内应的,不过经过上一次皇城司内部大清洗,那名内应被发现了,自此皇城司便成了魔教禁地。 “没被发现?” “你说呢。”许舟耸耸肩,给了马猴一个安心的表情。 “行啊,你小子。”马猴拍拍许舟的肩膀。 这小子就像是走了狗屎运,所行之事,次次成功的,目前还没失手过。 二人结伴,一路出内城,抵达平安县。 路上,许舟把早就备好的纸条,美名其曰是打探来的消息全数交给马猴,并让他带回去。 “这么多?”马猴手攥一沓纸条,有些吃惊。 “不多。里面闲杂小事占比较大。”许舟解释道。 “那也太多了。”马猴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 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每日什么都不做,花费时间打探消息,整理成条条框框,也得大半日的功夫,许舟刚进去,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 “哎呀,你快回去。”许舟催促马猴快点回去,把消息交给韦艄公。 至于消息多引起的怀疑,许舟自会向韦艄公解释,和马猴细说,实在没这个必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猴也就不再纠缠,再行一条街的距离,和许舟分道扬镳。 ———— “吃了没?” “没呢。” “这是回来住几天?” “嗯。” 沿路,街坊四邻主动招呼,许舟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便闲聊几句后转过街角。 突然,眼前的画面让他神情猛地一怔,莫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只见许记酒肆门前泛黄的幡子迎风飘扬,关门许久的酒肆竟然开张做生意了。 许舟跌跌撞撞地闯进去,两个字堵在嗓子眼,声音几乎在发颤。 可是看到柜台后是谁在卖酒,“芸娘”二字又生生地咽进肚子里,惊喜又着急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事情并未朝许舟猜想的进行,芸娘并未回来,柜台后站的是白家表妹。 白鹞鹰此刻也发现了门口的许舟,瞧他垂头丧气地出去,眼神带着三分古怪,继续在柜台后忙碌着。 傍晚,夕阳西下。 表鹞鹰结束一日的操劳,将酒肆的门落锁,转身回到院子。 其实,铺子重新开张不是她的本意,她应该一直在暗处保护许舟才对,可是许舟自从进入皇城司,白鹞鹰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跟着许舟了,甚至连内城都不能轻易进去。 谁也不知道皇城司在内城有多少高手,倘若再跟着,不出两日就会被皇城司的某些高手察觉。 思来想去,白鹞鹰觉得许舟在皇城司并无性命之忧,便回到清水大街。 可也总不能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来见人。 于是,白鹞鹰接过酒肆,让其重新开张。 开张的这段日子,酒肆每日的客流量较以往成倍的增加,银钱哗啦啦地往抽屉里的流。 卖酒的这段时日,她好像体会到了教主的快乐。 平静且忙碌的日子竟是这样一种感觉,似乎比杀人的乐趣大了一丢丢。 推开院子的门,迎面扑鼻而来饭菜的香气。 许舟换上常服,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透过窗户瞧见白鹞鹰已经回来,便道:“快去洗个手,再稍等一会,就能吃了。” 片刻后。 院子摆上矮桌,三两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两碗米饭。 许舟从厨房里走出来,摆上最后的筷子,率先坐下。 白鹞鹰也没拘谨,在许舟对面坐了下来。 “没想到,姐夫还会做饭呢?” “会一点,就一点。”许舟笑道,率先开动。 白鹞鹰也开动,二人吃着菜,期间不再有言语江流,气氛很快冷凝下来。 其实二人都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白鹞鹰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表妹,许舟也根本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芸娘来信了吗?”不知何时,许舟轻声问道。 白鹞鹰眉头稍蹙,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来,来了,我这就去给姐夫拿。” 许舟摆摆手,示意先吃饭。 虽然知道信上的内容都是假的,可许舟还是希望看到有关芸娘的东西,即使是写的字也行。 “家里这几日多亏了表妹照料。”许舟道谢,声音低沉。 “没事,还要谢谢姐夫愿意收留我在家,要不然偌大的京城还真的没我的容身之所。”白鹞鹰说些客套话,语气和缓。 许舟笑笑,没再说什么。 只是给白鹞鹰夹了两次菜,让其多吃一点。 白鹞鹰感到奇怪,今日的许舟十分不对劲,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啊,回溯以往做的事情,不应该露出破绽才对。 白鹞鹰锁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许舟依旧老样子,低头吃菜。 第164章 此章 不必订阅,是废话。 “你去哪?” 余后的某天,晨起大雾。 接连几日的高温天气一下子降了下来,雾气冰凉如丝。 老黄瞧见许舟一大早背着行囊,一副要跑路的迹象,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许舟停下脚步,回头答道:“放假了,回家看一眼。” 皇城司的待遇还是极为优渥的,一月有四天假期,带薪的哦。 所以许舟趁着这几天放假,决定回家一趟,可不是老黄想的跑路。 当然更重要的任务还是要把周通给的消息,想办法传递出去,在魔教立一个大功,这可是正事。所以出去一趟势在必得。 “哦。”老黄兴致缺缺的模样,今儿一大早也没抽烟,而是拢着袖子发呆,应该在思考人生。 “那我走了。”等了一会没没应答,许舟又道。 “早去早回。”老黄头也没抬。 许舟摆摆手,背起小行囊,离开山河苑。 如此出了皇城司,许舟径直朝外城平安县走去。 不多时,路边追上来一人,是马猴。 这几日,马猴一直在内城逗留,并未离去,但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皇城司发现,只得远远地观望着。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马猴还以为许舟被发现,秘密处死了。本来他都想好,再等上两三日,许舟若是还不见出来,他就回平安县,报告韦艄公,许舟卧底皇城司的任务失败。 去皇城司卧底难如登天,以前,魔教在皇城司是有内应的,不过经过上一次皇城司内部大清洗,那名内应被发现了,自此皇城司便成了魔教禁地。 “没被发现?” “你说呢。”许舟耸耸肩,给了马猴一个安心的表情。 “行啊,你小子。”马猴拍拍许舟的肩膀。 这小子就像是走了狗屎运,所行之事,次次成功的,目前还没失手过。 二人结伴,一路出内城,抵达平安县。 路上,许舟把早就备好的纸条,美名其曰是打探来的消息全数交给马猴,并让他带回去。 “这么多?”马猴手攥一沓纸条,有些吃惊。 “不多。里面闲杂小事占比较大。”许舟解释道。 “那也太多了。”马猴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 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每日什么都不做,花费时间打探消息,整理成条条框框,也得大半日的功夫,许舟刚进去,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 “哎呀,你快回去。”许舟催促马猴快点回去,把消息交给韦艄公。 至于消息多引起的怀疑,许舟自会向韦艄公解释,和马猴细说,实在没这个必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猴也就不再纠缠,再行一条街的距离,和许舟分道扬镳。 ———— “吃了没?” “没呢。” “这是回来住几天?” “嗯。” 沿路,街坊四邻主动招呼,许舟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便闲聊几句后转过街角。 突然,眼前的画面让他神情猛地一怔,莫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只见许记酒肆门前泛黄的幡子迎风飘扬,关门许久的酒肆竟然开张做生意了。 许舟跌跌撞撞地闯进去,两个字堵在嗓子眼,声音几乎在发颤。 可是看到柜台后是谁在卖酒,“芸娘”二字又生生地咽进肚子里,惊喜又着急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事情并未朝许舟猜想的进行,芸娘并未回来,柜台后站的是白家表妹。 白鹞鹰此刻也发现了门口的许舟,瞧他垂头丧气地出去,眼神带着三分古怪,继续在柜台后忙碌着。 傍晚,夕阳西下。 表鹞鹰结束一日的操劳,将酒肆的门落锁,转身回到院子。 其实,铺子重新开张不是她的本意,她应该一直在暗处保护许舟才对,可是许舟自从进入皇城司,白鹞鹰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跟着许舟了,甚至连内城都不能轻易进去。 谁也不知道皇城司在内城有多少高手,倘若再跟着,不出两日就会被皇城司的某些高手察觉。 思来想去,白鹞鹰觉得许舟在皇城司并无性命之忧,便回到清水大街。 可也总不能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来见人。 于是,白鹞鹰接过酒肆,让其重新开张。 开张的这段日子,酒肆每日的客流量较以往成倍的增加,银钱哗啦啦地往抽屉里的流。 卖酒的这段时日,她好像体会到了教主的快乐。 平静且忙碌的日子竟是这样一种感觉,似乎比杀人的乐趣大了一丢丢。 推开院子的门,迎面扑鼻而来饭菜的香气。 许舟换上常服,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透过窗户瞧见白鹞鹰已经回来,便道:“快去洗个手,再稍等一会,就能吃了。” 片刻后。 院子摆上矮桌,三两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两碗米饭。 许舟从厨房里走出来,摆上最后的筷子,率先坐下。 白鹞鹰也没拘谨,在许舟对面坐了下来。 “没想到,姐夫还会做饭呢?” “会一点,就一点。”许舟笑道,率先开动。 白鹞鹰也开动,二人吃着菜,期间不再有言语江流,气氛很快冷凝下来。 其实二人都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白鹞鹰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表妹,许舟也根本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芸娘来信了吗?”不知何时,许舟轻声问道。 白鹞鹰眉头稍蹙,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来,来了,我这就去给姐夫拿。” 许舟摆摆手,示意先吃饭。 虽然知道信上的内容都是假的,可许舟还是希望看到有关芸娘的东西,即使是写的字也行。 “家里这几日多亏了表妹照料。”许舟道谢,声音低沉。 “没事,还要谢谢姐夫愿意收留我在家,要不然偌大的京城还真的没我的容身之所。”白鹞鹰说些客套话,语气和缓。 许舟笑笑,没再说什么。 只是给白鹞鹰夹了两次菜,让其多吃一点。 白鹞鹰感到奇怪,今日的许舟十分不对劲,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啊,回溯以往做的事情,不应该露出破绽才对。 白鹞鹰锁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许舟依旧老样子,低头吃菜。 第165章 哪几个大冤种订的上一章 吃亏了吧。 咚咚—— 许舟正欲起身,准备去厨房再盛一碗米饭塞塞牙缝,院门被敲响。自从上一次破境升级,许舟发觉自己的饭量越来越大,简直就是一个饭桶,平日里碗米饭打不住。 院中二人互相对视,看了一眼,白鹞鹰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应该是徐府二小姐徐白露,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许舟指了指自己。 “嗯。” 白鹞鹰放下碗筷,点点头解释道:“姐夫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经常来,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不肯跟我说,非要等你回来。” 许舟皱起眉头,抱着巨大的疑惑,把碗筷放在桌上,擦擦嘴角去打开院门。 老旧的院门咯吱一声响。 门外矮一头的徐白露瞧见开门的是许舟,一下子惊喜地叫出声音来,差点蹦起来。 “呀,你回来了?” 至于少女的矜持,在这位二小姐身上完全看不见。 许舟迎徐白露进来说话。 重新关上院门,边走边说,许舟问道:“怎么,找我有什么事情?” 徐白露努力地点点头:“出大事了,找你帮忙。” “先坐,慢慢说。”许舟又道:“吃了没?给你添双碗筷?” 徐白露也没不好意思,一屁股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菜,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没忍住吞咽口水:“好呀。” 许舟摇摇头,回厨房又拿出一副新的碗筷……看来今晚吃不饱喽。 徐白露高兴接下,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开始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正事也不着急说了,一个劲地夸奖饭菜做得好。 “你家表妹做饭可真好吃!”徐白露道。 白鹞鹰无功不受禄,赶紧摆摆手,开腔道:“误会,不是我做的,他做的。” 徐白露的眼睛一凉,伸出手掌,轻轻拍了许舟肩膀一下:“没看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会炒菜。” 许舟笑了笑,没有说话。 片刻后。 徐白露下了一碗米饭,姑娘家胃口本就小,这眼睁睁地看着肚子涨圆起来,她满意的揉揉肚子,放下碗筷:“真好吃。” “说,什么事?”许舟比较关心这个。 白鹞鹰也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想听听什么事。 徐白露点点头,微微沉默少许,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制止我姐夫的恶行!” “恶行?” “对。” 徐白露坐姿端正,显得正经无比。 之后的时间,徐白露便将那日,李文诚和那名姓鬼的道长在屋中密谋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这件事,徐白露也和自己长姐徐白芷说过,但徐白芷听罢只是摇摇头,不肯相信。 徐白露回去后本想报官的,可是一想到报官,那徐府就全完了。 思来想去,徐白露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 不过行动之前,她需要一个帮手。 而这个帮后就是英雄许舟。 许舟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这你找我没用,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报官!罪恶终将止步于法律!” 徐白露所说的事情如果为真,那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了。 百余孩童心头血为药引,岂不是这一百个孩童,都要为了所谓的治病付出生命!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命案,必须要上报官府,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 “不能报官,一旦报官,我们徐府都会被牵连的。”徐白露着急道。 也正是因为害怕牵连徐府,徐白露才没有选择报官,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不能因为李文诚这一颗老鼠屎,坏了 总之,不能报官。 必须私底下阻止李文诚。 “确实不能报官,此事虽是由李文诚一人主导,徐府其他人毫不知情,没有参与,但事发后,也会被牵连入狱。”白鹞鹰站出来为徐白露说话。 徐白露点点头,投去感激的眼神。 许舟摊开手,有些无奈:“不能报官,此事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对方人多势众,单凭我们几人怕是” 李文诚何等人也! 徐府赘婿,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地位。 但他现在是徐府的人,手上有钱。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完全可以用钱买通打手替他做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怕东怕西的?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徐白露来了大小姐脾气,攥紧小粉拳,锤了许舟一下。 许舟揉揉胳膊,不满道:“你现在有求于我,还这么对待我,实在是没有天理!” “他不帮,这个帮我帮了!”白鹞鹰侠肝义胆,决定出手相助。 “真哒!”徐白露眼前一亮,但很快摆摆手:“不行的,对方都是些亡命之徒,我怕……” 徐白露心里没底。 “没事,我家表妹师从名家,剑术出神入化,那几个打手小杂鱼,她刷刷刷就轻松解决了。”许舟站起来,打了一个饱嗝。 听完这番话,徐白露又看了白鹞鹰一眼,不敢相信。 白鹞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许舟的说法。 “你不去?”徐白露又看向许舟。 徐白露之所以想拽上许舟,那是她觉得许舟手上也有点功夫,不能白瞎了这个好劳力。 再者,二人都这个关系,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第三……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决定做一件大事,与其便宜了范家公子,还不如便宜了这个看着比较顺眼的。 许舟笑笑:“有啥酬劳没有?” 徐白露想了想:“你想要什么?” “约个日子,让我和你姐见一面……我若是不提,你那个人精姐姐,怕都不想承认我和她之间的赌约。” “赌约?” “你别管了,总之让我见她一面。” “也成。” —— 晚上送走徐白露,许舟重新锁上门,打了一个哈欠。 院子中,白鹞鹰还没睡,抱着自己胸脯站在台阶上,问道:“此事你怎么看待?” “什么怎么看待?” “帮忙。” 许舟“嗨”了一声:“我更好奇,那鬼道长是如何能治得了不治之症的。” “你知道李文诚得的什么病?” “那是当然。” “治不好吗?” 许舟摇摇头:“若是能治好,鬼道长可就是比神医还神医的人,现在我严重怀疑,鬼道长别有意图。” “哦?” 第165章 哪几个大冤种订的上一章 吃亏了吧。 咚咚—— 许舟正欲起身,准备去厨房再盛一碗米饭塞塞牙缝,院门被敲响。自从上一次破境升级,许舟发觉自己的饭量越来越大,简直就是一个饭桶,平日里碗米饭打不住。 院中二人互相对视,看了一眼,白鹞鹰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应该是徐府二小姐徐白露,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许舟指了指自己。 “嗯。” 白鹞鹰放下碗筷,点点头解释道:“姐夫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经常来,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不肯跟我说,非要等你回来。” 许舟皱起眉头,抱着巨大的疑惑,把碗筷放在桌上,擦擦嘴角去打开院门。 老旧的院门咯吱一声响。 门外矮一头的徐白露瞧见开门的是许舟,一下子惊喜地叫出声音来,差点蹦起来。 “呀,你回来了?” 至于少女的矜持,在这位二小姐身上完全看不见。 许舟迎徐白露进来说话。 重新关上院门,边走边说,许舟问道:“怎么,找我有什么事情?” 徐白露努力地点点头:“出大事了,找你帮忙。” “先坐,慢慢说。”许舟又道:“吃了没?给你添双碗筷?” 徐白露也没不好意思,一屁股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菜,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没忍住吞咽口水:“好呀。” 许舟摇摇头,回厨房又拿出一副新的碗筷……看来今晚吃不饱喽。 徐白露高兴接下,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开始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正事也不着急说了,一个劲地夸奖饭菜做得好。 “你家表妹做饭可真好吃!”徐白露道。 白鹞鹰无功不受禄,赶紧摆摆手,开腔道:“误会,不是我做的,他做的。” 徐白露的眼睛一凉,伸出手掌,轻轻拍了许舟肩膀一下:“没看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会炒菜。” 许舟笑了笑,没有说话。 片刻后。 徐白露下了一碗米饭,姑娘家胃口本就小,这眼睁睁地看着肚子涨圆起来,她满意的揉揉肚子,放下碗筷:“真好吃。” “说,什么事?”许舟比较关心这个。 白鹞鹰也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想听听什么事。 徐白露点点头,微微沉默少许,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制止我姐夫的恶行!” “恶行?” “对。” 徐白露坐姿端正,显得正经无比。 之后的时间,徐白露便将那日,李文诚和那名姓鬼的道长在屋中密谋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这件事,徐白露也和自己长姐徐白芷说过,但徐白芷听罢只是摇摇头,不肯相信。 徐白露回去后本想报官的,可是一想到报官,那徐府就全完了。 思来想去,徐白露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 不过行动之前,她需要一个帮手。 而这个帮后就是英雄许舟。 许舟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这你找我没用,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报官!罪恶终将止步于法律!” 徐白露所说的事情如果为真,那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了。 百余孩童心头血为药引,岂不是这一百个孩童,都要为了所谓的治病付出生命!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命案,必须要上报官府,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 “不能报官,一旦报官,我们徐府都会被牵连的。”徐白露着急道。 也正是因为害怕牵连徐府,徐白露才没有选择报官,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不能因为李文诚这一颗老鼠屎,坏了 总之,不能报官。 必须私底下阻止李文诚。 “确实不能报官,此事虽是由李文诚一人主导,徐府其他人毫不知情,没有参与,但事发后,也会被牵连入狱。”白鹞鹰站出来为徐白露说话。 徐白露点点头,投去感激的眼神。 许舟摊开手,有些无奈:“不能报官,此事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对方人多势众,单凭我们几人怕是” 李文诚何等人也! 徐府赘婿,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地位。 但他现在是徐府的人,手上有钱。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完全可以用钱买通打手替他做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怕东怕西的?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徐白露来了大小姐脾气,攥紧小粉拳,锤了许舟一下。 许舟揉揉胳膊,不满道:“你现在有求于我,还这么对待我,实在是没有天理!” “他不帮,这个帮我帮了!”白鹞鹰侠肝义胆,决定出手相助。 “真哒!”徐白露眼前一亮,但很快摆摆手:“不行的,对方都是些亡命之徒,我怕……” 徐白露心里没底。 “没事,我家表妹师从名家,剑术出神入化,那几个打手小杂鱼,她刷刷刷就轻松解决了。”许舟站起来,打了一个饱嗝。 听完这番话,徐白露又看了白鹞鹰一眼,不敢相信。 白鹞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许舟的说法。 “你不去?”徐白露又看向许舟。 徐白露之所以想拽上许舟,那是她觉得许舟手上也有点功夫,不能白瞎了这个好劳力。 再者,二人都这个关系,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第三……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决定做一件大事,与其便宜了范家公子,还不如便宜了这个看着比较顺眼的。 许舟笑笑:“有啥酬劳没有?” 徐白露想了想:“你想要什么?” “约个日子,让我和你姐见一面……我若是不提,你那个人精姐姐,怕都不想承认我和她之间的赌约。” “赌约?” “你别管了,总之让我见她一面。” “也成。” —— 晚上送走徐白露,许舟重新锁上门,打了一个哈欠。 院子中,白鹞鹰还没睡,抱着自己胸脯站在台阶上,问道:“此事你怎么看待?” “什么怎么看待?” “帮忙。” 许舟“嗨”了一声:“我更好奇,那鬼道长是如何能治得了不治之症的。” “你知道李文诚得的什么病?” “那是当然。” “治不好吗?” 许舟摇摇头:“若是能治好,鬼道长可就是比神医还神医的人,现在我严重怀疑,鬼道长别有意图。” “哦?” 第166章 深夜到访 夜寂静。 二人在院中越聊越嗨,到最后皆是困意渐消,精神愈发振奋。。 “照你所言以及徐白露说的,我怀疑李文诚是被人下了蛊,蛊虫所制,所以他的不治之症方才表面看起来好转不少。”白鹞鹰背靠在墙上,侃侃而谈。 许舟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蛊虫一术,许舟还是颇感兴趣的。他体内就有魔教种的钻心蛊,当时被强迫吃下一只小虫子,说是如果不按时吃解药,体内蛊毒就会发作,钻心的疼痛。 至今,许舟对那种疼痛仍记忆犹新。 当然,蛊毒除了按时发作,还能人为催动。 比如当日那个名叫鬼蝠子的老头,从箱子里拿出铃铛摇了几下,钻心蛊当即就躁动起来。 白鹞鹰咳了一声,道:“蛊术起源于南疆一些深山老林部落,经过多年发展,已经成为天下最厉害的邪术之一李文诚很可能是被下了蛊,一种名曰食毒蛊的蛊虫。” “食毒蛊?” 白鹞鹰点点头,对这种蛊她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名字和一些性状。若是教主在这,一定能讲清楚,教主可是蛊术大师,连深山部落中的老蛊师都对教主的天赋赞不绝口。 “李文诚正是被种下此蛊,方才看起来气血好转,但实际上,蛊虫对他的身体已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许舟听罢,唏嘘不已。 忽的,脑海中回忆起徐白芷的容貌,若她晓得自己的夫君命不久矣,是该伤心还是高兴呢? 据传闻,徐白芷不喜李文诚,虽是表面和睦,但平日里都是不见面的,毕竟李文诚不知在哪染上花柳病,徐白芷应该是知道的。 徐白芷年纪轻轻要变成寡妇了! 啧啧啧…… 许舟哀叹一声,觉得某些人的机会来了。 “给李文诚下蛊,那姓鬼的道长什么目的?总不会是为了银两?”许舟又问道。 白鹞鹰摇摇头,没有应答,只是一双眸子愈发清明,想来今夜无眠,得出去一趟问问清楚。 ———— 夜半三更,等许舟的屋子没了光亮,又等了一会儿,屋中鼾声传出时,白鹞鹰慢慢掀开身上的薄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夜行衣换上。 她推开房门,身影一跃,跳上了房顶。 黑夜中,白鹞鹰如鬼魅一般灵活,几息的功夫便跳出数十丈的距离。 今日偶然得知种蛊一事,她觉得蹊跷,得查清楚才行。 蛊术算得上邪术了,在京城没几个人会,而那道长又自称姓鬼,白鹞鹰很快就想到韦艄公手下的一名蛊师。 不多时,白鹞鹰来到韦艄公在平安县落脚的地方。 韦艄公在烈火堂虽是一名香主,地位尊贵,但平日里为了掩盖身份,住所一直在河边的一艘渔船上,此刻,白鹞鹰刚刚到达岸边,瞧见韦艄公的渔船上还亮着灯。 踏踏—— 双脚落地,渔船上的灯忽然熄灭,想来韦艄公听见了外面的声响,安全起见还是吹灭了油灯。 白鹞鹰在岸边等了一会儿,瞧见黑暗的船蓬里露出一颗脑袋,而后又很快缩了回去,像是在观察。等了一会儿,身穿布衣,穿草鞋的韦艄公从船上跳了下来,快步来到白鹞鹰面前,单膝跪下:“见过圣使!” 那方才探出脑袋观察的下属见韦艄公如此,也赶紧跳下船跪在地上行礼。白鹞鹰点点头,淡淡道:“进去说。” 韦艄公叫马猴留在岸边望风,他则是进入船舱和圣使商议。 “圣使,深夜到访,不知出了何事?” 韦艄公请白鹞鹰坐下,而后问道。 “你的人是否给李文诚下过蛊?”白鹞鹰开门见山,不喜欢绕弯子。 这事韦艄公十有八九是知情的。 “李文诚?圣使说的可是夕水巷徐府那赘婿?” 白鹞鹰点点头。 “是!” “为何下蛊?”白鹞鹰又问。 韦艄公没有丝毫的隐瞒,如实说道: “最近我圣教在京城扩张速度极快,耗费巨大,我便想着从京城这些富商手中捞点钱财,正好那赘婿四处求医,我便叫鬼蝠子接触了他。” 果然,那姓鬼的道长是韦艄公的属下。 “一百孩童心头血作药引也是真的喽?”白鹞鹰看着韦艄公,语气微微加重。 “是。”韦艄公有些艰难地答道。 “我圣教行事,何时真的变成邪魔外道了?一百孩童心头血你拿来做什么?别说真的用来做药引子?” 据白鹞鹰所知,那食毒蛊算是一个比较偏门的类别,制作蛊虫也不需孩童心头血作药引。 那这事就奇怪了。 孩童心头血究竟拿来做什么? 韦艄公从白鹞鹰语气中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跪下,双手抱拳解释道:“回圣使的话,孩童心头血确实不是用来做药引子,只不过是想拿孩童辖制李文诚,叫让日后安心为我圣教做事。”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用来算计李文诚,继而算计整个徐府。 李文诚若是杀孩童,取心头血,那他身上就背上泼天的命案,韦艄公也算抓住了李文诚的把柄,日后也好那这把柄要挟他。 “既然是辖制,一两个孩童也就罢了,为何要那么多孩童丧命?你老实跟本圣使说实话!” 韦艄公神思微动,眼眸一转,脑袋再低了低:“是属下考虑不周。” 见韦艄公认错,白鹞鹰也摆摆手:“我圣教被世人污蔑成魔教,我等自当光明磊落行事,努力摆脱身上邪魔外道的标签才对,你们倒好,动动嘴皮子的功夫,竟然要杀一百个孩童!” “圣使教训的是。” —— “香主,这人谁呀?” 半个时辰后。 河岸边,今日来送消息的马猴看着白鹞鹰走远,情不自禁地发问。 韦艄公完全没了刚才在船舱里的卑躬屈膝,只见他负立双手,腰杆子挺得笔直,目光望向远方,淡淡道:“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韦艄公拍拍马猴的肩膀。 一百孩童心头血自有用处,这个计划一但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166章 深夜到访 夜寂静。 二人在院中越聊越嗨,到最后皆是困意渐消,精神愈发振奋。。 “照你所言以及徐白露说的,我怀疑李文诚是被人下了蛊,蛊虫所制,所以他的不治之症方才表面看起来好转不少。”白鹞鹰背靠在墙上,侃侃而谈。 许舟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蛊虫一术,许舟还是颇感兴趣的。他体内就有魔教种的钻心蛊,当时被强迫吃下一只小虫子,说是如果不按时吃解药,体内蛊毒就会发作,钻心的疼痛。 至今,许舟对那种疼痛仍记忆犹新。 当然,蛊毒除了按时发作,还能人为催动。 比如当日那个名叫鬼蝠子的老头,从箱子里拿出铃铛摇了几下,钻心蛊当即就躁动起来。 白鹞鹰咳了一声,道:“蛊术起源于南疆一些深山老林部落,经过多年发展,已经成为天下最厉害的邪术之一李文诚很可能是被下了蛊,一种名曰食毒蛊的蛊虫。” “食毒蛊?” 白鹞鹰点点头,对这种蛊她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名字和一些性状。若是教主在这,一定能讲清楚,教主可是蛊术大师,连深山部落中的老蛊师都对教主的天赋赞不绝口。 “李文诚正是被种下此蛊,方才看起来气血好转,但实际上,蛊虫对他的身体已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许舟听罢,唏嘘不已。 忽的,脑海中回忆起徐白芷的容貌,若她晓得自己的夫君命不久矣,是该伤心还是高兴呢? 据传闻,徐白芷不喜李文诚,虽是表面和睦,但平日里都是不见面的,毕竟李文诚不知在哪染上花柳病,徐白芷应该是知道的。 徐白芷年纪轻轻要变成寡妇了! 啧啧啧…… 许舟哀叹一声,觉得某些人的机会来了。 “给李文诚下蛊,那姓鬼的道长什么目的?总不会是为了银两?”许舟又问道。 白鹞鹰摇摇头,没有应答,只是一双眸子愈发清明,想来今夜无眠,得出去一趟问问清楚。 ———— 夜半三更,等许舟的屋子没了光亮,又等了一会儿,屋中鼾声传出时,白鹞鹰慢慢掀开身上的薄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夜行衣换上。 她推开房门,身影一跃,跳上了房顶。 黑夜中,白鹞鹰如鬼魅一般灵活,几息的功夫便跳出数十丈的距离。 今日偶然得知种蛊一事,她觉得蹊跷,得查清楚才行。 蛊术算得上邪术了,在京城没几个人会,而那道长又自称姓鬼,白鹞鹰很快就想到韦艄公手下的一名蛊师。 不多时,白鹞鹰来到韦艄公在平安县落脚的地方。 韦艄公在烈火堂虽是一名香主,地位尊贵,但平日里为了掩盖身份,住所一直在河边的一艘渔船上,此刻,白鹞鹰刚刚到达岸边,瞧见韦艄公的渔船上还亮着灯。 踏踏—— 双脚落地,渔船上的灯忽然熄灭,想来韦艄公听见了外面的声响,安全起见还是吹灭了油灯。 白鹞鹰在岸边等了一会儿,瞧见黑暗的船蓬里露出一颗脑袋,而后又很快缩了回去,像是在观察。等了一会儿,身穿布衣,穿草鞋的韦艄公从船上跳了下来,快步来到白鹞鹰面前,单膝跪下:“见过圣使!” 那方才探出脑袋观察的下属见韦艄公如此,也赶紧跳下船跪在地上行礼。白鹞鹰点点头,淡淡道:“进去说。” 韦艄公叫马猴留在岸边望风,他则是进入船舱和圣使商议。 “圣使,深夜到访,不知出了何事?” 韦艄公请白鹞鹰坐下,而后问道。 “你的人是否给李文诚下过蛊?”白鹞鹰开门见山,不喜欢绕弯子。 这事韦艄公十有八九是知情的。 “李文诚?圣使说的可是夕水巷徐府那赘婿?” 白鹞鹰点点头。 “是!” “为何下蛊?”白鹞鹰又问。 韦艄公没有丝毫的隐瞒,如实说道: “最近我圣教在京城扩张速度极快,耗费巨大,我便想着从京城这些富商手中捞点钱财,正好那赘婿四处求医,我便叫鬼蝠子接触了他。” 果然,那姓鬼的道长是韦艄公的属下。 “一百孩童心头血作药引也是真的喽?”白鹞鹰看着韦艄公,语气微微加重。 “是。”韦艄公有些艰难地答道。 “我圣教行事,何时真的变成邪魔外道了?一百孩童心头血你拿来做什么?别说真的用来做药引子?” 据白鹞鹰所知,那食毒蛊算是一个比较偏门的类别,制作蛊虫也不需孩童心头血作药引。 那这事就奇怪了。 孩童心头血究竟拿来做什么? 韦艄公从白鹞鹰语气中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跪下,双手抱拳解释道:“回圣使的话,孩童心头血确实不是用来做药引子,只不过是想拿孩童辖制李文诚,叫让日后安心为我圣教做事。”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用来算计李文诚,继而算计整个徐府。 李文诚若是杀孩童,取心头血,那他身上就背上泼天的命案,韦艄公也算抓住了李文诚的把柄,日后也好那这把柄要挟他。 “既然是辖制,一两个孩童也就罢了,为何要那么多孩童丧命?你老实跟本圣使说实话!” 韦艄公神思微动,眼眸一转,脑袋再低了低:“是属下考虑不周。” 见韦艄公认错,白鹞鹰也摆摆手:“我圣教被世人污蔑成魔教,我等自当光明磊落行事,努力摆脱身上邪魔外道的标签才对,你们倒好,动动嘴皮子的功夫,竟然要杀一百个孩童!” “圣使教训的是。” —— “香主,这人谁呀?” 半个时辰后。 河岸边,今日来送消息的马猴看着白鹞鹰走远,情不自禁地发问。 韦艄公完全没了刚才在船舱里的卑躬屈膝,只见他负立双手,腰杆子挺得笔直,目光望向远方,淡淡道:“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韦艄公拍拍马猴的肩膀。 一百孩童心头血自有用处,这个计划一但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167章 男人的梦想 翌日,清晨一大早。 清水大街,许家老宅的院门就被砸的“砰砰砰”直响。 晨起在院中练剑的白鹞鹰,将长剑负于身后,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呀,是表妹呀!”徐白露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挤进门来。 白鹞鹰眉头一挑,耸耸肩,对这个称呼倒也不是很在意。 进入院子,徐白露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瞧见白鹞鹰身后的铁剑,顿时眼放金光:“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剑吗?” 看着小姑娘无比期待的眼神,白鹞鹰不好拒绝,于是递出自己的剑,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开过刃的,别伤着自己。” “哦。”徐白露赶忙点点头,似小鸡啄米。 将长剑递给徐白露,白鹞鹰便开始洗漱,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对了,你来这么早作甚?” “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咱们一起去阻止李文诚那个坏蛋吗?” 徐白露现在可是连一句姐夫都懒得叫了。 此事过后,她定要把李文诚和一干罪证全数摆在父亲和姐姐以及二叔面前,公开审判李文诚的罪行。 “那他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抓来的孩童关押在何处?看守的又有几人?实力如何?”白鹞鹰随口问道,打湿毛巾擦了擦因剧烈运动而变得红润的脸颊。 一连几个问题,徐白露被问住了,抱住长剑站在原地半晌都不曾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这,这” 这些她哪懂,原来行侠仗义之前还要做这些事情。 白鹞鹰似乎也看出徐白露的窘迫,也没再追问不放,而是好心建议道:“找一两个信任的家丁,暗中跟踪李文诚,找到关押起来的孩童,以及摸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看守,其余的交给我!” 徐白露稍微琢磨下,觉得可行,很快点点头:“好。” 之后,二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徐白露好不容易得来一件真家伙,正在用她的慧眼把玩,手掌一点点的摩挲铁剑,动作小心又谨慎。 这玩意就是和自己的木剑不一样,看着就威风,而且有些重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白鹞鹰洗漱完毕之后便转身出了院子,一大早就开始忙活酒肆的生意,也不知为何,如今的生意比以往都要好,酒肆门前常常排起长龙。 难道清冷女剑客比娇嫩小妇人当掌柜,更容易吸引客人来买酒?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 “你怎么才醒?都日上三竿了。” 很久以后,哈欠连天出来上茅房的许舟遭到徐白露的嫌弃。 许舟耸耸肩在家里还不能睡个懒觉了,还有没有天理。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来到这个时间这么久了,许舟发现古人真是不喜欢睡懒觉,难道睡懒觉是现代人的特权? 徐白露双手握住剑柄,耀武扬威地指着台阶上的许舟:“昨日我回去后跟我姐说了,我姐答应见你了,什么时间都成。” 许舟点点头:“那就这两三日定个日子,我不能在家里耽误太久。” “你又走?对了,我去县衙找你时,听那些狱卒说你高升了?有没有这回事?”徐白露拧起小脸,似乎很是不满许舟换岗位没支会她一声的行为。 许舟先去上了趟茅房,回来洗脸的间隙才回答这个问题。 道:“什么高升?听他们瞎说,我只是去皇城司做杂役了。” “啥,杂役?”徐白露有些吃惊,上前两步,伸出一只肌肤雪白的手掌放在许舟额头上,感受一下温度:“也没发烧呀,怎么年纪轻轻脑袋就出了问题?” 许舟叹了一口气,打掉徐白露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杂役怎么了?你看不起人。” 徐白露盯着许舟的眼睛,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很机灵,很聪明的人,没想到你却如此蠢笨,好好地狱卒不干,去当什么杂役呀?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狱卒? 杂役? 二者选一,无论怎么看都应该选狱卒呀! 许舟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有的选,傻嘚才当狱卒!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徐白露跟在许舟屁股后,像条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嘴巴更是喋喋不休,没有停下过。 久而久之,许舟无比烦躁,觉得徐白露实在是太粘人了,粘的他难受。 “对了,什么时候去捉你姐夫?” “明日!” 徐白露爽快的答道。 这一日,快正午的时候,徐白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说是回去办点正事,下午还来,许舟一听头都大了,赶紧亲自送这个大小姐出门,不管怎么样,正午这一两个时辰还是能得一段空闲时间的。 送走徐白露,许舟去了外面的酒肆。 正午酒肆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两个闲汉趴在酒桌上,想来是一早就过来买醉。 身穿普通妇人衣裙的白鹞鹰站在柜台后,正在轻点抽屉里的铜钱,只见她唇角抿起,虽是极力压制内心惊喜,但一闪一闪的睫毛跳动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看的出来,她很满意今日一上午的战果。 许舟走进来,白鹞鹰头也没抬,就问:“客官要点什么?本店的玉堂春” 熟练的让人心疼! 好好的江湖女剑客硬生生被逼成了卖酒的女掌柜! “是我。” 许舟答道。 径直来到柜台前,瞄了一眼抽屉里的铜钱,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声:“呦,不错嘛,小二钱呢。” 白鹞鹰有些慌张地重新关上抽屉。脸上神情又恢复到平常那种冰冰凉凉,不苟言笑。 “她走了?” “走了,说下午还来。”许舟愁的直抓头发:“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也是这样吗?一来就待一整日?” “不是,以往来,你不在家她就回去了。”白鹞鹰摇摇头,又开口说道:“姐夫,我觉得这位二小姐有点喜欢你。” 惊! 许舟身子往后咧咧,颇为吃惊:“饭随便吃,有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白鹞鹰脸上毫无变化,随手拿起抹布擦了擦柜台,道:“姐夫,听到这个消息你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啥?” “三妻四妾,不是你们男人的梦想吗?” “打住那是其他男人的梦想,我的梦想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题外话------ 提前说明一下,这本大概率会太监,大概就在这几天。 第一次写出,写的稀烂,自己都没眼看下去。 不过还是要感谢最后的几位书友还在坚持。 第167章 男人的梦想 翌日,清晨一大早。 清水大街,许家老宅的院门就被砸的“砰砰砰”直响。 晨起在院中练剑的白鹞鹰,将长剑负于身后,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呀,是表妹呀!”徐白露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挤进门来。 白鹞鹰眉头一挑,耸耸肩,对这个称呼倒也不是很在意。 进入院子,徐白露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瞧见白鹞鹰身后的铁剑,顿时眼放金光:“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剑吗?” 看着小姑娘无比期待的眼神,白鹞鹰不好拒绝,于是递出自己的剑,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开过刃的,别伤着自己。” “哦。”徐白露赶忙点点头,似小鸡啄米。 将长剑递给徐白露,白鹞鹰便开始洗漱,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对了,你来这么早作甚?” “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咱们一起去阻止李文诚那个坏蛋吗?” 徐白露现在可是连一句姐夫都懒得叫了。 此事过后,她定要把李文诚和一干罪证全数摆在父亲和姐姐以及二叔面前,公开审判李文诚的罪行。 “那他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抓来的孩童关押在何处?看守的又有几人?实力如何?”白鹞鹰随口问道,打湿毛巾擦了擦因剧烈运动而变得红润的脸颊。 一连几个问题,徐白露被问住了,抱住长剑站在原地半晌都不曾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这,这” 这些她哪懂,原来行侠仗义之前还要做这些事情。 白鹞鹰似乎也看出徐白露的窘迫,也没再追问不放,而是好心建议道:“找一两个信任的家丁,暗中跟踪李文诚,找到关押起来的孩童,以及摸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看守,其余的交给我!” 徐白露稍微琢磨下,觉得可行,很快点点头:“好。” 之后,二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徐白露好不容易得来一件真家伙,正在用她的慧眼把玩,手掌一点点的摩挲铁剑,动作小心又谨慎。 这玩意就是和自己的木剑不一样,看着就威风,而且有些重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白鹞鹰洗漱完毕之后便转身出了院子,一大早就开始忙活酒肆的生意,也不知为何,如今的生意比以往都要好,酒肆门前常常排起长龙。 难道清冷女剑客比娇嫩小妇人当掌柜,更容易吸引客人来买酒?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 “你怎么才醒?都日上三竿了。” 很久以后,哈欠连天出来上茅房的许舟遭到徐白露的嫌弃。 许舟耸耸肩在家里还不能睡个懒觉了,还有没有天理。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来到这个时间这么久了,许舟发现古人真是不喜欢睡懒觉,难道睡懒觉是现代人的特权? 徐白露双手握住剑柄,耀武扬威地指着台阶上的许舟:“昨日我回去后跟我姐说了,我姐答应见你了,什么时间都成。” 许舟点点头:“那就这两三日定个日子,我不能在家里耽误太久。” “你又走?对了,我去县衙找你时,听那些狱卒说你高升了?有没有这回事?”徐白露拧起小脸,似乎很是不满许舟换岗位没支会她一声的行为。 许舟先去上了趟茅房,回来洗脸的间隙才回答这个问题。 道:“什么高升?听他们瞎说,我只是去皇城司做杂役了。” “啥,杂役?”徐白露有些吃惊,上前两步,伸出一只肌肤雪白的手掌放在许舟额头上,感受一下温度:“也没发烧呀,怎么年纪轻轻脑袋就出了问题?” 许舟叹了一口气,打掉徐白露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杂役怎么了?你看不起人。” 徐白露盯着许舟的眼睛,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很机灵,很聪明的人,没想到你却如此蠢笨,好好地狱卒不干,去当什么杂役呀?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狱卒? 杂役? 二者选一,无论怎么看都应该选狱卒呀! 许舟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有的选,傻嘚才当狱卒!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徐白露跟在许舟屁股后,像条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嘴巴更是喋喋不休,没有停下过。 久而久之,许舟无比烦躁,觉得徐白露实在是太粘人了,粘的他难受。 “对了,什么时候去捉你姐夫?” “明日!” 徐白露爽快的答道。 这一日,快正午的时候,徐白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说是回去办点正事,下午还来,许舟一听头都大了,赶紧亲自送这个大小姐出门,不管怎么样,正午这一两个时辰还是能得一段空闲时间的。 送走徐白露,许舟去了外面的酒肆。 正午酒肆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两个闲汉趴在酒桌上,想来是一早就过来买醉。 身穿普通妇人衣裙的白鹞鹰站在柜台后,正在轻点抽屉里的铜钱,只见她唇角抿起,虽是极力压制内心惊喜,但一闪一闪的睫毛跳动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看的出来,她很满意今日一上午的战果。 许舟走进来,白鹞鹰头也没抬,就问:“客官要点什么?本店的玉堂春” 熟练的让人心疼! 好好的江湖女剑客硬生生被逼成了卖酒的女掌柜! “是我。” 许舟答道。 径直来到柜台前,瞄了一眼抽屉里的铜钱,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声:“呦,不错嘛,小二钱呢。” 白鹞鹰有些慌张地重新关上抽屉。脸上神情又恢复到平常那种冰冰凉凉,不苟言笑。 “她走了?” “走了,说下午还来。”许舟愁的直抓头发:“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也是这样吗?一来就待一整日?” “不是,以往来,你不在家她就回去了。”白鹞鹰摇摇头,又开口说道:“姐夫,我觉得这位二小姐有点喜欢你。” 惊! 许舟身子往后咧咧,颇为吃惊:“饭随便吃,有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白鹞鹰脸上毫无变化,随手拿起抹布擦了擦柜台,道:“姐夫,听到这个消息你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啥?” “三妻四妾,不是你们男人的梦想吗?” “打住那是其他男人的梦想,我的梦想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题外话------ 提前说明一下,这本大概率会太监,大概就在这几天。 第一次写出,写的稀烂,自己都没眼看下去。 不过还是要感谢最后的几位书友还在坚持。 第168章 不知道该起什么章 名 一日后,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自夕水巷徐府驶出,马车后跟着数十个骑马的护卫,皆是夹枪带棒,凶神恶煞,这些都是徐白露用钱收买的狗腿子。 车队先是拐到清水大街,接上两个人,而后一路疾驰驶向城外,目标明确。 车厢里,一男二女座次成“品”字型排列。 徐白露是主人家,被二人夹在中间,少女神采奕奕,以往常拿出来耀武扬威的木剑换作成了一把铁剑,不过铁剑未开刃,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倒是白鹞鹰一身劲装,梳着高马尾,冷峻着一张脸,抽出铁剑细细地擦试着。 许舟在车厢里坐立不安,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瞅一眼,他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也该随手拿一件家伙。 消息已经打探清楚了。 李文诚这些日派人捉来的孩童,全部藏在城外一处货栈行子,货栈行子因道路改道的缘由,那处货栈已经废弃,平日是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把孩子藏在那里不容易被发现。 除此之外,李文诚为了防止暴露,还专门花大价钱从黑市请来二十多名打手,个个都是狠角色,刀尖上舔血的家伙,这些打手白日里就躲在货栈行子里,夜晚才会出动,四处掳掠附近的孩童。 “我还是觉得不报官,咱们私自行动有些不保险。” “不能报官!” 徐白露一跃而起,忘记自己是坐在行驶的马车里,这猛地一下子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不说,脑袋也重重地磕在了车顶上,疼的她立马捂住脑袋,坐下来。 忍着剧痛,徐白露道:“绝不能报官,此事一旦捅出去惹人非议,我徐家就完了。” 徐家商贾之家,本就地位低微,如今府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日后生意也就不需做了,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徐福记给淹死。 许舟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一些该死的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报官的。” 白鹞鹰轻哼一声,把长剑塞回剑鞘中,横放在腿上,偏身二指夹起车帘朝外瞅了一眼,建议道:“不能靠的太近,就在这里下车,我们带人摸过去,不易打草惊蛇。” 徐白露很认真地点点头:“好,听表妹的。” 货栈在官道的一处岔口小路里,对方每日都会派人在岔口望风,一旦情况不对,立马警示,所以己方不能直接打杀过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此事,必须将其一网打尽,一个都不留。 只有这样,这件事才会更少的人知道。 官道边上,众人下车下马。 白鹞鹰颇有围剿行动的经验,往那一站,把十几个护卫分成几个小组,从不同的方向,没入野地树林,隐匿身形,然后再慢慢靠近货栈。 任务分配完成,众人很快离去。 …… 半个时辰后,一处高坡树林里,三人远远的观望,站在这里,刚好能看见远处平地上货栈的大致情况。 果真如情报上所言,白日里,货栈紧闭大门,打手都藏在货栈里休息,只有几个沿路望风。 “咱们何时动手?现在大部分人都在里面,正好一网打尽。”徐白露抱着铁剑陷在胸里,站在白鹞鹰身边,小声询问道。 下意识地已经把白鹞鹰当成主心骨。 白鹞鹰瞄了一眼,道:“傍晚动手,等他们望风的人回去换班的时候。” “好。” ——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 徐白露抱着自己的剑,坐在一颗大树下,脑袋歪着一沉一沉的,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二人看罢,皆是感叹徐白露好大的心啊。 都这个情况了,还能睡着。 远处,官道岔开望风的几人勾肩搭背,朝货栈走起,想来是换班了。 白鹞鹰下意识地站起来,握紧手中铁剑。 许舟则是弄醒身边的徐白露。 “啊,怎么了?”徐白露睁开眼睛,有些慌张地站起来。 许舟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小声点。” 这时,白鹞鹰开腔:“你们两个在这待着,我一个人去即可!” 说罢,便要一个人冲下山坡,去宰了货栈里拿几十个黑市打手。 哪知许舟拉住了她的手腕,郑重说道:“我也去。” “我也去!”徐白露在旁跟腔,但遭到白鹞鹰和许舟的一致反对。 白鹞鹰一身功夫,去不过是练练手。 许舟武功虽然不行,但好歹也修炼了这么多日,已是八品高手,一对一,他轻易不会败。 徐白露就算了,只会点花架子。 “你就在这,我和他去。”白鹞鹰夺过徐白露手中的铁剑塞进许舟手里,然后率先冲下山坡。 许舟给了徐白露一个安心的眼神,叫她待在此地,也跟着一起冲下山坡。 与此同时,埋伏在货栈四周的徐府护卫,拿着棍棒同一时间向货栈靠近。 一张大网徐徐展开! 嚓—— 白鹞鹰一马当先,从野地里冲出来,双腿如奔雷,快速接近想要回去换班的打手,同时拔剑出鞘,挽出两道剑花。 那勾肩搭背的三四个望风的打手听见声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不过脑袋刚刚转过,眼前的画面便开始翻转起来,先是看到一个黑衣俊俏女子,而后是红彤彤被晚霞映红的天空,再然后便是四周的杂草丛生的野地,最后是陷入一片黑暗。 几人的头颅被硬生生地被砍掉! 血如雨注! 远处山坡目睹全过程的徐白露,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被树根绊倒,瘫坐在地上,只觉一阵反胃。 她第一次觉得当个江湖女剑客似是也不是那么好。 货栈外围,四面八方,围满了不速之客。 白鹞鹰提着滴血长剑,剑尖指地,身后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 她一步步地逼近货栈正门,仿佛一尊杀神。 许舟此刻拔出剑,丢掉剑鞘,紧紧地跟在白鹞鹰身边。 众人将货栈团团围住,都等待着白鹞鹰发布最后的强攻命令。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鹞鹰只是持剑站在货栈正门三步远的距离,迟迟没有发布命令。 “还等什么呢?大家一起上啊!” 来自徐府的护卫先是耐不住性子,纷纷爬上年久失修的货栈土墙,翻了进去。 第168章 不知道该起什么章 名 一日后,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自夕水巷徐府驶出,马车后跟着数十个骑马的护卫,皆是夹枪带棒,凶神恶煞,这些都是徐白露用钱收买的狗腿子。 车队先是拐到清水大街,接上两个人,而后一路疾驰驶向城外,目标明确。 车厢里,一男二女座次成“品”字型排列。 徐白露是主人家,被二人夹在中间,少女神采奕奕,以往常拿出来耀武扬威的木剑换作成了一把铁剑,不过铁剑未开刃,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倒是白鹞鹰一身劲装,梳着高马尾,冷峻着一张脸,抽出铁剑细细地擦试着。 许舟在车厢里坐立不安,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瞅一眼,他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也该随手拿一件家伙。 消息已经打探清楚了。 李文诚这些日派人捉来的孩童,全部藏在城外一处货栈行子,货栈行子因道路改道的缘由,那处货栈已经废弃,平日是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把孩子藏在那里不容易被发现。 除此之外,李文诚为了防止暴露,还专门花大价钱从黑市请来二十多名打手,个个都是狠角色,刀尖上舔血的家伙,这些打手白日里就躲在货栈行子里,夜晚才会出动,四处掳掠附近的孩童。 “我还是觉得不报官,咱们私自行动有些不保险。” “不能报官!” 徐白露一跃而起,忘记自己是坐在行驶的马车里,这猛地一下子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不说,脑袋也重重地磕在了车顶上,疼的她立马捂住脑袋,坐下来。 忍着剧痛,徐白露道:“绝不能报官,此事一旦捅出去惹人非议,我徐家就完了。” 徐家商贾之家,本就地位低微,如今府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日后生意也就不需做了,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徐福记给淹死。 许舟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一些该死的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报官的。” 白鹞鹰轻哼一声,把长剑塞回剑鞘中,横放在腿上,偏身二指夹起车帘朝外瞅了一眼,建议道:“不能靠的太近,就在这里下车,我们带人摸过去,不易打草惊蛇。” 徐白露很认真地点点头:“好,听表妹的。” 货栈在官道的一处岔口小路里,对方每日都会派人在岔口望风,一旦情况不对,立马警示,所以己方不能直接打杀过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此事,必须将其一网打尽,一个都不留。 只有这样,这件事才会更少的人知道。 官道边上,众人下车下马。 白鹞鹰颇有围剿行动的经验,往那一站,把十几个护卫分成几个小组,从不同的方向,没入野地树林,隐匿身形,然后再慢慢靠近货栈。 任务分配完成,众人很快离去。 …… 半个时辰后,一处高坡树林里,三人远远的观望,站在这里,刚好能看见远处平地上货栈的大致情况。 果真如情报上所言,白日里,货栈紧闭大门,打手都藏在货栈里休息,只有几个沿路望风。 “咱们何时动手?现在大部分人都在里面,正好一网打尽。”徐白露抱着铁剑陷在胸里,站在白鹞鹰身边,小声询问道。 下意识地已经把白鹞鹰当成主心骨。 白鹞鹰瞄了一眼,道:“傍晚动手,等他们望风的人回去换班的时候。” “好。” ——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 徐白露抱着自己的剑,坐在一颗大树下,脑袋歪着一沉一沉的,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二人看罢,皆是感叹徐白露好大的心啊。 都这个情况了,还能睡着。 远处,官道岔开望风的几人勾肩搭背,朝货栈走起,想来是换班了。 白鹞鹰下意识地站起来,握紧手中铁剑。 许舟则是弄醒身边的徐白露。 “啊,怎么了?”徐白露睁开眼睛,有些慌张地站起来。 许舟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小声点。” 这时,白鹞鹰开腔:“你们两个在这待着,我一个人去即可!” 说罢,便要一个人冲下山坡,去宰了货栈里拿几十个黑市打手。 哪知许舟拉住了她的手腕,郑重说道:“我也去。” “我也去!”徐白露在旁跟腔,但遭到白鹞鹰和许舟的一致反对。 白鹞鹰一身功夫,去不过是练练手。 许舟武功虽然不行,但好歹也修炼了这么多日,已是八品高手,一对一,他轻易不会败。 徐白露就算了,只会点花架子。 “你就在这,我和他去。”白鹞鹰夺过徐白露手中的铁剑塞进许舟手里,然后率先冲下山坡。 许舟给了徐白露一个安心的眼神,叫她待在此地,也跟着一起冲下山坡。 与此同时,埋伏在货栈四周的徐府护卫,拿着棍棒同一时间向货栈靠近。 一张大网徐徐展开! 嚓—— 白鹞鹰一马当先,从野地里冲出来,双腿如奔雷,快速接近想要回去换班的打手,同时拔剑出鞘,挽出两道剑花。 那勾肩搭背的三四个望风的打手听见声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不过脑袋刚刚转过,眼前的画面便开始翻转起来,先是看到一个黑衣俊俏女子,而后是红彤彤被晚霞映红的天空,再然后便是四周的杂草丛生的野地,最后是陷入一片黑暗。 几人的头颅被硬生生地被砍掉! 血如雨注! 远处山坡目睹全过程的徐白露,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被树根绊倒,瘫坐在地上,只觉一阵反胃。 她第一次觉得当个江湖女剑客似是也不是那么好。 货栈外围,四面八方,围满了不速之客。 白鹞鹰提着滴血长剑,剑尖指地,身后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 她一步步地逼近货栈正门,仿佛一尊杀神。 许舟此刻拔出剑,丢掉剑鞘,紧紧地跟在白鹞鹰身边。 众人将货栈团团围住,都等待着白鹞鹰发布最后的强攻命令。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鹞鹰只是持剑站在货栈正门三步远的距离,迟迟没有发布命令。 “还等什么呢?大家一起上啊!” 来自徐府的护卫先是耐不住性子,纷纷爬上年久失修的货栈土墙,翻了进去。 第169章 吃我一记王霸拳 许舟见护卫冲了进去,揉了一下鼻子,也想往上冲。 但被白鹞鹰伸出一条胳膊,拦在身后。 许舟不解,刚想开口询问,只听白鹞鹰忽地轻喝一声:“情况不对,退!” 与此同时。 咻咻咻—— 破空声随即响起,密密麻麻地弩箭从货栈里急射而出。 白鹞鹰情急之下扯住许舟的衣领,三两步退远,二人躺在一处缓坡下暂避箭雨。 头顶身边呼啸而过的箭雨密密麻麻,速度刚猛,插入泥土三寸有余,一看就是军制的弩。 白鹞鹰和许舟得以安全躲过,只是可惜了那些刚刚爬上土墙,冲上去的徐府护卫,一个个被射成了筛子。刚开始还能听见声响,这会儿连哀嚎声都不曾有了,想必已经气绝,下一世再见了。 许舟握住铁剑,背枕大地,偏头看着身边的白鹞鹰:“怎么一回事?我们被发现了?” 白鹞鹰平缓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不是,冲我来的!” “冲你来的?” 许舟更加迷惑,稍微抬起头,但又被白鹞鹰压下。 一轮箭雨过后,又是一轮,无休无止! 眼下情况突变,货栈行子里隐藏的绝对不是黑市里的打手,对面早有准备,甚至不惜调集几十架军弩来射杀。 白鹞鹰一时间还不能确定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官府的人概率很大! 几轮箭雨过后,现场一片寂静。 白鹞鹰露出半个脑袋去查看情况,只能瞧见货栈门窗里,黑漆漆的几十架军弩散发着幽光,寒气逼人! “去死!” 突然,一声暴喝从头顶传出。 长刀当头劈下,罡风逼人,白鹞鹰一脚踹开身边的许舟,刹那间长刀应声而下,劈砍在二人刚刚躺下的地方,嵌入深深的泥土中。 这时,二人才看清来者,黑色制氏衣甲,头戴斗笠,腰悬铁牌,腰间挂着的箭袋里已经没有弩箭,想来刚才几轮已经射完了。 “皇城司!”白鹞鹰和许舟同一时间出声。 随后莫大的疑惑笼罩二人心头! 白鹞鹰疑惑的是,自己在京城这么多时日,自问隐藏的很好,绝不可能被皇城司的人手发现,眼下这种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谁泄的密? 许舟疑惑的是,为何皇城司会对自己出手? 我可是皇城司的人啊!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似是在确定。 白鹞鹰速度极快,翻身起来,手起剑落,那人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了心窝。 这一幕,被四周围上来的皇城司众人目睹,皆着打起十二分精神。 消息有误,对手起码比举报的消息高上两个境界! 今早,有密信被送至皇城司,说是城外货栈行子有魔教出没,且给出了魔教众人何时到的具体时辰,皇城司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提前派出大批人手藏在货栈里,以备不时之需! “结阵!掠杀!” 一声怒吼,十余位皇城司执事将二人团团围住,亮出鞘中长刀。 许舟欲上前表明身份,但白鹞鹰快人一步,拉上面巾,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握剑冲了上去。 厮杀随即开始! 白鹞鹰身形如鬼魅,一入人群,便轻松解决掉两人,皆是一剑封喉。 其他人见势不妙,咽了一口唾沫,有的人甚至拿出传信烟花想要求援,单被白鹞鹰一剑斩断。 总之,在场的皇城司众人实力不及白鹞鹰,至少差了两个境界。 片刻的功夫,在场能站的不足七八人! 领头的那一个眼见形势不妙,指着后面的许舟:“先杀他!”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一时间七八人一起朝许舟砍杀过来。 光影再变,白鹞鹰挡在许舟面前,紧紧的护住,左右横档。 众人群攻而上,知道许舟是这个女剑客的命门,她不想让许舟死,一时间更加疯狂,长刀如雨,全部砍向许舟。 白鹞鹰一人之力,自然分身乏术,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尽量护着许舟避开刀锋。 战斗中,一旦有所顾忌,就会处于下风! 果不其然,白鹞鹰摒弃自己最凌厉的攻击手段,而采用格挡,很快身上便挂了彩,还好没伤着要害,只有两刀砍到了胳膊! “醒醒,他们可不识你暗桩的身份!若想活,拿起剑来!” 许舟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坚定地点点头! 是啊,自己皇城司暗桩的身份,在皇城司属于高度机密,这些皇城司的喽啰不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 握紧手中剑,许舟沉下一口气,看着白鹞鹰:“我对付两个,剩下的交给你!” 白鹞鹰瞄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轻叹一声:“留给你一个,剩下我包圆了!” ———— 第二轮拼杀一触即发! 白鹞鹰再一次没了后顾之忧,一剑扫过,将七八个人划成两拨,其中一个留给许舟练手,其余的她一个人包圆了。 许舟看着落单的那一个,双手握剑,当头砍了下去。 那人警觉,将长刀横在头顶格挡! 咣! 火花四射。 用力过猛的缘故,还有就是铁剑的材质不怎么好,不能与皇城司的制式军刀相比较,二者相接,溅出火花,铁剑竟是应声而断,断成两截! 断掉的那一剑,深深地插入脚边的泥土,足以见力道之大。 “哈哈,贼人去死!” 拼断许舟铁剑的汉子扯出一张笑脸,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双手握住长刀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砍下来。 刀刃切割空气,噗噗作响! 不过由于刀身过于长的缘故,劈砍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许舟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暗自运转体内真气,集中于右拳一点,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王霸拳”! 初识此拳,许舟一阵鄙夷,认为此拳的名字着实不好,肯定是哪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起的名字。 不过练习之后,才慢慢感悟此拳的用意。 将全身的力集中在一点,全力挥发出去,拳头还藏着暗劲,起着隔山打牛的效果。 一拳打在胸口上! 胸骨凹陷,兀得喷出一口鲜血,这人倒飞出去,昏倒过去。 许舟收拳,看见另一边的战场还在鏖战,便提着拳头咿咿呀呀地冲了上去。 “吃我一记王霸拳!” 第169章 吃我一记王霸拳 许舟见护卫冲了进去,揉了一下鼻子,也想往上冲。 但被白鹞鹰伸出一条胳膊,拦在身后。 许舟不解,刚想开口询问,只听白鹞鹰忽地轻喝一声:“情况不对,退!” 与此同时。 咻咻咻—— 破空声随即响起,密密麻麻地弩箭从货栈里急射而出。 白鹞鹰情急之下扯住许舟的衣领,三两步退远,二人躺在一处缓坡下暂避箭雨。 头顶身边呼啸而过的箭雨密密麻麻,速度刚猛,插入泥土三寸有余,一看就是军制的弩。 白鹞鹰和许舟得以安全躲过,只是可惜了那些刚刚爬上土墙,冲上去的徐府护卫,一个个被射成了筛子。刚开始还能听见声响,这会儿连哀嚎声都不曾有了,想必已经气绝,下一世再见了。 许舟握住铁剑,背枕大地,偏头看着身边的白鹞鹰:“怎么一回事?我们被发现了?” 白鹞鹰平缓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不是,冲我来的!” “冲你来的?” 许舟更加迷惑,稍微抬起头,但又被白鹞鹰压下。 一轮箭雨过后,又是一轮,无休无止! 眼下情况突变,货栈行子里隐藏的绝对不是黑市里的打手,对面早有准备,甚至不惜调集几十架军弩来射杀。 白鹞鹰一时间还不能确定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官府的人概率很大! 几轮箭雨过后,现场一片寂静。 白鹞鹰露出半个脑袋去查看情况,只能瞧见货栈门窗里,黑漆漆的几十架军弩散发着幽光,寒气逼人! “去死!” 突然,一声暴喝从头顶传出。 长刀当头劈下,罡风逼人,白鹞鹰一脚踹开身边的许舟,刹那间长刀应声而下,劈砍在二人刚刚躺下的地方,嵌入深深的泥土中。 这时,二人才看清来者,黑色制氏衣甲,头戴斗笠,腰悬铁牌,腰间挂着的箭袋里已经没有弩箭,想来刚才几轮已经射完了。 “皇城司!”白鹞鹰和许舟同一时间出声。 随后莫大的疑惑笼罩二人心头! 白鹞鹰疑惑的是,自己在京城这么多时日,自问隐藏的很好,绝不可能被皇城司的人手发现,眼下这种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谁泄的密? 许舟疑惑的是,为何皇城司会对自己出手? 我可是皇城司的人啊!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似是在确定。 白鹞鹰速度极快,翻身起来,手起剑落,那人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了心窝。 这一幕,被四周围上来的皇城司众人目睹,皆着打起十二分精神。 消息有误,对手起码比举报的消息高上两个境界! 今早,有密信被送至皇城司,说是城外货栈行子有魔教出没,且给出了魔教众人何时到的具体时辰,皇城司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提前派出大批人手藏在货栈里,以备不时之需! “结阵!掠杀!” 一声怒吼,十余位皇城司执事将二人团团围住,亮出鞘中长刀。 许舟欲上前表明身份,但白鹞鹰快人一步,拉上面巾,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握剑冲了上去。 厮杀随即开始! 白鹞鹰身形如鬼魅,一入人群,便轻松解决掉两人,皆是一剑封喉。 其他人见势不妙,咽了一口唾沫,有的人甚至拿出传信烟花想要求援,单被白鹞鹰一剑斩断。 总之,在场的皇城司众人实力不及白鹞鹰,至少差了两个境界。 片刻的功夫,在场能站的不足七八人! 领头的那一个眼见形势不妙,指着后面的许舟:“先杀他!”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一时间七八人一起朝许舟砍杀过来。 光影再变,白鹞鹰挡在许舟面前,紧紧的护住,左右横档。 众人群攻而上,知道许舟是这个女剑客的命门,她不想让许舟死,一时间更加疯狂,长刀如雨,全部砍向许舟。 白鹞鹰一人之力,自然分身乏术,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尽量护着许舟避开刀锋。 战斗中,一旦有所顾忌,就会处于下风! 果不其然,白鹞鹰摒弃自己最凌厉的攻击手段,而采用格挡,很快身上便挂了彩,还好没伤着要害,只有两刀砍到了胳膊! “醒醒,他们可不识你暗桩的身份!若想活,拿起剑来!” 许舟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坚定地点点头! 是啊,自己皇城司暗桩的身份,在皇城司属于高度机密,这些皇城司的喽啰不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 握紧手中剑,许舟沉下一口气,看着白鹞鹰:“我对付两个,剩下的交给你!” 白鹞鹰瞄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轻叹一声:“留给你一个,剩下我包圆了!” ———— 第二轮拼杀一触即发! 白鹞鹰再一次没了后顾之忧,一剑扫过,将七八个人划成两拨,其中一个留给许舟练手,其余的她一个人包圆了。 许舟看着落单的那一个,双手握剑,当头砍了下去。 那人警觉,将长刀横在头顶格挡! 咣! 火花四射。 用力过猛的缘故,还有就是铁剑的材质不怎么好,不能与皇城司的制式军刀相比较,二者相接,溅出火花,铁剑竟是应声而断,断成两截! 断掉的那一剑,深深地插入脚边的泥土,足以见力道之大。 “哈哈,贼人去死!” 拼断许舟铁剑的汉子扯出一张笑脸,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双手握住长刀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砍下来。 刀刃切割空气,噗噗作响! 不过由于刀身过于长的缘故,劈砍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许舟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暗自运转体内真气,集中于右拳一点,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王霸拳”! 初识此拳,许舟一阵鄙夷,认为此拳的名字着实不好,肯定是哪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起的名字。 不过练习之后,才慢慢感悟此拳的用意。 将全身的力集中在一点,全力挥发出去,拳头还藏着暗劲,起着隔山打牛的效果。 一拳打在胸口上! 胸骨凹陷,兀得喷出一口鲜血,这人倒飞出去,昏倒过去。 许舟收拳,看见另一边的战场还在鏖战,便提着拳头咿咿呀呀地冲了上去。 “吃我一记王霸拳!” 第170章 渔翁 随着许舟加入,战场很快陷入一边倒的局势。 或是这些皇城司的执事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敢假传消息,说魔教几人的境界皆是六七品的程度。 这交手下来,他们才发觉,白鹞鹰的境界高的可怕。 至少中上品之列,收拾他们这几条杂鱼简直轻而易举! 虽说许舟的境界停留在八品,可展现出的实力,要比普通八品武者高出一大截。 那一双拳头更是蕴含着可怕的力道,触者即伤,无一例外! 几刻钟后。 场上又一次陷入寂静。 货栈大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大多被一剑封喉,一命呜呼。 不过白鹞鹰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是境界高出旁人一大截,但本身修炼的是一击必杀的功夫,不擅长长时间的战斗。 面对皇城司合力而围,如今身上挂了不少彩,正扶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暗杀,她在行! 大规模,长时间的械斗,就有点捉襟见肘! 倒是许舟越打越兴奋,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力弱的趋势! 霸道真气不仅霸道,而且持久! “你怎么把他们都给杀了?” 许舟走到白鹞鹰面前,有些可惜地看着地上的十几具尸体。 不管怎么说,从某种层面上讲。 这些人都是许舟的同僚,是自家人! 白鹞鹰喘了一口粗气,没有急于应答,只是将手中长剑猛地掷在地上,插入泥土中。 而后撕下黑衣一角,扯成布条,包扎正在流血的伤口。 许舟想要上前帮忙,但被白鹞鹰拒绝了! “还有,你刚才说这些人冲你来的什么意思?”许舟又开腔问道。 虽然之前种种线索指向明显,白家表妹不是普通的江湖女剑客那么简单,但许舟还是想听白鹞鹰亲口承认。 或是大家都坦诚相待,一切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白鹞鹰刚想开口说话,寂静的场上却忽然想起鼓掌声。 “啪啪啪——” 一连串的鼓掌声,清脆而又悦耳! 二人扭头去看,只见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人。 来人穿着不一,大多是布衣单褂,穷苦人家打扮。 领头的那一个骨架高大,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领着众人缓步靠近,同时一边鼓掌。 “圣使武功盖世!我辈自愧不如!” 韦艄公带人忽然出现在此地,一脸笑眯眯地靠近。 圣使? 许舟回头看了白鹞鹰一眼,顿感疑惑。 下一刻。 忽的两股罡风直冲面门,许舟躲闪不及,被硬生生砸中两拳,身体向后倒飞出去! 头脑嗡嗡作响之间,只听韦艄公忽然厉喝一声:“动手!” 顷刻间,场上再一次刀光剑影,拼杀起来。 —— 一波接一波的拼杀,让人应接不暇! 许舟被人打的倒飞出去,白鹞鹰顿生警觉,右手下意识地握住插在地上的铁剑。 只是刹那间,面前忽的腾起一阵黑雾,散发腥臭的味道。 白鹞鹰下意识地抬袖掩住口鼻。 却不料这黑雾只是障眼法,虽有毒但不致命,黑雾中突然窜出一条吐着毒信的毒蛇才是正主。 黑雾之中,急射出一条通体红色的毒蛇,张嘴亮出小巧獠牙,一口咬住了白鹞鹰雪白的手腕! 一股刺痛传来! 白鹞鹰屏住呼吸,避免吸入黑雾,左手抓住毒蛇拔下,右手铁剑信手挥落,浑身血红色的毒蛇被一斩两段。 偷袭还远没有结束! 韦艄公身后的老头再一次挥袖,袖口中突然射出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银针浸染剧毒,已经通体发黑。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白鹞鹰躲闪不及,只能挥剑阻挡。 凭借超高的剑招,砍断一大半的毒针,但还是有不少银针射入白鹞鹰身体里。 白鹞鹰噔噔噔后退三步,拉开双方距离! 身体里真气鼓荡,头发猛地一震! 咻咻—— 射入身体里的毒针被真气硬生生逼出体外! 近处韦艄公身边躲闪不及的几名下属,被银针射中,当即便脸庞发黑,双目充血,径直倒在地上。 毒发身亡! “噗——” 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吐出,白鹞鹰踉跄两下,单手持剑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无比! 韦艄公见奸计得逞,也不着急上前一刀了结了白鹞鹰,而是在旁说起了风凉话: “蛇乃是红腹五毒蛇,世间毒性最烈的毒蛇之一,无药可医,一滴毒液便可叫数十人乃是上百人毒发身亡,圣使不愧是圣使,中了蛇毒依旧能运行真气不过那毒针比红腹五毒蛇的毒性强百倍,此刻已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任凭你实力再高,也扛不住半个时辰!” 韦艄公说罢,便仰天哈哈大笑,最后脸色发狠:“挡我活路者,杀无赦!” 单膝跪在地上的白鹞鹰抬起袖子,擦擦嘴角污血,很快想明白事件缘由。 皇城司在此地的提前埋伏,是韦艄公提前报的信。 他想当渔翁! 待自己与皇城司鏖战一番,气弱之时,再跳出来偷袭收拾残局! 还有,那一百个孩童的心头血,是他自己要用。 炼制某种丹药,救他自己的命。 “诸位,搏杀此贼,本圣使可以对诸位今日所行,既往不咎!”这句话是对韦艄公属下说的。 “哈哈”韦艄公笑的愈发猖獗,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白鹞鹰已是强弩之末,下意识地横剑在胸前阻挡。 被硬生生逼退几步,撞在货栈的大门上方才停下,又从嘴里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迹。 “你已命不久矣,别怪我等,皆是为了活路!”韦艄公从属下手中接过一柄钢刀,缓缓靠近。 白鹞鹰身子靠在破旧的货栈大门上,仰着脑袋,体内真气已经被毒素化的不剩分毫,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只是蠕动嘴唇,眼神发狠质问道:“圣教待你不薄,为何如此?” 韦艄公摊开双手,如实道:“圣使还不知道吗?教主已经葬身在金牛道,日后再无圣教一说而我们这些人呢,早前入教身体里种下的蛊虫,由谁来替我们取出来?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听罢,白鹞鹰眼皮子耷拉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对不住了,圣使大人!” 韦艄公双手反握刀柄,举高,刀尖对准白鹞鹰的心窝,狠狠地刺了下去。 第170章 渔翁 随着许舟加入,战场很快陷入一边倒的局势。 或是这些皇城司的执事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敢假传消息,说魔教几人的境界皆是六七品的程度。 这交手下来,他们才发觉,白鹞鹰的境界高的可怕。 至少中上品之列,收拾他们这几条杂鱼简直轻而易举! 虽说许舟的境界停留在八品,可展现出的实力,要比普通八品武者高出一大截。 那一双拳头更是蕴含着可怕的力道,触者即伤,无一例外! 几刻钟后。 场上又一次陷入寂静。 货栈大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大多被一剑封喉,一命呜呼。 不过白鹞鹰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是境界高出旁人一大截,但本身修炼的是一击必杀的功夫,不擅长长时间的战斗。 面对皇城司合力而围,如今身上挂了不少彩,正扶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暗杀,她在行! 大规模,长时间的械斗,就有点捉襟见肘! 倒是许舟越打越兴奋,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力弱的趋势! 霸道真气不仅霸道,而且持久! “你怎么把他们都给杀了?” 许舟走到白鹞鹰面前,有些可惜地看着地上的十几具尸体。 不管怎么说,从某种层面上讲。 这些人都是许舟的同僚,是自家人! 白鹞鹰喘了一口粗气,没有急于应答,只是将手中长剑猛地掷在地上,插入泥土中。 而后撕下黑衣一角,扯成布条,包扎正在流血的伤口。 许舟想要上前帮忙,但被白鹞鹰拒绝了! “还有,你刚才说这些人冲你来的什么意思?”许舟又开腔问道。 虽然之前种种线索指向明显,白家表妹不是普通的江湖女剑客那么简单,但许舟还是想听白鹞鹰亲口承认。 或是大家都坦诚相待,一切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白鹞鹰刚想开口说话,寂静的场上却忽然想起鼓掌声。 “啪啪啪——” 一连串的鼓掌声,清脆而又悦耳! 二人扭头去看,只见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伙人。 来人穿着不一,大多是布衣单褂,穷苦人家打扮。 领头的那一个骨架高大,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领着众人缓步靠近,同时一边鼓掌。 “圣使武功盖世!我辈自愧不如!” 韦艄公带人忽然出现在此地,一脸笑眯眯地靠近。 圣使? 许舟回头看了白鹞鹰一眼,顿感疑惑。 下一刻。 忽的两股罡风直冲面门,许舟躲闪不及,被硬生生砸中两拳,身体向后倒飞出去! 头脑嗡嗡作响之间,只听韦艄公忽然厉喝一声:“动手!” 顷刻间,场上再一次刀光剑影,拼杀起来。 —— 一波接一波的拼杀,让人应接不暇! 许舟被人打的倒飞出去,白鹞鹰顿生警觉,右手下意识地握住插在地上的铁剑。 只是刹那间,面前忽的腾起一阵黑雾,散发腥臭的味道。 白鹞鹰下意识地抬袖掩住口鼻。 却不料这黑雾只是障眼法,虽有毒但不致命,黑雾中突然窜出一条吐着毒信的毒蛇才是正主。 黑雾之中,急射出一条通体红色的毒蛇,张嘴亮出小巧獠牙,一口咬住了白鹞鹰雪白的手腕! 一股刺痛传来! 白鹞鹰屏住呼吸,避免吸入黑雾,左手抓住毒蛇拔下,右手铁剑信手挥落,浑身血红色的毒蛇被一斩两段。 偷袭还远没有结束! 韦艄公身后的老头再一次挥袖,袖口中突然射出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银针浸染剧毒,已经通体发黑。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白鹞鹰躲闪不及,只能挥剑阻挡。 凭借超高的剑招,砍断一大半的毒针,但还是有不少银针射入白鹞鹰身体里。 白鹞鹰噔噔噔后退三步,拉开双方距离! 身体里真气鼓荡,头发猛地一震! 咻咻—— 射入身体里的毒针被真气硬生生逼出体外! 近处韦艄公身边躲闪不及的几名下属,被银针射中,当即便脸庞发黑,双目充血,径直倒在地上。 毒发身亡! “噗——” 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吐出,白鹞鹰踉跄两下,单手持剑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无比! 韦艄公见奸计得逞,也不着急上前一刀了结了白鹞鹰,而是在旁说起了风凉话: “蛇乃是红腹五毒蛇,世间毒性最烈的毒蛇之一,无药可医,一滴毒液便可叫数十人乃是上百人毒发身亡,圣使不愧是圣使,中了蛇毒依旧能运行真气不过那毒针比红腹五毒蛇的毒性强百倍,此刻已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任凭你实力再高,也扛不住半个时辰!” 韦艄公说罢,便仰天哈哈大笑,最后脸色发狠:“挡我活路者,杀无赦!” 单膝跪在地上的白鹞鹰抬起袖子,擦擦嘴角污血,很快想明白事件缘由。 皇城司在此地的提前埋伏,是韦艄公提前报的信。 他想当渔翁! 待自己与皇城司鏖战一番,气弱之时,再跳出来偷袭收拾残局! 还有,那一百个孩童的心头血,是他自己要用。 炼制某种丹药,救他自己的命。 “诸位,搏杀此贼,本圣使可以对诸位今日所行,既往不咎!”这句话是对韦艄公属下说的。 “哈哈”韦艄公笑的愈发猖獗,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白鹞鹰已是强弩之末,下意识地横剑在胸前阻挡。 被硬生生逼退几步,撞在货栈的大门上方才停下,又从嘴里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迹。 “你已命不久矣,别怪我等,皆是为了活路!”韦艄公从属下手中接过一柄钢刀,缓缓靠近。 白鹞鹰身子靠在破旧的货栈大门上,仰着脑袋,体内真气已经被毒素化的不剩分毫,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只是蠕动嘴唇,眼神发狠质问道:“圣教待你不薄,为何如此?” 韦艄公摊开双手,如实道:“圣使还不知道吗?教主已经葬身在金牛道,日后再无圣教一说而我们这些人呢,早前入教身体里种下的蛊虫,由谁来替我们取出来?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听罢,白鹞鹰眼皮子耷拉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对不住了,圣使大人!” 韦艄公双手反握刀柄,举高,刀尖对准白鹞鹰的心窝,狠狠地刺了下去。 第171章 反转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处远离官道的废弃货栈行子里,将还站立的几人身影拉的格外长。 生死存亡之际,人们往往会选择认命。 白鹞鹰至死也是绷着一张脸,微抬眼眸,看着那一柄反射霞光的钢刀。 没有害怕也没有畏惧!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小人算计。 败在了小小的韦艄公手里。 不得不说,人才都是藏在市井之间啊 ———— “王霸拳!”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让韦艄公微微失神。 他转过身子去看,瞧见许舟提着沙包大的拳头,怒吼着冲了上来。 韦艄公暗叹一声。 总是有些不要命的小人物上赶子送死。 转身,将刀竖在身前,小臂抵在刀身后,缓冲抵挡之用。 拳头与刀身相击! 砰! 十分清脆的一声响,气浪鼓荡。 以二人周身为中心,荡起一圈尘土涟漪! 待尘土慢慢散去,众人惊骇地发现,笔直的刀身竟是向韦艄公的方向,朝里凹陷了好几个度。 要知道,这柄刀可是随手从地上捡来的皇城司制式军刀,用来锻刀的手艺放在当代是最顶尖的,除开江湖上几个专门锻刀的家族,就属皇城司的刀最为坚硬。 皇城司的刀在江湖上也是为数不多见的硬通货,每每出现一柄,都要卖上百两黄金的高价,前些年,还有两个门派为了一刀之争,大打出手,不过最后事情闹的太大,被皇城司知晓,派兵给丫都灭了。 这般硬度的刀,竟是被许舟这个小子一拳打的朝里凹陷下去? 这力道该有多大! “陈近南,快住手。” 几人都是认识许舟的,知道他是天地会的人,也是韦艄公颇为看重的一个小头目。 有人上前阻拦,想要拉开许舟。 却不料,许舟反身又是一拳。 这人躲闪不及,胸口硬生生挨了一拳。 当即胸骨凹陷,吐出一口鲜血,被打的昏死过去! “陈近南,你疯了,快住手!” 其他人上前,想要拦住发疯发狂,敌友不分的许舟。 不料,这时候,手臂被震得微麻的韦艄公开口: “他没疯,他可是皇城司安排在我们身边的暗桩啊!” 听闻,众人皆是震惊无比,下意识地拉开距离,握紧手中长刀,对准许舟! 形势再一次急转而下!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许舟收回拳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韦艄公。 韦艄公摇摇头:“不不不,今早才知道的。” “废话少说,直接开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还是拳头来的实在些,谁赢了,谁就能活。 韦艄公指着许舟身边的几个小头目,让他们一起上,但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许舟的力道吓着了,小头目们互相看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一会往前,一会往后,就是没人上。 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许舟的对手。 若是挨上那么一拳,不死也是残废。 虽然己方人多势众,但免不了出岔子。 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倒霉蛋子! 韦艄公见众人都不想上,暗自臭骂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便提着刀身变形的长刀,迎面砍了上去。 大家心里冤,本就不是死心踏地为魔教办事。 而是被迫的,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 飒飒—— 长刀裹挟罡风,迎面劈砍过来。 看这不死不休的架势,若是一刀正中,许舟的身体都要被砍成两半。 不过当众人都以为许舟会选择暂时性避开锋芒时。 他动了! 他正面顶上去了! 是的,我们的陈近南选手,他选择正面硬抗! 只瞧许舟脚尖稍勾,勾起地上的一柄散落长刀。 皇城司的刀,刀身狭长,仿苗刀,刀长和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身高差不多。整柄刀只刀尖两掌处开刃,刀柄和刀身可单手握,也可双手握,便于劈砍,阻敌。 许舟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身,横举在身前。 这是一个颇为大胆的动作,几乎将自己的命,全部寄托于刀的坚硬程度上。 若是刀不够坚硬,被对方劈断,那么持刀的人也会被从上往下劈成两半,场面极其血腥。 “铛——” 随着一声巨响,许舟双脚一沉,竟是将脚下泥土踩下去一寸多深。 一招过后,双方势均力敌! 不过许舟的双手被震麻,左手因为握住狭长刀身的缘故,即使握的地方并不锋利,虎口依旧被刀身震裂,流出血来。 霹雳—— 忽的,一道耀眼雷光闪耀天空。 原本还晚霞漫天的天空,忽的黑云压境,一副要下暴雨的样子。 几息的时间,雨滴自天空倾斜而下。 对立而站的两人皆是单手持刀,刀尖斜指入地,雨水顺着刀身的血槽滑落,一滴一滴地溅在干燥的泥土里,荡起一小圈尘土涟漪。 雨幕下,众人目光中。 许舟忽的斜起嘴角,目光带着几分桀骜:“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把你杀了,一了百了!” 韦艄公脸上带着略显玩味的笑容,微微偏头。 “若不是今早偶然得知你的身份,本香主日后还打算好好栽培于你,没想到,你竟是一个狼子野心的玩意。” 许舟不温不火:“我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了你,我的真实身份。” 韦艄公举刀:“我也很想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皇城司自己呢?” 韦艄公的笑意,下一刻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许舟继续道:“你说,现在外围是不是都是皇城司的人马,只不过你们这些蠢蛋没发现罢了。” —— “晤——” 货栈不远处的高坡山林中。 徐白露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靠近,刚想转头去看,却发现嘴巴被人给堵了起来。 数十人从树林后窜出,领头的是一个身形魁梧,脸庞带着十字刀疤的大汉,在大汉身边,还站着一位黑裙小姑娘,小姑娘娇小可爱,只是气势汹汹。 二人皆是负手而立,目视远方。 “大姐,这样做会不会着急了些?”朱烈偏头看向邱萤询问道。 邱萤眨了一下眼睛,轻笑一声:“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第171章 反转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处远离官道的废弃货栈行子里,将还站立的几人身影拉的格外长。 生死存亡之际,人们往往会选择认命。 白鹞鹰至死也是绷着一张脸,微抬眼眸,看着那一柄反射霞光的钢刀。 没有害怕也没有畏惧!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小人算计。 败在了小小的韦艄公手里。 不得不说,人才都是藏在市井之间啊 ———— “王霸拳!”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让韦艄公微微失神。 他转过身子去看,瞧见许舟提着沙包大的拳头,怒吼着冲了上来。 韦艄公暗叹一声。 总是有些不要命的小人物上赶子送死。 转身,将刀竖在身前,小臂抵在刀身后,缓冲抵挡之用。 拳头与刀身相击! 砰! 十分清脆的一声响,气浪鼓荡。 以二人周身为中心,荡起一圈尘土涟漪! 待尘土慢慢散去,众人惊骇地发现,笔直的刀身竟是向韦艄公的方向,朝里凹陷了好几个度。 要知道,这柄刀可是随手从地上捡来的皇城司制式军刀,用来锻刀的手艺放在当代是最顶尖的,除开江湖上几个专门锻刀的家族,就属皇城司的刀最为坚硬。 皇城司的刀在江湖上也是为数不多见的硬通货,每每出现一柄,都要卖上百两黄金的高价,前些年,还有两个门派为了一刀之争,大打出手,不过最后事情闹的太大,被皇城司知晓,派兵给丫都灭了。 这般硬度的刀,竟是被许舟这个小子一拳打的朝里凹陷下去? 这力道该有多大! “陈近南,快住手。” 几人都是认识许舟的,知道他是天地会的人,也是韦艄公颇为看重的一个小头目。 有人上前阻拦,想要拉开许舟。 却不料,许舟反身又是一拳。 这人躲闪不及,胸口硬生生挨了一拳。 当即胸骨凹陷,吐出一口鲜血,被打的昏死过去! “陈近南,你疯了,快住手!” 其他人上前,想要拦住发疯发狂,敌友不分的许舟。 不料,这时候,手臂被震得微麻的韦艄公开口: “他没疯,他可是皇城司安排在我们身边的暗桩啊!” 听闻,众人皆是震惊无比,下意识地拉开距离,握紧手中长刀,对准许舟! 形势再一次急转而下!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许舟收回拳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韦艄公。 韦艄公摇摇头:“不不不,今早才知道的。” “废话少说,直接开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还是拳头来的实在些,谁赢了,谁就能活。 韦艄公指着许舟身边的几个小头目,让他们一起上,但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许舟的力道吓着了,小头目们互相看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一会往前,一会往后,就是没人上。 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许舟的对手。 若是挨上那么一拳,不死也是残废。 虽然己方人多势众,但免不了出岔子。 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倒霉蛋子! 韦艄公见众人都不想上,暗自臭骂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便提着刀身变形的长刀,迎面砍了上去。 大家心里冤,本就不是死心踏地为魔教办事。 而是被迫的,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 飒飒—— 长刀裹挟罡风,迎面劈砍过来。 看这不死不休的架势,若是一刀正中,许舟的身体都要被砍成两半。 不过当众人都以为许舟会选择暂时性避开锋芒时。 他动了! 他正面顶上去了! 是的,我们的陈近南选手,他选择正面硬抗! 只瞧许舟脚尖稍勾,勾起地上的一柄散落长刀。 皇城司的刀,刀身狭长,仿苗刀,刀长和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身高差不多。整柄刀只刀尖两掌处开刃,刀柄和刀身可单手握,也可双手握,便于劈砍,阻敌。 许舟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身,横举在身前。 这是一个颇为大胆的动作,几乎将自己的命,全部寄托于刀的坚硬程度上。 若是刀不够坚硬,被对方劈断,那么持刀的人也会被从上往下劈成两半,场面极其血腥。 “铛——” 随着一声巨响,许舟双脚一沉,竟是将脚下泥土踩下去一寸多深。 一招过后,双方势均力敌! 不过许舟的双手被震麻,左手因为握住狭长刀身的缘故,即使握的地方并不锋利,虎口依旧被刀身震裂,流出血来。 霹雳—— 忽的,一道耀眼雷光闪耀天空。 原本还晚霞漫天的天空,忽的黑云压境,一副要下暴雨的样子。 几息的时间,雨滴自天空倾斜而下。 对立而站的两人皆是单手持刀,刀尖斜指入地,雨水顺着刀身的血槽滑落,一滴一滴地溅在干燥的泥土里,荡起一小圈尘土涟漪。 雨幕下,众人目光中。 许舟忽的斜起嘴角,目光带着几分桀骜:“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把你杀了,一了百了!” 韦艄公脸上带着略显玩味的笑容,微微偏头。 “若不是今早偶然得知你的身份,本香主日后还打算好好栽培于你,没想到,你竟是一个狼子野心的玩意。” 许舟不温不火:“我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了你,我的真实身份。” 韦艄公举刀:“我也很想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皇城司自己呢?” 韦艄公的笑意,下一刻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许舟继续道:“你说,现在外围是不是都是皇城司的人马,只不过你们这些蠢蛋没发现罢了。” —— “晤——” 货栈不远处的高坡山林中。 徐白露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靠近,刚想转头去看,却发现嘴巴被人给堵了起来。 数十人从树林后窜出,领头的是一个身形魁梧,脸庞带着十字刀疤的大汉,在大汉身边,还站着一位黑裙小姑娘,小姑娘娇小可爱,只是气势汹汹。 二人皆是负手而立,目视远方。 “大姐,这样做会不会着急了些?”朱烈偏头看向邱萤询问道。 邱萤眨了一下眼睛,轻笑一声:“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第172章 不许插手 许舟知道,自己皇城司暗桩的身份绝不会轻易暴露,知道的也就是皇城司玄武堂的那几个人,朱烈,周通…… 位置已经坐到他们那样的高位,是不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故意向韦艄公点明自己的身份。 其实,早在这次出来传递消息的时候,许舟就有预感,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比如,为何周通第一次就要给自己那么多条重要消息,让自己带给韦艄公。 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引起韦艄公的怀疑? 周通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 大雨倾盆如注,京城傍晚的天空被一大片黑云压住,颇有股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再过片刻,天就完全黑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下十余具尸首。 皆是这次行动的炮灰,可能他们至死都不会知道,是皇城司的几位高层放任他们白白送死,用来配合演这出大戏。 人命如草芥啊! 皇城司甚至连自己的人,牺牲的都理所当然! 远处高坡密林中,徐白露被轻松控制住,十分惶恐地看着身前的几位大人物在交谈,她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要听一个小姑娘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胡闹了,没成想今日看见比她还胡闹的“千金小姐”,不过让她更为疑惑的是,这位小姑娘的言行举止,为何看起来如此老成? “大姐,我看时机差不多了,要不然我派周通上,万一许舟有个三长两短,待魏师回京,我们不好交代。”朱烈给身边的头号狗腿子周通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带人下去解救被韦艄公众人围困住的许舟。 韦艄公虽然脑子不大聪明,武功也不咋好,但对付一个八品之境的许舟还是轻而易举。 邱萤侧目,瞥了一眼即将要下山的周通。 周通顿时如临大敌,刚刚迈出的一只脚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虽然他本身隶属于玄武堂,不受青龙堂的命令,但青龙使邱萤凶名在外,还是给了周通莫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听从。 “既然是我们选中的人,不日便要远赴西南,加速在魔教老巢执行任务,那我今日便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若是连一个小小的韦艄公都解决不了,他也不用去了。”邱萤任凭晚风拂在脸上,吹乱额前几缕发丝,略显婴儿肥的脸蛋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平静。 朱烈闻言,不由地瞪大眼睛,吃惊无比: “大姐,万万不可,此事有待商榷!” “许舟八品,韦艄公六品,武者每一境都天差地别,越境强行战斗,损伤本元不说,对以后的武道一途有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是整整的两境。” 邱萤依旧十分平静,淡淡地开口回应:“两境而已。” 而已? 众人闻言,心里为许舟默哀。 邱萤又加了一句:“以前又不是没人做到过!” 朱烈一捂额头,哀呼其哉! 只想说一句:你以为世人都跟你邱萤一样,越境打人,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邱萤是世间为数不多的武道天才,不,武道天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天赋,她简直是妖孽,妖孽中的妖孽。 未成名以前,邱萤的名声全是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靠着玉清观的古怪功夫在江湖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常常越境战斗,胜多输少,虽然事后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时常两三月后,又能活蹦乱跳,然后再上门挑战。 “大姐,此事真的有待商榷,许舟不是旁人,他是魏师弟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不能因为急于得到大还丹,就如此”朱烈强调道。 这么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许舟资质不错,假以时日,必定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现在的他就如初生婴孩,需要时间成长,不能还没学会走,就要求他能飞檐走壁。 邱萤冷了朱烈一眼,十分强势。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事常常不顾及后果。 “魏师选中的人,从来就没有差的,上到剑仙崔儒,下到九公主姜红豆,他的师兄师姐能做到的,他也能如若不然,魏师凭什么收他当弟子?” “这次,本使就替魏师好好掌掌眼!”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插手!” “看着,他会赢的!” 山坡下,废弃的道路野地里,许舟握着一柄刀,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周通那些家伙怎么还看戏呢?还不下来帮忙?快点下来帮忙,三两招解决这几个魔教教众,大家早日回去,该干嘛干嘛。 反观韦艄公,自从听闻许舟说的那句话,他就要愣在了场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是谁?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告诉自己许舟皇城司暗桩的身份? 今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一位身穿灰袍的陌生人,带来了一则重要消息,他说许舟是皇城司安排在魔教的暗桩,提醒自己日后行事千万小心,别阴沟里翻船了。 一开始,韦艄公自然不相信,认为这个不露面的神秘人物是来挑拨离间的,毕竟许舟是他看好的人,这小子聪明机智,短短时日便立下大功,荣升小头目,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皇城司的暗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直到那个身穿灰袍的神秘人拿出关键性的证据! 许舟在皇城司的档案! 档案上详细记载了许舟是如何潜入魔教,以及如何一步步获得自己的信任。 看完,韦艄公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似乎, 似乎许舟入教以来,攀升的格外快,桩桩件件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到这里,韦艄公怀疑归怀疑,还是选择不相信。 那灰袍人此时又拿出了证据! 许舟乃魏师的亲传弟子! 这事极少有人知道,被人刻意隐瞒过,如果还不相信,尽可以派人去查那仵作,还有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云阳侯一案,许舟在里面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关键性作用。 第172章 不许插手 许舟知道,自己皇城司暗桩的身份绝不会轻易暴露,知道的也就是皇城司玄武堂的那几个人,朱烈,周通…… 位置已经坐到他们那样的高位,是不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故意向韦艄公点明自己的身份。 其实,早在这次出来传递消息的时候,许舟就有预感,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比如,为何周通第一次就要给自己那么多条重要消息,让自己带给韦艄公。 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引起韦艄公的怀疑? 周通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 大雨倾盆如注,京城傍晚的天空被一大片黑云压住,颇有股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再过片刻,天就完全黑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下十余具尸首。 皆是这次行动的炮灰,可能他们至死都不会知道,是皇城司的几位高层放任他们白白送死,用来配合演这出大戏。 人命如草芥啊! 皇城司甚至连自己的人,牺牲的都理所当然! 远处高坡密林中,徐白露被轻松控制住,十分惶恐地看着身前的几位大人物在交谈,她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要听一个小姑娘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胡闹了,没成想今日看见比她还胡闹的“千金小姐”,不过让她更为疑惑的是,这位小姑娘的言行举止,为何看起来如此老成? “大姐,我看时机差不多了,要不然我派周通上,万一许舟有个三长两短,待魏师回京,我们不好交代。”朱烈给身边的头号狗腿子周通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带人下去解救被韦艄公众人围困住的许舟。 韦艄公虽然脑子不大聪明,武功也不咋好,但对付一个八品之境的许舟还是轻而易举。 邱萤侧目,瞥了一眼即将要下山的周通。 周通顿时如临大敌,刚刚迈出的一只脚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虽然他本身隶属于玄武堂,不受青龙堂的命令,但青龙使邱萤凶名在外,还是给了周通莫大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听从。 “既然是我们选中的人,不日便要远赴西南,加速在魔教老巢执行任务,那我今日便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若是连一个小小的韦艄公都解决不了,他也不用去了。”邱萤任凭晚风拂在脸上,吹乱额前几缕发丝,略显婴儿肥的脸蛋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平静。 朱烈闻言,不由地瞪大眼睛,吃惊无比: “大姐,万万不可,此事有待商榷!” “许舟八品,韦艄公六品,武者每一境都天差地别,越境强行战斗,损伤本元不说,对以后的武道一途有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是整整的两境。” 邱萤依旧十分平静,淡淡地开口回应:“两境而已。” 而已? 众人闻言,心里为许舟默哀。 邱萤又加了一句:“以前又不是没人做到过!” 朱烈一捂额头,哀呼其哉! 只想说一句:你以为世人都跟你邱萤一样,越境打人,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邱萤是世间为数不多的武道天才,不,武道天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天赋,她简直是妖孽,妖孽中的妖孽。 未成名以前,邱萤的名声全是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靠着玉清观的古怪功夫在江湖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常常越境战斗,胜多输少,虽然事后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时常两三月后,又能活蹦乱跳,然后再上门挑战。 “大姐,此事真的有待商榷,许舟不是旁人,他是魏师弟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不能因为急于得到大还丹,就如此”朱烈强调道。 这么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许舟资质不错,假以时日,必定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现在的他就如初生婴孩,需要时间成长,不能还没学会走,就要求他能飞檐走壁。 邱萤冷了朱烈一眼,十分强势。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事常常不顾及后果。 “魏师选中的人,从来就没有差的,上到剑仙崔儒,下到九公主姜红豆,他的师兄师姐能做到的,他也能如若不然,魏师凭什么收他当弟子?” “这次,本使就替魏师好好掌掌眼!”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插手!” “看着,他会赢的!” 山坡下,废弃的道路野地里,许舟握着一柄刀,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周通那些家伙怎么还看戏呢?还不下来帮忙?快点下来帮忙,三两招解决这几个魔教教众,大家早日回去,该干嘛干嘛。 反观韦艄公,自从听闻许舟说的那句话,他就要愣在了场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是谁?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告诉自己许舟皇城司暗桩的身份? 今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一位身穿灰袍的陌生人,带来了一则重要消息,他说许舟是皇城司安排在魔教的暗桩,提醒自己日后行事千万小心,别阴沟里翻船了。 一开始,韦艄公自然不相信,认为这个不露面的神秘人物是来挑拨离间的,毕竟许舟是他看好的人,这小子聪明机智,短短时日便立下大功,荣升小头目,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皇城司的暗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直到那个身穿灰袍的神秘人拿出关键性的证据! 许舟在皇城司的档案! 档案上详细记载了许舟是如何潜入魔教,以及如何一步步获得自己的信任。 看完,韦艄公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似乎, 似乎许舟入教以来,攀升的格外快,桩桩件件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到这里,韦艄公怀疑归怀疑,还是选择不相信。 那灰袍人此时又拿出了证据! 许舟乃魏师的亲传弟子! 这事极少有人知道,被人刻意隐瞒过,如果还不相信,尽可以派人去查那仵作,还有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云阳侯一案,许舟在里面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关键性作用。 第174章 霸道真气 “本香主那么栽培你,说,为何背叛本香主!”韦艄公举刀对准许舟,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都是为了生活所迫,我也没有办法!”许舟双手握住刀柄,预防对手的突然袭击。 虽然不知道周通为何还不来收拾残局,但是,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极为不利,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香主,别废话了,叫老鬼解决了他!”鬼蝠子手握一瓶毒药,对着许舟发狠。 铛—— 双刀相接,许舟被势大力沉的一刀砍退。 噔噔噔,后退数步方才停下,稳住身形。 韦艄公没有听从鬼蝠子的建议,而是选择亲自动手,解决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 “下了黄泉,莫怪我!” “咳咳咳你敢!” 突然,一阵咳嗽传出,众人闻声望去,只瞧瘫坐在地,倚在破旧货栈大门上的白鹞鹰此刻发声,嘴角一抹血迹缓流,原本苍白的面孔现如今变得发紫发黑。 想来她自己抵抗毒素侵入,以失败告终! “圣使都这个样子了,还是操心一下自己。”韦艄公再次举刀砍上。 嚓—— 许舟依旧选择横刀在头顶硬抗。 刀锋接触刀锋,许舟的刀应声而断。 足以见得韦艄公用了十足的力,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想至许舟于死地。 许舟断刃,下意识地偏身躲闪,但还是被刀锋划破衣裳,肩头挂了点彩,别小看这一步,若是没有,怕是整个臂膀都要被削掉。 韦艄公也没有继续乘胜追击,手执单刀站立,任凭雨水顺着刀槽滑落。 不知不觉,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 “束手就擒,我给你一个痛快!” 此言无非想瓦解许舟的斗志罢了。 许舟呼吸急促,前后看了一眼,瞧白鹞鹰歪着脑袋,昏了过去,已是死局,无路可退,便冷声道:“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许舟等待片刻,见对方不动手,只是站在原地冷笑。 “呀——” 既然敌方不动,那 先下手为强! 许舟压抑低吼一声,扔掉手中的一柄断刀,暗自运转体内真气,汇聚于右拳之上,猛地轰了出去,还是那一招,王霸拳。 他拿手的就是这一招,虽然他还会另一招,名叫藏剑惊鸿的剑招,但是没使出过,不敢轻易拿出献丑。 瞧许舟气势陡增,冲向韦艄公,众人皆退后几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二人缠斗。 韦艄公面带讥讽,被背叛的滋味可不好受。 踏踏踏—— 凌乱的脚步迎上,地上被踩出一个个的浅水坑,韦艄公没有作抵抗姿态,而是握拳选择正面硬刚! 他要正面击溃许舟,给他上形象生动的一课! 一境便犹如天堑,不可逾越! 两只拳头在雨中轰出,带落一串雨水。 砰! 一瞬间的事情,拳头对拳头! 二人竟是旗鼓相当,胳膊上的袖子纷纷被震碎掉。 二人再次拉开距离,韦艄公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看着拳头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两境的差距,为何会是旗鼓相当? 不仅是他感到不可思议,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 唯独许舟平静如常,魏老头子诚不欺我,王霸拳果然霸道十足,加上自己修炼的霸道之气,虽然和韦艄公有着明显的境界差距,但凭借功夫竟可以抵消差距。 一时间,让许舟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阿打——” 许舟凌空飞起,足有一丈之高,举着拳头蓄力,准备爆头。 奇怪的腔调中,可以听出许舟的兴奋。 韦艄公站在原地,很快反应过来,再是一拳对轰,他还就不相信了,自己高他两境,还能输不成。 砰—— 韦艄公气息一凝,脸色刹那涨红。 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许舟的这一拳力道比前一拳还要大,就如百马挣脱缰绳,那股冲击力让韦艄公心中生出退意。 “嘶——” 在场的几个小头目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皱眉。 许舟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是众人不知道。 他一个小小八品,凭什么呀? 许舟从高空跃下,一拳砸退韦艄公。 一拳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拳。 如此七八拳后,丝毫不见许舟力弱,甚至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许舟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或是面对敌手,明知对方强大,所以咬着牙也要挥舞拳头,直到把对方打倒? 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四肢百骸,五脏六肺,气血充盈无比,都快溢了出来。且补充真气的速度极快。 这时候,许舟终于明白,世间武者为何喜欢战斗,这般拳拳到肉的打击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再次一击! 韦艄公被逼退数步! “皇城司果然好手段,竟然培养出了你这样的怪物,如此好的苗子他们竟也舍得!” 此刻,韦艄公也不得不感慨许舟功夫的强大,古怪之处。 许舟修炼的功法必定是人间绝品! 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蛮横霸道的力气! “吃我一刀!” 韦艄公见对拳占不了上风,便双手举刀,握在身侧,脚步飞快,一刀一刀地砍了下来 “哈哈哈,许老弟的功夫果真得魏师真传,虽有两境鸿沟,竟也逼得姓韦的连连后退,不敢对拳了。” 朱烈哈哈大笑,不顾身边人为他打伞遮雨,下意识的上前两步,伸着脑袋仔细观看。 作为旁观者,同样是练力气横功的朱烈,自然看出许舟拳法的玄妙之处,那一拳拳若是同等境界相争,对方可能抗不过三拳。 “倒是有点意思,霸道真气!” 邱萤作为武道大家,一眼就看出许舟练的什么功夫,又练的什么功法。 这功法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身边就有人练这个的。 姜红豆! 姜红豆传魏师之道,修炼霸道真气,年纪轻轻,同辈无敌手。 不过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此霸道真气越修炼下去,问题越大。 如今姜红豆被霸道真气反噬,已失去视觉和味觉。 魏师明明知道霸道真气有问题,为何还叫许舟修炼?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邱萤抿起嘴唇,看着远处躲闪的许舟疑惑不堪。 第174章 霸道真气 “本香主那么栽培你,说,为何背叛本香主!”韦艄公举刀对准许舟,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都是为了生活所迫,我也没有办法!”许舟双手握住刀柄,预防对手的突然袭击。 虽然不知道周通为何还不来收拾残局,但是,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极为不利,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香主,别废话了,叫老鬼解决了他!”鬼蝠子手握一瓶毒药,对着许舟发狠。 铛—— 双刀相接,许舟被势大力沉的一刀砍退。 噔噔噔,后退数步方才停下,稳住身形。 韦艄公没有听从鬼蝠子的建议,而是选择亲自动手,解决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 “下了黄泉,莫怪我!” “咳咳咳你敢!” 突然,一阵咳嗽传出,众人闻声望去,只瞧瘫坐在地,倚在破旧货栈大门上的白鹞鹰此刻发声,嘴角一抹血迹缓流,原本苍白的面孔现如今变得发紫发黑。 想来她自己抵抗毒素侵入,以失败告终! “圣使都这个样子了,还是操心一下自己。”韦艄公再次举刀砍上。 嚓—— 许舟依旧选择横刀在头顶硬抗。 刀锋接触刀锋,许舟的刀应声而断。 足以见得韦艄公用了十足的力,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想至许舟于死地。 许舟断刃,下意识地偏身躲闪,但还是被刀锋划破衣裳,肩头挂了点彩,别小看这一步,若是没有,怕是整个臂膀都要被削掉。 韦艄公也没有继续乘胜追击,手执单刀站立,任凭雨水顺着刀槽滑落。 不知不觉,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 “束手就擒,我给你一个痛快!” 此言无非想瓦解许舟的斗志罢了。 许舟呼吸急促,前后看了一眼,瞧白鹞鹰歪着脑袋,昏了过去,已是死局,无路可退,便冷声道:“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许舟等待片刻,见对方不动手,只是站在原地冷笑。 “呀——” 既然敌方不动,那 先下手为强! 许舟压抑低吼一声,扔掉手中的一柄断刀,暗自运转体内真气,汇聚于右拳之上,猛地轰了出去,还是那一招,王霸拳。 他拿手的就是这一招,虽然他还会另一招,名叫藏剑惊鸿的剑招,但是没使出过,不敢轻易拿出献丑。 瞧许舟气势陡增,冲向韦艄公,众人皆退后几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二人缠斗。 韦艄公面带讥讽,被背叛的滋味可不好受。 踏踏踏—— 凌乱的脚步迎上,地上被踩出一个个的浅水坑,韦艄公没有作抵抗姿态,而是握拳选择正面硬刚! 他要正面击溃许舟,给他上形象生动的一课! 一境便犹如天堑,不可逾越! 两只拳头在雨中轰出,带落一串雨水。 砰! 一瞬间的事情,拳头对拳头! 二人竟是旗鼓相当,胳膊上的袖子纷纷被震碎掉。 二人再次拉开距离,韦艄公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看着拳头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两境的差距,为何会是旗鼓相当? 不仅是他感到不可思议,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 唯独许舟平静如常,魏老头子诚不欺我,王霸拳果然霸道十足,加上自己修炼的霸道之气,虽然和韦艄公有着明显的境界差距,但凭借功夫竟可以抵消差距。 一时间,让许舟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阿打——” 许舟凌空飞起,足有一丈之高,举着拳头蓄力,准备爆头。 奇怪的腔调中,可以听出许舟的兴奋。 韦艄公站在原地,很快反应过来,再是一拳对轰,他还就不相信了,自己高他两境,还能输不成。 砰—— 韦艄公气息一凝,脸色刹那涨红。 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许舟的这一拳力道比前一拳还要大,就如百马挣脱缰绳,那股冲击力让韦艄公心中生出退意。 “嘶——” 在场的几个小头目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皱眉。 许舟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是众人不知道。 他一个小小八品,凭什么呀? 许舟从高空跃下,一拳砸退韦艄公。 一拳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拳。 如此七八拳后,丝毫不见许舟力弱,甚至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许舟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或是面对敌手,明知对方强大,所以咬着牙也要挥舞拳头,直到把对方打倒? 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四肢百骸,五脏六肺,气血充盈无比,都快溢了出来。且补充真气的速度极快。 这时候,许舟终于明白,世间武者为何喜欢战斗,这般拳拳到肉的打击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再次一击! 韦艄公被逼退数步! “皇城司果然好手段,竟然培养出了你这样的怪物,如此好的苗子他们竟也舍得!” 此刻,韦艄公也不得不感慨许舟功夫的强大,古怪之处。 许舟修炼的功法必定是人间绝品! 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蛮横霸道的力气! “吃我一刀!” 韦艄公见对拳占不了上风,便双手举刀,握在身侧,脚步飞快,一刀一刀地砍了下来 “哈哈哈,许老弟的功夫果真得魏师真传,虽有两境鸿沟,竟也逼得姓韦的连连后退,不敢对拳了。” 朱烈哈哈大笑,不顾身边人为他打伞遮雨,下意识的上前两步,伸着脑袋仔细观看。 作为旁观者,同样是练力气横功的朱烈,自然看出许舟拳法的玄妙之处,那一拳拳若是同等境界相争,对方可能抗不过三拳。 “倒是有点意思,霸道真气!” 邱萤作为武道大家,一眼就看出许舟练的什么功夫,又练的什么功法。 这功法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身边就有人练这个的。 姜红豆! 姜红豆传魏师之道,修炼霸道真气,年纪轻轻,同辈无敌手。 不过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此霸道真气越修炼下去,问题越大。 如今姜红豆被霸道真气反噬,已失去视觉和味觉。 魏师明明知道霸道真气有问题,为何还叫许舟修炼?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邱萤抿起嘴唇,看着远处躲闪的许舟疑惑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