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招鬼》 第一章 人未眠 “哈哈哈!”一声悲怆豪迈的笑回音荡荡,透着一丝挣扎过后的绝望。 “敬仰天地间,谁敢断我生死!” “你不配!” 悬河日下的瀑布炸开层层气浪,划过半空的金光剑藏锋破障,划过夜幕繁星留下一条重重的长痕。 漫天飞花中,一轮黑耀闪烁的光环渐渐寂灭。 伟岸的身影,慢慢倒下…… “不——”稚嫩的声音被飞瀑的呼啸淹没,喧嚣中幼小的呐喊穿过了空间,到了未知的地方等待着再次觉醒…… 呼…… 晴空下,朔北的风越过黛影重重的山,带着院落里一树梨花的清香,调皮地遛过木窗落下的缝隙,窜进了一间简朴规整的石屋平房! 淅淅索索! 览过整片的灵玄大陆,才看到这云岚山下冬去春来的风寻村,在人间的四月天里迎来了一场小雨纷纷的倒春寒。 堂屋侧面墙上有些发黄的日历翻动,一抹红圈标记着,浩诏一二零五年四月五日! 下面一行蚊蝇小字,写着“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明亮的侧卧小屋里,一个稚嫩的少年背身端坐在窗前土炕上,两只手拨弄着竹篓里的黑白棋子,斟酌着身前小方桌上那一盘密密麻麻的棋局! 此间这位少年,邹平安他身着不合身的麻衣素布,手如芦根眼若骤星,顺着窗前光的方向,只见其面容清秀苍白,皱着眉头神态冷峻平静! 手指轻捻的白子一晃,重重落下,“父亲……” 突然,一个男人胡子拉碴看上去五六十岁,体格硬朗,憨厚地笑着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娃娃!身体好些了吗?” “哎呦!下棋呢?” “这棋盘好久不用了,可是都有些花了!” 邹平安看着棋子铺在发黑嘈乱的棋格上,缓缓扭头微笑道:“大爷没事!摆着玩玩而已!” “哎!” “大爷年轻时,就爱这个!” “可是世道乱,物是人非,棋友都走了!” 大爷一边唉声叹气,嘘吁过往,一边摸着胡子上前坐在床沿边瞧了瞧! “镇神头,一子解双征!” “左右手对弈,攻中守,围中破!” “很是老道嘛!这还真有点小棋圣的意思!” “哈哈哈!” 邹平安眼眸闪过紧迫的寒光,捻着棋子的手一颤,随即微微一笑,“大爷!按照棋谱上摆着玩玩而已!” “最近,还真是叨扰你了!” “你的恩情,我恐怕难以报偿!” 大爷看着邹平安开怀大笑,摆手说道:“小娃娃,不要想这么多!” “这么小的年纪还是要开心些,先把身体养好!” “再说我们啊没有孩子,你来到这里家里也热闹了许多!” “是,老婆子!”,他又起身高声喊道:“打的野猪炖好了没?” 只见,一个面容粗糙、身形纤瘦的大娘,端着一碗骨头清汤,小小翼翼地走了进来! “对啊!” “小娃娃,来喝肉汤!补补身体!” …… 夜晚黑布扯下一轮清月,几点缀星! 砰砰砰! 不知是心跳,还是什么! 邹平安侧身躺着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紧揪着被角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碎花薄被下,他小手背折捏握,急促的呼吸絮絮不停,热气焦躁着惶恐不安的脉搏! 只听,铛铛铛! 一声声沉闷的空吟,缓缓响起,由远及近! 邹平安听着心慌气颤,拼命地呼吸着被角透过的凉气,静静留意那一声声空吟若即若离! 神志不清中,一双苍茫的手如长链利刃,似乎在隔着被子地抚过他小小的脊背! 这诡异的感觉瞬间让他身体紧绷,肌肉颤抖! 咚咚咚! 心跳声轰响震荡,一股茫然的感觉,似是水波激荡直冲头盖天门! 夜澜静谧时,树摆叶摇,心跳声似有似无逐渐平缓!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折握成直角的手腕,咔咔作响地揉捏摆动! 不一会儿,他的脊背也缓缓张开,脑袋慢慢露出被沿,幽然地呼吸着凉风的气息! 风声震窗,邹平安注视着眼前的青黑夜幕,稠密的五彩光点游动,他赶忙回神忐忑地翻过身来,裹紧被子靠近墙边,慢慢蜷缩起身体,压迫的心脏也稍微些许平定! 接着过了不久,邹平安苍白的小脸上睫毛微微润湿,在夜寂无声中,他渐渐感觉困意涌来,深深睡去! —— 梦中,他一路穿行在黑暗中! 周围一道天堑,鬼魅深渊! 焦急!惶恐!不安! 一种挣扎脱逃不得的感觉,紊乱地蔓延全身! 青岚缥缈,鬼火于半空飘荡,暗影叠动在黑暗中重抹夜色! 周围凹凸不平,乱如草团! 光影勾勒轮廓,一个小小的身影模糊朦胧! 一点,两点,三点!幽蓝的光,错杂缀落在小小的身体上! 咯噔!身体一阵颠簸,恍若高空坠落一般! 黑暗中,邹平安喘着粗气,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如嫩藕般的双臂拄着身子战栗不止! 不一会儿,他淡眉皱起双眼紧闭,腿脚揉搓地坐卧而起,摆动的脑袋似乎在寻找光亮! 蹭! 借着透过木窗的几抹清辉,邹平安的眼皮紧合,眼珠蠕动! “黑!” 一个虚弱绵软的声音,蓦然响起! “哈!” 瞬息之间,他突然双手捂住胸口,沉声大喘一口气,眼眸瞬间闪烁! 纯白的眼瞳,森然显现!光尘溯流,额间眉宇一轮白色光环辉映而出! 身体胸骨处黑纹蛇行,一团血气萦绕游荡,脉络纵横蔓延千纹! 光影交错间,虚影蛮口大张,剑牙锯齿竖瞳蚩面,黑纹画鬼栩栩如生! 一息过后,一切又如烟云般,立即飘散消逝! …… 轰! 随着乱糟糟的声音响起,房屋震动落下几抹粉尘! 咣当! 两米高的木门,骤然大开! 大爷眼球凸起,浑身刺满了血洞,踉跄几步倒地不起,死状十分凄惨! 堂屋的地上,那个大娘仰躺着身子,面容苍白,眼神空洞,脑袋侧扭着,额头深凹一个血洞,鲜血在脸上肆意地流过! 风吹飘落梨花,邹平安眼神空寂面无表情,呆愣地看向了这一场面! 光影模糊中,一身黑袍戴着灰银色的面具,露出赤红妖冶的血瞳! 啊~~~ 随着一声阴森渗人的喘息缓缓响起,黑袍身形飘忽,缓缓向邹平安走去! “真俊的小娃娃!这么冷静!” “对!就是这种眼神!我最爱了!作为祭品,应该会很有趣!” 黑袍之下声音抖动,暗哑低沉,又发出细语泠泠的笑声! 这时,邹平安脸色十分平静,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划过润白的脸颊! 夜幕里,那个黑袍犹如骤风飞梭般遛过木门,扬起了院落里飘下的梨花! 黑袍怀抱着邹平安,在半空横渡飞行,似是深海魔鲨,缭绕蔓延出猩红的血尾! 咻—— 一瞬间,血影闪过如彗星划过淡没天际,落入鬼爪须林的十万大山! …… 夜色如水,山间阴气沉沉,一片林海彷若鬼爪伸展蔓延! 黑袍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一点邹平安的眉间! 邹平安感受着身体的温热,小手动了动,眉睫一颤,眼眸缓缓轻启! 模糊之中,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眉若流云,长着一双勾魂夺魄的星眸。 白皙的肌肤莹润柔滑,樱桃般的粉唇抿动起伏,声音响起如微风细雨! “嗯哼!” “感觉怎么样?” “小东西!”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身体僵住,抓握的小手不自觉地颤动! 一时间,少女眉头轻挑,漠然妖魅轻笑! “小坏蛋!” “记得一定要活着爬出来哟!” 她温柔地说着,刹那间眼光幽寒,双臂轻轻松开,声音又变得暗哑低沉! “好好活着!” 邹平安身如沉石骤然滑落,下面森然是一口十几丈高的巨大坑洞! 就这样,他看着那个少女,裹起黑袍戴上面具,犹如鬼影般消逝不见! 咚! “啊!” 邹平安忍痛紧咬牙关,小脸面色难看,额间冒着冷汗! 过了一会儿,他双手紧抓着软沃的稻草,腿脚挣扎摆动,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星月冷光下,只见几万平方尺的杂草之上,一双双眼睛悠然转动,空洞无神地紧盯着他的方向! 细看那些一个个稚嫩的孩童,他们差不多七八岁的模样,正当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然而现在,他们样子邋里邋遢,衣服破破烂烂,小小的身上错杂着不少的伤疤淤痕很是凄惨可怜! 靠近边角的地方,几个人瘫躺在一堆堆骸骨骷髅中,肌肤煞白毫无血气! 看着看着,邹平安眼前茫然失措,瘫坐着抬头仰望天空,周围彷若一道天堑! 不久,邹平安大脑一片空白,嘴唇苍白干皱,虚汗浸湿了粗布素衣,身体痛到麻木无力! 一夜无眠后,黎明的天光突破云霭! 阳光倾斜散落下来,邹平安感觉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但是血腥的铁锈味如鲠在喉,混着尸臭钻进肺里! 咕噜咕噜! 饥饿感瞬间袭来,胃里一团火热乱窜,刹那之间便有一种烈日灼心的感受! 好一会儿,邹平安胸腔剧烈起伏,难受地长舒一口气! 咻咻咻! 不知怎么好像是幻觉,天空之上顷刻间划落了很多馒头! 恍惚之中馒头猛地砸中脑门,邹平安瞬间清醒,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听着周围嘈乱的吵嚷打闹声,邹平安瘫坐着紧闭双眼,重重地咽了咽如铅水般的口水! 等到陷入冷暗的寂静之中,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个少女绝美的容貌。 她似鬼魅变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一次又一次!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第二章 执刀人 恶向胆边生 哗啦啦! 细雨纷纷,如针线般连绵不绝! 天光昏暗下,邹平安拄着双手呆坐着,见长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绺,渐渐露出了那冷寂的青墨双眼环伺周围,好似已经麻木到没有思想! 肆意的泥水顺着干黄的肌肤划落,显现出杂乱不堪的伤疤和淤痕! 哒哒哒! 清凉的雨水不断点落,一群脏兮兮的人蹲在深坑里,他们还是小孩,密密麻麻的却活像一个个小鬼。 他们抬起稚嫩的脸庞,瞪着空洞的双眸窥探着外面,渗人的凶光中瘦削的身体蓦然紧绷。 随即! 一个个白面馒头,如石子般从空中划落倾泻! 影子叠起,他们如饿狼般醒目圆睁,似乎像是要狩猎一般,眼神里充满了对猎物的渴望! 正是此时,邹平安动作如风纵身一跃,伸出的小手如利爪般一把抓住两个馒头,然后躬起脊背翻滚落地,双臂紧紧护住馒头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干抹净! 蹭蹭蹭! 当其他人迅疾而来,邹平安身居巨坑中央,回首如蛮虎般震慑一方! 目光交触的瞬间,周围的马上手脚并行,退后几步,敏感的眼神里透着对于他的恐惧! 当馒头落在半死不活的孩子身上时,当馒头打在堆积的骷髅上,当馒头滚动到枯槁的尸体边…… 此时此刻,小孩们的影子似飞箭般掠起,像蚂蚱一样跳跃蹿行,即使皮开肉绽,也不要命地去抢夺着馒头! 枯槁的尸体血肉模糊,成堆的骷髅乱飞,临死的身体,脑袋晃动着留下两行清泪,似是最后的解脱。 坑里的打斗和声音,已经近乎野兽。 他们只有进攻和防守,没有任何言语的交谈,依靠野蛮与嘶吼来宣示自己的力量和领地! 呼—— 天燥愁云,重染墨色,冷风呼啸而起! 黑幕之下,两个黑袍立在鬼爪树枝上,低头望着这大一片的深坑! 灰银色的面具下,赤妖、苦无似鬼非人,眼瞳一个红色,一个灰色! 随后! 苦无衣摆一挥,声音如骨头撕裂般惊悚,“血!” “开始了!” “杀戮时刻!” “小鬼们!兴奋起来!” 巨坑之上,只见一把锋利的长刀,犹如嗜血鬼魅闪烁寒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插在了坑底中央,邹平安的面前! 刀面如镜! 他长发缭乱,眉宇凌厉如峰,玲珑的小脸上薄唇颤动! 邹平安半蹲着身子,眼眸里细长的光芒,上下来回闪烁,他有些恍然无措! 可,周围的人如野兽般弓着瘦削的身子。 “嗬——” 须臾之间,他们咧着嘴巴露出发黄的牙齿,手指摆动锋利的指甲,缓缓张合成利爪状! “活和死!” “只有一个鬼!” “哈哈哈!” “小鬼们!” “好好品尝一下,鲜血真正的滋味!” 呼呼呼! 声音回荡深坑,空气震颤,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叩击着地狱的大门! 呵! 一声急喘,邹平安转动眼眸,沾染污渍的小手颤抖地慢慢伸出! 血! 一息之间,他眼睛暗沉空寂,半蹲的身体僵硬一顿! 突然,一双带着血渍的利爪小手,并起抓握长刀,凌然横抽一刃! 邹平安慌忙回神,双腿一蹬,往后撤步几尺! 他那小小的胸口划出一道长痕,冒着一股鲜血! 众人闻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飞速动身,攻向那把刀的持有者! 嘶—— 只见,执刀人双手紧紧握着长刀,眼球刹那间血丝密布,一记横扫重劈将轰然而上的几个人斩杀脚下! 众人只进不退,空荡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对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漠然! 一旁的成群,也开始扭打成一团! 一时之间,血肉翻飞,场面嘈杂错乱! 一股股烫人的鲜血和着细雨连绵,渐渐地粘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片刻之间,邹平安眼瞳灰蒙蒙的,注视着身下的草垛渐渐泛红,突然动身横扫一圈! 周围的四五个人咧嘴呲牙,双爪叠动,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这个时候,邹平安冷静异常,身形一动掣步蹿行! 风急卷草! 黑幕中,他似游魂厉鬼,一个撞身冲进人群,利爪如火缭绕蹿动,迅烈如斯! 蹭~~~ 几息过后,他纵身一转,手握血染长刀拖地而行,几个人骤然错落倒下! 人群聚集而上,他们已经忘记关于人性的所有一切! 血!撕咬!活着!杀! 蹭~ 一声细长渗人的刀鸣声,如鬼哭夜吟! 鬼魅深渊里,邹平安眼神如寒芒一挑,横臂架刀俯身舞动! 长风气抖! 细雨初歇,夜暮沉沉,血流成河! 忽而,嘈杂声停,风鸣萧萧! 十几口深坑一起颤动,虚渺的黑气蔓延,逐渐如缭绕升腾! “哈哈哈!” “握起刀的鬼,就要抛弃一切!” “无尽的空虚,需要鲜血的滋润!” “很好!” “祭祀!” “开始了!” “血脉就要觉醒了!” 轰隆! 惊声如雷,一个深坑黑电缭绕,狂行似魅! 随后,紫晶翎羽振翅一展! 一个女孩浴血逆盘,冲天而上! 她衣服破烂,长发乱飞飘舞,小小的身体翻腾几下,重重划落在了平地上! 这时,苦无的目光横扫一圈,立即情不自禁地抖颤起身体! “哈哈哈!” “小鬼们出世了!” “他们应该会很喜欢接下来的欢迎仪式!” 啊呜! 吼! 呖唳! 枝丫交错中,怪声不断。 不多久,深坑里又爬出来几个血染的“小鬼”! 他们奄奄一息地瘫趴着,脏兮兮的身上满是伤疤血痕,一双双猩红的眼神令人颤栗! 有的坑里却死气沉沉,漠然无声! 看! 一堆堆的尸山,血流成河! 苦无手捏血影一动,束缚拖起昏迷的“小鬼们”,马上就要将他们托起飞身而去! “啊!” 吼! 一记嘶吼,蛮莽震啸! 一个口巨坑里如深渊漩涡,黑气风卷盘龙! 不一会儿,一团黑气震地落下,显映着剑齿蛮莽,竖瞳鬼目! 那座深坑,一片黑气碎屑如烟飘散,里面犹如地狱拘束着乌泱泱的魂魄! 这时,两个黑袍衣摆飘起,一瞬间低回飘荡,来到这团黑气的面前! 赤妖的面具下,双眼赤如血月,妖媚的笑声漠然响起! “小东西!” 不一会儿,黑气渐渐消散,血染的邹平安踉跄倒地! “哈哈哈!” 旁边的苦无激动不已,冲身上前查看一番! “赤妖!它好像和你同源同系!是龙系脉兽的命契血脉!” “哈哈哈!” “这就有意思了!”赤妖踱步上前,长袍随风舞动半遮着玉润皙白的肌肤! 邹平安眼皮耷拉着,视野朦胧之中,与赤妖的目光相触! 瞬息之间,他晃动着身子,双爪紧握,柔嫩的掌心流出鲜血! “你!” 声音暗哑,气息涟涟! 赤妖俯身端详一番,伸出如玉髓般莹润的素手,将他环抱而起,花筱捻步缓缓飘荡! “走!苦无!” 黑幕折影,赤妖苦无就这样,带着‘新出生的小鬼’疾驰如电,横跃一大片深寂茂密的鬼爪林! 三息过后,他们来到一处巍峨诡异的山城! 高空鸟瞰,空寂无人,死气沉沉! 黑石障壁之后,阡陌交错的街巷,好似蛛网排布的瓦重屋檐…… …… “杀!” “杀!” “杀!” “血!” “好好活着!” “活着爬出去!” 邹平安梦碎苏醒,脸色苦闷,感受着身体渐渐变得温热,不自觉地动了动小手,慢慢晃动了几下酸痛的身体! …… “小东西!” “看来,你真是人小鬼大!” 魅声蝶语,寒意透过脊背。 邹平安感触到脸侧一阵清风,耳根酥麻,意识苏醒连着身体抖动一下!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幽寒如冰,恶狠狠地看向了这个美艳脱俗的赤妖! “斯!” “啊!” 随着一声喑哑的惨叫,邹平安双腿迅速窜动,翻腾水花划到了浴池边! “嘶!” 他疼痛难忍,慢慢拖起如嫩枝般的手臂,龇牙咧嘴地晃动了几下歪折的小手。 当身前涟漪不止,几步之遥,他再次抬起双眼紧盯着前方。 那云霭雾纱,清风浮动中,赤妖敛起曼妙的倩影,她犹如出水芙蓉缓缓起身,飘然束起青纱长衣! “呃……!” 就在这时,邹平安牙关紧咬,手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赶忙身体后仰依靠在浴池石壁前! “哼!” 赤妖悠然地坐在浴池边,小腿相扶轻轻一笑! “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不老实!” 哗! 水声悠悠,她翘动白笋般的脚丫,如蜻蜓点水般挑拨层层涟漪! 不一会儿,邹平安身体微颤,又动了动痛麻无力的小手,瘦削俊逸的小脸突然埋进了双臂怀中! “嗯哼?” 赤妖轻哼一声眼畔轻合,打量起不远处的邹平安,粉嫩的双颊随之微微鼓起! “小东西!小色胚!” “手疼不疼!” “再这么不老实,给你腿脚也来个分筋错骨!” “怎么不动了?” “你这样子,是害羞了吗?” 话音未落,邹平安小小的身体一软,侧倒进水里顺着微微倾斜的池底,慢慢滑向浴池中央! 扑通! 目光锁动,赤妖身动如水似涛,三千青丝飘扬,间歇之后邹平安被抱出水面! 哒哒哒! 雾水滴落,她全身衣服紧裹,露出曼妙婀娜的扶柳身姿! 随后不久,赤妖汀罗踱步,绕过镂刻黑月的木制屏风,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木床暖帐中! …… 第三章 洞穴魔狼 寒霜凝露,滴水飘落! 邹平安感受额头眉间的一丝清凉,缓缓睁开双眼,咬着牙艰难起身! 瞬间,周围寒气蚀骨,宛若坠入冰窖深潭! 他稳住身体,轻轻晃动右手,揉揉了沉重的双眼,光影逐渐清晰,忽然手臂软麻一个踉跄,脑袋磕在了一个头骨骷髅上! 心颤紧缩,邹平安清醒过来,手臂一撑勉强地坐起身子,然后捏着那一块头骨打量了一下周围! 一个偌大的石洞,被落下的玄铁栅栏封死,一群小孩分别关在一个个铁笼里吊在半空,他们犹如囚困的野兽,眼神幽寒狠厉! 邹平安幽暗的灰瞳低回上挑,又看了看这玲珑精巧的铁笼,距离地面十几丈高,锁着一条粗长的铁链悬于洞顶石刺之上! 咚! 过了良久,轰隆一声,铁栅栏被猛地抬起! 砰砰砰! 不知是心跳乱颤,还是地表震动的声音! 一会儿,铁笼摇来晃去。 狼形脉兽利爪震地,身形似山丘般雄壮高大,悠然自得地走了进来! 它通身紫晶链刃,雷霆极电蔓延错杂,眼开竖瞳冒着红焰,两刃獠牙形似长剑! “紫晶魔狼!一阶三化实力!” 一声暗哑的声音,轰然响起! 铁栅栏落下,铁笼下面暗板一开,众人落空下坠! 就在此时,魔狼纵身一跃,蛮口剑齿直接咬住一个小孩,几息之间将其撕碎吞进腹中! “呲溜~”它那满是倒刺的舌头,像一条粗壮的红蛇般舞动,舔动暗黄的牙缝又抿过剑齿苍牙! 刹那间,众人奔跑撤步,四散开来俯身蓄势,开合肩脊又张驰臂膀! “可爱的小鬼们!” “在它的獠牙下活下来,不然就是死!” 话音未落,众人没有丝毫犹豫,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顿时,他们滑步纵身,攻向了魔狼的软肋和命门! 瞬息之间,魔狼一阵嘶吼,震地雷霆,极电蛇行狂舞! 接着,众人就被震瘫在地,全身条条伤口焦灼,就这样一些人艰难起身,闪身侧步飘然横渡! 而此时邹平安目光寒寂,呆立在一旁,小手扣着骷髅,眼中倒映着人那无力的击打动作,还有被活活撕咬翻飞而出的血肉! …… 洞穴外面,围绕绕着一堵高墙,上面铺设着观览台! “真是无趣!” 两面黑袍,风乱衣摆。 阎罗哑声说着,悠闲地站在上面,看着数十只魔狼进入山洞囚牢,赤妖就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本来以为死亡的刺激,还有地下的兽魔血气会让他们变得更强!” “没想到这么多小鬼,只是一夜绽放的昙花!” “刹那芳华,真是无聊!” “这些人比起你那时候的祭品,这般劲力实在是差远了!” “真是让人失望!” 说着说着,阎罗的声音逐渐粗犷,回荡在围墙洞穴之内! “鲜血!你们这些废物!” “燃烧你的血,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让这些狼崽子,看看什么是地狱深渊逃出的鬼!” “什么是真正的血脉之力!” “你这些小鬼!” “给我觉醒!” 过了一会儿,一个山洞囚牢异象显现,飞尘乱石,震穴摇风! 突然,一道紫曦黑风,袭来一阵狂晶利刃! 几息之后,一个长发飘舞的女孩,缓缓彳亍走出! 她杏仁双眸绛紫,玲珑小巧的瓜子脸,娇俏的鼻子,苍白的小嘴巴留着一丝鲜血,身后的一双紫晶翎翼,动如玉扇振翅开合,形若千芒万锥敛锋一刃! 山洞中的兽尸人骨,化作千缕黑气丝绕缠绪,回璇如潮涌向那女孩胸口! “啊!” 一声天鸣,响彻回荡! 日高火热,一阵焦躁的热息幽来,风干了她身上的鲜血! 片刻之后,那女孩眼眉低垂,娇小的身躯一软,倒地不起! “哈哈哈哈!” “二重纹契!” “终于出生了个像样的鬼!” “废物!果然是鬼神最好的养料!” 阎罗一晃衣袍露出暗金面具,目光贪婪地扫动,仰天振臂如鬼魅狂笑! “哈哈!” “赤妖!” “我记得这个小鬼,是你们那片鬼洞种出来的!” 赤妖听着,眼眸闪过赤色血光,踱步上前几尺! “是的!” “这是三区七号坑,鸾系脉兽的小鬼!” —— “好!” “这次,给你记一分功德!” “哈哈哈!” 说着,阎罗贴身靠近不知要做什么,赤妖双眼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撤身半步! “阎罗尊士!” “那九号穴,有个小鬼是龙系脉兽的血脉!” “相信那也会是个惊喜!” “哎!”阎罗头微微一扭,发怒般挥动袖袍! “赤妖,你才是我最大的惊喜!” “哈哈哈!” “你好香啊!” 阎罗说着又上前几步,挽住赤妖的嫩柳腰身,袍袖游回绕动,他更是贴过来轻轻一嗅! 此时,赤妖身姿婀娜微微一颤,赶紧撤步远离阎罗! “尊士!” “现在!还是先将小鬼安排了!” “西格第十二间院子的厢房还空着,不知您觉得怎么样!” —— “哈哈!” 阎罗哑然一笑,袖袍紧攥,忍着怨气猛然转过身来! “小白球!”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考虑的越来越周全了!” 赤妖沉默不语感觉十分恶心,颔首扭过身来,双瞳闪烁过一缕寒光! 轰! 七八个洞穴内,小孩们尸横当场,血流一地! 转眼一瞧,一处洞穴内,紫晶魔狼挥爪一踏,脚下被电的不成样子的尸首瞬时粉碎! “啊!”邹平安全身黑气围绕,踏地一震腾空而起,手捏骷髅直取魔狼的眼睛! 嚎唔—— 此时,魔狼闷声一吼,侧身转头一记剑齿横刃,咬向掉落在地的邹平安! 只见,邹平安面容平静冷峻,身体开始蔓延黑纹,有力的小臂握着剑齿,脚瞪着咬合的血盆大口! 忽然,魔狼竖瞳叠合,口中极电显隐千脉,雷霆疾走冲向邹平安小小的身体! 一息之间,山洞电流冲荡,石坠地裂,渐渐声音沉寂! …… 咚! 片刻之后,一团黑气吼啸出来,形似阴森蚩面,将铁栅栏瞬间粉碎! 邹平安黑发糟乱,左手握着染血的獠牙剑齿,右手捏着剐进血肉的头骨骷髅。 千层黑气漩涡,溯源流向他的胸口! 他脚步似乎很是沉重,艰难地挪动几步后半跪在地! 赤妖霎时间飞身飘落,踱步走到邹平安的身前,缓缓半蹲在地! 惟看,邹平安慢慢抬头,稍长的头发一扬,白釉般的眼瞳凌厉森罗! “契转重明!” “血脉异化!” “小鬼,不错哟!” “给你的小玩意儿,是不是提神又好用!” 这时,观台上的阎罗傲然而立,幽暗的眼眸一动! “好了!” “赤妖!” “快些安置好他们!” 说着,他周身窜动血红烟气,残卷冲天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红光闪动划过天空。 赤妖提留着邹平安和那个女孩横渡林间,须臾片刻他们就落入一处庭院! 这里,瓦楞重檐,厢房木阁,长廊漫漫迂回。 孤寂的庭院里,摆着花草绮罗,点缀银钿锭灯! 几处厢房内,蜿蜒曲绕。 打开之后,里面是圆桌凳椅,红烛灯花,映床暖帐! 赤妖随手将邹平安和那个女孩扔在床上,转身便离开了! …… 日子正值八月中旬,风急天高,大片的乌云转眼变了模样。 哗啦啦!天光暗沉,连着大雨瓢泼! “啊!” 只听厢房内,惨叫一声! 邹平安握着胸口那被蹬的一道伤痕,眼睛紧瞪着蜷缩在墙边的女孩! 女孩蓬头垢面,皮肤蜡黄,嘴唇煞白,衣服破烂,眼神冷漠。 锋利的指甲带着一抹血色,双臂紧紧搂住纤细柔嫩的小腿! 清风拂过,腥风潮水,雨打乱耳! “嗬!” 两人目光相触,一个对视便杀气腾腾,直接手脚几回对招,相互开始对抗撕扯! 咣当一声! “小东西,干什么呢?” 赤妖身穿宽敞的红衣青纱,悠然推门而入! 打眼一瞧,两个小鬼一会儿上上下下,一会摇来晃去,没有多少气力还搞得一团杂乱,衣服都被撕的更加破烂! 看着看着,她粉润的双颊顿时一鼓,俏皮灵动,抿嘴微笑着,眼睛都弯成了银牙! 一会儿,她动身上前,乘机手如疾风,一把拽开搞得乱七八糟的两人! 然而,邹平安眼瞳一转,瞬间更加狠厉,一把抓住赤妖的衣襟! 赤妖秀手一甩,一下子就将邹平安震到墙角,可她身前的衣服却被撕碎一块,她双手一裹捂住胸口! “真是个不老实的小坏蛋!” “姐姐,给你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妹妹!” “你倒好,看给人挠的!” 只见,女孩揉搓着细嫩柔滑的小腿,小手急忙抓揪着床帏红布,侧身遮掩住瘦弱娇柔的身体,手臂上似乎添了几道新的伤痕! 凉风扬起长发,她囧着鼻子,呲着牙齿发出低吟,目光幽幽动人! “多好的小妹妹!” “你看你,调皮的很!” “这么喜庆的房间,你还欺负人家!” “都是小鬼,也不知道怜惜一下小姑娘!” 邹平安费力地依靠在墙角护住身子,小爪子紧紧抓攥着床铺一角,锋锐的眼神悠转灵动,警惕地四下打量! …… 第四章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天雷炸响,一道闪电! 幽光暗沉下,赤妖看着两个小家伙儿嫣然一笑,眉梢轻轻挑起有些俏皮嚣张! “你们两个好好的!” “别打架!” “乖乖的哟!” 咣当一声,房门瞬间关上! 声音渐消,唯见邹平安眼神如狼般盯着女孩,女孩绷着身体裹紧被子! …… 沉默一会儿后,邹平安晃悠着身子,缓缓几步走向窗边! 他踮起脚尖,双手趴着窗沿,眼神荡来荡去! 屋檐高高的,围墙高高的。 一个身披黑袍戴着黑色面具的人,猛地回头一看眼神似箭! 邹平安忙的撤身低下头,小女孩拖着被子走向门口,眼睛黑不溜秋,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突然,一身青纱遮挡住了视线,咣当一声吓得女孩退后几步! 只见又是赤妖,她一进门看着两个小脏球,像小老虎一样呲牙咧嘴! “昂!” 她闷声一哼,将两身黑衣扔到了门口的桌子上! “换上!” “明天可是更好玩哦!” 清风过堂,她悠然转身,衣摆飘扬,夜幕下微笑着关门,渗人的模样似影魅般! 铛铛铛! 打更声响,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冷漠地攥着小手,看上去很是不对付! 不一会儿,女孩掀去被子,扯下破烂的衣服,慢慢束上黑色长衣! 邹平安在旁边看着很是出神,似乎有点好奇,呆愣一会儿后惊慌地捂住眼睛! 片刻之后,女孩换好衣服,似乎稍微有些宽大,晃动着小手撺掇起衣摆! 邹平安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看着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背对着身子坐下! 骤雨初歇,潮湿黏腻,空气有些憋闷! 夜风轻抚,两人侧躺在床上,远远地背对着身子,一左一右张着小爪子很是警惕! …… 乌啼单飞巡回,似乎注定是一夜无眠! 咣当! 赤妖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小家伙趴在床上,蜷曲抱作一团很是友好! 她捂嘴一笑,不禁眼神柔和闪光! 邹平安听着声音,瞬间眼睛一睁闪烁寒光,接着又缓缓愣住了! 只见女孩咧着嘴巴,小手作勾爪,长长的指甲深入肌理! “啊!” 邹平安皱着眉头惨叫一声,一把将女孩推开! “呀!” 接着,女孩毫不客气,一个震身起来,看着就要扑向邹平安! 风骤如斯,赤妖一手一个,将两人提留起来! “好了!小东西!” “该给你们上一课了!” “让你们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两人耷拉着手脚,胡乱舞动,都不是好惹的。 赤妖看着,无奈地笑了笑。 …… 日头见升,薄雾愁云! 房屋瓦舍犹如一个个小格子错落有致,街道阡陌相交,无人踏行很是冷清! 万里高空之上,赤妖又装扮上黑袍面具,双手提着邹平安和女孩,像是畅游在海洋一般悠然飘渡! 两个小家伙抱着赤妖柔滑莹透的手臂,眼眸晃动,似乎有些害怕胆怯! “杀了那么多人!” “这点高度就怕了!” “果然,人再强大,生命的本能还是会告诉你什么是危险的!” “一会儿,美丽的血舞,会让你们的神经都兴奋的颤抖!” “哈哈!我好期待看你们的表情啊!” 说着,赤妖眼瞳有些发红,邪魅似魔像是要嗜血食肉一般! …… 密林环抱中,高山绝崖之上,黑色三点缥缈点缀! “你们就别想着跑了!” “十万大山的任何一处,都是地狱!” “更何况是从这里下去,不死也是凶兽塞牙的点心!” 赤妖将手松开,发红的眼睛票来晃去,秀手脱下帽沿一撩长发! 邹平安和女孩冷漠地看向赤妖,然后眺望周围林海波荡,人头树须发般的长枝飘扬,似乎像是一个一个真的人头! 不远处,一道几丈高曲曲折折的土墙外,一座村庄里炊烟飘来,世间的烟火气勾动着邹平安和女孩的心魂! 两个小家伙有些颤抖,他们想回到那片人间,但是似乎已经是一种美好的奢望! “等一会儿!” “那些小可爱们,马上就要出来觅食了!” 话音未落,村庄房屋土崩瓦解,慌忙逃出的人们四散而去! 突然,他们肉散血飘,一记黑线如火枪将人们崩的稀碎,生命就像玩笑一般似烟花绽放! “好好看看!” “这便是人间面向大地的祭祀,多么美妙的血舞啊!” “真是让人血液翻涌!” “你们杀人的时候是不是感觉血热热的,烧心挠肺!”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屠杀,没有任何感觉,你都来不及感到恐惧和悲痛,就像根本不存在般消逝!” “现在,这里就是地狱般的天堂!” 这时,女孩干皱的嘴巴颤动,小手瘫软地耷拉下来,双腿微微颤动! 邹平安眼神冷静,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苍白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忧伤! “小色胚!” “很冷静嘛!” “确实有些做鬼的天赋!” 邹平安眼眸一转望向远方,目光含幽,嫩唇轻启! “你的心应该有些痛!” “你其实不喜欢!对吗?” “真正的屠杀,应该平静的像水一般丝滑!” “那些热衷于鲜血的人,可不会癫狂地追逐血溅的方向!” “真正的鬼,他们用着最无感的眼神,无视众生一切!” “现在,你的心应该有些空虚!” 赤妖瞳孔一缩,呆愣地看向了这个七岁的小男孩! 顿时,一股危险的气息,弥漫上她的心梢,猛地一颤! “小色胚!” “你很危险!” “看来在深坑里,你的心已经坏透了!” 邹平安望着远方,冷静地像个冰雕般,破碎凄凉的神态却让人掀不起一丝怜惜! 赤妖叹了一口气,不禁望向远方感慨道! “这个可笑的世界,就是乱神的乐园!” “人们追逐着太阳,都想去靠近神的宝座!” “启灵者贪婪地吸收着生灵,一路而去不知要屠杀多少生命!” “灵士!灵将!灵主!灵王!灵君!” “灵帝!灵皇!灵尊!灵圣!灵神!” “神的辉光,是多么令人痴迷!” “十道重外十道重,灵神何处是归途!” 说的是啊!这个世界,不管什么都在癫狂地吞噬着一切,想要称霸一方永生永世!” 力量!权力!永恒! 其实,人性就是兽性,本能地渴望着强大,都是生命最纯粹的表达,也不见得哪个更高尚! 兽吃人!人杀兽!兽吃兽!人杀人!哪有什么好坏,只是生命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互相残杀,垫着尸体登上高处罢了! “接下来,你们将逐渐忘掉人性,成为暗夜里的影子,去走向人不人,鬼不鬼的路!” “这条路,一去不复返!” “血脉纹契,要么血蚀魔化,暴体而亡!” “要么就这样,活着走下去!” “脉纹十阶,好似一劫又一劫!” “逆天而为,十重血染,托天造化!” “想来,既可悲又好笑!” 突然,邹平安双眼晃动,一脸平静地抬头看向蹙眉的赤妖! “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两条路!” “谁说过,没有第三条路!” 赤妖听着,眼神一沉,又缓缓长舒一口气! “哈哈哈!” “我都说了些什么呢!” “小东西!在姐姐面前都知道装大人了!” “竟然还敢说姐姐空虚!” “怎么想的?” “算了算了,或许这样想,以后你会好受一点!” 此时,她又看向了旁边,那个一直呆愣着的女孩! 女孩双眼盯着远处的土墙,渐渐向里面凹了一块,似乎那片村庄就没有存在过! 凉风吹过,一滴泪水轻轻飘落,女孩的神态很是清冷幽暗! “好了!好了!” “这些!不过是边境常见的小场面!” “你们的精彩人生,才刚刚开始拉开帷幕呢!” “好好活着!” 说着,她嘴角上扬摇曳一笑,手捻红光定山一道,震身凌空飞渡而上! “两个小东西!” “记得还要活着出来哟!” 突然,黑气顺着地缝弥漫而出,山顶裂开一口泥沼漩涡,瞬间将这两个小不点吞没到了里面! 第五章 血契大阵 百丈山峰里别有洞天,这隔天一处藏谷几里,挖出了一座偌大的洞窟! 黑漆漆的一片,骨白的尖刺丛生遍地,石头砌的牙柱连环扣在一起,在连接石壁的两边围着两座黑枯的祭坛,分别占据了地势里的风眼! 四周空中,黑色的剪影舒展,红色的眼瞳飘来飘去,一会儿又聚绕成了好几团! 邹平安看着脚下的黑涡,逐渐盘聚出两窜黑气! 一抹血气落在风眼中,刹那间黑烟化作层层迷障,血雾跟着在半空漫溯缭绕! 两个小不点站在两座黑坛的上面,分别遮去了迷糊的屏障,显影出了各自的身体! “轰”的一声,数条黑气钻地而出,缠绕在一起,紧紧地锁住了他们的腰! 寒芒掀起的风有些刺骨,邹平安双眼凌然彷若含着一把刀刃,他慢慢站起来望了望周围,心里的那一点无畏在灰暗犹为渺小! 呼—— 只听风声很急,卷起的血气热风不等两人反应,就灌到了嘴巴里,冲荡到了小腹里,感觉上去甚是灼烧人心! 轰!又是一声气爆音。 这个时候的女孩双眼中生出紫色的光缕,缠绕住黝黑的瞳孔,刺破出去的紫光异常闪耀。 蹭!紫晶飘舞起蒲扇似的翎羽,飞快地收在小小的脊背上! “啊!” 血气凝聚在他们的身上,不断冲刷起他们的心脉! 就在旋涡中,女孩长发飘扬,震开水晶一样的双翼嘶吼几声,全身也渐渐浮现青岚光晕照亮了周围! 两缕奇怪的紫色纹络,从她的眉眼处顺着肌肤蔓延开来,一瞬间紫色的眼睛里生出花来,好比那湖海两岸一遭春风,便蔟起粉透的花朵载满了相互错开的树梢! …… 呼啸的风吹来,红色的竖瞳还在不停地摇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多了几团燃烧的粼光鬼火。 噗噗噗!它们破开有序的风声,绕着黑坛窜动起来! 半空中,它们背上的蝠翼重叠展开,振动阴风扇出骇人的气浪。 凶猛的爪子也露了出来,抓在地上划出好几道痕迹,喘着蔚蓝气息的虎头张开了锯齿般的尖牙! 嗬—— “蝠翼伥虎,一阶五化!” “两点聚血,生存一人!” 此时,一道熟悉的暗哑之声,在上方荡开回音,仿佛在昭示着什么谕旨。 沉下来的余音还没有平止,十几只蝠翼伥虎就扑了上来,怒叫声中,它们的脑袋形似绞肉刃器来回张合,牙齿的摩擦声快要窜进了恐慌的心里! 风息一乱忽来,它们纵身翻越石牙,向着邹平安和女孩飞了过去。 那竖起的眼瞳,转来转去像是看见了不得了的食物! 女孩那边,她迎着紊乱的血气,就开始了对决,脊背的晶亮的双翼浮起光晕,快速抽动出锋芒毕露的风刃,身形转动的华丽动作下,削肉剥骨如同惊唳的刀平开高大的山川! 两只扑打上来的伥虎坠落在地,身躯直接裂出数十道长痕,滚动几下撞散一片! 嗬~ 随着同伴的消亡,它们低声嘶吼之后,赶紧匍匐起身,飞速地掀起利爪,似是骤风划出了五道醒目的血色爪痕! 而,邹平安这边,在巨大的爪子下游身回行,撤步躲避了重重致命的攻击。 令人最不爽的事是,脚下的一股黑气,就是如藤蔓般死死绊住身体,让人无法走出这两座怪异的黑坛! “哈呀!”几只伥虎一起袭来,邹平安转身纵步,借力飞起冲向半空,那两道黑气也伴着他盘旋升腾! 鬼厉的眼睛,重开双瞳,绕来绕去。 邹平安一记血影,平地落子——气震,朝四面八方荡去一圈圈的波浪。 挥动爪子的蝠翼伥虎,霎时离开地面好几十尺,被风扑打得翻滚几圈后掉下了拘束心绪的黑坛! “啊!” 突然,女孩嘴角流血,脚下黑气回潮,丝缕成烟飞向了邹平安。 似乎是,邹平安的力量更加霸道,扳倒了大阵的天平,强占了称霸存亡的宝座! “啊哈哈!” “就是这样!” “吸收掉对方!” “吞噬掉这些脉兽!” “诞生出一个属于黑月城,合格的夜鬼!” 那一道声音听来十分痛苦,简直是撕开了喉咙说话,拿刀磨着木头…… 然而,兴奋的颤音扬起,后缀其后,像是在一边捉弄生命,一边大声嘲笑! “啊!”女孩轻哼几声小腿一软,半跪在地,几只蝠翼立马招呼过去,顺便还侧着身张开了腥臭的牙齿! 说时迟那时快,邹平安在这一瞬间,双手捶胸气血翻涌,吐出鲜血后醒目的白瞳猛地睁开! 他赫然全身披上光障,显露出龙鳞状的片甲。 “蹭”的随手一摆,那姿态仿佛就是一方威风的君王,统领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扑面而来! 隆隆隆隆!地面不知为何,突然开始颤动裂开一道不粗不细的缝隙! 两处黑坛上,黑色的风伴随盈满的血气,破开脚下的土石冲了出来! 喘息卷动,黑坛上的蝠翼伥虎,瞬间像烟气一般消散。 由它们汇聚的血气盘旋升腾,贯向了邹平安的眉间! 与此同时,另一方黑坛之上,黑烟紫晶漫布,层层收割蝠翼伥虎! 顿时,整个洞窟内,虎啸哀鸣,风嘶气暴,造就一团嘈杂! 刃光连动紫影,女孩于空中狂风中,叠起双翼旋转身子收起弥漫的血气。 恰似一枚晶亮的飞梭,飞驰盘旋转来转去! 吭!地面凹陷塌落,整座洞穴环绕起几圈波浪滚滚的血气,充斥在红色长痕勾画的大阵中! …… “怎么可能!” “十重纹契!” “阳中阴,阴中阳!” “两仪道韵,生死契转……” “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景象,怎么这么像启灵者之间……” “灵韵心印的大阵起势!” 听着,这声音是赤妖的。 —— 正在此时,邹平安那小小的身体,散出千万道乱窜的血气,似乎在空中随意刻画出什么东西! 细看着,那是一道奇型纹图! “啊!” 随之,女孩也惨叫一声,背后舒展的晶翎羽翼振荡飘零下来! 她的身体如出一辙,从身体各处散出缠绕的血丝,飞蹿到了身前的空中! 霎时间,一痕一记的刻画,血缕成了笔墨。 那形状似是一面鸟兽的纹图,逐渐完全地显映在眼前! 铛!血气绞弄涟漪,纹图相互吸引,吻合在一起,趁着血气崩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狂风散去,两人身如白玉,恰似霜叶飘扬,缓缓落在一片废墟的上面! —— “没想到!没想到!” “这么有意思!” “第一次!脉兽血气,全部抽干!” “生死纹契阵!” “乾坤变卦,两仪契转!” “两个十重纹契!” “人兽血脉,百分百融合!” “哈哈哈哈!” …… 轰! 这座高耸的山峰,几道裂痕从上往下如黑电密布! 不一会儿,碎山土石晃动,摇摇欲坠! 人头树颤栗,树须旋转,将树干缠绕包裹! 地表震动,兽影四处窜行,嘶吼之声响彻十万大山! 砰砰砰! 藏峰洞穴内,乱石坠地,邹平安和女孩消失不见! 崩! 沙尘翻滚,山峰皲裂,碎土如泥流涌动,往四周倾泻而去! 一个血红深坑,空荡阴森,渐渐凹现在地面之上! 凌空半庭,一个黑袍周身延伸两道血藤,缠绕着昏迷的邹平安和那个女孩! 风腻着鲜血,两人身影跟随赤妖飘动! “哈哈哈!” 一个妖媚的笑声,余音回荡,令人颤栗! 赤妖轻挥玉手,恰似燕子丰满圣洁的羽翼! 一呼一吸中,气浪波动卷起沙尘,好像是江河里的川流不息,连着凹凸起伏的废墟渐渐散开,抚掉了塌陷的血坑,铺出来一大片平整的沙海! “蹭”的一声,血色的影子在空中闪过,扯出细细的红痕划过白云缥缈的蓝海碧空! 只见,一路风景如画,一片片鬼爪山林,似是人手层层叠叠,高低起伏! 光影变化,黑点深坑,高墙斗场,一闪而过! 石门之后,红痕一点,直缀百户山城一处! …… 昏暗的房间内,风声盈耳! 蜡烛的火苗,慢慢映暖了红木床帷! 风来微凉,邹平安慢慢睁开双眼! …… “哎呀!” “小脸怎么这么红啊,发烧了?!” “小家伙儿?” 妙音娉婷,邹平安小手紧攥住被沿,眼皮低垂双眸悠转,慢慢地看向了旁边! 月色窗前,赤妖站在床沿边嫣然一笑,一削玉指轻轻绕动发梢! “小鬼头!” “还真是个小大人!” “竟然学会自己找小媳妇了!” “现在,姐姐心里还真是有点空空的!” 赤妖继续抚坐床边,指尖挑起血气,细细一听邹平安的心跳。 …… “两个小东西!这都没有拆散你们!” “以后,怕是要难舍难分!” “奇了怪了!” “世间所谓的缘分,不过如此了!” 余音未消有些恍惚,小小的心绪纠缠着羸弱的意识。 软卧的另一侧,女孩脸色苍白,小手扒拉着裹紧被子。 晓看,她眉眼好似春色里的稚嫩的枝丫,翠叶上透澈娇嫩的花苞。 那酣睡的模样,静静的甚是喜人。 邹平安没了苦痛不已的意识,再次迷迷糊糊的,眼睛更是不堪重负地垂落下来。 想来,他应该有一个好梦! 咣当一声! 门扇一关,房间瞬时寂如血红鬼屋! 窗外星河摇光,屋檐半掩着夜色,隔开那本就不圆的渐盈凸月,树叶莎莎作响留下一边银光,似是送来了关于南风八月的秋思! 呲—— 邹平安和女孩漂浮起来,他们心口旋起奇幻的印记,凝结蔓延的血丝脉络缓缓相碰,紧紧缠绕在一起。 屋内异象缭乱,白金韵华,生出绝美而又灿烂的光彩。 第六章 白骨紫晶 鸣钟定晨过后,风息零散,日上三竿! 咯咯咯! 瓦房屋檐上,几只黑羽青眼的乌鸟,轰散啼鸣而去! 红帐之中,邹平安苏醒过来,猛地一动身子,缓缓抽出手臂,喘着粗气揉了揉胳膊! 顿感酸麻滋味杂糅在心,他不禁慢慢坐起身子,顺着空中光尘低回浅看! 东风在侧,女孩张着小嘴巴,翡润盈露翘鼻微触,生息袅袅打扰着清梦! “懒熊!” 凉暖交际,女孩一个轻晃微抖,像只小奶猫似的蜷缩起来,一双小手款款蝶回护在身前! 唆! 邹平安想要起床离开,紧咬牙关脖颈青筋暴起撺掇了好久,腰背好似被插筋一般迟迟挪动不了! 不一会儿,他肌肉抽搐手脚错乱,拉扯着被子骤然侧滑落地! “啊!” 一声娇喝,女孩面容好似愁云煞雨,柔如无骨地翻腾几圈,一下子砸到了邹平安的腹部! “啊~” 邹平安一顿惨叫,回荡在整片房屋! “怎么了!怎么了!” 铛铛铛! 这时,窗口的脚步,似乎很是欢快! 随着风铃摇响,赤妖那似西湖晨露的脸,花容衬开霏红,她双手抓住窗框探出一分惊喜! “哇哦!” “你真够折腾!” “人家女孩身子弱的很,怎么受的了!” “要是摔出个好歹,多不好啊!” “你个熊孩子!” 只见此时,邹平安捂着腹部揉着腰,疼的咬住嘴唇,白透的额间冷汗直冒! 旁边,女孩紧裹着被子微微晃动,小腿相错蹲坐在地,小脚丫像小银鱼游动个不停! 她呲着小嘴,抓握着小手,像粉黛花信子的长瓣绽放开合! 散落的悠悠青丝下,那双眼睛玲珑似水! 静默沉息,她盯着粉润平齐的指甲,似乎感觉好不习惯! 窗扇轻摇,赤妖曼妙几步,推门进入了房间! “好了!好了!” “两只小鬼头!” “赶紧换上新衣服!” “羞死了!” 说着,赤妖左手食指指尖曲摇,灰银脉戒一闪血光,两身红色衣服,出现在她的手上! 挽带,中衣,曲裾,腰带,腰封,长衫…… 两人匆匆穿上丝缕绸缎,一挽流云木钗束发。 登对在案,燕然若是红锦织相思! “嘻嘻嘻!” “妙啊!” “果然是对妙人!” “走!一对小新人!” “带你们,去见个一群坏蛋头子!” 说着,赤妖练手一扭女孩的小脸蛋,捂嘴轻轻一笑! 这一对小新人步调缓重,一步步走过锭花长廊! 花丛风抚,迈过一侧圆扇庭门,又到一处新的庭院! 曲折几绕,庭山花草,瓦楞勾檐,屋脊连纵四错! 片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堂口门前! 一进门就看见,五个怪异奇人分别落坐在两侧的红木椅子上! 左一,白眉鬼耳,眼生重瞳,邪魅凶悍,手扶着头坐姿散漫,一身锦衣青衫,宛然一副贵公子的样子! 左二,黄发青眼,口生尖牙,彪悍魁梧,身披麻衣斗笠,粗腿双跨,坐姿很是豪迈霸气! 右一,黑目霜睫,肤白如雪,容貌绝艳,身姿侧摆又美腿相扶,白衣绣花,裙摆之下隐隐含露! 右二,灰发灰瞳,肤色浅黑,身材婀娜,葱根一指卷绕长发,一身长衣裹身英气十足! 右三,光头黑齿,灰目尖耳,瘦骨嶙峋,手如尖刺,身穿一身黄衣,摇来晃去似是人皮玩偶! 红烟飞散,中央位置,金面黑袍坐着,好似戏谑一笑! “新的暗夜之鬼,欢迎你们!” “我是阎罗!” “这几位是,重瞳,青目,夜影,暗魅,苦无!” “赤妖!” “他们是你们的前辈!” “好了!赤妖,怎么现在才把这两小鬼带来!” 说罢,阎罗面具下的眼神,似是勾魂的锁,悠悠地看向了赤妖! 赤妖漫摇几步,翘动雪嫩粉透的小腿,扶腰悠悠坐下! “哎呀!” “这不是两个小鬼,太赖床!” “毕竟是吸得太多,有些虚脱乏力!” “难得的,一对佳人!” “哈哈!” …… 这时,阎罗看着赤妖,摇晃一下身体,衣袍浮起拄着椅子! “这次,赤妖得多记些功德!” “这月的供录,可是第一了!” “提拔之日,也不会远!” “你们几个也都给我搞点好的种子,多种几个这样的小鬼!” “说不定,鬼王高兴了!” “我们也能分到不少的血精,这成为鬼神之期也就不远了!” 几人听着,神态各异,微微显着几分不悦! 风轻窗摇,赤妖扶着玉颈,哑然一笑,悠然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 “哎!” “这样,不如我来给他们,取个名字!” …… “肤如白骨……你的鬼之名,白骨!” “紫晶翎羽……你的鬼之名,紫晶!” “真不错呢!” 众鬼坐堂,邹平安和女孩僵直地站在大厅中央,感觉像是被凶兽环伺的小兔子一样! 他们微微晃动眼瞳,一动不动! 对于两个曾经数月游走在死亡与杀戮边缘的人来说,那夜晚醒目的满身污血,让脑海刻满了罪恶感。 以前的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携带着原本他们作为少年对世界天真向往的美好。 现在却变得审判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们的心。 重命名,从他们所经历的来看,或许是一个既残忍而又可以暂时逃避的安慰方式! 中阙之下,阎罗看着小女孩,目光闪动,似乎很是贪婪,手指飞轮搓揉袍袖! 这时,苦无看着女孩,身体似蛇皮晃动,起身摸着她的脸,猥琐一笑,凹下的眼眶不尽急色! “好了!” “小姑娘!” “来!” “你就跟我!” “我可是很有意思的!” 撕声入耳,女孩眼眸清幽涟涟,小手不自觉地捏住衣角! …… 赤妖起身莲步,轻轻挑开苦无的手臂! “这小妹妹,是我赤妖的!” “我们两个有缘!” …… “好好好!” 重瞳捏了捏脖子,眼如利刃咧嘴戏笑! “谁说不是,这女的当然还是你来!” “毕竟你厉害,床上功夫嘛!” “这可得好好教教小妹妹!” “哈哈哈!” “以后好有点耍头!” “哈哈哈哈哈!” 笑语泠泠,暗魅玉手飘渡纤秀锁骨,似杨柳依依,悠然侧椅一卧! “有道理!” “毕竟赤妖妹妹,最是娇媚,连……!” 说着戛然而止,她又捂嘴轻轻一笑,甚是玩弄媚惑! “哼!” 赤妖冷哼一声,邪眸红透,悠然转身,捏了捏女孩似水的脸颊! …… 此时,阎罗气息微来,袖手一摆,望着小家伙似是真的阎罗! “纹契结束,你们不再是人,是鬼!” “你们体内脉兽的血脉,已经觉醒!” “要么掌控它,十劫破极,成为鬼神!” “要么被它掌控,失去自我,变成不人不兽的伥鬼!” “以后,白骨紫晶,就是你们的名字!” “只要在黑月城,身为鬼,你们就只有一个名字!” “你们知道了吗?” 此时,邹平安和女孩心慌不已,不禁出声应到! “白骨,知道了!” “紫晶,知道了!” 沉默片刻,阎罗红烟缭绕,影散消逝! 过了一会儿,众人莫命其妙地看向了苦无! 叹息之间,苦无咧嘴冷笑,双臂摆来摆去! “哎!” “行行行!” “就剩我没选了!” “最讨厌带小家伙了!逃不掉咯!” “好好好!” “以后我来带你!” “我是苦无!” “你就跟我去东格九间!” 雾转,苦无双手一挥,两窜黑气缭绕其中,层层风动而去,瞬息过后两人来到了一处房间! 这木阁摆设的装饰构造,与赤妖的住所别无二致! “以后!你就住这里!” “明天,我就带你去杀人!” 说着,苦无看上去似是有些无聊,嘴角如锋玩弄地往上挑! 那让人发憷的眼神里,盈满了冷漠颓废! “哈哈!” “先好好享受自己,极乐前的一分安逸!” …… 突然,赤妖如风云骤至,一身纵横绕过苦无,抱着皱眉冒汗的紫晶,眉头微蹙很是无奈! “还不赶紧接着你的小媳妇!” “真是的!” “看来你们两个,真是缠在一起了!” 白骨瞳孔一缩,看着赤妖将紫晶推了过来! 惟看紫晶肌肤惨白宛若玉髓,双手恰似莲花枝蔓捂在心口,步履虚浮如秋水一绕踉跄几步! 转眼,她砸到白骨的心口。 白骨咬牙忍痛思绪乱成一团,身体僵硬直挺挺地挽过手来,慢慢地扶住紫晶! 这时,苦无一脸假笑,眼睛直勾勾的,呆愣在了旁边! “赤妖,你干什么!” “怎么回事!” “你想吓死我啊!” …… 赤妖一听,翘动小嘴,眼神似魅一挑! “都是鬼,谁吓谁啊!” “而且,你可比我丑多了!” “走了!” “你看这两人,多恩爱啊!” “分开不到一刻,紫晶就捂着心口像快死了一样!!”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要是出了什么事!” “那多可惜啊!!” “看来,只能两个都带着了!” …… 苦无看着赤妖一甩血藤,卷起白骨紫晶纵身飞出,呆了一会不禁连连感叹! “哎哎哎!” “额~~~” “小鬼都有小娘子?” “也罢也罢!” “正好落个清闲!” “我不……” …… “苦无!” “你不带小鬼!” “那你就出去做任务!” 只听阎罗的声音回荡,苦无垂头丧气,大喘一口气,咧着嘴巴似是索命的镰刀! 刹那间,他如炊烟而散,暗夜不眠,不知又有多少性命,于无声处消逝生机! 瞬息过后,赤妖带着白骨和紫晶,来到了那个红烛新房! 血藤溃散,两人抱在一起像是个肉蛋,落在了床上! 心悠云想,白骨呆呆地咽着口水,小手虚放半空不知所措! 然而此时,紫晶摆动双手像是只小懒猫一样,蹭啊蹭缩在了白骨的怀里,紧紧抱住脖颈很是亲昵! “哎呀!” “看来,你们真是没够!” “这新婚燕尔,甚是不舍啊!” “小白白,小晶晶!一闪一闪亮晶晶!” 赤妖兴冲冲地看着白骨和紫晶,双手轻合在嫩白的脸颊上揉来揉去! 呼~ 窗外,冷烟落日。方圆百里之内,黝黑粗粝的沙尘,血腥苦重的西风,片刻间就能将几具尸骨埋入土里! 第七章 埋骨之地 烈日焚身,十万大山中,千丈之内树枝如鬼手扯呼。 嘶! 呼! 三刃利爪,一记风扫,在半空中划出三道红痕!几棵鬼爪树直接拦腰倒地,切口平滑如斯! 尖喙密齿,红眼鸟头,一道黑影闪过。 白骨脸侧染血,一身红衣撤身游步,在树枝间翻飞! 缭乱的风很大,甚至让他较小的身体站不太稳。 踉跄几步后,他震脚站稳身形,顿时一层尘土飞扬而起! 吖~~ 随着一声啼鸣,紫晶展翼冲天一怒,眼畔彼岸花开,小小身体扇动两刃晶刀振音荡空! 一道气浪裂地劈去,瞬间便打在了翠羽蛇鸟的头盖骨上! 砰! 翠羽蛇鸟收起翠羽护住身体飘然而落,当快要降临地面时,它又平身飞起,双翼一展好似铁门坠地! 长风紧,吹得累累白骨显露! 黑气迷烟,霎时间环绕这翠羽蛇鸟! 嘶! 冲天一声嘶音,五道抓痕断开,翠羽蛇鸟变化身形。 鸟头化去尖喙生出獠牙,羽毛结晶结成链刃,凹凸不平好似钢牙铁甲! 鳞闪光华,蛇头环身盘起,猛地张开獠牙,好似铁箭般攻向白骨! 黑息吐露,蛇信子眼见就要卷起白骨小小的身体,吞入腹中! 但白骨此时侧身躲开,从地上跳起,手握一道血气镇关七寸,打在翠羽蛇鸟的腹部! 翠羽蛇鸟身上打出一个血洞,痛苦呻吟。 接着,紫晶从空中飞下来一挥羽翼,卷起风刃,瞬间一击命中。 翠羽蛇鸟血肉溃散崩碎开来,化为两道血气流向白骨和紫晶心口! 两人目光相对,紫晶将羽翼收起锋芒,又飞了回来,降落在白骨的身边! 她粉嘟嘟的嘴翕动,手指不停地搓揉着衣服,还是不太适应杀戮的血腥味! 突然,树影婆娑! 白骨眼神冷峻,恰似剑光扭头一看,撤身几步护住紫晶张着嘴欲言又止! 蹭! “一阶九化!翠羽蛇鸟!” “你们两个,打一个可就有点犯规了!” “没想到!还真有两人都活的方法!” “她是你妹妹吗?竟然可以血脉共振!” 风息急蹿,一个四尺高的黑影,晃过白骨身后的鬼爪林! “你就是白骨!” “我是苍牙!” “听说你,血脉百分百融合!” “我倒想见识一下!” 苍牙说着回头转身,恰如飞梭急蹿而来,两抹青光闪向白骨脖颈! 白骨眼看着光叠耀目,几寸之内就性命难保,此时他异常冷静,摆开身子躲开,似是水流般行缓踏错,直接绕到了苍牙的背后! 一记劈手,直取肩脊! 情势逆转,苍牙耳朵一动立即反应过来,低身叉腿翻腾身体,侧翻过来顶膝击中白骨的胸膛! 风旋回过,他乘势追击,又迸发一抹青光。 白骨眉头皱起游步一动,平移扯开距离,转身一记掏心拳往上贯去,打的苍牙仰身后退! 紧接着,白骨翻身滚地,身形一转,又站稳脚步! 紫晶杏目闪光身影一动,背后荡开紫晶飞刃,甩手空中攻向后退的苍牙! 苍牙瞬间眼睛一瞪,腾空躲开,跳到了树梢上! “不打了!” “没意思!” “两个打一个,你们真是下贱!”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阵阵虎啸,沙尘漫卷青烟散开几里,鬼爪林枝丫乱舞! 吼! 青面獠牙,灰眼虎躯,身高十几丈,獠牙勾动青烟! “青面妖虎!” “二阶三化!” “十只!” “再见了!” 苍牙咧嘴漠然一笑,立马在鬼爪树上纵身跳跃,跑开十里又十里! “两个呆子!” “多给我推延点……时间!” “哈哈哈!” 残风抚发,白骨沉默不语,鬼目森罗白瞳隐隐闪现! 千钧一发,女孩心口前窜动血涡,紫晶翎羽一展光华锋芒更甚! 风急, 白骨嘴唇翕动呢喃自语,双指手捻白光! 沙尘散开, 白骨平手低回,大河落子,一道刃起层层杀机! “苍风气!平阳错!” “阵起在渊!一念长虹!” 地面缓缓裂开,白光一剑荡开沟壑,震歪几里地的鬼爪林,直接突击向了那十只青面妖虎! 青面妖虎竖瞳急骤,身躯一震,被掀飞到沟壑两侧! 风乱,白瞳隐去。 白骨身若嫩荑,骤然倒地,几缕血气飘飞空中! 然而此时,青面妖虎爬地而起,青烟缭绕蛮口大开! 一瞬间,它们抓地奔袭而来,似是亡命狂徒,一路如电催草斩树! 光影,寸息。 紫晶心口血涡,幻化出紫菱晶羽,绕过身后狂展双翼! “啊!” 刹那间,紫晶紫瞳变黑,风平过后,长风乱舞宛如鬼魅妖花! 热息灼人,晶羽燃起紫焰。 紫晶浮动飘起,荡开一圈紫光,无比闪耀地划过空中! 吼! 火絮焰刃搅动,青面妖虎呻吟震吼一声。 身体裂开几道焦黑的长痕,血肉翻飞见到了渗人的白骨! 青烟扫荡,紫晶身体一抖瞬间落了下风,被青面妖虎的血战之威震飞出去! 眼见,十只青面妖虎张开血口,就要向着两人扑身而来! 吟—— 唯有一游鱼尾在天际飘渡,蔚蓝之空重了颜色,瞬间变成枯寂的深海沧溟! 赤妖额头两片犄角,红鳞满身,血红的眼眸转动,双颊生出鱼鳃,长发泼瀑动像极了海妖人鱼! “你们这些爬虫!” “还敢动我的人!” 一道血爪闪动天空,五道天痕袭来。 沙尘草木崩碎,十只青面妖虎立即血肉崩散,毙命当场! “安眠!” 赤妖飘血落下,又恢复平常模样,轻抿樱桃粉唇血气如潮涌向她的胸口! “啊!” “味道还不错!” 一息之间,她于血气风暴中,悠然扭动诱人的身段,侧目看向那土裂乱枝之中的白骨和紫晶! “两个小家伙儿,还挺能折腾!” “第一次,就遇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可惜,也尝不到!” 余音未停,几尺之内浮光跃动! 白骨紫晶心口血丝相连,几缕血气环绕,两人被推至血气风暴之中! 赤妖又惊又喜,隐隐有点不太情愿,“贪吃的小东西!” …… 哈! 房间内, 白骨大喘一口气,震身苏醒,感觉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 他缓缓挣扎而起,有些不太适应,摇摇晃晃地走至窗台镜子旁! 只见一个俊逸少男,看上去十四五岁,身高六七尺,三庭五眼清然雅致,身材健硕肌骨白透润滑! “怎么!” 瞬间,他对于已经改变的声音吓了一跳,又捏住喉咙墨眉起蹙,清眸眼波荡起满是疑惑! 脑袋思绪开始纠缠混乱,当他用青竹般的素手,缓缓一捏自己健硕的臂膀,马上难以置信到惊慌错乱! “呀!” “醒了,小东西!我的天啊!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知羞!” 清风拂开木窗,白骨马上左顾右盼想找东西遮掩一下。 赤妖黛眉轻挑,细柳扶腰似乎很是欣喜,得意洋洋地嘲笑着他! 白骨听着扭头一看眼神乱晃,慌乱撤身又急忙爬上床,掀起被子紧紧地裹起自己! 东风起西香乱,此时天色正好,霏露云抹浮岸天际! 再看紫晶,已是少女模样。 她在床边心颤一抖,嫩白的手臂相揉交错,环绕住自己的细柳腰身。 …… 香风飘来,蹿入肺中。 白骨屏息凝气诧异不已,赶紧将被子铺在紫晶的身上一裹! 一床被子扯开,两人在床的两侧隔得老远,一卧一躺毫无关系,但是却窘态难耐很是奇怪! 吱—— 赤妖掩开门走了进来,捂嘴笑着看向两人! “小大人!这么心急呀!” 看见赤妖来,白骨攥着被子手心出汗,瞬间紧张起来,连忙在裹了裹被角有些手足无措! 息风暖帐,随风飘动。 紫晶轻掖锦绸被沿,长发缭乱额前,微微蹭了蹭红绣颈枕! 佳人花开正好,细看她杏眼粉黛,眉蔟轻描,粉唇蜜饯,盈水翘鼻,似是荷叶蔓枝秀玉庭前! “你们两个小东西,还真是奇了!” “第一天!七穴连脉脱胎换骨,达到了一阶七化!” “贪功冒进,小心急火冲心,乱了血脉堕了心智!” …… 赤妖缓缓踱步,笑着走到床边,秀指一划轻轻拂过白骨的脸颊! “哎呀!这一天的时间,都长这么大了!” “看来得多准备几件衣服!” “真是个俊俏的小弟弟!” “来!” “叫声姐姐听听!” 话音未落,赤妖红目闪过幽光,指尖轻点白骨心口,似是在威胁他! 这个时候,白骨眼神含光不屈,俊逸的脸庞一紧,挪过身去不想理睬赤妖! “好啊!小东西长大了,敢发脾气了!” 赤妖笑逐颜开撇嘴气声喊道,立即坐下侧身一躺,隔着几寸间隙倾听他胸膛里石块乱撞般的声音! 砰砰砰! “通通通!” 赤妖拟声说着又端坐起来,微翘捻花兰指一抚脖颈,好一通矫揉做作的调戏! “哎呀!小心脏!可别激动坏了!” “长大了,知道害羞了!但是情字太重,可别轻易动了!” “在这黑月城,可是会不得善终的哦!” 声音幽幽,强硬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说罢,赤妖起身轻敲地面,扶着床帏红纱轻舒一口气后离开! 正在这时,紫晶风信霜睫微颤,眉梢罥烟,绛紫双眸似琥珀水晶,仿佛勾起了青涩的水边风月! 朦胧光晕中,她看着满目璀璨,窥见了那一人的身形! …… 第八章 伥鬼 庭院花草淡去,苍桑欲枯,西风卷着余香漫沁院阁,浅渡不归! “啊!” 随着一声娇怯的喊叫,空气沉寂片刻之后,是漫长的无声无息! 白骨手忙脚乱,风驰电掣般穿上黑绸锦衣,坐在床边一侧! 紫晶裹紧被子,呆呆地露着脑袋,粉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云愁! “哈哈哈!” “你们像极了新婚第一天,羞涩的很!” “男汉子嘛!” “怎么回事,人家可是女孩子!” “还不赶紧给人家,把衣服拿过去!” 赤妖坐在木门前的椅子上,神态慵懒地拄着桌上,手扶着脸颊! 白骨僵直着身子,盯着赤妖不嫌事大的模样,眉头皱着似乎有些烦躁! 衣摆绝尘,他晃悠几下,迈着不太熟悉的步长,慢慢地走向桌子! “哎!” “小弟弟!” “叫姐姐!” 赤妖秀手一摁罗衣青衫,嫣然一笑,妖媚娇柔是好不蛮横! “嗯哼?” 说着,她嘴唇轻阖,下巴轻挑,假意威胁道,“叫不叫!” 白骨小心地走至桌前,看着赤妖那万般声色的模样,他那水木清然的脸,瞬间微微寒息依旧! 咣当! 力挫声急,他跌撞到桌子,手臂猛地一柱桌板,脸色煞白汗水淋漓显然不太适应新的身体! “哟!” “吃的太多,都补虚了!” 赤妖收手一抚额间,花妖折手,轻勾那低垂的白皙脸庞! 白骨扶着桌子,半跪在地,躬身背影松弛孱弱! 当秀玉幽香指引,眼眉上翘,缓缓抬头! 半步之内,白骨心悸到粗喘了好几回,气息犹如霜雾轻轻飘去,拍打在赤妖云润的脸上! 刹那间眉眼相望处,几尺之远的距离,却似有月满潇湘古巷的错觉! 坐椅之上,颔首眉垂时! 赤妖顷刻收起笑容,抱手侧身悄然愠怒,不看他那双仿佛惹了罪孽的清眸! “大了,也还是小东西!” “不和你闹了!” 赤妖说着粉唇轻抿微润,指尖似蜻蜓点水,飞摇几寸低弄点触玉面眉间! “起开!” “走了!” 消音未泯,她脚步缓轻,窈窕抚桌起身,悠然迈过门坎香没拐角! 吱吱吱! 门窗轻摇慢响,白骨抓起衣服,缓缓走到床前! 此时,紫晶脑袋埋在被子,头发杂乱中的那双眼睛,微含薰黛! 白骨猛地坐在床边,无力地一甩衣服,盖在了紫晶头顶上! 他背身坐着,扶住额头,苦痛不已有些晕眩! 嗦嗦嗦! 被子揉摸的声音,悄然响起! 紫晶若芦根似的小臂伸出,芊芊之手一摸,微晃几下脑袋,秀发略微柔顺脸颊两侧! 出尘之容,青蔓之姿,青衫衣裳划过粉润的肌肤,装扮着春夏嫩媚之花! 青色敛起艳色,紫晶束好衣服,蹲坐在褶皱的被子上,像只小狐狸一样闪烁着灵动的双眸! 眼前陌生的少年,似乎让她感觉很是熟悉! 她双臂晃动,似是青柳抚岸,一动一顿,樱花玉足挪动,慢慢靠近白骨! 一步之间,鹅脂柔颈扬起,小脸呆萌的鼓起,轻嗅气味! 突然,白骨肩膀一晃,紫晶双臂一软,她的脑袋瞬间磕在了白骨的大腿上! 青絮乱撒,飘散得悠悠不尽! 手脚窜动,小奶猫般慌忙抓挠被子,扑腾扑腾匍匐着身子,后退几尺! 天光水华,小脸娇俏起嘴巴,她对于现在的情况,感到很是惊慌! 沉默良久,时光荏苒,金灿的太阳升上半空! 白骨抓握几下双手,身形腰挺似乎熟悉气力改变! 帐风飘过,紫晶晃动脚丫轻踩地面,微凉的感觉让她激灵一抖! 青柳柔水,摇晃几步,到了窗台旁的铜镜前! 紫晶揉动着长发,眨巴几下眼睛,鼓动着脸颊,小小的梨涡粉透盈水! 她微撇着嘴角,笑的不那么自然,但是似乎很是小心! 血涌伸筋,白骨轻轻起身,揉动着脖子! 紫晶警惕地囧起鼻子,蓦然回头一瞥,眼眸闪过一层鳞光,渐渐变的轻柔! 心窝血光一闪,猛地一揪心梢! 她捂住起伏的胸口,小脸皱起眉蔟,很是有些苦恼! 红帐木钗薄衫,镜花青丝低挽! 画面莫名其妙定住,两人站坐两处,显得尴尬了些! 赫斯!赫斯! 诡异的声音,犹如魔音喑哑,幽幽震荡! “新鬼集合!” “正围中庭!” …… 吱! 此时,木窗幽响,飘过赤妖清冷的身影! “走!” 声音清丽,恍然两字! 日头正当午时,阳光却是昏黄,一路气尘浊息! 白骨和紫晶身影匆匆,衣轻袖摆,飘动穿行在长廊庭门,又来到那正位殿阁院前! 绕过避风镂月石屏,眼前恍然! 一幕瓦灰色的布景下,这宽敞方正的庭院,整齐地站满了四五尺高的少年! 众人眼望之处,五层台阶之上! 黑袍风飘,阎罗眼神一瞥,目光一锁紫晶,隐约闪过了一层鳞光! “咳咳!” 他闷声咳嗦一声,攥住黑袍一甩! 赤妖赶紧带着白骨紫晶,来到了队伍后面! 呼呼呼! 庭院里的石灯幢,风穿有声! 赤妖站在众人一旁,悠然地摆弄起指甲! 洪音一震,一团红烟! 阎罗身侧光影一晃,血锁交错盘踞!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孩,眼神狠厉,容貌方正! 长锁贯穿琵琶骨,他被钉跪在地! 哈! 瞬间,他面目狰狞,呲牙咧嘴,口中鲜血直流! …… 阎罗眼魄含光,挥袖一震! “小鬼们!” “看来!很有必要给你们上一课!” “你们有的似乎不知道进入黑月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着,他周身萦绕几丝血气,忽然一拧手掌! “啊!” 锁链之下,那人仰头痛呼,眼睛布满血丝,肌肤暗红散出血气,似乎在承受着蚀骨剜心之痛! “啊~” 他倒地挣扎,手腕身上一道道深痕,肌肉开始缓慢萎缩! 血腥浓重,蔓延庭院! “哈哈哈!” 阎罗凄声狂笑,袍袖不停抖动作响! “小鬼们!” “你们已经是鬼了,就别想在做人的事!” “看来万人血坑之后,你们感觉过的很安逸!” “我们对你们,过分温柔了!” “什么是鬼?” “纹契之后,你们不杀人,不屠兽?” “不去吸收血气,破极渡劫!” “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话音未落,一道暗黑晶体,迅如飞梭,打入那人脊背! 那人心口血涡盘旋,目放青光,血纹蔓延身体,逐渐包裹! 咔咔咔! 筋骨扭动,咔咔乱响! “啊啊啊啊!” 嘶吼血涌,声缓渐竭! 血锁崩散,那人刹那间瘦骨嶙峋,干皱的皮肤紧贴骨头! 砰砰砰! 血气消散,身体紧缩! 苍白的血色全无,仿佛是一个活的骷髅! 全场雅雀无声,气息紧闭! 嗦嗦嗦! 半空震荡着声音,他的骨皮变形乱拧! 蹭! 骨架撑暴人皮,骸骨白刺横生,黑气丝缕缠绕! 风尘散尽,黑骨呆立不动! “怎么样!” “精不精彩!” “这就是伥鬼!”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这就是纹契之后!” “不成鬼神的另一条路!” 说着,黑骨一动,黑刃一道冲向阎罗! 阎罗眼眸一闪,黑骨直接化为烟尘飘散! “一个无思无想的嗜血怪物!伥鬼!” “这是不是!瞬间就让你们!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 “你们一刻是鬼,一辈子都是!” 全场一片寂静,他们眼神呆愣着,双拳紧握,身体止不住颤抖! 队伍后面,轻喘声起! 紫晶手指搓揉着衣服,明眸瞳孔扩大,透露着淡紫色光! 而白骨目光一骤,紧紧握拳,脸颊肌肉一绷,脖子玉透青筋! “哈哈哈!” 西风瑟瑟,阎罗阴森一笑,一卷血焰后寂然消失! 此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听着笑声不禁心脏悸动,眼神乱晃,慌忙大喘一口气! 沉默片刻,他们动作略显僵硬,缓缓四散,形影游荡! 脚步声急,他们脸色略显苍白,仿佛脚下是寒潭镰刀,怯手怯脚! 缭乱的心绪绕上脉梢,恍惚的精神若散又聚,携带带着慌乱,惊讶,恐惧…… 就这样,残影寥寥,没入拐角! 第九章 血色苍穹 南风急,西风早来,夏树的绿措不及防,早早收场! 当向晚的风,吹透衣衫!目光所及之处,草木几许翻飞!瓦棱屋檐的脊背,一层一层,弓身叠搭而起,不经意间也认错了是凹凸的锯齿!走着,走着!恍惚之间,天也是撕不平的半张草纸,如此令人心慌错杂! “哒哒哒!” 白骨从长廊上走着后面一阵风凉,听着若有若无的呢喃声,他回过头来! 紫晶青衫微皱,手捏着白骨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走着! 白骨看着十分疑惑,急走几步又回头看。 紫晶慌忙快走几步,直勾勾地看着白骨,无辜的双眼亮亮的一闪一闪! “咳咳咳!” “哼!” 长廊尽头,赤妖手攥着衣袖侧身扶着墙,看着这边双眼血光闪烁,嘴角扬起又轻哼一口气! “你们还是真的是对煞人风景的小鬼!” “明天有你们受的!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在十万大山里好好吃点苦头!” “看你们!还在这眉目传情!” …… 满月盈盈洒下清辉!窗格里的风景,水天一色妙合画里! 白骨和紫晶裹衣侧躺,背对着身子,被子中间一片凸凹,宽宽的似是想隔开一道天堑! 仲夏夜的梦,短短的,终究是未抵消过秋草的黄! 一夜的长风,悠扬飘荡,刮到了千里烟尘的鬼爪林! “今天的风景真不错呢!” “去!” “猎杀,开始!” “好好尝一尝血的味道!” 杂枝错杂中,铁锈的腥味不绝而来窜进鼻子里,浓重的让人不禁粗喘几口气! 当草絮飘过,两抹黑气朝着那林深遮阴处游动飘荡! 白骨紫晶两人一路绕树而去,鬼爪林逐渐稀疏,树干枝爪横生尖刺交错相连! 嗦嗦嗦! 几缕残光飘落,绿光飘荡,一抹重影迅如闪电,沙尘不起! 顷刻间,眼前灰蓝的毛发扬动,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染血的两排长牙! 疾风过耳,幽冥狼一声狂啸。 白骨紫晶游步侧身躲避,左右拉开一大段的距离! 铁钩般的利爪闪动寒光,几丈高抬起又猛地一抓! 白骨瞬间目光一锁,精壮的臂膀摆动,右手撑地后翻一周,震脚一坑又健步侧冲! 咚! 光影晃动,一根血刺宛若破土之木。 刹那便在白骨身后拔地而起,直直地刺穿幽冥狼的咽喉! 幽冥狼痛叫一声,趔趄几步又挣身起来。 风回气抖,它红着眼已经发怒。 这个时候,白骨又弹腿掠土,往后撤了几十步! 紫晶晶羽展翼凌空飞起,眼瞳花开几瓣,刃起如长刀竖劈直下! 扑通一声! 血液飞溅,幽冥狼身首异处,青眼暗沉飘忽几下,重重地倒在地上生息全无! 黑烟弥漫分解尸体,血气一荡化作两缕,奔涌向白骨紫晶的心口! 此刻,两人默契十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眸中映着彼此的身影,氛围变得有点尴尬,一度还有些奇奇怪怪! “你们两个够了!考虑一下小狼崽子的感受好吗?” “这么血腥暴力,还眉来眼去!” “你们两个,生死间深情不忘吗?” 远处山峰之上,熏风末影一降红点,粉唇不启,声音先到耳边! “幽冥狼!一阶九化!不错不错!” “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很般配呢!” …… 漫漫鬼林深入,脉兽的影子接二连三地晃动! 惊羽飘零,青鳞盘身,花妖锯齿…… 一阶八化,雷鬼鸟声如雷震,口聚黑电怒击一线长痕! 紫晶飞身使用晶刃偷袭,白骨则一记血刺横贯! 雷鬼鸟,卒! 一阶七化,青鳞藤蛇,盘绕鬼爪,隐身偷袭! 紫晶羽翼抵挡,燃烧紫焰,高温灼伤青鳞,白骨一记快刃,紧跟其后将它撕裂开来! 青鳞藤蛇,卒! 一阶四化,血口花妖,萦绕藤蔓,飞速撕咬…… 接着,白骨几道血刺,定住花妖嘴巴。 紫晶快如紫电,一记晶刃飞流涌向贯穿它的头! 血口花妖,卒! 就这样,这些一阶的脉兽还不够他们塞牙缝,通通被一一斩杀脚下。 血气如潮水奔涌而来,白骨紫晶逐渐感觉血气盈贯心脉! …… “呼~” 粗重的气喘声缓缓响起,两人的衣裳在不断的战斗,已经变得愈发破烂! 好久,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 白骨紫晶手遮着透过树枝缝隙的光芒,看向了那一片模糊不清的天空! 不过不走运,景色并不好看。 光点悠悠,云欲遮日,天气阴沉沉的。 当扭头回眸相对,白骨有些慵懒散漫,笑了笑看向紫晶。 或许,苦难中的笑脸,更加让人记忆难忘。 紫晶憨憨的一愣,心思懵懂的不禁都有些羞红了脸! …… 蹭! 长风贯耳,一记藤蔓直冲盖骨天门,重响无声! 生死之间,血盾一崩! 面对强敌,白骨紫晶俯身疾步往后撤退,转身的目光如星光骤起, 一瞬间,他们又分散开来,绕着鬼爪树,借这短暂的遮蔽离开! 只见,青鳞状的藤身像大树一样,十分粗壮。 几条一起像蛇一样爬行窜动,一路刺裂震开了好几棵鬼爪树! 呼—— 青烟弥漫,雾纱迷踪! 两人不久便失散了,他们找不到对方,拼命逃向林深云绕之中! 白骨跑着心口一颤似乎收到感应,脑袋也痛苦不已眉头紧皱,嘴角的一丝鲜血飘过脖颈! 眼瞳的颜色变化,看着如同瓷瓶的白釉。 影闪! 白光晃动,树枝动来动去! 白骨跑起来速度极快,如风一样,但是此时的她心脏乱跳如雷! “啊!” 血缕散溢,他猛地一揪胸口,半跪在地,上气不接下气! 慢慢的,白骨眼神呆愣,手扶额间,头骨仿佛就要裂开! “啊!” 他仰天长啸,血丝玉透清眸! …… “邹家的男儿,从祖辈起没有逃兵!” “当年百万大军,踏足城墙之下!” “舍生忘死,冲锋陷阵,我从未轻易舍弃过将士的每一条生命!” …… “儿啊!” “邹家不过是历史漫漫长卷上的一笔,而你将是邹家未来的荣耀!” …… “走!” “徐忠带他走!” “小心~” “崩环!阵起玲珑……” …… “父亲!” 脑海回声飘荡,白骨双膝沉重地跪在地上,双手猛地捶地无语凝噎! 发丝飘起,他清眸晃动几下,瞬间骤起寒芒! “好了!” “回来!” “生死有命,这是鬼的归宿!” “区区二阶五化,打不过勉强说的过去! “如果连逃都逃不了,那也不必再浪费粮食了!” 幻影震音,似鬼行军! 远处震荡,传来赤妖的声音! 血光浮岸无边,天色潋滟,未知的危险踹踹不安。 然而此时,白骨血气空绕一环,周身染转过身去,在一瞬间做出了心中自己的选择。 蹭—— 他冲着感应到的方向,急走狂奔如汹涌猛兽! 飞速的移动中,瞳孔急缩,目光晃动如电! 石砾沙尘,乱枝扫身,! 三千尺的距离,白骨忍着剧痛,几息之间就跑了过去! 眼见,心口血涡一旋,脉动共振,紫晶就在那个方向。 白骨游步转向,看到了无法支撑翎羽,掉落下来的紫晶! 紫晶背后的翎羽在风中飘零,她看着白骨微微有些呆愣,粉唇轻启只是几步之遥,似乎还有点不太相信! “快跑!” “不!” 巨蟒蛇藤恰似涛流,霎时卷起紫晶,又回溯而去! 她那双杏眸血花飘泪,朝着平安清澈的眼睛飞来一滴泪水! 眼瞳微波,再次荡起一圈又一圈不舍的涟漪! 周围除了琐碎的声音,诡异的有些吓人。 白骨听着想都不想,下意识地跳到树上,闪动几里飞身落地。 他看着前方,震脚扫腿急停,转身游回撤力! 只见,蛇藤缠绕的十几丈之上,缠绕着紫晶娇弱的身子,正在急速回缩危及她的生命! 苍风起,白骨不再顾及不了,衣衫摆动之中双指手捻血光,抬头一道光束横向天际! “父亲!” “我要保护好我身边的人!” 随着一声呢喃,白骨瞬息之间眼闪白光! …… “春秋道,活死棋,千钧落!” 白骨抽手,臂膀宛若大河一挥,起势落下。 血色苍穹,凝起小小一眼洞天。 红云龙卷,飞子阵落,血丝长线纵横几道! 铛! 嘶嘶嘶! 一记穿刺,绞碎蟒藤! 白骨紧咬牙关,闷憋一口气,嘴角留下一痕鲜血! 刚才的那一式,耗费了他大多的力量。 见到紫晶坠落下来,生死一念之间,白骨应声震脚,飞步起身一跃! 恍惚之中,记忆的碎片仿佛从白骨的眼前飘过。 那是万人血坑里,抛弃人性只为生死的一跳! 木刺突天而起,蟒藤九身,藤蔓一绕,紧接着要抽打在紫晶柔软的脊背上! “嗯!” 胸骨震荡,白骨立刻弓身,环抱住紫晶的身体,被抽打一下后好似铅石落下。 他们擦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拖行十几丈之后,撞到树干才马上停下! 风息零散,吹得筋骨没了知觉。 白骨手臂一软实在是没有气力,无奈地松开了紫晶的身体。 疼痛难忍之中,他缩着身子,咬紧牙关长吟一声! “呃~” 紫晶双臂一撑罥烟眉蹙,泪水不值钱般垂落。 此时,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只见如山峰般的木刺,延伸出青鳞蟒藤如长兵铁锏似的挥动! 好似,要绞烂他们的身体。 蹭! 血气涌现,白骨紫晶两人心口的血汐卷起,随即地面蹿出几道黑气将他们包裹起来! 咚! 蟒藤与黑色屏障相碰,炸开的气浪震向周围! 周围的鬼爪残枝一片,化为木屑,混进沙尘中荡开如海浪般的风暴! 碎裂! 崩血! 青鳞藤晃动,蔓延出疤痕和缝隙,逐渐流出黑色汁液! 呲—— 白骨紫晶身影逐渐显现,几缕韵光尘汐,分解开胡乱舞动的黑气和血烟! 吼! 蛮吟现,音震长空! 嗬! 一声喑哑鸟鸣,声波碰出光芒! 紫晶飞身而起,瞳生血染花开,彷若彼岸两畔,紫晶翎羽敛翼光尘散漫! 风聚! 紫金辉光,双振啸风! 与此同时,白骨握拳弓身,肌肤鳞片显耀! 鬼目睁,白瞳现! 几里之内的爪林枝丫,刹那间被折断荡起! 参天木刺不甘示弱,皱起粗壮的脉络,散溢出来的黑气一卷周身的迷烟! 蟒藤上,青鳞张刃闪烁锋芒。 霎时间,蟒藤仿照龙盘起势,一绞烟霭指着白骨紫晶刺去! 苍穹之下,漫生天光。 白骨紫晶身前燃烧的血焰聚成一团,随之血气龙卷,也跟着层层搅碎而去! 砰~ 不消片刻,一道火焰长路怒贯半空,穿透山峦木刺,蟒藤顿时如一阵烽烟飘散不见! 两袖清风来,山峦木刺崩塌碎裂。 块块身体化为血色海浪,升腾盘旋,游若长龙直冲白骨紫晶! 风窜暴动,临到身前。 它又裂开两条湍急的血流,归入两人心口的脉搏之中! 紧接着,他们眉头紧蹙,身体颤抖发生异象! 气脉回溯,肩旁两侧和额头眉间,先后斡旋三道血涡! 七道墨色纹旋,连起环绕周身,呼应引渡! 十旋震荡,身上根根脉络显隐,次第分明如水晶般透亮! 黑烟卷起萦绕,两人身体也开始改变! 白骨额头突起,生出两片小小的犄角,手指隐隐约约变化成鳞甲利爪! 紫晶背后,水晶翎羽环抱住身体,飘起云霞青岚般的极光! 过一会儿,紫晶双韵玉臂环身,四震紫金两对羽翼! 地上的火焰之路,隔着水天一道,仿佛连接着血色苍穹。 两人闪耀出的白金魅光,小小一团,在熠熠生辉中逐渐黯淡! 不久,异象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 蹭蹭蹭! 脚步声起,赤妖漂游踱步,血色长刃宛若丝带盘旋身上! “真是倒霉!” “不过,血气当然是越多越好!” “真是有些美味!” 呼呼呼! 风息萧萧,那木刺消逝留下的深坑,空谷作响! 目光所及之处,黄土平地之上! 紫晶侧身昏倒,趴伏在染满鲜血的白骨身上! …… 天色暗沉下来,黑幕扯下一轮血月! 赤妖慢慢俯身,身若红凌半蹲在地,端详起心口相挨的两人! 如此景象下,赤妖倩影红眸闪过鳞光,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 “这对小家伙儿!” “哎!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 唔~ 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轰响,鸣起层层气浪,不停地摇荡着远处的鬼爪林! 鬼影闪动,血色几抹。 长痕划过天际,飞如光梭,离开十万大山! 第十章 阎罗的真面目 夜凉如水,烛光色暖! 白色毛毯下,紫晶侧躺着身子,面容苍白有些气虚血亏,不一会儿那捏着床铺的手轻轻一握! 呼吸绵软,她缓缓张开眼睛,感觉迷迷糊糊的,脑袋似乎有些吃痛! 她皱起黛眉,胳膊拄着床双腿一缩,渐渐半躺起了身子! 眼前光影错落,她细嫩的小手,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床的另一侧,白骨脸色煞白,双眼紧闭,裹着毛毯仰躺在床上! 背影玲珑,赤妖红衣曼妙,俯身贴耳,似乎在隔着毛毯倾听着白骨的心跳! 紫晶看着这一幕眼神一愣,赶紧扭动着腰身,慌忙退到床边! 当凉风拂过白骨的脸颊,他急喘一口气,眉毛紧皱,猛地一起身! 赤妖坐直身子,抿嘴憋着笑,双手扶着床沿,两腿交叉玉足翘动! “你们两个!奎木蟒妖,都可以打了!” “看来不能小瞧你们的心力!” “几天时间,就二阶二化!” “成双成对,真好!” “别人都是越吸越撑的慌!” “你们两个,倒是贪个没够!” “这以后的修炼,倒是很让人家期待呢!” 赤妖说着慢慢起身,步履轻轻如莲花静水,咣当一声走出了门口! 当屋内寂静异常,白骨扭头看着抓着床沿的紫晶,压了压毛毯有些慌乱! “嗯哼!” 突然,赤妖手扶着窗沿,探出脑袋,俏皮地轻轻一笑! “哎呀!” “你们两个,早点休息哟!” “歇一歇!进展的太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红衣晃影,间隙之间,又不见踪迹! 暗夜漫长,白骨紫晶侧身背对,他们睁着眼睛样子呆呆的! …… 临至半夜,阎罗嘶哑的声音,刹那间打破了屋内两人内心的平静! 嗦嗦嗦! “诸位坐堂!小鬼们!” “全部集合!” 突然,赤妖推门而入,“呀!这么快就起来呀!” 说着,赤妖神态冷然,望向东边天际! “这时候,也就我一个坐堂还在!” “好!” “看来阎罗尊士,似乎有些事情要说!” …… 长廊上,锭花银烛点缀,照的灯火通明! 正房庭院内,阎罗站在台阶之上,眼眸暗沉,声沉音缓! “你们应该知道!” “我们在人们眼中,是罪大恶极的魔,是勾魂索命的鬼!” “我们是伟大的创造,正推动着人的进化!” “灵神是虚无缥缈,脉兽源神才是真正的神!” “他们排挤我们,认为我们是邪教!” “凭什么他们觉醒,也是九死一生!” “为什么就不允许我们,一直打破极限,将身体开发到极致!” “伟大,总是会受到质疑!” “但是,现在我们对这些围城傻瓜的反击!” “神圣的鬼夜游猎,需要暂停!” “因为我们的鬼王,将要踏上成神之路了!” “到时那些迂腐的人,将见证世间第一位真神的诞生!” “他们将匍匐在神的脚下,他们将把我们供奉起来,知道我们才是真理!” “哈哈哈!” “所以现在,我们要护卫住我们的神,以免恶毒的自以为是的人来打扰神迹!” “明天起,我们将护住那座山!” “不要让任何东西,打扰王的进化!” “听清楚了吗?” …… “听清楚了!” 此时,众人异常清醒地看了看远处的一座黑山,瞬即一齐朗声回应! “保卫鬼王,迎接真神!” …… 红烟一荡,阎罗黑袍摆动,看着众人仰天大笑! “哈哈哈!” “好!” “解散!” 随着一声解散,他们迅速整齐的走出了庭院! “赤妖!你们留下,跟我进来!” …… 赤妖目光刹那闪过红光,表情严肃地示意遵命! 当阎罗带着赤妖三人,走进房间! 咣当! 房间的木门一震,突然紧紧关闭! 阎罗猛地转身,身体似乎兴奋地有些发抖,情绪十分高亢兴奋,红烟散溢感觉就像火山一样就要喷发! “赤妖!” “小白球!” “你知道吗?” “王说了成神后,我就是下一个神!” “我的地位将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那时候,你的地位也将万人之上!” “你就是继我之后的下一个神!” 阎罗说着便行动如电,急切地靠近赤妖,缓缓地揭开面具下他的真容! 只见他白眉星眸,容貌硬朗,胡子拉碴还算是有些英气! 黑袍一脱,他将袖袍掩起,一双布满疤痕的手伸了出来,情不自禁地抚弄起赤妖的手! “啊!” “你知道,我真是太想得到你了!” “你真是太美了!” “白骨你回去!” 香风起,阎罗一看紫晶,立即又咽了咽口水! “紫晶小鬼,你先留一下!” …… 这时,赤妖好不容易挣开手腕,冷冷微笑着撤开身子! “阎罗尊士!” “阎罗你放开我!” 阎罗目光闪烁,立马跟上贴近她的身后,又深吸一口气,难看的表情十分贪婪! 赤妖眉头紧皱,双手缓缓一握! 沉默片刻,阎罗好似吸了血一样,眼睛迷瞪着长呼一口气! “嗯!” “你知道吗?” “我为你寸心如狂,我都快憋坏了!” “你知道我多想得到你吗?” 此时,白骨一动不动,双眸血丝密布,拳头紧握慌忙地转过身去! 白骨腿脚似乎很重,往门外走着! 紫晶小跑几步,拽住他的衣袖! “哥哥!” 听着这一声奇怪娇怯的称呼,白骨身体微微一怔,脚步踟蹰良久! 此时,阎罗一脸急色,痴迷地看着赤妖和紫晶,轻轻一瞥白骨还在,不禁皱眉扭了扭脖子! “还不快走!” “你想死吗?” 白骨听着,瞬间目光寒芒闪烁,缓缓撒开衣袖走向门外! 眼眉低垂时,紫晶神情失落,小嘴轻抿很是可怜,扣着小手一动不动! 突然,阎罗一把搂住紫晶的肩膀,手指不停地揉搓她的衣襟! …… 屋外,长风残影,月光寥寥! “啊……” 此刻嘈杂乱耳,白骨在庭院拐角处倚着墙,听着声音此起披伏,气闷得胸腔起伏! 风嘶!一拳打在胸口处,鲜血从嘴角慢慢流出! “徐忠,我必杀你!” 顿时,白骨血脉翻涌眼前一黑,瘫躺在墙边,仿佛已经晕厥过去! 风盘,白骨心口血涡一卷,全身上下萦绕起血红烟气! 意识深处,他身如浮萍飘来荡去,周围一片黑潭! 突然,一个黑色虚影闪动,游荡在黑潭水波之下! 骇人可怕的声音,幽幽回荡开来! “你的仇人,就在眼前!” “他背叛了你的父亲,现在却在快活!” “你能忍吗?” “你能忍吗?” “想想你,逃跑时的无助和绝望!” “想想那一晚,家人被杀害的场景!” “我感受到了灼热的渴望,你需要力量!” “我亲爱的朋友!” “渴望力量吗?少年!” “来!将我释放出来,遵从你的内心,不要抗拒我!” …… 寒潭倒影,白骨看着身上的光点,精神瞬间剧烈波动,好似汹涌之江! “闭嘴!” “你给我闭嘴!” 随后,黑影的声音反而更加强烈,一次又一次震动着心脏脉搏! “你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你的……女人,现在被欺负!” “哦不!听啊,声音真是美妙!” ———— “闭嘴!” “闭嘴!” “闭嘴!” ———— “你看看你,多么懦弱,多么渺小!” “面对这微不足道的人类,如此气力根本无法反抗!” “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难道是你想要的?” “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世界的如此大,唯唯诺诺,这是曾经想要的快乐和自由吗?” “看清楚!强大的力量面前,你的所爱的人会离开!” “你不强大,孤独无力的痛苦会撕碎你的心,摧毁你的精神和对世界的渴望!” “为什么?” “不去?” “你害怕死亡?” “你害怕失败?” “你害怕面对你的心?” “嗬嗬~” …… “闭嘴!” “别说了!” …… 寒潭荡漾波纹,黑影似遮天乌云,瞬间压抑着血管心脉! “你个懦夫!” “情感的仆人!力量的奴隶!” “你不配强大的力量!” 第十一章 源神脊骨 屋内声音嘈杂,阎罗的一声惨叫传来! “嘶!” “纹中命契!” …… 闭嘴! 白骨猛地一睁眼,喘息一口气,听着开门声慌忙跌身一倒,没入拐角! “鬼王大人,遵命!” 阎罗戴上暗金面具,一甩黑袍如烟聚散,飘向了远处的黑色大山! 过了不到一会儿,赤妖扶着紫晶走了出来! 临近黎明,房间里紫晶侧躺在床沿边上,双手虚抱身前! 过了一会儿,白骨给紫晶盖了盖毛毯,紫晶猛地一哆嗦,双眼盈泪地看向他! “你没事!” 紫晶听着,双手猛地抓起白骨的手臂,使劲一咬眼角留下两行泪水! 白骨沉默地躺在她的身旁,另一手盖了盖毛毯! 风摇窗响,天光蒙蒙! 白骨缓缓起身,看着左臂上的牙印深痕,捂了捂憋闷的胸口! 咣当一声!赤妖走了进来! 她歪着脑袋花容蔟起,撇着小嘴很是不解! “没想到!” “小白白!挺会安慰人嘛!” “这么快,小媳妇就原谅你了!” “情啊!真是莫名其妙!” “可惜啊!差点就是别人的了!也就是劳什子的纹中契绑着,要不说不定早就不搭理你了!” “心里感觉怎么样!” “哼!” “你个小家伙,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师父!” “好小子!转身就走!” “无情无义!” 说着,赤妖脸蛋鼓鼓的,手扶着房门翘起嘴巴! …… 白骨无奈被紫晶抱住手臂,半卧起身! “作为鬼,你和我讲情义!”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 赤妖一听,眉头紧皱,“吆!和我顶嘴!” “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是!” “看来平时,我对你太温柔了!” “让你敢和我这么说话!” 清音悠悠,赤妖嘴巴微微一翘,眼神闪亮红光! “有了媳妇,胆子就肥来是!” “哼!” “等着!那个急色鬼!” “这次也就是我挨了点恶心的口水,下一次小姑娘就不知道会怎么样喽!” “纹中契,确实罕见!结契的人心意相通,也许还能意念交流控制!” “然而一旦破坏,可就是要命的!” …… 白骨动了动手臂,但却不忍心挣开,“她是她,我是我……我也管不着!” “我们才认识几天……” “什么跟什么呀!” 这时,睡眼惺忪的紫晶,缓缓收紧玉臂,鼓起粉扑扑的双颊,轻轻蹭了蹭白骨! …… “奥~” 声如音侓叠动,赤妖手轻触樱唇,散漫倚在门口,“是吗?对啊!” “几天而已!燃烧血气拼了命地去救她!感知到她的心情气的口吐鲜血?” “哎呀,只是因为纹中契!” “几天!很短吗!” “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几刻钟一辈子都忘不掉!” 说着,赤妖紧握拳头莲足一震地面,眼眸刹那猩红! “小家伙儿,给你们说个事呗!” “如果下一次我死了,还有尸体的话!你尽量带着我的尸体,埋在哪里都行,只要不是这个鬼地方!” 说着,赤妖指尖一绕秀发,微声叹了口气! “算了!如果有下一次,可能已经同归于尽了!” …… 白骨缓缓坐起身子,“我发现你和其他的鬼不一样!” “你有心!” “我能感觉到你,似乎心里很冷!” “让我不是那么警惕,那天晚上你……” …… 几步之间,赤妖嫣然一笑,“你不是也有心吗?” “谁没有心!” “好了!” “今天你们还得受罪呢!” “十万大山的神秘无穷无尽,但是现在你的死亡探索暂停了!” …… 庭阁之外,赤妖看着远处的黑色大山,升起一道红光直冲天际,粉唇抿动不禁嘀咕! “血光冲天!” “一线残日!” “鬼王大人!” “到底是在化神,还是在……!” “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看!” 大地飞影穿行,赤妖身穿黑袍,头戴灰银面具,凌空而起,身后血藤缠着黑袍铁面的白骨和紫晶! 遥望着身后环形铁壁里,似是蛛网排布的街坊空无一人,赤妖冷眸一骤转身向黑色大山飞去! 白骨紫晶看着远方的黑色大山,眼睛直勾勾的莫名惶恐! 吼! 身下脉兽吼叫,不绝于耳! 三人到达黑山脚下,千纹石阶上窜动着黑气,黑柏林似是长枪层层摇晃! 仰望苍穹,他们步履轻缓,看了看山顶的红光,沿着石阶飞身直冲而上! 登临山顶,宽大的圣座祭坛拱起,红玉质地的十字架绑着一块巨大的脊骨镇域一方! 嗦嗦嗦! 山巅冷风呖唳,回鸣荡漾颤音! 片刻之间,赤妖飞身跃动来到祭坛一侧,而白骨紫晶渐隐在了黑袍灰影之中! 祭坛之上,三个暗金黑袍,站在十字架旁,周围是十几个灰银面具的坐馆! 下面环形广场上,一圈穿着黑袍的鬼,大约有一二百人,整齐地都面朝着祭坛,眼神肃穆似乎充满了敬仰! 一块骨头在这幅场景中,仿佛就是神物,好像就是他们的精神脊梁! 听无声处,一个暗金面具振臂高呼,阎罗的声音于祭坛之上缓缓响起! “哦!” “伟大的造物源神!” “请赐福我们的王,让您的辉光成就神!” “远古的血脉,悠久的灵魂,我们来接你回家!” “神啊!祝福我们的王!” 众鬼跟着迎合,一时间百鬼齐呼,凄声呖唳! …… 呐喊者有着灼热的内心,但不知那澎湃的律动是激动,还是仿徨! 祭坛震荡,好似一面锣鼓,一声声嘶哑苍劲! “哦!” “来!来!” “我忠实的信众,我将成为神!” 紧接着万人振臂高呼,神圣的鬼众教徒不甚亢奋! “神!神!神!” “守护!守护!守护!” 此刻白骨听着这个声音血管滚烫,双眼白瞳若隐若现,手掌紧握咔咔作响,嘴里小声呢喃! “是你!” 袍袖飘飘,紫晶在旁边捻着袖袍,拽了拽白骨,柔弱似水的眼睛似乎满是关心! 这个时候,赤妖站在上面看着他们,不禁摇了摇头,“哎!” …… ”呼吼!” “啊哈!” “让我们一起保护我们的王,一直坚守到神迹的降临!” 突然,阎罗振奋挥手,眼神如疯似魔! 众人热血腾腾,喊声震天! “王!王!王!” “我们的王!我们的神!” 祭坛之上,阎罗听着似乎很是欣慰,交叉着双手点了点头! “好!” “各坐馆,指挥门下的鬼,按照安排层层围住黑山!” …… 随着一声令下,灰银面具的坐馆身影一动,安排起黑铁面具的小鬼,赶紧四散开来! 暗影翻动中,赤妖眼神暗沉,翘脚遥望一眼似乎在寻觅什么! 不久之后,一行行黑影绕着黑山层层缠绕涌动! 顿时整个黑山就像是黑色的漩涡,好似要钻天而起! 过了不久,白骨紫晶出现在层林之中,跟着几个铁面鬼守在第九层的山路! 吼! 时不时的几声吼叫传来,远荡一阵白光闪耀! 紧接着,几十个身穿金鳞铠甲的兵人,身后展开各色光翼,凌空急速飞来! 顿时,场地一片混乱,诸多鸟兽飞散! 白骨望着天边的兵人,微微一笑,“王国的兵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层黑气屏障掩山而起,黑山似乎若有若无逐渐消逝! 当兵人飞过,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仿佛迷失在黑烟! 此时,白骨眼神颤动,手中似乎握着一团白光,身影一闪又悄悄隐没在黑柏林中! “白光耀,水天色!” 紧接着,空间一阵扭曲,一道白光冲天闪耀! 一息之间,山顶荡开气浪,传来震耳一声,“谁!” 兵人们一看白光,瞬间喊道:“白光耀,天兵临,剑刃所指!“ “冲!” 刹那间,他们一震光翼,额间光尘溯流,四圈各色灵环身后显现! 山顶一道血焰升腾,阎罗振臂一呼! “灵君境而已!” “不要慌!” 说着,他手握一刃血气,裂地阵起,几圈血气化身红蛟,从山底到山顶层层叠起盘旋! “啊!” 头戴黑铁的鬼瞬间惨叫一声,血气汇聚山顶起阵,升起血色气障! 与此同时,光束碰撞而来,一时间血气光尘崩空一响! 砰! 这时,白骨和紫晶感受着身体的灼烧感,身影窜动,一路隐没在黑柏林! 第十二章 荒诞惊魂 灵环闪耀,辉光绚烂! 十几个龙鳞兵人周身光尘漫摇,聚集变化如北斗激光一样,五彩斑斓的光线层层环绕! 随着,他们双臂高高举起,光翼振翅,一记狂啸怒击黑山十字架! “哈!”银面黑袍和暗金黑袍四散开来,似乎是害怕鬼王,又恐惧这十几人合纵一线的攻击! 黑色大山血气重染,血涡盘旋龙卷,一道声音冲天而起,“我是神!” 强壮的声音还没有消除,白骨紫晶跃动狂奔,回头一看红光变成黑烟,一个巨型脉兽出现在巅峰之上! 白骨看了看紫晶,紫晶一脸呆呆的样子,似乎有些傻愣愣的! “你愿意给我走?” 紫晶听着眼眸里的柔光似水,手不自觉地捏了捏白骨的衣角,继续跟着他在鬼爪林疾驰跑动! 一路上树枝摇晃,白骨看着黑袍铁面们半跪在地,眼睛空洞无神,眼眶凹陷似乎被吸食掉了心神魂魄! 风过折枝,血云烟霭,这一切简直是棂天地狱! 山脚下不远处,只见一排排的铁甲兵人,凌空半庭威严肃穆,但纹丝不动似乎是铁像雕塑! 白骨紫晶哪顾得这些,沿着夜幕下模糊的影子,纵身游步赶忙隐没在林海中! 嘶呼! 暗影扯呼,风划到稚嫩的脸庞。 白骨紫晶步履急切,却所向不知是去哪里,可能就本能地朝着兵人来的方向! 突然,红色大山黑气升腾,一片惨叫哗然直荡,似是要冲上擎天! “鬼王伥鬼魔化了!” “跑啊!” 山头的脊背出,黑爪弥天蔓延出来重重一挥。 虎头黑牙,石甲附身,宽阔的脚爪震山一站,巨身如锥指天! 霎时间山石翻飞,众人四散逃开,鳞甲兵人慌忙飞身撤离好几尺! 周遭一片混乱,黑袍失神地到处窜动,但他们似乎也只是形影匆匆,游走在黑山周围! “跑啊!”“跑啊!” 白骨紫晶拼了命地跑,简直想要一息千里,但是树枝遮挡的前面一片荫蔽茫然! 高大的鬼爪在眼前晃过,遮天庇荫,似乎在拉扯着精神和灵魂! 焦急!不安!方向!哪里!为了什么! 渐渐地烟迷阵落,白骨步履缓重,他开始迟疑了,“我们出去了会怎么样?” “作为这黑月城中的鬼,我们只能杀戮嗜血,而且修炼到了最后,只有挑战更强大的脉兽!” “每一次进化生死一瞬,都有可能伥鬼魔化!” “怎么办?” “觉灵者通缉,世人厌恶恐惧!” “出去之后,我们生活还是会和进来之前一样吗?” 紫晶黑袍风摆,心窝璇起血气,不自觉地紧紧地握住了白骨的手! 砰!砰!砰!咚咚咚! 此时,白骨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十几里之外的黑山上。 众人口中所谓的鬼王血肉崩散,只剩下一副骸骨,震荡开来一阵风波,将几十个兵人震飞飘血好几里! 铁面之下,白骨坚毅的眼神,开始动摇,“父亲没有打败的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可怕的伥鬼!” “这么可笑?” 紫晶轻眨花筱月影般的眼眸,倒映出枝丫的重影,闪过一点紫光,“哥哥!” 白骨看了看紫晶,长舒一口气,“哥哥?我们还有这层关系,你为什么要靠近我?” 紫晶懵懵懂懂,捏了捏白骨的手,另一只手捂了捂心口,“心里暖暖的,想要靠近!” 白骨僵直的身体呆愣住了,手捂了捂紫晶的心口,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不知怎么略带哭腔的笑了笑! “你认识我?” 紫晶踮脚几步稍微贴近白骨,脑袋微微一歪,眼底闪过一丝流光! “哥哥!” 哈哈! “这还真是!” 白骨凄声一笑,眼神闪烁,“你很不幸,一切莫名其妙的把我们两个绑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大地一阵摇动,黑压压一片的脉兽冲着那座黑山狂奔而去! …… 吼! 疾风飞驰过他们的头顶,一个黑色大虫,跃然跳过眼前撞到一颗树的枝干上! 白骨紫晶瞬间警惕,摆开架势,看着黑虎奔跑几步后又折返回来! 青光闪动,黑虎撕磨獠牙锯齿,缓步摆身突击暴起! 白骨瞬即眼眸似白釉,寒光窜动,疾驰游身踱步,几尺之间血刺穿透黑虎颅骨! 面具崩碎,他浑身黑烟弥漫,黑虎化作血气,涌向白骨胸口。 凶恶的残念突如其来,他心脉血液冲荡,双手捂住额头脑海一片混乱! “看啊!” “多么美妙的彷徨和恐惧!” “你累了?” “我的朋友!” 紫晶在旁边不远捂着心口血涡,双眼一颤,摘下面具小心地走上前来! 当白骨俊逸的脸庞轻轻扬起,阴冷而又充满戾气的样子令人有些发憷! 风烟而聚,瞬间十几只脉兽,黑鳞蛇行,石甲熊奔,灰狼长爪,黑毛猴手爪爬树…… 一个!两个!奇形怪状,样子残暴狠厉,充满着对鲜血的渴望…… 嗖嗖嗖! 影子一样的脉兽,纷沓而至,似是惊撼狂流! 白骨和紫晶两人深陷与兽潮的风波之内,心跳寂然之中,两人的眼神瞬间冷寂,身形瞬即而动! 根根血刺在地上拔起,纵横交错,如参天大树又似荆棘剑齿! 紫晶跃动跳转飘动,紫金两刃气浪如波纹层叠而去! 蹭蹭蹭! 气暴轰鸣,几声惨叫! 忽然,眼前的一片景象黑墨渲染,心动狂乱信号,凌然几分电流游走周身! 滴答!滴答! 白骨手臂搏动一挥黑袍,浑身如玉一般白透,似深渊不见阳光的狂魔雪妖一般,身形凌然似是有了一方君主傲然天地的气势! “我的世界!” “臣服!弯下你的脊背!我的奴仆!” 眼见着,一个个脉兽慌忙后撤,咣当一声跪地颔首示意敬服,蠕动身子颤抖不已很是胆怯! “劳什子鬼王,也该妄想称神的事!” “我在!天下无神!” “魔!才是主!” 啸天吼,断风罡! 当风儿撕扯头发,鬼爪树如怪异开合,似万爪千手恭迎尊敬的圣主! 这时,紫晶捂着小嘴巴,花容惊颤,眼眸似瑶池清波,青丝两侧绦柳散乱双颊! 柔柳似风,白骨手臂似钢筋铁腕,却曲折如水轻轻地环抱住她! “紫娅!” “双翼的金猊!” “这些鬼的浊气,怎么可以沾染你半分!” 一字一句说着,白骨玉面云抹几分,轻触发髻额间! 间歇一会儿,紫晶黛眉耸了耸受到了惊吓,樱唇粉颤慢慢轻喘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双手虚抱身前! 两人的衣角缠在一起,紫晶小手轻轻一拍白骨的脸颊,双臂猛地推开白骨退后几步,小嘴巴张着似乎有些憋闷! 白骨瞬间摇晃一下脑袋,清眸荡开白釉竖瞳,瞬即长喘一口气恢复本来肤色! 倏忽,群兽竖瞳青光闪烁,扑棱着身子迅疾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骨赶紧绕步一跃,拉住紫晶娇嫩的小手,纵身横跨兽潮。 光隙间刻,他们行踏树枝之上,速度恰似飞蹿暴流,慌忙地逃至不知什么方向! 天空乌云搅动又聚作一团,鬼爪林中不知归处! 白骨紫晶手拉手,几步之间动若闪电! 球形刺锤一记狂击怒锤,拦住两人去路! 缠绕在树枝上的枝蔓摇动,挥舞枝头出芽的刺锤,冲着一个方向摆动! 白骨紫晶两人跳跃翻滚,双翼挥刃血气长刺,植物脉兽命根瞬间崩碎,大锤化为烟气! 嗜血过后,两人喘了几口粗气,脸色润透苍白,眼眸轻启沉寂幽寒! 走着走着,地势逐渐低缓,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们前进!周围鬼爪林的树干也逐渐变的干皱,树皮刺开好像小刀剑刃一般! 脉兽的踪迹,却似乎减少了!起伏磕绊的地面上杂草干瘪沧桑,似针尖麦芒!砂砾在风中干涩变得细碎,随着两人不断往前方走动,眼前的许多颜色变得有些发红! 太阳的光穿透云层高高挂起,林中的光影好似长痕道道划落,指向了面前能看见的未知的地方! 铛铛铛! 幽幽的声音响起,听着好像锁链的声音,又想是刀剑相击的欢鸣! 走啊!走啊!没走几步! 紫晶牵着白骨的手,柔滑的手指下意识地握了握,身姿挽云踉跄,似乎腿脚有些发软! 白骨颔首清眸低看,紫晶衣衫露出一片莹透的肌肤,几道汐痕错杂在小腿上! 沉默片刻,他手掌萦绕血气,错腿俯身轻柔地拂过她的伤痕! 顿时,紫晶贝齿轻抿小嘴,低头看着。她眼睛流光透影,不知怎么身体晃动几下,细嫩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白骨的头顶! 阴暗的色调下草杂枝错,风息几寸之间,两人回眸相看愀然苦笑,那些许暧昧的气氛显得诡异奇怪! 刺刺拉拉!细小的声音迷迭震颤!黑电闪动,丝缕跃动,蔓延到地面之上! 蹭蹭蹭,地面出现几条缝隙! 咚咚咚!心脏悸动的声音,共振着两人身体,白骨紫晶顿时感觉有些慌乱! 顷刻间,地面上红色的缝隙,一大片一大片的蔓延开来,仿佛是要连接成一副奇怪的印记纹图! 悄然无声间,两人身体对于周围的感知力骤然下降,眼前的诡异画面更是飞速转变,苍茫的白幕上红色染出交汇的血丝,一层层的脉络描画得异常清晰! 第十三章 赤红长虫 沙窝泥沼! 黑色洞窟! 汹涌血海! 鲜红重流激荡,白骨紫晶身影一闪,出现在一片血海之上,抬头一看才发觉周围的环境彻底变了! 目光星骤,两人慌忙看向凹凸的石壁,扯力纵向一转,慌忙攀上一块突兀的石块上,紧紧相拥稳步站在不到几尺的地方! 血海潮涌之中,凭空出现一大群脉兽,几只狼系脉兽,几只蛛系脉兽,一些植物系脉兽…… 吼! 一瞬之间,他们尽管拼命挣扎,但还是被血浪卷起拖入其中,渐渐消失,变化为血海狂潮中的一部分! 血须细长如藤蔓缠绕,逐渐伸出血海,突然发动一记飞速的击打,刹那间就冲到了白骨和紫晶的面前! 两人目光骤然闪动,即刻血气缭绕躲避到,旁边石壁凸起的土块之上! 血须无力落下归入血海,不一会儿又盘旋而出,好似狂风卷动钻击两人所在的位置! 砰!砰! 白骨焦灼的心砰动着,紫晶眼眸瞬间变了颜色! 血红一片的景象,单调地让两人眼花晕眩!心口的血旋回旋中,纹路变幻,两人逐渐恢复清醒! 一根血刺,从侧壁变化而出,白骨紫晶纵身而上! 片刻之后,几缕血缕飘舞而出,纷乱上旋攻白骨紫晶! 脉冲搏动,紫晶展开双翼配合白骨的血刺,两人飞起跳跃起起落落,绕开了几轮贯冲长击,在丝线红缕之间翻舞叠绕! 不一会儿,紫晶心口血旋紧缩,身体的力量渐渐空虚下来,紫晶汇聚成的翎羽也开始片片调零! 两人于空中眼见就要落下,掉进血海里。白骨嘴唇紧咬留下一抹血迹,白瞳森然! 周围石壁几丝血气,交错缠绕,一张赤色蛛网铺设开来,两人迅疾翻滚起身,游回踱步! 不尽的血须起舞,与赤色蛛网纠缠盘错,断断合合! 白骨紫晶跳动在赤色蛛网上,来来回回与血色中错步律动,分合游荡! 奇妙的声音,好似沙石土块的律动,又像是死亡的祭奠曲! 淅淅索索! 随着时间的消逝,白骨紫晶前后左右拼命躲避,逐渐气喘吁吁,灼热的空气令人憋闷抖颤!两人隔着层层血须,根本无暇交流仿佛只是一瞬间就会死去! 呼呼呼! 喘息累到干咳,他们躲避掉攻击的同时,时不时摇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身体似乎逐渐脱水变得些许无力! 突然,血须抖动飞旋,变得好似绳索铁钩一般,甩扣在两人的肩膀处! “啊!” 顷刻间,惨叫绝音消弭! 随后! 白骨紫晶被一把拖入血海之中,像是无助的虫肉被吸进巨兽的血盆大口! 视线一片红色朦胧中,他们紧握着手在血海沉没,黑气萦绕一层裹住他们来支撑抵挡炎热! 暗流冲击,两人深海游荡,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崩! 黑罩崩散,身体血丝分解! 时间停滞的仿徨萦绕心梢,白骨瞬间白发飘动,黑爪一捏血涡,如泉眼红河倒流! 紫晶眼中绽放赤红的彼岸花,紫金双韵岚光霞帔,飞羽如晶! 惊魂歃血! 海底,一条赤红长虫,无脸无眼,长长的身子只有一口的尖齿锯牙! 狂吟之声,无尽吞噬! 白骨瞬间一握黑芒星刺,如长矛剑戟一线落下! 紫晶游身摆渡,晶翎似长链刀刃,一道穿行而去! 赤血长虫盘旋回绕想要靠近他们,但是身体的伤痕不断增加,还散溢出黑气,最后只能剩下尖利的牙齿大口一咬! 黑枝炸裂乱刺! 晶刃岚光风暴! 血色大虫的身体慢慢被分割成数块,又化作片片乱絮,然后又漩涡血涛冲向两人的心口! 暴流蹿急的慌乱之中,紫晶双臂环抱血流分行,如花瓣绽放身前,而一旁的白骨手捏风盘,层层吸收,如浪潮气芒曲折空间! 十记墨色纹旋,点阵缀在他们的身体之上,溃乱消散之后重新汇聚! 地陷破坑,两人恢复本来模样,一下子被冲荡而出! …… 夜寂风凉,星芒银牙流光,坑洞绝音黑气弥漫,周围树干皲裂,碎屑乱飞!! 白骨慌忙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不一会儿,他捏握手掌,侧身发现几寸之间,紫晶迷迷糊糊地睁着双眼! 此时的白骨感觉到浑身上下十分黏腻,于是挥动缠绕在身上的黑气,变化成黑布长衣裹住自己! “吭!” 月光朦胧下,白骨扶起紧覆黑衣,还在昏迷中的紫晶,小心翼翼地搂抱自己还算温暖的怀中! 长夜漫漫,风急天高,白骨茫然遥望四周,晃荡了一下脑袋,轻轻挑弄开紫晶额前散乱的长发,缓缓温柔地将她抱起! 黑影无形,白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一处地方休息! 随着血坑吞噬之后,周围兽迹寥寥! 蹭蹭! 一步,两步,三步 白骨臂膀架起,抱着紫晶脊背发出声响,感觉还是有些乏力,但在冷风吹拂之中他加快了步伐! 黑林游荡,白骨踩过砂砾土石,曲折环绕,随着地形走势高挑,眼前树林三四个错落相挨,地面上杂乱的苲草如镰刀一样锋利! 经过蹬行彳亍几步,白骨在暗夜幽光不断晃动的黑影之中,终于远远看见并找到了一处空荡的山穴! 稍长的隧道之后,便是土块凹凸起伏的洞窟! 详细勘探后,里面杂草紊乱,石壁苔藓密布,一张突兀的石床莫名其妙地摆放在中间! 此时,紫晶轻喘一口气,薄唇抿动润湿,扑棱了一下小腿! 白骨缓缓将她抱到石床上,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嫩白的手! 紧接着,紫晶粉嫩的双颊一鼓,眼睑缓缓轻启,眉睫如同花中风信子般动了动! “吭~” 随着清风幽来,白骨那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紫晶的掌心! 银牙明辉下,两人目光相触,沉默不语! 轰! 奇异的声响晃动起来,石床往下满一塌,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掉落下去! 清凉的水流过脖颈,白骨眉头紧皱搀扶着衣服湿哒哒的紫晶,缓缓走上岸边,随后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清泉流响,水涧倾泻! 灰影下,石床围着青帏,石桌上摆着木制棋盘! 棋盘上摆着黑色棋子,两个小竹篓对放着! 其中一方石凳上,一身鲜红的喜服,被腻白的骨架撑着! 突然,嗦嗦嗦的声音响起! 白皙的皮肉拉扯绷紧,纤巧的指节晃动,骷髅的脸颊拉动,牙齿晃动摩擦! “两个小大人!” “你们好啊!” 清然伉丽的声音,磕磕绊绊地打颤! “你们见过我的郎君吗?” 说着,骨架摇晃,手臂摆动,抚动白皮骨脸! 忽然,她手掌紧握,声音变得凄厉,“他还活着吗?” “他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他难道把我给忘了?” 白骨紫晶双眼冷寂,紧张地后退几步! 不一会儿,女人血气盈身,皮肉鼓动变得粉润! 白皮紧缩后,美艳的容貌上描画着红润的薄唇,水嫩的鼻子,娇俏的脸庞! “我美吗?” “小大人!” 红衣女活脱脱是个美人,她说着缓缓走向白骨,轻轻贴近白骨的脸! 紫晶手不自觉的握紧白骨的手,两人往后退了几步! “哟!” “还是两个十重纹契的小鬼!” “没想到,伥鬼秘术变得这般低劣!” “你们竟然还经过血煞冥契,什么人这么可爱,想出这种方法激发血脉!” 相差几寸之间,红衣女气势凌人,好像将二人锁住了一样! “怎么不说话!” “小大人!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来啊!” “我不美吗?” “你好像我那寡淡薄情的郎君!” 清音悠悠,红衣女轻轻翘动手指,一捏白骨的脸颊很是亲昵! 瞬即! 紫晶小手窜动,紧紧握住白骨的手,清冷的双眸闪烁寒光芒刺! 喜服红衣飘荡,风变得阴气十足。 红衣女环绕着他们两个,身影彳亍行动诡秘! “怎么了!” “这么宝贝的很!” “男人可不是好东西!” “尤其是这种俊俏的男人!” …… “你是不是我的郎君!” “一定是了!” “别人可不知道这里,也进不了!” “你回来找我了对吗?” “为什么牵着一个小姑娘!” “我好想你!郎君!” 说着,红衣女双臂飘动,环抱住白骨柔嫩的脖颈,娇艳的面容慢慢靠近! 紫晶顿时愁眉一蹙,小嘴翘起,手指一翻捏住白骨的手掌! “嗯!” 随着白骨的一声闷哼,红衣美人柔滑的双手,轻轻触碰白骨的脸庞! “好像!” 声息间歇,白骨眉头一挑,脑袋顿时回复一个声音! “魔化的人!” …… “哦!” “还有一个,是祖先前辈?” “你好吗?我是美丽的伥鬼!” 红衣女盈耳一动,微笑地看向白骨的双眼! “不过是魔的衍生!” “魔才是世间的主,你就是人造的劣质品!” 红衣女翩然舞动衣摆,捂嘴一笑,“是吗?可是你要依靠人类!都是魔的余孽,谁瞧不起谁啊!” “奥!不对,你更可悲,还只是他精神分裂出的一点余烬,不要自以为是了!” 看着两人四目相对,紫晶在旁边轻哼一口气! “啊!”一声喊叫过后,白骨僵直着身子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睛慌乱地转来转去! 阴风再次迎面吹起! 红衣女侧身看向紫晶,红唇抿动轻启,“你很漂亮!” “他给我好不好!” “你自己再找一个!” 紫晶花容失色轻喘着气,双颊鼓动好像很不情愿! 泠泠泠! 流水激荡,红衣女瞬间又移到石桌前,轻轻翘动食指,一道无形的力量推动起两人! 第十四章 红衣美人 唰! 青叶飘过,白骨慢慢坐在石凳上,紫晶则站在他的身旁! “嗯哼!” “下棋!” 余音狄柔,红衣女鹅颈一扬,白皙的手扶住脸颊,笑语盈盈的样子似娇花照水! 蹭! 青墨石上灰染落尘,棋子闪烁道道幽光,一旁小竹篓里的棋子屈指可数! 墨色绛点挂角,生出经纬两条线! “玲珑小天下!”白骨作声说道。 红衣女一听,芦根素手立刻一拍桌子,目光灼热地起身站起,“啊!” “你知道!” “怎么解!” 听着她声音变得娇媚,白骨有些诧异,但表情严肃起来,腰挺稳坐眼神淡然,“不知!” “看的有点像!” “这一大片黑黑的,谁知道是什么!” —— “你这样子很贱哎!” “有没有人说,你看上去很闷骚?” 红衣女的指尖划过耳朵,白骨平静如水薄唇轻启,“我一直就这样!” 红衣女听着嘴角抽搐,呆愣一会儿后踮起脚尖,双手扶着桌子绕到紫晶身旁,“她真的好漂亮!” “哈!” 花瓣的香息绕起,红袖添香飘动。红衣女扬起素手化作骨爪,轻轻飘过紫晶粉嫩的脸蛋! “我知道!”白骨再次发声。 红衣女听着微微一笑,悠然转头满脸兴奋! “但是我看不懂!”白骨喘气又说道。 “都是黑的!” 随即! 红衣美人面容一僵,捏动着骨爪咔咔乱响,红唇微翘时卧蚕媚眼敛光一闪! 白骨眼神一瞟,有些无可奈何,“我真不知道!” 沉默敛息,红衣女也是一脸无知的苦闷,但衣摆晃动还是在上面指划起来,“这个角!这个星位!” “碰、靠、搭、接、挖、夹、打、双打!” “聚七、凝形、裂形、挂角、占星……” 声音如风,手动若雨点纷纷! 她那沉闷的表情,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鬼东西! 声色水音如侓,白骨端坐在石凳上纹丝不动,目光在棋局上飘来飘去! 然而,紫晶手掌轻扶白骨的肩膀,眼睛打转飘忽,头晕的身体轻晃! 沉默着!沉默着! “哎!” 一声轻喘过后,红衣女终于说罢,接着她缓缓扭头看向白骨,脸色明皓如月,抿动红唇略显疲惫地笑一笑! “来!” “解不出来!” “我敲碎你的脑壳!” 如此天花乱坠,白骨眼神呆愣,好似在说你说了什么! “额……” —— “哈!” 随着白骨长舒一口气,红衣美人贝齿轻咬嘴唇,双手叉腰,目光如电紧盯他! “怎么了!” “快点!” “不然!” “你信不信,我变成个男的!” 红衣女长衣摆动,秀指轻挑紫晶的莹滑的下巴,半步之间轻吹一口香息! 紫晶一脸错愕,不晓得她这是干什么? “好俊俏的小娘子!” “你要是不行,我再感受一下,当男的是什么感觉!” 自己说着,都觉得真像个玩笑。 …… 一息片刻,时间感觉又长又短! 白骨紫晶脸皮紧绷,眼神一愣直勾勾的,好像在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奇闻! 此时,红衣美人一挺身前,昂首高扬浮动青丝,白皙的脸上装饰着不满和羞恼! “怎么了?” “伥鬼秘术,我本来就是这样!” 清丽的容貌淡柔起来,紫晶小手颤晃着捏住白骨的衣角,那呆萌的动作像只小猫咪一样,赶紧静静地好好待着! 旁边泉鸣风萧,场面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呼! 白骨缓过心神,目光烁烁右手一晃,双指手捏黑子! 旁边两人似乎很是紧张,目光在棋盘和手指之间来回游动! …… 沉思过后,白骨手掌平开定点,黑子下落天元! “破阵极!” “回元去万念,天地大同!” 落灰的棋盘一震,碎尘逐光,纵横经纬光线辉耀! …… “然后呢!” 红衣女笑着略显崇拜,但当光芒散去,身体一僵眼睛眨巴个不停! “就这!” “就这!” “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 “你这也不行啊!” 片刻不到! 红衣女捂着起伏的胸口,噘着嘴巴长喘一口气,“怎么这么闷啊!” “好难受!” 不一会儿,棋盘化作纵横两道白线,中居光源一子,盖印在白骨眉骨之间,上庭天门! 瞬即! 红衣女小嘴无力地一张一合,哭丧着脸说道,“你个二货!乱下什么!” “啊啊啊啊!” 叫喊着,红衣美人双手紧捏着衣袖,搓揉着娇媚小脸,袖衣红抹飘飘,泪光点点的双眸诉说着无奈与哀怨! 此间这时! 白骨双眼白芒一闪,感觉身体畅快轻松,精神一震清醒异常,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怎么回事!” “快走!” 轰! 随着,一声震响,这一水月洞天摇石下坠,墙壁出现层层裂痕! 红衣女愁云懒倦,搅弄青云,又一次袭卷白骨紫晶! 不一会儿,二人就随着红衣美人,从山穴口飘动飞出,又若燕子低回悠悠落地! “啊!” 紫晶娇喊一声,身前波动一晃,踉跄地倒进白骨的怀中! 白骨挺直身子,手臂轻柔挽着,冷清的眼神盯着红衣美人! 咣当! 身后的山穴搅动烟尘,轰然震荡回音,崩坍成一个碎石斜坡! “吆!” “这么娇弱呢?” 红衣女看着两人,不禁撇嘴冷哼一声,流云般走动几步,双臂好似嫩荑抱住白骨的肩膀,就是一顿摇晃! “啊啊啊!” “你个二货小子!” “我不管!” “你把我家毁了!” “你得对我负责!” 白骨听着脑袋懵懵的,眉毛轻挑,慌乱不已的眼神无处安放! 那有些发愣的神情,似乎在说你没事! 怀中的紫晶杏目流光,刹那间就炸毛了,她咧着嘴巴露出贝齿,小手不自觉地紧紧一抓! 嗯! 白骨玉透的脸庞,憋闷的不行都有些发红,一时之间被弄得摇来晃去! 星河缀光,飘飞的思绪和缭乱的风声揪作一团乱麻! 吼! 远处荡音,传来几声孤狼的嚎叫! 等到吵闹结束,红衣女捂住心口,身若红霞流光没入白骨眉心! 白骨手指摸着额头,慢慢看向了依偎在身侧的紫晶! 紫晶皱着眉头,眼睛灵动上翘看来看去,手不自觉地碰触白骨的眉间!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对方,感觉好像做了大梦一场! 层林中,声音淅淅索索! 脚步声缓重,白骨背着紫晶眼望周围,虎顾狼视之间,黎明的树林异常寂静! 当沉云过日,天开光瀑! 焦热的感觉冲击脑门,紫晶蹭着白骨的衣领,眉眼之间含光悠悠,样子有些昏昏沉沉! 青眸闪光,一只黄毛凶狼从树后形影一动,纵身露出蛮口獠牙! 蹭! 白骨瞬间腿脚一震,一道黑刺迸裂而出,如荆棘长枝直击黄狼腹部心口! 霎时,黄狼挂在半空,化为血气冲荡开来,逐流汇集白骨紫晶心口! 疾风如斯!砰声震响! 一记重锤砸在身前,猛烈的气浪回旋! 白骨眉峰如刃,慌忙侧身一歪,双腿交错游步,跃动半圈落地,撤步好几丈! 吼! 只见树干般高的石甲猿兽,捶胸顿足张开嘴巴怒吼一声! 此时,紫晶双畔彼岸花开一睁,两链金色晶刃无声地长击而去,直贯石甲猿兽的胸口石甲! 一道飙飞的血流划落,紫晶眉眼低垂,气息游若瘫趴在白骨的身后! 一记红光闪动,白骨脚踏血色,眼神瞬间如寒刃绽放锋芒! 似鬼冲来的毛猴眼冒黑烟,从树上攀爬落下,四肢爬行形影乱晃! 一瞬闪光,它俯身急行,长爪如镰刀,五道黑刃拦腰横斩而来! 噌铛! 白骨侧身回眸,血刺如暴雨梨花嗜血残风,弹指之间毛猴血肉飘飞! 嗦嗦嗦! 白骨时而跳步避躲,时而跃身飞蹿在树枝上! 咚! 远方红光一柱冲起,直捣碧空,一道黑影重重叠叠! 白骨下意识地向着那束光走去,转眼风一般跃动在鬼爪林之上! 时间漫漫,白骨看着远处的围城,逐渐放慢了脚步,暮色沉沉的面容上眉眼紧皱。 当看见黑月城壁垒般的大门,他心里沉重一阵无力! 忽然,草叶飞絮,一条黑色巨蟒,毒牙粹液,长舌信子晃动! 等攻击袭来,白骨昏沉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绝望。 …… 哗! 闪现的血藤奔涌如流,飞刃见血,蛇头刹那滑落,眼珠崩开碎成血渣! 铃铃! 重影交叠间,面具光芒掠影,青衫欢动,发丝如瀑飘扬! 白骨实在支撑不住身体,腿脚一软踉跄几步,将紫晶护在怀中重重摔倒在砂砾不平的地面! …… “小家伙儿!” “你们要是不见了,多没意思!” “十万大山,可不是胡闹的地方!” 第十五章 新的鬼王 “咳!” 白骨口干舌燥,长咳几声,缓缓睁开眼睛,光影模糊中显然是黑月城的那间厢房! 铃铃铃! 视野逐渐清晰,只见赤妖身穿青纱罗衣倚坐在床边,猩红的眼眸令人发颤,脚下的摇铃慢慢一响,玉臂轻放在交错的双腿上,“醒了?” “咳咳咳咳!” 白骨看着赤妖,眼见身旁无人便急声喊叫,但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叫她什么。 “吆!” “这是!一刻不见都不行了!” “人家就坐在你面前,你竟然要找别人!” “好伤……心!” 说着,门窗晃动轻响,赤妖眼神幽怨,翘指扫了扫眼角。 紫晶翘首探看肌肤含黛,倩影飘动晃过窗沿! “嗯,”赤妖手扶着床帏,赶紧玉腿相扶缓缓起身,“我来给你们腾个地方!” 不一会儿,紫晶眉目含羞,莹透的小脸粉霞嫣然,那走路的忸怩样子,好像是有点不适应这身打扮! 她迈步动身走进门口,双手端着一个木板,上面放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 几步坐下,紫晶端起青花瓷碗,白勺搅动,舀起肉沫清汤,嘟起嘴巴轻吹几口气! 此刻,白骨眼眸清凉不禁动了动腰腿,感觉十分酸麻胀痛! 香风沁露,赤妖抱手一挽流云,“吆!别苦撑了!” “你那体骸百穴,透支过度!” “还是躺着好!” 听见赤妖这么说,紫晶嘴巴抿动,粉面春花写满小情怯意,“喝!” “呼噜呼噜!” “养身体!” 说着,紫晶脸红到了耳根! 此时白骨脑袋有点懵,看着到了嘴边的肉汤眼睛焦点一乱,鬼使神差地轻轻含住勺边! 咕咚! 汤水润喉,暖胃畅肺! “哼!” 白骨手指颤动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失措之间不小心触碰紫晶的手! 紫晶眼神一呆,黛眉眷烟耸了耸! “咳咳!” “哎呀!” “真是好啊!” “那我走!” 随着轻咳几声,赤妖扭身踩连幽步,缓缓走出门去! 此刻,紫晶一边喂着,一边轻声说道,“赤妖姐姐教的!” “蛇羹汤!” 突然,一声“嗯哼!” 随后,赤妖脑袋从窗口探出,秀指摆动,“好大个的黑蛇呢!” “胖不溜秋的,应该很补哟!” 此刻,白骨看着周围一脸疑惑,缓缓撑起身子,揉了揉脑袋感觉像是在梦境中! “这!” 当沉重的风,划过脸颊! 紫晶看着白骨茫然的样子双眸微合,手动长袖在白骨眼前挥舞! 白骨感觉眼前的轻风,“我们怎么又……” 紫晶端着汤肩膀一松,“赤妖姐姐救了我们!” 这时窗边,赤妖抿嘴一笑,淡然一抚脖颈,“怎么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还是觉得我们应该被一窝端了!” 白骨看向赤妖,“我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赤妖抿嘴皱眉,“我要是小晶晶,听到这句话不得误会!” “你这爱摆弄文雅的调性,真是风骚哦!” “不过我喜欢!” 赤妖翘指发梢,那冷艳的容貌上,描画出娇媚的微笑! 铛铛铛! 紫晶呆呆地坐在旁边,眼神游回,手慢慢搅动羹汤! 赤妖看着他们,无趣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 “一会儿,还要集合呢!新的鬼王要来了!” “规矩,估计又得不少!” 嗦嗦嗦! 空气中震荡起,一声悠悠的回音! 即刻,赤妖清音叠起,“赶紧扶着小相公,快点走!” 长廊依旧,绕过石屏,七七八八的小鬼装扮各异,形影寥寥中他们身上却是戾气冲冲! 白骨紫晶迅速站在最后,赤妖纵身几步走到人群一侧! 重瞳、青目,苦无……十几个坐堂站在两边,还有几个新的面孔! 台阶众人仰望之处,阎罗仍然站在那里,那冰冷的眼神幽幽一扫! “黑月城的暗夜之鬼,大家还好吗!” “今天让我们,一起迎接新王!” 云舒风卷,宽大的白袍闪现而出,漂浮在半空中,那轻蔑的语气让不寒而栗,“你们好!” “以后,做鬼就老实点!” “不要妄想挑战权威!” “看啊!你们就是那影子!” “日轮照耀之下,你们可以存在,当然也可以消失!” “阎罗这段时间好好安排,把这些新鬼带起来!” “不久,会有一场新的大任务!” “期待你们的表现!” 话音未落,空气死寂,黑袍飘然一晃不见身影! 不久,阎罗抬头一瞥天际,手攥着衣袖转身走入房间,“散了!” “明天开始,所有坐堂把这些小鬼好好修理修理,至少到时候能拿的出手!”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晃荡着身体,缓缓离开! 当风沉静下来,白骨紫晶回到屋里! 赤妖坐在门口,缓缓说道,“你们两个乱跑一次,竟然已经三劫一化了!” “没想到,带你们这么轻松!” 白骨站在床边眉头微皱,“敬仰的鬼王就这么换了,你似乎毫不在意!” 赤妖漠然一笑,“鬼王不过是一种信仰,鬼王没了可是再立!” “但是人心中的鬼,会一直存在,因为天需要鬼平衡暗夜!” 对望几步之间,白骨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真是没想到!” “这么说就是夜晚如常依旧,暗影之鬼如爪牙被驱使!” “我们只是风,任由日月的摆弄!” 赤妖起身走到白骨身前,秀指轻点他的额头,“你这小鬼头,还挺爱动脑子!” 窗户摆动,赤妖媚眼悠转,沉默一会儿后又转过身去,“说的有点道理!” “天嘛!白与黑,日与月都要掌握,要不怎么都想成为天下共主,位居九天之上!” 这时,紫晶捏住白骨衣袖,一动之间,白骨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赤妖看着门外屋檐上的月亮,不禁哀叹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 “走了!” “好累呀!” “不管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渐渐地,赤妖悠然漫摇几步,走向隔壁的一处厢房! 银牙如刀,裂开清辉和冷风! 夜晚摇动的帷幕,荡起白骨的思绪,他侧身躺着望向了窗外! 紫晶紧掩毛毯,渐凉的风吹动了她的身子! 鬼爪树枝摇摆,撕扯开前方视线! 赤妖缠绕身着青衣便装的白骨紫晶,疾驰飞来十万大山! “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这是十万大山已知区域,外层二区!之前是一区!这里的脉兽等级,都是二三阶!” “贴心小提示!” “你们慢慢跑,别跑太远,不然尸体最后一眼我都看不到!” 听着,白骨紫晶纵身慢步,缓缓走在鬼爪林! 蹭! 二阶九化! 通身如血,一道残影! 血色泥猴手脚变化无常,迅如狂风乱息,双腿缠绕一弹手如血刀划来! 白骨紫晶腿脚一动,一个箭步缓冲! 接着,血猴手摁地面,双腿如勾摆动,星芒闪动! 白骨手握黑气,一根血芒挡住攻击,而后爆刺狂乱将血猴扎成筛子! 这时,紫晶眼眸含光,一振紫金四翼,疾驰冲身拉起白骨,只见十几只血色泥猴手化长刃,向他们层层扑来! 长风荡开层云,凉风瑟缩吹动衣裳。 间歇之间,血色泥猴身体连纵分合,交错在树上快若甩镖掷箭,冲着空中攀绕攻去! 面对这汹涌的攻击,白骨紫晶猝不及防,只好飞身退后好几十步! 血刺拔地而起,一纵连壁!血色泥猴,瞬间被阻挡住了! 嗬—— 紫晶晶羽燃烧双色火焰,身形一璇,四道焰刃冲荡而去! 血色泥猴动作灵动,急忙几重血影闪开!接着,气浪震荡残枝,在泥土翻飞的地方,一群群血色泥猴双刃狂刀,乱行如疯子旋身摆臂! 白骨紫晶两人落地震脚,箭步侧摆,长刺焰刃穿透扑上来的血色泥猴! 那刹那红花,夺目绽放! 紧接着,白骨紫晶赶紧游身拖地翻滚,可是躲避时机不如雷霆之势,两人手臂被划出好几道深痕! 彼此眼眸中,倒映出闪动的身影。 白骨捂住心口,一道血鳞刺刃幻化而出,流光刃痕暴击而去,分裂千道如细刺碎片炸弹! 几息过后,十几只冲身上前的血猴,被卷动得蹦成一团血雾散开! 簌簌! 随着几声长音,血猴如一卷浪潮涌来,像是吞噬一方的蛮荒巨口,翻动搅碎一路乱枝飞絮! 第十六章 血战风暴 狂野如斯! 刹那声却! 紫晶游回展翅,眸绽芳华,火焰衍生流云,于半空中岚霞舞动! 穹顶之上,流光丝缕缠绕,如小小的斑斓晶鱼,万千游动化作一道道飞絮气刃! 血色泥猴被层层绞杀,慌乱四散开来,又瞬息变化成几个长行阵型,攻势如巨蟒缠树蹿行! 眼见凌空就要攻向紫晶,黑刺根根交叠造就黑鳞长剑! 白骨一瞬握住,弓步拽身,舞动一挥,长剑飞射而出! 一剑修罗,黑刺就像万千箭矢,风盘龙卷搅动光华! 刹那间,血色泥猴律动滂湃的血肉崩碎! 砰砰砰! 血雾璇起风暴,白骨紫晶两人陷入其中! 心口气旋合纵,左右手奇穴黑气斡旋,周围景象立即光线黯淡! 三阶二化! “哎嗨嗨!” 一个挺拔飘逸的身形闪动,一息十里,立于不远处的树枝之上! 只见那人身穿黑衣,尖牙长耳,浓眉星眸,鞍鼻薄唇,一双蔚蓝戟刃握在手中! 树枝摇动,他手肘相柱,戟刃碰触眉间,邪魅一笑吐息蓝气! “你们好啊!” “没想到,你们实力成长这么快!” “白骨紫晶!” “看见你们,真让人羡慕!” “难道这就是天意的玩弄!” 说着,那人眉目之间,无限悲凉! 此时,紫晶晶羽凋零落去,白骨恢复本来模样,一动之间似乎进退有势! “你是谁?” 苍牙盘腿坐在树上,神态慵懒地眉头一挑,“哦吼!”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我是苍牙!” 一字之息,苍牙瞬间移动到白骨身前几尺,“你们不该回来的!” “这里可不能照顾好她!” “你该拼了命地跑出去,找一个好地方慢慢地生活!” 白骨目光一锁,右臂一挥护住紫晶,“原来是你!现在的你真像是一个狼狗!” 紫晶顺势像只小白兔一样,双手趴着白骨的肩膀,眼眸如水晶般紧盯着苍牙! 此时,苍牙听着一捏脖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的好运气!” “这是狼系血契进化的鬼样,就是不太好隐去!” 骤星转身时,苍牙捂着心口化去尖牙利爪,变成一副俊逸少年的模样,“记住我!我还会来找你们的!” “真期待你们身上,有没有意外之喜!” “再见!各自安好!” 白骨紫晶无奈看着苍牙身影闪动离去,不解地呆愣一会! …… 轰如雷声,烟尘相随! 三阶二化! 巨力蛮熊红眼怒睁,脖颈流着鲜血,张开的牙口粘连血沫,脚爪犹如石柱般步路错乱地冲击而来! 白骨赶紧拉住紫晶的手腕,“这人是灾星!”一个冲身侧卧,将紫晶护在怀中翻滚几圈! 紫晶衣庭空荡,蜷缩在白骨怀中,似乎是娇柔含苞的小花! 不消片刻,三阶四化! 四目魁虎,湛蓝毛发,腿脚如树粗犷,腰背如屋脊勾廊,尾巴如是长鞭甩地! 白骨斗转环身,护着紫晶跃动如电,步长曲折地绕动在高树之间! 魁虎跃身扑倒蛮熊,血口摁着脖颈血痕一顿撕咬,脑袋一扭就是一块毛肉! 利爪震身抓挠,蛮熊毫无反手之力,两兽一上一下爪牙交错! 吼! 哦! 混乱之间,魁虎乘蛮熊张开臂膀,就是一顿暴击撕裂,蛮熊身前毛皮顺势被弄一道长痕,断开的红肉微露,鲜血搅混在两兽的身上! 不久之后,魁虎雷霆怒吼,一个爪掌直接把蛮熊脑壳拍裂! 嗷呜!战斗结束! 魁虎腹部几道抓痕,起来抖搂几下身形,周围璇起黑圈,凌空几丈急速跳跃在树木之间! 此时,白骨紫晶心口黑旋一转,两人回身血刺晶羽飞去! 与此同时,紫晶晶羽敛翼一展,青丝风扬飞空几步! 游回旋步,白骨凌然而立扯呼衣摆,双手交合一挥! 晶羽长链,地刺连突,两人上下交舞齐攻! 片刻之间,魁虎摆身尾甩长刃,顿时技法全崩,空气重开气浪! 蹭! 沉风回尘,凶兽狂人对立而战,爪牙刺刃交接而碰! 吼! 霸气怒吼之间,魁虎利爪振刃,两人攻击直接溃散,连连撤步好几丈! 此时,惊悚之声荡开,周围的脉兽形影闪动四散而去! 一瞬之间,魁虎四目竖瞳晃动,白骨紫晶被一团烟气纠缠住身体! 目光电掣时,他们一散黑气,震荡空气闷地响动! 对垒阵前,魁虎额间黑旋一动,一道黑线冲击向被烟雾笼罩里的白骨紫晶! 一响之后,树木尘屑落下,黑坑几丈凹陷而下! 白骨紫晶鬼目花眸,岚羽白发,异象显现而出! 几寸之间,黑刺一线贯穿魁虎心脉,岚羽长链晶刃一下子绞烂魁虎的额头! 血气尘风如云霭,冲歪一大片鬼爪林! 咻! 当两人还未休歇片刻,一个兽影闪过他们身后! 一道青痕! 生死之间,他们摆身翻滚,血刺晶翼格挡! 三阶二化,鬼针甲虫! 全身黝黑,身如钢甲,形态蚁虫,四肢犹如钢铁长针,行动技能动如鬼魅! 白骨瞬间一睁白瞳裂开黑电纹路,苍然摆臂指捻黑气,起势经纬两线合阵! “奎角,大河落!” 瞬间,两线边角,一道白瀑落下,震碎鬼针甲虫! 就在此刻,白骨眼前一黑,视野模糊慢慢踉跄倒下! 风起,紫晶黑气缭绕,瞬间移动扶住白骨的身体! …… 长鸣嘶吼声声不绝,一路而去,紫晶扶着白骨香汗微露,振动晶翼疾驰在半空之中! 目光所及之处,红光升起! 天幕渐黑,星光点缀,夜声沉静! 白骨身形疲惫地躺在床上,听着紫晶不远的呼吸声看向银牙流光! 突然,红烟闪过,不知传来一声惊呼! “啊!” 咣当! 静谧之处,若有若无的熟悉声音说着,“小白球,我好焦虑,心里好难受!” “我好想你!” 铃声震响,赤妖的声音传来,“不要碰我!” …… 紧接着,那沉闷的声音低迷轻缓,“好!我不碰你那里!” “你蹲下!” “来!” 屋檐之上,干瘦的灰影摆动双臂,顿时沉声几响又消失不见! 光瞬移转间,红烟飘过窗前,随之伤情的哭泣声幽连几寻! 几个黑袍游影闪过,铁面之下鹰眼巡回! …… 此刻落下的床帏里,白骨紫晶两人身体僵直侧躺两边,几尺之间目光相触,震惊不已地红透了脸! 悠风吹过,紫晶紧紧裹了裹衣服和毛毯,身体靠到床边手用力扒住床沿! 床的另一侧,白骨眼神飘忽,挪动着翻过身去背对紫晶,捂着耳朵不知所措! 长夜晃过,晨光乍破天边! 扑通! …… 随着坠落声和惊叫声交错响起,紫晶委屈地揉着双眼,神态倦懒地瘫趴在床沿! 她那双玲珑眼眸寒光外露,死死盯着床另一边背对着自己的白骨,蔟起的黛眉似乎说着心里的烦闷和讨厌! 瞬即! 声音乱耳,白骨双眼蓦然一睁飘来飘去,神情呆愣地缓缓坐起身来,十分尴尬地看向紫晶! 咣当一声,赤妖猛地推开门,只见她一袭青纱,下颌水露滴落,眼圈嫣红,神态看上去不太开心! “你们!” “落下床帏干什么!” 说着,赤妖一把掀开床帏,就看见紫晶粉嘟嘟的脸蛋鼓起,悠悠看向了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晨起的原因,紫晶双眼盈着涟涟水光,“赤妖姐姐!” 说着,紫晶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冲向赤妖,直接来了一个大大的相拥! 霎时间,赤妖不自觉拍了拍紫晶柔嫩的脊背,那白如素纸的脸上尽写茫然! “怎么了?” “小白,你是不是欺负小晶了!” 白骨呆愣地坐着看向赤妖,眼神飘忽中露出十分担忧,“你没事!” 赤妖微微一怔,刹那眼眸起露含光,“你说谁呢?” “你们两个快点,今天你们小心点!” “哼!” …… 凌空看去,鬼爪林还是一片苍凉,一夜之间又看不出任何之前破坏的痕迹! 林间杂草中,紫晶一路扯开白骨几尺远,好像对他们之间的接近有了些抵触! 尘落,白骨一路而去,步调时缓时急…… 第十七章 脉血亏损 咻! 紫晶于林间跳脱如鹿,一举一动之间样子灵动机警! 白骨一动如虎,目光如锁,紧紧跟随着紫晶的身影! 林深昏暗处,芒光闪烁! 三首大蛇,三阶三化! 眼冒青焰,蛇信子挑动烟雾,竹节般的身体翻动泥土! 漫摇蹿行,一记狂闪出现两人身后,露出分叉的两刃尖牙! 眼见就要咬合,白骨瞬间扑身上前,素挽流云翻滚到树后,紧接着动身跳跃! 大蛇急速紧跟不舍,青烟双眸牢牢盯着两人踪迹! 突然,白骨侧摆身子,从后面凌空下坠,一记长刺怒穿蛇身七寸,又赶紧空翻后撤手舞几道长刺! 大蛇晃动身体折断长刺,紫晶瞬间四翼泛起焰火,飞舞甩出焰刃攻击蛇头! 须臾之间,大蛇一缠鬼爪树,借势直接冲向紫晶! 砰! 一叠黑刃飞射千刺,闪爆到大蛇的身上! 大蛇长尾若锏,灵活如水抽向了白骨! 紫晶瞬速平展双翼,飘滑回旋,直接拖住白骨落到地上! 白骨捂着心口愣了一下,眼眸一睁一合气势凛然! 转眼一看,三首大蛇口聚青烟,扶起身子,蛇头往前一倾! 吭! 血刺如山,刹那间叠起一个壁笼! 砰! 尘烟中,白骨一手挥开雾霭,一道黑刺即刻迸发而出! 飞烟冲起,紫晶扶摇展翼,晶羽似是千万飞镖飞驰而去,阵势似是万箭齐发! 三首大蛇晃动身体,几道气浪直接震荡崩碎所有攻击! 此时,一道纱雾如根根长线划过! 三阶二化,鬼面魔蛛! 骷髅皮头,八只蛛腿似是长剑,全身看上去就像是黑炭一样! 白骨瞬间侧身护住紫晶,背后血刺交叉似是角盾,“啊!” “哥哥!” 几寸之间,紫晶眼波荡漾,倏忽变化样貌,全身紫焰覆着水晶,转身间风浪环绕,一握紫晶链刃抽打鬼面魔蛛! 接着,紫晶链刃像是锁链囚笼罩住两人,链刃寸寸绞杀鬼面魔蛛! 与此同时,三首大蛇就要到达眼前,白骨瞬间一睁白瞳,手掌汇集起一根黑刺萦绕着几缕血气! 他挥臂握掌一拧,黑刺旋转激射而出! 一的命中,直射蛇首,一口小洞三首大蛇无力倒下! 嗦嗦嗦!二阶九化! 妖藤魔花,墨绿枝蔓长满倒刺,深红妖艳的花朵中藏着一张锯齿大嘴! 魔花蹿行如蛇,柔软的身形就像小溪流动,于光影幽暗处而来冲向了白骨! 白骨双眼无神游荡,回头弓步转身,抬手一记血刺鳞刃! 刃如飞转锯齿般锋利,直接将魔花枝蔓斩断! 白骨抬腿一脚,崩碎魔花头部,刹那之间残花漫天! 喝! 三阶三化! 蝠翼青鸟! 身形干瘪如纸,身上长长的黑羽如甲胄一样,黑眼闪烁光晕! 光隙间,黑羽敛起气刃,几尺之间就要斩向紫晶! 空气震荡,白骨浑身气势大变,黑鳞双臂一甩,蝠翼青鸟瞬间被撕裂! “啊!” 血气冲心,白骨白釉眼瞳血丝密布,眼眸盈满了血色,“啊!” 顿时,白骨头疼欲裂,双手拍头地在地上翻滚! 此时,鬼林中淅淅索索,风乱兽吼的声音掺杂其中! 紫晶稍微一呆望向周围,接着拖起白骨就飞向远方的那一抹血光! …… 厢房住处,布帏床上! 白骨平躺着双眼紧闭,微微上下浮动的胸腔呼喘着轻弱的气息! 紫晶面容清冷苍白,手捻锦绢小心地擦拭白骨额间的虚汗! 赤妖在旁边看着,不禁长叹一声,“哎!” …… “这几天,他太累了!” “脉契连接的十个大穴!” “手中两穴,脚寸两穴,脊中,颌骸,眼缘,耳鸣,鼻息,口渊!” “脉穴亏损,血气过耗!” “他的身体已经有了伥鬼化的痕迹!” “按照平常的规矩,应该就放弃了!” 紫晶听着腰身震起,双手立即拉住了赤妖的胳膊,“赤妖姐姐!” 赤妖长叹一口气,“不过血精,它是提炼脉兽心血结成的源精” “可以让我们破极进阶!” “也可能会有压制伥鬼化的作用!” “但是,血精由鬼王和尊士把控!” “现在就只有阎罗在这里!估计,不太要!” “小晶晶!”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 一片沉默中,紫晶静静地看向白骨,捂着心口皱起了眉头! …… 时光如梭,转眼间便到了晚上! 紫晶坐在床边,双眼悠悠地看着白骨,轻轻扶起他的手! 在他手心,葱根柔指,似乎在写着什么! 不一会儿,房门慢慢关上! …… 正围庭院里,紫晶望着黑幕无光,忧伤地看着厅堂大门,眼眉低垂时双手不停地揉搓衣服! 铛铛铛! 紫晶敲了敲门,“尊士,赤妖座下紫晶求见!” 只听屋里呼吸渐缓,阎罗的熟悉的声音传来,“进来!” 进门之后,阎罗身穿黑色中衣,半束着腰带,露出满是伤疤的脸,微微咧起的嘴角显着十分狡诈! 紫晶站在门口缓缓颔首,眼睛上挑看向阎罗,“阎罗尊士,我……” 阎罗迅疾如电,房门便一阵风关上,他瞬间来到紫晶身侧! “我!” 几息过后,阎罗拉着慌张无措的紫晶,绕过侧面的木雕屏风走到里屋! 他那满是疤痕的手搭在紫晶的肩上,就是一顿摆弄,几尺之间急色地解开了自己的束带褪下中衣! 紫晶双眼一瞪,用力甩开阎罗慌忙地往外跑! 阎罗身体一顿,双颊肌肉扯动尽露狰狞,“哈哈哈!” 忽然,赤妖一袭青衣飘扬,缓缓推门进来,“阎罗尊士!” 此时,紫晶的衣衫碎裂几道口子,素色中衣束带散开几缕飘动,她眼含泪花躲到了赤妖身后! 阎罗搓揉着双手从屏风后过来,面容带着微笑看着却是一本正经,“小白球,你来了!” “哈哈哈哈!正好!” 走了几步,阎罗笑容越发变态甚至病态,步伐焦急万分! “你好美!” “今天你就从了我!” 说着,阎罗一个猛扑! 紫晶赶紧掂起白芦般的脚丫,跟着赤妖跑来跑去,两人哀怨与害怕的神色之间尽是不甘不愿! 阎罗追逐灵动的两人,咧着嘴巴说着:“调皮!” “今天不管怎样,我都要得到你!” 风起,阎罗猥琐大笑间,扭动着身子红烟弥漫,“血脉禁域!” 接着,他那粗糙的双手伸出,一把抱住无力反抗的紫晶赤妖,鼻子抑扬起伏深深一嗅,“挣扎!” “你们越是挣扎,气脉越是虚弱无力!” “哈哈哈!” “还是你够味!” “来!” “我都等不及要吃正餐了!” “我就喜欢你这翡润可人!” 一瞬风息,赤妖一行清泪,赤眸映影一甩衣袖便是几道血爪,“我受够了!” “啊!” 随着一声娇喊,阎罗面色低沉寒眸闪动,瞬间侧身移动,紧搂住两人的细腰来到里屋,蛮力一甩直接将赤妖紫晶扔到雾锦床帏之中! “看我今天不好好治治你们!” “给本尊好好暖个床!” 轰! 房门刹那间被震开,木雕屏风蓦然歪倒,破裂成几块! 瞬息,白骨原地炸开一圈黑气,额间生出鳞角口露尖齿,头发肌肤白煞如妖,耷拉着消瘦的身子,双臂来回摇晃看上去神志不清! 蹭! 白釉双眼如蚀光白煞,黯淡景象中茫然地缓缓睁开! 片刻,白骨龙形爪手一抬轻轻甩动,黑洞似的涡旋急速地向阎罗冲去! 阎罗瞬间怒目圆睁,身上的伤疤瞬间裂开缝隙,一个黑气蹿出他的体内,显化出一个虚影! “你个小东西,竟然敢造反!” 渐渐地,虚实相合,阎罗样貌变化异常! 脑袋口齿宽大,四掌短小,小爪子细长如针芒,竖眼红瞳瞪如铜铃,全身覆着鳞皮甲胄! “本尊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们竟然敢冒犯!” 咻! 瞬间,白瞳裂开黑纹极电,一道嗜血血刺追光射出,“蝼蚁之辈,该安眠了!” 阎罗咧着大嘴轻蔑一笑,手掌举起,“傻逼!” 一息之间,阎罗眉间出现一个血洞,双目圆睁,身体后倾砸在地板之上! 几缕血气,飘到白骨嘴边! “呸呸呸!” “垃圾!真难吃!” 白骨哑声说着,扭身看向紫晶,恍惚之中全身瘫软晕倒在地! 咻! 风声渐起,紫晶杏目流转轻飘几许热泪,青丝飘扬而过跑动上前,赶紧俯身跪地扶起白骨! “哥哥!” 喘息之间,两人心口黑旋散溢出血气,丝缠缕绕,朦胧之间就好像是一根红线! 不一会儿,紫晶脑袋昏沉,云挽素带随之飘动,晕倒在了白骨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围墙之上站着的灰影,飘闪而过又隐没消逝! ———— 呀唔~~~ “哎呀!” “怎么搞成这样!” “真讨厌!” “噬鬼解尸!” 寂然无声中,白骨额间闪耀红光,随之蹿出一道绵长的黑气! 风化,阎罗鬼变的尸体被摆弄搅碎,崩散血气化成一个小小的菱形晶体! 晶体闪烁,瞬间没入白骨眉间! “啊~” “味道还真不怎么样!” …… 过了不到半刻,十几个黑袍鹰眼,如夜莺游影般急速赶到! 第十八章 青云澜逆 滴答!滴答! 哈! 气息急缓,白骨感受着额间滴落的露水,清凉地流过双耳,不久之后猛地睁开眼睛! 身侧触感温凉,白骨眨巴着眼睛用力扭头,发现紫晶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 黑漆漆的山洞潮湿不已,盈着草木香息的空气十分腻人! 紫晶双手抓搓衣摆,脑袋蹭着白骨衣襟,缓缓睁开眼睛,慌忙起身查看白骨的情况! 此时此刻,两人脸色苍白若纸,身穿青衣素布,头发杂乱搭在两侧! 过了一会儿,白骨苦笑地咧着嘴巴,手揉了揉眼睛,视野是一片灰色的朦胧光景! 目光扫过,紫晶双眸豁然清朗,垮松下来身子,手扶着额头晃悠地蹲坐在地! 突然,紫晶又看向白骨,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声音寂静,紫晶双眸雾水蒙蒙微翘起嘴巴,手轻轻抚摸起白骨的双颊,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眼睛!” 白骨紧咬牙关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双臂慢慢地曲折,手温柔地握住紫晶玉髓般的手腕! 当清风慢慢地荡来,洞穴空鸣回响! 好一会儿,紫晶缓过心神看向周围,乱糟糟的杂草交错环搭,样子好像是一个废弃的兽窝! 白骨动了动手脚,双臂猛地一撑,缓缓坐了起来,脑子里蒙蒙的,“啊~” “咳咳咳!” 紫晶杏目悠悠,捂着心口双颊鼓起,“哥哥!你没事!”! 说着,紫晶双手挽住白骨的手臂,鼻子酸涩脸颊揉摸一下他的肩膀! 白骨手在眼前晃了晃,不知该说些什么,“还好!” 此时洞外天边,血光灰影一闪而过! …… 风息零散,脚步声传来! “福伯!”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怎么这么久!” “不是说好!带我一起来探险的嘛!” —— “哎呦!” “云……!” —— “嗯!” —— “青云少爷!” “你可别闹了!” “你这非得缠着大少爷!” “小跟屁虫!” —— “啊!福伯!” “你说什么,青云不想理你了!” “好好好!” “先休息一下!” 只听是一个壮年男人和一个芳华少年,字句言语之间一个厚重有力如劲松,一个伉俪清朗似山间玉泉! 几步之后,两人显露身形! 福伯浓眉眯眼,塌鼻薄唇,体型中等,样貌方正硬朗,身穿墨绿丝锦布衣! 三少爷青云打扮着一身墨色青花衣衫,羽玉眉桃花眼,鞍鼻薄唇,身段巧玉一竖,样貌俏皮俊雅! “小心!” 说着,老者福伯看着里面,急忙将青云护在身后! 七圈蔚蓝色灵环绕周身,顿时强大的灵压扑面而来! 白骨紫晶觉得心口一阵憋闷,不禁双手捂住胸口! 少年青云纤手细指一挥,冰梭握在掌心,“福伯伯,什么情况!” “是两个人!” 青云探出脑袋,“看着好像是一对兄妹!” “嘿嘿!” 忽然,青云拽拽地大步向前,咧嘴邪魅一笑些许猥琐,“小美人!” 紫晶听着,眼眸慌乱似是想起不好的回忆,双手虚抱身前拖动腿脚护住白骨! 白骨半倚在墙壁上侧耳一动,眉峰一皱毫无气力地动了动腰身,“谁!” “哈哈哈!”青云双手叉腰大笑一声,接着俯身眉头斜翘,细长润指一挑紫晶的下巴! 流里流气,活似一个风流俏公子! 就在这时,白骨侧耳听声,模糊一看身影,猛地忍痛起身轻轻弄开紫晶,睁着双目灰瞳与青云敛眉聚锋冷然对视! 几寸之间,青云看着眼前俊逸的脸有些呆愣,清眸悠转急喘一口气! 此时,福伯目光紧锁,面容难堪地说:“云……” 嗦嗦嗦! 焦急的走路声响起! “司空青云!”一个如竹打墨石般声音,破空传来打断了福伯! 啊~~~ “干什么呢!” 清风相望时,青云眉唇一颤,双手猛地一把推开白骨,僵直着身子转过头去! 紫晶慌忙双臂一挽,扶住白骨的肩膀,目光幽幽看向青云甚是怜人可心!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长衫的男子,剑眉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嫩红的薄唇,脸型棱角分明,身行刚毅俊逸! 凌厉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清雅别致的忧郁! 几步之间留影一晃,他瞬闪到青云跟前,双手一甩搭在青云的肩膀上! “你怎么还在这!” 青云听着这好似审讯犯人的语气,慌忙紧缩脖颈,抿动嘴巴唇角一撇,“哼!” “哥哥!” 说着,青云双手交叉抱在身前,有些蛮横无理,“你说过要带我去探险的!” “你!” “这是哪?” “十万大山!” “无边无际,诡秘危险!” “你说要是乱跑迷了路,我再上哪找人…… “给我写功课!” 青云听着翘嘴一动,双眼一眯,“不想理你!” “司空澜逆!烂泥!烂泥!” “好啊!”司空澜逆冷笑一声,手指揉搓下巴显露几分奸诈! “敢取笑你哥!” “行啊!回去我把你的那些书全当厕纸!” 青云嘟嘴翘起下巴,双手握拳一挥,“你敢!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珍藏的!” “你这样,我就把你藏在我书房里的那些图全烧了!” “对了!还有!我要把你欺负岚姐姐的事告诉父亲!” 咳咳! 澜逆侧身躲过手臂一抬,手指对着青云一顿颤抖,不禁被口水轻咳几声! 片刻之间,澜逆哀叹一口气,又出声说道:“赶紧把你这装腔弄调的做派,给我撤了!” “真是怕了你了!” “你这什么样子!还想不想……” 青云赶紧一掐澜逆的胳膊,双眼紧眯,“不要给我说这些!” “你等着!” “我要以学院首徒的身份,打败那些自以为是的小纨绔!” “我不需要!” “哼!” ———— “啊!” “好好好!” “都依你!” “哎!” “这是!” 司空澜逆说着,眉头一挑邪魅一笑,尽显风流心性! 目光所及紧紧跟随,他悠然绕开青云,几步走到紫晶面前半蹲下身子,“好俊俏的小娘子啊!” “嘿嘿嘿!” “啊!” 紫晶看着猥琐的笑脸迎来,双眼目光缭乱,赶紧环抱住白骨的肩膀贴到他的怀里! 白骨搂住紫晶的肩膀,灰眸一瞪无光而有神,气势凌然不怒自威,“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瞎子?” “嗯?” 司空澜逆看着这双眼睛,不自觉心里一紧警觉起来,“你又是谁!” 两人对视之间,青云一声打断,“哥!” “你干什么?” “你看人家这么可怜!” —— “可怜的人,往往越要小心!” 说着,司空澜逆手又搭在青云的肩上,回眸灿然一笑却人有些毛骨悚然,“你说是!” “哈!” 风来扬起乱发,白骨一边苦着脸咧嘴轻笑,一边呆呆地侧耳倾听,“这位少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兄妹二人孤苦无依!” “有人说要我们到家里做工,结果被人卖到这个地方?” “幸亏我们趁机逃跑,十分好运才找到这处山洞!” “如果你们可怜就帮帮忙,不请愿就不要捉弄我们!” “所以,请……” 白骨话音未落,澜逆起身看向青云,撇嘴苦闷下来脸,“好运?” “你倒是好运了,我可就惨了!” “瘫上这么一个!” “好……” 青云眉头一皱,立即就是跺脚怒踩澜逆的脚背,“我怎么了?” “哪里不好?” “我看你是又色迷心窍,想要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暖床!” 此刻,澜逆茫然地紧闭嘴巴闷红了脸,疼的双手一阵乱颤! 然而草堆中,紫晶一听不自觉双手揉捏起衣袖,身躯微微颤抖了几下! 方寸错乱间,她急忙紧紧贴到白骨的颌下,气音涟涟,似乎心里很是害怕! 白骨呆愣了一下,轻轻抚摸紫晶的脊背,细声絮语地说道:“没事的!有我在!” “咳咳咳!” 突然,澜逆转身看向白骨紫晶,皱起眉峰心里莫名感觉不对,“好了?” “竟然你都这么说了?” “福伯,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妥善安置!” 不等青云话音落下,一直静待着的福伯瞬即手掌一锁,一圈蓝色光晕将白骨紫晶罩住,“好的!大少爷!”! 瞬间,白骨紫晶绵软无力,只能任由摆布,心里一片迷茫顿时又感觉到命运在身的无力! 如此情景,青云扭头一看,拽住澜逆的衣袖,“哥你这是!” “哎!好了,”澜逆漠然微笑,接着严肃正色道:“青云不要胡闹了!” “该回家了!” “不然父亲知道,又要罚我了?” 青云瞟了一眼白骨又盯住澜逆,无奈不甘中满是失落,“哦?” “知道了!” …… 第十九章 平安如意 湛蓝天空,鱼鳞云叠! 两道极影彗芒,划过天边直坠灵玄大陆的浩诏国土中心腹地! 尚景城! 这瓦栏宫阁,街坊巷落竖横交错,小小青翼鸟来来回回飘动,翔飞浅回巡视! 一派繁华景象,海晏晴明,响亮的叫卖传遍大街小巷! 温暖的世俗烟火,彻底迷花白骨紫晶的双眼! 落地后, 偌大的庭院围着雅阁殿楼,中央坐落花亭假山,青树旁一曲幽水镜湖! 纹格石砖铺就的湖边上,白骨依偎着身子蹲坐在一起,那万般凄婉的样子倒映司空澜逆的双眸瞳象里! 青叶残花,他淡然微笑,“干什么!” “我很像坏人吗?” “放心就是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体,正常就好好安置你们!” “不过!如果小娘子,愿意与本公子话说长夜漫漫,岁月温存!” “嘿嘿诶!” “咯咯咯!” …… “听啊!” “怎么听见这么畜生的声音!” “哎呀!必须让岚姐姐知道!” 青云说着箭步疾走,结果司空澜逆手若柏根一把拉住他,“来人啊!” “把这个捣蛋鬼,拉进他那个莲清阁关起来,上五把锁,门窗给我糊住!” “还要多派几个人轮流在周围监视!” 话音未落,十几个身穿棕麻素衣的家仆,举止恭敬面无表情,赶紧整齐迅速地跑动而来! “是!大少爷!” 眼见这个阵仗,司空青云急忙费力地甩拽手腕,双脚拼命后撤半步,“啊!” “你个混蛋!” “不要啊!” “我要找岚姐姐!” 司空澜逆双手握住青云的手臂,反手背折按住,“呵呵呵!” “叫!” “你的岚姐姐!嘿嘿嘿!” “可是我的人!” 随即,青云蹙眉回头,“不要脸!” 余音上挑,青云被两个家仆猛地拖着,他剧烈地拖沓着身体不停地踹动双腿,“臭哥哥!二愣子!” “地痞无赖!烂泥臭虫!” 司空澜逆小指搅动几下耳廓,“就这!又是这些!听得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什么时候整点新词,再出来!” “啊!”青云眼神晃动,扑棱起双手,“不要脸!” “混蛋!岚姐姐一定会救我的!” “哦哦哦!” “这可不一定!谁救谁呢!” “尽管来!嘿嘿!” 司空澜逆嘴角扬起,伪善的神情上几分憨态,几分猥琐! 如此贱样,青云无语到呆若木鸡,只能任由一群人将自己抬着穿过庭门没人角落! 只听远处乱砸一通木门,那嘈杂的声音跳过墙头,“你给我等着!” “司空澜逆!” …… 此时,白骨紫晶相扶在一起,听声看貌瞬间感觉这真是一对奇葩! “嘿嘿!” “你们!” 突然,司空澜逆回眸温尔一笑,“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沉默半刻,白骨侧耳一动抱紧紫晶,“我叫平安,她叫……如意!” 此时,紫晶在旁边双眼悠悠,薄唇抿动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哦?” “平安如意!” “好名字!” 司空澜逆左手摆弄了几下衣袖,“你们家里人呢!”! …… 风絮乱耳,如意紧抿嘴唇,紧紧抱了抱平安! 平安微微低下额头,神态伤感失落,“原来我们就住在云岚山风寻村,一家人本本分分!” “可是世道乱,父母已经被……” 司空澜逆双手相扶,打量了几下平安如意那苍白瘦弱的模样,“那你们现在是无家可归!” “那你们这样怎么行!” “命运不由人啊!” “如意姑娘!” “要不你和你哥哥就在这里!” “看啊!这里的房屋既大又漂亮!” “好不好呀?” 司空澜逆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仆人,“带他们去灵判门,看看他们的身体怎么样!” “这!” 平安脸色异常平静,慢慢与如意相扶着双臂,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踉跄几步后稳住身形! 如意花容素淡,扶着平安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几下,小声絮语说道,“哥哥!” 司空澜逆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纳闷,“你们……感情真好!” 说着他双手紧握,忧愁满面,“我也想要这么可爱乖巧的……” “咳咳!” 不到片刻,司空澜逆又严肃平静地摆了几下手,“带他们去!” 平安如意一脸茫然,看着奇怪的司空澜逆,然后跟着两个家仆缓缓离开! 随着穿过屏门,曲绕长廊木栏,石柱雕虎鎏光层叠而去! 阁楼合纵镂空木板,内里贴附轻纱,气派雅致,几眼看去景象周正风华! 一路上,如意手拉着平安的衣袖,两人清然而走,步步游若悬丝! 环形广场之上,围造一栋宫阁殿堂! 云顶白玉作梁,琉璃瓦重檐顶,高挂墨花宣纸青灯,镂花银雕的窗连接着廊腰缦回,各面石柱盘绕夔虎! 开门而过,一轮玉璞圆环穹光辉耀高堂! 如意看着迅速遮住双眼,觉得心血一阵焦躁,摆动衣帏躲至平安身后! 平安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光熙炙热,习惯性攥住如意的莹滑素手! 耀眼辉芒隐去,宽敞的房间,光缕环绕生花! 两名家仆引渡平安如意,到光环前一丈之远! 瞬间片刻,两道光幕延伸上下,一方玉门光旋列阵在平安如意面前! “启灵门,一为驱邪,二为启灵!” “震血贯脉,光临启明!” “两位请!” 两名家仆,稳住两侧,躬身摆手! 平安感受家仆有些奇怪的气势,摸索到如意的手轻轻握住,缓缓走向白幕! 瞬时之间,一脚踏入,长风涡转! 平安如意两人顿时感觉心海一阵滚烫,精神混乱好似拧成一团乱麻! 千道白线纵横,那大阵架势好似要将他们块块分解一样! 如意面如宣纸,小腹金光一闪,镜像倒挂…… 平安口吐鲜血,额间十字光闪…… 不久之后,平安如意泰然自若,缓缓迈步而出! 目光一转,家仆看着两人额间一记光点消散,缓舒一口气! 咣当,门缓缓打开! 司空澜逆一身锦衣华服装点墨簪古玉,吊儿郎当地双手掩门大步迈入,举止潇洒间眼若水波转来转去,“怎么样了?” “哦~” 说着,司空澜逆手盘宝珠两枚,嘴巴一张,“没想到,抱歉了!” “嘿嘿!小美人!” “一看到你,我简直要寸心大乱!” “砰砰砰!” 平安侧耳一听玉面冷寂,赶紧挡在如意面前,“司空少爷!还请让我们离开!” 澜逆和善地微笑着,“离开!你们去哪啊!” 此时,如意眼眸轻合缩在平安身后,两只小手合抱在胸前有些发颤! “现在这种世道,你们出去怎么活?” “杂役?女婢!还是……” “你舍得那么作践你妹妹!” “我还是可以收留两个人的!” “放心!我是谁!还会对一个小美人用强的!” “你情我愿,不强求,而且我这美人多的是!” …… 思虑片刻,平安躬身拱手。“那就谢谢司空少爷收留!” “嘿嘿!” “你们就把平安如意,带到东苑西厢房三间!” “你们就负责打扫庭院,也不能白吃白喝!” 说着,司空澜逆走出门口! 长廊上,他一边甩弄着腰间玉佩,一边小声地嘀咕,“魅妖?” …… 两个家仆带着他们绕过长廊,路过长亭花丛,到了一处院落的厢房门前! 院落里一树粉红,红木刺瑰开的正是时节! “咳,”年轻的家仆轻启嘴唇,言语之间很是老道,“你们就住这儿,东苑的这一片儿的卫生,就交给你们了!” “活虽小但需用心!莫要辜负大少爷的好意!” “打扫的活计,就在旁边的小间!” 说着,家仆头轻轻往旁边的木阁小间一瞥! …… 家仆交代完规矩和注意事项缓缓离开,随后平安如意推门而入! 小小的房间,简朴雅致,进门就是一方桌子和几张板凳! 一张长板木床铺着锦布鞣料,排在进门左侧! 当声音沉寂,平安踉跄地扶住桌子,如意捂着心口眉头紧皱,赶紧将平安扶到床上! 如意心口越来难受,颤抖不已心律乱跳,不久之后她晕眩的侧躺在了床上! 光芥漫溯,平安如意额间贯入白光,灵光逐尘溯源,两枚白色灵环闪烁! 几息之后,两人灵环逐渐变化颜色化成赤岚色,紫荆色! …… 此时,城头斜阳欲垂,无限霞光浮岸! 尘风四散,天边鳞云散开,缝隙如花,又状似丝竹裂锦! 第二十章 心亭风波 呼! 木窗撒落清辉,暖暖的动人心扉! 如意蹲坐在床上轻合明媚的双眸,水灵灵的弯成了银牙! 散落青丝,她脑袋摇来晃去,双手轻轻揉了揉平安的脸颊,扬起的嘴角似乎诉说着几分欣喜! 莹透的耳朵一动,门口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铛铛铛,如意赶忙缩回手放在胸前,平安也被惊醒手摇晃着揉了揉额头,灰暗的双眸缓缓挣开! “平安如意!” “我给你们拿来了衣服!” “我是大少爷的贴身侍女!” “温情!” “开开门!” 突然,几声柔若温风,打破屋内的平静! 平安赶紧起身侧耳细听,如意看着眼前几寸的脸庞,嘴唇抿动莞尔一笑! 铛铛铛! 如意慌忙起身,掂起脚丫走在了清凉的石砖地面上,“来了!” 一开门,只见江南山水般的美人,手捧托盘,里面是几身粉色的束带衣衫,素褐色的麻布素衣…… 她头梳流云插一簪花,粉色衣装点缀风色媚花,温柔的模样似是悠悠春水! “给你!” “小美人!” 如意双手接过托盘,不知什么时候羞红了脸蛋微微颔首,“谢谢!” “怎么了,小妹妹!” “一大早上,这么害羞!” 说着,温情指尖一抚唇角,一副思考打趣的模样! “嗯哼!”突然,她又贴过脸来明媚掩笑! …… “小如意,记得姐姐哟!” “下次见哦!” 衣裙风摆,温情抬手摆动手指示意离开,转身间那凹凸有致的曲线曼妙可心,绝尘的气质柔美到了骨子里! 如意看着温情离开,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紧抿着嘴唇扑棱了几下脑袋赶紧缓过神来! 她轻合门楣,走到床边,“哥哥,衣服!” 如意将托盘放在床上,刚想解开束带,看到那绣花的粉色抹胸,不禁侧转过去抚动起自己的身体! 那娇羞的模样,好像刚刚知道自己是个女孩! 平安摸索地抓过衣服后背身遮掩的,不一会儿就解下系带将衣服穿戴整齐! 当他回头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眉头轻翘似乎有些疑惑,“换好了吗?” 沉默着,如意缓缓解开衣带,素色中衣划过玉肩…… 片刻之后,当平安面前盈着一抹粉色的身影,他双臂慢慢挪动撑着身体坐在床边,腿脚寻找着鞋靴! 不一会儿,如意身前一颤,半蹲下身子手扶过平安小腿,缓缓将鞋靴给他穿上! “谢谢!”平安冲着粉色身影,不太自然地温柔一笑! “不用谢!”如意嘟着嘴巴回应,漠然低了下头! “好了!走!” 平安熟悉着模糊的视角,缓缓走出门,如意小心翼翼地快步跟在身后! 院落落下的残花落叶不扫,红绿黄好似一副油画! 过了半晌,平安如意将残花落叶堆起,两点一片诗意景象! 虽然柔弱的身子有些疲累,但如意自由盎然地露出了笑容,平安看着眼前舞动的粉色,呼吸一口清风揉进骨子里! 秋水天色,敛收了不少的浮华! 中午,平安如意走过长廊,进入一处人海长队中领取膳食! 府上妙子佳人成群好不热闹,两人慢慢在嘈杂的人声里隐没而去! 大大的莞庭整齐有序,似乎也没什么忙事! 午休时刻, 平坦的长床上,两人却挤在一起!如意蹭揉着脑袋,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平安的身侧! 岁月似乎很轻很慢,如意很是享受这一刻的安稳! 平安合上眼眉,心里百般思绪却不知想些什么! 曾经!过去!像一场梦!一场需要继续捏造下去的梦! 几日的清净,无人打扰,多少闲花惹得如意微末多愁! 十月里的风,清冷干燥,又是正当午时! 铺厚的长床上,如意撇着嘴巴盯着屋顶悬梁,手不停地摆弄着衣带,小腿探出中衣交错相扶似乎很是无趣! 平安静静地平躺在旁边,紧闭双眼拼凑着记忆的碎片! 十万大山边境之下,万里人头林,白色皮面下蛇蟒青眼森然恐怖! 十字架台,兽血窜入体内…… 耀金鳞铠,伟岸背影! “哈哈哈!你的儿子,将变成一个鬼!” “堂堂护国柱石,养了一个神童鬼子!” “你是谁?” …… “周围有人!” “天子之命,臣子难为!” “你们?” “快走!” ……… “天下如棋局,黑白之上手捻星罡,自有浩然!” “道可道,非常道!” “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小猫上炕捏饽饽!” —— “绵绵绵!” “大月亮,小月亮!哥哥!哥哥!起来了!” 平安听着俏皮律动的声音,下意识扭头一看,只见倩影绰绰笑语盈盈! 突然,一股熏人的烟香,窜入口鼻! 平安立即屏住呼吸,眼皮耷拉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哥哥!” “我好困啊!” —— “嘿嘿!” “小四!” “这就是你说的美人!” “果然当真!” “也不枉我冒险私夹迷魂!” 循声而去,只见是一个獐头鼠目,身形削瘦的家仆带着一个身穿华服,眼窝黑陷的年轻小生! “哈哈!” “老刘,这是必须的呀!” “我受不了!” “我也是!” “我们一起!” “好啊!” “嘿嘿!” 只听脚步声渐近,如意听着如此声响,嘴唇发颤眼角盈满了泪水! 平安双眸轻启,血红长刺如针直贯两人额间,他们瞬间化为血水蒸发散尽! 过了一会儿,如意眼眉紧闭,慌忙地挪动身子,依靠在平安的身侧! “哥哥!” 说着,如意眼角留下一滴清泪,抓握了几下平安的衣服! 平安薄唇轻启留下一痕血迹,几字温语,“没事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 如意莫名的心安,不知所措地蹭了几下平安的肩膀! 窗外长衫轻飘,司空澜逆咧嘴一笑,悠然地小声离开! “金鳞岂是池中物!” …… “你怎么了!”如意摸着平安渐凉的身体,当慌忙看向了他的脸双手有些颤抖,眼眸目光缭乱,“血!” “没事!”平安感受心脏的波动,缓缓摸索着握住了如意的双手! 平安压着嗓子,忍着心悸般的绞痛,长舒一口气! …… 湖心角亭之上, 司马澜逆悠闲地躺在木椅上,将一把饵料抛向湖里,“安逸的时光,果然是难得的!” “温情啊!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和我有点像的人!” 石台方桌一侧,温情丹唇微启,“少爷!可是独一无二的!” 音余回耳,她缓缓俯身拿起瓷盘里的剥好的柑橘,春意弄指轻轻推入司空澜逆的口中! “春枝!” “坐!” 只见一女子杨柳细腰,纤手小脸,玲珑精巧的,身穿淡绿色长裙,气质清纯唯美! 闻言,她素手捏合,绕过木椅,窈窕的身形些许僵硬地坐到了司空澜逆的怀中! 司空澜逆指挑润透的下巴,春枝缓缓扭过头来,粉嫩的唇色,洁净的脸庞,那淡漠的眼神勾起心律悦动! “笑一笑!” “是不是小情郎,才能引动你的半寸微笑!” 这时,一个身穿棕褐色锦服的中年男子,从台阶上不紧不慢地走到司空澜逆身后! 他银灰束起发髻插着一枚玉钗,淡眉细眼,鹰钩鼻,嘴唇惨薄深暗,拱手举止之间深谙情理! “老奴庞德!” “大少爷!老爷找你!” …… “不去!我正乐呵着呢!” 说着,司空澜逆手指蔓绕春枝的秀发轻轻一嗅,春枝冷若冰窥雾影,扭头之间那柔顺的侧脸显露清婉雅色! “你这逆子!” “我给你安排侍女,还乐呵!” “是让你!” “玩的吗?” “我这是想着期盼你能知人上进,天天进步!” “你这混账!当时就不该给你取这个名字!” “害人害己啊!” 突然,一个威武雄壮的中年男人,嘴上气愤说着,一缕胡须直接挥舞长藤! 瞬间! 司空澜逆大惊失色,赶紧起身躲闪! “司空轩铭!” “老东西,你怎么跑这来了!” 司空轩铭眉羽剑指如峰,双眸怒睁紧盯司空澜逆,提起长袍甩动藤鞭快步追赶! “你个狗崽子!” “对对对对!” “你个老狗~!” “我草!” “我靠!” “你过来!” “你过来!” “你过来呀!” “你过来呀!” “反了你了!” “我就是反了!” 两人在方角亭石桌两侧,动手动脚,比划来比划去吵嚷个不停! 温情,春枝,庞德退至亭下,见到这幅场面先后没入长廊拐角! 这湖心亭之上,司空轩铭使劲动身,一个长臂甩鞭! “啊!” “臭老头~” “你还真打啊!” “啊呀!挺横!” “我让你带我的宝贝瞎跑!” “呵呵呵!” “那是宝贝?那就是个刺球!” “你啊!” “情况怎么样?” “没怎么样!” “正经点!” “是的!老爹!” “就是没怎么样!” “感觉挺快的!” “听说清欢楼,花筱姑娘今天晚上……” “哦!” “吼!” 啪! “好啊!我看你是怕老爹活的太久了!” “哼!” 说着,司空轩铭冷哼一口气,目光灼灼慢慢的面露奸笑,“儿子,给老爹点钱呗!” “哎~”司空澜逆听着连连摆手,“河东狮吼在上,儿臣庶难从命!” 此时,如意头发侧挽身前,在假山后探出脑袋偷瞄着湖心的角亭…… “谁!” 第二十一章 风啸 掌握!风啸! 假山花丛颤动! 司空轩铭稳坐身子,神色严肃! 司空澜逆侧身扭头,手指一抹下巴! 如意感受着投来的目光,长发漫摇绕过假山,颔首慢慢走到亭前,“女婢如意,见过老爷!” “……少爷!” “小美人来了!” “怎么?想本小爷了!” “快来!快来!” 司空澜逆一脸憨笑,抬手招揽几下! 如意听着,缓缓来到司空澜逆身边,颔首含泪坐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司空澜逆身体僵硬,举着胳膊咽了咽口水,“你干什么!” “你太重了!起来!” 如意委屈巴巴地起身,双眼泪光欲滴! 咳咳! 司空轩铭看着如意的这般动作,不禁眼睛一瞪咳嗽几声! 不一会儿,司空轩铭捋着胡子,眼角纹一皱,“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儿啊!” 司空澜逆立马起身说道,“干什么!老东西你竟然要和儿子抢女人!” 啪! 司空轩铭一拍桌子,“你小子!没大没小!胡说八道!” 一边说着,司空轩铭拿起一个橘子扒开大口吞下,平息静心地说道,“偌大的庭院,人影空廖!房间多了但人却走了几个!” “现在啊,这橘子还有点青涩!” “那么一瓣一瓣的,还有籽儿!” “又酸又硌牙!” 如意在旁边低着头,端正静雅而亭亭玉立! 司空澜逆手拄着脑袋眉梢一挑,“那你还不是吃了!我啊可不只爱吃橘子,而且这甜的我已经尝过了!” “你啊!还是先操心你的小金库和怎么解释你那盒胭脂!” 还没等他说完,司空轩铭一甩袍袖,把橘子皮扔到司空澜逆脸上,“混账小子!老子知道!” 说着,他又一拍双腿慢慢坐起,搓了搓手沉声说道:“臭小子话不能乱说,小心你也得挨揍!” 司空澜逆赶紧点头,“奥!老爹知道了!” “还有事嘛!没事的话,娘估计一会儿就要找你了!” “钱哪来的,给谁!老娘从来不用这东西!” “你这死玩意,喜欢艳美娇娥是!” “跪搓衣板!” 司空澜逆一通娇柔造作,司空轩铭顿时就有点待不住了,指着司空澜逆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啊!” “你等着!揭我短,这个月甭想出府!” 司空轩铭边走边说,几步之后提起长袍快步没入栏杆墙角! “呵呵呵!” “你以为我想啊!” “这美人在侧,安逸的很!” 司空澜逆跳脚甩了几下手臂,然后平心静气地坐回躺椅上翘动二郎腿,“怎么了?” “有事?” 几步之间,如意搓揉着小手,低头轻声说道:“救救哥哥!” “让你抱!”如意说着双手捂在胸前,杏目如晶却是泪水涟涟! 司空澜逆看着眼前的俏丽身姿,坐在躺椅子上浑身难受,剑眉一阵乱颤咽了咽口水! “你哥怎么了?” …… “冷!血!” —— “啊!” “你是在说我吗?”司空澜逆慌忙地转身,抓起一个柑橘剥了起来! 如意轻轻摇头,娇懦的嘴唇轻颤,“不是!” “哥哥身体冷,吐了好多血……” “救!” “快点!” 如意杏目低垂柔声说着,忽然别扭地绕到躺椅一侧,俯身抱了抱司空澜逆,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司空澜逆双眼紧瞪僵直地坐着,嘴里含着一颗橘子脑子混乱不堪,傻愣地紧抓了几下木椅的把手! “你……” “哄小孩呢!” “咳咳咳!” 如意眼神幽怨,盈水的鼻尖一囧,素婉的惹人可怜! 时辰良景,黄昏霞光漫溯! 平安嘴角流着鲜血,手捂着心口踉跄地扶着墙,从圆庭拱门走出遥望四周! 模糊的光影中,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一片淡绿,天光水色!灰白色的框里,粉色和黄褐色的两个光晕昏然渲染! “哥哥!” 风飘发舞,如意一瞥庭门快步跑向平安,神态之间充满了慌张和害怕! 司空澜逆眼神一瞥,顿时感觉脑子有点受不了! 当如意来到平安身前,平安摸索着抓住如意伸过去的手! “你……” “看来我们之间的血契,现在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眼前一黑,平安一手抓着皙白润手,一手捏住心口感觉虚得发慌,似乎里面已然干瘪空荡! 如意不知该说些什么,急忙来回轻抚平安的胸膛,眼圈绯红盈落出了几滴泪水! 角亭上! 司空澜逆躺在木椅上,迷茫的眼神飘来飘去,拿在手里的柑橘滚落到了地上! “什么鬼?” …… 平安皱着眉头一缓心神,好似又有了无尽的气力,拉起如意扶着墙壁就往房间走! 如意皓齿紧咬薄唇,缩着肩膀碎步紧跟在平安的身后! 厢房内, “啊!” 平安一进门踉跄直接躺倒在床上,连带着如意也被绊倒趴了过去了! 平安神志模糊,“小心!危险!不要走!” 柔风细雨的般的话断断续续,如意皱着眉头感觉勒的胸口憋闷! “哥哥乖,没事了!”一声声似山泉云绵,回荡平安耳边! 当庭院花香抚过,司空澜逆站在窗前透过缝隙偷看,撇着嘴巴心里不禁嘀咕,“小美人可真是呆萌可爱!” “这他么的是兄妹!” “兄弟真虎啊,搂这么紧和护食一样!” 不久之后,如意看着平安脸色缓和,蹭着脑袋依偎在了他的身边! 司空澜逆刚想走着目光一瞥,飘飞的眉毛似乎打起心律节拍,“额!” 这个时候,平安睫毛打颤,细声呢喃,“娘!平安想你了!” 紧接着,如意泪眼盈盈,嘟着嘴巴小声嘟囔,“爹爹,如意好想你!” 司空澜逆刹那间有点莫名其妙,苦皱着眉头走入拐角! “啊!” 司空青云身挟白水衣衫,素带轻挽,迎面就撞了过来,“好疼!” 随着一声喊叫,他红透了鹅脂般的额间,不到片刻他急忙袖指轻捻,双手捂住脑袋! …… 不一会儿,司空青云按揉着额头,俏皮一笑,“嘿嘿!” “好啊!司空澜逆!你偷窥!” “变态!” “你是不是又对他们做了什么!” 司空澜逆赶紧近身折手,一把捂住青云的嘴巴,“嘘!叫什么啊你!” 青云嘟嘟囔囔,“呜呜呜!” “我到底要告诉他们,你这个变态!” 司空澜逆反手侧身又捂住青云的嘴巴,“你可给我闭嘴!” “呜呜呜!” 突然,青云一口咬住他的手,“混蛋!我咬死你!” 司空澜逆挥手一拍青云的脑袋,“叫你骂人!” 这时,青云扭动身子,手捂着脑袋,眼含泪花点点粼光,“你打我!” “你竟然打我!啊啊啊!” “我要告诉爹娘,打残你的手,罚光你的钱!” 司空澜逆手掌稍稍用力捂嘴,轻蔑地撇嘴一笑,“嘿嘿!” “就凭你!” …… 屋内, 平安捂着心口面色苦涩,他感受着匮乏的血气,憋闷难耐的感觉直达身体各处,僵直紧绷的感觉就好像变成了一块铁板! 如意额间满是虚汗,嘴唇苍白得有些干皱,纤柔双臂交错搂抱着自己的身体! 一道血丝红缕,连接心口来回震动着心脉,两人紧裹衣服贴靠在一起,冷热不知状态的好似冰火两隔,憔悴的样子像是变得清瘦了一些!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咣当一声! 司空澜逆手扶着手腕,震脚一声惨叫,“啊!” “你个刺球!” 司空青云几步走到门口,一边推门,一边目光说道“我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额……” 长床上,平安如意睡意静好,紧紧相拥而眠! “你!” “我!” “出去出去!” 咣当!木门又关上了! “干什么!” 青云扣着手心,疑惑说道:“他们不是兄妹们!” 司空澜逆手掩着门慢慢扭头,“好像是啊!” 青云手指轻扶耳楣,“但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司空澜逆磕巴地说道:“应该还好!” 说着,澜逆青云对视一看,“额!” 突然,司空澜逆满脸欣喜,“嘿嘿!青云抱一个!” “哥哥和你亲近亲近!” 青云看着司空澜逆张开双臂扑了过来,“你离我远点!” “你不会是……” “你别过来!” 他立即一缩脖子,眉黛萦烟侧身一绕赶紧跑走,“咦!” “呸!” “还是恶心你那些小女人!” 司空澜逆皱着眉头,快步跟上去,“你说什么呢!” 司空青云一看身后,赶紧加快脚步,“你别过来!都是一家人你别搞这些!” 长庭花道上, 司空澜逆皱眉紧瞪双眼,“什么玩意!” “你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哦!” “你是不是看我那些书了!” “还说给我扔了!” “不许再看了!” 司空青云跑着,一回头罥烟冷对,“你说什么呢!” 司空青云一边恼怒说着,一边拨出腰间的玉坠猛地甩了出去,“胡说八道!” 司空澜逆几步追上,猛地一抬头,“啊!“ 呼! 昏暗的屋内,如意裹着被子紧贴平安的身侧,游若红丝的血气,纠缠不绝地流向了他的胸膛! 第二十二章 血重!龙牙! 夜静无声,月挽高楼系挂! 冷辉之下,平安大喘一口气,喉咙低哑干到撕裂一般,心中盈满了对鲜血那铁锈味道的渴望! 如意蔟起愁眉,抓握着胸口紧阖双眸,似乎快要窒息一样! 蹭! 黑影在屋脊瓦间游动,几声光掠风吟响起! 偌大的府邸,静谧中气声低的渗人,七拐八绕的就像是迷踪庄园! 当敲锣声响起,打更时辰,回音荡漾边落巷角! 一团水波灵韵,荡开层层气浪! 平安听着窗外的声音,紧紧搂住如意娇小蜷缩的身躯! 当乘风而动,几缕银光闪过,一声长啸刀鸣扯响又戛然而止! 黑袍飘动,狰狞面目,一泼血飘! …… 床上,平安双眼隐晃耳朵微动,细细聆听窗外轻声连连! “月满西楼花畔寻游!” “惹人怜,弄得东风来顾!” “云涌浪翻!当心!莫怪!” …… 静默无声,平安躺在床上灰瞳呆木脸色沉重,手却轻轻拍打了几下如意的脊背! 如意双手交合含苞身前,静宜的模样恰是浅浅西湖瘦柳! …… 夜澜风波未平,几重黑影迷迭而至,如镜湖落叶般飘动在偌大的庭院里! 平安感受到血脉颤抖,心口绞弄黑旋,闭上眼睛静静凝听风息! 突然,他猛地坐起身来,纵身下了床,给如意掩了掩被子! “他们来了!不知道行不行!” …… “天元!阵隐!” 随着一声血咒,平安额前冒出一丝血气,脚踏竖横两痕白线,裹覆血色披风掩着身形渐渐消散在空中! 凭着听感放大几倍,小道长廊处一身黑袍游动! 嗦嗦嗦! 平安一捻红光恻隐,叠步踏行! 黑袍踌躇之间,侧身摆动,一团黑气蓄势待发! 几寸之间,平安手握血刺,游步震脚绕身,一记上冲贯穿黑袍下颌! 黑气分解尸体,丝缕血气涌向平安心口! 顿时,他面色缓和许多,光影交错又闪动几重身影,浮岸踏尘几丈之远! …… 夜幕下,黑影在庭院墙边,冲身如风蹿行! 平安飞掠屋顶驻足一顿,几重黑影团团将他围住! “血重花隐门!” “你们要坏了规矩吗?” 宽大的暗红色之下,平安冷笑一声,“你们认错人了!” 平安说着抬手一挥,血刺如林环错冲击周围! 紧接着,手扇开翼一念咒声,数缕聚敛清风,“借势!镇压!” “平措落,月满挂角!” 平安抬手两指对弈,手捻血光瞬间引动圆月一曲,清辉如剑雨纷纷,流影倾落似锥角连刺而去! 几个黑袍湮灭化为血气,四五个黑袍直接带伤滚动撤开几尺! 时机已过,他们眼看就要纵身想跑! 此时,平安也有些支撑不住双手紧捂心口,眼前重影变成黑障,针扎之痛煎心之苦涌向脑门! 突然,一个高声急呼,“霜花血重隐去,十万大山黑月!” “诸位幸会!” “老奴庞德有礼了!” 随着声音落去,一记绿光灿星辉映! 庞德背后飞悬六道墨绿色灵环,摘叶瞬发脚踏飞行而至! 片刻之间,他须发飘动,衣袍咧咧! 绿叶飞旋盘绕,似一江怒水汹涌! 眼见此时,平安掌含血气,一道幽光神隐遁去! 那几个黑袍刹那间被撕裂破碎,风飘飞屑洒向天地几里! 厢房屋内! 平安无力地半蹲在地,艰难起身趔趄几步就到趴在床上! 如意感受着小腿的触感和压迫感上移,杏目流光睁开曲腿扶起! “嗯~” 平安紧闭嘴巴苦闷一口鲜血,渐渐昏迷过去! 窗外声音淅淅索索,如意捂着嘴巴让自己不叫出声音,赶紧将平安摆正身形掩上被子,侧趴在他的旁边! “你们去那边!” 几声叫喊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纷沓而来! 司空澜逆吊儿郎当地经过在窗前,步伐一顿一挫悠闲自在,口哨声空明响起,“呼~呼呼~呼!” 几声之后,他慢悠悠地游荡在长廊,一甩衣袖,“啊~唔~” “好累呀!睡大觉喽!” 院落声却,屋内无言! 过了一会儿,如意莹润的小脸抬起闷喘一口气,一手揉着平安的心口,一手捏住衣袖给他擦着额间冷汗! …… 梦境虚妄,耳畔轰鸣,一声山崩炸裂! 平安猛地起身,紧咬牙关喘着粗气,晓看此时他面色苍白,头发银黑相间! 而如意立即翻身回来,曲腿坐在床上,手伸出触碰了一下平安的头发又急的缩了回来! 手背扶额,平安疲惫地盘腿坐起,另一只手摸索着什么! 如意神色些许呆愣,娇小的面容静若水仙庭开,小手伸出赶忙顺着平安的手放了过去! 细风拨乱糙发,平安轻勾如意手指,望着朦胧中的汐影微微一笑,迎合的眼角是藏不住的温柔! 相对无言之间,黎明天亮,昏晨定钟,窗缝洒下的清辉丝缕烂漫! 湖心亭上,司空澜逆吃着温情捏住的点心佛心蕊,抓住她的素手翘嘴想亲昵一下! 然而,温情莞尔一笑,绣花食指平触抵碰司空澜逆的薄唇,“少爷!” “小心肝!你可真挠人!” 说着,司空澜逆轻轻一抚温情的细腰,一把揽入怀中! 温情双手轻碰红唇,舒婉动人间又美眸悠转看向一旁…… “咳咳!” 司空轩铭背着手表情严肃,侧脸处还有一个微红的巴掌印! “你个混账!倒是挺快活啊!” 司空澜逆手臂一抚,温情款款起身又回到一侧端庄站好! “老爹!干啥!又怎么了!” 司空轩铭捂着肚子,几步坐下拿心吃了起来,“这肚子都饿的不行了!” “这虎婆娘太狠了!” “只怕以后是连桌子都上不了!” “巴掌每次打的都是猝不及防!” 司空澜逆悠闲地摇动木椅,“公道自在人心!” “母亲大人,温婉贤淑,怎么会这样呢!” “肯定是你,落下了把柄!” “还是不娶老婆好,这多逍遥快活!” 司空轩铭一听,胡须缕动,“臭小子!这由得了你!” “这圣上指定的婚配,按日子也该到了!” “岚侄女可是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到时候,你就知道爹的不容易,有你受的!” 叶飘驳飞,司空澜逆遥望湖畔汀罗满树,“伊人弄丝竹,丝竹知不知!” “日轮转眼已经多年,该来的总会来!” “嘿嘿!老爹你这还是老实着!” “母亲大人,可不惯着你!” “岚姑娘,骨子温柔的很!” 司空轩铭长叹一声,指着他说道:“你个小兔崽子……” …… 玲玲! 东苑庭门侧边挂着的风铃,脆耳轻响! 平安如意打扫满街残花败絮,天空为幕,光影刻画诗情画意! 院落门前道上行人寥寥,不时有几个女婢家仆经过,他们成行一排沉默无声,连带而去步履轻盈! 乘风一来,剑鸣声起! 龙牙司! 一队红棕色的锦衣官服,顶戴一轮拳头大小的玄铁皓日标志,腰盘娄龙快剑! 剑鞘镂空雕龙,剑长四尺,几纹刃牙,锋芒鳞光含威微现! 为首的银顶龙牙卫,剑拨一尺筹措,又是一声伉俪剑鸣,“一尺鸣!” 只见此人浓眉星眸,脸型棱角分明,虎背熊腰,浑身散发杀伐果决之胆气! “龙牙司银鳞龙牙卫王长风,仗剑办案!” “请配合!” 听风顾,须发横飘! 平安灰眸无光,双手握着扫帚缓缓停下! 如意杏目闪动扔掉扫帚,赶紧跑到平安的身侧! 平安缓缓放下扫帚,轻握如意玉手,一声不吭间从容若山! “我们配合!” 沉默中,平安如意走在两竖列队中间,一路上行人躲避,畅通无阻! 就这样,两人跟随着他们,沿着寂寥小巷走向殿门围墙一侧! 长空一飞低回,青翼归处! 高阁五重楼,连叠而起围成一圈! 门楣悬挂鎏光牌匾,金楷大字笔力浑厚,“龙牙司”! 迈过九层台阶,石门抬起! 平安如意迈过门栏进入里面,蓝天白云下楼层分间好似搅动漩涡,恍惚间抬头仰望一阵晕眩! 不时, 周围还环绕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一个个衣衫破烂的人犯被拖来拖去! …… 两排龙牙卫分列两侧,王长风带着平安如意走进一间房屋之内! 里面陈设,两极分化! 一面,书案蒲团,墨纸茶水,铜炉清香,简朴雅致! 一面,铁栅栏,摆着十字石架,银刺烙铁,铁钩刀具,火柱牙板…… 器物光芒反照,明晃晃的阴森渗人,令人不敢联想那将是怎样的刑罚! 第二十三章 剑柄 草木清香,如烟袅袅! 扰人的血腥味,刺激着平安如意的心脉! 他们笔直地站着双手紧握,努力压制心跳,低头间上挑眼瞳看向了王长风,那幽然的神态仿佛含着万般无辜! 红木书案前, 王长风端坐着不知怎么无话可说,身为刑法代表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大手一挥,桌上出现两张画像! “平安如意,相国府在籍佣仆!” “武中侯次子刘安乐!” “肤色略显蜡黄,眼窝暗沉,三角眼,薄唇长脸,身长六尺二寸!” “文史大夫之子齐消泗!” “肤色暗沉,小脸眯眼,塌鼻平唇,身长五尺九寸!” “这两人,可有印象!” 平安如意形容寡淡,沉默不语地摇了摇头! “昨夜两人,冒用帮佣身份潜入你们所在院落!” “结果从此一直未寻见两人踪迹!” “你们作何解释!” 白骨轻言“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一点也不知情!” “当时,我们早就睡下了!” 不知情? 说着王长风左手掌握一面的铜镜,大约一尺半寸! 快手落刃,削下一小撮毛发融进镜子,抹上自己一滴指尖的精血,手掌翻飞不知又放入什么! 不到片刻,随着白光一闪,镜面之上倒映起平安如意躺卧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刘安乐和齐消泗两人怯手怯脚地靠近他们,一脸猥琐的表情尽显奸诈之色! 突然,王长风粗眉冷峭,又看了看可爱呆萌的如意,右手一顿书案似乎恨不得刀了他们,“马德!两个败类!” “老子!最看不起这种人!” 说着,他左手掌心轻轻一用力,镜面景象变成黑屏,镜子裂开一道红痕! 啪! 随着一声清脆,铜镜裂成好几瓣! 顿时,王长风目瞪口呆,双手颤抖,“哦靠!日你吗!” 门口立即传来敲门声,“大哥怎么了!” …… “没怎么!” 咆哮之后,王长风屏息凝神,沉默良久! “你们晓得的!它自己爆的!” 平安一脸尴尬点了点头,如意往平安身后缩了缩! 王长风手含风团,瞬间将镜片捏碎吸入掌心! “咳咳咳!” “你们也看见了!” “镜中两人死前,和你们关联甚大!” “所以,你们还是说点什么!” 王长风口中话语不断,接连又尴尬一笑! 平安如意相视无言,样子呆憨似乎老实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长风捏了捏额头,长叹一声! “哎!” “什么破案子!” “要查就要查个大案!” “他嘛的,陪他们玩权色游戏!” 声如洪钟,平安如意携手后撤半寸,手脚僵直地不敢动弹! 这时,门口木门轻开,一个穿着锦衣的女子,缓缓走进! 她身形娉娉袅袅,淡眉明眸,齿如玉珠唇若丹霞,手指纤巧虎口有茧,头顶官帽束着铜褐色的日轮标志! “王长风!” “咳咳!” 王长风听着扶了扶脑袋,不禁咳嗽一声! 那女子看了看平安如意,拱手说道:“正使大人!为什么要抓他们!” “那两人侵淫烟花柳巷,欺男霸女,怕不是染了什么花柳之病暴毙而亡,被猪狗食咬吞尽!” 王长风一拍桌子,“钟云心!” “注意措辞!” “身为龙牙卫副使,怎可如此妄断!” “来人!将平安如意押解入玄字牢房!” 钟云心微微颔首,丹凤明眸紧瞪着王长风! 声喝令下,两人迅即恭敬地进入房间,平安如意会意跟随,几人一前一后走过长廊! 铁门升起,他们绕过八角庭门右转,便见到两排单间铁制牢房! 104号! 牢房布置简单,满地乱糟糟的杂草,一砌石床铺着一层陈旧的软布摆在墙角一边! 拳头大小的窗户铁刺环绕,透着微弱的光亮,昏暗的牢房这才显得不那么阴沉! 一个个牢犯身穿白衣囚字牢服,形色各异又面露狠辣,眼神如寒刃锋芒! 眼见新人来到,他们似乎很是亢奋! “真俊的小妞啊!” “这小瞎子长得正点啊!” …… 呼!口哨声响起,声声不断! “你们就不用换牢服了!” “相信不久就出去,但愿你们真的平安如意!” 那人说着轻关牢门,一道两仪扣锁卡当一声! ———— “嘿诶!” “小娘子!看哥多壮!这小身板不行!” …… 如意双手捂住耳朵,脑袋缩靠到了平安的肩膀上! 平安低着头嘴角轻扬,手轻轻按揉了几下如意的脑袋! …… 夜晚,顶层一间房舍内! 桐木架床,一竖衣柜,一方书案,一团蒲席! 王长风放下一杯浓茶,木板轻梳宣纸,手提细尖狼毫一挥,秀气落文洋洋洒洒! 不一会儿,他眉头紧皱,写字的手停顿一下,左手一抚胡渣,眼神凝重似乎在想些什么,“哎!总感觉哪里不对!” 苍然迸发一记月牙飞镖,勾带一条丝帛,奇巧无比地遛过门格轻纱,没入木梁桩上半寸! 迅如极电,只有一声轻微的器鸣之音! 王长风闪身移到窗前,精眸如狼视一方探查四周! 见屋檐顶部,周围没有异常情况,他转身回头,走到月牙飞镖前! 手指翻飞,灵力巡走,劲道一绕飞镖猛地拔出! 丝帛展开,穿丝引线错落,蝇蚊小楷几字,条格行列画图上下分明! 武中侯,御下文史贪墨屯兵,财源周转之地,艮卫永安街13号老季财庄,地下里侧主屋账房,扭动书柜内藏密室,来往的重要账目已细数背面! 看着看着,王长风紧紧握拳,朝廷米虫!可恶!” 他顾首回眸,瞟向窗户一框的远方,“你到底是谁!” 连夜行动,他带着一众龙牙卫,急速冲向艮字方位三叉永安街! 一跃如虎,骤风飞梭而至,雷霆万钧如暴雨忽来! 一众龙牙卫分列院落中庭两侧,王长风带着一个龙牙卫脚踏入门,几步之间就走到堂下屏风后! 双臂蛮牛,书架晃动,一道通向地下的密道显露脚下! “大人!” 只见,素衣中襟,裤腰还未提上的掌柜,直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瘫跪在地! 一瞬如遭霹雳,他褶皱的脸庞一个哆嗦,聚光小眼无神,下垂的眉梢好似表达不太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不一会儿,王长风手握一本账簿走出地下密室,眼神一眯杀气咧咧! “来啊!” “将老王财庄老板袁长贵,押解带回龙牙司!” …… 微凉的床铺上,麻衣裹身! 夜半几分,平安耳听着传来的青翼鸟鸣以及庭院里的嘈杂之声,轻轻搂抱了一下身侧的如意! 怡然满秋水,月屏未话缀! 如意抿动嘴唇气息轻喘,酣睡之间,顺势将小腿搭在平安的腰间! 平安静默无声长舒一口气,重影半分微笑缓缓闭上灰暗的眼睛! 天明! 啼破! 平安感受着脸颊的触感睁开双眸,看着模糊身影好像在盘坐在床上! 如意一曲粉袖欢动,小手滑动平安煞白的肌肤! 过了半晌, 铛! 牢门大开,一袭绛红罗裙玉装,温情手提金字纹令,步捻生花款款蝶动而来! 呼! 只听口哨声戛然而止,牢犯莫名其妙,眼神呆愣,就像是中了什么咒语一样! 温情双眸秋水藏剑光,晃动时那轻视的目光,忽然令人有些远观近止的拘束! 104号! 温情走到牢房前,柔然半蹲,手推柜盒,拿出烧鸡小菜和热乎的米饭! “姐姐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快来吃呀!” 如意翘动小嘴巴,眼泪打转地依靠到平安身旁! 平安坐在床上,语气沉稳,“温情姐姐!大少爷还好吗?” 温情舒婉一笑,“当然好啊!钱财一撒,便是热闹非凡!” 平安拖带着如意缓缓走向门边,摸索着碗筷递到如意手心,“没事!吃!” 温情眼眸映着两人,神情一愣,“对影成对,此时人间了却!” 瞬间,她又缓过心神,贴身上前,“你们放心!不久之后,就有好戏看了!” “大少爷说,你可安心!” “剑柄一握,颐指之处!” 平安沉默不语,闲静地吃着饭菜,“多谢大少爷和温情姐姐!” “饭菜很好吃!” 如意抿着筷子吃了几口,盯着平安润透的双颊微起! 其他囚犯闻着饭菜美味,如狼似虎般趴在栅栏上,手指抓挠拼命地咽着口水! …… “就该放人!” —— “听你的啊!!” —— “可是!” —— “可是什么!” —— “你!” —— “我!” —— “你能不能让我静静心,我现在云里雾绕的!” —— “王天风!” —— “钟云心!” “办案这么多了,你不能因为……是?慢慢来!” “不是!我可是你上司,你能不能给我点尊重!” —— “正副的!你不还是我师兄嘛?” 晨风凉久,温情提着饭盒走出牢房,看着迎面走来的王长风和钟云心一本正经地争吵不休,掩面轻然一笑敛手侧扶! “两位大人!” “婢女温情,有礼了!” …… 第二十四章 圣皇诏狱 “哼!” 钟云心听着扭头冷哼一声,“就你!泼皮无赖养的小破鞋!” 温情听着嫣然微笑,舞袖弄姿来到王长风身边,“长风大人!” “心妹妹说什么呢!” 温言魅惑,衣絮飘动! 王长风耸眉眼神一瞟,灿然咧起嘴角,“温情姑娘!” “来看那两个人?” 温情颔首点头,轻抚衣角,“是啊!怎么说也是算个管事的,情理随至看看,免得听来多么不好!” 旁边,钟云心丹眸冷俏,紧合红润的唇角,束身长发飘动! “有些男人,骨子就是软的!” “别人说几句,就趴下了!怪不得……” 余音上挑,王长风尬笑地摇了摇头,猛地一拍云心的脑袋,“说什么呢!你!” 钟云心眼眸一转,羞红的脸蛋似乎是熟透的蜜桃,神态眉宇间几分冷静,“干什么!拍我脑袋干什么!” “怎么了!” 王长风戏笑一声,“好了!我现在要处理公务,你也赶紧忙你的去!” 钟云心立刻转身离开,声调微扬,“假公济私,软骨头!” 温情细手轻捏王长风衣角,“大人找人家什么事啊!” “好事还是坏事!” 几字珠润间,温情眼眉微阖,轻伏唇边,形态幽若有几分哀怨,“少爷还等着我!你可得快些!” 王长风听着尴尬一笑,一缕衣袖,“我想知道相府向来严格,为何会有人偷溜进府?” ~ “看小门的仆人王茂才说,当日午时左右,他浑身无力倒趴在门口,直到轮值的肖武赶到才把他叫醒!” “因为此事,府中还调整的轮值时间!” “如果大人需要,我可叫人来协助您办案!” 王长风皱起重眉,思索一番,抻了抻手臂,刚想再说几句! 温情手指游回,沿着衣袖上移,“大人可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温情来办?” 绝美如此,画上也就这般! 王长风赶紧后退半步,绕身走向牢房,“这……没事了!没事了!” “温情姑娘,你走!” “我还有公务在身,不送了!” …… 王长风走进一楼牢房,眼神凝神一扫! 周围囚犯老实地待在床上,气息沉重,端坐如木,没了平常时的嚣张跋扈! 他缓缓走向104单间,手错背在身后,“遇到你们是我第一次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还是说说你们的事!” “哎!” “他马德,什么破事!“ “走了!” “想开点!” 身影缓走而去! 如意看着放在地上的囚服,翘脚走到门前,拿回到床上摆在了平安的面前! 平安抚摸着思索一番,便与如意一起将囚服套上! 呼! 风息错乱,盘坐在床上的平安侧耳一听,如意撺掇着平安的手,满脸呆萌地往旁边瞟了一眼! “痒痒!” 如意拿着平安的手放到自己的后背上,“挠挠!” 平安神态木然,手指听话地来回晃动几下! 如意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似乎还有些许享受! 片刻之后,平安顺着脊背渐渐下垂,好像意识到什么,猛地往回一缩手臂! “怎么了?” ……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很奇怪!” “哪有!”如意嘟起嘴巴,双腿挪动,靠向平安! “额……” 几寸之间,两人鬓腮落下绯红! …… 此时殿门外,温情走着走着,钟云心突然从拐角冒了出来! “你!” “我不管你有什么坏主意!” “不准打王长风的主意!” 温情提着饭盒,只手叉起细腰,表情看似疑惑不已,“哦?” “你喜欢他?” 钟云心一震身躯,猛地说道:“谁喜欢他这种软骨头!” “没几句就……” —— “嗯哼……” 温情细语绵绵,几声便打断了她,“南风知云暖!明明是心头好!” “还软骨头,其实他是你心里最在乎的!” “不想他会有任何的不好!” “对不对?” 温情越说越来劲,红唇起伏个不停,捻步落花也渐渐靠近! “谁说的!”钟云心被挤到墙边小声喝道,脸蛋变得粉扑扑的,微晃的身段姿态略显娇俏! “才不是呢!” 捻袖兰指间,温情眉梢轻挑,欣然转身离去! “好的!好的!” “说不定你温柔些,就能勾住长风大人的心!” “走了!心妹妹!” 背影潇潇而去,钟云心冷哼一声,顿了顿脚,眉宇冷骤些许失落! …… 牢房里,平安坐椅在墙边,胳膊晃悠着,满脸的无奈! 如意就安心地侧躺在他身边,像摆弄布娃娃一样揪着他的衣袖! 平安此时感觉甚是无聊,但是依稀于朦胧中望着她那莹润的脸颊,莫名其妙觉得有几分烟寒弄影花筱的可爱萌动! 牢房腐臭难闻,个个扯动着衣服烦躁不已,晃来晃去不知怎样搔首弄亵! 当几声鸣铃震响,众人慌忙错乱! 一个尖细蜂鸣般的声音响起,“圣皇口谕,朝堂诏狱公审,平安如意押解上殿!” 平安摸了摸如意的脑袋,“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如意耸眉扭头,侧身看着那个身影走进视野! 只见他衣裳宽大,头戴中圆顶帽两鬓黑线穗花,手捧一卷黄锦,微微松弛的脸皮扯动! 随之, 两人起身下床,匍匐跪拜在草铺地面上! 牢房众人也赶紧走至门前,手足无措地跪拜在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细听! “疑犯平安如意恭迎圣谕,接旨遵命!” 那人细眼轻看,拂尘摆衣转身,“走!” “快点!别怠慢!” “是的!于公公!” 紧接着,平安如意被几位走进的龙牙卫押解上木板,跟着于公公一前一后成列走出龙牙司的石门! 一路上,于公公急走起来奔如火燎,几步之间平安如意和一众人慌忙大迈几步跟上,行道两侧红漆墙面、黑墨叠瓦连绵不绝! 一行人急匆匆押着平安如意,穿过中庸门,走过正德门,拐折皓照门…… 一座宫殿,云顶采用地藏璜石铸瓦,连纵叠起脊背,屋檐雕牙勾勒朝风诛邪! 银锭落花间,几根外廊石柱纂刻龙盘升降! 建筑结构周正对称,整体大气磅礴,几眼望去覆压几百丈! 登上几十层长阶,一派檀秀红漆大门! 门楣标正着鎏金檀木牌匾,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赫然跃上,“泰阳殿”! 一袭红毯铺地,雕梁几座金龙支柱! 几层高阶垒起,金皓玄石打造一方宝座,几扇玉刻屏风展翼! 里面左右几列官员,手拿令箭般的玉制朝板,微俯身形尊启敬上! “恭请圣上,疑犯平安如意带到!” “宣疑犯平安如意上堂,殿前问话,一正刑法国策!” 如意依随着平安,紧跟龙牙卫,走过红毯百余尺,腿脚折跪在地,“疑犯贱民平安—如意!”!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说话间,于公公几息就上殿近身,走到宝座之下一阶左侧,一抚纤尘端正站好示意圣皇!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头戴九珠玉冠,身穿盘龙纹绣长袍,抚坐着权力宝座,威覆雄壮之气,壮然于胸,眉宇清平兼称苍生! 沉默一会儿后,他皓目横扫,轻轻回应点头! 于公公慌忙低身回正,高声喊道:“坐实!起朝问案!”! 百官咣当双膝一跪,脊背弯曲高声齐呼:“官庭朝拜,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听着声音,本就靠向平安的如意,更加贴近了他! 平安一脸平静色,灰沉星缀眸低看红晕,心梢缠绕一丝慌张,脑海映生半副从容! 目光浩荡,圣皇顷刻间伸手捏袖一挥,“众卿平身!” 平安如意老实地跪在地上,低头拜叩! 圣皇尊口一启,“审问!开始!” 随着一声谕诏旨意,一侧官员中身穿墨青官服,头戴花翎的壮硕男子,几步走出躬身敬意! “臣刑部尚书侓冯生,启示审问!” 随着圣皇一挥手,他躬身回转面对平安如意,沉声郎朗道,“酌!”! “疑犯平安如意,相国府家仆!” “系浩诏1203年十月十一日,未时三刻左右!” “武中候公子刘安乐,御下文史公子刘消泗!” “查访进入两人所居院落,不见踪迹!” “经查两人失踪多时,未有找寻到半分踪迹!” “家族明灯息灭,两人已经遭遇不测!” “且经玄照镜探查影像,知此事与平安如意关系甚大!” “所然当前堂前面首,圣皇在上,本官质问二人几大疑点!” “望疑犯,速速如实招来……” 第二十五章 满城风雨 听着字句慷锵,平安跪在地上,淡然颔首! 如意恍恍惚惚,不知所为,安安静静地待着! 问句当堂! “你们可曾认识公子刘安乐,齐消泗!” —— “不曾认识!” —— “可有什么过节!” —— “没有!” —— “那天未时二位公子到了东苑十二间,你们正在做什么?” —— “我们正在午觉休息!” —— “为何二人来到了你们的房间,就消失不见了?” —— “我们不知道!” —— …… —— “二人到了你们的房间,就不见踪迹,难道还能人间蒸发?” —— “来人!上灵判镜!” —— “龙牙卫二队正使,徐庶到!” 只见一名银标龙牙卫手捏一面拳头大小的铜镜,墨黑的镜面照不出半分人影! 徐庶指尖滴取精血,削下平安的几许毛发,熔碎几块衣物碎布! 瞬间,众人正身眼睛一斜! 铜镜中倒映着,模糊的平安如意正躺在床上,接着刘安乐和齐消泗鬼鬼祟祟! 啪! 镜子一道红痕,四分五裂! 徐庶望着手中的铜镜,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一旁左侧前排第三位的官员,他淡眉眯眼,高鼻厚唇,嘴咧眼光如刀,“这两个贱奴一定有问题!” 侓冯生赶忙说道:“武中侯!你冷静一点!” 武中侯听着嘴角一扯侧脸,横眉怒目,“冷静个屁!” “现在就算是要他们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突然,圣皇臂肘拄着把手,手指一抚人中! “咳!” 武中侯赶忙回身站好,众人微微俯首! “此事关系司空相国,不知司空相国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右排首位司空轩铭,头戴高帽八珠缀穗,身穿褐红色的纹虎朝服,拱手颔首间仍有威武之气! “圣皇殿下,老臣没什么好说的!” “莫名其妙的案子,安到老臣家里,还如此兴师动众!” “哎!” “公道自在人心,赏罚必当分明!” 说着,司空轩铭憨态悠然,微微起身! 这时,御下文史刘天正迈腿上前,“圣皇!此案亦不必再审!” “分明就是这两个黄口小儿胡编乱诹,心中有鬼使得铜镜醒示,天怒人怨!” “望陛下,尽快将两人绳之以法!” “而且,相国府守备如此稀松,臣认为当好好彻查一番!” 说着,刘天正尖嘴一撇龅牙外露,狠厉的表情显得极其坚决! 司空轩铭胡须微动,睛眸低垂,泰然自若! “咳咳!” “刘天正!” 此时宝座之上,圣皇一抚额头,“审讯竟然到了这大殿之上,就要真凭实据!” “你们二人可有话说?” 平安此时灰眸轻抬,圣皇突然眼神一瞪,立刻抚了抚胡须回过神来! “贱民卑微,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朝堂立刻沸腾起来,“这!” “总觉得是不是太武断了!” 这时,司空轩铭侧眸一看旁边,身后的御下户部张怀同迈步躬身而出! “圣皇陛下,臣张怀同有一问!” “根据屏影判断,此二人并非启灵者,好似中了什么迷烟,怎可将刘公子齐公子杀害!” “还能让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 左侧首位丞相杜玉乾一直静默不语,好似古木沉檀一般! 他山根高挺眼眸炭黑,银灰鬓发,高帽八珠连缀,褐红色的袍袖纹着八首大蛇,神态肃穆间仿佛深藏锋芒! 突然,武中侯身后,一个人侧步而出,他长眉柳叶眼身材消瘦,看着文质彬彬! “臣大理司册使王辩,有事要奏!” “此二人来自边陲……” 俯首之下,平安听到此言心脏一紧,眉头微皱,“戏该看够了!” 如意眼眉低垂,小手荑指不自觉窜动着揉了揉衣角! —— “报!” 众人,一个身穿黑铁甲胄的锦衣护卫,快步跑进跪倒在地打断王辩的讲话! “圣皇恕罪!护卫长林中飞有要事要报!”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准奏!” “现在城中散满了关于齐文史的言论!” “百姓议论纷纷,恐怕……” 说着,林中飞拿出一张写满了文字的草纸,“圣皇请看!”! 一时间,众官面相百态! 司马轩铭侧眸往后上下一瞄武中侯,撇嘴胡须轻然上翘! 武中侯细目一亮,捏着的朝板出现一缕细小的裂痕! 齐眼眸乱颤,神态惊愕! 圣皇平眉一耸,似乎看惯了这种事不是很惊讶,抚了抚额头看向于公公! 于公公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躬身将草纸双手呈上! 众人颔首静默,圣皇上下一扫,闭眸沉息,“纸上尽数咱们文史大人的丰功伟绩!” “条条分明,看的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来人!还不快赶紧将齐天正,送进龙牙司雅间好好犒劳一下!” 草纸被折握一团,瞬间飞灰烟灭,“此事,详查!” “即刻刘齐失踪案结了,平安如意无罪释放,安然送回相国府!” “圣皇陛下,我……” 忽然,齐天正手指颤抖朝板坠落,腿脚无力地匍匐在地,“圣皇陛下!相信我!” 圣皇眼皮轻合,“闭嘴!” “今天真是荒唐连连!” “朕累了!退朝!” 话音刚落,百官立即俯身齐声说道,“恭送圣安!” 随后,圣皇缓缓起身,于公公不慌不忙地随着他走向侧边长庭! 齐天正看着圣皇那双眼眸闪过,顿时灵魂抽离般瘫软在地,不久双腿拖沓任着由龙牙卫拖出殿外! 雅雀无声中,百官沉默不语,司空轩铭摇了摇头,杜玉乾撇嘴伸手扶袖,背身寂然彳亍离去! 石碁光刻正近午时,天空遮起云幕,风色昏光沉沉! 泰阳殿牌匾下,众人形色匆匆,交头接耳神情百态! 平安如意解开枷锁跟随两行龙牙卫,沿着砖石长道上,穿过宫门走向了略显熟悉的烟火街巷! …… 人群掌声中,两个年少的儿郎耍着家伙,表演着精彩不俗的杂技!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今日在下初到贵宝地,因身已无盘缠,故在此卖艺,望各位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啦!先谢过大家了!” —— 卖货郎担着货柜,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 剃头匠挑着木凳抽匣和火缭盆,干皱的脸卖弄着爽朗的笑容,“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 走着走着,高墙之后两尊石虎映入眼帘! 铛! 吱! 偌大的门缓缓打开,温情嫣然笑着走了出来! 紧接着转眼一看,两队龙牙卫早已迅速离开! 温情双眸幽幽,“回来了!大少爷已经等了多时!” “走!” 如意薄唇微翘,双手捏住平安的袖边,“哥哥!” 平安扭头微笑,“已经出来了!没事的!” …… 湖心角亭上, 司空澜逆撒着鱼食,看着跃动繁花的锦鲤,摇动木椅侧身拿起一个点心吃下! “唔唔唔!” “平安如意回来了!” 温情带着平安如意,绕开桌子来到他的身前! 平安看着眼幕里的悠哉身影,脸色平静,“大少爷好!” 司空澜逆双手一顿把手起身,回头咧嘴灿然一笑,“平安小弟!” “这么叫你!” “听着还行!” “怎么样!皇宫不错!” 乌云松开阳光,平安灰沉的双眸闪过一丝鳞光,“大少爷担忧了,当然还好!” 飞叶飘过落入水中,司空澜逆侧脸挑眉,眼若黑子,“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救你!” 平安面容清冷,薄唇凉薄,“不知大少爷再说什么!” “哈哈哈!” “也是,不知为之,上善若水!” “你比我想的聪明!” “我可以不管你的来处,我也不问你的去处!” “但看着你,我第一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好也不好!” 如意看着司空澜逆奇怪的表情,缩着身子到了平安的身后! 平安听着一字一句,“是吗?大少爷放心就好!” “饵料沉浮,鱼儿跃动,风波已然不静!” “我们更加不会干扰你! “城府不管多大,我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罢了!” “以后还要烦请大少爷,多多照顾!” …… 司空澜逆眼眸一瞟,假山上飞过巡回的青翼鸟,“你们当真是个妙子一双!” “一言几字,满城风雨,开了一个天大的局!” 平安听着颔首躬身作揖,“大少爷,我们能否先告退了!” 司空澜逆回身坐下,摆了摆手,“你们受累了。带着小如意回去休息!” 平安静然无声,拉着恍惚的如意走出湖心角亭…… 第二十六章 花岚月葵 叽叽喳喳! 空气闷重,平安换上新的里衣长舒一口气,推开窗户感受带着花朵残香的风迎面拂过! 香幽沁漫,不知不觉浅嗅着,嘴里也呷出了甘甜! 如意头发微湿,安逸地睡在床上,玉手相互拨动,静谧的气息涟漪起不知怎样的梦! 平安双手拄窗,眼前一点清辉,几缀彩点浮萍乱起,他这一看恍惚之间就到了半夜! 厌晚的旭阳,乍破天光东升而起! 如意倦懒地像只小猫一样扑棱着双腿揉动眼睛,“哥哥!” 她双眼惺忪呆愣一会儿,慌忙地抱住平安,将腿搭在他的腰间十分娇气腻人! …… 草色青黄接天,平安如意收拾着庭院,将矮树发黄的叶冠剪去! 错杂的树枝,被修理得整齐有致! 忽然,司空青云扒拉着大门探出脑袋,“小瞎子!” 说话间,他几步走到平安面前,倾身摆动歪头,“你……” “你这眼睛怎么弄的!” 平安被一惊一乍的声音,弄得有些慌张,“脉…兽!伤的!” …… “你见过脉兽吗?” “真的吗!” “脉兽?厉不厉害?” “什么样子?你怎么逃的?” …… 平安看着贴近的恍惚脸庞,草木蔓香淡淡的纯然如春,往后缩了缩身子! 如意蹲在花圃旁,扭头杏目闪亮一瞧,清容素白有些呆呆的! 长风过来,司空澜逆的声音传来,“青云,该走了!” 司空青云听着机灵一动,闪到平安的身后,“你给我挡着点!”! 司空澜逆皱着眉头,眼睛一眯,“司空青云!” “躲什么!不就让你认认人吗!” 听着,司空青云踮脚出来一挺身形,苦闷着脸,“我不要!” “麻烦死了!” “你们的事别扯上我!” 司空青云一甩束着发髻的丝带,跑到如意身侧,“如意走!带本小爷去外面逛逛!” 说着,他拉起如意的手,如意瞥向平安脚步咯噔咯噔地往外走! 平安放下手中的活计,紧随跟上,“小少爷,我来提行李!” 司空青云回眸蹙眉,“你可以吗?” 平安赶忙回应,“这点事儿,小的还是可以的!” “随你便!如意走!”司空青云撇着脸子,用肩膀扒拉开司空澜逆! 此时,司空澜逆默不作声,长叹一声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无奈! “谁爱管你!你才是麻烦的要死,惹事精!” “早点回来!到点可是有人直接把你弄回来!” 司空青云鼓着双颊,转悠脑袋,“古瓦吉瓦!呜啊呜啊!” “呸呸呸!” —— “你!” …… 街市铺幡飘动,商贩摊位走巷扁担,吆喝声此起彼伏! “迎春糕点,软香嫩甜!” “似花如蜜!” —— “里外青的萝卜嘞!磨剪子嘞———抢菜刀!卖大米嘞———卖大米!” ——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芦嘞!” —— 不到一会儿,司空青云塞给如意一个糖葫芦,自己双手拿着两个晃动个不停,吃的不亦乐乎! 顺着如意手揪着的布衣角,平安手捧着大包小包,小心翼翼地紧随在两人的身后! 突然一个身穿玉翠里衣,外披绫罗绸缎的俏丽佳人,头戴轻纱斗笠,翩翩起舞弄尽清影,“青云!你怎么打扮成这样!真的是…” “岚姐姐!怎么样?”司空青云一摆衣袖,秀弄打扮身段! “蛮帅的嘛!”花岚说着,粉润细指一把捏了捏司空青云的脸颊! “啊啊!不要!” “你也太可爱了!” —— “每次都掐我脸,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哥!” 接着,司空青云学着司空澜逆的样子,咧嘴微笑眉头一挑,“嘿嘿!” 看着看着,花岚转悠着手,一下子叩在青云的脑袋上,“不学好!”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自暴自弃,荒淫堕落!恶心!” “其实哥哥还是挺好的!” “好个屁!以前…” “还凑活!” “现在简直就是泼皮无赖,不知羞耻,不要脸!” “要不是…,那天我直接叉瞎他的双眼!” 司空青云苦涟眉羽,看着花岚跃跃欲试的样子表情僵住了,“额!岚姐姐你这也太…!” 听着,花岚冷哼一声,轻启粉霭小嘴,“就这,我都闲太轻!” “做那种事情,明明就是他太过分了,”花岚说着一挺翠衣云润在前,腰肢西柳若芙蓉姣美,“你是不知道他就是流氓,还想对我…” 青云越听越诧异,急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花岚看着司空青云的讨喜模样,不禁就玉指一勾他的翘鼻,“哈哈哈!青云…好了不说他了!” 接着司空青云却又说了起来,略显庄重腰身直拨,双手半举似乎在表示支持! “岚姐姐放心!我替你一定好好教训他!” …… “侣!” 倏忽,一少女束着长发,身着红霭云缎,扬鞭红鬃踏来长街! 唯见她眼若星河灿阳,身若花丛之冠。烈马骨肉强健,似绯红阔刀,众人慌忙扑身冲向两侧! “众人避闪!本姑娘有要事!” 眼见平安几人交谈间,马蹄震地即刻就要冲向几人! 平安侧耳一听抛却怀中物品,身如长风纵扫闪躲,抱住如意翻滚一圈! 慌乱间,如意腿脚曲绕在地,闭眼贴面倚在平安怀中。 宽敞的青石板路上,司空青云和花岚娓娓而谈,坊市勾栏的琳琅满目似乎让他们兴奋不已! 等到烈马声急,两人才扭头一瞥,惊叫起来! 人群杂乱中,平安半蹲着轻阖双眸,灰瞳裂开环刻两条纹路,分错两相隔开四扇,振光瞄准踏马身影! 眨眼间刹那消逝,烈马动作停滞好似中了邪,杵着和木头一样猛地驻足呆立! 咻! 那娇丽女子像飞石砸向地面,忙的空翻一圈滑步半跪在地,震起一层灰尘! “痛痛痛!” 她抚摸了几下膝盖,眼角挤出泪水,拍了拍灰尘走向红马,“红石!你想干什么!” “那人是不是……太师千金杜月葵!” …… 人群议论间,杜月葵翘动着嫩唇,指尖抵着马头点动,“摔痛我了!知道吗?” 哒哒哒! 不一会儿,烈马红石拖沓马蹄扑棱脑袋,然后高昂扬头傲娇地贴近杜月葵! 杜月葵一瞥杂乱中的平安如意,解下腰间绣着一片花瓣的绯红钱袋,松开系着银铃的绳子拿出一锭银子,“对不起啊!” 看着两人不说话,她嫣然一笑,将银锭放在地上! 起身飘起衣袖,一阵长风舞动! “坏姐姐!”司空青云一贯振臂寸肘,冲步攻向杜月葵! 杜月葵悠然转身,手臂环绕一把将青云搂住,星眸媚眼如丝,“原来是小青云啊!怎么了?刚才没吓到你!” “这幅打扮还真有点别致!” “你哥呢?不是挺宝贝你吗?” 司空青云扭动身子,想要挣开起身! 杜月葵拖着胳膊挽住青云的脊背,指尖摁着她的眉间樱唇轻抿,“没想到,青云的身子比我还纤柔了!” 突然,花岚走到杜月葵的身前,一把将青云拉过来! “哎…” 这时,杜月葵青黛眉梢画翘,身姿侠气飒爽,白皙胜雪的手抚摸红石的鬃毛,“你是,烂泥的小娇妻!” “多时不见,姐姐果然是个爱招惹风流的模子!” 花岚看着杜月葵,微微一笑,“确实多时不见,葵儿正是妙龄绝美!” 说话间,她冷魅雅笑又舞手轻拍马背,抓住缰绳顺势翻飞,架着红石扬鞭蹄行沿着街道急奔! “再见了!” …… 众人四散而去,也没胆理会这种闲事! 花岚查看着青云的情况,唇边弧起一撇,“这小狐狸!” 司空青云听着嘟起嘴巴,“坏姐姐!” …… 尘落,平安半蹲在地,思绪忽然错乱,喘息稍微急促! 如意摇晃脑袋,裙边莲足微动,杏眸缓睁扬起看向平安,柔手筱指来回抚动他的胸口! “如意平安,没事?” 这时,司空青云拉着花岚,缓缓走到他们的旁边! 平安手扶着如意的肩膀,如意双臂贴在他的胸膛,两人慢慢站起身来! “对不起!少爷!东西……” 司空青云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轻叹一口气似乎有些失落惋惜! “没事……” 旁边,花岚摆动司空青云的手,“好了!再买不就好了!” …… 打量着平安如意,花岚哑然失笑,食指对翘,“不过他们,看着……” 司空青云看了看两人,“平安如意,他们是兄妹……!” 花岚扭头蹙眉,“兄妹啊!” “怎么还有‘’!” 咕噜!咕噜! 循声看去,司空青云捂住肚子,眼神飘来飘去! …… “哈哈!去云彻小楼吃一顿?” “嗯嗯!” 嬉闹间,花岚捏了捏司空青云的脸颊,拉起他的手,“走!” 平安平复心跳气息,缓过来后,如意手指勾住平安的手紧随其后! 短巷处,拉长的灰沉的暗影,似是鸟飞映落摆渡,瞬间闪动而过…… 第二十七章 判子洪石 走过繁华,迈进喧闹! 酒气世俗中,夹杂着琴音袅袅,还有几人的交谈声! “喝!” “最近这局势,可不太好啊!” “哎呀!” “听说,抄了不少的钱财!” “呸!那些可还不都是咱们的民脂民膏!” “还听说,咱太师千金回来了,不知道姿色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私奔了,估计更润了!” “俗!那是更水了!玲珑水玉,小意怯怯!” “嘘!小点声!” “最近真是不太平,感觉心里慌慌的!” “谁说不是啊!这各个界域辖区都有点乱啊!” “嘘嘘~别说了!吃菜!这鱼太鲜了!喝喝喝!” …… —— 一楼大厅,桌椅满座!行人脚步错杂,佳肴美味的香气弥漫,世俗的烟火气经久不散! 许久不出市,平安如意多少有点不太适应,动作显得有些拘束! 过来不到一会儿,小二披着白抹布,举止殷勤地小跑过来! “……” “两位……好,欢迎光临,里面请!” “楼上雅间还空着一间!” “那就安排上!”花岚直接说道! 小二高声喊道,“楼上雅间一位!” 说着,他恭敬地在前面引着几人,迈过曲折楼梯登临二楼,转过细长的木栏廊道,来到标着十二号的沉香阁间! 推门而入,中央摆着棕木圆桌,还有几个雕刻木椅! 糕点摆了一桌,沁上刚炒的小叶新茶,味道低沉平淡! 小二毕恭毕敬,俯身疑问,“不知要带点儿什么?” “好酒好菜摆一桌!”司空青云和发神经一样,昂首挺胸装腔作势! 花岚一拍司空青云的肩膀,撇嘴娇嗔道:“干什么!小心点!” 司空青云俏皮得渐入佳境,手指轻挑花岚秀巧的下巴,“干什么?小美人!还是你得小心点!” “呀!” 花岚双眸颤动薄唇轻启,此情此景感觉似曾相识,脑海连环起诸多情景,鹅颈抚动不禁有些如鲠在喉! 额…… 这个时候,小二瞳孔紧缩都看呆了,皱着脸皮不知所云! 司空青云双眼一瞪,“还不快去!” 听言,小二慌忙合上罗纱格门,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好勒!小爷!” 正值兴奋,司空青云昂首阔步,摆开动作激动热情,手忙脚乱的可算是张罗起来了! “如意平安你们也坐!” “可以吗?” “坐!现在不用那些规矩!” 说着,司空青云摁着两个人的肩膀,“坐!坐!本小爷!最喜欢亲切热闹!” 平安如意不太情愿,表情有些慌乱地坐到了木椅上! 热情这般,两人动作僵直,正襟木然! “咦!” 花岚满脸不适,手指乱颤一阵哆嗦,“青云你就别学你哥!我感觉你都快学进骨子里去了!” 听声而来,司空青云戏精地没了谱,走到花岚的面前,眉头轻轻一挑! “嘿嘿!” “岚姐姐!来嘛!喝一个!” 司空青云抓起一盏茶水,平稳把玩着递给花岚! 顿时,花岚花容微颤,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跟我演戏呢!” 突然,司空青云不知怎得一时兴起,绕到平安身边搂住他的肩膀,“来!小安子!来喝一个!” “咳咳!”花岚拂袖喝着茶,听着直接呛了一口水! 这一下子可把平安搞懵了,这什么跟什么呀,以为旁边有一个二傻子觉得自己幻听了! 逢迎笑着,样子比哭都难看! 如意唇齿润抿,可怜兮兮地看向了平安! 司空青云脑袋摆来摆去,看似不太聪明的样子! 花岚看着三人,慌张地捂住嘴巴,当场笑出了鹅叫,“咯咯咯!” 三人闻声一动,瞬间将脑袋扭向花岚! 花岚连忙摆手,“受不了!” “你们表演唱戏呢!” “额……” 四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不到半刻,小二带着几个人,将鸡鸭鱼肉,清凉小菜端来上来! “小爷!这些都是我们店的招牌!” “白切鸡!咸水鸭!糖醋鱼!粉杏云皮!” “对了!尤其是这道,米酥肉柳!” “新鲜的荆阳牛肉炒上几遍甘泉水切条,裹上秘制的米糠烹炸,再沾上秘制的蘸料!那就一个香!” 味道盈满房间,声音嘈杂入耳! 司空青云饥饿的更加难忍,转手间就扔过去一两碎银,“好了!你走!” 小二跳脚双手接住银两,忙的揣起端起谄媚的微笑,一边轻轻地合上门,一边恭敬地回应道,“好勒!” “爷!你慢用!” …… 吃上一口肉,司空青云来回试探几回酒杯,猛地倾杯喝下,立刻急的脸都红润起来,“啦!啦!啦!” 闷一口茶水,司空青云缓和下来! 旁边,如意花岚一左一右闪动着眼睛好奇不已,仿佛在说什么味道的! “来尝尝!” “可香了!” “好像还可以……” “是吗?”司空青云又闷了一口,“嘶~哈~~” “辣!……好像还真有点……” 平安听着动静一脸茫然,如意倚到他的肩膀上昏昏沉沉,“哥哥!要晕死了!” 花岚咂摸几下嘴巴,“确实,还不错哎!” 风醉庭门摇翠! 这才不一会儿! 司空青云抱着青花酒瓶噘着嘴巴懵懵的,一个劲地憨憨傻笑,“咕咚咕噜!” 花岚双手捏着酒杯,嘴唇轻触杯沿,闭着眼睛肌肤白里透红,口齿生津咂摸着摇晃起脑袋! 如意头发蓬乱,趴在了平安的身上! 春意几分酣醉! …… 只听咣当一声! 两个满脸通红的酒鬼身穿山河墨装勾肩搭背,突然闯了进来,咧嘴大笑间好不快活,“哈哈!秀儿!” 他们模样一个体健莽夫,一个豪狂壮汉! “啊!春儿!” “叫秀爹!” “叫春爷!” …… “哎嘿!” “春儿子!” “秀儿子!” “我看到美女~仙子了!” “嘿嘿!” “上!” …… 座椅上! 平安摸了摸平静地说道,“滚”! 两人眼睛迷瞪一睁,“你个死瞎子!就凭你敢让我们滚!” 叫嚷着,两人东倒西歪地走了过去! 平安长袖一甩,几根血刺挥间破空! 动手震衣间,二人踉跄转身扭动脖子,一伸衣袖攥了攥刻着墨青一字纹身的手,揉了揉脸露出扯裂的笑容,凹陷着那狠厉的目光! “没想到!还是个臭虫!” 此时,门窗几个洞孔! “刚灵启,就敢动手!” “怕不是不晓得我们墨痕一字阁!” “那有礼了!素闻墨痕一字,礼字当头!” “乱闯他人房间,可是……” 平安轻轻拍了拍动来动去的如意,撇着嘴角轻哼一声! “所以,请离开!记得关门!” “我们乃是一分阁楼亥字徐良,马栋!” 说着,两人额间闪烁水墨灵圈圆印,挥手轮转四道灵环,“就凭你,配和我们讲礼数!” “今天就让你这个小娃娃,知道什么是启灵者的力量!” 只见平安甩动右手,一把鳞刺血刃玩弄手中,不停绕指舞动! 此时,青云晃悠着脑袋,倚到平安身上,“坏哥哥!气死我了!我咬死你!” 说着,青云一口咬住平安的肩膀,“叫你欺负我!” 徐良马栋呆愣在原地,“你倒是……挺快活!” 话音未落,平安侧面耳动,掌握血刃隐去! 咣! 窗户木框一响,又震声风起! 咻! 继风声而来,墨色的小小棱石划抹一道,凌悬半空闪耀深蓝彗光,又忽然破碎震荡开来! “好了!尔等退下!” 随着一声低音迷迭,一个脸戴着白纹木面的男子盘坐窗沿之上! 头束着玉簪发髻,一身墨蓝衣衫! 徐良马栋看着那人握拳退后一步,感觉如此样貌眼熟奇怪! “墨玄千机,判子洪石?” “血重花染门!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这可不一定哟!” “但打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说着,他双眸黝黑隐藏杀机,“还不走!” 徐良马栋身体一怔,眼神对视又赶紧闪避离开! …… 咣当一声! 那人看着咬住平安的青云,一甩手拍打了她的脑袋! 司空青云推开身子,张牙舞爪,“啊啊啊啊!不要打我!” 喊着喊着,司空青云趴在桌子,张着嘴巴,扑棱双腿泪水涟涟! 那人忙的捂住耳朵,“烦死了!走了!” 这时, 平安侧耳一动,摸了摸如意的脑袋,“你要走了吗?这么两个喝成这样!” “她们,我可不管了啊!” 那人看着楼下人群熙攘,回眸瞟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花岚! “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他们!” “不是!我们认识吗?” …… “这调性,听得熟悉!” “我一个小人物!” “那你也就是,为了这两个人!猜了猜而已!” 那人伸了伸腰,纵身要走忽然回头,“没意思!” “走了!告诉别打她们的歪主意!” “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平安轻轻捏了捏如意的脸颊,叹了一口气,“怎么还不醒!” 如意眉羽一颤鼓着双颊,抿动嘴唇蹭了蹭! 那人眼睛紧瞪,挠了挠头发,“你怕不是个变态妹控!” “咦~” “走了!走了!” 平安听着眉峰敛刃,顿时感觉莫名其妙,“不是!什么和什么……” 当顾首侧耳时,只听咣当一声…… 第二十八章 轿辇 云想 哒哒哒! 几个装扮相同的家仆,推开房门闯了进来,赶忙小心查看司空青云的情况! …… 随即! “谁!” 只瞧一个男子身穿黄锦绸缎,四肢健硕,身形彪悍,走路虎虎生风,重眉一撇亮眸闪烁,声音粗狂大气,“我看谁敢调戏我花延夏的姐姐!” 此时,花岚拿起青花酒杯,眨巴着眼睛,妙容醉红细汗沁衣,朦胧之感魅惑可人,“喝!” “你竟然敢灌姐姐酒!” “你今天死定了!” 花延夏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大步流星冲向家仆环拥之中! “花少爷!你冷静!” …… 气势迎面而来,平安无奈地解释道:“花少爷!我是一个瞎子!酒是花岚小姐自己喝的!” 怒目晃动,花延夏立即慷锵急言,拉扯的手臂表达着愤懑,“我他么的!我不信!” “我姐能自己喝成这样!分明是图谋不轨!” “说不定!你们就是一伙的,想联合这个小娘炮非礼我姐!” 旁边的家仆听得脑子一片混乱,还未搞清状况,嘈乱间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然而,平安立即回应,“花二公子!我们少爷还只是个少年郎而已啊!” “还请花公子别想这么多!” “况且……” 花延夏气息焦灼,还不耐烦地一甩胳膊,“我倒要看看你家少爷是谁啊!” 吵闹中,花延夏皱着头纹,打量几眼又几眼后目放精光,“云儿!” 耳膜余音不绝,平安瞬间感觉莫名地不太好,耸起的眉毛似乎在说,这是可以这么叫的吗? 于此刻间,如意似赖皮虫一般蛄蛹着身体,趁势而上相近,双手环抱住了平安的肩膀! 一旁被拖拽的司空青云,拉扯着平安的衣角,抓挠着顺势拽住平安的胳膊,“哥哥!有坏人抓我……” 坐椅上,平安稳坐如山满脸愁闷,仿佛已经不知所措! …… “干什么呢!” 花延夏不知从哪里来的闷气,脸胀的通红,“你挺享受啊!” “什么呀!少爷!我到底哪里享受了!” “你觉得这是一份美差吗?” 说话间,司空青云小嘴一张,露出两只小虎牙猛地又是一口,“啊呜!坏哥哥!不救我咬死你!” 平安感受撕裂的肩膀,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啊!” …… 花延夏摸着脑袋有点发呆,到底是算好还是不好呢,想着就赶紧转悠几下脑袋提提神! “哎呀!不管了!你最好是对我姐没有什么想法!” 花延夏臂膀一挥,推开众人一把抱起花岚,回头看了一眼司空青云,“姐,咱回家!” 花岚意识模模糊糊,眉梢低垂笑了笑,“好啊!” …… 街道上,平安像犯人一般被众家仆举起,如意趴在他的身上,青云抓着他的头发,死死咬着他的肩膀! —— 云彻小楼里的酒客小厮,街道上的行人匆匆…… 几声戏说议论,侈侈不休,隐隐而起! “真气派的轿辇!” “我靠!” “这三个人挺能整啊!” “什么鬼!” “我不知道啊!我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该不会是!” “开玩笑呢!还能这么玩?” “你下贱!” “哦吼!” “妙啊!” —— 路旁一座轿辇,鎏光饰花,帘帏落下,四列家仆平稳沿着宽阔的街道中央,走向相国府! 平安被青云如意压的手脚麻木,昏沉的色调下,他刹那间感觉生无可恋! …… 司空澜逆掀开轿帘,一眼便看见—— 平安头发乱成麻团,僵直着身子纹丝不动! 如意蜷缩在平安的身侧,青云搓揉着平安的脸,张合着小嘴呢喃絮语,“哥哥!” …… 司空澜逆沉默片刻,说时迟那时快一巴掌扇到青云的脑袋上,“调皮鬼!” “啊!”司空青云猛地坐起身子,舞动双手向前抓挠,“谁!哥哥他打我!” “啊啊啊啊!” 喊叫着,司空青云腿脚乱蹬一通,平安沉闷一口气满脸无奈! 司空青云被司空澜逆拉扯着,泪眼朦胧,“哥哥,欺负我!” 说着说着,他绯红眉眼一翘,“坏哥哥!” 随着哇的一声,他直接双腿盘在司空澜逆身上,抱头痛哭声音高亢,“我命好苦啊!我怎么会有这种哥哥!” 司空澜逆听着,嘴角一阵抽搐,“你叫什么叫!”直接摁住青云的脑袋捂住嘴巴! “喝什么酒!闲的你是不是!你能跟我学这个!” “再这样,我把你那些书都扔了!看这么多,也没点文雅气质!” 司空青云立即闹腾个没完,拧巴着身子摇摆起来,“不许扔!哥哥给我的!” …… “好了!好了!”司空澜逆仰起下巴,呲着嘴重喘一口气! 然而此时,平安抱着如意,“少爷!我就先告退!” 司空澜逆望着平安的背影,撇嘴轻笑,就在这一刻,青云摇晃着手,猛地一拍打他的脸,“你!给我跪下!” 瞬间,司空澜逆火冒三丈,“还记得你自己说的吗?再捣乱还紧闭!” “来人!给我把他关起来!” 一声命令,几个家仆迅速抬起司空青云,转眼间在小道拐角不见踪影! “放开我!我要找……岚姐姐!” 远处东苑门口,平安踉跄几步,胸闷气短,手臂一提抱紧如意,亢当一声撞开房门! 长床上,平安坐在床边抚开错乱的秀发,如意脸色莹润透红,微微细汗,荑手拉扯衣帏! 平安听着声响,直接拍开如意的手,随之耳边便萦绕起她的嘤嘤细语,“热!” 窗户轻推,如意脚指欢动,“哥哥!” 平安又坐回床边,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在!” 如意双臂一抚额头,黛眉蔟起抱住平安的手臂,“难受!” 平安摆动另一只手试探地摸索,不一会儿温柔地按揉起她的额头,长叹一声微笑说道:“傻瓜!” 第二天清晨! 如意睫毛颤动,缓缓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平安感觉有些心虚! 平安端着一碗的小米粥,白勺搅动,“喝点粥!” 如意刚坐起身子晕乎乎的,平安手挽秀发背到身后,接着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了过来! 看着眼前,如意眨眨眼睛,颔首含住白勺! 不一会儿,如意眼神楚楚动人瞟向一旁,似乎不太再喝! 平安表情漠然放下碗勺,“以后别碰酒了!” “知道啦!”如意听着嘟着小嘴低下了头,“奥!” 说话间,平安小心地俯身摸索,攥了攥了铜盆里的巾布,轻轻擦拭如意的脸颊,“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窗帘风摇,如意杏眸悠悠上窥,肌肤粉光若腻! 湿润的巾布拂过手心,如意痒的缩了缩肩膀! …… 过了几日! 平安如意照旧打扫院落,活干起来越发麻利,院落收拾的雅致整洁! 周围鲜有人来,日子过得好不安逸! 日光煦照,院门口青云双眸飘来飘去,脸蛋通红一张一望,看了几眼又缩回脑袋! 此时,平安在门口清理墙边落叶,嗅着几丝蔓草清香,侧耳细听后喊叫一声,“谁!” 当他走到门口驻足一顿,司空青云望向这双灰沉昏眸,不自觉扶着门框后退一步,“大胆!你干什么!” 清音喝来,平安瞬间神经一紧,想起肩膀被咬的那一口! 他赶紧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小少爷!小的失礼了,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突然,司空青云苦丧着脸,薄唇轻颤欲言又止! 树旁草圃,如意站起身子,拿着大剪刀停了下来! 黛眉罥烟,似是疑惑,又是云想! 沉默一会儿,平安皱眉说道:“如果小少爷没什么事的话,那我继续干活了!” 刚要转身,“哎!” 司空青云攥了攥手,“那天,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撅起嘴巴,目光灼灼不知是内疚还是伤感,“有没有出血!” 云里雾里,平安脑子和死机一样,“少爷你觉得呢!” “你自己试试很疼的!不过没留太多血,应该很快就好了!” —— “你!” “别说了!” “你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 司空青云手足慌乱,好似是什么天大的事儿,羞恼地耳根都红了,脸蛋嫩的都快滴出血了! “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你不准说出去!” 平安不知所云,但听到最后连忙点了点头,“好的!我不说出去!” “啊!”,随着咿呀之语寥落,声音逐渐低压! “坏哥哥,竟然没有骗我!” “啊!” 司空青云抹了抹眼泪满脸正色,衣衫飘动快跑离开,“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蹭! 如意剪戟一合,歪头回身,“哥哥!怎么了!” 平安僵直地转过头,不解的愁绪映上眉头,“不知道!” “他的话很难理解!” 如意开合剪刀,呆萌的样子显得更是不解,“是吗?” 平安继续走到墙边,扫起落下枯叶,“莫名其妙!” —— 青翼巡查,几行低回! 今日的尚景城,世俗烟火翻腾! “呜呼!正宗江淮什云锦!瞧一瞧!看一看!” “来啊来!近日趣闻详录!” “冲天一怒震朝纲,颐指清平,矗立大盛杆秤!” …… 摊贩坊市之间,交谈不断似乎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妙闻…… 第二十九章 落子有声 “平安如意!” “大少爷找你们!” 温情衣纱曼妙,扶着门莞尔一笑,“走着!” 平安如意放下工具,跟随着温情沿着熟悉道路走向湖心角亭! 圆形庭门一过,只见司空澜逆躺在木椅上,拨弄手中竹篓里的棋子,撇嘴轻笑地看向平安! 平安听着棋子碰撞的声音,不禁一皱眉头! 当来到角亭之上,“平安小弟,坐!” 平安躬身而立,“不知少爷寻我们是为了什么!” 司空澜逆挑眉观瞧如意,如意慌忙躲避到平安身后! “哈哈!”司空澜逆将竹篓放在石桌之上,石桌其他东西已然收拾干净! 一方规整清晰的棋盘,纵横十九条线赫然跃动其上! “来!陪本小爷下下棋,玩一玩!” “昂?” 平安冷静说道:“平安不会,恐怕扫了少爷的雅兴!” “还是不打扰您!” 突然,司空澜逆一甩棋子,“哼!” “你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听言,平安镇定自若,“岂敢!岂敢!只是怕自己丑态百出,误了你的眼睛而已!” 然而如意眼色微露寒光,紧瞪司空澜逆,仿佛在恼怨他的所作所为! 紧接着,司空澜逆眼神飘来飘去,眉眼之间邪气十足,“无妨!无妨!玩一玩罢了!谁让你一定怎样了!” “怎么?连和本少爷玩一玩都不可以吗?” —— 旁边的春枝冷峭霜睫,看着司空澜逆的猥琐表情小声呢喃,“变态!” 闻声渐顾,司空澜逆抓起春枝的翠衣水袖,轻嗅揉搓,“这才叫变态!” 春枝冰髓般的脸淡抹粉色,忙的一抽衣袖,“无耻!” “哈哈!”司空澜逆大笑几声,看向平安! 风摇缕发,慢送姣色怡静清香! 平安缓缓坐下,“既然少爷不闲,那平安就界越!” 司空一推棋篓,“本小爷执黑棋!” “你先下!” 平安感受着强硬的气势,轻捻一枚白棋落下中央,天地大同! 司空澜逆注视着棋盘,如此不禁皱眉又看向平安,“哈哈!”! 随之,手捏黑子,“角位,七之七!” “感谢少爷,平安听的到棋!” 司空立刻面容淡然沉发,“好!” 接着,平安手捏白子,临边挂角相抵! …… “十四之十三,震!” “十六之十八,跳!” …… “十五之十二,急!” …… “十一之七,镇头!” …… 静湖不惊,落子有声,一旁彷若无人! “五之七,打吃!” …… “九之八,尖!” “九之十二,凌空罩!” …… “五之十二!” …… 平安落下两子,示意之后恭敬起身,“少爷我输了!” 司空澜逆手指捏揉着棋子,眉眼上扬说道:“你已在四面起势,一决生死间,便是白子棋路活现之时!” 平安似乎很是茫然,“小的乱下一通,未看出步数!” “恭喜少爷,还是您棋艺精湛,佩服佩服!” 司空澜逆看着半盘棋子,眼神瞬间寒寂,随手一掷手中黑子震乱棋局,“没意思!” 石磬棋盘光变,两人上下相对! “你说这棋中天地,谁知?” 平安皱眉不解,满脸难色,“惭愧,平安不知!” 沉默一会儿后,司空澜逆轻轻叩击石桌,“天览地观,你知我知!” “不过,可惜的是胜负犹未可知!” 平安微微俯身,笑道:“大少爷,您又玩笑了,胜负已分,结局可叹!” 交谈间,司空澜逆目光如剑,起身望向石格围墙,“棋局纷乱!天地人,只你我看却。” 随即,平安又迎合道,“天意难知!少爷自有公断,平安见识浅陋,不敢妄言!” 司空澜逆沉声长舒一口气,“也是!天意难知!但命由人!” 平安感受着他字句之间的傲气,心里微微一颤! 早朝! 泰阳殿宝座之下,百官俯身来拜! 台阶之上,于公公手捧黄锦,高声朗诵! “浩命于天,顺民应德,圣皇诏谕!” “朝纲糟糠移除,部分职位空虚待命,军中急需整顿!” “暨!” “正好趁此良机,磨炼世家子弟,现激励各位大臣之子身先士卒跟随行军,增进见识为家国建功立业,早日成就柱石栋梁!” “周知!” “钦此!” 随后,百官齐声应道:“圣皇万岁齐天,神道浩瀚无边!” …… 晚上,星甸种满夜幕! 司空澜逆来到东苑,一进门就看见端着木盆的如意! 如意听着声响,看向微笑的司空澜逆,莫名感觉到他有些猥琐! 扔掉盆子,她就跑进屋里! 司空澜逆欲言又止,似乎只是想打个招呼! 平安推开窗门,侧耳听着院落的脚步声,恭敬说道:“大少爷!不知有何贵干!” “变天了!以后给你们换个地方!” “收拾!收拾!” “明早跟我走!” 话音未落,司空澜逆就不见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平安如意打包了几身衣服,站在东苑门口! 远望着高门打开之下,一身雍雅端正的风韵妇人,柳叶眉皓眸秋水,肌肤细腻如凝脂,体态丰润婀娜! 她身旁有一个娇丽机灵的丫鬟扶着,身穿常服的司空轩铭搂着司空澜逆,异常亲近,“好儿子,你的那些……昂!” “给爹爹点花,撑不住了!” …… 夫人香腮淡顾,润唇轻启! “司空轩铭!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还没和儿子说够呢!” 只听声音如清风柔光,丽质脱俗! 此时,司空澜逆一摆双手,司空轩铭落寞地转身,“萧晓柔!你就不能给我和孩子一点告别的时间吗?” 萧晓柔一把手揪起司空轩铭的耳朵,“你说什么!叫什么叫!都怪你个老家伙无能,儿子才要跑那里去受苦!” 司空轩铭立刻怂了,态度十分温和,“小柔,我也不想孩子去啊!” “那不是没有办法!” “圣皇陛下的旨意,你说这……” 旁边的丫鬟看着老爷的模样,忍不住抿嘴轻笑! 司空轩铭斜眼一瞧,“看什么!转过身去!哎哎哎!” 还没说完,萧晓柔一拧他的耳朵,“还敢狡辩,我说是你就是你!” 司空轩铭胡须一颤,双手捂住耳朵,“哎呦!哈好好!小柔你说什么是什么!我的错!我无能!” “宝贝儿子!”萧晓柔走到司空澜逆身边,抚摸着他的头,眉目如画不尽担忧! “娘!青云呢!” “他!还在房间呢!哭哭啼啼的,不知道怎么了!” 司空澜逆听着忍俊不禁,一脸坏笑,“他啊!估计是又闹情绪呢!别管他!” “瞧你这身板,骄纵惯了那吃的了那种苦!” 萧晓柔摸着他的胳膊,看来看去很是不舍,“到了那里,不要亏待自己,不行就娘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娘知道了!” 司空澜逆抱了抱萧晓柔,满脸的无奈和幸福,“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 这时,旁边的司空轩铭又发话,“哎呀!晓柔!就得练练这小子!老是吊儿郎当不得把人气死!” “你还说!”萧晓柔回眸怒视司空轩铭,“你再说……” 娇喊着,她拍打起司空轩铭的肩膀! “哎呦!” 司空轩铭不闪不躲,捂着胳膊,“晓柔~这不是……” “再说!再说!” 萧晓柔打着打着,形容间不觉几分媚感,伤情的神色流露出些许少女的娇横! 司空轩铭憨愣地看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司空澜逆皱眉闭了闭眼睛,“哎!真是大半辈子的冤家!” “出去也清静清静!” 这时,温情款款而来,小跑着一颠一颠的! 当她来到面前,司空澜逆问道,“温情,怎么了?” “大少爷……” 羞怯醺红,温情手指一绕,将绣花荷包系到司空澜逆的腰间,“很香,提神!” 司空澜逆一挑她的下巴,“确实很香!” 温情双眸似水,柔声躲避,“大少爷!” …… 东苑门口,平安静静等着,如意无聊地摆弄起小手,“好无聊啊!哥哥,我们要去哪啊!” 平安柔声回应,“走一步看一步,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意杏目灵动,瞥向平安的侧脸,嘟起樱粉小嘴,“奥!知道了!” 平安张着的嘴巴顿了顿,“嘶!额……嗯!” …… “咳咳!” 这个时候,萧晓柔拉着司空轩铭,双眸紧紧看向司空澜逆,“儿啊!到了可不能犯事!” “那些大臣家的小姑娘,还有军中的闺女,你可不能乱霍霍!” 听着,温情赶紧撤身一旁,微微颔首! 司空澜逆顿时捏了捏额头,“娘!你说什么呢!” “你真是我的亲娘!走了!走了!” 平安如意看着来到门前的几人,颔首躬身行礼,“老爷!夫人!大少爷好!” 萧晓柔扶住丫鬟,走向两人细细打量,“这就是你说的平安如意!这怎么照顾你啊!” 说着,萧晓柔疑惑地看向司空澜逆,“你是不是……” 她又翘眉瞟了一眼如意,如意急忙低头,有些发憷地揪了揪衣角! 司空澜逆长叹一口气,“娘啊!我在你眼里,就这样!” “平安会下棋正好解闷,如意心思细致!他们又是兄妹,照顾我起来也默契方便!” “哎呀!你就别管我了!我选他们肯定是有我的道理!” “你的儿子,在你看来是多……” 萧晓柔赶忙抚了抚司空澜逆的手臂,“好好好!随你!娘这不是关心你嘛!” 说着,她又一瞪旁边揉着耳朵的司空轩铭,“别像你爹,不老实!要安稳些!” 司空轩铭胡须震颤,小声说道:“怎么又扯到我了!” 萧晓柔立即回身双眼一眯,“司空轩铭!你说什么!” —— 没完没了! 司空澜逆揉了揉脑袋,赶紧打断,“好了!好了!” “再不走就晚了!” ……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府门前! 一个身着麻布的精壮马夫,拉着香车宝马,恭敬地等候在石虎旁边! “儿子!照顾好自己!” “臭小子!要吃好喝好!” 萧晓柔依靠司空轩铭的怀中望着远去的马车,手捏绢布擦拭眼角的泪水,样貌好不清丽柔美! 马车窗帘遮起,司空澜逆坐在后面,又不禁长叹一声,“哎呀!我的天!” “总算是出来了!” 马车侧边座位上,平安收拾着那些打包好的行李! 如意就移步贴近他,一边帮衬着,一边瞥看了几眼司空澜逆,那紧促的手脚暗暗警惕! 司空澜逆揉摸下巴,神情轻挑打趣甚是玩味! 如意缩在平安身侧,小心地戳动平安的手臂,“哥哥!我们去哪!” 嫩荑筱指,挠动心扉! 平安慢慢摁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没事!” 如意那乱跳的小意思愁,渐渐安稳下来,手指翻动牵住了平安温暖的手! …… 第三十章 穿林打叶 日头见升,街市行影如林,楼下小憩的人们交谈不断! 啪! “驾!” 马夫一甩长鞭,高声叫喝! 一路缓缓而去的宝马香车,眼看着出了城门! 泠泠泠! 几尺蹄踏,马车跨过护城河的星桥铁索! 掩开窗帘,一眼看去几里的山光林景,青叶筱竹,阡陌大道! “啊唔!好困啊!” 司空澜逆坐着捂嘴打了几声哈欠,又伸了伸懒腰,“这次,算是倒霉!“ “非得让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去军营磨炼!” 嗦嗦嗦~ 马车稳稳当当,行走坑洼轻微摇晃! 此时,平安如意相挨着,正襟危坐! 平安感受着惬意的山风,品尝遛过嘴角的清香,疑惑地问道:“敢问!” “少爷您让我们跟着,那是……” 司空澜逆双手拄着腿,脑袋摇来晃去双眼泛光地看向如意,“当然让如意丫头,去给我暖床!” —— “不要!” “哥哥!” “我不要!” 如意拽起平安的胳膊,贴进他的怀中,委屈地小声喃喃道:“哥哥!” 司空澜逆不依不饶,“小如意!过来和本少爷玩玩!” 平安听着司空澜逆随性的语气,无奈地拍了拍如意软乎乎的脊背,“没事!少爷和你开玩笑的!” 司空澜逆趁机更是奸笑几声,“嘿嘿嘿!这可不一定哦!” “我不仅让你给我暖床,还要你给我端茶倒水,洗衣……” 如意双臂一紧抱住平安,委屈巴巴揉搓起他的衣服! 平安长喘一口气,“少爷,不要取笑我们了!” …… 叽叽喳喳! 鸟鸣由远及近,声声不绝! 司空澜逆依着帘窗闭上眼睛,翘起二郎腿荡来荡去,“这是大臣的提议,最后说可以带两个人保证安全!” 平安眉头微皱,不禁有些疑问,“大少爷不带……” “我们兄妹这!” 司空澜逆又扭头调逗如意,“没所谓的!这不是觉得你们有趣!” “额!” 平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大少爷,果然与常人不同!” “令人捉摸不透!” —— “哈哈哈!” …… 风尘仆仆,也就几里之远! 哒哒哒!几辆饰配精致的马车,驾赶着跟随其后! 青叶风飘! 咻咻咻! 几声气鸣,穿林打叶,镰刀飞刃追光而来! 奔走的宝马被频繁刺中,流出几道飞血,无力倒下! 马车刃入几尺,木舆插地滑动急停,马夫慌忙地跳下马车,“有刺客!” 身穿锦衣的城中各家少爷,有的翻滚落下马车,有的纵身飞出急忙查看四周情况,还有的死死抱住车框! 各家所带的门人守卫,守住马车四周! 呼! 一阵狂风卷起飞叶尘土,曲折旋绕好似潜藏气刃! 马车如秸秆脆弱,层层皲裂破开! “救命啊!” “逃啊!” 扯呼声乱,护卫护住各家少爷闺秀,四散开来! 铛! 几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动听如雷贯耳! 突然,一人站在轿顶横剑指向周围,昂首傲视,额间的玉黄灵印震荡光晕! “圣皇治下,天理昭昭,尔等岂敢造次!” “就不怕圣皇之威,横扫你们的臭水山沟!” “我夏子明,今天就要挫了你们这些游寇的煞气!” 刀光剑影,残絮游动! 蹭蹭蹭! 器鸣之声,两侧呼应! 十几道黑影,身穿黑袍头戴黑铁面具,行动如电! 呲! 鲜红的血丝连接,如蛛网钩织纵横! 密麻渗人,众人慌忙避闪,铛的一声刀震碎开血丝! 只见一个人身穿锦袍长服,长相英俊,身形魁梧飘逸,额间翠绿灵圈一闪,声断山阙,“尔等鼠辈,看好我的刀!” “秋风斩落叶!” 唯见刀身一挥,闪光辉耀一圈,青叶瞬间卷起! 双眸绿光一闪,他刀举指天凌空落地一劈,“去死!” 沙尘飞叶如浪仞一倾,冲向黑袍所在! 红色血盾立起,砰的一声相撞,灵气崩如打雷! 荡开一层气浪,众人被风摇的轻晃! “马德!” “干你丫的!” 突然,一个背系白色披风,身穿什云纱缎的男子双手执一根铁棍! 他气质清朗,随着眉间紫色灵圈烁光,行动就似猴子般跃身起势,十分灵活! “看老子的!八卦横扫!” 顿时,那人脚下好似有一个阵法,咯噔咯噔! 几声钟摆摇动,瞬间打向黑袍! “来!” “敢劫本小爷,我要你们死!” 众人打的有来有回,好不热闹! 相府马车里,司空澜逆倚躺在侧边座位上,吹起口哨,“呼~呼呼~” 平安歪着身子,贴靠门帘木框。 如意趴在他的身上,紧闭眼睛的样子好似都快要睡着了。 不一会儿,平安听着战况愈烈,沉声说道:“少爷如此悠闲,心中已有定夺?” 司空澜逆出声应道:“我好怕怕!” “救命啊!娘!救救我!爹!救救我!” 如意精神一紧,看着在座位上大喊大叫的司空澜逆,双眼忽闪忽闪的。 如此喊叫,马车外却安静无虞! 黑袍层层围攻,那些挑事激斗的刺头! 随着马车破碎,轰然响起。 突然,啊的一声,喊的让人想要保护,娇滴滴的挠人心头! 一个美丽姑娘神色慌乱,猛地跑进平安所在的车轿! “啊!” “大胆!” 司空澜逆捂住裆部,看向扑到眼前的娇怯少女! 柳叶的眼眸,淡描的远山眉,水湾嫩唇,小巧的鼻子勾人! 司空澜逆咽了咽口水,“你谁啊!干什么!” “啊!” 马车外,有些造作的魅惑之声响起,一个女子又冲了进来! 平安扬着眉毛,思绪乱作一团! 黛眉秀剑,星眸悠悠,樱唇颖华! 司空澜逆喜不自胜,双眸霎时沉迷,“月葵!” 杜月葵唇角微翘,恰似银牙,“嗨!司空少爷好兴致!” 司空澜逆赶忙说道,“月葵,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 “人家不听!”杜月葵秀指捂住眼睛,挤着平安坐到他的身侧! 平安无奈地沿着微微倾斜的座位,抓住窗框上移,如意双目炯炯,似乎很不乐意! 这时,那个小姑娘缓过神来,忙的坐起身子护住身前,“你是……变态!偷窥狂!不要过来!” 司空澜逆听着脸色煞白,一脸无辜地看向杜月葵! 杜月葵好似看戏般,媚眼如丝闪动,“滋滋滋!” “司空少爷!真会玩!” “还不止看了花岚小姐!” “难道……你已然走遍了,尚景城所有女子的闺房!” 说着,杜月葵捂嘴轻笑,艳丽春华之际! 司空澜逆扒着窗框向上蛄蛹,嘴角微颤,“月葵!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故意!” 杜月葵秀指揉动唇边,“我知道,当然是有意的!” “司空少爷不必这般,咱们也不熟,你继续!” 此刻,司空澜逆似乎很是眷恋她的容貌,双目焦灼直勾勾的! 草木蔓香打趣,杜月葵一挺胸脯,“看什么看!流氓!” 平安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顿时想到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怪异的很! 两种声音交杂,都快把平安搞糊涂了,心里不禁嘀咕,“这般嬉闹,刺杀如儿戏一般!” 司空澜逆解释,“月葵!你知道的!我就是招花惹草的体质,这不是那么回事!” 杜月葵刹那间懵住了,你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叫招花惹草,你好自恋,没羞没臊! 旁边,那个小姑娘立即娇嗔道:“你说什么呢!不就是相国府的公子!” “人家也是待字闺中,大理寺寺卿的之女王嫣儿,可不是你那些随便的姑娘!” “这说的和我上赶的一样!” “哼!” 说着,王嫣儿娇羞地侧眸扭头,神色间美的如娇花照水! 司空澜逆看来看去,就知道憨憨傻笑,一时之间似乎智商都下降了。 如意看向满脸茫然的平安,似乎很是纳闷,嘴巴贴近他的耳朵细声呢喃,“哥哥,这里的人好奇怪啊!” 平安无言以对,感觉马车里闷得很! 片刻之后,只听车外打斗急起,掀开门帘,身穿墨玄甲胄的士卒挥舞刀剑,策马疾冲而来! “浩诏尚景,乾位天字玄军一队,队长马烈在此,尔等岂敢犯境!” 寒芒长剑把握在手,振臂高呼! 马烈带领一众士卒,打的异常顺利,瞬间就击溃黑袍刺客! …… 半晌之后! 挑帘望去,几座军营帐篷好似围城,眺望而去错落有致。 木柱做的拱门,直立周正地架起。一日金轮的幡标金丝勾画,帷布长围连接不绝! 哒哒哒! 成排的马车,破败不失奢华,停靠在军营门前! 士卒们带着这些城中的少爷闺秀,表情不太欢喜,将他们领到大帐门前广场后整齐地陈列两侧! 神色肃穆,似乎等待着什么命令! 紧接着,身着玄铜鳞铠的守将,手按着腰间纹夔长剑,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他一身正气,虎背熊腰,刀削的眉眼,胡子拉碴尽显豪迈,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吆!城里的少爷们来了!” “南城乾区守将,马汉!恭迎各位大驾光临!” “接见不周,还望海涵啊!” 众人中,一个衣衫邋遢的少爷腿脚打颤,被一旁的人扶着大喊道:“你他妈的!干什么吃的!” “我们被刺杀了,怎么办,你个瘪三担当的起吗?” —— “放肆!” 转瞬间,马汉怒目大喝,“几句好话,就把你说飘了!” “这里是军营!” “也好意思,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如果身死,你们也不算是威武之后!” “吓成这般脓包样,还敢叫囔!” “没事,就给我滚!莫要气恼我!” “像你这种纨绔进来,简直是辱没了浩诏大军的荣耀!” …… 第三十一章 吹角连阙 俗话说,“兵令如山倒!” 那不容反驳的气势,再加上身处军营,让人们不自觉地站好身形! 全场沉寂,然而队伍后面! “干啥!” “你再这样,可就真算是上赶着了!” 司空澜逆一把揪过王嫣儿捏着的衣角,心里感觉一阵刺挠,但转身又温柔地看向身后亭亭玉立的杜月葵! 王嫣儿娇横地翘起嘴巴,“你!我!” 啪的一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哼!我可是女孩子,你得保护我!” 司空澜逆捂着脸颊有点懵懵地咧嘴一笑,“哦!怎么保护你啊!贴身保护?” 手起手落,王嫣儿又是砰的一声,拍打他的手臂,“泼皮!废话真多!我说你保护我,你就得保护我!” 旁边,平安听着眉头一颤,这是什么情节!欲拒还迎,流水无情? 如意身形有些晕晃,脑袋倚在平安的肩膀上,洽目如纱,朦胧诱人! 平安刚想抬手,扶住如意的肩膀! 只听,“咳咳~!” 马汉翘首看向队伍后面,不禁咳嗽几声,“各位到了军营,也就别想着玩乐了!” “这里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嘛的~马烈!” —— “就是!”夏子明站在队伍前方,往后一瞥冷声说道:“身为贵胄,如此纨绔!呸!” …… 周围众人雅雀无声,不知是人生地不熟还是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马烈!” 队伍一侧,马烈扭头往后瞟着十分入迷,听到声音震耳,赶紧回神上前一步急声回应,“哎……到!” —— “看什么呢?” “他们到了军营,就要统一安排!” “这些少爷闺秀带的人,就安排在他们旁边!可别累到了他们!” 咚咚! 一个身穿玄铜鳞铠的女子从一旁走进视野,举止风行英姿飒爽,一步一步之间吊梢明眸横扫一圈,淡淡的唇清平典雅,“马守将!这就是新来的贵公子官小姐?” 马汉听着如石磬欢鸣般的声音,立马扭头说道,“是啊!秦妹子!” “不不不!秦副将!” 说话间,她悠然踱步转了一圈,“还真是世家子弟,稚气未脱!” 可当走到平安身侧,“瞎子?” 秦玉捏了捏他那壮实的胳膊,又拍了拍肩膀,“嗯……长得不错嘛!” “嘶!这一身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平安眉头微颤,心里一个抽搐,这都是什么操作,怎么又打量上自己的身体了? 旁边,司空澜逆一碰平安肩膀,“小弟!这是看上你了!” 秦玉听着脸色一沉,“你就是司空大少爷!我告诉你在这里,给我老实点!” “调戏女兵,可是有惩罚的!” 司空澜逆猥琐微笑,眼睛闪亮,“惩罚?是绑起来的吗?” 秦玉不知所云,但看着他那令人想要护住身体的表情,就面容冷玦又漠然蔑笑,“你倒是可以试试,到时候就知道!” “要是没了那玩意,可不准气急败坏哟!” 说着,她目光游若冰霜,像看着猎物般下移! 突然,杜月葵小声戏谑道:“小心点!要不,你的那些小姑娘们,不得守活寡啦!” 司空澜逆瞬间感觉下面一凉,“我靠,女人都是老虎!” 转眼间,秦玉又动身走向前面,语气有些散漫地说道:“现在起,大家闺秀们,就住在坐标西部一十二区,新建的红标帐营内!” “那么少爷贵胄们,屈身就去蓝标的帐营!” “这里是有巡逻,都给我小心点!” 司空澜逆又瞥了一眼秦玉,目光相对,浑身那就是一个哆嗦! 一旁,杜月葵语气些许挑逗,“哎呦!大少爷换口味了!” “喜欢冰山御姐了?” 司空澜逆一脸欠揍的表情,肉麻地看向杜月葵,“月葵~你的榴齿樱唇,还是这般打动人心!” “嘚!恶心!算人家多嘴了!”杜月葵眼眸流转,侧身一摆婀娜,不再理会司空澜逆! …… 如意瞧着漂亮姐姐和司空澜逆,一脸的好奇呆萌! 当秦玉话音落下,马汉猛地一踢马烈的屁股,“还不赶紧去安排!” 马烈忙的一震脚,“是!保证完成任务!” 哈! 听着秦玉的声音,王嫣儿安心地轻喘一口气,“这下本小姐不用你了!司空泼皮!略略略!” “哼!” 哼的一声,她随着一群人紧紧跟着士卒,走向了帐篷隔开的西边小道! …… 众人被安排进帐篷,收拾妥当,告知了不少的注意事项! 蓝标帐篷里,如意死死地抱住平安,不想去其他地方,“不要!我要哥哥!” 就这样,士卒无奈地离开,“人家是兄妹,比较亲!走走!” 夜凉如水,透彻肌肤! 简朴的帐篷,只有一张地铺,一床锦布绵被! 月上梢头,困意渐浓! “啊唔!” 如意裹了裹被子,结果全盖在了自己身上! 平安掖了掖衣服,仰躺着也算舒适! 没多久,如意似乎觉得旁边缺点什么,一下子就把腿脚搭在了平安的身上! 半边热乎,半边哇凉,这感觉不知该是诧异,还是享受! 平安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莫名嗅到手上有着一股血腥气味! 思绪乱飞,但脑袋又如石头般昏沉,他还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 翌日清晨! 平安闷着急喘一口气,胸口压得胀麻,脸侧触感软绵细腻! 睁了睁苦痛的眼睛,平安恍恍惚惚地看见酣睡的如意蹭着脸,微张的粉唇流着些许口水! “嘶~你!” 如意听着声响,莹透的耳朵颤动,猛地双手一撑平安的胸膛! “我……” 平安双眼视野一瞬间又变得模糊,蹲坐在身上的如意,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揉着眼睛! 随即,平安不解地捂住眼睛,一个奇怪的想法在自己脑海中回荡! 一念消逝,平安慌得赶紧摇摇头,挣扎起身,胸口还有些麻麻的! “哎呀!” 如意缠着被子,四仰八叉地后倒过去! 淅淅索索! 瞬息间,她盘坐在地铺上,鼓动粉扑扑的腮帮,双眼悠悠含光,不管什么原因就是不太开心! 这时,一个士卒刚好进来,双手端着方板,上面是两枚金属纂刻的名牌,还有几身墨玄甲胄! 这几套,配件够多的!一看那是铁腕护肘,又是束身胸覆,还有弧形肩甲,筋皮短靴…… “真是的!让我干这种……” “额!这什么情况!” 转眼间,士卒停顿一下,脸色尴尬地说道:“这些是上面发的!你们……” 士卒说着将东西放到地上,转身纳闷地摇摇头,一把掀开帘门走了出去! ——————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 “本人正是南城乾区守将,马汉!” 广场上,镂香木雕的马车整齐排列,又来了几个各辖区的官臣贵胄! “滋!” 马汉站在广场上愁容煞目,心里忍不住地嘀咕起来! “各辖区郡守的子女,也被送来了!” “格老子,这真把我们这里当改造营了!” 越想越气,马汉顿时感觉脑袋就要被箍住一样,眉毛都快竖起来,郁闷的直接爆了粗口,“他奶奶的!真想让他们滚个蛋球儿!” 此时窥探一角,秦玉便在主帐旁边远远望着,也懒得露面了,哀怨不解小声絮语:“又是一群小毛孩!这个圣皇脑子抽风了?咋想的?” 当清风荡起,帐篷幡旗飘动! 司空澜逆身穿墨玄甲胄,悠闲地乱逛一通,那整体的气质瞬间就有了那种沙场兵将的压迫感! 当走到临近的帐门前,他掀开帏布,抬眼一看马上动作迟缓,“额……你们还挺忙!” 平安赶紧背身遮住如意,如意裹紧中衣短服,小小的双臂护住身子缩到平安怀中,花容失色娇羞无措! “咳咳!” 司空澜逆面容呆滞,嘴巴不自主地说出,“换衣服呢!还挺白……” 风轻微来! 平安扭头撇嘴问道:“大少爷,还想继续看着?” “不不不!”司空澜逆慌忙不已,急忙地落下帘门,“我不是那种人!” 账外,他四处张望,抓耳挠腮,瞬间感觉心慌无聊,“我……该干点啥?” 只见,杜月葵揽着迷瞪的王嫣儿走出帐篷,伸了伸腰悠然挑逗她的下巴,“嫣儿妹妹!这空气还不错呢!” 她们穿着上稍重的墨玄甲胄,挺着腰背英姿飒爽,多一些年少芳华的朝气! 嗬! 晨光正好,山峦惊鸟! 王嫣儿眼睑红肿低垂,依着杜月葵凉凉的肩甲,有些敷衍地说道:“对对对!不错不错!月葵姐,我好困啊!” 说着说着,王嫣儿捂嘴打了一个哈欠,“啊唔!” 那娇气的模样,甚是柔媚! 杜月葵不禁玩耍地捏起她的脸蛋,嘴里还念叨着,“比小色胚的脸蛋都滑!” “啊!月葵姐!”王嫣儿多少有点起床气,一摆手气恼地拍开杜月葵的纤巧秀手,“人家很疼的!” 几丈之远,司空澜逆边看边笑,身体紧绷已经挪不动道儿,轻挑的眉头似乎表示自己还有些迷惑,“嗯哼?” “哇哦!” …… “少许经年,应是良辰好景!春风伏露,曾见那年竹马青梅!” “手捧的红花,也羞怯了百花园大半的风光!” 眨眼间,司空澜逆又隐去苍凉无奈,回身转了过来…… “啊!” 平安如意穿好墨玄甲胄刚刚出来,听见这一声吓得立即捂住耳朵! 空气都沉默了,两人十分惊讶地看向了这个闷骚的纨绔! “哈!” 司空澜逆长哈一口气,活动双臂,“哎呀!不错!不错!天气真好!环境也不错,吭?” “额……” 如意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林秀景! 平安随口回应,“少爷说的是,确实不错!” 铛! 敲锣轰震,清音泛起涟漪,层层波动竹叶林海! 随之而来,军营各处吹角连阙! 呜…… 第三十二章 清风乱尘 “啊~~” 突然,一方帐篷内叫声不绝,平安不禁警惕地侧耳一听! “我真的是要哭了!” “你老子候天受够了,这倒底是想咋的!” 刹那间,那一围帐篷里,闯出一个如猴子般上蹿下跳的人。他衣冠不整怒气冲冲,手里还拿着一根铁棍! 如果细细一看,就是昨天遭遇刺杀时,那个耍着棍子叫嚣的…… 不多时,候天眯着眼睛环视一周,周围的男男女女都看着自己,几个字不自觉的从口中说出,“好尴尬啊!” 嘚!他这是才缓过神来! 嗖! 一甩手,铁棍消失了。他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般,安静怡然地走回了帐篷! 如意学着别人的样子双手捏住名牌,细细打量,觉得这个鎏金边的小玩意十分精致! 轻轻贴合甲胄肩甲,名牌渐渐地刻画在上面! 此刻,她仿佛在打量一个玩具,按着另一个名牌就拍打在平安的肩膀上! …… 营帐错落中央,宽阔的练武场,方阵连天一片,行列格泽曜日! 这些穿着甲胄的贵子王孙们,些许散漫地站在气势磅礴的军队旁边,练武场一角! 几十丈之上,马汉稳步站在了望塔台,“我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纨绔改造营,也不是玩过家家的游乐场!” 他自言自语说着,瞬间又精眸一睁,气势大变犹若汪洋合川! “全军集合!” “方阵伐正!” 一声令下,千百士卒们即刻震脚挺直身体,脚步齐声轰响! “全军在!” 穹山校场览兵林,望天阙,踏马石磙,那股凌天声势真是豪迈气派! “领兵镇江山,男儿当如此!” 夏子明目不转睛,眉峰冷厉,轻狂的笑容尽显野心! 平安听着如此声势,握紧拳头,心里无声呐喊,“父亲!” 脑海回想起,一个高大伟岸的声影,身披耀金鳞铠,于万万人提起长剑,一道白光闪耀高空,剑戟所指攻城伐地…… 臆想着出了神,平安紧咬牙关,鼻子酸涩,闷的缓缓喘息一口浊气! 如意在一旁伸出手放在他的胸口,温柔地抚来抚去! 回过神,平安手轻轻握住如意的手,“好了!没事的!” 稍微靠前,司空澜逆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倩影,回头一瞧平安如意,“你们!太虐人了!” “虽然……但是……都太犯规了!” 说着,司空澜逆紧盯着两人手握手,表情一顿狰狞难看! 如意嘟着嘴巴,一双杏眸眨巴眨巴…… 平安不顾其他,心里拧巴的很,握着如意的手不自主地重按心口! 如意瞧着,另一只手晃动…… 司空澜逆受不了,回头转身继续欣赏杜月葵的背影,“嘿嘿”! 嫩荑抚过白皙的脸庞,如意靠安细声呢喃:“如意给哥哥~擦掉心里的泪水!不要伤心!” 就在这时,王嫣儿沉陷于豪气的阵势,忽然感受后背一阵刺挠,立即皱眉回头一看压低声音说道,“泼皮!看什么看!” 司空澜逆猛地回神,也学着低下嗓音,“宝贝,你说什么?” 王嫣儿心里霎时乱作一团,水嫩的脸蛋微红,总感觉有一种学堂上说悄悄话的羞怯! “你真烦人~不想和你说话。” 司空澜逆撇嘴假笑,夹着声音一字一停,“谁!愿意!和!你!说话!啊!” 听着,王嫣儿转羞为恼,紧瞪着司空澜逆,唇齿抿动不知是有多大的仇! 平安听着两人的对话,边静气边下意识摸了摸如意的小手! 如意贝齿轻咬粉唇,笑意难掩,红霞透过了双颊…… “你们看的挺开心啊!” 巡查良久,秦玉都瞧了快半晌了,这几个下一步是不是要把家里的事,拿到这里来做了?这是要搞坏军营作风啊! 刚提醒一句,但又想法满天飞! 我操那心,“一群不着调的破罐烂泥!”反正忍忍就过去了! “毕竟是王孙贵胄,真是出息!”懒得管可别惹得自己一身骚! “你们!真是拿不上台面!” 秦玉想着想着脱口而出,表达多少有点矛盾混乱,豪爽的性子终究是按耐不住! 司空澜逆回头听着突如其来的几句话,“烂泥?名声都传到这里了?” 呛了一口气,他微微一笑,声音都有些磕磕巴巴,“嘿~嘿~” 平安听得都觉得有些欠揍,“大少爷!你没事!” …… 午时过后,餐饭端上了帐篷营地的长木方桌! 马汉扫视一圈有些玩心大起,紧盯着他们朗声说道:“军中都是士兵,这里没有城里那套,来了都是战友,不乐意那就饿着了,这些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味!” 众人坐下,男女搁在两侧,仿佛也是有些排挤侍从都离得挺远! 他们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但看着土瓷碗中满是野味菜糠,粗谷杂粮,目光呆滞都变得憨愣! 转眼间,只见平安如意,司空澜逆杜月葵,吃的倒是挺起劲! 司空澜逆边吃边嘟囔,嘴巴起起伏伏有些停不下来,“这是刺猪的肉!” “肉还挺嫩!” “这野菜团子,绝了!” 平安如意安静地吃着,瞬间觉得司空澜逆兴奋过头! 其他人有点受不了,咽了咽口水,那表情简直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此时,王嫣儿柳叶似的眼眸闪烁,望着奇形怪状的肉,往后缩了缩身体。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杜月葵夹起一只蛇肉,在旁边直接趁机塞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 “月葵姐姐……” “唔~唔唔——还挺好吃!我还要!还要!” 杜月葵本想着捉弄一下这朵小白花,没想到竟然是个吃货,有些失落地说道:“自己夹!” 几个世家子弟眼神飘来飘去,吃了没几口,直接受不了,但瞥见旁边紧盯着的马烈,只能抱怨几句! …… 未时一刻左右, 众人呆坐在木凳上等待命令,交谈甚少似乎有些放不下心里高傲的陌生感,可能也是不太愿意打破独享一切的余念幻象! 不一会儿,马烈抱手叉在身前,眼睛一瞟,“吃完了?” “那走着!少爷们!你们也是有福分!” “我们上面要求各区副守将,教导你们!” “运气不错,遇到我们秦副将,有你们好过的!” …… 空旷的锤兵场,中央是石头砌的一方圆台! 黄土路长长的,环成一圈,踩上去坚实平坦! 十八般兵器整齐地陈列在木架子上,那刃光明晃晃的,不时的几声器鸣清脆悠扬! 呼! 山间的清风都心乱了,也学着撩起她的秀发! 秦玉身披白衫衣甲立于圆台前,长发简单的用一枚秀枝盘起,清丽绝尘的容貌不失半分英气! “你们好啊!小家伙们!” “哎呀!给我跑起来!” 突然,秦玉吊梢明眸一扬,示意他们不可违抗! 众人瞧着,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得他们鬼使神差地奔跑起来! …… “什么!” 众人分成男女两列,但是拉练起来就开始逐渐零零散散! …… “累死了!” “救命啊!” 过了片刻,几个世家子弟觉得甲胄很是沉重,使劲地甩着胳膊松开酸胀,脚步也随着慢慢放缓,并高声叫嚷起来! “要死了!你是鬼!” —— 一旁,秦玉覆着衣甲举重若轻,跑起来如清风飞叶,异常轻松! 她眼眸轻蔑一瞥,“吆!这世家子弟不是都早早启灵了! “怎么?跑几步身体就这么不行了!“ “尤其是那几位公子,行不行啊!” “还不如人家女孩子!”婉转的言语之间,满是挑衅! 那秀美的眼神,更是得意一眺前面跑着的杜月葵和王嫣儿! 这样听着,那几个世家子弟直接受不了,“男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不行!这是最后的底线!” “冲!” “干啥呢?回光返照了!奔着去死吗?” “你们的修炼,是靠灵泉灵晶吗?” “小心虚死!” 秦玉从后面监督着,唇平抚几句说个不停! —— 夏子明和候天,两个人似乎不太对付,暗暗较劲,远远拉开后面的人! 并驾齐驱,一前一后又一后一前,还时不时相视,互相示意调谑…… 光影窜动,平安看着眼前黄青白三色变幻,小心地跑动,速度却是故意放的很慢! 如意时不时瞟几眼平安,身体更是不自主向他倾斜,跑动的路线逐渐贴靠! 清风乱尘,日旭正好! 司空澜逆兴奋异常,行为更是肆无忌惮! 步伐畅快,他加速岔开几个人,追赶上杜月葵的身影! 目光交错间,那眼神含情脉脉,简直要被勾走了精气神! 蹭蹭蹭! 他身体上下的动作反差明显,腿脚如阔刀利落,手臂却像软皮糖一样造作地摇晃! 王嫣儿看着司空澜逆俊秀的面容,眼神晃了一下,瞬间变得冷厉起来,似乎诉说着讨厌的心绪! 杜月葵清然一笑后,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不去理会他! 哐当哐当! 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烦乱的响个不停! 就在几圈过后,众人渐渐都开始觉得无聊! 平安身侧,几个公子哥相貌各异,体态倒是有些刚健,看着如意这样一个如画的娇美人,老是没完没了的靠近这样一个废人! 相互对视间,颓然邪笑! 奸计,心生! 铛! 风声过耳,一个人甲胄震响,上赶着大迈几步,直接错脚使了个绊子…… 第三十三章 夜的摇篮曲 哐当! 扑通! 平安神经紧绷,侧身倾倒,忙的翻滚一圈,转念又躺在了地上! 如意杏目流光,赶紧几步离开队伍,踉跄的俯身跪在他的身旁,莹润的脸庞尽显难消的担忧! 秦玉行动如风,刹那间来到他的身边查看情况! 那几个人戏笑着,继续往前跑,像小孩吃了一颗糖般快活! 秦玉摆弄着他的腿脚,像是要剁猪肉一样,看了好久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如意在旁边跪坐着,双眼紧瞪,神色诧异显露几分难堪的面色! 过了没多久,平安趔趄几步,一副体虚的样子,如意呆呆地扶着平安,走到场地边缘的石凳上! 石凳上,平安感受到心里一揪,不自觉地摸了摸如意的脑袋,这才发现如意束的发髻很是嘈乱,木钗插的歪七扭八! 出着神,如意秀发缭乱中的笑脸,似是月牙延伸枝梢般妙美! 就这样,她盯着思考模样的平安,那窜动的小鹿欢腾地敲动心扉! 过了好久,如意抿着嘴唇,晃动几下脑袋,回回神小声说道,“哥哥!你没事我们就……” 平安听着,手指一勾如意的鼻尖,“你啊!不知道偷个懒!像个小傻瓜!” 话音到这,平安忽然觉得自己那低沉的心绪,似乎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如意已然潜移默化,发生了不少微妙的变化! 于此同时,秦玉身行流云飒沓,站在队伍后面哀叹一口气,“这也不是少爷的,身体都这么虚了?” “看来,真得练练他们!” 想着,她望见那几个使坏的少爷脚步拖沓,摇摇头那就是几声山间雁喝,“你们几个看什么看,想偷懒?” 那几个少爷双眼紧瞪平安如意,交谈间有些烦躁,“这是在谈情说爱呢!” “靠!嘛的!倒是挺惬意!” 秦玉亮眼一眯,声调一提直接高了个几度,“你们几个还看?” 那几个人忙慌地急跑几步,相互小声议论道:“我靠!这是个母夜叉!” …… 申时夕食已过,日落酉时! 号角一吹,众人如获大赦,听着命令散开,时不时小声埋怨! “累死!不要命啊!” “这娘们,简直是拿我们的命当球玩!” “要不是圣皇陛下,我才不来这个鬼地方!” 讨论间,贵少们都有点忍不住想爆个粗口,“我……真的是不要待在这了!” 正值妙龄的姑娘们,离得这些少爷们远远的,“本来想着来玩玩,家里平时都不让出去,闷得慌!” “现在真是后悔呢!” “就是就是,好害怕这里无聊的男人!” “万一~” 说着,少女们红了脸,娇嫩的肌肤好似新开的梅花,怯怯的声音渐渐低缓,“万一~兽性大发,闯进我们的……” “啊!嘘嘘!” “你好不害臊!” “人家这是害怕!你怕不是臆想着那事!” “去去去!讨厌!讨厌!” “是是是!讨厌!讨厌!” 这些王孙贵胄们百无聊赖,听着潜藏春涛的妙语仙音,情不自禁地侧看几眼,青春搏动的灼热渐渐越发不再掩饰! 姑娘们瞧着,这是什么眼神,赶紧加快拈花小步,成群结伴地离开! …… 夜月当头,秦玉悠然漫步,望着山黛飞影走向自己的营帐! 这时,马烈碰巧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打招呼,跟秦玉寒暄起来! “秦玉副将!你这差事太难做了!” “到时候,这些少爷小姐们,要是给你暗地里使绊子……” 这么一说,秦玉吊梢挑眉惊花,一边悠闲地走向帐帏,一边不屑地说道:“我怕那个?” “战场那些阴谋诡计,我都不怕!” “再说了!军权握在那位手中,谁敢在这上面搞幺蛾子?” “哼!而且,我也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如此言语,马烈心里的崇拜之情愈发热烈,看着秦玉的背影,双眼迸出奇怪的目光,迷瞪的就说出了心里话:“这才是我想要的姑娘!真够劲!” …… 这个时候,星月的昏光,已然洒满营地! 平安如意相扶着回到帐篷后,司空澜逆也没有安排什么,似乎这几天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如此安逸,他们也就卸掉满身束甲,收拾起简单的帐篷! 两人相对搭着手,铺了铺地铺,将几个木凳子排好在一侧,带着的行李也从包袱中重新叠了叠。 戍时日晚! 如意出去没多久,端着木盆走进了帐篷! 平安按捺着焦急的心跳,听到如意回来反而还有些慌忙无措! 如意一进来就拉着平安让他坐到木凳上,而她看似平常的半蹲下来,出于习惯挽了挽袖子,伸手就要给平安脱掉沾了灰尘的鞋靴! 然而,平安凭着感觉,握住了如意那玉髓般的手腕,“嗯……” “我~给你~洗洗!” 那些许忸怩的话,温柔之中还有些结结巴巴! 如意瞪大了杏眼明眸,晶莹的如西湖映倒景色! 起坐间,平安可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转身错手就将她轻柔地按在了木凳上! 此刻,如意的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嘟着嘴巴看着平安拨动水纹,细致揉洗自己的脚丫! 刹那间,脑子混乱不堪,羞死了不知何处的一束水仙! “我的个娘!我的眼睛!” 这时,门口几个人扒开帘缝偷窥着里面,他们是碰巧尾随着如意过来的! 细看正是,白天捣乱的那几个纨绔少爷! 如此小意柔情,他们双眼灼热,心里马上就绷不住了,“这算什么?我们这……” “走了走了!一会儿,巡逻的士兵就该来了!” “呵!来了咱就进去,反正就他们两个!搞不搞?昂?” “哦~大哥你说呢!” “哥几个,还搞不了他们两个!” “嘘嘘嘘!” 此时,平安轻轻擦拭着嫩白的脚丫,如此粗鄙的话让他眉头一皱! 心里想着,以为他眼睛瞎了,还当耳朵也失聪了? 那淅淅索索的声音,如意可也都听到了,当场气的呼吸都屏住了,小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点什么! 思虑不到半刻,想了想现在的形势! 平安确实是不太想生出什么,难以解决的事端! 紧接着,他灵机一动,端着洗脚水,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帘口,一瞬间循着声音直接泼了出去! 说来也巧,泼的极其准,每个人是湿水均沾,被淋的那是一个透心哇凉! “啊!” “呸呸呸!” “谁敢暗算本少爷!” “谁!” “倒底是谁?” 他们几个赶紧跳脚后退几步,整理起了华贵的衣服! 不过,还不到片刻! 画风突变,一个人咂摸起嘴巴,仿佛还津津有味! “叭叭叭!” “老大,还挺甜!” “嘶!好像有点!” “额……” “你说什么呢?你个蠢货!” 如此惊人的话,平安听着立马就觉得腹中绞弄,俊逸的脸庞一阵扭曲! 你们爱好真特别!这真是常人不可及啊! “谁~” 只听,巡逻的士卒们察觉到叫喊,直接警惕地冲了过来! 帐篷里,睡着的人们也被吵闹声惊醒了,瞬间就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甚至有人叫嚷起来! 白天本来就累的要死!晚上也不消停,还搞事情,纷纷好奇地探出脑袋四处扫视。 那目光就像是寒芒剑刃,来回飘荡就像查探天大的危险一般! 说快也快,那几个人转眼间俯身一动,灰溜溜地遁逃而去! 候天脾气更甚,拿着铁棍,暴跳如雷地冲了出来,破口大骂:“卧槽你宗族门亲,谁!给我出来!我今晚要和你一决生死!” 旁边的夏子明探出头,看着候天声音如竹扫砂石,“猴子!你叫唤个屁,还不如你的声音大!” 可当远远看见士卒来了,他们都沉声静气回到帐篷! 天还彼岸,哑然有声! “啊唔~” 一个困乏不已的士卒打着哈欠,在周围走来走去,看了又看,“我靠!大晚上的,他嘛的碰见鬼了?” …… “困得脑子浆糊了?幻听了?” “不可能!我听得真真的!” “我们可是专业的!怎么可能!” “狗日的!别让我们逮住,不然老子非得搞死你!” 那几个士卒暴怒地说了几句,确定没有情况后赶紧离开,准备换班休息! 围帐里,如意坐在地铺上,双手护着脚丫,那些人的话让她觉得甚是不爽,就像是被虫子抓挠脚心般难受! “哥哥!” 如此娇柔的呼喊,平安急忙走动几步,跪在地铺上顺着手臂抚摸起如意散落的头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如意贴靠在平安的肩膀上,柔声絮语,“没怎么!” 此刻,如意心中想着怎么老是有人来打扰他们,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静生活! 有时,心防一瞬之间就能被击垮,如意将脑袋埋进平安的怀中,也是有些疲累乏力! 渐渐地,如意像小猫一样蜷缩着一团! 天幕缓缓摇坠星光,平安拍打着如意的脊背,静静的好似盘曲侧柏一般! 如意感受着真真切切的温柔,闭上双眼不知不觉哼起了梦中的摇篮曲,“阿哥!阿妹!” “花喜鹊,站树杈,开口叫,喳喳叫,妈妈带了个花针扎” 细语绵绵,平安忍不住惬意地微笑起来,如意就在歌谣和拍打声中昏睡过去! 薄被掩开,平安坐抱着身子,裹紧如意好似护着什么天价珍宝一般,爱惜的要命! 秋风冷渡,不觉已是深夜…… 第三十四章 破军拳 城东下雨街 天色潋滟,碧海黎明! 如意俏皮的很,曲腿跪坐着,手指轻点平安白皙的脸颊! 过了没多久,平安恍惚地醒了过来!| 随之, 如意一拧清凉的水,细致地用锦布给他擦了擦脸! 几息之间,平安正刚刚起身,多少有点懵懵的,不自觉有些幸福地扬起嘴角! 哐当!哐当! 经过一刻钟,他们互相束起甲胄! 如意玩弄几下甲片,刚想起身,忽然落力地又跪坐下来! 只见,平安一把将她按住,双手柔若芦根柳枝,轻抚秀丽长发,素云流风一挽,木钗顺势束起插紧! 如意被摁住背对着,惺忪的睡眼,再加上清容素面,慢看彷若有几分墨花青瓷的典雅! 当秀发盘好一团青髻,几缕细丝寥落,又平添了几分毫笔描画的文气! 正是心头欢喜,如意双手虚抚头发小心的不得了,眼眸更是灵动上挑,不知胜却了多少的人间趣事! …… 起了一个大早,稍微熟络的贵胄们,成群结队有点病恹恹的,晃晃悠悠地走向营区的方木饭桌! 那里的一方之地,换了副场景与之前大有不同,铁锥打起支撑一围墨色障幕,上面残留着些许洗不净的脏溅污渍! 沉默片刻,众人环视一周,分合地围坐在一起,勉强地吃起早晨安排好的米粥鸡蛋! 如此饭食,他们实在打不起精神,这哪是他们吃的,不过这也是很无奈的事儿,只能咬牙填巴几口权当果腹了! 人群之中,吃香的也就平安如意,司空澜逆,杜月葵,还有王嫣儿…… 这几个人嘴巴不停,那叫一个大快朵颐,甚至咂摸着还觉得饭菜十分鲜美可口! 该来的,还是会来! 锤兵场上,戾气重染! 众人不觉提了几分精神气,男女紧张整齐地分别列阵成好几排! 踏上石台,秦玉身姿丹凤似剑,照常模样但是换了另一件装束! 她卸下重甲,覆着轻甲青纱,一行一举之间就是英姿好配武装巾帼! “今日,练兵任务,破军策之一破军拳!” “巍巍浩诏,柱国破军!” “拳!掌!剑!刀!戟!盾!这六势威名远扬,足以震撼全军四荒!” “相信你们,对此也有了解!” “不管多么纨绔,多么不问世事,妇孺皆知的事约莫也该了解几分!” 众人沉默,确实曾经的擎国柱石祖先所创,一招一式简单而又不凡,气势暴力不失俊雅! 更有甚者,还说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好了!” 随着秦玉一念清音,众人赶紧回了回精神! “现在,那我跟你们演练一下破军拳!” 说着,秦玉身体紧绷蓄力,凌然震气凝势,双手一握随之摆臂前后一划,阴阳两仪相抱! 虚影振光,霎时间便消逝而去! 一点! 勾臂冲拳! 两仪! 兽弓双驱,光晕连环霸震! 三挂! 法相三起,侧身右抽!摆身左勾!合拳肘击! 四象! 四念形意,虎冲!马锤!狼甩!龙形双摆! 五连! 启明,白耀气震,拳出星光五缀! …… 眼前变幻莫测,拳威虚影令人目瞪口呆,一瞬间仿佛感受到江山万里的气势! 夏子明候天一众都看呆了,平安眼光幽涟,心生豪迈,又感到几分苍凉! 如意相距不远,下意识看了看平安的方向,确实无事后立即正身仰视秦玉! 虚影归身,秦玉吸气敛息,灵光沉聚胸中灵府,平唇轻启后声音悠悠传来! “看清楚了吗!” “其中招式变化,进攻对敌时并不死板,需要随机应对!” “攻中守,围中打!用到好处,胜败立判,出拳必杀!” …… 话音一遍遍回荡脑海,众人仍沉迷其中,久久不能转念回神! 当! 秦玉见此震拳鸣响,扬起的气波荡开整片锤兵场! 气散音去,众人即刻晃了晃脑袋,慢慢清醒过来! “开始!” 随着一声示意,秦玉开始演练第一式,重新架起样势! 右脚半转画扇,勾起左臂,右手握拳直贯冲去! 动作很慢,众人双眼有神面容严肃,遵循心之所往,自觉地紧紧跟随有样学样! 接着,那就是第二式! 震脚,身体前推。精眸一闪,双臂齐肩贯冲,碎尘光驱连续震荡光晕! 随后,第三式! 扭腰侧身,右臂凌空一抽!上前弓腿,拳握上钩一挑!小臂交合十字,左右一摆手肘狂击! 光影显隐,第四式! 虎形现,转身拳击。马蹄起,身动双拳顿空。狼奔猎杀,凌空横臂摆拳!龙起盘身,双龙戏珠,两音轰鸣璇起风卷! 白暗天幕,第五式! 身后星缀五点,归尘,启明眉间,随手拳握光阵,五连叠爆闪耀双目! 沉声纳气,秦玉收放自如,隐隐蓄势不发,演练虚招不放真威! …… 众人乱打一通,看着秦玉停下也随之挺直身形,仰视间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此时,平安像着了魔重复着招式,越打越快,连成几道模糊的虚影! 拳威隐势,情难自已! “儿啊!破军,在于破字!快慢缓重,连环破极!” “隐势含威,生死一瞬!” 平安沉陷其中,手脚联动间,身下一道光圈辉耀! “我靠!这就有点厉害了!” “这是一遍就看会了?” 刹那间,平安神经一紧,立即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收气势,踉跄地半跪在地! 抬眼一看,众人齐刷刷得回头,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此刻真的是众目睽睽! …… “嗨!” “瞎子就是瞎子!废物一个!” “原来是魔怔了,可别练走火入魔,死了!” 石台之上,秦玉也看呆了,还真以为要亲眼见证一个天才的诞生! “可惜!” “咳!” 扫视一圈,她轻轻咳嗽一声,缓缓挺直身形,“大家注意了!练习时,要注意气势连贯,生息平稳!” “破军拳很是霸道,还要聚精会神,沉静心绪去除杂念!” “避免走火入魔!不要伤了自己的经脉气血!” “知道了吗?” 众人有的嬉笑几下,一齐出声赶紧回应,“知道了!秦玉师父!” 秦玉听着这种称呼,虽然一笑而过,但是心里却是窃喜,突然感觉责任重大,面无表情地讲道:“知道就好!那就先休息一下!” 众人四散开来,畅意快哉地休息起来! 如意小心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平安,慢慢走到一个角落,轻轻地揉摸他的心口,想要试试能不能缓解一下! 平安抓握住她的手,勉强微笑着示意没有什么大事! 如意收心一看,终于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指指点点,似乎说着在这偌大军营里为数不多的趣事! 此刻不远,司空澜逆望向平安如意也笑着,但是却流露着几分好奇和几分奸诈。 “吆!” “司空少爷!这是又惦记上别人的小媳妇了?” 听着曼妙魅柔的声音,司空澜逆赶忙回头看向身后,满脸堆笑,“哪有!月葵!你知道,我可是专一的好男人!” 瞬间,杜月葵简直觉得理他半分。都是浪费大好的时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说这话,自己信吗?色胚!” 司空澜逆不管好赖话,只顾着眷恋美貌憨憨傻笑,“嘿嘿!” …… 王嫣儿瞧着俊雅模样配上痴汉表情,心里膈应的都想吐,赶忙扭头皱眉噘嘴说道,“哎呀!你够了!” “烂泥果然是烂泥,太恶心了!” 司空澜逆一听,烂泥两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这是铭刻在家谱上的羞耻,“你个小丫头,说个什么?” “再说,我恶心死你!” 说着,司空澜逆装模作势,整了整腰间的甲束,眉飞色舞尽是挑逗! 王嫣儿娇容煞人,不禁打了哆嗦,退到杜月葵身后,“月葵姐姐!他是个绝对的大变态!” 杜月葵撇嘴轻笑,手指捏住她粉扑扑的脸蛋,“你个小憨瓜!怕他做什么!” “一个小烂泥!” 司空澜逆这时却是另一幅嘴脸,杜月葵说出的话仿佛就是山间天籁! …… 拉练一整天的破军拳,没什么多少进展,却累的半死! 众人疲惫地拖着身体,径直走向营区帐篷,那里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堂! 挽月悠悠,细雨骤然缠绵! 淅沥沥! 雨声一起一伏,奏响天然的安眠曲,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有点冷! 平安满脸惆怅,挽紧如意掖了掖被角,久未睡去好似有着无限的思绪! 滴答滴答! 正是子时半夜,尚景城内,鲜有人知的暗处发生了一件诡异的怪事! 城东下雨街,屋檐脊背落下几尺长流! 王长风戴着草帽雨笠,领着钟云心和四个精壮的龙牙卫,悄无声息地来到良记米铺,细细勘察里屋废弃的储藏地窖! 吱吱吱~ 借着火把的光亮,老鼠不停地窜来窜去! 那股刺鼻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但是尸体,只有半截身子,还爬满了蛆虫群蚁,被啃咬着已经烂破不堪! 穿着是朝廷的官服,染满了鲜血,上面的条纹花饰看着,大致判断是居临三品的要职大员! 然而,王长风记得很清楚,朝廷内没有官员失踪空缺,这让他越想越发憷,多年办案如今也心乱如麻! 城东庵宇街,最繁华的坊市摊贩聚集地之一,建造着好几个朝廷要职官员的府邸! 八旗城守尉?奉天按察使?大理寺卿?督察院左右御使? 王长风慌得赶紧平稳心神,严肃地向旁边的龙牙卫问道,“这个?” “谁报的案?” “庵宇街暗卫!” “米铺老板,他说这是弃用的地窖,容易落潮生虫,所以就另开了一座地窖!” 此时,王长风振作心绪,沉声说道:“这里封锁起来!此案必须马上秘密呈报圣皇陛下!” “对了,告诉老板生意照常做,不能露出马脚!” “此事蹊跷,杀手在暗,我们在明!那就要暗处见真章!” “我隐隐觉得,这是一条线,一条能揪出很多隐秘的线!” 说着说着,旁边的钟云心也一改平时态度,思索的模样透露着几分果决杀气! 她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如果“朝廷三品大员”被杀,却毫无征兆…… 毕竟官服可不会是……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如果朝廷混进了什么人,行动滴水不露那可以说是太可怕了! …… 南城乾区! 夜已过半,平安长喘几口气猛地惊醒,但又努力压制住身体,沉下狂乱的心跳! 如意微微晃动,平安赶紧抚了抚她的脊背,刹那又回想起曾经的往事,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那是孩童无知时,父亲指导小小的自己,一招一式地练破军拳…… 那严肃的神色语气仿佛刻在了心里,身形卓越间更是如山间清爽的风。 “呼哈~呼哈,父亲看我打的好不好吗?” “好什么好?臭小子,还得练!” “伸直,下盘要稳!快点!快点!” “哎呦……父亲~” 回想着,影像如碎片般崩裂开来。 平安笑着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渐渐地沉陷进了那日的美好。 第三十五章 长风角鸣 长风角鸣,打碎晨起的昏梦! 如意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容情倦怠地趴在平安的肩膀上! 呆呆的,自己还睡眼朦胧,手里却捻着湿润的锦布,细细擦拭他的脸颊! …… 天气雾霭飘散,地上的土微微湿润,再夯实的土一踩也是几个脚步! “啊唔!” 卯时日始,众人整齐地穿戴好甲胄,面无表情地站在锤兵场上,眼神眨了眨赶紧聚聚精神! 石台上,秦玉手摸着柔滑的下巴,打量着淡眉轻晃,“我觉得!你们要不还是从基础连起!” “先练练下盘核心!那股丹府的光汐,必须要聚敛起来!” “好!就这样!现在开始蹲马步!” “三二一!动起来!” 在场的人看着秦玉晓弄风姿,自言自语,懵懵的脑袋一顿浆糊! 随着她激情饱满的叫喊,他们不管男女只能双腿岔开,双臂笔挺抬直,别扭地慢慢蹲了下去! 烈日光耀,烦躁,苦恼! 姑娘们柔柳的身子微颤,担心起自己那娇嫩的肌肤! “嘶!”少爷们腰肌酸软,腿脚打转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平安如山坠地,凌然松劲,就像是平常坐在板凳上一样! 如意反而有些不太容易,撇着小嘴,那双杏目总让人好想怜惜着! 司空澜逆迷迷瞪瞪的,时不时瞧一瞧斜对方向的杜月葵,一边腿脚发颤,一边困得脑袋东倒西歪。 杜月葵噘着嘴巴,星眸映光,时不时长喘一口气望向天空小小的飞鸟! 近着司空澜逆,王嫣儿满脸写着厌烦,本来昨晚上睡的不好,感觉身子绵绵柔柔,现在又撑了这么久,她鼓着腮帮,握着嫩手捶打双腿,但一看石台又赶紧挺身摆正! 远远的,她瞧见秦玉那如雁鹰般的目光,心里实在是委屈难受,鼻子酸涩好想哭呀! …… 呼! 风儿轻吹有些凉,但太阳依旧灼热! 众人身体百般胀痛,嘴巴不禁小声嘟囔! “还不如昨天!至少能动弹一下!” “我的金刚腿啊!废了呀!” “忍忍忍忍!御卫军,这简直就是地狱!” “累死了,呜呜!还不能摆着,要不天高皇帝远,这女的好凶啊!” …… 铛铛铛! 胄甲颤打的声音,简直是磨人耳朵! 夏子明一脸挣扎,苦苦支撑着双腿,“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忍~~~” 临近的位置,候天紧瞪双眼,脚掌一震,“就你!老子才是真男人!” 夏子明细目斜看,“二货!看谁能笑到最后!” 候天听着一挣腿脚双臂用力,咧起嘴巴呲着牙花,难看地伪笑着,“必定是老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蜜蜂一样来回支支吾吾! 突然,王嫣儿两眼一摸黑,腿脚软趴昏了过去! 她与杜月葵相近挨着,旁边正好是和癞皮狗一样的司空澜逆,于是就砸向一旁迷迷瞪瞪的司空澜逆! 司空澜逆正摇头晃脑,眼看着一个娇美的容颜,倒在自己的身前,脑筋机灵一转直接大喊大叫,“哎哟!我得个娘啊!嫣儿妹妹,你怎么了!” 造作地说着,他赶紧抱起王嫣儿,就往队伍外面跑,“大夫!她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快救救她!” 颠簸摇晃,王嫣儿一路上忽然被粗鲁地肩扛而起,柳叶双眸是睁了又闭! 还没完全不清醒,她含含糊糊地说道,“臭不要脸,别碰我!你才不行了!才要死了!” 司空澜逆才不管她,扬声往后喊着,“哎呦!你怎么这么喘啊!不会是要死了?” 说着,他脚下如蹬火轮,蹭蹭蹭地跑出锤兵场! 此时,平安被这不绝的叫喊打断了思绪,慌乱间有些想当然,毕竟如意几个站的位置都差不多,便莽撞劲上来,冲着一个大致的方向跑了过去! 心脏砰动,平安确定就是如意,摸着她的身子,这上下其手的样子,多少有点不太妥当! 如意轻耸黛眉觉得身上有些痒痒的,一把抚开平安的手,“哥哥!不是!我没有那么娇弱!” 周围的人观瞧着他们,瞬间有点诧异,“这不会是……” “咦?这个哥哥,怎么如此腻人!” “小模样,还是俊啊!” 如意被周围奇怪的目光盯着,颔首低眉,莹透的脸蛋微醺透红! …… “哎呀!”杜月葵双手捏合,戏笑着羞脸说道:“瞧瞧!多可心的人儿!” 这时,锤兵场木栏拱门下,马汉迈步虎庭而来,皱眉说着:“果然还是城里来的少爷小姐,这就晕倒了!不知道秦妹子怎么样了?” 石台校场上,一阵混乱! 秦玉刚背身拿着水袋喝了口水,少许乏力,忙的回眸烦躁地喝道:“安静!” 流光折汐,她下颌遛过水滴,脸颊细巧挺秀,愠怒的声调骤然提高,“你们要造反吗?” 空灵迩来,马汉刚毅的脸上,划出一道惬笑的微弧,“咳咳!” “你们给我老实点!” “就算你们家里如何,到了这里犯了错误,圣皇驾到也是要雷霆万钧!” “军规不容蔑视!” 听着如此威势,众人茫然,赶紧立正身形,心里却打不住的嘀咕,这到底怎么了?我们可没干啥坏事! 平安也放开如意,顺着感觉回到了原来队里的位置! 凉风透过衣甲,他捂住心口想起刚才的事情,感觉身体虚弱,血管搏动的热气冲击着脑门。 如意正过身去,轻抿着嘴巴就像是含了一颗蜜糖,眉眼间都欢动着光泽! “马守将,”秦玉淡淡一笑,清声回应,“你怎么来了!” 马汉缓缓迈过堆砌的长阶,走到石台之上,“这不是来看看,少爷小姐们训练的怎么样。” 秦玉听着稍微退后一步,马汉示意走向石台边缘,稳步握剑墩地! “铛!” 随着抨击惊鸣,他声若虎啸,“你们不要以为真是来玩的!别到了回去之前,还这样一副衰样,瞧瞧圣皇御点之下的将士,那就是真正的精气神!” “练到末了,还不如那些寒门子弟看着正派,你们说说自己还有脸归程还家吗?” “回家就说,自己在这玩的挺开心。” “威严军营的荣耀拿来如此戏说,你们可以看看家里的朝廷命官,挂不挂的住脸!” “其实,我们也不闲。有的是事情要处理,根本不愿意惹你们这些贵人。” “但是,军营不是儿戏!” “如果你们记恨上了谁,我马汉一力担当,计时倒要看看御封的守将是裹尸疆场,还是血洒小人官场?” 秦玉站在马汉身后,长舒一口气,吊梢明眸不禁被吸引而去。 众人被一通训诫神色变得木然,摆着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心里却是打鼓道,这大哥太彪了,真是怕了! 沉息缄默,马汉扫视一圈,不一会儿又对着秦玉说道:“辛苦了!你继续!” 秦玉立刻回声应道:“哪有!就是比处理军务麻烦点,分内之事而已!” 突然,马汉贴身上前几步,秦玉慌忙后退一步,身体僵硬有点惊讶! 相视着,马汉笑的嘴角扬起,但立即严肃地小声说道:“近日,兵哨上报,那日之后,偷袭的黑袍无影无踪!” “然而,周围的几里内,异常的声响不断,还散布开了诡异的血腥味,不知道从哪里传去!” “那味道时重时轻,这太诡异了些,总是让我心里很不安!” “不知道这事,该不该上报!南城的御卫总使不知道是怎么了,前几次上报说的地洞之事,也迟迟没有回信。” 秦玉细细听着,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松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就是上个月兵哨说,岭南一带出现蜂窝一样的坑洞?” 马汉轻轻点点头,秦玉颔首深思,“怎么会这样?这些虽然在外人来看,是怪谈小事,但是南城御卫总使怎么可能毫不重视,没有任何回音!” “血腥味?竟然又出现了如此怪事,那就再总汇起来,详细的上报一次!” “毕竟,万一有什么意外突发,那就麻烦了。” 马汉默认又点了点头,捏了捏额角接着又说道:“好了!那你就忙!我已经命人勘察细况,整理书文,晚上就送到你的营帐!” “笔墨的事,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秦玉尴尬地淡然轻笑,立刻回应,“好的,谁不知道马守将最讨厌舞文弄墨!”说完,她看着马汉走向石阶,就转身思索起来! 马汉走着走着,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这活还得是你啊!那我先把昨天兵械的商议,和各长士校对明白!你……就不用去了!” 秦玉方才沉思的入了迷,还没反应过来,望着马汉远去的背影眉梢微挑,“嘚!好!” 这时,石台下的众人正挺着身子,思绪乱飞! 这大哥前后变化这么大?这两人干什么呢?为什么把我们晾了这么久? …… 平安心里阴沉沉的,刚才的过分紧张,让他察觉到自己来了这里后,危险的气息总是若即若离! 那份久久不散的不安,肯定是有缘由的! 铛铛铛! 门环敲击的声音,悠悠响个没完! 锤兵场不远处,医间小舍的烟囱上,冒出几缕药灰的黑气! 这个简易的药房,用帐布,芥草和石头搭起,结构材料虽然不太好,但是内藏乾坤,长长的围布隔开了两处空间! 一处,竖直的立柜装点着几十个抽屉,贴着毛笔写的药贴! 卜芥、儿茶、山丹,天冬,川乌、丁香、三七……各方草药应有尽有,种类齐全! 药研钵,铜冲子,柜台,擦拭的非常干净,就陈列在门前一角! 坐堂的郎中大夫穿着一身黑白衣袍,粗糙的手抚摸着花白胡须,悠闲自在地躺在摇椅上,双目炯炯有神翻看着不知什么奇怪的医典。 小药徒皮肤嫩白十分年轻,淡眉垂泪眼,样貌有些秀气,表情冷冰冰的,看着性格寡淡不爱言语。 呼呼! 他不停地摇着蒲扇,用白布捏着炉盖,完全不顾脸颊的汗水查看煎制情况! 熬着熬着,他叹了一口气,因为药是司空澜逆非得要抓的,说什么病的不轻,抓点提神的药,喝了提提神败败火! 另一处,十几个白布木床分列排放,整整齐齐,还刻着号牌! 王嫣儿安静地仰躺在帘门边上,娇容苍白气息涟涟,昏迷了好一阵儿! 呵~ 鼾声渐起,司空澜逆双手拖着脑袋,瘫坐在旁边的木床上,视野中王嫣儿的身影模模糊糊! 随着帘门翻动的声音响起,小药徒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慢慢走了进来! 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莫名感觉两人都没什么毛病,睡一觉就好了…… 日行渐高,快要当头,几行飞影窜行天际! 平安随着一众人等,又开始蹲起了马步,须臾之间他的脸上多一份担忧,眼中透露着几许思愁! 第三十六章 惊鸣 咚咚咚! 哏~~~~ 悍鼓震耳,惊角鸣起破音,响了两声! 平安顾首斜挑,灵敏的耳力触及到远方的声音,分辨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 嗦嗦嗦! 如飞絮发丝般的血色,散在山间曲折穿行! 竹林破损错乱,青叶飘落连卷而起! 瞬息之间,几尺之高的枯黄竹节,缠绕起干瘪的细根化作腿脚,猛地狂奔向南城乾区的护卫区! 它的身躯隐现无度,青黄迷影妖孽鬼踪,长秸杆似的模样覆着凹凸的皲裂! 呲! 守门跟前,一道残影,似电弧移动而至! 手握铁柄剑撞鳞甲,蹭的一声慷锵拔出! 桩门的栅栏之前,马烈登临交叉叠起的了望台,剑光之下傲然一瞟,指向阵前奸邪的方向,破口撕声大喊:“杀!” 随着这一声,一排排的士兵双手攥紧长矛,斜挑日光所在,大河之气悬落倒挂! 轰轰轰~ 地震的声音险些抖麻了双脚,众将士赶忙一个前后跺脚,扎稳弓步蓄力待发! 天啸激荡云卷云舒,几只“竹节妖物”舞动盘根长须,化作四只枯爪,身长骤然变得十几丈有余,倏忽之间眼看便就要到了军营阵前! 长爪重重的横扫一片,沙石滚动,混着断草碎竹掀起几刃气浪! 随即,一众长矛直直刺出,矛尖透亮闪耀白光,一圈白色光环喷薄泯灭之光! 撕拉! “竹节妖物”被洞穿而过,但是绿油油的竹节错缠交织,慢慢变成枯黄色,随后它又马上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枝节歧变,裂开凹凸锯齿,格叽格叽地张开! 嗬嘶~ 黄褐色的烟气吐出,纹波层层起伏好似砍人的长线! 砰! 士卒们见状,将长矛插到地上,白光点点连线,方正纵横结成一个大阵! “地方天圆!” 随之灵威之音,白色光障环成一个半圆包裹起排排军队,挡在帐营拦门前! 如此威势之中,马烈瞬间慷锵一震手中长剑,抖动剑光挥舞风刃,十字痕斩爆裂如红炉火焰! “怒斩!” “妖物!给我滚!” 只见剑刃所至,“竹节妖物”直接被撕扯开几道长痕,血色的汁液流出一片后应声倒地! 众将士细细观察着远处,还未松解阵法防线! 咚! 一断好似心脏震颤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竹节妖物肢端曲折缠绕盘旋,又缓缓起来如发僵的尸体一般,开始散发腐烂的恶臭!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神经紧绷,又警觉地握矛刺出,架起法阵…… 呼! 腥风吹来,锤兵场上秦玉面容清冷,目光眺望向远处,也顾不得这些少爷小姐,只揣测着前方的情况,心脏狂跳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 对于旁人来说,可能不知道惊角之鸣,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十分清楚! 一声,代表危险,有敌情! 两声,代表进入边防警备,前营的区域编队集合,已经在御敌状态…… 转念间,她神色大变,望向这些新兵菜鸟,慢慢朗声说道:“前方战事已起,你们可有愿上阵的?” 众人正蹲着熬神费力,脸色通红如熟透的苹果般,实在是受不了。 一听,什么意思?不用再蹲了,那必须愿…… 额…… 众人想着反应过来,一片无声沉默! 突然,夏子明斜挑周围的人,脸上透露着不屑,仿佛在说着,我夏某人耻于和你们为伍! 随着嗒一声脚步,他立正身形向前迈出,微微躬身表示敬意,紧接着就清声说道:“新兵夏子明,愿意上前参战!” 军营之旅,有人只是为了招摇过市,惧怕那皇命难为! 可,某些人是奔着建功立业来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一两件“事儿”能做成了,那就是长面儿的。说不定,“事儿”一不留神就上达圣皇,高兴了有所嘉奖,好运的还能封官进爵! 此处无声胜有声,如此权衡之下! 有人是机灵的,似乎猛地被夏子明点透了! 咣当咣当,不少人也跟着正身上前一步,接连高声说道:“候天……,愿意上阵参战!” 这么一喊,不管什么少爷小姐,心里还是有傲气的,好家伙!这不去不就是丢面儿嘛! 想着想着,他们就来劲了,连带着那些各自随军受苦的“侍卫”,都和打上鸡血一样充满了别样的热情高涨! 过了没多久,石台之下,众人齐刷刷地正身上前一步,“我们!愿意上阵参战!” 一看这般阵仗,秦玉吊梢明眸恰似弱水,不经意的请命让她有些惊讶,他们这么不怕送死? 不是?他们这么勇敢?果然还是朝廷栋梁之后,也是有些无畏的上进心嘛! …… 然而此时,那片营区之外! 众将士立即变动长矛,拦拿一扎,几团亮点折返星迹聚集一束芒光! 蹭! 千钧重压一记,瞬间溃崩竹节妖物! 余波,回音荡开! 蹬蹬蹬! 帐篷小道,马汉尽显威武之气,片刻之间掣剑迈步,一摆手便领带着几位团侍长卫,从中央营区飞速移动而来! 当他们到了,再张目四望,好像一切已经结束。 秦玉带领着一群散开的“新兵壮士”,也排场十足地随后赶来! 然而,几丈之远的地方,并未安全无虞! 余烬逐烟,风尘粘合流动,重新凝结成一只“竹节妖物”! 嘶呼! 声音轰然沙哑,共鸣着心跳的搏动,让人浑身难受有着抓扯的冲动! 雷霆而来的,便是飞舞的枯爪,还有敛收起的气刃! 砰砰砰! 众人连纵而成的阵法光障,如琉璃水盏般划出几道长痕,但还是勉勉强强地支撑着! 如此情景,秦玉稍微惊讶之后,更加是待不住,赶忙一个箭步纵身拉近战场! 咻咻咻! 几道如玉的长枝攒底而出,交错开来如层林碧涛抵挡来势汹汹! 悍军之后,马汉长提一口气观瞧着,察觉不对后,急忙转身回头,皱眉喝道:“本来事情就奇怪,麻烦的要命!” “这群少爷小姐的,怎么还来了?” 他身后的长卫,上前一步,“守将大人,这?要不我去……” 马汉看了看夏子明候天一众,又望了望凌空立于拦门之上的秦玉,沉声说道:“罢了!让他们看看!如此也置身体验一下,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不是戏耍儿戏’!” 咚! 砰石击锤,唯见“竹节妖物”的枯爪,冷不丁地打在玉林碧涛上,又晃动个没完瞬息又撤了回去! 秦玉涟漪弄影,春枝玉华凝聚敛刃化作一杆啸林长矛! 顷刻间,如电光火石! 秦玉联合着众将士摆开大阵,阵法镇上,秦玉长矛一挑众士列阵散溢的灵威,摆舞岚光飞旋盘绕青鳞! 随即燕子翻飞,秦玉长矛重劈直下,一记青龙在天,风起筱摆不止! 吼! 乓! 竹节妖物还未反应过来,就四分五裂,崩散如柳絮散沙,随风飘扬! 在场,那些未经世事的新人,都不禁瞠目结舌,嘴巴说不出半点赞叹解语的话! 了望台上,马烈一柱长剑,看着分外欣喜,巧似在欣赏艳春楼歌一派华裳! 一众士卒竖直长矛,觉得战况结束之后,便整理身形,待命站齐队伍! 栅栏围帐里,平安隐没在人群,侧脸皱眉细听,精神紧张的好似快要绷断的琴弦! 凉风不暖,他却慢慢靠近如意,轻轻拉起她的手! 如意不知道哥哥在紧张什么,两只嫩手都抱住他温暖的手,晃动着是小小的心知慰安。 …… 嘶! 几里之外的丘伏岭南,树林之中,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坑洞,散出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丝丝缕缕如绦虫长蛆的暗红血液缓缓流出! 它无声无息,但又速度极快,条条游若飞针引线,遇到野兽霎时将其洞穿消弭! 一路伸延而去,行如潜藏魑魅魍魉,煞掉了半个山林的景色! 此时,营区门前,风波未止! 业火不尽,竹节妖物个个如雨后春笋般,毫不罢休地冒了出来! 身形低矮了许多,但是样子像是鬼童一般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泠~泠泠~ 白日凶煞,恐非吉日! 锣鼓奏鸣,惊角三声! 全员戒备,马汉一道令下,周围的守军迅速分调而来! 长如细根的竹节,砰砰砰的窜来,众将士尽快镇起的大阵,被戳出一个个小小的孔洞! 杀人夺命,如钻刀钢针,轻易便洞穿一排排的士卒! 黑气腐化他们的身体,化作一团团的血气,被竹节妖物们吞噬得一干二净! 秦玉站在队伍旁,赶忙后退几步,长矛撩起透绿亮色,上下一点涛水荡漾,格挡开周围的竹节妖物! 马烈飞身而下,一记剑挺焰刃侧走偏锋,滑步转身,挑斩去又要扑向秦玉的竹节妖物! 马汉几人本来要走向军士队伍,看着这幅情形,步伐不住加快几丈! 冲入战场,马汉一拍腰间,长剑虎啸出鞘,抽砍点地,双目环视一周! 眉峰侧起杀气处,剑影飞旋,划出圆弧,攻击迅猛如风卷泰山之巅! 各长卫斗拱拳行憾马,刀狂削金断路,流光镖刀飞爆如炮…… 战况拉扯不断,“竹节妖物”如疯狂的爬虫,匍匐着力气就像是没完没了,伤口开了又愈合,消散了又堆积起竹叶乱尘,迅速恢复本身! 真是有着蜘蛛的繁殖量,兼具蚯蚓的复制能力,还装备了草木的愈合属性! 交手间,当马汉一行乏力,士卒死伤难以计数,第四道惊角之声响起,全营的将士急速如马踏疆土,纷纷如雨马上便集合防守! 声势磅礴,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新兵,形色各异,心里五味杂陈! 惊吓,哀叹,诧异,后悔…… 但,他们都雅雀无声,忘记了之前想冲锋陷阵的勇气! 血浆翻飞,平安脸色沉重拉着如意,小心地退到后面,嘴巴里还小声嘟囔,“司空澜逆,这也在你的打算中吗?” 如意杏目灼光,黛眉愁霭,莹透的小脸鼓鼓的,似乎意识到什么! 指尖遛走,她顺从地紧紧捏合起平安的手掌! 炊烟弥散,发缠风息,平安侧脸细细听着声响,默声呢喃,“如果这是意料之外,那只能……” 想着想着,平安那银灰与黑色相间的头发,渐渐落满霜白,似乎惹上了寒季足禁人闷的愁绪! 第三十七章 奇门大阵 吼! 马汉冲天一吼如猛虎下山,“都让开!” 众人会意,纷纷撤步后退几步! 只见,竹节妖物身形一转,恰似小虫纷纷扑向马汉! 蹭~~~ 长剑芒光如星,摩擦甲胄,爆跳的声音引动风暴! 背身抽打横扫,灵威之音撕磨在耳,“暴风,虎引龙卷!” 刹那间,竹节妖物如飞蛾扑火,被击飞十几丈有余,重重击倒一大片草木竹林! 光尘扰乱,妖物化为一团黑气,缭绕在半空中隐隐不动,诡秘迷迭! 就在众人都以为,祸端这样终结之后! 几道血色长须,飞舞纠缠,像是长链缀刀,约莫会有几分人的模样! 恍惚之间,又似是延伸的极光红霞,如梦似幻看上去极致美艳,让人迷恋! 马汉扯动回神,长剑抵在身前,风之灵璧架起高墙! 层层瓦解,众人见状慌忙后退几步! 乱声响动,平安警惕地站在人后,手指翻动捻起白光,丝缕血气缠绕,威势似虎如狼! 随着平安张开气势,一颗墨色顽石,半缀当空,引动偌大营帐周围! 奇门星角!大局阵起! 七颗蓝色辰星,缀点连环,寥落营帐四周,呼应着中央的血绕白光! 随着大阵开启,灵威衍变犹若沧海中盛开一抹幽兰。 那幻妙的岚光,如蓝色妖姬花开歧翼,瞬间溃散开杂乱的血色长须! 被崩碎的血气,渗透地表蔓延千道纹路,罗刹分列刻画着不知什么禁术符箓! 在场的人们,都被这“沧海幽兰”的天象,吸引去了目光! …… “啊!” 听着异响,平安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便忍不住低声痛吟! 此刻,他感受着血脉的共振轰鸣,足下脉穴一阵灼热那是钻心的疼! 意识变得有些抽离,他微蹙眉宇慌忙稳住身形,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正常! 见情势不妙,他想要隐去灵光血气,但却一发不可收拾! …… 众人回头看着平安的怪样,慌忙撤开好几步远,难以置信但又十分警惕地盯住他! 内心的恐惧,让他们产生了一个疑问,他会不会变成像外面一样的妖物! 然而,平安逐渐苍白如纸,半跪在地,帐外阵前的大部分血色长须被一扫而崩! 那种景象,就像是几根琴弦染血,弹罢惊鸿,一片就是炸裂开来的枇杷花! 鬼泣之声,响彻山林,渗的人骨头发软! 此时阵前,马烈也顾不得回头,紧忙着挥斩几条飞舞的血丝! 其他团侍长卫架起灵障,时不时后退几步! 士卒们点动光华,尽量保持队形抵抗! 血色长须聚散离合,随之血丝形态百变,杀人嗜血如悬丝断发。 不多时,秦玉双手抓紧长矛,腿脚一虚半跪在地,眉际灵光闪动了又暗沉下来! 只见,血丝缠绕直捣而来,眼看着就要到达她润腻的额间! 马烈稍微一顿长剑,大口喘着粗气,于杀戮纷乱中瞧见如此情景! 下意识间,他疾步脱行剑尖,一道风行拉动火光长线,随着瞳孔收缩,冲身上劈一道十字焰痕! 落地,马烈呲着牙花,身形佝偻手掌打颤,但仍提着缠绕风絮的长剑,怒气冲冲地紧盯周围,一看便是耗费了不少的气力! 秦玉抬头看见身前的马烈,恍惚间细细一瞧有些惊讶,嘴唇里喊出一声顿了又顿,“马……烈!” 危险未退,她又赶紧缓了缓气息,猛地站起背着身子挥舞长矛。 两人交错配合,剑矛光影微露,点降水木青花! 轻吟之音响起,血丝长须粘连,渐渐描画,勉强地化为几个镂空的“血色大妖”! “嗬嘶~赫兹~” 愤怒的声音如幽灵般,还带着点勾魂儿的纤息细喘! 飘动跃飞,它身上的血色岔开了刺,乱糟糟的好像裹上了一件毛毯! 丝缕如线,蛛网般纵横交叉,辐射而出,扎在地上支起它们的身体,也飞速地散开去攻击众人! 呼~ 此时,平安引动的异象,渐渐平息下来,余存的灵威扫荡着黑色雾气! 如意神色紧张,小心地在一旁扶着他的胳膊! 如此巨变,马汉一方的劣势,却只削减了半分! 战况激化在现在,虽然是余威之箭,但仍一触即发,岌岌可危! 一众将士缓了一口气,那些千百士卒的衣甲已经有了裂痕! 跟随军令,他们撑着身子整齐地站出队形,长矛挥舞气势不减,抖动白光如细雨纷纷,攻向那些血色大妖! 马汉跨步撑起虎威,双手紧攥长剑上挑一道风痕剑气,飞旋击打血色大妖! 秦玉马烈一众束甲长卫,四散在草木错杂中,继续与血色大妖缠斗。 哈~呼~呼~ 飞尘沾血,他们渐渐也是力不从心,长喘几回粗气缓神,时不时还咽咽口水! 翻飞一记刺矛,秦玉早早参战,此时运转周天灵汐,应对着妖物已经变得乏力! 刃光缝隙里,她身形跃动,抵挡攻击不断,心气急促有点跟不上了,幸亏玉啸长矛在手,有时聚集灵光还能挣着战斗! 过了不久,那急速的步伐,竟然有些磕绊! 不留神,血色大妖的鲜红血丝,可就冲向了她! 马烈配合着各团侍长卫,游击血色大妖,但一直靠近着秦玉的位置! 目光所触,脱力的他翻滚飞身,只能用身体挡住,那只血色大妖对秦玉的致命一击! 秦玉绝望的以为就要死了,看清来人脸上满是惶恐,下意识地用力起身扶住马烈! 马烈捂着腹部的血洞,紧闭嘴巴沉默不语,他害怕卸去这口气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马烈!你没事!”秦玉冷容吓得虚汗微红,几丈之间血色大妖又张开利爪,就要抓到他们的身上! 马烈果断地挣开秦玉,翻滚动身起来,双臂灼烧烈焰挡住利爪! 镂空透光的血色大妖,不自觉颤动几下,手臂窜满了火焰,活像一个移动的火炬! 马烈喃喃自语,“原来我的道,是火热的!”说着,他摒去剑刃的风絮,撩起灼热的焰火! 一道火涛,烈马踏行,直顶血色大妖的身体,将它拖行十几尺! 血色大妖停滞半息,身形一转扯开火焰,迅如惊鸟般冲向马烈! 秦玉握紧长矛,艰难地站起身来,屏息震脚一甩矛头! 烧云滚滚,马烈回头瞟了一眼秦玉,暴怒一声,余音震耳轰下,“道重!烈阳!” 马烈纵身若冲天之炎,双眸撩动红光,气势逐渐攀升! 热风咧咧,甲胄被撑暴,衣衫褴褛,他变成了一个火热的人! 一瞬几里,间刻贯穿血色大妖,马烈落地翻滚十几步! 血色大妖手脚乱舞,曲折着身躯嘶吼不止,渐渐化为血气侵埋大地! 这时,秦玉那双吊梢明眸一阵失神,看着眼前的景象紧紧攥住了长矛! 远处,马汉扭头看到如此场景,刹那间眼含热泪! 怒气攻心,他长提一口气,手舞长剑散开层层气浪! 气压如瀑布倾泄,他飞身半空忽然落地卷风一扫,直接荡开血色大妖好几尺! 各长卫以及士卒,也被冲开! “灵爆!风盘!” 沙哑的喊声,响彻碧霄! 铛~ 伴随着铁器的欢鸣,鳞铠扯开几道长痕! 马汉额间亮起玄黄色的灵圈,周身环绕五枚灵环并卷起风絮,一道撼山虚影拔地而起! 众人一看立即猛地发力,抽身撤开战场! 虚影随着马汉摆动双臂,气息拧成一把巨剑,凌然扫空一记横斩! 几只血色大妖,被推开十几丈,它们的身体逐渐崩碎! 一时之间,血气如流回潮大地! …… 这个时候,平安感觉十分难受,足下脉穴似乎就像是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地下的血气! 如意心窝一紧,觉察到变化,脑海一片混乱! 周围的人一会儿像看表演一样望向战场,一会儿又关心平安的惨状! “我的天!太可怕了!” “这就是战场吗?” “这人是不是就要变成怪物了?” “我们会不会死啊!” “难道我要葬身于此?” “太恐怖了!我想回家!” “可恶,我太弱了!我现在就像是蝼蚁一般,这怎么能………” …… 医舍小间内,轻声响起! “难受!好晕啊!” 苏醒的王嫣儿缓缓起身,瞧见对床盘坐着酣睡的司空澜逆,气的脸颊都鼓囊着,一股劲儿上来直接给他甩了一个大嘴巴子! 啪! 司空澜逆被忽如其来的叫醒方式,吓了一跳猛地惊醒,“谁!” 喊着又是一巴掌,他被搞得身体一晃,又感觉腰背腿脚酸麻,脑子血气冲的都有点抽筋,软趴趴如蒲团一样连带着摔倒了地上! “哎呀!嘶~” 王嫣儿忙的退了一步,坐到床上有些惊慌失措,手指捂住嘴唇眼神飘忽! 没想到这么不经打,两下子就摔倒地上! “我用的力气很大吗?”她忍不住嘀咕一句,噘着嘴唇看了看发红的掌心! …… “哥哥!快到了!” “嗯~~~” 如意小心翼翼地扶着平安,终于找到了这里! 平安气息低沉,脚步虚浮,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铛铛铛! 如意看着破落的石屋,皱着眉头思忖一会儿,还是用力敲打了几下,门上的挂耳双环! 紧接着,小药徒轻轻拉开门,又回到药炉灶火旁! 如意瞧着他秀气的脸,粉唇紧抿有些担忧,但立刻还是搀扶着平安,慢慢迈过了门坎! 吱吱吱~ 躺椅响动个不停,“老郎中”仰着头拿着医典翻来翻去,捋着胡须侧瞟一眼,瞳孔紧缩又细细观详! 猛地起身,腿脚灵活很是康健! 瞧了瞧,他又捋起胡须唏嘘一声,背手合上医典,眯着眼睛慢慢走向平安…… 第三十八章 执剑 念不断 就在此时,内屋休息室里! “我告诉你!王嫣儿,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司空澜逆双手扒着床沿,王嫣儿抬起脚丫,使劲喘他一脚又把他弄到床底! 王嫣儿盘腿挺着身子叉起手,小嘴一撇好不蛮横,“你!要干什么?” “还不客气?哼!你来呀……一早就看出你是个怂包!” “只是骚话满天飞,会不会是那里不太好?” “青楼去多了,果然就是有报应!” 司空澜逆松垮着身子,打着哈欠挪动了几下,“随你!丫头片子!” “呜呜呜!”王嫣儿柳叶眉梢一斜,脑筋转啊转,突然有些嗯哼,“呜呜~你当着这么多人,把我抱到这个地方,我会不会没人要了!我该不会要给你做小妾了!” “啊~我不要……” 司空澜逆难以置信地看向作妖的王嫣儿,“你的脸真是比翻书还快!谁在乎你啊!说不定根本没人注意你的鬼样子!” “你说什么!”王嫣儿身体一怔,立即横眉如秋水,没好气地说道:“你!你!就是个~~~” 猛地一说想骂出口,但她又记不起那些词了! …… “咳咳!”平安在门帘处倏忽急喘几口气,小药徒赶紧配合着如意,将他架到白布木床上! 王嫣儿一瞧,刚才的话都被听到,顿时急忙捂着娇滴滴的脸蛋。 司空澜逆松了一口气,慢慢爬起坐到床上,挠着有些毛糙的头发,倦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啊~~~好困啊!“ 一旁的木床上,平安躺下后,揉搓了几下额头,喘着几口粗气很不舒服! 小药徒随后走了出去,如意抚着平安的胸口,杏目盈泪好似害怕他上不来那口气! “少爷!你倒是悠闲啊!看来真的是病的不轻!” “还好,还好。”司空澜逆拄着脑袋,一脸微笑地瞥了一眼平安! “铸造的剑,总得有人来执。” “华丽的表演上场,我想要让你来到台前。怎么样?感不感兴趣?” 说着,平安声音稍微一急,“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复刻了我的灵迹,还能铭纹打进阵眼之中?” “嗯……怎么说呢?”司空澜逆说着,斜眉一挑,“这得从那天府里遭贼说起……不不不!,那天你进行灵判门测试!” 平安皱起眉间,难以置信,“你利用我?” —— “不,我在测试你,看你有没有资格,如果你没有我想象中的实力,也不能……” “不是?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因为我,你救了那么多人!” “而且,你的身体也在恢复,头发可黑了不少?” —— “大少爷还有心思关心我的头发?你简直邪的可怕,那可是几万人的生命!” —— “可不嘛!”司空澜逆一抚额头,“哎,你看我灵汐亏损,头发都掉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感觉人都要废了!” 平安声音一沉:“你真会开玩笑,万一?” 司空澜逆揉了揉眼睛,“没有万一!我相信我对你的判断!就像当初,我敢让你住进相国府一样!” 紧接着,平安眉头一舒,稍微扭头问道:“说!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还是说,我就是你的一颗棋子,用之即来,挥之即碎!” 司空澜逆摆了摆手,和善地笑了笑,“来日方长,慢慢来,没有计划的计划才是最有趣的。” 平安心里乱糟糟的,暂时理不出司空澜逆具体想要干什么,他想要得到什么? 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简直让人脑子发涨,憋闷到难受! “你现在真欠揍!”平安头痛欲裂,咬着牙关无奈地说道。 司空澜逆慢声迎合:“哎呦!这就不装了!你想弑主,以下犯上!” 平安回应道:“不敢!大少爷何许人也呀!不敢!不敢!” “哼,”如意撇嘴鼓着莹润的脸颊,双眼紧瞪司空澜逆,“你!不许说话!哥哥需要休息!” 听着云溪袅袅般的娇喝,司空澜逆浑身贱样,忙的捂着嘴巴扭捏地说道:“哦,知道了!小如意,听你的!” 说罢,司空澜逆背手枕头,仰躺在床上,双腿交错翘起二郎腿儿,真是好不悠闲。 平安闷的一口气,好久才长舒出来缓了缓神,无语到心里奔腾万马。 此时,门口传来响声! “老郎中,马守将请您去帮忙救治一下!” 一个年轻的士卒,语气十分恭敬! 老郎眨巴了几下干涩的眼睛,缓缓起身,“桑榆!为师去走动一下,你就留下来收纳诊治伤员!” “好的!师父!” 小药徒桑榆听着仔细看了看药炉,放下手中摇晃的蒲扇拿起麻布揭开盖子,捻着一记白色的粉末加入其中。 条理迅速地的弄完,桑榆走到橱柜后,收拾好药箱。 等着老郎中走到门口,桑榆将药箱斜挂在他的肩上! 听着远方的丧吟哀嚎,老郎中便一前一后,走向了营帐中央。 不一会儿,如意小跑几步掀开门帘,只看见桑榆正拉合起药匣,仔仔细细整理着药材,按着脑海里的方子,捡出几两几钱摆在黄纸上! “药煎好了,半碗!” “用麻布,小心烫手!” 桑榆不急不缓说着,那奇怪的语气十分冷淡,自顾自的低着头,手里的活一直没有落下! 于是,如意便来到药炉旁,小心地用麻布捏住壶柄,倒进炉边上的陶胚碗中! 呼! 日暮斜阳下,冷风吹着,场面惨不忍睹。 牺牲的烈士被白布包裹好,整齐地陈列在营地的广场! 伤残的士卒略微检查一下,被一个一个地用担架抬起,送往了各个分区的小医馆! 没多久,这间平安所在的小舍,便来了接连不断的伤员。 当伤员满了,桑榆关上了房门! 床边,如意张着小嘴,吹着热气,慢悠悠地走向平安! 平安皱着眉头,浑身虚汗,精神虽然十分乏力,但又感觉头皮紧绷着,想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 呵~呵呵~呵…… 此刻,司空澜逆仰头憨笑着,睡的十分香甜! 平安扭头瞪着双眼,恨不得看清他的傻样,情难自已地小声嘀咕,“真是够贱的!” ……… 中央的营帐内,一方床榻,一张书案,几个枣木长椅,议事休息都很简单方便! 马汉嘴巴干皱,皮肤显得有些蜡黄,就像是失血过多一样! 他瘫坐在床榻,头却扭向一旁,不看那马烈的凄惨模样! 马烈意识模糊,撑着眼皮尽量不想自己昏迷,那衣衫褴褛下浑身几处焦黑,腹部血洞周围的肌肤发黑! 一旁,秦玉呆呆的看着马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鼻子酸涩连带心里抓揪着难受! “守将,老郎中,他来了!” 马汉听着外面的声音,急忙喊道:“快!快!快请进来!” 老郎中走近床榻,望闻问切,细细检查了几下马烈,然后对着马汉慢慢说出结果。 “他灵府内的光汐,已经枯竭,经脉负荷严重,再加上超前抽离灵威,运转灵藏内的光种,消耗生源导致精神溃散!” “所以,现在,他命不久矣,难以医治!” “说句实话,就算是采用我的方法,也就是支撑个几刻钟,而且他会十分痛苦,身心都会受到煎熬!” 马汉耷拉着眼皮,不禁闭眼长叹一声,握紧拳头却又缓缓松垮下了脊背,“好,麻烦您了……” 面如重枣,马汉瞬间颤抖几下,艰难站稳步子,看向马烈有气无力地说道:“来人,送老郎中回去!” 老郎中微微俯身,拱手应道,“老朽无能,那就退下了!” 不一会儿,士卒带着老郎中,走出了帷幕! “咳咳!” 马烈猛地一吐鲜血,挣扎着动了动身子,似是回光返照般,精神好像好了不少! “秦副将,我有话跟你说……咳咳,可以吗?” 秦玉呆愣着出了神,顿时眨了眨眼睛,快步靠近床榻,“马烈,你说就好,当然可以。” “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是曾经也是队友,”秦玉说到这里,眼神骤然变得些许柔情,“你说……” 马烈勉强地咧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我马烈一个粗人,今天也文绉绉一把!” “其实,曾经我很胆怯,不愿那个荒唐的想法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所以我选择了隐藏自己对你的情谊!” “现在时日无多,心里还是害怕,想着再也见不到你,我……” “我不相信有下辈子,我想说,我真的很在乎你!” “我记得,那年春暖花开,你穿上了粉色的绣花摆裙,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有另一种美!” “有一年夏日炎热,你为了方便,一刀就把头发削短到了肩膀,都说你有点不好看了,但是我觉得你那样也好美!” “……” “还有,你曾经送给我一块石头,是你家乡的石头。你说出门在外,本想着用来怀念,但是竟然参了军就要忘记家乡,了无牵挂地去战斗,守护一方百姓!” “还记得那还是碰巧,我也想去河边捞几条鱼,你在那也不说话,攥在手里扔了好几次都没扔出去!”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的家乡被脉兽毁了……” “对不起啊!我憋了很多话想对你,平时遇见你就磕磕巴巴,现在就语无伦次了!” 秦玉眼眶微红,看着马烈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说着,秦玉眼神飘忽瞥了一眼马汉,“对不起,我不太想那种事!” “其实,当时玉儿不错的,她很喜欢你!可是你一直不愿意……” 此时,马汉背着身子,双手捂住脸,沉默不语…… 风起血腥浓,马烈痴迷地看了看秦玉,此刻他终于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 当与秦玉再次眼神对视,他又扯动嘴角笑了笑,无力地摊开手掌,一块普通的石头划落下来…… 秦玉伸出手,颤巍巍地拿起石头,眼角的泪水流过双颊,她的心痛的不知道为何这么疼! 静静的,挂在帐门上的月亮很亮! 马汉轻轻抱起马烈的尸体,走出营地的另一侧闸门,沿着竹凉秋水小径,渐入深处隐没踪迹! “兄弟,你做到了!你有了自己的道!” “你没有活在我的影子,你很强!” “我们两个糙汉子,都是不太会说话,没想到你还比我能说!” “这个,我不如你!” “你说过有一天,你死了就把你葬在竹林深处,因为那是我们年少时习武的地方,也是一起玩耍的地方。” “家乡回不去了,那就葬在这里!毕竟我们都守卫这片土地,那么久了,而且……!” “哥哥……真的做的不称职!竟然你先走了,那就等等哥哥!正好下一辈子,你来做哥哥……” 风息乱了心,却掩开了密林的月色! 医舍小间内,受伤的士兵渐渐安定下来! 边角一侧,等喝完药,如意慢慢解下平安的甲胄,过了一会儿,她静静看着酣睡的平安,自己也趴在床边困乏得闭上了双眸! 第三十九章 愁眉啼妆 云深重聚,篝火照亮操场上的块块白布! “呜!” “啊~” 花猫的低吼声,混着小孩的啼哭,渗入夜幕下的小屋门帘! 凉飕飕的屋里,几缕烟火的温暖,夹杂在淅淅索索的声响里飘荡耳畔! 此起彼伏,时停时休,屋子里的一些人,不知不觉便被惊醒了,多少有点惶恐骇然。 如此扰人清梦,平安惊醒缓缓张开眼睛,但眼前黑蒙蒙的,好似一扇庇荫屏障! 凉风徐徐,如意有些发抖,双手交合抚在双肩,轻轻地依偎平安的腰际腋下。 心空空的,平安下意识摸了摸她凉润的手,接着身体侧过来一缩,慢慢地将散发药香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残温木香,他搂住她肩膀的手,轻轻拍打,嘴里呢喃着,“月儿明,夜夜好,怀中的梦啊!” “春风笑,花儿香,摸摸头来了,睡着了。” 如意挪动了几下身子,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嘟嘟呐呐的小嘴仿佛在说什么梦话! …… 日晓淡薄,云遮昏亮,风轻轻而来冷冷的。 “嗯~~”如意一伸脖颈儿,挪开床被探出脑袋,几落秀发摇动在润腻的脸上! 她将手放在平安的额间试了试体温,不一会儿就赶忙缩了回来,双眼低垂又蹭进他的怀中,小心地掖了掖被角! “啊呜!” 司空澜逆蜷缩着身子,将被子抱成了一个团,“嘶~真他个怪怪的冷啊!” “还是回去!” “回去喽!” 嘟囔着,司空澜逆起来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向平安,晃晃悠悠地掀开了帘门! 不久之后,平安莽撞醒来,听着周围士卒的声音,摸了摸如意的脸颊! 如意浑身一个机灵,马上坐了起来,晃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清醒! 平安双手挣着床,柔声说道:“我们离开这,回帐篷里去。” 如意瞧了瞧周围,又看看平安的脸色,乖巧地点了点头,“听哥哥的!” …… 药香朦胧中,桑榆面无表情地坐在药炉旁,旁若无人,手执蒲扇来回扇动炉中的火焰。 老郎中躺在木椅上似乎在打着瞌睡,一本书盖在他的脸上! 门环响的沉闷,如意也不知说些什么,就扶着平安走出这间小舍的门! 营区一片冷寂如寒朔乍来,暮气沉沉,也就是几行士卒,面容严肃,整齐有序地来回巡逻! 当回到帐篷,温暖依旧。 平安身裹里衣,躺在床铺上拉着如意的手,心跳放缓渐渐安静。 就这样,好想再睡一个很长的梦! 如意盘坐在一旁,用锦布擦拭他的脸颊…… 不一会儿,她抱着平安的胳膊,意识昏昏沉沉,困意漫漫未消又睡了过去。 哀悼的号鸣,也未能打扰他们! 呜~~~~~~ 响音低沉悠长,马汉和一众长卫士将,带领着士卒低头默哀。 一个个白布担架,被抬出军营…… 咧~ 战场上那染血的铁制名牌被寻觅回来,陈列在栏门操场升起的万格英魂柱上! 哒哒哒~ 南城门口,一行人骑着白鬃鳞角马奔驰而来,被两侧装甲守卫拦住。 “浩诏金鳞令!” “龙牙!” 王长风收好金鳞令,腰带镂空鞘剑,穿着一身红褐色长衣,面容肃穆眼神泛着寒光,望向天际远方! 钟云心束着一身棕褐劲装,紧裹的身姿显得矫健飒爽,挽着的簪发落下几髫丝发随风起舞。 二人快鞭白鬃鳞角马,引领几个侍从急踏不停! “师兄,你确定吗?” “我确定……根据勘尸结果,直指他们那种的血杀之力,而且黑月城的鬼,出现乾区营区附近,时间太巧合了!两件事肯定有什么关联。” “必须去一趟,一来,探明究竟,查清一下那里的怪象,二来,抽丝剥茧,我仿佛已经看见案件的长线,纠缠着一个巨大的麻烦!” …… 军营的新兵训练任务暂停,白色布条的游幡回荡在帐帏之间! 一处塔台上挂着一把剑,打着栏杆咣当咣当的响,来回巡逻的哨兵将甲胄裹上一条黑布! 马汉在中央的练武场上,身披内纹轻甲,不停地舞动长剑。 刺,劈,撩,挂,云…… 神色沉重之间,一招一式,剑影迷迭,动作急快如风,爆空之声哗然不绝。 幡旗侧帐内,秦玉一身白衫里衣,静静地坐在书案前,将那块石头放在砚台旁,轻喘一口气捋了捋头发,提起细杆毫笔,在镇尺压着的宣纸上,写下了娟秀如山林般的小字。 横撇竖捺,个个排列,如群蚁排衙! 各团侍长卫各练兵场上,整理着队伍,发布着士卒名衔职位的变动! 几个领头的,带着几排士卒,身形刚正地站在台下。 “雷玄,五级甲卫!” “刘志和,二级甲卫!” “方知,一级甲卫,升迁五队长士!” …… 哒哒哒! 王长风看着军营翻动的黄白两旗幡布,胯下双腿一拍马背加快了速度! 不久,马匹拴在门口木桩,王长风一行人刚出示金鳞令来到操场,就碰见了要回营帐的马汉。 镂空剑鞘一震,铛铛铛乱响,抬手举起金鳞令,“金级要案,龙牙卫一队王长风,圣派特勤,请配合!” 王长风恭敬地跪在地上,缓缓说道:“南城乾区守将马汉,听命接旨!” 紧接着,王长风一脸亲切,好似看见大哥一样,上前几步顿了顿说道:“皇命使然,马守将,打扰你了。” 马汉沉声说道:“龙牙使来到,有事一定全力配合!一切都是臣子本分!不知有何贵干?” 王长风刚想问些什么,马汉又沉声说道:“但是,现在军中死伤的士兵及其家属,需要妥善安排处理。” “有什么可以去问问秦玉副将,她对于军中大小事务,都有经手,十分擅长处理公文……” “那么,在下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马汉行完礼回到了营帐之中。 钟云心从后面上前一步,“你……”王长风伸手拦住她,“没事,案件与他也没有关系。” “走,我们去找秦玉副将,了解一下“竹林遇袭”和“竹怪血妖”的始末!” 侍从站在帐前,王长风带着钟云心缓缓走向侧帐! 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时停时歇! 当掀开帐帏的帘门,唯见宽大的木桶旁,秦玉背着身子,双手散开头发,白衫里衣滑落香肩,淡绿色的刺青刻纹微微显露…… “咳咳!”王长风当场被呛了一口气,身体僵住,然后紧闭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 “不许看!” 钟云心绕到王长风身前,举着双手挥舞乱蹦。 此时,秦玉裹紧里衣,吊梢明眸回看,面容沉静的可怕,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王长风目光呆呆的,咽了咽口水…… 钟云心双目炯炯有神,双手抱在胸前,皱起眉头紧瞪着王长风,“你还看?” 说着,钟云心双手一下子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不许看!” 只见,秦玉束紧系带,转过身来,似乎对于他们的冒犯不是很在乎。 “你们是谁?” 章台杨柳,愁眉啼妆。 王长风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玉,微微扬起嘴角,“额……这个?” 含含糊糊说着,他慌乱地从腰间,掏出金鳞令,“龙……龙牙使,那个……那个……” 钟云心直接上手,揉搓王长风的双颊,“王长风!看见美女就舌头打结,你给我清醒一点!” 秦玉一甩玉枝长矛,直指王长风和钟云心,“你们是谁?” “哎呀,”王长风攥着钟云心的手,一脸无奈地挪开,“秦副将,我是龙牙卫一队队长,龙牙使王长风!” “我们是来办案,没想到就闯进来了!” “所以,请你原谅,对不起!” 说着,王长风眼神飘忽,“真是冒犯了!” 听着,秦玉神色淡漠,素手双眼细瞧,手中一握隐去长矛,抚住胸口紧了紧衣领,“王长风?王御使急忙前来,你有何见教?” “额……” 钟云心揪起有些憨憨的王长风,“你给我出来,没看见人家不方便!” “疼……”王长风呲着牙,瞟着秦玉喊道:“你别胡闹!” 瞧着,秦玉颔首扭头,背过身去! 外面,几个龙牙使,盯着出来的王长风和钟云心,“老大,你们!” 此时,钟云心各胳膊夹住王长风的脑袋,使劲往外拉! 王长风用手攥着钟云心的手,脸憋的通红,“你个彪子!放开我!” “我看你就是假公济私,不对就是徇私枉法!不对不对,反正你就是没安好心!” “你够了,云心师妹,冷静一点,平时查案能好的,怎么现在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钟云心冷俏的脸一囧翘鼻,玉颈上前微倾,“好啊!对对对!那师兄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咳!”王长风轻咳一声,“当然知道!” …… 此时,新兵营区乱哄哄,恐惧的情绪蔓延,各自帐篷中的人都跑了出来。 嗅着一丝血腥味,平安瞬间被惊醒,细细听着外面杂乱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名女子受惊喊叫的声音。 “啊~~~” “死人啦!” “救命啊!” “杀人了!” “这里太可怕了!” “我们这些人,会不会都要遭遇不测!” “太可怕了!” “啊~~~” “我认识他……他是西辖区,王叔父的次子,王天齐!” “那个?那个是北辖区第一公子爷,阆环!” 只见,这些官宦贵子的新兵营区,几个少年,将两三具身穿甲胄的尸体,惊魂未定地抬了回来! “北辖区,安顺大将,陈铎之子,陈潇!” …… 不远处,几个人跟着走回来,看着好像是那些少爷的随从。 还没说什么,他们两眼无神,趔趄跪地,手脚不停地打哆嗦,好像被抽了三魂七魄一样。 众人瞬间像炸开了锅,人心惶惶,舆论如暴风而起,百十人众说纷纭。 如意拽着平安的胳膊,缩在被窝里,还睡的很香,看来是真的有点累。 平安摸了摸如意的脑袋,长舒一口气,“风波不止,暗影游猎……看来他们又盯上这些人了。” “终于还是来了吗?” 第四十章 古怪迷迭 “怎么了?” 秦玉身覆轻甲,听着远处的喊叫声,急忙几步掀开帐门,便看见王长风一行人已经离去! “怎么回事?”钟云心一脸好奇,一愣一愣的看向王长风。 “不知道,你问我这个?我?”王长风有点无所适从,示意一行人等,朝着噪声不绝处,飞速赶了过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营地小道上,几具身穿丝绸罗缎的尸体,被整整齐齐地盖上了白布。 那几个惊魂未定的人,蹲坐在一旁,颤栗的手脚,嘴巴也絮叨个不停,“不是……” “太可怕了!” “鬼!” 王长风几步冲到跟前,慢慢揭开白布! 其中,前两具尸体眼球凸显,死亡特征为贯穿头盖骨而死,身体肌肤都是稍微有些擦伤。 还有一具尸体,胸口有利器贯穿伤,看上去应该是一把剑所致。 “他们谁?” 旁边的一个少年身穿青衫袍袖,抱着一个包袱,立即出声答道。 “第一个,西辖区镇关参将,王博康次子,王天齐!” “第二个,北辖区总都督,阆啸天长子,阆环!” “第三个,西辖区大区校尉,顾今生之子,顾汉爵!” 王长风仰头一看,“你是谁!” 那少年手有点发颤,赶忙攥了攥衣角,回答道:“我是顾汉爵的随军侍从!” “还有一个人,北辖区大区校尉,莫罗之子,莫轩失踪了,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 “谁叫我?”突然,一个长眉柳叶眼,薄唇瓜子脸的英俊少年,伸着懒腰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 “我靠?他们?都死了?” …… “还有谁,不在这?”王长风随即问道。 有一个冒出头来,高声说道:“司空相国之子,司空澜逆和他那两个怪物侍从,都没有在这里!” 不合群的“怪物”,好像都有连坐之罪,司空澜逆作为“少爷”也给人们留下什么好印象,连起码的忌讳都没有,毕竟他也没干过什么好事。 司空澜逆眯着眼睛,掀开帐门,还穿着胄甲,就像黑熊一样摇曳身姿,“春光好,好姑娘,摇啊摇,摇个花骨朵儿!” 众人看了看尸体,又瞧了瞧司空澜逆,刹那间又不知道表情该怎么摆了。 “吆!死人了?” “这是真的吗?我第一次看见能死得完整的!” “额,”众人一阵无语,这是哪里来的一朵奇葩,“这大哥看上去还挺兴奋,品味真独特!” 王长风正专心致志地检查伤口,可听到这句话,立马忍不住回头看看。 一看是司空澜逆,不停地摇了摇头。 只见司空澜逆几步,走到钟云心的身旁。 钟云心正好好站着,眼睛透亮,上下观察着几具尸体。 司空澜逆轻轻撞了撞钟云心的肩膀,钟云心翘眉斜挑,直接一个机灵挪动几尺。 “嘿嘿!”司空澜逆微笑着,狡黠的眼神透着几分猥琐,“钟姐姐~~~” 钟云心听着浑身难受,抖动几下胳膊,感觉冷的起鸡皮疙瘩,“咦~你够了,司空少爷,麻烦你离我远点。” “你难道忘了你的好弟弟了吗?”司空澜逆一脸贱样,“你难道忘了那日城西破庙里,令人难忘的一晚了吗?” 众人一听立即好奇起来,目光从尸体身上,齐刷刷地转移向司空澜逆和钟云心。 “是你?”钟云心双眼一阵失神,气的胸腔起伏,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看见这个家伙心里那么堵的慌,抿着嘴巴指着他叫道:“原来是你这个混蛋?” “没错,”司空澜逆抿嘴一笑,“我还记得,姐姐当时可真是……” 钟云心动脱如兔,立刻飞步上来,手脚并用架住司空澜逆,那好家伙就是一个过肩摔。 清影掣电,脸蛋却润透羞红,似那花中牡丹! “流氓,是你个混蛋……我杀了你!” 说着,她还猛地抬脚,要向司空澜逆裆部一跺…… 众人不吐不快,嘴巴动个不停,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司空少爷,果真风流!” “造孽啊!这家伙儿,比我还享受。” “败类,耻辱!”循着吵闹,夏子明一瞧,正义感刹那间爆棚,“要不是仗着有个爹,如此为所欲为,你不知死了多少次!” 候天一甩胳膊,搭在夏子明的肩膀上,“这哥们,有点东西……怎么?你羡慕了?还是嫉妒了?” 夏子明耳根如豆沙色红,猛地一顿候天的胸口,“你们简直是国家蛀虫……” 候天立即打断,“小明子,你这可得注意言行,不然……” 夏子明一甩衣袖,“去你的,老子才不在乎!”这么说着,他语气渐缓,转身就回了帐篷,“蝇营狗苟之事,简直就是耽误大好时光。” …… “我草!少爷还是少爷,玩的就是花!” 几个人俯首帖耳,声若蚊蝇蜂鸟! “还得是他呀!” …… 王长风听着吵闹,长叹一口气,瞬间觉得头都大了,立马双臂一张拦住钟云心,“干什么?公职人员这么没有定力……” 此刻,钟云心双眼盈光,颔首眼眸上挑看着王长风,那一向没有柔情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委屈隐忍,“不是~” 她欲说还休,心里拧巴的像个麻花,看着眼前这个木头般的师兄,眼泪巴巴地掉了下来。 可是她不想让别人看见,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 王长风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吓坏了,脑子思路扰乱呆愣了一会儿。 心想,师妹平常可没这么直接。不是?没有这么小鸟依人啊? 他双手僵直,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干……什么呢?你注意我们……龙牙卫的形象……好不好!” 脑袋一紧张,简直就是绷成一根筋,话就有点不利索了。 钟云心双手摁着王长风的双臂,摁着衣领一擦眼泪,甩了几下头发又恢复平常模样,“知道了!” 转眼间,司空澜逆眉飞色舞,滑稽地爬起来,一不留神不见人影。 呃呃呃~ 周围的人咯噔一下,循着声音看去…… 之后,伴随骨头撕磨的咔咔作响,几具尸体乱晃突然干瘪,形体大变,苍白的肌肤冒出黑气。 片刻之间,上面的白布一塌,尸体皱缩成一团,瞬间化为几团血气! 嗖~ 血气飞旋,即刻就飘向一处的帐篷。 水影破洞,几点光璇! 空爆! 血气曦转,化作一点闪光, “谁?”王长风目睹如此异象,赶紧手持灵判镜,准备收录灵迹。 镜子的黑面变化,王长风忽然口吐鲜血,他手紧紧握着镜子,双眼紧瞪,立即将镜子崩碎。 “灵判镜,怎么会?” 王长风咬牙抬起头,双眼如电不知看向何处,“是你吗?” 紧接着,钟云心带着那几个龙牙使,跑到那一片帐篷后寻找。 杂草之中,一把带血的残剑,插在了一处蓝标帐篷之后。 当钟云心拿着剑走进人们的视野,王长风双眼瞳孔一震,目光紧锁,似乎想要洞穿什么。 帐篷里,平安捂着心口,感受着身侧的静谧,抱住不老实的如意缓缓起身! “睡的真的香?” “嗯~~~”如意紧紧抱住平安,那娇美的脸上描画出惬意的微笑…… “哼,”平安感受那粘人的动作,不禁嘴角轻扬笑出了声,长舒一口气后轻抚她的额头,“懒熊!” 此时,门口脚步声杂乱,纷沓而来,渐渐靠近。 随后,王长风的声音传来,“这营帐里,住着谁?” 旁边的士卒,想了想说道:“是司空公子的侍从,平安如意。” “哦?”王长风面容一沉,与钟云心互相看了一眼,“平安如意?” 众人之中,喧嚣不止,议论起来。 “怎么了?” “那两个怪物,有问题?” …… 帐篷之后,司空澜逆皱着眉头,俊秀的脸庞略显严肃,似乎满腹疑团。 这时,平安轻轻挑开帘门,微微躬身说道:“龙牙使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王长风双眼如勾,上下打量几眼平安,“没想到,世界还真是小,又见到你们了!” 平安回应道:“这是我们的荣幸,不知王大人到底有什么要事,平安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长风听着,斜翘晓看,一扫而过的目光穿堂见影。 如意裹着被子慢慢坐起,绺发如瀑落下,云鬟雾鬓中双眼低垂,嘴唇轻启还嘟囔个不停,“哥哥!哥哥!” 苦涩的干茶味,慢慢蔓延开来。 渐渐地,浓重的腥臭味,不停地刺激人们的鼻子。 “啊!” 一声哀嚎,回荡营地。 紧接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向着营地栅栏冲撞出来。 塔台上,士卒瞬间一弩利箭,携带灵光急射中的,然而箭矢透穿而过,消失不见。 那人的肉体血脓混杂,就像苹果腐烂一样,一块又一块,已经可以看得见躯干腰腿的骸骨。 等到了高大的木桩栅栏,骸骨瞬间四分五裂,随着风飘散四处。 冷风如冰,但炙热衣甲,灼人肌肤。 古怪迷迭,渐渐吞噬人们的心梢。 众人一看,正准备起势抵挡。 就当这时,彻耳声急。 风起,马汉疾步而来,飞身降地如镇殿尖锥,又游回折步,搭上一记横扫旋剑,卷起一仞风障隔开空气。 “全军戒严!” 四字奔雷,威震四方。 风息驱散,他回头一望远方,转身过去,又看了看王长风一行人等,和声细气地说道:“龙牙使判案如神,闻名天下。” “你们在,估计谁来都是班门弄斧!” “而且,你们也没打算离开,是?那就先住下!” 四处的士卒急忙赶来,他向着对他行礼的士卒,缓缓沉声说道:“给他们腾出几个营帐,可得记得妥善安排。” 随即,马汉步如疾风,几息之间就离开了人们的视野…… “哥哥~” 平安看着咋咋呼呼的灰影,神色漠然,愣了一下神。 “哥哥!” 被褥滑落,如意坐在地铺上,杏眸悠悠,嘟着嘴巴,“哥哥~~~” 平安心脏一颤,转身几步,微笑着揉了揉如意乱糟糟的头发。 第四十一章 血 铁面 “血!” 如意看着身下的床铺有一大滩的血迹,双手捂着嘴巴,忍不住低闷地叫了一声。 平安听着,身体一颤,如意紧抿着嘴巴,贴耳过去,“哥哥,我流血了!我会不会死啊!” 说着,她拿起平安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没有力气,疼!” 平安忙的检查一通,满脑子想着到底怎么回事。 空气中苦涩的干茶味,经久未散。 王长风又看了看营帐的门帘,那飘动缝隙中的平安,转身扫了一圈收好残剑,瞟了一眼旁边示意钟云心。 接着,那几个人的侍从看着身上空无一物,被龙牙使叫到空出来的营帐内,守卫起来一一盘问! 王长风绕着几人走了一圈,眼神如刀左右一扫便询问起来,那出口而出的重音如钢板敲击。 “你们的名字?隶属哪位少爷?” —— “我是顾汉爵少爷的侍从,喜乐。”一个秀巧的人,身穿白帆布衣,睛眸如枣,唇淡平抿,看上去有些芳华韵感。 “我是陈潇少爷的侍从,狄克。”话音不急不缓,此人目如惊鹤,面容偏黑,身形精壮。 “顾汉爵少爷的侍从,生金。”字字徐徐,面如削骨,身形较瘦。 …… “请你们详细说一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们为什么从外归来,离去几人,伏尸几何。” “到底遇到了什么,三位少爷怎么死的!” —— 狄克首先答道,“那时候太乱了,我们一行应该是九人。” 喜乐怯生生地继续说道:“我们少爷觉得这里太危险了,所以就想着连夜逃走!” 生金接着附和,“在路上,我们遇到了黑衣蒙面的人!” “他们穿着长长的黑袍遮住了头,戴着的好像是黑色的铁制面具!” …… 王长风听得觉得乱作一团,赶紧打断,“停!” “你们怎么出去的?” “军营的警戒,可不这么儿戏!” —— “这个?” —— “这个!” “怎么?还……” —— “不是……这个可以说。”几人磕磕巴巴,说着便有些犹豫了,“应该可以?” —— 王长风看着两三个人,背耳絮语,有商有量,顷刻就急声喝道:“说!” —— “就是那个,顾汉爵少爷,他有一张引光师刻纂的阵传符,可以瞬时几里!” —— 王长风一捏下巴,沉声言道,“好,那接下来,就说说经过,要具体的,我不想听废话!” —— 那几个人咽了咽口水,你一言我一语,他再插上一句。 “当时,我们到达岭南附近的竹湘,然后……” “就几根长长的血丝,直接洞穿几个人!” “我们逃啊逃,少爷们就在逃跑的时候,被几道血丝直接给杀了!” “我们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铁面黑袍,双手,身体满是血丝,像是红线,要……” “要杀死我们,那样子太可怕了,就像是勾魂索命的……鬼!” “太可怕了!” 说着说着,那几个人手脚颤抖,咽了咽口水瞟向一旁。 …… “等等,就这!” “可以了,可以了!” “你们确定,所说即事实!”王长风一握长剑,沉稳地说道:“嗯?” —— “当然确定啊!” “我们差点就死了,不敢有所~欺瞒。” 其中,生金低着头,声调一高。 —— 王长风思忖半刻,看了看漫天光霞昏然,缓缓说道:“大家回去,今天就到这!” 薄阳西落,龙牙使一行几人的住处,终于安置好了。就在这片贵胄新兵营区的旁边,稍微靠着高大的木桩栅栏。 …… 夜半,月凉时分。 烛火撩拨,映影帷暖,一刃红光中,王长风挑灯看剑。 他眉峰斜聚,沉默着,看上去似乎心绪满腹。 片刻之后,他细细观摩着,忽然眼睛精光一闪。 铛! 他弹指挥动“残剑”,几丝血气从缺口冒出,瞬息之间便萦绕到剑柄。 皱眉间,王长风的眼球一瞪,冒出血丝,慌忙扔掉残剑,“血杀之力,黑月城!” 残剑插地,不久剑柄晃动,开始显耀两个字,“汉爵”。 蹭蹭蹭! 脚步声,时快时慢地靠进,不一会儿钟云心闯进营帐,“师兄,怎么了?” 王长风转身回头,钟云心衣带松垮,发丝寥落侧颊,素手挥动他的眼前,“怎么了?” “成何体统,快点把衣服穿好!” 钟云心眼神一瞟,懒散地抓住衣边,紧紧一裹系扣起来,“哼,想看也不给你看。” “嗯~”王长风转身说道:“那个,现在辖区三位公子惨死,估计到时候舆论就没有办法控制了!” “残剑上,还有血杀之力!” “黑月城的势力,在眼皮子底下杀人。” “一旦传出去,会动摇朝廷治安,百姓安定的根本。” “此事需要谨慎对待,那样的后果绝不允许,如果出了差错,我们难辞其咎。” 说着,王长风抓住钟云心的臂膀,神色异常严肃。 钟云心微微一怔,甩开他的手,转身清声叙述道:“知道啦,任何事件都会有线索,一定能查清楚的。” “这种事,指向黑月城,但是好像那几个人的侍从也有问题。” “而且,司空家的仆役,平安如意又牵涉其中。” “那明天就好好查查,几件案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说着,她翘眉看向王长风,“你这大半夜,吓我一大跳!” “你看!”此时,王长风手指残剑,“汉爵,顾汉爵,他爹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紧接着,钟云心冷静地说:“其他人也不是好惹的,牵扯进来了那就解决!” “咳,”王长风情不自已,又瞟了钟云心一眼,转过身去走向床铺,“夜深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呵,”钟云心扭头就走,“再见,没事别弄出动静,简直是打扰我的美梦。” 王长风掩上被子,紧闭双眼,含含糊糊地说道:“那你离我远点,去去去~” 当帘门落下,王长风背身仰头,沉闷地吐了一口气,“师妹……” …… 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 竹叶落下,山林不扫,时不时奏响的管弦之音。 隐约朦胧中,宫商角徽羽,依旧余磬不绝。 当吹角早号,训练的声音嘈杂而又高亢。 王长风掀开帘门,愁眉不展,“真是个诡异的地方!” 钟云心打着哈欠,走到王长风身边,“好困啊,真是受不了!” 王长风扭头一看,“你怎么了?” 钟云心立即不耐烦地回道:“你还说呢?你没听见吗?” “一整晚,都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嗯嗯哼哼的,太烦人了!” 王长风一想,“什么嗯嗯哼哼,明明还算不错,有点像清歌……” 说着,他扭头尬笑,“哈哈……” 钟云心叉腰撇嘴,瞬间清醒,双眼一眯死死盯着,“哦,确实,毕竟我没你的恶趣味。” 旁边,新兵营帐中,人群突然围作一团,指指点点又接着一阵哄闹。 如意秀发飘扬如瀑,双臂紧紧环抱着弄作一团,微露暗红污迹的床铺,似乎想要准备去清洗一番, “这女的怎么鬼鬼祟祟的!” “还披头散发,抱着被褥干什么?” “小怪物。” “血!” “这人是司空澜逆的仆从!”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搞过了。” “这血不会是……” “看着还是个小美人!” “这么多,可能杀了人!” “也有可能是想隐藏什么!” “说不定,昨天的事,就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只见,如意披头散发,小脸满是委屈,被几个人推搡着,怀中的床褥被揪了出来,带着血迹的里衣也掉了出来。 “死人了!” 随着一声惊呼,四个士卒又抬着四具尸体,来到这片营地之中。 粗糙样貌,麻布打扮,虽然身上布满伤痕,但一看可以认出是昨天问话的“九个侍从”中的四个人。 众人眼神飞速在尸体和奇怪的如意之间徘徊,不禁心怀悱恻! “会不会,是这小丫鬟杀了人!” “血!这么多血,一定是!” 一时之间,众人群指之中,乱的都听不清谁说什么。 “不是!不是!”如意杏眼如水雾迷烟,绵音可人,“我没有杀他们!” 委屈气涟,她抓着床褥,又抱在怀中。 一息之间,平安从远处摸着脑袋走来,一听吵闹速如轨电,挣开众人抱住如意。 回头转瞬间,灰暗的双眸眸似乎有着湮灭一切的能量! 众人与之对视,唯恐避之不及,下意识地都转向一旁。 “怪物!” “绝对是他们!” “小小的侍从仆役,竟然以下犯下!” 突然,一道狂影,“我打!” 司空澜逆一个鞋拔子,就打在那个人的头上。 那人立即叫骂道:“谁他娘的,敢动本小爷!” 司空澜逆一下子跳脚穿上鞋靴,样子嚣张跋扈到了极致,马上出言怼道:“就凭你,还敢自称是小爷。” “你……知道我是谁吗?”撤退几步后,那人立即又高声回应,“司空澜逆?咳咳!你……” 司空澜逆斜眸轻笑,悠然地摆了摆双手:“你什么你,我的人还敢说什么,以下犯上?” “我告诉你,他们是我的人!” “其他人,还不配说道!” 这时,王嫣儿拉着杜月葵,推搡着跑了出来,“又发生什么事,出案件了?” 众人一脸纳闷,整整齐齐地看向了王嫣儿。 场面一度窘态,但他们的目光上下晃动,似乎在说着:“你没事?怎么想的?” “额,嗬嗬~”王嫣儿连忙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声音渐消,低头四处张望,“不要看我啦,他们是谁啊!” 周围的人不再理会,转身看向尸体和如意。 倏忽,一个冲了出来指着平安如意,大声喊叫:“怪物,到底是不是你们!” 杜月葵看着护着床铺的如意,一边轻声嬉笑,一边走到平安身后,“原来有个小女生,才长大呀!” 杜月葵捂着嘴巴,贴近如意的耳朵,似乎说了什么? 如意羞红了脸,低下头揪紧她的衣边,小声说道:“美女姐姐,不要说?” “什么不要说!”接着,几个人握着拳头,厉声问道。 如意拉着杜月葵,退缩到平安身后,“哥哥,姐姐我……” 这时,平安简直是米汤洗竽头,糊里糊涂,“怎么回事,” “哎呀,”杜月葵牵起如意的手,眼睛里满是怜惜,“这是女孩子的月事,你们这群男孩子真是太猥琐!” “啊,”一旁的司空澜逆直接嘴巴张的老大,惊讶地喊出了声,周围的人神态也跟着多少有点不自然,在场的女孩们也有点羞红了脸,“什么嘛!干嘛这么招摇,真是的太羞耻了,让人误会!” 第四十二章 云髻小景 “发生什么事?” “这是什么状况,谁来告诉我!” 王长风从后面走过来,严肃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王大人,又有人死了。” “你们怎么保护的我们,我们的安全需要保证!”突然,那个一直暴躁叫嚣的人,目放精光双手握拳,言语之间听着满是烦躁。 “闭嘴!”王长风犀利的眼神一瞟,那人瞬间就缩了回去。 “少跟我打哈哈,”那人猛地一仰头,那样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方镇恪,才不怕你。” 王长风带着钟云心,缓缓走向尸体,“烦请少爷小姐们,相信我们的实力,不出三日,保证有个结果!” 方镇恪立即一个甩手,又上前迈了一步,不依不饶,“你们拿什么保证,巍巍大营都不能保障我们的安全,现在死了多少人了!” 当掀开白布,王长风气头一股冲上心头,又沉沉压了下去,“你要知道我们绝不是白拿俸禄之辈,而且我王长风,以龙牙使的身份保证,用我这辈子的荣誉担保!” “此事,三日之内查明!” “可以了,方少爷!” 众人看着他隐忍不悦,那神情即刻让人毛骨悚然,好像在说不要妨碍他办案,不然是没有好处的。 众人沉寂下来,王长风平稳心绪,慢慢观摩尸体,手掌一握泛起青光,隔空沿着头脚上下虚晃而过。 忽然,一个尸体腰间划落下来一个碎布包袱,一大滩的金银玉石滚出散落四处。 “这是,我认识那个玉佩,是顾汉爵腰间金带的配饰。”方镇恪眼前一亮,马上抬手指着金带玉佩叫道,“王大人,那些好像是顾汉爵,陈潇,王天齐几人的!” “嗯,知道了!”王长风双眼聚光细看,钟云心瞬即拿出一个袋子,将金银玉石小心谨慎地装了起来。 忽然,王长风起身绕着尸体,缓缓踱步转来转去,小声低语:“看来是就是他们了,明知道外面危险,现在却不惜冒着生命之危逃走。” “这些金银玉石,就能说明整个案件,都与他们有关。” “如此说来。三位少爷也不是等闲之辈,上一次遇险的事也不可能是胡诌的,那么可能是遭遇“血丝黑袍”逃走时,二人……” 此刻,钟云心皓眸颤动,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出声推理道:“残剑,顾汉爵的残剑,上面带了回来,而且顾汉爵尸体上有类似剑器的伤痕,那么可不可能是他们财迷心窍,为了那包钱财铤而走险,合计杀了在逃命途中的顾汉爵,甚至还有可能!” “够了,师妹,暂时不能妄断。”王长风出神地思忖一会儿,又赶紧打断钟云心,“现在还是把尸体安置好,这些充当罪证,先把案件整理一番,最后再下决断!” 众人细细观察,随着他们的话,慢慢一捋思路,仿佛一时之间便恍然大悟。 “奥!” “这些贱奴,真是养不熟的狼!” “真是可怜了,那三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好兄弟呀!” “哎,真是的,搞得人心惶惶,我还以为军营里有鬼呢?” “对呀,现在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还是有杀手呢?” “哎呀,你不要吓我!” “切,如意没事了,这不关你的事!”杜月葵拉着如意就往帐篷走,王嫣儿紧忙跟上,“月葵姐姐,等等我!” 如意回头看着平安,“哥哥~” 杜月葵对着如意说道:“如意,难道你……嗯哼?” “平安弟弟,我们要和可爱的如意,说点女孩子的事,你不要跟过来哟!” 王嫣儿一听,也转身指划着说道:“对对对对!不准来!” 俏皮一笑,她挽住如意的手臂,在耳边香腮微垂,“如意,你不会是第一次!” 杜月葵立即一拍王嫣儿的肩膀,“嫣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大声!” “对哦,”王嫣儿尬笑一声,呆萌的表情显得憨气十足,“嘘~~~” 接着,如意嘟着嘴巴,杏目看这看那,被推搡着回到了营帐,于是就留下平安一个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不一会儿,随着尸体整理走,众人也四散离开。 平安站在杜月葵和王嫣儿帐篷外,静静地等着,听着窸窸窣窣的乐声,心里突然变得更加不安! 帐内传出声音,似乎几人在嬉闹。 “姐姐,不用!” “哎呀,小如意,不要害羞嘛?” “嗯~嗯” …… 许久之后,他听着嘴角颤动,心里想着,什么和什么啊! 冷风料峭,昏黄寒芒渐起轻晃。 掩上布帘,王长风双腿盘坐在床铺上,凝望着手中的残剑,眼前光影叠动心事重重,“有阵传符,一定还有别的东西保命,竟然还能轻易被杀,看来这起案件背后不简单啊……” 钟云心拿着信报挠着脑袋,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叉着手没精打采,“你又在干什么?” 看着王长风不搭理自己,她鼻子一囧,扬手一拍肩膀,“你想啥呢?你表情现在很猥琐!” 只见王长风撇着眉梢,目光灼热,嘴角朝侧边轻扬,时不时还粗喘几口气。 “泥闹啥子?”王长风猛地抬头,一摆残剑,“干什么?别闹腾!” “撂山话都出来嘞,还闹啥子,”钟云心神情一怔,精神起伏一提,“谁想和你闹腾,傻木头。” “顶头上司来信了,急的很!” 王长风不耐烦地接过宣纸信报,展开小小的一张 上面只有十分工整又充满力量的几个四字,“圣怒滔天,死讯已封,竭尽一切,速即结案!” 他看罢,将信纸放下,长叹一口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一旦我的猜想成立,恐怕祸乱不止,先将这一部分的情况,上报老头。” “好,我这就写信……” “等等等!平安如意,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 钟云心皱眉回应,“没有异常,平安去过医舍,如意现在正在杜小姐和王小姐帐篷里!” “根据现场勘探,营帐整体排布是约为曲环形,残剑发现位置与家仆的营帐和少爷们的营帐极其靠近,他们的晚上……” “据实证言,那个监视者说,里面还有奇怪的叫声。傍晚,平安有出来打过一桶水,应该是用来洗漱的。” “一刻前,我对尸体身上的灵迹查探时,发现存在血杀之力,还有阵符的使用痕迹。” “就算,平安如意有着灵时玄机般的时间和能力,应该也是不能完成犯案的,更何况是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侍从。” …… “等等!王小姐?”王长风手拄脑袋,迷迷糊糊地听着,瞬间精神抖擞看向钟云心,沉声问道:“哪个王小姐?” “对啊,王小姐,王嫣儿,大理寺卿王周的宝贝小女儿。”钟云心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言语之间有着嗔怪的意味,抚了抚头发似乎是在回忆。 “我记得,王周那家伙还挺疼爱她,简直是掌上明珠,听说这次因为疼惜女儿,还哭了……” “这!但愿我的想法是错的,不然那他们的力量真的是太恐怖了。”说着,王长风握紧拳头,起身走向帐帏。 清凉的风吹过脸庞,冷的触感让人思绪紧绷,身上却感觉异常轻松。 钟云心缓缓跟着,像看着二愣子一样,双手猛地一掐他的人中,“你魔怔了?压力太大了?” “嗯?你!”王长风甩开她的手,“你干什么?老是有这些奇怪的行为,真是让人感到头大。” 钟云心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走向旁边自己的营帐,“去你的,懒得管你,急死你拉倒。” 巍巍圆明,日头逐渐落下黛山。 如意帘门前往外拉扯着手,“两位姐姐,不要的啦,我该走了,哥哥还等着我呢……” 此时,她散开的头发已经被王嫣儿和杜月葵,编绕成了燕尾云髻,后面还缠了几缀穗花,娇丽的容貌又显得温婉如水。 杜月葵扎着倭堕髻,随云淡雅,一绪白丝束起,几分倦人心扉,魅丽的容貌妖而不俗,款款如是超然自引。 王嫣儿则挽着小巧的双丫髻,还插着几簪绿宝银花,音容相貌间活蹦乱跳,灵动而俏皮! 素挽云髻不知愁,如此小景,却别胜风色。 “哎呀,如意,你个小赖皮,干嘛老是粘着哥哥,陪我们再玩一会儿嘛?可爱的小雏花。” “嗯~~如意不要听了?你们太坏了!”如意拽着手,粉唇抿动,委屈地呼喊平安,“哥哥,如意要回去。” “哎呀,”王嫣儿细指轻勾如意的翘鼻,然后温柔地说道:“不要叫嘛?安静,安静!” 如意粉扑扑的小脸鼓起,颔首站好喃喃低语,“不想听那种话,不要讲了,好不好?” “嘿嘿,就要呀~”杜月葵双手轻捏如意的脸蛋,双眸笑的弯成了银牙,“小如意,你也太害羞了。” 如意鼓动双颊,似乎有点生气地说道:“嗯~哼!两位姐姐,是不是在拿如意寻开心?” 杜月葵瞧着她的可爱模样,微微一愣后乐开了花,“你怎么这么软软糯糯的,好好玩。” 说着,王嫣儿也合着双手,开心地舞动,“真是无聊军营里的小乐趣,如意继续陪我玩嘛!” 如意愁容欲雨,看着不胜其扰,“两位姐姐~” “如意累了,好想哥哥,就让如意回去。” 这时,只见帐篷旁边探出一个脑袋,满是痴傻地笑着,“月葵,好美啊,怎么办,我坠入爱河了。” 风轻而来,平安俊秀的面容带了些灰,胸前鼓鼓,双手捂着一盏盖着陶盖的瓷碗,护在身前也看不出是什么,缝沿还冒着一窜热气。 他小心翼翼的,凭着眼前微弱的光色变化,渐渐地走到营帐前。 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心跳平调,缓缓说道:“姜糖红枣汤,刚刚好,快点喝,暖一暖!” 如意看着他微红的手心,慢慢接过瓷碗,双眸忽闪杏露盈光,“嗯~~” 王嫣儿一脸宠溺,双臂兴奋地摆动,“哇,平安好贴心呢!” 然而,杜月葵捂着胸口,玉颈轻晃,“真是伤人心的呢,好空虚哦。” 司空澜逆在一旁瞧着,嘴角咧动略显变态,“真是动人心扉啊!怎么办,她这样的表情好好看!” 一言一句间,如意微微低着头,双手捂住瓷碗,翘动着小嘴轻呷抿动。 平安静静地看着如意,不自觉地揉了揉她那细绢席软的发髻。 温柔如是,王嫣儿呆了一会儿,眼神瞟向旁边,立马撇着嘴巴,“司空澜逆,你这个变态,看什么看,闭上你的狗眼!” 第四十三章 但愿月明 “喝完了吗?”平安肉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嗯~”如意举过碗去,点了点头,“好多了。” 平安接过碗,“那就好!” —— “啊,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司空澜逆看着走向自己的王嫣儿,举着手连连往后退…… “啊~” 随着一声娇喝,王嫣儿身纵如风,抬手就是一个暴扣,甩了他一个大巴掌。 “我~啊~你蛮不讲理!”司空澜逆捂着脸颊,怒气冲冲地指着王嫣儿,“你个刁女!” “你说什么?”王嫣儿叉着腰,佯装又踢了他一脚,“呵,你就是欠打!”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几个公子哥围着一团,交头接耳又窃窃私语,“大哥,还搞不搞他们!上次可是差点吃了个亏,这次必须得手。” “哼,去尼玛的,猪脑子!现在都出什么事了,还想这个!” 前头的那个人冷哼一声,改了浪荡模样,思索一会儿后沉声讲道:“这里毕竟不是南辖区,还是低调点,一个贱婢货色再美艳,也不能坏了大事!” “走!”那人说着又瞟了一眼,带着三四个人向别处转身走去。 “啊,司空澜逆,”王嫣儿垫着嫩白脚丫,凶巴巴地盯着近在几尺的司空澜逆。 “叫你想踢我,来啊,用你白嫩嫩的小脚,踢哥哥的心口!来啊!”王嫣儿羞红了眼睛,像极了炸毛的小白兔。 平安拉着乖巧的如意,不理会吵闹的两人,走向休息的营帐。 “这就走了,”杜月葵在一旁摇了摇头,素手相挽,那悠闲的神色又透露几分嫌闷,眼神斜挑带着些许鄙夷,“真是个花花公子,不学点好的。” “嘿嘿,”司空澜逆似是笑面虎般跳来跳去,戏弄恼怒的王嫣儿,时不时还向着杜月葵抛几个小眼神儿。 “气死我了,你个变态……”王嫣儿无奈地蹲下身子,气的在帐篷边的地上画圈圈,“诅咒你不得好死,恶俗的男人!” “不要脸……” 这一声气恁娇喝后,司空澜逆看着聚集而来的人,就把鞋子扔给了她,谁知王嫣儿一穿上鞋,就开始追那个赶跑出不远,还回头挑衅的司空澜逆。 “烂泥,混蛋,你别跑!” 杜月葵看着两人实在无聊,转身就回了帐篷。 司空澜逆挑逗着后面喊打喊杀的王嫣儿,一瞥杜月葵走了,“月葵……哎哎哎~” 王嫣儿不顾形象,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趁着司空澜逆放慢脚步,直接大步一跳,来了个飞身踢,并且顺势压在了他的身上。 “啊~”司空澜逆摆动拼命抵挡,王嫣儿囧着翘鼻,露出榴牙皓齿,没完没了地朝着他的脸抓挠起来。 现场一片混乱,围过来的众人都没脸看。 等反应过来,王嫣儿才羞答答的,急忙冲回了营帐。 众人讪笑散去,只留下地上一脸衰相的司空澜逆。 时刻磬转,夕晖落照,漫天星辰抖落,夜晚悄悄降临。 昏光中,平安的手拘束轻缓,打转揉着如意的肚子。 如意双手虚抱胸前,满脸红润,静静侧躺在平安身前,“哥哥,汤哪里弄的?” 平安微微停顿,表情很是纳闷,又想起了白天的咄咄怪事,那些老郎中无缘无故的话。 “咳咳咳!”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拿我这个老头来寻开心吗?” “滚出去!” —— “我没说错啊,还请帮忙诊治一下。” “老先生,可以吗?” —— “咳咳,你这混小子,脑子里装的什么?” “你是一根筋的笨蛋吗?给我装傻充楞。” —— “老先生,我很尊重你?” “请你不要侮辱我!” —— “她是你妹妹吗?” —— “是的,小先生。” —— “好,这样。” “你跟我来,帮我这些工做了,我给你找药!” 账外杂声渐落,平安慢慢从记忆中回神,“真是怪怪的,为什么感觉他们的态度,让人好不舒服。” “什么呀?”如意迷瞪着双眼,昏昏欲睡,翘动的粉唇触碰,还嘟囔着,“哥哥。” “没什么,睡!”平安连忙安抚着,掖了掖被沿。 秀发的清香冲进肺中,沁人的感觉缠绕心梢,平安慌忙地正过脑袋,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 司空澜逆身穿墨色衣袍双手捧着脸,满脸微笑,声音极其低,“平安小弟!” “哥哥,”如意蹭了蹭平安,脑袋挪到了他的肩上,“睡觉了……” “哎呀,”司空澜逆接着细声细语,“如意太可爱啊,真是让人受不了。” 平安闭上眼睛,慢声说道:“怎么?少爷这是玩够了!” “废话还是少说!” 司空澜逆轻叹一声,“没意思,军营中有一只老鼠,企图祸乱一锅粥!” “吱吱吱!” 这样一说,小小的棕毛鼠,如尖锐的小爪子,胡乱舞动。 说罢,他嘻嘻一笑,身形一动,转眼间就不见了,“小礼物。” 吱吱吱。 如意听见声响紧缩进被窝,手指一抓平安的衣角。 “嘶~”平安一弄针芒血刺,直接捣碎棕毛鼠,“麻烦,真是没有办法。” 平安轻轻拍打如意的肩膀,又掖了掖被沿,“睡呦,睡呦,悠悠的小叶船……” 白黑昏然,繁星寥落,天边的启明星闪动,黎明的清光环耀东方乍破的群云。 “一道曦光,贝叠千山却,了望回顾云翳衣。” “佳人不顾,但愿月明,夜风依旧阑珊。” 一个忧郁的英俊少年手握巾绢,望向早起的翎毛雀,翩翩飞向不知天际。 “江湘!怎么?又想你的小娇娘了?” 江湘不耐烦地说道,“封爵哥,你别取笑我了。” 英武刚健的封爵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打着哈欠,瞥了一眼江湘,“你好……” “你说什么,封爵大哥!”江湘噶然一笑,缓缓看向封爵,“你不会看见什么了?” 淡淡的唇色,似乎有些诱人,封爵瞬间神色有点不自然,赶紧松开臂膀,“咳咳咳!” 江湘望着晨起出来的王嫣儿,收起巾娟,纳闷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嫌弃?还是对我这个兄弟有想法?昂?” 封爵曲折手臂,拍了拍豪迈地说道:“你当我是急不可耐的断袖吗?我可是有喜欢的……人。” “是嫣儿?”江湘撞了撞他的臂膀,嬉闹地回应,“封爵大哥!” “额……你觉得呢?”封爵提提精神,灿然大笑,“哈哈哈!” 江湘被搞得懵懵的,无奈地盯着封爵,“呵呵,辰渤过头了,你至于这么兴奋吗?” 封爵笑着戛然变了音,“哈哈——嗬嗬咳,兄弟你可真是喜人!” 呼~~~ 当掀起帐帏,平安绕在如意周围,小心地给她整理束甲,还摸了摸她的额头试试她的体温。 “哥哥,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如意牵起平安的双手,“昨天晚上就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几声角鸣,训练又开始了,穿着束甲的人们忙碌起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一样,但是或许心里留下了不可挥去的痕迹。 当晨起的风划过甲胄,晃动的钢铁碰撞声,激荡在锤兵场上。 秦玉冷冰冰地站在台上,四周环视目光锋锐,眉眼环视目光锋锐。 平安一边披挂拳脚,一边细细感受四周人们震荡的血气,心里想着,“那家伙所说的人,如果是真的,计划就不是那么简单!” 司空澜逆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动作拖沓地演练着一招一式。 王长风站在兵场边上,眼眸缓重,慢慢悠悠地扫过每一个人,“没想到,这群少爷小姐还挺老实。” “这些后面的侍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司空少爷真是怪啊~” “一些面孔,好像也有点陌生……” 日光行轨下,平安的招式越打越缓,逐渐沉心静气,眼中的光景灰蒙蒙的,似乎总是掀不开的迷障。 晚上,云薄遮星,凉风渐急。 加铺的被褥,被安排的士卒分发到各个的营帐。 平安一声道谢后,便和如意重新铺好床褥。 此时,王长风在营帐中,整理着床褥,望着门口赶来的钟云心,“师妹这是变得体贴了,想要帮师兄整理床褥吗?” “呵呵,”钟云心手捏一纸书信,摆着手走向了王长风,“那就想得太美了,看看,新的信报。” “哦?”王长风神色瞬间严肃起来,转身坐起,接过拆开的书信,“上面什么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钟云心回忆着画面,撇嘴叹息道:“想想就知道那一副万年不变的死鱼脸!” 王长风看着书信,说道:“师妹,注意言辞,不能随便秽语污言,上面知道可是会不悦的。” 钟云心不寒而栗,四周张望,“你别说了,怪吓人的,谁知道他会在哪里?” 王长风微笑着变了脸色,只见书信上的字依旧方正,文章前面是对于整个事件的想法,后面写下了这个“上面”提出的疑点…… “世家态度不明,迟迟未有信报,恐有乱事,营帐之中内藏反贼,需处处小心,必揪祸乱之源!” “晦暗于明,徐徐图之。” 王长风大惊失色,捋着下巴自言自语,“如此危机,怎么徐徐,难道上面想坐山观虎斗,……” 钟云心小声回应,“估计是了,或许还想让他们临阵反戈,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最后……” “云心,不可妄谈上策!”王长风虎躯一震,想想就背后发凉,急忙起身观察四周,挪动烛火将书信销毁。 吹灰乱散,钟云心慌忙捂着嘴巴,似乎对于情况的危险性,有些后知后觉。 竹林中的余音袅袅,彻夜荡起,宛若弹奏出了平仄的安眠曲。 夜半时分,平安恍然惊醒,梦中的影子,游荡在寒渊中,吞噬着阡陌交通的条条框框,行走着斑斑黑点,中央的白耀之光似乎要直指苍天。 “难道我已经痴的已经疯魔?” 焦躁中,他感受着身侧的温软,听着酣睡的呼吸声,平仄反复,似乎是哄睡的低语。 渐渐地,他紧紧闭上双眼,学着那柔绵的声调,一呼一吸稳住心跳,跟随着也是夜深人静里不一样的安眠。 第四十四章 青璇烽天 “风来了!” “拿起长矛,长剑一撩,盾御地牢,拳势滔滔!” “浩诏行天下!天照江山万里!启灵神来~~~~~” 正午闲时,新兵们跟着一众军士抑扬顿挫,齐齐喊唱军歌。 帐篷前,马汉望着远处塔台的长剑,目光凝重,浑身看上去戾气很重。 王长风缓缓走向他,“有些人漠然离去,我们心里所有的感伤,或许就是他们重新开始的祷告……” 马汉扭头一瞧王长风,“我听你的话,像在放屁,没事滚一边去查案,闲的话就找你的小师妹去。” 王长风呛的直接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你,你这叫什么话,那你不行就去找秦玉聊一聊嘛,说明白!” “一个暴躁大哥,一个无情小妹,我真是服了你们!” “或许,马烈希望你们在一起呢?” “滚,”马汉眼神一瞥,那想刺一个人的感觉根本藏不住,“你再胡言乱语,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好好好!大哥,”王长风连连后退,慢慢说道,“算我多嘴,就当我没说!” 这时,钟云心从后面疑惑地看向王长风,“你干什么呢?找大哥什么事,你那虎舌头,是不是又乱说什么了!” “把他带走,揍一顿!”说着,马汉转身回到帐篷。 钟云心听着一本正经的语气,像是玩笑又觉得是命令,手不自主地有点痒痒,“你又跟大哥说什么了!” “大哥,心情不好,你那嘴最好闭紧!” 王长风瞪了一眼钟云心,“我的话会杀人吗?” 钟云心呵呵一撇嘴角,“不会杀人,但是有时很伤人,甚至想让人把你暴揍一顿。” “哦!对了,你和大哥商量那件事了吗?” 王长风往回走,“没有,他这个状态还是不告诉他了,先和冰块商量一下!” “歪,”钟云心一捏王长风的胳膊,“你说什么呢?谁允许你给秦玉姐取外号的!你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秦玉姐多可怜啊!” “哎,”王长风看着几步就到的侧帐,“知道了,这个小妹,真是让人怜惜。” “你说什么?”钟云心双眼一定王长风,“你是不是对秦玉姐有什么想法!” 王长风白了一眼她,“你什么脑子,我怎么会呢,我可是把她当妹妹!” “你才是什么脑子,”钟云心小声嘀咕,“拿你当我当什么?” “废话,”王长风迈步向秦玉的营帐,“当然是师妹啦,这还用问!” “什么嘛,你根本才是没脑子!”钟云心眼神漠然,跟随着继续往前走! …… 平安哼唱着熟悉的曲调,身姿挺直,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悲伤,但又立刻冷静下来。 没有血气震荡的感觉,没有奇怪的人?我的同感能力应该不会这么失灵? 到底是谁呢,看来此人不简单,说不定是某个坐堂,要不就是…… 难道,他们来自三方阵营,真的是麻烦。 就在此刻,司空澜逆望着侧边,冷笑一声,心里嘀咕道:“我看你们到底怎么再行动,你们和他的计划没有一个想过会有什么后果,真是有知而不想知。” 呼呼呼~ 空洞的竹萧音,悠悠夹杂在军歌中,似乎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王长风与钟云心从帐篷中走出,神色凝重,缓缓走向自己的住处。 没多远,钟云心说道:“师兄,秦玉姐还是这么冷冰冰的,从认识她开始都快四年半了……” “正使大人!” 这时,一个龙牙使跑了过来,贴耳细语后,王长风神色愈发冷静,“如此,才是开头吗?” 说罢,他远眺帐帏山林,欲看清尚景城的方向。 城中的长街窄巷,道道相通,环环相扣。 熟悉的叫卖声,不停地催促着店铺准时开门, 一派祥和所踏之下,似乎有些别样的秘密。 呼! 乘风而来的青鸟从庭北的檐边,遛过庭南的护城河道。 鸟落归处,却指向了层林之中。 爬行的虫蚁,排成一队,攀上有些老茂的竹蒿高处。 空旷的岭南风色,没有容下一只脉兽踩踏的踪迹,然而几片枯黄的草芥,飘飞出了粘着灰尘的断絮。 清冷的风,从起伏的山谷回旋再趟过丘陵,纠缠着光中的微末尘粒,略显压抑的空气异常黏腻。 锤兵场上,众人感受着身体的湿腻轻痒,晃动身体摩擦衣甲。 秦玉站在石台上,恍惚之间有些失了神,跳脱的思绪似乎随着嘈杂的声音飘飞,涟漪着深深的目光到了仰望的这片天际。 平安坐在一旁,孤立的人群隔离开了不小的距离,如意聚精会神,双手交合绕动,稍长的指尖划动着凹凸不平的甲面,发出莎莎的轻音,让人不禁神经一紧。 但在她听来,好像是欢悦的一般。 平安手掌一张一合,一股劲力游走经脉,隐隐蓄势壮大着纤弱的脉络,感受着变化他不禁心里有惊有喜。 司空澜逆招惹了杜月葵和王嫣儿半刻,在那如平常那样不受待见,便吊儿郎当地走向平安的方向。 “有没有?” “没有。” 走动间,两人说了一段可有可无的对话。 旁边,如意翘动双眸,瞥了一眼也如平时一般不去留意这种事情。 蹭蹭蹭! 漫长的一拳一脚中,回忆的碎片在平安的脑海拼凑。 黑幕中光影随行,血染霜叶,几人都杀红了眼! 魁梧男子渐渐力不从心,一阵光闪,万仞怒涛,刹那间涌向了重伤的秀美的女子! “不!” 魁梧男子顿时眼里流出血泪,口爆鲜血,他看着惊慌无神的小少年! 心崩魂荡,魁梧男子瞬间身体血痕密布,灵海狂潮溯流奔向右手食指的乾坤戒! 顿时,天光乍破,一扫灰霭! 万丈星河扯下白幕,周围一切万籁俱寂,黑袍慌忙闪身撤步几里! …… 当他们在回到此地,便看见一片白色天地渐渐昏暗,只留下一围巨坑! 飞瀑山涧之内,魁梧男子带着昏迷的少年,踉踉跄跄走在寒潭岸边! 顾首远望,一线天光,划落长空,弧痕一道! 只见一个身负金光的黑袍震地落下,缓缓穿行在山涧的桃花林中! 风轻飞花,魁梧男子精神一震,身体黑气弥漫,瞬时目聚血光! 一道冲天黑气萦绕其身,盘龙隐势,他森然化身杀神,傲然挺立于黑烟龙卷、飞蹿暴流之间! 风荡千回,他脸颊的血泪,风抚干裂,眼神温柔地望着小少年! 左手中含握着一个光球,里面仿佛是秀美的女子和娇小的女孩! “啊!” 一声冲天吼啸,山荡花落离殇! “这是我最后的气力了!” “青璇!” “平安,我的儿!” “活下去!” 说着,他晃晃悠悠的手,将乾坤指摘下放到少年的小手里! 顿时,少年羽睫一动,眼睛缓缓睁开,眼神空洞寂寥,嘴巴里不停嘟囔着! “母亲!” “灵儿!” 魁梧男子俊朗的脸庞一阵颤动,牙关紧咬流出鲜血! “儿子!” 少年大喘几口气,回神看向眼含血泪,温柔的父亲,不禁瞬间崩溃,埋头痛哭! “父亲!” 魁梧男子推开少年的肩膀,柔情地沉声说道! “去衡山!” “去!” 少年踉跄起身,身体僵硬,小手紧紧握着! 魁梧男子手捻银光,一流光尘漫入少年眉间! “好好活着!” 说罢,少年闪耀银光,身体逐渐消失! 只见,魁梧男子温情一笑,眼角再次盈出血泪,毅然背身眉间一道黑色光圈闪烁! 傲然挺立的身姿前,黑气缭绕震空一环,他身形如峰,蚩面鬼目森然显影! 桃林飞花乱舞,那个黑袍手握金光神剑,荡开层层气浪摧折草木残花! “邹锋天!你蚩魁堕魔了!” 此刻,少年身形隐没,一璇光涡! “父亲——” …… 寒霜凝水,滴露而下! 少年缓缓醒来,晃动着小小的身体,勉强地站起身来! 周围水月洞天,草木花香,宛若是一处琼宇仙居! 中央祭坛之上,一道黑白两仪,光摇漫尘,沉沦烟霭! 两枚黑白,镇域阳中阴,阴中阳! 少年眼前一阵模糊,轻轻松开双手,乾坤指已然崩碎,化为一抹流云飞向祭坛! 脑袋震荡,翻涌波涛,少年艰难地迈着胖乎乎的小腿,身体晃晃悠悠地越过几层石阶! 他泪眼朦胧中,望向白色戒指,嘴唇颤抖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突然,他小手一握白色光晕,白幕拉下一道天堑! 瞬间,少年心绪纷乱,慢慢失去了意识,逐渐感觉自己漂浮在黑白色的空间之内! …… 云霭烟散,天光照耀大地! 不知什么,一道白光闪烁! 小少年身上不着寸缕,奄奄一息地瘫躺在千纹石阶之下,眼瞳灰暗的似是瞎了一般,声音似编钟玉磬般微微颤抖! “衡山!” 光影朦胧中,只见一个“老人”,试探着慢慢近前走来! “你怎么了?” 少年娇嫩的声音渐渐低迷,脑袋一沉昏倒过去! …… 天际闷响定昏,苍声环耳! 石屋暖,烛映影,梨花的清香,悠然地缭绕着滴水的鼻尖! 少年动颤着酸痛的身体,眼前一阵模糊,昏暗的光芒下形影绰绰! 杀!杀!杀! 獠牙千节的鬼牙藤蛇,身若红蝶的嗜血蝶花!震雷悍地的狂魔猿…… 第四十五章 邹侓轻吟 灰暗的瞳孔,缩放紧收。 平安弓步冲拳,热泪盈光眼眶,精神猛地一怔,心魂震颤间身上闪动飞扬而起的微小光尘。 父亲与鬼王一战后,徐庶用我和城防图设计父亲前去,陷害通敌叛国之罪名。 下达追捕令之后,又遭遇黑袍杀手,母亲和灵儿……父亲被逼的蚩魁堕魔! 耀金灵环? 这次的事,第三方会不会是龙牙? “解散!”秦玉高声说罢,转身便走向出口。 “教官大人,慢走。” 众人松了一口气,大声谈笑着走出了锤兵场。 “哎呀,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救命啊,好想结束这可恶的……训练,” “对了,听说,皇子也参加了这次军队之行。” “是吗?也就是做个样子,这些皇子一个比一个神秘!” “圣皇不知道在想什么,让他们各自隐去姓名,彼此争斗,还互不相知,最后排次首位稀里糊涂地登基,其他的皇子随后销声匿迹,这种传统说不定就是!” “可谓是素未谋面,已是一生敌,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 “我靠,嘘!你们两个大嘴巴子,可少说点!妄议国策不想活了?” …… 司空澜逆将手搭在平安肩上,眼神一挑说道:“我觉得他们快要露头了!” 话音未落,他看着走到前面去的杜月葵,双眼一亮,“月葵~~~” “滚!”王嫣儿死死盯着他,握紧粉嫩的小拳头,“变态,不许靠近我们!” 面对如此死皮赖脸的大少爷,平安听着那玩弄的音调,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意感觉昏昏的,摇晃着脑袋,粘人地倚在平安的身侧,十分依赖地跟着往前走。 黑月城到底要做什么?设这么大的局? 借刀杀人,引蛇出洞,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就为了杀两个人? 而且,他们都和当年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鬼王那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的来历背景? 到底想干什么? 总感觉他在策划着什么……到底是敌是友?这次,帝都之行真是暗流涌动,风云莫测,看来得更加小心了。 叽叽,喳喳。 竹林遮光下那折叠的曦影,一下子躁动了十一月树梢鸟鸣的风。 寒潮前的还风,微微暖涨了这重山叠嶂下,环成一层又一层,峦山连绵着叠叠而去的营帐。 午时五刻,正当好景。 宫殿北面,皇家祭祀正热火朝天,众人沿着千层石阶仰望着环形殿墙拱起的高台! 大殿之上,天选玄女昭示光明的圣洁,受众人仰视,担任着祭司的角色。 她跳着傩舞如光辉女神般闪耀,那一围白布裹身婀娜摇曳,宛若风信子般圣洁高雅,高举的金轮权杖,沐光千华普照众生。 这高垒之巅,周围方圆百里,不知多少的九层白色阁楼连成一个环形,一眼望去如九层台阶一般,围成障壁。 南北西东,坐落着四座金玄灵石筑就的五层台阶的“祭坛”,“祭坛”各显示着四个巨大的灵徽。 正中央,圣辉玄石筑就的九层台阶的“祭坛”上,一道金光直上云霄,贯入天阙。 凝神注视祭坛之上,眼前变化五境。 南,背展双翼,风来神机,蓝焰蔓延龙身,扶摇直上九万里。龙吟如气海,山河狂震,如临山崩浪噬。 心碎胆破,身裂神撕。 北,身坠魔域鬼森,万物生长,万灵共生,如梦似幻,神清气爽。地动,暴风骤雨忽来。 万物枯萎,万灵尽失,聚散如烟,心神枉死。 西,烛龙眼开,山河日月如图定格。白光忽闪,又坠深渊黑洞。 无天无地,无神无我。 东,幽冥沧海,龙头人身鱼尾,双臂一搅风雨,浪仞万顷,万川归海。海映殿堂楼阁,迷踪叠嶂,惊慌难逃。 一场幻梦,似噬魂夺魄。 中,圣辉天降,梦入神邸,天清地明。 金光曜日,天使临凡。 如此一观,天地变幻,回神恍若隔世! 浩诏祭坛五台之首,以太之光合纵天阙,环宇百里满目震撼,置身其中如太仓一粟。 ……………… 身覆甲胄的士兵们好一会儿才缓和心神,稳住身形后又半跪在地。 他们感觉气息都被封闭,一股肃杀之气,漫布这百里一方。 咚咚,泠泠,铛铛铛! 只听,邹律轻吟,万籁齐天! 如此盛景之上,临冬的金日,只露出半边天象! 街上热闹激情的人海汹涌中,人们透过光,便失落在了这时节里寂寞风景的遇见。 还算宁静的丽景花园中,身穿黄袍的圣皇走动在宫阁长廊里,悠闲地望着簇拥花亭假山,欣赏着喷泉花洒的水雾清纱,隐没在假山之后! 街上热闹激情的人海汹涌中,人们透过光,便失落在了这秋末时节里,寂寞风景的遇见。 呜~~呜呜~呜 号角声起,突然的集合,惊动了还在训练中的新兵。 平安和众人随着秦玉的命令,正身立正,跟在秦玉身后整齐地走向练武场。 这个时候,城东营区前。 “吼——” 突然,一声虎啸,从远方穿透层层林海,震荡而来,令人心魂震颤。 “嗷呜——嗷呜——” 接着,远处樟木林,沙尘滚滚,黑气弥漫,又传来了幽灵般的虎吟,此起披伏,瞬息之间十只幽伥虎,掣电奔袭而来。 它们满身泛着青幽火焰,呲着剑齿獠牙,吐息着黑气。 这时,士将士卒全员警惕,一道道灵印光圈显现,奇异光幻,极光霓岚。 阵前,王珏全身蓝烟雾绕,凌空而起,电闪缠绕,雷震皓空。 他颈部左边,幽蓝色的光圈辉映闪烁。 身后幽蓝光尘飞絮,丝缠缕绕,五轮蓝韵光环耀闪凝聚。 光环环绕之中,极电千痕,闪耀雷虎灵图! 王珏悬空而立,位于四道蓝韵光环的正中央。 身体光华千韵,虎形虚影一闪,萦绕在决的周身! 光影之间,虚影幻聚。玄雷暴虎通身墨蓝毛发,一双蓝焰双眸。它挺脊昂首,蛮吼狂吟! 接着,虚影隐没回身,决眼生蓝焰重瞳,周身漫布蓝云极电! 此时,杨戍的右手背位置,淡紫色光圈显现闪烁。 全身龙鳞显隐,紫岚千息,一阵龙吟之声。 他身形一转,身后紫晟瑶光漫溯,一轮紫晶灵环耀映而出。 紫晶灵环内,晶翎漫迹,辉染翼龙灵图! 紫晶翼龙息影,翎翼一展,盘旋升腾,缠身显现,龙吟不绝! 顿时,周围气象万千,嘶吼风急,气浪翻涌。 十只幽伥虎,直接被震飞几十丈。 一大片樟木林,瞬间倾倒。 十只幽伥虎周身青焰升腾,立即又利爪震地,翻身爬起。 城北营区! “惊涛骇浪!” “水流千锁!” 水纹灵印闪烁,双手如扇,水光漫摇,千道水流凝作冰魄寒芒,又盘绕身覆甲胄之人,层层绞杀而去。 耀火灵印一出,三千红火如香山枫叶,信手大开狂舞,层层火焰暴动,翻涌似涛怒击脉兽,瞬间烟尘滚滚。 一轮漆黑光环辉映而出,只见远处一条藤蔓蛇行窜动,藤身彷若覆着石甲,宛若九丈鞭锏,长击恰似蛟龙隐势,一动如山崩。 将士结阵,四面灵威冲阵,那气势如山崩潮涌,顿时烟尘浩渺牵动一地飞沙。 刹那间,石甲藤刺连接一大片的树木,摆开前面的木障崩溃如腐朽。 城西营区前,山丘之上,奔腾来的百兽迁徙,瞳变猩红异化成一阶脉兽。 行如滚石,地裂如斯,鬼枝盘绕撕扯风涌向军阵。 光环散发光晕,狼形纹图蔓延其中。一个银甲将领脚步沉重,如敲山之锤。 光影变幻中,一只翠晶木狼的虚影出现。 它蛮吼震啸,阴森恐怖,周身缭绕绿光,化作一把横扫而出的船尾刀…… 此刻,练武场上,王长风俯瞰群兵,高声朗道:“诸位将士!” “我要沉重告知诸位,一位浩诏的英雄壮烈牺牲了。” “今天凌晨,他在追捕七重魔楼邪徒的路上,几番激战,将邪徒拦杀。” “之后,他不幸遭遇魔域鬼森的蛮荒凶兽---马腹,身灭而亡。” “这位烈士,便是北部辖区-千机处-蛮。” “他作为浩诏千机御封的九卫之一,我们痛失了一位至尊悍将。” “我希望你们传承英雄之火,平心正道,爱人卫国,让英雄留存于世的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你们要在思想品德上不断端正自己,灵途一道上不懈鞭策自己!” “接下来,让我们在此默哀三分钟,感受英雄的精神,祭奠这位伟大的勇士!” 语落言罢,声音浩荡震撼如龙吟虎啸,万兵之旨。 “另外,此前妖物作乱的事,已经上报处理。” “根据最新的情况,其他城区也受到了莫名脉兽的攻击,甚至有七重魔楼的人!” “我们营区要加强防守,灵晶弹也已经排布,虽然现在是没有异状,但不能掉以轻心!” …… 平安细细听着,神色凝重,感受微微震动的心口鬼旋,不禁长舒一口气。 这次,注定不安生啊! 说不定,某人布的局,已然全面引动,得处处小心啊! 这司空澜逆到底真是猜不透,还真想不到一个完美的目的说明他这么做的意义! 如果按照我的猜想,真如他所谓的计划进入棋局,不知道该走向何处! 第四十六章 虫瘿瘤蚁 “各位,近来怪事连连,正是磨炼军心之机!” “我们是圣皇之下的军人,万人之力足以抚平鼠辈之乱!” 一番演讲,马汉仰视着似是震慑,又像是寻找什么! 众军士听着马汉的话,个个整装待发,精神抖搂似乎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日轮转动,兵士又来到锤兵场上。 一整个下午,兵戈相操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听风依旧。 拳脚暴动,跟随着奇异的淡淡清香,响彻整座军营。 平安悄悄气走八脉,再次震荡起血气,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夜晚,束着甲胄的兵士,拖着疲惫的身躯,卧倒进营帐之中。 “因为曾经的犬马声色,” “所以,现在对每一分的好,都倍感珍惜!” “但是,常常无法确定选择,蹉跎了很多岁月。” “以至于临到跟前,还偷藏起来,黯然神伤!” “未曾谋面的那些人,我已经忍受够了。” 偏靠一边的帐帏里,喜乐仰躺着身子,冷笑间仿佛换了一副模样,脑袋枕在生金的腿上喃喃絮语。 生金面色平静就像刚直忠诚的武士,盘坐着一动不动,鹰雀双眸低垂,微微颔首十分恭敬! 喜乐眉目如玉磬,嘴巴轻启又说道:“我堂堂一个乘舆至尊,可笑的像狗一样活着被驱使,那位从未把我们当人看过,当初若不是百般无奈,怎会去西辖合索大区校尉府!” “这个狗日的废物,不仅俗不可耐,还如此鄙陋恶烂。” “本以为是个跳板,没想到差点也把自己折了进去!” “这一次,我不信如此良机,监视龙牙的缰绳还能通天不成?” “杀掉这些世家子弟,各辖区人心惶惶,猜疑之剑亮起锋芒,求生本能武装起不测之心。” “待到天下大乱时,我登临高位,再借征战之名一争成败!” “千钧皆系于此举,丰功在握,我便是下一个居伟之任。” “最后万民归心,圣照之冠一定是属于我!” 话语之间,其外厉之色,莽撞声色毕现。 生金静静听着,轻声回应,“生金必左右相佑,护公子周全!” …… 平安的账内,一个影子忽然出现。 感受着浓重的杀气,平安掣身坐起,血气缠绕在指尖。 “是我!” 听着声音,平安掌心白光微微闪烁,光线横竖一划打在地上。 咚! 唯见,营地几丈之外,一根血刺拔地而起,又迅速消失不见。 一道黑影如鸟儿一样跃动,转向闪过,飞纵紧随而去。 司空澜逆勉强地从地上坐起,额间冷汗直冒,双手捂着腹部,大腿外侧衣袍划出一道长长的泛着些许金光的剑伤。 此时,平安轻声说道:“你怎么样?” 听着声音,如意拄着床铺,双腿曲起,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哥~哥~” 声如游丝,音余温尔。 “嘶~”司空澜逆正身稳坐,嘴角几丝鲜血,手捻墨石捻放四周,一环隐舍之谜身体轮廓变得模模糊糊。 然而此时,如意像个小迷糊一样,眉眼迷离,刚坐起就趴向平安的怀中。 她双臂抱住,脸蛋蹭了蹭,睡意朦胧。 平安感受着周围流动的风,心领神会,不再理会司空澜逆。 现在不过零时,士卒在塔楼警惕地望着可疑之处,见没有动静就渐渐放松下来。 “他嘛的,什么鬼?难道有人在装神弄鬼?” “姥姥的,估计是野兔子。” “还是当心些,快换班了长个心眼,告诉他们注意点!” “知道,知道。” …… 夜深,丑时过半。 平安看向打坐的司空澜逆,若隐若现中观察着他的情况 当感受到周围没有异动之后,他扶着如意缓缓躺下。 这个时辰,王长风和马汉还有秦玉,在各自的营帐辗转反侧,不同思绪还未安眠,不知道考虑着什么。 当天际启明星亮,司空澜逆精眸一闪,平安也稳稳打坐在床铺上。 他们相对着,司空澜逆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艰难地微笑一声,“接下来,兄弟可就靠你了!” “他们又要来了,恐怕这次的导火索还是这些世家子弟!” “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可别辜负了我为数不多的信任。” 平安灰沉的双眸闪过一丝孱弱的光,“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情况!” 说着,司空澜逆冷哼一声,意识外放,感到四周比较安全后,“哎,当心些,我先扯呼了!” “你也放心,我已经有了无法置身事外的理由!”平安捏了捏额间,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转瞬间就不见踪迹。 平安又闭上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万夫当关,军士垒堤几里,溃于掘地百穴。 无声无息之中,岭南虫蚁百穴,蚂蚁身上的虫瘿窜动,化作瘤形爬行怪物。 长须短鬃如触须舞动,它们所过之处寸土未毁,似乎目标只是戍守的营区。 黑影随着淅淅索索的声音,终于显露他们的踪迹。 只见,铁面黑袍游步扯风,遁走在营地八方,好像想要借祸害之事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潜入里面。 眼见,虫瘿瘤蚁如傀儡肢节的腿,不停地戳打地面,翻动营区四周的土地。 塔楼之上,士卒看清楚怪物的模样,忍着胃液涌动的恶心,竖起长矛弓箭。 闪光的武器锋芒,混着渐落的日光,战斗的寒意热闹了这片千军万马的阵地。 听着声响,王长风忙的坐起,穿好衣服,与同时出来的钟云心相互示意…… 一大早起来,马汉束紧胄甲,一甩长剑擦拭锋芒,铛的一声插入腰间宝鞘,掣步走向戍守塔台。 随着一声令下,士卒排兵布阵,从四处的栏门鱼贯而出,握紧利器分列几大长队,战意一起此方天地沉寂如寒潭。 面对这些妖物,士卒气势冲天。 “新兵”们也被惊醒,惊惶不已,掀开布门走出来,相互望着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没完没了,这鬼地方真是待不下去啊!” “怎么到了这里,就开始怪事连连。” “这他嘛就是个不祥之地,闹鬼啊!” “我的天,放过我,他嘛的真是服了。” “什么时候,能回家啊,这个破地方,要吃的没吃的,要睡的没睡的,我要回去!” “明天就告诉我爹,高低都要弄我回家!” “真是受不了了啦,怎么会有这么多怪事呀,半夜都失眠,睡不着!” 片刻之后,如意掩开布门看向塔台之上,不一会儿就缩了回去,“哥哥,又有很多脉兽!” “知道了。”说着,平安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那一块包起的麻织布展开,“吃!” 如意看着几块酥黄的烧饼和野菜团子,揉了揉肚子,“昨天的,哥哥怎么打包这个。” “不吃,我可收起来了。” “吃,吃~”如意抿嘴笑着,拿起一块就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平安冷着脸将包裹塞进她的怀中,缓缓说道:“如果有什么事,你就逃走!” 烧饼落下,如意愣住了神,捏了捏怀中的包裹,“哥哥~不要离开如意。” 此时,帐帏外又吵了起来,“怎么也不知保护我们,这群吃皇粮的真是不把人当回事。” “就是,就是,就是!” “真是服了,要是又有人来暗杀我们怎么办?” “踏马的,一群废物,我都饿了,快点解决好不好。” “我们还是回帐篷,这声音真渗人,我好害怕。” 说话间,突然几根血刺遛过空气,飞射而出,直冲几个青葱少年的命门! 那几个瞬间做出对策,一甩衣袖,只听咣当几声。 “哈哈——嗝,谁?”一个身穿锦服的公子刚想大笑几声,瞧着如此状况马上精眸眯起,削骨般的脸自带怒色,蔑视地扫了一圈朗声说道:“大家去哪啊,不如现在我就送你们回家!” 众人感受着奇怪的气氛满脸惊讶,顺着低沉的声音寻找着看去。 候天穿着一身褐紫夔纹的里衣,踮动着脚跟,不耐烦地指着他说道:“方镇恪,你抽什么风?” “这个时候,不要乱吓人!” “你干什么吗?” “这些人是谁?” 方镇恪身旁的那几个人,手抹面容转眼间换了另一副样子。 紧接着,他们亮出刀剑勾叉,杀意泠然气势逼人! “当然是我的侍从,也是最近死灰复燃又名声大燥的,青锋阁的赏金杀手!” “如何?各位就让我来送你们一程!” 一息之间,又是几道血红的针刺,飞射而出,直冲向几人的命门! 方镇恪怒气冲冲,暴跳如雷,大喊大叫道:“谁?” “到底是谁?” “竟然,还有胆大的反抗!” 夏子明一挺黄铜色的耀剑,震荡剑花,“四区一观天朝圣皇,你这样是代表东辖区吗?你们想造反吗?” “如此嚣张,就不怕昭告天下!” “呵呵?”方镇恪大声说道:“夏子明,你臭逼什么,不就是二道七重,有点实力叫嚣个屁,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啦?” “你们指望,那些冲向前线的士卒,能发现这里的情况?啊哈哈!” “放心好了,周围我早就安排了人,封锁起来,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再说了,你们都死了,还昭告天下个屁!给我上~” 一声叫喝,那几个杀手摩擦锋刃,眼神狠厉地欷吁道:“真是没意思,杀几个小菜鸡,奈何钱多啊!” “实在无趣!” “哈哈哈哈哈!” “来!屠杀开始!” 第四十七章 白色假面 神秘人 “哈哈哈!” 方镇恪身后,又冒出几人,一看这阵仗加起来有二十几个之数。 几个世家子弟,紧缩在后面,有心没胆就当个摆设,在旁边看戏就好了。 气浪暴动,缭绕武器四周,那些人随手一甩就是几道光刃。 血液翻飞,有伤有死,有挣扎逃命,还有的趁机反抗。众人寻着几个有力的人,好似站队伍般跑到他们身旁。 就当这时,夏子明撇嘴轻笑,转剑一握好似千斤锥顿在地上,“就算不敌,我愿玉碎也不瓦全,我怕你?” 铛铛铛! 飞身撤步,勉强挡住了大段的攻击。 “耍帅,就这!”候天看着这个架势,不甘示弱,也变得稍微正经起来,一捏脖子还有点飒沓不羁,“谁给你的胆子!” “侏儒小贼,吾是你爷爷!” 说着,他掣手一根铁棒,双手紧握就是一个重力竖劈,地崩裂痕冲击向几个人。 气浪相撞,他急忙身体后仰燕子翻飞,连棒带人直接被震出十几尺之远。 “哼,负隅顽抗,还真以为自己多牛逼!给我上!”方镇恪一直张牙舞爪的和看戏一样,嘴巴指挥个不停好像要口嗨个滔滔不绝。 夏子明一招一式,忽然想起破军拳,光动眉间运用拳势融入剑招,动身掣肘剑尖凝光,“惊掠,破军!” “哼,”候天看着眼前一亮,铁棒上紫色纹路蔓延,“孙子们,看招。” “力拔,破军!” 随着声音断喝,他满脸怒色,转身一甩铁棒,横扫一周打开几个杀手。 打打杀杀,进进退退,几个人苦苦支撑,一行一动间看上去十分费力。 眼见着几个身穿华贵的贵胄,器刃封到命门,几息之隔就被残忍杀害…… 时机,似乎差不多了。 不起眼处,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腰身挺拔,如狼精壮缓缓走来。 外形模样,约莫瞧看,应该是少年郎的年纪。 举止却有着几分老气横秋,那钢筋铁腕般的手攥着咔咔作响,极电潜隐渐渐暗爆雷霆。 “有点愚蠢,太麻烦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他手掌一握一挥间,雷电击打那几个杀手的方向。 杀手面对雷电的强大力量,猝不及防间连连后退,旁边的人也险些波及。 “你干什么?” 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鹤目不羁轻抬起来,蔑笑一声,不屑地警告道:“想死的话,我不介意也给你挖一个坟!” 方镇恪慌张不已,急忙问道,“你是谁?” 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手掌一抚侧脸,气质邪魅但还有点享受,“你个废物的世家继承子,配问我是谁?” “相信我,虽然你活的比这些人时间长,但绝不会不会活很久。” 方镇恪大笑几声,双目喜怒不掩,“你到底是谁?哈哈!算了算了!” 说着,他语气大变,音调一下子张狂起来,“我管你是谁,给我受死!上!” 几个杀手面面相觑,嘴角抽动感到十分诧异,“这人实力怎么样?” “看不看出来啊!” “靠他嘛的,你少在这装腔作势,一起上去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 “玩意?”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冷声一笑,霸气凌然,伸手捏袖背到身后。 “哈哈哈!” “群殴吗?” “放肆!” 眉眼懒倦,笑的十分诡异。 其中三四个人直接挥舞武器,攻击向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可当临到跟前,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转身退后几步。 那三四个人见状不禁就笑了,“小子,怎么不嚣张了!” 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也笑了,嘴角扯动,一瞬间声音有着如在地府判命的错觉,两个字充满了危险,“再见!” “我可是阵法师!” 只见,那几个人脚下五个雷点,连缀五角骤星,暴雷瞬间麻痹他们的身体,疾走的雷脉电络像是长刃分割着他们的身体。 “啊!啊!啊!” “就我们,你们这些家伙!” 他们额间灵环光爆,一边向那些所谓的“同伙”求助,一边又拼命挣扎,使尽浑身解数。 方镇恪看着如此场面,吓得连连后退,喊叫就近的杀手赶紧上前。 可是,他们终究气息急切,发出了人生最后的一声呻吟! “啊~啊~~~” “你到底要干什~么?”方镇恪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头戴白色假面的神秘人捏动了几下脖子,“还是关心一下自己?至于关于我,你这种量级的,连对手都谈不上,就没有必要知道太多了。” 说话间,他与一众杀手缠斗起来,但似乎迟迟不展露全部实力,一直在拖延着时间。 夏子明候天看着腹背受敌的假面神秘人,面露欣赏之色,一招一式慢慢交接着,靠近他想要支援一番。 “牛!真威风啊,兄弟!” “兄弟,不错!一起战斗!” 神秘人充耳不闻,冷笑着转过身去,手握雷法极电瞬间不见了,“那两位少爷,你们来,这可是你们表现的舞台!” 夏子明候天瞬间感觉气氛十分尴尬,合着热脸贴上冷屁股,此时也顾不上去奇怪,连忙去和杀手连连交手,但是似乎也是力不从心。 铛铛铛! 兵器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惊耳不绝。 战场之上目不忍睹,腥风血雨顺着风向飘散而来。 那浓重的味道,让没有类似经历的人,简直难以忍受。 不少人在多重的惊恐之下,脸色煞白捂着嘴巴,不停地压抑着呕吐的感觉。 平安在帐门前,透过布门的缝隙,慢慢听着场景外的动静。 瞬发之际,他手掌一翻白色两道阵线交错,血刺叠动变化成一把血刺长剑。 如影逐光,一道血掠。 平安身披甲胄,一剑封喉,动作停顿踉跄几步,看上去好像还是有些虚弱无力。 “麻烦了,好累啊,看来隐鳞之法,还是有点勉强!” “他?”此时王嫣儿双手攥着布帘,窥视外面的平安,“平安这么厉害,还有点帅哦!” “月葵姐姐,我们在这真的没事吗?” 杜月葵悠闲地坐在床铺上,无聊地玩弄着腰间的系带,“放心啦,敢进来,我们两个一人一脚直接踹死!” “阿!”王嫣儿眨巴着眼睛看向杜月葵,秀巧的脸上写满了忧伤和无奈,“月葵姐姐,死了好多人……” 杜月葵秀手一捏王嫣儿的鼻子,缓缓柔声说道:“放心好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一时刻,无人注意的半空,一点金光熹微闪动,“该结束了,玩的可不能太过火。” 几束光柱长击,瞬间定位杀手位置,骤然如冰锥落下,立即将杀手湮灭。 随后,金光刹那间便消失了。 然而此时,平安嗅着鲜血的味道,渐渐心跳狂乱,血管灼人,“这或许就是,那个要等的时机!” 仓促间,他屏息压制,头上的白发随风飘扬,身若流星急踏,溯光逐影,“镜窥于前,秀藏于内!” “真真假假,晦暗于明,置之死地而后生!” 过了没多久,王长风随即带领着龙牙使,立马撤掉营地外围的警戒,飞速就赶到这里。 现场,这些朝廷要职的儿女,有伤有死。 罪魁祸首方镇恪呆若木鸡,他的贵少同伙,已经被原地抓获。 兵戈万军之阵,被层层消耗。 马汉一尊巨影伫立万军之上,横扫风刃,瞬间又毁灭了一大群扑到前面的虫瘿瘤蚁。 各团侍长卫更是勇猛无比,身先士卒绞杀阻隔这些“妖物”。 死掉的虫瘿瘤蚁,化作腥臭的脓血,散发着不知什么的毒气。 一众军士架起的军阵,围起了一大片的屏障,重重隔开了红色烟尘般的雾霭。 平安一记飞烟没入战场,一道血刺甩开,炸裂梨花暴雨,犹如怒血狂弩般活活一个战斗机器! 等一些红烟散开,他额间逐源遂光,闪耀出火岚色的灵环,身体沐浴血雨,四道灵环转轮周身。 仅仅一瞬,血刺又凝起长剑,聚聚散散,血刺好似活了一般,搅碎分割着虫瘿瘤蚁! 似乎,平安的攻击对于这些妖物,非常有针对性和杀伤力。 不一会儿,一大滩血脓沉没在地上,平安挪错着脉络,大开足下两穴,吸收着重重血气! 震脚飞身,平安好似云中雁,脱缰之马,飞踏虫瘿瘤蚁。 力量之后,所带来的消耗是巨大,幸亏现有的血气做到了良好的补充。 各长卫器刃如扇,所过之处如车轮压过,四道重的力量不可小觑。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战线越拉越大,平安一众人和万军士卒,气势也渐渐衰弱。 此时于丛茂之中,雷法迷影,神秘人再次出现,“这些损失可都是以后的,该省还是要省点。” “试一试!” “雷法千引!” 灵威闪动,神秘人大手一挥,千道寂雷击打出一方小天地阵法。 十几丈的虫瘿瘤蚁,肢解开来,在偌大的虫海中塌陷下去。 “果然太勉强了,”神秘人面具流出鲜血,雷暴在身上留下些许焦痕,“还是不行吗……这是八行乾坤阵?” “哈哈哈……”神秘人大笑一声,电流横蹿,几里又几里隐没踪迹。 突然,平安血刺长剑一甩,察觉雷电已到,及时手捻白光阵隐于地。 地上一道青花墨痕,描画八卦,乾、震、坎、艮、坤、巽、离、兑。 沙土烁石,震空而起,凝集成一块顽石。 石花树开,千须垂柳般,迎风飘舞瞬间崩碎几里的虫瘿瘤蚁。 马汉望着眼前的一幕,双目紧锁稍稍震惊,然后立即支撑着巨大的风息之影,将长剑再次挥舞起来横扫一片。 众军士分合布阵,举着长矛围成一圈又一圈,好像层层罗盘,辉映着天空日光的回应。 经纬纵横的长线,行列相错,大河之光从天上因祈祷而落,悬日大江直下疆土,飞窜暴流好似洗刷污秽般涌向了虫瘿瘤虫! 当虫海和光河即将相撞,霎时间虫瘿瘤蚁化为烟尘归散大地。 “惊门,魁蚀!” “借神之力。” “炼兽归川。” 只见密林之中,奇型纹路描画在血色红丝之上,犹如贪婪的饕餮画图。 几十个铁面黑袍,按照奇门之位,分列开来,引渡血气归流一人。 然而,他们又似乎虚弱无比,赶紧变幻血纹,隐去身影不见踪迹,只留下一个冒着黑气的血坑! 第四十八章 血龙牙 呼~ 怪异的血腥味,被狂风一吹便散了! 平安拖着染血的甲胄,步履徐徐,慢慢从障碍迷烟中走了出来。 甲胄开裂,破了几个长短不一的痕迹。 一个血红的龙牙,摇摆在他的颈部锁骨之间。 不一会儿,平安身体不动了,蓦然就匍匐地倒在了地上。 万千士卒之前,秦玉挥舞玉枝长矛,甩出一抹绿色的靓影收起,侧目远望着平安眉描蔟起…… 长剑落下,马汉神色疲惫气喘吁吁,拄着剑命令几个士卒,将平安抬上担架,随着一群伤员拉回了营地。 “这是龙牙的信物,血龙牙,难道这个孩子是那个有着“血法祭司”之称的后人” 医舍小间内,伤员被安置妥当。 片刻之后,王长风闻讯赶来,看着平安白色里衣露出的胸口处,那如璞玉般镂刻的“血龙牙”。 沉默良久,他又细细查看了一下平安的状况。 “血龙牙,如此材质,引魂百炼的痕迹!难道他是真的!” “难道就是你吗?” 说着,心里却嘀咕个不停,“会是‘你’吗?” 紧随其后的钟云心来到床前,注视着王长风发愣的动作和灼热的眼神。 她满脸疑惑,身体不禁就有点发愣,表情变得很不自然,想法开始奇奇怪怪,抚着双颊不由得后退半步。 片刻之后,平安手指颤动,慢慢苏醒过来。 刚挣开眼睛,王长风端坐在椅子上,冷不丁地问道:“你是龙牙?还是血法祭司的后代?” 平安面不改色,直接开门见山答道:“王大人,没错,我是肖浮屠的后代,御下龙牙之一,早在一年前被杀的,代号“血法祭司”的肖浮屠。” 王长风看着平安沉默不语,曾经开创灵汐燃血的第一人,血法祭司,肖浮屠吗?” 修炼此法,日进千里,然而损耗命理,常常短命。 血龙牙,再加上今日众人所见的表现。 这么看来,他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如此,给我传信的人,会不会就是“他”?那之前都是他的布局? 那个案件怎么看,也很难再搬出来了,毕竟也是朝廷之耻,如果再查,估计就要动摇到武中侯了。 利弊之下,已经不会有谁再提了…… “血龙牙”此等机要,还要禀报圣皇和上面。 平安听着王长风许久没有话说,也缄默其口,默不作声。 英魂柱拔地而出,名牌代表的生灵又垒高不知多少丈。 收治不下的伤员,被安排在操场上,锤兵场上,练武场上。 忙碌的小药徒配合士卒,将药分派下去喂给伤员们吃。 营帐住处,经过人员检查,士卒详细统计了那些少爷闺秀,还有侍从的情况。 人数从之前数百,到现在不过一百几十。 “啊~” 伤员痛苦的低吟声,从医舍中传去。 药香弥漫,伴着光尘缭绕了整间屋子。 “嘶~”王长风摸着下巴,皱着眉头,思忖着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随着士卒进来贴耳说了几句话,他才回过神来,带着一旁看来看去的钟云心,步伐急促地走出了医舍。 巳时三刻,平安喝了一碗端来的药后,听着杂乱的声音,抿嘴轻笑脑海回忆翻涌。 “破灾之后,这就是你的新身份,圣皇御下龙牙,真正执掌龙牙卫,龙牙使幕后领导人之一!” “血龙牙,人称血法祭司的,真名为肖浮屠之子。” “肖浮屠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与他少有谋面,直到一年前,他被围杀重伤,侥幸逃走奄奄一息地死在你面前。” “而你为了复仇和真相,借机来到相国府成为仆役,以求通过相国府查清真相!” ——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确定可行?” —— “放心,此乃龙牙的标志,出手就代表着圣皇之意!龙牙打造,引魂百炼,真材实料!” —— “我还真看不懂你……” “那,他是你杀的……你早就计划好了?” —— “嘿嘿,你以为呢……” 不到多时,药香扑鼻,平安揉了揉额头,实在不想在这个让人烦闷的医舍待着。 于是,他慢慢从白布木床上爬起,拖着沉重的身体,掀开隔间帷幕开出的帘门。 碾药的声音停下,桑榆面如西湖海棠,冷冷的却是不掩风色,慢慢轻摇着扇子,目不转睛地看向冒着热气的药炉。 老郎中还是捋着胡须躺在摇椅上,悠闲地看着不知名的书籍。 只是,一向不吭声的桑榆突然说道:“累累之木,暮年垂朽,需以移根换源之法!” 平安扶着门口,身体一顿,脚步蹒跚地寻着方向走向了营帐住处。 形影寥寥,地上还有血命冲突的痕迹。 经此,那些少年少女的脸色有些惨白,脑海中多少有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新看法。 恍恍惚惚的表情微微变化着,形形色色间挣脱了几分年少玩闹的稚气。 亢当亢当! 玄铁制造的枷锁囚车,闷声作响,沉重的音幅似乎奏着哀伤的怀殇曲! 竹林大道上,囚车上几个龙牙使,两三个扒着门柱,眼眸凝光,一人挥舞皮藤,鞭笞着马,还有一个盘膝其上,怀抱着剑,举目迎风见叶…… 他们望着一眼便看见的尚景城,一边快马加鞭,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里面镣铐束着方镇恪,还有和他一起的那些世家共犯。 几具杀手的尸体堆在一边,他们犹如泥塑木雕,目光呆滞的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 但是左看右看,车上却没有王长风和钟云心的人影。 天空,一点金光,微微晃动。 蹭—— 当平安掀开帘门,侧耳听着没有声响,缓缓走向床铺无力地坐了下来。 如意呆呆的坐在床铺边上,抱着包裹搓揉着木讷了一会儿,转瞬间她杏目闪动,一下子就扑到平安的身上,“哥哥~” 娇声说着,不尽依赖。 双拳轻柔地捶打间,她眼角的委屈和不安划过双颊,埋进怀中蹭来蹭去地抹到了平安的衣服上。 “如意乖乖的,很听话,在这等着哥哥!” “哥哥,终于回来了,如意好想你,好害怕,唔~~~” 平安体会此时的感觉,心里酸酸的,回忆起一些美好的往事,脑海闪过诸多幸福的景象。 “如果有一天我们老了,世俗的事再也不能打扰,到时候我们要去干什么?” —— “如果有那么一天,”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里,冬暖夏凉……” —— “如果有那么一天……” 想着,平安嘟囔的说出了口,语气渐缓又立刻停顿一会儿。 如意双眸紧盯着平安,双颊鼓鼓的,娇滴滴的表情很是可怜。 平安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父亲说给母亲的话,我……” “坏哥哥!”如意又猛地打了平安胸口一拳,双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说点什么,嘴里不自觉就嘟嘟囔囔,“以后不要听你的话了,怎么可以让如意等这么久!” 恍惚着,平安面容一僵,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喘着粗气,捂住胸口双眼低垂,倏忽就侧躺在了床铺上。 “哥哥!”如意立即惊慌地俯下身子,晃了晃平安的身体。 就在这时,司空澜逆头发缭乱,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摇晃着脑袋,哼着小调走过帐前,“嘿嘿,事情看来还算顺利!” …… 翌日,昏光乍现,一轮红日初升,青山飞鸟回旋,热闹袭扰着林野碧海白涛,若不是几里的破败根本不会想到昨日还经历一场血战。 和煦的光柔和着清晨的所有美好,温热了沉睡的心灵,轻轻地唤醒向往希望的世界。 平安轻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重重地吸吐了一口浊气缓缓起身,扭动了一下脖子。 平安刚想转身,如意懒洋洋地抱住他的肩膀,下摆的衣阙露出玉颈香肩! 只见,她脸蛋粉扑扑的,惊慌的神色好像做了噩梦被吓了一跳。 不一会儿,如意起身双手摆弄着平安,又检查一遍他的身体,好一会儿娇声喊道,“哥哥!” 然后,她双臂一展,给了平安一个熊抱! 平安刚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他伸出的手刚想推开如意,却不知怎么下意识地缓缓抱住如意。 哒哒哒! 快马蹄踏,匆匆赶来,黄卷锦布展开。 守将马汉,龙牙使王长风,钟云心以及帐外士卒,立即伏地跪拜! “圣皇有旨,辖区世家意图谋反,欲借子弟军营之机,谋划脉兽血灾,屠杀年少栋梁之才挑起祸端,简直胆大包天,张狂至极!” “至于爱卿子女,实在悲怆叹惋,无故之殇令人怜惜少华!” “朕不尽悲痛,立即妥善戍卫,宝马香车接送,定要安全归来。” “钦此!” 快到中午,数辆马车摆在营地门前,准备接走幸存下来的世家子弟。 等着他们收拾好包裹,便随着两排士卒赶往尚景城。 …… “不是,王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王长风端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就盯着平安。 如意呆呆地瞟了几眼,小小翼翼的抱着平安的胳膊。 钟云心在旁边瞧着,嘴角轻撇,疑惑不已,“师兄,你没事?” 司空澜逆翘起二郎腿,躺在坐椅上,“你可真是无聊,好困啊!” 啊唔~~~ 一路上,哒哒的马蹄声,敲响了携带竹叶的风,咧咧地从北方吹向南方。 分开的两队马车,渐行渐远,寒意蔓延南北久久不散,仿佛寒冬就要来临了! 城门大开,守卫重重。 “屡~~~” 马夫紧拉缰绳,叫停急踏的马儿,经过城口门卫的盘问后,放缓速度慢慢地驶进了城门。 “全军都有,归营!”,一声令下,营区前来护卫的士卒马上端正身形拉动缰绳,随后便向着驻地的方向,马不停蹄地进发。 “瞧一瞧,看一看……” 城中坊市间,繁华的街道依旧热闹,叫卖声声不绝。 飘动的幡旗下,熟识的人们嘘寒问暖,趁着闲时惬意地聊着天。 “大少爷,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少打听,干好自己的活!” 相国府牌匾擦得岑亮,仆人认真地清扫着门前的阶梯,似乎在等待什么欢庆一样。 “哈哈哈!臭小子!” 人未至,声先到。 司空轩铭满脸红润,看着刚喝了几两酒,大步迈过门栏,“回来了,老爹想死你了!” …… 第四十九章 悬在弦上 “老爹!” 一听这亲切的两个字,醉醺醺的司空轩铭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扑过来的怀抱。 “娘呢?” 司空澜逆散漫地走过他的身边,走进门东张西望,“怎么没有看见娘!” “儿子!” 萧晓柔白皙细腻的脸上,沾了点类似锅灰的污迹,双手提着玫瑰茜红的厚布裙子,笑语盈盈如红榴嫣然。 司空澜逆上下瞧着,微笑的嘴角抽动,“娘?你……怎么了?” “儿啊,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一副赖赖唧唧的样子,是不是饭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苦了你了,儿子!” 萧晓柔手扯着司空澜逆的衣服看了一圈,又抚摸起他稍显苍白的脸,揉了揉那副睡不醒的表情。 “娘,先别说我,你这是怎么搞的?”司空澜逆双目无神望着萧晓柔,根本插不上话,双手随着摇来摇去。 这时,拖着包袱的平安侧耳听着,如意怀中还抱着那个包裹,王长风和钟云心早就隐没在了街角。 一辆马车经过,王嫣儿扒开轿帘,柳叶双眸黝黑如水晶般透亮。 “月葵姐姐,让他跑了!”王嫣儿噘着小嘴落下轿帘,低着头踢着轿板,“司空澜逆,我饶不了他!” 说着,她神色一怔,双手握拳信誓旦旦! 杜月葵捂嘴轻笑,妖冶如玫瑰,指尖柔划过她嫩白的脸颊,“你太可爱了,小嫣儿。” “哼,”王嫣儿像拨浪鼓一样,摇晃着肩膀撒娇,“月葵姐姐,陪我到我家玩!” “不行哦!”杜月葵摆着指尖,霜睫轻眨,接着微翘樱唇碰触她的额头,“我还有事情呢!明天去找你玩!” 王嫣儿瞪着眼睛,呆愣地看着杜月葵身形一动,咻的一下跳了马车,跑着没入通向北方的街道。 马夫一紧缰绳,吓得有点慌了神。 此时,两个头发束着好几根辫子,打扮是异乡人的模样,他们走在街道上,有意无意盯着相国府。 平安扭头察觉到什么后,带着如意跟随家仆走进了相国府邸。 司空澜逆眯着眼睛困倦不已,胳膊被萧晓柔拉着,走到了雕梁气派的会客正厅。ll33=; 平安怀中的包袱被其他人拿走,如意坚持抱住包裹,两人也近身随着司空澜逆进入其中,稳正地站在门口。 菜香四溢,勾人心脾。 酱鸡,烤鸭,清蒸鲈鱼,爆炒肉肚,…… 美味佳肴,满桌珍馐。 拉开木椅坐下,萧晓柔一边亲昵地说着儿子,一边不停地给他夹菜,但是司空澜逆好像没有什么胃口! “吃啊,澜逆,这些可是为娘亲自下厨做的!” 司空澜逆一提精神,猛地扒着吃,表情却是不怎么好看,“娘,太好吃了!” “是吗?是吗?”萧晓柔满脸欢愉,“好吃,就多吃点!” “好!”司空澜逆闷头舀上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着,“谢谢~娘!” 看着这幅景象,司空轩铭咽了咽口水,倒上一杯酒,一捋胡须惬意地酌上几口…… 过了不久,司空澜逆勉强地扒上几口后,突然问道:“青云呢?” “哎,不知怎么,断断续续地哭了两天,花岚来了也没理,现在整天窝在房里,读书写字弹琴……” “奥,对了,我说怎么不对劲,是不是你走之前欺负她了!” —— “哪有,娘,我看看她去!” 司空澜逆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起身,“平安如意,走!” 萧晓柔叨着米饭,转眼看向烂醉的司空轩铭,“司空轩铭!” 司空轩铭猛地叩桌起身,“啊……” “呼~呼呼~呼~” 司空澜逆吹着口哨,带着平安如意,就到了司空青云的房间,莲清阁! 这一方焚香的雅阁,不免让人想到书生温习书卷的情景。 可当司空澜逆满心欢喜地推开,憧憬着是温暖的相拥而泣。 一个袋面粉,呼啦一下就全部洒在了司空澜逆的身上。 “哈哈哈哈,涂白你的黑心肠!”司空青云身穿纹花长袍,站在门口一侧,指着司空澜逆捧腹大笑。 抖搂掉满身面粉,司空澜逆瞬间火冒三丈,大喊大叫道:“司空青云,你个兔崽子,你完了!” “略略略!”司空青云吐着舌头,绕过门口,咣当一下就撞到了平安的身上。 “啊~~~是你!”司空青云叫喊着立马变了脸,泛红的桃花眼浅渡幽光,推着平安就往外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司空澜逆挥着巴掌刚想追上来,心里窃喜不禁停顿下来,嘴角都掩藏不住涌向心头的笑意。 “都怪你,”司空青云推搡了好一会儿,羞恼地一转头,朝着司空澜逆喝道:“都是你,都是你!” 司空澜逆想着想着,顿时怒气全消,任由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咳咳,怎么了这是?” “你倒是继续闹啊……” 司空青云停了一会儿,囧着鼻子双眼似波,脑袋立刻顶着司空澜逆,张牙舞爪好不蛮横,“啊啊啊啊啊~” 平安听着,眉毛皱的竖起,如意还抱着哥哥,疑惑地盯着嬉闹的两人。 不一会儿,司空青云愁眉苦脸地小跑几步,一下子就扑到了翠蔓蓝色的架子床里,双手紧的一拉床帏。 “你们都是大坏蛋!” 司空澜逆站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青云……” 平安听着沉沉有跃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息气声,感觉难以置信。 这时,如意躲到平安身后,揪了揪他的衣角,“哥哥,饿了!” 平安摸了摸包裹,“先吃点里面的,垫一垫肚子!” 如意盯着解开怀中的包裹,又看了看平安小口地吃了起来。 “你给我,滚出去,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司空澜逆哄了好一会儿,实在无济于事,窃喜地走出门口,“这下可算老实了,嘿嘿,就待在里面!” 当他关上门,司空澜逆便看见平安如意站在门口,吃个野菜团子,你侬我侬直接搞得浑身一个哆嗦。 如意眼神一瞟,便看见笑着的司空澜逆倚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慌忙地转身绕到平安身后躲了起来。 平安嘴角轻扬,转头正身微俯,“不知,少爷下面有什么打算?” “平安小弟,”司空澜逆将手搭在平安的肩膀上,“来!来!来!” 说着,他便哼着小曲儿,拉着平安走向了与莲清阁相近的雾枉阁,“进来说,” 如意瞧着,赶紧拉住平安的衣袖,“哥哥~~” “没事,司空少爷不会做什么的!”平安安慰着,转身看向司空澜逆,“对不对?大少爷?” 司空澜逆看着平安那双灰暗的眼眸,莫名感觉到一分不安,“怎么回事,我在小如意心中,就这么可怕,不堪?” “来来来!”司空澜逆一推门,就看见准备的各式各样的点心,不禁就想到母亲萧晓柔,“哎~正好,你看,如意饿了,吃点尝尝!” 平安如意随着司空澜逆的邀请,掩上们近着坐到了门口的座位上。 如意瞧着司空澜逆拿起一个糕点就吞了下去,又看了看平安试探地抓起一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无辜的眼神,恨不得让人想说,都是你的,慢慢吃,不够还有! 下一刻,如意一口一口,小嘴巴动个不停,糕点慢慢减少,抬头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就停下了兴奋的小手。 “呵呵,”司空澜逆尴尬地笑了笑,“好,爱吃就好,还想吃?一会儿拿回去吃!” “少爷?”这时,平安说话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帮我们?” “而且,我是一个瞎子!” 司空澜逆拍打了几下手,缓缓说道:“你以为呢,我为什么?昂?” 说话间,他还不忘使个眼神,挑逗几下外表呆萌的如意。 平安手指叩一下桌子,“少爷,还是请回答,这样或许更有利于我们的合作!” 司空澜逆正身说道:“好!” “那是因为眼缘,我觉得你们看着有缘!” “我需要一个看着没有任何背景,而且具有的能力可以帮助我的人。” “根据我的观察,你具有我需要的条件,虽然你的背景让我有点怀疑,感觉有点危险。” “但是,你的行为告诉我可以信赖,具有无限的潜力。” “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或许更能顺应心之所向,找到令人惊喜的奇点!” —— “那,你不怕吗?” “虽然怀着的不算什么好意,但是我们的利用价值,是不是对于你来说太不划算了!” “你应该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 —— “哈哈,怕什么?” “本来就是赌博!” “一生太短了,与其蹉跎岁月去寻找,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就是那个我需要的人!” “绝世的棋局,往往需要一个妙子!” —— “那么接下来呢?” “你的打算?” …… “不,不应该是我的打算,而是你的打算!” “下一步就要御首见龙,紧接着一切都是待发之箭,悬在弦上!” “对于你的身份,以圣皇那个人的性子肯定会有怀疑!” “但是也不会轻视你,极有可能将你安排在龙牙卫!” “一来看看你有没有能力,二来试探你的身份。” “到时候,可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司空澜逆拿起一块糕点,“甜的食物,还真是会让人感到愉悦。” “你也尝一尝!” 平安慢慢地拿起一块豆糕,“其中的味道,也许不只有甜味!” 第五十章 谢主隆恩 “那么关于血龙牙的信息?” 平安抬头朝着司空澜逆,沉声问道,“还有这个后代的事!” “血龙牙的资料?” 司空澜逆说着,表情十分严肃正经! “肖浮屠,石城人士。” “浩诏1163年生人,其子肖自在,浩诏1186年生人。” “肖浮屠年少时被人贩子拐卖,颠沛流离,机缘之下通过玄关考验进入龙牙卫,因以炼血之法,招式勇猛霸道,功绩卓越,被圣上召见提拔,之后便隐去行踪,成为御下龙牙!” “肖自在,鲜有人知,也就是圣皇以及龙牙知晓,你只要知道一些大概的事情就好!” “以你的血法异术,和这个‘血龙牙’的标志,身份已经让人难以怀疑!” “……” “以后的事,就慢慢来!该找你的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片刻之后,温情敲门进入屋内,笑脸如芙蓉,贴靠司空澜逆知会几句! 司空澜逆微微一笑,起身让平安如意回去,便悠闲地不知去了何处。 过了不久,相国府东苑,于公公扶着拂尘,带着一行侍卫迈进门栏,朝着里面朗声喊道。 平安等候多时立即出门,如意也紧跟着跪拜听旨! “圣皇有旨,召见平安!” —— 平安微微起身,应道:“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奴仆平安接旨!” “我很快就回来,”平安慢慢说道,“你就在这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如意倚在门口,望着平安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不一会儿,平安便随着于公公坐上马车,绕过几道宫阙围墙。 巡逻的甲士,时不时发出慷锵有力的声音,走过石砖道路两旁。 路过的锭花银轿,迎面而来,作响的铃声捎带着几度香风一送。 不到半刻,平安下轿跟在于公公后面,来到泰阳殿附近的中和殿,圣皇的书房! 鎏金牌匾闪耀,书房殿门大开。 侧边,木窗支起下,小叶回纹书案,一方砚台,镇尺压着几卷展开的上贴,墨字如群蚁排衙密密麻麻! “圣皇,平安带到!”于公公在门口站着,轻轻敲打几声后,一甩拂尘微微躬身。 殿内中央,盘龙雕饰的香炉,缕缕生烟。 圣皇放下狼毫朱笔,手拿纹花茶杯品起茗茶,轻下几口后,平翘的眉梢舒缓开来。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一进门,平安跪拜在地,俯身低首,举止十分恭敬,“贱籍平安,参见圣皇陛下!” 圣皇淡然一笑,“你就是肖浮屠的后代?” “是的,圣皇陛下!”平安缓缓说道:“我就是肖浮屠的后代,化名平安,真名是肖自在!” 圣皇放下茶盏,上下打量平安,有意无意瞟了平安胸口的血龙牙,“哦!是嘛?” 平安随后答道:“是的。” 圣皇沉吟一声,“哎,肖浮屠是一个忠臣,那就当聊闲话,说说你父亲的事……” 平安立刻说道:“我虽然与父亲见面甚少,但是他对圣皇的忠心常常感染到我!” “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无主之臣,只效命天人!'” “在他心中,圣皇便是天人!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还经常嘱咐我,长大以后要为浩诏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以至于圣皇在我心中,就是高于父亲的存在!” “我想在圣皇陛下周围,辅佐左右!” —— 圣皇起身,绕着平安踱步一圈。 “可是,你患有眼疾,虽然之前南城之战表现异常突出,但功法之事总是对你来说是个限制!” —— 平安深深颔首,满怀热忱,声入肺腑。 “圣皇,肖自在眼瞎心不瞎,活一天就为浩诏一天!” —— 圣皇又走到书案前,手拄着案角,顾首侧眸,目烁精光威严如龙。 “我知道,你心计不在城中天才之下!” “你认为自己适合什么职位?” —— 平安依旧躬身不动,缓缓沉声讲道。 “圣皇,任何位置都是为你效力,肖自在不求职位。” “如果有需要,我任凭安排!” —— “好!果然是肖浮屠的后代!” 圣皇拂袖一攥,扶着案边坐下,继续朗声说道:“那这次,征伐之战,朕就安排你,为伐军先锋的参将!” 声如劲松,平安心里一惊,急声回应:“臣谢主隆恩,愿为利刃冲锋陷阵,不负圣皇信任!” “好!好!好!” “身为忠臣之后,城南之事又立下大功,” “朕也为你准备了一座府邸,稍后你就搬进去,爱卿可不要推辞!” —— 平安撤身叩首,深深一拜。 “臣惶恐,谢主隆恩!” —— “好啊,好啊,那你就退下!”圣皇挥手一抚袖子,提起狼毫朱笔,“之后,自会有人通知你!” “臣遵命,告退!”平安听着,俯身连忙后退,静静地走出殿门! 慢慢沉声一喘,四周钟声几刻也枉然耳外。 一息平定心绪,平安赶忙侧身颔首敬意,“于公公!” 门外,于公公一见平安马上道喜,“恭喜了,肖公子继承血龙牙之志,功名再现之时,指日可待啊!” “一切还是有劳于公公了!”平安回礼感谢道,“天色不早,肖自在就先告辞了!” 气急车马,敲开偏门。 平安穿行院墙,经过拱墙圆庭,回到相国府的东苑。 只见房间里,如意看着一桌的糕点,心不在焉地小口小口吃着。 一听院落里的声音,如意立刻趴在窗口,看向外面,“哥哥~” 高声呼喊着,她衣衫飘动,笑着乐开了花,快速地跑出门去,扑到平安的怀中。 平安被猛地一下,差点就撞倒了,“好了,没事!” 如意抱着平安,抬起头,“嗯嗯!” …… “公子小姐,我是派来带你们去新府邸的!” 院落门开,朗声徐来。 不久之后,平安如意收拾好包袱,随着上门的素衣中年男子,走向相国府的门口准备前往御赐的府邸。 这个男子长相普通举止端正,彬彬有礼,卑躬有度,在前面小心地引着方向。 临到门口,司空澜逆突然冒出来,搭着平安的肩膀说道,“没想到啊,记得以后有空来找我下棋喝酒哦!” 这时,那个男子躬身问好,“司空大少爷……” “少爷潇洒,江湖义气,”平安恭敬地回应道,“诸般过往,肖自在不忘恩情。” “好好好!”司空澜逆将平安如意,送到门口,“慢走哦!” 平安如意坐上门口等候多时的豪华马车,来到了城东庵宇街。 隆隆日下,街道热闹非凡,数层楼上,看客探头低览风光。 买卖的摊贩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行走的百姓异常热情地堵在宽阔道路的两侧 众人目光所指之处,只见锭花银轿,风帘摇动,曼妙的身形浮盈婆娑,一袭白絮多少遐想裹卷帷幕。 “圣女!” “保佑苦难的我们!” “天选的祥瑞,你是天边希望的云霞!” “梦中的女神,什么时候能近看容颜!” “蔓枝之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仙气如此,天上人间何来寻你!” “纸上浮华,诠释哪般,跪求一字怎能写尽你的花容月貌!” …… 熙熙攘攘,夹杂在祈祷中,呼声不绝美言称赞。 “公子,……”听着驾车的那人,回头掀起门帘,示意前方的拥堵。 平安回应,“莫要闹了盛景,那就烦扰绕道。” “好的,”默声回应,缰绳一拉,马车驶进小道短巷,与银轿阡陌曲折错过。 风吹帘动,一阵熟悉的香风袭来,雾纱围面之下,容颜微露,那片掩饰的秘密,都写满了岁月窥视遇见的美好。 如意倚在肩膀上,也不禁惊羡了那一身雪白衣衫的静度而过。 熟悉的香,浅浅一嗅,悄悄藏起了早春的迎春淡雅…… 哒哒哒! “吁~~” 马车缀蹬停下,一路算是顺利到了地方。 瞧着,石狮子坐镇,未挂牌匾的庭院,慢慢推开门一眼看见的,就是半缺挽月,镂空石制的屏风。 绕过屏风,中庭两侧种满了花圃,拱形的走廊连接着东西厢房和正房侧房。 漆木阁楼,深色流彩瓦重重叠起,还建造着有着二层小间。 当那个中年男子,将平安如意引到正房。 进门就是一套红木桌椅,整体布局中庸典雅。 右侧书案木椅,枣木长柜,摆架的毛笔,墨盘压着漫卷白纸。 左侧纹绣屏风,描画着山黛日照,侧扇石上幽竹。沿墙摆设的锦缎架子床,高钿衣柜,以及一些日常物件,窗下之观看着规规矩矩,这边那边井然有序。 通风穿堂,诗华书气归处,小小的铜炉点燃,袅袅的熏香弄的里面味道很是清新! “公子,小姐,这就是圣皇御赐的庭院。” 那个中年男子微微俯下身子,介绍一番后说道,“小人是指派的管家,名唤李围!” “还请公子小姐多多指教,小人以后一定好好顾看庭院,服务好起居生活!” 如意杏目翘看,不安地瞧着周围,像只小猫一样缩到平安的身旁。 平安淡然地安抚了一下如意,朝着李围回应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人应该的,这是我的荣幸!”李围微笑着不急不缓,“那小人就先告退了,这就去引进家仆,规整庭院,安排伙食!” 平安觉察着渐暗的光,“好!” 李围听着退到门口,关上房门,“不打扰您休息了,到点小的再叫您!” 第五十一章 疑兵惊马 晚意浓愁,微风依旧有些冷,但院落的风光平添了几分颜色! 平安熟悉着屋内的光景,将如意扶到床上,“一路劳顿,休息休息!” 如意瞧着平安要走,立即拉紧他的衣袖,顺势抱住他的胳膊。 平安摸了摸她的手,“怎么了?” 如意又拉了拉他的胳膊,“不要走!” 花草萍止,咕咕声燥南飞。 平安抚摸着她的脸颊,也慢慢躺下,如意随着身形一动,依靠在他的身侧。 软铺的床榻,纤柔的锦布,线打的蚕丝被,温馨的时光,轻轻缓缓的让人感受到岁月宁静的好。 屋檐的瓦楞,簌簌一响。 落日的昏暗,整个屋子盈满灰色的布景。 平安双眼一睁,不久门口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李围:“公子,准备了餐前的水果点心,清清神!” 平安:“进来!” 如意听着响动,拍了拍软软的床铺,一下子坐了起来,“哥哥!” 绕过绣花屏风,她就看见平安坐在摆着两盘水果的桌前,眼睛一亮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门栏长廊,李围低着身子,缓缓退出门去。 新到的十几个奴仆,绕过右侧的圆庭。 偏院的四柱角亭,簇拥在小湖枯树旁,角落的庭房,拾起的柴火蹿拖着灶台的火焰。 小门开着,农夫推车上满载的果蔬,被几个精壮的人搬了进来。 个奴仆从几个侧边的木舍小间,换好素朴的衣装出来,拿起扫帚掸子打扫着落灰的牌匾和落下的几摊枯叶…… 不到一刻钟,平安如意喝盏茶的功夫,米饭肉香的气味早已弥漫到了房间。 李围带着一两个仆人,用褐木托板小心地端着饭菜,走至正房门口示意之后摆放在桌上! “公子小姐,请慢用!” “小人,先去准备几个样色好的上好绸缎,按着身段做几件新的衣裳,明个您挑挑……” ——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 …… 平安凭着眼前模糊的影子,给如意的瓷碗中夹上几块肉丸,“补补身体!” 如意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呆呆地瞧着周围和桌上的餐饭,还有点不太相信,“原来,这样已经挺好了!” “小姐!” —— “啊~嗯!”如意满不自在地走向角亭,坐在栏边双腿晃动,娇小的脸朝着月光,吹着晚风! 平安盘坐在床上,眉间闪过十字光芒,“光汐启明,脉走眼周。” 刹那间,他又捂住胸口,额间虚汗直冒,气喘吁吁,“这个方法,不行!” 突然,脑海回荡起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幻妙如山间清泉。 “小平安,世间的风景,要用心去感受!” 平安瞬即凝神静气,光尘翻涌,沿着身体周围泛起斡旋的潮汐。 耳边在再次响起声音,直冲脑门,“道为无明之相。” 紧接着,平安正身盘坐着握紧双拳,小声地自言自语,“从黑暗中,呼应日月的指引!” 耳鬓杂声切切,瞬间精神涣散,他赶忙紧咬牙关,灰暗的双眸血丝密布! 翻转的勾牙,动彻着盈满的圆轮,灰色的暗影在眼中如此变幻。 渐渐地,他脱力地侧倒在床上,沉重的身体好似是一直在坠落的空荡躯壳。 过了不久,平安双臂刚直支起,缓缓起身,双眸依旧灰暗,但是似乎有了一丝阴寒的光韵。 低沉的声音和清朗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说着,“我……” “看见了世界的颜色和形状!” 听着声响,如意手指碰着嘴唇,借着月光左顾右盼,回到了正房门前。 此刻,如意心脏一阵抽动,不忍地皱眉捂住胸口,鼻子酸涩眼角盈挂出一滴泪水。 艰难地叩打门框,她不久便慢慢打开门,绕步走向床边,等视野对焦大叫一声,“哥哥!” 只见,平安眉梢上挑,嘴角微微扬起,多了一丝不知名的危险与邪祟。 他下了床,绕着如意转了一圈,鼻子凑近她的耳后囧了囧,“熟悉的味道!” “还是那么好闻,你的魅力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如意缩了缩下巴,双手虚抱胸前往后退了半步,“哥哥,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平安甩了甩头,晃荡着身体坐到床上,手指用力攥紧床铺,“我没事……” 说完话,平安气息一沉撇嘴微笑,后仰躺下缓缓闭上眼睛,“睡觉,夜深了!” 如意蹑手蹑脚,靠近床边,看着睡下的平安缓缓躺在床上,仰头朝着上面,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过了不到一会儿,平安将手搭在如意身上,手摸搓着上下移动。 “嗯~~”如意慌忙地抓住平安的手,扭头看向“熟睡”的平安,试探的手忽然拍了他的脸几巴掌。 “哥哥,你没事,清醒一下!”如意愁眉苦脸,心里莫名忐忑不安,嘟着小嘴呢喃道:“不舒服吗,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平安皱着眉头,抽身一转背身朝着如意…… 如意往床沿靠了靠,双手护住身子背朝着平安,心里七上八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清晨,如意感受身后的温暖,肩膀环抱的臂弯,让人浑身不自在。 迟疑片刻,如意嘟囔着,“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不喜欢哥哥了!” 平安听着脸颊抽搐一下,给她掖了掖被角,“你身体怎么这么凉,别感冒了!” 听着温柔的话,如意缩了缩娇小的臂膀,嘴唇微翘,忽的就转过身去。 转眼间,她双手捏着平安的脸颊,目光相触打量起了他的样子。 平安身体一僵有些失措,手都收了回来…… 铛铛铛!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只听,李围说道:“公子,该起床了,日头已经很高了,饭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要不要拿进来!” “好,”平安起身整理好衣服,如意掀开被子起来,脚步款款地绕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李围听着停顿一会儿,慢慢推开房门,“小姐早。” 问候一句,他看着默不作声的如意,端好托盘,将两碗银耳燕窝粥,和几碟饭菜还有筷子勺子整齐摆在桌子上。 平安出来坐下,“多谢您了!” “不打紧,这是应做的!”李围说着略显尴尬,瞧了平安一眼,“不要怪罪小的多嘴!” “虽然您不必上朝,但统兵处那里,还是要报到的!” “好,知道了!”平安一边出声回应,一边给如意夹了夹菜。 结果,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瞟着平安。 旁边,李围瞧着,就悄悄地退下了。 平安吃着饭,莫名感到背后一凉,不自觉面向如意说道:“怎么了?” “没怎么,饭好吃!”如意赶紧吃了几口,绕过屏风趴到床上。 …… 清晨的统兵处,将领用着专属灵迹的玉坠印标,拓盖在忠君名碑上,一个个的名字显露出来。 平安似乎不太受重视,路上很少有人交谈,有聊的也不过是客套话和名字罢了! 日光煦照,行人错过身边,平安身上穿着较厚的锦衣纹服,腰间系着玉坠印标,沿着熟悉的长巷街口缓缓走向离开皇宫的方向。 “难道,这只是疑兵惊马,试探之举?”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条路上,还是真的一如既往的宁静!” 悠长的色调延长向远处,时间的交谈声,盈满这条光阴的街道。 走着走着,平安迭起落脚,侧耳听着巷角的回响。 “海慧寺,是不是又发生怪事了!” “对啊,吊死的狼挂在了佛像前,蝇虫扑灭了烛台,夜晚,绿光会照满整个佛堂!” “我靠!” …… “听说,城围营帐的妖祸之事,似乎与东辖区都督有关!” “那不就是谋反?” “对啊,但是圣皇陛下,一直没有动静?” “两方都按兵不动,难道说是想先看看情况,还是给养和将士……” “嘘,圣皇自有明断,我们瞎操心啥!” “哎呀,昨日游园舞会,圣女的神姿,趴在墙头都觉得那叫一个美啊!” “这么远,你可真是好眼力……” “可是,这次好像有点病弱如西子的意思!” “哎,佳人箐箐,奈何绝尘!” “吆,老何行啊,文绉绉的是!” …… “血?”平安心脉一震,随后喃喃自语,“美味的鲜血?” “怎么回事?”平安甩了甩脑袋,回了回神,“血脉感应?” “血……”低沉清朗的声音交错,精神触感延伸远处。 极影踏迹,平安寻着血味,来到寂寥的空无一人的巷尾。 一个身裹白布的女子,用竹篓盖着身体蜷缩在墙角,腿脚包扎的白布渗出了不少的鲜血! 幻梦般的容颜,如果看一眼,那就刻在眼眸中。 平安咽了咽口水,嗅着诱人的血味,心脉震荡到手脚发颤。 “快,找到她!” “不能让她跑了!” 几声喊叫声响起,寻常的衣裳配上矫健的步调,让人感到非常神秘。 平安游步甩手,一把抱起急喘着的美人,常人看到她那白里透红的容貌绝色,瞬间按耐不住想把她困锁在金丝笼占为己有! 早春泛滥的风色,都抵不上这场光阴下,半分几瓣缘分的绮丽相遇…… 强大的灵迹飞速移动,平安刹那间便察觉到对方的实力之高,精神一震,眼眸的空洞投射在脑海中。 活动的光形轮廓,血色的路线瞬间便清晰在平安的脑海中。 近乎逃脱时间的速度,平安怀抱着美人,飘飞到身后的白布,似乎都遁走在了光间的缝隙。 画面一转,平安也惊讶了自己的能力,只不过精神好像落在了时间的尾部,好一会儿僵住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感觉来! 空气一荡,他应声倒地,怀中的美人顺势也压在了他的身上,口中的话含糊不清。 “什么情况?” “我在哪?” “我干了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叠合着那两种声音,嘴巴轻启,“我……” 只见,他与到达之处的两点之间,几道空白的长痕,久久没有愈合! 第五十二章 孤独的黑暗 空遁瞬间,周围场景便是府邸正房内。 如意躺在床头,正无聊地用手指卷绕着头发。 一刻光影逆转,她赶忙起身瞧着眼前的景象。 平安躺在地上,昏然间就要晕过去。 她移步上前,刚想查看一下情况,结果那个美人玉臂透白,艰难爬起来,坐在地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嗯吭~”白衣美人裹紧衣裳,刚想站起身来腿脚一软,单纯脂质的容颜,绛点嫣红楚楚动人。 平安甩了甩脑袋,回了回神,懵懵地直接坐到了床上。 本来没有半点映影的眼眸,玲珑玉腿那白布上渲染的血显得异常突兀。 平安轻点汇阳丹田,压制心中对血的怪异渴望。 侧面长廊,李围拿着账本停在原地,皱着眉毛眼眸转来转去,冷不丁的感觉从脚麻到头皮,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浑身一个抖搂。 呆了一会儿,他赶紧摇摇头提提神,“什么情况?看来得再加件衣服了。” 美人:“你是谁?” 平安:“你是谁?” …… 侧耳一动,平安额头闪烁一点光芒,斜顾的面容犹若磐石冷峻,不知怎么的血气隐没在城连之际。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双眼一闭,都晕了过去。 如意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平安,又检查了一下伏在地上的陌生姐姐。 人都要傻了,怎么都晕了? 不一会儿,她把平安摆正,往里面挪了挪,又将这个陌生的姐姐搬到床上。 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如意打量了女子的容貌,“这个姐姐,是不是昨天的……” 想着,她嫩荑般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耀目的脸颊,撇着嘴巴杏目低垂,感受着滑嫩的触感不由得有些上瘾! 此时,几个人身穿掩面的白袍,凌空移动在围墙之间。 光动,一人掣肘翻转手掌,几圈灵汐绕动在手腕,长长的隐秘波动,震荡在空空。 顺着四处的微妙感应,他们从近处眺望向远方。 不久,屋檐上几束一闪而过的光,寸步几里,消匿在天边的云朵。 困意酣然,平安顺着记忆的隧道,又回到了那一天的事情。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有意识的傀儡。 杀戮! 杀戮! 血! 新生…… 脑海里,精神就像分出一个不完全的人格,他偏激狂妄,似乎有着崇高的身份,充斥着无尽的暴虐能量! 小小的身体,如孤魂游鬼般穿行在林间山边,存活的脉兽好像纸张般被稚嫩的手撕裂开来。 对于血,尤其是滚烫的鲜血。 瓢泼的红色,那陶醉人心的颜色,舞动着如鲜花般热烈。 生死一瞬,与死神擦肩而过,瞥到的景色显得格外妖冶! 酣畅淋漓的感觉,透彻在心里,那种开怀的感觉让平安察觉到危险,但是不由得有些执迷。 “杀伐就像流水一样丝滑,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就是这种平常到淡漠的感觉,煎熬着向阳的热烈,消耗着生命渴望蓬勃的活力。 一路从深渊而来,向着更黑暗的地方,自信地以为这样,就能在漆黑一片的世界找到最神秘的光! …… “你借了清晨的光,” “也想望远方的影。” “离得不远不近,” “但念想竹马游园。” 那个美人姐姐意识朦胧含含糊糊,纤手蕙妍拂面,不知不觉露出俏人的神态。 慢慢的,她眷恋地转过身来,粉白的唇角抹擦在衣边。 如意半蹲在床沿边,双手托着鼓鼓的腮帮,苦愁的黛眉蔟起,水灵灵的眼睛轻阖,“为什么?这个姐姐要挨着哥哥这么近!” “嗯~~~”气恼的闷声响起,平安心脏一揪,猛地睁开眼睛,感受被注视的目光,扭头转向旁边一下子甩开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腿脚上的白绸带还渗着血,气息涟涟的模样看着十分虚弱。 平安赶忙坐起身,捏了捏胀痛的额头,“怎么回事?” “对啊,哥哥为什么把这个姐姐带回来!”如意满怀疑问,翘起手指指向那个女子,“嗯?” 平安听着带着气声的询问,不自觉挠了挠脑袋,“我……” “还不赶紧下来,离她——远点~”如意说着声音渐小,好像觉得哪里说的不对。 平安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扶起如意,摸了摸了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如意扑棱了几下脑袋,脸颊粉扑扑的,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角。 那个美貌女子眼脉游丝半阖着,“你们是谁?” “姐姐是谁啊?” 平安揉了揉额头,还是有点晕眩感。 此时,那个女子玉润的小臂扶起,收拾起散乱的衣带,弯曲起双腿退到墙角,“你对我做了什么?” “是你救了我吗?” 这时,门口敲响,触动一个清亮的女声,“公子,饭菜好了!” “好,端进来了!” “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动静,”平安转身绕过屏风,婢女将饭菜规整地摆在桌上,然后欠身低首退到门口合上房门! 窗外的白鹄,留下小小的流影。 只有几个随风飘动的草絮,乘着冷意扯动着木窗纱帏! 如意盯着床上半坐着的美人,“你是谁?” 几个字脱口而出,语气不冷不淡! 美人皓目缓睁,如琥珀般玲珑闪动,“你不认识我?” 如意满脸疑惑,黛眉斜翘,俯身细细端详她,“嗯?” …… 颜色如巾,绢绕心绪,美人秀眸侧畔,沉声说道:“我叫白秋琴!” 平安听着里屋的声响,缓缓说道:“堂堂圣女,怎么落到如此下场?” 茶盏余暖,热气袅袅。 白秋琴羞目眨动,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们……能不能……把我留下来?” 如意双眸一亮,马上点了点头,“好啊好啊!” 平安:“吃饭了!” 如意拉着白秋琴,想就往餐桌那里跑,“吃点东西!” 白秋琴吃惊如意如此的热情,当看了看腿脚。 如意只好放弃了,自己去了餐桌,平安给如意夹好饭菜…… 不一会儿,如意拿着糕点,塞给白秋琴吃。 白秋琴双手拿着,看向如意吃了起来。 平安来到床前问道:“你是什么?” 白秋琴一愣,气声急切,说道:“我是人!” “哦?”平安抿嘴一笑,“你不是天之圣女吗?” 如意扭头看向平安,“奇奇怪怪!” “哥哥,奇奇怪怪!” “怎么可以这样,出去出去!” 说着,如意推着平安,到了屏风外。 …… 晌午,庭院的厢房各处,按照平安的吩咐收拾妥当。 白秋琴面带纱巾,换了一身粉帛锦裙,掩开门口看着没人,光影一闪走进了右厢房的第一间。 云霏醉开,人面桃花瘦。 木床弄上了软卧的床铺,她坐在床边看了看伤口,又观瞧了一番这个宽敞的房间。 配置简朴雅致,掸尘的桌椅整齐地摆着,梳洗打扮的妆台陈列在窗前,上面摆着釉花瓶还插着月季和君子兰。 下午,奴仆端着托盘,根据平安的吩咐,将饭菜放到厢房门口,敲了几下就走了。 夜晚,如意侧躺在床沿边,手指绕动头发,嘴角挂起微笑昏昏欲睡。 平安仰躺着辗转反侧,困不成眠,突然说道:“紫……如意,要不你去厢房歇息!” 听着,如意手指捏合一愣神,接着又掖紧被子,背身往里挪了几尺,“不要!” 打更人静时,夜黑风高,月霜梅梢挂! 血液激荡,刹那间冲击脑门,平安双眼决眦,手掌握拳压制着内心的渴望,“血……” 一声声叩击心脉,折磨如万蚁蚀骨,令人燃沸汗血! 一侧,如意身体也不好受,心脏搏动得异常剧烈,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 平安抽身一动,如意于模糊的视野中窥看到,一个身负黑气的影子似是觅食猎物般,飞速地移动出了门口! “啊~”白秋琴在睡梦中惊醒,素容娇怯,动身间趁着月光看向床尾。 只见平安心口黑气盘旋,嘴巴咬合在她的小腿伤口处。 白秋琴意识声音不妙,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喊得太大声,“嗯~你要干什么?” 她被咬的小腿苦痛无力,深刻地察觉到伤口的血液流淌进了平安的嘴巴里。 “你干什么?你……” 白秋琴猛地一踹平安,平安倏忽惊颤一下,起身舔舐嘴角的鲜血。 那凶恶的模样,白秋琴看着脊背发憷,瞬间有些慌了神。 “你想干什么吗?”低声说着,她慌忙正身坐起,手好像在摸索着什么…… 咻! 香木枕头一下砸到平安脸上,平安一下子被敲醒,闭上眼睛又长舒一口气。 沉默片刻,暗哑清朗的声音交杂,“没想到,你是难得的养料!” “你在说什么!”白秋琴似乎很反感这句话,略带哭腔地说道:“你才是养料呢,你滚开,离我远点!” “啊!”平安闷声低吟一声,拍打脑门连忙盘坐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血液沸腾的躁动终于压制住了。 看着那一身莹白,平安有些话霎时说不出口,直到走到门口才说道:“你要是想离开,就走!” 说罢,他转身就离开了,被惊醒的李围趴在石柱后面,揉搓眼睛瞧着从厢房回去的平安,“公子?那声音?” “难道,公子……”想着,他讪笑一声。 平安回到房中,拭去如意额头的虚汗,看着她酣睡的模样不禁困意横生。 冷风吹来,微凉顺过沾湿的衣襟,平安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脱力地椅子床栏上睡着了! 第五十三章 这样真切 不知不觉,已是寒梅霜降,临冬已经不远。 忙碌的宫女使馆,步捻急星,成群结对,井然有序地穿行在红门高墙之间。 平安过起了三点一线的生活,迟迟未斩下的出征之剑,悬在了他的心中令人悱恻! 他记完名走到回去的路上,望着翻动的灰影晃过模糊的视野,不经意间充耳不闻那宁静中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市井的烟火气,也蔓延在深宫楼阁之中。 淡淡的晚秋沉香,好不饶人,如意待在家里百无聊赖,把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长庭院落里,掰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的风光观赏了个遍。 白秋琴还寄居在家里,少有走动,与平安见面气氛总是有些微妙。 家里的仆人忙里偷闲,时不时也开始议论这个打扮隐秘的美人,紧闭房门里看不见的样貌更是引人遐想。 她就像是被尘封的管弦,笼中的鸟雀,隔世之人不食凡尘烟火! 恰是日光正好,如意披上绒布,饶有兴趣地瞧着院子时时更换的花草,但是一个人待着实在孤单。 咚咚咚! 顺过门缝,她便敲响了白秋琴的房门,“秋琴姐,陪我出来逛逛!” 白秋琴拉开半边的房门,面掩白纱小声说道,“怎么了?” 如意弄开房门,拉着清冷的白秋琴,给她披上柔绒围巾,推搡地出了房门。 “出来嘛,哥哥不在,如意好无聊!” 晴空鱼鳞层叠,翻飞的鸟儿寻觅着归处。 阁楼上的拱台栏角,站满手执画扇的青衣乐娘。 回家路上,长巷拉低了身影,连带着青瓦砖墙,行人寥落的成了一副冷清的图画。 蹭,铛! 寒意横生,玄铁飞刃,锋芒毕露,快若彗尾流星。 刀剑击鸣,黑袍人连缀着光闪,再次踏空现身。 血刺碰撞,合纵匕首,激射如电。 飞蹿的血刺,与金光闪动的剑罡交错。 平安双手相挪,旋起血盾,震开刃光。 黑袍则是信手一抬,光障环起溃散血刺。 风嘶乱呼,黑袍甩手一指,锋亮光耀重剑,俯身拽手一劈如草芥般挥动。 噔噔噔! 器武相撞的花火,绽放在空中,平安跃步退后几丈,“前辈不走吗?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说不定就会引人臆想。” “这安全无虞的尚景城,到底是怎么了?” 平安说着撇嘴轻笑,仰面看天,继续走向回家的街道。 黑袍聚光浮动,望着这个身穿锦服的少年,手掌翻起一挥黑袍,转身之间就不见了,“很像!但不是他!” 脚步声与心跳和鸣,平安握紧拳头,口流一抹鲜血,“像那天的人,但又不是!” “什么情况?”即时,几个身穿官服的巡逻士兵,冲来这个巷道,“你是?肖大人!” 平安静静地说道:“嗯,有人攻击我,然后逃走了,估计是我父亲以前的仇人!” 说罢,平安绕过士兵身旁,冷然说道:“不必麻烦,我会自己解决!” “哦!”士兵面面相觑,挠着脑袋满是疑惑,“好,肖大人!” 行人穿行的街市,热闹的喧闹响起,来回闪动的目光徘徊在摊位店铺。 “糖葫芦嘞……” “吹糖人哟~~” “新品上市,湘水云衫,轻盈保暖!” “手打的糍粑,软糯个哪叫一个香嘞!” “铛里个啷,闲话碎语不要讲,戏把良辰美景秋月赏!” “望天仙,银拱台,喜迎各位赏脸打赏!” “伯劳东去雁西飞,万水千山何日归。眼中流尽血和泪,心底还同未烬灰,未烬灰。我未送行先防你去,你未登程先约归期。” 台词西厢,和声唱罢。 “神物护符,祈福平安!” 清朗的吆喝声回荡,吸引着怀抱愿望的孩童,努力生活的人们。 锦帽官裘,平安孤身一人深入茫茫,听着耳边的声,感受着擦身而过,试图窥探一番市井繁华。 人际茶会,所有的吵闹似乎显得那般寂冷。 …… 吱~~ 平安推开房门,却听不到那一声熟悉的“哥哥!” 他急忙转身越过长廊,走向厢房打开,空无一人! 静气,平安顺着心跳,长舒一口气,走过圆庭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唔~”如意抓起一把叶子,舞动一撒,“天女散花……” 白秋琴抚面看向玩闹的如意,不禁得也笑了起来。 眉欢眼开,细语盈盈,如银铃作响。 平安望着欢悦的清影,脑海自然地填充勾勒出了画面,“看来眼睛看不清楚,或许能觉察到不一样的真切!” “哥哥!”如意一路带风地跑到平安的身前,白秋琴也不由跟在身后,颔首低看小声说道:“你——回来了!” “放心,谁也想不到你会来到这!你的事我大抵是管不过来!” “就这样安分地待着,或者消无声息地离开!”平安拉着如意就往房间跑,如意回头看了看待在原地的白秋琴,就跟着平安回了房间。 平安端坐在床上,焦躁地抚了抚额头,闪电的刺痛漫布在头皮,“果然东辖区根基已深,不是轻易能动。” “就算是四区联盟,也未必能攻得下镇域之地。这以尚景城布的天罡六星阵,天阙之上也未必能连根拔起。” “此战牵连众多,难以善终,最后还是必有结果!” “疑惑不解,待而不用!” “恩威并施,福祸不详!” “终究是低估了这个局面,如此司空澜逆的城府,可能还不比杜玉乾的差!” 如意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嘴里咬着糕点就跑了过来,“哥哥~” 娇声说着,她从背后拿出一个柿饼,就放进了平安的嘴巴里,“吃,甜甜的,开心!” 平安无奈地咀嚼着,哑然笑了笑,脑中乱飞的思绪散开,豁然放松下来,“好困啊……” 如意听着依偎在他的身边,“哥哥,累了就休息。” …… 鼓楼的玉钟清音,合奏心声击打欢鸣! 木窗余晖斑驳,平安身体一动,享受着投射在他身上的温暖,呼吸了一口外面溜进来的花草清香! 他顿时神清气爽,缓缓睁开泛着光晕的灰眸。 平安还来不及起身,就触摸到身侧的暖热,无奈地扭头看向了这依偎在身旁的如意。 “我是不是真的,太放松了!” “还是因为,太想灵儿了吗?” 平安抚摸起如意酣然若醉的脸庞,那种感觉让人心里十分温热! “唔~~~” 如意白嫩的双腿一动,秀发挽在胸前,起身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睁开双眼,看着神情温和的平安,娇怯怯地呢喃! “哥哥!” “饿!” 平安回神晃了晃头,双手一撑盘坐起来,舒缓一口气心里想到,“这位祖宗,有时还真像那个小祖宗!” “嗯?”如意又蜷缩成一团,摆弄好被卧,小声嘀咕,“有点冷!再睡会!” “哥哥!” 平安无奈只好躺下,感受她将自己的肩膀当作枕头。 一时间,他又想到她怯懦憨弱的神情,联想到她受惊时小猫似的模样,不禁就嘴角上扬。 平安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底线了,随随便便就被这个女孩给触动了心扉。 帐暖浮生梦,怀抱狸奴不出门。 轰~ 天边闷声,低缓起伏,就像是远方海浪正在翻涌。 时至今日,当属是各大宫阙天观,闻名的门派选定良辰,甄选他们弟子的比试阶段。 筹划早早就开始,或许也是趁机见见几个朋友,也可能是想先探查彼此的实力。 日期时长从年末之后,一直到了次年。 每年都会有的选拔,今年又会安排在哪里举行! 正巧的话,人们仰头一望,东南西北细细观详。 几条灵轨凌空架设,横跨天际,延伸远方,交汇于一点。 天空不时划过几艘灵舰,疾驰如电,留下几道白痕! 忽然,远处天际,几艘玄天灵舟,絮聚光尘破云而出,形如飞龙在天,下方金耀显影着道字图印! 紧接着,一道道亮光不断闪烁,一扫阴霾。 宫闱之后,祭祀山巅,环形城楼中间,那座大殿高台之上。 光绪丝缠缕绕,一环游若龙身。 一时之间,架构起万般旖旎,气势磅礴又编织着几分的奇幻震撼。 上下纵观两面,目惊天地云海玉湖,又四方横览周围,赞叹环宇七十二阁! 一挽素云,琉璃般的七彩斑斓,精致的角楼泛起昏黄的光,沿着高墙洒下云湘蜀布似的纱影。 恰似细密如银毫的雨丝笼罩,水露浮吹着挺秀的编藤,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红瓦黄墙,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 清越的声音,如仕女轻击钟磬! 那华丽的楼阁被清水池水环绕,浮萍满地曲折回荡,碧绿的铺设在层层围阁之间。 那飞檐上的雕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是欲腾空飞去。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起火的灶台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泠泠,钟声叮咚。 显眼的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幽兰花,花萼洁白,骨瓷样泛着莹透的光华水泽。 风起绡动,一动花摇,叠着玉带叠罗锦,如隔却镜影,眼望若坠云山环海。 “瞧一瞧!看一看!” 城池街巷交汇之际,寻常百姓也就闲余之时,聊上几句自以为的、万般奢华的皇宫贵族! 纷扰于外,小栖自在。 房内冷峭,平安闭着眼睛,一蓬苇叶般的徜徉,期颐的满汉银河,压藏在温暖的被窝里,承载着太多的幻梦! 第五十四章 宴会-前奏 夜燥声沸,买卖往来,人群熙攘。 勾栏小摊摇下红幡,月华落在石桥静水。 楼层看台上,才子佳人望着锦花游灯,腰缠金缕步摇翠钗,谈笑风雅,编舞嫚嫚陈情。 “啊呜~” 平安从床上爬起,霞光洒满脸颊,时间已近黄昏,岁月美好彷如就在眼前。 如意眷恋地抱着被子,浅浅的微笑窜动心弦,姁姁的呼吸平稳和音。 华灯初上,正是良辰宴会。 拉长的花簇锦布挂起,一袭红毯铺设在过道上,两侧摆着几排长桌蒲团,上面放着几盘水果糕点。 趁着闲职般的空位,平安也排得了一间席位,坐在了武将大臣的临时末等。 不起眼的位置,也免得许多打扰,他看着斑斑光影,浮华的欲望提不起半点兴趣。 灵焰的灯火,绵延尽了宫廷的浮华。 尚景城的富贵美景,夺目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百姓望着远方的烟火,议论纷纷,行走间不忘翘望刹那火束花卉,感叹一番功名利禄。 “奉天承运,天来神仙。” “大道祭天,鱼跃龙门!” “今日是开元盛典!” “道门尊者,来此筹备选拔之事。” “孤,皇甫瀚海宣布,笙歌乐起!” 圣皇亲临高阶之上,身着盘龙黄袍一挥,上位者的威严仿佛在俾睨天下。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叮~~~ 红毯贯通之处,圆形拱起的舞台,粉黛花簇的长袖,如花开绽放绚烂夺目。 仙鹤流裙,侍女执剑曼妙起舞,一颦一笑,一静一动,游若燕落山青。 只见,圣皇宝座的几层高阶之下,貂皮香案,摆满了金饰华贵和美味餐点。 随着目光所及,十几位青茂年华的尊者,光尘飘辉,白衣絮带,面不改色清风道骨。 然而,绒帽锦衣,满身华贵的辖区都督和驻守大将们,食不知味毫无胃口,忐忑不安地就席在右侧前列。 虎啸龙吟,玉面书生,绮丽霓裳…… 面生众相,映现风姿伟貌! 圣皇起身颔首行礼,那十几人拱手应和。 官臣子女伴随家人左右,少年方华,英姿勃发正是弱冠及笄之年。 太师杜玉乾,相国司空轩铭,武中侯刘安在,御下文史钟玉明,大理寺卿王师…… 平安随着一众大臣起身,眼前灰影斑驳又辉映璀璨,心中的空落怎么也安定不下了。 不一会儿,提着酒壶的司空澜逆吊儿郎当地跑到平安身侧,微醺地已经有些摇晃,“嘿嘿!” “平安小弟,近来可好。” “听说,你府上新收个丫鬟,金屋藏娇怎么也得遮着点!” 平安眉梢微动,轻声答道:“多谢司空少爷提醒了,操劳你了!” 司空澜逆举着杯子说:“来,喝一个,都是酒场,不喝就显得生分了!” 平安慢慢接过酒杯,司空澜逆直接将手臂搭到他的肩膀上,酒壶和酒杯一碰,“来,喝!” 夜光霁天,云霭几抹。 “屁股真翘啊!”司空澜逆一脸猥琐,醉熏红脸,不着调地絮语起来。 说着,他一拍平安的胸口,“这玩意,也够大!” “咳,咳,咳!”平安一听,忙不得咳嗽几声。 “嘿嘿,怎么了,”司空澜逆猥琐一笑,碰了碰平安的肩膀,“是不是听我说的,有点感觉了!” 平安忙的拾个青枣,司空澜逆咂摸一下嘴巴,“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 “平安小弟,你摸过吗?嗯哼~~~” “咳咳咳,”平安莫名想起如意,急忙地又呛咳几声。 “哦……”司空澜逆扭头说道:“你是不是着了风寒,这可得注意啊,小病也要人命哦!” 平安抚了抚胸口,面色变得冷峻,“感谢大少爷的提醒,还是慢慢欣赏盛会!” “哈哈哈!”司空澜逆又举杯相邀,“来,继续喝!” 平安无奈地迎合着,再次举起杯子,“好。” —— 清音雅乐响起,只见身裹白帛的少女,面掩青纱,青丝素挽,俏丽如雪中佳人。 “圣女哎!” “好美啊!” 司空澜逆又说道,“圣女来了,这模样也看不清,还是我家月葵好!” 而平安则是酒杯一停,稍微有些震惊,“怎么回事……” 司空澜逆眯眼笑着,续着酒壶,看着已经迷醉,“啧啧啧,怎一个美字了得。” “这舞,哎,可惜你看不见!” “雾里看花,水月影。西湖夜雨,瘦朦胧,浮华幻梦美娇容。” “啊~~哼~~”司空澜逆说着轻拍大腿,吟声哼唱几句。 “放心啦,你的小娇娘不是这位!” “独一无二的装扮,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杂音相错间,平安闷声喝了一杯,司空澜逆提着酒壶憨态一笑。 “哈哈哈,这酒太妙了,呵呵呵!” ……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奏乐弹指,一个魁梧男人腮留须髯,冠面如虎,沉声如雷,走路步步生风,“东辖区都督方斩,拜见圣皇!” 背后左右,伴随两子,英姿勃发正是热血年少,一举一动似蕴山河之气,潜藏龙虎之相。 “啊~”歌姬被冲撞开来,不得以快步往两边后退,刹那间众人身体一顿,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 锦衣盘蛟,束带玉珏,一身派头威风尽显。 方斩眼神微露蔑视,扫视周围,长尾红毯之上尽显不羁风姿。 路过身前,平安顿感寒意纵生,立刻心头一紧,“果真是锋芒毕露,恐怕木秀于林……” 百人回顾之下,圣皇置杯,正身端坐,望着方斩三人轻抚宝座…… 方斩渐渐走到高阶之下,沉默片刻,无言之间内藏刀剑,一片寂静似乎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之上。 “好啊!”圣皇眼眉轻伏,俯瞰一瞧,面如寒冰目光一骤,“方都督不必多礼,快落座!” “多谢圣皇,”方斩拱手拜了拜,两个不凡少年立即附和,随后他们就在空出的右排首位落了座。 “如此甚好!” 圣皇抬手举杯,沉吟一声,“哈哈哈,孤甚是高兴,继续喝,继续舞!” 妙人歌姬俯身起势,收拾妆容,摆动腰柳,又接着翩翩起舞,众人也跟着渐渐安下了心。 觥筹交错,夜光盈杯,圣皇扭头侧目,继续与十几尊者交谈不绝,“诸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奔走劳顿!” “素闻天阙十二连观,四十六台榭,道门三十六灵位,通灵之法,绝技神器,天工开物,令人心驰神往!” “今日光临此地,当真是蓬荜生辉,必还将受万民称颂!” “哈哈哈!” “不知各位道门尊者,如此招待还算周全?” —— “盛大如此,堪称精妙。可在下向来不善欣赏,所以还请圣皇莫怪!”左一,那人方画戟手指结印,盘腿打坐,沉声说道。 “哈哈,自然不能与道家风景相比!”圣皇左右相顾,笑道:“此等观礼,也是锦上添花,昭示众人天下同乐!” “我就喜爱这些,多了些人味,少了隔世的缥缈!”座右二,五赫连山,一面醉翁卧,束冠鬓发,举止轻挑随意,肩饰翎羽曲臂提壶长饮。 座右一,木玦细目丰眉,静若树,唇动如寒潭回拨,“赫连山,你这样也会影响道心!” 这时左二,更有一位王天河剑眉灿目,一身长衫束装看着孔武有力,“万恶之源,乃心术不正,启于求神之念丛生悍鬼!” 赫连山应道:“好啦好啦,拿腔拿调,我就是逍遥散人一个!逍遥观,讲究随心任性!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右五谢浪发冠高束,粗眉英武,脸廓棱角分明,“你这样说,也难怪会有祸事,分明就堕魔之道,当年若不是五大派合力……” “哼,”此时,赫连山缓缓坐起,冷哼一声。 —— 右三书生懦弱,羽冠秀气,喝声说道:“够了,往事就是不要提。” “那等事,实在上不了台面!” 赫连山又说道:“哼,怎么样也是百里之内,无人可近之境!那般天才,你们望尘莫及!” 谢浪怒目一瞪:“我看你就是有堕魔之心,异数之类不可留!” 赫连山撇嘴轻笑,“哼,小题大做,怕不是你妒贤之心,更胜一筹!” “你……” “好了,莫要再争辩,失了自家身份!”只见左二万俟轩辕,凤眼淡眉,书生意气,手执合辑折扇,须髯轻抚平静地说道! 非议噶然而止,众人拂袖一甩,又恢复了那副的打坐模样。 圣皇悠然一笑招来倒酒的侍女,举起玉樽不管他们的闲事,细细品味了一番杯中的美酒。 “嘿嘿,喝!” 醉醺醺的司空澜逆搭着平安的肩膀,憨笑着摇来晃去。 两鬓须发飘动,平安捏转杯子,渐渐地满怀惆怅,心里的不安悱恻,在俊逸的年少模样下却难以抒发半分。 气氛烘托到顶点,丽人乐舞下,满座官员尽享欢悦,频频把酒言欢,碰杯交错间开怀畅饮。 可是,右侧前列的四辖区都督、敕封大将以及其他附属,神色却从未舒缓几分,捏着手中的酒杯不时才交谈几句。 圣皇举杯扫视众人,侧目微笑示意,众人惶恐不已,笑逐颜开地高举杯子回应。 默然黔首,圣皇一饮而尽,闭眼回味醇香,“哈哈哈,今日良辰美景,天下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属实让人感叹,众卿家开怀畅饮,宴会才刚刚开始……” “普天同乐,与民更始,一齐瞧一瞧新气象!” 说着,他祥和地瞟了一眼左边的席位,“喝!” …… 鼓点敲动,舞姬怀柔,软剑慷锵,圆圆环绕眼花缭乱,白衣胜雪几分曼妙几分杀意,连带水仙衣袖掠动惊鸿。 平安听着也心脏悸动,不禁也顺着微风,面向红毯高阶之上。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欲覆皇庭,圣意难测!” 噔当~~ 古筝架起,二三佳人,明目轻阖,根指游回拨动,曲调婉转悠扬合奏剑鸣。 第五十五章 宴会 间奏 灯火通明,间奏快弹,唱罢风色。 铮~铮铮~ 平安听着古筝铉鸣,心跳随着跌宕起伏。 几分醉意点缀,欣赏着弦转翻动。 那有力不失美感的乐声,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恰似静水回纹,约莫间还有着十面埋伏的弦外之音! “今日各位爱卿子弟也有到场!” 突然,圣皇放下玉樽,朗声提议道,“趁着道家尊者来到,何不比武助兴!” 官员子弟蹙额几分,有些错愕,但又立即应道:“圣皇英明!” 舞台之上,乐姬衣阙摆动,缓步退下。 速即,一层圆形光障,若隐若现,将圆台包裹起来。 “哈哈哈,好!那这样,擂鼓起!” “朕就拿这个九星剑,作为彩头。” 咚咚咚! 侍女端着檀木架,上面放置着一个镶嵌九颗金耀宝石的晶亮长剑。 九星剑,藏兵阁排名第二。天陨玄铁打造,是浩诏双匠之一,代号“梵”的至臻力作。 剑长四尺三寸,厚重无锋,剑身镂刻的回纹,似乎隐藏着神秘能量。 “喝,”司空澜逆拉着平安,又满上酒捏着玉樽一碰。 “九星剑?”平安听着,微微一怔…… “彩头不错,”圣皇一抚长剑,轰鸣间又笑道:“谁打个头阵?” 议论间,十几个道门尊者,也扫视一圈,似乎在看有什么中意的好苗子。 “夏子明愿意首战!” 只见席位左排,夏子明俯身附耳,与他的父亲,吏部侍郎夏崇文说了几句话。 “夏子明,请求上场!” “夏子明?”圣皇扭头远看,微微点头,“好!准备上场!” “今天,就是比武助个兴,点到为止。” 说罢,于公公上前一步,高声喊道:“不限制上场次数,每人一战之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时间就截止在!” “人定,亥时三刻!” “如此,”圣皇执酒一樽,晃了晃,“现在,还有谁上场迎战?” 那些世家子弟心生疑虑,看着这个决斗场暗谋策略。 当然,也有的愁容满面,还有的细细观察,似乎要谋定而后动。 一时之间,场面上的回应有些安静。 “我!”侯天随即沉声应道,“侯天,愿意迎战!” 几丈之间,两人目光相触,战意凌然,打量着对方便上了台! 黄灿剑指,利刃振光,夏子明剑花一抖,轻笑间立剑身前! “哼,虚张声势!”侯天紫韵沉光,手掌一握混荡卷起回纹铁棒,转动一圈震地身侧,“来……” 随着一声大喝,侯天身后闪耀两道灵汐紫环,狂步如电,甩棍间刻就要劈到夏子明头顶! 夏子明身后两道玉黄灵环闪动,沉稳如山,掣肘摆剑抵挡,转身立即又是一记羚羊挂角! 两人环身异动,第三道灵汐涌动,似乎道重桎梏就要冲破,隐隐约约就要登临灵将之境! 眼看情势不对,侯天只好侧身立棍,闷声一挡,不慌不忙地后退几步,“好啊,够拽!” 说着,侯天震脚摆臂,上前一步抽空一绕,转身甩出一环弧形棍风。 夏子明剑平抚光,凌空燕子翻飞,横斩一道耀眼剑气,“破!” 砰! 两人招式相抵,余威波荡,交锋之声战栗响起。 棍泛紫光,侯天沉哼一声,一踢铁棍,抓住棍尾犹如沉石摆锤。 夏子明转剑防御,眼看着吃力,忙的绕步腾空,斩出缥缈一剑。 铛,侯天撤棍一震,几圈光爆! 趁着光影,侯天紧握铁棍,紫纹密布,飞身高起重重打击在地上! 一大片光障破碎,但瞬间又重合在一起。 夏子明风步飞影,纵剑横斩,侯天持棍抵挡,随着摩擦碰撞,两人交手好几个回合。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少年心性,刚猛有余而势未到!” “不错,算是尚景城的少年天才了!” “这两个,还真是死对头!” “灵士道重,这两个少年,也算是绝顶的代表了!” “这哥们,就是爱出风头!” …… 咣当,侯天掣棍瞬间,夏子明持剑交锋,“黄土飞扬,平风措!” 呲—铛—砰—— 武器的摩擦声,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夏子明旋步转身,侧滑剑指侯天心口,然而灵汐光绪缭乱,剑气有些崩散。 “我靠!”侯天双眼一瞪,慌忙打手攥紧棍子。 剑棍碰撞,剑气抚乱他的头发。 夏子明持剑撕磨,寒眸锋芒逼人,侯天感觉灵汐几近耗尽,后背一阵发憷,“我靠!夏子明,你走火入魔了!” “点到为止,好不好!你个孙子,打不过就像杀了我!” 夏子明皱眉急喘一口气,扶着心口收起剑,强装镇静地转过身去,“呵,就凭你!” 侯天手握铁棍,灵光飘散,“咳咳,你分明就是嫉妒我绝世英才,意图谋害于我!” “胜负已分,夏子明夏公子获胜!” “啊啊啊,这次不算,以后再收拾你,”侯天气愤不已,甩了甩手揉了揉肩膀,“哎吆,哎吆!好痛,这小子劲力还挺大!” 夏子明嘴唇泛白,心知无法支撑,“我退局!” “好,子明,不错!”高阶之上,圣皇高声喊道:“哈哈哈,好好好!不错,下去休息一下!” “下一个是谁?” “月葵——”司空澜逆烂醉地失去意识,趴在平安的身上胡乱动弹。 “真是,够了!”平安撇着嘴巴,十分嫌弃地推开烂醉的司空澜逆,“有病!” “佛心蕊,春水生,玉娘酥,桂花糕,鱼茸花糕……” 平安闻着点心的香甜,深吸一口气小声嘀咕。 此时,他可没空搭理,这种无意义的决斗。 自顾自的,他手拾起小巧软糯的糕点,小心地包进案角的锦布,“应该会喜欢!” 台上,灵汐翻动,战斗不止。 夏崇文看着儿子注意台上,缓缓说道:“露个脸就行了,主要让那些道门尊者看到就好!” 夏子明看向高阶之上,仙风道骨令他神往,不自觉运转一番气息,点了点头。 “这龟孙,”侯天揉着肩膀,盯着夏子明,呲着嘴巴说道:“他嘛的,下次搞死你,竟然敢对我下死招!” “哎吆?” “爹爹爹!” 一声惨叫,只见侯磊一把扭起侯天的耳朵,胡子一吹沉声说道:“你个瘪犊子,不知道小心点!” “你这心什么时候沉下来,毛毛躁躁的,简直就是修炼不到家!” “刀剑无眼,你可让老爹省点心!” “知道了!”侯天苦闷着脸,揉了揉耳朵,“知道了,回去我一定反思,好好修炼!” “哎——” 台上,身影浮动。 “我来!” 京兆区府衙,胡刚之子胡啸! 手抚青色刀刃,飞身上台,横扫微风。 “战!” “许念!” 接着,有一人急声喊道。 枪风掠光,相错间招式架起,他直接应声上场,“看招!” “怎么样?”右侧首位,方斩正襟端坐,眼神沉默如冰,“旭儿,可有把握!” “放心,”方斩右边,目如细叶的方旭咧嘴一笑,如虎豹般让人感到危险,“一群垃圾,末端之技,九星剑信手拈来!” “就是啊,父亲!”方烨面如坚冰,一双精眸迷人而又诡秘,“三弟,绝对没问题!” …… 长廊灯光浮岸,锭花石幢辉映下。 胜败半分,战斗不停,上下场就在几个瞬间。 砰砰砰! 台上两个人,锏锤相击,步步紧逼,眼看着灵光暴动,杀意恶向胆边生。 一记扳手锤落,一记转身锏挑。灵威对冲,一息之间错开直冲对方命门! 危机关头,碧海惊涛,浪潮翻动,一卷长风刹那就将两人分开。 两边几排席位上,心惊胆战,开始攀谈不休。 “这些孩子,就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啊!” “对啊,还真是精彩啊!” “不过,生死一瞬!” “幸亏,申丰唐……” 这个时候,平安感受着如此灵威,心里不禁颤动一下,精神的波动迅速扫过。 众人所看,只瞧一个身形偏瘦,眼如刀,眉如树梢,立于长廊周围,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那模糊的神态十分淡定。 “好,”圣皇拍手高声称赞,“好,不愧是英雄少年,申统领果然是朝廷的兵剑!” “继续,继续,只不过是虚惊一场,有申统领安心就够了!” 过了不到片刻,两两对战又拉开了序幕,铛铛铛战斗声,响动震耳,烦乱的节奏抓人心跳。 …… 时刻过半,星汉与灯火相映。 山河月明,天上人间。 台上战况已经明了,只剩一人立身挺拔。 雷玄兵,西城震区雷坚之子。 三尖长戟挥动,雷声暴动。 “哈——”他一边长舒一口气,一边在台上走动几步,勉强地笑道,“还有谁?” “该你上场!”方斩举樽畅饮一口,置樽墩桌小声说道,“旭儿!” “东辖区都督之子,方旭!” 方旭踏步如星纵身上台,额间灵印引动三圈灵汐。 人声诧异,“这,厉害啊!” “灵主之境!” “英雄少年,天才辈出啊!” “天才?”两字传入平安的耳中,他冷笑一声,“天才吗?哼!” “喝……”司空澜逆抱着酒壶,一边呵呵傻笑,一边柔声呢喃,“月葵~~~” 蓝汐尘起,三尖戟甩动,雷玄兵多少看着已经有点吃力。 雷声一响,方旭轻蔑一笑,手执的长剑拄在身侧,手掌起势翻动一抬。 掌印一圈光汐,瞬间就锁着了三尖戟,框住了雷玄兵的动作,就像扼住了他胜败的咽喉。 紧张的氛围,不自觉就让人时时留意。 雷坚双眸一睁,紧瞪着拱台上的战况,突然看向一脸沉着的方斩,“可恶!” 三尖戟转动,方旭眉头一挑,手指翻转一拧,右手依旧扶着立在地上的长剑,“放弃,你渺小的力量,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趣!” 雷玄兵感受着剜心般的屈辱,握着三尖戟的手紧紧一扯,雷声轰然间还是无济于事。 慢慢地,方旭随便一甩,轻松地将雷玄兵摔在地上。 高阶之上,谢浪看着说道:“心思果决,实力不凡,可塑之才!” 周围的尊者,默默点头。 赫连山挑弄着玉樽,却不敢苟同,“这才是真正的野心十足,乖戾之气!” “呵!” 席位上,平安迎合着贪杯的司空澜逆,精神紧锁台上,勾勒着方旭的身形,“熏天赫地,八府巡按,锋不可当!” “还有谁?”方旭手持长剑,傲慢又有几分轻蔑,扫视一圈后,语气气势极其嚣张,“还有谁?” 此刻,圣皇手扶宝座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眼神闪光似乎看着正起劲!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推杯换盏,方斩侧目一瞥,冷哼一声。 “来,夏子明。” “战上一场!” “哈!”一记光闪,他手掌一握,剑刃渐露锋芒,翠绿的光絮飞舞缠绕。 全场片刻沉默,奇怪地看着方旭,疑惑的目光又转向了夏子明。 第五十六章 宴会 插曲 “喝啊!” 平安被司空澜逆拉着,很不情愿地又喝了一杯,叹息间耸眉轻笑,摇了摇头! 这醇厚回甘,精品的桂花琼酿,属实有点上头。 “夏子明,”方旭说道:“曾经听说,你是尚景城最能打的。” “我说就是个垃圾,一息碾压你!” “你敢上来吗?”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 轻蔑的语气间,那挑衅的神色,张扬得肆无忌惮,似乎一上去就会被他暴揍一顿。 席位上,方斩冷笑一声,仰头瞟了圣皇一眼。 “方都督的公子,果真了得!” “英雄出少年!”圣皇抚着额头笑了笑,扭头俯视两侧。 “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嚣张跋扈!”夏子明缓缓起身,看向方旭,“好,夏子明请教了!” “真能装!”候天喝一杯酒,打了哈欠,“这小子,又逞能耐!” 剑锋摆渡,夏子明一记飞身击打,方旭手掌一翻,光晕震荡。 长剑晃动,夏子明忙的抓紧,虚步后撤,正过身来一甩剑气。 方旭踢剑挥手一握,轻然挡在身边,侧步一滑直接引反剑气。 拭锋斜挑,一记狂罡,如音波荡开一刃。 夏子明双眸一震,目光炯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剑尖摇光旋步一扫,他踏风飞身凌空,剑身如银杏般的光绪飘忽舞动。 “试试这一招!” “黄鹄乘天风!” 灵光遂流,尘源漫溯,两道灵环转动,第三道灵环虚晃一眼。 候天打眼一瞧,“这臭小子,竟然还藏着大招。可恶!我也有,你可得等着!” 台上,方旭一时大意,本想只手翻云,没想到一个转身竟然碰上了如此一招。 犹如牛角尖锥的黄韵,直接迎面而来,他震脚握剑,一个抽身发出狂浪般的剑气,好似飞刃般旋转上下怒劈。 “看来,比我想的还强一点!” 第三道灵环虚晃一下,夏子明额头细纹密布,脸色不是很好看,半蹲着缓缓起身,眼神坚毅地看向方旭。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方旭手指摆动,背剑一甩,一道绿涛狂澜,“看好了!” “龙舸绿霞涧!” “啊,”夏子明转剑拄在身前,身后三道光汐灵环,旋转暴掠一记光闪。 “呵呵!”方旭反手又是一记,好似春风复绿,双龙出海。 夏子明侧步翻滚,被余威震开几丈滑到台边。 方旭挥开重光,眼看着拖着长剑,就要走向夏子明。 此时,申丰唐一卷涓流,拉开两人。 “好,”圣皇拍打一下手掌,不停地打量台前的众人,“方都督孩儿悍勇,夏子明自不是对手!” 夏子明回头座位,表情难看,嘴唇紧抿流出了一行鲜血,趁着没人注意抚手擦去。 圣皇细品一口酒,,慢慢说道:“哈哈哈,还有哪家公子英勇,愿意上前啊!” “我来!我来!” 突然,一声叫喊打破沉寂。 “谁?”众人往末等席位回头,偱音而去! 司空澜逆烂醉如泥摆着手,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拉扯着平安,踉踉跄跄地就走到了拱台之上。 扑通一声,他倒在台上,连带着平安衣袖被拉扯了一下,差点就摔了个趔趄。 司马轩铭喝着酒,听着周围的嬉笑声,扭头看向台上,“哎呀,这个臭小子!” 见着这般,圣皇沉默一笑,片刻之后说道:“哈哈哈!快把司空公子扶下去,好生伺候着让他醒醒酒!” “肖自在竟然上了场,就让朕看看你的实力……” “是,肖自在定不负所望!”平安微微躬身,握拳作势,十分冷静面向方旭! 方旭双眸紧眯,打量着眼前这个“瞎子”,又瞥了一眼圣皇,不禁心生一丝戒备。 “圣皇陛下竟然如此说,看来你是有些真本事,那就拿出来让我瞧瞧!” 平安手指紧握,拳影翻动,稳稳地站在台上,清声回道:“请!” “哈哈哈!”方旭握剑拖地,斜着脑袋又细细观详了几眼平安,“装腔作势,来!” 翠剑斩出一道绿波,平安彻拳相仪,大周天行传双臂,血气白罡听风画面,龙形怒意暗藏乾坤。 安稳无声中,招式瞬间就被化解。 “龙形双摆,这是破军拳!”众人之中,人言不绝传出一句絮语! “哦,没想到,他就是肖浮屠之子,听说也跟随着司空公子随军,这么一瞧果然不愧是血龙牙的传承,天赋异禀啊!” “是啊,如此短的时间,就能领悟到破军拳的几分真意……” “确实已经不凡,但不知对上方旭如何?” “还不知,一剑龙舸,悍东方旭,还有多少能耐?” 宝座之上,圣皇微微俯身,抚案沉眸细看,起了疑心小声嘀咕:“哦,确实,还真有点像……” “不过,也该散作飞灰了!” 方旭双眸目光紧锁,锋芒挑光,曲旋的流影在空中划过。 剑身,绿绢长流,怒涛凝起十几丈! 反手左右横斩,又是威势不凡的两道剑光。 “龙舸绿霞涧!” 此势一起,威力看似比刚才更甚。 平安拳形变化,额间火岚灵印闪烁,白色幽光飘动。 快慢无常,一拳,两拳,三拳…… 行影几点,脚下白黑两道炫光,墨色山河意蕴生光,隐隐如雾只窥见几点。 “启明!” 小小一方,上下比邻夜空,灵光尘絮交相辉映,星芒摇撼漫天银河。 如此一看,不相上下, 双方灵威相碰,乱尘飘扬,防护灵障显现,裂纹虚虚实实。 光爆一闪,平安微微皱眉,撤身后退几步,又马上稳稳站住。 “呵!”,方旭冷冷一笑,飞步半空如鸟儿滑翔,挥剑重重往下一劈。 “绿意参天错!” 瞬间,他又跃步挺身,转动着就甩出一道十字光斩。 紧接着,一道如地刺般的光刃,凌空向着平安就冲了过去。 置身于前,迎面之上接下,就好像是蚍蜉撼树,凶险的气息弥漫四周。 顾首寻音,平安踏步游回,拳脚相错,四象化形,灵巧地闪躲在锋利缝隙之间。 马形踏地,狼奔棘突,蛮虎狂啸,龙腾气吟…… 料峭风起,平安震脚弓步,勾臂冲拳,光汐灵威四错,虚影好似溃散般扫荡开来。 回旋的余威,如静湖春波荡漾。 “你小子!”席位上,司马轩铭一脚踹开,这个烂醉如泥的司空澜逆,“别抢你老爹的酒啊!” “呵呵,”司空澜逆憨憨傻笑,抱着酒壶好似那就是美妙佳人,“怎么还不完,这人也太会玩了!” “嘿嘿嘿!” 众人瞧着,不禁交谈几句。 “什么!” “这应该是灵主境!” “小小年纪,不得了嘞!” “虚张声势!” “听说,他是肖浮屠之子,肖自在!” “可是,我怎么看着像是那位!” “嘘,少说话。” “……” “呵呵呵!” “灵环显象,有时也不过是撑场面而已。” …… 蹬蹬蹬! 踉跄几步后,平安衣襟一动,打包的锦布掉了出来…… 方旭仗剑一挥划开风波,跃步空转横斩一圈,一道弧形剑刃飞射而出。 平安瞬间移动一步,光影模糊,攻击似乎就像空气一样擦身而过。 “额!”方旭目光一锁,刹那间就有点疑惑不解,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一番平安,“你?” 说着,他凌空拄在地上的长剑,好似小小的流星,青葱之光凝聚化作风卷漩涡。 尖角锋锐,一记刺剑,快若飞梭。 平安行若疾风,遁影而去,与方旭擦身而过,一瞬间两人方位倒转。 方旭的攻击好似掌中玩物,平安翻手间,将犹若尖锥的旋流直接崩碎。 凌空一剑,流动的光尘汇聚。 “嘶!”方旭有些气恼,之前的大话仿佛在打他的脸,心里感觉火辣辣的。 “臭瞎子!” “你戏耍于我!” 大喊一声,他嘴角流出一抹鲜血,手中握着的剑芒更加骇人。 “旭儿!”方斩胡须一颤,握着玉樽的手一紧,玉樽瞬间碾成细微粉末! “三弟,”旁边的方烨如坐针毡,神情变得紧张,眼神多了一丝担忧。 轰! 平安剑眉舒缓,拳打龙形,一念弄得狂风起,额间纵横两缕光线闪动。 白龙光影虚晃,猛然一个龙抬头。 “啊,”众人不禁惊呼,“这个少年不简单,比血龙牙更甚。” “可是,不知能活多久。” “哎,那样可怕的修炼术法,可惜弊端损伤寿元!” 圣皇嘴角上扬,诸位尊者不禁注目观察,留意起了这个瞎眼少年的恐怖潜力! …… “啊,”方旭忍不住痛哼一声,骤然直缀落地,半蹲着恶狠狠地看向平安,“你死定了!” 嘴里念叨着,他手捻光晕,翠剑崩碎,虚化无形,“大树北斗,一剑擎天!” 紧接着,他面目狰狞地翻动双掌,似乎要掌控全场一般发出渗人的笑声,“你够强!” “但我更强!” 七星连图指向平安,光影化作一把长约几十尺的大剑,飘动的飞絮缠绕在剑身,真的就好像一棵参天大树。 但,方旭似乎有些勉强,嘴角的鲜血流到了下颌,滑过了血管暴起的脖颈。 眼前一黑,本就模糊的视线,渐渐也落下天黑的幕布。 “咳!”平安也有点精神恍然,心口闷响好像在说着它好兴奋。 容不得多想,他猛地甩了甩了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使劲集中精神听着风动声响。 这时,如树大剑袭来,平安腿脚就像山石,身体不闪不避,直接迎面碰撞他的招式。 “这人!”靠前的席位上,杜月葵笑若春花,秀指轻捻玉樽,“就是爱出风头,” 一脸看似不祥的杜玉乾,缓缓说道,“怎么,葵儿可是……” “爹爹,”杜月葵脸颊微红,容貌倩丽间更添一分严肃,马上打断,“我可没那想法!” 杜玉乾微笑着却好像一个老狼,但语气很是温和,“你啊……” 众人看着台上这幅架势,不禁感叹,“沉舟侧畔千帆过……” “错,说着和我们待死一样!应该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还能打,只是这些晚辈还是够有出息!” “旭儿,”方斩愁眉煞人,沉声说道,双眼不禁看向宝座! 圣皇手指轻叩桌板,神色变化,看着饶有兴趣。 几位尊者双眼一征,态度也有点变化,开始揣度起来两人的战斗! 其中,谢浪心生疑虑,眼神就在看着什么小东西,很是轻蔑好似要把平安看个透彻。 赫连山依旧悠闲地喝着酒,“啧~,有意思,这小子的气势,还真有几分像大师兄啊!” 晃晃头,他眼眶微湿,惬意地仰头悬杯倾灌,“嘶,哎呀,酒还不错……” 砰! “三弟,”方烨轻声拍桌,目光如刀,一时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还幻想要灭了这方宫闱,然而毕竟不是东辖区的地盘。 这里,可是尚景城,没有准备造次不得。 一座,看似是一派繁华的皇城,但又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禁忌之地。 轻抚黄袍,圣皇看着台上的平安,抚了抚旁边的九星剑,目光有了些许的狠厉,“确实,这是一把锋利的剑……” 只见,台上平安周身盈起光障,血汐回环硬扞光重大剑,被方旭这一招推着连连往后移动。 一时间,拱台之上泛起微末光染,好比迷蝶化幻一般,场景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啊!”方旭表情变得更加狠厉,平安则是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身形坚毅如铁。 “道为无明之相!”平安薄唇轻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跟随着心声吐露而出,“抛却一切招式,随心而动!” 等到余威散尽,人影灵光显现。 只见,平安掌中火岚如潮,长刺连起血鳞利剑,遮着双目危险的锋芒,凌然而立的气势令人胆寒! 第五十七章 宴会 断弦绝音 荧光绿翠,火岚血红。 两剑相碰,一个摇撼之树,一个荆棘丛刺。 灵汐震荡,草木之较,却未能立分高下。 平安双手握剑抵挡着如树大剑,脸色平静地闭上灰沉的眼眸。 方旭双手撵转,怒目如钉,大喊一声,“可恶,给我倒下!” 血鳞长剑光影爆裂,一息之间分成千百血刺,将方旭的招式崩碎化解。 疾驰移动,遁开光华涟漪。 平安持剑指向方旭的脖颈,那淡然一切的表情足以摧毁一个败者的骄横之心。 荡开的光尘,犹如时空隧道。 引动的异象飘忽隐去,碎光尘嚣,显得平安就像是地狱穿梭出来的嗜血恶魔。 方旭神情一怔,双目圆睁布满了吃惊,“不可能,不可能!” 嘟囔着,他一时错愕到失神,一下子半跪在地,“一个睁眼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方斩沉息静坐,眼睛瞟向圣皇,又看向愣住的方旭,“废物!” “三弟,”方烨握拳敲了一下桌子,决眦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怎么可能?” “好小子,”司空轩铭瞧着平安,拍了一下司空澜逆,“你眼光不错!” 司空澜逆爬身起来,“干什么?好困啊!” 旁边,杜玉乾说道:“老酒壶,令公子,果然是洒脱不羁啊!” “老杜,”司空轩铭扭头,嗤之以鼻,“你儿子也差不了哪去!” “呵呵,”杜玉乾回应,笑的还有点恐怖,“云泥之别……” “咳咳!” “老杜,我儿子还挺喜欢你女儿,”司空轩铭咳嗽一声,胡须斜颤,又嘘吁说道,“不如我们做个亲家,朝堂恩怨一笔勾销!” “拉倒,”杜玉乾语气冷厉低沉,如鹰语哑鸣,“就你这个酒鬼儿子!” “虎父无犬子,你休想祸害我女儿!” “你说什么!”司空轩铭酒喝了一半,顿了顿直接一口闷掉,“哈——,懒得和你费口舌!” …… 方旭看着双手满是错愕,天才荣光的美好仿佛破碎在他的面前,他怎么也不想去相信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瞎子。 尽管平安确实很强,但是他就是不愿肯定,一个无名之辈赢了自己。 抬头间,平安单手执剑一挥,刹那间隐去血剑,荡开灵威残尘,拍了拍胸口微鼓的衣围。 “不可能!”方旭瞬间忍着灵汐耗尽的苦痛,虚弱的双腿一伸,使出最后的一记冲拳。 平安掌如蒲草,运势连绵,转走一摆把方旭引到一旁让摔倒在地。 一言未发,这才让方旭感到屈辱,那种近乎无视的淡漠直接攻破他的心防。 “啊~你……”方旭气急败坏,妒火攻心,随着噗的一声吐出几尺飞血。 “三弟,”喊着,方烨箭步疾冲,跃步来到方旭的身旁将他抱起,手指绕动光绪点动眉心。 “三弟,你没事!”过了一息,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方旭一丝不动,孱弱的气息好不容易喘起有力的波动。 “这小子,”方斩注视着稳稳站在台上的平安,那一张令他心烦的脸竟冷的像一块冰块。“哈哈哈!” “好,没想到!我儿心浮气躁,正好这么一败挫挫他的心性。” “不知,这位少年姓氏名谁,哪一位的后代有如此实力!” 旁边的西辖区都督曲万年,宁静中透露沉着,缓缓低声说道:“肖浮屠,肖自在!方兄这是遇见刺头了!” “哦,血龙牙,怪不得!”方斩抚了抚额间,眼眸中的寒芒很是灼人,“和拿命赌道的人打,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亡徒破釜,旭儿败的不亏!” “快,”圣皇指挥着手下,“把光灵散拿来,务必让此子痊愈!” “不必了,圣皇不必浪费,还是留着以防万一!”“如果我儿就这么死了,就太废物了,也没有必要救了。” “战场上,弱者没有生机!” “方都督果然雷厉风行,”圣皇摆了摆手,“不愧是军中之王!” “不敢当,”方斩拱手回道,“圣皇才是军中的王!” 此时,方烨已经将方旭抱下斗台,来到方斩的身边。 一瞬间,全场又变得鸦雀无声,小心仔细听着,就好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生怕那骇人的气势波及到自己。 “方旭可好?”圣皇俯身前倾,一脸关心忧虑,“看着甚是虚弱!” “秉圣皇,三弟方烨没事,感恩圣皇耗神关心!”方烨淡淡的回应,平静的表情下,不知道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絮发横漂,发髻落下几丝。 “呼——”平安静静地站在台上,单手捂着胸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这,方旭与肖自在本不相上下,但奈何力战之气衰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圣皇摆出一副可惜模样,沉吟短叹,看着还真有点叙事陈情。 “情理之中,都是少年英才,皆是可歌可赞,朕不甚欣慰也心生怜惜。” “圣皇仁心,”方斩微微颔首,眼光悠转,凉薄的渗人,“旭儿,败兵之将,不足言勇!” “称赞就不必了!” “不不不,”圣皇又说道:“还是要嘉奖,方都督权势皆是上位,如此朕也没有能给的,不如贡礼就免了当个拼头!” “如果需要,光灵珠定要拿走,毕竟如此大才应当块块痊愈!” “谢圣皇,”方斩拱手微弓身形,“不必就是不必了!” “旭儿急需修养,臣先告退,还望海涵!” “应该的,应该的!”圣皇点了点头,“方都督请便!” —— “嗝!” “老杜,你考虑的怎么样?”司空轩铭分明就是醉了,嘴里念叨个不停,有些胡言乱语好像是有点口无遮拦。 “呵,我还不如考虑考虑将葵儿,许配给这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杜玉乾闭目宁神,小声回道有些愁闷。 “什么!”司空澜逆抱着酒壶,不忍地絮语一句,“月葵,我的月葵!” …… “哼!” 方斩瞟了旁边方烨怀中的方旭一眼,缓缓说道:“走!” “臣,告退!~” 说着,方斩带着两子,虎步行走威势逼人,走过平安身边不看一眼。 平安一脸平静,低垂着眼眉,侧耳倾听风声…… 第五十八章 宴会 尾声提花落 亥时三刻! 钟响定音,锣鼓喧天。 “决斗落幕!” “飞霞烟火,歌舞赏景!” 秦笙奏乐,风雅于耳。 烟火璀璨在高楼,映照着星汉无垠。 圣皇握着手中的玉樽琼香,望向远处把玩起来,沉静地目送方斩的离开。 金令闪耀而过,反手掌握一抓,光芒汇入九星剑。 架上的镂空剑鞘,瞬间合上利剑锋芒。 九星剑流光甩尾,一剑划出一线弧形,飞到平安的脚下。 咣当一声,剑嵌入石面的声音,晃荡在身前有些刺耳。 “九星剑,归你了,肖自在!” “今后,朕准许你带剑进宫!” “肖自在,惶恐圣恩,”平安拱手叩拜,“叩谢圣皇,臣自当力勉!” 平安握着如刻着纹路的剑柄,一拭剑身的九颗芒星,似乎有什么灵魂般的牵引! 一弹剑尖,惊光瞬间闪射灰沉的双眸。 席位上的众人,看向平安,眼眸有了一丝异样的颜色。 洪钟轻敲,烟火漫天,灵幻的水幕渐渐消弭。 “好了,”圣皇嘴角微微扬起,扫视一圈众人,拿起酒一饮而尽,“各位,浩诏有幸,道门尊者前来赴宴,想必比斗看到现在也是累了!” “诸位乘道门大能,此刻在此寒地,简直有感丰碑生辉!” “各位爱卿,让我们一起举杯敬酒,贺迎诸位尊者们!” 听着,两侧几排的席位上,官员们一齐举起美酒。 王天河一众十几人,端坐着扶起玉樽,微微颔首敛笑示意…… 咕~ 飞越屋檐的斑鸠,形单影只的样子有些孤单寂寥。 这临冬的日子里,它一点也没有迁徙的打算,还聒噪的连长夜都来袭扰。 行人寥寥中,但也是多添了几分不出门的声色。 夜深更是无人,四下细听起来万籁有声,月凉冷辉铺满街道更是装饰了一番浮华。 平安跬步走着,将九星剑束挂腰间,那压抑的刺痛席卷全身,犹如决堤般突如其来。 此时不远处,街道转角。 一个邋遢乞丐佝偻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走来。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不利落,一步一个趔趄,然而也是不偏不倚。 他衣衫破烂,手里拖着一根枯槁的木杖,头发细长嘈乱,遮住了大半的容貌,估摸看着也就二三十岁。 嗒!嗒! 平安依照平常那般走着,缓缓经过他的身旁。 乞丐模样的人,细长的眼睛露出凶光。 木杖幻化橙色光芒,如幻影狂刀直冲。 芒鞋胜马,踏地急转横扫。 冰凉的月光下,那人模样长得穷凶极恶,那冷酷的表情骇人心魄。 平安按住腰间,抽剑格挡,剑鞘未露,但恍惚间锋芒晃人,令人感觉锐不可当。 铛! 碰撞的声音,震的手发麻。 掣肘转身,血光一闪,直接将那乞丐击开几十尺。 乞丐闪身拉棍,燕子翻飞,羚羊转身倒刺,流星般的光点好似炸药开满花朵。 平安猝不及防,侧过身去,木杖擦着剑鞘发出声响,震得平安的九星剑脱了手。 蹭! 剑鞘与九星剑摩擦,九星剑被平安一把抓住剑柄,转身重重横斩,推开与乞丐的近身距离。 乞丐本以为使出一招抹杀平安,就能拿到九星剑,没想到平安如此警惕难缠,只能挣扎地腾空退后一步。 剑鞘瞬间被甩开,平安感受杀人如麻的果决气势,一动九星剑,震动的触感有着灼热感。 “一把嗜血剑,正合我意!” 血刺迸裂,附着在九星剑上。 大剑无锋,血刺敛刃。 握剑一劈,乞丐转身木杖碎裂,变幻出一双刺刀,交错间直取平安的咽喉处。 平安箭步转身,挥间一劈,血刺咬合刺刀,差点卸去了乞丐的兵器。 乞丐松手游步,来到了平安的身后,一个双刺刃影划出“x”号。 其势,力透血气,连带着空气紧皱,都形成了两面凹陷。 平安反手背剑,闷声一挡,面对如此近身的搏战,百般招式似乎都容易被躲过。 险中求生,速度绝顶,攻克如骤风摧树。 平安亦不落下风,一招一式应对自如,一停一转间还有着反打的趋势。 踏转急跳,斜飞翻腾,短瞬移动…… 乞丐速度快而恒,一点不迟钝半分,渐渐地还有加速的感觉。 不知为何,平安的招式变得厚重,放慢下来,剑势连绵如山,刺出收回似云轻柔。 一念生死,胜败往往就在一瞬间。 乞丐贴身一步摆到平安身后,双刃盈光眼见就要刺透脊背。 平安翻身反手,背剑一转剑柄,鳞刃瞬间将乞丐的双刃扣住。 太极云手,两仪倒转,一下子就把双刃卸去。 乘胜追击,剑势到头难以收意。 平安震脚一扫,鳞刺大剑撤身一斩。 血气荡开气刃,交错着形成一道气流,如荆棘滚动绞杀而去。 乞丐见情形不妙,手指一抬,一双刺刃凌空而起。 一时之间,他身轻如燕,一下子跟着踏空飘渡,攀上屋檐急速遁走。 血色荆棘消逝,平安手掌一握剑鞘合上,长长的背影静静地消失在街角。 屋檐之上,一身墨蓝衣袍飘荡在边角,低垂着头宽大的帽子遮掩了面容,露出皙白的手指上下揉搓叹息道:“这个家伙,越来越难搞了!” “嘿嘿~” 大大的牌匾下,貂绒围住了绯红衣裙。 如意捧着蜜桃般的双颊,黛眉浅愁,扑通乱跳的心脏似乎在说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两个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终于映出了街巷拐角那锦线花纹的衣裳。 “哥哥!”如意飞快地跑了过去,双鬓乌黑的秀发都飘飞到了身后。 平安抱住扑到怀中的如意,身体一垮,如意忙的撑住他的肩膀。 门卫瞧着,赶紧上前,但看着这般情形。 如意凶巴巴跟护食一样,微红的眼黛好似要哭一样,小心地扶着平安就往里面走。 家仆紧赶几步,从后面跟着,却被咣当关上的门拦在外面。 厢房支起的的木窗下,绣花抹胸云缎锦服,小小的方框内雅淡的秀色如画。 听着,似是安心了,轻喘了一口气,火炉帐暖瞧着几分就落了下来。 主屋房内,火碳炉暖。 如意将平安扶躺到床上,倒了一碗水,润了润他发白的嘴唇。 平安被如意手忙脚乱地一顿拾掇,痛麻的感觉不禁消散了许多,发凉的身体也渐渐回暖。 困意汹涌,如意看着平安疲惫地睡着了,自己也慢慢垂下了头倒在了平安的身旁。 小小的梦,却载满了漫天的星辉! 呼呼~ 鼾声徐徐,也变成了午夜风中的和鸣。 第五十九章 佛堂 指引 次日上午,太阳红透了半边天,云霄碧霞弄绕山城水色。 困扰的旧梦,依然锁着尘封的念想。 “啊!”平安猛地惊醒,大口地喘了一口气,一下子把一旁酣睡的如意也弄了起来。 如意呆呆坐着,双目轻眨,昏昏沉沉地倚在他的肩膀上。 平安不自觉抚摸起如意的脊背,顿时感到十分的安心。 嘭嘭嘭! 门口试探的手,敲响出了声音。 李围说道:“少爷小姐,日上三竿,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平安捂着额头,头脑痛胀难忍。 “嗯——嗯!”如意嗯哼着晃悠起脑袋,懒倦的都显得有些娇气。 平安慢慢扶起如意的肩膀,手中的柔软顿时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傲慢之人,仗剑拭锋!”平安抚动九星剑,束在腰间,慢慢打开房门,“臣子谦,君王疑!” 只听,厢房木窗啪的一声。 中庭的花圃,栽种上了一棵梧桐落。 平安趁着晨起的风,合掩了几下衣领,便走出了庭院的偏门。 往常的同僚,似乎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反而离得平安尽量远一点。 碑上记完名,平安便独自绕步在宫闱之间。 络绎不绝的少年隽才,行走在大街,尚景城好像比平常还热闹。 远乡前来尚景城,城中的饭馆酒楼,茶厮小摊焕活不一样的生机。 那些俊逸的少年,或唤醒百姓心中曾经执着的心愿,或让他们想起过往的年少芳华。 美好的青春憧憬,一下子在人们的交谈声中炸开了锅。 这家那家,谁谁谁又怎么样…… 一时间,它们猛然从闲谈打趣,变成了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开庄了!开庄了!” “一比十七,一比三,下多赚多,下小也亏。” “一夜发大财,做梦当地主,抱得美人归,一生多快活!” 听着如大雨般的喧哗声,这赌庄还想从中大赚一笔,挂出的木牌子鲜红的写着东西,还真是开了不少的彩头。 夏子明——候天 杜月葵——李诗诺 雷玄兵——夏子明 安旭欢——董玄苍 韩克轩——马渡圩 …… 司空大少爷,参不参加。 …… 写的满满,打眼一瞧,不明就里的人还真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些爱看热闹的人也聚集在一块儿,点着头还啧啧嗔怪,这吆喝的到底是为了宣传什么天大的事。 小摊小贩忙闲时,也转过头掺和一两句的笑话。 热热闹闹里,一些事情似乎也渐渐隐秘下来,少有人在意,但是心里惦记的人不得闲。 闲聊的市井小民间,恐怖的传闻开始蔓延,城东的佛堂似乎有了好几个诡异的故事。 先有,野狼上吊,飞蛾扑火,鬼火嶙峋。 现在,又多了一件惊悚怪事。 一介布衣书生举止疯癫,伸出双手要拥抱什么,脸上露出渗人的欣喜,冲向那泛满金光的佛堂。 邋遢的乱发下,双眼泛起银光,身上翻腾黑气,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一脚迈进去如飞蛾扑火一般。 命运! 在最美丽的季节里,它让我与你奇迹般的相遇。 幸运如此! 因而,我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错过,擦身而过,其实是我选择了丑陋的逃避。 过了多年,梦里还有着你转身的背影。 你还是最美丽的年纪,但我停留在了最卑微的时间里,只有你的那个美好世界! 我自以为没有了你,我就是抽掉灵魂的行尸走肉。 曾经的诸多想望,化为飞灰吹散,我感觉自己困在了光阴的囚笼。 抓握,我想留住最美丽的尘烟,也想靠近那年如此美丽的你。 现在这般美丽的你, 将来那样美丽的你…… 美丽如你一样,你却不止美丽,还有无限的魔力。 但天知道,你不是恶魔,而是神话中的圣女。 遇见你是命中注定,我愿意花半辈子的时间再次与你重逢! 我愿意把生命作为赌约,用血叩下灵魂的契章,赌一辈子的没有你我不能活。 崇尚善念佛陀的佛堂,供奉着吃人的妖鬼,他就这样消失在里面。 “小鬼吃人了!” “啊——”一旁玩耍的孩童,被这一声惊吓弄得四散逃开! “这几日,佛堂真是怪了!” “话本,都快写成妖魔鬼怪了!” “管他呢,之前哪有这么多事,肯定是有人脑子进水,闲的没事干胡编乱造!” “穷酸书生写的!” “没事找事,还不如想着点生意!” “道门尊者来到此地,不知又有多少人被他们看中?” 钟鸣声却,竹楼阁下,书角偏飞。 一抹斜阳落去,了望百丈城楼,坊间无人回首。 城东走车街,三四人行影散落。 平安鬼使神差地来到此地,模糊的光影中夜色如水,四足通鼎香火稀少,佛堂里面却是金光闪闪。 吊死的野狼,扑火的飞蛾,幽暗的鬼火…… 虚影灼灼,场景重合夹杂中,仿佛是另一个罗刹世界。 意识莽撞间,额间十字光闪,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真神何来?” “活佛是凡人,生死本是俗人,芸芸众生,万千之一。” “内藏善恶,修的是人心,是缘分的佛念。” “日夜交替,岁月更始。以死在人们心中结下生的种子,用隔世孤独的真诚画上圆满的光环。” “这尘世的人啊,何时勘破喧嚣的真相,体会到生命的孤独与不凡,感受到神邸的绝望和挣扎。” “万年的光阴,不过一瞬矣!” “心急如风,凡人如林,业障如火,不动如山,天动如雷,难知如阴。” “佛前有泪,如果真的皈依,我便是如来!” “啊额——”平安满身冷汗直冒,踉跄地退后几步,“这是,难道?” 说着说着,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望着金光佛像,默默地转过身去,“传说,是另一个世界的现实!” “啊,快走!”只听一个凄凉清丽的声音,缓缓说道,那感觉让人不禁想要做些什么! “快走,”脑海轰鸣,摇曳的红光闪动,“你个小不点笨蛋!” 平安嘴巴嘟囔道:“你是那个女人?” “嘶——”额头出现闪电状的痛感直贯向颅顶,平安只好快步迈过门栏走出佛堂。 此时,尖锐的摩擦声,在屋檐上响起,犹如鬼叫一般…… 第六十章 佛堂 虔诚 嗖—— 镂花的牌匾,刻着凸凹的“海慧寺”字标。 佛堂的金光,映射着石壁后浅薄的文字。 越往黑暗,精神轰鸣,悄然打动着灵魂。 夜幕幽寂,渐渐落下银月灿星。 瞬间,于无声处,又静的可怕。 锵锵锵! 爆发几点响声,挫过整条青黑的长长街道。 刺刃连环,光箭如雨。 平安斗震血刺,如丝带般环绕周身,层层防御消逝力量。 临到锋芒末势,平安被黄色的强辉连续击打,振幅掉了几分气力。 不一会儿,他渐渐支撑不住,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 一息之间,他感受着强大的杀气,不得已又转身翻腾几丈,拉开好几个的身位。 “小娘子,莲藕白!” “蜜桃小腰,白兔白!” 街头巷尾,犄角旮旯,偶然经过的几个公子哥,红着脸烂醉如泥。 一扭头,他们努力睁大眼看到这场面,立刻吓得口不能言拔腿就跑。 呼—— 向晚的寒潮,毫不留情地趟过城坳。 风乱须发,平安血气一荡,红光闪动,周围的人瞬间如被解刨般。 肉筋白骨,鲜红阴影重重。 就这样,一个个立身房檐瓦楞,盘踞悬柱墙边。 鬼魅魑魉,恶风傀儡。 可在平安的眼里,他们彷若变成一盘盘的荤腥之物。 头巾飘动,这些黑衣人不知怎么好像有些忌惮,沉势架阵,上下左右十分小心谨慎。 悬浮的飞刀,升起在他们的四周。 一拍长剑,长剑震响飞出。 平安微微冥眸颔首,转身一握长剑斩出一道血色惊鸿。 瞬发而至,那些黑衣人光影随形,纵横交错,连续发出快速且瞄准命门的攻击。 灵威包裹的佛堂周围,时间的刻印好似停滞了。 黑衣人动作恰似骤星,似乎要死战速决,想把他瞬间就四分五裂一般。 血刺层层爆开,好似云中飞羽,雾里寻花。 黑衣人分行踏错,攻击游若层层海浪。 一环扣一环,平安操纵血刺,浑身上下似乎成一个滚动的铁蒺藜。 消耗了大多的攻击,但隔着如此攻防兼备,浩大的余威仍冲击他的身体。 血鳞在剑,荆棘之丛。 横向掣肘,血刺开出如风信子般的花束。 见势,黑衣人退后几步,瞧着平安的行动,立即又踏步迸射而出。 阵势就像是漩涡一般,从四周涌向平安所在的中心。 连上方的视野内,漆黑的身影划过高挂的月光。 几个黑衣人跃身而动,亮出兵刃,荡起灵威就要砸落而下。 手若流水,交错间血刺窜动,一瞬间就是那飘飞的蒲公英。 临危不乱,平安飒沓转身,绕光转剑,器鸣如雷合上剑鞘,转瞬间又双手翻飞啮合。 血刺碎开分裂,变化成横竖几条飞流,环绕周身形成了一座防御囚笼。 凹凸不平的外表,好似覆着了龙鳞甲胄一般。 嘣嘣嘣! 疾冲天际的烟火,灿烂如花,时机恰如其分,掩埋了不少的世俗魍音。 僵持的刃光,抵在四周,冲荡着平安的护体囚笼。 平安轻弹血色鳞障,刹那间爆裂梨花。 枯瘦的红衣美人,扭曲着身形,似是摇曳的玫瑰,又似夺命的鬼姬。 顷刻间,她从平安额间冒了出来,手爪一挥顷刻间犹如收割的镰刀。 气势邈远如山,平安淡然走去,平步电脉,但却悄然无声,只有几句哀吟呜咽。 不多时,几个侍卫急步赶到,挠了挠脑袋四处张望着,想要寻找什么可以的东西。 然而只见,这条贫民寄住的街道,靠近着城防边角,寒风已经荒废了大半边的风光。 飘飞的破纸灯笼,未敛受的摊具冒着鲜红的血气。 当他们浑身一个抖搂,面面相觑,咽了咽口水转身离去。 只见街头巷尾处,平安步捻骤电,留下一抹残影,慢慢掠过那拐弯转角。 “什么东西?” “莫慌,我们乃正道中人,不惧歪风邪气!” “嗯~~~” 几个人抖动着双腿,摇来晃去,相扶着快速离开。 “晦气!” “晦气!” 呼—— 嗖—— “啊~” …… 猩红星眸,血鲨摆尾,游动于街巷间。 悄悄地,回荡传来诱人的气喘声。 魅音醉心,但是在这孤单的夜里,多多少少显得恐怖了些。 灯笼晃荡,城内打更声起,一更天已然过去。 平安走到回家的路上,沉声呢喃:“哎,你怎么回事,是你对不对?” “那个老女人!” …… 摸着脑门,平安长喘一口气,实在摸不着头脑,“真是,还真是神出鬼没!” 过了一会儿,平安双手捂着脑袋,感受到了针扎的苦痛。 “啊——” 门前,府邸屋檐下。 如意扒开缝隙,粉扑扑的小脸探了出来。 看着,平安些许疲惫地进了门,来到中庭树下。 如意拉开房门,提着厚长裙小跑向了平安,赶紧把他推搡进了屋门。 温馨的屋内,炭火通红,暖涨了冷却骨缝的苦寒。 …… 秋明不知何物,凌然万千朱墨! 佛堂华章的残序,渐渐也铺上一层灰尘,消失的不仅寒夜的孤灯,还有未解开的谜团束缚着心结。 世人双眼能看到的,般若两重人间。 这条清雅的街道,等到黑暗与黎明交替,虚幻的景象逐渐消散在升起的旭日之中。 屋檐霜景依旧,从街头到巷尾。 一切如常,木阁暖窗,生息袅袅如烟。 晨曦摇光,窗门垂下水纱撩香。 湘江筱竹,在水一方,着就黛绿衣裙。 如意早早就起来,趴在床头,指头点着平安的额间。 平安醒来,如意笑容如春风明月,耳鬓厮磨,鼓鼓的脸蛋碰了碰他的侧脸。 微凉的触感,刺激着平安冷清的心绪。 如静默的寒潭,开出一朵雪花,涟漪起参差波纹。 转眼,又是一天。 想着,平安梳洗面容,束好发髻,穿上锦衣袍服。 锵! 九星剑拨出,锋芒的剑鸣余音绕梁。 顿时,他手锁九星剑,振光一闪,光环回绕没去剑影。 日光升平城边,人影拉长在红门拱墙上。 向光而来,忠君名碑前,平安按着时辰在上面记了名。 此时,背后突然一个粗壮的大手,拍打在平安的肩膀。 平安神情一怔,悠然转身,拱手作礼,“申统领!” “哦,”申丰唐耸眉打量一下平安,灰沉的双眸好似死水无波,“没想到,可以!” “今天起,你就在宫里先任职!” “这?”平安微微颔首,清声道:“可是……” “就是那位的意思!”申丰唐立刻回应。 “是!”平安继续拱手躬身,恭敬地说道:“听凭差谴!” “根据圣皇的意思,”申丰唐一脸微笑,沉声说罢又拍了拍平安的肩膀!“那你就在姚栖宫分区正编,做个校使卫长!” 平安应声道:“肖自在,听从调令,不负隆恩!” …… 路过往常的圆庭,风穿院过道。 一个灵秀的小姑娘围着羊绒白袍,蹲在水边,摇动着蔓枝秀指,点弄池塘跳头的锦鲤。 青碧描画的远山眉,细细翘着的垂帘丹凤眸,不尽言语的灵巧欢快都肆意在了寒风中。 庭中栽得红荆树,小亭叶枝池塘,十月花开不待春。 斜眸眺望眼,眉黛清涟一叶愁皱。 片刻之后,缓过神来,小姑娘好似气恼般,举起双拳,恶狠狠地看向平安。 水润欲滴的面容,似乎写满了不高兴。 “红荆公主!” 突然,一个身穿青簪衣的婢女,体量苗条有致,追着小姑娘的方向跑过来。 “我打死你!”小姑娘娇气地叫喊着,挥舞拳头,小模样气呼呼地更加可人。 平安侧身掣肘,飘然躲过。 “啊——”小姑娘自己却绊了一跤,平安听着声响,抬腿一推。 小姑娘仰过了头,看着又要往后倒。 平安摆臂一甩,将她拉入怀中。 小姑娘双臂护在身前,娇柔的姿态,凶巴巴的模样却是不饶人。 樱桃似的面容,细腻玲珑,轻然几分粉饰锦上添花。 微蹙的眉头,一双眼眸眨巴眨巴的,盈光的让人温暖心软。 可惜,平安看不见那细微的表情。 然而,腰间指尖扭动,传来一阵痛感。 闷声忍住,平安扶好这个红荆公主,想要推开她远远的。 呼呼呼,她倒是不讲理,双拳捶打起平安的胸口。 “啊啊啊!” “大胆!”女婢快步追来,瞧着抱着高贵的红荆公主,“竟然敢调戏公主!” “来人!” 听着这句话,平安双手举起,似乎想要示意这可不关我的事! 小姑娘捶打后还不算完,只见眼睛瞪的大大的,扑通一下子闯进平安的怀中。 “哥哥!”她眷恋地喊着,说着就听见几声呜咽,“呜呜呜!” 侍卫身配唐刀,速即赶来,和女婢呆愣愣地看着这场面,有点不知所措。 “快点!拉开他们!” 平安举着手,一动不动,任凭他人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可是,小姑娘挣扎了好一会儿,临着就要被拉开。 结果可到好,她直接一踢小脚,又踹了平安一下! 无语辩解,平安心里一紧,还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了! 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如此野蛮,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哭哭闹闹,不会是脑袋有点不灵光? “骗子!” 正想着,红荆扑棱着脚,裙摆摇起,又踢了平安几下。 脾气大,力气也不小。 这么一闹,连脚丫上的绣花小绒鞋,都甩飞到了他的脸上。 面对这么骄横的公主,平安还真是束手无策。 旁边也有人不是,只好老实待着,稍微躲着点,先顺应她的意,看看怎么回事。 “骗子,说走就走!” “说好,永远都陪着红荆的!” “拉过勾勾,怎么可以骗人呢!” “臭哥哥,打死你。” “你再不回来,红荆就要想不出……” “你已经长什么样子了!” 心里憋屈的话,好似决堤发泄出来。 不多久,红荆没了气力,趴在女婢怀中,眼睛红透了粉嫩的双颊。 ———— 【阿弥门教】术法诡秘,山门不定,真假难辨,尊奉因果之源。 “佛堂”又称福堂,与门教一起存在的诡异之地,是阿弥门教的供奉所在。 有人说,其中伴有鬼怪邪灵,也有人说,隐有造化感悟,藏有圣神之机! 百姓舆论,称作忌讳。 历经良久,传下来之后,阿弥门教就成为了颂世邪教! 一则轶事传闻,更是有云。 开山鼻祖阿修罗,以杀已身,啃食自己骨肉,以血祭献于天地。 苦心孤诣,最终成就阿弥神道,幻化金身灵环,通识古今寰宇上下! 然,由于门教过分辛秘,启灵者常以为早已灭绝,甚至只是一篇街市怪谈! 虽然如此,仍是有虔诚信奉之人,寻觅到真正的佛堂,若有机缘更会祈求得到善缘善果! 百般说法,至今吉凶难测! 第六十一章 长夜嫚嫚 红门黄墙,瓦楞间曲直转合! “公主殿下,我不是你的哥哥!” “但是我相信皇子殿下,肯定期望着约定的实现!” “或许,他只是会来晚一点。” 平安微微一愣神,低沉而又轻柔地说道。 红荆抽泣的渐渐停了下来,脑海中回想起,“相信哥哥,不过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哦!” 离去的身影,渐渐模糊。 “嗯——”红荆起身又冲向平安,“红荆想哥哥!” “公主!” 女婢刚松了一口气,一脱手落了空趴在地上。 “嗯——”红荆双腿夹着平安,抱得他都快要窒息了! 哈—— 平安好不容易放下缓过情绪来的红荆,急喘了一大口气。 趁着女婢将红荆抱住,平安连忙地快步离开。 “哥哥——” 一听,平安的步伐更加迅速,转眼就隐没在了墙角! 当值的差事,这个校使卫长似乎也是空职。 没事就在宫里,转来转去,依照上下午轮值安排作息。 时间允许的话,十几个手下,也可以代替自己,摸鱼躲个清闲。 至于如此任派,平安也毫不在意,正好有机会去一些地方,说不定可以找到关于那件事的线索。 想着,平安抬头深呼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僵直的手。 “今年的寒潮,还真是……” 雾霭云天,淡薄旭日。 素淡的颜色蒙上风景的帏布,单调的不失几分清雅。 姚栖宫大大小小的院落,栽种了花草果树,虽然有些已经枯黄,但枝丫横错的墨色图画也平添了些许端庄秀气。 平安披巾束甲,静静地走过外围峭壁般的墙壁。 血气的微微震荡,很难不让他一丝疑惑。 一股无形的阻力,抵挡了精神的探知,只好继续沿着围墙走着。 到了午后,平安正式与同级的黄守仁,交接了值守的公务。 黄守仁语气不冷不淡,时不时还瞟上几眼。 毕竟血龙牙那狠厉的形象,血屠夫绰号的事迹当真是深入人心。 从这个街头,到了那个街头,平安的步伐加快。 此刻,似乎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有了寂寞路上的不可缺失的牵挂。 是对妹妹灵儿的亏欠也罢,是漫长岁月的缺憾也罢,那些别样而惨烈的经历已经变成了心里的烙印。 当回到熟悉的街道,推开家门。 家仆们在李围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打扫收拾。 人不多,活也不忙,整座庭院,显得异常的怡静。 如意抱着暖手的暖炉,仰着娇媚的小脸,在院落里走来走去,天空的寡淡渐渐渲染着神游的思绪。 不时,她翘起小嘴,摇晃地扑棱脚丫,打着不知名的节拍,好像在思考着独属于少女的相思。 平安感受着长廊栏杆上,熟悉的倩影,缓缓靠近温暖的手搭上香肩。 那草木清香萦绕,营造着两人独处的微妙气氛。 云髻昙花,一身衣装是临冬的诗意。 如意没有顾首回看,只是身体摆动,脑袋微微一斜靠在了平安的怀中。 自然且平常,温柔而亲切。 向西山边的微光暖阳,走的那样快,昏然几眼便倾斜落下。 平安轻声说道:“等茶余饭后,到城中街市逛一逛!” “好不好?” “好呀!”如意微笑嫣红,随口应道,小小的欣喜藏在了心头。 絮絮暖花,风走千里路。 没多久,如意拉着平安进了暖炉烘热的房间,开始享用准备好的防寒药膳。 凉风吹冷的日子里,一切听来总是沉寂的。 但,近些日来,是个例外。 因为盛会前来的四方游人,让本该沉寂的尚景城变得异常热闹。 城中央最繁华的景象,不止这游园小记,逛会喝彩,还有那满街不归的行人。 重重叠叠,华灯嫣然。 摊位零散,摆在草船通行的河道附近,还有拱形雕琢的长行石桥边。 各色的应季小吃,称心的小玩意儿,看着也是琳琅满目。 平安给如意披上厚绒长袍,便双双出了门。 就这样,沿着街道,走到巷尾,彳亍在摊贩行人之间。 如意开心不已,左转右转,像小兔子一路上蹦蹦跳跳,但是话倒是很少安静的很。 鹅抚红花灯笼,三千烟火,不及万般青髻韶华。 各色打扮的人,或是结交二三伙伴,或是带着盘缠寻玩一番,又或是散漫情人不老相约。 如意拉着平安,瞧这瞧那,时不时拿个玩意儿握在他的手中。 咕哝了颗颗糖色的山楂,酸酸甜甜,是青涩羞怯的心绪融化在结香梢头。 柔糯的柿饼,落霜凝满了冬季前所有的苍白。 …… 俏皮也罢,不为别的,可能就是想让他猜猜少女的心思。 不经意间,点触在额间的指尖,挑逗着少女黛染山色的笑容。 欢快的脚尖掂起,好似要一夜观尽这尚景千若菱花。 平安牵着她的手,被她一路拉拽着跑了半城的光景。 生活的烟火,粉饰在太和升平之中,一眼的繁华压却了几乎全部的苦闷。 平安眼前模糊的光点跳动,玩闹描画也足以绘出少许的风光,心里的闫寒也慢慢变得有些灼人。 渐渐地明了,他才发现它已然炙热如火点,微弱但沸腾了两个少年人的心。 趁着大把贪娱,来的几刻光阴,怀中收拾了不少摊贩的货品。 览过榆次店铺,也享受一点自由,挑几件中意的花色和布料,为彼此做几件衣裳。 点缀少女脸颊的燕红,柔掉了往常的白皙单调,为满目煦岚而欢喜的心脏也有了不一样的律动。 咚咚咚,声音也有方向。 同频共振,两两相望,视为眼前人。 如意看着平安大包小揽,也渐渐品出了二人世界里真正的味道。 微笑挂在嘴角,从视野中窥看,不消半点脑筋,便猜的一二分,那味道是山楂的酸甜。 似乎,已经让他们忘却了,之前记忆中的苦涩难忍。 咻—— 风声于耳,伴随细碎的窜动。 升起的烟火,绽放艳丽的花。 走出店铺,如意又牵起平安的手,攀上就近的阁楼。 曲歌唱,琴音淼淼。 小小的三层看台阁楼上,也足够站在栏杆旁,依偎着欣赏夜幕之上。 平安感觉很奇怪,心里奇怪的很暖,那种感觉异常的让人宁静。 听着风吹过耳畔,仿佛看见了树开歧翼千万朵的生机盎然。 指这指那,如意扬着袖子,欢快的不成样子。 可,过了一会儿。 旁边的人拥挤成堆,如意这下可没了兴趣,满目美好草草收场。 平安也就随着她的性子,被拉着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向着声燥音绝更深处走去。 …… “大爷!”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 青幡勾栏里,有迎来送往的妖艳女妓,也有善舞弄词的魅丽清倌,当然也有倚在栏杆处弹着琵琶,媚眼如丝的红倌人…… 水袖舞榭,欲念强欢,料峭潮寒冷。 容貌身段,一扭一翘犹怜可人。 如意本能地不容许停靠半分,翘起鼻子鼓着双颊,拉扯平安就走向了戏曲茶楼的方向。 平安约莫瞧着,不知所为,就任着她去做什么。 “无望西楼,对白烟雨,流云~云化愁!” 白面绣花霞帔,罗锦馆配,一方戏台吹拉弹唱。 人群中,一个锦帽少年举止放荡,看着已经有几分醉意。 “哈哈!” 顿挫大笑间,怀中挽着一个美颜佳人,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奴仆。 “刘少爷,你慢点!奴家可不经折腾!” 刘少爷一勾滑润的下巴,酣然狂笑,“小美人坏的很,挠的人心痒难耐!” “讨厌,少爷才是坏透了。” “这女孩,长得倒是和家妹甚像!”刘少爷双眼目光一亮,瞧见平安身旁的如意。 “小娘子!” “来!” “陪少爷我玩玩!” “哼——刘少爷~~” 粉面含笑间,如意四处翘望,猛然察觉有人扑了过来,慌忙地躲到平安的身后。 平安护着如意,侧身一躲,扯脚一绊让这个刘少爷摔了个狗啃泥。 行人一看这幅场景,立即四散开来,有的人悻悻远离,当然有的人袖手旁观瞧个热闹。 “刘少爷!”那个女人手脚错乱地扑向刘少爷,想要把这个醉汉扶起来。 那几个贴身的奴仆,也跟着去照看起来。 “额——哕——”刘少爷像虫子蛄蛹着,吐了自己个污秽满怀,还连带着那个女人也遭了殃。 “嗯,”女人和奴仆离得非远即近,捂住鼻子扬起袖子扇起了风。 “混蛋!”刘少爷挣扎地爬起来,摁着周围的空气一顿拳打脚踢。 转身间,摇晃着,表情异常嚣张,咧着嘴巴大叫道:“谁!我可是刘安吉!武中侯之子!” 刘安吉斜着身子,歪扭脖子,挑开眼皮看清平安后说道:“你是什么玩意,小娘子呢?” “哎,呦呵!” “过来!过来!” “小美人,哥哥好好疼疼你!” 说着说着,刘少爷又朝着平安如意,纵身摇摆着双臂扑了过去。 平安护着身后的如意,又像刚才那样侧身一躲。 抬脚一绊,弓步一挡,直接击打到刘安吉的额头。 “啊!”随着一声痛呼,刘安吉侧滑倒地,因为平安顺势一震滚动了几圈。 动作极其利落,一时之间解决了。 奴仆见势赶紧上前几步,非常小心恭敬地将他扶起来。 而那个女人惊慌不已,赶紧起身,提着衣裙就跑入围观的人群。 “给我打死他!” “小娘子,给我留着,把衣服扒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哈哈哈!” 刘少爷蹲坐在地,揉着脑门缓过神来。 “看什么看,上啊!” 话音未落,他呲牙咧嘴像个野兽般,狰狞着攥起双爪,美好的幻想让他想入非非! 奴仆得令,打量几眼平安,握紧拳头冲身跑向平安,“死瞎子,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早死早脱生!” “邪词歪理!” 随着平安口中说出这四个字,身形如风动,翘指如寒剑长刃。 第六十二章 黑白不分 咔嚓! 画扇开屏,似是评书惊堂木! 循光掠影,折扇如翼,一记青色冷辉轻吀。 回顾人群中,一人衣冠丹丘,面如玉石,抬手一扬折扇,轻拍肩膀好似个妙算术士。 嗬—— 空爆光流,宛若银丝挽带,随着一声泉水清吟席卷而来, 冲向平安的奴仆,被突如其来的灵威冲荡的,碰撞几下后站稳身形。 “谁!” 恶眼寻看,没有发现什么后,他们挠了挠脑袋,猛地转身又朝着平安拳脚相合。 只能细听,合扇一响。 那人反手仆扇,隐匿在人群之中。 那两抹吊梢眉下,笑眼眯成了一个缝,好似看清悬殊来准备欣赏一番。 铛! 指尖划动血杀之影,迅疾如烽火雷击,荡起一圈气浪涟漪。 呼吸之间,平安背身而立,只见那几个奴仆虽然血肉翻飞,但一动一动的往后撤,看着并未伤及命门。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平安若无其事地拉起如意的手,慢慢地走出人群,毫不理会身后哀嚎。 当然,还有一些叫好的人,混在其中连连拍手。 “歪!”刘安吉低声叫喊,半卧在地又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 “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啊!”那几个奴仆捂着满身的伤口,两只手无处安放,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星星,甚至还觉得身体就像被吸干似的发虚。 “嘁!” 看热闹的人群轰散而去,那个手执折扇的人哑然轻笑,“有趣,有趣!” 万千烟火,行人归处。 平安揣起如意的手,清然若冰的脸上浮起微笑。 虽然不知为什么笑,但是或许今天的夜色很美,看不清的真切的美。 如意看着平安怀中的东西,翘着脚尖拿出两块豆花的糕点,“哥哥一个,如意一个!” “啊,一口吃掉!” 平安愣了愣,如意好像有点恍然,缩了缩捏着糕点的手指。 咂摸几下嘴巴,平安迅速地张口吃掉。 “嗯哏~” …… 歌评话歌,浮生若梦。 平安如意莽撞地跳脱了这一城的风色,转眼间便回到宅邸房中。 暖炉的火热,本就温暖,走动了许久也是乏了。 如意睡眼低垂,依偎在平安身边,平安就给她掖好被角,轻轻拍打她的脊背。 喃喃的细语,起起伏伏,跃动着不一样的音韵。 不知怎样的梦,也被收藏其中。 苍白枯枝,化作画皮瘦骨。 幽冥漩涡,黑潭倒影…… 平安沉寂在梦中,多少已经熟稔,感受精神的枯寂与寒凉,早已泛不起一丝可悲的挣扎。 但是,心底深处看见的,那萤火般的光点。 闪耀,温暖而又热烈。 那么的毫无缘由,不知来处。 “奇怪!” 皇宫紫蔚府,牌匾阙檐,雅阁香炉,萦绕伏案纸笔。 吴衡章貌观似鹳,着就一身纹银素衣,手指翻动数点民籍和名单。 “这次云巅大会,参赛人员编排……” “当真奇怪……” 日月流转,黑白交接。 屋外的强风,一下子划开窗户。 平安捂了捂发热的额头,感觉昨天的光亮模糊成了一团。 如意贴心地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轻轻捋了捋了衣服的褶皱。 吱—— 平安继续按照往常的路线,慢慢守着排好的公务。 姚栖宫临近的,是一座豪华的阁楼小苑! 微微起冰的水潭,一撮喜奎红荆种在两旁,小桥涓涓流水环视角亭。 秀气的雕刻假山,散落的青石块胡乱地堆在松芓草铺,无序中的轮廓宛然是娉婷类卿的女子。 红荆双手拄在三层阁楼的窗口,素面淡眉没精打采,呆呆地望着远方白皑皑的霜叶林。 平安静静在宫墙间走过,楼上的红荆身体一怔,眸转如水釉悠然。 “哥……” 暗叹一口气,红荆不太开心地踢了踢墙边。 但转念一想,她又裹上貂绒白袄,活像一只白球般飞奔下了楼。 铛铛铛! 脚步叩击楼梯板,听上去就十分轻巧欢快。 到了楼下,她怯手怯脚地趴到门口,看着路过宫门口几尺之远的平安。 娇嫩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一步两步,红荆摆着白皙的手,一下子就直接扑了上去。 平安被猛然间的拥抱,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他一听声响,就晓得后面有人,更何况这一丝熟悉的花香味。 想着想着,他转身一绕,提住她的后脊衣边。 红荆双臂垂下,显然没了兴致,慢慢扭身回头,哀怨的小表情不知道有多讨喜。 “公主殿下,臣还有事!” “正在当值,外面冷,还是待在屋里比较好!” “况且公主待字闺中,如此与我玩闹!” “别人瞧见,怕是要耽误了公主的清誉。” “毕竟流言蜚语,总是最伤人!” 说着,平安放开了红荆,红荆双手垂下,眉头绛点,看上去心情很是低落。 这时,女婢察觉公主不在房内,也跟着跑了出来。 看着这幅场景,她指着平安结结巴巴地说道,“大胆,竟然还敢来招惹公主!” —— “知道了!知道了!” “哎~” 红荆转身给了平安一脚,然后被愁眉苦脸的女婢拉着,立马回到了小苑内。 平安撇起嘴角苦笑着,无奈地摇了几下头,继续沿着巡查的路线走去。 偌大的宫廷,细细的长道,人行寂寥空荡,显得没有几分富贵宫廷的生气。 若是仰头,高高的城墙,越看越像是丘壑。 “嘶——” 奇异的怪声音,淅淅索索,在围墙之内响起,震的脉搏让人感到十分惶恐。 若隐若现的黑雾,好似棉花般交融在空气中。 虽说常人难以察觉,但是平安心脏敏锐地感知到一丝异样。 蒲河流光,如叶脉伸展涣散。 赫然,极昼煞白,法相大阵,三聚光柱巍然耀天。 光芒归处,一片好似海市蜃楼。 近靠宫廷的大山祭坛,阁间高垒如圆筒梯田,中间巨鼓样式的玄铁石台刻纹曲绕。 光尘涟漪,游若柳絮因风而起。 “星珠错落耀,月宇参差虚。” 平安轻阖双眸,漠然冷笑,步履缓缓地走在宫闱之间。 “萧萧风兮,是为君故,沉吟至今!” 咚咚咚! 台楼之上,垂吊的洪钟震响, 转眼间,就到了轮值的时间。 平安顺着安排,坐在了宫中安排的厢房里,凭着感觉勾选黄纸文稿的查岗记录。 这时,申丰唐推门而入,手持一枚通灵玉,放在桌案上,拍着平安的肩膀说道。 “小子,这是云巅盛事的敲门之玉!” “去试一试,争个牌面!” “虽说血术秘法是为自传的顶级灵法,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还是要试试其他的机会!” “毕竟青壮之年夭折,实在叹惋,听说反噬还与黑月赤鬼相似!” “所以——” 平安拱手应谢,“多谢申统领知会,心意如此,也是十分恩重,臣下却之不恭。” 申丰唐接着又道:“此事不必挂记,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况且修灵之事,最重个人领悟!” “对于某些人来说,就算是进入道门,生命的桎梏犹如天堑!” “往往,十年数以日计!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落了山!” 说着,申丰唐语气深重,缓缓走出门去。 通灵玉黄脂璞玉,大小一掌足以攥握,刻着专属的独一无二的花纹。 平安捏着,灰眸闪过一丝光亮。 漠然静坐间,他沉默地出神了许久。 等到玉磬刻音,他忽然回神,起身走出皇宫轮值坊。 当走过小苑,平安走着就能感受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只见阁楼窗台,红荆一会儿捧着双颊眺望,一会儿颔首低看,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回家的街口处,平安沿着熟悉的路线走着,嘈杂的声音渐渐传来。 “孰强孰弱,马上就能见分晓!” “你若是输了,云巅盛事也不必参加!” “谁怕谁,就凭你,口出狂言!” “早看你不顺眼了,打就打,谁怂谁孙子!” “来啊!” “来啊!” 街巷交接,岔路街口正好有一大片的空余。 一群人围作一团,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年灵者正是血气方刚,不知怎么就要决斗一番。 他们铺设一道简易的圆形灵障,没说几句话就要开始打斗。 “方青,应该能赢!” “王千启,看着能赢!” “两人旗鼓相当,看着应该不相上下!” “我觉得,执法堂巡逻队,更胜一筹!” “那咱就赌,来人前能不能分个高下。” 平安侧耳细听,本想绕路,但是灵障骤然破碎。 人群散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冲向街巷卷起一层沙尘。 短刀长勾,玄青光芒碰撞,器武术法看是十分相似。 动作气势,约莫还有点像混混打架。 两人余威不止,平安飘然抬手间,罡风正起,血刺漩涡凝起化作鳞刺血盾。 光晕回汐,音荡连震。 霎时,两人弹开飞出数十尺,被震得晕头转向。 “执法视察,禁止私下斗殴!” 不一会,身着钢胄的巡查队,就赶了过来,马上提起那两个人。 “扰乱治安,影响民生!” “若再犯,罚之,绝不留情!” 听着,众人蓦然无声。 此时,无人暗处,两个人影走过短巷小道。 酒馆阁楼,趴在窗边的几个看热闹的也败兴离去,接着落座,拉着好友喝酒作乐。 一目窗前,折扇摇帘,细问其声,流音似萧。 “当真有趣!” 当众人逐渐散开,寻摸四顾,想起什么转眼一看。 呼—— 平安步捻生风,燃香一息,就走到街头拐角隐没身影。 第六十三章 众生之门 (一) 启明星闪过,太阳在远方初升而起。 云巅盛事! 风尘聚集,台下楼下张彩结花,忙活个一派热闹。 候场的人们为了一观盛事,早已期待了许久,一时之间如鱼贯而出,蜂拥而至。 人群后面,平安姗姗来迟,感到眼睛莫名带来的刺痛,不禁用手掌遮住那祭坛前的一线光门。 祭坛穹顶。 王天河等,十几人凌空而立,翻身覆手,好似分裂出角星奇型。 两重玄霜冰髓,蔚蓝的狂芒冲荡,恍惚间仿佛渲染到了天空。 金光泛滥在台上,连着七十二阙。 朦胧之间,大山祭坛看上去,就像是冰晶筑就的圣冠。 若隐若现中,点缀着金光,天上的太阳也变成了圣冠之上的宝珠。 众生之门! 暖火炉香,圣皇抚座抿茶,眼眸上挑,观视天边奇象。 通灵玉飞出手中,化作一面玉壁,光影刻印出了每个人的姓名。 随着一声绝音轰响,众人如河流般,涌向斡旋光绪的门口。 平安身着灰绒长装,随着风俗各异的人群,也静静地没入其中。 文焕横撇,描画几行篇章。 晨昏寥落天地,黑白逆转阴阳。 阴阳两仪,源天两移。乾坤无极,三界六境。 天地山河,四分五裂。蛮荒星瀚,七零八落。 天道无常,生灵源起。 人聚天灵,启灵印。 兽合地契,现契纹。 山河天地,圣灵临天。 …… 日蚀血月,双生双灭。光暗重明,圣契灵印。 灵玦三藏,灵霄六衍,灵元九幽,灵钧十二惊门! 大衍天道,顿开奇门,手执黑白,星斗奎刚! …… 天地大同,歧生双相! 契纹圣来,九重天外天,几道重山几道重水! 万物有灵,生灵有源,源起源灭! 大山苍玄,问指神何在! …… 周围的景象和感觉,急骤变化境界千面。 众人的大致情况,都曝露在那些阁楼台下,一大片观众的眼中。 随着光柱数千,众人灵印呼应,眉心一点悬降。 属于灵者的力量呼之欲出,周身光汐环绕,闪烁出来几圈光点! “看!邬梅!” 抬眼一瞧,一个绝美的少女,身穿绿竹颜色的裙摆绒装,面生落雁之貌,眼眸妙如秋叶幽寂,身材惹人勾火,气质清冷让人感到远观难近。 只见,一人手动描画那凹凸有致,嘴巴还念叨着。 “好美啊!” “七极道重,未来不可限量!” “李诗诺也是七极道重,我的女神文史之才,端庄娴雅,也是无限的美丽!” 李诗诺一身秋叶衣裳,合指点尖,荡开七点圈起的蓝光。 傲然如锋的夏子明身披长袍,凝神贯注眼露寒光,双臂用力一挣,也引动出了八极道重。 雷玄兵蓝光昏沉,抬手一落,六星寥落一震罡昶! …… “这一辈的天才,还真是不少。五湖四海,中州四界,简直就好像是换了一个新世界!” “是啊!是啊!堪之称赞,但愿他们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心志!” “岁月如斯,终究是后浪扑前浪!” 平安感受着体内灵汐翻涌,身上十道灵启,受眉心的血色灵印不自主地牵引。 反手一动,转念逆转,他企图压制。 但转瞬间,灵启的光芒如长箭射出…… “难道他是觉醒九天道重的天赋!” “天赋,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修炼后期的进速和跨境!” “我看,有可能冲破十苍道重的桎梏!” “怎么可能!” “听说他是血龙牙之子,所修血术耗费命元,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潜力!” 眼见,平安身上九个灵启光芒闪动,握拳长啸震荡灵汐。 第十道灵启,才微微悸动,几乎不露痕迹。 不一会儿,竟然连带着第九道灵启,也逐渐黯淡下来。 “奇了!” “此人情况,难怪注定有大凶之兆!” “额……” “老子,都热血沸腾了,他竟然如此不争气!” “我还以为要出一个九极道重的天才人物!” “罢了罢了!看着一个瞎子,有了也是……” “你这话怎么说的?” “哎——你干嘛!” 赫连山在高楼佳座,喝着酒眼眸轻眯,忽然眼光一闪,“这感觉不对,很强烈!似曾相识!” “这人,有古怪!” 王天河细声轻说:“众生之门,既是恩赐,也是劫数!” 木玦出声说道:“这对于灵汐的交融越是亲和,进度越是轻松,反之便会被内心的羁绊所牵累!” 书生模样的林秀折扇一开,缓声说道:“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这些——对了不能说是成功,应该说是不知会有多少幸运儿!” “也是,毕竟这众生之门显现具象,挥放灵汐,可助灵者修炼,然而也可……” 谢浪眼底遛过一丝狡黠,饶有兴趣地应声说道:“然而,也可毁人根基,甚至断送性命!” 说话间,只见一青髻少年,苍然若纸,忽然口爆鲜血,韶华之年令人惋惜。 哭叹挽联中,众人也有点习以为常,毕竟这种生生死死的事情,早就已经屡见不鲜。 陨落,总是伴随着无名,曾经的求神执念,也随着死亡画上了句号。 面对绝顶巅峰,攀登之人往往很难,苦心的热烈被记住也很难。 再者,想要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永恒,亦如欲上青天揽明月。 众人之中,显现四点道重以下的启灵者,身影一闪,不断被光束带离众生之门的幻境。 林林丛丛,少说也有百十之数。 ……… 突然,铁器击鸣的声音响起。 光尘回流,萦绕螺旋。 平安挥手一转,晃身一动,扫开层层光汐,涟漪起一圈血浪! 彗光划动,众人身形飞掠,随着日耀倒转,一息之间周围又变化了景象。 山黛水清,绵延千里而去。 众人进入之后,意识模糊片刻,瞬间面朝紫颠金顶,脚下如铅水灌注难动半步。 “从自己脚下的路,到达山顶,获得地界之灵的认可!” 众人四处张望,虽然看着不同,但终点相同,路线也大不一样。 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夏子明望着前面的几个人,方旭,杜月葵…… 转瞬间,他又往后面看了看,候天咧着嘴巴,摆着手讽刺冷笑。 “众生之门果然玄妙,如此考量,不知是按照什么来运作的?” 队伍后面,平安只身一人,眼前忽明忽暗,顿时让他感觉惊喜异常。 空气和灵汐环绕在周身,感觉十分的温和,就好像是自己的一部分。 山间回荡清音,轻缓入耳。 “第二幻境,登高!”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众人艰难地朝着山顶的金光出发,夏子明详看前方,心中不由得迟疑,突然感觉腿脚被万千细丝牵绊。 彷若只要迈出一步,就会被勒去一般。 人们为了眼前的景象谨小慎微,切入肌肤的痛感让他们如履薄冰。 然而,平安踏足而去,前面荆棘丛生,刀山火海,对于他来说仿佛视若无物。 心沉大海,苍月澄明。 几步踏去,所向即无一物,已经融入通往山顶的路。 当走到曲折蜿蜒处,平安超然自引,更是直接朝着正前方踏出几步。 破空凌度,如漫布在静谧的蓝色平原。 一步,两步,三步,毫不迟疑,哒哒哒的脚步声叩击心灵。 有些人看着,甚至慌了手脚,坠离幻境。 他们双眼昏沉,浑浑噩噩地走着,仿佛迷失了什么,或已经无法自拔于心中那一道荆棘围栏。 接着,人群中传出几声噫吁。 “一念变化,成败落定,道心已毁,难扛大任!” “可悲!可叹!” “此子竟然有些不同,虽然落后多人之后,但仍初心未泯,还能意志入定,踏越缥缈之空。” 领头的风寻位于山腰,他双眼紧闭,艰难地踏出一步之后,再莽撞一步直接口爆鲜血。 度厄之光,诡异妖冶,或引人忌讳执念,侵蚀道心意志。 首位墨殇焚香打坐,细细说道:“尔来一看,多有心力不坚之人,断送自己的修炼可能!” 王天河轻然置杯,说道:“缘字难求,最是如此。” “近年来蚩魁魔化分歧严重,如今,连灵君之境都难以抗衡。” 末位左道子常言作罢,漠然说道:“此时落下并非不是好事,怎么也比那时魂灵两灭来的好!” 面对这幅场景,圣皇面色从容,瞟了几眼这十几位道门尊者。 抬手拂袖,他香茗淡呷时,奇怪的笑容挂在嘴角,令人难以洞察。 骤然,火烈的巨炎灼热。 邬梅舞动,把玩火焰如掌心玩物,悠然翩翩如蝶花飘起。 “好美!” 席位之上,赫连山旁边的谢婉君逐颜笑开,轻声呢喃如山间清风。 “以女子之柔,化浊光炽烈,定心凝神!” “不以物外,顺势而为,有自己的感悟。” “不错,不错!这是个好苗子!” 夏子明旋步转圜,一道灵威狂吼,如雄狮威风霸占脚下。 候天眼看着这路难踏其行,瞬间心中的焦躁之气升起,又看了看夏子明更是不甘心。 一瞬间,他双手摁住双腿,如鸭子拔步向前。 夏子明刚迈出一步,看着犹如乌龟爬行,大汗淋漓的候天,多少有点不知怎么形容。 观众看着更是一头雾水,甚至很想捧腹大笑。 还有人说道:“学的龟步二两酒,摇摇晃晃过天桥!” “侯少爷真是感悟惊人,这也可以,怕不是龙宫逃班来的!” “额……” 阁楼高层,末位左道子看着不禁大笑,连连说道:“好啊,有点意思!” 但是此时,赫连山醉意全消,提着酒壶沉吟不已。 顺着他那坚定的目光看去,唯见平安步履缓缓,行踏众人之后,云海雾罩的半空之上。 第六十四章 众生之门 (二) 白驹过隙,宛若飞梭划过无垠的日夜。荏苒之间,光阴局促着屋顶的炊烟,慌慌几刻钟就像是度过了人间的春夏秋冬。 众生之门流光华蓥,一幅又一幅展开。光尘辉耀,数缕舞动,像是涂染描画了一整片不同人生的卷轴。 走向顶峰的路上,万象显现,仿佛所有的灾厄都降临在了前方! 火燎,水漫,土湮,风飓,光爆,电掣,雷鸣…… 刀俎滚蒺藜,沼泽现出泥人。 众人慌忙错乱中,平安却一念似深处寒潭,空步云行,脚下无路但形影不辍! 雾影缥缈里,世界在邹平安阖眸冥想之后,变作了另外一番奇异的景象。 明亮的船帆,闪耀如绿绢春滔,掌舵的玉磬石盘指引方向。 宝座之上,圣皇扶着宝座冷声一笑,充满威严的目光从观众席转向别处,停留在众生之门映现的虚影上。 “这么一群人还妄想分割朕的天下,殊不知朕的蓝图已经刻画到了上界!” “太好骗了!” …… 平安一步步走着,路过挣扎在浊光中的人,穿过纷扰不休的幻象。 “那是?”阁楼和台下的观众指向画面里的半山腰,不敢相信地看着风寻在风霜里彳亍攀登。 “他是谁啊?” “没听说,有这一号人物啊!” “你个呆子,不过不记得他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世界,不需要败者,更何况是个失落的天才!” “哎——好像是飘渺篱栏的风寻,那个五极道重,又拥有银色灵印的天赋道子之一!” “那个风寻!” “听说他曾经觉醒十苍道重,最后却被天道之雷击溃灵印!” “没错,就是他!” “我靠,怪不得!” “开注!开注!”这时,一个赌徒头子,甩着单子,大声说道,“风寻,绝世奇才!” “绝世奇才!” “绝世弃才!” “你说什么?” “你个碎嘴子!” “这叫天妒英才!” 咚—— 耳边划过长鸣,一道鸿声回绕。 “天道无常弃苦运,此生肝胆向隗仑!” 风寻双目阴鸷,但丝毫不少豪侠意气。 他摇摇晃晃,冲着山顶摇光之影步履维艰! 那凄弱的模样,好像每走一步,就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威压! 此时,当顺着目光,平安那修长的身影,让背后砥砺前行的人们望尘莫及。 而山脚之下,候天和夏子明毫不相让,一前一后又一左一右,来来回回望着前面的方旭两只眼睛都能冒火! 杜月葵待在原地,时不时走上几步,那冷到骨子里的气质,闲庭散步般的感觉模糊了心中仙子的倩影。 “司空澜逆,没有来!” “鸡肋一般的赌注!” “不就是玩个乐子!” “毕竟谁都想着,司空二少爷年少闻名而不得善终,这废物一般的大少爷能一任弟弟往日光景!” “可惜!可惜!” “我的女神,加油!” 只见,屏障掩去,小若景致,似邻家闺门青枝含羞。 山脚之上,邬梅乘风光转依旧,微汗香沁,款款衣装似絮柳。 山顶辉煌之下,蔚蓝光澜飘散,颜色变化犹如翠羽,寥落点点缀饰星光。 李诗诺云步游走,恰似流水漂浮,惹得众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于耳边臆想的莺歌燕舞。 道心畔山,这场脚程拉锯之战,俨然若是那般翩然惊鸿的太平盛乐! 前行敦促,行走蹒跚。 就这样,雷玄兵,马渡玗等一众人在山下蓦然踟蹰不休,仿佛走进一团迷雾,迟迟未有动静…… 看似几步之遥,却好像远在天涯,眺望梦中彼岸的海角。 “百千悬河日月……” 听着脑海轰鸣,平安随后而至,立即感觉周围幽冥之音低回。 仿佛置身寒潭之上,静波相撞,体内光汐回旋,血气涌上心头。 “万年道门听帑!” 一众拥挤的人潮里,隔起迷障蝶烟,相看两眼什么也看不真切了。 一条天光从云霭拔出,悍然坠落直抵山头,斩开的墨白两色汇成绵长曲折的路。 平安双眼顺着光往上看,刺激眼睛的光和热化为一股流动的暖流蔓延在眼骨内。 旁边,几个人眉心一动后,浑身的光汐散乱,发现无法引动自己的力量,只好用手脚遮开层层迷障。 平安皱眉顿时感觉眼窝灼热,心脏的搏动愈发狂热,血气随之翻腾出现耳鸣的异样。 “吭……” 突然,一声娇媚的声音响起。 杜月葵裹着貂绒长衣身段依旧凹凸曼妙,一个踉跄地扶住平安的肩膀。 平安双手不禁一绷,匆忙揽住杜月葵的身体。 那个草蔓花香飘来,恰似三月的早风,荡开了若有若无的血气。 平安被威压扼制的呼吸舒缓了些,攥着拳头沉定下来,慢慢与杜月葵挪开一定的距离。 杜月葵一双星眸里眼光游丝,媚笑间声音怯怯,“你还好吗?” 观看的人注意着一幕,瞬间呆若木鸡,冷漠的表情略显僵硬。 “这……” 转而,不知名的少年轻如飞流,扑身上来,一下子撞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平安表情清然,茫然中透着不知所措,想说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等到那个俊朗少年起身,摆着双臂遮住平安,摆出一副小混混般的做派拍打他的肩膀。 平安感受着肩膀处抓握的痛感,有点不明所以,“你——” 还没等话音落下,那个俊朗少年打断道:“你干什么?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平安听着声音熟悉,左右一看问道,“你怎么在这?” “你还不是闲的!”俊朗的少年扭头看了看后面,接着又回过来说道,“从现在起,我可盯着你呢!” “不觉得无聊,”平安悠然转身,踏出一步,“你就跟着!” 此时,稍靠山腰处,夏子明起步落脚似火一样猛烈,却很难多移动半步的距离。 候天一身大汗,掣肘如骤风忽动,翻滚一抓夏子明的衣角,样子说的上是发科打诨,搞弄了一番玩笑。 “你干什么吗?”夏子明不耐烦地看向候天,转眼又瞥见山脚靠下处,平安独步孤行的身影很是出挑。 “他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是我错估他了!”夏子明一边嘟囔着,一边将耍赖的候天甩开。 山下的人顺着山沿看,长长的路蜿蜒游走好像一条黑白花纹的蛇。他们拼尽气力都快要累到吐血,脚尖才好不容易迈动了半步的长度。 风的声音很乱,平安感受着风飘忽不定的方向,抵着沉重的步子穿过好几个叫苦连天的人。 “风无里,天地行者!” 灵音忽然在脑海里炸开,伴随着呼吸一次次的重复,路线上纂刻的光标若隐若现,向着山头最高处划动。 文字刻下的尘痕印记,也编排在黄昏朦胧的背影。 这一刻,平安才确定奉为传说的众生之门真有其事,它恍若在天地之间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通往神秘的天窗。 它看不着摸不到,但同他走过了路上的每一步,敲打着脉络灵窍启示着他走向一个个位置的方向。 当沉重的压迫感家中,平安猛地一怔回过神来,旁侧的万千画面正在逐渐消失。 一切是那么突然,眉心辉耀闪烁,白色光线飞转,犹如棋盘划开片片景象,偌大空间里的边界被拓开到无边无际。 斡旋的光环层层暴起,亮起的长路好似虫洞,数着过往的时光将自己拖进里面。 …… 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是刻在灵魂上的烙印。 即使度过了很久的时间,不可磨灭的感觉也是活下去的希望,依旧是拴在心头,顺着血液焐热了全身。 刹那间,平安被突如起来的体悟,扰乱了脑海难以平静的思绪,痛苦的回忆牵连着吸髓扒骨的苦痛冲击脑门…… “啊!” 一切随着喊不出的呐喊,回到了记忆的那一天! 盼着父亲归家的母亲,娇气可爱的灵儿,其乐融融的气氛被推门而入的人打破。 炼狱的洞窟,高悬的血精,好似利刃刺穿心脏。 巅峰大战,以死搏命。 手指苍天,棋格阵子,寥落漫天星河。 鬼魔一击,血气盈天,荡平山爪丘野。 不白之冤,百口莫辩,天蒙大祸,往日亲信背叛。 谣言四起,天下之人如墙头草,曾经将人视若神明,却因为无妄之言,落入泛泛之辈。 一夜光景,无奈举家遁走,柱国良臣变成通缉要犯。 高手围剿,死里逃生。 金剑黑袍,穷追不舍。 父亲血泪两行,痛心疾首,以至于叠环暴走。 一念,便蚩魁堕魔,象征荣耀的银色灵印,黑化为罪缺之记映照身前。 一夕之间,高大伟岸的形象,宛若一尊囚魔杀神,爆出惊天的力量难逃倒下的劫数…… 杀戮的日子,美好的回忆。代表时间的光影转动,平安仿佛看见了来时的足迹。圆形的光圈,映照着碎片的记忆。一桩桩,一件件,犹如刀子一遍又一遍地割着心头肉。 意识世界里,白色的布景,开始逐渐被黑暗笼罩。光影构造下,年轮的宫殿化作一片可憎的残垣断壁。 飞灰落在岛心湖泊,好像是思考的丝线汇流成绢,又被蒙上了岁月的尘迹枷锁。 千万徘徊的思绪颠倒,烙成了痛苦的来回挣扎,心架在身体刮了好几道不能消除的伤痕。 “啊——” 呻吟的嘶吼,划破脑海的寂静,平安片刻之间就被恐惧贪食了理智的妄念。 脑海里,寒潭动荡,雾气挥散开来,奇型的黑影慢慢地露出了死亡的水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不放下执念,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 眼前黑影的轮廓裂开,勾勒着一个相同模样的自己。 平安与黑影面对面站在两侧,无底洞似的虚弱让他无比渴望得到力量。 黑影动来动去,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不清。黑气包围四周,紧束的刺激,轰炸着强烈的精神,璇起重压如浪的波动。 心跳声搭上随着肆意的血气,无穷的力量渴望着放荡不羁,奈何心的张狂最容易招惹致命的祸端。 平安双手撕扯着灵魂,不自主的双臂开始慢慢张开,抵制住内心深处想要去拥抱黑影的冲动。 “我是魔界的主,你将成为我最强大的奴隶!” “血脉的指引,仇恨的应运而生,召唤着我的重归而来!” “接受我,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我会怜悯地赐予你超越神人的力量,毁灭那些伤害你的事情和人们!” “一起翻云覆雨,改天换地……” 第六十五章 众生之门 (三) 晨昏颠倒,心海潋滟中,一腔热血染月,烈日交相辉映。 玄关门邸,由天地为正,光焕蔚蓝圆环,金光弄花了所看到的空中视野。 合! 平安灰沉的双眸为之一亮,眉目峥嵘,身影飘忽不定中引动光尘汇合。 猩红的血色,深渊的墨色。 在转念之间,交换不暇,片刻便盈满了空洞的眼眶。 短短的一瞬间,仿佛一梦三生。 孩提时候,咿呀学语。 孩童模样,心智意满,旬刊奇书,谋略拳脚武艺。 此间少年,正当时,满脑的疑惑不解,心海游影着罪与罚,何时才能早早不惑天颐。 光阴似梭,映照垂暮之年,耄耋只是一须臾。 当天光云影,逐渐染尽风霜雨雪,春去冬来凝成的思旅之道依然干涸。 沉睡的梦魇,咿呀不绝,似乎又在说着恐怖的碎话。 咚咚咚! 心脏波及的锵鸣,打碎满载伤悲的暗哑之幡。 起起伏伏,平安扶住心口,手指似是柔枝点触,抚慰等待的焦灼与迷惘。 那是远方的回响,不消只言片语,只是短短长长的同频共振。 正反两面,倒转过来,黑影与人相对而视。 平安行走与镜面之下,窥伺凝听,坠落空人之际。 咯噔!咯噔! 灰银色的眸孔,投射出骨肉架起的自己。 天门居中奇位,牵引脉契十大穴。 手中,脚寸,脊中,颌骸,眼缘,鼻息,口渊…… 噗通噗通! 黑色的气旋,暴起几层。 千菱晶棱,张开的画面折射出平安的几重身影。 胸口盈满的黑气,冲撞而出,撕开的声音模糊着气音。 绚烂的紫极星光,留下一线划过上空,重重冲击进平安的身体内。 “道为无明之相,玄起众妙之门!” 灵音炸响,几番鸣动。 隆冬一下,白子落尘。 平安身体露出镜面,黑影化作疾飞的长弧,如斗星魁锤一般缠绕着随着白子落下的光柱。 玄关之间,便进入了平安的脑海之内。 “啊——” 凄厉之声作响,混杂着血流翻动的腥味。 看台之下,阁楼之内,仰目观看的人们无不捏了一把汗。 “看!那人是怎么回事?“ “看不见啊!” “就瞅见一个‘白耗子’,啾的一下没影了!” “你们看清楚了吗?” “好像就是一个小鬼,猛地一下消失了!” “不不不,应该是有人体悟到什么了!” “这可说不定!” “难道……“ “周围的孩子们,不会有事!“ “应该会安虞无事,毕竟道门尊者在这!“ “额……应当没事!“ “蚩魁堕魔!” “为何众生之门没有降下天罚!” 舆论不止,观众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就连,座上的道门尊者们,都实实在在的有点惊讶! “黑云压城催,甲光金鳞开。”赫连山一甩酒壶,仿若性情一变,稳坐起身子,声音低沉地说道,“万气啸魔藜,流光秽星紫。” 方画戟依旧稳身如山,说道:“众生之门竟然毫无反应,其人难道……” 万俟轩辕竹扇轻抚,笑道:“还记得,那人的堕魔之力,简直是恐怖骇人!” “这!” 书生懦弱,手卷袍袖应声:“三年之前,魔星吞天的预兆,连同上次日食血月的奇景!” “众生之门,还未有反应,难道这就是……” 木玦眉头紧锁,低声说道:“此人境界还未踏入灵君,但有如此气势,必须立即铲除!” “此间入魔,恐殃及天下!” 谢浪双目一瞪,握紧酒樽的手指微微发颤,细声细语道。 “诛魔血淋,无法无天!” …… “这可如何是好?“只见左道子说道。 此等状况,看势头儿,对于道门来说是件大事。 言论相错,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呲! 沉默片刻,桌案拍声恰如蝉鸣。 “了无他法,静观其变!” 王天河拂袖饮茶,冷静应道:“众生之门乃是上古遗落灵域,体悟之时可知晓修炼之谜,觉醒专属自己的大道箴言。 “而你我只是秉借天时,纵和地利将其唤出,无权干涉它的运作和选择!” “况且你们,为何不再看看,还是杯弓蛇影了些!” 等到这时,赫连山瞑眸一笑,其他人也饶有兴趣地目光上移,继续观看试炼表现。 山腰侧沿,十几人攀登维艰,步步蓄力,隐痛难发。 从无人能看的地方,众生之门幻象中,此时的平安万股黑气凝炼器身,仿佛坐了一番幻想炉鼎。 那气势,如同圈成破障,于雾霭中闪烁,势比天齐。 犹如日盘的血色灵环,隐隐浮现子平安身后,但是看着又渐渐仿佛消失无踪,也伏若是变得通明如玉。 圣皇瞧这架势看了看平安,又朝着灵域幻境之巅眼眸一沉,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与此同时,试炼的情况颇受百姓关注! 十几位尊者放缓心绪,你一言我一语,针对众生之门又开始发表见解。 “然世人皆知,一旦关闭,十力难返,就算是你我十几合力也无法强行重启!” “优胜劣汰,此子对于他们也不失为一种考验! “我们还是应该相信众生之门的力量,毕竟不是传说它藏有成神的秘密?“ “哈哈哈,已经百万年,还未人真正一念永恒,飞升上神。“ “倒是几个前辈参悟一些,成就灵神上元之境!“ “估计我等,还需勉励多年,众生之门一定不会出错,就听之任之!“ 最后,方画戟缓声说道:“慢慢看看,一来,考验这些灵者品性是否坚毅,二来,可以看看此事是否是转圜之机,窥探得众生之门一二分的真意!” 杂言交替,众生之门内,也是有些混乱。 平安周围的人不堪其扰,心境多少也受到了影响。 全部的视线被遮蔽,正当体悟之时,还受着丝毫散逸的黑气侵蚀灵汐。 他们直接束手捏掌,涨起光汐,耗尽气力运转障壁。 气息焦灼,翻腾的恶念好像就要迎上心头。 咚! 就在观众惊慌,尊者作壁上观之下,画面模糊不清中,平安凝神炸开一朵摇曳的烟絮。 光影从整个灵域幻境上下之间分割,如照镜子倒影起正在参与试炼的灵者。 一种危险的落差感,哪怕是外面的观众瞬间都能感受尖锐的苍白感! 此时,突然一个人冲击雾霭,眼看着就要攻击旁边的人。 一道强光,闪开几人。 就在这个时候,赫连山跨着身子,哼笑着嘀咕:“难不成,师兄的预言……” 临近山阙的风寻,望着奇异的变化,目光坚毅如寒芒,脚步一迈踏高几尺。 夏子明精神一晃,忙的站稳脚步,“什么情况?” 他转身一瞧,候天捏着身子一个趔趄,俯瞰山脚下一片雾霭。 邬梅等人更是扯身障壁,努力保持清醒,向着山顶的那一抹光亮前行。 此时,平安缓缓起身,微微甩了甩头,通达一念转眼间就移动在金光之下。 空间扭曲成一团,好似穿梭了时空一般。 慢慢地,他手扶金光,犹如蜉蝣撼树。 灵音洪钟,再一次徐徐响起。 “道为无名之相,玄起众妙之门!” “风无里,天地行者!” “地沧海,大同大化!” “神韵契转,三藏十二惊门。” “览却万物瞳变,竖眸山海间!” “平错落,奎角挂,镇神头,一念蚩魁!” “大河悬,一子解双征,玲珑小天下!” 沉吟片刻,平安茫然四顾,转眼间又回到山脚之下,盘坐在地好像已然入定一样。 金光闪烁几下,一圈圈灵光荡开,墨白山沿之下的众人被弹出灵域幻境。 这时,只见刚才那个因为巧遇杜月葵之后,搭话的少年从一圈蓝色潮汐中走出。 杜月葵摇曳血色尾鳍,好似云中人鱼,艳丽如星河绚烂,不一会儿便隐没身形,被传送的光束不知去向。 到了紧要关头,观众们一片寂静,目光紧锁期待试炼的结果。 可惜的是,一些画面随着光尘碎解而去。 咻! 平安挺身而起,清晰的两色世界,顷刻又变得模糊不清。 好一会儿,他默默转身,若有所思地抚揉几下紧绷的额头。 灰白的碎发,飘落垂在两侧。 清风拂动,转眼间平安苍然一笑,半步跨出,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光束之中。 毫不征兆下,山顶金色的光尘冲撞开来,众生之门又再次自动开启。 十几位尊者看着颤抖的画面,渐渐清楚地了解了试炼的情况。 山顶金光之下,一个奇怪的白衣少年手掌轻抬,鹤目深深似渊,他是陌生的面相,让人不禁意想可能一直在隐藏实力。 其余,风寻,方旭,夏子明,候天,邬梅,李诗诺…… 十几个人满面衰弱,相看不见,先后围坐在金光四周,手指被牵引地触动闪动的光柱。 悉悉嗦嗦! 体悟的大道箴言,似乎灌输到了他们的脑海。 天象地坤中,他们一脸安静,身体也闪耀几层灵光。 无意有识中,他们将精神禁锢在自己的世界,入迷般仿佛进入无人之地不受打扰。 赫兹! 闪身而出的平安,随着众人发现身临阁楼中央的广阔祭坛之上。 只听,众生之门晃动。 万般思绪,潜归脑海,静静等待光尘落下,回归山川湖海。 山顶参悟良久的人,好一会儿才闪现而出。 众生之门关闭,两重蔚蓝的玉髓,化成几道光束飞向王天河赫连山等人的手里。 天地异象,霎时间消失不见。 第六十六章 众生之门 (四) 平安身后一环光涡,驱动着光线,显得他若即若离,就像是一帆孤叶漂浮不定。 一眼瞧去,他显眼到有些突兀。 围上来的百姓一看是他,立刻散开四周,和他一同出来的试炼者也让步几丈。 方画戟、王天河等人仔细端相平安,目光寒意横生,看上去似乎觉得他可能是个不详之物。 等到蔚蓝的涟漪散开,稀释的光汐弥漫,蒙上一层雾感。 太阳正好,腾跃当空折射耀辉。 灿烂的彩虹,透过遗落的尘光,跃起飞横的桥梁,通达到了围楼两侧。 云翡飘荡,悬浮在祭坛看台之上,朦胧的金光依旧闪动。 几十个少年人围坐四周,有远有近,似乎被分出了三六九等。 十几位道门尊者看向云端,目光都变得灼热,说不定其中未来的宗门希望。 全场有些轰动,甚至有人欢呼雀跃。 平安感受着微弱的生息,朝向那些坠落的试炼者,不禁心里对于神圣的定义发生模糊的体会。 只听,奄奄一息的少年身旁,陪伴而来的家人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发出些许伤感的呜咽。 当然,胜利者的欢呼好像鞭爆辞岁,象征人们对于强大的渴望,自是将那些哀乐般的声音淹没了过去。 突然,一声洪钟清音荡开,那呼啸而过的压迫感如泰山滚石。 方画戟手起大落,一面同人般大小的玄天宝鉴,从空中闪烁星芒坠在祭坛之上。 平安震身侧翻,扯开几步。 “啊!” 旁边的试炼者十分惊讶于这惊人的光波,刹那间让他们提防不住退开一圈,留出一个大鼎的距离。 周围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了平安和王天河的身上。 借着刚才的事情,他们佞语悱恻不绝 现场诡异的气氛,越发焦灼,让人难以捉摸! 闻言道,王天河挥手一摆,合辑示意圣皇,圣皇抬手一转回应。 接着,王天河起身说道:“魔祸无常,恐有祸患!” “玄天宝鉴,驱魔化气,验明正身!” “想必,小子刚刚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异状!” “如此,你觉得如何?” “小子惶恐!”平安收势回身,道:“当然可以,没有异议,多谢尊者如此考量!” 在众目睽睽之下,平安走至玄天宝鉴前,镜光竟然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体内变化。 一股光汐回旋涌动,似乎要破堤汹涌,一直在盈满有亏的状态中。 可,在其余人的眼中,金色的光芒透射平安的身体,犹如千万毫针次落,稍不留神就觉得只要半息便能肢解掉他。 心悸片刻,平安阖眸颤抖,俊逸的脸庞皙白如纸,颌角的汗珠浸湿衣襟。 眉间的血色灵环引动,额头逐渐变得透红,仿佛受尽了太阳的灼烧。 慢慢的,玄天宝鉴再次闪动金色的光芒,平安的身体逐渐浮起半尺。 “怪了,玄天宝鉴似乎在亲近这个小子!”谢浪双手拍案说道。 周围的人神色一下子变化了模样,有担忧,有狐疑,有猜忌…… 砰! 万丈的金柳长絮,扶摇直上,连接着天空晃动。 王天河双手合十,捏合光印,立刻封入玄天宝鉴内。 飞光一闪后,他将玄天宝鉴隐藏在掌心,覆手一挥衣袖,淡定地抹了抹额角的虚汗。 恰逢此时,平安感受身体有些虚晃,一下子跌落在地,双臂撑着地面好似云棉一般。 过了好久,全场默不作声。 圣皇看向平安的目光更加迷惑,一瞬间轻咳几声,“好了,竟然没有反应,那就说明此子纯良,并非入魔未决之人!” 毕竟现在在坐拥宝座的圣皇心中,再怎么大的事情也不及云端之上重要,不能因此扰乱了今日的好兴致,最好还是及时止损,不要激起不必要的混乱! 旋转的风向,辗转不定,呼呼作响。 嘟囔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准备瞻仰胜者的身姿,微小的注意力也随即从平安身上挪去。 平安又隐没在仰望的目光,不禁哑然一笑,轻然用力站稳身型。 那变化的表情对于众人十分地讥讽,还带着点沾染邪气的狂狷不羁! 就在此刻,云端试炼的佼佼者们气息急停,冥想体悟结束,肩膀之上泛起一曲涟漪光字。 歪歪扭扭,奇形怪状,写画着莫名其妙的符文,就像是笔走龙蛇,随手而作的鬼画符。 一时半刻之后,金光隐没进他们的体内,各色的岚尘好似飘带,雪山上的白哈达! 转眼间,众生之门的余势,彻底消失在空中。 “这——” 斜眼一瞟,王天河看着安全无虞的平安,再次上下打量几眼不禁觉得心有余悸。 突然,席位末位,左道子清声说道:“今日当真是令人难忘,与往年的刀剑比拼相差很多!” “确实!”紧随着,谢浪手扶着嘴角,悄然一笑后也出声回应。 众人顺着目光,端量祭坛看台上的,那十几位非凡少年和玉秀巾帼! 这时,他们收敛着光汐,回溯几尺,恍惚看着是海浪的长绫! “这十几位少年,或将是未来的天纵之人!” “哈哈哈,此言说之过早,登山门的青年才俊,也是不少,回去之后不知会有多少惊喜!” 赫连山摩擦着酒樽,说道:“不知倚天三教之下,路归何处,缘分又在何方?” 几人相互说着,遥望天边,眼前闪过光亮,严肃的表情意味深长。 通灵玉组成的石壁上,文字翻动…… 王天河代表的星辰古宗! 方画戟代表的阳极化门! 木玦代表的羽化天辰派! 林秀代表的墨子无距门! 谢婉君代表的月神古宗! 谢浪代表的玄天两仪门! 赫连山代表的大道无极宗! 裘千尺代表的烛幽派! 雪中飞代表的落雪门! 万青侯代表的天海阁! 万俟轩辕代表的剑池! 左道子代表的求生门! —— 光汇成影像,视野模糊中,仿佛看见了各个宗门一知半解的功法。 造化上界,十二古宗,山巅悬日,定天乾坤! 原先的试炼者名字,有的昏黄暗淡变得无光,有的凋零化为光尘。 渐渐的,石壁断缺消失,其中一部分飞舞走动排起序位! “狄克!” “江湘!” “风寻!” “方旭!” “夏子明!” “候天!” “邬梅!” “马渡圩!” “陈玄灵!” “许诗诺!” …… 风寻看着排名,阴鸷的双眸一亮,充滞着些许不甘和失落。 环顾四视,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人们还在长嘘短叹之时,最后一个人的名字,直接让全场炸开了锅! “肖自在!” 等着通灵玉的共感传来,平安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咚咚咚! 暗淡的通灵玉,重新落到一些人的手中,不禁让他们感到血管一揪,压迫呼吸的挫败感随时都可能要把他们击垮! 寒门子弟,普通百姓之子想着自己通过几日鏖战,甚至生死拼杀,最终才在百千人中得到了一枚通灵玉,有了能进入众生之门的试炼,一搏入籍名门宗派的机会。 没有想到,这个叫做肖自在的人半路杀出,在幻境中影响了不少的人心境。 更是,当他们一瞧又是那个“平安”! 三七二十五,不管究竟几何。 他们激动的热血立即上头,平安的关系肯定是摆脱不掉的。 一个差点入魔的人,至少在他们意识里,没有在山顶上感悟门,怎么可能还占得最后一名的宝贵席位。 一时之间,愤怒,不甘,以及来自尊严深处的嫉妒,让他们直接丧失了口舌之德! “匹夫竖子,无能鼠辈!” “毁我修行,乱我道心!” “绝对误判,此子不配!”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必须说清楚!” “就是,马上说个清楚!” “此人是不是使用什么手段?” …… 诸如此类的言语,漫天袭来,连带着作为旁观者的百姓都看不下去。 呜呜泱泱,不尽吵闹! 顺口的事,心里彻底就被搅弄得义愤填膺,一种正义感涌上他们的心头。 “抗议!抗议!” “其中有鬼,必定有诈!” 附和的声音,马上口无遮拦,如川流板迎接不息地指向舆论中心的平安。 接下来,那些体悟的试炼者三识一恢复,睁眼一看满脸兴奋,很显然已经通过了众生之门守界灵的考验,按照约定都依次拥有选择进入十二古宗的机会。 尤其是,最后还停留在山顶上的人,都根据双方的意愿也进入其中。 然而在未入选的人群中,平安确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因为他的超凡实力,而是因为在试炼中,展现出来的骇人变化。 那一幅场景,简直犹如黑魔画血一般,深深地记忆在他们的脑海。 虽然平安没有蚩魁堕魔,也没有停留在悬山之上,但是那些怪异的行为和能力不得不让这些“恐魔者”感受几分凉意。 “如此口诛笔伐,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焦点应该是我们!” 相信,这肯定是他们心中共同的疑问。 恍惚间,平安拂袖不听他们的质疑,感受着飞到身前的通灵玉冷笑一声。 毕竟,他在意的事情还未解决,此番前来所求的目的已然达到! 宗不宗门,他根本不在乎,或者没有思考这种事情。 蹦! 随着一声爆裂之音,通灵玉霎时碎如粉末,冷翠烟霏随风归尘! “现在!我自愿” 如玉罄的声音,轰然响起! “退出宗门选拨!” 此时,断喝之音,正要加以回应。 平安面朝前方,躬身作揖继续说道! “质疑之声说明,确实力不配位,甚是惶恐!” “况且,在下深知道行不够,恐辜负宗门试炼的盛世之举!“ “加之,臣此间事仍未了!” “还望诸位,不必烦扰!” 众人目睹平安的所作所为,不禁大为吃惊,不由得停下动作。 圣皇看着发表此番言论的平安,茫然一笑,对其有了更多认识。 道门尊者哑口无言,可能觉得末位之子,不足以教,又或是对于他身上的怪异有着莫名的抗拒! 当喧哗变成赞美和哀悼,胜利的沉重一面是不易,一面是不生则死。 当试炼之子和宗门相互认同,宗门印记纂修通灵玉之上。 不久,他们将凭借此独一无二的信物,前往九千高云之上,问叩山间道门开启神往之路! 难怪,个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但人行错落,随着盛会落幕,漂浮的诗篇自然为之画上句号。 此后,一些人,已然要闻名遐迩。 烟花易冷,行人离去。 繁华不时散尽,渐渐归入宫围深处。 平安想着该离开了,便就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当行至山脚之下,稀疏从林之中忽然一记狂风刮起。 一袭绢衣逍遥如酒醉,弹指挥间,踏着落叶飞身出现。 听着如此迅速的声音,平安驻足停下脚步,伏着臂膀架起血鳞长剑,缓缓出声问道! “谁?” —————— 【众生之门】夺天地造化,蕴万物生机,是为开化道门气运之物。 一步如隔世,其中幻想变化,令人难以叵测。 诡秘颇深,传说是道门各宗凝练器武,法相结阵,变化而成的神道幻想! 在内体悟所得,指引神道先机,既往百事修行,一二文章皆为神录亦是修炼警示! 【通灵玉】众生之门信物,印下宗门印记,表示持有者试炼通过者,具有化意之用,可叩问云端道门加入宗派。 同生同灭,与持有者息息相关。若人身死道消,通灵玉的印记破碎,便是无用之物! 【灵印】开光之灵启,于百位之上辟灵汐之眼,通感天地光尘灵汐,炼化脉络百骸韵为己用! 自上古第一启灵者崛起,其中隐秘令人神往,万种修法宗门立派,频频出世以道术各有千秋,历经岁月漫长发展至今。 光芒普照,灵印色系逐渐出现差异! 始今之间,灵印多出现在眉间,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银,金,黑,白,岚极,空无…… 传说中,灵印色系依次代表灵汐的强弱,稀有程度亦是依次如此。然而开启灵印者不论灵印,皆有超凡绝世之人,甚至常有惊世骇俗之辈声名赫赫,受人敬仰,名动天上人间。 空无灵印,无色之相,稀世罕见。悠悠岁月里,自有一人无派无踪,隐势埋名,曾踏足天地间,修炼境界无人能及,后世百年却销声匿迹…… 自此,没有灵印的人们也幻想同启灵者一样天地横行,但是那之后,再也没有开启空无灵印的! 【道门古宗】承天地之机,蕴万物之灵。在坊间市井人传人的讲述下,道门古宗是天地纵横的大能,离开俗世人间的神人所创造的。它们在百姓心中是向往的仙境神域,屹立在九重天的云端,开辟了上界的垒土之山,在高空上造就了诸多邈若河汉的奇景! 俗话说的是,天壤之别,云泥不同,差距大了随之招来的祸端也就多了。道门各家因此还在上界划出界线,不得任由上下随意行走,互通有无,以免扰乱天地生灵的法度秩序。 历史长河上下千万年,代代延续的传承到了今日,衍变出的术法不止万千,每一个悟道的人都蕴育了不一样的道。 引灵炼药,聚灵开阵,修灵纳元,养生长命…… 目的不尽相同,但正邪似乎永恒的命题,好像东升西落,昼夜交替,阴阳平衡。期间,天上人间也有丛生出来大大小小的门派,不乏鬼迷心窍的人开创害人取命的术法,期望以此突破百年大忌,得到超越众生的力量和权势。 第六十七章 木林霜重,雪见晚(一) 耀阳偏西,金如硫磺,照的有着一丝灼烧感。 正处行人离去之地,多少有点古藤老树昏鸦的落寞。 随即,清风再次煽动,抚起光絮,如袅袅柳叶,一挽寒凉咧咧! 一环,一环,一环……… 攻击瞬发而至,来势并非全无敌意,下意识里危险的慌乱感指向了两旁。 平安撞身手握含光,引转光汐溯源归川,洞察那突如其来的力量。 其擦身而过,飞快而涓流不息,好似明月松间的河渠在耳边沉吟回响。 鸣啸乱杂,长剑的血鳞忽动,片刻之间土崩瓦解,平安分手错行,也逐渐被震的掌背发麻。 “小子!” 只听,来人声调如筒箫洒脱悠扬,正是大道无极—赫连山! 平安手中的血刺剥落消散,随之也缓缓扶正身形。 “你是谁?” “大道无极宗!” “逍遥翎,赫连山!” 说话间,赫连山手指轻弄,羽扇蓝翎彻动,犹若孔雀明皇开屏。 一道星光幽若鬼火,平安静似磐石,仿佛思考着什么! 赫连山摇着扇子,掩饰着些许尴尬,又继续慢慢说道:“咳咳!你是谁?” “方才,如此吵闹!” “尊者上使,竟然不知我的名姓!” “着实,人微似蒲柳!“ “言论如秋风落叶,一番无端闹剧罢了!” “对于您来说,屈尊降贵,前来此处!”” “晚辈甚是荣幸,又复惶恐!” “不知所求,是为何事? 听着平安不卑不亢的言辞,赫连山摇摇头不可置否。 毕竟自己确实有事专门来找他的,但是也不至于搞得剑拔弩张嘛! “哈哈!” “当真是像,有点意思!” 这话说的,平安眉梢微耸,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翎羽菱光,折回拍空。 赫连山手指捏和,翻转的架势恰似金弓弹石。 天空云走悠悠,他却一念之间,引动爆星追光。 咻! 风声断急,平安侧耳一听,手掌凝血如玉,隐隐闪耀龙鳞纹络。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转身动腕间,将掷出的东西含握掌心,柔刚化骨撷取余力。 回眸动身,平安旋步捏风,双拳雷动灵威敛去。 哈—— 长舒一口气,赫连山一瞬间消失不见。 “此间事了之后,好好考虑考虑!” “混小子!” 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已然空荡无人。 沉默片刻,平安背身慢慢朝着林浅尽头走去。 踱步不止,平安将手掌摊开,透穿掌心的痛感,仿佛直接连到了心口。 一方韵黄灵玉,雕刻着夔龙式样。 一息之间,光汐顺着脉搏涌向脑门。 一种针灸挑刺的酥软,游走全身的四肢百骸,蹊径千穴。 平安眉头微皱,十分抵触这种联系,因为让他回想起曾经美好而又悲伤的记忆。 咻咻咻! 出头的黄草尖,祸不单行,就算是风摧不折,连着枯萎的根系也无奈地翻飞而起。 三四个杀手突如猛兔,眨巴眼睛的功夫晃影而出。 他们身穿貂绒飞蓬,头戴竹岐斗笠,微露边角的器刃闪光,动作好似燕子低飞滑翔而下。 眼看着,一齐驳杂乱枝,霎时间就攻向了背身彳亍的平安。 林霜飘零,寒意透过双颊。 平安立即飞身纵横,跃高数十丈,引动一道天光伴随身体轰下。 那三四个人手臂一卷飞蓬,青面獠牙的面具犹如人肉皮囊贴在脸上,数缕凶光尽显极其狰狞。 平安拳速如电,光轨踏星,一击摇拳倒撞,又似急火飞燕。 单飞翔龙,鳞甲树盾周身一绕,犹如滚刑铁床般扫开那三四人。 寸响撼松,其声若闷钟混石莽撞。 三四飞蓬杀手,几招下来近乎舍身亡命,登风起身的一瞬间又踏草飞尘,游渡一曲摆尾狂击。 剪影暗色,高大的古树枝丫,为着一点半点的缝隙,留下了斑驳不清的光痕。 平安淡然化掌,重重抹开几重血色,掀起层层血尺仞浪。 风飘而起,且看飞蓬之下。 划动的铁骨爪刃浮起光晕,丝线毛头般瞧着像是钩织的假人,甚是渗人。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平安双手升起,龙甲血盾冒出四周,挡住他们那猛兽般的攻击。 一记旋风指路,凝起一道石壁之垒,他们速即攀身错手,爪刃敛起锋芒,就是几道空痕长刃袭来。 平安双臂往前一回,血色鳞盾前倾形成一面宛若龙角的壁障。 石角钩衣破,藤梢刺眼新! 上面冒出的鳞刺,反转铁爪器刃的锋芒,远远的看着十分搅扰瞳目! “你们到底是谁?”平安冷笑着,出声问道,“我的命这么抢手?” “哼,”飞蓬斗笠一人,道,“乖乖把人头奉上!” “小子,看招!” 吼—— 玄兵彻动,身形几点,飞蓬杀手又如鹰隼滑行,地上的影子翻飞折回。 哐—— 平安手掌一翻,擎天鳞甲,灵威胁迫如擒龙潜江。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平安与飞蓬杀手打的难解难分,一旁的较远处,不易察觉的声音嘀咕嘟囔。 “沧东青面兽!” “东辖区的势力……” “你们目的何在?” 那是林中隐秘丛中,一介蓝袍匍匐遮面,思忖间忍不住细语不绝。 身后闪动澜蓝的晶石,好像开辟了时空的缝隙,焕转着光尘连带着他的身形轮廓,碎影隐现。 那景象,就像是在照着打破的千面镜。 “看来,小弟真是香饽饽,堪比清歌楼的头牌!” — “你的说法,还真是别出心裁!” 一尾红锦飘动,如云如雾。 身着黑袍纬纱,嫣红的内衬,妙绝的身段隐隐外漏。 这一人上下细细观摩,就是个曼妙的女子。 光阴荫蔽下,她血气凝结枝蔓,闪现在蓝袍的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时间犹如瀚海魔煞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你舍得打我吗?”蓝袍马上就察觉到了,语调贱兮兮的,慢慢回头说道,“美——女——妹妹!” 黑袍女子微微一愣,枝蔓一甩…… 啪啪啪—— 铛! 灵威耀尘,那三四个杀手,一卷铁爪灵刃,迸射几束长波,荡尘敛息无形之中。 不消片刻,风拨乱发,阳光下银灰降黑。 拼杀打斗间,平安眉头一舒,手动鳞甲血盾,分解出千万道血刺,汇成川流戾器。 其形翻腾,宛若游龙。 尘埃一夕半甲,血刺猩红,窜动着绞杀而去。 那几人手拉扯飞蓬,转身侧摆一记抱爪碰撞。 随即只听,砰的一声。 相对而撞,堪比燕雀鸿鸟,象兵马跳。 力量悬殊瞧着不大,几番周折,来回对招,底细也知道不了大概。 呲! 鞋靴摩擦沙土地面,激起几轻薄尘。 平安忙的后撤半步,一技法相游拳,显露龙飞马烈稳住气息。 随后,杀手们变化攻势,围住平安,发出饿兽般的低吼,表示着不服的战斗欲望。 “怎么可能,那人绝对是耍我们,给的情报不对!” 不过,从情势来看,很明显的是没有想到这个肖自在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劲。 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声音入耳,大有困兽搏斗之意。 平安右脚踏出,阵足回音,如蛮啸山林,王面虎夔虚影隐隐若现。 翻身一点,虎拳平山道。 一条吊颈大虫的虚影显现,墨白两色的纹络如黑刀白刃。 一下子随势而动,猛虎如狂风呼啸而过,刹那间朝着那几个杀手奔袭而去。 杀手们扯着飞蓬旋身防御,连连后撤几丈之远。 千钧之时,平安乘势追击,翻身跃步,划过晴空百尺,震撼如钟坠落那几人身前。 散开的灵威,发出一层血光,宛若一层海浪拍打而去。 杀手一退再退,平安却以退为进,回身撤后绕步林间。 飞蓬翻动,如蝙蝠倒挂。 杀手架起双臂,慢慢放下,嘶吼几声,瞧着没有平安的踪迹,瞬间感觉有点懵懵的。 铛! 洪音炸响,山上灵阵法相悬起! 锵锵锵! 银甲束着碰撞杂音,一个兵人腾空架起,手持金光长剑,脚跨越高半庭,几尺之遥飞纵而来。 那浩大的阵势,就像是金光箭矢,由上而下聚风而动。 紧张的五识通感全身,这一瞬间就让几个杀手意识到不好惹的人物要来了。 “大山祭坛,胆敢寻衅滋事!” 平安听着窸窣的逃跑声,自己猛咽一口浊气,借风起势悬空凌渡如电。 银甲兵人视感着打斗的灵迹尚存,转眼间就仿佛烟霭似的消散。 不由得,他英武的面相严肃起来,鹰雕双目警觉扫视,寻着山头督察了一圈又一圈。 正值中午过后不久,街市酒肆茶幡鼓动,行人趁着时候也是好不热闹。 拐角的隐秘小巷,平安突然出现,那身影好似幽罗鬼魅,挺拔文弱的轮廓模糊昏花,看上去小船似的摇来晃去。 不多时辰,他叹息一口浊气,又看了看掌心那块琥珀色的荧光灵,马上随意地揣进怀中,想了想掌心凝起漩涡收入其中。 可怜今??,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 街角巷尾,从这头到那头,小桥流水般的心思历久弥新,然而却是感触的有些悲凉。 此刻,逐渐偏席西山的隆冬暖阳,照落在身上投出稍长的影子。 平安背影失落了满地,继续走向城东通往庵宇街的那一条路,渐渐消失在墙边拐弯之间。 第六十八章 木林霜重,雪见晚(二) 瓦舍重过屋檐,仍是先前一番光景。 府邸依旧不辞烦扰,大门开着,家仆恭敬地上前问候。 平安打刚才起,心里就很是憋闷。 踏进院内之后,更是步履匆匆。 只见,李围领着一两个丫鬟,守在正房门口,瞧着平安回来,赶紧上前几步沉声说道:“公子!” “小姐,好像病了!” “但是,叫了大夫,小姐却没有叫他们进屋!” “现在,房间闭门不开,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平安听的半句,双手一震房门,就一下子闯了进去。 听着咣当一声,房门又关上。 李围俯首后退几步,打发丫鬟守在长廊两侧。 屏风后面,一巾白衫围住脸庞。 白秋琴双手如玉,揉着手帕,微微俯身。 白衫侧边滑落,热水熏得脸蛋,殷红如寒霜雪梅! 她慌忙地将白衫重新围好,看着擦身而过的平安,慢慢上前将手帕敷在如意的额头上。 床榻上的如意眉眼轻阖,一身素色内衬,盖着绒毛厚毯。 那娇气的脸颊莹白如脂,透着病态的霏红。 嫋嫋烟柳,柔美如玉髓白釉。 平安想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此时,白秋琴静默碧婷,侧身如含羞草,手捻白帕似蜻蜓点水般,轻轻擦拭如意的脸颊。 瞧见平安的手臂,虽然几步之远,但是对于从未近距离接触男子的她,尽然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 然而,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颔首羞走,轻抚自己的胸口,软糯的嘴唇轻抿,动作僵直地停了下来。 平安担心不已,就碰到了那泛着水气,犹如占尽羊脂白露的天资之貌。 不多久,白秋琴拿着攥好的热手帕,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想着,她便换手捏住手帕,如履薄冰递了过去。 热气飘过脸颊,平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白秋琴双目如花重喧哗,慌乱地愣了愣神,刹那间仿佛昨夜烟火绚烂在脸上。 清纯,而又静雅。 转眼间,她手臂如白鲛浅舞,一下子抽了回来。 “咳!” 心绪感应,近乎咫尺的距离,若即若离的朦胧总是最挠人。 平安一点也不在意这种接触,甚至还感觉有点亲切。 玉透白瑕,仿若樱雪。 “哥哥,“如意素婉如皓月,清冷而又皎洁,她轻轻睁开双眼,一双素手从绒毯中伸出勾住平安的手指。 平安攥着手中的白手帕,尚有热气,便寻摸着给如意擦了擦脸颊,慢慢地捂在额头上。 白秋琴绕步屏风之后,削葱芊指相错,满脸写着不经世事的呆怯。 当天高云淡,红灿半边天的鳞云层层叠叠。 向晚的余暖,冷冷清清。 随着,太阳下山,月娇高挂,落了满地的寒霜。 几家三更火,几家吹风晚。 等到夜深了些,长廊前的李围,带着困倦的丫鬟,约摸着探了探屋内的声响,瞧着无事便各自回了房。 屋内,如意握着平安的手,安静地睡下,平安趴在床边,也渐渐昏睡过去。 然则,衣衫飘絮。 白秋琴看了看两人,静静地合上门。 走过寂静的长廊,回了自己的厢房。 望着窗外落下木支,闭上眼睛辗转反侧。 咕咕咕! 乌渡横飞,瓦楞屋檐平添薄履! 月落乌啼霜满天,这样看来很是应景。 翌日,旭日东升,城中还是旧时繁华。 平安跌身在地,忙的爬起来,胡乱摸索着,急切的样子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心事。 当触碰到凸起的毛毯,平安轻轻掖了掖边角,如视珍宝般抚摸贪睡窃喜的如意。 铛铛铛! 房门被敲响,李围端着冒着热气的枸杞乌鸡汤,耳朵冻得都有点通红。 平安说了一声,吩咐他下去,不必忙活什么。 反正,这也不是多大的府邸,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李围退身关门,一如往常地沿着长廊,走过圆庭,来到别院。 “啊—” 平安贴心地给如意擦拭完脸颊后,舀起补汤试了试余温,吹了吹便示意如意慢慢喝下。 如意倚着柔软的白缎棉枕,脑袋晃悠着活像只小奶猫,轻抿嘴唇羞怯地小口喝了下去。 眼神游丝若电,小意情愁都表现在了脸上。 如果,不是平安看不真切,可能就恨不得将她珍藏起来,就这样跟着她贪恋现在的时光悠悠。 可是,时间总会是不等人的。 到了点儿,平安还是穿好厚衣裳,裹上公服,随着如意喝几口汤。 不知如意怎么小性子上了头,非得给平安整理整理衣领。 墩身半坐,平安没说一句话,只好顺着,老实等待着。 不消片刻,如意勉强起身,那姿势说不出有几分娇柔,软趴着拥抱平安耳鬓厮磨。 真是,说不出的悠悠似水,情暖三冬寒,惊落屋檐几层霜! 开门轻合,平安揉了揉脸颊,只知道如意是真的赖人,可不晓得什么是近在咫尺的不舍。 坊市小楼,锅炉的烧酒,香醇的那叫一个诱人。 出工卖苦力的大块头,也忍不得肚子里的酒虫,凑点钱结个团队小酌几杯暖和暖和。 闲聊的几句荤段子,也是早晨一桩忙里偷闲的美事。 吱吱吱— 平安沿着逐渐开启的宫门,路过长长短短的黄漆瓦墙,免不得听说了几句没用的闲话。 红荆公主的小菀,大门也是敞亮地开着。 那个青发髻的少女,依旧在窗台上,手里揣着小铜炉,百无聊赖地凝望远方,那重重宫闱之外。 由于当值的缘故,平安身不由己地顺着这条小道走去。 过了几刻,此时他俊逸的脸上通红,微微有点秋黄,就像涂了什么防冻的蜡。 “嗯—” 烦闷的哼声传来,小脚丫像是莲藕般晃动。 如果远远看着,很难不说应该可以吃的,味道也许是甜美可口的。 桃红的糕点,在她手中成了玩物。 闲不得,才吃上几口,毫无贪吃的心思。 不一会儿,红荆公主想起也算是到了时间,还苦恼着那个哥哥怎么没来,就左顾右盼地瞧见平安走过。 马上,开心不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一行一动,包着防寒的貂绒,多少有点像只浣熊一样。 她偷偷的,看了看暖炉旁不小心打起盹儿的丫鬟,立即得意忘形地蹦跶几下。 细声有无,檀香缭绕,雕镂的楼梯轻响。 平安步伐些许也是提了速的,可是刚走过门口…… 只听,“嘶!”的几声。 显然,娇生惯养的红荆公主,实实在在受不了这股寒气,粉嫩的嘴唇发出颤栗的惊呼! 一瞬间,红透的眼眶,舔着几分秀美,此情此景还是委屈了! 冷不丁,平安不顾得后面,快步走着,寒风都刮过双颊。 还未等着,红荆公主踏着奇怪的步调,走出门口,意识到什么的丫鬟匆忙赶来,抱着那拂柳细腰阻止起来。 “公主!你冷静冷静!” “一夜落了不小,留意天气冻坏了身子!” 红荆瞧着远处都到了拐角的平安,立即生起了闷气,“哼!” 气声低回,她失落地抱着丫鬟,转身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丫鬟也顾不得身份之差,瑟瑟缩缩地拉着红荆走回了阁楼。 还是,暖炉烘的房间,待的舒适,阁楼上红荆撅着嘴巴,目送着平安开始左转转右转赚,开始安排的巡逻戍守的工作。 “公主,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盲人少年了?” “不是婢女多嘴,你们两个是不会有好结果!” 红荆满脸吃惊地看向身后,上下端详这个相伴多年的婢女,“我觉得,你就是多嘴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气嘟嘟的小脸,鼓囊着重复了几遍。 就是,她心里嘀咕难免的。 毕竟,哥哥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怎么可能是喜欢这个人,分明因为有点像哥哥的缘故! “别胡说,”小小的姑娘,还搞不懂这些爱情的闲话,“只是想哥哥了!” 婢女上前抱着红荆,小心安慰着,关上木窗落下板槽。 “肖自在!” “你小子啊!” 平安按着往常走着,心里还想着飞蓬怪面的杀手,后面便远远传来熟悉的叫声。 脚步急促,那人走路虎虎生风。 “申统领,”平安转身正直,拱手作揖说道,“早!” “你小子!怎么回事!”申丰唐看着一副好像有点火大的样子,实则就是拍了拍平安的肩膀。 “哎,咋想的!”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不定,这就是改变你命运的转折点!” “肖自在,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过!” 申丰唐说着,语气奇怪,也许是对于自己志得未落的希望,莫名其妙加在了平安的未来上。 从神情可以看出,他是在真的关心平安,想弄明白什么想法驱使着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 平安不慌不忙,回应道:“多谢申统领关心,让你失望了!” “你啊!”申丰唐插了一句,更是轻叹一口闷气,“哎——” “此次试炼机会,对于我来说,当真是弥足珍贵!” “然,平安感觉身心俱疲,不想勉强地进入宗门,至今仍觉修持之心未能果决!” “况且,修灵在心,不在宗门。” “缘在事理,不在上位!” “弹指挥间,一瞬间真是感触良多,心里也挂记着朝廷之命,父亲的期望!” “所以……” 申丰唐听着,又是哀叹几声,“血龙牙前辈,曾无意救我一命,我自当想帮帮他的后人,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你也不必这般,哎——” “臭小子,算了算了!” “祸福难测,吉凶未卜!” “此事,还是缘分二字!” “罢了罢了,你有报效之意挺好,但是千万不要死脑筋!” 几番言语,像极了长辈的谆谆教导,平安也不禁感触了温热,但是立即回神应道。 “申叔,言重!” “晚辈,以后自当勉力!” “父亲与我各算各的,你于我永远是一份恩情!” “哈哈哈!”申丰唐苦笑一下,道:“好!” “贤侄未来依然不可限量!” 第六十九章 木林霜重,雪见晚(三) 寒风追着人,跑了好几个来回。 挥手作别后,巡逻钟鼓交替,曲折回绕几面宫墙。 魂灵三响,平安突然感受到脑海和心血的轰鸣,心里的质疑越发不解。 疑云悱恻的声音躁动不安,也开始不断地绕在耳边。 眼前的视野,也变得忽明忽暗,身体很不舒服,觉得就好比恶鬼缠身一般。 闪烁不定的光标,晃来晃去。 衰弱的亮度,架起了长长短短的空间,迷迷糊糊只足以支持周身的维度。 左转右转,飘来飘去,好似人头般的东西被悬挂在幻象之中。 一种晕眩感席卷而来,如蚊虫叮咬的刺痒蔓延全身上下。 光影飞分成了几个格子,预示远方的灰白风景。 乘着龙卷风似的感觉,平安恍惚之中,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喘着大口的粗气。 升华的水雾飘散,似乎马上就要凝结成霜。 平安仰着头,眼神依旧木讷地望向宫墙之上。 过了一会儿,他手臂一伸,踉跄爬起,按着心口的悸动,面色近乎虚脱般的苍白。 交了班,平安走出值班房。 迎面便碰见了,几个避着平安的同僚。 杂言碎语,像苍蝇一样烦人,平安眉梢微微吊起,眼眸闪过一抹亮色。 那几个人噤若寒蝉,瞟着平安路过身旁,感觉他就像是一个游荡的凶煞。 嘴巴碰着,却不敢发出一个字! 平安与他们擦身而过,脸若古刹银牙,气势不怒自威,一步一步好似猛虎下山。 神明的象牙白,严肃而又让人不禁偃师敬畏。 等到午后,天边翻出一抹鱼肚白。 街口小道处,平安捂着胸口,表情狰狞万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额间十字光亮一闪,那画皮媚骨的女人,窜出他的身体。 只见,她脸色白透如玉,干瘪的血肉骨皮,逐渐盈润丰腴。 红衣艳抹,细长的指尖,划过平安的脸颊,轻轻一勾抬起他的下颌。 弯腰欠身,如青提侧柏轻抚。 神态样貌,小情悠悠,更恰似寒光遇见骄阳,红杏悄然探出墙头。 “小东西,你欺人太甚!” “哼!” “我不容易要养好伤,”说着,她翘着嘴巴,双手握成柳橙大小,颦颦袅袅很是烦扰,“真是太烦人了!” “你要负责,知道吗!”语气一转,似青林芭蕉,柔美雅音。 一听,判若两人,一个身体两处神情。 没说几句,她翘指一点平安的额头。 狭长的小道上,几个过路的人,不由得侧目而视,悄咪咪地看一看是不是小情人在偷偷幽会! 结果,他们目瞪口呆,眼皮都快翻到了天上,不多久赶紧僵硬地转过头去。 颤颤巍巍的,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来是喝多了,大白天的都能撞见鬼!” “我们绝对是眼花!” “对对对!” 春华秋实,愁眉对上媚眼。 “吭—“平安捂着心口,钻肉般的疼痛,麻了大半个身子的穴位。 “呵!” “你知不知道,那个阵法对我很是拘束!“ “玩呢?你三天两头地找罪受,我想出来,都出不来!“ “一遍又一遍,你是天女石吗?天天接受洗礼!” “老娘都快成白开水了!” “跟着你,真是遭罪,要了老命了!” “我……“平安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一字半句。 “我!我!我!我什么我!” 又没说上几句,她香腮微鼓,平添几分秋色。 气息难平中,更是一把勾起平安的衣襟,轻轻上提,另一只手变化皮骨爪状…… 平安倚着苔石墙面,一脸的痛苦难忍,双手依旧按着心脏咿咿呀呀… “啊——”红衣美人淡扶眉间额头,说不清的委屈连连,烦闷地一甩袖子好是风情。 嗯——呜—— 光影转圜间,她愁眉苦脸,哀感忧伤,似乎有着少女的情丝。 梢眼上挑,愤懑难平地撇了一眼平安。 只求天上明月,但使日下松间。 一眼,似乎也能挣脱掉空间与时间的围楼。 “额——累了!” 红衣美人旋身如红烟曼曼,跳脱粉艳胭脂,又窜入平安苍白微皱的额间。 过了良久,平安拖着疲软的身子,想着那高墙之内的辛秘,还有刚才的状况…… 顿时,心中的万千疑惑,似乎有了一点的启示。 步履揣测,不消一刻钟。 顺路拐个弯,平安就来到了记忆中的地方。 “与君说!” “蓝山题词,梧桐对头!” “朝朝暮暮,年年月月,不止今晚安好!” 人行往来,闲时游园,满座富贵人家。 听着陈词作罢,无需多想,前面是翻盖成戏楼的旧址。 只见,茶香飘逸的隔间窗户,围着偌大一个台面,棕木桌椅落了满座,小厮搭着白手巾在美人在怀间忙活个没完。 此时,平安的心中,何止白纸满言,戏子歌舞荒唐,简直万种念想悲从中来! 计时,一个酗酒的路人,撞了平安个擦肩,不由分说地恼怒地起来。 “他姥姥的,你是谁?” “胆敢!” 平安满身看着几分懒倦,眉峰如聚,双眸微合寒光,足以凝起三尺霜。 那人指着平安,动作拖拖沓沓,焉了唧,满身还带着令人作呕的浓烈酒臭味…… 侧瞥一眼,他瞬间将目光移开,指着旁边,晃晃悠悠地进了戏楼! 四处行人走过,唯恐避之不及,也不敢去说点什么。 平安毫无留念,随着风去的方向,回到了府邸推开房门。 如意微翘着苍白干皱的嘴唇,显然烧的不轻。 含门纤手,她坐椅在门口自顾犹怜,畔目华梦是几朵天边云愁。 “你真是个没心肝!” “媳妇,照顾这样,没少折腾她!” 突然,那个熟悉的清幽之音,再次刺耳响起。 听着,那不饶人的意味有些许讽刺的埋怨。 如意抱着皮袄,步摇珠帘,双眸沉沉祁连雾纱。 平安还以为自己有点幻听,揉了揉额间,扶着踉跄走至身前的如意就进了屋。 炉火腾腾,不到一会儿,拔高的温热渐渐舒缓了稍冷的身体。 庭风望却,把屋檐长梢描画。 两个小孩天真无邪,又或是小小年纪,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糯米团子似的身体,裹着绣花的棉衣,小手上还戴着相应的连线手套。 今天—— 明天—— 后天—— 玩心也带着淘气,他们在墙上乱写乱画。 可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为了今日,明天,后天作的三行情诗。 “没想到,你竟然阻隔了与魁魔的联系!” “小姑娘,挺好看嘛!” 红衣美人衣裳宽松下来,缩着身子靠近被拖入幻梦中的平安。 平安挣扎着,感觉仿佛在千丝万缕的蛛网,束缚在她这丰腴酮体之前。 “郎君,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呀!” “你……”平安一动身子,身上彷若有千斤重压,“吭——” 红衣美人眉眼如狐狸,闪烁着殷红的目光。 不经意间,她又轻挑衣领,微而不露,那绝美的容颜下好似雪中血阳。 临近极限时,那是一种几乎快要撕裂手筋脚骨的苦痛。 “啊——” 如意裹着被子,依偎在旁边,熟睡中心闷的发慌,耳边绕起的呼叫声直接把她惊醒。 月明星稀,窗缝洒下几斑暗色。 此时,平安全身冒着冷汗,额间闪过十字光亮。 “真是的!”幻梦中,一阵雾气盈起回环,红衣美人双手叉着细腰,郁郁寡欢,来回晃悠表达着不满。 平安被鲜红的红线刺穿,悬浮起来,看着都觉得痛的要命。 接着,红衣美人又道:“干什么!” “知道了!” “你到底还想让我怎样?” “我就不能发发脾气!” “这小子,是你后代吗?” “给他点小教训,都不行!” “唔吭——” …… 石磬刻时,如意将手放在平安胸口,来回给他捋着呼吸。 平安汗水噙满了额前的碎发,想着这一副窒息断气的样子,觉得应该会稍微有点用! 夜深过半,平安早已没了事,不过还是像死人一样睡着觉。 而,如意缩在被袄里,脑袋半探外面,趴在旁边一直困得发颤。 蓦然,她一下子侧躺在床上,窜动几脚搭了上去,像个小懒猫一样粘人。 …… 呼呼呼—— 咧咧作响的北风,不知要吹来远方的颜色,还是天上星汉挽月…… 第七十章 木林霜重,雪见晚(四) 墨抹天色,如绘丹青,妙处一点落日红霞。 屋重薄冰,山黑孤独,木林丛丛。 忽而,鹅毛霏雪,漫天飞舞,可算是未若柳絮因风起。 即使寒鸦枯枝,也觉得腊月渲染的春意,值得来年丰年润兆。 远远的,眺望而去,还是觉得一切廖胜有无。 淅淅索索,窗影磨蹭。 平安悱恻不绝,寂然怀虚,空洞地觉得沸血暖人。 错愕中,他便匆忙醒来,轻抚如意的额前,那细滑犹若水乳般的脸颊十分烫人。 如意捏着平安的衣角,呢喃不休,说着莫须有的糊话。 好巧不巧,脑海再次响起一段声音。 “哎呦~~” “小弟弟,还真是会体贴人哦!” 焦急着,平安忍不住便回怼一句,那一贯而下的气息沉重有力。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热敷的毛巾,烘热的暖炉,掖紧的被角,皱眉不展的心绪,相互牵连的手心手背…… 思虑狂跳的心脏,似乎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 平安突然警觉,手指潜动,游走如意百骸的诸个穴位。 穴位大致相同,然而经络遍体都是散开了细长的分支。 天门大穴,更是嵌着一团光汐般的结晶。 流动的光绪,笼罩着整个脑干。 虽然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但是更令人捉急的是,经络萦绕隐而不显的红丝。 似乎,那便是引动如意,此次如此高烧不退的罪魁祸首。 随着手指指向眉间灵印位置,只觉砰的一声,平安混元凝汐,单手描画太极阴阳,但是也架不住此时脑海炸开的惊涛之浪。 其势,犹若鬼面藤鹄,一翼飞走掀起噬魂之力。 麻痹的空洞感,一刹那间便袭扰了全身。 直到,额头眉间闪烁十字亮光,一股暖流涌向经络才堪堪平抚躁动的血气。 缓和片刻,平安渐渐回过神来,失落的三识五感,就察觉到手底抓握的小手像小猫一样柔软地挠动。 心中的安定,更加波澜不惊。 但是,灵域禁制,那沸腾的灼热感瞬间让平安,忍不住猜测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一呼一吸之间,平安抚摸着如意的手,心中这个女孩的身影又蒙上一层面纱。 隐隐而动的,不是杀意,不是警惕,而是几分担心。 她是否有事? 看来,这确实是不能让别人知晓。 自己的能力,可不可以治好她的症结。 沉吟光阴消逝,如意缓缓张开无力的杏眸,晶亮的目光绵弱纠缠。 嘴巴的干涩,不消发出声响,便被唇间遛过的汤水滋润。 好一会儿,如意才慢慢轻声叫着,“哥哥!” “哥哥……” 大雪压檐,万籁寂,晓看院落深阁,帐暖闺中人,怀抱狸奴不出门。 手指翻飞,摩擦着手腕,就像平安的思绪混杂一团。 平安秉着一缕执念,回想曾经想看看是否关于这方面的古籍。 黄昏沉沉,乌鸟浅渡不飞。 平安一面照顾着如意,一面脑海记忆的宫殿开始分崩瓦解。 冗杂的碎片,千纹万错。 精神一松,平安突然梦入玄关,一本无字杂文映入眼帘。 怀着一份希望,平安皱眉运转思绪,模糊的记忆似乎紧绷着脑干,随时都会有着致命的危险。 “世俗篇,先天异脉!” “生不定时,缘分二字,少有胎怀有灵玄三源!” “先祖遗脉,灵韵转机!” “先天异脉,多为惊世之人,但命理多有不顺,往往有夭折之风险。” “虽能夺天地造化,运程天地气运,然剑刃两面,亏盈之际转瞬而已!” “更有难得善果之说!” “此事戡论,遍查百书,窥得一份残卷!” “其中记载,百穴之位,千脉运转之盈亏!” “话说生命第三之灵,源生源灭,暗藏千机百解。” “其中,天人异脉,与之不同而谋!” “灵玄,奇点妙指……” “遁走,开辟天门,贯引万物之气!” 臆想的影子闪动,平安按着记忆刻画出经脉走势。 …… 记忆的限度达到极点,平安闷声长舒一口气,闪烁白光的手势停下。 哐当,窗户的扇叶,一下被风吹开。 飘动的雪,落在边沿。 平安心急得手都有点颤抖,轻轻扶起如意。 想着,他斜指飞叩,悬经走脉,触碰着如意的身体,多少心里有点不自然。 对于少年血性的男儿来说,怎么可能坐怀不乱,尤其是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 那份悸动,更加彻人心扉。 当然,或许平安没有那种隐晦的想法,但是想着…… 想着,平安即刻集中精神,放在穴位经络之间。 晦暗于明…… 无明之相…… 间刻旋即,平安点叩如意的心口,光汐血敛,层层环绕游走四肢百骸。 几经折转,飞舞的经络分支,梢头缠绕,渐渐隐没在错节交杂的经络之中。 如意嗯啊一声,身体不禁好像受冷一般打颤。 平安蹲坐在床边,赶紧帮她裹紧被角,慢慢地将她放平。 听着细语如雨,他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哼唱起熟悉的摇篮曲儿。 “花喜鹊,站树杈,开口叫,喳喳叫,妈妈带了个花针扎……” “明?复明?,明?何其多。我?待明?,万事成蹉跎。” “世?若被明?累,春去秋来?将?。朝看?东流,暮看?西坠。” “百年明?能?何,请君听我明?歌。” 青柳河堤,古道西风,鸟鸣缓缓。 平安话音低重,说活哼曲就是这样。 一本正经的,温柔而有力,但却又不失几分年少的天真。 嘴角渗出鲜血,耳边杂音不绝,平安不停地哼着曲调,或许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精力。 别院的杂役奴仆,听着好听是好听,但是大半夜的,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不会,闹鬼了!” “我们的主子,不当人了?” …… “他不会与那话本上写的一样!” “修习血法的少年,其实是个变态偏激的吸血狂魔!” “食不言,寝不语!” 只听,几声敲门之音,如风吹草动般徐徐而来,“不得妄议主子!” 李围合手立身,在一排排隔间的门前。 那警告的声音,低闷而沉重,透过窗纱传入他们的耳中…… 屋内旋即雅雀无声,众人不消片刻便趴好睡觉。 余音未落,李围低垂的眉梢之下,藏着深韵冷意的目光。 暖炉的余温刚刚好,烫红的颜色也随着窜过门缝的寒风,渐渐变成冷冷的炭灰色! 呼—— 谣曲几何,平安拍打的手落下,抚在腰间,意识恍惚间才缓过神来。 衰弱的精神,早已疲弱不堪。 昏昏欲睡的困意卷起思绪,涧满所有的月色如水,收入那片肆意烂漫的脑海潮汐之中。 幽暗神望着,那引力悬殊的皎洁月光。 顺了顺如意微湿的碎发,他侧倒在她的身旁,就像是三生石旁边的药草,依赖眷恋的模样让跳动的心十分怠倦。 一呼一吸,频音相和! 窗纱帷幕,年少纯良的两人,隔着衣裳被袄,依然是彼此最近的依靠。 木林摇曳,几缕霜白。 水天一色,风月无边,上下两面犹若亭湖海草。 咻! 流星甩尾,彗芒拉长了地平线。 池凹满天星月,压载屋脊。 雪重三尺上,飞檐飘扬仍是晚了。 然而,这一场的晚来,也许抵得过一年,两年,三年…… 以及,因缘际会,未见不见的岁月漫长。 “你们可以!” “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解相思!” “你个混小子,竟然敢凶我!” “我是任由你欺负的!” “你们不是情意难解嘛!” “我诅咒你们!” “呜呜……” 红衣美人容颜绝色,切入胴体肌理,声音听来,鬼魅伎俩,却埋怨不休。 “我让你们,相亲相爱……” “我让你们,郎情意切……“” “我让你们,海枯石烂……” 一瓢一荡,来来回回,如秋千慢摇烟柳。 眉间十字,光晕浮华萍萍。 妙子玲珑之内,无人应答的妙音,真是一句接一句,丝毫都不觉得烦闷少趣。 第七十一章 木林霜重,雪见晚(五) 一点,两点,三点…… 雪飞缥缈中,一个皓首白须的年长者,于姚栖宫阁百丈之高的屋脊上。 黔首打坐,如老树盘根,山玦伫立的玉松。 样貌不俗,琼目苍眉,从脸上看,硬朗清俊的姿态一如往时。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瘦削的身子,远远看着劲如青松,身着的那一袭褐色衣纱,仿佛落满了岁月的风尘。 鹅毛轻雪,透过他跻身的连阙拱起的楼上小亭。 等到那一片洁白,触碰过他的身旁。 忽而,改变风向,被驱逐到不远处。 隐形的气流,划开一围风障。 白鸟咧起,幽渡在天下地上的白幕,跃飞滑翔的轨迹飘过百丈高墙。 旋即,那人目光微露,如苍穹一剑。 光汐轮转,迅如寂雷。 重重褐色,划出两道光痕。 几尺积雪抚开,突兀的白点,飘然直坠落下。 拱起的小亭,就像是棺材一样,承受了几十年的霜尘白露。 平安在外面静默地走着,猛然驻足挺立,敏锐的听觉瞬即捕捉到了这一丝强大的波动。 那显露的危险,刺激着身体的感官,不自觉做出了机警的应对。 擦身而过的脚步,把平安拉回现实的情景中。 几个束胄装甲的士卒,咽了咽口水,静静地绕路而过…… 平安抬手遮了遮发髻的白雪,继续转入拐角。 “那个谁……” 一听这个声音,平安加快了步伐,立即没入拐角。 婉音婷婷,悠扬如平调仄起。 等到声音渐渐焉了下来,平安才放慢脚步,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走着走着,他又想起如意…… 早晨的一幕幕,又幻想在他的脑海中。 “哥哥,你干什么?” 这一句盈晃耳边,还是气息吞吐的蜜语。 擦拭着嘴角,那一缕余温,好似油纸般挥抹不去。 啉声不绝,低语甜言,一切不难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什么! 顿时,他立即觉得真是咄咄怪事,怎么就那么奇异地发生了。 这种感觉,真是像吃了未熟的梅子。 那味道,酸的掉牙,涩的干巴,但是有着一丝丝淡淡的回甘。 潜移默化,直入肺腑,令人眷恋。 “都是坏人!本公主讨厌你!” 耳边传来一声娇喝,平安忙的甩了甩了头,揉揉额角将放空的思绪收了回来。 自顾自的,脱口说道:“我都在想些什么,真是不可理喻!” 当寒风携带的雪,吹进衣裳,冰凉的凝珠渗透背后。 平安这才反应过来,眼前非是心中人,但灵动的玩笑却让他的心房掀起一股暖流。 尘封的记忆,将他送回到了以前。 一帧帧画面定格,平安与妹妹在院落大树底下玩闹的场景,就像是书文图画经久弥新,历历在目。 红荆撇着嘴巴,翘着白玉柔指,“你说什么,不可理喻?” “明明是你先找上门,不准这么不负责任!” “我……”平安蒙了,心里不禁嘀咕,与我何干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什么我,你个坏蛋,你知道我有多孤单,多害怕嘛!” 凄声说着,红荆顺势哭嚷,扑身上去,弄得平安满怀膈应。 平安摊着双手,皱着的眉毛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奈的苦差事。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女婢采莲惊慌失意,双手护着胸前,寻着雪上三寸的足印…… 瞧着拐角处的冗杂印记,一个迈步,便瞥见红荆与平安相拥在一起的恩爱场面。 浩诏天朝的民俗,可没有这么开化,更何况视名节荣誉为生命的宫廷之内。 如此可怎么是好,女婢采莲简直要叫人,说一个成何体统,分明是有违女子纲常。 “公主——” 女婢采莲急声提醒,顺带着一把拉住平安的手臂。 察觉到动静,红荆更是机敏地一个抬头,扬起和小桃一般红润的脸蛋,复杂的情感变化都写在了脸上。 平安则是欲言又止,扭着头想挣脱开红荆,但又不忍地下那个死手。 再者,如果再惹急了,愣是被说成调戏公主,判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怎么也说不过去。 所有的一切,不都完了! 一时之间,三人的画面刹那僵持不下,活像是情人幽会的皇家秘辛被人发现。 “你怎么回事,简直胆大妄为!”女婢忽然一下用笨拙的抓手,背过平安的手臂,摁着他的腰间一顿猛戳。 “啊——不要这样!”平安还没喊叫什么,红荆抱住平安拉回女婢采莲。 “我们又没做什么!” 女婢采莲满脸苦笑不得,“这还没做什么……” “小主,你俩都抱一块了!”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你是懂得的呀!” “你这,要是被旁人发现,落了话柄,招来口舌议论!” “想一想,啊……” “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女婢采莲恐慌不已,如莲枝般的素手捧着美丽的小脸,不自主地动来动去。 “小主,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红荆侧眸看着采莲,不禁嬉笑几声。 这下,一番场景可像是,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打搅了什么好事。 平安依旧摆着手,架着胳膊,无奈的神情似乎在说着一切与我无关。 就在一旁看着,冷冷的气氛就有点诙谐。 约莫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一言难尽终究是诠释了很多莫须有的东西。 不消片刻,红荆拉起平安的手臂依依不舍,女婢扶着她的身子,游说了好一会儿…… 即刻一声冥音,从高墙之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不得不怂了怂身子。 静默着,三人来回拉扯,可笑间,又不乏几分傻气。 过了一会儿,女婢采莲在红荆耳边呢喃几句。 这下,红荆怀着几分思愁,才渐渐松开了平安的手臂。 然而,她嫩滑的脸上,还是挤出了满满的不如意。 倩影远去,平安彳亍相背。 “想哥哥,至于——” “……会是这样吗?” 低声说着,平安湿润的眼眶,透着些许微红。 “心灵,灵儿妹妹!” “说好的,永远在一块,不是拉过钩了!” “如果天下有神,为何我们一家人的誓言,它听不到!” “父亲,这天下可没有你说的那般好……” 尺雪抹去行踪,白色漫天,挽下青云霜重! 平安沿着走道,步履深深浅浅,身影寥落纵横来回。 此时,宫庭花园,圣皇负手而立,平眉冠目,静静顺着漫天雪白,往上轻瞄似乎在觊觎什么一般。 目光狡黠,茵茵云霭,俾睨天下中,约莫一二分,还像是茶厮酒楼,仰望乐姬的食客。 “您有什么命令?” 瞬即,假山之后,传来一声。 圣皇一捋胡须,道:“按照计划,你应该知道接下来做什么!” “但,我还有一言,切勿感情用事!” “上次之事,不予计较!” “我——”声音忽断,风吹雪暗! “放心!”接着,圣皇挥袍说道:“朕不会食言,当然,也不会低估了她的价值!” “你!”那声音突然急促,“不是说好了,这次我已然赢得第一!” “你答应过我,不伤小妹分毫,一切都冲着我来!” “你最好冷静一下!”圣皇抚着栏杆,沉声间似乎是在问怒,“此事难道还是儿戏!” “如果你在这样,朕可就换个人来!” “我知道了!”声音断而又合,继续应道。 沉默片刻,圣皇揉摸几下栏杆,嘘声回道:“放心,我不会轻易断送她的性命!” “当然,如你当初所说,不会给她阵下附灵,或者用于什么祭奠!” “不过,你得记住,朕并非只有一个选择!” “那还真是得替小妹,谢谢圣皇陛下大恩!”那声音继续应道,言语中有些一些埋怨。 “你不用讥讽我!”圣皇继续回道,“毕竟,这事关宗族未来!” “那我,”那声音沉沉说道,“告退了!” 只瞧,金光显隐,阵法悸动,一道黑影蹿行地表,飞跃百十丈远。 “还有一事,你从小最是纯良,此行切勿感情……” 圣皇说着,叹息一声,甩袖走了几步。 片刻间,他又顾首遥望天际,摇了摇头,淡然没入养心殿内。 瞧一瞧,看一看! 平安走进市井繁华,沿着熟悉的路线,在一处巍峨的药房停下。 牌匾上,明晃晃的烙金大字,写着乘着草木之相的“药阁”! 在灵玄大陆之上,药是为灵之天地自然,在启灵者以及百姓之间奉为高位。 作为大陆首屈一指的第一药师联盟,更是让一些人挤破脑袋想要去入个等级。 当然,也不乏有人为的攀个关系! 蹭! 平安掸了掸身上的雪,一脚迈进千层药柜的雅舍之内。 草木迎香,深入肺腑,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嘴里念叨着药方,精神犹为专注! “起开!” 旁边,药房伙计林代安急冲冲,摆了一下他,平安也毫不在意什么! “林哥!”一个身穿白衣的长者,笑脸谄媚,追着林代安就跑了过来。 “这个大药师考核,什么时候开始啊?” …… 《玄天药史》 古旧的书籍翻开,书页上的文字如活一般! 先天盈亏之道,最重阴阳调和…… “咳咳——” 脑海翻涌,记忆的宫殿闪烁! 平安照着编排的文字,又想到早晨的事情,不由得有些仿徨失措。 “呼——呼——” 他急喘几口气,沉下心绪,鄙夷自己的想法。 转瞬间,他也对于自己的记忆感到诧异,心里想着曾经自己确实读过不少的药师医典。 但是,这个似乎就像海浪般,莫名就出现在记忆之中。 如此这样,沉沦在自己,曾经虚构的记忆宫殿中,不管怎么也挥之不去。 此刻,就在平安悱恻不绝时。 古木高窗外,雪落归处,扫尽长痕,几许零星冰花。 第七十二章 药阁(一) 木根石梯交错上旋,层层楼阁犹若龙卷盘行。 门庭环绕气流,障开不知风霜白雪。 呼—— 一丝风透过窗缝,穿过中堂,拂动了平安两鬓的须发。 “林哥,你说这次题目,都是取自何处!” “交情匪浅,不如告知个大概!” 那个长者两三句话一说,一流柜台上的人都频频侧目。 “哎!李老头,你可得注意点,”林代安轻叹一口气,狡黠的目光一转,拄在棕木柜台上的手轻轻一敲。 “这种事情,你我可没有关系!” “本药生,可是恪尽职守!” “林哥,”这个李老头的人,还不罢休,推搡着就将一袋钱暗暗地送了过去。 “哎——”林代安一反往常,赶紧点眉皱起,“风老头,不行就别考了!” “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转眼就过去了,还是好好安享晚年!” “林哥——”风老头又推搡着回去,连声亲切无比地称呼道。 “可别,”林代安掂量掂量钱袋,“您还是慢点称呼,我算是害怕你这一声,就把我给送走了!” “这点钱,哈哈哈,别折我寿了!” 林代安掂着钱袋,一把甩给了李老头,“世道如此薄凉,不如早点找个挣钱的营生!” 李老头双手咋呼着接过钱袋,微微佝偻的神态,好像瞬间黄土埋了半截。 听着不一会儿,咯噔咯噔——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那模样显得腿脚都不方便了! 平安循着那尖薄的声音,走向最近的柜台,“请问……” 林代安拄在柜台优哉游哉,仰着下巴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平安。 然后,他又看了看四周,双手趴在柜台上说道:“来干什么,有事?” 平安侧耳一听,淡然回应,“药阁,药阁,当然是拿药!” “这里可有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哈哈哈!”林代安听着噗嗤一笑,“你没事!” “拿药?” “拿药!药师亲笔盖印的药方!” “没有?”平安继续应道。 “没有?”林代安直起瘦巴的身子,眨巴几下眼睛一脸嬉笑地说道,“没有?” “你来耍我玩呢?” “我来拿药!”平安一本正经,文文弱弱地说道。 “药方!”林代安马上摊开双手,朝着平安说道,“那就给我药方啊!” “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平安负手而立,念念有词! “这是什么方子?”林代安挠了挠头,然后马上甩了甩头,“咳咳!” “你找茬是不是?” “拿药你给我药方啊!” “不是!”平安又道,“药方给你了!” “药方?”林代安一脸苦笑,手指叩了叩柜角,“你开的啊!” “没错,”平安应道,“我就是活药方!” “哼——”林代安笑的轻哼一口气,马上拍了拍柜台,“你是不是来闹事的?” 但,上下打量一番,林代安拿不定主意了,“你是药师?” “不是——” 平安还没说完,林代安劈头盖脸,咧着嘴巴就是一句:“奶奶个腿的,来人给我把他架出去!” 说着,几个身穿灰色药袍匆匆赶来,瞟了林代安一眼,“谁?” 无纹灰袍,药阁在籍药徒! “就是他,”林代安立身扶住柜台,说道:“就是这个小子,没事找事,还说自己拿方子!” “要方子没方子,你还想拿药,癞蛤蟆做梦呢!” 不等林代安说完,那几个药徒摆了摆头,直接说道:“就是你,一起把他拖走!” “我说了我就是活药方,”平安语气如风,清声说道:“我只是来拿药的,你的废话是不是太多了!” 瞧着平安一副不取到药,誓不罢休的模样,暗想又是一个打人的差事。 那个药徒周转横竖两道阵图,一道强光冲击向了平安。 呲—— 旋即,平安掣肘一甩绒袍,划手圈圆,一道狂浪掀起一围隔阂。 转而,强光翻腾,失控般窜动。 平安重落起手,牵引随行。 几名药徒立即撤身防御,一道光障描画眼前。 只听,咚咚咚的几声。 平安身上血光闪动,威势不绝,波动层层涟漪。 混响金铛,一道叶华之光,盈满药阁蜿蜒层楼。 药阁监事唐依依,身着纹黑药袍,手腕角铃铛铛作响。 敛受浮华,光环皈依。 清雅如莲花一抹,但不失云雨风韵。 枫木钗低相错,盘绕千丝青髻。 凤目眼梢微吊,灼灼其华,淡唇鹅脂,一瓣青痕点降眉间。 “这位客人——” 只听音啼婉转,依依如是,似丝竹琴音雅颂共赏。 “不知来此,是为何事?” “莫要,扰了他人清净!” 平安听着声音,反正现在已然无事,何必再和他们计较什么! “拿药!” 林代安扯手紧跑几步,“唐监事!” “这小子,没事找事,拿药不给药方,故意找茬闹事!” “小的实在撑不住啊!” “你瞧瞧,这几位都要被他给打伤了!” 唐依依抚手慢慢走下楼梯,绕开林代安,气势和风沐雨,是冬日里温暖的春阳湖。 平安顾首回眸,文秀俊逸的脸庞扬起,忧郁的灰沉眉目瞬间让唐依依微微一怔。 “不知客人,所抓为何种药!” “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灵虚草……”听着第一味药,唐依依不禁嫣红了小脸,好似樱花紫荆,沉静如水又润唇轻翘。 灵虚草,性味甘,针叶长茎,通体盈绿透澈,其功效在于活血化瘀,调经止痛,更有怡情助兴之用。 十三味,性味层次,以苦味为主,蒲扇叶地根须,作用常常是除热散火,祛亏体湿,吐纳肺腑浊气。 歌牌青楼中,女子常放置香囊内,散出诱人绵香有沉瘾之妙。 花田乡,性味腥,小叶多瓣,绛紫花色,药效温凉,松络经脉,通体化精,多用有致幻之效。 更有人,碾磨炼液,配以女妓手段,媚人惑心,勾搭庄家,或闯门入室,偷盗劫家,笼络钱财之利。 阴火须,更是不堪,其药性迅猛火烈…… 唐依依辨识医书百解,回想到此,如此药方大致也猜的几分,寻摸着心里更是羞恼不忿。 “你当真是胡闹,药阁威严岂容你来亵渎!” “你们没事,在下只是抓副药!”平安耸眉微皱,“治治家妹的体虚而已!” “你再说,”唐依依轻抚袖口,回身侧目,“若再这般无礼,我定要吃点苦头!” “哎——”此时,只听楼上,模糊一点,发出苍劲之声。 一如,青树落叶,听风闻山音。 “嘶!”那人唏嘘一声,四下一看,就是一阁之主的架势! 众人仰视朝上,毕恭毕敬,唯有平安泰然处之,还不明是什么情况。 于众人口中,得知那人,果不其然就是这药阁之主,八段药王,唐尧之! 唐尧之身穿紫绣药袍,衣冠端正,精目剑鞘眉,样子看着也就四五十岁。 “实在有趣!” “此药方,诸多药草,性质驳杂,若配以适当手段,应当有调神宜情,固本培元,通经纳灵之奇效!” 众人听闻此声,立即端正身形,寂静如寒鸦一片。 平安抬头轻瞄,察觉他的气势,便出声应道,“前辈说的是,小子斗胆妄语!” “此药方采阴阳之道,化五行之气。” “一来,是为调兴怡情!” “二来,是为通经松劲,化去体内淤浊。” “三来,解穴韬光,暂时供以初生之灵,先天遂源,来达到混元纳灵之力!” “这四来,更是能巩固血脉,化天地之气,扶万物之灵,蕴养体内元光灵汐!” “如此,可当真!”唐尧之手持药卷,立即来了兴趣,背手冲身显露在曲折楼梯之上。 “可惜,不知你是否胡说八道,随意蒙上了几味不知名的草药!” “混肴视听,内藏不轨!” 接着,平安心想今天不说个三七二十一,恐怕难以脱身,便拱手朗声说道。 “前辈,言之过重!” “小子自当有量力而行,不敢信口开河,胡诌一通顺坡下驴!” “更是不敢挑战药师的尊严,药道的标杆,药阁的权威!” “好一副伶俐的牙口!” 唐药之不予置否,但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紧接着,他挥袖一扫,立即出声驳辩平安。 “呵呵呵,谁又知你小子,是不是故意偷奸耍滑,借着我几句言语顺势而下!” “不如,你来供上药台,炼制一副瞧瞧!” “如此一来,让老夫测测你的药道功力!” “若是当真,你也不失为一个药道鬼才!” 言尽于此,字句有力,尽显风范做派大度浑圆。 其中听着,又不免有些许质疑和挑拨的意味。 此时此刻,偌大的厅堂,众人议论纷纷。 林代安在内的坐堂药徒们,百思不解,一个未考核的家伙准是闹事。 这药阁阁主之一,唐老怎么就轻言相信了呢? 现在,还要让他去炼制一副莫须有的药方,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时之间,那是说什么都有。 唐依依站在平安身前,默不作声,眉宇微蹙中再次上下端详平安。 转而,她又顾首含眸,望了望悬步与楼梯间的父亲。 心里一顿杂乱,都拧了一团麻花,不像往日那般处事不惊。 各层小间,药师也听着动静,马上抛开了炼药工序,出来看一看是什么样的热闹。 那些早已厌烦的炼药工作,对于他们来说,积年累月变成了相当于打杂卖力的工作。 实在无趣,恨不得忙里偷闲,凑个热闹。 惟看一文质彬彬的少年,处于百十人中面不改色…… “好!” “小子,不敢造次,也不敢妄自菲薄!” 平安就是这样,骨子里的心性,其实是自信到自负的。 那是,打小就有的,自然在这种事情上压抑不住。 再说,药方中,几味其实自己也没见过。 从前涉猎的书籍中,相关的记载也是有点模糊不清。 但是,凭着记忆,一想就知药性不简单。 不如就试一试,反正又现成的冤主,说不定白捡一堆药材,讨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第七十三章 药阁(二) 光源三千,一道紫色药台显现屋顶之下。 四足正方,八角玲珑,好像祭坛一般,与一般的香火铜炉很不一般。 涔涔涔! 随着层层引动,从上往下慢慢移动。 只听咚的一声,四方条纹的拱形药台,包裹着一团光韵闪动。 漫华千殇,角落结阵折返光汐。 压力感突如袭来,如大山崩塌身前。 平安挣着身子,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脚跟。 “开始,小子!”唐尧之紫光如电,一挥如雷。 说话间,平安所说的药草,如飞针走线般,从千层药柜中引动而出。 平安面朝高处,低眉颔首,抬手一记血光指路。 莹透灰沉的颜色,血色的光影重重叠合。 苍然一笑,翻手之中,脑海的思绪飘渡到不知何处。 一股心流,贯穿平安的四肢百骸。 平安再次冥眸抬头,举手投足间彷若踏入无人之境。 双臂一挥,药台八角玲珑,轰的一声悬浮半空。 唐尧之负手立身,犀利的目光来回巡视。 “爹——”唐依依挺身窈窕,淡唇抿动低声呢喃,摸着扶手又往上一瞧,“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她回首浅陌,悸然看向平安多了几分认真。 绒袍如蒲公英般洁白文秀,衬托着平安此时的气质更加不凡。 拿捏人心的气氛,算是烘染得差不多了! 突然,随着平安的动作,唐尧之的神情发出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仓促中,他绷着眉眼,纵身下落几丈,决眦细细看去药台和他的变化。 “耍什么帅啊!” “难道是吸引我依依女神的关注?” “这个哗众取宠的傻子,在干什么吗?” “估计是在比谁的力气大!” “哈哈哈,那必然是俺老刘啊!” “一身棒子肉,你去火烧房,干杂事去!” “呵呵呵!去你个鬼头头!” 众人好像不太了解情况,对于平安行为的非议,竟然到现在都从未停止。 不过,这下可把从内堂出来,看热闹的火烧房杂役,彻彻底底地给惹毛了! 毕竟,火烧房虽然干的是杂事,但是采药的事情算是他们的一份功劳。 而且,在某些人心中,一身肌肉本领,最有男子气魄的就是他们! 这个时候,唐依依望着药台,变得有些迟疑,默然转身退后几步。 几尺之间,她看着平安,眼神发生了变化,“难道,他真的有两下子?” 林代安咽了咽口水,瞧着平安惊歪了嘴巴,“这是什么姿势?” “天地大合!”唐尧之眼若骤星,目光仿佛钉在了平安的身上一样,“难不成……” “这是神河遗迹中,所提到的神秘炼药技法?” “不可能,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还是继续观察一下!” 循声而去,平安双指啮合,逆盘镇子,一点白光如天之星缀,撕破时空的隔阂瞬发而至。 纵横两道白线,描刻在一方小小的药台之上。 只听哐当一声,就好像是锅碗瓢盆摔落在地一样。 不大不小的药台,被白线分割八道方格! 苍然屏风一挫,咚呛嘶砰,药台和破风鼓般一阵乱响。 呲哩啪啦,紧接着的几声,来回拉扯耳膜,差点把所有人都送走! 众人议论的声音,从质疑不绝到谩骂不休! 胡须青茬微颤,唐尧之满脸可怜地看着自己的药台,当即就后悔了,这可是从南海诸岛淘来的珍宝! 再怎么经造,也抵不住这样祸害啊! 于是,他顿时有感而发,暗狠狠地嘀咕道:“小子,你要是闷不出个好屁来!” “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老夫非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一瞬间,唐依依淡然释怀,瞟了老父亲一眼,一副看见了,没办法呀,谁叫多事的样子! “这小子,不会是要拆了药阁!” “哥们,是真的勇猛无比!” “我服了,这架势,不捅个窟窿可说不过去!” …… 众人嬉笑怒骂间,妙语连珠,甚至可能想拿起一盘瓜子,提上一壶好酒唠唠嗑! 哈!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来了。 果不其然啊,担心什么来什么,唐尧之最怕的事还是如期而至。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脑海中,模糊的印文,逐渐清晰,一些奇形怪状的手法,变得是似鱼儿一般活灵活现。 半刻钟之后,平安手爆一瞬强光,晕眩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药台之上,分隔落地,升华的光薄而出。 缭乱的药材,飞舞一圈,各自降落在药台不同的位置。 血色的光晕,如泛舟逶迤,一江苇叶,飘荡在纵横白线的药台之间。 紧接着,药台,这个唐尧之藏品之一。 顷刻间,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众人瞧着,被荡开的余波,拍打双颊和身体。 仓皇之中,威势隐逸,还觉得痛麻到了筋骨。 刹那间,他们感觉从脚掌一股寒意,传遍全身激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就想逃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哪是炼药啊?” “这小子如此架势,分明是想要造个火药爆竹,同归于尽,炸个漫天星花啊!” “小兔崽子……”唐尧之站在楼梯之间,背负后面的双手紧紧抓握。 “这个药台,可是我费了不少气力才得到的!” “你小子是药灵吗,毁的真彻底啊!” 霎时,心里万马奔腾。 嘴角的波澜不惊,是他对于平安年少轻狂,最后存留一丝的宽容。 一向是寡淡薄情,才女般的唐依依双眸似迷烟雾障,开始有点看不透眼前不远处的这个少年。 如果是为了闹事,做出这种行为难免是多此一举。 惹了父亲的怒火,怕是得不偿失。 心里这般想着,她还是觉得这个嚣张的坏小子,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后手。 “我靠!” “这哥们,是个狠人啊!” “这紫纹药台,可是唐老的藏品之一!” “服了服了!” “今天,他不横着出去,我都要怀疑人生啦!” “不至于,练个药还能搞成这样?” “哗众取宠,怕不是个二愣子!” 言语交锋,一句接着一句,众人说的那是一个热闹。 揶揄声中,平安一如刚才,淡定自若,双眸似城关山门紧闭不睁。 之前,他还对那些脑海浮现的奇怪印文,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但是现在,那种炼药的极限感,让他刹那间超然自引,堕入光阴缝隙之中。 冷言冷语,前尘旧事的压迫,虚晃孱弱的精神触动,翻腾焦灼的灵汐,悸动不止的鬼瘴血气…… 一切在这一瞬间,都化为子虚乌有。 灵魂出窍,就是这种感觉。 虚实不明,那是如同醉生梦死一般的体悟。 砰—— 转而,一声空气暴喝,嘶乱的音余环绕了梁顶。 随即,块块药台碎块,连阙空中琼楼角笼。 光点盈缀其上,纵横的白线联汇而起,星爆连连变化了模样。 此时,药台好像是镂空的斗笠,螺旋的笊篱,吸引起唐尧之悬于空中的诸多药材。 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咚咚咚! 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耳边沉稳有力,被不断放大开来。 一种近乎本能的意志出现,开始游走全身,劲风带动手臂,光澜摆弄手指。 身体放肆在肌肉的记忆之中,随着脑海的影响频频作出动作。 怀抱阴阳,手捏结印,一道血光飞轮,扭转药台之上那四纹三角的法阵。 叠光爆出焰火,药材升腾本质沉香,灵孕自然的光尘散漫在药台之中。 流转,绞行,串流,相容,冲荡。 十几味药材,好似活物一般,化成道道飞流,闷足了气力变化不止。 专属于药材各自的七彩颜色,照耀在药台,一时之间彷若是花团锦簇。 就在这一呼一吸中,众人都惊讶了,嘴里念叨着,“这是马戏团,来展示表演了吗?” “花里胡哨……” 然而此时,唐尧之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丝散溢的药香。 那千百次,在药灵崩溃边缘游荡冲撞的力量,简直刺激了他多年炼药未曾再找到的感觉。 他双目紧眯,像极了第一次炼药的药徒,痴痴望着药台之上的变化。 飞走的思绪,仿佛感觉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一方断裂碎化的药台,在平安心如止水般的炼制中,已然在对于药道的理解上,有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改变。 众人满脸疑惑,交头接耳,咄咄不休,神情还带着点鄙夷之色。 唐依依望了望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药台摆弄药材如掌中玩物。 疑惑不止间,她仿佛触碰到自身对药理之道,多年领会寸进的边界。 一种感觉,那样清晰,是在自己炼药时没有过的感觉。 药理的相互排斥,在阴阳圆缺之间又互相吸引,逐渐在达到一种几乎于完美的契合。 紧张,刺激,好奇…… 面如莲花冷月的唐依依,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多的情绪,心里七上八下的久久难以平定。 但是,如此毫无缘由的触动,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对于眼前的平安,更是多了一份异样的情绪。 突然,平安转手,抚空断指一扫。 药材升华的灵液,猛地震荡,仿佛停滞在药台之中。 瞬间,唐尧之感到时空凝滞般的窒息感,不由得悬起了半颗心,开始担心起药材的炼制结果。 灵液悬浮,如空中的雨滴。 只消片刻,随着平安手指捏合,风抚乱额间乱发。 汗水折返的光,透出了那一股狂荡开来的光澜尘汐! 璀璨夺目,一如仲夏夜栽满的梦! 第七十四章 药阁(三) 噌! 点化,一覆长涧! 绿柏光翠,百褶如枝蔓丛生。 转瞬指尖一翘,描画符箓刻纹。 风发伏笔,平安手臂联动手腕,相错间划动一个大大的乂字。 白线引动的药台裂痕,逐渐消隐散匿。 灵液随着血色光汐分叉开来,于药台拼凑中卷动出一滴凝露。 珠滑碧玉,幽如早起的秋露,挑逗在草叶之上。 “这是玄级灵液!” 说着,令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灵液琼泉飞流,悬浮在药台之中,宛若细绢飞转囚轮。 平安手指错行,白线纵横连阙。 一刹那,琐碎的药台块垒合并,又恢复了原本拱形的方台样式。 灵露蔓生缠绕,好似参天之树拔地而起,垂落而下的柔枝凝结出墨绿青稞。 余威拭去,平安纳元归手,青稞盈出九颗灵丹! 虽然灵丹小如豌豆,但是似乎引得众人瞠目结舌。 等到血色灵汐隐去,悬浮的药台渐渐落在地面之上。 这时,众人已然惊掉了下巴。 其实,平安捏着手中滚烫的灵丹,心中也砰砰直跳! 脑海的符文如刻刀印刻,十分清晰,自己的声音不由得脱口而出! “灵成意满,阴阳相契,是为混元!” 念着满文驳杂,平安暗暗吃惊,幻想变成现实,这着实让他一头雾水。 蹬—— 瞬即,唐尧之如摘叶飞花般,飘坠而下。 俄而,他面容绷紧,眼角纹皱起,飞步转身慢慢走向平安。 “小老弟!” “不错嘛!” “哈哈哈——” 平安身后,唐依依淡唇轻启,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当她瞧见自己的父亲,热情备至地向平安走去…… “罢了,”唐依依平抚心口,文静怡然,一脸寡淡地说道:“别人的事,与我又有何干!” “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我的道!” 想着,唐依依轻敛衣袖,步履款款地走向了一旁。 此时,平安清隽如流,巡风侧面,正逢对上走来的唐尧之。 听着爽朗的笑声,他不由得握住灵丹,背手过去沉声回应。 “唐阁老!” “小子,冒昧了!” “哈哈!”唐尧之打量着平安,虽然满腹狐疑,但是实力摆在这。 尤其是这个灵丹,他着实有点心痒难耐,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成色! “老弟,”唐尧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兴致高昂地说道;“不要见外!” “这药阁啊,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少年鬼才!” 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开始讨论起这个引起轰动的少年来历。 “这人!谁啊?” “搞什么吗?我的天,真的练出灵丹来了!” “那我们算什么?” 楼间小阁的药师们,越想越难受,逐渐也掺和在他们的讨论中。 “呵!这家伙!” “我想起来了……” “他不就是,那个嚣张的末位试炼者!” “本来不磊落的,结果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是就是,不仅他名落孙山,连着我们补个位子都没机会!” “听说,有人觉得他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他那日月同天,一线天光的意象,打破的众生之门的次元桎梏,启发了试炼者的觉醒体悟!” “这才,使得今年晋级的比较多!” “呸!你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就这家伙……” “索然,他有点本事!” “但是,还是改变不了,让老子在那里差点殒命!” “晋级透过的多,死的也不计其数啊!” “几家欢喜,几家哀凉……” “说不定,那异象是因为他的拙劣,引起了众生之门的滔天之怒!” “哈哈!”唐尧之一边听着,一边乐呵呵地看向平安。 那散溢而出的药香,隐隐看见的成色,确认是完满的灵丹无疑! “你啊!与我女儿同为一辈,我看着就甚是亲切!” “我就占个年龄的光,不如你以后就叫我老哥!” “希望,与你以后探讨药道之路!” 唐尧之说着,眼睛紧瞪着平安身后的灵丹,那局促表情看上去非常急切! …… “哦,是吗?”平安磨拭灵丹药尘,转而又道:“竟然,晚辈有幸与你令媛同辈!” “不如,我们交流交流!” 唐尧之笑容逐渐僵硬,慢慢收敛喜色,挺了挺浑身气力的腰脊。 然而,他转念一想,如此天才,不知师从何处,唯恐也是一方大能的存在。 所以思来想去,他不由得迟疑半分。 此时,唐依依刚刚逆着人群走向楼梯口,一听到这种话马上驻足停下,心中有点愤愤不安! “你……” 众人作壁上观,如此场面也不好掺和,还不如当场热闹看了! 显然,唐依依是想到别处去了,毕竟刚才的事情还没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戏弄于她。 沉静心绪,唐依依还是清冷如常,莲舌含唇,静谧地说道:“你当真只是想和我交流药道!” “在下,想跟唐小姐交流一下,刚才那几味怡情药草的用法!” 平安一本正经,彬彬有礼地说道:“说不定,对于唐小姐的身体,有莫大的用处!” 但是,他越是这样,旁人听着越觉得蹊跷别扭。 “不是,难道这小子想要……” “够下流,比老子还有手段!” “不知道,唐小姐会不会同意!” “哎呀,我观之此灵丹,刹那之间约莫有着几分充裕的盈满之气!” “说不定,对于唐阁老一脉,先天之虚的体质大有裨益!” “你从哪听说,可不要胡说八道!” “我怎么没听闻,这种奇怪的言论!” “哎嗨,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听着满是绯言绯语,唐尧之眉挑若怒,板着脸说道:“老夫,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唐依依眉青微蹙,淡淡说道:“没想到,你我今日才见,就对我的身体有所揣测?” “不知道,你有什么见解?” “在下认为,生命之源,在于阴阳!” “在下所说的有些隐秘,解法在阴阳之道。”平安淡描淡写,沉声说道:“恐怕事关紧要,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 此时,唐依依粉黛微红,如花重霜染,看着眼前这个眼疾少年觉得他冠冕堂皇,甚至有点衣冠禽兽。 仗着自己能练出不知怎样的灵丹,就妄想做一些不可臆想的禁忌之事! 唐依依又看了看唐尧之坚决的脸上,眉眼之间有着半点可惜。 “好——”唐依依唇颤微动,满脸清容倒有几分勉强,“公子,少年天才,竟能练出灵丹!” “足以说明,有药王的道之境界!” “小女子,自然是愿意与公子一论药道!” “依依——”唐尧之想着,上前打断,“不可如此,说不定……” “父亲,”唐依依微笑浅深,应道:“女儿,觉得公子天资卓绝,恐怕是再难遇见!” “而且,女儿也想与这位公子,说些事情……” “公子,不知可否这边请……” 几句说着,唐依依如梅枝扶弄,欠身摆手似乎在请平安移步上楼。 就这样,他们在稠人广众的满目昭彰中,慢慢地走进高层的一间房内。 唐尧之看着少年的背影,与自家女儿相处几尺之远,不由得莫名想再瞧瞧。 说不定,此子还是个怪人!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不禁沿着盘行的楼阁,漫游上移几层。 只见,唐依依和平安先后进了屋子。 平安感受着四周盈满的药香,摸着走到进门左边的桌椅前。 细细看来,屋子内陈设极其简单,茗茶香炉,文房四宝,香案蒲荑。 医典书籍挂着木坠,整洁地列满了墙边的侧壁。 进门右侧,隔间用镂空的木门,将一方药台和左右两排药柜留出几尺清雅! 等到唐依依合住门栏玄关,走至桌前提起砂壶,斟上一杯绿叶茶。 吱啦一声,门被打开。 唐依依猛地一惊,赶紧转身回头,双眼诧异地看着想自己走来的平安。 一种不知所措的惊慌感,第一次在她的心里冲撞不停。 “这小子,”唐尧之在楼梯口转来转去,往上一看,“应该知道分寸!” “看着,不会是我宝贝女儿的又一个爱慕者!” “只是,想一睹芳容!” “不行,我得看紧点,臭小子不要以为你有点本事,就想什么上天的事情!” “敢动一下,我折了你的腿!” 可是,周围的人言论堆积成山,彻底炸开了锅。 “这个哥们,如此勇猛?” “开着门?” “不是,不会他们要……” “能不能想法正常点,唐仙子才不会被这种货色怎么样呢!” “就是!就是!” “思想极其龌龊,简直是不可理喻!” “说不定,人家只是对小姐一见倾心,或者慕名而来!” “借着这个时机,想一诉相思,表达心意!” “有实力,又痞坏的小哥~~~” “咦,你们够了,花痴啥!” “可能,他就是个泼皮无赖,装腔作势!” “坏坏的,讨厌死了!” “不是,小姐的事,管你们两个什么事,瞎激动个什么!” 药阁内的做事丫鬟,青髻韶华,混在人群刚开始还担心,现在瞧着又不由得非议起来。 蹬! 屋内,响起一声。 小脚莲足,磕碰到桌椅边角。 唐依依看着几尺之远的平安,不小心跌碰地落了座。 白釉的茶杯,被她紧紧抓握在手中。 双目如寒冰,暗藏霜雪。 一瞬间,她淡然地抬头望着慢慢走近的平安,那不禁挑弄的模样似乎还有点傻愣愣的。 “我自以为,公子这般奇才,应有温良底蕴,看过几纸文章礼教!” “然,如此怪异!”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没有识得,修习尚浅,可你也不能……” “难道,你就要存心欺辱我!” “还要于他人看去?” 一时之间,平安听着不远不近,声音幽涟,满是存疑和质问! ———— 【炼药第一级,药材提炼,转化灵药! 炼药第二级,灵药洗化,引渡灵浆! 炼药第三级,灵浆去浊,凝聚灵液! 炼药第四级,灵液浮华,拭去千尘。 炼药第五级,敛收沧溟,垂落遗珠,是为灵露! 炼药第五级,灵露映照生机,幻化勃发之力,造生命之相! 炼药第六级,普天地之时,顺阴阳之合,蕴育药灵之初,是为化形灵丹! ……】 【炼药者境界,依次分为十境。 药徒,药师,大药师,药子,药主,药王,药皇,药尊,药圣,药神。】 第七十五章 药阁(四) “不是,我的女神,就要为了一个药方灵丹,委身于此人!” “哎呀,敞着门儿,应该不会!” “咱们依依小姐,可不是没有心机的弱女子!” “必定,不会让这个狂徒占得什么便宜!” “里面什么情况啊!” 此时,远观侧目,寻寻而看,只见窗影罗纱下,两记清影落落而立。 唐尧之似乎有意不让众人细看什么,毕竟是女儿的住所,心肝宝贝谁也不能觊觎! 好一会儿,他衣冠摆袖,一面盯着这边,一面瞄着众人,仿佛在说你们谁敢胡思乱想! 遥观气海,血脉震荡。 目光缩聚间,平安意识起落,窥探经络腧穴。 眸色深沉,浅和相触。 唐依依含羞倚手,攥着茶杯,摆裙侧坐,抚弄长发虚掩。 沉吟片刻,平安扶手礼轻,絮絮而言。 “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此几味药,性温冠力,且怀阴曲柔,表面兼有催情之效,然若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姑娘的先天虚脉,定大有裨益!” “今日借贵宝地,便取珍奇药草。机缘巧合下,偶然练得九枚灵丹!” “方寸之间,越界逾矩,实属无意!” “现在,在下想能否姑娘得到应允……” “难道?”唐依依瞧着眼前这个少年,恭顺有礼,并非怀有邪念,“你是为了单独见我?” 思绪迟疑中,她警惕到挺直的柔颈,慢慢含首浅低,摸搓起手中的茶杯。 “是也不是,”平安微微颔首,“此次炼药是为救人,但不想和唐老过分纠缠,所以我欲一叶障目,让世人觉得在下只是心悦姑娘。” “一身的药道本事,只是一时巧合,招摇过市!” “如此考量,望唐姑娘见谅帮个忙。” 说着,平安手指翻动,将八颗灵丹悬于掌心,缓缓推置那白釉茶杯之内。 “只是如此……”唐依依眉目如画,语气姘嫔低缓,“公子,还真是深不可测,不同常人!” 白釉通透,一转光汐引渡,灵丹泛动的余热,触动了唐依依盈润的手心。 “一会儿,在下假意未得便宜,落荒而走。” “而姑娘,只需说是在下偷天换日,用几颗废丹瞒天过海,想趁机一亲妙龄芳泽!” “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唐依依还有点缓不过来,“先前,本就是玩笑之说,爹爹也只是试试你的实力!” “刚才之事,爹爹肯定也识得公子所练,并非废丹凡品!” “如今天下,灵丹药王少之又少,再加上一剂绝世药方,肯定会让你受人敬佩!” “但是,公子如此一举,不在意莫须有的名声,所求之事定非蝇苟之利……” 砰砰砰—— 紧张的心跳,使得她那清丽的双眸低回躲闪。 一时之间,唐依依也意识到,自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 “怎么还没动静,是不是……” “你想什么呢?” “哥们,你在期待什么!” “怪了,这小子怎么这么怪!” “我看,就是猥琐不堪的狂徒!” “还不知道,那丹药是真是假!” “你不是炼药师嘛!” “呵呵,我只是个药师好不好?侥幸排得个好名次,才当了个阁房打杂添药的!” “兄弟,这就有点不矜不伐,自我吹嘘了!你不看看李老头,考了这么多年,最后考上又招录了!” “现在,奔着大药师,废了老鼻子劲了!” “你说敞着门,是不是更刺激!” “刺激你个狗头,你个口无遮拦的,敢造谣我女神!我搞死你丫的!” 众说纷纭,说三道四中,只听一声门框晃动。 窗户的碎裂声响起,只看那一道血光闪过街道。 “你……你个骗子!” “装模作样,拿着几枚废丹冒充灵丹!” “还敢对本姑娘有非分之想!” “不……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什么!”唐尧之迅疾如风,更是一挥手示意众人莫要靠近,接着忙的进门查看唐依依的情况。 那速度,瞬发而至,都能在空中擦出火花! “兔崽子,我……”唐尧之看着远处怒火三丈,飞旋着身子就要直追而去。 可,身旁的唐依依,拉住了他的肩膀,“爹爹,女儿没有吃亏!” “女儿不要怕,你是不是让那小子揩油了?”唐尧之看着唐依依手中泛动的光汐,含握着那几枚灵丹,以及另一只手捻合的黄纸,不禁有感而发,想着平安会不会占了什么便宜。 “什么呀,你想哪去了!”唐依依听着彻底羞红了脸,好比天边的云霞,“我们现在应该算是萍水之交!” 药香扑鼻,灵丹韵成! 虽然如此近来端详,几枚灵丹确实是真真的绝品。 但是,不管怎么想,心里都有点难受! “啊!”唐尧之顿时感觉亏大发了,沉声就是一口闷气,“萍水之交……” “平日你性情寡淡,怎得就……” “爹爹,不与你说了!”唐依依接着说道,“你就当他,只是个骗子!” “今日,他招摇撞骗,想要轻薄女儿,结果被女儿识破,仓皇而逃罢了!” “什么?”唐尧之现在是一头雾水,哪还挂记什么灵丹的事? 自己的好女儿,怕不是被这小子勾走了魂儿! “快点出去,女儿还有事呢?”唐依依说着,便推着唐尧之出了房门,“让外面那群人都散了,聒噪得实在烦人!” 听着这句话,唐尧之左顾右盼,差点就以为平安还在房间里。 阁楼层层,目光如炬,所及之处,仿若要穿心灼身。 众人只见衣衫完全,楚楚动人的唐依依,还是那般美妙脱俗,悬着的心不禁落了下来。 咣当一声,玄关门锁! 唐尧之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望着呜呜泱泱的众人。 转瞬间变了脸色,他当即骂声说道:“看什么看,不用忙了!” “今日药阁,这么清闲嘛!” 声势入耳,药师连着宾客,都四散而去,知道没有热闹看了,只好想想自己要干什么来着…… 屋檐落雪,边边框框,仿佛圈住了天空,拉下来几朵洁白的云! 一行黑影飞檐走壁,潜行街巷边角。 一面鬼纹画目,微微显露衣袍之下。 眨巴眼睛的功夫,黑影慢慢隐没在墙边。 雪薄风霜起,踏行斑驳无迹! 亢当! 门栓落下,无人拜访的府门紧闭。 平安回到府邸,穿过中庭,满园的积雪被家仆扫了个干净。 几斑光影落下,伴随低回飞翔的白鸟。 鸣声嗬嗬,顺着寒风凛冽,飘渡在青白填画的天地布景中。 x咣当一下,双手推开虚掩的门。 步履哒哒,如云绵绵。 平安急喘一口气,忙的绕过屏风,寻着如意来到了床边。 沉香息息,波从翠钗浓! 淅淅索索,被裹起伏的声音响起。 脉脉幽涟,几落耳垂。 唯感,莹润微凉的手指,勾在了平安暖洋洋的掌心。 “来,灵丹!” “应该管用!” 平安撮合着灵丹,说着还有点犹豫! 听着声磬秉音,羽睫微颤,扶摇恍惚梦醒。 江雪芬红,陈情晓看,眉眼最是动人。 如意穿着一身素衣,幽若碧玉绦柳,迎着平安有力的手臂,缓缓坐直了柔弱的身子,依靠在床帏边垫起的绵枕上。 吃苦的虚弱,使得她颤动的樱唇,如荔枝肉般透白! 絮影山色,半城风月。 还未说个什么,如意就看见一枚墨色灵丹,拭去灼华摇曳的药尘。 光汐流转,丝缕缠绕而来。 即刻,平安推手引渡心口。 平煦如阳光温热的光流,随着心脏搏动,混绕在血液里渐渐暖了全身。 意识迁徙,幽渡浅浅。 如意杏眸轻阖,额间灵启隐印,泛起紫金色的光晕。 紧接着,一行光汐颠动而起,若云裳布锦,盘行在她身体的周围。 几寸摇光,平安手弩挪动,暗度血气,静静地守在床沿边上。 天闷混响,只觉隆冬的日子,也是这般不太安分。 ———— 【灵液等级:天蕴琼露,碧落黄泉,神成灵液,道韵灵液,造化灵液,露华灵液,天级灵液,地级灵液,玄级灵液,黄级灵液。 按照灵汐浓度排布,人所能达到的炼制极限为神成灵液。 天蕴琼露,碧落黄泉,乃分别是天地精华,集自然万物之灵孕育而成。】 第七十六章 江山围子 (一) 呼—— 斜阳落寞,千里谷关却。 风儿兜兜转转,料峭渐起,几许霜雪飘零。 咲恋寒息,好似白絮落叶! 平安轻揉荑手筱指,血气窜动萦绕如意全身。 如意逐渐恢复气色,面容姣好如出水芙蓉。 细语叮咛,她枕在平安大腿上,时不时攥紧平安的手,生怯堕懒地晃动几下。 平安转眼就将被褥毛毯裹好,生怕如意再留下什么病灶。 仰望窗开,平安眉头紧锁,挽着如意呢喃自语:“世俗名利喧嚣,到现在来看,不过是一身冗杂琐碎!” “天才之名,竟然如此可笑!” “从此时此刻起,属于我的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一到东临,祸端横生。 寒潮暴烈,一下子就越过了地域边界的东西南北。 街上的人们,又开始哀叹这一年的冰冷,难捱地议论着它到底从何处袭来? 冰河假山,庭园花白,霜迹飘洒在枯枝草间! 线报传来,圣皇执飞白雾烟去,从花园的石庭走出,静静地抚开纸条上下扫视! 青墨几行,言之切切! “御下呈报!” “目标方斩身握重兵,意联合四辖区围攻浩诏尚景城!” “方斩,阆环,闫浩,王顺,欲直捣国都四地枢纽。” “东孚,四野,昌业,武理!” “暗子结桩,恐已经盗的机密,望君知晓!” “一众兵马,并在鞍山,爵陵……” “多地分兵汇流,攻防计划待定,望上位未雨绸缪……” “——乌西启上!” 疾风箭矢,一道直冲天际。 夜挽高楼,暖阁之内,龙袍飘摆。 纱帏之下,圣皇冥眸微笑,转身挥笔洋洋洒洒! “如影随形,谋长节短!” 几个字龙飞凤舞,尽显威严之势。 阳光熙好,正是时辰。 “就是这哥们,那是真的猛!” “药阁那边也没动静!” “这你就有所不知,药阁最是贵气,怎么会为了这种事自伤尊严!” “一来,闲职当差,供奉上位,二来,唐老说不定,还不愿意为了这种丑事,和他计较个死来活去的!” 平安刚从忠君碑上记完名,这一下可把他给蒙了! 听着一句接着一句的风言风语,平安不禁又想起昨日高层小阁之内,唐依依后来对自己说的话。 “竟然如此,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互利互惠!” “药方,灵丹,我收下了!” “不过这样,你还是得记我份情……” “毕竟,如此也算是个把柄!” —— “你这样说,那就记个无限期!” 心里想着,平安嘴里不由得念叨几句,“还真是不吃亏的弱女子!” “若真若假,若隐若现,匣剑帷灯!” “阴差阳错中,似乎冥冥注定!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清风梭寂,流云聚敛而去。 走过小苑,平安依墙回首,侧耳一听。 红荆扒着墙边,双眸清水未央,腮边的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花边的羞涩! 风儿在拐角,吹得异常悠扬,发出空洞的吼音! 昏然一瞬,红荆却悄无声息,不一会儿便摇晃地沿着墙跑开。 平安长舒一口气,继续按着平常巡逻的路线走去。 转弯的脚印,曲曲绕绕,墙里墙外都是围城! “你小子,怎么回事?” 申丰唐从背后冒了出来,一把搭在平安的肩上说道。 “不是,没看出来啊!” 说着,他转过平安的肩膀,“还瞧上人家药阁阁老唐尧之的女儿!” “整的动静挺大啊!” “你不是之前有个兄妹相称的如意嘛!” “我告诉你,可不能门外偷腥,要不死的很惨的!” 平安顾首拱礼,“申叔,你可别拿我来打趣!” “这可不是打趣!” “你爹可没这么油嘴滑舌,撩妹手段急的能让人吐血!” “没想到,合着都传到你身上了!” “是吗?”平安听着,又道:“想来,申叔一见倍感亲切,是不是与家父是故交!” “哈哈哈!”申丰唐面色微沉,慢慢说道:“当然,亦师亦友!” “肖兄,有恩于我,是个难得的好大哥!” “只是,相见甚少!” “对了,圣皇陛下召见你!” 平安随行急走,到了圣谕书房,等着门口侍奉于公公说上话! “一会儿,圣皇说话,你可得谨言慎行!” 吱—— 手掩门开,平安被招入其中! 紧随着,申丰唐立即行礼告退。 即刻,于公公躬身拉上房门。 “肖参将!” “赶紧进去!” 平安侧耳细听其内,只闻碎石寥落,子声丁丁然! “肖自在,快过来!” 圣皇一面说着语气亲和温善,一面拂袖堂中,盘坐香案绒垫之上。 几尺须髯,面前棕黑棋盘纵横分明。 棋盘四角,金光显隐,斑耀如星。 平安稳身行步,刚要叩首行礼…… “哎——” “今日,常日闲谈!” “不要拘礼!” 平安精神一绷,听着“不要”二字,即刻就不敢多礼! 圣皇苍然一笑,叩板慷锵,“来,陪朕手谈几局,共赴河洛吴图!” “臣斗胆逾矩了!”平安仆袍折袖,席地抚手在案。 棋篓金丝,黑棋在手。 “皇天在上,天下亦或棋盘,自当圣皇陛下为先!” “哈哈!”圣皇淡然一笑,镊子一落,沧溟在角! 霎时间,平安顿感脑海深处,棋盘格局立即显现具象! 见平安有些怔神,圣皇叩板一道,震开龙形金印。 一念而去,平安手捻黑子,风窜而过,缓缓落下。 挂角在上,镇头右上角三之二! 圣皇手随影而至,直接又下在对侧边角! 棋子一落一打,开始从一角不断相逐。 直三曲三相接,圣皇夹击之势已成。 但,平安三点连成,看似已然进退两难。 十之九! 急所立子,手念瞬间,黑子成垒石相抵之势! 圣皇不急反笑一声,捏合白子重重落在曲子之上。 白子小尖内敛,刹那间形成直攻之力! 黑子连连扳回,落下的微末优势,转瞬之间灼化颓废之气。 关子无语,瞧着了然难以转圜。 然,平安错峰起势,一子下落天元附近,围子连起已然张开血盆大口。 险棋直推,一挽重楼欲倾! 几个白子,直接被吃掉! 棋局无常,道法自然! 困局难解,险棋指向险路! 随后,圣皇眉平若水,淡定自若,即刻补上一子,捻着一抹釉白飞压挡下! 一小片的黑子,被吃掉个大半! 亢当有力,震耳应声! 平安微微一愣,意象混乱了半分。 棋局光影开始模糊,金光如弦飞震开。 方寸之间,平安再次捻子,手指飘忽起来。 圣皇呼吸依旧,安定稳坐,如山上松,如空谷寂潭冷静异常。 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好似迷雾笼罩,难以探知半分情绪! 啪嗒一声,平安紧紧捻子落下,音余空来,坚定而又镇静! 魁角合纵,鼓点刺子,小尖苍牙,如猛虎含威不发! 贴子上压,圣皇一声高音,白棋轻打棋局中腹! 一子镇头,如蛟龙出海,龙吟八荒! 金光辉耀,威势冲阵,棋局之行勘破前路! 细细一瞧,龙头虚而无角,气势难擂三幡! 平安听音体感,棋局若定,一记冲子对角,叫阵在前如饿虎扑食! 圣皇见势依旧淡定自如,提白回首拐角,欲拨子倾吐黑棋! 思忖半息,就在圣皇落下守势之时! 黑棋运势已成,平安疑子不定,飘忽空中几息半刻! “落子无悔!”圣皇叩指棋盘,督促平安赶紧落子! 平安手捻黑痕,如蜻蜓点水落在中腹边界。 征子断山,单关一记横斩龙身! 眼下,铁骥踏行,一马平川! 棋局一瞬之间,仿佛了无硝烟的战场,早已落下帷幕分出高低胜负! 白子看似平静,实则凶悍,化山川之势运于手指之间。 黑子遵循日月之理,欲颓之气三清取妙! 困局已解,白子退居玄关,黑子乘势下一步就要覆压四方! “哈哈哈!” 此时,圣皇挥袖捏合,豁然大笑,好似就要胜利一般! 泰然若山河尽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了然于胸! 但转眼间,他又抚着胡须,一副清虚太上的模样,在看着一个不得了的后辈。 一时之内,眉压眼低,恍然悠悠,暗藏心思城府。 旁人瞧见,也难以窥探,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第七十七章 江山围子(二) 几子提下,白子气势萎缩四角。 圣皇随手落下一子,四方的棋路连贯而起。 白子断喝,画地为囚! …… 三之三,靠! …… 四之四,星! …… 五之七,打吃! 二五倾分! …… 九之十四,拐! 十之十六,星! …… 黑白蜿蜒,凹凸须臾,恍惚之间,已经不知哪一方是待宰的羔羊! 约莫之间,黑子几颗,挣扎在枷锁之上。 平安眉羽一颤,表情静若冰岛,内心纠葛思量再三! 此时,他有一种度量自身的感觉,那变化万相的棋子仿佛就像是投出的石子。 陷入自己这片无垠的海,深浅自知,石子却一直不停飘下。 刹那一息,压制不住的惶恐,瞬间席卷全身的感官。 那种压迫感,就好比一把看不见的长剑直指心脏! 呼—— 平安气息微微,弱如蚊蝇般轻呼一口气。 窗户纱影,旭光折返屋宇! 时刻轮转,平安揣测回子,起落黑旋,一道下在边角五之六! 碰! 圣皇眼见棋局满盘,黑白两子相互纠缠不绝。 自是,一手捏子,白棋入定,点化局中乾坤。 即时,棋招气势畸变。 白子曲一逢三,一道金光崩碎了那黑子跟随其后形成的攻防线。 平安打劫回提,玄妙一子落在虎口关隘! 棋局谋略的胜败,往往就在一息之间。 圣皇侧目低眉,嘴角微抿,“你确定吗?” “这一盘棋局,肖爱卿有什么想法!” “臣子斗胆,白子矛头锋芒过胜,四起之兵,皆非草木连丘!” “剑势双刃,一福一祸!” “臣浅陋拙见,圣皇妙计自然!” “惶恐之间,难得下手,臣已经败了!” 平安说着,捏着两子放在棋盘边角。 “哈哈!”圣皇又道:“你也算是难得!” “不像那些人,只会曲意逢迎!” “好好好!” 圣皇仆手一抹,方圆摆风,将棋子扫落进了棋篓! “你可以走了!” “臣遵命!”听着,平安晃了晃神,立即拱手后退。 铛——啪嚓—— 当行至门口,嘈杂的声音,犹如碎石碰撞! 随即,平安抬头侧耳,须发轻扬,俯身间动作一停! 圣皇错手捏起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又顾首斜看,双目阴鸷下移。 于此同时,平安驻足颔首,语气十分恭敬道:“臣子惶恐,圣皇可还有吩咐?” “你可还记得,”圣皇捏搓棋子,缓缓说道,“朕封过你什么军职?” “当然记得!”平安出口回应,“伐军先锋的参将!” “好,”圣皇轻点棋子,又道:“那爱卿,就准备准备!” “巡查的差事不用再管,回归本位!” “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是!”平安躬身掩首,赶紧回应。 “退下!”圣皇起身掷子,接着说道。 啪! 听闻其声,如石击铁烙! “臣告退!”平安退到门口,轻声应道。 吱—— 开门声起,平安拱手向于公公行礼,于公公拂尘一挥颔首示意! 背影隐没宫门,平安再次走过层层高墙。 中和殿韶光掠风,屏风镂纱,出现一抹飘忽的影子。 圣皇伏案急笔,目光灼灼,几个字跃然纸上。 ——逴龙赩只—— ——山陬水涯—— “再查一查……” “司空澜逆!” 纱影黔首,一瞬化为碎光星尘,一翻跃进无边夜色。 山尘归渺,道光直冲天际! 通灵玉闪烁,光缕辉动,缥缈之上山巅掘谷,云发光芒! 七彩漫天,灵迹踏挪光影。 高山祭坛之上,几十道流星飞蹿而起,辉光追尾,匿入云中抹掉了痕迹。 楼阁星辰连缀,八角夔纹大阵并拢,冲天的传送灵光黯淡下来。 一幕紫韵狂光,纵和八翎歧角。 时间转瞬,大阵如九幽狂舞,紫韵狂光冲荡开八道光汐! 渐渐地,灵光隐没,祭坛恢复往常的光景。 日旭青冈,云霏映霞! “谁?” 街道上,平安顾首一看,巷角的阴风侧动,刺骨的寒冷更甚许多! 血光在袍下翻动,气息敛锋如刀兵搅动。 寒意浓烈,回转街头巷尾。 恰逢冬梅花开,已然露出矮矮的院落墙头,红染苍然作古的白日云天,平添了一幅尚景城风俗的画卷! “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蔚蓝重染一身衣袍,直缀阁楼如燕子翻飞,悠然飞过层层屋檐! 府邸之内,如意趴在窗口,又来到门口! 见平安回来,倚门羞走,急忙上床掖好被子躺下。 哐当一声,平安慢慢将门打开。 走到床边坐下,平安血气一荡,共鸣现出脉络…… 过了许久,手指轻勾莹白的鼻尖。 如意觉得痒痒的,立即抿嘴缩了缩身体。 “好多了,就吃点东西!” “嗯——”如意睁着半畔花眸,怯生生地说道。 白秋琴倚在窗口,天人描画的容貌,一挽水蹙低眉,不知婉约娉婷语何闲愁! 夜幕落下星辰,寒风吹亮红灯。 兵马谋略,权力角力,百般思虑,不过是过眼云烟。 平安抚着如意的脊背,头脑一阵风暴后不免有些胀痛。 魂梦茫然中,也进入梦乡。 桃腮画眉清瘦,玉梅游鱼知暖! 只见一画中人,模糊地出现在平安的脑海深处! 温婉的气质,如江南的烟雨孤舟! 她轻抚少儿脸庞,夜满星河下,摇晃着酣睡的梦呓! “母亲!” “我……” “突然觉得好累!” “梦真的不会成真吗?” “我好累啊!我好累啊!” 如意贴着平安,手抚着他的脸,轻轻的如松间明月的水涧。 凉凉的,却是畅然心跳的思意! 清幽的欷吁,盈满星辰的霁天棂夜! 挽留阁间一望,白秋琴枕着软锦,皱着那一弯眉月,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悲欢喜乐! 瓦楞高垒的灰影下,李围伫立圆庭边,目光低缓,裹着满身厚实的衣裳…… 天青涟漪,人们重复着一天又一天。 作为凡俗,惶恐已然深入肺腑,仿佛掉入时间的牢笼。 平安挣扎着缓和浅薄的意识,顿时感觉精神重如泰山! 晨昏交替,曦光曝露在天边。 随着启明星黯淡下来,金斑乍现怖邪的光芒。 如意靠在身边,平安清容淡然,阖眸冥想,静静等待鸡鸣司晨,那一声喊破天晓。 畔生歧变,只觉混沌天銮! 黑气沉浮,畸形晃动,共鸣的恐惧感渐渐消弭! 额间白光一闪,红衣泛动,平安精神一惊,全身的脉络紧绷起来! “你有病是不是?” “没事,吃点药可不可以噻!” “我真的受不了!” “你放过我!” “血脉联系越发浓重,天天被心中傀影魔障侵蚀!” “那位源魔大能,说不定那天就把你替代了!” “道心能不能坚定着,悠着点儿!” “是不是这个丫头,搞得你心神不宁,还是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顿时,平安感觉到脑海一阵风暴,不由得心绪引动镇灵一声,“聒噪!” “不要再说了!” 声歇暂停,又开始说个没完! “你这是做什么?” “就知道,欺负我!” “要不是,老娘受制于你,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你个混小子,没大没小!” 平安不愿出声扰到身旁的好梦,直接逼出灵音,“够了,我说够了!” 几个字翻动脑海,瞬间压下吵闹不休的媚人妖音! “我告诉你,以后有你受的……” “啊……啊……” 这一番精神波动下来,平安在寒冷的天里,都憋出一身的冷汗! 意识昏暗,平安莽撞苏醒过来。 如意眷恋地将脑袋露出被窝,眯缝着杏眸,看着身旁的平安不由得担心起来。 微凉的指尖,划过额间,挑逗着迟来的孀霖。 一时之间,平安抓住如意玉藕芊枝的手腕,忍不住贴着掌心,细嗅一抹从被窝里露出的清凉。 如意趴坐在床头,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抿着嘴巴忙的抽回手,赶紧装作镇定地掖了掖被子退开平安好几尺! 霜弄心意暖,草木映秀,几息香沁把那青梅红染羞! 草木之香,在冬季里被清冽的寒,除去了泛滥的昏昧,留下了最纯真的一隅池香! 道是什么来的,原来是一厢春风醉意浓。 恍惚之间,平安不禁为自己刚才头疼脑热的行为犯了难。 敦促着,他猛地起身,面朝着窗缝,便用冷气冲了个脸! 嗖—— 风凉脸热,不知冬日炉火上的酒,有没有这样酣纯浓烈! 第七十八章 江山围子(三) 光澜转风,天边阴霾森然。 平安夹着菜,快速地扒上几口汤饭。 如意小口地嘬着肉丸,莹润的双颊鼓鼓的,脸上挂着水晕酡红。 但是,注意不到这些的平安,此时的表情是双目灰沉,面色凝重像一个霜打的茄子! 扑通扑通! 如意抓住平安的衣袖,轻轻拽了拽,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平安微冷的脸颊! “你没事,哥哥!” 顿时,平安感受着身体晃人的闷热,不禁觉得胃火上蹿,不觉猛地吃了饭菜! 如意翘着嘴巴,元气满满的,双臂拄着桌边,吃了一小口显然吃的差不多,但还是会握着筷子抿一下嘴,时不时瞟上一眼平安俊逸的侧脸! 大雪纷纷之后,晨起的片刻时光,总是寂静怡人的。 足迹长长短短,踏着风霜而去! 平安沿着墙边走过,满脸肃穆,心里沉思着那担忧许久,终于找上头的事情。 大战,真的一触即发? “密卷暗谋,牵连甚广。” “要想抓住真相,必须层层深入!” “浩诏分封四辖区,以尚景城画地为界,据守五川四地,占领东孚,泗野,昌业,武理。” “这次的四盟会战,剑指浩诏尚景!” “其中缘由,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相国府内,还是往时冷清! 司空澜逆对着庭院白画,眼望湖心之下,冰游锦鱼! 温情在一旁,“少爷,可是在愁什么?” “你说,这天下当真浑浊不堪?”司空澜逆提着半壶酒,举止风流间吐露着不是这个年纪的沧桑,“如果天下海晏升平,谁还尊君求神!” “温情,不知怎么说!”温情绕步身侧,扶着司空澜逆,丰腴的身材几近依附在他的身上,“可能这就是自然的法则,就像是野兽的生存之道!” “强者恒强,弱者随波逐流!”司空澜逆一时感慨,笑谈着带着一分肆意的嘲弄,“过了不知几千几万年,世道还是这样!” “造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百姓中正庸弱,任人鱼肉,过了百年就尘归大地,一辈子都依赖宝座上的天子共主,自然存亡荣辱都被掌握别人手中!” 他摇摇晃晃,声音压的极低,但是丝毫不减蔑视之意,“江山天下,好似风中落叶!” “而那人,也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至于,想要什么,不堪设想!” “因果不由人,万事于我,真是纠葛不清!” 温情声若蝶舞,“少爷,心中有不平事,当然难以置之不理!” “温情,只认准少爷能诸事不愁,万事顺利!” 寥寥几句,司空澜逆转身挽住温情的肩膀,步行就要回去房间,“这样,怪奇怪的!” “外面冷,呆够了,还是去里面!” 口哨吹起,律动不止,抚平多愁虚妄! 司空澜逆仰天大笑,“酒囊饭袋的生活,当真是潇洒快活……” —— “当真是无趣的很,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致!” 平安奉命参首,身列百官之后,拄着皇恩御赐的九星剑。 大殿之外,官臣静执玉简,蚊蝇轻论一国天下事! 蹭—— 影子细洞穿行,移动如蛇行蜿蜒! 宫墙楼阁之间,随着几声石塔钟鸣! 上朝时辰,于公公一声细音高亢,文武朝会进殿! 圣皇于泰阳殿高阶之上,威严霸绝,几句沉吟便引得众人信服。 开疆平反,一字重若千钧! 一把刻着升降双龙的宝剑,乘着大国百年的气运,授予了北城御守卫大将! 轩御重剑,图满沧! 一冠重缨红,桥身似马鞍,一抹轻眉,难掩吊颈虎眸的刚毅! 他摊开厚实的双手郑重地接过宝剑,即时,圣皇手里调兵的玄金令鉴也一并放在他的手上。 “朕,赐你讨伐之命,调兵之权!” “征战必归,四海八荒,率土之滨,朕之天下!” “爱卿,切不可负朕所托!” 图满沧跪地圣安,“臣定不负所托,皇天之意,使命必达!” “好!” 圣皇挥袖甩身,金黄的龙袍栩栩如生,威加四方的气势不可抵挡! “朕,先恭祝大战凯旋!” “圣皇万岁,神道永恒,天下一统,大战凯旋!”百官沉默过后,立即俯首躬身,高声附和! …… 兵贵神速,战局千机,风云骤变! 这些受命的官员,大到将帅,小到杂役差使,都不敢怠慢半分。 圣皇危立高楼之上,俯瞰城里城外,一拦雕阑嘴角掩不住暗藏深意的浅笑。 “这天下,又算什么!” 哒哒哒! 马蹄声响,碎空杂音! 肌肉暴起的兽兵马,有着脉兽的血力,耐力速度惊人! 环身的光晶,更是说明它们的不凡! 兽炼之术,使他们成为战场上军士的盟友! 百姓各家缴纳的税粮,作为军需必备,早已备好码在车马上。 一骑千里,精兵悍卒看守,大概不出三日便能抵达前线…… 次时,平安披着甲袍,身穿铜鳞胄甲,随着一行人等踏马出了宫门! 放心不下的心绪,一吹而去! 带着随军的眷属,平安也就少了几分无故的担忧! 窗帘厚重,垂着石珠,如意如山间林鹿,恣意斜插着珠钗,裹着一身水翠的花色绒袍! 跟随军列,她紧着平安身后,坐在军车宝马中依依前行! 白秋琴身着素布衣裳,绒衣围腰,寡容素淡不着粉黛。 结着纱巾,卷起春滔般的秀发。 那副模样平滑了许多,没了几分姿色,气质不减分毫中多了世俗的烟火气。 总的看来,柔懦羞怯,敝人言语,倒是不似先前了! 考虑再三,她只得侍奉侧位,打扮成了粗使丫鬟。 但是,如意握着白秋琴的手,亲切的样子像是在看着个姐姐。 脸上有些轻松散漫,俏皮的杏眸动来动去,不知是好奇还是惊慌! 爱热闹的百姓,总是会夹着街道,看一看难得见到的阵势。 常年饱经沧桑的他们,早已习惯了兵荒马乱,世事不平,似乎也没有恐惧,应该是麻木到了骨子里! 毕竟在浩诏百姓的眼中,现在反正还活着。 俗话说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一天是一天!” 愁的,应该是掌管天下的君王! 玩闹的小孩,任性起来,在街头巷尾可不好计较风寒,随地抓住一根柴火就耍起了刀剑棍棒的游戏! 比起战场生死的搏杀,血流成河,这幅场景多少有点好笑! “假若,打仗就是这般胡闹,就好了!” “是啊,那就好了!” “一了百了!” “干活去喽,要不就吃土疙瘩了!” …… 作为苦命人,开疆扩土,问鼎江山,也不过是梦中才敢做的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句话上下来说,不亚于成神证道! 但是,它再有诱惑力,也不能让人一步登天,忘了现实中的多愁善感! 唔—— 总有夹道两旁的人喝起欢送声,弄得场面浩大的,来送一送镇反平乱的将领。 音余在耳,那种家国情怀,赫然就壮然于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皮烂如泥,毛之焉附。 对于战争的苦难,浩诏的百姓,总是百般的无奈! 然,泱泱江山,义气志士安能侍奉二主! 不管说的怎样,天下总是需要明主管住这个局! 更何况,古今至此,已然算是盛世,岂容藩王都督祸乱朝纲,一手倾覆! 哒哒哒—— 不长不短的行军内,身着铁皮甲胄的士卒,对于这位“天降”的先锋参将,可不怎么愿意假以辞色! 管他老子血龙牙,还是劳什子圣选之人! 鄙夷揣测,都挂在了眼上。 在军功实力说了算的兵营,他们可是要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惊人的浪花儿来! “就他多事,还带着伺候着,上面也没说什么!” “呵!” “军妓!” “巴适得很!” “嘘!少说话!” “嚼舌根子,不着道儿可就没了!” “这种事,狗都不想,建国就没了!” “你们好意思吗?” “就你想的开,学什么倭鸟鳌鹰!” “行军途中,禁言……” 铛! 闷响沉重,如靠山一倒! 凝霜的铁索落下城门,临危受命的统帅将领,这下算是就出了征! 兵马一拽风尘,他们一行人等按图进发,沿着亭道馆驿,朝着前线主营区进发! 两军交战,最重天时地利人和! 重要的边防关隘,就是火力交锋处! 主帅图满沧一马当先,奔赴的方向自然是东方位的主战场。 枪打出头鸟,擒贼先擒王! 四辖区会盟,东辖区方斩就是领头狼。 其余下放的各守卫区将领,也随着形势剥离出来,带领一队兵马轻装上阵。 至于浩昭皇都尚景城,图满沧顾首回看,一道金光斩首天云,虚影缥缈镇守城楼玄关。 “刑法天罚,法相天地,一人足以啊!” 说着,他又看向队伍后的平安,想着圣皇的安排,自是迟疑起这个正值少年的年轻人。 “驾——” 烈马如火,迅疾如风。 好几队人马,随着擂鼓震天响,风尘绝迹宛如长线洪流直向四方。 地域如渔网,兜住了大半个天下。 寒风吹起呼出的气,宛若刺刀般刮过脸庞。 平安朝着怒云翻天的天际,“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啪—— 马鞭扬起,挥响的是冲阵平乱的预警。 第七十九章 定风波(一) 转眼间,星河被黑云遮住大半的光辉。 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城城景色皆相似,家家难念经不同。 阡陌相交,犬马笛鸣,梨园戏子,贩夫走卒。 百姓屋内取暖,平凡的世界里他们乐在其中。 踏马穿林,过关山门,玄金令鉴在手,通行各城如履平地。 远望寒山青黛,遥感兵戈相交。 于风中疾驰,只觉关隘染血,奔走归处杀气浊浓。 或许作为疆场男儿的缘故,平安侧听马踏兵撞,鞭打百里快哉。 日冕残云微露,千军万马的肃穆薄光渲染。 阵前门列百夫长,千军万马来相见。 想着曾经光景,平安血脉偾张,稍纵即逝,情不自禁有了一种别样的踏实感。 吁—— 一箭火狸子,光舌千里,埋骨何须桑梓地。 烽烟冲天四起,昭示着战争的火线已经拉长到了紧绷的戒备状态。 山川颠簸中,平安侧闻寒风间歇,共情于天地风云。 剑柄掠过脸庞的寒风,听着兵甲碰撞不断,咧咧的杂音好似长长的风帆扯呼断帛。 那嗜血的饥渴,闷住了胸口,转瞬间搞得平安心脏狂跳,口干舌燥。 蹭蹭蹭—— 蜿蜒古道两旁,杂草漫野,虫飞鸟过,一点红日宛若眉间绛画。 只听,丛穗草枝,声音躁动不歇。 枯黄的衣裹,如田鼠一样动来动去。 平安手扶鞭子拉着暴烈的兽兵马,挡在前面挥手示意马车士卒停下,盈荡的血气瞬即锁定草丛的方向。 飞动的车轮,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弧线。 平安手指一捏光圈叠索,立即引动炫动的血罡,急速镇住马车,稳稳地让车轮停了下来。 寒芒铿锵而起,随着一声刺耳的强音,危险的信号悬弦在箭。 众人刚反应过来,唯见劲风穿膛,刃流摧枝断草。 图满沧单手提起缰绳,一念之间掌握含光。 韵黄的强光,瞬间激荡开枯草漫野,露出一大片的空地。 几个铜黄色的身影,如麦穗般随着草芥携风而动。 鹰步拽起飞絮,他们手中的武器好似麦芒镰叶。 韵黄的光芒畸形变化,如奔流的潮水顷刻间将那几十之数的杀手振飞荡开。 随后图满沧一声喝道,“杀!” 身穿甲胄的守将光迹漫溯,立马冲身上前,一大队的兵马也分列前后左右。 进退之间,剑拨弩张。 啾啾啾—— 爆声乍现,杀手如飞蝗走刃,敛起蒲绒草絮。 图满沧一震马背,马蹄冲天而起。 筋骨蛮莽,身经百战的滔天战意若力拔山河。 接着,他目光怒睁,道:“放肆,胆大包天!” “浩昭之下,尔等竖子必死无疑!” 气势相冲,杀手们冷静异常,寒芒咧过风口,继续鬼步扬尘恰似飞虫迷影叠叠。 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图满沧杀气满身,定如泰山。 当他侧目瞥见平安隐没阵中,围绕马车徘徊不绝。 看着样子,似乎是特别关注。 一时,图满沧气愤不满,“小子,下贱货色,被女人绊住手脚!” “圣皇,什么眼光!” “要不是,皇命难违,这货在老子账下早就被砍头了!” 来不及想太多,他马上冷聚寒光,一道破击急星轰到几人,捋出防线打开战斗局面。 光圈敛起,图满沧手抹残光,黄图幡旗掌握在手。 悠悠空寂,天光云影共徘徊。 穿地甲行,黄铜身影纵跃移跳,如金鱼黄巾翻身浅游。 地表杂音不断,平安颔首侧耳,捻手镇指,血刺瞬间分错地下。 迂回曲折,平安血感虚影,锁定他们的位置,捏指转手一抓几纹白线纵横。 大河奎角,光汐飞流穿地直下。 黄衣土甲,行动一时受制地形,无法错开身体。。 霎时,他们骨肉崩碎,泯然无声于地下。 周围人还一脸懵懵的,图满沧手握幡旗,摇动鸿黄光汐,忙着冲杀布阵身前,无暇顾及身后的一切。 静动描图,血兵相接一派奇景,刃光瀚尘飞扬漫空。 或许,杀手的结局,从开始就注定了……… 苍鹰展翅,翱翔天穹。 草黄飘零,如影随形,拉开兵阵的口子,趁着拼杀的空挡,杀手回折攻向主帅图满沧。 图满沧挥动幡旗,眉间光启灵印亮起层层振幅。 无形的光波,荡开波浪,从天而降的超重引力瞬间压迫着那几十个杀手寸步难行,七窍流血…… 兵马踏过,风尘仆仆。 几十具尸体,寸点不留,直接被挫骨扬灰。 那血涌草甸的场景,像极了飞虫扑火,红映纱影。 一路上而去,景致悠悠,和光沐风。 咚咚咚—— 鼓点楼塔,敲击不停。 咯噔咯噔—— 锁链铆钉,轮转打滑。 石楼凹凸,如锯齿排牙,猛兽张开大口。 哒哒的马蹄,是惊雷击鼓,不消多时送着将领随从们来到古边长关。 天堑高的关隘,垒的好比铁盾一般,在界限之间隔出了一大片的丘原草野。 城池锁门随着鼓点,逐渐落下。 两队甲兵,井然有序地分列两旁。 瞬即,平安一行人跟随着图满沧,入主东孚城。 “天降奇兵,神威临凡,圣皇万岁同天!” 城内将领季查德一脸衰相,听到刺杀围捕的消息,赶紧夹道欢迎,连连诉说自己的失误,慌忙错乱地躬身赔罪。 天高皇帝远,接风洗尘少不了。 可,图满沧不吃这套,立即张罗着免了宴会歌舞,带着随形守将,沿着城内的阶梯走向石楼塔防之上。 “圣皇之命,绶本帅统兵总调之权!” “现在,不要废话!” “召令周围全军,不日抵达东孚城!” “违者,军法处置,定斩不饶!” 令如猛虎,无人驳回! 季查德他们也不多想,招呼着随从去传信。 接着,他们又急走几步,赶紧转了话题,跟图满沧诉说起城防具体的情况,还有汇报暗信探查得到的大大小小的情报。 行李住宿,也立即被几个兵卒,安排在城楼之上的阁楼内。 如意和白秋琴一路颠簸,相扶着出了轿门。 那秀丽脱俗的容貌,不免忍得人议论几句。 挪步几尺,平安拉着如意匆匆上楼,白秋琴踩着步子紧随其后。 石楼百丈高,了望口一个接着一个。 上下架构设计,多为军备所需。 顶层的阁间有限,但是幸亏够大。 平安也没人跟随,只得自己拾掇起半拉儿的行李到了房间。 如意白秋琴一瞧犯了难,这房间只能腾一腾空,摆床被褥啥的。 要不,三个人挤一张床? 只见,软卧的大床摆在里面,几盏黄纸灯笼,挂在帐帷桌椅旁边。 整个房间,看着就端正大气。 此时,天光涟去,暮云沉捱,星光压满苍穹。 “你们早点睡!” 坐榻旁,平安一边说着,一边铺好被褥,顺势转身就躺了下去。 白秋琴和如意看着平安背手枕着脑袋,将双脚搭在了横栏上。 相对无言,白秋琴与如意卧榻之侧,晕眩感还未褪去,睡意已然爬上心梢。 就这样,睡息绵绵,如夜枫澜语。 莲蓉月吟,城关掩去,云雨巫山银魅萧森。 半夜三更,几声磕绊声。 平安猛的惊醒,却发现如意像猫儿般窝在身侧。 …… 寂静阖眸,夜也睡的很沉。 嗬—— 阴平曲声,秃鹫翱翔浅飞,那不止的鸣叫,实在磨人耳膜。 远方横渡归处,山林隐秘,悍营连锁,木柱塔防竖起大字旗帜! 篝火连营,炊烟缥缈,号角吹起虎狼吼啸。 “天下大计,改朝换名,唯有以命图之!” 营内主帐,方斩转身对着,那些抚坐在两侧的属下,一双精眸暗暗生光! 地图据点黑圈,朱笔瞄下东孚,走线犹若尖矛獠牙,直指浩诏尚景城! 锃铛—— 长枪短剑,箭矢嘶嗦! 一个个穿着黑重甲衣将兵刃摁在磨刀石上,来来回回磨得锃亮,吵的寒风瑟缩作响! 咣当咣当! 器武碰撞,交互而行的巡逻士卒,从这边绕到那边…… 冬季的日子,气氛似乎也不是那么冷漠。 山林枝落叶枯,满地飘零,几重白霜缰绳紧! 呼—呼—— 打鼾不止的呼吸急急缓缓,空气反而还有点烧肺灼心! 第八十章 定风波(二) 炊烟起,千里荒野,一览无余! 薄日东升,天光乍现,朦胧几刻偷得小憩! 白球琴端坐床头,素衣嫚嫚,翘着白莲细藕般的脚丫。 侧目红着脸,娇羞的样子,看着有点慌张。 坐榻之上,本就空间不大。 平安如意两个人,都快要像年糕似的粘到一块! 一束光芒,透过窗户,打进屋内! 如意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揉着眼睛正起身子。 莲藕般的手脚耷拉着,连带衣裳半落,露出玲珑娇小的肩膀! 平安眼圈暗沉,面容微微僵硬,挪着手脚忙的晃动几下。 一夜的半醒半睡,脑袋都有点昏昏的! 平安抚了抚额头,诧异于自己身体的火热! “咳咳!” 轻咳两声之后,门口有人敲门! 平安转身起来,赶紧去拉开门…… 此时,门口的小厮满脸沧桑,披着毛巾,裹着破旧的厚棉袄低着身子! 一双眯缝眼睁的老大,透过门缝恨不得扒开一个口子! 想看一看昨日议论的美人,嘴巴都流出了口水,结果一下子就被匡了个趔趄。 一瞬间,他连忙站稳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您的早膳!” 木板上,端着一碗青菜炖的红烧肉,还有两三碗米饭! “边城交界处,条件有点简陋,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不打紧,”平安冷声应道! 小厮说着,瞧着这位大人如此模样,不忍地往里面看了几眼。 “天仙啊!” 声音孱弱,微微抖动,表情狼狈猥琐,像极了长工短工做了个遍,苦了半辈子讨不到媳妇的单身汉! 他瞟了几眼,也就收了回来。 这一切,是那么惹人贪恋! 石垒木雕中,纱窗香息,烛灯帐暖,美人作伴! 当设身处地,回想自己在这边缘交接的城池,交通不便无所事事! 灾祸冲突,缺吃少穿,食不果腹…… 物化到极致,女人也成了稀罕物,更何况还是两个大美人好事成双! 对于一眼便陷入现实真假挣扎的小厮来说,这些美好或许就是晚上梦中难舍难分的倩影! 苦难扒扯着他,那佝偻的脊背本能地弯曲下来,可能里面也就剩下了这点人性里剔除不掉的贪欲! 一时之间,谁还知道,这苦难和欲望,哪一个更加可怜,哪一个更有重量。 接过饭菜,平安马上关门,“行了!你退下!” …… 图满沧天蒙蒙就起来了,召集一众部下,可唯独没有叫那个肖自在! 但是,平安不知怎么,到的还正是时候! 只见,平安作为先锋参将,愣是被挤到了末位! 先锋,那可是剑尖上的尖尖儿! 图满沧瞧着他那两黑眼圈,心里憋着一口气,愣是怎么也发不出来啊! 你这怎么搞的,我可是看一夜的图,你小子这是折腾了一夜难眠,醉死温柔乡! 想着,他侧目看了看侍奉在旁边的年轻小将,这哥们可是他儿子! 本来想着位置也合适,没想到让那么个贪图喜乐的人占去! 虽然战场主见无大小,但是功绩未来可是关乎甚大! 作为国之大将,他也不想挂记这种事许久,心里的边防要事才是重中之重! 战事为先,图满沧拉回心神,冷不丁咳了几声! 咳咳! 平安虽然眼拙,但是四处而来的压迫感,憋的人实在有点喘不过来! 反正没招谁,也没惹谁,他听着几声苍劲的咳嗦,忙的顺顺气静静待着! 随即,图满沧的声音赫然响起! …… “诸位食君禄,奉圣皇,恩佑多年!” “此次,出征叛乱之事,只能赢不能败!” “本帅,轩御图满沧,国都离,乾两区御首,圣皇座下四大将之一!” 说着,他拿出玄金令鉴,拍在案上砸出一个坑! 砰! 一声,瞬间震慑人心! “这就是圣皇陛下下的军令状,不管你们前任为何人部级!” “接下来,必须唯我马首是瞻,一切行动服从命令!” “如果稍有差池,我们身后不仅仅是圣皇,百姓,还有刀山火海!” …… 一番敲山震虎,身下两侧全都哑口无言,认真听着部署计划! 图纸展开,插镖定在帅椅身后! 曲折描画,山川城际尽览眼底! 图满沧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昨夜我也已然了解大致情况,城中军备可观,四下冲突还未征兆!” “城外五十里,疑兵似有扎营筑寨!” “这次,路上遇袭,也不想说些什么!” “不日,粮草将入,到时必须牢牢看住,不得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周围呈报的兵力,我也看了,大多是年衰体弱!” “边关贫苦,老弱病残,难以维持!” “补录替换的兵将名单,已经命令田玉安排好了,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熟悉好手底下的兵卒!” “这几日,没有就操练军阵!” “如此任务,总教头暂时由马汉守将代劳!” “兵器到还有的过去,炼金术士必须连日加持!” “两军对垒,兵刃为先,军阵为次,再者军备粮需!” “最后就是……” “令行敬止!” …… “再说一遍,我来便是天子之剑,可先斩后奏!” “个中计划,我已然在出行之前,就通知四方军中将帅!” “其中变化调度,我就不明说了!” …… “东孚城下,乃是东辖区方斩,四方叛军盟主!” “此人骁勇善战,早就按耐不住,如此大费周章,必然有得谋士和后手!” “其余三城,四野,昌业,武理!” “爵陵,鞍山……,利用山川之势周转!” “这是一场硬仗!” “主战场就在这,你们只要管好此地城防!” “所得如实上报,听命行事,一切胜败后果将由本帅一力承担!” “听懂了吗?” 案下众人,立即回道:“是,主帅!” 计划谈论半天,图满沧看着五大三粗,实则事无巨细,一肚子计谋都藏在了心里! 大致的安排,也就是巡巡逻,操练操练兵,杂七杂八的军备鼓弄好! 令下如山倒,战事面前除了圣皇,他就是老大中的老大,不服也得服! 平安听了大半天,不忍地又想起父亲。 回忆着,心里就吐槽起这个老头,“跟父亲比,简直不能相比!” 阵前,万众一心,攻势如山川而出,敌将溃散成沙,四辖区尽归圣皇脚下! 泾渭分明,进退有度,千里运筹帷幄之内,胜败布局转瞬一念之间! 那一边倒的场面,平安能记一辈子! 此等伎俩,在大仁大德,一呼百应的邹烽天面前,确实有点摸不到一丝一毫的称赞! 哀伤的心绪,多了一分悲壮! 他所坚守的可能是假的,但是胜利必然是真的,那百姓数年的安定祥和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想着想着,便散了席! 最后,平安合计着,原来自己还是个闲职,落得个待命等战也差不多! 可能临了,上了战场,他才会被提及几句! 走在楼上城防边,几个空档站着三四个士卒,指着平安说三道四,声音嗡嗡的像苍蝇一样! 不知怎么,这片楼阁上揽望的天地,显得那样阴郁,尤其是浓云排布的林间山青十分让人胆寒心惊。 雾鹭身如长箭,翼如轻纱薄膜,头顶点着刺目的血红,翻身纵飞间隐没于尘霭烟气中。 界限山林为警,运河水道,长锁连门翘起! 咚咚咚! 锣鼓定时,筒子楼上,洪钟撞来撞去。 结伴,城楼之间不时有领兵统领,来回勘察,确定四周的情况! 寂寥城关,肃然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描淡写的孤独! 扑通扑通! 石阶栈道,那条回房间的路上。 平安恍然回神,立即步履生风,挪移间刻似乎都要歪扭光影! …… 咣当一声,平安大步震脚回身,直接挥手开门! 杀气紧锁,空中遂流粉末光晶,皓亮闪烁如霏雪漫天! 当平安感受着阴森森的气氛,不自觉地冷静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定风波(三) “啊——” 只听一声哀嚎后,直接咔嚓一下! 屋内一片嘈杂,桌椅摆设倒地! 地上几个小厮,杂乱地躺着,身体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弯曲。 片刻之间,平安一脚迈入,气息潮涌,如川流归海! 那几个小厮立即如破烂斗笠般,马上横飞出去。 城墙之下,楼阁过道,士卒兵将惊慌不已,以为来了什么敌袭,架着兵器还未反应过来。 “他们几人图谋不轨,埋了!” “以后,我的房间,我的人,谁敢犯界谁就死!” “给我记住,我是圣皇命定的先锋参将!” 随之,平安沉影如松,拱手朝天说罢。 紧接着,他几步身动,咣当一声大门合住。 此时,如意双拳紧握,犹若妖孽般气势骇人。 那般吸髓抽筋,断骨错骨的罗刹手段,她自己也还没有冷静下来。 那殷红的瞳色逐渐模糊,彼岸花绪随着眼睑轻阖而伸展回溯。 平安抓住如意的双手,将她搂抱在怀中长舒一口气…… 如意身着似海棠花柳,梦然是一副倦怠的样子! 猜着,适才小憩时! 那一颦一动如朝露霞霓,稍微有点胆怯的表情看着楚楚动人! 床榻边,白秋琴扶着身子,双手紧扒着衣带! 素衣栖止,床帏半遮,羞若玉兔玲珑! 不多久,如意怀中窥探白秋琴目光躲避,这才慢慢推开平安! 窗户风吹紧闭,她们相扶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楼阁外面,几个小厮重重落在石板上,一瞬间浑身上下就剩皮包骨了。 “惨咯!” “俺都说了,两女的不好惹!” “大都城来的人物,我们这些贱命哦!” “几个老小子,真是猛人!非不听,这下好了!” “早死早托生!” “哎嘛咪轰,色即是空!老子单身一辈子,不得耍,逍遥快活!” …… 经过房间,他们顿时感觉阴风阵阵,回想着地上干瘪的尸体,都不自觉打一个冷颤! 铛—— 空旷的练兵坊,回响着锤炼兵器的声音。 白色的玄灵石,嵌入刀枪剑戟中。 这种炼金的辅助手段,是为了灵阶低微的兵士,通过引动天地光源灵汐,以自身为承载达到超越寻常的战斗力。 其中精妙,窥秘难测! 杂音乱耳中,平安盘腿坐榻之上,血气翻腾周转全身。 灰白发须飘起,冥眸泛白间额前白线纵横! 意识神游,虚身脱力,悠然飘渡! 白线的光芒,致命地吸扯着精神! 顺势拖沓,平安撕开白驹过隙,入了另一方的脑海天地。 画屏幻镜中,红衣美人哀怨连连,一会儿变化枯骨死皮,一会儿身材丰腴诱人! 绣红的连衣抹胸,遮掩的恰如其分,春色怡人! 平安意识潜游,勾勒出层层轮廓,连贯地绘动全身的映象! 一瞬间,挣扎的骨爪,挥动在平安的周围! “你小子!” “搞什么?想找茬吗?” “嗯?” “并非如此!”平安双眸苍白若纸,血肉模糊中仿佛在窥探内脏,带着危险的邪魅气质好比锋利的剑刃。 “平安记得前辈曾经说过,我一身血气不过是不伦不类,你修炼的才是真正的伥鬼之术!” “所以,”听着平安说到这个,红衣美人飘身抵在平安的胸前,狐媚诱人的姿势翘起! “你是……想跟我学习一下!” 平安纹丝不动,摆身似是撑着一叶孤舟,瞬息挪移地离开红衣美人! “哼!”红衣美人双手掐着腰,露骨的脸庞逐渐充实起来,嘴唇石榴红透嫩的滴水! “有求于我不是?还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说着,她勾了勾手。 “亲一亲姐姐!” “叫一声娘子!” “说不定,我就考虑考虑!” “平安做不到!”平安立即严词拒绝,斩钉截铁,“还请红衣前辈,不要这样挑弄我!” “挑弄你怎么了!”红衣美人游身宛若一条赤练,“那之前,怎么坑我没点数吗?” “老娘,不一爪子挠死你,”她上下打量几眼,很是生气地扭过头去,“这都算便宜你了!” 可转眼,红衣一瓢。 她一脸坏笑,“不过也是,毕竟你现在也就是一个雏鸟,毛都没长齐!” “身子高了,性子软的还像孩子一样呢?” 此时,如意瞧着稳如磐石的平安,一动不动就和木头一样。 凑过脸来,筱指一翘指了指他的鼻子,像是在试探猎物似的,抿着嘴巴一双眼眸闪烁不定。 平安脸蛋微红,精神一晃! 红衣美人飘荡如烟,“吆!心思跑了!” “小弟弟,你这可是不行的哟!” “脑海想着人家,心里还挂记你的小情人!” “同时,吊着两个姑娘,想法太下贱了!” “如此,人家怎么放心帮你吗?” “你!”平安似乎有点恼怒! “被说中了!”红衣美人旋身如花,“不过还是人家更有料!” 说着,她紧了紧衣服,捏了捏绣边的围翎! “前辈,”平安沉着脸,“我好声好气的,不要当我是什么玩意来捉弄!” “干什么?”红衣美人蹙着眉头,“什么语气!你想干什么?”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么看,也是成全了你们!” “不说声谢谢就罢了!” “还想怎么样!” “真是要气死人家了!” 转眼,她便喜怒无常,飘着身子,红丝映霞! “呼——”平安沉下心绪,“确实若如前辈所说,平安的确欠着大恩!” “定是要当成恩人看待,不管怎样父母教过,都要礼遇加之!” “就是,就是!”红衣美人翘起嘴巴,捧着脸又靠向了平安,一下子比翻书还快! “但是,”平安又道,“如若前辈一直取笑平安,怕是不妥!” 红衣美人看着平安的严肃劲儿,声音喘息如丝:“瞧你那死板样,活像个木头一样磕巴!” “不过人家!” “喜欢!” 平安听着,浑身一颤,那幽魅般的声音实在是磨人耳朵。 “前辈,”平安不想接着磨蹭,“无我独活,焉有时日!” 红衣美人脸色一冷,铮骨画皮,“你在我威胁我!” 寒意封闭,一时间气氛焦灼! “非也!”平安淡定自若,沉息说道:““穷命之身,苟延残喘,不得已受制于血气!” “莫大的机遇,平安有幸与前辈相识,同命一体!” “虽然把前辈牵扯进来不是我意,但竟然已经如此!” …… “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小子并非要以此要挟,还请前辈将小子视作同盟!” “待日而同,共图前路!” “小子以后定想方设法,解除这眉间的刻印,早日送行前辈自由!” 嗖—— 红衣美人转身又化作美艳娇娘,语气更是变得冰魄寒心! “这才对嘛?” “尽然我禁锢于此,但还是要点面子的!” “至于伥鬼之术,我再想一想!” “相信我,你不会太期待它的!” 瞬息之间,平安重重地呼吸一口浊气,心绪不觉多了一丝沉重! 尽管他想逃避,可命运的枷锁,将自己拖拽得满身泥污。 一切都在压着曾经倔强的心,然而他不想放弃好好活着! 为了!有一天的解脱! 平安意识回归,识感警醒,马上感觉到另一方的心跳。 此时此刻,如意裹着被褥,贴靠在平安的身前,下颌抵在他的侧颈。 隆冬庚辰,寒意不消百倍! 恍然,月暗星稀,挂霜窗前! 无眠之中,平安想法万千! 稍不注意,一刻间的温柔,都要彻底摧毁那倔强的心防! 如意睡意入深,微笑地晃了晃脑袋,抱着平安的双臂却更加有力! 砰砰砰—— 平安哼着低缓的音调,合了合被角,掌心轻叩她的脊背! 适才,如意松垮下身子,依赖地靠着平安。 天啼野鸟,风落枯叶! 好一会儿,平安慢慢把如意放下,用手臂垫着她的脑袋,护在窄窄的坐榻外掖了掖背边! 如意缩着身子,贴向他的心口,酣然若梦地呓语几声! “哥哥——” 床上,白秋琴裹着被子缩在一角,发丝墨悬飘落的白皙脸庞,凉意浅透如幽幽月色。 咕咕咕! 不知是什么,叫了半边天,扯了夜幕的灰霭! 第八十二章 定风波(四) 夜声泛微,城关三重阙外。 骁骑千万人,踏声如雷,翻涌风尘汇聚而来。 行至东孚关楼下,连营派去,绵延开来。 图满沧眼皮低垂,目光含幽,危立楼栏前,隐约显露出千钧之势。 紧张的气氛,在城里城外蔓延。 未等片刻,一声凄厉打破夜的沉寂。 一道火光拔地而起,从远方的山丘,划出长长的弧线,越过草野川地百十里。 扑通一声,石垒的城关上,半空中亮起一层诡异的裂纹。 “全军集合!” 随着一声呼喊,乱响紧绷而起,擂鼓急声覆盖城内关前的营中。 火光一触即发的威力,挥开一波骇浪,冲击向城墙! 只见,高高的阁楼,瞬即被击破一层石砖! 平安一掩碎尘烟芥,血气荡开一层涟漪,手臂如苍然擎枝护住如意。 血盾长屏,撑住了窗棂石墙。 白秋琴缓缓起身,轻然若纸的脸上毫无表情,透露出一丝无感的冷漠! 环动光尘灵汐,平安血光吟诵,周围的层层收入脑海。 “擂鼓!” 图满沧恍然抖擞,拉出一长队的人,踏过石梯走到城防之上。 赫! 犹如悍鬼的声音,在远方响起。 尽管着几十里,但是气势盈天皓月! 碎了一地的兵甲脚步,镇晃着城关瓦石上的厚重灰土! 一观四下,呜呜泱泱的黑甲影,在冷清的月光的下是滚雷的云层! 图满沧挥臂示意,筒楼的洪钟一响。 千军万马,神出鬼没,从城关下悍地而动。 从上往下一看,就像是山河惊扰了丛林! 豪迈壮阔的气势,苍龙聚首,骑兵兵刃百丈开来! 高高的城门由铁链拉起,悬挂着依然露出一嵌凹垄! 火箭蒺藜,扯出一幕天光! 爆开的灵威,层层激荡,不断地击打着若隐若现的白光壁障! 明晃晃的亮色,照出了黑压压的草野大地! 方斩稳坐御车之上,拄着一把狂星大刀,面首苍耳锋锐的戾气不似往日。 那一身黑纹隗龙,好像沉睡多年,潜蛟沉潭蓄势吞天。 不发则以,计谋天地! 须臾之间,他手指前撇! 军阵排布延伸,好似一把把长剑般沿着视野内的地平线凸变冲去! 延续不断的灵光,闪爆如电,随着阵势浑然一体,动如山倒! 平安束起铜鳞甲胄,抚坐如意在坐榻之上。 如意双手拉住他的臂弯,不想让他就这样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冲出房门! 只听,咣当一声! 白秋琴依坐床头,瞳眸反照着乌云排开的皎月,映出关闭的木门! 微微细汗,润透了鹅脂柔颈! …… 图满沧眼神瞥向身后,一个个兵将立即会意,应着事前的安排走向石梯! “爹!” “孩儿当如何!” 唯见俊面皙白,一身衣甲魁梧挺拔! 正是,图满沧之子,图子怀! 他顾首上前,双手握拳! 图满沧压着手心,好像是在示意他等一等! 平安一出门,便听着声响,摸索着下了楼! 一身衣甲,行走千骥百军中! 战事面前,一排排军士,身如亭松,队形若街道楼阁井然有序! 挥鞭策马,邂逅一地沙尘,平安带领着士卒们冲出城楼营中! 军阵起势,天覆地堡,纵横之力,迎面而来! 平安带着数万之数,面对的正是敌军骇人大阵中的主军! 一角尖阵! 针尖麦芒,看着势均力敌! 平安一日未和四下军士磨合,但是领袖先锋参将的势头稳握在手! 只见,他挥手一斩,长鞭一声急打! 啪! “分列,环扣首尾!” “圈定连纵,合数八卦,兵将相护!” 军士微微停顿,听着如此的命令,身体不禁随意而动! 队士卒,瞬间组合起来,连成一圈又一圈! 定宫排位,首尾相接! 一个个长卫小将,有序地分布在阵中四处! 块垒之势,白光显隐! 连纵着其它随后而到的战友,圈绕画地,变化出一道气势磅礴的军阵! 侧耳偱音,平安随即朗声如钟,令穿阵中! “弓箭手!” 一圈圈弓箭手立马满弓朝上,寒芒点缀,一瞬间好似罗盘环动,隐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杀!” 咻! 随后白光芒星一闪,箭矢万千齐发,声音聚集成猛烈的旋风! 顷刻间,层叠而动的对方军阵,马上变化阵型,架起硕大的块块铁盾! 嗙! 轰然炸响,彷若惊雷! 排排黑甲兵后退几里,不免有些士卒横尸当场,血肉模糊! 方青,方斩侄子,担任敌军的先锋参将! 阴面长脸,手持短戟,奸诈之色不掩于外! 他牵动缰绳,立马阵后,轻慢的目光一晃,紧锁万军兵刃中,平安所在之处! “攻势,浑然自成!” “竖子,不简单啊!” 图满沧望着最前方变化的战局,眸色一变,“不简单!此子不简单!” “父亲……” 图计上前一步,微躬着身子刚想说些什么! 图满沧抬手打断,“再看看!计儿,你也来好看看!” “这阵奥妙果决!” “阵令一出,先手大势,一时之利算是定下了!” …… 哒哒哒! 平安挥鞭一声,“守!” 看着看着,城楼上的图满沧挥手示意,擂鼓急声! 军阵变化,士卒立起甲盾,刀剑指向几里之间敌军所在! 随后而来的左右两军,掷出旗幡打开战线! 军将参首见势,也顾不得什么官场不满,直接迎合着先锋的攻击下令! “弓箭手!” “上!” 架起的弓手,箭敛寒霜,疾驰划破沉云! 方斩看着前方战线,拄着扶手一震凶悍的狂刀,立即挥手示意擂鼓吹角! 铁盾纵合,黑甲兵架起防御的青光障壁,慢慢推进,转势就要冲向拉开的战线内! 轰隆隆的车轮声响起,几辆投弹器拉出。 黑漆漆的石块,蹿出几条火光。 咚咚咚! 反拉的长链被黑甲兵挥开臂膀一动,石块拖拽出火焰的尾巴冲向平安一方的阵中! 左右军,先锋军都被轰出一个大口子。 大片的士卒,连带着甲胄被炸裂的炙热吞没! 兵甲碰撞,阵型转动,后来的士卒好似一捧捧土填进里面! 弥补的圆缺,还是保持了前仆后继的原状! 哈—— 黑压压的一大片,开始了吞没一方的战斗! 平安抬手,战阵层层变化。 平安一方好似囚禁的铁笼,气势浩大地迈步推进。 铛! 黑甲兵亮着明晃晃的白刃,阴森的气势比是莽荒的野兽血口! 方青挥手指挥,尖阵圆阵长长短短,不停来来回回地变化! 两方相碰一处,战场千机万变! 但是,表面看着就像是两头血口,互相啃食着对方的骨肉! 不时的风沙,吹起浓重的血腥味。 这般的残忍或许是种超脱,反而更加躁动了他们杀戮的心! 对于死亡的恐惧,早已湮灭在了人性求生的本能下! 手中颤动的兵刃光影闪烁,随着野蛮的动作挥起落下! “锁阵!” “杀!” 平安令行不变,有条不稳的推进军阵! 兵士的消耗似烟聚散,感触可知! 士卒不在乎主将是谁,只管有用的军令,饮血杀敌于身前马下! 但是,相对而言,似乎在平安的指挥下,胜败的形势十分微妙! 两方战局的优劣,逐渐倾向平安一方! 长矛结着链刃,驾驭在覆盖几十里的军阵中。 八卦轮环,圈绕矛和盾,前方尸体铺路! 平安指挥的军阵,宛若绞肉的闸刀,断断续续地搅动着迎面而来的黑甲兵! 血肉翻飞,如果张着嘴巴,可能就会变成吃人的铁甲狂兵! 目光瞄去,方青杀意浓重,丝毫不掩饰自己想把平安扒骨吸髓的渴望! 灰暗的星光,按图索命,照耀之处通向炼狱! 平安面带清冷的微笑,传令的随行看着他心惊肉跳! 别说他,士兵共同莫名对于这位先锋参将,有着一份恐惧的臣服感! 那种压迫力,愣是将他们弄成别人手中的刀剑,不敢产生一丝反抗的念头,只有听着命令向前冲锋! 对阵一方,黑甲兵在方青眼中,拉扯来拉扯去! 心中的那条弦,感觉覆于对方的指尖,任凭拨弄! 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蔓延上了嗓子眼儿! 图满沧置手城楼,面容沉静,迎合着平安引动的战局下达指令! 擂动的鼓,昭然四方! 左右两军展开层层战线,打的弯曲向敌军前方! 三军上下,尽收眼底! 图满沧稳如山岳,沉霭的双眸,不时露出一丝闪烁的目光! 身旁的图计倒是有点按耐不住,他盯着先锋前方坐镇的平安,不免妒生怒火! 牵动战局的万般局势,不知道真以为他是三军的统领! 方斩目光矍铄,眼望夜幕百里,听着身前信兵的三言两语! 眼睛一闭一睁,狂揽狠厉的大刀插入木板! “三军镇头,先锋展虎翼!” 接着,方斩一捏扶手,“见势随行,徐徐而动!” 嗬—— 前线先锋,方青一听号令,目光沉静下来…… 雾鹭横飞,旋起几十丈,哀颂的叫声突兀异常! 第八十三章 定风波(五) 湖云悲花,清容苍首! 平安闭眸沉定,阴鸷之气暗藏杀机,俯视血花啼落,兵甲归土! 两方势力战况焦灼,都互相扭坳着兵线军阵! 对峙的刃光晃过,丢弃的战车辎重趴地,累累倒下的尸体难逃践踏! 冷辉淡漠,洋洋洒洒,重重地捋过丘谷山岗! 等到平安灰沉的双眸一睁,十几里外方青神色一怔,满目精光锁空一瞧,端起短戟高举而起! “踏马荆棘,尖阵开路!” 听着蓟马踏尘,疾驰不止,平安手中马鞭一摆,嘴角的微笑含威不露! 漫漫人流,兵甲相碰! 只听,“开阵,平道指路!” 平安一方的兵士不知怎么,令行即动! 盾刃慷锵,相互拉开一个口子,逐渐示弱后退! 方青见势收手,喝声大喊,“铁盾,侧冲!” 黑甲兵立即架起铁盾,向着平安一方左右两军冲锋,好似铁剑分歧双刃! 两翼川甲伏兵,立即紧随其后! 眼看着,战局就要立分生死! 万军之后,方斩负手而立,看着滔天的气势,面带几分笑意! 图满沧面对如此局面,面色一冷,仰视四下的目光瞬间沉寂下来! 刚想挥手,示意擂鼓…… 平安撘鞭斜挑,“合!” “杀!” 龙游出海,鲨齿染血! 甲胄尖兵立即合纵绞杀,镰开的兵刃好似勾骨刀,攻向了黑甲兵阵的脊背! 盾刀联合,长矛伏地,乱箭横扫,重甲并骑…… 黑甲兵冲击来的双歧虎翼阵,霎时被咬掉一大块的血肉! 孰优孰劣,已然开始明了! 左右两军参将置手一挥,全军威风大振! 两侧的虎翼兵阵,斩杀之势逐渐被压制下来! 方青手持短戟,策马挑杀几人,目光再次回顾平安的方向! 凶恶的表情,似乎在说着,恨不得马上把他千刀万剐! “遇事不利,割肉换命!” 方斩抚了抚额间,转头背过身去! 顷刻间,战局的剑柄向着平安一方倾倒,重而锋锐的剑刃挥击向方青先锋部队的前端! 号角断鸣,方青不留恋厮杀之事,踏马一喝,“撤!” 迅即,平安偃手息兵,夹腿扯着缰绳,侧身调转马头! 左右两军立即冲杀十里,击溃排排兵甲,眼看重器后推才收兵罢手! 此时,平安背后,中军参将将首李明长咂嘴说道:“此子不简单啊!” 他说着,抬头上观城楼围阁下的图满沧。 只见,图满沧挥动的手慢慢落下,嘴角微微上扬,紧巴巴的表情却没有露出一丝喜悦! 图计拱手说道,“父亲!” 图满沧立即转身打断,“回房间,天亮了,得犒劳犒劳这些功臣!” “吩咐下去,起锅烧灶!” 话音未落,图计刚想说话,图满沧直接目光一冷! “是!”图计瞬间感觉自己像一个打杂的伙计,气不打一处来,急冲冲地看向一旁的侍兵! “小的,这就下去办!” 侍兵一步并做两步,下了石梯…… 天光微亮,黎明前的风总是最寒冷的! 裹尸的草席,铺了满地,就近束了几个木板! 血迹辉染,散漫地侵蚀了沙尘,苦重的腥味不管怎么,都无时无刻不让挨饿的肚子,回应起强烈的灼热感! 满地的哀怨,染透了整个大地。 医疗的女兵满身轻装,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 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 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发出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可怜卢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不知天际那一边看到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血红呢? 受伤的兵士依靠在死去的尸体,嘴里的万般滋味就这样如含铅般咽了下去。 一身的伤痕,渐渐的被白布覆盖…… 大约几十里之外,方青在远方挥舞着短戟,彷如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盔甲下面的是一颗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 计酬顿挫,万千兵将收归城下! 平安扬着马鞭,奔驰而来,身后的士卒那尊崇的目光毫不掩饰! 但是,平安那与谁都不想熟悉的气质,实在让他们说些什么! “威武!” “威武!” “威武!” 只有一声声的豪迈之音,环彻四野! 咯噔——咯噔—— 铛铛铛! 城关的锁链缓缓拉动,落下的铁阀如龟甲收回! 一众将士侧目而望,平安只顾得登楼披挂,下了马就上了城楼房间! 众人猜忌恐惧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当天云排开,日轮薄露东山! 冰履透着半点血色,裹了大半个城的颜色! 吱—— 木门仍旧那样,磨蹭得乱响! 如意飞快地跑过来,停到平安的身前,近在咫尺环身侧目! 微微弯曲的淡眉,微鼓的脸颊,日益顺滑莹润的轮廓。 静然眼巴巴的看着,打转的泪水盈满了灵光的杏眸! 平安起手间犹豫未决,那等待回应的模样没了之前杀伐果断的气质! 白秋琴颔首翘目,呆呆地站着,眸子闪过的亮色倒映出一抹玄黄! 鸡鸣篱落,不过多时! 门叩三响,“肖参将,图主帅请你过府赴宴,会谈军机要事!” …… 趟门而过,屋内两侧落座的人端坐怡然,笑谈今天战局的胜利! 图满沧稳坐堂中上座,闭着双眼手指轻敲书案! 墨绘皮稿,蓝图再次打开,以尚景城为中心四环八绕的地界,彷若是八卦奇门分行,层岩玦硕块垒! 地图上,一圈红色,定在五六个方位! “肖参将来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图满沧先开了口。 “属下参见主帅!” “多礼了!”图满沧挥手轻拍,稳重间不露声色,“快些落座!” 听着,婢女引着,平安慢慢走向左右前五排列! 摸杯坐下,婢女也跟着蹲坐下来,素手轻抬平安的胳膊。 平安避讳地挪了挪,婢女有些失措但又赶紧端起酒壶! 桌上,肉炖的菜,清拌苋菜,卤鸡烩菜…… 看着,虽然不算是山珍海味,但对于这个地方也是美食绝味了! 酒悬杯中,醇香浓烈,闻着也浑身暖洋洋的! “好!”图满沧举杯置酒,“今日大捷,我已上书上位,其中功绩也已言明!” “诸位在此,是庆贺,也是祷告!” “一桌荤素,饱餐果腹,祭天地英灵,愿挣的后方百姓,生活安虞无碍!” “喝——” “出战必胜!”众人应声,仰面引颈杯中酒。 平安也跟着附和一句,不多话语喝了下去! 几巡作罢,图满沧又道:“线报传来,其余等地,按兵不动!” “只有几个杂碎,鬼鬼祟祟探查情况!” “看来,方斩一战,决定大局!” “四辖区分属不同,心思难测,恐怕方斩难以驾驭!” “位于十万大山边隅,他们早已悱恻不绝!” “寒风八方过境,后备吃紧!” “战事对于叛贼来说,必然求之以速!” “今日大战,死伤还可估量之中,然敌意难察,方斩匹夫心思阴沉,可能会运谋万全!” “总的说,待命不动,敌不动我不动!先下贮备,警戒全军,未雨绸缪!” …… “是!” “主帅高见!” “信兵来报说……” 座上呼应,陈词几句。 平安席上无言,图满沧却几次侧目! 身侧,图计眼望着,闷喝一口酒,昵胬着嘴巴有话说不出! 几巡微醺,众人辞退离散! “你觉得此人如何?” “心藏浩瀚之人,不可斗量!” “是啊,小小年纪,城府深的让我觉得可怕!” …… 风沙吹开草野,瀚海余迹斑斑驳驳! 须草干枯飘飞,营帐几里! 镖旗连缀,胜败之后,哀兵也是情理之中! 方斩独自一人,掩门盘坐营帐之内。 暗沉的色调下,他眉头紧皱,拄着胳膊双眸紧闭! “还真是有点意思!” “果然,应了谶!” “如此,筹码可以慢慢压上了!” 嗦! 寒风冻的鼙鼓,嗡嗡作响! 刺啦!刺啦! 兵刃嘶哑,磨得更加快了! 第八十四章 拦山阙(一) 山阙萤勾,霜打雾林! 烈阳正午当空,平安凭栏吹风。 轻嗅血腥飘淡,侧听扯呼的风,脸庞是骸人的冷,一身素蒿披绒静待如水波静止! …… 城中风俗,走马买卖,尽管不安,但是依旧过着生活! 这个时候,图计徐步走来,“你!肖自在!兵法先生是谁?” 平安扭头微斜,“你是?” 图计接着说道:“我乃是主帅之子,图计!” “若不是你这个先锋内定,我就是先锋参将!” “哦,是吗?”平安转身,声音平和地说道,“那可真是可惜!” “你!”图计拍栏一声,心中郁闷难掩,“我告诉你,此次只是首战!” “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而已,往后小心点!” “是啊是啊!”平安往回走,“不知道下一次有没有这样的好运,百千将士的英灵但愿能够因此安息!” 图计看着平安的背影,双拳紧握。 天际青光徘徊,山陵的颜色,高高的压着心跳。 噗通! 平安侧卧休息,仓促间转身缓缓醒来。 云息悠悠,如意蹲坐在边上,手托着下巴。 呆愣了一会儿,她起身好似东张西望般慌了手脚,然后转身拉着文静的白秋琴去了桌椅旁。 谷物清淡的香气,丰实的感触吸进了胸膛。 平安起身,再次转向窗口的缝隙,吹了吹几缕寒凉。 营场上,几个士将调度着手下的士卒,排练着战阵的配合。 庭屋内,图满沧握紧手中的信纸,满脸筹措,望着蓝图谷川山阙,心绪却一刻都不敢停下。 三军参将堪舆会谈,点着花名册,指着东孚城战局分布图,重新安排军士部署。 “方斩是虎头兵,要做这个当头棒,可没想的那般容易。” “其他三区占地画牢,虽然表面不过是纸老虎,但是牵制兵力也足以一决胜败!” “按兵落下,各怀鬼胎!” “这一场战事,恐得耗费些时日,地狱的黑白无常有的忙了!” 平安如此想着,顿了顿手腕,五指并拢一捏。 “世间人命如草芥,君子小人,三六九等,天人仙人也坐的安稳。” 呼…… 冷清到没了话语的房间,一阵床边风来作伴,至少还能让心里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床上,如意无聊地打量白秋琴,双眸亮闪闪好像会说话。 白秋琴轻身依坐床边,颔首双目相对,冷霜般的眼瞳仿佛能映倒出不用的景色。 时不时,如意用手指点一点白秋琴的鼻尖,脸颊,滑过她的脖颈,抓起她的胳膊,亲昵地贴身上去…… 白秋琴好似习惯了,些许淡然地看着如意像看一个妹妹。 一时间,她们两个像极了玩闹的花仙子,颦笑颜霏,有着天上人间两靥的神韵。 更火三眠,月挂冷梢头。 休憩时分,平安手指在额间打着转儿,压弯的眉梢仿若簇起了半边的苦涩。 等到如意白秋琴相顾耳垂,曲腿侧挽风月盖上薄凉的被子,互相温热着不觉间入了梦乡。 呲…… 类似蛇信子吐息的声音,开始回响在平安的耳畔。 红色的叶脉,逐渐覆盖他的全身。 白皙的脖颈,骨瘦的手背…… 身体各处隐隐约约,都蔓延起了血液清晰的枝干纹络。 灵光卦起幻象,瞬时演化千棱万壑。 时间任然不休,血色苍穹挽月海面的景象冲击着平安的感官。 时间跌撞,随着眉间十字光闪,红色霓裳,平安一脚踏进幻梦之中。 衣阙飘零,红衣悬浮,好似云锦流水。 森然的骨架,不停地晃动满身骇人的血肉。 层层剥落的肉冠花蕾,模糊了心脏的轮廓,慢慢绽放在胸骨间。 心口周围,那是黑色的坑洼。 意识游走,平安超然自引,全神贯注地感触着真实到骨头的场景。 顷刻间,一种强烈的刺激感,电击了敏感的神经。 那样的冲击,比战场上看着血肉翻飞来的更加激烈。 眼珠黑白反转,红衣美人惊人的模样,让人根本抑制不住惶恐。 鬼差罗刹,半人半鬼,玉体凌迟起千殇血色…… 一眼看上去,怵目惊心中,好比阿鼻地狱里可怕至极的酷刑。 但,看久了…… 那样华丽的血色浪漫,也失为一种癫狂人性的绝美。 如此形容,沉在画中,似乎一点都不为过分。 提神醒脑的成效,对于此时精神共鸣的平安来说,足以比肩拨筋抽骨,烈焰灼心。 幻虚空无中,殿前阎罗,夜半三响,窥镜惊魂…… 悠扬的凤鸣,低回残喘。 看去,画中如此刻梦,解颐妙语游吟。 平安目凝寒潭孤寂,眺望眼,踱步走,血色的镜面上,留下来烁黑的足迹。 第八十五章 拦山阙(二) 铮骨画皮,反手相合,凝血一点,降落层叠骨肋! 红血缥缈,如悬河丝带。 森罗骨架张手一抬指向平安,“小郎君,如你所见!” “可想好了?” “这扒皮蚀骨的苦痛,可不是一般能承受!” “而且……” “断念虚妄,浮情离阳!” “那种情感的失格堕落,业火焚烧的滋味,一日的光景有时就像是煎熬万年!” “你还确定——” “要修炼我所谓的伥鬼之术吗?” 说话间,红衣美人脸廓的虚影一晃,身体极尽邪魅妖冶! 一时之内,平安的脑海彷若化为一片诡秘之境! 般若万般,茫然眼前,诸多景象绯烟陈去。 平安精神一荡,意识恍弱,“比起生死的不定,或许情感和血肉的折磨更加让人心安!” “请!” “前辈不吝传承,指教一二!” “晚辈邹平安在此,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平安恭敬如是,举止尊上,深躬以礼! 猛然,一条血字符箓,长似腾蛇转眼窜入平安的意识体内! 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断念虚妄,浮情离阳! 焚血蚀骨,黄河路,奈何桥头涅盘生! 只见黑状的脉络,将平安意识中的血肉瓦解! “对了,”红衣美人骨肉交合,一袭鲜红腾烟聚散,“不知道,小姑娘受不受得了!” “你们两个的联系,可真不简单!” 坐榻上,平安血肉附在骨架,沸腾的气息游走川流不止的血液中! “什么?” “呃——” 一声呃回响在他的脑海,如同在呼唤恶鬼! 气若游丝,吞吐几声,躺在坐榻上的平安死气沉沉,发出像临死前无力的呜咽! 顷刻间,他身形模糊,痕迹斑斑,像极了一个千刀万剐的死囚! 意识深处,周围的景象逐渐隐去! 只剩下平安独自于黑暗中,枯坐一方寒潭之上,那渗人的骨头像坟地里的树一样呲了出来。 意识和身体双重折磨,溃散精神的力量犹如汪洋大海般袭来。 此时,如意侧卧床上,月光洒在她身上都变得柔弱。 命契产生的联系,似乎被平安极力拉扯,竭尽可能地倾向了自己! “嗯——”如意晃动着双腿,樱唇阖动,发出梦中的呓语! 悬着的心跳,沉浮搁浅,不停颤抖她紧闭的眼睑! 咚咚咚! 空寂的夜里,三更残喘,不道离山正远,这怎么也不是好听的安眠曲。 催魂心头,难解难消,不眠被当做消遣。 “哈——“白秋琴在一旁,夜掩千落黛色,一声敦促的短叹寒冷都爬上了心头! 模糊的霜斑壁障,在她点触眉梢的指尖,折返出七彩霞光的绚烂! 那神圣的模样刻印如画中仙,天照临凡的瑞兆笼罩在整座屋舍内! 意识的深海,平安咬着牙齿,神情扭曲地苦苦挣扎! 忽然,一束温暖的异样,触及此时他孱弱的心灵。 竹林无人的宁静感,沉下心头,似乎有着足以平复一切的力量! 尽管平安的身体毫无愈合的迹象,分离的骨肉,沸腾的血液,依旧摆在那里! 但是,意识中少年的模样,变得祥和,缓缓地接受着命运加持下的苦难!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运,眼球的变化最为明显。 它嵌在裂痕密布的眉骨里,那诡异的灰暗色变了! 鲜红随着血丝,逐渐蔓延了眼球! 赤地旱魃,星光拽出一道血痕,生猛地掩盖住平安的身体! 手中两穴,脚寸两穴,脊中,颌骸,眼缘,耳鸣,鼻息,口渊! 黑色的气旋,剜心灼肺,愣是将心脏雕出千纹万错。 如果乐观点,可以慢慢看着心脏剜出的层层次第,真就是和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咚! 心跳还在,血气牵动着黑气,潜伏在地上,慢慢引渡到平安如意的身体内。 咚咚咚—— 仔细听,两处相隔,平仄不停,悬空拨弄了心与心之间的一根弦! 卧首寻看,白秋琴侧扶鹅颈,一脸的冷漠丝毫不失芳华。 床隔了几尺远,她看着坐榻上的平安不吐一语又说了很多。 她淡淡的眉宇,似乎可以从中窥看出云间凡俗的超然! …… “千川纳元,血气盈身,死契招魂幡!” 血色符箓一闪,再次引动。 平安血肉之间,红芒刺扎脊骨,心口的黑璇受到感应。 绽放花蕾的心脏,紧巴地荡起血液! 那就如钉子敲锤在身上,一点一点由几处地方将血肉打进骨髓! 十大脉穴,血气翻腾,好似蛛丝开始粘连骨肉! “伥鬼奈何,忘川枉生!” “血脉魔傀,自是天人!” 最后一记血色符箓闪动,随之平安身体的异象骤然变化。 血液狂流,扒扯着骨肉,咯噔咯噔的响,像鼠蚁啃食。 平安身体煞白,瞬间冷冰冰的,死人皮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如果放在平时,那必然会要焚烧祭天,超度往生! 蹭! 黑气由心之花漫溯飘荡,顺着经血脉络,好比大树扎根般四处张开! 不多久,平安一身恢复原本的样子,呼吸若有似无,煞白更甚活像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的白无常! 一道道天空的闷响,回音在脑海。 超脱灵魂的虚脱,算不上是安眠,只能是猝然的失神! 现在,从某种意义上看来,平安就是一堆骨头架起来的行尸走肉! 屋舍内,斑斑霞光没落,七彩的光芒逐渐归于黑暗! 如意也进入了低喘的安眠,额间的细汗也被温柔拭去!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她扒着被子翻身朝向一旁,息风凉透脊背,反而睡的更加踏实。 白秋琴掖了掖被子,看了一眼没了生气的平安,缓缓闭上朦胧的双眼。 第八十六章 拦山阙(三) “痴情种子,没想到你竟然坚持下来了!” 红衣美人的声音徘徊在耳畔,断断续续! “伥鬼之术,阴缺抱全!” “越到后期,越是难以晋升!” “血气是提升的精源之一,黑瘴,地海,黑潭也是,但那是机缘之事!” “练鬼一途,常常以血气开道,逆天地气运……” 平安听着,孱弱的意识渐渐沉了下来。 天蒙蒙亮,太阳羞羞怯怯,弄把晕光红霏弥漫! “哈!”平安拼命地呼吸几口气,那极尽贪婪的模样还有吓人,不知道还觉得他被活埋了一遍! 令平安惊讶的是,眼前的景象。 黑白的灰影,颜色几近了无! 两个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惺忪睡眼床上,着实陷人思绪磨人意志。 白秋琴费力地起身,勉强坐在床头。 “哥哥!”如意却不如意,没力的筋骨让绝妙的身体遮盖在被褥之下,鬼压床般不能动弹半分! 平安虚步踉跄,走到床边,“怎么了?” 白秋琴嘴唇煞白,颔首侧目看了一眼,瞧着平安握起如意的手,怜惜风云的眼神渐渐有点落寞。 血气如涓涓细流,从掌心灌入如意的体内。 平安转身血刺丛生,他紧忙压抑心中的渴望。 对于鲜血的迷恋,转变成暴虐无常。 这种变化好是不好,已经没有了差别。 只听寒沙角鸣,两处对垒。 近前的擂鼓声,震慑心绪。 大敌抖搂精神,挥舞兵器拉着战车,又草草聚兵前来进犯,似乎在说快来一战啊! 方斩派兵铺阵,苍目沉定,眼观几里之外。 那股一雪耻辱的威视,不由得让人退回几丈。 而屋内,平安满脸从容,抚了抚如意的脸颊,如意柔弱的目光将他留在了心里。 起身挪步,本能的牵引使得平安疾走如飞,脸上流露出因为血脉喷张的亢奋之情。 披甲龙龟,地动群蚁。 平安一身鳞凯,信马扬鞭,冲向前方阵内。 先锋将士列阵靠侧,副首数十万中军推到左右军前面。 只见,李明长驾马穿行,身侧图计随行。 “肖参将!” “小子在!”平安淡然应到。 “先前,两军对阵,你是奇兵,叫弄了一番风云!” “然,兵贵在奇,如此险诈易胜,大局却容不得半点缺失!” “今日,就委屈你,覆辙佐阵,随我冲杀!” “战局变化,自己提防!” 话音落下,平安回礼,身形退后,“大局为重,前辈考虑周全,自在当然听从主帅之意!” 李明长神色一变,瞬间又表情肃穆,如鹰飞长空冲阵中部,指向来犯的敌军气喝苍穹。 “列阵中锋,尖阵迂回!” 令下,平安会意。 突然,他眼神一寒,竟然无人注意那一身气质的变化,尤其,当怪异的流光闪过平安的眼瞳,渗人的杀戮解尸的屠夫感迎上心头。 周围的士卒,都突然奇怪起自己身体的亢奋。 随即,平安甩头缓神,手中鞭子一挥,先锋军士马上侧翼连纵,随着他们列兵靠前。 来军先锋参将还是方青,一双瞳目寻找着平安的身影,眼见着他侧辅中军,竟然有点愤愤不平。 “怎么回事,难道其中有诈!” 方青瞧这瞧那,脑袋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迷啊,这是什么套路? 想个屁,他轻蔑一夹腿,天轰地崩的他妈来这也是一个字,“杀!” 方青拖出短戟,套着相柳大蛇的幡旗,高呼一声后黑甲兵矩阵相合,拉出一道道长线层叠而起。 那连贯的兵种交替,铁盾拉弓,长剑挑枪,一发发箭矢掠带火焰冲向平安一方。 图计越俎代庖,微上前半步却指挥了半边的兵马。 李明长侧首示意,看着似乎在说收敛点,但更像是叮嘱晚辈把握住分寸,切勿伤了自个。 尖阵收割,与方青的头兵碰撞起来,谁也不让谁。 你一剑封喉,我一箭插心,还有一刀断头。 乘势来一招死缠烂打,又去一式单骑直入。 猛的吓人,来了就砍杀,总得死几个,临了就架起铁盾。 角力起来,追躲闪避,刺挑劈削…… 排兵拼杀的磅礴,算是开了眼儿。 血腥野蛮的暴力美,延伸的红色绘出了杀人不眨眼的画境。 平安呆了,他竟然很高亢,精神绷得紧紧的,像收割生命的死神,抹去众生的快感冲击和侵蚀着大脑。 返祖的野蛮感,让还有良知的平安有一丝恶心不适的冲动。 咚咚咚。 心脏乱跳,开始压抑不住,处在崩溃的边缘。 呲…… 瓢泼的血飞溅在平安的脸上,瞬息之间涂上重重的一层。 腥味儿窜入鼻子里,铁锈和糟腐莫名亲切。 细汗微出,平安震惊的缓了缓,猛烈直接,那种感觉比嗜血还要令人汗毛直立。 第八十七章 拦山阙(四) 刀鸣回神,平安措眉仰看,止观黑白布景,虽然视野不再混乱模糊,但是心中的那股气沉甸甸,压的人喘不过气。 破坏,毁灭,残忍…… 一幕幕的画面,开始变得不一样,但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那些就像人间供奉天庭的献礼,绚烂绮丽而又神圣无暇,病态的思绪缠绕心梢不绝。 平安强硬地让自己联想战阵布图,试图用战斗的思维来解决身体的跃跃欲试。 “前进三里,甲兵重骑!” “长矛后进,出其不意!” 一声呼喊后,平安紧随士兵,挥舞出九星剑,啮开根根血刺蹦射而出。 霎时间,血刺残留风息,旋起气流,打得黑甲兵穿身过去,扑倒了一大队的人马。 先锋扶住中军群兵的攻势,按照平安的指令层层推进。 军中士将合纵兵卒,犹如拔地起来的大刀,与方氏大军碰撞出殷红的火花。 一挡,一刺,一推,一挑! 长矛血不挂刃,铁盾却已染满血肉,甚至下意识都觉得有些发烫。 转眼间,士卒战阵引动天地之势,落下灵威炸裂,汐岚光盾。 你来我往之时,死伤难以计算! 平安信马由缰,眼见一道阴绿光汐袭来,他习惯性地侧目一听,手掌一出震剑九星连缀。 狂野的血气,泛起食人大浪,顷刻间奔向前方。 一个个骨架,釉白如瓷瓶,站立着久久才冲击倒下。 当然,混打一通,敌我难分,也免不得沾了点同军的血。 一时之间,虽然他们见惯了厉害的人物,但是怖人如此的阴辣手段实在引得人心里一颤。 李明飞指挥若定,瞧着不禁冷笑,这种事情不是司空见惯,是鲜有人为之,也落不下什么不好! 死伤之理,在战场上,从擂鼓声响就已经注定! 但是,年轻的图计瞥了一眼,露出骇人的目光,不由得神情一怔。 刃光人影,鼓气弄幡! 突然,异兵雄起,彷如莽兽一般,从黑甲兵中冲刺而出。 嘶吼声狂吠不止,怪异的杀气散出,迅疾野性的攻击毫不章法! 从平安一方的角度看来,那就是一群丛林动乱,野兽迁徙! 甲胄被撕开,那些兽甲兵的身体自带甲刺,一把断开对手的身体,动作快速至极! 黑甲迷迭深处,御车长冕! 方斩一抚衣袖,稳坐身形合手取暖。 目光闪动间,他面对着左右侍将,语气玩味地讲起来。 “早年,有这样一个传说,来自苦寒之地的盲人乞丐,一手乱棍打败原本中土的许多高手!” “野兽无招,在于眼中只有猎物,只要不停地攻击,总有一下子能把对手置之死地!” “丛林中的智慧,往往无知才更加剽悍无敌!” “郯儿,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貌似胡狼的青年男子,从宽大的雪绒披风拿出一梭奇怪的乐器! 小小的,像是一个土哨子! 低音浅浅,温雅甚妙! 再联想战场一往无前的兽甲兵,那场面如同来自极东的暖风,引动寒山千年的雪崩! “叔父!”图计慌了,忙的回退朝着李明飞大喊! 李明飞十分淡定,作为征战无数的老将,他压下急切的心绪,示意重甲兵和巨盾兵上前。 弓箭手拉扯弯弓圆日,窜动火岚拔地冲天,以掩蔽天光的密集度攻向敌军悍勇的兽甲兵! 然而,少见成效,战线被推进着步步后退! 先锋战军本就辅佐在前,不多久平安的部下就面临兽甲兵和黑甲重骑的狂野攻势。 唯见,风缭乱他灰白的须发,却丝毫未动摇他剑眉冷眸间的淡然。 那种蔑视生命的目光,似乎在等待一场宿命指示的屠杀。 一骑绝尘,平安只身冲刺。 不死则生,破釜沉舟,退了也难逃杀掠! 无言的行为,却引起众人高亢的战斗意志。 战阵自动进入状态,蹄踏的脚步声雷动! 平安仗剑游身,恰似一条鳞甲蟒蛇! 错峰风流,大甩上提一剑! 血刺随着光刃,卷起荆棘,攻向阵前万千兵马。 强如朝阳的轰轰烈烈,荡开兽甲兵几十丈,拉开战线争半分时机! “冲!”一声急呼,平安回神腾空旋步。 紧接着,先锋军士上下冲锋上前,此时中军已然退居二里! “环阵相合,请君入瓮!”平安沉声道。 重甲兵架起巨盾,连纵着长矛兵,合起一环环的战阵。 兽甲兵看着早已失去理智,立即顺势冲进其中。 几息之间,盾叠铲起兽甲兵,三四柄长矛斜对着向上一插。 转手一拧,兽甲兵直接被光汐肢解! 眼看着,强悍的兽甲兵被分错开,就要逐个慢慢消耗灭杀。 呜呼—— 低音徐徐,兽甲兵咔嚓一响,立马守势不动,人字战阵排开尽量拉扯战线。 方青夹腿疾驰,挥舞短戟跟随其后。 一时之内,平安手握九星,寒人心魄的杀气都要覆盖冬日的光景。 “哈哈!”方青肆意大笑,看着这个对头不禁更加兴奋。 从急不可耐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恨不得冲进阵中和平安拼杀个你死我活。 两军针锋相对,形势一下子逆转,平安一方即刻转圜颓势! 战局从被动变成有力的主动,先锋军斗志高昂,神经紧绷,牢牢提着耳朵听从平安的命令! 平安一举,简直是回挽众军意志于山川磅礴,措绝巅崖石倾倒将覆! 他的形象刻印军士心中,拔高了不知多少。 咔哒!咔哒! 紧握双掌,平安的手指作响,心底沉郁的暴虐暂时压制下来。 收起缰绳,立马急停。 李明长满目恍然,苍茫的目光中身影变化,嘴巴里嘟嘟囔囔,过了好久才说着三个字! “不!” “可能!” 图计望着远处,心中的骄傲再一次被自己践踏! 气氛沉寂,两军争端暂停,那种紧迫感缀得云朵低垂! 平安眼眸黯淡,玉面寒如冰山。 哐当一声,覆着身体的甲胄响起。 方青驾马几步,徘徊黑甲兵之间,然后踢脚一顿喊道:“来人是谁?” 沉默良久,平安一言不发! 方青的脸色乌青,皱着嘴巴吐出憋屈的一口气。 “鼠辈无名张狂,我军铁骑必然踏平这里!” “我劝你,还是切勿自误!” 平安继续不说一个字,场面立即变得十分尴尬。 这一个字也不回的,有点脾气都得怼回去啊! 蔑视! 简直是目中无人! 方青皱着眉头,低着身子眯眼细看平安,顿时火冒三丈,“宵小鼠辈!” “宵小鼠辈!” “宵小鼠辈!” …… 这下子,全军冷寂,氛围的冰点被拉到最低。 “吭——” 方青憋的难受,捶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身经百战的他第一次被气成这样。 “嘛的!”图计瞧着那个身影,不忍得嘀咕,“这风头可算是被你装明白了!” “驾!” 方青一拉缰绳,“好!你个哑巴将军!” “一会儿,我要一颗颗敲碎你的牙齿!” 短戟张开旗帜,蛇行藤纹,飘扬不止间重力一挥。 “杀!” 翘盼风兮,朝和光幕,唯有甲胄黑白层层叠叠。 万军丛中,玉面寒风寥落枯枝,残意不消杀气。 平安沉静如是,巍然泰山,只见几丝乱发轻然飘起。 第八十八章 拦山阙(五) 咚咚咚! 擂鼓三响,图满沧纵手一摆,三军紧缩阵型,推进三十几丈。 方青往后一看,只听笛声突然高伉有力,兽甲兵突然嘶吼几声。 血丝蔓延向无神的眼瞳,他们肌肉膨胀,战意昂扬,脸部扭曲到变形,拱起的兽甲也裂出短刺! “嗬——” 光圈震土,阴绿色的灵汐轰杀开去。 闪人的箭雨,再次催风而下。 方青手作爪状,慢慢攥紧,努力地让自己平息下来。 只见平安抬手示意,刺盾朝天一抬,重甲碰合一面,立即挡住利箭。 平安于军中策马迂回,驻足在一处。 只见长风破光,方斩稳坐御车,宫扇而起,庇荫朔风。 号角一吹,黑甲兵轻骑快马,长矛利剑冲刺在前。 阳光折夕,平安目眺全军白染重黑,皓玄的甲胄泛着白光,凌厉万千的寒意。 方青当即立断,发号赦令排排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向平安奇怪的战阵。 刹那间,战阵绞杀一番后,逐渐被步步紧逼,从而不得以层层后退。 亏得有图满沧示意推进的三军,发出火箭林雨提振军威气势,抵挡住了随后而至来如猛虎的兽甲兵。 轻骑推进失利,方青马上抬手示意尖攻兵和重装兵跟上。 铁盾冲崩如石,刀剑轰鸣如泉。 从崩碎的铁屑混着灰尘开始,战场的杀气划过不太清朗的高空,携走枯木蒲草的山野漫漫! 生死的紧迫是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拉扯的战线极尽扭曲地说明了一切。 最后的胜败,似乎已经是被数不尽的尸体,垒的很高! 兽甲兵闻声即动,身体伏地发了疯般奔袭冲锋,凶煞恶灵的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眼见黑白鼓噪,平安轻抚遛过指间的风息,转腕捻手,屏风措光璇子落地。 强大的气流从对阵的士卒炸开,暂时荡开一个回转的余地! “列阵在前,分川回流!” 平安令出八字,血刺凝成一把长剑,转手甩了出去。 瞬发之间炫如流星,这个彷若变成了对付兽甲兵的利器,血刺刺过兽甲兵几近吸干了他们狂暴的血液。 无力的气场,一时间被微风都能吹散。 远处,方郯手中的哨梭出现裂纹,与此同时他浑身激灵,嘴角还流出一抹鲜血。 方斩注意到这个情况,脸色铁青,“先让兽甲兵撤了,后面还有用!” “是”方郯低声温诺,吹奏急声,十分尖锐刺耳宛如一声悲戚! 幸存的兽甲兵回身扯力,松垮着脊椎往背面退,缓缓隐没在前仆后继的黑甲兵身后。 轻骑随行百十丈,长矛挑起士卒的尸体。 左右军压覆步子,尖阵变化退中有攻,暗掘苍劲沉厚。 平安冥眸颔首,手指轻轻捏了捏紧绷的额角,感觉好像刮刀刮过一样! 闪电状的阵痛,一息之后消失不见,毫无感觉! 方斩起身望远,面色更加沉重,“后继乏人,徒增无趣!” “撤!” 得令之后,大军背身回撤。 “进退两难,”图满沧满脸担忧,抬手示意擂鼓定军! “难缠啊!” 图计扯着身子还想乘胜追击,李明长瞟着平安的身影,伸出臂膀挡着冲动的图计! “回!双方困乏,生死易覆,穷寇莫追!” …… 图计哼声顿觉气血淤堵,恨不得踏马骑行百里,单人挑了敌方大营! 回了城,铁门回正抬起! 此次,会议再次将平安请来,坐在靠前的位置。 “这次,主帅运筹帷幄,肖参将决胜局势前端!” 席间,一个资历不轻的将领说道,“三军定海如山,拦去层浪,恐怕方斩再来也讨不到好!” 全场鲜有人附和,毕竟生死之局事关重大,生怕说错一句担了罪过。 幡旗扬起镇灵歌,战场被收拾,女护兵和大夫忙活起人满为患的屋里屋外。 沉默一会儿,图计缓声道,“此次战事也不尽然!” “方斩如此直接还是第一次,感觉总是超乎我对于他的认知!” “打不过!追不得!守难为!” “这般形势味同鸡肋,对双方都不是好事啊!” “战线越拉越长,生死消耗越来越大,后备贮藏愈发吃紧!” “怎么看都是徒增劳伤,对于圣皇国事都是拖延!” “一旦逐渐陷入僵局,恐怕到时候的结果就不一定了!” …… “我们也加强的巡逻兵哨,沿途的防线都做了一定的准备和侦查!” “敌方的风声,一点没有!” …… 图满沧一挑头,众人时不时话语几句应和! 李明长分析利弊,“如果下个回合,敌军再来奇兵怪招?” “布局变化,再次发出状况?” “恐怕,还是要对此多做斟酌!” “此次的兽甲兵,实在难缠,生猛异常!” “这是毁灭人性做到了极致,才会想出那么残忍的练兵方法!” “凭此猜测,后面的招数不少啊!” “两军对峙,良机易失,我们得小心!” …… 图满沧沉着脸观测着三军上下的阵图,重垂的淤黑是藏不住的疲惫。 “对局打到这,对方斩来说重要的时机,再如此该急的是他!” “扫除陈年污垢,还需耐心时日!东孚城的军备还是差了些,势均力敌往往暗藏杀机转手便败!” “我们先沉住气,以守为攻,谋定后动!” “本主帅要和方斩拼的不仅仅是兵力,还有你们……” “肖自在将强卒悍将把握在手,面对主力突破阵地毫不怯力!” “诸位更要操控住自己的一方局势,攻势难定,守势越颓!” “大局难谋全部,还需共勉,军阵布局必须多多谋和改定!” 平安沉声静止,坐落席间若一颗老松,慢慢听着三言两语。 打心底,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一切都说明众人的胸怀谋略,还是保守了些。 就算是主帅,那图满沧的心气韬略,多少低了一个层次! “浮沉之势,若如悬河滔滔,必将一往无前,胜负一念之间!” “属下,还是觉得此次之战,在于决战!” “方寸之小,必难逃其扰!” “不纳万里,哪能镇住一点乾坤!” “大局之大,然覆于手下!” “握持全局,定在阵前,一人即是千军万马,苍龙倒海令催山河何惧反贼!” 平安出声,哑到了一屋子人的嘴巴! 第八十九章 莽撞人(一) “说是如此……”图计马上出言喝止,“肖参将,可有高见!” “对啊,肖参将就来说说,这仗怎么打?”一众人等立即迎合道。 李明长扭头看向图满沧,图满沧挑眉,面色沉下来似乎也想听听。 “我儿年轻,与肖自在年龄相仿!” “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但是口气可以大,不能胡吹海说!” “我倒是也想听听你这位肖公子的良策!” 平安静然依旧,侧首说道:“是啊,图公子确实还是年轻了些!” “肖自在,只是在说一个问题!” “主帅让我说,军中大事我又没有玄金令鉴!” 图满沧听着,扶手合辑,目光一寒,“怎么,你难道还想统帅三军!” “想,然不能!”平安颔首拱手,形如墨花青檀,“有幸之至,圣皇只是指定卑职当个先锋参将,不甚惶恐!” 图计瞧着平安,有点忍不住了。 “话虽如此,”知子莫若父,图满沧立即抬手遮拦,“军中无戏言,岂可言之凿凿,算无良机!” “这样不就是皇命之事,视之比履,玩笑可得有个尺度!” 话音未落,图满沧的心思,不予言表! “属下说了,”平安微躬身子,面授低首,“没有玄金令鉴,我还是个先锋参将!” “如果我说了,那不如就由我来做这个主帅!” 说着,全场冷寂。 “身为主帅,”平安继续说道,“却无主见,胸中韬略局限一军三军之内,玄金在握战局借以他人之手,焉能算是全军心中柱石!” “路人草寇皆知,你是主帅,我是参将!” “怎么打?” “难道不该你来告诉我们?” “难道战局胜败由我来定?” 现场默不作声,图计愣了神,对上平安虎顾狼视之相,竟然有点惧怕! 主座之上,图满沧微微一愣,嘴角抽动,目光微露杀机。 不过转眼间,他又和眉善目,沉声说道:“哈哈哈,好!” “看来,你是想要调兵之权?” “不敢,”平安合手拱礼,语气一如刚才缓和有力,“主帅切勿高看小子,圣皇之命,权在你手,岂能轻易异人!” “属下落座席间,不过是大话说尽的无名之辈!” …… 李明长看着平安,嘴角扬起,“哈哈哈!年轻人何必自谦,血气方刚才能成就大事!” “大局之大,在于三军在列!” “战局之小,在于千变万化!” “其中难事,不及位不知全貌!竟然年轻一辈有此心气,况且先前表现不俗又有妙计谋略,自当不能打压要委于重任!” 四下一众,尴尬不已,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眼睛飘来飘去如同看戏坐着。 平安文雅附礼,言道:“谬赞了,晚辈不敢当!” “哎——”李明长看了看图满沧,图满沧接着说道,“主帅之事,关乎圣皇天命,自然不能妄断。若是像你说的,难道三军真如表面似的系于一人之上!” “年轻人有几分计谋是个将才,但是心气还是浮躁了些!” “主帅也如此觉得,”李明长转头又道,“战场之上,肖自在悍勇无双!” “我觉得,不如就将中军之权交付于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可不能怯了胆色了啊!” “肖浮屠的后代,也算我的侄子后背,可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前辈叔父如此看重”平安也不含糊,拱手谢礼,“肖自在愿立军令状!” …… 全场目光停滞,雅雀无声,再加上寒风一吹静的有些凄凉。 图计扭头看着父亲,嘴巴抽搐扭曲,有口难言! 图满沧和李明长相视一笑,“哈哈哈哈!” 李明长捋了捋胡子,仰头大笑说道:“好!” 紧接着,图满沧捏了捏肩膀,歪头斜视,“有点胆色!那就这样!” “三军之内,也要为肖将军辅佐上下!” “诸位,此刻起,肖将军仅次我与李将军,望同心致力谋划大局!” “三军将士皆可请令调配!” 其间,他一边说着,一边负手抚案,“可有意见?” 众人无言,说什么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把他们整蒙了! “如此,那就先这样!”图满沧举杯豪饮而尽,“散了!” “是……” 平安面无表情,所有思绪不知藏在了哪里,在众人眼中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异类! 背影步履,席间离散,平安紧随其后。 图计一脸苦大仇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巴巴地看着图满沧和邹平安。 好一会儿,他直接急步下去。 图满沧深邃的眼眸上挑,瞥了一眼平安的背影,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少年意气,看的还是浅薄了,真随了肖浮屠是个莽撞人啊!” 图满沧感叹着与李明长再次相视一笑,起身踱步散场离去,哑然无言空留座位! 第九十章 莽撞人(二) 敕令三军,一片哗然,舆论纷纷! 平安顺坡上位,多少人都会有点异议。 大小领头士将,也聚在一起商量。 上头的命令,向来待在下面都要遵守。再怎么舆论满天飞也,也终究是难以反应,陈诉几句遇事无用。 屋内,平安一进门,如意就跑了过去,环顾一周摆弄掉他的衣甲,检查有没有伤口淤青。 好一会儿过后,如意杏眸流光,松了一口气,相视无言间如意大喜。 芊芊细手在平安眼前摇晃,平安一把抓住,如意惊喜不已,笑的眼眉弯蹙,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瞬之间,她感觉到手腕的力道有点强势,愣愣地看着平安,女孩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不对劲。 今日的平安,不似往日温柔,仿佛骨子里带了一点强硬。 略显急切的动作,多少有点莽撞。 如意转了转手腕,慢慢抽出来,脸蛋映上绯红,斜侧过身去。 存留着一丝陌生中,她不免有点不适应。 这个时候,白秋琴待在一旁,不禁也有点迷惑,从表面上看,平安的气质真是硬朗许多,也多了一些率性的桀骜不逊。 忽然,平安的心绪起伏,又将双手按在如意的肩膀上,不容如意反抗地正过身面向他。 如意呼吸都变得急促,那是少女羞怯的娇气,双眸黯然间她像是无处可逃的雏鸟。 平安慢慢把她搂进怀中,如意身形柔魅,阻碍着的心绪总是放了松。 当温暖的手掌,抚在脊背,如意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柔情多了份刻骨的坚定。 心跳的怦然不止,早已在无声中说明了一切。 城楼三餐尚有余暖,但是城内门户百姓状况堪忧。 平安深谙其理,百姓是天下的门客,离了谁都能活,可离了谁也不能活! 不管是领袖宗亲传承的时候,还是顺位数载禅位的时候。 苦字,对于沉浮于世间,阳光下挣扎地活着的人们来说,都是永远的一生的烙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亘古不变的世俗,不知不觉成为了人们心中的枷锁。 天上神人的梦,或许就要因为如此才延续了千年万年。 “该到决战了,还是早点回去!”平安散步城楼之上,用黑白描绘的双眸重新打量起天上地下。 守城边防士卒瞟着平安,心中是又敬又怕。 敬,他能力挽狂澜,覆手胜败。 怕,他气势狠厉,走路而来的样子和鬼差不多。 风兮兮,枉然天际,云泥之间了无间距! 等到夜盘月光,坠落星河黑幕。 飘花的雪,小气地下了起来。 炊烟絮絮,几息残雾,千家万户在灶火中安眠。 平安躺在坐榻上,裹衣抱被,睁着双眼,高度警觉的精神才稍稍放缓。 如意换到床的另一边,掩在被窝里,露出半边的眼睛看着平安。 雪映孤纹,起起落落,在山间丘陵间刻出印痕。 眠入梦遗,轻息袅袅! 就这样过了半夜,平安压着心气,才渐渐松垮下来昏然睡去。 清晨,破晓的鸡鸣,吼开第一条太阳辉耀下的雪道。 竹笤扫下城楼二尺霜雪,斑斑堆砌成了小山丘。 筒楼石柱悬挂的古钟下,打桩的士卒缩着身子,搓了搓手,还是依照往常的时间敲响了洪亮的钟声! 平安睁着双眼呆滞地看向屋顶,没一会儿侧过脸来瞧着如意的睡颜,下意识里已经眷恋地挪不开了目光。 树枯竿影见上,日头露出金灿灿的全貌。 平安没事就走在城墙边,寻找当年回忆里的感觉,再度顾首脑海的碎片拼凑,记忆中的场景慢慢清晰! 兵马阵列眼下,进军如山崩浪噬。 那一种意境,悲壮而又热烈。 扑通!扑通! 想到这里,血脉喷张难以抑制,平安赶忙咬紧牙关回了心神。 此时,几十余里外的营帐内,一幅辐射开来的地形图,随着展开现于眼前。 方斩嘴唇有些干裂,神色多了一分焦急。 敲击书案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就像是帐外的雪越下越急。 号角低鸣,朱笔在东孚与山脉间画下一个圆圈。 鞍山,爵陵…… 描黑的重点,落在几地。 信使的来信铺在手指上下,方斩眉宇松缓,下弯的嘴角慢慢抚平,好久才肆意轻快地喘出一口热气。 铛! 操练的兵士,舞动拳脚刀剑对抗,排练起军形战阵。 天云归行,雪泛落寻! 其余三处城关,四野,昌业,武理! 方圆百里内,依旧了无动静,一片祥和平静。 俗话说的好,“润雪兆丰年!” 百姓门路闭塞,也管不得战事四起,依旧期待着来年的丰收,给他们紧巴巴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 咚咚咚! 此时,浩诏国境边疆之外,十万大山的交接处。 血肉湮灭,如风沙聚散,生命的流失,山间的丛林也不能挽留。 飞蹿的血须,轻易地抹杀一个村落的存在。 补高的土墙,弯弯绕绕,支离破碎中,若有若无的幻想,最是能毁灭人性里残存的希望。 如此持续到了现在,未知存在的历史何止过了百万年。 …… 铛! “剑是好剑,”平安盘坐榻上,摆弄九星剑,手指轻弹音余! “可惜了!” 第九十一章 血色浮屠(一) 呼啸山间,沉雪浮起飘风十里。 方斩置身战车中,坐阵群将侍卫之间。 “边防四辖区,交锋十万大山,土地莽荒贫瘠,谷物常常不足以果腹!” “驿道不通,杀戮不绝,脉兽袭扰!” “那样的生活,凭什么我们要过!” “山灵水秀,海晏澄明,浩诏盛事,于我何期?” “向着前方冲锋,为自己争个百世留名,为我们的后辈争出一片广阔天地!” “杀啊!” 黑甲兵士手舞兵人,震动甲胄,厉声高呼应道:“杀!杀!杀!” 军队的战斗欲望,瞬间攀升百丈气冲斗牛。 擂鼓惊声,号角回顾,震响阖拦山阙! 漫长的回音,激荡起沙尘走石。 平安披甲驾马,驶向中军阵门,簇拥几位侍卫。 图满沧身后跟着李明长,抚栏城楼之上。 咧咧旗帜,随着将士翻动不止。 方斩亲自扯动纹蛟幡旗,站于战车之上气声震空。 “冲杀在前,今日必然要倒海翻江!” “将士们,杀啊!” 士气大振,甲兵快步,马嘶长空。 平安走至阵前,二话不说,抬手一挥,“吹角!放箭!” 手下侍卫不敢怠慢,立即按着指示吹角传令。 大雪漫天,万籁空寂。 唯有听见,角声浑圆敦厚,远达三军万千兵将! 了望眼,只见空中火花划破沉云,雪融不解炙焰,疾驰风声群落而下。 收盾架刀,黑甲兵瞬间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摆出势要攻破州城的姿态。 方斩震袍挥臂,幡旗飘动横扫。 长筒号角,被两三个人抬着,发出的声音相比于迎面而来更加凄厉轰鸣。 雪尘涌起,兵甲开道。 平安双目暗珏隐光,仰头眺看眉峰如山。 游神穿空,黑芒震荡血气,巨大的战局虚影映照脑海。 方斩在战车之上,扶住隔栏,继续将幡旗举起,左右挥动。 左右两阵,黑甲兵分布不均,右边的人数显然比左军多。 而且方斩所在中间战阵的阵型也跟着变化,矩长变短,纵线的黑金甲兵阔步如蛮荒山野传说里的怪物。 他们头戴鸟喙般的口器,炼金钢直的尖刺相合前凸,衍变出十几道错开的锋刃。 那些黑金军士嘴巴张合之间,那凶残的样子仿佛鳄鱼般能瞬间嚼碎猎物。 咻—— 黑甲尖阵,挥舞刀兵,搅动起漫溯墨紫重色的光潮。 一道光束随即迸发而出,汹涌狂暴的力量立即将平安前纵迂回的军阵轰出一个大口子。 滚动飞溅的血肉,沾染一地雪白,好似岭南枫叶斑斑点点。 平安目光凝练,凶芒毕现,张开手掌往前一摆。 “斜纵飞角,离卦杀阵!” 军将得令,看了看前方的战阵恍然大悟,立即听令往左右两边纵横两道骑兵。 迅如猛火,迂回绞杀,直接吃掉大片的先锋部队。 方青怒色不平,满脸褶皱,气愤难忍到了极点,与平安交手多次,他实在是抑制不住去确定对方的位置。 “好啊,你他妈还升官了,靠!” “拿我当垫脚石,我要生痰你肉!” 冲! 当方青一马冲刺,推进前方的千百兵士继续跟上攻向战线交界处。 “啊~~~” 人命就像是送进闸刀一样,转瞬间颓势显现出来。 “啊~~~” 方青阴郁之气难以发泄,捅起一个士卒的身体,猛地一甩丢到前面扯住缰绳后退。 平安左右横扫,立即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黑甲先锋离开中军利剑之上,左右随行两侧,右边的成排列成长阵愈发突出。 犹豫不解的思绪,转瞬而逝。 忽然,一旳风箭席卷长空,贯彻雪重十几里。 平安侧耳一听,脑海的危险预警异常激烈,丝毫不容得他有片刻的思考。 衡光裂开黑线,平安一握千道针芒血刺,诡异的黑芒闪烁剑尖。 铛! 一道强劲的箭力,携带着足以割裂雪霜的气流,凝芒一点临安的脑门。 黑鳞长剑支离破碎,血色岚光敛合障壁,风扰乱须发,一滴鲜血从手臂划落。 青玄光箭震荡涟漪,退开平安四周的兵士。 “咳——” 几息之后,光箭才渐渐卸去气力,消弭在漫漫风雪中。 平安双手紧握黑鳞长剑,鳞刺并拢振光一闪,将光箭彻底崩碎瓦解。 咧—— 雪飘漫漫扬撒晴空,暖阳昏花光晕,寒风雾渡更加透心彻骨。 平安潇湘随风一甩手腕,黑鳞长剑瞬间消散隐没掌心。 冲刺的黑甲骑兵,带着铁盾纵队,一跃飞起践踏血肉。 一柄空梭长矛,直接挑起几个人,串在一起重重地甩出去老远。 血色一抹闪过黑甲骑兵的双眸,图满沧看着悍勇无比的黑甲兵,立即产生一个非常可怕的臆想。 难道,方斩如此破釜沉舟,竟然让手下的兵士全部血炼? 一瞬之间,李明长神色怔怔吗,感觉仿佛看见浮屠千里的场景,心慌地看了看扶着城墙稳身站立的图满沧,又用奇怪的目光远望一眼淡定自若的平安。 铁骑雄兵袭来,平安提起缰绳,起身立马于阵中。 铮铮铁骨,勾勒出兵马的强健线条。 平安目向前方,昏沉的双眸发出破人心魄的粼光! “弓手挽月,拉纵中军!” 中军仕将立即得令,哧下左右,立即回退射出百万火箭…… 第九十二章 血色浮屠(二) 暖雪裹尸,一里丈隔! 远观战局,黑甲先锋烈骑轻装,快刀长刃,瞬间脱离中军区域。 右军重甲在前,弓箭手和长攻兵在后,一前一后攻防兼备,缓缓前进的辅助先锋主力推动战线。 左军分兵束甲,刀盾在手,铁环连勾,瘦骨劲马踏碎风尘,如倾覆之江流,壮先锋狂蟒威势。 黑蛟潜首,爪牙寒芒一点。 图满沧危立高墙之上,眼眉低压,面纹紧皱,“龙轲粲涧,方斩认真了!” “这小子到底想怎么办,”李明长沉声说道:“不知道我们的决策对不对?” “摆关坐观,我们就先看着!”图满沧拂袖合手,“试试方斩又何妨,看看他这把剑是不是看上去那么锋利。” …… 匡火炙焰,从天际勒出一道火炮。 炸裂的烟火,开道的雪野地面。 两者一碰,炸开烁石,十里飘落。 平安轻抚鬃毛马背,手中血相互攀扯,层层鳞刺环绕。 刺眼的星甸狂芒,在兵刃交接处十分晃眼。 呃—— 渗人的恶魔之音,回荡周围,四下侍卫心慌的一阵身软。 手弓离弦,血刺长梭爆音而出。 平安凝实化虚,堪堪卸去余力。 只见荡开一仞气浪,时时发出渗人的恶魔之音。 不管敌我,都有点心慌颤栗。 黑甲被璇起的气浪,踉跄住了手脚。 只见车宇之上,一个好比雕塑泥像的人,手扶黑背弯脊长弓。 他一身白袍裹身,不见真容,只能看到半点粼光露出宛若柳梢的银色双眸。 冰丝悬弦,离合墨青之箭。 白霜素手挑指挽带,轻然一松爆裂气浪。 涟漪寒光圈回,弦崩断喝激射而出。 青玄之箭,在半空中与血刺长梭相碰。 青红应接不暇,灵光绚烂,平开几分天色。 激荡的灵威,把战局中心搅弄一圈,破开一个豁口。 手持黑弓的那人,急忙撤身一转,收敛浑身泛起的灵光。 “嗯——” 那人吐出一口鲜血,辊道彻身,落雁归身而去。 平安仰面看向天际,挥手在旁,高声敕令,“九转塔阵!左右两军垒队!” “中位当头,重甲推进,轻骑单兵,重甲前挡,长兵回合!” 兵士跑动转圜,队列之内,兵种冗杂组合。 器刃之间,不拔之力稳固全军。 几个人冲锋陷阵,优劣互补相互配合,攻守威势自成一气。 重甲阻力,纵和火箭蒺藜,开出一大片的战局。 刀兵长矛,短长交接大开大合,让对敌难以招架。 只见,凌起之势若飞龙将日! 两军对攻,吵闹之声搅翻风雪。 方斩见势,喝道:“最先踏入东孚者,归来封万军将首,赏万户,赋良田,身居开国功臣!” “杀!” “功败垂成,荣损同身,在此一举!” 平安挥手一动,“千里雪染,万里草裹!” “家国一身,生死不屈!” “上啊!” “为了自己的家园!” “杀!” 铛!兵刃光华烁动,甲胄鲜血觉醒,战意呲暴红眼。 咚!砰——炙热的火蒺藜融化积雪。 平安寻眼看去,侧目望向先锋将领方青! “啊!”方青挥动短戟,宛若勾命银蛇,几寸之间也杀红了眼。 平安合手落定,“太慢了,太慢了!” 转眼间,他阖上双眸轻轻甩了甩头,双眸印上白纹,纵身一晃光影点动连续移动好几丈。 黑气稀薄如烟,雪霏重掩之下,平安与万军丛中,扬起血鳞长剑,悍拔土崩碎空爆音。 方青正杀的火热,好不痛快,心中抑郁之气才化解半分,结果一看尺雪之上蹿出一道烟影。 多年战场的厮杀,早就造就了他对危险感知的本能。 腾空横戟,方青鹞子翻身,一记空挪云飞,挡住平安的鳞刺不平的长剑。 灵威荡开,他瞬间翻身后撤。 平安心口黑璇暴动,睁开的白釉双眸摄人心魄。 方青错乱之间,目光相碰一阵慌神,仿佛感觉到内心深处的黑暗正在吞噬他。 趁得此时良机,平安剑光一沉,鳞刺炸裂刹那芳华,血花窑变绽放千道西刺迸射在方青的身上。 于日耀之下,平安血环如格泽园湖,天地一片雪景晃眼的很。 方青瞪着眼睛还没看清是谁,诧异到死不瞑目。 砰! 他的尸体犹如铅坠之石,骤然直挺挺地落入雪中,沾染了雪上一片的血红色。 黑甲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踏着他的尸首拼杀而去。 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 “……” 不等反应,平安了无踪迹。 几息之间,唯见皓玄中军腹地,战马之上平安手扯缰绳,挥手指向前方,“敌方先锋已死,冲啊!” “敌方先锋已死!” “敌方先锋已死!” “冲啊!” 群马奔腾,兵刃昭昭,附和之声不断。 皓玄大军气势为之一振,冲锋陷阵又前仆后继。 一盏茶的时间,勇猛之势摧枯拉朽,竖子匹夫不敢与之角力! “啊——” 一众黑甲兵离开中军的先锋大军,一瞬之间宛若离弦之箭,还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 顷刻间,在皓玄大军气势大振之下,战阵突击的嚣张架势立即土崩瓦解,荡然无存只留得半息残喘之机,一边玩命地拼杀在前,一边频频后退迎合后方来兵。 第九十三章 扯呼漫雪(一) 号角长鸣,方斩瞧着前方已然如此,转身和手下的侍卫叮咛几句。 黑甲兵列阵东西,杀戮的气势又莫名提起。 尖阵交合,矩阵归圆。 一道道烈火滚石,随着阵中站起高出两个人的山猿,从万人阵中频频滚出。 战局迅速的变化,图满沧踱步城墙之间,尽收眼底。 将士百千,万万之众,浩浩荡荡! “呼——”他长叹一口气,“真是多少年不见如此阵仗了!” 雪花挑落剑尖,凝霜刀柄之上,凌飞的血侵入衣甲。 战阵循环摆开,滚石波及的范围被迅速降了下来。 杂乱的声音回绕耳廓,平安冷静异常,侧听感受刀兵之间的盲点。 方寸之间,更有长龙贯阵,一字直捣,趁着缝隙直击黑甲众军露出的缺口。 此时,铁门寒阙十里之内。 擂锤震耳,手轰爆音传遍全军。 战局再次血气喷张,图满沧目观前方,挥手一鼓作气,协调左右两军攻势。 迎面,黑甲兵分川合流,横贯三开矩形阵列。 其后,鸟喙甲兵鸣声嘶哑,在原地手作爪状,胡乱挥舞一通迟迟不上前一步,似乎在等待着敕命的指令。 平安随军策马,推进几里。 日轮攀升,云峰透过光的缝隙。 两军对垒,中间分出一条隆起的坑洼不平的界限。 息鼓断喝,风卷迷天。 平安指挥左右两军,开扇散开,犹若一群猛虎下山,白鹤一展双翅! 中军先锋开路,起势又宛如悬箭在弦,一触即发。 马蹄拽步,平安骑着马从千军百骑中来,驻足阵列之前气定神闲。 黑甲全军,一眼望去! 很明显,各有勇猛得力的三个参将司职其守,镇守在阵地前方。向上直听命于方斩。 中部兵士的将领,曲恪走马阵前,一眼看去身壮如牛,面如凶狼,负手玄石双锤。 顺着号角声,他重如红枣的双眼,暗藏心机城府,“杀!” 一字,稳如坠石。 刹那间威慑四下,仿佛担住了手下的胆量。 平安立于身前,众军士望着这个气势凶悍诡异的年轻将领,目光坚定似乎只有臣服。 天地相连,硕大的原野板块,黑甲兵的黑色占据一角。 全局纵观,一切的胜败发出最后的预示! 当平安轻然摆动手指,一排排士卒往前几步,脚步一踏震得染血的雪块崩散如土。 一道龙轲飞涧,狂刀风浪十里。 随即,曲恪身后不远,战车之上,方斩手舞黝黑的魁虎大刀,跃身皮鞍覆甲的马背上。 一望而来,只见士气虽然依旧高涨,但是似乎也是外厉内荏。 死伤之数不计,雪瀑千里,红血趟去。 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有几分叹惋和感伤。 山丘枯枝摇曳,血迹孤行,争霸生死之心是否会有一丝动摇。 悲壮的美,却是在灾难深处。 刀兵的开场,也难不以胜败交付,方斩看着减少小半的士卒,又看了看日落西山,寒彻肺腑的感觉让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这样的战局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撤!” “驾!” 平安微微诧异,目送黑白画中,那一人一马扬尘而去,又如猛虎隐势! 城楼之上的图满沧不觉大喜,但转念间皱起眉头,又露出一分失望。 一旁,李明长转身下楼,大抵是回了房间。 夜抚笙歌,乐舞向晚,城中的百姓已然想早点结束战争。 庆功宴上,图满沧的所在摆开家禽百味,小地方的陈年佳酿。 地图丈量,三尺之间泾渭分明。 分叉阡陌,平安只是一眼,便记在脑中。 “菜来了!” 酒席蹉跎,笑谈不让。 “太好了!” “此次一战,肖将军算是一挫敌军,看着他们逃之夭夭的架势,不得思索一番到底还打不打!” “哈哈哈哈!” “着实大喜,这次肖将军可是决策有度,若再犯,有他足以保卫寸寸战线!” 高声大颂间,众人赞许的目光看向平安。 图满沧不吝辞色,“好啊,这次肖小弟一展头角,圣皇陛下说这小子行,我还不信。以前确实是屈了你这个奇才!” “惭愧!”平安淡然拱手回应,“一身胜败,将士血染,不敢称大!” “也是感谢主帅,听得小子几句!” “哈哈哈!”李明长笑道,“说的是啊,这军功都是你小子抢来的,年轻人就该你这样!” “敢说敢干!实在的说,见你那是恨不得年岁相逢!” “相见恨晚!” 接着,图满沧举起酒樽,又说道:“回去定要给你请功!” 酒樽转了一圈,“此次反贼败退,堪称一胜!” “实时的信报,早已呈上,估计圣皇陛下已经看过!” “诸君,让我们明日一鼓作气,干翻方斩的老营!” “今晚微醺便可,切勿贪大喜功,城防更不能懈怠!”图满沧说罢,酒樽摆回指向平安。 平安正身颔首,姿态静如龙盘地据,朝向前头不落旁处。 惟看几分,图满沧感觉到,平安不似以前那般,多了一种势贯四下的霸道。 迟疑一会,众人酒映残光,看向图满沧! 图满沧大手一挥,再次说道:“哈哈!诸位共心勉力!喝!” “喝!”李明长应和。 众人跟着饮酒下肚,好好吃上几口可口的饭菜。 山岚夜色,青青幽若,林层掩映的营寨之内。 华声空落,一片沉寂。 看着火把映暖,残风斯斯,不如说是有一种别样的死气沉沉。 一缕寒气斜挂北朔,平安坐抚城墙头,黑白描画出一处突兀的凹凸,露出鱼腹一片黑的幽光。 此时,图计摇摇晃晃走在墙边,迎面吹着寒凉,散散全身的酒气。 “你——” “哈哈!” 图计瞧见平安,仰面苦笑! 平安扭头,问道:“那个地方,为何处?” 图计当场懵掉,酒意全消,眨巴着眼睛,“真是你!” 脑袋摇晃,说着他顺着平安的手指看向北边远处那个地方。 “啥呀!” “三峡九岭……” 图计刚想说下去,转念一想,立即撸起袍袖,“你!干什么?你在指示我?比划我?” “你——” “服你是一回事,但是这可就是另外的事!” “我告诉你,不要比划我!” “嗝!” 平安赶忙转头,拂袖扇了扇风。 须发飘动,衣袍绒衣,温润如玉! 图计眼前昏蒙蒙的,借着冷辉映雪,愣住了神。 突然,他大骂,“嘛的!” “你——” 平安侧目对看,“三峡九岭,是不是天堑飞檐之处!” “地势凶险,难以横渡,却也是……” 图计被说的一脸迷离,“是啊!” “哎!哎!” 他一转头,四处张望,平安已然走开。 第九十四章 扯呼漫雪(二) “怎么回事?”图计酒醒半分,眼前闪过平安冷鞘寒芒的目光,“这小子是不是能看见?” “额……” 平安走向城楼边沿,两旁的士兵赶忙让开。 “哎!”图计指着平安,往这边走来,“你小子,真是目中……” 砰! 土石震的飞扬,图计耳朵懵懵的,寂然听着一片蜂鸣,“咳——” “嘛的!” 平安步如水静连波,躲开几步远下了楼。 “我说!”图计晃悠着身子,瞪着眼睛左右张望,接着急步跟上也下了城墙。 漆黑的夜,划出一道道火星光晕。 平安一骑数里,军队紧随其后,排布周围行兵列阵。 前方,千军万马占据数里。 曲恪统领全部黑甲兵,背负双锤,双腿一夹马踏声急。 “杀!” 鸟喙撕破,兽甲怒血,还有一道道重炮飞箭彷若网织了一片大布朝着浩诏大军倾覆下来。 平安指挥铁盾架起,透白的光芒隆起一排屏障。 但是,此时大军排阵紧迫,难以抵御悬河之势,只听一片哀嚎后损失惨重。 黑甲的兽兵非常凶猛,几乎达到毫无人性地步,本能地啃食着敌对的尸骸。 就连随后跟上的黑甲兵不敢轻易靠近,只是在后方发动利箭大炮支援。 一时之间,方斩一方的就像是袭扰人国的脉兽,恐怖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 平安凌身马上,感知扩散到了最大,明显觉察到了这些东辖区大军的异常。 “这——”图计借着七分醉意,拽着马儿逐渐跑到阵中。 “开始了!”平安面对这种情况不慌不忙,将重骑轻甲排布军中,迂回游击张开攻守兼备的态势。 “我倒要看看,圣皇陛下的手能伸的多长。” 说着,平安看了看城楼之上的图满沧和李明长,又望了望三峡九岭的交接处。 “你说什么?”图计听到这句话,不禁双眼直愣愣地看向平安。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平安挥手示意前军挂角推进,弓手炮车两边轰射一通。 “什么?”图计双拳紧握,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吞声咽气,“嘛的,好!” “冲啊!”平安瞟了一眼图计,随口说道:“你现在就是先锋参将,去调控战线军阵!” 图计双眼一瞪平安,赌气地小声嘀咕:“你倒是安排起我!” 随即大喊一声,“好!” “驾!” 平安看着战阵前推后退,清冷的目光变得沉寂下来,“我若不动,那里还守不守?” 三峡九岭交界处,一道天堑沟壑占地很小,但是高低起伏差距极大。 它与护城河遥相呼应,更是有兵将凭借天险,据守左右的营地。 方斩坐阵后方,夜色幽幽,正是突袭良机。 他挥手令下,方郯奏曲无声。 百丈垒尺,重重黑影纵身拔高直上。 爪牙兵士飞旋一划,几颗脑袋好似滚石一般落下高高的山崖。 兽甲兵缓步猛地急冲,直接撕碎几十个兵士。 鸟喙甲兵张开鸟喙铁器,杀人如切菜剁肉,直接弄得血肉翻飞。 迎雪飞扬,几处重响,滚雷悍地瞬间崩碎防线。 营地的兵将根本反应不过来,如此招数极尽凶险,高低百丈之间死伤无数。 眼看着,这些兽兵开路而去,想要直达城界领地,越过那片地域就能形成包抄之势反手倾覆东夷城,从而拔地占城平夷百里。 到时,四辖区揭竿掠地呼应而来,攻取浩诏尚景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方斩想着,不禁豪声大笑,“杀!” 声动山石,气势瞬间荡盈天地。 夜幕下的泱泱大军不再掩饰,火把拱起,群起蜿蜒立即推进三峡九岭。 咻! 信号冲起,警示在天,不过似乎已然为时已晚。 垒土之地的兵士盘踞营地,看着不过尔尔数里,面对如此骁勇的兽兵开路冲锋,竟然毫无招架的气力。 兵士杀的热火朝天,凶狠无比的气焰呈现出压倒一切的力量。 平安这里望见冲天的信号,兵士不禁心里一颤,城楼之上的图满沧更是不由得慌忙起来,挥手擂鼓宣告三军撤退。 图满沧独掌玄金令鉴,自有不由迟疑的调兵权力,但是开弓哪有回头箭,这个时候的节节后退也未免太晚了些。 此时退守城中,再去支援三峡九岭太有难度。 平安望着黑甲兵腹地,“大军攻城掠地,重在城池!主阵地还是东孚城前!” 想着,平安呢喃自语道:“当真是个诡诈难缠的对手啊!” “传我号令,三军起阵!” 图满沧望见平安,不禁咆哮大喊:“混蛋!给我撤退!” 他一边大喊,一边推开士卒,拿起鼓槌重重一敲。 声音传遍百里,“撤退!” “一退,功败垂成!”平安目光如深夜山岳,枯骨寒潭,挥手指向前方。“冲!险地自有人去!” “杀掉来军,活捉方斩!” “杀!” 平安咆哮一声,如山虎出林,高临上位,那种气势让人难以违抗。 随即,血刺狰狞,如荆棘丛生,寒芒闪烁突击而去。 暴雨霏雪,冲锋的兽兵刹那间被吸干抽尽。 “冲!”平安再次一声令下,“前军突刺,后军掩护!起兵转阵玲珑!” “左右两军龙门摆阵!” 三军在列,一人冲百人冲,千人出则万人随。 血肉搏杀,磅礴千里,夜幕难掩,月辉反照,扬起霏血盈天。 图计回首望去心魂震颤,第一次诧异地感觉到一种渺小的无助,吞咽一口气没了主张随着兵马冲锋在前。 此时此刻,浩诏大军如此开弓的利剑,指向方斩的眉心。 图满沧望着远处的篝火,快要蔓延到城池山岭之上,心提到了嗓子眼踉跄一步扶住城楼。 “完了,全完了!” “呃——” 突然,漆黑的利剑,刺穿胸膛绞弄出一个血洞。 图满沧反手掀起风浪,攻向后面,接着便跌倒在城墙边。 “你!” 他紧瞪着双眼,指向面目阴冷的李明长。 四周的兵卒慌乱看向李明长,寒芒闪起的刀兵不禁颤抖。 “哎……你永远都比不上邹烽天!”李明长冷笑着摸了摸剑刃,眼神一挑满是不屑,“粗劣的计谋还不如个少年,安心地去!” 图满沧身体一阵萎缩,极其痛苦,死不瞑目地一直瞪着李明长。 “哈哈哈!”李明长挥动光刃,高傲地看向周围的士兵,“你们也想死吗?” 第九十五章 死了就结束了 “主帅死了!” “主帅死了!” “主帅死了!” 城楼上,一个擂鼓的士兵一边不停地敲,一边惊恐地大喊! 紧随其后,李明长的尸体从高墙之上,顺着飞溅的血直坠而下。 “杀!” “主帅倒了,我就是主帅!” 平安快马冲到阵前,立马高声敕令三军。 “为了你们身后的家人,杀!” 当一道金光冲破天际,平安看到是突兀的身影。 他笑了,转身一甩长剑,如涛涛江水蜿蜒横流。 兽兵仿佛被榨尽一般,变成成堆的骨干。 铺着红雪,踩着尸体,战阵仿佛铸就了戾气,冲着黑甲兵就挥起杀戮的利刃。 砍,斩,劈,射,挑,披,挂,压…… 士兵们听着平安的命令,像极了嗜血的傀儡兵人,覆盖着浑身的血渍,进行一场充满野性和猛烈的战斗。 方斩身处后主阵地,不停圈着东孚的图标,目光骤然凶狠异常。 东孚若是好比一盘菜,他就是最饿的食客,一副马上就要吞掉它的样子。 此时,金光大放东孚城池一角,腾空显映的印文似是龙尾冲天而起。 “天地唤剑来,一式湮苍穹!” 只见,一个黑袍怪人升空百丈,旋身俾睨脚下,轻飘飘地挑起一剑。 临到三峡九岭之上的兵将,无一幸免,他们的身上浮起光尘好像星星萤火飘扬天地,骤然汇集那个人的身上。 那感觉气吞山川,万流归海。 一瞬之间,尸首纵横。 什么叫血流成河,鲜红汇成了一条绸缎,弯月都像是染血的刀。 浓重的血腥味袭来,方斩瞳孔溃散,随后士卒冲过来,一掌把他拍碎。 “啊——” 大喊一声后,他吐了一口黑血,眼圈乌黑,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哈哈哈!” 低转的呜咽,一点也不好笑,这一刻方斩明白了。 “我终于知道,皇甫老儿为何敢放权了!” “一切都是徒劳!” 此时此刻,平安闻着血腥味混进寒风,心里极其兴奋,但又像是害怕和悸动。 “是他,这感觉就是他!” “啊——” 随着一声大喊,平安挥剑定点,手掌紧握又压着气力。 斡旋的光尘,汇聚成绵延之势,将战阵割裂开来。 兵将此时莫名受到一种感染,或许是因为血腥味,已经彻底杀红了眼。 “上阵!” 一息之间,千军万马,兵甲狂响,夜幕摇曳的星辰闪烁。 “哈——”倾覆之势,宛如历史的长河注定一切。 一眼看去浩浩荡荡,但对于平安来说,那不只是宏大的生死局,更像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宿命。 “父亲,看着!” “我不会像这个人一样蠢!” “杀!”图计眼眶血红地拼杀阵中,缠斗不断,一眼瞥见平安,顿时有一种一辈子都难以追赶的感受。 “这人好可怕!” …… 黑甲兵本就分出一部分兵力,如今兽兵已毁,颓废之势更是可见。 阵中,方郯深受影响,灵器破碎,身体萦绕起虚渺的烟气,“怎么可能,难道这个人是……咳!” 慢慢的,曲恪看着节节败退,又无帅令下达,便快马带着兵将回到撤退。 “冲!”平安挥手令下,继续推进…… 不一会儿,曲恪顾着虚弱的方郯,带着伤兵残将回到营中。 座位之上,方斩了无精神,仰头长叹。 “主公!浩诏大军就要杀到营地!”曲恪跪地悲戚地说道。 方郯无力地坐到地上,捂着胸口,嘴角满是鲜血。 方斩听着,才微微晃动眼眸,看向方郯和曲恪。 “郯儿,过来!” 方郯难堪重负,反噬极其严重,踉跄几步跪倒在方斩的身旁。 “郯儿!”方斩摁着方郯的肩膀,气力不足地拍打着,“回去告诉你哥哥,不要再有踏足浩诏尚景之心。” “切忌不要给我报仇!” 方郯目中满是惊恐,“父亲!” 听到这一声,方斩笑了笑,“好,郯儿,我已经时日无多,以后你就照着自己的意愿活着!” “不!”方郯抓住方斩的手,吐了一口鲜血说道。 “曲恪!”方斩扭头冲着曲恪喊道,“带方郯走!” “主公!”曲恪眼角挂泪,怒目不甘,“不可以!” “这是命令,我必须留下,做个了结,这是我和天的赌命!” “带方郯走,给我活着把他带回去!” 阵营外,战声嗬嗬,马蹄踏遍,“杀!” “是!”曲恪一听,跪叩起身,上前扛起羸弱的方郯。 方郯拉扯方斩的衣角,“不!父亲!” 凄声呼喊着,方斩大手一挥,衣袍撕破断开。 方郯目含泪水,不时便昏迷过去。 曲恪会意,握拳冲出营帐,跃身上马喝声疾驰。 轰! 大火冲天中,方斩抚身座位之上,苍然大笑,“天命尔尔,吾来了!” …… 雪漫滔滔,踏马平川。 等到黑甲兵一败而亡,俘虏万千,硝烟散在空中化作了无声的哀叹。 平安注视摇动的黑白色,毫无表情扯着缰绳回身。 扫荡过后,长长的雪坑烂泥上,只有冻到僵硬的尸体,散发出浓重的气味。 城楼之内,没有高呼,只有百姓庆幸地悼念。 吊唁的信条,挂在城墙之上,任由急风吹打。 “爹,好走!我带你回家!” 图计望着城墙,用棺木收起图满沧的遗体,没有哭泣只有毫不掩饰的落寞。 千万士卒面对着马背上的平安,敬佩之情有感而发,一举一动皆是俯首臣服。 “果然,死了就结束了!”平安看着月影斑驳,朦胧的明亮荡开浮云层层浅浅。 天光醒目,启明星乍破薄阳。 日升而起,辉光熠熠,满目疮痍又感朔风苦寒。 平安在一众将领前,执掌权威之势,不由得让他们一言不发。 信报传去,加急百里,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如意游荡在阁间的门口,这一次平安不见的间隔长了些,落落青黛的面容有些慌张的神色。 不一会儿,平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如意快步走过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转眼间,平安就抚着如意的脊背,推着呆呆的她回到房间。 白秋琴抚坐窗前,款款起身,情不自禁地看向平安。 捷报呈上,东孚部署重新敕令,在破败再次焕然一新。 班师回朝的日子,百姓夹道欢送,更有富商撒花,献上几分薄礼。 “驾!” 如意也是任性了一回,拉扯着平安坐在了马车上。 路上,白秋琴侧身微微挑帘,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忧愁,幻真幻假的风吹着皮肤透出浅薄的醺红。 平安轻抚如意的脊背,如意温顺地倚在他的身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极其贪恋这份寒冷中特别的温暖。 哒哒哒! 马蹄震,草木萧萧。 兵甲疾走,响声坠地。 风送数里,像来时一样。 然而不到半月,亦是物是人非。 、 第九十六章 班师回朝 一路而去,脚程比来时确定慢了许多。 如意背过身去,下颌倚在平安的肩膀上,掀开轿窗的布帘。 啲! 密林枯枝之中,一箭飞起射向里面。 平安轻抚如意的脊背,一道血刺旋过铁箭,直接崩碎扬起的残叶。 飞溅的血,洒落满地。 黑袍咧咧,约莫看去也就十几个人。 轿夫立即拉紧缰绳,兵士分列车马前后左右,将平安保护起来。 血丝盈荡开来,交织环绕。 随之,平安微微皱眉,感觉这个乱窜的血气异常熟悉。 如意窝着身子,晶亮的眸子闪过花纹。 平安抚了抚她的手,如意身子松了松,紧揪衣服的手放开。 帘门飞扬,平安刚想出手,只听一阵乱响。 蓝色的飞袍绕行枯枝,忽的急转直下,飞转的深蓝光痕瞬间震起涟漪。 黑袍见势,群起攻之。 玲珑透影的石子,点缀在地,立即在反手之间,架起一道升起的障幕像是一个防御灵阵。 平安缓缓椅在后面,如意眉眼轻阖,有点呆呆的。 白秋琴攥着袖子,眼眸晃动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炸裂的雷石,好似一朵兰花,联动的风墙借天而起,将十几个黑袍层层围住。 交错的血丝,犹如蛛网张开一片模糊。 黑袍中,一双绝妙的手絮絮不止,萦绕的血气缠绵无尽,那落红重染的指甲似是有毒的利刃。 此时此刻,璇起的波浪,环绕血藤,一记惊鸿之后,惟看天际云端鱼尾泛红。 五道血爪参差落下,蓝袍滑步枝丫之上,虎跃兔突,震脚连环动彻着风残碧落。 兵将于交战的余威中,不堪重负,退避围拢向平安的车马。 突然,绞弄的长枪冲向马车一侧,平安翻手一记血刺穿透车帏,毙杀个人。 “父亲说的错了,身边的人……” “嗯——”如意心里驳杂的乱了套,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里,禁锢的力溺在深处难以拨除。 平安心口颤动,一抓如意的手,此时的他显出一丝慌乱。 额间白光闪烁,震慑的灵法顺着平安的手臂,包裹起如意全身的经脉。 片刻之后,那无力的迷茫似曾相识,平安心知有些事需要早早结束。 轰—— 在场只有战斗的声音,外面瞬间炸开一声巨响。 蓝袍恰似孤鹄仰身冲步半空,悬起的晶石迸射出光辉。 黑袍显映鱼尾,彷若天际雨神,狂浪的血藤犹如涓绢江海。 等到风声鹤唳,两人错身挣开天光,似是要与昊日争一争锋芒。 难解难分时,身残光影,屈身树枝之下,滔起万千枯叶碎尘。 手捻血丝的黑袍见势而起,一根根拨弄霹雳。 平安手绕荆刺出来,起手一甩,红锦泯藏杀机。 黑袍感觉到自己的血气,被剥离吸引而去,马上收手撤步好几丈远。 其他的黑袍吸干了身体,崩碎化成纤尘。 平安抚剑看向那个已然跃动树上的黑袍,凌厉的杀气让其旋身隐没树后。 周围的兵将看不敢看平安一眼,心里的畏惧可是说不来假。 “走!” 平安回到马车中忧心忡忡,刚才的风波无疑跟他提了醒。 此次回尚景,怕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发生。 密林之中,蓝袍与黑袍缠斗,红晕蓝霞,荡开层层波折。 青钢影,血鸣光影,暮影西落,花开幽海静红莲。 蓝袍纵身如纸絮,“看你,应是个姑娘!” 蹭!黑袍血藤囚笼,蓝袍只手一点化开顽石。 灵光溃散,凶厉的血气纷扰林间。 “你太多管闲事了!”黑袍衣帽下闪过一双猩红的星眸。 “是吗?”蓝袍阵起乱石,指尖盈起炫光合纵灵阵,轰击出一道恢弘的光束。 “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黑袍挥动血藤游动,好似盾牌抵挡住爆裂的光束,“你这不像是交朋友的态度!” 蓝袍横步枝头,抱手挺立,“你的感觉让人着迷,一定是个美人!” “不打了!还以为他会来!” “是吗?”黑袍游身半空,指尖一挑血气,“看来,我们可能在等同一个人!” “还打吗?”蓝袍荡开灵威,温煦的声音异常张扬。 “你是谁?”黑袍旋手裂开风声,两人声慢相合,搁浅了林间时光的碎影。 蹬蹬蹬! 蓝光几点,说着蓝袍隐身消弭。 鬼影翻动,灰布破风摇晃,血烟缭绕。 一息之间,枯瘦单薄的影子,缀着黑袍鼓动作响。 浓烈的杀气,毫不掩饰恐怖的狰狞,几步亦是百丈远。 两衣黑袍会合,“走!” 呼! 一阵风过后,只有些许碎尘飘散,与空中漫摇朔方的寒冷。 “咳!”如意趴在平安的怀中,烟黛蹙眉,看着像是在担忧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你累了,”平安依旧轻抚她的脊背,缓缓说道,“休息休息!” 白秋琴看着两人微微颔首,幻妙的目光不忍地看向一边。 …… 不日,天边的云霞泛起,回到尚景城前。 欢迎的百姓不知被谁招来,夹在两边高声赞颂。 迎接的长队,直直地到了街市才肯罢休。 日渐黄昏,宫中召见群臣,平安作为功臣当然也被邀请在列。 百姓所喜的事,也就是圣皇恩惠天下,大降税收,免除来年的赋役。 宴席之上,一切都似曾相识。 平安座位摆的靠前了,离怨气冲天的武侯不远。 看上去病恹恹的司马澜逆,更是姗姗来迟,落座在司空轩铭的身旁就是喝酒。 圣皇,皇甫瀚海高坐众人之上,神采奕奕间又透露些许哀伤,“今日,凯旋之日!” “然,爱卿图满沧,李明长不幸忠魂黄泉!” “朕下诏,封爱卿二人为国老,立功碑,赏后代,愿千古流芳!” “让我们共同举起酒来,敬送英魂!” 说着,皇甫瀚海起身,众人跟着起身,洒落一地清酒。 …… “英魂曲,更有后来人!” “肖自在,万人前不屈谋略,听得线报更是令人振奋!” “几拒凶兵,最后还逼得方斩叛贼自戮!” “敲山震虎,其余余孽更是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当真是,举国之作为,实乃丰功!” “肖自在,何在啊?” “臣惶恐!”平安缓步上前,跪朝皇甫瀚海。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 “好!”皇甫瀚海一声大喝,说道:“肖自在听封!” “朕封你为御守大将,替代图国老的职位!” “臣谢恩!”平安俯首叩谢,“自当勉力,不负所望!” 皇甫瀚海看着平安低下了头,缓缓放下酒樽。 “好了,爱卿快落座!” “是!”平安俯身回去席位,低沉的目光不露锋芒。 第九十七章 百日祭天 此时,月明星汉。 皇甫瀚海手指苍天,“众卿家,英魂故去!” “这样一番战火,生灵怨重!” “不日,朕拟诏,启灵往生感召来时,开百日祭天大典,以求国家万民安泰!” “圣皇万岁天齐,神道浩瀚无边!”众人迎合道。 …… 平安看着毫无心情来吃喝,司空澜逆坐着靠安,醉醺醺地说道:“恭喜肖将军有如此功勋!” “这还是要多谢司空少爷的搭救之恩!”平安应道。 “哈哈哈!”司空澜逆低声狂笑,十分平静地将酒樽顿在桌子上,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此时非彼时,万般皆是浮萍!” 平安眼眸映影,这时他才看出司空澜逆那阴衰俊朗的样貌。 司空澜逆与他对视,“你的眼睛真像是一双鬼目!” “你看这月亮,虽然光辉照人,但是却仍旧让人觉得清冷。” “黑夜,总是不比白天温热!” “那就点是一堆篝火!”平安沉稳地应道,“等着黎明到来,太阳升起!” “吭……”司空澜逆仰头畅饮,“守夜人还要换班呢,天天熬也得熬死!” “更何况月寒体衰,多时到此,恐怕力有余而心不足啊!” “命数加身,气运无量!”平安指划酒影,“司空少爷,日子还长着呢!” 司空澜逆微微一愣,摇晃着身子,斟满酒轻呷一口,“说的好啊,但愿人长久!” …… 宴会少了些歌舞,多了沉重的拘束,不多时便结束了。 四散而去,平安紧裹衣装,徐步回行。 此时此刻,皇甫瀚海稳坐阁中,笔触轻描,“快了,快了!” “这天要变了!” 新春时节,恰逢其时。 四辖区又安稳如常,上贡的物品自然而然比往年多了几排。 车马拉着,人手扛着,一字长龙陆陆续续地进了城。 今日,平安便领了诏令,镇守北城关,身临轩御大将。 府邸也迁置到了城北汉阳街,其间占地广大,抵得上原来的三座还多。 来了城北楼阁驻地,诸多将领还是图满沧的旧部,一时之间也难以对平安有多少的信服。 但是,参战的兵士倍加推崇。 军营中,平安于万军台上,瞧见图计。 图计身是国老之后,暂为乾区守将,头上还挽着白布,见到平安马上便拱手行礼。 平安转头走开,低声絮语:“活着,总是有代价的!” 百日祭典,皇甫瀚海亲临山台之上,楼阁垒叠相间的石坛。 平安紧随百官,一同前来观礼。 傩舞怡然,绝妙的佳人身着白衣起身错步,一静一动自带光韵。 冲天喷薄的光,散漫而又有悠长。 皇甫瀚海面容肃然,望着天上呢喃自语。 一时之家,四周的楼阁泛起光华,天地之间喧嚣的光尘异常清晰。 平安仰观上下心忧不安,随着走音在耳,更是觉察到有点魂灵悱恻。 余波连震,平安清楚地感知到脚下轻微的响动,想着想着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 天青云绵,及岸悠悠。 漫长的祷告,百官参拜从早到晚,街市的繁华也有些落寞。 临近傍晚,皇甫瀚海才敕令离去。 平安走到下山的阶梯回首望去,灰沉的眼眸变得冷寂。 …… 近些日子,如意似乎变得忧心忡忡,不时就抱着平安不撒手很是任性。 平安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总是充满了安全感,不觉已经有些淡忘了很多伤感。 日出日落,三餐无言,一点一滴已经习惯。 早朝换成了祭典,终日的奏请都在期间会谈批文。 平安的差事说上去是大将军,其实在他看来就是虚名而已,手中的特权他一点都感兴趣。 边防巡逻勘察的事有参首来管,大事小情上报圣皇,位置高了交际也多了。 几句闲话,平安就草草打发,闭门羹吃多了总是会吐。 门庭冷落,攀炎附势的人便开始少了。 药阁的事,还是个大问题。 近日黄昏时,唐依依屡次登门,询问的事都是关于药方和炼药。 别人瞧见一十传百,愣是传扬成坊间的奇闻。 唐尧之作为老子也是没有办法,一心在药的女儿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得,平安莫名其妙也与药阁开始多有往来,每次见唐依依都是小姐称呼。 众人看着既是嫉妒,也是感觉奇怪。 唐依依对于闲言碎语,都是毫不在乎,像是只有炼药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如意有时在旁边,看着两人对于炼药大谈特谈也是有点困倦。 唐依依对待炼药的执着,像是给平安开启了一扇大门,其中的基本妙门药理多了些趣味。 在唐依依眼中,平安是个让她醍醐灌顶的前辈,可在平安的心里她就是性情良善的知己好友。 有好有坏,平安借着两人的交往,也有了试探炼药的机会,脑海中冒出的想法一一得到印证。 时不时,他总是摸不着头脑,最后也只能归结于开了感知的妙门,触类旁通渐渐对于炼药有了自己的见解。 新春已过,大地风过伏露。 暖意渐渐侵吞寒意的尾巴,争着下一轮的循环。 自从复明之后,虽然只是黑白之间,但平安常常夜览星辰,总感觉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向往拉扯着他的灵魂。 如意的身体时常出现问题,血脉里的禁锢就像是摸不到边际的枷锁。 对于此事,如意缄默其口,好像也不知道多少。 谈及多了,她总是任性起来,小女孩的性子也不是没来由的。 平安有时看着她也会想起家人,要是没有这些事,自己也还只是沉浸在书海之中的少年。 日日夜夜中,两人相互依偎,话说的少也干扰两人的平淡。 渐渐地,平安心知如意来历并不简单,不说就任由她蒙着那层神秘的衣纱,可说到底致命的东西总是解决。 想来,平安每日盘坐练着伥鬼秘术,身体老是感觉流窜着一股极致的力量,充满暴力和狂野的气冲撞肺腑。 红衣女自从上次沉寂之后,不再出现,这让平安说不出好还是不好。 日出日落期间,平安试着再次拾起灵术的修炼,一些曾经的心得法门,随着血脉的洗精伐髓早已行不通。 几次强制的修炼,身体竟然还有逆行吐血的征兆。 平安感觉到自己的领悟已经开始凝滞,脑海诸多的事情也总是理不出头绪,空无的失落感把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天。 关于当年的事,即使当了北城御守大将,平安也难以触及一丝一毫的线索。 现在,他知道当年父亲受到多番追杀,其中肯定和皇室脱不了干系。 眼前的种种看来,力量不够强大的他总是受到拘束。 日子悠长难捱,平安总是感觉到一种渺小的感觉,星光拉扯着灵魂,想要冲破这片天际的心思也愈发强烈。 第九十八章 大有乾坤 二十余天已过,尚景城内一派新气象。 东风盎然暖来,城中水渠复绿,多少游人画意湖中。 百日祭典的香火,依旧在进行中,随着光尘泛起。 山台上环绕的楼阁缥缈烟火,表面看上去愈发昏暗。 远山沉云,天日昏光,薄云惨淡, 似乎,安详之下,并非净土。 咚! 城北的钟声响动,平安驻足城楼边,背手了望天上。 过了一会儿,平安转身走向楼顶的司职坐堂。 哐! 蓝袍飞挂屋檐的窗台,步子游荡走到屋内。 平安挑动笔尖,“你怎么来了!” “你似乎不怎么安全啊!”蓝袍倚在墙边,“还要人在监视你!” “是吗?”平安提下笔,“估计不会为了我多此一举!” “你知道后面将发生什么吗?”蓝袍低声问道。 “他们在蕴养一个魔物?”平安在纸上写下“平!”。 蓝袍长舒一口气,“对!也不对!” 平安停下,“那……” “他想献祭掉千千万万条人命,毁灭这个世界!” 蓝袍暗哑的声音压的极低,“只为了一个未知的可怕的魔物!” 平安写下“安”字,笔尖摁住了一个黑点,“什么?” “你还记得三峡九岭吗?”蓝袍平静地说道。 “你去过那!”平安问道,“这……难道!” “是啊,”司空澜逆扭头看向窗外,“像一个凶蛮的口齿,凹凸不平!” “没错,尚景城为眼,四辖区为窟!” “大地无边的灵脉以城池隔开,形成了一座浩瀚的灵阵,被他用来当做了祭坛!” “所有活物的命源,每天每刻都在流逝!大多生死可能不是天命,而是夺天地造化的恶果!” “其中若是深思,多么可怕!” “浩诏不过千年有余,它用历朝历代布了一个千年的大局,赌上百万生灵的性命……” “百日祭典结束,可能就是毁灭之时!满目疮痍可想而知,那将会是一场人间的炼狱!” 笔杆应声折断,平安倚在坐椅上,安定心神,“你确定吗?” “这是我游遍天下,近期才得出的一个结论!”蓝袍急喘一口气,平抚心绪继续说道。“他们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成神之道。” “我试过了,那日南城的大阵,我多少有点想改变一下那处的阵眼!” “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吭……” “本就残命,风烛之中!经此一事,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早些时候还被怀疑了!几个人日夜监察我了很长时间!” “当我亲眼看见三峡九岭的惨状,我更加确定这件事!那种破坏力,不只是强大而已!” “那你想出什么办法?”平安长舒一口气,“” “阵为天地之灵,唯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矛!”蓝袍回应道,“我再试试,逆行八卦……” “你这是在天赌命!”平安一听,立即打断道,“到时不管结果如何,你必死无疑!” “哈哈!”蓝袍哀声笑道,“晚了,我已经开始谋划许久了!” “尚景城就是主阵脉,只要我反噬起阵,必定有可能!” “而你……就是阵眼!” “什么?”平安微微一愣,有些错愕。 “身负血脉禁术,蕴含强大的灵汐,深谙灵阵之道!”蓝袍绕过他的身旁,“我多次试探你,你是绝佳的命脉阵眼!” “是吗?”平安轻叩书案,“没想到,你救我是为了这个!” “别恨我,我也没想到!”蓝袍叹息道,“若我可以,绝不找你!” “你可愿意陪我吗?” “你知道的,我还有事未了!”平安马上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不止你有,我也有!”蓝袍立即说道,“其实,肖自在才是我的本名!” “肖浮屠是我的父亲,就因为有知道了黑月城之事,惨遭杀戮尸首无存!” “黑月城的夜鬼,就是他们玩弄天下的工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没有事关生死的定局,几乎没有人会在意!” “或许我们是一样!” “一为往事,二为天下!” “如若你不愿,我不强求!” “难道,”平安把声音压的极低,“你还想泣血天衍,活活抽干自己的命!” “果然,”蓝袍气音渐衰,“我没有看错人!” “等等!”平安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蓝袍声音稍显急切。 “若如你所说,”平安手指轻叩,“更加得三思而行!” “之前,我探查过宫廷内,姚栖宫大有乾坤,深不可测!” “天下大阵真是运筹千年的话,恐怕不会是我们轻易就能撼动的!” “苦根之下,苦海无边!” “你说的!”蓝袍闻声继续说道,“我知道!” “我也有这一层的顾虑,所以才思考良久!” 说着,蓝袍声音渐渐平和,“可是,时日无多了!” “还有几十日!还有机会!”平安听出一丝不安,“再等等!若真没有办法,我定不会弃之不顾!” “好!”蓝袍沉默一会儿后,轻声说道。 吱—— 转眼间,蓝袍已然不见,窗户不停地被风摇动。 平安静静的坐在座椅上,手指轻叩扶手,灰沉的双眸闪过一丝阴寒。 呼…… 此时的四辖区混乱不断,寒风依旧席卷,瘟疫横生难解,已经开始有灾民流离失所。 诸多天灾人祸,与尚景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四辖区的新旧主事已然觉察到了管辖内的变化,一些事情出现不可控的态势,手下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深深的不安。 压迫感莫名而来,或许是因为战事的阴霾,那死沉的感觉仿佛尚景城的剑尖已然指向了他们的心口。 咕咕咕—— 如意酣睡在床上,嘴边梦呓着什么,时不时娇懦地喊着,“哥哥~” 夜落怪鸣,平安夜览星河,俯身栏杆前纹丝不动,诸多愁绪毫无修饰显露在脸上。 这个时候,白秋琴从长廊的厢房,沿着池水艳艳走向平安。 步履款款,如梦生花。 “你!”白秋琴轻声绪言,“公子,可是在忧愁什么?” “哦?”平安思绪被打断,扭头回应道,“怎么?倒是稀奇,难得白小姐与我说话!” 听着,白秋琴轻捏衣袖,“我……” 平安打量着白秋琴,昏暗的视线难以看清,“怎么?有话要说?” “其实,”白秋琴缓缓说道,“我并非人类!” “什么?”平安十分惊愕,“你说你并非人类?” “我本是地煞血灵的一脉支流,凝身而成!” “无性之根,灵身地蕴,血脉命理自带气运!” “皇甫一脉贼人不知怎么得知,用诡异的术法,拘束住了我们已有百年之久!” “更是,以秘术锁住我们的本源,消耗我们的灵身……” “我好不容易才被同族送出来的!” “你与我说这个?”平安淡然轻笑打断,凝神看向白秋琴,“怎么想的?” 此时的她哪里像是什么地煞血灵,扭捏姿态活像个小女子,若是痴情男儿看来怕是都要一掷千金。 “我与公子说,”白秋琴眉蔟眼湾,似是水池莲波,“一来,不愿欺瞒救命之人,二来,是想提醒公子多多提防,恐有性命之虞!” 平安冷笑,想起曾经遇到的血须长虫,再次移身端量起白秋琴。 白秋琴欠身颔首,羞怯之态华裳霓裳,碧落青黛都略显逊色。 不解风情如他,平安血气微震,白秋琴孱弱的模样令人怜惜。“你可知,我所练之法,吞噬你大有裨益!” 月光下,春息挽叹风晚。 “公子,”白秋琴缓缓抬头,双目浅光,若有若无中楚楚可怜,“当真要那么做?” 白荑折柳,冷面幽幽似是弱水三千,可平安怎么看的真切。 “吭……”平安转身走回房间,“萍水相逢,多谢应该是我跟你说,早些回去!” 白秋琴看着平安的身影,面无表情,蒲身款款风儿轻过。 她微微一笑,似是不太自然,仿徨之间还有些错愕。 第九十九章 黑白见阴阳 翌日祭典,平安看着楼阁环宇,血震落埃,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无人看到的地方,皇甫瀚海悠然踱步,游回楼阁上下,身影时隐时现。 平安背身往上一望,却没有发现什么。 百官礼服朝拜,拱手叩首,不敢有任何怠慢。 旋绕的薄光,凝聚絮絮不止的飞尘,扬撒山台四下。 东南西北四城关的八区守将虚位补定,诏令一下轮值调换。 平安面对曾经的马汉和秦玉前来述职,不觉有点时过境迁的感觉。 “报!乾区新任守将马汉,秦玉!” 只见马汉拱手行礼,魁梧的身形仍旧好似山松,可脸上却多了沧桑的感觉。 秦玉一身戎装,清秀冷艳的容貌还是那般迷人心魂。 “我等已然上书遵令,兵士纪录已备录妥当……” 片时须臾,马汉和秦玉看上去并不在乎上司是谁,事务礼数尽了便告退下去。 空寂敛声,高处无语。 等到茶息袅袅,平安倚靠在座位上,远远望着大开的门剪下了一方天空。 忽来飞鸟翼展风云,天庭潜游,可在平安眼中,灰白交映如临鬼影黑潭。 嗬! 鸟疾鸣声,虚影南落归去。 观摩许久,平安双眸那沉默的目光闪动,额间微小的白光朦胧显露。 不知不觉,夜幕掩下。 少焉,太虚神游。 平安思绪静止,如同定身一般,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那一方黑白变化的天空。 俨然,水墨画里,一道风啸云卷翻转。 “昏晓隔天地,黑白见阴阳,阴阳画两界!” 一字顿挫,平安如同进入画中,神情很是痴迷。 他额头骨纹排布,眼瞳沉寂灰霭挥散,黑白曲折幻化出等身的虚影。 片刻之间,平安一睁一闭,湮灭穹光,夜还是一样寂静。 余寒未消,忽来的风不减薄凉。 平安移步栏杆前,俯身望却尚景繁华,飘零不止间他恍然看到鬼森地狱。 “转机之法,叩在华盖!” 低声呢喃着,他抬头沿着瓦舍屋脊,望向阡陌街道交接的中心,那巍峨坐落的皇庭宫闱。 …… 霜冰薄,倒春寒,收拾旧衣裳。 寝室内,平安换上李匡送来的新衣裳,别有精致的纹绣雍容华贵。 近段时间,如意的心情看上去时好时坏,白秋琴陪着她一会儿在花亭嬉戏,一会儿在房间里发呆。 平安盘坐在书房桌案前,周围光点窜动,尘汐延伸曲折刻画出奇怪阵图。 光暗光摄,指尖萦绕一丝血气,幽幽不绝。 晚上月梢头,星辰黯淡,日升日落又是一天。 此时春风不忍,日子转眼又忽冷忽暖。 距离百日祭典结束,还有七十余天。 “瞧一瞧,看一看!” 城中坊市热闹起来,酒肆茶馆也就多了些趣事。 闲谈之间,凶杀迷案,又翻到明面上来。 几日之内,朝中官员再次遭到暗杀,莫名走露风声后,平民百姓连着朝野臣子都惶惶不安。 事情干系重大,刑部谏言上报,监察庭中设立案宗合并。 皇权调令,龙牙司王长风和钟云心带人详查。 几日下来,他们走访的踪迹,瞬间遍布城中各个角落。 线索不计,杀人无踪。 明里摆着的,只有僵硬腐烂的尸首,半个身子,一条胳膊的,一些查询起来还不完整。 一时之间,王长风愁绪难解,面对杂乱的公文有些束手无策。 …… 此时,平安一步踏进药阁,唐依依听闻婢女所言,推开门轻抚栏杆望向下面。 人群哗然,纷纷看向不施粉黛的唐依依,她大家碧玉的温婉气质让众人不禁美赞几分。 平安走到楼上,唐依依迎面而来,笑容悠然手指轻捻他的衣袖。 “唐小姐……” “哎——”唐尧之在楼上哀叹,“女大不中留啊!” 房间隔层,药台璇起光汐。 唐依依柔悬药液,置于玉石瓶中,“你看,我练出来了!” 药液露华缀光,平安鼻子轻嗅药香,“可以!七成七!” “露华灵液,已然大成!” 药液虽好,但是终究掺杂了些许,毕竟怡情之药,其中的作用难免有些余力。 “三分犹若,七分悬华!钧势之法果然妥当!”唐依依脸颊微粉,兴奋之间又嘴唇轻抿,“我……” 慌乱间,她眉浅眼霏,有点诧异,“难道我没有练好?” 平安手翻轻叩,白光折夕,灵液泛起暗色转而焕发精光! 造化三千,点水具象!药液摇曳生成汁芽,缀落一滴,枯风化去烟霭。 再次翻手其上,药液透澈如水。 唐依依喘息平缓,不觉有些失态,“我……” 此时,她羞态颔首,清幽的气质多了月挽轻风的姣色。 “姑娘天资纵横,恐怕此处,鲜有人能出其右!”平安不吝称赞。 唐依依接过平安手中的玉石瓶,“前者无涯,天外有天,比起公子还当寸进!” 平安不知说什么,淡然一笑…… “奥!”唐依依攥紧玉石瓶,眼眸欢动,“我先出去看一下,就不打扰公子炼药了!” 说着,唐依依手起衣袖轻抚侧脸,一副闺愁模样,转身快步合上折扇门。 …… 平安起手转圜光汐,药台块垒错落,大开大合中凝结的灵液扭转化为十几枚药丹。 不一会儿,咣当一声。 平安缓缓走出来,还以为唐依依会像往常一样在翻看药典。 没想到,只见她拿着玉石瓶,轻扶脸颊看似是有什么烦恼。 “按照规矩,”说着,平安将装有药丹的玉石瓶,放在桌子上,“这是租金!” “嗯!”唐依依看向平安慢慢起身,“好,其实……” “怎么?”平安不禁问道。 “公子,”唐依依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没什么……” “那!”平安走向门口,“我走了!” “嗯!”唐依依拂袖蹙额,望着平安走进药房。 …… 楼层绕行,人影不绝。 当踏足而去,揶揄调侃之声紧随其后。 砰! 隔间门被挡住,唐依依的手微微晃动,看向眼前。 平安收手,沉声说道:“唐姑娘,城中不太平,近些日子就别出去了!” 仓促间,唐依依就这样看着平安,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说道:“知道了,多谢公子记挂!” 等到她回过神,房门轻轻合上,平安已经走开。 唐依依握紧玉石瓶倚在门上,清幽的目光低回浅看一旁,脸上尽是忧愁不解。 “来喽!白米糯哟!花糕甜!” 趁着天边鱼肚泛白,暮光未落,湖畔华灯初上,平安拾掇几吊各式的花糕,向着府邸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章 离阳正火 天魁斗星,日升东方遮去黑幕。 早晨醒来,平安轻抚如意的脊背,她体表温凉,虚乏困怠眼眉弯弯。 几眼下来难以挪开,她在画格中,平安挑开那鹅脂乱发,在头脑半分清醒中噫吁轻叹。 春早畏寒,南方边城高垒,离阳背墙,火红旭光荫蔽大片。 流离的难民困束墙下,茫然中不知道该去哪里。 饥肠辘辘,话都说不出来。 北城朝阳,摊得正值午时的温存,自然也望不见南方的冷落。 城中谣言郁郁许久,终于见了苗头。 人传人,走夫贩卒这头听着,那头就带到了酒楼戏馆。 茶厮小二,迎来送往。 生活不得意,人们自然一下子就把末日的舆论越说越玄乎。 自然而然,好的坏的都被有心人,拿来做了文章。 “将军!高立来见!” “进!” 衣冠楚楚,髯须鹤发,高立双眼低垂凌厉,一卷长衣玉带拱手行礼。 “有何要事?”平安双手扶额,冥神养息。 “将军!”高立朗声说道,“七重楼近日躁动非常,城北坎区直临所在,水云梦一江幽水顺江而去,其中军士不堪其扰。” “现还有城北灾民驱逐三里,饿殍伏地,乱葬路边草垛!” “更有大臣子弟不服管教,难堪其忧心!” “臣斗胆,敢问将军有何妙计!” 平安缓缓抬头,扶住坐椅,上下打量高立。 高立肩低背直,凌然一身傲骨,表情沉着似是有什么不满。 “高立!”平安起身,“我记得你是图国老的左膀右臂!” “智谋心思,最是深沉!” “难得将军知道!”高立再拱手,“比起将军于主帅身前,指挥万万兵士的谋略,吾!” “不敢当!” 听着,平安手指轻叩桌边,“你说七重楼,城北灾民,大臣子弟,这三件事?” “为何不一纸谏言呈报!” “高立想一听箴言,好具实办事!”高立微微靠前半步。 “嗯!”平安轻轻点头,“好!” “那我问你,你当的哪门子职?” 高立一愣,“高立位居将军参务,是为将军处事辅佐!” “不!不!不!”平安说道,“你是浩诏臣子,吃的是官响,喝的是天地福泽,为圣皇省心,为天下办事!” “不是为将军处事辅佐!” 高立双眼紧眯,“高立……” “你说的事!”平安淡然转身,“事关安定,当以百姓为先!” “七重楼是邪教,旁临营区,守将卫国当有此事!” “然据我知晓,七重楼是江湖派别,自是江湖事,需借吹嘘正派的手解决!” “下猎杀令,发现灭杀七重楼者,自军中上报朝廷,必有功勋加身!” “江湖最重名利地位,若得朝廷信赖,各大势力必会为了这个抢破头!” “再者,城北灾民皆是百姓,大多因为苦寒逃难而来!” “恰逢四区换防,其中守将思谋不同,必定会有改造营区防线的打算!” “将他们隔离开来,做工抵钱饭食自了,军中杂役自然会招收一些!” “到时,人死的少了,何足为患!虽一时之利,然解燃眉之急!” “其次,大臣子弟的事,罪过大了就杀!杀一儆百总是有用!” “圣皇诏命,制杖权柄号令你我!朝堂还是朝堂,里里外外谁敢不依法办事!” “那些大臣不会蠢到自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谁都挂不住脸!” “高立,你我都效命圣皇,”平安轻叩桌角坐下,“你不仅仅是哪位将军的参务,还是圣皇陛下的臣子!” “这点事,往日都心知肚明?怎么今天如此愚笨?” “将军不是参务,参务就做好参务的事!回去告诉下面的人,老实点对谁都好!”平安低头拿起公文,“还有何事啊?” “高立!告退!”高立转身间眼眸闪过寒光。 等高立离开,平安冷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天边诸多思绪不止于此。 “皇甫瀚海的手再长,也难猜天下人的心啊!” “欲谋私利,必生乱世!” “天下果然逃不过变数,历来百年更替,王朝千年终究是自断了气运!” 长舒一口气,平安翻着协助龙牙办案的公文,不禁想到什么。 “不知道,这个王长风能在你手里,发挥什么作用!” “当然作用不小,”突然,一身蓝袍再次出现。“看来,很多人不服你啊!” “军中和官场有何区别,纷争不止就是这样,”平安回道,“怎么,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说呢?”蓝袍又道。 至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尚景城周围已然有了迹象,是不是其他地方更加厉害啊!” “没错,一时之间,地势气脉剥去不少!” “你还是个操心的命,这件事我们连目标在哪,都还不知道,还说什么搞定一个千年根深蒂固的皇朝!若是最后真灭了这个皇甫家,江湖跃居其上,恐怕鱼龙混杂又是一场世纪的混乱!” “进退两难,但必须做出选择,皇甫家已经超出了边界,不管什么必须铲除!这些年我笼络门士推崇百家,真到了那时候会有人来接手一切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结果如何,百姓总是要遭受一场劫难!难道这就是天道吗?” “难免的事,我已经推算了种种,尽量不管成败,事后稳住天下的步伐不会慢!” “好!我相信这一点!不过,你真的是操了很多心!王天风的事,你有把握吗?” “此人交涉多次,在龙牙内部不上不下,算的上是中正不阿!龙牙使是皇甫的利剑,他算是个不小的突破点!” “那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事吗?” “他的踪迹,让我发现一件事!皇甫瀚海正在快速清理朝廷中,对自己有意见的官员!” “按照你的说法,皇甫瀚海不惜一切稳固皇权,想要通过损坏天地气运蕴养妖物,继续延续皇朝的命运,想要真正的长生万世!” “应该是他已经迷失在欲望里,想完成真正的‘万岁天齐,神道永生'!……怎么,你有什么疑虑吗?”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皇宫之下,似乎深不见底!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已登临山台祭坛就隐隐不安!” “是吗?” “……” 蓝袍的沉默,结束了漫长的对话,“这!” “但愿是我想多了!”平安正身起来,放下公文。 “好了,我该走了!”蓝袍说着,周身几点光耀,隐身不见踪迹。 第一百零一章 巽风震雷 天风瑟瑟,急转直下。 倒春寒似乎不想不辞而别,绵缠林间风月又是一阵起伏。 平安凝神静气,守望天光乍现,如意手抓住衣服被褥,惺忪的眼睛透着晶莹的粼光。 春雷炸响,天空浑浊,黑灰色的烟雾笼罩城里城外。 黑袍蹿行,一记血光蛛丝缠绕。 那人就像是夜里的鬼,挥动的手雪白似玉,转瞬间消失在街道。 王长风提剑铿锵,再次来到城中府尹梁子的家中。 梁子恒惨死当场,身体被切成小块,拼接起来堪堪看清样貌。 府中哭嚎不断,妇孺掩面堂前。 天色还未放晴,尸体敛收回龙牙司内,一路上王长风一言不发。 “这是第几个了?” 一进门,钟云心上下端量尸体,烦闷写在了脸上。 王长风负手徘徊,若有所思,“已经第十一个!” “简直肆无忌惮!”钟云心皱眉说道。 “敌暗我明,根本无法确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王长风扫过卷宗,一时烦躁急拍书案。 此时,咻的一声。 王长风侧身一躲,一抹白刃闪过。 钟云心立即飞身来到门外,四下观望,只有几人走动,没有可疑的人。 当她回身看向屋内,王长风手含幽光,小心翼翼地拔下白刃,将上面插着的纸条摸在手中。 “怎么了?”钟云心深感迷惑,开口问道。 王长风瞟了一眼,然后走到门口,“没事,你先走!” 钟云心微撇嘴角,“什么事情?” 王长风关上门,“没什么!” …… 当展开纸条,王长风瞧见,上面只有两个字,“左派”! 沉思良久,王长风恍然大悟,立即伏身案前,翻开卷宗整齐地摆在上面。 一一对照,关系筛查。 三公六卿,上至文史大夫,下至九部轮首,上面死去的多人皆系于派系之争。 朝廷纷争,暗里都是以杜玉乾为首的左派人物,他们个个推崇改革宗制,变法革新。 王长风不禁内心恶寒,急喘一口气,“难道这涉及朝堂争斗?” 谋思片刻,王长风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慢慢收起卷宗。 …… 平安稳坐房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手指敲击个不停。 陈旧的羊皮上,尚景城错落有致,辖区四足鼎力,四面河流蜿蜒,丘壑长峡裂谷。 乾坤天地,离火震雷,巽风水坎,山艮泽兑…… 如果全局纵览,便发现江山万里俨然是一座倒转的阴阳八卦图。 平安伏案细看,看着看着握紧了拳头。 “贪婪,总要付出代价的!” 轰! 突然,阴郁的天气下,空破极电,响雷滚动,巽风狂吹不止。 只见,千万道光芒隐没在南城离区的上方。 云霭沉沉,火纹漫天醉日红霞。 异象显现,平安手捏衣袖一抖,走至窗前沉默不语眺望天际,表情看着十分凌厉凝重。 忽然,平安听见脚步声,眉峰一聚侧身回看。 “呀!” 只见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身着花绣细绢,粉扑扑的小脸莹润微鼓,鹅脂细霜的皮肤有些污渍。 她踮脚一跳,看着就灵动喜人。 “你是?”平安问道。 “哥哥!”红荆快跑几步,一下子抱住平安。 平安简直意想不到,“你干什么?” 说着,他就往后退,到了墙角,女孩脑袋埋在平安的怀中,摇晃几下又扬起头来。 “啊!好暖啊!” 平安听着这个声音记忆回溯,再感受着似曾相识的烦人后背一凉,“你是红荆公主?” “嗯嗯!”红荆开心地摇晃着身体,天真地笑着露出编贝般的牙齿。 “不是!公主!你先放开!”平安立即抬起手来,有点慌乱无措,扭头往外面望去,“你怎么进来的?” “不嘛!不嘛!你好久都不来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容易找到你才不放开呢!”红荆娇声说着,手脚很不老实。 “等一下!”平安很是茫然,心想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此时,宫里算是炸开了锅,婢女跟随着宫廷亲卫,沿着大街小巷到处寻找。 一时之间,喧嚣不断。 这个时间,烦闷的王长风更是不太平,上报的奏章呈上,发下来的意思模棱两可,说什么“继续追查,不得有误”! 可是派系争斗,一旦揪出那就是动摇国本,如果搞不好甚至就会造成内忧外患。 四辖区的篡朝谋位刚结束,这平白无故再来一场祸事,百姓生息得不到修养,最坏的后果绝对是殃及基本命脉。 王天风越想越烦闷,心里的担忧时时让他后背发憷。 可是或许,他想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十万大山的边界,不断朝里推进,四辖区的都督那是急的不可开交。 良田歉收,苦寒比起尚景更甚许多,瘟疫肆虐街道阡陌一派萧条。 富商无法进货销货,收支不平亏损严重,直接联名罢市请求都督解决。 百姓饥寒急迫,流民泛滥,迁移闹事的队伍越发壮大。官兵镇压只是一时,眼看着闹大不是覆水之舟,无法挽回。 因果相随,恶性循环,时况混乱,一区都督也进退两难。 天怒人怨,自然之事怎么解决,他们也改变不了天灾霍乱。 绞尽脑汁,就算想要再次起势,百姓已然惶恐不安,如何逼近四城八方连营的浩诏中城谋得什么好处。 此事一起,尚景难免波及,城外的流民也陆陆续续开始增多,病死的更是不少。 周边镇区矛盾畸变,争斗频发,打家劫舍的事情不在少数。 瘟疫有了一些迹象,恐怕稍有不慎就要蔓延尚景城。 发布的封城急令,快马路上,正在朝着四城边防送去。 …… 王长风再次出来寻找线索,钟云心看着市面上人心惶惶,不少百姓停摊收租贮备余粮。 “师兄,这都乱了!”钟云心叹息道。 王长风目光沉寂,“难道,浩诏国的劫难要到了!” “不行,必须尽快查清案件的根源!” “走!” “今夜让手下的人撒下去,埋伏在关系左派的官员附近!” “伺机而动,必须尽快抓住真凶!” 说着,钟云心看着王长风摇晃的背影,快步跟上去,“师兄!等等我!” 蹭! 街巷阴影处,黑影翻动,像是羽燕俯瞰着萧条的勾栏市井。 “呼——” 平安轻喘几口气,关上门无奈回头看去。 红荆坐在凳子上,翘着脚丫扑棱扑棱,双手抱着烧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时不时,她摆身纯真地看向平安,满脸洋溢着简单的惬意。 平安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离得她远远的,可现在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不得平生事端。 她就是不走,要哭要闹的。看来,只能找机会把这个烦人精给送走。 第一百零二章 天地乾坤去 天空昏寂,法音轰响,日轮的印记显现。 黑纹浅走,雪斑隐耀! 十万大山的边界受到阻碍,三峡九岭的风水气运隐隐显映。 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动乱,饿殍烂在路边,贱卖的女人都会成了不伦不类的食物。 四地开仓赈灾,大搞法事,江湖郎中四处奔走。 一切似乎都在告诉着人们,世纪的末日就要来了。 言论弥漫,俄顷之间如狂草飘零,说什么都有。 天意捉弄人,身在上下间,难知超脱法。 …… 尚景城坚壁清野,四处禁调,大仓放粮兵士巡逻安稳民心。 平安接到命令,大致意思很简单,就是军饷减半,封闭北城。 他将旨意告诉门外的高立,高立沉默片刻,皱着眉头看着关闭的门十分不解。 平安回头,红荆眼眸灵动,抿着嘴巴盯着他,“哥哥!” 平安看着窗外的太阳,偏倚向西,慢走几步到书案前。 红荆翘眉斜看,跳脚跟上,真是个跟屁虫。 平安回头再看她无忧无虑,黑白映影依然悦目,此刻瞬间觉得这个天真女孩的命运不该归于黑白破灭的镰刀。 但是,这个地方不是她该待的地方,若是被发现恐怕又有一些麻烦事。 平安觉得事不宜迟,转过身来想说些什么。 红荆抱手胸前,摇晃额前的发丝。 平安试探的手,终究还是替她拨开了头发。 “走!我要回家了!” 红荆听着有些兴奋,双手往后面一阵拾掇,摸出衣颈后折在里面的绒帽戴上。 “好,走走走!” 平安瞟了一眼外面,一把抱起红荆,“嗯……哎!” 红荆小手在身前撺掇,双眼泛着光毫不掩饰惊讶。 转眼间,血气昏散。 平安和红荆瞬间移动到街角,红荆下来看着周围鼓着嘴巴,欣喜不已地眨着眼睛,好像在说再来一次。 “走!” 巡查的亲卫还在巡查,红荆贴着平安,双手揪着他的衣袖搓来搓去。 突然,平安隐身如电,在手中消失不见。 红荆满脸无辜,泛着泪水的眼眸晃动,眼眶立即变得通红。 婢女远远看着红荆的背影,马上喊道,“小主!” 片刻之间,亲卫军四面八方赶来。 “小主,你跑哪里去了!”婢女扶着红荆的身子,上下打量她生怕磕着碰着。 红荆委屈极了,第一次被骗了,那种感觉没有让她想要大哭。 她只是咬着云润的唇,呆呆的一点不动尽力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豆大的泪珠很不争气,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就这样,她在亲卫的保护下,低着头倚在婢女的身上进华丽的轿子。 此时,旁边药阁的几层楼上,百扇窗户中有一面半掩。 平安隔开一条缝隙看着远去的轿子,寸心梢头,莫名涌上一种负罪感。 唐依依荑妆素裹,收拾掉梳妆台子上的胭脂,脸颊未施粉黛却微透怡红。 秀发抚在身前,颔首间她瞥看一眼旁边的平安。 不久,平安侧目对视,唐依依温文尔雅从座位上起来,转而背过身子食指相扣。 “公子怎么这次不走寻常路?” 平安听着,“冒犯唐小姐了!” 唐依依缓而回身,眼神瞟落一边,“今日可是有什么不同!” 平安看着唐依依的样子,黑白渲染一枝海棠,与往日别无二致,怎么有了点大家闺秀的扭捏,“没有什么不同!说来,也有不同!” “哦?”唐依依走至槅门,缓缓拉开,“哪里不同?” “今日,要练一方新药!”平安微微一笑,拱手又道,“还望唐依依不吝药草!” …… 唐依依轻呼一息,侧身进入药方,“嗯……公子需要,自然是愿意!” “多谢!”平安说罢迈入药房,唐依依合手关门,“可否让依依在一旁?” “自然!”平安细细一听,立即回应。 唐依依闻言,敛起衣摆跪坐下来。 接着,他盘坐在地,手指啮合翻转周身光点,双目幽幽一扫琳琅满目的药柜。 “天蚕花,情字结,隗龙根,狄半草,剂子石,次生乌元……” 絮絮念着,平安继续说道,“这是三生大还的药方,三七二分,离虚归因,以刚强之源周转,求得否极泰来!” “七分阴毒,剑走偏锋,催命相克,刺激百骸命理,反哺源流本根!” 说话间,平安脑海闪过画面,旋起药台,借阁外一分天光直贯中央。 药草拓开,混转其上,稀薄绵长的灵汐散出。 血潮大开大合,瞬间釜底抽薪,断掉药草灵性。 先天光汐注入,药材湮灭飘荡药台,犹如灰尘一般洗去了所有的光泽。 “最后,血祭大还!”平安说着,双手交合挣开光尘,吐出一口鲜血飘洒而出。“遭了,没想到……” 药台轰然震落,药尘飞扬一片混沌。 “公子!”唐依依看着平安目不转睛,见到他口吐鲜血仰头后到,赶紧跪行几步抱住平安。 随着药台响声过后,声音噶然而止。 唐依依看着平安捂着胸口,似乎没什么大碍,这才薄唇起伏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第一次练多少有点夸大了!”平安正身起来,“你没事,吓到你了!” 此时,唐依依眼眸秋露含水,跪着后退几步看着更是烦愁,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没事,没有吓到我!” 平安看着药台上散乱一片的泥球,不免有点不甘,“到底哪里错了!” 说着,他有点心烦,扬手一挥,想着震散药渣! 砰! 金石铿锵,唐依依这才轻呼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看向摇翠玲珑的药台之上。 只见,黝黑琥珀般的药丹,浑圆天成,光纹刻印周身。 刹那间,普光天华,透出死寂一般的压迫感。 “成了!”平安为之一喜,“大破大立,至阴胜阳,三生大还!” 清容微微一笑,平安看向一旁的唐依依,她双眸微挑,玉面涟涟,无比虔诚似是太阳的信徒。 “真的,成了!公子果然是个大才!” 她不看平安鹅脂玉颈微斜,眼神有着别样的炙热。 “三息之后,药劲褪去,自然就算圆满了!” “你啊,真是个药娘子!”平安对着如此痴狂药道的人,不禁感叹。 “公子莫要说笑了!”唐依依听着悠然起身,可不曾想腿脚一软。 平安微微侧身,赶忙错身挽住…… “女儿,你没事!”此时,唐尧之掣电闪动,瞬间进入房间,推开隔间的门一眼便懵住了! “臭小子,你放开我女儿!” 唐依依一听,赶忙挣开平安,起身拉住唐尧之,“爹爹,不是的!” “你啊?”唐尧之错愕地看着女儿羞容绯红,驻足柔声说道:“平日醉心药道,可不能被这小子花言巧语给说动情了!” “爹爹!”唐依依一拽唐尧之的衣袖,“你说什么!女儿只是没站稳而已!” 平安僵着手,缓缓起身,“唐阁主,我只是来炼药,没有其它想法!” “你!”唐尧之瞟了一眼药丹目瞪口呆,赶紧平稳心绪,看了看女儿,“你也不能老是跑我女儿……” 说着说着,唐尧之看着心思单纯的女儿,有点说不出口…… “罢了!” “哎!”唐尧之看着药丹心里又兴奋又难过,一时半刻都蹦不出一个字好像是有点委屈。 他气愤未消,含着半口气说道:“大乘丹!” “你小子,哎……” “女儿,虽然……但是……” 唐尧之双手扶住唐依依的肩膀,语重心长但是想着她心思都在药道上。 “爹爹!”唐依依疑惑地蔟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唐依依摆开唐尧之的手,“大乘丹!公子,三息已过!” 平安敛手收回,五枚三生大还丹悬浮掌心,他顺势一度将三枚三生大还丹置于玉石瓶中。 最后的两枚血光包裹,平安又收入另一个玉石瓶中。 这个时候,唐依依缓步过来,平安拱手交出三枚。 紧接着,唐依依双手伸出接住,青葱的手指触碰到平安。 药劲透过玉石瓶传来,“这就是大乘丹!” 此时,唐尧之对这个少年很是惜才,但是看着郎才女貌,女儿这样和他待在一起心里苦闷。 “唐小姐,在药道的痴迷上,终究是不及你!”平安淡然说道。 唐依依缩了缩手,呆呆接过药瓶,“依依只是比较喜欢罢了!” “按照过去的,我就要两枚!”平安继续说道,“可否?” “当然是可以的,”唐依依含握玉石瓶,“毕竟是公子练的……” 平安收起玉石瓶,拿出一张药方,“三生大还丹的药方!” 唐尧之在一旁盯着,眼睛都快要瞪出火花。 “公子,当真给我!”唐依依问道。 平安拱手让出,“自然!” 唐依依听着,合指接过药方,“多谢公子!” “唐小姐,你我多日算是知己!”平安沉声说道,“不必如此!” “嗯……”唐依依目光落在药方,温煦光暖万般柔情都化在一字又一字的药名中。 看着痴迷在药理中的女儿,唐尧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罢了!罢了!” “唐阁主!”平安看向唐尧之,礼数周到说道,“此次叨扰了,以后……” 唐尧之抬手打断,“不必多说,依依愿意就好,不过记住老夫一直盯着你呢?” “那!”平安不明所以,“在下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平安向着唐依依拱手告别,唐依依欠身,“公子慢走!” “走!走!走!”唐尧之站在一旁,瞟了一眼药丹和药方连忙摆手,“要走赶紧走!” 唐依依看着一反往常的爹爹,嘴角微撇感到很是奇怪, 门口,一群人议论纷纷。 “这是练出什么药了?还是炸了?” “不会是太激烈了!” “不会,这楼都要震塌了,没这么强?” 平安面对众人毫不理会,转身就走,众人见此让开一条道。 …… 第一百零三章 知音难觅 一念望去,随风而动。 赶着西边落日,平安转眼间回到家中,快步坐在窗前。 花瓣粉桃白,晓看怡人在水。 如意杏眸水湾,看着有点不开心,樱唇娇懦地呢喃道“你身上有脂粉味?” 平安哪里听得什么,扶起她来,将药丹放在她的嘴边。 如意樱唇抿动合起,眸子晶透的要滴出水来,蹙起的眉头娇气模样,气鼓鼓的反而有点让人觉得可怜。 “不要闹了,乖!”平安下意识像哄孩子一样说道,如意嘴唇轻启,平安推手反震凝起的光汐顺着手游走五脏六腑。 如意耳鬓厮磨地倚在平安的肩膀上,害怕失去的感觉愈发强烈。 来到书房,平安找来许多医典,却发现无济于事,所记载的东西都是空泛无序,流于文字表面。 平安再次想起红衣女,立即冥眸静思…… 一股强大的抗拒力,展现出凝实的精神气场。 平安重重喘出一口气,忽然穿堂风急,蓝袍踏步依墙出现。 月影下,星光斑驳。 “想什么呢?苦恼自己的时间不多,还是女人太多分身乏术!”蓝袍一来就是嘲讽,那语气噎人的很,活像受了冷落的小媳妇。 平安听着这贱兮兮的话,顿感无奈,“你瞎想什么?” “想你所想,”蓝袍拽手飞转,衣袍翻飞,“不及你知行合一!” “什么呀!”平安一甩蓝袍搭在肩膀上的手,“事情进展怎么样?” “有点麻烦!”蓝袍回答道,“我想着让他自己知道真相,看看他的反应再判断利弊,见机行事!” “我感受到地下类似血气的禁制,那感觉很强烈!说不上来,无边无际!”平安手指伏案,扭头看向外面的月亮。 “是吗,同感!”蓝袍眉眼低垂,抚面作思考状,“我老是觉得灵阵的阵眼,也是个活子!” “而且十分麻烦,不好解决!” “给你!”平安说着,将玉石瓶放在桌子上,“固本培元,灵丹妙药!” 蓝袍拿起玉石瓶,端详片刻,“哟,这是药丹?” 他歪头打量起平安,“你小子在哪搞的,别骗我啊!” “放心,吃不死!”平安摆手说道,“不吃就给我!” “你老是去药阁,为了这个!”蓝袍冷笑,“不会是美色诱之,花言巧语欺骗人家纯情少女!” “不要,给我啊!”平安很是无奈,“在这里膈应我?” “哦!”蓝袍摇着手指,“这个不会是春药!” “你当个人!”平安伸手要拿回来,“我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蓝袍动身撤步,“哎,覆水难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啊!” “你这什么强盗逻辑!”平安手落空顺势拍在桌上,“为了杀你练个丹,你当我很无聊吗?” “好好好!吃不死就行,我知足!”蓝袍拱手作揖,装腔作势尽显老套,“反正,活不久了!” “合着!你的意思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平安叹了口气,“不要质疑我的药道!” “几天不见,扯上药道了?”蓝袍收起瓶子,“我看是投其所好!” “你就自己保重!”平安沉声说道,“别等不到那一天就卒了!” “放心!我这人命比纸薄,心比天高!”蓝袍目光一寒,轻声说道。 “有时候,约莫一二分,我倒感觉你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天下苍生!”平安继续说道,“就是不服命,想和天赌一把,证明自己活过!死了也要胜天半子!” “像你这种人,”平安扭头看向蓝袍,“我猜着去了地府也不安生!” “没错,死了我是个厉鬼!不过不够准确,还有酒色二字难逃啊!”蓝袍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我告诉个秘密,我要做一个颠覆天下的事,世间的公序良俗都要掉个头,那些烦人的恶心法纪,让他们跟着我去见鬼!” “那倒是让人期待,”平安摇摇头,“颠覆天下……还想真想瞧一瞧!” “哈哈哈哈!”蓝袍转身,“丝竹断弦,知音难觅,千金易换,知己难求!” “你是独一份!到时候,不了不了!下辈子一定要搓一顿好酒好菜,去江湖或者天上搅个天翻地覆!” “你是喝不够?”平安有些无语,“装样子,还得装到下辈子……” …… 窗影寥落,平安凝望银月,缓缓关上窗户。 此时,王长风暗自一人守在杜玉乾的偌大府邸中,静谧角落纹丝不动,他感觉夜鬼此次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杜玉乾,这个朝廷被奉为元老级别的人物。 风声飒沓,危险说来就来。 血丝飞悬,游步蝶动,黑袍犹如阴霾飘落,沿着墙边穿行。 长长的袍边蝠翼撕声,絮絮翻动。 灯火倒影的书房内,杜玉乾笔耕不辍,搔发愁绪薄,叹息映暖几声寒。 …… 王长风顿感阴风袭来,了望黑影闪动,急的纵身飞落,转瞬间快剑潇潇,乱舞剑花狂破风急。 黑袍起势飞起,扯出一道血丝,王长风侧身荡剑,见血丝缠绕而来纵身急转直下。 横身摆尾,王长风仗剑蜂鸣,黑袍张开如妖花摇曳,血丝交错好像捕猎的网,在朦胧月光下掠过又像是密密麻麻的细刃。 王长风长剑裹起光汐,随风摇动,于半空中纵身劈下。 盘绕的剑光迅疾蜿蜒,顺着剑势挣脱枷锁向着黑袍冲出。 黑袍行走在血丝之上,风狂扬起,露出白皙滑腻的肌肤。 衣袍摇曳,赤腿如玉,践踏起万缕血红。 抬手一张,黑袍荡出一束血丝,宛若针芒锋利寒光矍铄。 王长风摆身格挡,长剑脆鸣,震得手臂发麻。 黑袍落在高高的屋脊上,手臂扬起环身悠转,血红的长丝瓢泊随后而至。 临到身前,王长风招式瞬间崩溃,呼啸飞扬的嘶声,翻身落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这个时候,绿水庭院的护卫已经闻声赶到,架起弓箭急射而出。 黑袍如风飘动,骤然隐没在高楼挽月之下。 王长风痛苦不已,看着远处不见踪迹,艰难地直起身来。 凉风吹人醒,时急时缓,不知不觉便透了青衫。 书房灯影晃动,杜玉乾苍手虚掩门窗,胡须随风而动,略显浑浊的双眼望向明月,长叹一口气后摇了摇头。 “海湾浅浅,明月摇,路上的行人走!” “羊儿跳,鱼水游,飞鸟归山林!” 昏暗的光影下,平安双眼半阖,黑白剪影,难以看清什么。 他轻轻慢慢,拍着若春江水暖的脊背,想着想着哼起又一个梦中的歌谣。 浅欢呓语,一如山上松间流淌的川流,永不回溯。 第一百零四章 三江水暖 夜幕清冷,楼上明月,庭中竹柏摇曳。 大理寺卿府内,蓝袍行如鬼魅,错手一反身前画出一道奇型阵图。 王周俯身作势,面目凶光毕现。 此时,王嫣儿从紧锁的房间内走出来,抱着包裹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大坏蛋!阿爹怎么感觉变了,回来就把我关起来!” “哼,这次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去找杜姐姐!” 当她在中庭的回廊,远远看见蓝袍将王周胸口贯穿,残忍拧断他的脖子。 “阿爹!”王嫣儿顿时脑袋一懵,眼眶变得透红,身体僵直地站在原地。 蓝袍风起如锦,纵身飘来。 这时,王嫣儿表情呆滞,骤然晕厥过去。 大约寅时,深夜寒幽。 老厢房里,王嫣儿躺在绵软的床上,小小嘴唇干涩苍白。 司空澜逆敛起眉头,轻轻一挑她的鼻尖。 一息之间,王嫣儿立即惊醒,她下意识地抓住滑落的被子,哀怨地缩着身子看着司空澜逆,娇滴滴都要哭出来了。 “是你!” “你干了什么?”王嫣儿泪水盈眶,碧玉珠落,悲痛欲绝的模样楚楚可怜。 “你的身子真润啊!”司空澜逆抚发挑眉,敞开衣服极具猥琐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 “不要!”王嫣儿抓着被子,使劲往后退到墙角,“是你!杀了我父亲?” “你说呢?”司空澜逆伸进被子,抓住她白嫩的脚,“小嫣儿!” “你怎么可以这么坏!”王嫣儿害怕极了,身体不停地发抖,“我一定杀了你!” “大少爷!人家有事找你!”只听温情声音魅惑,司空澜逆缓缓放开王嫣儿,“等会儿,再来收拾你!” 咣当一声,门被锁上。 王嫣儿抱着被子惊魂未定,接着便失声痛哭倒在墙边,脑海里血腥的场面挥之不去。 这个时候,失去理智的她看着被褥下自己的身体,一阵苦痛,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一切。 然而,娇生惯养的她怕极了,也恨极了,自己的阿爹就这么离开了自己,无法接受中顿时感觉无尽的孤独。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 “大少爷!你这是为了什么!”温情问道。 司空澜逆面容平静,缓缓说道:“就让她恨,虽然这感觉不怎么好,但总比送死的好!” “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恨,至少还会让她不要命地活下去!” “烂泥!”王嫣儿哭红了眼睛,低垂的目光逐渐变得幽寂,喃喃自语似是在祷告,“活下去,活下去,我要杀了他……” 几度哽咽中,王嫣儿头昏欲坠,感觉掉进了一片黑暗中。 …… 鸡鸣天亮,昏钟震醒。 风过三江,春冰薄,浅水微暖。 平安刚想起身,发现如意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双手抱着肩膀,愁皱的眉头像是有些不满, “不!不要,不要走!” 如意咿呀自语,嘴唇微颤张开,一口摁着肩膀咬了过去。 平安忍着痛缓缓测过身来,如意更是抱着他的手臂,脑袋在肩颈蹭个不停。 几声弱弱的呼吸,平安百般无奈,轻抚她的脊背安慰起来。 呼—— 寂寞的街巷,挽着春风几里。 钟云心硬拉着王长风的肩膀扶住他,王长风顿时浑身不自在。 “怎么一个人去,”说着钟云心眉梢微垂,“多危险,还没找到!” 王长风斜瞪着钟云心,钟云心小小翼翼扶着,“看什么看,一会儿把你扔在路上!” “好了!”王长风说道,“情况怎么样?” “有三个!”钟云心缓声应道。 “嗯!”王长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都死了!”钟云心又继续说道,“兄弟们撑不住,凶手人也逃了!” “什么!”王长风手捂住胸口十分急躁,憋闷的苦痛渗入骨髓。 “你急什么?”钟云心轻抚他的脊背,王长风后背发凉挣了一下身子,“你说什么?” “我能不急!” “行了!”钟云心继续扶着王长风,双眼有意无意地瞪着他,“先留着命!” 这时,王长风瞥眼看向钟云心,两人不知道谁更不饶人。 转念间,王长风又想到什么,突然心里一颤,现在脑海只有一个字。 乱! …… 淅淅索索! 书册翻动落在最后一页,平安看向屋外又双目冥神,几垒成卷的军册已经被他看完。 “真是干净啊,看来线索也就在宫中了!” 想着,红荆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宫里无人问道,她的拘束更多,单纯的小丫头更不好糊弄!”平安顿时心累,怎么又想到她了。 叩指在案,平安起身走到门口,看向下面广阔的演练场。 旗帜帏布飘扬中,众多军士束甲立起,马术弓箭,兵武锻体,大阵紧锣密鼓…… 那气势扑面而来,平安眉头渐渐舒缓,转眼看向城外的风光,“慢下来,时日无多更不能急!” “说到紧张,应该是他们!” 祭典空荡萧瑟,白衣舞动,挑燃香火渺渺。 山关闭起,唯见皇甫瀚海的身影幽若鬼魅,转眼又消失在层层楼宇之中。 生灵哀叹,浩诏国土境内,十万大山的风催人惨。 腐臭盈天,夜无眠,烟尘碎杂在空中。 饥饿的灾民几度闹事,然是气虚无力,人半死不活甚至变成了街边刮干舔净的骨头。 四地的军营受到了冲击,祸患重灾,不少有尸体和杂物火葬掩埋。 细细的黑烟,愣是把灰沉的天色染重了几分。 “啊!” 平安在路上走着,一个小乞丐冲了进来,身上穿着破烂的粉色衣裳,露出大块润腻的肌肤,看着还有些血痕。 平安避身躲开,小乞丐倒地不起,他哀叹一声刚想走,就听见嘤嘤的哭声十分熟悉。 回头一看,小乞丐散着头发,遮住了面容。 但平安蹲下,小乞丐泪水涟涟咬牙切齿,扬起脸来露出珠宝玉润的小脸,“要哥哥,骗子!大骗子!” “红荆公主!”平安莫名有些心痛,又觉得惊讶和错愕。 红荆扑身到平安身上,手抓个不停,“骗子,大骗子,哥哥!哥哥!” “有坏人要欺负红荆,撕衣服好痛!” 听到这句话,平安心脏揪起,连忙抱起红荆。 红荆紧抱在平安的怀中,双手双脚夹住平安,哭到哽咽哑了嗓子。 平安用衣袍裹住她,护住她裸露在外的身体,目光一扫周围驻足的人。 大街上,几个人见势,赶忙自顾自的离开。 吱—— 药阁大门敞开,里面一片空荡。 寥落空无的摆设,看着已然人去楼空。 几层之高的窗前,唐依依翻着药典些许心不在焉,时不时挪步窗外看向外面。 当看见熟悉的身影,抱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步履急切。 书卷翻下,她心里一揪捏着袖子说不出什么感觉,静静地眺望着平安转入回家的街巷。 咣当,开门声太小,小到隔着几条街巷,那么远他一点都听不见。 “依依,到底如何?” “走!” …… 蹭!蹭!蹭! 动身如影随形,空瞬几步,转瞬来到坐落的府邸内。 红荆惊魂未定,累得昏睡过去,身体不时还有害怕到抽搐。 客间房内,平安好不容易放下红荆,红荆手捏着被边,呼吸时促时缓。 平安合上门,展开告示墨迹未干,上面描画着红荆的样貌,却没有提及性命。 嗬! 风急乱嘶,平安衣袖抖擞,告示被撕个细碎在手中化为尘埃。 此时的他眉峰敛色略显烦躁,那种感觉十分无力却不知道缘于何处,实在不明白这个王朝里的一切到底多么令人作呕。 看着惊吓过度的红荆,头发缭乱在额前,他再次想到自己那个天真的小妹。 平安敲响白秋琴的门,白秋琴看着眼前这个素来神情寡淡的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恳切。 当来到红荆窗前,她看了看平安,又看了看红荆,她也没见过这个女孩,“怎么,公子要我干什么?” “帮她换件衣服,擦擦身子……”平安缓缓说道。 白秋琴想了想,指尖轻划过红荆的脸,瞧着她半掩破烂的衣裳露出肌肤。 这时,红荆微微一颤,梦中呓语道:“哥哥,救我!” 白秋琴看向平安,看向平安给红荆掖了掖被角,随即微微颔首应下。 平安看着红荆的模样,轻舒一口气。 “公子,”白秋琴侧眼珠霞,笑意花蓉,绝美的脸上霏雪嫣然,“哥——哥!” 平安被这一声有些疑惑,从明眸皓齿,白芊无暇的她嘴里说出莫名有些不经意的违和。 白秋琴目光犹然,似是挑逗,更像是略显俏皮的戏弄。 “带上她,事情就麻烦你了!”平安浑然当做没有听见,转身离开…… 木门掩上,白秋琴双目轻阖,透光的眸子突然变得深暗,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幻美的神色略显失落,白皙的指尖再次轻触红荆的脸颊。 第一百零五章 灾厄地陷 呼—— 风吹着,局势变了风向。 四辖区都督府连营拔寨,在怨声载道中驱赶流民,朝着尚景城的方位迁徙而去。 一大群无声踉跄的人,皮下见骨行尸走肉,饿的说不出话,浩浩荡荡好像成群结对的牛羊。 尚景城也逐渐撑不下,抚恤百姓的大臣不堪其扰,朝堂的门坎快被踏破。 皇甫瀚海威严犹存,敕令安抚下来,几句话就是“民生为重,上下一心,共度灾年!” 城内偌大的地界,各方组织也开始了争夺,不是为了所谓的地盘和钱财,而是处身存世那口中的粮。 不出半日,混乱的祸端延续到了,大大小小的街巷宅院。 朝内大臣派系之争,对于时局的讨论,也爆发出空前的冲突。 几分天下的局势,像是悬在这片灾厄土地上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割裂开来。 山台祭坛之上,皇甫瀚海负手望天,仿佛一眼便能看见九万万之上是何等场景。 “天下覆手可推,地重天上才是真世间!” …… “计划无虞,望当机立断!” 平安抚开手中的纸条,看着远处脸色沉了下来,有一种强烈不安的在他心中迸发! 随即,他纵身跃下,几丈之远踏空有痕。 悠悠时日,还不过百。 霎时间,一切的噩耗突如其来。 地震轰响,房倒屋塌,百姓仓皇逃窜。 不少的血须伸出地表,毫无目标肆虐地屠杀活物。 血肉横飞化作缕缕血气,浩渺如山,汇聚山台层楼之间。 东南西北,四方起势,血气如山川波荡,席卷着地面,极尽毁灭吞噬着生灵。 摇光天落,泛起的光尘随风而动,悬起龙卷狂风。 沙土飞扬,荒凉的百里瀚海,十万大山阴气森森吞没向了所谓的浩诏境内。 各地分崩离析,一时之间百姓在末世的恐慌中不得安宁。 可怜的垂死之身,还在幻想着天上有神,解救百姓的大善人就来带领他们。 那不尽可知,但眼前就是人间炼狱,肆意地侵吞着生的希望,死亡的时候可能是钟解脱,刹那间消失不见连痛苦都感受不到。 司空澜逆望着四周,对于这种场景他早有预料,然而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样的震撼力,看久了是会变得恐惧,像是落叶随波逐流,知道要逃不知道要去哪里。 疯狂混乱,面对四面八方的灾厄之音,他们变成了迁徙的野兽。 一道白光扶摇而起,平安头痛欲裂,眉间的白光纵横两道。 心口的黑旋,不受控制地吸取汇集的血气。 此时的尚景城,似是无底洞般,血气纠缠不止。 蹭—— 难以计数的黑袍冲向城中央的山台祭坛,翻飞之间点点乌鸟横渡。 司空澜逆顿时伏身攀升,刹那间蓝色的光汐如海洋的浪花,绽放出空海幽蓝一抹。 “怎么回事?” 土石翻飞中,司空澜逆衣阙横飞,一脸错愕,“他竟然!” 平安意气风发,立身天地之间,手捻白光引动天光。 “无明始,镇黑白,阴阳倒转!” 赫然,他双眸白釉透光,身上盘踞白纹。 崩溃的边缘,额间的白光一闪让平安回过神来。 同一时刻,平安心口的黑旋贪婪无比,肆意和地表之下争夺着漫天的血气。 平安感觉撕裂的剧痛,从脑壳上蔓延开来,无形的剑像是要把自己劈成两半。 轰! 尚景城周围的四城八区,卦象显现,平安冲天一吼,声如雷震滚石。 咚! 系于山台祭坛的大阵卦象转动,倒转之力微微具象变化。 可是,大阵的力量过于庞大,地表出现裂缝陷出巨大的裂痕,作为阵盘的地脉已然承受不住。 此时,尚景城的兵士忽然被血气裹身,变成疯狂杀戮的血人冲进城中。 宫里龙牙使,一大群的守卫,身上冒出蛆虫般的血丝。 转眼间,他们全身的血肉被腐蚀,枯骨血气卷起利刃,他们变成更甚于常人的恐怖血人。 平安顿感不妙,反手震出九星剑,血气缠绕一崩,里面是血水铸剑。 嘣! 血流顺着窜入胸口的血气,充盈全身,平安明显感觉到身体内桎梏的枷锁微微晃动。 废墟中,血人本能驱逐于血气,向着悬空的平安扑来。 阵石迸射光芒,一扫轰散,司空澜逆动身如风,此时的他不再掩饰。 “现在比我想的还糟糕,你这是什么打算?牺牲自己,成全我这一身残命!” “你就庆幸自己,不用死!”平安忍痛说着浑身涨得难受,以为心口的黑旋是有极限的,没想到它更是引发血脉共振,贯彻全身经脉的力量,立即激荡开周身十大穴的血旋一齐吸收血气。 其间,司空澜逆落手墨玄,摆开层层大阵,光圈环动犹如狂风噬浪,冲着乌乌泱泱的血人席卷而去。 血人崩散,血气再次窜入地表,更多的被平安吸收。 司空澜逆看着平安,“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平安说道,“天意!” “什么?”司空澜逆此时是笑不出来,当然平安也没有心情开玩笑,说的就是实话。 “这怪物胃口真大!”望向冲着中央皇城和山台祭坛的血人,司空澜逆面容冷峻发出沉声的感叹。 “去不去?”平安捂着心口问道,落地在石碓块垒的废墟之上。 “你这没事!”司空澜逆看着平安心口的黑旋,“不会也变成那样!” “放心!”平安道,“我专门克他们!走!” 司空澜逆顿时感觉平安似乎有什么秘密,满腹谋划终究赶不上变化,苦心多年的布局被打乱。 这个时候的他面容沉静,内心有点乱。 望着渐渐远去的平安形影显隐,司空澜逆纵身跃起,光汐凝起阵石瞬间移动几十丈。 “你太狡诈了,有事情瞒我!你,我看不透!” “彼此!彼此!”平安飞身而起,落在宫墙之上,司空澜逆紧随其后。 平安的目光落在姚栖宫的位置,那里周围一片完好,强大的光尘卷起更甚于血人的汹涌。 山台之上,血影从地缝中钻出,如云翳连起摇曳不停。 血人无思无想,万流奔涌,如沉渊归海跳入祭坛开启的血洞里, 层层楼宇中,皇甫瀚海在血气的加持下,显露本相长出白骨般的犄角,颈部生出紧密的甲片,五指异形化作利爪。 一身破烂的黑袍底下看不清面容,他手持金剑立身在皇甫瀚海的身后。 冲荡的血气,几分也被他吸引而去。 平安和司空澜逆见势不妙,只得准备伺机而动。 司空澜逆阵石落在脚下,向着那里隐空遁走。 突然,平安心口黑旋躁动不已,好像受到什么召唤般疯狂吸吮着血气,自己都快要被血气覆盖。 视野惶然一边,横身于黑坛之上,羊面鬼目蚩面微微显影。 那双鬼目缓缓睁开,竖起的瞳孔,透出诡秘幽邃的死寂。 平安咬紧牙关却发现难以回过神来,仅存的理智针扎般刺激着自己…… 第一百零六章 血影梦魇 平安正身上看,遥空昏沉转而青云碧玉,血暗乾坤上下一分半边风色。 大阵翻转,血影受到些许阻碍。 金剑垂空,如星芒矍铄,四下落地环动光圈。 六转起势,钢影浑圆一闪。 “怎么回事?竟然有人破坏血法!”突然,灾厄之声犹若夜息鬼喘,怖人心魂紊乱精神。 司空澜逆阵石闪烁,忽而隐身宫墙之下,闷声震下缭乱的心绪。 嘴边流出一口鲜血,平安刹那间仿佛感知到硕大的黑影,站在自己面前,白釉的双眸映倒出一层隐秘的血影。 龙鳞闪动,蛮口张开,龙角血红,开裂的骨缝被血气填合,身子逐渐被骨肉包起,利爪破空五道长痕。 震地十响,裂开几道窄窄的缝隙,动气血流缠绵向了山台。 司空澜逆看着眼前的变化,不禁冷眉皱起,“这是什么?” 吼! 吟声癫狂,血气和血人冲着这里不断冲来。 大阵光汐破碎,平安破口鲜血,胸口沉闷。 铛! 倒转之力,巽折晃动。 平安敛起血气共振,果断断开与大阵的联系。 呃—— 愤怒之音,嘶呼风乱。 大阵犹如生锈的锁,迟迟震裂不开。 血气浩浩荡荡,似是天水洪流,絮絮不止。 “可恶!”随即,乱飞的血流从地底破土汇聚,丝缠缕绕,渐渐核结成一个骨架森罗的血人。 口齿噘合,“三源道门,道门三宗,我回来了!” 耳音震震,喑哑难听。 血气还在聚合,缭绕的虚影显隐转圜。 平安望而却步,目光落定,身体突然一阵狂颤! 心口黑旋愈发贪婪,周身的血涡吸引纠缠不断,外看像是十条触手飘动飞舞。 黑影灼灼,平安瞳眸紧缩,心魂颤动眼前又不分虚幻窥看黑潭一湾。 鬼目森罗,血口蛮牙,连着黑水缓缓叠动,逐渐勾勒出凹凸不平的纹路。 平安精神紧绷,手脚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视野抹黑一片。 “哥哥!” 熟悉的声音在心底泛起涟漪,平安不禁一惊回神,握紧拳头仰头大声呐喊。 金剑黑袍甩身如草须,飘摇直下向着平安袭来。 皇甫瀚海凭目远眺,“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 “竖子安敢戏弄于朕!”身居皇位多年,显然皇甫瀚海仍是有着万人之上的架子。 “杀!活剥了他!” 他手掌一挥示令,俾睨天下的气势却挥之不去,血人分流立即涌向平安的位置。 司空澜逆看着山台之上,又望向平安那席卷血气的狂野,顿时感觉平安比山台之下的怪物更加可怕。 他再次隐去身形,阵石落下,合手祭礼起势。 阵石幽兰环起,顽石破天惊吼,一道身影拔地而起。 山人之高可达百丈,虚影化形,神满意成浑圆自在。 “可恶!小子你怎么守得此地!” 骷髅血人愤怒不已,皇甫瀚海立即跪地,“老祖,晚辈现在就去灭杀此人!” “还不快去!” 随声而动,皇甫瀚海起身拔地飞起,血鳞显隐,犄角从额角刺出,双手变化宛若鬼爪锋锐。 司空澜逆的巨人之观,挥舞拳头砸向山台祭坛之上。 “奸贼小人,杀人偿命,纳命来!” “小子猖狂!”皇甫瀚海挥爪五道,直接撕破半空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拳头和血爪碰撞,司空澜逆退后几步。 皇甫瀚海腿脚畸形骨瘦利爪,踏空一震气波荡开,犹如深海波澜直接斩开司空澜逆虚影的长臂。 司空澜逆凝念一道,浑身赫然恢复,斩痕过后不见损伤。 “没想到,小子你藏得这么深!”皇甫瀚海没了作为圣皇的儒雅,直接动身一爪,五道抓痕破地卷土而去。 司空澜逆不甘示弱,意满游念敛受气息,阵光大放凌空一拳。 皇甫瀚海血盾张开,挡住司空澜逆的攻击,再次甩身又暴动起来。 此时此刻的平安,旋身荡起鳞刺长剑刺出,紧接着血刺并起宛若悬河从天上来。 黑袍双手紧握手中的剑,剑褪去金黄化为碎屑,疯涨的血气扯出一柄血色重剑,只见袍袖断裂,露出一个无相瘦骨的男人。 平安一看无脸男瞬间的吃惊一闪而过,无脸男动身如风横气平开剑刃,血肉绷起双手用力斩出一道尺仞血浪。 血浪和平安发出的攻击相碰,登时血气溃散,夷平大片的废墟! 轰! 烟尘弥漫,血气遮光。 无脸男赤身露背紧握血剑,趁着烟尘未散,直接飞身划出一道弧线,扯出长长的血痕冲向平安。 远处,大阵环起的光障内,司空轩铭带着一家人,阻击不断涌向山台的血人。 铛! 平安引动血刺,连纵起来,挡住无脸男的重重一击。 只看那战斗的余波,冲击周围的残垣断壁,弄出一口偌大的凹洞。 平安分流挥起,锋利的刃雨冲刷着无脸男。 无脸男横剑抵挡,拉开几十丈高的地方,俯看平安中脖子咔咔作响。 咚! 血气四射,无脸男变成一个血刃满身的怪物,卷动着漫天巨浪化作尖峰,准备不顾一切都要击杀平安。 轰! 血浪终究有尽头,平安张开双臂,心口黑璇愈发饥不可耐,撕扯着血浪全部安的身体内。 “啊!”平安逐渐感觉自己的理智游走的崩溃的边缘,身体好像站在剑戟的夹缝中摇摇晃晃惴惴不安。 “哥哥!”感应的呼喊声,再次传来却没有方向。 平安拼着最后的理智,仰望远处残垣断壁之间山台上的恐怖光景。 中央的坑洞处,骨肉缠绵,人的模样慢慢成型。 龙首鬼身的黑影飘忽不定,此时看来更像是一缕炊烟斜向着夕阳落幕。 平安突然想到了红衣女,但是不管怎么精神共鸣就是没有回音。 咚咚咚! 皇甫瀚海和司空澜逆的交战上下不分,一度进入十分焦灼的状态。 司空澜逆没有启灵者的灵,但盈身的源流似是天地之势,平手掷地有声借力打力。 那般巍峨的自我意象,彷若揉在万物之中,所迸发的力量十分骇人。 平安看着动身冲去,顿时感觉明白了司空澜逆张狂自负的缘由。 此景堪比,书中人祖法相天地的妙法,要是说来应该是神游太阴化虚为实,而自我澄明入定。 虚实交界处,司空澜逆打坐清影中,周身星光点点更似人中仙人,洞虚意满不思物,格泽日耀大自在。 刹那间,平安于黑白看得更加真切,霎时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领悟。 第一百零七章 血脉觉醒 一个血人牙齿开合,惊愕地望着山台上皇甫瀚海的怪物模样,冲刺的脚步更加坚定。 铛! 姚栖宫内,开痕一道。 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中央的塔楼血气凝结,盘踞顶楼飞檐好是定地一锥。 白骨累累,铺满奇型排布的石幢之间。 迎面自来,阴风阵阵。 血人冲入其中,九角回旋的灵阵欲壑难填,没有名姓的白骨都在这一刻得到解脱,随着血气冲荡风化成尘土。 嗬嗬嗬—— 山台骨合血肉的力量更甚,发出暗哑渗人的低吼。 活死人,肉白骨。 本就逆天之法,乃反转阴阳两道。 山台位居阴中阳,借阴髓之法筑基石体楼阁,纵开源阴伐修蕴灵。 姚栖宫地合王朝风水气运,得阳盛龙脉,穷极必反其道,生灵之血驱之而阳中有阴。 两仪俱全,蕴灵塑体,阵血眼为法门。 如此,怪物白骨一挣,血肉凝练,不消片刻虚虚实实,马上就要幻假成真。 “啊!” 血气冲荡中,一个血人伸手挣扎,扔出一枚墨蓝顽石。 石破天惊,绽放灵阵玲珑。 封起的屏障内,阵石锁链下,钟云心血眼通红,张牙舞爪着突然跨了身子,一下子瘫软在地,惨白的脸颊划过泪水,“王长风,你个混蛋!” 阵石转圜,钟云心身上血浮而起,刹那间溃散消弭,温情缓缓走了过来安慰,可钟云心呆愣在地一动不动,哭泣没有声音,双眼透着死气沉沉。 身居屋脊残垣之上,平安手捻芒星一点,四城的八位之局堪堪转动,冲向山台的血气开始溃散成烟。 乾坤挪移回正,一时之间天地浩然正气,随着日轮昊天覆盖开来。 白光涟漪,水天一线,灵阵借的天上地下。 削骨血散,山台上血眼中的怪物,握紧双手凌身而起。 恐怖狰狞的龙吟鬼身,力扞四下,“千年了!谁敢阻我!” 此时,塔楼上飞檐下,血气波荡开来。 他凌空一点,骤然落地,阳中阴刹那间贯穿而过。 飘扬的嘈乱长发下,露出一张怒目如锋的脸,他两手相反挪转,强势以自身做阵眼。 随即,他双手开出一痕,吞噬起周围的血气。 平安心口黑旋絮絮不止,似是涓涓细流,那么他就是山川归海,大开大合。 司空澜逆心知计划成了,打坐衍化三头六臂,但从他那痛苦的表情来看,此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不到三息,法相正在逐渐消弭,以自身周转借的天地之源支撑不起,他紧咬牙关嘴角流出一行鲜血,额间更添几缕白发,面容几近出现衰颓。 皇甫瀚海看向姚栖宫怒不可遏,“大哥……” “大胆!小子实在张狂,看朕不把你抽骨洗髓!” “哈哈哈!少年心性本就张狂,天纵来,我自定乾坤!”司空澜逆冷声一笑,“国还是你的国吗?你还有脸面自称朕!” “弑杀友人,残害苍生,今天我就与你决一死战以藉慰生身父亲在天之灵!” “啊!” 说着,他起身一转,法相虚影动彻如雷,三头六臂手涅磐石轰击狂怒的皇甫瀚海。 “黄口小儿!”皇甫瀚海手背鳞甲显现,凝起的血气勾勒身形,口渊暴起喷吐一线血红。 轰—— 爆开的余威震起尘嚣,席卷满地的杂乱不堪。 当司空澜逆睁目凝神,胸口一阵躁动,气息起伏开始紊乱难解。 嘴巴爆出一口鲜血,他的脸上隐约有了几条褶皱。 手捻轮转一弧幽暗的光,司空澜逆眼神一变,气势古道苍劲。 “尔来!” “千道横流,我道本命意!” 顿时,那法相虚影化作层层偏锋,向着皇甫瀚海攻去。 皇甫瀚海血爪一张,展开血气盾,诧异地瞪着双眼却发现攻势骇人。 血盾裂缝,瞬间崩溃碎开,皇甫瀚海也随着撕风之势,衣袍破烂,嵌入山台楼阁里面。 正在此时,平安看向姚栖宫凌驾空中的长发怪人,他吸扯着周围的血气,红彤彤的像极了毛皮灯笼。 平安皱着眉头走着,身上被血气搞得仿佛挂着桎梏枷锁,转眼见抬手猛地掷出血鳞长剑。 血刺炸裂旋转,长发怪人双眼瞳眸,凝着一把无形的光刃,迸射而出攻向平安。 平安捻手和光,大河之渊从上落下。 长发怪人不予理会,光顺着他挒出的口子消失殆尽。 转而,他又手掌一平落下,在平安身前击撞一个大坑,如同在说再往一步就毙命当场。 平安白釉双目低垂,凝视长发怪人,心知此人难以对付,但又迷惑于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羞辱自己? 心脏骤缩一下,平安挣着身子,又看了看远处司空澜逆的状态。 只见,皇甫瀚海彻底魔鬼化,不人不鬼,龙头爪牙,甲片参差全身。 司空澜逆飞身手指交错,阵石罗列身前,转角合光震纹崛起,嘶吼着一道天光贯穿而去。 “杀!” …… 平安再看向长发怪人,他神色怡然,好比天上之人俯视四下。 心口黑旋不断叠起,向瑜双眼视野模糊,顿时感觉脑海波涛汹涌,清醒的意识快要被逐渐淹没。 “啊——” 理智终究抵不过鲜血的感触,那蔓延的血气压的窒息。 此时的平安拧了拧脖子,渴望着强者之战。 黑气一瓢,鳞刺涌来,手掌含握黑剑料峭寒风。 平安凌天一劈,黑气划出喝空一斩。 长发怪人翻身抵挡,背后立即被斩出一道血痕。 紧接着,长发怪人身体凝合,满身的俗气消散,血气盈身摇曳的深红凝结出全身鳞甲。 他双手一抓血气涌起,灵阵再次开始松动倒转,山台之上血肉和骨架逐渐相合完整。 平安身动风火电掣,近身一斩,两斩,三斩! 长发怪人终于显露出狰狞的虚影,随手一甩将平安击落。 平安堪堪起身,一团血气崩石碎金。 他赶忙旋身扶摇,直冲而起,与长发怪人持平。 心口黑旋裂开,白纹覆盖全身! 空中八卦惊门大开,天魁异化,平安角鳞虚影浮身,白釉眼瞳撕开竖瞳晃动。 蛇颈蜃腹,鹰势虎爪,冲天一吼犹如神罚。 长发怪人微微一怔,见势血气化身背展蝠翼,獐头獠牙尖刺,蓝焰暗瞳一睁全身附着血甲,虎爪利刃血精链刃,其身转眼便苍山巨擘。 狙魁摇尾,长镰爪牙,伴随响动劈向平安所化的异形怪物。 司空澜逆看向这边,不禁了也有些分神,异兽一个接着一个奇形怪状又各有相似之处,难道他和他们都是一个族群?我这是联合人家欺师灭祖? 咚! 黑磁电脉笼罩全身,攻击若有若无。 “没想到!万年难出一吼!” “我们魁族,竟然出了一个如此不俗的后生!” “可惜,哈哈哈!” “也是身具反骨!” “当真是好啊!”狙魁凌身甩出湮灭的刃,“但是,今日谁也不能阻止这一切!” “我已经等了几十年了!” 说着,狙魁转身一动,血气一凝,轰向山台血眼之上。 血肉合骨,凌天的血气冲天! 司空澜逆挣着身子,支撑爆射的气刃,眨眼就被搞得七荤八素,不得以倒身后退几十丈远。 皇甫瀚海甩出一道爪痕,回身看向山台,“恭迎老祖圣驾,重返世间!” 咛—— 怪异的吟叫响起,鹿角驼面,龙爪鳞身,双目精光外放,即刻波荡开一圈圈血气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死亡之风 喔—— 呼音迂回,远方几重黑影出现。 刹那的血脉共振终究还是卸了力,灵阵崩碎,血气百川归流。 身体复原,平安凭着朦胧的意识顿时感到四周危机四伏,脱力的麻木感让他坠落在地。 疾风呼啸,四面十万大山,空荡强来一阵狂风。 几尊长角奇形的异兽,拔地俯身,面朝山台之上。 “吾,皇甫枭!” 山台之上,皇甫瀚海口中的老祖,声音极其低沉,大喊道,“回来了!” 紧接着,他幻化成鹤发童颜的老人,一双精目让人难以直视,披挂着一身血衣黑袍,怖人的威严俾睨万物。 “参见族主!” 接着,魁族全部又重新化形为常人模样,俯首称臣。 “谁人挡我重生,气煞吾也!”皇甫枭看着自己的手臂的血痕,气愤地嘶吼问道。 司空澜逆远眺前方群魔缭乱,又看了看后面阵起光障里的人,暗暗下定决心要誓死一战。 那些看着司空澜逆,不禁想要他回来,温情怀抱着失神的钟云心,含情脉脉地看着,不由得留下一滴泪水。 “孩子!” “哥!” “大少爷!” …… 而此时的司空澜逆仰头看天,“天意啊!” “我不服!” 自语道,司空澜逆冲身而起,凝结墨蓝阵石,再次巨擘重影,法相天地。 平安捂着胸口,看着这片阴霾下的魁族,明显能感受到血脉的牵引和感应,这种情景把拉回被锁在铁链下注入血精里的场景。 击穿心口的痛,钻骨嗜血,像是要抽掉全身的力气。 尽管不寒而栗,尽管力量悬殊,平安眉间的冷峻挥之不去,那看着亲人被陷害被追杀的感受他记一辈子。 世间的所有美好都毁了,就为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族群族群复活。 悲凉的可笑,让平安怒不可遏,忍着心口游动的刺痛,起身仰视着这几个魁族异人。 然而那几个召唤而来,庞然巨物似乎没有,对着血气翻涌的皇甫桀没有半点动作。 他们终结了一个烂到骨子里的王朝,也带来了没有半分怜悯的人间灾厄。 “喝!” 司空澜逆画阵而起,示意平安,“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阵石窜起,司空澜逆没想到失控到这种地步,骤然起身,只见少年饮血白了头。 平安凌身释放血气光汐,好若是张开了错杂的网,纠缠着絮絮不止的风尘。 司空澜逆定格画出两道,先天残命是阴髓之命,凝神冲天的虚影盘踞地势之坤位。 应运而生,平安手捻长风搓,雷声动,借正午天时格泽曜日,临身天阙之乾位。 就在此刻,黑月城的夜鬼依旧身披黑袍,飞速赶来,落地之后立即冲向两人。 随即,他们撤身开来,环绕住山台皇宫,触目可见身体变化引动出如火山喷发强劲的力量。 无形之力,在地表冲撞而出。 上前来的黑袍,刹那间被震开到山台之下。 长发怪人低眉看着少年,蓬松嘈乱的头发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啊!”突然一声响起! 皇甫桀寒目一瞪,那语调沉闷灰哑,听着就让人令人毛骨悚然。 须臾之间,他立即有点抑郁气愤,感触到强劲的力量,面对这种反抗自己的蝼蚁,顿时露出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颐指气使! “吾堂堂上界神族,尔等岂敢!” “嗬!” 血气纠缠出不止的气刃,往四周绵延开去。 平安和司空澜逆环起一层屏障,地势天河的力量将震山倒的攻击挡住。 高大的魁族一动,引动强风扑面而来。 一拳,两拳,三拳,魁族甩动强力的臂膀,冲着平安和司空澜逆锤击。 他们大大低估了皇甫桀的力量,况且此时的他们犹若强弩之末,之前几乎到消耗生命的战斗已经让他们吃不消。 同时,灵阵盘绕,还在吸取着他们的力量。 崩! 皇甫桀动手一甩,一道十字血斩,随后他更是乘势大开大合,血气变为爪牙狠厉的怪物。 它们冲着司空澜逆和平安攻击,不断碰撞,甚至还拉扯他们的灵阵的力量。 平安两人仓促间,直接口吐鲜血,两人结成的灵阵直接被一道崩溃。 “你们实在可恶,以为在这人间的小小领悟,就能摇几下尾巴,撼动曾经名震上界道门的魁族!” “简直是蚍蜉撼树,痴人说梦!” 皇甫桀蔑视一笑,刚想翻手镇杀两人,将此处夷为平地来泄一泄心头之愤。 突然,长毛怪人伸手一掌,抓合血气,将两人拍散到了几十丈远。 平安和司空澜逆浑身卸去了气力,任由吹打,坠落在凹凸不平的废墟上,滚动到灵阵护住的司空轩铭等人的面前。 “黄口小儿,还配老祖出手!” …… 皇甫桀看向长毛怪人,又看了看皇甫瀚海,缓缓打量说道:“你们魁族正统血脉?” “是的!” 皇甫瀚海,长毛怪人俯身在地,恭敬无比地说道:“小辈,皇甫瀚海,皇甫棂天!” “叩见老祖!” “好!”皇甫桀看着他们,想起当年坠落地界,挣扎之际留下箴言,在元始的蛮荒之地上,将女人作为炉鼎焚化后代。 “没想到,你们得吾正统!” “哈哈哈!” “天不灭吾魁族祭灵一脉!” “好!” 这时,皇甫瀚海沉声说道:“人间之地,蕴养生灵,老祖重归上界之后,更是可以将其作为覆巢之地,精进修为!” “说的极是!”皇甫桀一掠胡须,笑道,“老祖正有此意,此次回归上界道门三千山!” “吾势要报当年之仇,尔等都跟随回去重聚族群,一统上下!” “老祖归去,必定一统上下,翻覆道门!”皇甫瀚海迎合道。 “给我杀了他们!” 说着,皇甫瀚海指着灵阵庇护的地方,示意黑袍下手。 黑袍冲击而去,平安和司空澜逆相视一看,费力地起身站住脚跟。 “哥哥!”寂然,平安心口一颤,听见几声熟悉的呼唤,他看向向南的天边,转而又捻指落下,血光辉耀,白缕缠绪,一道极光之念激射而出。 瞬间,毙命几人。 但,平安同时也脑海轰鸣,又痛苦难忍地踉跄几步。 司空澜逆也没有好到哪去,满头白头更甚平安的灰白,张狂不羁的脸上那浅浅的褶皱已然明了,此时的他以残身换取天地之力的修道,让他几近油尽灯枯。 他挣着身子,尽力将直挺的后背,面向养育自己多年的爹娘。 不大不小的灵阵中,人数并不少,司空轩铭携手萧晓婉就看着司空澜逆苍白的头发,揪心地十分感伤不禁就落了泪。 …… 死亡之风袭来,阴凉如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哥哥!” 天边传来有些嘶哑的声音,振翅的四翼摇光拂尘,焕发着紫金双韵的光芒。 咚! 如意挥翼落地,杏眸晶亮闪烁鲜红花纹,金炙的火焰带着消融的力量,席卷一片掀起百丈光汐。 那强烈的冲击,似乎无坚不摧将黑袍夜鬼损身殒命,炙热烈阳般的光汐让一众魁族感到刺痛。 平安抬眼看去眼中满是不忍,如意披着霞光,泛起瞳花涟漪,紫光漫溯在金耀的纹路中,她面如寒霜注视平安的目光却温柔似水,像是从天降世的仙子卓然超群。 黑白光影交映,她墨花渲染其上,雅致这般不想予他人欣赏,或许因为此时只有平安心里暗暗懂得花开烂漫的代价。 第一百零九章 血眼开天门 “你是……” 皇甫桀望见如意身上的光汐泛着紫金双色,顿时感觉手心刺痛,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一战! 洛神天…… 此时,这三个字让他惴惴不安。皇甫桀一边握起利爪,一边看着天上云霭的缝隙,似乎在担忧会有人下来一样。 嗬—— 如意链刃延伸发出刺耳的长鸣,像是死神的镰刀,划动出晚霞般脱俗的光芒。 在高大的魁族身上,留下斑斑血痕,使得受伤的皮肉难以愈合。 平安艰难地站稳身形,“还是瞒不住你!” “人算不如天算!” 天边,一个白点展开了长长的血缕,上下起伏翻飞过来。 山台上,皇甫桀心情十分急迫,他不想再回到地底了,理会这些低矮的人类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老祖,我们……”皇甫瀚海看出皇甫桀的不安,低声问道。 “走!”皇甫桀眉压眼低握紧拳头,目光杀气十足,“那几个人类,不值得我用开天门作赌!”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吾等必须尽快返回上界!” 说话间,皇甫桀掏心自毁一根气脉,随手一指甩出一滴精血,在天空中划出长长的血痕。 天空血痕裂开,竖瞳飘忽,白悠悠的云朵彻底变了颜色。 散乱的风息零散,阳光微微沉了下来,通往上界的天门打开。 “可是,”皇甫瀚海指向旁边,但是皇甫桀直接喝道,“小小下界终究是凡俗之地,营狗小利食之无味!快走!” 凉薄的话音中,皇甫桀的威严不容置疑,挥动衣袍转身血翼一展。 眼前的所有一切变黑,他们被天空的血眼吸扯着,突然没了踪迹,沿着数根血柱消失在血眼的瞳仁中。 平安纵身一跃跳起,抱住坠落的那一抹光亮。他把双颊的青丝撩拨开,如意沉静地躺在平安的怀中。 司空澜逆仰头凝视空中,只看见血气并开的异象随后黯淡下来。 心中再怎么不甘也撑不住了,于是,他仰面倒在废墟之上,于双眼朦胧望着云寒日暖。 灵阵失去加持爆开,司空轩铭和萧晓婉连忙跑了出来,温情紧跟着跪在司空澜逆身前,轻轻地检查他的状况。 此时此刻,天处的白点闪烁,血缕缠绕的双翼细长如起伏波浪,怀抱着一名昏迷的红荆显露真容。 临近地面,白秋琴如飞花扑来,血缕散开收到肌骨莹润的后背。 落地之后,她想解释道,“公子,我……” 平安轻抚如意的脸颊,“没事了,没事了,多谢你了!” 白秋琴默然无声,瞧见平安失神地看着如意,已经不顾及旁边的一切。 …… 天色莲清,碧海如玉。 可一地失落,空有满地哀嚎,百里之内鲜有人影。 海燕清明的王朝,一日不到就变成了一片废墟,似乎回到原始部落那一段动乱荒无的时代。 …… 半日过去,城外的石屋借着废墟里的乱石搭了起来,石屋里面树干石块架起,几缕蒲草铺起了一张简易的床。 平安拿出先前在药阁里余下的药丹,将它含握掌心,放在如意心口引渡血气。 如意低迷不醒,药丹没有什么效用。这无济于事的补救让平安心脏微颤,他明显地感受到,如意身体内的桎梏仿佛是无法逾越和松动半分的天堑。 当门口微掩缓缓一开,白秋琴颔首掩袖,窥看着屋内的一切,踟蹰过后走到平安的面前。 平安抬头看向白秋琴,一瞬间的念头让他起身,扼住了白秋琴的咽喉。 端着的汤洒落,白秋琴幽幽的眼眸似是晶莹的宝珠,似乎知道他想干些什么,“动手!说不定……” 平安眼底不掩悲戚,心知就算是她的血气滋补良多,也无法根除如意的病灶,而且自己也有点下不去手…… “你先出去!” 白秋琴脸上不减半点秋风的愁,转身走出门去。“我这是在干什么,杀了自己去别人吗?” 蹭! 此时的树梢上,秦玉掌心游憩一团血尾,卷起昏厥的马汉,朝着石屋飞跃过来。 白秋琴眉头一舒,心中一喜。“姐姐!” “小妹!”秦玉轻抚白秋琴的发髻,“你逃出来了!” “算是!”白秋琴看向毁掉的山台,终于露出一丝冷漠的表情,“血煞族人都成祭品了!” 她说着抱住秦玉,泪水流过鼻尖,但是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秦玉被抱着瞬间感觉心口一痛,白秋琴听着心跳声,连忙起身,诧异的目光落在一旁。 “姐姐你!” 秦玉顾首瞟了一眼马汉,马汉的脸色有些苍白,满身透着侵蚀的死气,“血祭之法不好解啊!我救了这人!” “姐姐……”白秋琴眸子清冷,上下打量起这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你给了!” “小妹!”秦玉不愿多说,打断了白秋琴的话,“不要说这个了!” 白秋琴眼眸轻晃,“姐姐甘愿就好!” “这是爱吗?”白秋琴问道。 秦玉看出她眉间蔟起的几分落寞,接着便轻抚她的肩膀,“怎么了?” “只是?感伤!”白秋琴糯糯的说道,“姐姐如今这般,又只剩下秋琴自己了!” “我!”秦玉沉声道,“只是不想他死掉而已……我们血煞在人的眼里或许就是不知人伦的怪物!” “若是他知道了,怕是也会有所忌讳!” “姐姐,”白秋琴冷声说道,“摆脱了那些坏人,可是我现在还是感觉好累啊!” “应该是累!” “累吗?”秦玉轻拍白秋琴的脊背,“我也好累!你说我们一族还有存活吗!” “一群无情的家伙!就剩我们两个才好!”白秋琴想哭,但摸着指尖的泪,不知道为何会哭。 …… 临近的山丘处,杂林中蹲着几座不大不小的石屋,修葺的还算板正。 司空澜逆还在昏迷当中,他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窗口前,温情和春枝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司空青云端来热水,萧晓婉拿着手帕,轻轻擦拭司空澜逆的脸颊,“你这孩子,自打来到家里就不让人省心!” 萧晓婉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司空轩铭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把她搂在怀中,“儿子福大命大,没事的,你不要哭坏了身子。” 看着气息衰弱司空澜逆,几人都沉默不说话,难掩的神色十分沉重。 天下四处,劫后余生的人们拉帮结派,越是混乱,越有人趁机走出。 自是血眼开天门的异象过后,天空闷响不止,道门三千山的虚影好像海市蜃楼般浮现,那景象分不出真假,隔着淡淡的云层飘忽不散。 晚间,残阳画上一点深红,挂在远岸青山的背面,好似是裂开的峡谷在慢慢扩大。 “嗯……” 如意抿着嘴巴,睫毛忽动。 平安坐在窗前摸着她的嘴角,急忙起身,缓缓扶住她的肩膀。 如意双眼惺忪闪着光,软软弱弱的,手抚着被子瞧着平安,抿几下干皱的嘴唇。 “你醒了!”平安温声问道,“还喝水吗?吃点东西吗?” 他说着拿着糕点和水,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 “抱!”如意拖着懒倦的身子坐起。 平安肩膀一斜撑着墙,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她。 “哥哥,我现在就好想你!”如意泣声说道,“不要离开我!” 接着,她把头埋进温暖的怀里,娇嫩的肩膀微颤。邹平安不想放手,“不要怕,都没事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一百一十章 天涯路 “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 夜幕横风落,一曲风啸断,空地平林倒只见二三走马。 无垠的天空下,断裂城外起起伏伏,杂堆的草木一阵郁郁葱葱。 不知是不是血气的滋养,它们带着血腥愈发浓密。 西风紧,吹得急,一往无前带来了不知何方的冷。 石屋内,杂音徐徐。 如意整夜睡不着,趴在平安身上,手指一直撺掇着他的衣角。 平安静静坐卧着,轻轻揉摸如意的头发。 正当空,浮空峰峦微微描边,云娇星光闪烁,一声混响是天公怒吟。 如意猛地起身,杏眸闪动,小嘴起伏着温热的脸颊,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平安看向如意,眼前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线飘忽不定。 此时,掌心传来温凉,如意将手指勾在平安的手指上,微微摇晃。 心跳相互呼应,平安感受到不安。 唳—— 外边一声怪音,鬼打墙,堆砌的石头晃动。 平安起身,如意连忙叩住他的手。 无言的风没有吹起,一切总还是寂静的。 平安拍了拍她的手,如意缓缓松开。 到了石栏门口,如意快步跟在身后,平安拍了拍缠在胳膊上的手,“不要怕!” 等到来到外面,一览无余,空空荡荡,如意抓着平安的手更紧了。 她步子轻轻缓缓,似乎想拉住平安,或者带着他逃出一片幽寂的黑暗,但迟疑的脚步终究走向门外。 平安四处望去,无人的山丘隐秘着草木,黑暗中光影的曲线看不清,声音听来都掩埋在夜的喘息中。 蹭! 咔! 突然,天空骤然,宛如白昼。 平安睁眼寻看,仿佛看见两点光芒,闪烁在星河璀璨之间。 嘶—— 它们一刻之间,挪动得飞快,已然到达身前半空中。 盘旋的光绪中,一身异族傩装打扮的两人,遮住了大半个身形。 一抹衣带缠绕胸腹,露出莹白的肌肤,垂挂的丝缕飘晃在玉腿相错间。 宽大的羽翎,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冰清鱼白的唇。 一眼看去,曼妙身躯浮雕空中,端量着像是不食烟火的仙子,更像是玩弄术法的巫女。 手指划动岚光,长长粉润的指尖,对向平安的身后。 如意手抓的平安胳膊上一道淤痕,平安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将如意护在身后。 “洛神天,风,月!” “恭请祭神司命后裔,圣女玉如意!” 挽带霓裳,两人异口同音,一说话万籁晚来,听来周围仿佛辟开了一道无形有意的隔阂。 “……” 平安目昏白釉渐渐隐去,痴痴看向如意没有言语,错愕片刻他有几分明了,如意不俗的身世。 “小小凡人,让开!” “我……不!”如意眼眶透红,流不出眼泪。“你们都已经不要我了,为什么还来找我,我不要跟你们走!” “圣女莫要任性,我们已经找寻你许久了!”说着似仙乐淼淼,两人下落足止地上三尺,浮身半点不占风尘。 “她不想跟你们走,”平安沉声说道,“请你们离开!” 两人分身一动,“你们竟然订了命契!” “一介凡俗之人弱小不堪,圣女岂是你能染指!” 光绪透骨,若虚若实。 “不要!”如意上前一步,“你们杀了他,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说话间,如意的目光是从未有过坚决。 平安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血气一荡想要试探着她们的实力,强迫的威压瞬间让他吃痛。 如意急忙回身,扶住平安,“哥哥,我是不想离开的!” 平安莫名头痛欲裂,如意不忍地看着他,然后转头黛绢眉梢,“你们想干什么?” “跟我们走,圣女!该回去!”两人话音绵柔软软,但是却不可抗拒。 “你们不是选了我的姐姐吗?”如意泣声不止,“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吾族预示百年危机就要降临,圣女必须万无一失,洛神天需要你!” 平安痛的腿被手抓出了血,还是轻轻握住如意的手,“不要!” “什么意思,”如意满脸的失望,嘴唇微颤,“你们还想……” “吭……” 此时的她怎么哭泣,也掉不下一滴眼泪。 平安眉间光影扭曲,隐隐不动。 “好!”片刻之间,如意仿佛下定了决心,“我跟你们走!” “但是你们不能伤害他!” “好!”两人相错飞转,缓声回应。 如意与平安目光相触,有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平安昏昏沉沉,“不要!” “然而……”两人同时音余相碰,平安和如意分开悬浮空中。 如意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可以不伤害他,但是必须解除命契!”两人衣阙慢慢,玉肌相扶,绵软的声音此刻显得异常冰冷,“这会影响圣女的神光!” 话音未落,平安遏制不住自己的意识,骤然昏厥过去。 “不……不要!”如意浮在空中,无形的让她动弹不得,无可奈何。 寂然无声瑰落,平安如意之间拉扯,明晃晃的血须从心口之前丝缠缕绕,难解难分,从心梢头到那心梢尾。 蹬! 风吹蜿蜒有形,月光封墨利刃。 骤然,血须崩裂,两人身上虚影一晃。 平安口角流出鲜血,身体剧烈一颤像是要了他半条命。 如意呓语声停,表情呆滞,双眼失去了晶透的光芒。 “哥哥!” 一行鲜血,从脸颊划过,如意颓然耷拉下了脑袋。 转眼间,天边一断天涯涧。 两人傩舞丝竹,身下曼妙生姿,勾人色欲心魂。 光华潜隐,蓦然不见踪迹。 咚! 平安着落在石铄凹凸的地上,眼皮被心痛的感觉硬扯地垂落下来,泪水无声地从耳边划过滴落在湿哒哒的泥土里。 周围静悄悄,风戽忽然,静止的一切冷冷清清,好好的像没有发生任何一样。 黑潭浮影,平安再次梦入厄境。 那一副怪异的面目,又回纹显现,但是静止不动,竖瞳没了心绪的变化! 这一刻,平安陷入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心脏焦灼无力地挣扎,身体像是拷上了锁镣张着嘴巴呼喊发不出一丝声音。 意识恍恍惚惚里,斑斓光点勾勒的倒影透过水面飘忽不动。 等到轮廓慢慢显露,别无二致的自己,清清楚楚地倒映在对面。 此时的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个噩梦,都是自己的幻想。 或许…… 那些鬼魅森罗,也是仇恨来临时,她给自己披的面具和甲胄,在自己心间种下了一颗勇敢无畏的种子。 还记得,那是初次相见,柔软稚嫩的她像是个纯真的贪睡鬼…… 命契连接的心绪断裂,一丝尚存的微弱感应没有回音,苦痛的空虚感将流溯过指间的曾经,刹那间涌入平安思绪撕扯的脑海。 夜幕里,石屋颤颤巍巍,缭乱的风吹个不停,平安纹丝不动,无比清醒地昏睡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乱战时代 呼—— 哈—— 平安急喘一口气,瞳眸涣散,光亮铺画出黎明前的景象。 他俯身起来,半响痴痴的望着天空,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一个老郎中带着清秀的药童,游走四方路过此地。 见到屋中的少年白发苍苍,隐约有些老相,径直走了进来。 温情春枝服侍左右,司空轩铭和萧晓婉见老先生打扮,急忙上前。 “老朽游走此地!诸事不负往昔!” “见小公子疑难杂症,可否让吾诊治一番!” 司空轩铭与萧晓婉对视一眼,“再好不见,先谢过老先生了!” 温情翘看一眼,款步让开。 “客气了,就是个老头子!”老郎中负手走到床边,伸手动指缓放切脉,片刻之间他捋着胡须。 “命之有损,乃先天之道,是这小子的命数,往后自有一番超脱!” 说罢,他反手一托钵盂,旁边的药童摆开身后的药匣。 几株药草,落在钵盂中,清水徐徐缠绕指尖,温凉之间药香袅袅。 “老朽之药,需立刻服下!”老郎中说着看向司空轩铭几人,见微微点头便哑然一笑。 指尖一顿,口齿开合,温润的药汤质朴醇厚,细细闻来泛着苦涩的药香。 等到老郎手离开,司空轩铭躬身行礼,“老先生……” 老郎中伸手打断,已然迈出门外。 随即! “咳——”司空澜逆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几人慌忙地围了上来,然后他虚弱不堪地喘上几口粗气。 “儿子!”萧晓婉近身坐下,轻轻抱住司空澜逆,一阵亲昵生怕他又出什么问题。 司空澜逆皱眉,颤了颤身体,“娘——” “好儿子!”司空轩铭彻底绷不住了,痛哭流涕,抓住司空澜逆的手揉搓道,“哎呀,你终于醒了!” 温情在一旁看着,翘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 “师父!那人似乎也有点病症!” 药童秀指轻点不远处,呆坐在地的平安。 “嗯?”老郎中捋着胡须,缓缓看向那边,目观浑然一闪。 “桑榆啊!” “此乃心病,无药可解,须以人心来解!” “人心!”药童桑榆一听,秀气的脸庞冷冷清清,“难道,要挖个心来治!” “不不不!”老郎中摆手笑道,“这个人心得偷,桑榆你得注意自己的心哟!” “什么呀?”桑榆一脸不解,追上踱步的老郎中,“师父……” “何解!” “生死之道,心字难解!”老郎中缓缓向东而去,“桑榆用心看一看!” 桑榆听着,回头望向那处的平安,当对上他那沧桑混乱的眼神,她蹙弯清眉浅浅,疑惑不已回头躲开…… “师父,您啊!又说胡话了!” “哈哈哈!”老郎中大笑,“罢了罢了,该走了!” 呼—— 风儿柔绵,平安枯坐了一整天。 暮色乱转,冷辉拂过脸庞。 他踉跄起身垂下胳膊,走进颤晃的石屋蜷缩成一团。 白秋琴回到屋前,目光呆呆地盯着平安,此时的平安麻木像块木头,闭着双眼似乎屏蔽了一切。 “是你先咬我的!” 转而,白秋琴眼神清缪落在一旁,坐到床边莫名地抱住平安…… 天亮放出晴日,黎明前后总是有些冷清。 杂乱声吵醒平安,他仍旧蜷缩着身子,缓缓张开双眼。 白秋琴瑶池月色般的容颜显露,一袭白衣花身弱水侧扶在身侧。 平安往后一缩坐起,瞟了一眼完好的衣服,沉默地走了出去。 此时床尾,红荆仰趴着身子,突然惊醒,看着平安这一副表情怯懦地坐在一旁。 白秋琴抚身素挽手臂,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背影嘴边呢喃着,“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杂混的势力,正在废墟城中集结,皇朝终结周围一片荒芜! 一两个的小摊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逃乱的百姓任意地就在土地搭起了住所。 日子还得过,生活的苦还得吃。 山间丛林的百兽都有领头,这天下的百姓自然也要有个新的领袖。 有人就有趋之若鹜的利益,就有争斗,就有谁多谁少的麻烦。 当然,不乏唯利是图,心怀远大者,正好想趁乱做了一番事业,也试一试走上那个万人之上。 或许,他们更多的考虑是快意的活着,乱中独占一处,摸一把好处名利。 只有,颠沛流离的人,受尽了苦难想要有个地方栖身养息。 铛铛铛! 残垣断壁里,青天白日下。 他们筑起无行的围城,做起黄粱美梦,为了一里半尺的地盘打斗个不可开交。 别开生面的乱战时代,似乎从这里开始就看出了萌芽复苏的迹象。 持续已久的复仇,随着一场升天就断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平安看着这中土之地,苍天之下,不禁就好想逃离眼前的一切。 司空澜逆看着喂自己汤药的萧晓婉,还有一边伺候的温情,心思深重的他仍然放不下一些事情。 “你这是干什么?” 平安脑海拉扯的思绪,让他精力溃散,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燥浮动便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白秋琴衣衫飘零,跟在他的身后。 “我跟着你。” “我没有地方去。”白秋琴低声怯懦地回答。 红荆害怕地看着四周,快步跟上单纯地说道:“我想去找哥哥!” “是吗?”平安继续走着不再说什么,时不时望着天空,白秋琴随后跟着沉默下来。 红荆对于衰败不堪的一切丝毫没有触动,抓住白秋琴的手小心翼翼,像是孩子在进行一场离家出走的冒险,小脑袋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 步履不辍,一路而去灾厄之后春风不度,遍地哀嚎也难免饥荒苦难。 说走就走的旅程里,第一天平安经过灾民流窜的石窟,差点就被围了起来。 “啊!” 红荆一路上受到不少的惊吓,平安就像是个苦刑犯,自己给自己披枷带锁,苍白垂丧的走在路上。 红荆捂着眼睛窝在白秋琴的身上,她惶恐极了,一切对于她来说就是人间地狱。 白秋琴观察着红荆惊吓过度的表情,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 平安视若无睹,谁也不理,上来惹事的人,拿着刀剑,抡着拳头,或者想着两个秀色可餐的美人 “不要!” “啊!” “这是什么!” 白秋琴拉着依偎在她胳膊上的红荆,端量平安那不起一丝波澜的表情。 “小子,我们可是七重魔楼的!” 狠狠碾碎他们的脑壳,平安好像杀的不过瘾,又好像冷漠而又无感,行尸走肉般不吃不喝地走着。 “小子!” 七重魔楼的人找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识趣的人舔着舌头,上前想要挑弄白秋琴两个人。 白秋琴双眼自带脉脉柔情,皱眉看着那人变态的表情,又看了看平安。 “不好看!” 刹那间,她血须伸出再次作出羽翼形状展开,飞快地砍下了周围几个人的头。 一旁的人攻击而来,白秋琴软弱的血须不由得又抵挡不了。 平安身形飘荡,垂钓的老翁,抬头用血刺绞断几个人的脖子。 血气顺着风,吸入他的身体。 “你!什么人?”七重魔楼自诩是恶鬼的人,都觉得此时的平安更像是冰冷的恶鬼。 “杀!” 他们被震慑住了,神色间色厉内荏,挥动着刀剑漆黑的纤尘环动身前,拔地而起冲向平安。 平安甩出血鳞长剑,炸裂的血刺就像是花蕊般,穿透他们的心脏带走他们所有的生息。 破皮囊似是秋风落叶,掉落满地。 “嗯——”红荆不敢看周围,跟着白秋琴咯噔咯噔地走着,不时被绊住几脚。 “啊——” “骗子哥哥是坏蛋!” 晚上,他睡在路边破败的房屋里,红荆刚才还担惊受怕,现在就毫无精神地贴着白秋琴待在一旁倚在柱子上。 白秋琴毫无困意地看着平安和红荆的表情,侧身微翘着嘴巴喘息几口凉气。 第二天,他们走过一片丛林,树歪七扭八,幸好有些野果子可以摘着吃。 白秋琴跟在后面,跳脚抓到后,学着平安的样子擦一擦啃上一口。 红荆蹦来蹦去,伸着袖子,终于抓到后吃了一口酸的吐舌头。 当低级的花草银蛇,缠着花杆草藤袭来,平安一下子崩碎它的身体,溃散的血气袭来,心口的空虚没有半分增减。 他长舒一口气,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红荆嘟着小嘴,已经习惯了窝在白秋琴的身侧。 白秋琴跟在后面,看着脉兽死在眼前,雪亮的眸子微晃加快脚步。 “你们要去哪,红荆要去找哥哥!” 第三天,平安坐在崖头思索了一天,白秋琴就在远处,愣愣地看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皱眉端详着每一丝的表情。 她就像是得了癔症,孜孜不倦观察着身边的两人,那脉脉幽光的眼神看上去多愁善感,楚楚动人中带着魅惑的暧昧。 红荆愁着小脸,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挂在嘴边,“哥哥!哥哥!” 几眼瞟去,她打量着这个曾经还算熟悉的骗子哥哥,她实在觉得很是陌生,冰冷落寞让人不敢靠近。 想起路上不小心瞧见的可怕场面,她着实甩了甩头不愿意想起,接着又依赖不已地待在两人的身边。 晚上,平安瘫倒在崖头,看着晃眼的月是圆的,风吹得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白秋琴缠着树枝,张开血须彷若翅膀,像是飞鸟悬起栖息在树林间。 红荆趴着到平安的身边,老老实实地待着,现在的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夜里几声兽鸣,红荆紧缩几下身子,抓住了平安的衣角,平安的胳膊好似没了筋骨,任由着她拽着当了枕头。 “呼——” 红荆呆呆的睡的很是安静,绵绵柔柔的喘息沁在夜的呼吸中。 此时此刻,稍好些的司空澜逆看着旁边的温情,坐起身来缓缓沉声说道:“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大少爷!” “他人呢?”司空澜逆接着说道。 “你是说平安?”温情还是觉得平安叫着顺口,“不见人影,身后跟着个姑娘往东走了!” “好!”司空澜逆轻叹一口气,“果然,别易会难,伯劳飞燕,知己难求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玄之光 “啊啾!” 红荆被山涧的杂音,苦丧着脸眼眶微红,不太高兴揉了软塌塌的鼻子。 伸了伸脚,她抱了抱发呆的平安。 “好冷啊,哥哥!” 平安闪身一动表情实在是太冷漠了,红荆翘脸瞧着更是受不了,哭哭啼啼的不敢说话。 白秋琴蹲坐在旁边,指尖轻划过滑嫩的脸颊,双眼雪透出灿阳的光,衣裳抖动的形单影只。 别日西风北朔,更添一丝薄凉。 平安在山涧之上,仰望天际,摸到腰间的那块奇石玉简后,猛然那一晚的场景闪过脑海。 他想起了赫连山的话,随手看着印记,血光锁动紧接着一道奇异的白光冲天而起。 顿时,天空回音渺渺,然后又没有了动静。 红荆蹲着身子,笋尖似的手指点了点那块半个大小的奇石玉简。 咯噔! 过了半天,天空一声闷响,赫连山乘风飘来,回转几下飘忽在半空中。 “少年,想好了!” 他酒醉得不行,说起话飘来飘去。 “啊呜,唔吼!” 平安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无神,顿时感觉遇到了一个疯子。 “哟!还有小妹和美人随行,快哉快哉!” “走!”赫连山甩手一阵清风,“一块来!不醉不归!” 平安还没有说些什么,就被一扇卷帘遥相交映。 “哎!哎!哎!”红荆双手抱着自己,翘起委屈的嘴巴,紧闭上惺忪的双眼。 白秋琴凌身飘起,宛若玉露霓裳,挽带款款似是江水漾春。 三人继而顺着玉简发出的光柱,纵横而动,九天日红垂光合流。 上下之间,就在几息之内,咫尺摇动就晃了眼。 云薄绕山霏黛影,大笑挥手三千道门,映出池藻岚光。 “到了!到了!”赫连山抬手一口醇香,“这酒!嗝——” “太够劲了!” “费德,你小子真缺德啊!” “是不是加料了!” 平安在他身后无言以对,眼前描绘出一副峰峦万里的山水泼墨画。 突然,窒息感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紧忙喘着粗气。 白秋琴淡然如常,看着平安的样子,似是有意无意地喘了几许轻息。 红荆鼓胀着小脸,细腻如脂的腮帮有些发红,翘着鼻子一颤一颤地吸着气,“唔唔唔——” “骗子哥哥!” “好难受!” “小子!”赫连山挑眉看了平安一眼,拍了他肩膀一下,“别看了!” 平安一松起,顿时感觉心间憋的慌,脑袋有点晕涨。 赫连山真是喝上头儿了,手摆来摆去抑扬顿挫,再喝上一口回甘嘴炮连珠! “锦绣山川,花啊鸟啊!” “咕咕咕!” “小娘子!” 呼—— 洁白一抹,只瞧单行仙鹳经过,几个花季少女挪着花篮,羞答答的像是娇嫩的杜鹃花。 赫连山大手一挥,平安微微后仰,酒糟味扑面而来。 “这里!” “那里!” “画扇门!” “琼瑶顶!” “清风大乘门!” “诛邪宗!” “玄天两仪门” …… “哎呀!一堆一堆,好高的坟头!” “山宗门派都是挑针绣的纸壳子,外面看着华丽非常!” “哇!你看那山,你看那大殿!” “哟,你瞧瞧这小人!” 说着,赫连山砸着嘴巴,往下面倾倒一壶琼浆,“滋滋滋!来尝尝大爷的小酒!” “哎呀,不能再多了!” 平安淡定的任由着他带着自己,听他胡说八道。 红荆身虚飘荡忘神事外,上气接着下气,逐渐感觉好多了。 “唔~~~” 当她扭头瞧着绵绵的云擦身而过,笑着张开手,兴高采烈地蛄蛹着身体,摆弄自己笋尖似的手脚。 赫连山飘然一甩袖,咻的一声穿过薄云。 且看山峦悠悠,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入目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即时,登临晴空之巅,而或钟灵毓秀,长烟渺渺,静影沉璧闲庭镜花,并开浮光粼粼! “里面,烂透了!” 赫连山一把扯呼,平安目光一转,摇晃着东倒西歪。 “小子,我啊!好困!” 平安刹那间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瞟着赫连山的样子一脸迷惑。 “大爷!”红荆捻着簪花小指,学着之前见过的女子,又十分俏皮地说道:“你不会找不到路!” 白秋琴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感觉很是新奇。 “你!”赫连山迷瞪着双眼,“你是谁啊你!” “放肆~” 铛! 一剑混响,天空滑出一道飞转的剑光。 “啊唔!”赫连山伸手挡住几人,随手玉扇开合一道风浪卷动,层层抵消劲爆的剑光。 “剑河的剑,大剑人!剑十一!” “我靠你妈的!”只见一个胡子拉茬的男人,眉毛极其粗,一双三角眼,长相中规中矩! “小扇子!”剑十一背剑提着酒壶,跳绕云端之间,一举一动潇洒淡然,“嘿哟!” “来!” 赫连山接过扔来的酒壶,摇摇晃晃,又扔出自己的酒壶,“这可是我在缺德那里拿的!” “呼——”剑十一凑近一闻,“劲儿还挺大!” 说罢,他仰天长饮几口,“啊!够劲儿!” “是!”赫连山刚想说些什么,咻的一声眼前没了人,眨巴几下眼睛立即来了精神。 “大剑狗!” “你个混球!” 赫连山刚喝一口,咂摸着嘴巴显然不合口味,“我靠你姥姥!” “给我喝醪糟汁儿!” “老子要烈的~” “气死我了!你给我小心点,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嘿嘿嘿!”空来厉声,“这可是我的最爱!” “我靠你大爷!”赫连山破口大骂,转头一看几个人都成重影。 平安看着赫连山嘴角微颤,“前辈,我们要去哪啊!” “呼——”赫连山长吐一口粗劣的酒气,缓缓说道:“还能是哪啊!” “大道无极宗呗!” “乌鸡乌鸡乌鸡!” 咻—— “我可告诉你!” “来了这方世界!” “那就是进了囚笼,你要是天赋好能打,不一定是个好弟子,但一定是个好伙计!” “这每一步啊,都是定下了,算好的!” “宗门立派,打打打!” “赢了,修为够了,那……就是外门,内门,亲传,圣子!” “长老!” “这个会盟,那个大小峰比,还有领域试炼,苦逼的传承考核!” “哎呀,我草,说着我就烦!” “臭鱼烂虾,到哪都有,再高也冻不死!” “一环又一环,这世界真就像是修炼,你得一跳再跳,还要蹦!” “有点无聊,但是有酒,一醉解千愁,千金难买醉!” “萧萧风兮去,清醒沙洲冷!” 吟声作罢,赫连山似乎解了酒意,缥缈的目光含光微露,望着远处的斜遮烈阳的山峰。 “哈哈哈!” “到地方了!” “下去喽!” 眼看着,大道无极的墨字山门大开,百鸟环飞而入,一派楼阁山色,雾风缭绕重叠锋峦相称。 第一章 混入山门 咚! 洪钟清音,如盘龙吟啸! 落入山头之后,赫连山摇摇晃晃,还有几分迷醉。 倪焕银快步赶来,跳起露出纤细粉润的小腿,一脚踢在赫连山的脸上。 “疯婆娘!”赫连山被提着耳朵,“现在,马上把事办了去!” “什么事情!”赫连山晕乎乎的眼神有些不好,侧目挑看,正好撞看见衣襟下清晰的弧线。 倪焕银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彻底把他给弄清醒了。 “疯婆娘,你干什么?这那么多人呢!” 倪焕银瞪眼周围,白衣的外门弟子马上快步四散,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邹平安沉默不语就在身后看着,红荆拉着白秋琴的衣袖,遮住自己的小脸露出圆不溜秋的眼睛。 “他们是仇人吗?” 一听仇人两个字,平安一揉额前,脸色微微一变。 “你们是新来的?”倪焕银瞟了一眼后面,赫连山再一看平安三人,“你们是谁?” 邹平安一听,刚想拿出玉简,可是之前化为了流光。 “我等是凭之前的玉简,被前辈带上来的!” 啪! 倪焕银立即又是一巴掌,“让你喝酒!让你喝酒!” “怎么带上来的都忘了!” “我告诉你!”赫连山一甩头,捂着耳朵揉了揉自己俊朗的脸,“你别得寸进尺!” “也就是,大爷我不敢打女人!” “大爷!”倪焕银说着抬手,“我看你是真大爷!” “身为长老,竟然没有表率!” “咳咳!”邹平安轻咳几声,倪焕银侧脸一瞧,“怀仁,你带他们几个登记外门弟子!” “是!”这时,旁边一个玉面楚冠的年轻人李怀仁,看着白秋琴的容貌差点失了神。 “是的,师父!” 平安不由得疑惑,这么随便就混过去了? 三人被一路带着走过石梯,来到记名殿。 堂前一老翁,手提朱笔,寥寥数笔! “海老!”李怀仁拱手道,“这是新来的弟子,请你先登记上!” “唉哟!怀仁啊,试炼回来了!”海老慈眉善目,提花朱笔,“怎么样啊!” “此行跟着师父感悟颇丰,”张怀仁缓缓道来,“刚从猎灵阁出来,将一些东西换了灵精!” “好啊!”海老看向三人,面色沉了下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邹平安!”邹平安毫不迟疑,这就是他原本的姓名,“平安如意的平安!” 海老一听不禁哑然失笑,“好!平安如意!还以为你要给我拜礼呢!” “哈哈哈!” 海老朱笔一提,指向小姑娘。 “嗯——红荆!我叫红荆!”红荆思考着,嘴唇起伏。 白秋琴微微欠身颔首,“小女,白秋琴!” 李怀仁不经意间一瞥,有些呆了。 邹平安顺着目光,看了看李怀仁的恍然模样,心里觉得开始后悔没有甩掉白秋琴。 白秋琴敛眉一瞧,微扬的嘴角抚平,清淡生冷地转向一旁。 “这是你们的名牌!” 海老朱笔落下,光汐一转,三枚透白的玉牌交到平安三人的手上。 “名牌即代表宗门身份,切勿好好留存!” “往来诸事,皆有用的到的地方!” “海老!”李怀仁再拱手,“那我们走了!” …… 此时,石梯走道,一鹤目少年看向这边,“他!是那个人!” “狄克师兄!”妙龄少女纪灵身姿纤若银鱼,从后面伸手拍打一下狄克的肩膀。 “纪!”狄克扭头鹤目一撇,“还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什么嘛?”纪灵立即皱眉撇嘴,“我爹爹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没有!”狄克转身就走,“还有,那次只是顺手之举,狄克小小外门子弟不敢与纪小姐深交!” “你不识好歹!”纪灵看着狄克的背影,猛地一跺脚。 …… 吱! 山腰处,一处小院清幽雅致。 邹平安三人跟随李怀仁进去,里面一字排开,七八间小小的房间。 李怀仁随手一指,牌子上挂着“六七八”牌子的小间,“这就是你们以后的住处!” 说着,李怀仁不忍地又看了白秋琴一眼,“你们以后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好!”邹平安上前说道,“劳烦师兄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李怀仁微微点头儒雅极了,立即旋光飞身离开。 “啊——”红荆快要累死了,耷拉着脑袋跑进房间倒头就睡,“这里好有意思,明天再去玩!” 白秋琴看着两人进去,仰望薄阳,随后也快步开了门。 小间打开,里面干净是干净,就是干净过头了。 一张石床,一垫被褥,其它就没有其它的了! 邹平安倒身一躺,不知为何,筋骨有些麻木苦痛。 啊—— 呼哧一下子,红衣女从眉间冲撞出来,又漫身一甩红晕。 “你小子,气死我!” “呼!” “练个功,竟然吸我!” “还压我,你知道我休眠了多久!” 她掰着骨皮手,“多久了?” “反正就是好心差点害死师父!” 邹平安仰面淡然说道,“我说呢?” “我说呢?”红衣女立即眼眶凹陷,眸子咒黑,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邹平安冷静非常,“这里是什么上界,你是不是要小心点!” 红衣女立马换了脸,沉声说道:“你个臭小子,还能飞升上界了?” “嗯?” “是不是有人带你上来的,这里是哪?” 突然,她红衣漫漫玉腿相错,手爪一立变得十分警惕,怀疑地看向平安。 “大道无极宗!” “我也不知道是哪!” “只知道在一处山峰之上!” 红衣女游身回到平安眉间,传音入密,“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还有不能随便使用我的伥鬼秘术,血罗刹!” “知道了吗?” 邹平安应声回道,“进了这里,难道我要等死吗?” “不用你的秘术,什么血罗刹?” “好奇怪的名字,罗刹乃邪之恶鬼!” 邹平安沉思,“之前我曾幻化为皇甫口中的魁族,难道你也是……” “不该你知道的?最好不要问!”红衣女血丝游荡,观察四周。 “最好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毕竟我们现在拴在同一条线上!”平安冷声说道。 “你!”红衣女顿时一惊,“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你能解开这个什么玲珑小天下,然后故意弄错想霸占我!” “什么?”平安皱眉,“我可不是急色之徒!” “你看!你看!”红衣女细声说道,“你都承认我的美貌了!” “你脑子没有问题吗?”邹平安有些烦心,急声道。 “你!”红衣女凄声做作,“上界之地,听说那是辟天之人盘古一生想要升天求神,却还是难逃天地束缚,弥留之际用尽一切气力,排山倒海轰起大地抬高万万里,也还是触碰不到天的界限,神的领域,终是天道难违,含恨而终。!” “沧海桑田,幻化成了现在的上界之地!” “有幸存活的人历经千万年修炼飞升,自是有了道门三千山,洛神天,血海黑渊,阿弥天堑!” “修行感悟,受命于天!” “天门之下,有了十重境!” “启灵化身,脱凡骨,一为天光!” “灵环十开,筑神念,二为造化!” “归圆寂灭,回灵胎,三为圆寂!” “天地纵横,一念至,四为无距!” “搬山倒海,拔千斤,五为无量!” “和光同尘,觉天悟,六为洞虚!” “七星连珠,通天柱,七为圣照!” “八魁天斗,破三清,八为太上!” “九劫天雷,镀金身,九为度厄!” “一梦三生,相光轮,十是鸿钧!” “天门之上,无尽可知,终是百年之后!” 红衣女娓娓道来,说的津津有味,急了累了情不自禁娇声喘息,歇一歇! …… 邹平安听着沉默好久,又不禁问道,“为何与下界不同?” “下界自盘古之后,已经失去天机,前三重便是你们所谓的灵神十道重!”红衣女很不耐烦地应道,“不过,天上地下,倒是有一样相同!”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不由得又问道,“什么相同!” “没有一位真神!”红衣女随即叹息道,“也就余下,洛神天的洛神,大道无极宗的神道子,血海黑渊的应无劫,阿弥天堑的梵天!” “还称得上是半神!” 外面斜眼昏沉,邹平安眼前的黑白光景,逐渐开始模糊不清。 窗外脚步声起,似是有人回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前辈知道还不少!” “那当然,我可是……不说了,累了!” 第二章 外门的人是外人 “咱这些外门的人!” “就是些外人!” “哎!可不是嘛!” “任务都是捡剩下的,简直就是打杂的!” 清晨天蒙蒙亮,邹平安眼眸苦涩,嘴巴里一阵血腥味,警惕地起身发现口鼻淤堵血块。 震手逼出,邹平安顿时感觉身子轻快许多,呼吸通畅,周围的光尘潮弄,伐身塑脉。 灵源饱和,天光十色,峰峦一片澄明。 “哎——” “哪里来的两位小娘子?” 五大三粗的花铁干,骨瘦似猴的杨落瞧见白秋琴和红荆的容貌,不禁就有点按捺不住晨起的冲动。 目光在白秋琴身上落下,两人眼神都统一了,嫚嫚柳腰碧露水,这样的姿色很对他们平时的胃口。 “鸟不拉屎,人不走动的地方,竟然来了两位仙子!” “两位仙子姓甚名谁!”花铁干上前搭话,硬是装出谦和君子的做派,愣是扭捏出一股酸臭的粗俗气。 红荆毫不理会他们,趴在门口透着纱包的窗口,悻悻地窥探里面的动静。 “骗子哥哥!” 白秋琴素挽门侧,晨起的玉润凝露,衬着她不蔓不枝,亭亭净植,不喜春风颜色。 杨落很不识趣,也不拿腔拿调,但是一脸猥琐模样却是将下井小吏的市侩之气把掐的游刃有余。 “小妹妹!” 他瞧了花铁干一眼,觉察到他的心思,便径直走向活泼灵动的红荆。 红荆听见后面轻翘的脚步,连忙回头,杨落一瞧,“哎呦”! 他死死地盯着扫过红荆的身体,匀称的肌肤滑嫩,花一样的容貌云润落圆,尤其是小小的模样竟然也生的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红荆打量杨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脯,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扒光了一样,愣是想到那天曾在青楼巷口被几个醉酒流氓围堵。 “骗子哥哥!”红荆此时一点也招惹不得,小小的泪水不值钱似的掉了下来。 “哥哥!” “有坏人!” 平安心里一软,实在受不了这哭哭啼啼的小妹模样,一口一个哥哥真是挠人心肺。 杨落胯下一缩,拧了自己的蒜头鼻,乐呵呵地跑到花铁干的身边。 “哎呦,这小姑娘和炮仗一样,不过看着也是极品!” “去你妈的!”花铁干一甩巴掌,打在杨落的脑袋上,“说什么呢?” “怎么可以吓到两位仙子!” 杨落一憋气咽了咽口水,“是是是,大哥说的对!” 花铁干拱手示好,弓着健阔的肩膀,侧挑着目光瞧一眼白秋琴的正脸。 白秋琴折步汀罗,淡然一侧身,不想与他端详。 花铁干看着,也有点色不敛内,情不自禁地想要挑弄一番。 杨落架着手,看向泪眼盈盈的红荆,顿时来了气力忙的又上前几步。 红荆倚在门口,小脸委屈得鼓鼓的。 花铁干刚忍不住伸出手指,邹平安开门跻身挡住杨落,又反手掩开花铁干的手指。 “公子!”白秋琴一看,快步靠向邹平安身前一侧。 “哥哥!”红荆心里急切切的,害怕地抱住邹平安的腰,捏着他的衣角拉扯起来。 “骗子!大骗子!” 听着是咒骂,娇气的声音,清泉流响,很是击人心扉。 杨落往后一缩,花铁干看着邹平安身子算是精壮,隐约有虎狼之相,目光更是阴鸷,寒光毕露对视着就不觉汗毛直立。 “哎呀,闹着玩而已!”花铁干缓声说道。 “闹着玩?”邹平安表情极尽轻挑,“怕是悬梁君子也比你们懂得分寸!” “咱还有任务呢?”杨落一扯衣服,“大哥!” 花铁干转身,“对了,兄弟,不出任务吗?” “这种事,不劳你费心了!”邹平安应声回道。 花铁干一听,表情玩味起来,歪着胡腮露出几分疑惑。 腾地而起,两人跃身数十尺,向着山脚踱步离开。 白秋琴眨巴着眼睛,观看着红荆娇气哭泣的模样,轻抿娇嫩的唇边似乎很有兴致。 邹平安也忍不得束手手脚安慰起红荆,有些不适应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红荆娇生惯养的性子上来,扒住邹平安的胳膊,就顺势环身又抱住了他的肩膀。 双手双脚不落闲,赖人的很,愣是像枷锁一样夹在了邹平安的身前。 邹平安张着双手有些瘆得慌,一会儿就无可奈何,轻飘飘地抚摸了几下她的肩膀。 “好了,没完了!” “赶紧下来!” “不——”红荆苦丧着脸,愁苦了甜腻的小嘴,“你就是个大骗子,我可给你记得呢?” “呜呜呜——” 邹平安气闷地生不起来,被她手脚紧绷的束缚着,不免有些乱糟糟的。 “你!” “别动了!快起来,哭什么呀?” “他们干什么你了?” 红荆说不出口,只知道心里委屈,鼻子酸涩不已。 白秋琴双手身前,两指相合,来来回回端详着两人,露出了蜻蜓点水般的笑容。 邹平安转眼一瞧白秋琴,长叹一口气,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容下这个人跟着上来。 “新……”打杂差事的宋小引,小白脸书生模样,推开院门看着这一副气死不偿命的场景,登时一个念头自己怎么没有这个福气消受,忍着酸胀吞吐着话。 “新……来的!” 文绉绉的语气还拐了个音,宋小引一路安排过去,那都是高傲地送下来差事,到了这一整个羡慕住了,盯着他俩扭来扭去马上还有些嫉妒。 “下去!”邹平安遭受不住,觉是有些生气。 红荆噘着果脯似的小嘴,小脸都咕哝起来,“哼——” “新来的!”宋小引紧走几步,看着白秋琴那是称心中的知性动人。 “您是?”邹平安应声答道。 “奥!”宋小引听着看向他,一撇脸就变了表情,“新来的啊!” “你们啊!”说着,他勾着眼瞧上几眼白秋琴,对于这个小妹妹心动不起有着底线,但是也算是饱了眼福。 邹平安面对宋小引这上句不搭下调,词不上腔的把式,不禁就提醒道,“你是来啥的?” “奥!我是山上送差事?” “敝人,宋小引!”宋小引挑眉一瞧白秋琴,白秋琴退身邹平安身后半掩姿色,更加动人。 “你们啊,细皮嫩肉,刚上来就不要干重的差事!” “这义务劳动,就先……去照顾一下山腰那边的药草园,浇浇水什么的!”说着,宋小引指着他们身后。 “那里啊,路也不远,要不我给你带个路!” 邹平安看着宋小引身子对着自己,头扭得来来回回,这道是在和我说话? “麻烦您了!”邹平安打断他,摆手送行说道,“路竟然不远,我们自行前去!” 宋小引听着他说一个字,都觉得碍眼。 长叹一口气,他又看了看白秋琴,“有事,找我!” 接着,宋小引要紧着差事,依依不舍地离开小院。 此时,红荆还在生着没有来由的气,邹平安也不理会,扭头上下扫了一眼白秋琴。 纤弱的模样,身子瘦的都快皮包骨头,食之色也,难道是这张脸。 白秋琴微挟脖颈,不明就里倏尔一笑,“公子也对我的身体感兴趣!” “公子……哥哥!” 声音不冷不暖,似有几分挑逗讨喜的意味。 邹平安置若不闻,气堵在心口不是可否,“你……” “我记得你不是无性之体吗?” “血煞一族,天生魅惑,映着人心万相的喜色!”白秋琴会意轻抚唇边,细思道:“我也不知,公子可否一辩?” 冷声说罢,话音未落。她正身过来面向邹平安,眉目清纯素容寡淡,毫不掩饰地手挑而起轻宽衣襟。 邹平安转身就回门,“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差事,这里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秋琴似是白玉无暇,白衣合起微露的半寸肌肤,“公子说的是!” …… 青烟归处,袅袅雾纱。 远见,一座石屋独处,路边的风拂过,掺杂着半点青草的薄凉。 山腰的药草园里,只见一老农褐衣麻布蔽体,粗壮的手指轻轻抚动药草,苍然笑着怡然自得。 “哦?” “你们是新来的?” 邹平安马上说道:“老先生你好,我们是新来的,来做安排的差事!” “都叫什么名字?”老农挑弄着药草,问道。 三人应声说下名字,老农看了看,“平安,喜人的名字?” “两个小姑娘也漂亮!” “照顾我的这些药草,可多注意啊!” “来,小伙子,跟我给药材松松土!” “小姑娘,看着身子柔!就那边舀半满池水,然后手指轻点药芯!” “懂了没,这活简单!” 三人随即接下,红荆初来这里满眼欢喜又十分谨慎,垫着脚尖随着白秋琴走过药园的地垄。 邹平安跟着老农,一板一眼地照着老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药杵尖慢慢鼓弄药草周围的泥土。 不知为何,他看着亲切,药香扑鼻,药名一个个跳进脑海里。 “花枝子,吐精纳气,益气固身!” “三更天,阴寒伤体,闭气驱灵!” “哦?”老农回身,“小伙子不错嘛,这些药草都认得?” “一知半解而已!”邹平安立即回应。 “不像啊,活干的不错,”老农一看药土翻的细腻,“比那些毛头子好多了!” “以后没事的话,我呀就告诉小引这段时间,就只让你们来!” “哈哈哈!” 老农说罢,满足地笑了。 …… 邹平安看着老农甚是豪爽,有些怀念起故去的阿爷! “阿爷!” “嗯?”老农一捂耳朵回头,“怎么了?” “没事!”邹平安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您看着像我阿爷!” “哈哈哈!”老农笑道,“好啊!” “以后,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一声阿爷,我这岁数也担待的起!” 错开的药田里,白秋琴和红荆蹑手蹑脚,春水筱指点触枝芽药芯。 “小姑娘,干的不错,慢着弄不急!”老农查看药草情况,颠了颠药叶。 “好的!老爷爷!”红荆紧瞪双眼,盯着指尖,小心地挑弄药草。 药草的叶片含羞舒卷,贴合上润透的指尖。 “嘻嘻!” 当沉下头来,邹平安缭绕在药香中,温凉的药草拂过脸颊,心里也平静了很多,眼前黑白驳杂中感觉有了点淡薄的人情味。 第三章 诅咒的灵术 眨眼间,大半天的功夫就过去了,药园的差事很是轻松。 即使不停息地忙碌,也没有感到疲惫不堪,反而在药香沁润下,精神盈满十足。 “小伙子,明天再来啊!”临走,老农笑着叮嘱道,“哈哈哈!” 邹平安拱手告别。 小院里很是安静,其他屋内毫无动静。 斜眼汐影,李怀仁路过,顺便带着邹平安三人去了藏卷阁。 “作为外门弟子,有一次进入藏书阁,选择一门灵术的机会。” “道门感悟起步,此事犹未重要!” 山雾缭绕,拨开层云,拽出一道轻痕。 落在古香门前的长阶上,李怀仁侧目,应自己的事便走了。 邹平安拱手,示意谢过。 可惜相伴的两个女子,静水花容,总有来人卧眉翘首。 如此,在不少人的侧目下,三人成了新人中的焦点。 邹平安走进灵籍殿,一层大厅里。 堂前正中间显眼的地方,庭前书案座椅一摆,一个花边胡须的老人手执毛笔静静像是一棵历经风雨的枯树。他瘦骨嶙峋,微微凹陷的眼眶里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别人问他名姓,他就说自己就是个老头子,所以久而久之,到此的弟子都称他为“老头子”! 细瞧,枯枝似的手勾动笔杆,苍劲有力的字落在纸上,晕而不染。 黄,玄,地,天,法相,道印,无极,,至臻…… 通往上层的石柱伫立在大厅的正中央,几个歪曲的字符标识着灵术的品级。 从第一层到最高层,叠垒而起,文卷泛着闪耀的光点,格外令人神往。 听说,至臻之上,世人视为天授,那就是一众弟子心中所渴望得到的绝对力量。 至臻灵卷一字无价,常常被称之神术,但上界之内鲜有人能使出一招半式。 至于其中大小缘由,领悟的人寥寥无几占一部分,灵术的力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是一部分。 “呀~” 红荆对于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件,很是兴奋但又有点不安,揪着白秋琴的衣袖按捺住那几分的鬼灵精怪。 她们两个寸步不离地跟在邹平安的身后,倒像是来游玩的。 外门弟子,只能在一楼随意挑选中意的一门黄级下乘的灵术。 追影剑,化意拳,开山掌,雷印咒,火海开刃…… 邹平安怀着几分期待,游览术法卷轴,血气震荡但在满目仓皇中没有了凝结的感应。 走着走着,突然血气缥缈,一丝感应袭来。 邹平安顺着半点指引的方向感,向着深处走去。 红荆翘脚跟着时不时凑近观察一排排的灵匣,白秋琴对于满目灵术,不起一丝波澜,根本就毫无兴趣,然而比起这个古朴雅致的藏书阁,周围人的表情更加能吸引她的关注。 “骗子哥哥!”红荆从邹平安身后,小声说道。 邹平安回头,她却没有话要说,露出一副无辜受用还有点冒险猎奇的表情。 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天真的对一切都有着探究的好奇心。 角落里,邹平安看着落了灰尘的灵术卷轴,上面还标着一个“废”字! “手眼通天!” 邹平安盯着灵术,开口念道。 周围人频频回头,赶紧离开,嘟囔着什么,说这是“被诅咒的灵术”! —— 灵观化意,手眼通天。 唯心致之,命理神煞,华盖三清。 …… —— 邹平安飘然扫视,心绪狂跳不止,血气的感应冲撞开来,传到四肢百骸。 当拿到堂中老头子记录时,老头子瞧着,一挑胡须。 “年轻人,你确定要拿一卷灵术!” “确定!”邹平安坚定地回答。 “这么确定!”老头子一抹乱糟糟的头发,扣了扣耳朵,“哎呀,别怪我多嘴!” “这是一名圣子借漫天星宿,夜观天象感悟所创,但是练过这个的人除了本人都堕了灵性,甚至有弟子失去感悟的资质!” “这作为你进山门的第一卷灵术,着实是冲动了些!” “谢先生!”邹平安又道,“我就要这一卷!” “……”老头子沉思片刻,大笔一划,记录在册,“好,三日,不管怎样,必须归还!” “一定如期归还!”邹平安立即拱手回应。 “这两位!”老头子一瞟眼,“年轻人,可以啊!” “都是你的道侣?” “嗯……”老头子定睛一看白秋琴,微皱起眉又看了看邹平安,“有福啊,年轻人!” “老先生你误会了!”邹平安回头,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不闭口不言。 “哎——”老头子摆手笑道,“我懂,老头子也年轻过!” “得注意身体哟!” 那瘦巴巴的脸,笑起来还真是老不正经。 邹平安不胜其烦,拿起书卷转身离开。 “女娃娃也得注意身体!”老头子目光狡黠中透着犀利,又补上一句。 红荆不明所以,刚想问什么,白秋琴拉住好动的她跟上平安。 “白衣胜雪,无言拟之!”老头子望着背影,沉心下来,“着实不是常人!” “老头子动春心了,没想到你这么有品位!”此时,翩翩少年郎杜牧之一拍手中的法相灵术,打断了他,“和我想的一样!” 老头子一看他,“一边去,少拿我这个老头子寻开心!” “我劝你小子,勿动春心!” “呵!”杜牧之双眼灼光,“本少潇洒不羁,春心向来放肆惯了!” …… 房间内,邹平安血气震荡,漫卷书文,犹如几行江水,飘浮眼前。 灵观化意,手眼通天。 唯心致之,命理神煞,华盖三清。 囚身天地之内,仰观群星骤变。 大意磅礴昊日,小衍璀璨银河。 凝神八脉,神得意满。 一式,地之道,手遮天。 二式,天之意,眼观音。 三式,天地无我,手眼通天。 …… 寥寥几行,简易粗暴。 一瞬间,邹平安仿佛真的站在群山之巅,遥望日月星河。 灰影遮天而过,眼瞳闪烁群星之间,虚身缥缈超然自引,有那么一刻间仿佛归入虚无之中,无边的黑暗。 悸动的心跳,骤然被吞噬。 “噗——”邹平安急忙吐息一口血气,脑海一阵波涛汹涌,挣扎着从幽冥般的黑暗里回过神来。 “啊~~好纯粹的精气!”红衣摇曳跳脱出来,贝齿抿着嘴唇,眼神微露寂灭的光芒。 邹平安立刻有点不好受,眉间一股亏虚之力犹如锥子刺进脑门。 “对不起!”红衣女立刻漫身回去,“情不自禁就出来了!” 邹平安平抚心绪,差点就形神紊乱,意志混沌不明。 “我的天!谁这么该死啊!”此时,小院内花铁干十分暴躁,“大半夜的!嘶——” 他转眼一瞧,一舔胡须渗人地笑了出来,“还是女人啊,终究忍不得寂寞!” 臆想着,花铁干宽厚的肩膀激动地急速颤抖,随后不由得径直走向白秋琴的房间前。 “那些人都出任务,小美人我来了!” 铛铛铛! 白秋琴手抚鼻尖眉头微皱,轻声喘了一口气,像是闻到她难闻的气味。 门口的敲门声,仍旧在响。 只见,花铁干侧着身子,还在想等着白秋琴出来,就抱住她…… “嘿嘿嘿!”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赶忙捂住嘴巴。 白秋琴拄着双臂,从床上缓缓起身,脚尖轻触地面,素净的中衣下白芷隐约可见。 她淡漠地一耸眉,犹豫地看向门口。 絮叨不止的敲门声时快时慢,像是以前她被囚禁时,那最讨厌的敲击玉磬的侓动,每次都会影响到她的身体和心情。 一时间,她眉眼起伏,被恶心的声音弄得有些心浮气躁。 吱———— 花铁干看着门打开,一缩下跨,双手兴奋地搓揉起来。 白衣衣摆一荡,直接让他跃跃欲试。 “你有什么事吗?”白秋琴手扶着门,留出一条缝隙…… 花铁干手叩在门框上,从表情上看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直勾勾的眼神,不自觉上下思量,那白衣里的美妙风景。 “呼~” “哈~”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愣是急喘几口大气,像是要死一样,焦躁的气息都有些粗劣。 此时,红荆紧紧抱着被褥,睡的天塌下来都叫不醒,忽的缩身一踢脚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吭!” 平安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盘坐着身子手不停地抓扯床边,粲然眼眸中杂乱的光忽明忽暗。 耳边的打砸声,真是鼓噪到了极点。 第四章 你的生死在我手中 花铁干一甩粗壮的手臂,握在白秋琴的肩膀上,顿时感觉她的身体软弱无骨像是棉花一样。 口干舌燥,又心神失守。 唯见,白秋琴低眉一眨,不知不觉间媚眼游丝。 花铁干一晃神,觉得自己脚步虚浮,踉跄扑向前去,好似拉出空荡的雾气如坠崖底。 “啊!” 惊喊一声赶忙回神,他才发现自己和白秋琴擦身而过。 白秋琴手掩着衣袖,快步跑开飘然如渡。 霎时,花铁干看着悠悠倩影就有些急躁不已。 这一下子落了空,色不可耐的心绪让他一点就着的暴脾气涌向脑门。 艳秋冷絮,微微风中。 白秋琴游身飘动,那幻妙模样像是在手挑针叶,挑逗着小猫小狗。 花铁干步伐飘来飘去,猛地一提神,握紧拳头眼暴青光。 “开山拳!”花铁干捏着身子,怒拔高几尺,石块般的拳头震起光绪照着白秋琴就轰了过去。 白秋琴低眉转身一躲,此时邹平安纵身突起,手作爪状挡住花铁干,血色瑰丽的爪影冒出,好似空中璀璨的一片星辰。 噔! 花铁干捂着胸口猛地后退,双目焦热决眦欲裂,真不明白怎么想的,立即火冒三丈怒气冲冲,恨不得把院子都拆了当作发泄的暖床。 “你们的命现在是我的,我要玩死你们!” “哈哈哈!” 邹平安双眸缓睁,花铁干瞬间像是失了心智的脉兽,痴心迷得简直是猪油蒙了脑子,毫无目标地想要冲身攻击而来。 只见,邹平安身后,血色诡异的十道光环叠动,旋即一转振音立即轰向花铁干。 灵环十开,筑神念,是为造化。 看着看着,花铁干眼神一凝,回过心神,腿脚一软就跪倒在地。 狂暴的光尘,骤然在他身前停下。 邹平安鬼影挪转,捏住他的脖子,用凉透脊背的声音冷声说道:“现在,你的生死在我手中!” “谁玩死谁?” 说罢,血气溃散花铁干的肌肉,他痛得叫喊不出来,颓然没了筋骨,双眼失色的倒在地上。 …… 夜凉如水,鸟声忽鸣。 静谧的小院里,花铁干像是一条掏尽血肉的癞皮狗,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邹平安躺卧在床上,静静地调转着心脉,平定着焦躁不安的情绪。 “嗯~~”隔壁,红荆睡的四仰八叉,苦闷着小脸哼叫那婉转的呓语,好像要以此来抱怨梦中故事的差劲。 “你没事!”红衣女的声音,压的很低似是夜莺的喘息,“对不起哦!”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拨回缭乱的心绪彻底没了气力,“你!别说话!我怕我受不了!” “人家不是情不自禁嘛!”红衣女气声说着,“恩怨相抵嘛!” “闭嘴,我乏了!”邹平安仰躺在床。 “要不我伺候一下你!”红衣女没心气地挑逗说道。 邹平安懒得搭理她,侧过身子闷声就要休息。 “真是的,小屁孩,好好!”红衣女掩声而去。 … 门外的嘈杂,透过窗户传来杨落那低迷的嘶声裂肺。 花铁干翻了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你个弟弟的,这么晚回来!” “大哥,我不是给你买壮阳药去了吗?”杨落凄声说道,“怎么一天没吃,就缩水成这样了!” “以前也没这么厉害呀,我差点没认出来啊,裤衩子都小了两圈啊,这脸瘦的比我都瘦了!” “我去你的!”花铁干有气无力,说一句话好似那口气就喘不上来一样。 “我这是被暗算了!” “谁?”杨落蹲在地上直跺脚,在院子仰面喊道,“那个娘们?” 啪! 花铁干缓缓抬起骨瘦似柴火的胳膊,打在杨落的脸上,“别说了,我还想活着呢?” 鬼知道,他这一晚上,经历了什么,后悔两个字在他心头绕了够三万六千圈。 数了一晚上,吊着半口气,睡不着死不了,比活着都难受。 咣当! 白秋琴开门掩面半遮,素容寡淡,柔碎了晨风里的光。 花铁干心口悸痛,不似昨日,如此是像活见鬼一样,大气喘不上来,小气拱火不起。 “额呃呃呃!嗝——” “大哥!”杨落一看,紧瞪着白秋琴,舔了一下舌头吃下一颗怀中的黑色药丸,“大哥,小弟献身了,这就替你去收拾这个仙子!” 花铁干见势,甩动不到二两的胳膊,生是使出了八斤的气力,抓住杨落的腿心里恨不得骂死这个瘦皮猴。 “想死,别带着我!” “放心,大哥!”杨落拍了拍花铁干的手,“我一个去,不劳你费神!” “我不行了!”花铁干气到抽搐快要昏厥过去,但是身上的刺痛又让他清醒过来,现在一来一去吊着口怒气翻的白眼比谁都白。 吱—— 开门之后,邹平安一捋散乱的头发,双目阴沉透出狠厉的凶光。 看罢,杨落胯下一紧,好像能听到,“想死吗?大清早能不能安静会儿。” “我……” “大哥!”杨落转身滑跪在花铁干面前,感情比铁都真,“你怎么了?” “大哥,此事我们从长计议,现在敌多我寡,进攻不利!” 花铁干迷瞪着双眼,好似要说,快把我带走! “想死,不用和我说!” …… 旭日东升,初露山头,阳光明媚照人。 邹平安轻舒一口气,没精打采强撑着身子,手扒着门走了出来。 “到底是谁?”红荆半拉着粉白的衣襟,晃晃悠悠,踮着没穿鞋子的白嫩脚丫,揉着眼睛推开门气呼呼地喊道。 “吵死了!” 到了药草园,老农目光如炬,瞧着邹平安三人都是一副精气不足,红了老脸没有一句话。 露水挑拨药草,红荆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显然被昨晚的梦折磨不轻。 蜻蜓点水,白秋琴盈指阴虚,性子本就寡淡,再加上老是没有生气的柔软样子。 老农看罢,指划邹平安,“年轻人,注意身体!” 邹平安不知所说,心脉紧绷挣着身子,如履薄冰地迈了几步。 第五章 千叶谷 作为新人的差事,总是要结束的。 山门要仙人,不养闲人,任务当前,邹平安一人直接领了三个人的份。 一个人是一个人,三个人可以是一个人? 邹平安对此,很是无奈。 这段日子里,花铁干身体就剩下皮包骨,活的异常难受,每天都在哀嚎之中醒来。 杨落看着邹平安三人,马上脚底得抹好几层油遛掉。 吊牌上发布的任务,写着“目的地千叶谷,王级脉兽的血精”。 这听别人说,知晓上界有九大脉兽盘踞地,又被划分成三十六域! 千叶谷是围绕,九大盘踞地之一,裂天凹的最外层的分域。 其中大多聚集着,四阶以下的脉兽! 虽说脉兽等级划分与下界别无二致,但是血战能力却恐怖了不知多少。 到此,邹平安又想起和如意生死闯荡十万大山的日子,痛苦到自己不愿再与她提及,但是那也是曾经的记忆。 不管怎么样,至少那时候两人还在一起。 回忆着,邹平安急忙回过神,“无根之木,焉能独活!树载百年而参天,古道千里亦是难走,更何况赤脚无路!” 既是所谓洛神天的圣女,也肯定地位非凡。 思考那天风、月两人的话,邹平安又隐隐觉得不简单,如意现在是否安虞无恙成了压在他心底的巨石。 出任务的灵舟,悬浮石阶之下的广场上。 邹平安三人随着蹿流般的众人,慢慢上去。 风起,应声八百余里。 转眼间,就到了千叶谷。 长长的峡谷,好似舞女的水袖。 参天古树一片新绿,花草浅伏在林中小径。 红荆小跑几步,抓住邹平安的衣袖,左右张望四周,像是在鸟巢里窥探的幼雀。 …… 邹平安看着前方的丛林中,隐约有火光寥落。 赫嘶! 三阶七化! 铜鳞巨蟒张口獠牙,背覆尖刺,快速地向三人攻击而来。 缠身三匝,卷身如鞭。 邹平安护着红荆逃开,白秋琴身化血雾,聚散轻似一阵风烟。 血刺荆棘,随手甩出,贯穿而去。 铜鳞巨蟒毙命当场。 血精? 邹平安看着手中,那一小颗红色的菱形晶体,耸眉细看。 精纯暴戾的血气,好比烈酒一杯,醍醐灌顶。 由此,邹平安回忆十万大山,被迫打入血精的场景。 为何,道门也需要这个? 不等思忖多久,三眼蟾蜍从林间弹跳起来,甩出五六十尺长的舌头攻击三人。 三阶九化! 土崩! 地表碎裂! 邹平安绕步树梢之上,红荆紧靠在他宽厚的怀中,手指窜动眼睛半眯着,觉得很是刺激。 白秋琴飞雾缭绕,白皙的手臂晃动,几寸之间帛巾挽纱。 邹平安血光点缀,影动千刺,乱射而出瞬间命中三眼蟾蜍的第三只眼睛。 血精飘荡,邹平安纵身折步,顺手握住。 “耶!” 红荆一脸惊喜,对于得到了这个宝石似的小玩意,感觉就是游戏的奖励。 白秋琴几缕血气纠缠,腿绕白衫,再次出现在两人身后。 “这个美人,真正点!” “够味!” “英雄所见略同啊!” 树叶间隔,三四个人贼眉鼠眼地蹲坐树枝上,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津津乐道地探看着邹平安一行,目光肆虐地上下来回打量。 “这清汤寡水,没有艳福的山门里!鸟不占巢,人不落户,半年搞不了一个!” “没想到,千叶谷进了这种货色!” “现在,昂……”他们面面相觑,挑眉一笑。 “过把瘾!” “图个乐!” “发点财!” “享点福!” “哈哈哈!” “福禄寿!” “生活乐滋滋!”四人臭味相投,异口同声。 此时,迷影叠嶂。 脉兽的踪迹,说没有就没有了,不知道是乱杂配一窝才出现。 咚咚咚! 峡谷铁青脸色,邹平安走了几步绕来绕去,差点迷了方向。 血气盈荡,追溯着四周的路。 邹平安小心警惕,拉回衣服,红荆揪着边边角角,囧着鼻子野蛮娇横就是不撒手。 白秋琴面容不改,依着冷清的气色,彷如在观览一副人景图画。 前方葵藤相错细瘦结硕,犹若青髻少女,盘绕在粗砺宽大的林干上。 红荆突然踮脚几步,“好漂亮的姐姐啊!” “哥哥!” 邹平安直接抓住红荆皙白的手腕,遮住她的双眼。 青烟微微,他轻瞟一眼,除了形似女子的葵藤,没有丝毫看出其他奇怪的异样。 白秋琴上前一步,“媚人,幻梦,前面的东西不简单呢。” “三位留步,就不要上前了!” “前面可是藤蛛双生兽!” “四阶六化!有灵智的!” “难缠又危险!” “就是,就是!” 邹平安看向旁边的树梢上,瞧见四人各有特色的模样先是一惊。 濑猴抱树,蜥蜴爬树,野马上树,硕鼠盯梢,姿势自成一派,再看还是吓一跳。 只听,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里说的有来有回。 “蛛!蜘蛛!”红荆张着小嘴,羽黛惊目,赶忙绕到邹平安的身后。 邹平安满脸无奈,瞧着她这幅模样,如此乖张让人发笑。 “你们是新加入山门的弟子?” 四人落地,老大付无知上前问道。 “肯定是,看着就很年轻稚嫩!”老幺乐天派附和说道。 “哎!”老二陆不畏抬手打断,“那叫一个润!” 老三于瘦一拍肚子,“那叫看的得劲儿!” “这要是喂了这东西,可惜了!” “没得玩!” “不划算!” “是罪过!” 听着三言两语,邹平安以为还在尚景城的天桥底下,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说书的了! 他们说他们的,邹平安转身走开,根本不想理会。 结果四人速度快如狂风,又挡住前方去路。 “这是怎么说的?” “相见就是缘!” “有钱给钱!” “血精拿来!” “不要逃跑!” “没事抱一抱!” 说着,四人上前招呼,手脚并开,各显神通。 白秋琴身形飘散,零起缭绕,闪动间飘然若一叶水痕。 “哥哥抱,荡秋千!” 邹平安抱着红荆,荡动光汐临空踏影,侧身反手一环血刺迸射而出。 几人形意四象,面生各态,身动变化。 马踏震地,猴突腾身,尖尾甩刃,分爪裂抓…… 风起,树梢之上,四面进退两难。 邹平安手起横流,血刺穿行摇曳身边,迟疑间他感受着手眼通天的余势,体内血气翻动遥相呼应,觉得这个诡秘灵术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领悟化念,震光引动。 大意山川,獠牙化爪,邹平安挥手扯风。 五指诡异,横扫开来,掀起层层涟漪。 四人瞬间感受到切实的压迫,眼前的景象那就像是身临寒潭,狠厉的恶鬼在拉动用手幻化的闸刀。 “退!” 付无知凝身一道壁障,冲着三个兄弟大喊。 “妈呀!” “哇哦!” “见鬼!” “打不了!” “吆喝!” 四人空转踱步,再次腾身树上。 …… 环光波动攻来,抓痕几道裂空,吼音震耳,腿风卷起巨刃! “啊!”红荆埋头在邹平安怀中,抓挠着贴身不放,蒲草磐石般晃来晃去。 邹平安步履白夜魑魅,游身一动脚点树叶,手影一展再次横向挥去。 四人形意满身,荡开灵威,震颤起风扬落叶。 白秋琴皮骨盈滑,轻披雾纱般的白衣,聚散缭绕四人的旁边。 唳—— 巨大的指痕,向着恍然失神的四人袭来。 他们握紧手掌滴下血来堪堪回神,当指痕临身,聚起光汐想要避开攻击。 结果,实实在在挨了一下。 顿时,四人倒飞下来,仓皇落地口吐鲜血,感到体内脉络虚弱不少。 “硬茬子!” “难搞啊!” “撞墙了!” “你不是造化境?” “你们!”邹平安冷声说道,转瞬间移动到他们面前,“话太多了!” 付无知眼见情势不妙,“撤!” 话音未落,他们凝神一道光束攻向邹平安,接着就纵身如影子般,遁走林间。 转眼,人就没了。 “公子小心!”白秋琴浮身梢头,出声道。 邹平安也心感不安,立刻落地撤步。 这时,缠绕在树上的藤,交错蔓延开来,想要裹挟住邹平安三人。 “啊!” 红荆一见如此奇奇怪怪的藤蔓,绿的黑不溜秋甚是恶心,立马双腿夹着平安紧紧抱住。 “骗子哥哥!” 邹平安游身甩出一把血鳞箭刃,随即炸裂开来,削断根根藤蔓。 咚! 藤蔓砸向地面,纵开好几条裂痕,怪异的参天古树只是有些歪斜,丝毫没有损伤。 邹平安落身震地,泛起光尘波浪,奔涌向藤蔓。 藤蔓绞合,看着势要碎开邹平安。 邹平安动身一发鳞刃,敛光架起一道狂浪,攻向藤蔓的根源。 嘶—— 突然,一声怪音。 藤蔓连接的地表塌陷,怪物的背部露出。 砰! 黑蜘蛛从里面钻了出来,藤蔓撑地,它上前一摆砸出一个坑。 嘶—— 五阶二化! 青藤蜘蛛! 口器沾着粘液,蠕动着往里面吮吸,两边的利齿冒着渗人的黑血。 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 “唔——” 红荆胳膊挟着邹平安的脖子,腮帮鼓起倚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地忍住翻涌不止的恶心。 邹平安瞬影后退,但有点为时已晚。 青藤蜘蛛一缩藤蔓,速度极快落在邹平安的身后,掀起急风差点冲倒他。 邹平安身手矫健,灵光一动顺势借力,翻身跃起一下子飞身百十丈远。 一时之间,邹平安意识能飞的好处,以前借力在半空飞跃,着实远不如御风驱光来的快速。 遨游天地无所侍,这才叫做“飞”啊! “啊!” “好高!”红荆刚睁开眼睛看到一览平川的景色,又瞧见还在追击的青藤蜘蛛,身子一抖又缩在邹平安怀中。 白秋琴一展血缕羽翼,扶摇如天麓白芒,紧跟在后面。 邹平安血气凝心,觉察到动荡的林中,有什么东西要拔地而起。 进而,他侧身一摆,旋转直坠地面,抬手一遮灰尘。 血红的鬼火飘晃,青藤蜘蛛再次攻向他的面门。 邹平安滑步侧翻,震脚飞起,悠然躲过攻击。 八爪聚合,青藤一摆,蜘蛛像个铁匠手中的锤子,转动方向朝着邹平安就去了。 “咚!” 参天古树,被砸出一个洞。 汁液流出,瞬间就腐蚀灼烂了青藤蜘蛛的腿。 青藤蜘蛛倒地,白秋琴急坠用血缕羽翼的锋刃斩向它。 但,青藤蜘蛛一甩身,立马借着藤蔓起来,腿逐渐恢复如初。 白秋琴随之被击飞数十尺,撞在宽大的树干上。 见青藤蜘蛛袭来,邹平安心里一颤,眼眸转圜出白釉颜色,“我身边的一切,不会再让任何东西夺走!” 古树林中,森罗万象,风吹落叶! 邹平安脑海回响起手眼通天的符字,阴阳八卦与星汉银河相合! “眼观音,洞乾坤!” 口出灵音,喑哑低缓。 骤然,邹平安双眸轻阖一睁,星河般璀璨的光芒迸射而出。 刹那间,光芒一往无前,折溃古树开出一道长路,崩碎了青藤蜘蛛的身体。 “呃——” 邹平安眼前的视野一黑,踉跄跪地,脑壳闪电状的刺痛麻痹了知觉。 眼观音,一线长虹,千丈极光! 极限感悟的这一击,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骗子哥哥!” 朦胧中,红荆托着邹平安的脸,邹平安片刻恍惚仿佛看见了如意那熟悉的面容。 但是,脑海里虚无的隔阂,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当他双手紧握出鲜血,眼前恢复黑白晴明。 白秋琴衣摆飘飘,挣着身子,嘴唇苍白地站在他的身前。 “公子!怎么样了!” 红荆还在拖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晃了晃,“骗子哥哥!” 黄色的血精,在血气溃散的烟雾中,飘忽闪烁牵引而来。 邹平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伸手握在手心,心口的血气受到一丝的波动。 飞舟之上,坐镇在位的韩琼看着古树林中劈开长长的一道,十分突兀。 他双眼看的出神,一脸的惊讶和错愕。 “这片地方,应该没有超过五阶的脉兽啊!” “还是,有强者来这里玩?不可能啊!” “奇怪了!” …… 晴空之上,灵舟飞回。 邹平安脚步虚浮扶住栏杆,比来时看着虚弱了不少。红荆依靠在他身旁,翘着小嘴脚掌用力挣着。 白秋琴皱眉缓舒,也试着有意无意靠向他,但又不敢靠的太近。 众人瞄向这里议论几句,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第六章 人性险恶 赏金阁! 巍巍金字高悬,古木沉香宁静。 邹平安稍微恢复了些许气力,跟随众人迈过石阶来到门前,交付所得。 来来往往看去,一眼就能辨别出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区别。 外门弟子装扮各异,在别人眼中多少有点卑微。 内门弟子衣装纹绣华丽,穿着内门弟子专有的青花鱼尾服。 相比之下,有些内门弟子像是趾高气扬的官差,外门弟子呼之即去,似是随意使唤的杂役。 堂前,人影交错中。 一个挽着云髻的女人苏婉莹,桃面略施粉黛,皮肤若羊脂璞玉般细腻,身量苗条体格风骚万种风情。 她站在桌前挂着人见犹怜的笑脸,随手拨弄着交上来的材料,不容反驳地说出价格,翘指柔魅地提上灵石。 前后目光很不老实,好几回装作无意地在她前凸后翘的身材上随意游荡。 “下一位!” 她声音很柔弱,带着懒倦拖沓的气声,听来着实勾人,对于那些青葱年少的男子非常有诱惑力。 听着便到了邹平安,他慢慢走上前来。 “嗯~”苏婉莹瞧着左右一个女子,打眼看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来了。 自跟前来,她目光鄙夷一闪,细看那虚弱模样,挽袖遮面哑然失笑。 “这位小哥,拿来!” 说着,苏婉莹勾了勾手指,眼神轻飘飘的往上挑逗。 邹平安现在是双眼神色低迷,也是不在意那股子柔劲儿,接着就反手拿出先前的那三枚血精。 “哼!”红荆嘟着嘴巴,在她心中那可是非常不容易弄来,也算是自己的小玩意,一时间交付出去有点委屈巴巴。 “哟,小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小郎君的气了!” 苏婉莹轻声细语,翘起手指在邹平安手心萦绕,打量那三块血精。 “呀!” 她看着目光一移,思量着说道:“黄级血精,五阶以上的脉兽!” “三块血精个个通透,外形棱角分明,品质成色凝实!” “小哥身手不一般啊!很是利索嘛!” “如此品质,自是手起刀落一击毙命,极为厉害哦!” 原来,脉兽的血精分别有九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 外看着越是凝实,颜色越是浑厚,说明毙杀脉兽有多么的快准狠。 …… 苏婉莹端详着血精,不禁再次打量起三人。 凭着自己的眼光,她认为邹平安不是什么少爷之流,看着十分对眼,身份底下的势力应该不算多么大。 “哎哟!” “滋滋滋!” “怎么了?” 后面的人上赶着窥看苏婉莹的丰韵蛮腰,这下子可被邹平安手中的东西给吸引去了。 “厉害啊!”他们连连点头,更是发出一声赞叹。 “这样!”苏婉莹沉默片刻,再次说道,“一百灵石!” “你应得的!” 说着,苏婉莹拿起三枚血精,掂量着一袋灵石,手指勾画慢慢放在邹平安的手上。 邹平安不想多说什么,耽误时间。 回去的时候,路上草叶撩动。 邹平安肆意地撕扯山林间的光汐,许久才恢复气力。 到了住宿的小院,邹平安自顾自的走进房间。 红荆打了口哈欠,开门之后就倒在床上。白秋琴在门口伫立一会儿,开门进去。 “吆喝!” “你小子总算是办了会好事!” 此时,不远处丛林中,几个人望着这边。 有气无力的花铁干蹲在前头,眯着眼睛一副待死的模样,时不时大喘几口粗气。 他的身后,骏风瘦马的冯云堂身子虚壮,双手在身前摸拿把掐,戏笑地按着旁边默不作声,任凭摆布的漂亮女人。 云潇潇面容珠圆玉润,身子纤细孱弱,半拉的衣服下,露出几寸染着血痕的春色。 周围的小弟看着,在直咽口水有些急不可耐,过了一会儿冯云堂打了个冷颤,随手把云潇潇甩在地上,手下的他们急不可耐地一哄而上。 “冯少爷,你看!”花铁干垂着手臂好赖不活,双膝跪在地上。 “呵!”冯云堂甩了他一个脸子,“你丫的,怎么?” “说给你就给你?介绍了一个玩意,倒还觉得少爷欠了你的情面!” “少爷,你风流倜傥,随手施舍我一个续命药!那不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花铁干就跪在地上,那是说了好一通天花乱坠的恭维。 冯云堂拍着腰板大笑,“啊哈哈,好好好!” “小爷今天爽了,你的小命就留着!” “谢谢少爷!”花铁干浑身无力,却是强撑着磕了几个响头,地上都砸出浅浅的坑。 “啊哈哈!”冯云堂肆意大笑,磨合着嘴边,“明天再来玩!” 手下几个人一紧衣衫跟上冯云堂,跌倒在地的云潇潇站也站不稳,麻木地系上衣带,从后面跟上冯云堂给他收拾衣服。 冯云堂一把将她甩到其他人怀中,“用过的东西,就给我滚开!” “别成心恶心我!” 其他人肆意揉搓着女人没有知觉的身体,疯狂地想要把她撕烂,“冯少爷玩够了,我们还没玩够呢!” “放心!”冯云堂啐了一口口水,“你爹死不了,你那个废物弟弟谁叫他惹我。我可是执法堂的三常事冯磊的儿子!” “他残了就是教训,虽说不能修炼了但是能长一辈子的记性!” “他得感谢我!” “哈哈哈~” …… 花铁干看着地上的药石瓶,滚着爬过去。 刚打开瓶子,一脸死气沉沉的杨落出现在他的身前。 杨落打住花铁干的手,双眼紧眯,难看地咧出笑容:“大哥,果然是你给冯少介绍的!” “兄弟,大哥不行了,我得吃药!”花铁干骨瘦如柴的双手挣着身子,凄声说道。 “好啊!”杨落又哭又笑,“大哥,这治标不治本啊!” “你得死了,才会不难受啊!” “你!”花铁干双眼无神,瞪着杨落,“住手!你不是杨落,你是鬼!” 杨落双眼发红血丝遍布,一根根扒开花铁干的手,“你知道云潇潇是谁吗?” 花铁干没了心气,半吊命在黄土里,叫也叫不大声。 杨落极力压低着声音,“她是我的穷尽半生才看见的光,你他妈的说了三个字,就把她毁了!” “我可以跟着你混蛋,但是你的命怎么这么贱啊!” “来——”杨落掏出一颗药草丸,放在花铁干的手中,生生掰断了他的骨头将药按进了他的嘴巴里。 “深呼吸,马上就不痛了!” …… “你太幸运了!”杨落垂落着双臂,瘦削佝偻地被风拉得很长,“你太幸运了!” “不会在感觉痛了!” 李怀仁走在回山阁路上,突然瘦狗似的杨落走了上来,“怀仁圣子!小的见过你!” 李怀仁回头看向杨落,微笑道:“你是谁?” “你早晨见过云潇潇吗?”杨落缓缓冷声道。 李怀仁淡然绷紧脸,露出一丝疑惑,“云潇潇是谁?” “我不认识!” 说罢,李怀仁转身就走了。 杨落晃悠地走下山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 “好一个君子剑,怀仁圣子!” 云潇潇裹了裹身上的青衣,呜咽到说不出话,倚在小院的树边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身体。 杨落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手里的刀不停在手臂上划动,血流了一地他默不出声,。 “姐!”满脸惨白的云霄捂着腹部,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云潇潇双眼一睁,提上一口气,慌乱地拉着衣服捂住身子。 “姐!”云霄看着失神错乱的云潇潇,心知已经晚了,直接又昏倒了过去。 次日! 清晨的阳光,照的人身体发烫。 邹平安出了门,红荆拉着白秋琴蹦蹦跳跳地跟上。 今天的任务单子,还没有发布下来。 邹平安又去了药园,这一来熟识一下药草,二来听一听老农口中的上界。 到了药园里面,他给老农从药园奇异的石栏井口,挑出了洁净的水。 “忘忧草,性温凉,药香舒心,吞服解忧!”井口旁边,几株药材露水樱珠,十分惹人眼球。 “哈哈哈!”老农听着笑道,“这你都认得!” “这药安神醒脑,解忧?” “人有千万忧愁,怎么忘,忘忧忘忧!” “若是真能忘,世间就没有苦情人了!” 做完事情,邹平安回到小院。 只见,杨落好似一夜没睡满身破烂,身上也添了十几口的新伤疤,气息羸弱地走回房间。 “啊!”红荆拉着白秋琴正好看见,马上吓得跑回房间。 邹平安见势没有多想,在房间里,他盘腿凝神,手眼通天的灵术法门似乎已经触碰了瓶颈。 自书还回去后,那些文字像是刻印在心里一样,飘荡在脑海中。 邹平安反复试探,不过灵术真就是下了诅咒,每次心绪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这让他感受到无奈的窒息感。 中午过后,邹平安去领取新的任务。 路上树林里,突然蹿出几个人将三人围住,一看为首正是冯云堂。 “臭小子!识趣的赶紧滚蛋!” “不然,女人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面对突如其来的几人,邹平安心里很是疑惑,这里的虫子为什么多的烦人。 “哈哈哈!”冯云堂颤着身子像得了癔症,大声说道:“在这片天底下,你只要记住!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邹平安听着忍俊不禁,鄙夷地冷声一笑。 “这里怎么这样?”红荆躲到邹平安的身后,不想听他腌臜的话语,“坏人好多,疯子也好多!” 女人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单不说什么事情?就说这胡扯的道理,简直将为所欲为写在了脸上,不知道这是什么狗屁的强盗逻辑。 “啊哈哈!” “你笑了!”冯云堂歪嘴一笑,指着邹平安,“小瘪犊子,你想装人是!” 说着,他冷下脸来,黝黑的眼底薰的眼珠阴风重重,撇着脸子示意旁边的几人。 “打死他,给我先敲断他的手脚,挖干他的心肝,再打爆他的脑袋!” 围作一团的人听着,都泛起一阵恶心,但还是冲着邹平安发动了强力的攻势。 只见,五六个人灵环晃动,冲荡的光芒刺来。 邹平安反手一道强风,呼啸而过,手影缥缈划出五道抓痕,缠绕指尖的猩红疯狂吸扯着他们体内的血气。 “啊!” 几人赶忙后退,拉开距离,可是胸口被震得鲜血翻涌。 邹平安出手极快,残影留痕,直接近身几人按住他们的肩膀。 他们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渐渐气息羸弱,毫无抵抗之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白秋琴飘荡到冯云堂的身后,“你好没有用啊!” 冯云堂看到忽远忽近的她,刹那间双眼迷离,乐呵呵地失了心神。 “小美人!” 邹平安眼眸中藏匿残影,长舒一口气,双手按在冯云堂的肩膀上。 冯云堂这才恢复心神,可为时已晚,匮乏的身体血气幽幽。 邹平安手指一转,痛苦无能却死不了,这应该是对挑衅者最好的警告。 “你!我爹是冯磊,你敢伤我!” 邹平安缓缓道:“看来,我的就是我的!” “你的就是你的,但你的命不是你的!” “啊!” 伴随着冯云堂喘息的痛吟声,邹平安抬脚踩过冯云堂。 红荆自己捂着自己的眼睛,紧绷着手脚转过身来,听着邹平安的脚步往前走去,结果磕绊到瘦骨嶙峋的身体上。 白秋琴幻妙地出现,抬手扶住红荆。 红荆害怕不已,抓住白秋琴的衣角,随着她跟上邹平安。 ———————— 林间阴风不止,絮叶残花。 冯云堂和几个人呻吟着,痛苦地蠕动身体,当看见杨落晃悠的身影。 “混蛋,快点扶我回去!” “给我叫人,杀了那小子!” 树荫下,杨落胡子拉茬,颓废猥琐的脸旁,慢慢显露出来,他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病态癫狂地又哭又笑。 冯云堂几人意识到什么,后背发憷,“混蛋,你想干什么?”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快死了都这么烦人!” “邹平安好狠啊,但是我觉得不够!” “哈哈哈哈!” 他咬着苍白干皱的嘴唇,血丝密布的双眼紧瞪着,这么一看加上本就瘦弱的身体,仿佛时日无多,拉人下棺材的亡命徒。 冯云堂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杨落掏出的刀划过自己的胸膛,忽然刺在下面绞弄! 他吭声闷口,痛上加痛差点背过气去。 杨落揪起冯云堂的头发,甩到他手下的面前,接着他拖着脚步走向那几个人。 “不要!不要!”他们无力的颤声说道。 杨落一歪脖子,瘦弱的双手握紧刀,使劲插在他们身上绞弄,从上到下再剜着心口弄得破烂不堪。 冯云堂目瞪口呆,害怕无力惶恐难熬,浑身也只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具具身体,就这样在他面前被糟蹋到死无全尸,在杨落的狠厉声中血肉翻飞。 “你!” “我爹…是冯磊!” 杨落回身一抹脸上的鲜血,舔了舔惨白的嘴巴,缓缓喘上几口浊气。 此时,冯云堂蠕动着身体,顾不得身下的伤口,搓揉着地面拉出几尺的血迹。 “好啊!”杨落抽泣着脑袋摇来摇去,拖着到东倒西晃,“继续爬啊!” “再爬的快一点!” “你也太幸运了,马上就要享受这些痛苦,离开了!” “鬼!”冯云堂扯着喉咙,发出暗哑低迷的声音,“救命啊!” …… 光隙斑驳中,鹤目少年盘身坐在树杈上,憋闷的长舒一口气,眼眸中倒映出一块块血肉剥落的场面。 杨落像疯了一样,把冯云堂千刀万剐,挥舞不止砍烂他的骨头。 冯云堂大口倒吸着凉气,看见自己的心脏被掏出彻底没了意识。 杨落看着他没了呼吸,猛扇他的脸,“痛吗?” 凄声说着,杨落掏尽他的肺腑,扯断他的心肝脾胃,狠狠踩在地上碾碎。 “哈哈哈!” 身下一堆骨头和肉,杨落放声大笑,两抹血泪流落瘦削的双颊。 不一会儿,他倒在血泊之中。 “好美的血肉盛宴!” “值得吗?为了什么啊?”狄克看着疯狂的杨落,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真是太好奇了!” “太妙了!”狄克抓起杨落的肩膀,随手一落残光,灵阵轰的一声消弭掉了地上全部的痕迹。 “你应该会是个很好的血仆!” …… 日光环绕,皙白落尘。 床榻上,云潇潇醒来,看着自己一身素雅干净的衣裳,脑袋一阵刺痛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眉头紧皱心里仿徨难受。 侧目一惊,身旁落着,一袋袋的灵石…… 云霄开门缓缓走了进来,踉跄一步但好了很多,满脸哀伤地跪在云潇潇的床前。 “小霄,你怎么了?”云潇潇撑起酸胀苦痛的身体,满脸疑惑退到墙角。 云霄眼眶含泪,赶紧起身诧异地看着云潇潇,帮着扶住她的身体,“阿姐~” 云潇潇感触着云霄的触碰,急喘几口气身体一颤,惊魂未定地连忙推开云霄。 “我……” 云潇潇皙白的双手微颤,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阿姐!”云霄握紧双手,趴在床边,痛苦不堪地捶打自己。 云潇潇往前一趴,身体无力的跪在床上,连忙拉住自残的云霄。 “小霄,你怎么了,不要这样!” 云霄伸手停在半空,想扶起她的肩膀,云潇潇又是头痛不已缩回身体。 “阿姐!我们回家!” “回山下!” “你说什么糊话呢?”云潇潇缓了缓心神,“阿爹呢?” 云霄一脸亏欠,咬牙说道:“阿爹,回家了!” “哦~”云潇潇坐起身来,“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修炼变得更强大,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说走就走呢?” “可是,阿姐!”云霄欲言又止,“你……” 云潇潇一摸一袋袋灵石,发现下面压着一些药草,“小霄,这是你……” “姐!” “真棒!”云潇潇伸手皱眉,又笑着摸了摸云霄的头顶,“好了,怎么回事!” “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不是要做个天下第一的强者,保护姐姐吗?” 云霄听着,趴在床边埋头哭泣。 “到底怎么了?”云潇潇一摸脸颊的泪水,有些疑惑,又赶忙抚摸云霄的脑袋安慰道。 “好了!好了!” “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像小时候一样,遇到事情就趴在姐姐这哭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霄泣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没事!” “姐姐,我一定要做个天下第一的强者,以后拼了命地好好保护你!” 泪水不绝的云霄抬起头来,眼眸里闪过一抹坚定狠决的寒光。 云潇潇听来瞧着,神色一怔,“好!” 刹那间,她感觉身子孱弱一软,又倚靠在墙边,“姐姐相信你,会好好看着的!” “不过,姐姐也会努力修炼变强,保护小霄的!” 第七章 埋骨 三块任务玉牌上,字字扎眼。 “目的地泠鸢沙海,藏红花!天葵叶!地煞恶灵草!佛提子……” 邹平安一看,又看了看后面两人,心知又是一份不简单的差事。 挽叹三声寒,灵舟飘落。 冷鸢沙海,一片瀚海,朔风蚀骨。 邹平安从灵舟上淘来三件绒衣披上,吸取上次的教训,还卖了一份详细的地形图。 就这样,三人踏入了瀚海阑干。 此次,行人还是密集,似乎奔着一个地方。 “兄弟!同行不?” 这时,大胡子易凤河过来搭讪。 邹平安一瞧,易凤河紧赶几句话,“这里脉兽虽少,但是它们品阶都在五阶之上,常常盘踞在地底洞窟中!” “此次探宝取药,就是去新发现的虎蜥据地!” “哥们我经验老道,结伴有个照应!” 邹平安打量几眼易凤河,料定此人来此是有自己的目标的,而且看上去所求的东西也不简单。 跋涉几里地,沙丘低回,行人成群结队冲向远处下潜的洞窟。 大胡子在前面带着邹平安三人,不停地说道,“此地深处蜿蜒曲折,复杂多变,路径错乱,若不是有经验的人带路!” “肯定是要吃不少亏!” 邹平安应声称是,也多说些什么。 红荆沉下身子左右摇晃,抱着白秋琴的手臂,小心翼翼探索着周围。 凹凸不平的沙块上,杂草丛生,在风口不断拂动。 淅淅索索! 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大胡子带着三人绕入一个更加狭窄的通道,里面空无一人。 邹平安紧跟其后,时不时扭头看一看后面。 红荆抱着白秋琴的手,有点害怕,看着前面又调皮的她抓起白秋琴的另一只手,让她揪住邹平安的衣角。 白秋琴勾手拉住衣带,邹平安又回过头,看了看冷着脸的白秋琴微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 “你们是兄妹,还是……”大胡子缓缓说道,他瞧着邹平安多少是有点老成。 “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赶路!”邹平安沉声回道,“你确定这里面有我们要找的药草?” 大胡子耸眉摇头轻笑,继续上前走,“当然了!小哥果然沉稳小心!” 越走越看不清路,大胡子反手撩起光芒,照了照前方岔开的路,摸着洞口朝左边转向。 邹平安双眼一闭一睁,血气游丝飘散开来,红色的人影立即飘忽在眼前。 隐约中,他还探看到前方似乎什么异物。 但是随着大胡子越走越近,只见一具尸体,身着华丽胸背穿透致命。 这下子,邹平安更加警惕起来。 复行数十步,忽见前方暗沉的光芒闪烁。 迈步出来,宽阔开去,石壁上杂乱着嵌入了小小的灵石。 “不要动那些灵石!”大胡子立即提醒道。 红荆以为是珠玉宝石,刚想去触碰,吓得连忙缩回了手。 咚的一声! “散开!” 一只虎蜥,獠牙剑齿,四肢爬行,长尾拖地,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皮甲。 它脑袋扭动得飞快,绕着石壁就冲击过来。 大胡子侧目一瞥邹平安掣肘护住,甩手一把扔出一道符箓,爆开的炙热火焰瞬间吞没了那只虎蜥。 “什么东西?”红荆探头一看,立即躲在白秋琴老老实实地身后。 几个人往后一倒,红荆爬身起来,叉着腰揉了揉,委屈地安慰了一下,“没事的!” “此处虎蜥居多,速度极快,最怕火灵!”大胡子继续带着三人往前走,“你们多多小心!” 说着,阴暗之下,大胡子嘴角微扬。 墙上被那个火灵符箓,灼烫出一圈青墨颜色。 邹平安握住白秋琴的手,“跟紧我,你们两个小心点后面!” 白秋琴盯着手一愣,双眸眨动,红荆跟在后面,“我也要牵牵!” 大胡子继续往前走着,周围出现火灵灼烧的痕迹。 一切太过于平静,邹平安心感不安,骤然放慢脚步。 红荆磕脚扑向前来,白秋琴压着身子,踩了邹平安一脚。 “慢点!” 白秋琴双眸一晃,小步慢走有些呆呆的。 “牵牵!”红荆抱住白秋琴的手。 …… 点缀的灵石一路蔓延,不乏有许多药草冒出头来。 可惜都不是,像是药园子里的杂草,药香盈出窜入嘴巴,稍微有点甜腻。 大胡子身体一动似乎在鼓弄着什么,邹平安立即沉下呼吸,红荆猛吸几口,砸几下嘴巴感觉有点上头,就没事甩了甩脑袋。 “这些都是药草!有你们要找的吗?”大胡子突然问道。 “没有!”邹平安眼眸上下一晃,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于是决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石壁窄道越发开阔,脚下砂石粗粝。 “大爬虫!”红荆凑近邹平安,娇声说道:“骗子哥哥,我们回去!” “好不好!” “快到了!”大胡子回头小声说道,双手闪烁不定,本是善意露出的笑容有点渗人。 “你们没事!”说着,他负手过去。 “没事!”邹平安立即沉声道,“还没到吗?我现在都没有见到任务中的药草!” “还是小鬼啊!”大胡子笑道,“据你们所说的那些药草,什么来着!” “天葵叶!地煞恶灵草!佛提子……”邹平安应和。 “天葵叶!地煞恶灵草!佛提子,哎呀!”大胡子点头,“对?” “对!”邹平安答道。 “估计就在里面!”大胡子笑着一撇头,“走!我要找的东西也在里面!” “麻烦你带路!”邹平安拱手说道。 大胡子侧身过来,贴着石壁,“那可得跟紧了!” “别丢了!” “这里面可大了,走不出来,饿死的也是不是啊!” 说着前面一堆白骨,红荆一瞧,嗯的一声捂着自己的嘴巴,还有眼睛。 吲—— 幽寂的叫声,悠然回荡。 红荆立即又扒着衣服,堵住自己的一只耳朵。 “你看,是!” “跟紧了!”大胡子似蟹脚般挪着步子,向着前方深入,时不时看一看前后的情况。 “我可听见动静了,这里面虎蜥约莫着可不少!” 他的话好似蚊子乱叫,邹平安侧目细听。 白秋琴双眸转动,小心翼翼地看向脚下。 虎蜥从上面蹿出,大胡子一道光障,出手就是一张银纹走线的符箓,爆的一声将虎蜥炸个皮肉开裂。 刺手一拳,虎蜥当场崩散凝成一枚小小的血精。 大胡子毫不在意,“小心了!” 紧随其后,两三只虎蜥袭来,邹平安一动不动也不出手。 大胡子双拳挥动,一点火焰光团轰向虎蜥,这几只虎蜥品阶不是很高,被一击毙命。 “我可是专门了练了焰拳!” 大胡子瞟眼看着邹平安驻足缩身,“哈哈哈!别害怕!未雨绸缪,这就先见之明!” “大哥!真是厉害!”邹平安沉声恭维。 有一个开路的打手,不用自己再劳神费力。 正好作壁旁观,洞察虚实,便宜又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走着走着! 令邹平安没有想到的是,走到尽头,前面没有了路! 大胡子不慌不忙,一拳锤在旁边的石壁上,轰的一声那块石壁骤然倒塌。 碎土满地,往后看去是一条直通的隧道。 “哎呀!这!”大胡子扭头看了一眼邹平安,又扭身牵着邹平安的白秋琴,失声笑道,“意料之外,意外之喜啊!” “哈哈哈!” “是啊!”邹平安瞧着他那副扭来扭去,笑着回应。 白秋琴颔首挪步侧看一旁,观瞧着邹平安握紧的手掌。 红荆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被吓了一跳瞪着双眼,手指攥紧白秋琴的手臂,“没事的!没事的!” “嗯~~~”自我安慰中…… 第八章 火之舞 “走!” 大胡子试探地问了问。 邹平安立即说,“走!大哥先请!” 大胡子一听有点惊诧,难道这是一个已经崇拜上我的小弟,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嘛! “这!你们想要的灵药啊,那里肯定能一抓一大把!” 大胡子放低声音,凑到邹平安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罢,他继续侧身先后警惕着,带着邹平安三人前进。 尽头,一道强光刺眼。 大胡子这才又想起什么,回头再摆出笑容说道。 “小哥!” 邹平安看着他沐光折着黑影,加上标志性的笑容,活像个苦难生活里救赎人命的天使。 “大哥!” “怎么了?” 大胡子一拍他的胳膊,双眼一转,“小哥,你们要不去摘药草,我就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说着,大胡子瞟了一眼白秋琴和红荆,撇嘴笑了笑扭头就走! 邹平安血气荡开一看,前方似乎有什么让他感到不安,而且也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他回头再看甚是疑惑不解,大胡子果真走了。 “难道,他不是为了前面的东西?” 想着,邹平安突然感到前方的洞口充满了吸引力,让他加快脚步前进。 “有情况,你们就快跑!” 邹平安沉声说着,然后松开白秋琴的手,往前面继续走。 白秋琴看着缩回来的手,皱了皱眉,红荆扬着水润的小胖脸,弯着眼睛在后面催促道,“快走啊!大姐姐!” 她心里又害怕,又期待着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等到邹平安走到洞口,往外探身一看。 此时此刻,大胡子在身后数十丈再次出现,他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身后的两个女孩,“要不是为了能取药,你们两人我还真像好好玩玩!” 外面一处灵石辉映的硕大洞窟,一树千须垂落的枝丫,从上往下遮出了,认出了狂草肆意增长的药草。 鲜血如血,形若蝴蝶的藏红花,盈指细长,针好一副碧落琼流的景画。 仔细望去,邹平安闻到浓郁的药香,果然凭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尖麦芒的天葵叶,瑰蓝如深海,形似蝶鸟的地煞恶灵草……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都是品级极高,达到百年的药草,有着超凡不俗的药灵。 轰! 华裳身如烈火,舞落千殇。 “昊天印!” 光芒漫身,大日灼阳,释放一道道光束。 邹平安带着白秋琴和红荆缓缓走出,大胡子刚想抬手一掌,听见外面的声音他愣住了。 难道,有人捷足先登! 想着,大胡子沉下脸色,决定盯着三人静观其变,到了这里不能再因为冒失功亏一篑。 “这是?” 只看,垂须缠绕,近看几分好像是触手,上面排布着一个个细小的孔,能冒出尖牙般的刺来。 地上,死了一地的人,有的已经被垂须卷进树干裂开的嘴巴里吃掉。 鲜红的血,从狰狞的嘴巴流出。 再张开,树的嘴巴里面流出乳白的口水,连骨头渣子都侵蚀得一干二净。 此时,邹平安定睛一看开合的缝隙里,璎珞似的遮蔽中有一朵粉色的花骨朵。 “爆火天阳!” 丽音环伺,空饷回音。 寻声而去,一个身着华裳的少女在万千垂须触手的交缠中,发动太阳般璀璨的光团攻向开合的树干。 可是,有些无济于事,反而激怒了这个畸形的怪物。 脉兽璎珞花柳,品阶无法探知…… 邹平安抬头细看那人,总觉得那炙热的火灵有些熟悉。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就是来自下界,走过众生之门的邬梅。 咯吱! 大胡子握着双拳看着庞大的脉兽,腿脚忍不住地颤抖。 “不是,我的天啊!” “这么大!” 他害怕不已,但又十分凶狠气愤地呢喃道,“那这几个人怎么够它吃的,应该找更多人来的!” 火灵翻转,呼啸狂音。 邬梅脸若瘦桃花,旋手游若柳絮不止,泛起炙热的火星飘落,像极了黄昏里红霞漫天。 背后环身一轮火炽,将她衬托的神姿绝色,眼里的不甘和行动的果决显得她更加冷艳无比。 轰! 爆发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在垂须炸裂开来。 一派火红摇曳,极具香山枫叶的美。 “怎么办!”大胡子看着这幅场景,急的直跳脚,嘴巴念叨着,“我要长生,我齐天同寿!” “必须要拿到这个传说中的永生花!” …… 垂须触手有些通红,肆无忌惮再次朝向邬梅袭来。 邬梅架起火盾,横身一挡,支撑不住被打到石壁上,陷出一个坑洞。 “啊!” 邬梅痛喊一声,挣身一道火浪千仞,劈向纠缠不休的触手。 嘣! 漫漫触手癫狂挥动,应声被火刃溃断。 然而随之而来,又是不计其数的垂须。 “骗子哥哥,咱们去帮这个姐姐!”红荆半遮着眼睛。 邹平安这时收不回脚,挡在两人身前,他感知着这一面垂直的长须,只要上前一步它们就会出其不意发动攻击。 一瞬间,很有可能会像那些凉透的尸体,无端地送入树干的嘴巴里,成为它丰沃的养料。 “你们三个给我去死!” 邹平安领着二人绕步走过,大胡子冲过来震拳一推。 突然,邹平安反手一刺血光,透穿他的颅顶! 大胡子瞪着邹平安,“你,怎么会?” 伸展的长须袭来,瞬间将他连同他的长生梦卷走送入树干的嘴巴里。 咻咻咻! 触手冒出一排排锋利的牙齿,也朝着邹平安三人横扫过来。 “啊!”红荆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大喊一声。 邹平安抱起红荆,一看白秋琴化身飘起,他立即动身借着石壁飞起,穿梭在垂须触手之间。 呲起的血刺,奔涌如涛涛江水。 进可攻,退可守。 血气似乎很是受用,撕扯开囚笼聚拢的垂须触手。 转眼间,它们就破烂不堪,像是断碎的肉块掉落了满地。 邹平安伏身一甩手,划动裂开五道光痕,攻击在粗壮的树干上。 令他惊喜的是,强悍无比的力量正好在它的树皮褶皱上,留下几道破裂的疤痕。 嗟—— 树干的嘴巴,发出愤怒的颤音。 邹平安顿时感觉身体共振到一起发颤,一阵剧烈的苦痛, 红荆窝在怀中,慌乱中一捂他的心口。 邹平安忽然心脏咯噔一动,血气狂流,感觉到一丝奇妙的共鸣,身体的苦痛缓和下来。 咚! 邬梅似是流水里的落花,直缀而下,砸在地面上吐出一口鲜血。 可是,她仍旧不甘眼眶红润,愤怒地敛开火焰,脱身再次借力飞起,那坚强冷静的模样叫人怜惜不已。 “啊!” 邬梅紧咬牙关叫喊着,身前晃动挥手一动。 熊熊火焰,在风中舞动。 “星芒射日!” 一圈火光漫溯当空,耀斑连缀星芒,射出一线满弓的炙焰极光。 长须结成一团,张开厚实的障壁。 轰! 极光一震穿过层层阻碍,泛起太阳般的轮廓,炸开大大的坑洞,在褶皱的树干上留下一个洞。 但是,可惜的是没有命中树的命脉。 树干的嘴巴痛吟凄厉,长须颤抖地飘舞,乱作一团朝着四周鞭打开来。 邹平安张开绞杀的血刺,闸刀般挥砍长须。 “啊!” 邬梅却并不好受,显然耗损过度,嘴角流出鲜血,凌身的火焰已经忍受不住长须的鞭笞。 冒起尖牙的长须触手悸然袭来,抽打她的身体上。 华丽的衣裳撕破,皮肤雪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被抽出一道血痕。 “啊!” 邬梅嘴角盈泪,在长须触手的乱舞中,又一次掉落在地上。 这一次,她无力到动弹不得,刚强的眼神里透着深切的愤恨和绝望。 飘零的美破碎失落,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合着伤痕的血拍落在地。 蹭! 邹平安瞄准时机,手影旋身拧成一道尖刺,随着他跑动的残影穿过邬梅在树上留下的洞。 砰砰砰! 垂须触手,无力胡乱挥舞。 转瞬间,又垂落满地。 血刺喷薄而出,邹平安张开手的残影,撕开逐渐干裂的树干。 他手拿着粉色的骨朵,一挥震起的尘烟,缓缓摇晃着身体走了出来。 “呃——” 只见,他皱着眉头痛苦不堪,额头劈开一横血肉翻开,身上也遍布着长长短短,深浅不一的伤痕。 呼—— 白秋琴一卷血雾,一抚邹平安身边的风,凝身出来扶住他。 邹平安踉跄挣不住身子,还是倒向地面,白秋琴双手艰难环绕着他的肩膀,慢慢把他扶坐在地。 “嘶~” 邹平安紧咬牙关,发出一声呻吟,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 被摔在地上的红荆一揉屁股,赶紧飞快地跳过掉落一地的长须。 她跑到邹平安的身前,伸出手不敢碰他,苦丧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 第九章 天机占得七分 咚!咚!咚! 洞窟内几声震响。 晃荡几下,地面往下凹陷,变得坑坑洼洼。 红荆摇摆着扑通坐在地上,邹平安晃悠地坐直身子,红衣女的声音出现,“好东西啊!臭小子!” “极品的花心蕊!” “可是不知道,男人吃了会不会变花心!” “你说什么?”邹平安内视回音。 “我说我要了!”红衣女游离几丝血气,瞬间伸向邹平安握在掌心的花心蕊,觊觎的动作肆无忌惮。 转眼间,花心蕊化作脉脉光华,汇入邹平安的眉心。 “真的改变不了吗?”邬梅无力地躺在地上,凤眸微眯泪水两行又两行,眼尾红痕寥寥似秋叶幽寂。 一贯要强的她,此时显露出几分软弱。 等到她侧目看向一旁,瞧见白秋琴和红荆围着邹平安,她缓缓趴身坐起,泣声说着却努力地压低了声音,“不要!” 她含泪滢滢,咬着嘴唇,又颓然趴在地上。 过了许久,邹平安骤然睁开双眼,看了看手中空无一物,扭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邬梅。 红荆怯手怯脚走过去,“你没事!” “你滚开!”邬梅眼眸晃动看向红荆,又看了看望向自己的邹平安,好似以为邹平安是个爱好女色的臭男人。 “姐姐不要这样,冷静下来!”红荆跪在地上,撕下自己衣巾,轻轻给她擦脸上的伤口,“要乖乖的,伤口才会好!” “人生在世,天机占得七分,命理也占去三分!” “现在命不由己,一分都不留给我!” “时日无多,还想让我冷静地等死吗?” “你以为我是在乎这幅皮囊!”邬梅扭过脸去幽怨诉说着,丝毫不顾及脸上身上的痛,但眼神的那一丝柔弱无助,若不是扭过脸去藏也藏不住。 “说什么灵神十境,上了这里才发现是个骗局,什么永生什么力量什么公平,哪里都是色利熏心,不让人出头!” 红荆缩回手,显然被说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邬梅的样子鼻子酸涩,“骗子哥哥,你救救这个姐姐!” 听见脚步声,邬梅回过头来,往旁边挪动身子。 “啊!”伤口扯到,她冷眼盯着邹平安蹲了下来,急忙又无助地往旁边一扭脖子。 “你滚开!别过来!别碰我!” 一通说下来,邬梅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像是在示弱。 邹平安血气盈起,双眼一扫邬梅的伤口。 “混蛋,你看什么!”邬梅气声骂道,无力揪着破开的衣服。 血丝游荡,在伤口冲荡而去,伤痕没了血气。 邹平安拿出所摘的佛提子,手爆碾成粉末,翻手敷在邬梅的伤口上。 邬梅无力颤动身子,缩了缩腿,“好痛,你干什么?” “治伤!”邹平安闭上双眼。 “姐姐,”红荆在旁边,安慰地说道:“漂亮姐姐你放心,虽然骗子哥哥不是大夫,但是他以前是个瞎子!” “嗯~他也很会照顾人,姐姐们都喜欢他!” “什么?”邬梅听着眼泪又绷不住了,瞪着邹平安的手在自己身上…… 药粉在伤口上的刺痛感,让她感觉羞耻,没来由的气愤。 当药粉萦绕在指间,轻轻拂过自己的眼眉和鼻尖,她心里一紧,甚至有点觉得被邹平安羞辱了。 邹平安脱下外面的绒衣,给她盖上。 邬梅缓缓回过劲,缩了缩身体,双手捻着绒衣忧愁地看向一旁。 “对不起,”邹平安轻声说道,“那个花心蕊,我已经用了!” “那不是没有什么永生的效用,若天底下真有能使人长生的药,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于成神趋之若鹜!” “花心蕊至刚至烈,对于你虚灵高涨,脉络紊乱的身体来说,没有多大的益处!” “不过花心蕊驱寒推血,阳馈生阴,我的血可能有点用!要不用这个补偿你!”说着,邹平安伸出胳膊,未处理的伤口还留着血。 邬梅有些惊讶于邹平安能看出了自己的病症,怯生生地扭头瞟了他一眼,“你确定?真的吗?” “请你相信我!”邹平安无奈地舒了一口气,不太想多说什么。 “这是你自愿的!”邬梅慢慢翕动嘴唇,毫不客气,轻抿邹平安手臂的伤口。 温热的血顺着喉咙滑过,邬梅凤眸轻眯,看着邹平安手挪起移向自己的胸口,直接稍微用力一咬,“嗯~” 邹平安心领神会,解释道:“渡血冲脉,反馈盈身!” 邬梅听着松了松口,嘴唇翕动起伏,用了自己受重伤才……得到的花心蕊,多吸点血应该不过分! 想着,她有点委屈,恨不得多吸几口,把损失给补回来。 邹平安觉得身体一晃,慢慢盘坐下来,手掌震荡血丝游走。 邬梅松开嘴巴,把头瞥向一边脸颊有些通红,真的感觉到自己的脉络盈满起来。 困乏的气力,慢慢恢复过来,平时那种异样的寒冷感消弭了许多。 “你是不是经常修炼到深夜,”邹平安血气感应到寒意,心知类似的感觉。 “月,日之余,阳之反面为阴!” “火灵炙热刚猛,以后还是不要倒反天地之道!” “顺其自然,心脉百骸自然会恢复!” 邬梅抿嘴听着,觉得这个曾经的张狂少年,有些好为人师,多管闲事。 “姐姐,在羞羞吗?”红荆照看着邬梅,手指翘起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心地吹了吹她脸上的伤口。 邬梅默不作声耳根都红了,瞧着邹平安收手回去,赶忙用着返转的气力揪着绒衣侧过身子。 白秋琴不知不觉站在身侧,邹平安抬头看着她观察活物的冰冷表情,感觉心里不舒服非常奇怪。 …… 砰! 滚土堆积,石壁破损。 邹平安恢复了半分气力后,去探查洞窟的四面八方,发现大部分的通道发生了坍塌阻塞。 通道里面,竟然还有着骸骨和虎蜥的尸体。 当然,邹平安已经见怪不怪,想着手里血光飘动,晃影一闪削下几块肉。 回到原地,他缓缓说道:“通道堵住了!” “什么?”邬梅听罢紧了紧身上的绒衣,双臂苦挣着慢慢坐起,侧转过来身来,“那我们?” 邹平安三人都看向自己,红荆往身旁一蹭问道:“怎么了?” 邬梅痛哼一声,冷下脸来躲避他们的目光,“那我们要待在这里……” “借一下你的火!”邹平安突然打断她,用捡来的刀剑插着肉块说道:“可以吗?” 邬梅皱起眉头,瞟来瞟去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真没有想过自己的灵术还能这么用。 指尖环起光汐,轻易淬起一团焰火。 此时,白秋琴屈身坐下,也学着邹平安插着肉架了起来。 红荆摇晃着身体,时不时鼓起肉嘟嘟的脸蛋,凑近猛吸一口有些腥味的肉香。 肚子咕咕叫,这应该也算是美味了。 第十章 外门也有人上人 沙石晃动,邹平安三人在通道里来回试探,终于走了不知多久才找出一条路出来。 刚一出来,说巧不巧,洞窟开始塌陷,逐渐崩散。 邹平安长吸一口气,有几分大难逃生的庆幸。 “我们就分开!” 邬梅瞧着邹平安,真是什么话都让他说了,转身间她手捻火焰位指离阳,撩动火之翼飞跃半空。 “谢谢你了!” 邹平安也没有搭话,看着茫茫沙海,用买来的地图找着来时的路。 日前的灵舟早已飞走,死亡是任务的常态,他们也不会多加在意几条性命。 隔日的灵舟,正好穿过云层飞来,掌舵的韩琼见到邹平安很诧异,对于他的印象还是有的,毕竟身边有两个脱俗不凡的女人。 “这都隔了三日,还活着?” 他嘀咕着,想来笑容变得有点猥琐。 …… 回去的路上,邹平安万万没想到。 自己用绒衣裹起的药草,成了一时间目光的焦点。 那众人的感觉和眼神,仿佛在告诉邹平安,你小子这一身气质,左一个右一个,还真是像是有钱有势的豪门子弟。 哪个也不敢议论,女人再漂亮,他们可小心着不去招惹。 赏金阁内! 苏婉莹看向邹平安用绒衣裹着大片药草,株株极品,有的还百年难得一见。 “行啊,你!” “任务交的是迟了,但这些……” “够某些人,接任务一年的收成了!”说着,她瞥了一眼邹平安身后的人。 那些人敏感的很,立即低下头来,数落得不像样子。 “给你,”苏婉莹欠身勾手,将好几袋灵石落在桌前,双手挣着脸媚眼风情,带着自讨欢喜的笑想要挑逗一下邹平安。 邹平安伸手小心极了,生怕碰到她衣裳下那摇晃的白晕。 “多谢!” “常来玩哟!”苏婉莹手掩衣角,双眸的目光落下,邹平安与她对视。 “对了,你们可以去外门记名了!难得的好机会!” 后面人看呆了,痴痴地露出笑容,看模样就是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记名?”邹平安有些疑惑。 “进了外门你就有名了?”苏婉莹一点他的额头。 邹平安差点被这一下,弄得有些晕乎。 “哎~外门里也分等级的哟!”苏婉莹摆弄他的衣襟,像是个贤惠的小媳妇,“记名,就算是外门真的有你这个人!” “没实力,没势力的人,可没有这个机会!” “往上还有末位,中生,首席好几个等级呢!”苏婉莹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以后长点心,路还长的呢?别让别人给算计了!” 邹平安束手无策,弄得一动不动,“好的,知道了,多谢前辈!” 红荆在一旁努着嘴巴,撇了撇,很不满意邹平安的样子。 白秋琴观瞧着苏婉莹的一行一动,一颦一笑,无意中调弄出几分诱人的风姿。 “多谢前辈!”邹平安连口说着,拿上灵石就走。 “前辈,”苏婉莹蹙着眉头柔情如水,“下次,要叫姐姐!” 底下的人兴冲冲的,欣赏着苏婉莹的卖弄风情。 苏婉莹扭过头来,“看什么看!” …… 记名阁! 邹平安来到这,没想到为了编排众人的身份,真的开了一个这么大小的阁楼。 只看那,秦厄手挽衣袖,抚坐堂前,傲气十足地随手一摆。“我大哥还没找到!你们干什么吃的!” 这说话的小调调,让邹平安不禁想起宫中的公公。 四五个人面露难色,看着他们穿着那比较统一的白色衣装,应该就是所谓的记名弟子了! “秦哥,这我们真的找不到啊!” 秦厄掐着兰花指一摸胡子,“难道,大哥下山去逛篓子了?” “这不应该啊,山里的姑娘还不够他霍霍?” “咳咳!”身边的吭声提醒,秦厄放下手,“继续找,那位小爷可是冯常事的小爷!冯小爷要是有什么事,咱们都别想好过!” “快去快去!” 四五个人连忙下去走出门来,接着四处搜寻。 邹平安一听,愣是有点觉得奇怪,难道是那个没事找事的? 来到堂前,秦厄打量几眼邹平安,便知道了他是干什么的,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表示! “咳!见到前辈,不知道行礼啊!” 邹平安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小人的挑衅得让着,把他恭维成一个大人,说不定哪天就遭了难。 “前辈说的是!”邹平安拱手行礼。 秦厄甩了白眼,“再行!” 邹平安懒得计较,拱手再一礼。 “来记名的?”秦厄把手放在桌前,来回一搓娇作的像个婊子。 “小子记住,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得记得哪里都有人上人,要缩着尾巴做人!” “不然啊,你就不是人!” “是是是!”邹平安应声说道,“你啊说的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可不,说点上了!”秦厄欣慰一笑,随口问了姓名随手记下。 但见到白秋琴和红荆的姿色,心里暗想道,这可得给那些畜生留着,不行也能孝敬一下上面的。 “啊哈哈!” “好了!” 随即,他转眼一想,“哎呀,好了,你们以后就是记名弟子,有了难处就来找我!” 瞧这话说的,愣是说出窑姐的拿腔拿调,收了好处还得讲情分。 “先去领几件咱的衣服,添置点东西,以后啊就是有面的人了!” 红荆见过公公,可这模样看着恶心,听着恶心的,还真是开了新世面,简直是一刻都不想待着。 “谢公……谢前辈照顾!”邹平安拱手作罢,赶紧离开这个阴风阵阵,令人犯憷的地方。 谁承想,一个不留神,秦厄想的实在周到,周到到家了! 住宿的地方,都换到了临近山头的水榭小楼里。 院子空了,邹平安三人哪有选择,只得是去了。 一进门,便是鸟语花香,景色非凡。 中央山石吊着水池,红锦张着彩,四面竹木围着暖阁。 约莫的有几个女弟子走过,男子少的可怜,华丽怡静的地方有些冷清。 要是不多猜一猜,邹平安愣是想起了青楼的迎宾楼。 住处是有点讲究了,一人一个单间。 里面厚褥子铺床,新发的床被叠着整齐,看着十分干净利落,还有几分文人雅士的志趣和情调。 第十一章 额外的奖励 出任务挂了全勤,竟然还有额外奖励,这也算是意料之外。 邹平安有了一次巩固修炼,加强灵性的机会,可以进入叫什么“玉舍塔”的地方。 这个外门记名弟子的身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所谓的规定。 无尽的任务,外门还有红利,在这时日也不短了,心里隐约觉得去所谓的玉舍塔不算是个好事。 大道无极宗,这个古宗道门不会有什么内幕! 有了之前的经历和感触,邹平安心里多少产生了几分真假是非的偏见。 对于现在所在这个的地方,实在说不上有很大的好感。 白秋琴不怎么愿意去,红荆倒是想去看看,但邹平安看着白秋琴不去,就让红荆留下来陪着她。 红荆噘嘴生闷气,抱手蹲坐在白秋琴跟着看着她。 玉舍塔巍峨九重,在山之角。 玄生万物,九权九归一。 阳爻之位,却地据坤卦,是为倒转逆行,取之相悖生异变。 正是,人负太极,相冲取道,感悟灵术天机。 邹平安独身前来,看着青花鱼尾服贯涌而至,少有穿戴着自己这样一身的白衣曲带。 “难道,外门弟子人很少吗?” 他再一想,瞧着有内门弟子支撑不住,差点走火入魔,五迷三道的被三四人抬了出来。 “看来,这玉舍塔大有玄机!” 还没进门,名字在册。 仰面在旁边小舍值守的卞焦,表情木讷弯着一根手指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可以待半个时辰。 旁边挂着木板,写着外门半个时辰,内门一个时辰…… 常年干这个,他熟练打着油滑,已经习惯了这样质朴无华的生活,看着没人就躺在摇椅上歇会儿,有时候顺便嘲笑几个被抬着出去的弟子。 邹平安看他就像是一个木桩,没思没想,回忆起在守门巡逻时的单调乏味。 进去之后,一楼之后有了禁制,其实也就是站了一个形同木桩般的弟子,不准外门弟子上去。 当然,可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上去,只是邹平安不知道。 邹平安转身看着块块石壁都环起光汐,说明里面还有人。 等了一会儿,邹平安看着一个弟子倒着身子,举止怪异地走了出来。 他也没多想,缓缓走了进去。 灵光点动,脚下一道阴阳两仪图。 阵起,白光曲绕盘旋,邹平安毫无感觉。 “这次,搞他?” 循声看去,两个内门弟子文成文武站在楼上,乐呵呵地看着邹平安的石室。 “就这么办!” 邹平安在石室内,盘腿打坐,面朝着前方。 虚影显现,星芒闪动,日轮转圜,月圆月缺…… 天地奇观,尽收眼底。 这时,邹平安在黑白之中,透过时间和空间缝隙窥探。 无形的线肆意变化,不着边际,纵横回旋铺成一面巨大网。 一点星芒就好比是他站在中央,三点划动弧线,光影千丝万缕起起伏伏,像是勾勒人像的细毫在被无形的手操控着。 恍然之间,邹平安感觉触碰一面隔阂,看不见,摸不见,却自己拘束在小小的空间里。 内心本能挣扎,渴望着挣脱,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山川日月为盖,荦荦此身为壳,物华天宝为引,纵开四面横向八方。 “大千世界,一念无穷!” 渐渐,他看见了寂灭,看见了无尽的虚无。 此刻,邹平安心里渴望着什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仿徨不安他想要呐喊,发出声音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小子看他一会儿多好笑!”文成文武两人双手相碰,左摇右晃,光晕荡起涟漪开来,他们随手甩出一点星火光芒,射向邹平安你的石壁。 “风盘逆转!” …… 许久,石壁内毫无动静。 邹平安周身泛起五彩斑斓的彩点,好像一个虚幻的重影。 “箴言!” “虚无的真神,寂灭!” 言出法随,一道灵光幽邃绛黑,描画出一个卍字,爆发出湮灭破坏的力量! 无声无息,影痕蹦射而出。 石壁被穿破,空中缭绕飞流,文成文武眼看着什么划过身侧,感受到强大的精神压迫,脑海掀起惊天骇浪身体蓦然呆滞了下来。 扑通! 他们倒地不起一动不动,像是被定身一般,双眼失神看不见一丝光亮。 就这样好久,两人还是仍旧傻愣愣地趴在地上。 突然,他们的同伴燕浪出来石壁后看到文成文武。 灵术点动,蕴灵道印。 燕浪使尽办法,文成文武还是那样毫无反应。 咽了咽口水,燕浪凝视他们的双眼,瞬间感觉一阵晕眩,仿佛灵魂都被抽离出去。 “啊!”燕浪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坐到在地久久不能回神,顿时感到十分不妙便赶忙再大喊一声,“阁老!” 应声闪动一道强光,阁老万相出现,显露出仙风道骨的身姿。 长髯垂落,木钗盘着白发,精目玦硕老当益壮,腰杆挺起倍儿直。 “什么事情!大喊大叫!” “难道忘了玉舍塔的规矩!” “不是!”燕浪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惊魂未定急忙指着文成文武! “阁老,你快看看他们!” 万相看着燕浪精神紊乱,隐隐几分灵性缺失,荡光一弹指立即点在他的眉间。 “你心性怎么如此之差,竟然差点就灵性溃散!” “呼——”燕浪大喘着粗气,感觉挣脱了什么,如释重负,慢慢缓过心神。 “你是不是练了邪灵!”万相面色一沉,急声问道,令人难以拒绝。 “不是,阁老!”燕浪挣着身子,长舒一口气,“他们!文成文武不动了,我就看了他们一眼!” “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什么?”万相一听这话,才注意地上的两人。 细细一看,他惊讶的发觉他们灵性溃散,无思无想,已经变成了两具行尸走肉。 死不死,活不活! “活死人!”万相情不自禁说出口,却不敢相信,犹豫的目观闪过一丝害怕。 “来人!” 随即,他连忙招呼几个人,将文成文武还有燕浪抬走。 现在,万相十分急切的想要研究一下,他们的身体和识感,了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燕浪无力地挪动身子想要反抗,“阁老,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啊!” “我没有修炼什么邪术!乱七八糟的!” “你相信我!” “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燕浪确实有点怕了,或许还沉浸刚才的一瞬,心有余悸本能认为阁老万相是误会自己了。 “不要啊!” “我没有!” 万相丝毫听不见他的解释,超然自引沉思不已,彷若已经陷入了修炼时那种痴迷忘我的状态。 “带他们进我的修炼室!” 说罢,那几个弟子随着步履不止的万相,走向玉舍塔的最顶层。 …… “呃——” 邹平安手扶着石壁贴着墙走了出来,他捂着心口急喘几口浊气,双眼合起寂灭的寒光,一睁一闭中心里面全部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种感悟出来的力量,明显能感受到差点也要了自己的命。 不久,邹平安看了看上面,大胆猜测这个感悟的灵术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阁老口中所说的“邪灵”! 心知,不能再随便触发使出。 那力量,太可怕了。 踉跄着,邹平安急冲冲地走出玉舍塔,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 第十二章 找不到的人 “这边!” “那边!” “哎呀!” “浴池,花房,小间大间……找了吗?” 山里房间扫了个遍,人手拍了一拨又一拨,就差把这几座山倒过来抖搂抖搂。 “没有!” “没有” …… “人怎么不见了?” 记名阁内,秦厄扭着身子满脸疑惑,顿时有点着急上火,赶紧安排人手再去找一找。 “就是没有啊!说不定冯小爷带着几个兄弟,又在哪里流连忘返呢?” “快去快去!冯小爷要是出了事情,我们得有大麻烦!” 说着,秦厄挥着手指,“你细心点,说不定小爷就在哪家小姐房间躺着呢!” “可不就凭咱小爷的功夫,说不定都能爬到萧长老的床上!” “确实,说不定哦!” “他奶奶个腿,还当我给你们开玩笑呢?”秦厄一甩肘子,摆开兰花指,一踢那几个挑话茬的人。 “是是是!”他们赶忙说道,“我们这就去!” “真是的!”秦厄一挑指头,和个鸡婆子似的恶心到了顶头,“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其他人看着秦厄稀疏的胡茬,精彩的表情,撇嘴一歪身体打了冷颤。 旭日半偏门口一处,只觉凉风阵阵! “混蛋!” 突然,身着葵绿锦袖袍的人,急冲冲地走了进来。秦厄见势马上招呼手下赶紧下去,好好再找找。 冯磊身高八尺,容貌甚伟,精目玦硕,挽着整齐的发髻,走路虎虎生威器宇轩昂。 这一身超脱的气质,与冯云堂对比一看,完全不似他那般吊儿郎当猥琐不堪。 甚至要是不说,还真不知道他们是一家子。 “那个臭小子呢?!” “怎么回事!” “这小子翻了天,真是要大了还屁用没有,现在是我的警告都不放眼里了!” “哎呀!冯常事老爷,你怎么来了呀!”秦厄合手作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像极了招待上门要姑娘的老鸨。 不明白情况,还真以为冯云堂是个什么头牌。 等冯磊怒气缓和下来,他这才扭着身子,像怨妇一样低声下气,诉说自己如何如何去劝着冯云堂,怎么怎么去找他的踪迹。 “什么?” 冯磊一听,人找不到了,“好端端的大活人,这么些人跟着不见了?” “狗养的东西,还带团离家出走,长出本事了?” “冯常事老爷!都是小人的错!”秦厄委屈还有点受不了,娇声颤颤能把活人送走。 “小爷能力过人……有你这样的威武的父亲!” “你——”冯磊皱眉看着他那兰花指,忍着浑身刺挠,怒声喝道:“给我离远点!” “那个混小子,还能力过人!” “我问你!什么能力过人?” “你给我说什么呢?”冯磊顿时有些错愕,脑子里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秦厄哼声一脸迷惑,“我这也听说嘛!毕竟谁人不知冯小爷呀!” “功夫很是了得,不会有事的!” …… 邹平安回到竹楼后,红荆从窗口探出脑袋,双手抚在身前摇来摇去,愁容懒倦似乎等待着什么。 她双眸一眨,意识衣襟敞开,又忙手忙脚裹了裹。这么看着,身上发下来的白衣裳着实宽大了些。 当看见邹平安的身影,红荆眼眸一亮当即手扒着窗口,跳身过去抱住他,“骗子哥哥!” 邹平安看着她双手举着天真懒散的样子,似是回想起什么心里一阵烦躁,侧身躲开不让她去碰到。 红荆噘起嘴巴生闷气,不喜欢邹平安冷漠的样子,颔首一缩身子有些气恼,接着跳起来就要抓住他的脖颈狠狠收拾。 邹平安听着声音,顺势一把将她抱住,扔进屋里。红荆嫩指撺掇着粉滑的衣袖,很不满足他这个态度,委屈的不行。 可还是没有办法,她习惯挽起双手,自个抱了抱自己。 “红荆今天好无聊,不过有坏人要欺负我们!” “坏人很不老实,但是他很好玩!” “白姐姐,让他跳了个舞,我还打了他一顿!” “就是不知道,哥哥今天怎么样?” 邹平安现在脑海郁郁不平,精神困乏心绪没来由得烦乱,哪里还能在意红荆呢喃细语。 他缓和着徘徊不安的心气,转身就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白秋琴玉足挑动罗纱从窗台走过,颔首观察两人的表情侧耳听着,斜挑幽光的眼神有一丝难以平抚的落寞。 “白姐姐!” 红荆欣喜不已,蹦跳地抱住走过来的白秋琴,摇晃着脑袋揽住她纤柔的身体。 白秋琴颔首扶住红荆的脸颊,沉溺地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也跟着抿起沁润的嘴角露出诱人心神的笑容。 “你怎么这么乖!” “是!”红荆轻抿嘴巴,脑袋蹭了蹭白秋琴,抖落着双腿骄傲极了。 “不像骗子哥哥,只知道欺负人!” 房间里,邹平安盘腿打坐,静心凝神安下慌乱的心绪,观想着脑海里刻下的那幅的意象。 星月黯淡,日斑沉寂,海市蜃楼,山海消弭在尘烟中。 一折一反,如此观衍,入目三分,令人踹踹不安,心有余悸。 风拂过脸颊,凉意力透脊背。 邹平安渐渐挥去那般灰暗致命的波动,平息冥想,撑起耗损过度,缭乱不止的思绪。 似平日那般,体悟推衍,感受着周围灵汐共鸣的回潮。 时至今日,他已经明显地体会到上界与下界,两个界面天差地别的悬殊。 上界那幻妙的灵息,超然物外沉静入定,恍然有一种奇妙不可言的心境。 散溢的灵息,充沛起破乱的思绪,虚渺但不会让人仿徨,飘荡着无形的力量冲刷着四肢百骸。 邹平安荡起血气敛受光汐,发觉所谓的伥鬼秘术,仿佛就是侵蚀血肉,湮灭灵性的诡异灵术。 阴秽幽邃,却炙热不羁,剧烈狂放。 手眼通天的浩渺洒脱,在狂暴之中恰如其分地拨开平静的边界。 两者相得益彰中,产生出奇异的共鸣。 “莫非……” 那脑海灵性桎梏的枷锁,微微颤动,体内灵府开始反哺自身溃散的精神。 洪音肆意呼啸,脑海一念之间意象三千。 过了许久,他长舒一口气敛受灵息,感觉体内灵府震荡,心头的沉重和思绪的驳杂随着汗水淋漓释放出来。 双眸轻阖,三识五感豁然开朗。 …… 打准了时辰,任务再次发布下来,肉眼可见的不同往日。 寥寥几字,难度跟平时相比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 “逐鹿雾迷山,四阶以上的血精!” 看着玉牌,邹平安发现近日任务的目的地,几乎集中在了九大脉兽聚集地之一的逐鹿。 之前的千叶谷,就是它外围划分出来的区域。 邹平安疑惑不解,拿出记名之后一并分发下来的地图,便好奇自己所处的这个上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势,想要一窥上界全貌。 黄皮卷缓缓打开,万千峰峦蜿蜒磅礴,筋骨勾线笔走龙蛇赫然纸上。 脚下所处的正是赫连山为长老,执掌事宜的秋名山,其余八座山峰,分别大天门,不周山,轩辕顶,砚山观,青龙脊,云鳞峰,恒巽峰,羽翎崖。 它们连绵盘绕,坐落在山门前。 周围附属的小门小派,四下安置马首是瞻,显然从地势上看,大道无极宗算是诸多道门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其中,十二古道宗门分列三千大山,九大脉兽聚集地穿插其中,峰峦会顶九曲连环,大日悬河一脉相承! 看罢,邹平安有些失望,原来上界这么小。 “洛神天!洛神天!洛神天!”邹平安翻看许久,呢喃自语。 为什么? 邹平安皱眉扫过整张地图,手指扣在上面慢慢挪动,目光紧锁恨不得盯着一寸一毫的地方。 上面连诡谲残破的阿弥天堑,海角红煞的血海深渊,都描画得跃然纸上。 为什么? 难道笔墨纸砚,小小一寸指的地方都留不出来吗?写下三个字也好啊! 灵舟飞来,落在青石广场,方才将邹平安的思绪拉回。 他沉默地卷起地图,看着偌大如海的天空,心里压抑着好想发出一声诘问。 蔚蓝之上,云雾缥缈,掌舵的韩琼凌空摆渡,飞向北方连缀归处。 邹平安扯着地图绷起蜿蜒的纹路,眼神上下扫动,他久久不能回神。红荆抓着邹平安的手臂一伸懒腰,鼓着脸颊嗯声表示无聊,见邹平安着迷地图许久,抬起嫩滑的手挽起袖子碰了碰邹平安的脸颊。 白秋琴莲枝润粉,站在那里惹得春风三分的羞恼,她手牵着红荆的手,也没有制止如意调皮的小动作,反而看的起劲,觉得饶有趣味。 邹平安对于她的行为毫不理会,任由她调皮人性,红荆随之颔首蹙眉一眯眼睛,鼓起双颊不满意他冷淡的态度。 接着,她便开始捏弄他的衣袖,抿着嘴巴蹭蹭被云朵拂过发痒的鼻尖,突发奇想还会用脑袋撞一撞他的肩膀。 这来来回回的,仿佛真的把邹平安想成了解闷打趣的布偶了,她就腻在旁边抿着嘴角,一副宠不得骂不得的模样。 她呀,也就是当邹平安脾气好不愿搭理他,要不可得把她卷成菜团丢下灵舟去喂那些脉兽。 “渍渍渍!” “同人不同命,半天白忙活!” 周围的人看着绝美的容貌,婀娜的曲线,不免有些嫉妒开始议论纷纷,说上几句不得闲的体己话。 有的还眯着眼睛端详个没完,说不定此时心里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小打算。 “这兄弟可以啊!” “上赶着都不要!” “哎!” “难道,他莫不是传说中的柳下惠!” “这哥们,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如今手握声名权势的萧何了!” “哎!” “我咋没有这种命啊!” 他们人多年来都是卖命的人,瞧着两个女子也是心痒难耐,想着那要是自己的,哪里会舍得不冷不热,让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女人出来受罪,肯定最好是留在家里暖暖被窝衬个门面。 至于同行劲装打扮的女弟子,她们避开一旁沉默不语,或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不依附男人,刀口下有尊严地讨生活,自己遭到了多少的苦和难,既是自己愿意的,自已也情愿受着,活给自己看没必要说什么。 疾风过境,云卷云舒。 烟雾缭绕中,水光挽华,天空之中仿佛有三个太阳。 落了地,地面沙土凹凸,趟草走出来的路十分曲折。 邹平安三人,迎着草尖三尺的风,拿着地图走了许久。 红荆躲在邹平安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角,有他在前面,害怕的也肆无忌惮。 邹平安心里烦闷不理会她,但是哪里会真的不管这个长不大的小鬼头,徘徊犹豫的目光多多少少还是留意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那么多事,烦人的很。 白秋琴身影嫚嫚,如闲庭散步,眉眼涟漪想来有一种失落的孤独感。 呼~ 风吹来,是不打算停了。 三个太阳的方向感,着实有时会让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 响尾震动,林间纱影婆娑。 “嘶~” 风撩枝丫,草木翻飞,吹过夹带着一丝血腥味的风。 第十三章 林花谢了太匆匆 喝呀!狼毛如海上的波浪,滚动在绿意横生的树干之间。 邹平安目光寒如骤星,抬手掌心凝起血芒,一道树干粗的血刺冲着残影迸射出去。 骨白的爪子刺起,诡异的狼身顺着血刺窜动,血盆大口张着就要咬三人。 邹平安提溜起旁边咋呼的红荆,转身张手一抬血色壁障,将诡异的蛮狼挡在身前。 白秋琴无动于衷,化作血雾崩散开来…… 红荆见血盆大口獠牙刺目,马上盘附在邹平安身上。 邹平安双手相合,重重往两边一挥,血光闪烁裂开一个口子。 长长的一痕,在身前冲荡绞合。 只听,“噔”! 如同心弦断裂,刺眼的猩红,轻易地扫过蛮狼的铮铮脊背。 随之,血痕附带着尾音,拉扯出长长的呜咽,慢慢如烟雾一般散开。 四阶三化的蛮狼,就这样毙命当场,快的让人感到惊奇。 邹平安闭上寒光呖唳的双眼,缓缓敛去血光,平定下来莫名焦躁的心情。 红荆小腿耷拉下来,像只受惊的兔子,颤颤巍巍地下来,想远离邹平安但又不敢离开一步。 白秋琴纱影一卷,如一条丝帛落身在地。 血精晃动,邹平安张手握住,塞进衣袖中。 此时,响尾再次震动! 四阶七化,尖角蝎摆动响尾! 刹那间,它快如闪电,拽动八条钢针一条铁块般的身体,姿势像是一口大刀勾动锁链,紧接着蝎尾连着山角般的气浪砸落下来。 眼见,就能把邹平安三人搞成肉饼! 邹平安血刺如树干纵横,手影张开一道,戾气窜动起冲天的气流。 蹭! 一道剑影很细,裹着一层春冰薄的意境。 碧水千殇,寥寥一痕。尖角蝎身体整齐地碎成一块块,“嘣”的一声炸开成一团血气,凝结成一枚绿色血精! 漫漫水华如雪花飘落,红荆被那极具诗意的一招吸引,小手一抓虚晃的异象感觉美极了。 白秋琴面无表情,但美艳动人的动作,有的显得惊慌。她血缕环羽,三千青丝散逸,飘到邹平安的身前。 邹平安冲天的灵术一开一合,寒潭血影十分渗人,一下子难以守住,过了一会儿才堪堪收回。 手影荡开的气刃,震的空气蜂鸣不绝。 嗡~ 周围几丈之内,都被“嗡”的一声覆盖,连累一大片的草叶飘晃,就是草上三尺的花也匆匆谢了。 啪啪啪! 只听巴掌声,不断响起,轻缓有度很有节奏。 杜牧之背身椅在倾斜的树枝上,一撩额前束发的飘带,拭去几丝细汗挑着眼睛俯视邹平安。 邹平安垮下身来目光沉沉,扭头往上望去,现场平静异常,像镜湖的池水波澜不起。 “厉害!” “厉害!” “厉害!”杜牧之连说三声“厉害”,然后身如白纸一张飘落在地,得意地抓住这个微不足道的,绿色的血精,用恣意的目光瞥向白秋琴。 “尤其是这位姑娘,身法如此幻美无比,我怕是寻觅千山也未曾见过!” 白秋琴走到邹平安身旁,侧身撇过脸来,没有回应杜牧之那张扬的挑弄,只是闪动起那无情胜有情的眼眸,小心注意着他十分有趣的表情。 “不知阁下,有何要事?”邹平安感受到杜牧之不凡的气场,马上警觉起来。 “哦?”杜牧之挥手捻袖抚在身前,“问的好!只是偶遇而已!” “我!是一个剑客!” 说着,杜牧之挺手一震,一涛狂澜飞舞剑花。 “杜牧之!” 一把透白无暇的剑,出现在他的身旁,随着他的步伐移动。 杜牧之抱手,歪了歪头,挑眉看向白秋琴。 红荆扒着邹平安的衣袖,探出脑袋,张着小嘴十分惊喜,“好玩!好玩!” “小妹妹!你好!”杜牧之摆手问好,微微俯身。 红荆一紧嘴巴,缩了回去! “你妹啊?”杜牧之看着问道。 沉默着,邹平安皱眉嘴角轻翘,“不是!” “你女儿?”杜牧之跳脚后退,“不会是!” 邹平安不想理他,想要转身离开。 白秋琴瞧着杜牧之又眨眼看向自己,她颔首如水中苇叶,飘着跟上邹平安。 杜牧之难以置信,在他的眼眸中,林间的风吹过三人的身旁,红荆抱住白秋琴的手臂,噘嘴看着刚才吓人的邹平安,然后就把茫然的白秋琴拉到自己旁边挡住他。 “不!” “不会的!” “一定是我想多了!”杜牧之双袖飘摇,在风中凌乱。 ……… 邹平安在林间走动,习惯性将脚步变得很轻,或许是瑟瑟的风声让他不安。 …… “小姑娘,一个人啊!” “一个人就敢来这!” “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你是秋名山有名的黑寡妇,公孙瑾!” 前方不远不近的地方,两个人鹤纹衣装华贵,看着像是公子哥,围住了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朝着密林之中步步往她身上逼近。 公孙瑾一双狐狸眼,吊梢断眉一条细痕,小麦肤色,身材高挑有型,尤其是一双腿又细又长。 更别说身上还穿着褐色皮革抹胸,虎皮绕衣紧裹着。鲜血溅在她的锁骨上,痕迹延伸到了腰间,英气中添了几分野性的媚感。 “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把人和血精都交出来了!”说着,那两人就是上手,摸一摸大小。 咚! 裂刃木柳绕身出现,长风贯耳凄厉声却。公孙瑾手上绕开两道木角匕首,锋芒乍现,撤身一晃凝练碧流林涛。 两道弯刃,光晕饱满,如银牙般朝着两人攻击开来。 那两人目光一惊,架起拳脚,意念一动光障叠起。 公孙瑾没有犹豫,翻身跳起,虎皮衣带缠绕腿间后撤几步。 半空又划出一道光弧弯刃,她手撑地双腿张开,在地上划开一圈气浪稳住身形。 这一个顺势一击,他们饱了眼福,可是实在有点猝不及防。 长长的光弧弯刃,反转拽着彗芒,直接打得他们连连后退。 “粗鲁!” 树叶飘落,又有一人。 他也穿着鹤纹衣装,三纹刀披星一斩,挡住猛烈的攻势,荡开一圈气浪。 “不周山,安下是也!谁敢伤我门人!” 咚! 公孙瑾环身一动,身如枝蔓摇晃,抖落一阵春风肆意,卷起一道望穿秋水的弧刃。 “女人长得不赖嘛!嘶!”安下衣冠楚楚,一缕粗眉俊朗十足,反手跨步而起一甩大刀,重重一道,如同山岳的光刃狠狠冲向了公孙瑾。 “小爷就喜欢会反抗的,看我征服你!” …… “安下,不周山长老安飞羽之子,至于他口中的门人,就是自己在内门搞得小门,聚拢一下人气,帮助自己历练之类的!” “你?”邹平安侧目一看。 “你怎么不走了!”杜牧之声音低沉残影掠光,手扶在嘴边有几分文人的忧郁,沉思一会儿从树上飘落下来。“白小姐!我觉得啊!我中意的人,我是不会在意她有孩子的!” 白秋琴见他一脸真诚,双眸一亮与他对视,觉得这个表情甚是有趣。 杜牧之会心一笑,他那帅气的脸开始变得有点猥琐,“你……” “你这话说的新鲜!”邹平安听着耸眉低头勾动嘴角笑了笑,扭头看了看无性之体而又媚人无情的白秋琴,于是又平静地说道,“感觉有点强盗的意味!” 杜牧之看向傲气十足的邹平安,手指捏合,稍稍卸了几分气力,“哎……” “此情可待成追忆……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我注定相伴一生的人……终究是来晚了!来晚了!来晚了!” “……”邹平安着实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所以顺着他冷静地劝解道:“何必苦等晚来风,阁下大可不必!” 第十四章 天地纵横 只等一念 “知己,你也懂我!”杜牧之满脸忧郁,才气情重。 白秋琴眸子掠影一晃,倒映出平安脸上的表情,看着看着她嘴角轻翘。 嘣! 一平山岳的响声,在公孙瑾和安下的刃光中央炸开。 漫摇的光尘中,公孙瑾双腿飞越如焕彩的花鹿,眸子一闪青光,随之摆身侧转,挥动出道道叠动连环的光刃。 轮纹的刻印,好似无尽的漩涡,冲击向了安下的大刀。 安下抽身后退几步,双手握住大刀,重重一劈后土块垒砌连成石壁。 轰! 烟尘散开,安下一刀穹光,从地面跃起划过半空冲向公孙瑾。 公孙瑾架起双刃,枝蔓交错一层又一层,渐渐隐没了自己优越的身姿。 安下振刀一荡,躁动的光芒炸裂开来,斩下一道惊人的光束。 枝蔓应声折断,公孙瑾在半空中受到重击,她狐媚的双眸虚弱下来,身体强撑着似是娇弱,更胜有几分骨感。 余威不减,安下兴致上来,又挥动土石如雨点袭来,公孙瑾环起光晕,被冲撞地飞身出去,朝着身后的邹平安一行人砸去。 连人带着土块砸来,邹平安和杜牧之面面相觑,仿佛在说你上啊,你上啊! 邹平安见杜牧之微微叹息一副贱样,不禁皱起眉头。 当土石力如山岳袭来,邹平安双手合十,血光绯红如云雾绕成一圈,慢慢辉映在半空之上。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他化作穿梭的影子,身上带着十点血旋犹如利剑冲破长空。 土石被应声震碎,他接住公孙瑾野性魅丽的身体,环手虚抱,随后落回原地。 “圆寂小意!看来你快要突破圆寂境了!” “吭——”公孙瑾像是受伤的家雀,在邹平安的怀中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回神过来后又赶紧推开邹平安。 她脚步跌跌撞撞,撞在树干上,胸口起伏弱弱地喘了几口气。 露出的小腹,似乎一道抓痕,应该是猎杀脉兽时受的伤。 “公孙师妹!” 邹平安将翻涌的光汐敛受回来,闻声看向一旁的杜牧之,他满脸惊喜地看着扶着树干的公孙瑾, 邹平安端量着他,好像在看小书生要登台唱戏,“你……” 旁边,公孙瑾扶着树干站稳,看着身后邹平安一行人,虚弱的眼神中又透出凶光。 “好!痛快!又来了几个人!”安下虎狼似的躯干一震,一眼轻蔑含糊地扫了一眼邹平安以及他身边的几个人。 “接着来!”安下像是武疯子一样,后劲上来,心中热血沸腾,陷入战斗的渴望中难以自拔。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环起一环土褐色的光尘,慢慢敛受光华,颜色愈发清晰浓重。 “天地纵横,只等一念!”杜牧之又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缓缓道,“看来他已然有了领悟的迹象,快要步入玄机,像是要无距桎梏了!” “看来,是时候,该让英雄登场了!”说着,杜牧之一拽衣袖。 一剑惊涛,掠动光影刚刚开刃出鞘…… 刹那间,“咚”的一声。 李怀仁凌空而起身坠寒光,剑花平指荡开黄岚生辉,好似正气浩荡拧成数道精光,一念随手挥动攻向冲身旋步的安下。 安下面色微微一惊,引动沙石架起石障,但还是阻挡住他极具破坏力的剑刃。 “嘣”的一声,安下往后连续退了好几十步,拄刀插在地上拉出一道长痕,这才慢慢稳住身形。 嘴角流出一口鲜血,安下站住了脚跟,却显得苍白无力。 “李怀仁!你个混蛋搞偷袭!” “我干你祖宗!” 李怀仁吟声颂道:“身无长物,一剑!光澜半阙城!” 只见耀黄之光绘画瀚府,凝光剑尖,一点刺向安下的臂膀。 呲—— 刺目的血,飞溅几十步,安下应声跪地在地,晕了过去。 缩着身子的红荆瑶指半遮眼睛,从草丛中探出脑袋,可怜巴巴地目睹了如此凶狠残暴的场面。 “可惜,已经有狗熊来当了!”杜牧之合剑消弭,右手捏袖背到身后,十分惋惜地看向一旁的公孙瑾。 公孙瑾轻喘着有些不知所措,脸上虚气盈盈,鼻子一嗅闻着气味扑倒在邹平安身上。 邹平安身体僵直,木讷地待在原地。 “王八蛋!亏我以为你是圣贤之人,礼崇法治,习得二两笔墨,没想到你趁人之危贪得无厌!” 杜牧之指点着神情才气逼人,一边大意凌然地说罢,一边风度翩翩地靠向身旁的白秋琴。 可转眼,他挑逗的目光,又转移到了白秋琴的身上。 白秋琴飘然扶起衣袖,忙的紧跟脚步后退几步。此时,红荆从草丛中跳身出来,委屈巴巴地抱住白秋琴,“我的天啊,好可怕!” 白秋琴被好动的红荆晃悠几下,不知不觉就贴靠在邹平安的身上。 邹平安脊背发憷,胳膊一凉。 公孙瑾似是野性十足的人兽一般,张开嘴巴咬住他的胳膊,温热的鲜血顺着她滑润的脖颈流了下去。 邹平安急忙一甩手,捂着手臂后退几步,“你干什么?” 公孙瑾双眸一闪青光,瞳孔一紧一缩,尖尖的两颗虎牙又翕回薄唇之下。 窜过皮革束带,流到腰间的血痕逐渐干皱,隐没在柔嫩的皮肤里。 白秋琴扶住红荆,目光闪过血花盯着公孙瑾,像是被他人抢夺了猎物一般。 “没想到,你比人不足,比兽有余!”杜牧之一撩头发,饶有兴趣地看着邹平安,“可知?公孙瑾师妹领悟森罗箓!” “其中脉兽血气,最补自身修炼的草木之精!” 邹平安又隔开几步,看了公孙瑾一眼血气轻轻震荡,没有感觉到她凹凸有致的身躯里有什么异样。 公孙瑾舌尖轻抿唇边,似是有些愧疚看向邹平安,那还带着几分不甘的表情令人见之犹怜。 此时,鹤纹衣装的两人见势看了看李怀仁正气士卒的眼色,急忙拉着哼声不绝,打断了感应还重伤的安下,赶紧快步离开。 “你们都在这?”李怀仁飘然下落,踱步草尖三尺之上,丝毫没有担忧刚才安下的事情。 “公孙师妹,你没事!!”他说着表情有些凝重,连忙上前问道。 公孙瑾看着到了身前的李怀仁,双眼缓缓上挑有些诧异,但还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邹平安瞧着公孙瑾的样子,好似不会说话,心中不禁有些起疑。 “兄弟,知己,你不能两个都要!”杜牧之看了看白秋琴又看了看邹平安,似乎丝毫没有将李怀仁放在眼里。 邹平安扭头皱眉瞪了杜牧之,沉声说道:“你……真有意思!” 说着,邹平安转身就走,白秋琴和红荆紧跟其后。 杜牧之看了公孙瑾一眼没有说什么,扭头跟上白秋琴…… “杜师弟!别来无恙!”李怀仁出声问好。 “杜师妹的,我们还没完呢!我劝你好自为之!”杜牧之听着,头也不回。 公孙瑾远远瞧着邹平安,眉梢轻压,羸弱柔缓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异样的粼光。 …… 第十五章 会瞬移的花团子 邹平安看了看袖中的红色血精,计划起下一步的方向。 杜牧之从后面跟上来,拿着那枚绿色血精一挑眉,甩手在左手食指润透的纳戒里。 邹平安耸眉瞪了他一眼,“师兄,就不要跟着我们!我们几个外门弟子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此言差矣,妄自菲薄!”杜牧之抿嘴一笑,一脸灿烂地朝向白秋琴。 白秋琴低眉瞟见他的样子,微微一歪头,似是观察他的心思。 邹平安来回一瞥,眼前的杜牧之甩袖撩发,似乎有点心慌。 白秋琴一颦一动,无时无刻招惹风情,真是妖妖其华,花颜诱人醉。 邹平安又看了看白秋琴,白皙静雅,精致至极,但说不上是心动的。 红荆噘嘴看着三人,都没人关心自己了,揪了揪白秋琴的衣角,刚才血腥的事情眨眼间就忘记了。 “小师弟!”杜牧之笑道。 邹平安一听,愣了愣神。 “哎呀!”杜牧之点了点头,“你呀,作为外门弟子有如此实力,可惜了!” “那些外门,大多都是下界引渡上来,或者资质不太出挑的。所以修为呢,一般都是造化境!” “相信几日后的登门大会上,你一定拔的头筹进入内门的!” “这声师弟还是可以的,早叫晚叫都一样嘛!” 突然,一道灵引传来,杜牧之看着上面的字,神情一变,“可惜了,不能陪几位!” “有时间再来看你!们!”杜牧之戏笑一声,转身一窜暴流飞身离开。 随即,兽啸几声。 “倒霉啊!”邹平安第一次觉得倒霉,明显的感觉这人一走,周围多了不少的脉兽。 是我刚才放松警惕了?还是这人就是扫把星?邹平安不禁怀疑。 林间崎岖的路,蜿蜒多变凹凸不平,搞不巧下面就是个大坑。 “哦~~”红荆瞪着眼睛,适应倒是很快,在林间像是胖兔子似的蹦来跳去。 在草丛里,她望着一撮毛绒绒的棕色的小东西,于是忍不住好奇,卷起宽大的衣服蹲下身子,翘动手指摸了摸。 毛绒绒的东西一拱泥土,猛地探出脑袋,瞬间把红荆吓得抖搂身形一跳。 “小花鼠!”红荆看着地上冒出头的小东西…… 菟首麋身肚子上一绺白毛,张开嘴巴露出小白牙,发出的声音如同獋犬一样,从土里甩出尾巴像是一条大大的蒲叶。 “呀!吓我一跳,你好啊?”红荆蹲在地上眼睛闪烁,试着用手指再摸一摸它的脑袋。 小鹿一般的耳朵扑棱几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眨动,张着软趴趴的身子脚掌往后挪动,似是有些抗拒。 但是,当红荆的手指碰到脑袋后,爪子环抱直接缠在了红荆的手指上。 “嗯……”红荆一缩回手,小东西直接蜷缩在她粉嫩的掌心中,“花团子!这么叫你怎么样?” 花团子眸子打着双闪,拍打着蒲叶般的尾巴,摇晃几下蹭了蹭耳朵。 “公主!”邹平安回头喊道。 突然,红荆后面一蔓妖花伸出身子来,张合着满是污秽的嘴巴,立马要使劲咬下去。 “小心!”邹平安血刺引动,如极光掣电。 花团子一眨黑眸子,红荆和它没了身影。“啊!” 妖花血气崩散,连血精都没有,就飘散到了邹平安的心口。 邹平安来到那里,看了看周围红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小公主!”等到邹平安喊着回头,听见熟悉的声音。 红荆站在白秋琴的左右,抱着花团子很是亲昵,“你太厉害了,花团子!我又有宠物了!” 邹平安觉得奇怪,凑近身前想看一看,红荆缩着身子噘嘴不要让他看,“不让你看,骗子!” “好!”邹平安听习惯了“骗子哥哥”,有些诧异于这个“骗子”的称谓。 白秋琴翘眼瞧着,眼眸一闪,花团子缩着身子就窜进了红荆的衣服里面。 “不要!”红荆有些痒痒,胖胖的小脸蛋红了。 花团子从她的衣口探出来脑袋,“唔~”发出很舒缓的叫声,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困乏。 红荆打着哈欠,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太好了,我可以和你玩了!” 过了一会儿,邹平安收回揣测的心思,注意起周围的情况。 “这个地方,怎么感觉脉兽那么少!” 蹭蹭蹭! 四阶七化,火甲怒熊! 它冲身撞开一大片的树林,向着邹平安冲了过去。 邹平安动身想要抱住红荆,红荆囧起鼻子,“小花团,我们走!” “咻”的一声,红荆和花团子没了影。 邹平安动身一道血影好似一团焰火,火甲怒熊满身密密麻麻的伤痕,动作甩动起来近乎有些狂躁。 轰! 它长满獠牙的嘴巴,喘息起剧烈的火焰。 邹平安一记血刺参天而起,斜插向火甲怒熊的脖颈。 血刺刺入半分,硬生生被溃散开来。 火甲怒熊红了眼,这下子是彻底得发怒了! 咚! 胸甲又蹿起幽暗的火焰,动身捶地好像要发泄心中的愤怒般,在地上开出一条缝隙延伸开来。 火热凝成刀刃,猛然扯出,封住邹平安的退路,势要把他烤干人干。 邹平安双手轻合手影赫然张开,血色的光晕敛起回环,他纵身一跃手影如刃绞杀在火甲怒熊的身上。 趁势,他又旋动血刺,凝成一把血鳞长剑,荡开一圈稀薄的波澜,冲向火甲怒熊脖颈的伤口处。 火甲怒熊嘶吼一声,被炸开的血刺搞得奄奄一息。 转而,它猛地起身晕晕乎乎,冲向来时的方向。 邹平安见状踏着草叶,飞身几十丈,逼近火甲怒熊,手掌一翻迸射一道精光射向它的后背。 “扑通”一声后,火甲怒熊应声倒地,化作血气凝结化作血精,在阳光慢慢呈现出盈绿色。 …… “耳鼠呢?” “火甲怒熊跑去哪了!” 几个翻着云翳花纹衣裳的人冲了过来,此时邹平安已经将绿色的血精握在手中。 “你是谁?” “敢抢我们的猎物!” 邹平安飘身若渡,看着几人慢慢飞落下来。 蹭…… 白秋琴血色芳华凝结起身,衣裳相绕慢慢出现他的身后。 “咕咚!”几人忙的咽了咽口水,看着白秋琴眼睛移动不开了,手中的刀剑颤抖几下都有点拿不稳。 邹平安瞧着耸眉一挑,莫名有些心烦,对于这种情况只能说是见怪不怪了。 …… 第十六章 貉狙的凝视 邹平安往他们身后一看,树林遮映有一个深邃的洞穴,沾满了奇形怪状的苔藓。 几人浑身腥臭,让人觉得恶心。 “瘦猴!出动!” 其中有一人长得“尖嘴猴腮”,他听着像狗一样嗅了嗅,高声说道:“耳鼠经过这里!我闻到它的味道了!” 说着,那人鼻尖的些许粘液滴落下来。 邹平安看着直皱眉,不知该说什么,四处张望发现红荆不见了。 …… “我好像又闻到了,它回到洞穴里去!胡老大我们再回去?”瘦猴伸着脖子,嗅了嗅又道。 “瘦猴!等等!”领头的“络腮胡”胡老大一挥铁锤,开口说道:“做事要讲究先来后到,搞定这个现成再说!” 几人跟着他瞥眼一挑头,望向端量着他们的邹平安。 “这小子,有点嚣张!” “干他丫的!” “不会是个狠角儿!” “管他呢!” “走!上!”胡老大摆头示意几人。 邹平安见着几人慢慢向这边靠,要将他们两个围起来,“绿色血精,可以给你们!” “但你们能不能带我们进山洞?” 说罢,他将绿血精摆在手中,“怎么样?” 瘦猴上下打量邹平安,果断地跟胡老大说道:“大哥,要不!” 两个人对话中,瞟眼看了一眼半露花容的白秋琴。后面的小弟小声掺和进来,“大哥,耳鼠一定又跑回窝了!咱不能耽搁时间啊!” “好!”胡老大伸手拿住邹平安手中的绿血精,抬手一反手示意他们两个跟上,“跟紧了,里面可是有好东西!” 到了洞口,胡老大和一众小弟扭头,畏畏缩缩地瞅了一眼,心惊肉跳地搓了搓手,蚊子般说了起来,“这个好,看着够味!” “够辣,我懂你!” “看着打扮,好像是哪个宗门的弟子,说不定还有东西可以捞!” …… 邹平安在后面笑了笑,白秋琴沉下眉头,揪了揪邹平安的衣角,似是有些怨气。 邹平安脊背发憷,微微仰头瞄了后面的白秋琴一眼,从她的眼神里总算是看出半点生人的模样,不过没有什么好意。 “我这不是利用你,她被那个东西带进去了!” “万一……” 白秋琴目光撇向一边,看着也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跟紧了!”胡老大说着,声音愈发空荡,带着回音。 邹平安凝神遁息,发现里面似乎真的有红荆的血气波动。 …… “胡老大,耳鼠在那里!” “被一个女孩抓着!” 邹平安见到红荆,动起来如巽风奔雷,马上移动到红荆的身旁。白秋琴一卷白衣随后而至。 “骗子哥哥!”红荆搓揉着从衣领中冒出来的花团子,娇声叫道,“花团子好像想让带它回家!” 红荆指了指前方崎岖的洞穴,又用点了点花团子毛茸茸的脑袋。花团子张着两个小爪子,扑棱几下长长的耳朵。 几人有些愣愣的,“你……” “你们!” “好啊!” “胡老大,我们被耍了!”瘦猴在一旁,佝偻着腰说道。 “不要你说,”胡老大一拍瘦猴的脑壳,恶狠狠地看向他们。 “咱们不要想要骗他们了吗?” “对啊,怎么被骗的使我们!” t“你们不要给我犯二!”胡老大对着后面一众小弟吼道。 “绿血精已经给你们了!”邹平安回头平静地说道,“你们还是走!” “那个小东西是我们发现的!”胡老大仰起下巴,义正辞严,“必须给我们!” 邹平安看了看红荆口中所谓的花团子,她们两个似乎很是亲近。 “万物皆有灵性,自有选择,你们不如放弃的好!” “什么?”胡老大一听,扣了扣耳朵,马上举起铁锤,“就凭你,还跟我讲道理!” “我看你是真活的不耐烦了!” “今天,这些,还有身后的女人都是我们的!”他一边凶悍狠厉地说,一边指了指邹平安的身后。 “兄弟们上!” “是!”听令,几个人大约七八人,散开之后将邹平安三人围住。 他们灵武显现,刀剑棍棒,斧钺钩叉…… 光芒乍现,结契灵阵,七八角突,乱飞的光刃冲击向了中央。 “小子,尝尝我们百战百胜,无可阻挡的角杀阵!” …… “啊——” 过了片刻之后,惨叫声渗进了泥土里。 血雾舞动中,邹平安耷拉下来的手中血刺隐去,脱力中有些倦怠,他背身微仰着脖颈,灰尘的双眼缓缓瞄了一眼,地下一堆泛着黑气,咧着血痕的尸体。 转过身后,邹平安将绿血精揣在怀中,带着白秋琴和红荆里面走。 白秋琴遮下飘荡的身影,娇柔捂着心口似乎是在生闷气。 不经意间,邹平安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确实有点不对…… 绿血精转眼放在了她的手中,白秋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邹平安粗暴地扯着,身体一抖受了点惊吓! 邹平安为自己的力道迟疑了,慢慢松开手,“对……对不起!” 白秋琴双眸微漾几分冷气,将绿血精握在手中没有说什么。 红荆抱着花团子又凑了过来,“白姐姐,你摸一摸,好软!好舒服!” 邹平安转身顺着洞穴前进,他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宝物,让这只奇怪的脉兽如此反常。 想着,他又不禁提放着这只可爱的“花老鼠”! …… 红荆左右来回看着,“怎么了?白姐姐,是不是骗子哥哥欺负你了!” 白秋琴还是没有说话,嘴角悄然勾动,还些许不太熟悉。 绿血精沁入她嫩润的掌心,这东西确实是滋补的。血丝飞舞中,白秋琴眼眸中环起妖冶的红光,长长地轻喘一口血气。 红荆摸着花团子,甩动胳膊拉起她的手,小步快跑着跟上邹平安。 花团子转眼一动,红荆自个又往前窜了好几十步。 邹平安感受空间刹那的波动,回头一看…… 此时,白秋琴揉着红粉指尖,望向了幽暗洞穴的前方…… “骗子哥哥!快来啊!”红荆的声音传来,“花团子,你好厉害!好好玩!” “冲冲冲!” 邹平安闻声,鬼步一开,迅雷如斯。 白秋琴血气弥散,随风而动,俨然若是雾纱红丝几缕,絮缀在邹平安的身旁。 “啊!” “不妙哦!” 红荆的声音停下,发出颤抖的尾音。 邹平安感受到逐渐洞穴的方向转变,从地下再次接近了地上。 到了红荆的位置,红荆缩在明亮的洞口边上,邹平安拨开亮光,见到一个庞然大物。 其状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 它蜷缩在温润的浆液里,发出酣睡声,似乎在沉眠中…… 蹭—— 花团子从红荆的怀中脱身出来,红荆赶忙捂住宽大领口,抖动着双腿继续缩在原地。 “唔~我的宠物又没了了!”呢喃着,红荆发红的眼角,流下无声啜泣的泪水,伤心得委屈不已。 花团子纷乱着白缕的光绪,转眼间移动到貉狙的如山棱一般的背上。 貉狙伸开黑甲层叠的脖子,呲起獠牙打着哈欠,吞吐出难闻的浊息。 邹平安想到刚才潮湿布满黏液的洞穴,不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幸好,貉狙慢慢闭上嘴巴。 花团子趴到它尖耳边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貉狙赤首微晃,石甲勾勒的眼睑,缓缓张开…… 双瞳如水中琥珀,绿莹莹的,目光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恐怖和不可磨灭的威严。 邹平安注视着,不由得心里一紧。 它彷若在审视着他的生命,等待着做出合乎心意的决断。 第十七章 轻视的力量 山岳般的脉兽抖动几下,又把头低了下俩,花团子被甩到了地上。 花团子扑腾几下尾巴,飞了起来,飘来摇去又回到红荆身边。 咚—— 洞穴的最前方被波动的力量轰击,开出一大很大的坑洞,云漫涟漪的灵石飞溅出来。 “我就说!”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卷起衣袖,身上窜动一记碧海波涛般的剑花,“灵石这么多,里面一定有个大!” “惊——喜~” 他撩了撩头发,说着呆愣住了,“我靠,好大!” “杜牧之!你确定!”后面,一个云髻飘飘,珠圆玉润的女子手臂相错,步伐张扬摇着丰满晃荡的身体。 “嘘~”杜牧之背身过去,“吴双师妹,我们一起逃到海角天涯如何?” 吴双轻勾眼角笑了笑,似是习惯他不正形的样子,看着毫不在意这句话。 “这是?貉狙!”李怀仁眼见这种情况,“列阵!” 众人一听,赶忙架起阵势,作出防御的态势。 貉狙威慑人心的眼眸往后一瞟,脊背的黑甲展开双翼。 轰! 璀璨的灵光闪动,挑落在它的周围! 随即,一众人等的攻击絮絮不止,声势浩大弄得山壁晃动,抖落下来不少的沙石土块,打在貉狙身上有些绵软无力。 貉狙一动不动却绞弄起无尽的气流,黑翼卷动着层层吟息黑劲,身后架起一道无形的壁障,这一处的时间好像低缓下来。 在遮蔽之后,邹平安有些被强横的力量,扑打不成样子。 眼前的一切,倒映在邹平安的脑海中,无尽的黑劲力透衣背,他不由得精神紧绷起来。 咚!咚!咚! 血气翻涌,心口更是一通鼓动。 红荆看着貉狙的背影,轻轻搓揉了几下怀中的花团子,似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大飞虫!” 白秋琴絮影飘摇血气,薄纱血雾,时不时走漏了白皙无暇的模样,暴露出霜冷寒重的肌肤。 艳红浓烈的颜色下,邹平安难忍的不安缓和下来,冷静下来那心底焦躁的思绪。 绽放的光芒,沉重的光刃…… 众人的攻击爆音连连,令人眼花缭乱,层层叠动气势冲荡不绝。 “人类,你们的力量太渺小了!” 突然,貉狙喘着浊息脱口而出,声音粗重喑哑之中模模糊糊,听着有几分不太真切。 “渺小!”邹平安回过神来似乎听懂了,刹那间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清风挽月,想起血气冲天的魁族一众,那种说走就走的力量,自己卑微无力的状态,如此感受让他觉得就像是又从十万大山逃离了一回,一点也没有安全感。 盈天的冲动,不知缘由,开始催发着肆意生长的枝丫。 貉狙无时无刻不在显露着一种强者对于弱者的轻视,身上绞杀一切的气息朝着李怀仁一众,悬起龙卷劲力冲击而来。 “一剑半城山阙!”李怀仁盈起不灭的剑光,一行等人抵住身子环起光障,但还是不停后退。 过了一会儿后,他们撤身好几十丈,才慢慢站稳身形。 “撤!”李怀仁倒飞出去在地上擦出一条光痕,接着又闷声嘴唇透红,赶忙站稳脚跟,憋住心口一股苦重的鲜血,“带上收集的灵物,赶紧走!” 话音未落,他拽动起灿煌的光,带着众人跟上暴流飞舞的杜牧之,隐没在云翳薄雾之中。 “李怀仁去你丫的,别跟着我,碰见你就没好事!喜事都能变成丧事!” …… 貉狙双眸沉定,见人去洞空,风声寥寥,转身敛起黑翼收回脊背。 飞沙走石里,它将周围恢复本来模样,伏低下来山岳一样的身躯,赤面缩在手臂上似乎没有了敌意。 绿莹莹的瞳眸,似睁非睁,低迷着好像快要睡着了。 红荆风中凌乱,急忙抖了抖衣服上的沙土。 见势,怀中的花团子抽身一动,她浑身泛起缓动的气息。 宽大的衣裳鼓动,一时之间嫩白的小脸微红。 光影之中,红荆捂住胸口夹起双腿,直到身上的沙尘没了踪迹。 “哇哦,花团子你好棒!” 邹平安双眼瞳孔紧缩,身体微微一垮。白秋琴一尾血缕,似清泉石间游动般,露出手臂扶住了他的肩膀。 唔~ 貉狙发出舒服的呼喘声,似乎心情还不错。 邹平安松了神,虽然对于现在的情况,摸不到头脑,但是…… 白秋琴鹅脂秀颈一歪,双眸透着一抹酡红,邹平安撇着眼睛稍稍愣了愣,脊背僵直挺了起来。“你可以把手松开了,谢谢!” 白秋琴双眸轻阖,稍微一摇动身子,双手好比璎珞飘零般落下,慢慢恢复了白衣裹挟下的身体。 第十八章 雷元三通 邹平安站稳脚跟,看着昏昏沉沉的貉狙,睡觉好像就是它的小爱好? 红荆忐忑地转过身来,提着衣角小步快走。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 “快跑啊!”红荆小声嘟囔,向着原来的方向赶快离开。 白秋琴合手掩袖,静步跟在后面。 …… 三人照着原路返回,循着崎岖的通路飞快跑去,后面的红荆张着双手,喊道:“等等我!” “啊~~” 邹平安反手将红荆抱起,红荆抱手缩在身前,“再快点!唔~” 突然,石壁碎开。 蹿行的锯齿巨蚁出现,口器摇摆回头,搓动着长长足须。 铁杵似的尖足,骤然就冲向眼前。 邹平安侧步翻身,红荆闭上眼睛,“啊~” 三阶九化,锯齿巨蚁! 它直接落空,撞在了石壁上,弄得颤晃的山壁抖落下繁杂的碎石块。 邹平安旋身一道惊光,猛地插在它的脑袋上,窜动的血缕将锯齿巨蚁分解殆尽。 白秋琴血缕游动,移动到了相距不远的前面,悠然地继续往前走。 “嘶——”细微的声音从洞口传来,淅零淅留一阵乱响,仿佛外面有不少的东西在动。 等到了洞口,红荆被揽在腋下,她烁动着晶亮的双眸,鼓了鼓脸看着邹平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 庞大的脉兽四散在周围,像是被貉狙的叫声吸引而来。 仓促之间,虚灵扼影,一簇电光坠落。 “我自远方来!” 云霄步法诡异,残影划出曲折的弧线。 “雷远三通!” 灵音缭绕,他手中雷电不止,剧烈狂乱。 那疯狂扭曲的电流,汇聚一道尖锥,随着他双手翻转交合,不受控制般突击到了脉兽的脑门上。 邹平安见一少年,动作潇洒不羁,眉宇之间有着几分莽劲和邪性。 “九极玄雷!” “给我震!震!震!”叫喊着,他手中的雷电哑了唧,渐渐开始不稳定起来。 随着他抽身一扫,数条树脉根似的电流崩散。 邹平安瞟了一眼,闪动的黑白折影变化。 那人挥手乱步,电光火石,简直乱到两字,“疯癫”! “天雷引!”云霄一跺脚,闪电横扫,雷声轰然落下。 邹平安挥手一道手影遮去,裂开一道空痕,打落扑身到了身前的脉兽。 寒烟般的尘土飞扬,雷青在里面很享受杀戮的快感。 “啊——” 从嘈杂声音中不难听出几声人类气竭的喊叫,在周围四散执行任务和来这里猎物的人也卷入汹涌无比的兽潮中。 成群的二阶脉兽奔涌如潮水,纷纷围了上来。 邹平安眼见这幅情形,重重摆弄出一道血口,划向张牙舞爪的脉兽。 血肉被吞噬,但是它们前赴后续,那真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击袭来。 一时之间,邹平安眼眸沉了沉,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唔……”红荆苦着脸,晃了晃耷拉的头发。 背身血盾一罩,邹平安痛哼一声,深红的爪痕刻下,肉皮翻开感觉抓进了脊骨。 白秋琴飘扬空中,落在林间的枝头叶尖,冷清灵秀的双眸轻晃,在旁若是一个观测者的姿态。 噔—— 血气涌散,旋动着挣开震荡的气力,掀起的血色狂潮平措西风。 萧萧风兮,吹得血肉零散。 邹平安张着手,凝练的手影,摇曳出火焰龙须的炽烈不定、 不定的摇晃,不定的忽明忽暗,不定的光尘漫溯。 “渺小!”他念叨着一手挥开,血光如水墨扇子般,展开一面横斩出去。 “啊~好困啊!”红衣女不打招呼,突然醒了过来,“我的血气总算是补回来一些!” “我……怎么还有其他人啊!真是的!” 邹平安没有分神理会,挣身一层涟漪。 周围的脉兽聚集起来,冲着邹平安手脚并用,刃气也嵌在空中,连续不断地进行攻击。 透撤的血色障壁,瞧着就支撑不住。 践踏过血肉的爪牙在邹平安灰沉的眼眸中,倒映出重重光影,间歇不止地闪烁而过。 邹平安凝血一道鳞剑,甩着半弧的轨迹,炸裂生出纵横交错的支线。 在血气翻涌的覆盖面内,它们就像是一刀刀不停地落在脉兽身上。 蹭!蹭……蹭! 声音杂乱划出铿锵的余音,扯动出缠绕在鳞刺上的血气连绵起伏,若是要吮吸掉它们一块块的骨髓。 脉兽瘦的皮包骨扑通倒下,渐渐随风散入风尘。 邹平安的身上也出现了不少的伤痕,浸在破开的衣缝中晕染蔓延。 “哈哈哈!” 云霄像是孤单的寥影,在自己瞬间视野的转圜中,任由心意地来回游动,畅意的动作飒沓风息。 雷光不定的范围不断扩大,似是一面池水逐渐延伸向了脚下经过的四周。 “轰”声不绝中,川流错乱,更似是夜里波澜起伏的乌青海面。 兽叫声哀嚎呜咽,肢体被卸下,焦糊味和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唔~”红荆捂上嘴巴,闭着双眼觉得嘴巴里有一块烂掉的肉,“好难吃!” 邹平安站在血潮漩涡的中央,双拳握起,手影合拢绞杀脉兽,如同磨盘在捻揉玉米一般。 “杀!杀!杀!”云霄在大喊中,拼命抵着身上深可见骨的伤痛,全身沐浴着狂暴的雷电血河。 双眼决眦欲裂,血丝青筋暴起。 邹平安听着三个“杀”字,错乱中回想坠落深坑中的日子,那可真是站在最低微的地方,了望生命苦海的孤岛,他能体会那种渴望强大力量,因为无畏而变态到张狂的心境。 血刺架起血盾,邹平安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面纠缠太久。 云霄凌身而立,背后的雷电卷起光亮的圆环,波动的光汐轰响,刺眼的颜色愈发深沉。 “啊!啊——” “死亡之境,雷公!”云霄竭力喊出一声灵音,周围蔓延出延伸的领地。 从天空之上引动下来的闪电,击落在他身体每一寸的肌肤,周围的尽可能能触及的地方。 身后深蓝光澜凝练的圆环,渐渐黯淡下来,呼哧的电流随之消弭散开。 等到,云霄缓缓睁开银亮的双眸,脚下寸草不生,已然陷入一片焦黑的灰烬里。 走了一步,又一步…… 云霄瞬间穿动在脉兽之间,掠过的地方都便爆开了血气,他全身破烂,步履不辍,明明无比强悍却带着令人感到寒冷和绝望的冲击。 直到声嘶力竭,他无力地垂下手臂,满腔热血的兴奋过后是漫长的孤寂,显然突破圆寂境登临无距境,只是给他带来片刻的欢愉。 紧接着,他摇摇晃晃,双眼死气沉沉,完全可以说是扭动,慢慢看向了血杀冲天的邹平安。 邹平安眉间闪烁白光,似是在压制他冷傲的心。 心口的黑旋缥缈起来,隐隐不发,他身后血色光尘的聚集很是艰难,像是流溯的时间停滞,扣紧的转轴生了锈。 血气没有凝成血精,不断涌向邹平安的四肢百骸。 “不错哦!伥鬼秘术已经要突破!” “会很痛的,小弟弟!” 红衣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邹平安痛呼一声,白秋琴双眸抬起化作血气,皎然如月光飘下,缠绕在他的周身。 血气炸裂,混沌中终于归于浩渺,慢慢凝练成了一轮猩红灼人的血环。 圆寂空明,血环合纵,但是没有回归寂灭,邹平安像是随时都会爆炸的铁炉子,四面涌来的低阶脉兽投食进他脚下的一脉寒潭深渊里。 邹平安冲天一吼,荡开的黑劲翻卷乌云。 云霄远远看见,精神一提,他睁大双眼,是在惧怕,更是在向往,臣服在了力量的脚下。 白釉透出,邹平安瞳孔中呲起锯齿般令人惊悚的纹路,好似只是被他看一眼就被吃掉一样。 红荆身上泛起袅袅轻息,似是花间的雾气,透着一分神秘的穿透力,渗入在邹平安的身体内。 “呃……啊!”邹平安的声音转了回来,恢复了清澈如溪流的音色。 白秋琴脱身跳出,倒在地上双腿抚错,青丝长发缭乱在胸前。 朦胧白衣的遮映下,身体有些不真实,犹如抽皮的枝干,嫩滑腻白。 她翕动着发干的唇,再次化为一窜虚弱的血气,冲向地下——邹平安脚下一脉的寒潭深渊。 她似是鱼儿徜徉在大海,环绕在邹平安的身边跃出水面,缓缓恢复了凝实的,令人眷恋的神色。 异象敛受回邹平安的体内,一轮血环照影身后,漫摇光束,巍巍圆明。 一念璀璨的神光闪烁眉间,久久没有熄灭,他似是突破了无距又似是没有突破。 “哎呦!”红荆扑棱着双腿,突然在邹平安的怀中,脱身下来趴在地上。 花团子从衣领中挤出身子,摇动蒲叶似的尾巴将红荆推了起来,再次窜动着跳入她宽大的衣服中。 红荆苦闷着小脸似是没了精神,她遮着明亮的阳光,看向还在站着的邹平安。 邹平安此时像是发面团捏出的人偶,浑身上下显现出白釉般病态的肤色。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恢复原本模样,重重地倒在地上,双眼睁着是有神的,还有思考的意识,然而鬼压身一样没有缓过劲儿来。 周围的一切,俨然成了脉兽的坟墓,搞得连渣子都没有剩下。 嗬—— 貉狙的叫声传来,趁着无尽的威严,四下还在朝这边汇聚的低阶脉兽都停了脚步…… 第十九章 血河妖人 邹平安站起身来,又趴到地上,他自己双手拄在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地上一缕灵息,飘散而去! 紧随其后,一大群人蜂拥而至,他们看着地上渐渐抹去的一脉黑潭深渊,沉重的气劲犹然没有消失。 “你们!” “这都是你们犯下!” “竟敢伤害同门中人!”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砚观山的弟子,身上的白衣画着一墨山岭,扬起的手指愤怒不已,狠狠指着邹平安三人。 “妖人!妖女!” “难道,兽潮也是你们引起的!” “修炼到了这一地步,丧心病狂,可以与早年的疯魔相提并论了!” “简直要屠害生灵,天又能不怒?” …… 邹平安望着几个人对着指手画脚,一句两句就接上几声叫骂,着实懒得理会他们。 瞧着三人离开,他们再说上几句,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秋名山的外门弟子!”那人粗眉皓目,邹平安在他身边走过没有说话,“小小外门,竟敢目中无人!” “吃我一掌!”他推手凝起水雾般的灵光,向着平安的身后打了过去。 邹平安面色紧皱,很不耐烦地旋开一道血光,翻转在五指之间的血刺。 借着刚刚突破的天地之灵,狰狞的血刺激射而出,瞬间洞穿那人的身体坐在地上。 一边走着,血肉撕扯着血气,无影无形地聚集到了邹平安的身上。 旁边一行看着那人好端端的就没了,顿时后背冒出冷汗,不再说一句话。 许久,看着阳光下走远的三道残影,口中才蹦出四个字,“血河妖人”! 走着走着,周围的树林瘫倒一片,里面的脉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突然一个面目狰狞的黑岩羚羊,浑身黑白花纹,锯牙上刺,长角随着矫健的步伐移动。 四阶二化! 还等人反应过来,它跳过树枝,冲着三人就攻击过来。 邹平安环身一道荆刺,滚动飞转的血刺,将羚羊的脖颈儿拉出血肉。 手影昭然喧嚣而起,呼啸在风中,一把握住黑岩羚羊,将它慢慢碾成一团血气。 血气凝结成一枚绿色血精,邹平安放在手中感受着奇怪的波动,觉得有些奇怪。 层林之中,开始有些烟雾缭绕,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树影掩映下,邹平安找了处高突的山丘,开辟出坑洼的洞口,进到里面凑合休息。 一道乱窜的气流,穿行在层林之中,呼啸的叫声不断地撞进耳朵。 红荆双手捂在身前,花团子张开尾巴,毛发镰开铺在她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她靠向了倚在石壁边上的邹平安,将腿随心所欲搭在他的身上,头也枕在他的身上,好像把他当成了棉被枕头。 邹平安瞟了一眼,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的白秋琴,她蔓延出血缕刺入地下,脊背开出丰满的花蕊,摆动不止护在身前。 样子美极了,像是春风浩荡里的花,此时此刻洋溢在柔和的月光。 呼—— 夜晚的风很凉,邹平安手掌触地,在外面拱起矮矮的障壁,遮掩住了悄然的风。 邹平安听着脉兽的叫声和脚步声,他有些睡不着了,凝神细细感受身体奇怪的变化。 体内的血气包裹着灵府蕴,就像是河蚌含住了珍珠。 精神触及身体的四肢百骸,逐渐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狂暴的黑劲蠕动在经络和穴位上,那火热的感觉是在锻打着一块炙热的铁器。 捻在指尖一点白光,他绷着脸,脖颈青筋暴起,默默承受深入肌理的痛苦。 “不错!血剔骨!” “恭喜你在伥鬼的路上,越走越远!”红衣女懒倦地说道。 “好无聊!你也算是我的徒弟了!” “说起来,这个秘术更像是一种强横的锻体术,对应着一个具有完美体质的身体!” “除我族类,没有经过血祭的人,一般不能修炼,甚至都撑不过噬心剔骨!” “我是真的好奇,你的这幅身体到底经历过什么?” 邹平安忍痛,“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试一试!” “嗯~”红衣女悠转的音一挑,“我真想试一试!” “你要干什么?”邹评感受到莫名的触碰,像是一个人扒开自己的脊背进入了身体。 “这也算是感同身受了!”红衣女声音好似竹林中的呓语,清幽而又动人。 邹平安有些错乱,真实的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曼妙,这个女人强大的侵略力。 红衣女赫然是在痛苦中大笑的另一个自己,那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让人暴露在空气中不着寸缕,如同置身于近乎病态的体验里撕磨着血肉。 “你在干什么?”邹平安对着她说道。 红衣女荡开血气延伸出触手,贪婪地啃食着他的痛觉,游走在他痛苦扭曲的脉络上。 邹平安这一刻觉得肉皮被用手挑开,她就是带刺的玫瑰扎进了自己的怀里,“你怎么了!你想干什么?” “吭!”红衣女似是迷恋这第一次对于人的痛觉体验,轻声一飘将自己的意识剥离出来,“我……” “你……” “你诱惑了我!” “什么?”邹平安倚在石壁上的身体僵硬如铁,已然冒出了冷汗,差点把守不住缭乱的心绪,“你一定是有病!” “对啊!”红衣女嘴唇里含着一丝酸楚,“我一定是病了,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有温度的感觉了!” 邹平安大惑不解,身体的刺痛也就是刚刚一瞬间断了线,现在又蹿动在骨肉之间,愈发的苦痛增加了数倍。 红荆睡梦中,扑打着手,“老实点,花团子!” 花团子晃动黑亮的眸子,将大如蒲团的尾巴伸开垫在了她的脑袋下。 “你的身体,还真是让人情不自禁,难以自拔!” “你要吃了我,强占我的身体吗?”邹平安的意识飘忽,困倦不得了,“真是要被你害惨了!” “你可别误会!”红衣女又说,“我只是对于这种感觉情有独钟,好比死寂的大海总是难以拒绝湍急的江水!” 邹平安的身体被夜里的寒息搞得冰凉,血液中尚存的温热,透过还在坚持地思绪,撑着在疼痛中挣扎到脱力的骨头。 软绵绵的喘声中,天空转眼被东方摇动的天光乍破了黎明。 听着脉兽振颤心跳的亢奋叫声,他缓缓扭头双眸轻启,抬手遮住那一抹璀璨灼热的光…… 第二十章 陷入混乱的逐鹿之地 “啊!” 外面出现了人的惨叫,邹平安轻轻一按发烫的额头,看见白秋琴凝身起来,将头发撩拨到身后。 “我打!” 邹平安缩腿低头一瞧,红荆跌在地上,“唔……” 脉兽踩踏的声音,越来越大,丛林越来越混乱,头顶上也落下了灰尘。 花团子尾巴卷绕身体,带着红荆一闪,又闪了回来。 邹平安看着惊慌乱叫的红荆,用手摁住了她的脑袋,红荆闭着眼睛急忙钻进了他的怀里。 五阶七化,独眼木猿,浑身都是树皮粗糙的褶皱。它沉下身子,那只发红的眼眸令人不安。 邹平安随手合起障壁,打出飞转的血刺。 小山丘被独眼木猿强悍的手臂敲碎,就是在一瞬间,邹平安从后面破开一口洞,伴着一絮血气抱着红荆冲了出来。 外面脉兽横行十分猖獗,似乎经历了迁徙的暴乱,到处乱爬甚至同类相食。 …… 望着四面八方烟尘滚滚,邹平安牵绊着一丝血缕,掀起一卷残影冲入丛林。 四阶六化,墨眼沙狼! 棕色的毛发飘扬,威风凛凛,墨色的眼瞳自带凶光。 它带领着一大堆二三阶的沙狼,饥饿的眼神捕捉到邹平安窜动的身影立即围了上来。 “出去了吗?”红荆声音绵弱地问了问。 花团子瞬间移动,速度非常快,只是移动了数十丈远。 沙狼叫了几声,又马上奔袭过来。 “没有!”邹平安旋身一道惊光,血芒突起,斩出一道转圜的血刃。 咚! 沙狼被斩杀在脚下,邹平安脚尖踏起,飞向半空游走在树枝,利落的身手像是一泉流水,瞬间冲向了墨眼沙狼。 墨眼沙狼一睁眼,邹平安看见了旋转的光影,这是令人意料不到的,可想而知他精神一阵恍惚。 锋利的爪子划过胸前,邹平安也回过了神,血刺划出一条重重的长痕。 以伤换杀,速战速决。手影摆渡连贯着鳞剑的血芒,直接刺爆了墨眼沙狼的脑袋。 “啊!”红荆双手抱头蹲下,其他的沙狼刚想扑过来,毫不慌乱地扭过头来,眨眼间冲到了邹平安的身后。 邹平安眉峰如剑,挑起闪烁的寒光,挥手一扫血光,狰狞的血色渲染着川流不息的异象。 脉兽崩散开来的血气,积聚起一枚深绿色的血精。 邹平安伸开手指缓缓握住,心口震荡,此刻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本能在血精里面吸收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邹平安看了一眼旁边飘零的血缕,飞身掠过林中缝隙间透亮的树叶。 白衣血尾,他就像是个白条锦鲤,在林间稀疏的碎光里疾速游动。 四阶三化,尖尾四翼虫! 它踪迹隐秘快速,展开风刃化为青色的剪影,扰动着起伏不平的气流。 邹平安目光骤起,惊光回扣,黑白交横之间射出一道血刺。 震荡的涟漪,在刹那间就要击中它腹部叠起的甲胄。 邹平安转身之间,看见它化出的青影,就要抹向自己的脖颈。 紧随着,他周身血光翻涌,卷起龙卷风暴,绞杀的血刺层层剥离掉它的甲壳。 飞跃的鳞剑,又即刻沿着紧咬的口器,洞穿了尖尾四翼虫的身体。 血气崩散,绿色的血精顺着风,旋起凝聚。 邹平安握在手中,就跃动到树上,瞬间闪动了十里又十里,瞥眼望着下面低阶的脉兽,此刻没有多少想要战斗的心情。 “力量,绝对的力量!时间!空间!” 漫无边际的雾迷山,终究还是未能遮住屏蔽的阴霾雾气。 邹平安脚踩在树叶尖上,长风贯耳飘起灰白的头发和沾血的白衣。 一发炙热的箭,窜过身旁,射在身后暴起的骨脊甲牛。 几缕发丝遛过云翳一边,邬梅手持的火弓落下,她双眸凝光,嘴角轻翘有些惊讶。 “好难受!骗子哥哥!”红荆手捂着眼睛,扑棱起双腿。 邹平安飘身坠落,看着周围没有危险的气息,只见一个倩丽多姿的女子衣带扬起,也翻身落在地上。 衣裳须影飘舞,极致的纹绣如同火烧云绕,像极了星火燎原,挥毫泼墨的赤壁。 红荆翘着脚丫感觉到了地面,这才慢慢松开抱着邹平安的手臂,“太可怕了!” 邹平安身边飞绕的血缕晃动,两畔玉珠翡润,白秋琴逐渐随着光影的勾勒露出美妙的面容。 那女子素手一抬握住晶蓝的血精,“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们!” 第二十一章 周公梦园 “你是……”邹平安眼角微弯,将手里的地图掖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有点熟悉,就是回忆不起关于她的印象。 她脸上微红,气闷地眨了眨眼睛,“花心蕊!就是按……价值算来,你还…欠我的呢!” 邹平安端量她的模样,“你是邬梅!”说话间,邬梅走了过来。 “对啊!”邬梅侧身手指相扣,合了合勾火的衣襟,说道,“你们好像是大道无极宗的弟子!怎么到三仙台了!” “三仙台?”邹平安看了看周围云雾缥缈中,山台林立,江水曲绕相得益彰。 嗬——飞起的脉兽,拂过薄光碎絮的水面! 邬梅冰羽般的睫毛轻眨,“你不知道吗?” “我还以为……” “你是来还东西的?”她小声地说道。 邹平安又看了看邬梅。 邬梅说道:“看什么?” “你们的任务网,都撒到三仙台了?” “没有!”邹平安平静地回答,“我可能是迷路了!” “是吗?”邬梅也十分平静地质疑道。 “我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来了!” “师父告诉我,吸收花心蕊,可是能催生道蕴灵侍!” “我还真想把你变成我的灵侍!” 此时,邹平安又想到那天废墟连丘的尚景城…… “是吗?”他在脑海里问道。 “嗯?”红衣女盘身悬浮,“好像是,不过不修炼血术的,难以催生。而且就算催生出来,如果灵主是灵性薄弱的人,一旦灵侍被伤,自己也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你修炼血术吗?”邹平安冲着邬梅问道。 红衣女立即有些不耐烦,“当我是你的上界百事通吗?烦死人了!” 邬梅微微一惊,“什么血术!” “血术可是道门禁止的灵术!” “你可不要乱说!” “那还想催生花心蕊的灵侍?”邹平安上下一挑眉。 “我……”邬梅又马上说,“我只是觉得亏了好不好!” “是吗?”邹平安接着附和,“难道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聊天吗?” 周围响起脉兽的叫声,出现了令人警惕的踪迹。 “那也是!”邬梅幽然的眼眸飘向一边,冷傲极了,“你帮我个任务!” “有好处!这样行吗?我想你现在也没有地方要去!” 邹平安思虑一会儿,觉得邬梅的任务不简单。 “好,可以!” “很爽快嘛!”邬梅轻舒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但是请你不要打我的歪主意。” “骗子哥哥,你聊得很开心吗?”红荆噘起小嘴,揪了揪她的衣角,“我们不要回去吗?” 白秋琴一直沉默不语,邹平安对上她冷清魅丽的眼神,愣了愣,“来都来了,不如就去看一看!” 邬梅转过身去,笑了笑像是清水里的一弧波纹。 显然,邹平安不想放过上界任何一块版面,心里的向往要覆盖到上界的每一寸地方。邹平安扭头轻瞟一眼…… 红荆左顾右盼对新奇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紧忙抱住白秋琴的手臂,跟上随着邬梅前行的邹平安。 太阳照耀下的前方,折返着一道强光。雾纱惹人沉醉中,青山脚下不平整的石台上,乍一看没有什么,但是眼里扫过一抹微光里面。 四阶二化,刺牙虫! 尖牙般乳白的快刺冲来,震动的白炽双翅,划出一条条气刃。 紧接着,它从偌大的树枝下,飞落向几人。 邹平安眼眸的映影里,邬梅双手一抹半空,火烈炙热的弓赫然显露,震荡的红光犹如阳光刺眼。 风胀风急,只是片刻之间,刺牙虫被震得血气崩溃。 黄青色的血精爆开,在空中凝结而成。 邹平安眼看着小小的血精扔到自己手中,邬梅甩手说道,“算是赏你的,雇佣金的一部分!” “好!”邹平安手挽袖中,轻轻摇了摇头。 …… 陡峭的石壁上碧林如玉,身前静水流淌。绿油藻荇,浸在水底颜色很重,透着光挥染了一大片。 “这里是什么地方?”邹平安不禁问道。 “周公梦园!”邬梅双手交叉胸前。 “周公?梦?”邹平安疑惑看着邬梅,尴尬地笑了笑。 “园?”邬梅凝眉一挑,“吭!” “没想到你这个怪人,脑子还有那种思想?” “我只是复述一遍?”邹平安更是纳闷,“我洗耳恭听!” “你!”邬梅冷淡的脸色一变,“昔日念道大家,周公继武故去,留下故土执念,一梦造化辟开小世界,环游在逐鹿三仙台!” “对了,三仙台其中一仙就是这个地方!” “想必,你也有所听说?此处随缘,估计一会儿有不少强者潜入其中!” “你似乎突破了,正好!”邬梅说着,空幽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眼邹平安。 邹平安回头看了看一脸颓丧,赖在白秋琴身边的红荆,“你们要是不进去,就先在外面待着?” 红荆衣襟冒出毛绒绒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警惕起周围“这……” 林间昏光沉沉,淡薄的雾气显得阴冷…… 看着,她噘起了小嘴,“我也……要去!”白秋琴双眸通透一晃,看了看水面上幻妙的镜像,一脸无所谓的清冷。 第二十二章 假梦 窃色 “长信神悟,天命示下!” 一脚踏入,邹平安就听到有个苍劲古道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还挺神秘!” “神秘的地方,当然神秘!”邬梅捂住起伏的胸口,清眉一皱。 “你这是又滚哪去了!”红衣女闷声一句,没了响动。 “呼——”邬梅一倒,邹平安伸手推住。 邬梅一耸肩膀,抓了抓衣襟。 “自己选的地方,自己受不了!”邹平安目光回避,“不合适的,就会不舒服!” “这个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 邹平安全身都感到压迫,寸寸骨肉仿佛受到了捶打,有一种登临绝顶之巅的窒息感。 回头看,白秋琴和红荆毫无反应。 “你们怎么没事?”邹平安不禁问道。 “这里好玩吗!”红荆小脸一鼓看了看前方的迷雾,张开小手一抓突然很是兴奋。 白秋琴手指轻叩身前,幽寂的眼眸微向上一晃,“没有感觉!” 邹平安点了点头,轻轻撩拨眼前迷雾。 邬梅瞧着,“往前走,拨不开的!” …… 四人几步迈进,恍若隔世,冲撞的景象一下子收入眼底。 俨然花船楼阁,清歌玉磬,幻音丝竹荡然心扉。 灯花银钿,张彩如云,艳丽夺目,又撑得人眼花缭乱。 “没想到!周公继武还是爱好风雅之人!” 楼上窗前纱影嫚嫚,邬梅小脸微红,低眉看向桥头,月映上下凑成一轮圆盘。 “邬梅小姐,怕不是进错了地方!”邹平安缓缓道。 邬梅眼神生冷,“怎么可能!一定你心术不正惹的祸!” “这玩笑可开不得!”邹平安随后跟上。 血气翻涌心头,周围的景象铺设开来,令人难以探查。 “嗯?”红荆缩着身子伴在左右,翘首四处观望似乎提起了兴趣。此时的白秋琴衣衫浮沉,宜宾一动,捻步好似水中摇摆莲花。 红红火火的热闹景象里,吵闹的场面不知为何觉得很是冷清和诡异,但又找寻不到哪里不对劲儿。 突然,水面扑打。 几十个无脚的虚影,跳入河中。 雷光乍现,楼台墙上,成排双头髻的婢女小步走着,手里还提着白纸灯笼。 邹平安眼前模糊不清,黑白勾勒着传闻中的地狱奇景。 断桥残垣,长虹在天际划出一道线。芒光闪烁的墨点轻飘飘,从眼线所及的中央一挑,拽出一道弯曲的银弧。 眨了眨眼睛。 邹平安精神一震,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如同被重物压着不能动弹。 …… 轰! 血气荡漾开来,震得床帏飘扬。 邹平安起身,只看见一个身形英朗的神秘男子挪步身前,诡谲的双眼回旋着扭曲的波纹。 “少年郎!你是谁?” 此人男身女音,邹平安听来脊背发凉,身体僵直挺坐着。 “我怎么处置你呢?”那人手背相向轻捏袖口,冰白的嘴微微上翘,“你喜欢哪一个我!” 说着,那人身形变化,凹凸有致中已经成为了一个狐耳抖动的少女。 长长的眼尾嫣红,脖颈扬起,白润的手爪张开,“这样?” “还是……”话音未落,那人再次变化,双腿相错丰腴多姿,飘动的衣衫拉到腰部,交叉的云锦遮掩着身体。 “这样?”一副绝美少妇的模样,透着知性成熟的艳色。 “这样?”烟色缭绕,它腰身曼妙一转,灵动跳了一下,青髻雨润的长相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若是初见瞬间朦胧了目光,能将人拉入那孩提时懵懂的模样。 “这样?”一提笔墨狼毫,挥袖再换衣衫,一挽青纱弄影。袅袅一女独立身前,撩拨过去落在额前的长发。 粉凉的薄唇轻合,编贝榴齿轻咬指尖。 “这……”邹平安瞧着皱起眉头,一脸苦涩有些发蒙。 正在此时,那人倾身一笑衣襟鼓弄,悦人的弧线总是能拨弄人心。 邹平安双眼一眯,上下打量这个人,十分冷静地说道:“你在干什么?男的女的?你不会是白……!” 说话间,那人缓缓起身中又是一番变化,杏眸晃眼长发飘扬身前,小脸温润粉透,薄唇轻轻一抿。 “你!”邹平安忽然心神震荡,灰沉的双眸猛地闪过一层粼光。 “这样吗?”那人双眸冷清无神,妖媚的表情没了气色。 邹平安抬手一抓,偌大的手影张开。 那人血缕搅散一团,好似一阵烟雾抓也抓不住。 转而,邹平安冷静下来,眼睛里满是落寞一睁一闭…… “你个变态!”邬梅脸红彤彤的,眼眉凤尾一开,张开僵硬迟缓的手就要打来。 邹平安精神一震,啪的一声,顺着手臂看去,手掌还放在邬梅的身上,这巴掌挨得不算是多亏。 床从艳丽暧昧的颜色,变成了一地白布扎花,太平间似的摆设阴森森,白绫随风而动实在瘆得慌。 邹平安等会儿回神,仔细看向对面,他和邬梅对坐在成排挨着的单板床上。 “还不放手!”邬梅双臂耷拉着,眼睛时而有神,时而涣散。 邹平安手指一动,立马收了回来,眉间白光震慑,周围渺渺的迷雾散开。 邬梅挺身坐在床边,娇美的身体似乎在被压着,怜惜的表情又羞又恼,带着几分不可遏制的怒气。 白绫落下,寒重的月光反照在地面上。 “你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她冷声说着,保留着三分秋霜冬雪的书卷气。“竟然如之前所说,心里真是这般腌臜!” 邬梅挣身一动想要打他,但是落手时却停了下来,冷静地舒了几口气。 “出去之后,再收拾你!” 旁边,白秋琴手指轻叩,有些呆愣无神,残身血缕慢慢全然显露。 红荆捂住小嘴不去看他们,脑袋窝进了白秋琴的怀中。 …… 、 、 第二十三章 一梦三生 叹…… “往事朱红尘,半点瀚海泪。” “前不见古人,后不枉来者。” “仙鹤已乘风去!诸位是何许人?” 突然,一抹影子映在半空,问道。 邹平安彷如看不到那道虚影,周围很阴寒,下面一片寒江东去,拱桥下的动光逛来逛去。 一眼望去,他似乎要确定什么。“应该也是这样!” “周公前辈,晚辈有礼了!”邬梅放下胳膊,向前深深作揖。 “你又是谁啊!” 听着声音回头,邹平安面色微冷,一切静的太过可怕,耳边都产生了不间歇的轰鸣。 场景改变的十分迅速。 云层摇晃,盘绕在碧海晴空。 四人一同顺着大开的窗口看向外面,那就像梦中画境一般。 玉纸书卷,绵延不绝。 眉间应激闪烁白光,邹平安双拳紧握,尽量让因此而躁动的心绪平抚下来。 当他转身看向邬梅,他在她的眼眸里看见了璀璨天光破开了一道云门。 折返的异象冲刷他灰沉的瞳孔,他难以忍受中被什么拖了进去。 在云海中央,一名女子轻翘指尖,从唇边划动到了脖颈…… 邹平安看痴了,他也有点醉了,“如意……洛神天?” 走着,伸出手,她近在咫尺,可就要手指触碰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挪转的光芒,晃了眼,她的身影又到了哪里。 身后! 邹平安急忙过身,她在天门的地方,展开了华丽的翅膀,释放出丝缕缠绕的金韵。 那灵动朦胧的俏丽模样下,杏眸花开蔓延出纹路,好似两畔彼岸,泛着细碎的白日光尘。 邹平安一步两步,感觉到肆虐的光汐,自己会不自主地吸收,想要蚕食殆尽,想要凝结出全身,乃至大千世界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冲向她的方向。 他都已经注意不到,脚下是什么样的场景,那是一片黑潭罗刹,森罗般的阿鼻地狱,已经开始从镜面上下倒映里伸出了鳞片叠起的爪子。 眼看着,它抓住了他的脚,蚩面鬼目再次显现出影子的镜像,剪裁出邹平安狰狞悚人的煞白身体。 “醒醒!” 一道声音,冷冷清清,恰似碧腰桃花外的一竖琵琶。 邹平安的手滑落下来,白秋琴的身形面容玲珑剔透,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洁白无暇入目了然,她就像水嵌成的模子,没有须眉或是巾纱的平仄起伏。 邹平安愣了愣,呼喘的气息一急,看很是愤怒,“你想死吗?” 血气炸裂开来,云海晕光一变,随之慢慢散去。 白秋琴身后的邬梅,双眼昏光呆站着神经恍惚,受到血气的波动后,紧蹙眉梢浑身一个机灵。 邬梅双手交错,急忙捂着自己的胸口,悻悻不已看向邹平安还有窗外的云海升腾。 红荆抚摸着花团子的脑袋,来来回回看着三人不明所以。 邹平安闭上双眼,彻底松开了手臂,白秋琴拽了拽衣带,拉回自己的衣裳。 “太可怕了!是一梦三生!” “周公继武的绝世灵术!” 邬梅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周遭场景再次变化,一派风和日丽的山林园林排列开来。 邹平安转身远离白秋琴,“你?是你弄的吗?” 白秋琴扭过身去,此时此刻好像不太理会他。 邬梅瞅了一眼邹平安,眼神里的一丝好感被身前冰冷缥缈的雾气驱散。 “色胚!” “你还没有被念头反噬,吞掉精魂,还真是相当的幸运!” 邹平安不予置否,继续扫眼一观变更景象,提防的心弦再次绷起,弄得心口惊厥一通电脉般刺痛。 红荆好奇的目光转来转去,似乎已经把这里当成游山玩水的乐园。 “一梦三生,还没有结束!” 邬梅冷声提醒,“你最好离我们更远一点,别到时候不是被反噬,而是被你给……” 显然,邹平安此时开不起玩笑,但他没有羞恼,表情还有几分愧疚,“抱歉,我会的!” 薄雾渐浓,摇摆的树叶料峭在湿冷的水汽里。 邹平安的精神不是太好,昏沉的目光扫荡透着侵略剥离的破碎感。 邬梅说着,秋水银花般的脸扑上潮红,浑身的清雅难免落了青涩生冷的媚俗。紧接着,她抿紧嘴巴,裹了裹那似真似幻,透水贴身的衣装。 她在压制难以扼住的思绪,想要变得更强,想要……然而,转念的想法窜入脑海,没有缘由的失落和空虚又让她羞愧和不安。 如此的状态,一时之间已经会弄得人精神错乱。 层林染着浓妆,尖峰石块纵横庭前,羊肠水渠曲绕在拱门和石屏下。几座灰石幢摆在两旁,小道栈桥,长廊缦回,绕着竹草搭起的清幽雅居。 邹平安一行人等怯手怯脚,四下观览一番。 到现在这一步看来,所谓的周公梦园如梦似幻,有着三分真七分假,类似一种放大欲望,制造幻境,操弄人心,煎熬精神的小世界。 “唔~”红荆在几人中最为活泼,翘着脚尖,似乎回应了风在起舞中的侓动。 白秋琴是虚是幻,美妙的身影显隐无常。 剑眉梢头蹙起,邹平安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开始有些惧怕她了。 第二十四章 影子背后 蹭…… 无边的黑洞伴随脚下,随着步调的前进不断扩大。 邹平安如履薄冰,恍然间眼前的雾气挥散,遮开了尚景城那家改址的戏楼。 楼阁烟去,威严的柱国公府悍然出现,高大的门檐,深幽的过道,金字提笔的鎏边牌匾方方正正。 世家百年,为一国而战,不计生死但求生民无恙。 铛—— 偌大的校场上,刀剑枪戟交错,魁梧的虚影在站立在一旁。 “儿啊!” 邹平安眼眶红润含着泪,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去。 到了身前,容貌巍然的硬朗男子身披黑夔纹装,搭手在他的肩膀上。 “一眨眼的功夫,你长大了!” “父亲!”邹平安不想眨眼,害怕一瞬间就没了人影,就像当年那天剩下孤寂的自己,没了命乱跑直到没了浑身的气力。 “最近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邹平安答道。 虚影沉声道:“高了,也壮了!” “平安!”木青璇一个温婉的女子,眉眼轻轻柔柔,倩美的脸颊却是又有几分坚毅。 “娘~”邹平安眼眸里的光一散,扑在女人的怀里。 女孩眼如落樱花瓣,身姿窈窕,牵着手勾动指尖。 “哥哥!” “小妹!”邹平安轻轻揽住抱过来的邹心灵。 …… 当邹平安凝视眼前的人,光彩幻妙的感觉有些奇怪,他缓缓紧闭上了双眼。 他眼睑颤动,身后又被水雾环绕。 “父亲,阿娘,小妹!” “你们还活着对吗?”邹平安轻声说道。 温柔的手扶过脸颊,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肩膀,柔嫩的指尖钻进紧握的掌心里。 此时的他早已泪眼模糊。 “平安,不要哭!”木青璇指尖如玉,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哥哥,陪灵儿玩嘛!”邹心灵十分依赖地蹭了蹭,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 邹平安听来心里很暖,隔阂的触碰是最后的理智。 “你们现在在哪里啊?” …… 随即,幻妙的境象逐渐模糊,慢慢支离破碎。 邹平安脱力地跪在地上,眼眉无力地耷拉下来。 身下的一团黑影,如同摆动的树叶,骤然从眼前划了过去。 “前辈,您过分了!”邹平安闷声呢喃道。 “后生,去者不可留,患得患失是为修行大忌。生死之外难以跳脱,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若是偏执,还是忘了好!” “忘不掉,也没法忘,”邹平安说道,“没有经历过,就不要劝别人!” “前辈!” …… 蹭~ 云卷云舒,玉树风声,庭花闲乐,小园香径。 邹平安沉下焦躁的呼吸,注视着难得的充满色彩的一切,闪晃泪光的眼神满是不安和哀伤。 “哎!” “来这里算什么?” “过去的……” “重逢。” “他们还真的存在吗?” “如果真的有神……” 说着,周围瞬间变化,身下的黑洞闪过。 “那应该算是个好事……”邹平安双眸一闭一睁,寥落的寒光映上水渠。 邬梅倚在栏杆处没了心神,看似是睡着了。 邹平安瞟了一眼其他地方,山石叠起的花园,层林遮掩下,拱起的竹屋脊背…… 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发现白秋琴和红荆的身影。 诡异的事情,还在发生中。 树叶莎莎作响,飘忽的虚烟絮絮不止,混着惨白的雾气。 穿过林间的风,湿冷的腻人,一阵断断续续过后,是难以挣脱的刺骨的寒意,有些失神的身体仿佛游走真实和虚假的边界,捉摸不到分辨左右前后的引子。 影子浸在地面上,拉着锯齿般的尾翼,长长的缝隙散开留出晃眼的碎光。 第二十五章 法天象地 光影的勾勒真假交替,风林竹园的一切游离着紧迫的风声。 黑影沿着石阶小路移动,窜上竹屋的偏檐,横扫斩出一圈波纹,盘旋起卷动的光绪。 邹平安顺着突然温煦的风,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手指冰冷的触感直通通地刺入心脉。 他灰冷的眼神摇晃一下,脚踏风絮,那团黑影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内直接隐没了白衣飘带的身体。 与此同时,邹平安感觉头脑发胀,感觉精神受到撕扯,眼前的景象发生递进的改变。 当再张开眼睛,邹平安身处在高耸的悬崖上,浩渺云山缓缓而来,但厚重的力量在视觉上是那么突然。 奇异的吸引力带着人进入一种观想的境地,仿佛沏了一杯茶,拿着一本书,坐在树荫下入了定。 邹平安抚着额头,不忍地就有点分神。 …… 呼! 额前的发缕摇动,不住地向着那边扬起。 风吹桃花千万朵,笼罩在绯红中,白云围城延伸出一道弯曲的隧道。 疯狂的记忆好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幕幕历历在目。 长桌上,鸡鸭鱼肉,小厨珍馐,香气四溢,温馨的家里充满了烟火气。 “好了!” “你们先吃!” 小灵儿坐在椅子上扑棱双脚,摇头晃脑,飘散的发髻落了珠钗。 …… 天空乱舞的风,袭扰着层层山林。 寒山孤影,林海叶尖如雪,白霜的枝芽抽了鳞苞。 翎翼风展千层叠起,数缕清风举起,盘龙啸天起势,一瞬间的灵汐风暴足以平息满山偏野的霜叶树。 “帝王霸天,千里雷霆!” 邹平安作为亲历者,眼看着邹烽天手握玲珑点阵护在怀中,那宽壮的身前升起黝黑的光环,随着双臂一震挥动出泯灭的光束。 指动银光,光尘逐流,金星一闪对撞。 凌天一剑带着金光,却在空中抓出漆黑的气刃。 当两者相碰,轰的一声炸裂,逼人的气势蔓延。 银光似是泛在草叶上的水露,欢动着光芒,两环银光划出亮弧交错在一起。 邹烽天身上冲天的光璀璨夺目,站在暴风角的中央,弓手起势捻手一点落下。 “道无明,天地始!” 蹭—— 邹平安身坠铅石,眼巴巴地望着,只是无能为力。 “父亲!” 声音低沉,轻轻的,嘴角的哀伤止不住颤抖。 破烂的衣阙飘荡,黑袍跟随呼呼作响风摇曳。在桃花漫天中,他冲着邹烽天的胸膛,直直地把持着激动的金剑带着一痕暗影,疾风一般刮了过去。 飞溅的瀑布,从百尺丈高瓢泊下来,打湿的水汽扑面袭来。 风轻轻推起落花,木青璇和邹心灵在糟乱的战斗中,被极度暴虐的光刃一击命中。 虚弱温柔的脸庞,像模子般刻印在脑子。 顿时,邹平安心如刀绞,暮气沉沉,眼角干涩得有些发红,冒出了叶脉簪细的血丝。 看着奇怪的光芒,从云间扎出来盘旋的飞天蛟。 趁着邹平安的恍惚的功夫,白云滚滚的飞天蛟上站着一道虚影,随手一指冲着他就过来了。 精神的压迫,往往最是折磨。 邹平安感受着紧绷到吐血的胸膛,发胀的脑袋,气息紊乱的身体最终还是陷入了“嗔痴”二字! 震脚一声响,寒山雾影一飘,邹平安不知为何想起了司空澜逆那以命借天地之力的场景。 “道无明,法天象地!” 脑海翻涌随口说出,灵音正气浩荡。 邹平安双眸目光紧锁,骇人的惨白影子悬空百十丈。 “啊——”一声悲苦的呐喊,他挥臂张开泛起光点手指,踏步借力飞起…… 不留余力,不计后果! 迎着风,惨白的手好似可以颠倒乾坤,横空一甩,掠起的彗星破开抬头的飞天蛟,在天际划出一道深深的光痕。 天空因为搅散的云发出几声憋闷的声响,邹平安瓢泊在没有依靠的空中,从高高的山巅上带着白釉般的光晕坠落。 …… 邹平安头脑晕眩,知晓自己还在幻境中,拄着胳膊慢慢坐了起来。 红荆蹲在他的旁边,双手托着脸,“骗子哥哥,你困了吗?” 白秋琴从一团雾气走了出来,邹平安站起身来,随着一声惊叫,看向栏杆处惊厥醒来的邬梅。 “走!” 红荆冲了过来,邹平安只手摁住了她的脑袋。“呀~” …… 云翳下的风景骤变,眨眼之间四面八方像一盘散沙一般就被吹散了。 玉树拂动,水光盈彩,陡峭的石壁上低飞下来乌金的大鸟。 第二十六章 巫山拔 邬梅摇摇晃晃,双手捂着似冰玉透红的脸,恢复自己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呼——”她嘴撅着,长吐几口气。 “小梅!”突然,一个鬼剃头的人身穿整齐的火枫衣装,看着就与邬梅身上的那件很是相似。 红荆听来,蹙弯眉头,躲到了邹平安的身后。 “好漂亮啊!”只见浓眉三角眼,面容黝黑,一双招风耳还是喜人,他看着白秋琴的容貌不禁嗟叹一声。 邬梅缓着气,也注意到他来。 “巫山拔?巫山师兄!”邬梅认出此人,“你怎么来了!” 邹平安察觉到这个名叫巫山拔的人似乎瞟了一眼自己,拽着胳膊走向邬梅。 “小梅!” “巫山师兄,不是说不要这么叫我,”邬梅无奈地沉下期颐的目光,“这样很奇怪。” 邹平安听着又想起,在龙牙大牢里…… “没什么,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谁啊!”巫山拔转头,飞速地挪到邹平安的身前,挑着下巴问道。 “关你什么事?”邹平安回头又看了邬梅一眼,邬梅叹了一口气。 “当然关我的事,小梅方圆百里的男人,我必须问清楚他是谁?”巫山拔耸眉继续说。 “巫山师兄……”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热情很少讲情理。 “呵,”邹平安微微一笑,“我……和她没有关系!” “我觉得有关系,”巫山忍不住瞥眼看了白秋琴,张手示意邹平安停下脚步。 邹平安与白秋琴对视一眼,白秋琴一脸无辜,装出几分娇横的模样瞥向旁边飞落的叶。 “小梅,你别误会,”巫山对着邬梅解释,“你在心里是最美的!” “眼睛里是什么,阁下莫不是有些痴傻!”邹平安与巫山拔剑拔弩张,对于莫名奇怪的争风吃醋,他已经不胜其烦。 “巫山师兄,你来干什么?”邬梅平静问道,打断两人不明缘由的对视,看着真的很瘆得慌。 “我,听师父说,你要来探一探周公梦园。本来想着来帮你,”巫山拔打量起邹平安,“没想到已经有人陪你来了!” “幸亏你没事,周公梦园最是练心,大多数人都走火入魔。其中一二分的真境,往往需要机缘才能进,获得什么传承或者遗物,少之又少。三仙行踪诡异,飘忽不定,不如去一次开山鼎!” “巫山师兄,我……”邬梅也不知接什么话,本来也没有想和他说的。 当她望着邹平安的背影,脸上的红润更是难以遮掩,嘴边的话像是蜜蜡堵住了一样。 邹平安带着白秋琴和红荆扭头就走,“真是麻烦。” “你这是在瞪我吗?”白秋琴揪了揪他的衣袖。 “姐姐,等等我!”红荆摁着花团子的脑袋,快步追上。 “我说你,倒是挺习惯别人叫你姐姐啊!”邹平安低声说道。 “怎么了?”白秋琴哼声问道。 邹平安端详一眼白秋琴,后背发憷,“你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 “我们血煞一族,向来都是姐妹相称,我听着没有什么不妥!”白秋琴继续说道。 “如果你觉得……”白秋琴微微晃了深情的眼眸,“我也可以变作另一幅样子,反正血煞的样子都是自己捏的。” “你……”邹平安端量了一下她的侧脸,感觉有些不妥,“随你自己。” 他说着皱起眉头,“在里面,是你吗?” “你觉得是我?”白秋琴有点不问自答的意思。 邹平安面容严肃起来,“我不知道你跟着我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窥探关于我的一切!” “怎么说呢?”白秋琴随即说道,“我无意干那些事情,里面隐匿的血煞正好是我的美味,你的幻想也只是你心中所想。” “我只是站在你面前而已,顶多也就算是镜象借我的血煞作了引子。” “这么说,你懂吗?”白秋琴冷着一张幻美的脸庞,静步走过草尖,却说着最柔软的话。 此时,浸着血腥的湿气扑在身上,感受脸上有些黏糊糊的。 “骗子哥哥,好累啊!”红荆手捏着衣服,拖起脚步懒洋洋的。 说话间,邹平安乘借风声,望向雾霾掩饰下的远处。 一对血光笼罩的影子在树枝里游动,转瞬间又消失不见,邹平安听着一阵树叶婆娑,天上的乌金大鸟载着邬梅和巫山拔急飞过去。 邹平安缓缓低下头,一道炫光闪烁眉间,他摸了一下额头,黯淡的血影沉浸在心口。 “哼!”红荆小脸气鼓鼓的,跟着后面紧走几步路。前面开阔处,满山的风信子艳丽闪眼,一大群北归的鸟兽飞窜进了林中。 邹平安握了握那枚血精,手掌一翻地图皮卷展开,此处所在的位置是雾迷山和三仙台的交界线附近。 接着,他抱起懒倦的红荆,她微微一惊然后蹭着脑袋缩在他的怀中。 “累~累累!” 正在此时,三仙台突然地面震动,喷吐薄雾,地面半透明折影着上下颠倒的幻象。 邹平安心头颤了颤,血气震荡得异常厉害,三仙台一角的上方,喷薄起一道淡薄的黄韵。 噌—— 邹平安沿着山路借力飞跃,一只渡鸟尾随潜游半空…… 第二十七章 回山 邹平安一行翻越山丘草木,到了灵舟降落的地方, 雾迷山的混乱还未休止,五阶以上的脉兽深伏地下,难以捉摸、 四阶的脉兽,好似是在地笼里饿极了,争夺着不间断地进行厮杀,过路的各派弟子都被卷入其中。 不少人因为群兽之乱,丧命在这个雾绕冷清的地方,那一大片的焦土最是招眼。 突然,“嘶——”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如同魑魅魍魉站在鬼门关口,叫喊着恐惧生死的怨灵。 邹平安携着一道血缕疾风遁走,也明显感觉到奇怪的感觉,心口的感应有些激烈。 在这一瞬间,那些脉兽好像失了魂一般,停滞在原地,微微一动对于声音来源的方向无比臣服,待了一会儿,它们渐渐消停下来,深陷战乱的各派弟子,拼杀不断慢慢才撤出这一围血腥怖人的狩猎场。 灵舟从空中的云端冲出,破开一线长虹,降落在等待已久的众人身前。 “是你?”杜牧之瞧见邹平安一行,他的身影夹杂在人群中,刚才还在搭讪着仙姿绝色的吴双。 “这是谁啊?”杜牧之望着邹平安的身后,摩挲着下巴迟疑了一会儿。 邹平安回头一看,长长的白雾纱拖到脚踝,白秋琴罩在重重之下,好像一个绰约舞动的白绫,坟头土堆上插的招灵幡。 “你……” 白秋琴默不作声,清风抖乱了衣裳。 “这位是?”杜牧之一捋头顶的束带,“是白小姐?” 说着,他询问似的看了邹平安一眼。 邹平安沉默了一会儿,些许无奈地点了点头。 “闲的你!”吴双揪了一把杜牧之的耳朵,跟随着步履别扭的李怀仁上了灵舟。 掌舵的韩琼几步上前,“原来是怀仁圣子,这是怎么了?” 李怀仁低声私语几句,韩琼立刻拱手指挥众人赶紧上来灵舟。 李怀仁等人来到这里,竟然还没有走,看着交头接耳的样子,像是已经蹲守到了什么。 “趁着暴乱,收了不少东西!”杜牧之斜着眼睛,仄声道。 “杜师弟!”李怀仁手抚了抚干裂的嘴唇,“不要挖苦我了,一切都是为了宗门大计!” “虚伪的做派,真是贯彻到底!”杜牧之随口一说,吴双拄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哎呀,小双双!”嘴唇惨白的吴双听着杜牧之的话,寒碜肉麻,不由得肩膀微微一颤。 杜牧之邪性一笑,露出一副哑巴的傻样瞥眼看着她。 吴双不好气恰了他一下,狠狠瞪了一眼。 邹平安从后面走过,到了灵舟栏杆的边上,静静看了看白透的太阳,在云海之上泛起光晕的美景。 黑白的光景,煞了原本的颜色,但是此刻看来多了一分的淡然。 邹平安没有说什么,只听旁边人的一声议论,“闹鬼吗?” 白秋琴从身边拖着白纱,红荆衣襟的花团子来回窜动,灵舟同侧的人们看着也不妨说上几句,这每次邹平安的出现好像成为众人口中讨趣的话题,逗个闷子的闲谈。 从繁杂的声音,李怀仁为首的内门子弟最是亮眼,从他们的口中提到最多的不过就是,“昆吾”! …… 铛! 云层被冲散,一方甲面灵舟撞在防护光障上,震得众人不知所措。 “谁呀?”杜牧之气不打一处来,揉着吴双细滑的肩膀,赶紧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吴双捂着胸口愣了一会儿,一下子踩在他的脚上。压着声音羞恼极了,“趁人之危,耍流氓。” 杜牧之一脸抱歉,连连赔不是,“小双双,我不是故意的。” “咦,起开!”吴双听着一甩衣袖,弄开缠人的杜牧之,上前看一看什么情况。 李怀仁挺身站在舵头,望着对方甲面羽翼的灵舟的前头,出现了一个衣阙飘飘的耀纹少年。 “玄天两仪门?” “石磬。” “难得!”石磬彬彬有礼,拱手问好,“怀仁圣子还记得我呀!” “没想到,我们撞到一起,都兴趣坐一坐久违的灵舟。” “你想干什么?”李怀仁喝声问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石磬一摆手,手下的人立即摆开椅子,他抚了抚衣袍慢慢坐下。 “出行无忌,撞了一下难免,但是人死了就是个事。” “我们的弟子,在雾迷山死了不少。” 双方对峙,场面十分冷峻,好像一场混战逃不了了。 “什么意思?”李怀仁负手过去,撑了撑面子。“这次,我们死伤也不少。” 石磬继续说道:“虽说约定俗成里,雾迷山是你们的地盘。但是任由你们祸害就是问题!” “听说,有人见到你们的弟子,修炼血脉禁术,操控了山中的脉兽肆意暴乱,像是着了魔感悟手段极其残暴。” “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回事?” “我已经禀报家父,太丘真人,玄天两仪门执法长老!” “他们很是愤怒!” “你们大道无极宗,还真是没有下限。当年,张天人把上界搅得天翻地覆。怎么了?现在,一个堕魔人还不够,又多了个血流成河的妖人。” “你什么意思!”杜牧之忍无可忍,“口无遮拦腌臜之徒,到了门口,翘起尾巴就把自己当座上客了。” 吴双听着也有点生气,但还是扯了一下杜牧之的手,“行了,别闹大了。” “你!”石磬一拍木椅扶手,“此次暴乱就在其后,你们逃不了干系!” “师弟!”李怀仁闷着胸口,说道。 “你管不来我!”杜牧之一甩袖子,指向石磬,“你个狗臭屁的混蛋玩意,装什么案前惊堂木!” “叭叭没完听个响,真把自己当个官了!” “杜牧之!”吴双压着声音,打了他一下。杜牧之张开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不想让她再多嘴。 吴双一趁手,抿着没有血气的唇,十分无奈地握紧了拳头…… “听说,杜师兄文采非凡,没想到骂起人来,如此豪爽给力!”余下弟子不禁议论起来。 “你!”石磬起身,装出说教者的姿态,“真是嚣张,这数十条人命,没那么简单过了。” “若真只是死于脉兽暴乱,谁信啊!” “脉兽暴乱本来就是少有,当年血河之事有过一次。此次再有,还是与你们的弟子有所关联,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传扬开来,恐怕你们宗门就是祸害千年……” 暴流横扫一道飞鸿的浪,如同九千尺的瀑布砸落下来,瞬间震得对面的甲面灵舟,舵盘翻转人群混乱。 “你最好把你的嘴巴,洗个干净!”杜牧之一弹飞扬的剑尖,“小心翻了船,或从口中!” 吴双摆手一震,压着声音,“你个!无赖!放开我!” “师弟,你太急躁了!”李怀仁荡开一口黄钟,消去那道剑光的余威。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石磬扶起一旁吐血的弟子,“撤,他们真是太嚣张跋扈,欺负我们人少势弱!” 他悲痛地说着,下令调转舵盘离开,转过身来咧嘴笑了笑,“你们等着……” “废物!”杜牧之看不起他们,蔑视地笑了笑。 吴双抱手身前,在生闷气…… “杜师弟!”李怀仁无奈地叫了他一声,杜牧之连忙摆手,“辱我师门,如同骂我爹娘,不敬祖宗,我们能坐视不管。” “你看不出,他们就是故意的!”吴双一掐杜牧之的胳膊,扣住他的脑袋娇声训道。 “小双双说的对,”杜牧之立刻松了口,捏着袖口文质彬彬。 …… “好!”众人起哄,一呼百应,“师兄做的好!” “行了!”李怀仁沉声喝止,“赶紧回去!” 韩琼手捻舵头阵盘,松了一口气后,打下一点灵光。 灵舟应声飞去,继续朝着山门的方向进发。 “先把东西交给山门,然后把这件事告诉师尊!” “此次不容小视,恐怕玄天两仪们会趁机发难。” “都怪你!”吴双又跺了杜牧之一脚,杜牧之痛呼一声,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吴双师妹!” “好了,”李怀仁轻声拉开两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来的,即使杜师弟不打,石磬也会捏造件没头没尾的事编排我们。” “多他这一事,算是落了锤!”吴双不好气的说道。 “积怨已久,迟早出事!”李怀仁继续说道。 “哎!”杜牧之打断他的话,“别在这装好人,用不着你这么假惺惺!” “你看!”吴双踹了杜牧之一脚,杜牧之一甩袍边,“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咳咳!”李怀仁一副虚弱的样子再也撑不住了,像是经历了大战垮下了身子,吴双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杜牧之转身摇了摇头,“回去喽!” 一群人议论不断,对于玄天两仪门的事同仇敌忾。由此看来,两个宗门确定是早有恩怨摩擦。 “不过,确实邪门!” “这次暴乱,我们也死了不少人。” “不会真的是有什么修炼血脉禁术的弟子!” “谁知道呢?” “一边待着,再看看!” “大家安静下来,”李怀仁听着乱糟糟一团,马上做出表态,“回去之后长老自会定夺,不要自己妄加非议!” 众人的声音渐渐弱了,灵舟随风急行,扑面的风从舟头到舟尾。 …… “骗子哥哥!”红荆实在受不了,依着邹平安的胳膊,抓住他的衣袖站着就迷迷糊糊了。 目光挪开,邹平安依旧在一旁异常平静,吹着一脸的凉意,云朵扑散在耳边痒痒的,想着什么不知不觉入了神,眨眼间就回到了秋名山门后的石阶广场。 第二十八章 纸笔 邹平安走向赏金阁,眼前的苏婉莹抿着嘴角笑了笑。 邹平安将手中的东西摊在桌面上。 苏婉莹拄在桌上,勾翘着下巴,眼眸里泛着光,“小郎君,这是回来了。” “麻烦您了!”邹平安微点头,道。 两人的目光,瞥向下面的一字排开的绿血精。 “可以哦!”苏婉莹瞧了一眼,噘起嘴巴细细观摩。 “小郎君,这么多,辛苦了!”邹平安对上苏婉莹游离悱恻的目光,红荆炸了毛,紧抱住邹平安晃动的胳膊。 邹平安摆了几下手,苏婉莹手绕发梢,那婉约无比的性子,没有再言语一句,只是将一枚皓白色的纳戒放在娇嫩的手心上。 “给你,这是附赠品!” 邹平安轻叩在她的手心,苏婉莹缩了下肩膀,娇媚的目光更柔了。 白秋琴从纱影中,扫过她的表情,紧随着邹平安离开。 “嘛的!这小子绝了!”身后的人不由得郁闷起来。 “就是,就是!” “苏姐姐!” “一边去!”苏婉莹一眯眼眸,嘴角阖动,“不要和我套近乎!” …… 邹平安从墙围林绕的道上走着,袍袖中摇晃的卷册提醒了他。 “晚了!” 嘟囔着,他绕道去了灵籍殿。 老头坐在堂下,枯枝般的手晃动,运笔浑圆敦厚依旧在抄着什么。 白皙如肌肤的宣纸,掸开一方磨石压着,“一”字在纸笔之间走出一条线。 邹平安上前双手奉上那录书卷,“前辈……” “你可晚了太久,”老头慈眉善目,笑着放下笔,慢慢抬起头来。 “是的,前辈!”邹平安继续说道,“期间,并未传阅他人!还请前辈见谅。” “好,你话不算多啊!”老头张开手,把卷录接了过来。 邹平安感受一股异常平和的震感,急忙收回了手。 “无妨!无妨!”老头轻捋胡须,随手一点灵光,卷录落入重阁书柜之中。 “你也算是许久以来,第一个没有受到此灵术干扰的弟子。” “也突破了圆寂境,还反照之象,不错!不错!” 邹平安有点不明所以,空幽的眼眸下,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 老头继续说道:“手眼通天,其实只是末法天书中的一卷,你要是有兴趣,以后可以往上爬一爬!” …… “晚辈自当勉力。” 邹平安听着,老头拂袖拿起笔来,竹笔古韵生香,笔尖浸湿三分墨水…… “还不走!” 邹平安拱手作揖,走到门口,同白秋琴、红荆朝着住处的方向返回。 红荆挠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顺着走廊纱窗,青衣划出几条影子,墨香逐风穿堂扰乱了挂起的薄纱。 “不必了,人回来了。” 门中弟子人来人往,从顶楼上环绕的梵音,悬浮在黄梁上,轻如鸿毛飞花悠扬不止。 老头勾手顿笔,写下湛蓝的墨迹,寥寥几字笔走龙蛇,转眼薄透的宣纸化为一撇清灰。 …… “小白衣!”杜牧之突然从道口冒出,树林随着他落下几片飞叶。 “怎么回事!这是你的新情趣,害怕别人看你家小娘子。”杜牧之腰间多了一个葫芦酒壶,口不择言不着四六。 白秋琴一转身子,像极了风中的棉絮,让人想要抓住却又不敢上手。 “你真是传承了赫长老的声名!”邹平安看着杜牧之,想起路上留意听到他人说及的师徒酒乐。 “倒是独一份!” “天上有仙人,自当酌佳酿!”杜牧之一甩衣袖,痴的样子还说的上没有疯癫,挥洒着朴拙的酒气担得了几分雅量。 “师兄告辞。”邹平安带着两人,与他擦身而过,继续朝着住处走去。 杜牧之扬了扬脖子,长舒一口气…… “这就是师尊口中的非凡少年,看来确实是有点意思。” 第二十九章 人皮佣 唔~ 环绕的风,打着激荡的鸣叫。 三具人皮佣吊在玉舍塔的架上,亮晃晃的银钩穿过脖颈刺入了后脑勺十分牢固。 文成,文武,燕浪! 干瘦的皮肉糟蹋得不成样子,也就隐约能看出是他们三个。 “哎——”万相摸搓着耳鬓,满脸的忧愁,神色越发苦重,“何处错了!” 他紧走几步路,虎虎生风闯入一间石房内,“就是你错了!” 又是一个老头,他头发苍白脏乱,佝偻着身子,袍袖下提着一枚光聚结成的针,扎着一头口齿裂开,脉纹显隐的青莽虎。 “何处,就是你错了!” …… 邹平安来到玉舍塔,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残风洞火,他抬头望见萧萧风鸣中的三具人皮偶荡来荡去,沉下一口气进入那标记着“巽”的石室。 脚下黑白轮转,邹平安捻指盘坐,那幢无底的空荡萦绕心头。 “呼——”邹平安清醒过来,脸颊的汗水已经滴落在了手心,不过一会儿他脸色煞白地走出玉舍塔。 顶层的石栏上,无相飞身而出,何处踉跄地跑了出来,带血的袍袖摇晃,下面的手像是脉兽的手,血红的甲面覆在粗阔的手指上,手背上布满了鳞状条纹。 “小子!你站住!”何处在上下层的横栏之间跳跃,飞身下来快速地跑向了邹平安。 邹平安回首看着何处那种疯老道的样子,踌躇片刻,“前辈?有什么事情吗?” “小子!”何处还没等他说完话,扬起沾血的衣袖,邹平安后退半步,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只怪异的手掌一点也没有人的样子。 厚厚的菱纹甲快要把衣服抓破,杂乱的白头发下嵌着一双凹陷的沧桑双眸,闪过一点黯淡的寒光。 “你是谁家的孩儿!” 邹平安感受着那双上下打量,能窥探一切的眼眸,拱手作礼道,“我只是个新来的外门弟子!” 何处拾掇着邹平安的胳膊,“可以,可以,身体不错。” 邹平安浑身不自在,松垮几下胳膊,“前辈,您这是在干什么?” “哎呀,放轻松!”何处疯疯癫癫地笑了笑,“考虑一下进入我的门下!” “给我当个小学童。” “小学童?”邹平安听着,后背发凉。 “不是,前辈,弟子有点受宠若惊!” “我靠!这人疯子怎么下来了!”出来的弟子一边像是躲瘟疫一样往外跑,一边窃窃私语。 “人疯子!收弟子?” “我想……” “想啥啊,还想学不到天引术呢,没到那时候,人就没了!” 声音跟蚊子一样,何处略微有些尖的耳朵一动,猛地回头,一众弟子吓得心颤眼愣,赶忙四散离开。 “嘿嘿!”何处扒着邹平安的胳膊,转过头来笑的比哭的难看,“怎么样?” 邹平安眉间的刺痛感愈发强烈,脑袋有些肿胀,压制着试探气劲引动的血气。 “前辈,实在是太突然!” “不突然!”何处握住邹平安的胳膊一紧。 “老疯子,干什么呢?”万相一捋稍长的须髯,高高在上啧啧称奇。“奇了,你还想收弟子了?” “去一边去,”何处随口骂道,“老怪物,不烦我。” 邹平安脉络虚浮的身体一震,“前辈,还是让我先考虑一下,您自己也冷静冷静!” “哎呀!”何处不肯放心,那只怪手异常有气力,把掐玩弄搞得邹平安就像是个玩物一样。 邹平安见此,更是抗拒。 …… 过了许久,邹平安踉跄几步走出玉舍塔,沉重地长舒一口气。 “小子……” 邹平安一听,赶紧朝着住处的方向去了。 “嗯~” 贪睡的红荆在床头发呆,满脸惆怅,似是在想着要去干什么,也可能是在想念着某个人。一会儿,她卷起头发扒着小手,很是无聊,还没怎么便忽然噘嘴有些委屈,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邹平安一扭头,白秋琴翘首,在窗台莞尔一笑,明媚好若三月的春风。 转身推开房门,他坐在床上,看着那枚白色的纳戒,戴在了右手上。 碰撞的触动像是被敲了一下,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贮藏着一袋袋的灵石。 “可恶啊!”旁边的弟子大摇大摆,后面跟着一众小弟。 “这真是羡煞旁人!” “哪家的公子啊?” “是个怪人,别理他,碰见他没好事!” “听说之前,他小院里的人都没了!” “啊,还有这么回事?” “快走!快走!” …… 、 第三十章 拭剑峰 邹平安去了老农的药园,卷起衣袍埋头浇着泉水,清澈的药香穿过身体,紧巴巴的精神慢慢舒缓了许多。 “臭小子,你还干上瘾了,是上我这里偷清闲!”老农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揉着似曾相识的瑕光。 “是啊,感觉来这里,心里好受些!”邹平安笑了笑,脸上半尺不与人亲近的冰寒消逝,指尖凝起清凉的泉水滴落。 “嘶!”老农扶着直挺挺的腰杆起身,遮了遮太阳耀眼的光芒,长舒一口气,“你啊,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个混小子。” “他啊,也总来我这躲清闲。一身的本事和泥球似的,不知道干出什么事,人滑头的很!”老农说着,褶皱的眉头挤出催人的失落。 “是吗?哪位前辈,现在还来吗?”邹平安问道。 “没了!”老农说了两字,褶皱的眉头很重。 邹平安指尖一勾,沉默了,湿润的叶子拂过小腿。 清风荡平药园起伏的枝叶,石碓栅栏围起的篱笆,似是孩子开怀的嘴巴,涌动的清泉冲击晚来的不安,飘渺出舒心入肺的凉息。 “你们两个很像,”老农沉下身来,“你啊,以后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邹平安有些疑惑。 “小心自己的命啊”老农憨态悠然,笑了笑,“这天下什么都是乱的。” 褶皱的手指了指药园,老农继续说道,“别看我就在这个小地方,心明亮了不少,老了也有点岁月,也算是懂点什么。” “嗯,”邹平安难得笑了笑,继续跟在老农后面,手指游荡着,泉水滑过一片片的药草尖。 “该是时候了?”老农再次问道。 “什么?”邹平安微微一愣。 “这个时候,应该是外门晋升内门的选拔大会。”老农继续说道,温和的声音像是在关照一个亲近的后生。 草长叶飘,邹平安仰面看向阳光灿烂下的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 “天外有天,我还真想看一看!” “好,年轻人有点想法是好事!”老农张开手,抖擞几下根叶。 …… 蹭蹭蹭! 秋名山,拭剑峰。 等身丈山崖,人影如剑芒星雨,纷纷汇聚到这里。 邹平安仰面看着重云掩映中,一道穹光激荡,陡峭高耸的山顶大块的石头凸起一方比武台。 四面环起土垒的石阶,坐着前来比试的外门弟子,当然也有来凑热闹的内门弟子。 邹平安看着熙熙攘攘,就这样在人群中走过,每一个擦身而过,都有着面相百态。 红荆拽紧邹平安的衣袖,快步跟紧,狭窄的路上总是很多人。 “嗯~” 邹平安回头一看,红荆突然缩到邹平安的身前,一个脸上纹青的壮汉没有眉毛,伸出的手攥了攥,狂妄十足的神色刚有几分窃喜,突然露出乏味无趣的假笑。 红荆慌忙地僵在怀中,邹平安拉紧红荆的手,搂住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白秋琴拖地白衣一卷云纱,像是一团棉花,迷乱的起伏下闪过诡异的目光。 那个脸上纹青的壮汉身形一晃,踉跄倒地,瞪着眼睛站起身来,看着周围没了邹平安三人的身影。 铛! 洪钟敲响! “外门选拔大会,即时开始!” “点到为止,落地投降皆为败者。点名五息之内,不上场的弟子视为弃权,依次轮到下一位。” 灵光在空中刻印下数不尽的姓名和序号。 名字的序列,按照近一月来的任务贡献,从上往下排开。 首当第一,“苏缎锦”。 邹平安看见自己的排号,在一百八十三位,后面依次跟着白秋琴和红荆。 紧接着,名和号被打乱。 …… 比武台八方突起,转圜出十几个类似梅花桩的小台子。 打乱的名和号落定,依次紧挨着的两人上台。 邹平安看着自己的位置排的靠后,应该还早着呢! “那个,你们就不要上去了!” 白秋琴欠身好比白练鱼儿一动,稍微靠近一下,“好~听公子的。” “嗯!”红荆攥着邹平安放松的手,立即点头答道。 邹平安一左一右,感觉遇到了两个女门神,浑身不是很自在。 “我去,左拥右抱。这哥们真是够强,我盯上他了!”后面不远处的几个人小声议论着。 …… 石阶山坑梯田般,乌泱泱的人群,分散开来,中间空出几条方便通行的大道。 “这边,那边!” 几个身穿鱼尾青花服的内门弟子,守在四下,极其小心地安排大会各项的事宜。 “我去,千阑珊!” “哪呢?” “那边!” 风姿绰约,卷风飘动束起的长衣,碧玉妆成滔滔长发,任由一支木钗挽起。 眉目如水蚌含着晶润的珍珠,细滑的肌肤绷着极其秀雅的脸庞,落红的长痕划在眉心,不似是伤疤更像是花钿。 “真是美的不同凡品。” “也就是她了!” “水凝!”只见青髻玉钗束冠,一抹唇锋渐迷人眼,妖骨冷艳极其不协调地画在了一张柳叶青梅的脸上。 “都好美!” “厉害的娘们也就这两个了!” “什么叫厉害的娘们,这叫小娘子!” 毫无疑问,他们的口中总能排出外门中各有千秋的十大美人,有名有姓的十大英才。 近半年的新人中,几个亮眼的轻而易举成了挑出来的话头。 “三尺鳞鞭,一曲阑珊,千阑珊!” “一拳悍马,马千户!” “掌风剑浪,赵通陕!” …… “断山孤行,千指杀,苏缎锦!” 邹平安顺着驳杂的言语扫视一圈,不知道实力如何,这说一句那嚷几句掐头去尾,事情和人有点摸不清,鼓噪的声音渐渐隐没在嘈杂的交谈中。 “来!” 机灵合群,能言善辩的胡三点头哈腰,五官长得还算凑活,称得上是有鼻子有眼。他游走在各式各样的人之间,与几个借机助兴的人抢着拉拢周围。 一个秤砣千两金,几人赌盘滚万利。一对几的赚赔营生聚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台上的排名,准备随时摇人下注。 一望人山人海,喧嚣浮华尘上,他稍稍活动活动肩膀,只觉得这次选拔会很有意思。 “嗯~”红荆再紧靠一步,喃喃说着像是撒娇,抓挠着衣角有点害怕。 第三十一章 要不赌点 慢慢听着混响的声音,那是天外的回音。 邹平安心神受到感染跟着震动,仰头再看那天空的蓝幽深极了,带着厚厚的隔阂看的见摸不到。 赫连山坐在台上打下的布围里,拿着酒壶喝起了小酒。 “你……”倪焕银肌骨莹滑,衣漫沙华如同盘坐的玉观音,瞥眼瞪着赫连山,“你认真点,有一点一峰长老的架势,好好选个弟子!” “你念咒呢?”赫连山冲着她,酒气扑面而去,倪焕银闷气地鼓着脸,盯着他顺着案角一捏他的腰。 “你!”赫连山含糊地说着,声音随着上头的酒红低落下来。 “看什么?”倪焕银捂紧腻子般的肩颈,接着收手看向两边的面首执事。 他们默不作声,看向台上,主持大会的惠浪吉靠前在下方的石雕上,俯视着一片拱起的石台。 轰! 拳光如雨,发出震地的动静。 眼前台上,那个脸上文青的男子,像急行的山影,携带着刺刃般的拳风砸落下来。 他的对手对此毫无招架之力,直接被击中,滚动着落下了台,大口的鲜血从嘴巴里涌出。 “真狠!” “有名的鬼爷,山岳拳,罗田!” “不是一般绝!” 罗田双脚落地,衣服抖动,可以看出身前纹着一条巨蟒,他一扭头眼神透着渗人的杀气。 “真是各显神通。” 千阑珊一卷衣衫,折手拈花,一道鳞鞭犹如小溪流水从脚下飞悬,绕着身体来到手边。 凌身一动,鳞鞭犹如万千灯花,粉润无暇开遍烂漫。 “我要是上去,美人不出手我也得美死!” “我可挑战一下,进不了内门,也得努力一把!” “你最后只是挑战一下……”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咚!咚!咚! 青木发梢,一指断山,刺破半空闪烁出细长的橙红色的强光。 苏缎锦如雷如电,飘动出折返的残影,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翘起的指尖落下一记残光。 “真是够飒!” “漂亮是漂亮,就是缺了女人味。” “你当这是在床上,和你比武呢!” “这话可要紧着说,要是被听见我就玩完了。” “一念金刚,苏提花!是不是和他有啥关系?” “不知道啊!之前也没听说过,你见过苏提花啊?” “那谁见过?听说是个天人之貌的大美人!” “你没事,那人不是个男的吗?” “男的怎么了?我觉得……” “干什么?” “我怎么听说,他是个脸上满是疤的夜叉!” “你离我远点,你怕不是有龙阳之好!” “哎,说不定,他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你!可小心点,被揍死不要拉上我们! “可以,你很勇。” “最近,狄克挺有名的!” “害,现在论名头谁盖得过,太行衡水,元子午!” 邹平安听着旁边众人的议论,细细观察台上那些令他觉得新奇的灵术。 好一会儿过去,今天的红荆异常粘人,她捂着耳朵,撇着胖嘟嘟的脸蛋,一点也不想听那些话,也没有兴趣看那些人打来打去。 争斗中,杂乱的波动让他感到兴奋。 忽然,心口一紧。 邹平安眼神乱了,血气微微震动,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似乎藏在了哪里。 他四处张望,在寻找着什么。 “大哥!” 邹平安回头,胡三耸着眉毛像是不怀好意。 “少爷,够享受的呀,兴趣也很独特” “要不赌点……”说着,他甩脸看了一眼比武台,手放在怀里掏着东西。 “苏缎锦,少爷一定感兴趣,我这里还有点她的情报,要不要买啊?” 周围的人好像有意疏远自己,邹平安注意着台上的变化,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 石台辉耀白光的纹络,代表一轮接着一轮,有人败了,有人站上了高处。 “嘿~”胡三绕着圈打量几眼邹平安,邹平安耸眉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胡三又瞟了一眼白衣飘晃,怀中娇滴滴的姑娘,“嘶~确实,少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佳人相伴,亦是足矣。” “我真的不需要,”邹平安又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胡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是山下大户人家来的,这里都是道门一系,世家子弟的地盘,比较很难混。” “你……”邹平安短叹一口气,“想说什么?” “我也是山下大户出来,可是没有你这么享受,”胡三攥着手,“告诉你啊,我家马上就要崛起了,山河大礁……” “山河大礁,”胡三压低声音,“知道不,散了!” “你估计也没有兴趣,我这人就喜欢张罗点钱财,交个朋友呗!” 他有点羡慕邹平安左拥右抱,瞧着水嫩如笋尖的可爱姑娘,那颗财迷心窍的春心开始萌芽了。 邹平安冷声说道,“我对你家的事情没有兴趣,请你去找别人唠家常。” 邹平安继续望着石台,胡三瞧着上方点映化去的名字,“哥们,你这是想要进内门?” “想要上台,拼死拼活?” “你说呢?”邹平安随口应道。 “你可别想不开啊,”胡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混几年搞点人脉,就下山借着家族创点大事业,这不好吗?” 邹平安算是有点烦了,和自己说上话就说个没完,还真是有点奇了怪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创业大道不适合我。” “不是,”胡三秃噜到底的嘴巴算是拦不住了,能言善辩得聒噪了、 “百年千年,也不见一个活神人!”邹平安一扭头,胡三凑上前来,捂嘴小声道,“老不死多了去了,不要执迷啊兄弟!” 邹平安第一次觉得,人能烦到让人想杀了他。 “你这,上了,就算是到了前面,那几十个名门大家之子,对上了,不死就是半残。内门,内门,就是内定了,自己家的事,站上台子想进内门多少都不是善茬。” 此时,半空中飘晃的名字中,就在边角出现了“邹平安”。 “你想想,看看!两位佳人相伴,不值得……” 紧接着,一方石台上,邹平安眼见着显影出自己的名字和“葛光”。 “你不渴吗?”邹平安不再理会他,绕步缓缓借力上了标记自己姓名的台上。 胡三意识自己又没憋住话,“哎呀,我这人就是能说。” “小妹妹,你好啊!看来,你的情哥哥可能就要下不来,考不考虑换个人!” 红荆一直捂着耳朵,觉察到邹平安没了人影,失落不已紧走几步抱住白秋琴,“白姐姐!” “哎!”白秋琴抱住冲撞到自己怀中的小鹿,“小心点。” “白姐姐,骗子哥哥,又去打架吗?嗯——”红荆呢喃说着,只言片语的,也听出打架的危险不由得有点担心。 “小心点,”胡三抓着砰动乱跳的心口,听着就有点受不了,白秋琴似乎一直在观察胡三的表情,“有趣的人真是不少。” “不知姓名的好大哥,你真是有福报啊。去,去!我会照顾好嫂嫂的。” 白秋琴听着想笑,抚慰住怀中蹭来蹭去的红荆,又望向已经飞身到石台上的邹平安。 邹平安敛起浮动的血光,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有点憋闷…… 石台上流动光汐,深深浅浅地拉扯紧绷的脉络。 “嘿!”人群中葛光提气跳起,踏上石台。 一身健壮肌肉,衣裳敞着怀露出丰沃的毛发,松动几下宽厚有力的肩膀指向对比之下显得“瘦弱”的邹平安。 “小兄弟,你是傻子吗?” 第三十二章 再会 过路的风吹不散发穗,红荆翘首仰起鼓起的小脸,眨了眨眼睛慢慢扭头看向邹平安对战的石台。 “沉心静气。”葛风活动几下脖子和手腕。“大道灵压可不闹着玩的,找到自己在灵汐中的位置。” “敢站上来,说明你真是有点不自量力。” 邹平安凝住心口,沉下闷重的呼吸。 “你看,那人站都站不稳!” “哈哈哈!” “笑死我了,太没有自知之明!” “他是来杂耍的吗?”血腥的厮杀看多了,总需要一点别样的趣味。 “怕不是送死的!” “他没事!” 刹那之间,不少的目光聚集到了邹平安的比武台上,一扫而过。 红荆攥紧了白秋琴的白纱,噘起嘴巴看向了邹平安,乌泱泱的人群好像一团乱麻。 …… “此子,我记得是不是那个你招来的!”高台上,倪焕银刚想对赫连山说道。 “好!”赫连山嗯哼一声,打了一个嗝。 “好!”倪焕银拉了拉衣角,继续观览两两对战。 各位堂主,坐在靠前的座位,身旁跟着几个少年。 他们似乎在挑选。 “冯兄……之子,现在可好啊!”传教堂刘天储扭头向一旁的冯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会还真和哪家的小姐跑了。” 冯磊闭目宁神,坐着猛然睁开眼睛。 “你说这,孩子不争气,你说啥都不管用,还是多留一手。” “趁着身强体壮,多多益善!”礼宗堂崇文府嬉笑一声。 护法堂卓启幕缓缓开口道,“这小子可以啊!” 冯磊手掌一顿桌案,闷响一声,“各位操心了,崇文府管好你家的姑娘!不知道哪天……” “你还敢和我提,我家姑娘,要不是你家那混账东西,现在能闭门不出,天天……” “你等着,后山见,我打死你个混账老东西!” “刘天储!” 明法堂公孙立说道,“行了,有什么好说的。” “好,还有你,公孙老……你了不起。”冯磊扭头不耐烦地瞥向一边。 …… 邹平安稳住心境,“请赐教!” “别耽搁时间了!”葛风掣肘一阵风啸,弹射飞来,横扫的掌风如同切开的长刃。 咚! 邹平安身上红光显隐,龙啸虎引,龙脉盘绕震开气浪,虎啸前仆凝出一道血爪。 葛风双拳架起土盾,后退几步稳住脚步,“好!没想到,你还领悟灵象!” 邹平安双手握拳,刚才的感觉让他有些难以置信,那呼之欲出的力量大气磅礴,弄得身体浑身气力。 “来!”葛风踏风急行,抬手落下一记牵引的猛虎,张开呲起的獠牙突进而来。“虎啸!” 邹平安血刺转动,震开的血光,强烈的攻势犹如炸裂的蒺藜。 吼—— 葛风抡开臂膀,继续错手攻来,灵光蔓延碎开,冲出一道短尖的光刃。 邹平安侧身一翻躲开,急忙后退几步,掣肘挡下不断的余威。 咚! 葛风攻势不绝,落地震起石台上的沙尘,甩腿浮起光尘踢出狠辣的一脚。 攻防不注意之间,邹平安肩膀余力撤下,不由得被击中,后来的劲力随后跟来。 转身滑步,如游动的赤练,急忙后退,从台上的边角停下。 葛风震脚如雷,升腾的灵象凝实不止。后背拱起,狰狞的骨肉绷开衣服,笼罩光芒的双臂张合,刚猛的苍龙紧随双拳打出。 “龙吟!” 意满浑圆,葛风凝练的灵象异常清澈,如拉弓射箭速度极快。 邹平安摆身踏地,风鸣萧萧,手影反复光影迷迭,冲着葛风的方向挥去。 灵威层层爆开,泛起的沙尘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葛风撩拨开烟尘,“咳!” 邹平安旋步袭来,一道惊掠的光芒划过,葛风架拳凝起土盾,结果还是失了策。 砰!挑起的血刺,震碎了灵障。 葛风撤身几步,挥手大开大合,手里握起的灵象,虚实之间化作一头冲撞的蛮兽。 邹平安眼眸映出一点灰影,紧跟几步并指摇光,心境里出现药园滴灌枝芽的一幕。 凝起的血光崩散,好像舀起的一瓢清水。 “朴光!” 嘣—— 石台上,旋开一圈阴霾,荡出黯淡的涟漪。 葛风目露惊愕,被朴实厚重的力量,震得飞了出去。 等到了石台边,邹平安步履如风,追出残影拉住葛风的手。 …… “我勒个去!”关注这场战斗的人,看着现在这一幕,议论起来,“如此也可以。” “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是打完了!” 吭! 葛风稳住脚步,喉咙处涌上浓重的铁锈味,挣着健壮的脊背应着邹平安的手,往前踉跄两步站稳脚步。 握紧的拳头,卸去劲力松了气。 眨眼的功夫,他刚硬的眼神里,露怯出一丝哀伤的失落,转而又十分好奇地笑了笑。 “你是个奇人,对我的脾气。再会了!” “再会!”邹平安拱手道。 “不是!”胡三在红荆和白秋琴身边,刚才还笑嘻嘻的,说个没完,瞟了一眼瞧见这么个结果,立即就泄了气,怀疑地揉了揉眼睛连连说道,“不是!不是!” 红荆窝在白秋琴怀中,张开小嘴为了一场在她看来惊险无比的争斗,感到些许兴奋点了点花团子露出的脑袋,窃喜不已连带摇动起梳落的发梢。 …… 葛风飞身下台,捂着胸口踉跄几步,没入一片吵闹的人群。 石台泛起光脉,邹平安会神散开紧迫的心绪,落地的身形折返光影下了台。 两侧散开的人群中,关注他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对于他的表现吃了一惊。 “这葛风也算是个高手,任务贡献排得上名号。” “他,谁听说过?” “他是不是要被老疯子收成徒弟的那个。” “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嘶——为什么后背发凉?” “不会,看来不是啥好惹的家伙!” “也就如此罢了,往年看来,能打的多了去了。” “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姚仓!” 只见一掌张开,暗藏气刃的狂嚣,打出一记刺眼的幽光。 姚仓满身戾气,杀戮的果决,令人心惊胆寒。 “碰到这种人,就是九死一生啊!” “谁说不是,以前还好,现在没点本事都不敢上。” “这内门进去,都得脱层皮,更别说里面。” “少跟自己找借口,弱就是弱!”一个抱手扎着麻布带的男子,抱着一把朴刀说道。 “谁啊?”众人起哄,“你可别说了,他是出了名的疯子。” 曹冠英糙面沧桑,目光如星,进外门三年,只炼一刀,历险几年也终究是落了满身的伤。 邹平安走过言语不止的人群,走向白秋琴和红荆。 “可惜了,可惜了!”胡三耷拉下来肩膀,呆愣的手摸搓着,“哥们,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你怎么还不走,这就算厉害?”邹平安平静地说道。 “比起那前几位有点拉,但是和我相比还行。”胡三长叹一口气,无尽的失落和哀怨。 “你还有事吗?”邹平安继续冷声说道,似乎很烦这个话多的二道贩子。 “没事,我就想继续看看你后面怎么办?”胡三挑起狡黠的眼神,瞪着邹平安,顺便逗了一下红荆。 “最后不要再烦我,不然这里可能就是你的墓地。”邹平安受不了,沉息看向比武台。 胡三感受到邹平安到现在还没有收敛的杀意,低瞅着眼,像蚊子般呢喃自语:“好,都是……你倒是既享受又威风!” “我倒要看看你,后面的怎么……” 邹平安扭头,对上寒光微露的双眼。胡三抱手侧过身子,也不想自己那盘不景气的赌注了。 第三十三章 可笑 “挤什么!”胡三被杂乱的人群挤到,破口大骂。 “你妈~”胡三骂着,指向那人的手指一僵。“好吗?你好人啊!” 邹平安面前扑来纷乱的风尘,看向肩膀上的手,胡三微笑脸色煞白,拼命使着脸色,“兄弟!你真是大好人!” 深灰的抹额束起头发,冷傲的眉骨彷若起伏的山丘,侧过来的脸庞俊秀而又孤高。 目光相触,那是一种轻飘飘的不在意。 “呼——”胡三吓得张开嘴长吐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我靠,这活阎王来了。” “你放开!”邹平安挪动一步,说道,“我跟你很熟吗?” “不熟,就不能做兄弟吗?”胡三苦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干什么?”红荆过来抓住邹平安的衣服,缩在他的怀里,像是绵团子恨不得钻进他的衣服里。 “咳!”邹平安被胡三别扭的话呛到了。 “嗯~”红荆摇着身子。 胡三搓手想起自己盘算,对着邹平安热情似火,“大哥,我跟定你了!” “叶桑?是他吗?” 抹额少年走过,中间让出一条长道。 “这个就是排场,吓死我了!”胡三有些羡慕。 “这人很强吗?”胡三纳闷地看了邹平安一眼,“不是,大哥,他可是叶桑,一字破玄,叶桑!” “你没听说吗?内门随便进,跟着崇文府的!听说是崇堂主妹妹的公公的叔叔的儿子!” “天赋卓绝,灵性很强,银光灵印!” “潜力不亚于当年的李怀仁!” “李怀仁很强吗?”邹平安又问道。 “当然了,大哥,你有点常识行不行啊!”胡三十分疑惑,“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李怀仁,怀仁圣子,众生之门,天照神悟的拜受者!” “道门十二圣子之一!” “是吗?”邹平安又想起他们遇见貉狙的事情,那场面确实有点拉胯。 “是吗?”胡三更是惊了,不管怎么样,这份狂妄还是让人佩服的,“你厉害,目中无人啊!” “我要盯着,看你在外门选拔上有什么样的名次。” “到时候,没进前一百,我可不会跟你收尸!” “哎呦!”胡三目光下移,眼见红荆眯着迷人的梨花眼,踩在胡三脚上狠狠碾了几下。 “我……” 咚! 叶桑飞身随手一挥,力魄穷极的一道惊光,宛如银星一闪,轻松地解决了胆敢上台,试图挑战自己的弟子。 那干净利落的一招在告诉众人,他很强,你们趁早认清现实,碰上他就不要上台了。 生命的代价,也扳不回胜败。 “不行,我腿软。”胡三抖着腿,真有些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了。 “这第一轮,还要多久?” “已经结束了!”胡三摁住自己的腿,看向石台,“这不第二轮了嘛。” “你怎么看的!” 胡三顺着话茬,又看了看邹平安,“你牛逼,那不是显着呢?” 石台下面勾画的阵图,清楚落着描绘的字,“贰”! 邹平安目光一寒,胡三又改口,“你好眼力!” 台上战况激烈,台下看的火热。 “我的女神太厉害,仙气飘飘,不知天上神人是否有此容貌!” “乌公子好帅!” “赢了,我翻本了!” “赔了!赔了呀!” 座上,倪焕银瞟了一眼身下的人,“这些人,净搞这些勾当。” “管不了,管不了,一曲流水摧残花!”赫连山坐着继续喝着。 “你还没醉死啊!” “不是,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世家坐在堂下,尽是在炫耀攀比自家的子孙。 “等待,也是挺熬人的!”邹平安低声道。 胡三立即接上话,“选拔就是百人大劫,虽说对上的就几个,但是敢上去的都不是善茬!” “一些说不定,就是往年的前十几名!” “我得多看看你,毕竟算是个聊得投机的。” “我认为,你是最强的!”邹平安硬是和他聊了起来。 “真的吗?”胡三笑嘻嘻地回道。 “就凭你这,让人想杀了,但又嫌烦的本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邹平安说的十分严肃,有种特别的幽默感,就是这双眼睛太过渗人。 “你这少白头,得治!”胡三又说道。 …… 邹平安时刻注意着台上,自己的名字再次出现。 紧接着,他甩下红荆飞身出去,红荆抓住他的衣角,被带着趔趄一步。 胡三看着衣裳飘起,娇嫩的脸如正月的圆月,想怀抱住她。 白秋琴晃过,胡三一个机灵。 “嗯~”红荆手揪着白秋琴摇来摇去,好一会儿又抱住白秋琴。 胡三看着看着,想法转了个弯,扭过头来一脸苦笑,“怎么感觉这三个人的关系,混乱。” “掌风剑浪,赵通峡?” “这哥们是刚才那个!” “开赌,这个还用赌吗?” “这……” 铛! 赵通峡想来等着焦躁,迫不及待地要结束战斗。 邹平安抬手一环血光,重重的长痕挥出,带有先前破境之力的一击十分强力。 千钧一发的避挡是来不及了,赵通峡落地后退,闷吐一口鲜血,封着脉络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你很好,算是惹怒我!” 邹平安身形快如闪电,手影裂成尖刺般的利爪,转瞬间出现在那人的身后。 呲—— 赵通峡引出黄铜长剑,挡住之后,衣衫破烂开来,双颊冒出一层冷汗。 邹平安侧身稳住缓走几步,残影却又来到了赵通峡的身前。 赵通峡心知落了下风,反转的余势不多了。 他自封脉络,眉间聚起的光,闪烁一轮耀黄的光环。 “我靠,好家伙这么拼!” “返祖回光!破极突破圆寂境!” “他是拼上后半生的修为,太过贪图冒进了。” “此子,一瞬间就击垮了赵通峡的心防!”千阑珊在人群簇拥的前面,不禁被吸引去了目光。“遇到,得杀了!” “必杀!”苏缎锦瞧着,心里一紧。 “是刚才那个人?”叶桑抬起冷傲的眼眸,“没用的东西!” 邹平安翻身后退,恰似一行飞燕。 “碧落黄泉!”刻不容缓,封住脉络的时间有限。赵通峡挥手掌锋显现山峰之势,黄铜剑飞越立在身前,好比滔滔江水的剑光朝着邹平安奔流而下。 邹平安闷声不动,战斗的兴奋让他的脑海灵光一闪,并指捻起半空中漫溯的光,“苍风起,平阳落。” “阵起在渊,一念长虹!” 灵音荡开,邹平安身前环起石磬似的光弧,随着手指落下,一道惊光破空而出。 赵通峡刚想躲避,擦身而过的灵光,顺带出一卷风直接把他带下了台。 “我靠靠靠!”胡三握紧双拳激动地挥动,不知是不是不甘,“不可能!” “不行………等等!”一转机灵的小脑筋,胡三左顾右盼,望了望自己开赌盘的同僚。 “滚滚来!他们还没注意,这不就是赚翻的好机会。如果一直如此……邹!平!安!真是我的好大哥。” 想着,胡三狡黠的眼珠一动,垫着脚跑进人群。 “骗子哥哥只喜欢打架!”红荆苦丧着脸,盈光的眼角闪动着挤不出眼眶的泪水。 “你啊!”白秋琴翘起手指一戳她的脸,“这是什么表情?” “嗯~”红荆将脸埋进白秋琴怀里,花团子憋闷地露出头,抱着苇叶似的大尾巴喘起粗气。 高高的座位上,打量的目光转动在石台之间。 “好,”赫连山一展玉扇,扒开衣领扇了扇风,吹吹自己身上的燥热。 倪焕银挪动身子,避开他几丈远。 “不是你至于吗?” “你别过来就好。” …… 第三十四章 很快 “赵长生!”台下,三大世家之首莫家莫离一缕苍黄的胡须,对着一旁的老弟一挑长眉。 赵长生看着自己的儿子狠狠着落地面,紧紧握住手中把玩的灵珠。“快去把他给我拖回来!” 左右侍奉的弟子,是世家门下豢养,他们赶紧上前扶住心有不甘,锤完地面吐血昏迷的赵通峡,将他架起拖了回来。 乌黑的药丹,没入他的口中,也不见些许好转,还吐出了大口的黑血。 “这小子不懂礼数,吩咐下去,见到他的上台干死他!”莫离一拍桌角,对着下面粗声说道。 “我们的地盘,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人。” 叶桑听着附耳轻声的话,“他能碰到我再说,我叶桑会做,但只是想做。” 邹平安飞身下台,来到原地,没有胡三真是清净多了。 他被撞了一下,红荆靠在邹平安的身旁,高高顶起他的手蹭了蹭。 邹平安看着热情过头的红荆,从她凝望的眼神里,看出闪烁的感伤。 …… 下一场,等了许久。 邹平安对上了山岳拳,罗田。 “罗田先前的排名可不低啊。怎么看,这人都要飞着上去,飞着下来。” “可怜,幸运也就止步于此了。” “为什么,我还真想看着这种人走到最后。” “别想了,挣点就走了的地方,你还指望有什么奇迹。” “名额肯定是那几个了,哪里还经得起推敲。” “跟着上面那几位投点,当讨个人家的喜头就好了。” “也是……” “我去,他?这小子必亏了!” 胡三从人群中,捏着手中的纳戒,咽了咽口水,“拼了,富贵险中求,相信大哥一回。” 双手合十,他跳起大神,旁边的人好像离他远点。 “失心疯,来撒钱的。” 邹平安望着眼前这个脸上纹青的男子,马上想了起来。 罗田一言不发,一摸纹青的手臂,光隙从身上裂开。 “听说,他侍奉听风堂李连河,花了不少的功夫请来灵符高人,在身上刻下纹青。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接近于五阶的脉兽。” “真的?” “那还有假。” 邹平安缓步彳亍,侧身挑眉,锋利的目光盯紧了罗田。 罗田轻蔑冷笑,推手握拳,打出一记山岳般的灵术,“山岳华海!” 崩! 散开的力量,从他的身后引出骇人的滚石。 邹平安身影一晃,架起旋飞的血刺,抵挡住毫不间歇的攻击。 罗田疯了一样。 挪步如光,邹平安快跑几步,提膝升空,双手如昙花挥开,捻动的血光顺着奎位之角,落下一道血刺轰向罗田。 罗田双拳一转,聚出一面青黑的山影,挡住并震碎了邹平安的攻击。 邹平安翻身着落,后发气力蹬腿,穿过纷乱的石块,凝出血色的光环,张合的长痕划出。 那惊人的力量带着湮灭的气势,冲着罗田的胸口就是重重一击。 罗田面目狰狞,像是感觉自己被戏耍,遭受了极大的侮辱,紧紧握紧泛起光脉的拳头。 “啊!” “山岳无疆!” 一拳打在石台上,从头顶往下的压迫落在了邹平安的身上。 罗田肩膀流出一道鲜血,面对邹平安如此猛烈的攻势,他无疑是不能在隐藏留存到之后的实力。 这一击,多少有点鲁莽,但是性命的危险感若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邹平安手影从腕间钻出,好比是一团飞龙冲天而起,他看着对着自己有所忌惮,还轻蔑无比的罗田。 邹平安的脚压入台面。 手影抖动,突然像是吞噬的巨浪,裹住他坚实的身体。 罗田随即双眼一瞪。 蹭! 邹平安指尖缠绕着狰狞的血刺,速度慢了很多,然而仍旧很快,与罗田擦身而过。 呲爆的鲜血飘洒下去,在空中折返出唯美的晶光。 罗田狠决的眼神沉了下来,失神无措,砸在台上的拳头保持不屈的姿势,手指却无力地瘫了开来。 这一刻,生死一线的瞬间,那种说不上来的无奈才是最可怕的深渊。 邹平安身上的灰影散开,侧边的紧迫感,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鹤目英俊的少年,狄克。 他看着邹平安,张开的手激荡出一道狂刃,打落自己的对手。 邹平安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是不是挑衅已经不言而喻。 他与他对视一眼,狄克瞬间没了踪迹,移动到了下面,走进了哄闹的人群。 盈光的石台耀目闪过,邹平安回神,只是看了一眼罗田,“终究还是人。” “噌”的一声,邹平安飞身回到红荆身边。 “这一击,以诡谲出名的罗田,恐怕已经失去了道心。”台下的马千户一抚宽塌的鼻子,忍不住感慨一声。 “快,真快!”苏缎锦静静待着,幽迷的眼睛像是暗夜的萤火。 “大哥!”胡三在人群中嘶吼助威任凭嘈乱的声音淹没,手中攥着衣角都快被拉扯坏了,那泪眼盈盈的样子,欢喜到了头,看着就像是奔丧了。“再接再厉,哈哈哈,创造辉煌。” “嗯?”旁边的人攥着手里的彩纸,那是重注的筹码。 “你!” “和气生财,有输有赢!”胡三赶紧跑开。 “本次?算是出了个有意思的狠角色!”惠浪吉随着事态发展,已经闲坐石雕上,自己清楚自己就是主持大会的摆设,作为萱花堂堂主也就这点作用了? 得胜之后,光影剪裁,不在少数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算什么,一时之势罢了!” “能站在台上的有几个善茬。” “可惜,他已经得罪了世家子弟的尊严。” “一个没门没户的人,恐怕后面有的事苦头给他吃。” “也是。”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尚未可知。” 邹平安手指摁住腻人的红荆,红荆笑着耸了耸肩膀。 “今天,她还挺粘人!”白秋琴隔着绸缎白纱,开口说道。 暗处的目光,已经盯上了邹平安。 倪焕银望了一眼邹平安,翘着手指点触着滑润的手背,“这小子,潜力不错。” “嗯?” “额!”赫连山昏昏沉沉,抓着酒壶倒在了倪焕银的腿上,倪焕银眯起诱人的眼,一把掐住他的胳膊下面。 赫连山挣身坐起,窝着身子,憋住突如其来的疼痛。 “别看了,”下面的人就当是没看见,已经习惯了两人奇奇怪怪的日常。 第三十五章 星光烈烈 邹平安察觉到众人不太和善的目光,人群渐渐挡住了零乱的风,更加拥挤慢慢注意起台上的对战。 狄克对战马千户。 狄克并指一甩阵光寥落,周身的星芒盘转。 烈烈火光灼热,就像长开的树。 马千户双眼紧瞪,双手一抓拉出一柄闪裂的花纹锤。 嘶鸣的马叫,连带着撼地的响动,与锤浪对碰冲撞。 “好!”战局的旗鼓相当,让马千户感到战斗的趣味,激动地笑着大喊一声。 狄克面无表情,眉如晓霜映日,微弯的手指垂落,视线盯着石台的右下方,日光将人影拉长越来越近。 霍然,一手轮光,如暗夜里的蝙蝠,顺着无根手指激荡出剧烈的光芒。 马千户一乱光照,惊鸣之音,叩在花纹锤上,引动的灵术带着兽潮的野蛮向着狄克冲击出去。 咚的一声,狄克刹那间移动到,马千户的身后,震手一转灵光将他打晕。 一整套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到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一场灵威磅礴的战斗。 “好哎!”边角上,纪灵翘起娇美的脸,舞动双手摇摆着身体,欢呼着他的胜利。 邹平安朝着周围的目光,看向那个灵动的身姿俏丽的女孩,虽然装扮到看不出相貌,但是浑身上下是一种活泼洋溢的单纯。 狄克的目光看向这边,邹平安血气微微一荡,对上那双看不清光景的眼眸。 刚才那一式的快,与邹平安击溃罗田的情景相差无几,他似乎在挑衅自己。 邹平安被这个听说过的狄克吸引了注意,皱起眉头还略微疑惑。 红荆撺掇着手指,迷茫地看向周围,眼底藏着稚嫩的怯弱,仍就勇敢地扫视一圈拥挤的人群。 花团子竖起尖尖的耳朵,听着动静,大大的尾巴拂过她的脸颊,那机灵的小模样像是在抚慰受伤的心灵。 …… 漫长的一天,在人声鼎沸中异常短暂。 外门选拔暂停,明天新的一轮依着今天继续。 暮色黯淡,残阳如雪,海蓝的天空镶了金边。此刻很大,刺入眼眸,被远边的重山割了一小半。 邹平安趁着人群不算拥挤,反正没多少人关注一个只是初露锋芒的小子,他带着红荆和白秋琴先行一步离开。 “不急,后面他不会活着……” “大哥,我的亲大哥,我赚翻了。”胡三冲到邹平安原本站的地方,发现他已经走没了影,只瞧见不起眼的山口,佝偻的老者背手没入蜿蜒的羊肠小道,靠着丰茂的密林走向绿茵茵的水波。 “不是,赢了,快活去了?”胡三默默将收到的纳戒放入怀中,想着美妙的场面。“造孽啊,大哥太享受了,真是羡煞我了。” “不行,这不是我的远大追求。” 邹平安回到房间,就像个石头一样盘坐在床上。白秋琴婆娑着衣衫回到房间。 红荆窝在床边眼眶红透了,不自觉噘起润腻的小嘴,用宽大的衣袖掩着露出半边眸子,盯着邹平安又不想让他看见。 此时的她变得多愁善感,幽怨的神色抹开了不属于她的破碎感。花团子的尾巴挽住她松垮的秀发,失落的发梢摇过眼前。 忽而,红荆站起身子,安静地离开。 乌黑的眼眸啐着泪花,野葡萄蒙上潮湿的水雾…… 邹平安吸纳灵汐,一番沉重压着满身,突然蚀骨之痛仿佛切肤的桎梏紧扣出鲜血。 悟道之路漫漫,万里征程才走了几步。 想来,他戒躁收心,气息沉入肺腑。 红荆踢踏着脚步离开,娇小的背影揪心,触动起他从前的回忆。 繁星泛滥,邹平安看着房间里,在床上压着被子窝成一团的红荆,轻轻柔柔地把她抱起来。 “想你哥哥?” “嗯~”红荆微微一愣,埋进他温柔的怀中,将止不住的泪水擦在他的衣领。 密林遮掩下,山边风声渐歇,一方石头前两人坐着。 “今天是红荆的生辰,哥哥就给红荆过过一次。” “哥哥是不是不要我,怎么还不来找我。” 邹平安围住长长的衣袖,拍打起红荆的脊背,红荆缩在里面,摸搓着花团子的脑袋,缭乱的发丝搭在身前。 “你思念的人,是天上的星星。” “星星一闪一闪,将你心里的话,透过光芒传给你的哥哥。相信他一定在想着你。” “红荆知道了~”红荆声音糯的是那稠糊的糖,应声回应,让人想要去疼爱。 “骗子哥哥,你真好,就像是哥哥一样。” 邹平安听着“哥哥”,眼底打转的光,还不够充盈一点干涩的泪水。 漫长的话头扯不出来,只剩下缄默的夜,在璀璨的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哼。 “生日快乐。” “嗯~” 一袭白纱在林间摇晃,血缕缠在树梢上,白秋琴站在他们身后,静的没了呼吸。 不远处,窥探一切的两点是尖尾的血红,飘荡在高大的树上,望着这边转瞬间又同幻觉般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 你七我三 后半夜,邹平安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撕心裂骨的低吟。 翌日清晨,邹平安敲响门,红荆在睡梦中惊醒,懒倦地揉了揉眼睛,明显心情好多了。 头上的一记红结穗,让她惊喜不已,“哥哥。” 邹平安看着这个跑到自己跟前的,喜哀无常的女孩,摁住她的脑袋。 由肉入骨的刺痛更加明显。 邹平安嘴唇苍白,不过灰沉的双眼比起以前更加有神。 …… 拭剑峰上,三花聚顶,辉光急骤。拱起的石台变得稀疏,上面的裂纹更加闪耀。 刚上来,人群比较混乱无序,拥挤的快要成了一堵墙。 邹平安被挡在人群之后,他往前望去,队伍前面那些出名的弟子,稳稳站着意气风发。 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排面,就像是以千阑珊,叶桑,苏缎锦等人为首,几大对立的家族进行决斗。 然而,从昨天的战况来看,入围的人数明显少了。 邹平安细想起来,昨晚在山头林间,嗅到一丝血腥味,恍然之间就后背发凉,立刻又产生了满脑子的疑惑无法解释。 “到底是谁?” “他是谁?” 紧缩的目光迅疾地扫过一遍人群,邹平安惴惴不安。 束发挽带的少年,狄克踏着风来迟,他站在山梯之上,注视着邹平安的身影。 等到邹平安转身,寥寥青山的灰影蒙上晨起的雾气,扭过头来再看向石台下一片喧嚣。 “天正玄司,登堂门下!” “诸生上前,灵决开始。” 邹平安遥望山河水涧,从天上来,石台旋开分成五座。 名字闪耀,出现石台上方。 “大哥,我就知道你在这。” “高人就是不显山露水,不喜凑这些热闹。”胡三一反往常直起腰来,欣喜全写在了脸上。 “大哥,这是你的。”邹平安疑惑地看着胡三。 胡三拿出晶绿的纳戒,被看得无所适从。 “怎么了?” “感觉你顺眼一些,腰杆直了不少。”邹平安冷声说道。 “哎呀,卑躬屈膝是对外人,你来我往是兄弟。”胡三将纳戒塞到邹平安的手中。 “这是什么?” “你七我三,我可是不算贪哦。” 邹平安端量几下手中的纳戒,里面的灵石好几百袋。 “你这,抢劫了?” “我这是合法赌资,一分都不占你的。”胡三笑着说道,“你啊,赶紧收好。” “我们就是这战场上的小财主。” 邹平安对于此人的印象发生了变化,转眼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条深青的短棍。 “不过,你今天还是悠着点,咱们就占一下前几场的利就够了。” “后面那几位可是要人命的,别看那个……千阑珊还有苏缎锦好看,手段极其狠辣,那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兽人。” 胡三注意到周围尖锐的目光,用尽极限地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感觉昨天你挺希望我死的。”邹平安说道。 胡三一摆手,“不一样了。今非昔比,有的赚头,咱俩就是过命的交情。” “你的道理,还真是够邪的。”邹平安眼眸微挑。 后面跟着纪灵的狄克,缓步向前,眼角晃过的眸子泛着渗人的余光。 红荆动了动,趴在邹平安的怀中,困倦地抱紧迷迷瞪瞪。 邹平安摁住她的脊背,让她不至于倒向一边。 轰! 雷鸣三闪,一个披着电光的少年疾走在石台,好像飞鸟身手很快,脸上还有一道没有愈合的伤疤。 “云霄,真是个狠人。” “听说,他自己一个人进了断山,待了十天!” “这都能活着回来了?” “嘶~”众人颤抖几下,“真是狠人~” 云霄像疯了一样,半空中踢起的腿接上张开的手爪,气喘吁吁攻向羽冠结发,雄俊倜傥的楚西祠。 “你是疯狗吗?”楚西祠手持泛起光华的刀,比水晶还要闪耀,重重挥砍下来。 凝结的星芒划动,盈绿的光砸落下来,流星一般炸裂。 楚西祠掷出几转聚散的灵珠,炸开几道挣扎的涟漪。 云霄冲撞过裂变的光刃,细小的伤痕布满全身。 邹平安静静看着这个疯狂的人,他的身影遮掩了周围石台上激烈的战况。 “这也是个不要命的主,比你都拼,任务出的特别勤。” “都是穷害的。” 邹平安看着回想起,往前的经历,十万大山短暂的一切荒诞离奇,危险的神经扎入骨髓。 “以伤换杀,他已经赢了。” “今天更快,一下子好几场比完了,这样搞没到一半就死了。” “听我说,你可不能这样。” “你叫胡三对!”邹平安问道。 “对啊,”胡三回答。 “投他。”邹平安将纳戒又放在他的手上。 “什么?”胡三急速地抖着脖颈,来回看,“你确定吗?大哥,必亏啊。” “你不是当我是大哥吗?而且你都说这是给我的,当然是我说了算。”邹平安笑着说道。 “不要笑了!”胡三浑身一抖,咽了咽口水。“听你的。” “怎么了?”邹平安立即绷起脸来。 “这样就好,我感觉自己脉兽盯上一样。”胡三又道,“以后你就这样,看的舒服。” 邹平安摸了摸僵硬的脸,红荆从宽厚的肩膀抬起头来,噘嘴看着他。 “起来,一天天都窝在别人身上。”红荆被扒了下来,气愤愤地转过头。 “狄克!你不要不理我吗?”纪灵拉住狄克的手,狄克立刻甩了几下。 后面的一众人冷着脸,注视着一切。 “大小姐,都这样了。” “这哥们也太不知好歹了。” “我觉得狄兄弟这是有自知之明,要是老爷找来,知道大小姐缠着一个外门弟子,肯定……” “嘘……” 石台上出现狄克的名字,他转身上了台。 转身之间,他甩手动了动,迈步一转身瞬间移动上了石台。 对面的人手里握着暗紫色的子母鸳鸯戟,转身之间,一双勾动的光接踵而至,一环扣着一环。 邹平安注视着台上,观览各式的灵术,狠厉到血肉的招式令人触目惊心。 “大哥,”胡三慢慢说道,“今天没多少人,都是狠角色,你可得记住,好战之心,点到为止,生命诚可贵。” 邹平安瞧见闪亮的名字,转身挪移十几尺,一步升起砸落在石台上。 “得!”胡三长叹一口气,没入人群,“反正,我赚我的钱,要不……” 第三十七章 战 咚! 头戴着教士帽的一个人砸落在石台上,凝练出深紫色的环身光障,一上来就朝着南方参拜。 邹平安挑眉细看疑惑不已,张望着朝下面一看,台下坐着的世家里,有三四个轧花端正的白衣冠袍。 “世家传承?” “东洛布虚,洛尘!”只见这人木讷呆滞。 “布虚?”邹平安念叨着,唯见此人双眸一睁,漩涡的晕眩感很是致命。 邹平安心口一绷,那人就来到了身前。 洛尘步子飘的很,没有脚似的,双臂加持深紫色的光,浩荡的压迫感不怒自威。 邹平安手掌一前一后,肩膀起伏,往后游步侧转过来。 手掌一抬,突起的血刺拔起而起。 “听说这个东洛世家,纂刻神术,而且有点毛病,家中子孙很少有修习其它灵术的” “讲究传承的死脑筋。” “你说他灵印是红的,灵汐怎么这般浑厚,没有产生任何狂暴。” “对啊,确定不合常理。” 蹭…… 扫叶之音,悠悠动耳。 洛尘的攻击飘然若渡,强力浩荡的光覆盖在周身十几丈。 倪焕银坐在主座芊芊如风中的浮萍,远远看着,为之痴狂的人恨不得想把占为己有。 “嗯~剑人这次的酒还不错。”赫连山钓叟一壶葫芦荡来荡去,盘腿在半空掩身在迷雾里,没了众人的瞩目更加自在放肆。 铛! 光尘扑朔,撞出浑厚的响动。 邹平安被震得翻身过去,洛尘盘身一抖手,化去手中若有若无的隔阂,紧接着打出一道冲击的光束。 咚—— 邹平安凌身万千血刺,沐浴着光雾,犹如一条潜蛟忽然就眼灿白光,迸射出一道毁灭的光线。 “眼观音。” “什么!这。”台上的堂主和门派中的“老人”都对此感到十分吃惊。 那从光雾冲出来的灵光,似曾相识,但只是存疑片刻。 驳杂的石台上,争斗中难免出现一些不可料想的事情。 狄克游走在光刃之间,脚一踏刃尖,不断周转着局势。他的对手作为小有名气的弟子,也觉察出他似乎在戏耍自己。 双戟回到身边,凌空跃起,刃光旋转划动出卷动的风,毫无掩饰的一招猛烈地冲向狄克。 “你心急了,”狄克一笑,闪刺的光短暂而又绚烂,他缓缓走出波动的战局,手里握起的灵光阵渐渐黯淡,在含握掌心那一刻消失而去。 这时,邹平安看向他,临近的两人目光相触,战斗的华丽收尾,焦灼的气氛下他们是惺惺相惜的挚友?是血海深仇的敌人? 只是萍水相逢,也算不上认识,邹平安目光上下微晃,转身几尺挪移回到了台上,残影在众人的目光没入拥挤的潮流。 抬头见到的日光,瓢泊的血还在洒出,那是一种病态的美感。 “怎么回事,洛尘怎么可能败了。” “人呢,这怎么可能。” “难道,今年是变了天。”议论着下,抬头看了看天气,座上的各位观看着为数不多的石台,也不乏有人注意邹平安这个奇异的少年。 …… “对上他的弟子,给我下死手。” “赚发了,”胡三情不自禁喊了出来,差点惹了众怒。 “噜噜~”红荆昏昏欲睡,听到越发吵闹的催眠声,忙的又抓紧白秋琴的衣裳站稳身子。 “骗子哥哥,我要……睡觉。” 白秋琴像是一座白釉玉瓶,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很是有耐心欣赏眸子的众生百态。 “真有意思。” 邹平安负手站着,剧烈的波动,在清幽的脑海泛起不小的轰动。“此人的灵术真是怪异,竟然能影响我的心智。” “对啊,你就应该杀了,打扰我的美容觉。”红衣女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懒倦的感觉令人想入非非。 “你是不是受了重伤。”邹平安回音问道。 “怎么,你是觊觎我吗?”红衣女缓缓说道,“我告诉你,现在我已经恢复了意识,你最好快点领悟突破境界。不然,我天天搞乱,迟早让你精神错乱,暴毙而亡。” “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好过。” “你到底想干什么?”邹平转念,想要屏蔽掉红衣女的声音。 “以后,每天都要像昨天晚上一样,给你巩固灵性,你倒是埋怨人家了。” “好恶心,”邹平安忍不住说不出口,快速从人潮中爬过来的胡三撇着嘴,微微一愣。“大哥,你……” “没有说你,”邹平安对着胡三道。 “云霄,真是不要命,我服了。”胡三指着台上血流了半边身子的少年,他的对手活活被他拖趴下了,“太狠了。” “现在,还有最后的十几个人。” “你要不要就别上了。” ……… 胡三咽了咽口水。 “这些人,脑子都有点病” “内门的名额,每年十个不少了。到了最后还更狠了,不是打残就是直接嗝屁,一群等不到明年的狠人。” “十个?邹平安念道。 “人生不过百年,早一步踏进那块门坎,这种领悟的时机稍纵即逝。” “啧!大哥,你真上啊?”胡三咂嘴道。 “操心好你自己。”邹平安望着人潮前头的十几个人,战斗的心蠢蠢欲动。 与强者一战,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领悟。 生死之间,才能看到一念的稍纵即逝。 “得,命是你自己。就这几人了,赌点到了,你肯定排在前面,” “骗子哥哥,不要去。”红荆迷人的眼睛注视下,邹平安别手摁住她凑过来的脑袋,“不会死的。” 说着,他笑了笑,再次被人牵挂的滋味,还是那么引人眷恋。 当邹平安三个字,出现在石台上面。 “还真是让人想要抓住,”那种感觉不同于昨天人来就打,水来土湮的心态,他隐隐感受到一条线在自己手中若有若无,连坠着全身的脉络,牵引起桎梏顽固的锁链。 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好比山海的高潮掀起了汐水的浪尖。 梅花桩似的石台落下,一方白透的比武台架起。 四面八方的人群后退,前排脚下凹陷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硕大的名字,闪烁在台上,预告着真正精彩的战斗开始了。 第一场…… 千阑珊,狄克,苏缎锦,云霄,叶桑,洛翎,水凝,曹冠英,姚仓,崇舜年…… 崇舜年翻身如虎,站在台上,先前比试的杀气积攒到现在,瞬间就铺设全场。 他回头一看邹平安的名字,笑里藏刀,开口道:“有胆上来吗?来和我打一场。” 第三十八章 一瞬间 邹平安走了几步,转眼就站在了台上。众人回头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落在他的身上。 只瞧崇舜年,他黝黑的眸子映倒碧绿的暇光,邹平安灰沉的双眸阴鸷低落,紧提精神侧走几步。 二话不说,两人便交手了。 锋锐的枪尖闪动光芒,要刺到眼前,突兀的一声响迸发出几缕光绪。 邹平安急忙躲避,双眼一睁一闭,幽暗的光影蒙上一层血红。 崇舜年扯风,划出扬起的碧涛。邹平安反身冲击,但阻碍的光锋利无比,飞快的动作放缓。 飘起的沙尘凝滞,崇舜年身上焕发出爆烈的灵汐,一下子翻覆到邹平安所在的地方。 邹平安好似过江之鲤,起伏的血刺汇聚鳞甲,四散的光华烧人肌肤。 嘣…… 下落的血刺张开,绕身盘绕,动荡的光波屏蔽开箭雨般的攻击。 崇舜年双眼聚光轻阖,束起的锦冠一动,披落的一道光刃弯了下来,毫不留手劈砍向邹平安的脑袋。 邹平安霎时移动到崇舜年的身后了,拔起而起的血刺紧紧接上,震出的手影好似一柄长剑出鞘。 蹭…… 崇舜年双眼左右一晃,身后的光障叠起,借着破碎的余波,他更是甩出一记回马枪,搅动的光涡抽动着气流。 危险的警觉,刺激着邹平安的精神,忍住浑身连锁的伤痛,低下的肩膀处敏锐地感触到临身的压迫。 铛! 血刺荡出这一枪,架起的长剑拭开锋芒,邹平安的眼睛闪动寒光,余光所及的血刺悬起,尽数射向战意昂扬的崇舜年。 崇舜年震脚侧身,冒险前迈半步,上下一划的枪尖在落空之后,打在台上借着几分气劲又跃到邹平安身后。 吟—— 气吟呼啸而过,邹平安眼眸往左边一瞥,手掌随后而至,凝结的血盾赫然显现。 交锋的摩擦声,紧接着仿佛要穿透耳膜。 剑挡住上拉的枪尖,邹平安骤然近身斩去,崇舜年掣肘一转泛起光华的枪身,摆渡的枪尾连点着暴动的灵汐。 邹平安合手紧握,刹那间和崇舜年对视一眼,那苦闷的冲撞感就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倒在自己的身上。 脚掠过地面的清音飘荡,两人再次拉开距离,邹平安甩手一动,剑的残影弄出漂亮的光弧。 乱颤的手稳住,崇舜年怒目圆睁,扁长的眉毛翘起,“凌风渡影,千叶斩。” 迷障层林般的身影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躁动,枝头弄作枪头,飞落的叶飘荡过两人碰撞的目光之间,无数的崇舜年怒不可遏,朝着邹平安的身上攻击而去。 “给我死!” 风挑拨两鬓的发须,邹平安面对倾覆而来的一式,喝声道,“朴光!” 瓢泊的光应着灵音,磅礴落下,洗刷着近身的残影。 模糊的光影中,邹平安忍住焦躁的血气,挣开疲累的眼睛,下颌的一滴泪水落下,“道无明,法天象地。” 爆! 浩大的破击声,朝着四面八方奔涌开来。 火红的光,聚拢起邹平安巨擘撑天的身影,彷若是向日葵比拟太阳的模样,又像是站在高山上的他,打乱了光的轨迹。 “吭!”邹平安扑身倒地,坚固的石台好像下嵌了几分,他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但是眼角的血还是挤了出来。 稍显明亮的眼眸黯淡了许多,黑白中崇舜年被暴躁的风息扑打得不成样子,“不可能!” 这一瞬间,崇舜年坚定的眼神乱了,倒在地上的身体无力瘫开了。 座上的崇文府逐渐铁青的脸快要涨开,青筋暴起捏得煞白的手顿在了桌角。 旁边的一众堂主撇嘴点头示意,侧身不去理会他。 “可以,”云翳之角,赫连山摇动手指一点邹平安的方向,痴傻一笑带着些许感伤,不太正经的神情变得严肃,“好像没有看错啊~” “咕咚!”几番醇厚的酒下了肚,翻上来的酒气顺着咧起的嘴,打了一声粗重的嗝。 人群前,那十几个得天独厚的少年瞧着这一幕,神色百态,他们知道邹平安能够到了这一步确实是有些实力。 …… 可,那一式是真真切切的,让人突然吃了一惊。 “有意思!”他们相互对视一眼。 狄克站在人群摇动的后面,双目抬起,目光又往后一瞟,双拳攥得勒出一洼洼青痕。 邹平安瞬间闪动,挣着身子喘着大口的粗气。红荆紧抓着白秋琴衣裳的手这才松开,水汪汪的眼眶遛过盈满的泪,她有些说不话来,不由自主地轻哼着…… “没事。”邹平安见此情景轻描淡写,本想摁住要埋到怀中的娇嫩的脸,终是依了红荆抱住自己刺痛的身体。 “牛啊!”胡三大喊一声,当看见周围的人冲着自己,他高举的拳头慢慢落下。 那些人忽然呆呆的,点了点头,“牛啊!确实牛啊,离死不远了。” 邹平安又收获不少众人的目光。 第三十九章 烂柯一梦 邹平安眼中有些灰蒙蒙的。日光昏淡里,再次拱起的石台上,端着鱼尾白衣两点,身影被光芒透过显露出意气勃发之资。 下一局,叶桑对姚仓。 姚仓:“我……要赢你!” 叶桑有气无力:“那来!” 咚! 姚仓手撕一团光澜,冲着叶桑疾步快进,纵身跃起砸落下来,“陨石坠!” 叶桑负手一步迈出,肃穆平静,“你自信了,从荒原领悟的?” 姚仓看着眼下叶桑怡然自得的作态,又手凝光束盖在天元,台上周转起一方对角重日的灵阵。 “我不信!装腔作势!” “你输了!”叶桑生的三瓣金花,一步描绘出千百景象,宛如山河万里的疆场图。“一花一叶异一世界,烂柯一梦。” “去你的!”姚仓大骂道,“……” 虚幻的一式,在姚仓眼中,自己的灵术化作乌有。 冲撞的力量,直接将姚仓弹飞出去。 等到烟消云散,场上姚仓早已砸落的光澜,在石台上蔓延开来一层巨浪。 叶桑纵身游步,飞起百十尺,当姚仓被飞起的弟子救下,他慢慢闪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好快啊!” “我都没看见!” “虚张声势。”苏缎锦细眉一蹙,手中把玩着晶莹的光点。 邹平安远远看着,默不作声。 接下来,就是八、九场难分伯仲的对战。 千阑珊对战洛翎。 洛翎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招招留手,覆盖的强光盖着台上。不久,千阑珊甩动鳞鞭,光芒千菱,漫溯出碧柳万千的春色。 勾人的嘴角抿动,伺机而动的突击,伴着众人眼中曼妙多姿的身影,最后以千阑珊强力败退洛翎结束纠缠不休的战斗。 狄克对战云霄。 云霄的灵汐非常狂暴,狄克手点风盘灵阵,拘束的光笼架起。 僵直不过三刻,战局的天平,就要向狄克倾倒。 云霄不甘地咆哮,困兽犹斗但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狄克手喋残光,云霄周身的灵阵朝着天上爆发出一道强光。 云霄倒在光尘消逝之后,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流出的血不多,他躺在地上挣扎地闭上了眼睛,终于休息了片刻。 苏缎锦对战陆子午。 缠斗之中,陆子午舞着华丽的龙耀之象,升降的盘龙上下游动。 一念凝于眉间掌心,苏缎锦一念断山,天光变色如黄铜银饰,珠光穿插其中步摇生花。 华丽的谢幕,以朝天的花献上最后的致礼。 众人目不暇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苏缎锦果然是藏着真正的实力。”目瞪口呆的迷恋中,水凝神色冷峻,脉脉生光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日光闪过十分刺眼。 …… 水凝对战乌启。 轰! 乌启在不休止的战斗,看着心境已经受损。 刚开始,他就发动了剧烈的光束,张合着腰身,竭尽力气地发动攻击。 极限拉扯中,到了最后,他偏执到出现神情恍惚的情况。 水凝游动,步法精妙,一步两步…… 画中走出的女神,也不过如此了。 凝结的晶光挑逗到脚尖,在水清涟漪的灵汐荡漾,迸射出摄人心魂的力量。 瞬间,这一击,就打了后继无力的乌启身上。 “还没事?”水凝翘起的脚相错,像极了雨后拔起的笋尖,抚着晨露般的瑕光。 众人可是饱了眼福,不免惊呼,“美……润啊!” 苏缎锦望着台上尽显风姿的水凝,“哗众取宠,招摇过市。” 乌启额前灵印爆了出来,溃散的光绪散乱开来。 “你是爆炸吗?”水凝手指拂过嘴边,“死不瞑目吗?” 突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前旋转起黝黑的细尘,聚拢起一轮大大的圆环。 水凝有些吃惊,转念间优越的腰身,联动起满身的晶光跳跃。“来啊。” 飞刃流光,橙色的光迹斑驳冗杂。 “大胆!”惠浪吉一动,他悬空追上自己射出的飞刃,在天地之间身影一晃。 砰! 乌启刹那间血肉崩散,没入呼啸的风中。 “儿啊,”一声憋住的呼唤弱到谁也听不见,乌启心境堕入疯魔,家族中出现这种人,声张出来注定将被视为人群中的异类。 再一看,惠浪吉又回到石雕上。“继续。” 水凝似乎有些心有不甘,尽管进入了下一乱,但最后的一击不是自己,心里终是有些别扭。 …… 折二取一的战局在众人一声声的欢呼中,不断地推向高潮,对决的余波几次都震到了众人面前,脸皮都觉得发颤。 其实,到了这一时刻,余下的人进入内门的机会差不多定下了,再继续争斗只是为了看看同辈之中自己到底多强,能占得前几位? 肆意的风吹过两旁,邹平安手指点动。 “大哥,赚发了。”胡三高兴得没边,双手掂量着,肩膀一垮感觉手中的纳戒重的压人。 “你不会是哪位大人物的后代。” 胡三脖颈一折,从头到脚变得小心谨慎。 “不是。”邹平安一捏眼角,红荆站在旁边,挪着步子贴靠在他的身旁,她眨巴起眼睛笑颜如花,对着手指瞟着邹平安,宽大的袖口攥在手心护在身前。 胡三斜着眉毛,向上打量心生敬仰,奇怪的模样像一只懒惰的花豹一样。 “孔方之物,就给大哥你了。” 邹平安心有余悸,别手挡开,“你不是说了,你七我三,看着咋呼了许久,也是不太容易。” “好!”胡三挑手,勾嘴笑。 …… “有这么多?”邹平安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我啊,先开了一个小赌盘。这就叫众志成城,集思广益!” “然后我把赌注,再去下一盘下对子。这个呢,叫做雨露匀沾,福祸双收!” “最后,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有钱赚的!”胡三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可以,”邹平安瞧着醉心商贾之道的胡三,市侩的他在这个崇尚神道的上界,与其他人相比有那么几分熟悉的人味。 前面的人往后看,乱草般丰茂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向了邹平安。 “又到了,你了。”胡三说道,“还上啊?” 邹平安已经跃跃欲试,“都给你,看好你!” “自信就是好!”胡三咂嘴道,回头一看。 红荆仰头瞪着他,鼓腮抿嘴凶巴巴的。 她不想邹平安去打架,被盯着的胡三还真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哀叹一声赶紧离开。 白秋琴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伸出的芊玉细手勾动白纱。 砰! 曹冠英怀抱朴刀,一个糙汉子膀大圆粗,那样子却像是乐姬抱着心仪的竖琴的作态。 “嗯!”他僵硬地颔首行礼,像是虔诚的忏悔? 朴刀出鞘的声音十分丝滑,邹平安感觉如在竹林中听清风残叶。 铛! 刀口在鞘口哐当一声,曹冠英浑身的气质一变,多年的杀气凝练刀尖,空气仿佛都冷了下来。 “请!”他怪异的行为引起了邹平安的关注,邹平安稳身站着,“好一个痴人!” 曹冠英脚尖重重一碾,脚跟缓缓抬起,一闪钴蓝的电光迸射过来。 “吭!”邹平安血刺凝起,尽数飞悬在身前,也没有抵挡住这一式迅猛若雷的攻击。 重复叠合的血刺被毫无留情的刀刃一往无前,邹平安快要被推出石台。 此时的血刺溃散如烟,曹冠英好似捕食的蛇,忽然弓形游走,踏风跳起厚重的一刀发动横斩。 “杀阵,寂灭!” 荡开钴蓝的光圈,在邹平安周身往中间靠拢,把控不住的刃光狂乱无序,爆裂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留手。 邹平安张开扭曲的手影,枯寂深渊般的湮灭包裹住带着寂灭杀意的刀罡,他那一掌镇落的强横与曹冠英这蛮横的一刀平分秋色。 “什么!” 当偌大的手影从台上蔓延开来,台下雍容华贵的世家们坐不住了,当年的事情他们印象深刻到了骨缝里,简直就是噩梦挥之不去。 座上的堂主以及倪焕银望向这里,懒散的精神不由得紧张起来。 “好酒,好景,好风!”赫连山提起酒壶,嘴边浑浊的酒水流了出来,他飘渡下来,如若一条蒲草骤然落在座上,紧皱的眼神里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旁边的倪焕银刚想起身,赫连山一只手摁在了滑嫩的肩膀上,半拉的衣裳差点滑落。 倪焕银脸色绯红,表情还十分严肃。 “坐下,”赫连山语气低沉,这时的他展现强者不可违抗的野蛮。 倪焕银拉住衣裳肩膀一松,胳膊护着抹胸眉头紧皱,因为赫连山的手紧绷起来,抓握在娇嫩的皮肤上明显弄疼她了。 “这!” 堂主顾首看上再高处,赫连山那杀人的眼神,沁着晃动的光,加上倪焕银护身的动作不由又回头看向台上的战局。 “天人三策,”赫连山嘟嘟囔囔低声说着,眼角蔓延开血丝,“大哥!” “赫连山!”倪焕银拉了拉衣边,怒声怯怯,脸上投映着感同身受的哀伤,“你冷静点。” “他练了手眼通天……”赫连山的手松开,转眼笑的比哭还难看,眉头皱得像是一片捏在手里的草纸。 倪焕银微摇肩膀,润腻的肤色连着锁骨,好像一条满载月光的船,幸好赫连山的衣袖挡住了许多。她紧忙正身,捏了一下他的大腿,“干什么,有点长老的样子吗?” …… 赫连山咬紧牙关,腰间的衣服都被掐破了,极力地压低声音,“你轻点,臭婆娘。” “好啊!”倪焕银掐住的手指变多了,骨皮弓起手似玉藕软玉。“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疼!疼!疼!” 咚———— 停滞到空中的曹冠英,挥斩的刀嵌在风中异常顽固,像是一把大锤撼动山岳,起起落落的声音阵阵不止。 邹平安散开的手影与之对冲,台上渲染起模糊的光尘,渐缓的强风刮向台下。 第四十章 这一剑 邹平安眼灿白光,接着手影的威势,发出的“眼观音”十分强悍。 一道光束瞬间直达曹冠英的眼前,曹冠英眼睛圆睁,令人咋舌的是,他忽然收手,护住自己的那把朴刀再转身躲避。 剧烈的光在石台上划过,一道鲜血飞溅,曹冠英支撑不住飞起的气力,塌陷的灵汐崩散落了下来。 空中都泛起迷迭的光晕,赫连山喝下一口酒,“好啊!” 座上的各位脸色可是不太好,人群中也有意识到什么,渐渐念叨出那个人的名字。 “张!天!人!” 说出口的这三个字打着磕巴,就算是想想,他们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朴刀无华! 一刀不行,就两刀。两刀不行就三刀,实在不行就砍几刀。 曹冠英面目狰狞,果决坚定的狠厉中有着几分傻气。 挥起!斩! 挥起!劈! 来来回回,就两招。曹冠英不顾腰间划开的血肉,麻木地继续攻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邹平安看着双手一摇,寒光划过血鳞长剑,看着他的样子握剑拭锋。 此时对面,曹冠英一转身,刀光昭昭,随着脚板震地,横飞的光扯乱一路向东的风。 飞掠的一剑,自是那把金剑,千里横流,自是旭日下,光影造弄出的一个动作。 邹平安眉间一闪白光,双手握紧长剑,张狂的手影缠在剑上。 儿时拔剑,尚且力不从心,只是上下一砍。 这一剑,已成追忆,是无言。 冲天的锋芒抡开,长剑从上往下化成猩红的荆棘,劈在了曹冠英的刀光上,。 轰隆! 天空混响,曹冠英抱着刀倒了下去,笑了笑…… 铛! 邹平安仰面长吁一口热气,嘴角流出一滴渗人的鲜血。 全场的声音有些混乱,哗然诧异的脸嘴巴动个不停。 看场的赌盘碰得火热,众人哀叹不已,看台上讨论的声音好若是一场海啸。 邹平安与曹冠英这一场,实实在在调动起几乎所有人的关注,将外门选拔紧张的刺激感一把拉开,决战的高潮推动到了言论的中心。 “噢噢噢噢!”胡三挥着拳头,小声嘀咕,“大哥,无敌!” …… 人群前的那几个人看着邹平安,似是要扒开他的身体。 “竟然有人练了那等杂碎东西!” “而且,还有所衍变!” “……” 座上高位,杂言几句掺混在了一起。 邹平安飞身涌入人海,身侧散开一条小道。白秋琴觉察不知哪里投来的目光,心悸一颤,突然握紧了旁边红荆的手。 “嗯~”红荆伸手,指尖划过邹平安身上的伤痕。 脸上的伤痕细长,血顺着指尖流动。 邹平安颤动一下,侧身过去,摁住红荆的脑袋推开她。 “嗯!”红荆咬唇盯着他,“哼,不要上去了!” …… “管好你自己。”邹平安转身看向从旁边挤出,小跑过来的胡三。 “大哥,我要发了!”胡三沾沾自喜,“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够多!” “你没事!” 邹平安调转灵汐,周身泛起血光,心口的悸动被他压了下来。 “没事。”他再睁开眼睛,眼睛的凶光令人胆寒。 “奥!”胡三后退,趔趄两步。 轰! 水凝对战千阑珊。 水凝招招冒进,似乎受到上一场心境的干扰。 铛! 鳞鞭甩动,跟飞离的晶光,像是冰凌打碎在滚烫的岩石上。 千阑珊沉身好比含苞的花朵,双手合十,鳞鞭蔓生光华,“曼陀沙华,千蛇狂舞!” “冰灵,离殇!”水凝双眸一睁,晶透的光芒闪耀,冰霜风暴盘旋卷动,游身一摆朝着千阑珊冲去。 “我去。好美!” “好心疼她们,哪一个受伤了,我都会心疼的好!” “啊!”水凝化身成暴雪之中的冰女,肆意的风暴席卷开来,湛蓝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身上。 千阑珊手指蝶舞,婆娑着盘旋的鳞鞭,破碎的光尘重合再凝练。 “水凝,不对劲!”苏缎锦说着,撤身后退几步。 现场一片混乱, 玉扇升起,冲天的光华,微微一摇。 赫连山一把握住,翘指展开,奇怪的纹路辉耀出来。 覆手之间,狂暴的水凝逐渐陷入平静,被他一把拉到台下,几队白衣护卫忽然就冲出来,娇俏的丫鬟急忙将水凝抬走。 “好了!千阑珊,胜!”惠浪吉信手一张,漂浮的名字被抹去。 千阑珊缓缓落地,平复着心绪,凝视着水凝离去的方向,冷汗沁润冰凉的肌肤,舒平的眉头皱起。 邹平安看着血障下的红荆和白秋琴,“没事!” “没事。”白秋琴淡然说道,但听着更像是生闷气。 红荆缩着身子,抬起脸嗯哼一声,“骗子哥哥~” 邹平安一指头推开她,感觉身后一阵凉气,他转过身来,心口血气一荡,在人群相错之间狄克目光如炬。 “哎呀,”纪灵虚手轻触宽厚的胸膛,凑近把自己压在身上的狄克。“就知道你心里有人家!” 狄克摁住石面,瞪了纪灵一眼,纪灵喜上眉梢,闭上眼睛。 “大小姐!” 纪灵再睁眼一大群脑袋晃来晃去,她起身一跺脚,看着冷漠的狄克背身过去。 “什么态度嘛?不过看在你又救我的份上,只能以身相许了。”纪灵甜甜一笑要倒在他的怀中。 狄克撤身后退,纪灵踉跄一步,反应过来的她哼的一声,又跺了几脚石面,瞪向后面一众人等…… 邹平安看在眼里,莫名奇怪的心绪沉了下来。 对于刚才的情况,大家就像没有发生一样,十分隐晦也没有再议论几句,生怕招惹大大小小的麻烦。 白秋琴清冷极了,就站在那里,轻纱摇动显露着难掩的曲线。 邹平安瞟了一眼,替她感到有些憋闷,心情都跟着变得低落。 然后,他慢慢移动一步,道:“你……” “什么,是个叫我吗?骗子哥哥。” 白秋琴立即轻声回应,那声音泠泠作响,邹平安却觉得瘆得慌。 “那个……”邹平安望着轻纱下那一双深情的眼眸,动荡不安的目光蒙上一层朦胧的美。 锦上添花,更添风情。 “没什么!”邹平安又道。 “是吗?”白秋琴挑逗的声音一提,听着似乎是失望到了极点。 话音未落,邹平安又挪动回去一步。 第四十一章 头筹 叶桑对战狄克! 狄克的名字已经足够让人记住,同邹平安一样,他很少有人相识,一举一动都有着别样的尊贵感,像是遗落人群中的君主,不怒自威的样子更是增添了神秘感。 叶桑作为不出一年就参加选拔,展露头脚的弟子自是有一种孤高和傲慢,侧看一眼狄克脸上的神色平静如常。 一卷衣袖上台,狄克突兀地闪现在对面,负手如虎背微弯。 “你让人很想……”叶桑像是智谋决断的书生,嘴角轻翘笑了笑,“扁一顿。” 狄克手指盘在几道光点,身后的影子随风驰行。 蹭! 虚晃一招,叶桑散乱一地光尘,身后展开银色的辉光,手指一张显现出闪耀的圆环。 当发动迷笼的时候,他突然警觉到身旁似乎有什么东西飘过。 叶桑在自己营造的光笼中飞速地移动,四面八方从上到下,里面有着幻化出时间停滞的假象。 狄克好像没有受到精神波动的影响,叶桑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一直在维持者飞速移动的状态。 可烂柯一梦终究是归期,叶桑顾不得其他,落地之后马上拉开距离。 邹平安双拳紧握,眼眸微红,血气反震的影像映在脑海,关注狄克让他心脏颤动一下。 现在,他唯一能确定是,这个狄克曾经听说过名字,应该是在众生之门的时候。而且,他和魁族脱不了干系。 邹平安看向座上的赫连山,不安开始裹挟起他敏感的思绪。 冥冥之中,对!就是冥冥之中,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人生在世最怕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它让自己感觉经历的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只要出生之后一步步按照既定的感觉走就好了。 邹平安不喜欢这种感觉,答案的方向不知不觉又引上头顶的天上。 红荆呆呆看着台上,急忙摇了摇脑袋,过了一会眉头皱了起来,有什么烦心事? 轰! 叶桑扰乱光影造就出来,云里雾里的假象颤抖颠簸。 倾吐的薄雾,从中央荡开,以波纹的样子起伏,石台作了汹涌无比的海面。 叶桑不甘落了下风,他应该是此次的外门第一人,他是天之骄子,不能输也不会输。 自信过头的理智,尚且让他没有狂暴,反而使得头脑更加冷静。 他划指凝血,光尘变得混乱,众人眼里的景象更加浑浊。 石雕上,惠浪吉身体一绷,望着看不穿的迷雾,他飞身起来。 叶桑算无遗策的,他手指乱挑,额前的灵印明显已经黯淡…… “怎么,玩够了?”狄克出现他的身后,惊悚骇人,迷踪之中闪烁红光,“那就结束!” “他们会发现的。” 清幽深邃的气璇卷动,砰的一声,无形的力量震出。 狄克又在迷雾里消失不见,邹平安看着看着松开双手,他心知此时的实力还不足以在不同于下界的上界搅弄风云。 叶桑被打落出来,像是一发蒺藜冲出迷雾。 随着迷雾跟着后来的风逝去,狄克已经出现在了台下。 惠浪吉眼睛眯起特别认真,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叶桑被击落,狄克安好无虞是事实。 叶桑趴在地上慢慢撑起身子,嘈乱的鬓发被汗水打湿。 “股掌之间!”他觉得自己被玩弄,刚才的对战诡异极了,处处都是心有余悸,失败的结果又让他无法辩驳。 “狄克,胜!” 胡三看着这个结果,心里一喜,没有表现出来。 “果然,今天逆水发财。” “大哥在不一样,财神爷啊!” 邹平安来回看着叶桑和狄克,他们之间的联系在这一时刻,臆造了很多种可能。 清清神,邹平安心知理出联系还不够。构想要在证实之后,才有被进一步深究的价值,令人信服。 “邹!平!安!” 名字出现在空中,转眼间他不得不又要上台。 苏缎锦对上了邹平安。 “这个不会有曲折了,我压苏缎锦!” “万一……” “没有万一!” “叶桑和她就是外门第一和第二!” “叶桑还不是输了!” “公认的第一都输了,还要什么?” “今年是不是有人设局啊,叶桑怎么可能会输!” “叶桑还不是没有驳了裁决,输了就是输了!” …… “必须压大哥啊!”胡三搞起来小动作,又一次从自己赌盘中移出一部分投给了“邹平安——胜”。 “可是,苏苏好美!”胡三纠结一会儿,手上的三四枚纳戒都压了进去。 “这是人之常情!投一点啊!” “你是哪个世家的,”苏缎锦上来没有打,问起了问题,对于本人的兴趣大于了对战的乐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放在了首位。 听着,邹平安上下打量,这个跳脱而又美丽的女孩。苏缎锦突然脸色一变,“我最烦别人这样看我了。” “你看什么看!” 苏缎锦唇如珠玉轻阖,冷声喊道。她着重的语气舒缓下来,浑身高贵的气质自带着一点不饶人的莽撞。 邹平安没有说什么,“来!” “来?”苏缎锦闪身到了他的身前,邹平安游步飞转,开合血光泛起涟漪,临了溃散时裂开一道重重的血痕攻向苏缎锦。 苏缎锦并指玄黄,爆射的光束刚猛无比。 崩! 双方尖锋相碰,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缎锦转身之际,指尖指向太阳。 从台下,火热的光攻向邹平安,一横长流,断开了远处的山景,紧随着攻向了邹平安。 邹平安移动如影子,险些没有躲过。 血刺飞出,拔起而起,从身后挥散开来。 指尖落下,目不暇接击打向了苏缎锦。 苏缎锦手背张开,光环相错成好几道,转动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双手纵横架起,并起两指,缓缓的光绕在指尖。 咧—— 粗重的声音,像是脉兽的喊叫。 延伸的光束攻向了掠光闪动的邹平安。 他调转着急乱的脚步,飞蹬起正好吹来的风,借着空中之势加快了移动的速度,去躲避苏缎锦如此华丽而又猛烈的攻击。 “真猛啊!” “太可怕了,是要把那小子碾成渣吗?” “看着那么好看,打起架来真是疯狂。” “没了想一把抱住她的冲动。” …… “她还是那么强!”千阑珊望向灿如神明的光,嘀咕道。 第四十二章 破玄指 邹平安动身遮下刺眼的光,甩动胳膊,手中斡旋的血刺迸射而去。 手影一把扭曲了那道念光,苏缎锦很是惊讶,纤细的腿相错转身,双手舞动涌动的潮汐掀起。 邹平安折返几步,乘着逍遥的风后退躲开。 苏缎锦结成断山峭壁,灵光朵颐,指力丰韵刚健,“轰”的一声丝毫不给邹平安喘息的机会。‘ 当邹平安回眸看清楚,手影摇幡,血光叠嶂,血刺环身恰似鳞角。 砰砰砰! 一瞬间,精神紧绷,邹平安用了一切自己能想到的方法展开防御。 那念强光像是剥削的快刃,凶悍地冲破层层阻碍,在邹平安的腰间剔出一个血口子。 伤痕不是太深,钻骨的爆裂气息依旧折磨人。 邹平安手捻白光,血河挂角奔流涌动,冲向宛如石像的苏缎锦! 两人互不相让,几十丈远目光交锋,苏缎锦眼神微变,那副眸子仿佛刻在了眼里。 “去死!” 指尖聚锋,在日光下借着它的炫耀,如同一把金箭,莲花般的手起承转合,不蔓不枝,刚劲的光尘力透空海。 邹平安望着绚烂的光反照,有些迷眼,但下意识仍就转身侧翻踏地,虎啸龙吟之象演化而出。 不过,相较于之前,多了几分脉兽的凶恶和狂野。 轰! 邹平安双手牵引,见势不对,突击的金光错身过去。 大开大合,猩红的血刺,秉着破军最后一式,激射而出拭去杂乱的风息。 苏缎锦好若是灵活的沙鸥,散开琐碎的光尘,滑行避开邹平安渐渐势弱的攻击。 同一时刻,两人就像是弓弦一般,紧绷起来,不遗余力的正身稳住脚步。 苏缎锦周身光纹荡漾,邹平安回身如飞鸟敛翼,血刺连纵齐发。 光障洞开星芒,震碎血刺。 苏缎锦并指断下,鱼跃翻身,两手一转掀起一道弯刃,囚影双壁犹若鸳鸯戏水。 山水画意,极光散射。 邹平安燕飞渡海,空翻再退就到了边缘。 苏缎锦周身的光纹波动,承受起反震的冲突,也差点掉下台下。 脖颈的细汗,流淌湿了衣襟,丰腴的肌肤半露晕色。 邹平安看着苏缎锦薄唇翕动,苏缎锦警惕着邹平安的动作,“体力挺好嘛!” 零散的光慢慢地飘落,台下众人的声音变得稀疏,决战到了现在又沉默了,他们担心不过是进了内门之后,万一有人把一字一句记在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哥身体真好,”胡三死死盯着台上,“还能打,看来很有希望,幸亏我还是够果决!” “男人做大事,就不能儿女情长!” 他欣喜若狂念叨着,又紧攥着手,一狠心在这个快要接近最后的时刻,又把邹平安的赌盘又撑了起来。 邹平安手指松散,肩膀却是紧绷的,刚才那一阵混乱的战斗多少影响了自己的心绪,变得压抑和不安。 …… “呼!” 苏缎锦裹了裹衣边沉着下来,僵持下去没有好结果,随之她的动作雷厉风行,手按动荡的穹光护体的气流张开,瞬间朝着邹平安的方向攻去。 在台下的胡三挤到前面,清清楚楚地望见这一幕,“苏缎锦好凶啊!大哥撑得住吗?” 铛! 血刺溃散,血汐长痕被破,邹平安见势侧身游步,手影附身束甲,镇尺抬手引动血刺。 “你!” 苏缎锦与邹平安擦身而过,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邹平安被软绵的风弄得步子一晃,看着自己的手掌急忙缩了回去。 苏缎锦有口难言,清澈的双眸撩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羞辱了一般。 “你?干什么?”苏缎锦咬唇说着,描青的眼尾微红。 邹平安身泛血红的光,“我……没想干什么。” “畜生!”胡三说着,看了看旁边义愤填膺的弟子。“大哥真绝,这个时候的便宜也能占!” “如此情趣,看来投准了,一定赚!” “大哥,一定是绝世!” “混蛋!嘛的!”周围的人有些扛不住。“竟然敢搞我们的!” “我什么我,”苏缎锦双拳紧握,气闷得一阵澎湃起伏,海涌般的光汐汇聚到她的身上。“再来!” 她纵身残影闪动,邹平安手影血刺轮环护住身体。 一记记光影集聚到她的指尖,猛烈的击打。 “好凶的女人!”胡三来回摇头,嘀咕道,“大哥就是大哥,真会玩!” “杀了他!”人群中扬起喧嚣的声音。 邹平安撤身后退,盯着前仆的苏缎锦,从背后飞掠向前的血刺不断击打到目光所及的地方。 “你!”苏缎锦淡淡的唇轻阖,喘着粗气,“你在看什么!” 邹平安脚下一晃,守势难回,“我!” 苏缎锦刚想翻手横斩,已经飞转过身来…… 此时的邹平安感觉到了石台边缘,后面就是万丈峭壁,急忙摆身飘渡,蹭着她的腰间侧翻躲避。 邹平安身不由己,震脚在地,眼灿白光观音指引,一道幽光散光爆开。 苏缎锦飞身出去,她扭头看着自己落出场地,目怒精光嘴角渗出一抹鲜血,淡淡的嘴唇变得绯红,果断非凡的气质也变得妖魅冰冷。 砰! 她爆开一道光,震身滚落在石台上。 邹平安还是留手了,眼观音的余势收放在眼缘,口渊,脊中三穴,凄厉的光散溢开来。 苏缎锦紧裹着微微破裂的衣服,刚刚站稳身形还没有缓过来,“混蛋!无赖!” “我的女神!”胡三摇头看的眼睛都直了,再瞧瞧旁边的兄弟在咽口水。 台上,苏缎锦白衣衫破去,素色的中衣没有了飘带,结节的衣扣拉扯一绷。 青云纱制的中衣实在单薄了些,曼妙的身材跃然其上。 她紧忙一缩手臂,目光脉脉含光,愤怒和委屈隐隐不发,气息游丝的样子见之犹怜。 嘴角的鲜血也憋不住了,顺着白皙的中衣染了一大片。 “我要杀了你!”苏缎锦挣着沉重的眼睑,一滴清泪划落煞白的脸庞。 邹平安一晃脑袋,眼睛紧闭,经过刚才体内震荡的灵汐和血气忽然就冲突起来。 “大哥!这是作死啊!”胡三瞧着蓄势待发,整整齐齐的青衫衣,旁边的人攥紧了拳头。 “实在过头了,这不是打苏家的脸吗?” 惠浪吉守着规矩,手下的弟子分布四周,谁也没有落地、投降或是死去,对决还在进行也不好插手。 “这小子,”赫连山一眨眼睛,倪焕银瞪了他一眼,“流氓!” 赫连山目光一挑,倪焕银直接上手,狠掐了他的胳膊。 邹平安心跳都跳出来了,竭力守着体内暴动的血气。 “男人,就是这样!”红衣女的声音响起,邹平安刹那间就感到,延长的血须在体内游动,红衣女好像冲撞着脑海里意识的壁障。 额头闪电般的阵痛,让他有些支撑不住, “啊!”苏缎锦也不管那飘晃的衣衫,弩指一道奔雷破玄,碎石狂流一样冲向在她眼中粗鄙不堪的“流氓”。 暴动的灵汐激荡,苏缎锦凝身的气海光障不堪重负,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虚浮的灵术失力,突然间邹平安双眸缓缓睁开,白釉般的瞳眸一闪而过。 苏缎锦受到来自他肆意的精神波动,劲力猛烈的一击渐渐垮了下来。 邹平安紧缩的瞳孔,对上闪耀的光,红透的景象朦胧了她的身形,鳞刺突起荆棘丛生…… 到了身前,邹平安摆手一挡,退身一裹,脚步还是有些虚,踉跄跪地抱住了苏缎锦。 “赢了?”台下的胡三声音发颤急喘气,注视台上的一切翻起白眼,身体僵直冒着冷汗,那扭曲的表情是被抽掉了脑髓,“大哥,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靠,这比杀我还难受!”旁边愣住了,拳头咔咔作响不知意欲何为。 台下的千阑珊慌乱的眼神一转。 凌身站着的狄克耸眉轻斜,无视旁边的纪灵捂着脸咋咋呼呼。 “他……” 高位之上,各堂主了然战局的一切,面面相觑似乎要靠眼神交流。 “咳!”倪焕银冷咳一声,一捏赫连山,“你不应该干些什么嘛!” “这小子!”赫连山作势起身,又低下头对着倪焕银,低声问道。“胜败之事,好像也没毛病!” …… 第四十三章 玄天两仪门 玄天两仪门的灵舟,踏上云巅,停在拭剑峰上。为首的红袍衣冠一捋须髯,高高在上,现身出强者的大道威压。 “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袁道仁?”赫连山摇扇几下,淡然看向天空。 “放开我!”苏缎锦狠狠抓了一下邹平安衣服,一把将他推开,举起手点降一记微光…… 邹平安身上瞬间血刺环绕,“你想要干什么?” 苏缎锦捂着胸口气如游丝,恶狠狠地瞪了邹平安一眼。 见势不利,她速即跌身冲向石台,几个青纱衣立马恭敬地伴其左右。 药丹沁喉,灵引入心。不多久,苏缎锦打坐在地,心绪焦躁难平。 邹平安晃晃悠悠起身,灵舟悬浮在眼前不远处,轰动的气流和华丽的发光让人感觉不适。 灵舟上的红袍袁道仁一挥拂尘,“好一个绝妙盛事啊!” 全场寂静,杂而无声。 倪焕银示意赫连山注意分寸,不要过分。赫连山回之一笑,斜看向袁道仁身上奢华张扬的红袍纹绣。 “袁长老怎么来我们这了。” “这不是带着自家徒儿来认认门,知道一下大道无极宗内卧虎藏龙!”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年轻人不懂事。这不,尔等蠢材最近都寸功日进,就不知天高地厚想来交流一番。” 赫连山看了看人群最后,又望向极北的最挺拔的那座山峰,“吴道主知道了?” “知道,自是拜山通禀了!”袁道仁得意洋洋,拱手向着一旁行礼说道。 “好!好!好!”赫连山点头合上扇子,青光缀闪,“那袁长老来,又有什么高见!” 赫连山皱眉还站在灵舟上的袁道仁,那架势好像是谁把他请来的一样。 袁道仁张手一合光点,舟缩至掌心,随行一众落地。 “切磋交流一下。” “好啊!”倪焕银清声道,“道门切磋,互通有无。” “此事甚好,请!” 倪焕银摆了摆手,示意看座。 袁道仁看向倪焕银,咧起腮帮笑得入迷。“如此甚好。” 他坐上高位,招呼余下弟子,前往台下。 赫连山侧身挡住倪焕银的视线,倪焕银看着凑过来的脸,低声道,“干什么?” 他一步近前,倪焕银后退一步,“坐下!” 倪焕银手挽衣裳坐下,看着袁道仁那张脸尴尬地笑了笑。 赫连山俊逸的脸转过来,笑了笑,倪焕银面色一冷,随之暗地拧了他一下。 赫连山扶住桌子,忍下难捱的刺痛,“继续!” “我的弟子,就先插个队!”袁道仁一弄拂尘。 “随你便,”赫连山随口说道。 “你就和这位小弟子,对上一战!”袁道仁让旁边束着高冠的少年上前。 “段明山!圆寂境,玄天两仪门外门弟子!” 段明山身形瘦削,露出的手像劈好的柴火一样,脸颊刀削斧砍。 赫连山指着台上的邹平安,“哎!台上的弟子,愿不愿意应下。我看着他气势正盛,趁热打铁,再战一场对于领悟大有裨益啊!” “你脑子有毛病!”赫连山直接怼道,倪焕银扯了一把他的衣袖。 赫连山瞧着邹平安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念头观海,难道这小子真的进入状态了。 刚才……还真有点像大哥的风流成性,洒脱不羁。 胡三望着台上的邹平安,“大哥这是疯了呀!” 正在此时,苏缎锦睁开沉重的双眼,睫毛扫开的景象里,那一抹身影让她羞恼不已。 泠泠泠! 邹平安浑身虚晃,看似冷静沉着,生人勿近,实际上此时就仿佛被无形枷锁拷住手脚。 钻入骨髓的剧烈躁动,沉定在强健的血肉下。 “我看这小子啊,是个好苗子,站在那里还想一战呐!” 邹平安成为人群目光聚结的焦点,铮骨坚毅的身影被偏西的阳光洒落在地上。 石磬伴坐在袁道仁身旁,跟段明山使了一个眼神。 蹭蹭蹭! 段明山踏着一轮弯刃,翻身落地,轮转一道青黑的劲风,想要给邹平安一个下马威。 邹平安迎风吹起破开的衣带,骨瘦如柴的段明山全身环绕着光甲,猛烈的拳头打出重音,突然爆出一片箭雨攻向邹平安。 “我来!”气音袅袅,如挂耳鬓。 红衣女的模样出现在脑海,暗涟朦胧,婀娜的身姿重影徘徊。 邹平安脊背一通奇异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松弛无度的触感抽离了灵魂和精神。 “你要干什么?” “杀人,救你!” “会暴露的!” “不会的!小棋盘震的住!” “轰——”一道惊光三光十色,如尖钩锁链,眉间一脉白光如。 “你!”邹平安挣扎着。 “算了,还是陪他玩玩!”手腕往一拉,提起指尖,玩弄起光的皮影。 “这小子,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赫连山看着俯身弓背的邹平安,那熟悉的光芒让他思忖不解。 段明山身体受到虚实不明的牵引,来回摇动被打得震了起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邹平安,渐渐回过神,飞刃合起一弯圆刃。 搅乱的风絮拍打衣服,圆刃宛如月亮勾动,段明山脚蹬在上面,一团青光含握拳中。 邹平安抽身一动,被什么撞飞出去,躲开了高速移动的圆刃,和紧接着砸落的一团青光。 “挽月斩!” 斜飞出的气刃连环不绝,一刃,两刃,三刃……叠加起来,一刃更甚于一刃。 邹平安胡乱舞动的身体,包裹肉眼可见的鳞甲。 段明山打着打着,精神有些恍惚,感觉周围被千丝万缕笼罩,一步一步中虽然攻势不减,但是失败的结局一眼所见。 邹平安意识渐渐支撑不住,表情变得有些木讷呆滞,简直变了一个人。 众人见他的样子,分明与刚才水凝的样子十分相像,不过没有出现明显的狂暴状态。 “这个段明山哪是普通的圆寂境,灵感已经达到巅峰了。” “瞧着,应该是快要突破了!” “这有什么好打,真是的,不是耍人玩嘛!” “这个邹平安也是真行,灵汐竟然如此纯厚,接连打到了现在还能打!” “谁说不是,邪门得很!” “他不会是用了什么药丹。” “别吵吵!”胡三挤开旁边的人,望眼欲穿,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哥你可不能死啊。” 说着,他悲痛欲绝,“虽然我们不熟,但是赌注不能输啊! 两手空空,显然又开了赌盘,他压上了全部。 几刻钟之后,他们缠斗几十回合。 段明山持续地打出了十二道气刃,此时的他腾空而起,嘶吼起来,“我不信了,我不会输!” 这一声叫喊令人诧异,显然邹平安不断落在下风,每一时刻看着都离死亡差临门一脚。 “杀了他!”苏缎锦眼神如绣花的针,目光足以杀死一个人。 蹭! 邹平安脖颈扭动,手破布似的一动,白练凝血怒光爆射。 重光刺影,极快的速度穿过段明山,只是片刻就打散了他的身体。 扑通,邹平安重重地倒在台上。 血顺着风拍向高台,袁道仁眼睛紧瞪,手指握碎尘汐,“这!” 石磬眼睛一亮,俯身在袁道仁耳边说了什么。 “他……”赫连山喜形于色,愕然中有些想笑。 倪焕银对于胜败也很惊讶,瞥眼见到赫连山,“你也疯了!” “不是!这种感觉很熟悉!” 倪焕银往下一看,“手!不想要了!” 第四十四章 逍遥游 胡三见势,赶紧张罗认识的人,飞身上台要把邹平安扶下来。 “且慢!”袁道仁怒不可遏。 赫连山惊声一震玉扇,“快把邹平安弄下来,等会儿再说!” 众人交头接耳背后,红荆窝在白秋琴怀里,听着打斗的声音停了,转过身来远远看着邹平安,泪眼婆娑想去找他。 白秋琴扶住她的腰,“不要去,他没事!” 红荆哭的抽搐,可能真的吓到了,白秋琴忽然气息羸弱,“不要去,他没事!” 红荆看着,“白姐姐,骗子哥哥!” 她揪着衣角,犹豫着扶住白秋琴。 “哎!” 赫连山憋着笑,“这对决生死无常,你个老头子就不要伤心了!” “当然,不如人,就得死!” 赫连山点了点头,没有接话茬,无视他的存在,“松手,我也没说什么啊!” …… 下面各堂主也不说话,谁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不过,平白无故,死的多了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袁道仁怒声说着,石磬在一旁渲染着悲愤的情绪。 “奥!”赫连山轻声应道,吐出一口酒气,“别弄我了!” 倪焕银闷声挪动身下的玉蒲团。 正在此刻,胡三咧嘴心惊胆战,赶紧示意那几个人,把邹平安搬下去。 “说到这了!我也就挑明了!”袁道仁吹胡子瞪眼,往后挥手差点打到了石磬。 “赫长老你可知?近日雾迷山,我玄天两仪门的弟子死了不知多少,尸骨无存啊!” “不知道!”赫连山回应道。 倪焕银把头瞥向一边,任由赫连山他自己发挥。 “好!”袁道仁随即说,“竟然这样,我就不和瞎掰扯了,有话我就直说了!” “废话!”赫连山不耐烦了,“快点,太阳都快下山了!” “上来,”石磬把旁边的弟子拉出来。 “说!快给赫长老说说。”袁道仁看了一眼那个躬身弯腰的弟子。 “等等,”赫连山摇扇一拍手,“你要和我说什么?” “对不对!有话你和吴道主说啊!” “你!”袁道仁气急,“我先和你说,怎么了?” “那就和我说不着!”赫连山摆手,“不送!” “怎么?”袁道仁沉下心绪,“你们大道无极宗要欺负我们玄天两仪门!” “什么欺负不欺负!”赫连山歪头。 “那日,雾迷山,我弟子生死不计,就是见此子,”袁道仁指了指被搬下去的邹平安。“为修心境,破天地气运,伤了脉兽平衡引发暴乱,其余各地更是受到影响。” “唯恐脉兽古脉降临,难道此事不大,不应该有个交代,不应好好说道说道!”袁道仁气势凌人。 “这样可不和常理,坏了名声,触犯众怒,后果不堪设想!” “是吗?”赫连山看向倪焕银,心知肚明,假意摇了摇头。“你小点声,出门被被屁蹦了吗?” “你!”袁道仁简直是想暴跳如雷,话到嘴边又被憋了回去。 “危言耸听!”赫连山指着他说道,“你少给我从这里,对着这群弟子!妖言惑众,口无遮拦!” “想来,脉兽失地,已有百年,其中祸乱不断,启灵者无数趋之若鹜。” “若是算上一次次的杀戮,那不成了上界道门之过。” “你是要翻了上界的天啊!”赫连山痴声笑道。 袁道仁被说的哑口无言,抖着手一直指着赫连山,各堂主一副你惹他干嘛的表情,这不是没事找罪受,赫连山发起酒疯有你受的。 倪焕银默契地再挪动一下身子。 砰! 赫连山一卷玉扇,“逍遥游,天地摄!” 石磬单拎出来的那个弟子就这样死了,在袁道仁的面前化为一团随风而去的灰烟。 “无过之过,即使万人来我宗门前,也是如此说!” “此等惑人之人,可该死了!” 狂野不羁的灵汐扑散开来,好像一匹不能降服的烈马。 “还想说吗?” 袁道仁面对醉意横生的赫连山,不敢多说什么。 石磬吓得瘫软在地,那一瞬间离得他太近了,心脏都来不及抽动一下,劫后余生的幸存感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宽慰。 “好,”袁道仁好一会儿,根本无法直视赫连山那妖孽般的眼神。 “你行!” “哈哈哈!” “开个玩笑嘛!切磋完了开个玩笑嘛!” 全场尴尬,气氛冷到了极点。 “不好笑,”赫连山摆手,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提起腰间的酒喝了几口,美滋滋的。 “怎么还有事?” 袁道仁碰到这种无赖,也是愣了一会儿,“没事了!” “切磋完了,那就走!” “怎么还在这呢?赶紧走!”赫连山看他们都觉得多余。 袁道仁看了看台上台下,都盯着自己一众,那眼神好比是在看几个傻子。 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收手灵舟出现,几个人走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啾—— 众人动作整齐划一,默默地看着华丽的灵舟划过天际。 胡三等人,搬着死尸一般的邹平安,摇摇晃晃刚刚才搬下台。 几步一个踉跄,冲着人群前护着一窝人就撞了过去。 “啊——”一声娇喊亮了嗓,娇娇怯怯,好不吵闹。 “快把他给我扔下去?打死他!”苏缎锦临时穿着不合适的衣服,优渥的肌肤看似画中。 被甩倒的邹平安重的很,煞白的脸描画着剑骨英眉,神色还是清冷淡漠的,没了意识无力地耷拉下来。 她用着可见一般的心气撑着,扭过羞红润湿的脸,眼尾泛起少见的泪花,双手紧抓有气无力地推着身上的这个晕成死狗般的男人。 此时此刻,先前的羞辱不甘涌上心头。她心防溃散不由得自己,下意识示了弱。那傲人的侠气患得患失,一面媚人心魂的模样,见之再也挪不开眼。一旁的人不敢多看,也是第一次见。 “大小姐!”青衫衣赶忙将压在身上的邹平安抬起,冲着石台的峭壁…… “哎呀,大哥真是走霉运了!”胡三念叨着,拉拢人爬起来,赶忙拦了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缎锦注意到这么多人,捂着脸娇声喊道:“带我走!” 她摇晃地站起身来,青衫衣做轿,急忙抬着苏缎锦离开。 胡三悻悻地带着人,搬起昏得不成样子的邹平安往后面跑。 两侧推开,对于邹平安那诡异渗人的灵术心有余悸,如此杀人玩弄的模样就是视生命为草芥! 红荆迎上来,白秋琴没了红荆的支撑,腿脚一软欠身坐下,羸弱气息依旧没有好转。 邹平安躺在地上,那几人伸了伸手,胡三忍痛扔给他们一个白亮的纳戒,“大哥我可是有点亏了,你得补偿我!” 哭丧着脸,他又笑了,怀中的纳戒收到一切,里面惊人的分量让他一辈子都不想努力,“可以暂时歇息一下了。” 红荆哭唧唧蹲在邹平安身前,无所适从,抓手摇着自己的骗子哥哥,心疼死了。 白秋琴透过白衣纱影窥见他,羸弱的气息起伏,邹平安胸腔微微上下颤动。 两人虚的一副样子,心跳呼吸弱的几乎同步了。 第四十五章 灵傀 当邹平安醒来,手脚被铁链束缚在躺倒的铁架上。 他冷静下来,幽暗的石室明亮起来。 老叟垂钓,天青海月。 邹平安定睛一看,牵引的虹光落在自己的胸口,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随着时间渐渐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填满了草芥麻杆,杂乱的刺痛感在每一寸的地方。 突然,一个手持寒光的女人身穿着粗布麻衣,一张缝补起来的脸异常好看。 眉毛弯弯,双目暗沉,全身的皮肉穿针引线。 她转向血影昏沉的石室里,中央的那座石台上面罩着笼子,一头粗壮的虎形脉兽被骨钉固定在下面。 邹平安扭头看向一旁,一头乱发的何处俯下微弯的脊背,笑呵呵地盯着他。 “小子,身体不错。如此完美的体质,很是不错,我真想拿你练个灵傀试试!” 邹平安直视乱发下褶皱的脸,何处这个老头似乎并未开玩笑,不受支配的身体不足以让他做出任何反抗。 白秋琴拽着红荆,红荆硬气地把她拉了进来。 “大伤损心,你的心境已经收到影响。”何处说出,手中凝结出一把白透的小叶刀。 “要不要考虑一下老夫的天引术,把自己的身体练成强壮的灵傀!” “不要!”邹平安用力说道。 …… 疯老头癫狂地跳来跳去,“臭小子!” “啊!”红荆大喊一声,躲到白秋琴的身后。 何处回头,扒拉开嘈乱的头发,“哦?你们两个也不错啊!” “何疯子!”万相上下打量两人,从后面走了过来,严肃地喝道。 “干嘛!”何处咧嘴大喊,“你又有什么毛病。” “我看你是又发疯了,吴道主交代的人,你敢动?”万相一把推开何处,走到邹平安身旁。 “他到底怎么样?” 邹平安心惊肉跳,目光灰沉阴祟。“你们想干什么?” 万相问道,“到底怎么样?” “啧!”何处咂嘴一咧,思量着再看了一眼邹平安,“一切正常,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是不是不行啊!”万相瞟了一眼邹平安,继续问道。 邹平安面对两人不管不顾的对话,他很讨厌现在这种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鱼被钉在案板上。 何处突然趴在邹平安的身上,攥住他的手,浑身灵光一荡。 邹平安眉间隐光,何处搓了搓手,扒开邹平安的眼皮,皱眉看来看去,“就是没什么问题啊!” “那就好了!”万相一下子撞开何处。 万相一把震开锁扣,撕声刺耳。 紧缚的感觉消失,邹平安艰难地坐起身,紧握拳头拄住架子。 这个时候,红荆拉着衣衫半摇的白秋琴,绕着跑到邹平安身边。 邹平安瞥眼看着一旁,灵傀手扶腰间,丰腴的身材被一块粗布缠裹,一双长腿润圆细腻,动都不动。再看看何疯子那副样子,真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 “你们可以走,”万相一撇手,“耽误我一天的事。” “烦啊!”何处一甩邋遢的长袖,也觉得没意思,又赶紧去研究起那个不成样子的虎形脉兽。 “灵傀?”邹平安转眼就发觉,红荆哭胀了眼睛,皱起眉头委屈巴巴。“骗子哥哥,你没事。” 声音软糯,没说几个字,豆大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红荆扶起起身的邹平安,瞥眼避开灵傀,她薄凉的唇挤出生硬的微笑,丝毫不失柔软的娇美,没有意识的神态就是看着多少毛骨悚然。 不多久,邹平安还没走出玉舍塔,见到他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这下,他可是出了名,选拔会上的事情可是传遍了秋明山上下,内外门的弟子自是毫无例外。 同苏缎锦相关联的事可不是小事,不说背后的势力渊源,单说那些仰慕他的男弟子,就已经引起了公愤。 对于不出世的邹平安,急色悍鬼一般的形象刻画他们的脑海。 邹平安满不在乎,决战的画面不自觉回忆着,意识纷乱之中有点模糊。 背影离去,林间的风鼓动。 狄克步履闲散走过玉舍塔前,冷峻的神色能凝结出冰,他注视着握了握拳头,“可惜了……你的命就留着!” “以后,我们多得是机会。” 邹平安回到竹楼小栖,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见着吵闹的人,奉承的话语。 天上天下都是一样,就是那么让人感到烦闷,甚至会有点气燥不满。 不过,幸亏与自己无关。 叶桑面对众人的巴结,他彬彬有礼,谈笑之间尽显谦卑势态。 春风拂面,志得意满。 门口一旁山丘处,一个抱着朴刀视若珍宝的男人步履徐徐,神态冷的是不起水纹的冰河。 曹冠英风吹乱发,高高束起的头发插着小木刀,他一边走,一边手指摸搓朴刀。 见到邹平安,曹冠英没有看他,“等有机会,我们再一战。”说罢,他便走了。 邹平安目送他离开,连一个字都没机会说。 …… 进入门口,众人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三人。 人群如影子,遮住了叶桑的眼睛,他也看不见邹平安三人的踪迹。 住处还好,没有异样。邹平安心里一丝的疑惑转瞬即逝,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不重要。 经过刚才的玉舍塔,他在脑海反复警告自己,要变强,变得能够不让任何人,随意拿起什么,就自持敢危及自己的生命。 那种放肆的态度,他不喜欢。 邹平安眼底缀着幽光,他扭头一看,除了吵嚷的人,没有其它东西。 “骗子哥哥,你身上——”红荆眨巴起酸涩的眼睛,肥嫩的腮帮鼓动像个小金鱼,很是心疼邹平安衣襟下可见的细小伤痕和大片的淤青。 等坐在床头,外面的声音间歇。 红荆吹着起,轻轻的,“不疼!不疼!”她虚晃着伤口,似乎想要对着它说话,“轻一点,不要疼!” 邹平安抬起手没有落下,眼前有些恍惚,黑白的景象太称心了,太容易让人怀念起不在身边的人。 红荆转眼瞧着,要抚摸自己脑袋的手,一噘嘴蹭了蹭,怀中的花团子露出尖尖的耳朵,晃动几下。 邹平安体会到手心的温热,急忙将手缩了回去。 “小公主,你回去休息!” “嗯~”红荆嗯声却又摇头。 “乖,醒了见到我,就没事了,就像是变戏法一样。”邹平安微颤着发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劝解道。 他实在不想分享自己狼狈的样子,更何况这个女孩太像一个搞怪活泼的妹妹,一切可是说是不舒服,不适应。这份温热灼人,如果是妹妹在这也会心疼自己,越想越会软弱。 心会酸,他不愿也不想如此。 红荆眼眸盈盈泛光,见着他的样子,想着骗子哥哥也是累了,于是点头回道:“嗯!骗子哥哥不准骗人!” “醒了,就好了!” “嗯!”邹平安犹豫了稍会儿,手指轻拭她蛋清般润滑的脸。“好了!去!” 红荆一步几回首,出门瞧着赶紧回了隔壁。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仰面闭上眼睛缓了缓神。 白秋琴站在那,翘起的手指卷起白纱,几步之后她轻轻地趴在床边,抱住邹平安。 邹平安双眼对视上她多情似水的眼眸,那目光一如平常,里面没一丝波纹只好能够清楚地显露自己的模样。 他皱眉不悦,刚想说什么,白秋琴起身…… 静静的,她走出去,随手合上门。 邹平安沉闷一口气,不去想什么,意识已经有点不太清晰,大抵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 不消片刻,他沉声睡着了。 …… 第四十六章 紫荆花 天照玄武门,一尊石甲玄武的金徽,向着太阳无比辉耀。 “这位小哥,你可不能忘了我哦。”苏婉莹摇身起来,笑脸怡人挑眉合掩,妩媚而又有一丝调皮。 邹平安顾首北望,按照在赏金阁得到的指示,扶着方角庭只见辉耀的门十分显眼。 白秋琴和红荆在后面跟着。 门口,一对大汉金刚角目,美髯胡须更具威严,两旁摆着六角玲珑的石幢。 “等等!” 邹平安看向拦住他们去路的手,“怎么?” “她们是?” “你的道侣?” 邹平安听着看向后面,短吁一口气道,“是……的。” “什么是道侣啊!”红荆凑过身来,小声问道。 旁边,一人搂着两个绝艳的美人走过,调情作弄的姿态好像旁若无人。 邹平安挡住红荆好奇的目光,白秋琴侧身转向一边…… “你们走,但是注意内门是有禁制的,不允许旁人乱来!” “好!”邹平安拉着蹦跳眺望的红荆,白秋琴浅浅挪步跟上。 嗬—— 石头震响和兽叫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邹平安走过石柱雕画的天照玄武门,那条通往众弟子向往内门的路。 白玉瓦铄铺设而去,石垒长阶一步一念,大有时不同往日,今朝放荡无疆的写照。 外门与内门相隔的就是几堵墙,赏金阁,灵籍殿,外事楼。然而想要再进一步,往里面走去,背后付出的东西和获得的东西不是谁都能要到的。 半步天子门,不是近前臣,飞黄腾踏乘风向天齐。 一剑灿阳光罩,无上的荣光满足了随行前往内门的弟子,进行任何华丽绚烂,不切实际的想象。 事由随心,欲之平息可畏。 叶桑等人步子张扬,踌躇满志,踏风迅猛超过邹平安三人身旁。 邹平安步履如常,淡然看着横隔开的天光朦胧刺眼,到可以慢慢看清瓦楞拱起的脊背,庞大的房屋蹲坐在那里。 蜿蜒的山路,游走向上,树的翠叶透着光,洒在众人掩着路面过去的衣服上。 三个弟子站立在石梯尽头,高高垒砌的无字牌坊之下。 鱼尾印标逆光闪烁,靠前的健壮少年张着一对锋刃的眉,一双三角下斜眼俯视来者,拱门似的肩脊和垒砌的牌坊映衬,寒色的风难以逾越。 路过迈进石阶的新晋弟子点头致礼,他们一脸冷漠,反手把一旁的人摁了进去。 叶桑几人也是出类拔萃的,受到这般对待,突然之间也是忍气吞声。 邹平安视而不见,与三人擦身而过。 突然,领头的那个人按住邹平安的肩膀。 邹平安侧脸对视那人,那人眼神一乱,灰沉的眼眸里让他不由得手掌一松。 赵誉景不屑地看着他,“你个新人,怕不是刚来的!” “我这不就是刚来吗?”邹平安平静地说道,“请你让开!” 赵誉景脸色阴沉,“好啊,我是看出来,你是很不守规矩的人。你娘没有教你要有教养吗?” 邹平安眸子下沉,瞳孔放开一震,又黯淡下来。 赵誉景紧绷起身体,似乎已然料到这种情况,准备与之一战。 邹平安笑了笑,令人毛骨悚然,转身便迈入里面。 赵誉景手掌一松,纳闷地笑了笑,怒气弄得一脸难堪。 “当你趴在我脚下的时候,你如果还能有一口气,可以再问我这个问题。” 赵誉景气不可遏,环起一道光汐…… “师兄不要这样,外门来的贱东西,没有受过教训,不值得坏了规矩。” “又卑贱又不懂事,等内门排位战,自然有他受。” “若不是为了苏家,我才不会招惹这种东西,脏了我的手!”赵誉景摆弄几下手腕,缓缓说道。 邹平安进入其中,房舍屋檐聚散成群,新晋的内门弟子,都有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规规矩矩的一围小舍。 挂记的玉牌,是出入凭借,同样也充当身份的标记,进入内外重要的场所都需要它来证明。 就近一层斜路山堑,通往一处,正好便是他们在内门的居所。 一个打扮粗糙皮肤蜡黄,但很是喜人的女孩,她在入口处穿梭,熟络着各个弟子。 日常用品,灵物百解的行当,一点零头小利,她小心翼翼地联系着,交谈之间吵闹的性子很是豪爽。 她就像个假小子,一举一动活龙鲜健。邹平安看着她来到身前,劲装束带紧裹,抱手站在他的面前。 “是你?” 邹平安不明所以,瞧着她走过来,又返回去。 等到了小院,抬头上望,十层十院,越往越往上,楼宇景色越加迷人。 冲天的紫荆花纹,时隐时现。邹平安想起之前听到的,好像筑基蕴脉大阵的主事长老月无涯衍化的护山灵纂。 三人简简单单地收拾好古尘古香的小院。 不大不小的院子宁静怡人,一树紫罗兰趴在边角的墙上,像是花海烂漫留下一片忧郁的浪花。泼下来的颜色淡雅不失美丽,看上去可以稍微抚平心底暗藏的狂躁。 邹平安静心停下,仰起头在这里看去,淡薄的太阳反而小小的。它发白的光晕被雾气模糊着,嵌入青黛迷迭的山巅上,如同天地铺开的宣纸上点了一滴的墨水。 藏风聚气,得水为上故谓之风水。山川雨泽湿透了空气,乘着风门水口泛潮而来。 “呼——” 天真本性的红荆一瞬间忘了所有,置身欢喜中,坐在小走廊的栏杆上,双脚扑棱起来,一只手捋过指间清凉的风。 白秋琴在隔窗探出肩,滑润的手拖着脸,胳膊拄在竹编的内露台上嘴角微翘。 此时,一行飞鸟恰如其分,悠悠飞过。 邹平安细细感觉,内门之地里确定比起外门,相差果然很多,不知是宁静不少,缥缈的灵尘光汐也更加空落。 杂音响起,是来自门口。 邹平安走过一看,胡三穿着绣工精美的衣裳,一副正经模样,“大哥,我就知道你是福大命大!” 说着,他眼睛里透着一丝不简单的狡黠,眼眉挑着,苦兮兮的表情就是特猥琐。 邹平安有些惊讶,灵牌一动脉光,胡三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这了?”邹平安后退半步,狐疑问道。 “给你送赌资来了呀!”胡三小表情不断,笑着把一枚黄钻纳戒放到邹平安的手上。 “最佳组合,天天发财!” 邹平安用震荡的精神,感触着里面的分量。 “你给我这个干嘛?你不要直接都吞了!” 胡三一听,“说的有道理!” 邹平安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样子,有些存疑。 “哎呀,你是我大哥啊,我当然是要讲义气的!”胡三摇摆着身子更加放肆。 邹平安心如止水,愈发看不懂他了。 第四十七章 内门弟子 弱水似绵,千阑珊身轻如燕站在树梢枝头,望着前方的庭院,“就是他吗?” “嗯!真是不可思议!”树叶如纱,她步捻叶尖遛走。 院落里,邹平安问回头张望的胡三,“你是怎么进内门的?” “我就是内门弟子啊!”胡三身着华服又一副小人得志的窃喜。 “这么算的话,你还得叫我师兄呢!” “可惜,最后选拔的两场,你没能接着上。” “不过也是,你最后太狂了,下场接着还被上头带走了!” “真是应了言,张狂总是要有代价的。这就像满打满算的做生意,不稳不当可是要吃狗屎的!” 胡三的话半真半假,突然的到访让人心忧。他如此姿态,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块跟脚的狗皮膏药,却最是挥之不去,虚实难测。 邹平安眉头一惊,上下端量起这个爱财若命的活物,总感觉他换了张嘴脸,戏看着还是一样的烦人。 趋炎附势?摧眉折腰?蠖屈鼠伏…… 这些加持在身,胡三总是信手拈来,游离在披着各种色彩的角色之间。 “这样,你叫我师兄,我叫你大哥,怎么各论各的!”胡三摆手上前,亲切的热情止在三四分。 邹平安察觉古怪的距离感,迟疑念道,“师兄?” “哎!好大哥!”胡三摆手勾上邹平安的背,“能不能不要一副‘你配吗’的表情?” “以后,我们两个就是发财联盟!”胡三一边说着,一边咧着嘴巴笑。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是狼狈为奸!” 邹平安冷脸挑眉,胡三改口道,“应该算是智勇无双!” “我是智!你是勇!” “我们有这么熟吗?”邹平安不耐烦,耸肩道。 “一见钟!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知音难觅!俗话说的事一回生,二回熟!” “我们经此萍水相逢,也当是露水情缘,挚友亲朋了!” “露水情缘?”邹平安皱眉,摆手扭头,“算了,灵石财物才是你的挚友亲朋!” “你太没良心了!”胡三奉承的样子看着凑活,但一举一动就像是拉拢人心,偷奸耍滑的黑店商人。 “摇啊摇,”红荆抓着一苇草叶,在小小的房间之间奔跑。 胡三的嘴巴好似破锣瓢,闲话一大堆。 “好了!好了!”邹平安沉默好一会儿,根本插不上话。他三句不离营生财物,热火朝天的劲儿就是十头牛来也拉不走。给人的感觉算不上无赖,但那市侩之极,一套不着道的话听与不听,没什么要紧的差别。 “你要不跟我说说,内门的事情!”邹平安依旧平心静气,又一会儿才问道。 “啊?”胡三眨巴几下眼睛,故作严肃,抱手沉声道。“内门就是个险恶之地,人间地狱生意巨坑,一群吃肉不吐骨肉的恶人啊!” “我是入不敷出啊!” 胡三像是个怨妇哭诉起来,“深恶痛绝”四个字真实到了牙缝里。 邹平安抬手,想把他推出门外。 “哎呀,其实啊,”胡三双手握住邹平安的手,邹平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把手抽出来。 胡三猥琐一笑,“内门与外门不同,自成体系,是道门的心脏!” “入门弟子,亲传弟子,大道弟子,圣子!” “你现在就是个记名弟子。” “要是真的入门,还得有一定的实绩。” “你想要入哪个师父的门下了吗?” “这个又是什么说法?”邹平安问道。 “就是,你得找个师父,让他认可你,把你招到他的门下。”胡三甩手道。 “不找呢?”邹平安点头。 “那你就难混了,毕竟前辈就是前辈,找一个师父不吃亏,在修行领悟上会大有裨益!” “而且如此,在内门多方行走也方便些!” “十二堂主,赵孙卓李,冯崇惠刘,公孙都是洞虚境,其中公孙立就差天星引命便可入得圣照境!” 邹平安听着,又问,“你呢?” “我?”胡三指了指自己,“怎么了?” “你在哪个门下?”邹平安点头说道。 胡三回答:“没!没有啊!” “原来如此,那你还说我?”邹平安瞥眼,“你在外门选拔大会上就骗我,现在我怎么感觉靠近不是什么好事呢!” “你这就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了!”胡三摇头,“我把你当大哥啊!” “卸磨杀驴?你是驴?”邹平安看着胡三,“你都是师兄了,还跑到外面。” “哎,我向来不喜成神,唯物致之!”胡三挺身道,“我想啊!顶峰之上是孤独的,最后便只是漫长的寿命,还剩下什么?” “孤身一人而往,我偏偏要敲锣打鼓!” …… 邹平安算是碰到了话匣子,一抽开全是密密麻麻。 “你怎么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不懂的!”胡三思忖道。 “怎么,我不闻事外,倒是惹得你了!”邹平安回道。 “也好,上来这里,话多话少没关系。”胡三来回踱步,瞧着院子里。 “对了,你知道灵术为何?” 邹平安抚了抚额头,“灵术不就是灵术,什么为何?” 说实在,他确实是有点急了,这货的话茬是一茬又一茬。 “灵术小解要不要?”胡三伸手掏出一本题字书卷。 邹平安也拒绝不了,转眼胡三已然放到他的手上,翻开第一页。 “灵术,伏身之灵,收放之势。” 胡三指着字,插话解释,“在外门练这练那,不走火入魔就好。” “能习得大能传承的灵术实属大幸,大多数只得修炼一二,最后七八分。” “若是到了破极化境之际,还是得自己领悟,成就自己的大道。” “可是又有几人啊!” “万古人人去矣,灵术大道百卷演化出的灵术也就不下千万。” “万变不离其宗,诸法难得圆满。” “兄弟,前路漫漫,难得圆满。要不你先支持一下师兄的袋子。”胡三又绕回去了。 “好!”邹平安拍手把纳戒返回他的手上。 “哎!”胡三又往回推手,“不是这个意思,覆水难收,师兄还会再从大哥手中拿回来。” “我是觉得你可造之材,你一进门就惹了赵誉景!” “我相信你以后决斗不断,到时候在真武场上约战排位。可得叫上我,我也好参一下赌盘!” 邹平安脸色一变,把纳戒攥回手中,平静地说道更渗人,“什么意思?我没死,师兄就不得好死的事?” 胡三又道,“我就是提个醒,赵誉景可不是好惹的。” 邹平安对视胡三,气氛一僵。 “他就是王八蛋,抢女人有一手!”胡三接着说道,“我的香香姑娘都成了他的炉鼎,可怜啊!” 邹平安看着他声情并茂,刚刚觉得他有点可怜。 胡三转眼又道,“你就是个祸事不断的体质,要不求个灵符!一口价不多!” “对了,还有这本入门指南!” “你先走,我累了!”邹平安低头看着书卷,听了那么多话,再也听不下去,第一次感觉自己周围是那么吵闹。 他的话前后不搭,是搞买卖还是讲情义?有一句是一句的,没有哪怕一刻钟,他的思绪是正常人能跟上的。 胡三被推到门外,手里的东西都没了,“我的书,我的灵符,你白嫖啊!” “大哥,师兄我很伤心!” …… “算了送你了!” 邹平安在门内,掏了掏耳朵。 “这个小院要是不习惯啊,我这里也是有房源的,可以高价置换的!” “不用谢谢,这里挺好的!”邹平安声音渐弱,入了屋子可得好好缓缓耳朵里的声音。 屋内几个日常摆设,床铺桌椅很简单倒也齐全。 竹香沁露,冷暖闲适。 第四十八章 风云际会 “走!” 昏钟三响,内门弟子前往朝台。 “骗子哥哥,早点回来!”红荆不知道在玩什么,拿着石块堆起来,白秋琴在一旁站着静悄无声。 邹平安回头看了一眼关上了门,循着半就不绝的山路登上石阶后,看见半环缺口的石塑伫立在台上。 弟子不多,不足三百余人。 新晋的内门弟子随后到场,也就是狄克,叶桑,邹平安,曹冠英一众…… 至于,千阑珊,苏缎锦,水凝……他们分开站成两边,好似有无形的壁障隔开了。 “嗝——”赫连山站在一边,撑着身子喝酒。 “大家都来了!”倪焕银说到三个月之后各峰大比的事,以及近期各弟子的训练情况。 “九峰大比,将选出七位弟子到场!” “诸位内门弟子,皆可进入名额选拔之中,都有望在列。” “同时,内门也可以换一换新气象,看看有人惊才绝艳之人,后来者居上!” “寸进者需谦卑,不得者需反省,止步者该退场!” 听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管弟子等级如何都在紧张起来。 李怀仁谦谦君子,不骄不躁。他站在众弟子的前面,统筹着安排,细细将各方面的进出讲个仔细。 众人抵在前面,邹平安错位站进空缺的队伍上。此时的他,旁人看来非常尴尬,旁边站的就是苏缎锦。 苏缎锦穿着一身蝉花衣纱,头戴片叶花钿,精致的脸有些瘦了更显得英气。 她双手合绊身前,压着气息眼眸里的光漪漪不平。 邹平安看向前面的千阑珊,苏缎锦琉眼睛一瞟。 “是她,那个狄克?难道他输了。” 这样的排名不符合他心里的预期,在选拔当天,他明显感觉到狄克不简单。 “流氓!” 苏缎锦嘀咕道,“邹平安,我邀你一决生死!” 邹平安耳边细语,他思忖着微微扭头,“我对你真没有那个意思!” 苏缎锦有点气急,她觉得他侮辱自己,明明做都做了,还嫌弃不想承认…… “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邹平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平静回应说:“什么……随便你。” “好!”苏缎锦愁眉一皱,你还不耐烦了,真是无耻到家了? 邹平安面对审视的目光,后背一凉。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啊?这也算的上是一个难题了。 “狄克,你是不是故意的?”千阑珊细声温语。 回想他们之间的一战,她总感觉狄克最后灵竭之时,演的太假了。 “你是故意讨好我的?” “你想多了,”狄克回应。 “什么?”千阑珊有点惊讶。 “就是打不过你而已。你要是非那么想,可以当我是累了,不欺负女人!”狄克再次轻声道。 “好了!散了!”倪焕银一通话说完,便解散了众位弟子。 其他人来回看着说悄悄话的两人,听也听不懂,在一旁感觉挺暧昧的。 千阑珊的态度剑拔弩张,“放肆!手下败将,我迟早杀了你!” 苏缎锦目光扫过一边,邹平安的背影出现在石阶之下。 邹平安不知怎么捂着胸口,总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让自己心绪躁动。 “小子,你最好快点提升,说不定到了”“现在,我可发现,血祭之力能吸收你的力量,补充我的神识!” “说不定到了洞虚境,我就能出来了!” “是吗?”邹平安感觉另一具肉体存在感,确认就是红衣女的。 “你在干什么?”脑海里,红衣女回音辽阔。 “你最好不要故作聪明,意念相融,我已经切肤地感觉到你的存在了,恐怕到时候你融在我的脑海,想出去都出不去!” “你!”红衣女双臂拢着身体,娇怯地压低声音,“不准再动念了!” “我说怎么突然就感觉有人在摸我一样,……” “告诉你……那可说不定最后,很有可能是我吞了你,把你的身体占为己有!” “你能吗?”邹平安闷声如钟。 突兀的识感压迫着自己的意念,就像是又抽皮剥骨,长出来另一具身体。 …… “哼!”红衣女哀声绵绵,“你不准动念!” “竭泽而渔的弊害,我还是懂的。” “你不准随便动念!听到没有!” 红衣女觉得脸都要丢没了,瞬间隐去识感,这样是不是失了清白啊?自己岂不上真的应了自己说过的话。 邹平安也平息下来血脉喷张带来的躁动,随之思绪也回到了在尚景城变身异兽的时候,沉重的唤醒呼之欲出,皮肤之下的血气对冲记忆犹新。 “呼……” 苏缎锦衣纱飘飘,跟上他刚想怼他一顿,对上邹平安转眼上挑的目光,立即就不知所措。 “你看什么?” 苏缎锦冷声说着,不屑瞪了他一眼飞身离开。 邹平安感到莫名其妙,“有病!” 赵誉景尾随其后,“可恶!这个女人,谁都爱答不理。” “理他不理我?这就是你说的自己解决?” “大哥别生气,女人就是贱。想得到,就要征服她!”旁边的弟子说道。 “有道理啊!”赵誉景笑着扭头,握紧拳头按着他就是一下,“我不知道吗?” “苏缎锦是你能说的!” “是是是!”那弟子撤身弯腰。 “贱骨头,我要他死无全尸,我要你在胯下求我!”赵誉景转而一脸坏笑,搓着手指意味深长。 “新弟子的任务是不是在九段匣!给我联络杀手,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邹平安走往来时的路,又碰见那个肤色蜡黄的女孩,她与自己擦身而过,搬着一大堆的动很是急切。 到了院子门内,红荆的欢声笑语传来,邹平安手扶着门,眼神落寞,“你们想要干什么?” 林间的风轻如棉絮,邹平安转身飞步,瞬间挪动几十尺。 赏金阁,长长的队伍如长龙盘绕。 邹平安很有感触,往日场景如在眼前。 终于,他走进了赏金阁的里面。 转动的门框环动,苏婉莹侧瞟一眼,几步跟上手扶住邹平安的胳膊,“干什么去?” 邹平安动了动肩膀,“怎么了?不是说内门弟子要去里面,接日常任务吗?” “哦~”苏婉莹近身一动,手勾紧衣襟更显得魅惑。 “前辈,我先过去了。”邹平安抬头见刻着纹路门边光尘泛滥,他躲闪赶忙走了进去。 苏婉莹瞧着他的背影,捂着嘴偷笑,“小弟弟就是好玩。” 后面的一只冷白的手,无比自然地抚在她的腰间。 “啊!”苏婉莹躲身走开,捂着胸口吓了一跳。“赵!赵少爷干什么?” “当然是来领任务了!”赵誉景倾着宽大的肩脊,像是要把这个丰韵艳丽的女人抱进怀里。 “那你请便,我还有事,”苏婉莹步如蜻蜓点头,转眼闪过赵誉景的身边。 赵誉景舒一口粗气,“好啊!” 邹平安上观灵璧上,白亮的文字闪烁,条目清晰,列出的任务自成秩序。 内门记名弟子的任务修葺成一个序列,显影在最下面的。 第四十九章 够贱吧 “逐鹿之地,九龙匣!” “地矿场,三枚灵晶。” 邹平安一眼扫过,接过任务的玉锦。一练白条,显影的地图标记落在剑池以东。 ……… “你在这啊!”胡三谈笑风生后,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 邹平安诧异地盯着他,“你怎么在这。” “还能干什么?”胡三双手一摆,手指上的三四枚纳戒闪烁光芒。 “这也有的赚?”邹平安更加疑惑了,哪都有他啊。他是掉钱眼里,无孔不入。 “当然,你可以当我干的是黑市。”胡三附耳过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任务资源,赏金阁不收的奇物怪品我都经手。” 邹平安没想到胡三的胆子这么大,“你这都快把赏金阁当什么?不怕我上报?” “你可以报,有结果告诉我,我相信你的话过不了明法堂的路!”胡三邪笑着一歪头。 邹平安随之笑着摇摇头,“好,小看师兄了。” “哎,大哥!”胡三点头,称呼邹平安,“开玩笑的,这些东西大多是可以的,要不弟子们怎么活。” “大道无极宗怎么办下去,有钱能鬼推磨嘛。不让点利给我这样的有心之人,内门的财物之收如何内外通行,撑得起来这么大的宗门。” “暗里明里,说的过去的。老虎嘴里找苍蝇肉,师兄我顺着别人的道,干点赚点,还不够丢人的呢。” “明白了!不过,“大哥”这个称呼就算了,我受不起!”邹平安见胡三说罢,准备结束谈话离开,领了任务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急什么?好大哥。”胡三按住邹平安的胳膊,“去弄这个任务啊?” “不是?你没听说,今晚内门面向弟子,开启玄科禁祝吗?” “这可算是大机缘了,你不去?还跑……”胡三看着地图一眼,就接着说,“九龙匣?” “你还去九龙匣费力不讨好,卖命去啊?” 邹平安一听,“什么?玄科禁祝?” 胡三接着说:“玄科禁祝,灵符箓言缔造开辟的、类似心境的一方领域。上道祖师陈太行所布下的双生并蒂!” “进入其中可锤磨灵性,锻造体魂灵感,若是成了气运,领悟修炼一日千里,那不是不可能。以前听说里面还藏着一些陈祖师的感悟。” “内部消息不一定准,但有很大可能。这个事情也怪了,往年没有,这次面子上,好像是为了九峰大比。” “至于翻到里头,我觉得是为了那些没有进内门的世家子弟。” “听说,听说啊,外门选拔大会前五十,皆可一试。凡是能踏进去的,且出来后领悟大进,更是能择优擢升内门。” “如此?”邹平安思量道,“确实是个好机缘。”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听着须臾片刻就过去,胡三在耳边嘟囔个没完,着实有点不舒服。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赵誉景从后面过来,打瞧着两人。渐渐的,赵誉景看到胡三讨人嫌的脸。 “是你?胡三?你可真是狗改不了记性,哪里都钻啊!这又和谁混在一起了?” “可不是吗?我啊小人物,就赚点蝇头小利,当然是不及赵公子万一啊!”胡三连说几句话,把话头扯了过来。 “赵公子贵干啊?又要一展风姿,准备接什么任务啊?” “这是你能问的?”赵誉景索然不喜,但态度渐缓。 “多嘴了!多嘴了!”胡三拍嘴巴道。 “行了!”赵誉景侧身一摆,轻蔑地瞟了一眼邹平安又道,“你啊,多教教新人,知道什么是自己的,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瞎了眼乱搞!” “是!”胡三顺着迎合。 “要是都和你这样,内门才算太平啊!”赵誉景阴阳怪气。 “好建议,谁说不是!”胡三一竖大拇指,赶紧接上话。“这不是教着呢!” “你这人啊,会糊弄人,名气在弟子中大得很啊!”赵誉景又道。 “哪里,大家抬举了,不及赵公子万一。”胡三一副深感愧疚的样子,“我现在觉得多和你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了你的大好光阴。” “赵公子应该马踏黄鹤,一路大道无碍,怎可在我这谈话受教,坏了承大运,办大事的心情!” “惭愧!实在惭愧!” 赵誉景实在不想听了,一甩袖子,“行了!” 说着他就走了,临走还挑了眼苏婉莹凹凸有致,半掩勾人的身子。 “好了,赵公子慢走!”胡三应道。 此时,邹平安上下端量着慢慢直起腰来的胡三,胡三扭头不甚欢喜,“够贱?” “真够贱的!”邹平安随口道。 “嘚!我找骂了!”胡三拍手,活动几下胳膊。 “谁说不是,你就问我这一嘴!”邹平安声声却之。 “我与别人不同!我弯下腰,损的是他们的功德。”胡三还是一脸欢喜,嘴角余光一闪,“得还的!” “哈哈……”胡三和邹平安相视,邹平安不禁疑云生在心中,抿嘴苦笑,“这是个好道理!” “是,我看的开!”胡三拂袖。 “见之眼开。”邹平安指了指前头苏婉莹手中的灵石袋。 “指非所指了!”胡三移着邹平安的手,指向苏婉莹傲人的身材。 邹平安屈指一甩,“你!” “呀!大美人!看不上?”胡三调笑道。 “好!看不上,好!这女人不简单,媚里藏着刀子呢?” “何解啊?”邹平安更添一层疑惑。 “男人的刮骨刀!没有听过?”胡三看向俊雅清冷的邹平安,“道行浅了啊!” 邹平安摆手,“话到此就罢了。” “好!”胡三沉言。 “谢了师兄,我先走了!”邹平安放下玉锦。 “我会再找你的!”胡三说着,转头又和后面的人微笑示好。 …… “哎!”苏婉莹扶住桌角,手指轻蹭嘴角,瞧着急匆匆的身影哼声笑了笑。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邹平安疾走挪移,一瞬几十尺,行过天照玄武门。 “苏姐姐,这是看上他了!”胡三合手扶袖在前,步履缓缓,一身的气质转而又文雅含蓄。 “去去去,我这是提携后辈!”苏婉莹捏指似花,继续收着前面弟子的任务。 “哪个辈?这么久,我可没见你这样!”胡三目送邹平安。 苏婉莹张手作势要打他,胡三紧跟脚尖,快走几步十分滑稽。 “成天不着调,变脸比谁都快,再这样我给你治治!”苏婉莹娇声如玉珠相击。 苏婉莹一句话,面前的弟子听来,腿打着圈儿都要抖三抖。 “我还不想死!”胡三快跑着,摆手别过。 第五十章 玄科禁祝 邹平安回到院落内,昏钟震响,路上弟子也在讨论晚上的事情,显然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 由此不禁让人觉得,先前拭剑峰山拼死相杀不过是一个供人解闷的笑话。 回想着胡三刚才的话,邹平安拿出《入门指南》,犹豫一会儿,翻开之后,只见第一页寥寥几字。 “天大地大,命最大!” 往后再翻,空白卷。 邹平安愣了愣神,再翻《灵术小解》。 除了那些话后,再翻就是,“灵术无定式,大道自然成。” “若乘千古风流在,少说话来多做事。” 邹平安看着皱眉苦笑,“可以的。” 院落里,花瓣慢慢。白秋琴牵着轻盈似风的红荆,窈窕如淑玉良成,娥娜翩跹。 邹平安低下眼眸不知道她们玩闹着什么,终是觉得与自己无关。 山上光景不同,若是细细感知。腰挂壁峭的太阳清白辉耀,以太之光脉脉昏定,似是有着平心静定的压制感。 稍会儿,他打坐在房舍前,灵尘漫溯,沉重的身体自那一战后脉络驳杂。 整饬脉络,修葺底蕴。邹平安顺着口中一股气,驾驭体内的灵汐漫身浩荡。 手眼通天运势所辖的天地灵汐,回浅游身,从四面八方袭来。 虚晃的造化神念原本跟着血气浮躁不已,然而渐渐地,十脉牵引,灵汐回潮。 邹平安浑身的血肉像是被刀尖在拨挑,此时已经有些晚了,全身灵府凝实在眉间二寸。 身形荡出一环一般无二的虚影,顺着灵感,双手开合雁阵纵横。 所谓,“不破不立”,降境余下的圆寂灵胎摇摇欲坠,如土石斜垒,残垣断壁。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转念,邹平安引渡,灵光点降凡身,圆寂的灵胎被轰碎,境界沉定,神念磅礴,万般灵汐夯实在了造化之境。 血淡辉白,灵环十开合纵一轮。 …… “吭!”邹平安挣扎得张开眼睛,周围的光汐乘风欲来,“不行,不能睡!” 红荆蹲在身前,搓着手指担忧急切,“骗子哥哥,你怎么了?” 巨大的变化,引起了红衣女的注意。 “身余大乘之势,心境之地正好敛去浮气,可以一试。” “没事!”邹平安乱发汗浸,唇白面衰,双鬓白发散到了额顶。千斤又似棉絮,气力也不见的多少。 月上梢头,凉风微暖,力透衣背。 “带我去扇子崖。”邹平安低吟。 白秋琴扶手在一旁,也没有为什么? “在哪里?” 按着胡三所说,邹平安指向一个方向,就在这头山峰的侧边上,一块平坦的巨石拄着石块撑在断壁。 红荆摸了摸花团子心中一喜,抬头间眉梢压低看着白秋琴纵身虚晃,轻轻怀抱住邹平安的身子。 “花团子,跟上!”红衣一鼓双颊,往前一指仿佛是它的领袖。 蹭蹭蹭! 临近山侧之下,邹平安心头一颤,双眼昏光,甚是奇怪地感觉到白秋琴的心跳。 不妙的警觉提醒着他,她不能再往上了。 突然,长风当道,数点光球冲撞过来。 “放下我!你不能再往前了。”邹平安缓缓开口,又瞟见旁边的黑影骤起。 “饿了!”邹平安精神一晃,白眸闪动。 轰! 他抓住风息倒转,迸射离弦似箭,手影一抹与黑影擦身而过。 伤口飘出血气,吸扯到他的身上,邹平安时而清醒,时而,血腥的本性涌上心头,挣扎的念头占据脑海。 “撤!” 轰! 邹平安身上鳞衣裹身,意象浑圆,咚的一声血刺炸裂开来,川流瓢泼顺着风旋转。 树梢的血眼游荡许久,飘忽的灵光点落,阵盘悸然出现在半空。 声音被隔开来,邹平安精神一紧,顺着狂暴的本能,手影化爪一把抓住黑影,捏成血气入了肺腑。 “不可能!” 了望的人影窜动,灵阵电光立刻被追上,转眼身体就灼烧殆尽。 邹平安背身回首,累到发昏,往树梢上一看。 嘣…… 砰! 白秋琴如影随行,血缕一散从地表涌出,邹平安扶住她站稳脚跟。 红荆跟来呼吸急喘,还没有适应如此迅疾的景象变化,“好玩。” 白秋琴映着他的肤色,眸子是一样的疲惫。 邹平安不语,现在的他精神为之一振。血气冲荡身体的四肢百骸,参差的脉络一瞬间摒挡开来。 这让他庆幸又烦闷,心里对于自己一身的血债和有时不受控制的狂暴,也有了一刹那的犹豫。 “我自己去。” 邹平安说罢,面对白秋琴,表情舒缓下来,算不上温柔。 “你,带着红荆赶紧走。路上小心点。” 他挪移的距离变短了,速度也慢了许多。 白秋琴待在原地,细长的手指收回,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 “骗子哥哥!”红荆想追上邹平安,白秋琴一张血缕轻轻拦住了她的身体。 红荆揪着白秋琴的衣角,眼巴巴地看向她,“白姐姐。” “让他自己去!” 不远处树梢上,倒影折映在地上,声音狠厉,“麻烦!” …… 远望湖云渺渺,半空中树叶划落,十几抹身影趁着夜色飞身宛如白条,直击午夜回魂。 邹平安穿行游步,风嘶之声缭乱。 青衫罗衣,苏缎锦玉腿一弯蹬风踏光,蹙眉回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邹平安目光瞟向旁边,气息渐缓,决定先避而远之。 黄灿长河,月清星明,天光降至。 公孙立手捻金光,三指并起,借机天机十二惊门方位,引渡神光。 等到邹平安脚踏铁索,飞身上来,重重吐呐了一口粗气。 秋明山侧峰,扇子崖已经点转开八旗大阵。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字明晃如灯。 乌启,赵通峡,洛尘……许多熟悉面孔,再次出现,目的不言而喻。 轰!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老疯子何处手捻残光,震地冲起一道紫光,扶摇直上摇指天狼星宿。 公孙立长袍作响,挥袖一点指尖捏住的灵符,镇尺在灵阵三元,顺势敛光一笔四字走形纹络,“玄科禁祝!” 灵音轰响几声,翻转的光环动荡出一道尘汐,抵消掉不少夜幕漆黑的背景色。 邹平安面朝湖云朗月,背仰星灿枕袖,一身了然两袖轻风。 曹冠英抱着朴刀,慢慢从后面走了过来,狮鹫狩猎的眼睛低沉。 “一刀,两刀,三刀……” 他痴了,瞥眼看了一眼邹平安,“意满可随心?” 邹平安脚步虚晃后退,这一问没有缘由,只在曹冠英心中,他也无法理解。 “等……”曹冠英是真的入了真境了。 何处合手敛光,有了一代传奇的气质,公孙立挥去几道灵光镇住阵眼。 一众弟子遂心伐愿,目光向光而往。 红衣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进去之后,我会被压制。你自己小心点!固守本心,你身负太多运势,一旦噬心可是毁坏根基的大事。” 赵誉景在人前,瞥见邹平安的身影,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吴海不是排名七十三吗?” “他一个新晋的记名弟子,境界大跌怎么还能……” 第五十一章 石锁连环 步入玄科禁祝,浮城一座,连着环环相扣的石锁,两边通着悬崖峭壁。 举目四望,青烟波荡空中。 “源生三千卷,灵光半尺檠!” 一声洪音从天上来,自带和光同尘的轰鸣感。 哐哐哐! 石锁在撩拨的风中发出怪异的声音。 邹平安与其他人一样,都出现在一根根长如银蛇的石锁连环前。 一轮光环拆解,十道灵环层层裂去,天光显影眉间,一轮血红的灵印白子居中。 眉间璇起一记天光,境界一路大跌,压到了天光境。 众人跌境的场面极其壮观,如同绚烂的烟花朵朵涟漪。 邹平安往旁边一看,吓了一跳,水凝手指抵着娇花似水的下颌,打量着邹平安,然后往右退了半步。苏缎锦唇边微翘,瞪着他,那凄厉的目光能杀人。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叶桑几人也看向这边,可能是以为有通关提示。 蹭! 白光从石锁这头延伸到那一头,目光所及,也只能看到大片的云雾。 邹平安静心化气,手指的白光忽然亮起,烧的指尖火烫,极其想强者一战的本能扼腕抵掌。 赵通峡一步踏上前去,转眼间口沸目赤,“啊!” 他大喊一声,站住脚跟,憋的脸发红。眉间的灵印闪动,赵通峡双手一转,双脚前后一飘,想往前迈出一步。 邹平安翻身滑步跃然其上,空荡荡的身体躁动起来,血气庇荫在心口,灵汐倒转聚集眉间。 细如蚕丝的气须包裹灵印,如磋如磨,耳边响起嘈嘈切切的声音。 眉间连心通体,全身上下紧绷起来,苦重的酸胀感十分清楚。 陈太行的大道气运压身,自缚成茧,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启灵化身,天光在!” “凡骨加身,万般桎梏!” “一路到头,后生能走多远啊?” 白云升起弄作的人,手指轻捋长须,身形硬朗挺拔如踏足高台之上,一览伏地生灵的浩渺。 扑——一阵风又打乱了他的身形,他也跟着没了人样,又入了白云渺渺。 乌启刚刚抽身迈上石锁,轻轻的颤抖就把他摇了下去,坠落到云彩的羽翼,激荡不起任何的波动。 “这……” 一行人面对脚下,都开始心有余悸,力求更加小心谨慎,原地气凝满身尽量提前稳住心绪。 邹平安站在石锁上,摇晃不平,逐渐求得左右恰好的安定。他步子轻狎,也觉得自己鲁莽了,表情变得硬邦邦的。 石锁之上,一行人自顾不暇,渐渐忘我无他,如履薄冰。 脚下就像看到的那般,是真的深不见底。 血气本就狂躁无常,邹平安悬走一步,难捱的紧皱感让他心急欲狂,腿脚突然就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急不可耐。 “快!快!快!”后面好似有个人在督促着自己,推着沉重的脚步向前,但就是找不到着力落脚的地方。 一面无形的障壁,等待着被冲破,挡住去往一线天路,远方云海的方向。 左面,洛澜负手在前,“布虚之道,在于铭心正念。” 他微微躬身,满怀崇敬神往之意,一步一拱手,三步一停顿。 三步之后,也是难堪重负,他就像是一个苦行山水的旅人,去的地方似是来时的路。 邹平安一梦如画,三尺寒凉,瑞雪初年自府中降生…… 他惊奇地发觉,记忆错杂满心糊涂。 下界四季,寒来暑往,二十四节气刻下的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 邹平安脚触地,这才迈出第一步。顾春再添新绿,去了早晚寒冬。 先天三分意气,命之运也,去路本该注定。人总说逃不过一个天命,从生到死早已注定。出生起就带了前尘的因,果埋在了心头,一切的喜怒哀乐成败荣辱,皆是心之所向,好坏不论都是自己该吞下的果。 可,人间的牵绊给了自己一颗改天换地的心。 幼稚而已,释文解字幸运至极,旁边有厚厚的书卷垒砌城府,熏陶了几尺淡墨书香,能够不出家门在书中窥探世界。 束之高阁终究是海市蜃楼,漫卷三千落了俗套,手放下文章拿起自以为几个刻度就能考量一切的戒尺。 当世间的天平压倒沉重的戒尺,明白了少年的身子低矮,没有大树的高大,也没有山川的胸怀。 书里成了栖息的地方,那有早春的草开遍山野,盛夏的热风撞个满怀,暮秋的霜黄挂在凉风起落的梢头,冬天也有人在天地一点白的湖心亭,裹着蓑衣斗笠垂钓潜游的鱼。 人可乘着快哉风,扶摇直上千万里。可踏着鱼鳞云,与天公比高,与海浪争流,更能上青天挽月,试一试山览大日的光辉…… 握起拳头,定海观气,一拳又一拳…… 拿起剑,双手攥紧,一挥一砍一劈…… 剑撑得了举头神明,人能一拳轰碎巨磐,能一脚震开凡俗的生死。 “呼哈~呼哈,父亲看我打的好不好吗?” “好什么好?臭小子,还得练!” “伸直,下盘要稳!快点!快点!” “哎呦……父亲~” …… 不知不觉,邹平安恍然失神,顾首回望,如风中一支白梅,徒步若是走了几万里。 年少有家还知道去时的路,胸前的一点墨水,还足以支撑自己行走繁忙的世界。 不曾想天外天,人前人,上下之间另有深浅。 邹平安走到白云尖,皱眉吹开脸上落下的寒气。只见白茫茫中,一面朝天阔,满目云绵听花落。此刻的他苦风止心,眼睛里点映出水波的回纹,莫名奇怪的信念坚定了他前进的道路。 “寻找!” 他要天地纵横,看得了世界种种。方向是向上的,一切该有一个结果,足够强应该就能扭转顽固的乾坤,一念之间可窥探到任何的地方。 “岁岁平安,事事如意”是祝愿,刻在倒下又立起的牌位间,封在傩舞并起的祭坛里,摆在庙堂宗亲的供台上,说起来还带着点人间烟火的憨傻气。 两者难全?他偏不信。 桃花林临走那一眼,父亲还在,母亲和妹妹就在那宽厚的怀中…… 天涯海角,如意在某一个地方,不知道会不会还记得自己,但一定会找到,看一看她是否安虞。 突然间,邹平安燃起一份狂妄自大的希望,一些牵绊痴心假想也罢,总要试一试去想。 偏执的心,总能让人获得热血沸腾的勇气,不管不顾,忘掉很多纷扰。 然而,邹平安还能凭借这个,再多少步? 一步,两步,三步…… 腰背被压弯了,眼睛里的光影黯淡发昏。邹平安紧绷着腿,硬生生地掰扯着肌肉,踩在冷冰冰的石锁上。 偏执过了头,封住了心,心绪就难以起伏。石锁摇来摇去,终究在脚掌之下。 第五十二章 横流宿海 邹平安猛然抬头灰霭的眼眸一睁,走了很长时辰直到看见光芒折返,浑圆的光晕散去山边的余晖。 借着石锁穿梭在空中,眉间的灵印黯淡,满眼血红和了云翡润透的白,苦行一步又一步春夏秋冬的变化也不过眨眼之间。万里之行,空乏其身。时间的流沙里,疲惫是洗涤悲伤和记忆的良药。 当一阵风吹来,身体随着左右前行。十几个人看去,邹平安骨头咔咔作响,满脸的神色寂寥。相比之下,石锁的路虽好走些,但是好像比任何人都长,长的看不到边际。 心,一直悬在弦上。 苏缎锦的灵印纵生黄韵,虎筋般的双臂步调刚猛,眉宇似沙鸥平齐,有着果决的,不同寻常的英气。 水凝抵着暴雪前进,小心地挪着脚步,像是踩着一滩滩小小的水潭,额间的灵印犹若冰翎一环像是冰雪的王冠。重的快要抬不起头,看不清缥缈不清的路。 叶桑叠叠款步,眼冒青光,脸上忍着满怀的愤懑,一步又一步带着连根拔起的劲儿。 头发缭乱束起的云霄步履缓重,万念俱灰,摁着脑袋压抑了所有的杂念。 曹冠英最为自然,抱着朴刀步履不止,看向前方的眼神宁静而又沉默。 …… 洛澜嘴里念叨着什么,帽子盖在头上无比虔诚,一步一步如雨庭漫步。 赵通峡身上泛着灰沉的光,面容变得几度狰狞,嘴巴里说不出话来。 七彩的渡鸟划过空中,扯乱了的景象足以让人做一个美梦。 有人闭眸驻足,有人低首侧目,有人朝着云涌海阔迈步向前。 邹平安无力地抬起双眸远远望去,在他的世界里,那是点在半空中的黑鸟,样子像极了不祥的乌鸦,如此不合时宜,象征着死亡和灾厄。 相由心生,可能就是因为寂寥的心,他才能走这么远。 突然,赵通峡身子趴到极低,脸快要贴到石锁上,抬起的脚迟迟没有落下。 他面容一皱,额头和脖子爆起青筋,双鬓被汗水打湿。 “不!不可能!” “我一定可以,我要所有人都跪倒在我的脚下!” 咚!他使劲用力,腰间流出鲜血,疼痛让他绝眦欲裂,身体晃悠了几下终究颤抖到站不稳。 掉落的那一刻,赵通峡扫了一眼众人,好几个弟子跌身下坠,更有几个弟子摇身欲坠。 他不甘啊,“不!我做不到,你”嗔痴之念吞没了仅存理智,重压之下他抓住石锁,脚下有恶鬼! 一大群,根本数不过来,顺着脚在拉着他往下爬。 赵通峡狼狈极了,咬得牙齿渗出鲜血。如此恐怖的一幕,旁人一看仅仅是他发了噬心疯,独自在卷缩挣扎。 叩在石锁边缘的手指颜色发青,打湿的头发贴到了脸上,他嘴唇发白干裂,“都死,都不要活了!” “你们都陪着我!” …… …… “一起死!”赵通峡放声大笑。 一方光缕环绕的明镜悬在扇子崖上,与天上明月相衬,映照众人闯关的情形。 “蠢货!”赵誉景打眼瞧着赵通峡,忍不住骂道。一侧的弟子宽慰他,“师兄,小少爷已经很努力了。” “哼!当年,我可是闯到了玄科禁祝的第三关,可谓是乘风千里。机缘太大了,要不是感应不进去,我真是还想再来一次。” “你们看这个废物,蠢货,竟然如此笨拙!给他渡了灵晶还能搞得这般狼狈!” “这种人不配做我的弟弟!” 不一会儿,赵通峡手指在石锁擦出五道血痕,掉落下来。 他挣扎着双手乱挥,胸膛里跳动的血红光芒闪动,忍痛一捂胸口。 一道包裹着鲜血的灵晶从胸口迸射而出,暴动的光四散开来。 玄科禁祝里,这股波动没有受到抑制或是阻碍,反而好像还被放大了。 一些下盘不稳的弟子,被猛烈的冲击,打的错手不及纷纷跟着没入白云的赵通峡坠落下去,转眼不少人没了影。 实力强悍的叶桑,千阑珊一众,则是固心守念,上下的灵汐和周身的光尘都涌向下身,扎稳站在石锁上的脚步。 眉间一闪,邹平安走得很远,石锁摇摆,来回的幅度更大。他的脚一晃,身影有些模糊,依旧走在石锁之上,半真半假的意识牵引着他随心前行。 …… 春去冬来,冷暖寒凉,邹平安走过了脚下的路,也走过了时间的刻度。 当他最后一步踏在石锁连环的尽头,云霭挥散,一片汹涌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令人称奇的是,数条石锁一拉山巅,邹平安与众人之间的距离又持平在同一条线上,石锁长长短短简直要迷了眼。 水凝眉间一点莹白,冰灵回环如弯弓射箭,她翩然跳步,花间的百灵鸟落了水涧,激起冰冷的涟漪,疲累的脚踝一软险些跌倒。 “啊!” 诡异的白光缠着血缕升起,灵印震动犹如羊脂血凝,自然蕴成, 当回头,邹平安正好挡住跌撞的水凝。这一刻,他奇幻的模样像是一个加冕的王子,高贵而又深沉,不过沉寂的目光太过冰冷似是一潭死水,隔绝了一片大好美景下撞了满怀暗昧的可能。 水凝轻呼一口气,缩手后退慢蹲了下来,上瞧着俯视自己的邹平安,突然就有些生气和鄙夷,向旁边挪着步子,又碰到了走过来的苏缎锦。 苏缎锦全身生的金刚宝光,背手升起弈风的黄韵,身上晃眼间像披着黄金圣甲,怒目寸缕穿透云霭从天外而来。 千阑珊浴火翻身一跃,浑身血纹笼罩,雪白的眉间映出一圈深红的灵印,在丹红的光柱中走过来,悦人的身姿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欲念焚心。 波纹起伏之下,狄克手捏塔状,摆着存念的紫光,摇身一摆额间紫光震荡,身形模糊了一瞬间又显映出挺拔的腰肩。 咚咚咚! 叶桑踏着步子,好似一头笨重的蛮牛,一脚踩在石面上沙尘飞扬。青光涣散,他灵印的颜色深了许多,可比那微弱银辉下夜的序幕,随着双手慢慢松开又恢复了正常。 陆子午兰花般的颜色爆闪一通,震脚落地,起身来眉间的灵印不断转动。 “啊!”云霄几度摔倒险些就掉落下去,最后关头他更是孤注一掷,做出猛冲的动作,身上电光显隐无常,好似自雷暴大雨中来,衣衫湿透汗流浃背。 众人前头,曹冠英抱刀的姿势不变,闭上澄明的双眼静气宁神。他到的最早也最为平静,眉间褐黄的灵印闪动,只是变得更加浑厚。 姚仓,崇舜年随后到来,其余的两三名弟子灵印的颜色或深或浅,累瘫的样子看着就快要发疯了。 第一关的景象幻灭归入云海,此次通过的人不少。 静思勤能,攻巧补拙,旁人经历了什么无从问起,慢慢登上山涧也是有了个结果。 …… 山桥分裂,水凝想要抓住邹平安,反而又一推他的肩膀,震脚稳住了身形。 邹平安精神恍惚,显然入了境,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水凝这一下子也是给他提了神。 他傲人的脊背一动,踩下硌脚的石块,勉强地回身站稳,扭头则看见苏缎锦侧脸注视着他,不可思议的疑惑下丝毫不减杀气。 苏缎锦小声嘟囔,“他怎么也过了!” 云彩再次勾勒出那个老者,粼光将众人再次分散,各自立在山石块垒之上。 眼前百川遂流,却波澜不起。 一片绿油油的叶子浮在上面,沉也沉不下去漂也漂不走,却重如铅石,任由胡乱的水流挤压到各个方向。 “百川归去,横流宿海,你的人生要去往何处?” “跳下去!!” 天边亮起璀璨的繁星,美轮美奂。 四面石壁围成一圈,上面刻画着形状各异的意象,甚至还有奇奇怪怪的文字。 邹平安没有犹豫,往前迈了一步,纵身而下。 那决绝的样子万念灰飞,有点像是话本里苦情人跳江自杀,看着还挺让人觉得感伤。 水凝捂着嘴巴,水润透光的眼睛一晃…… 唯见,邹平安孤身露出看似平静的水面,后枕着浮动的水花,放逐身体随着强横的激流,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 他感觉自己好比一面人皮鼓,被来回击打着,却没能移动半尺。 至此,他又仿佛回到十万大山里,一日又一日的光阴,那时候就像是被困在时间的过客,每天都重复着杀戮的生活,陷入了那风沙瑟缩中。 孤单的悲怆感袭扰心头,这一次没人陪伴面对那些,周围更加冷了,溅到身上的血液也更加热了。 第五十三章 森罗鬼煞 “玄科禁祝,一念万化,这一次的五重境不知会是什么?” “天地万物,最终逃不出阴阳二字。” “还是继续看看!” 各堂位分坐,倪焕银稳坐拔地而起的石垒之上,公孙立以及其他堂主坐着,紧盯里面的一切。 但模糊的景象,也就大致能看出人在哪里,潜藏的奥秘被覆盖在了云翳下。 下面人群簇拥中,昏迷的弟子刚刚被秘境挤了出来,一身狼狈样子。 “一关一境一世界,相信他们出来定是有一番作为。” “这次开启玄科禁祝,还动用了陈太行祖师留下的一幅画,不知道能不能……” “江山代有人才出,期限临近,但愿宗门等得起!” …… 身体是冰的,水是暖的。 邹平安竭力的手,下意识里总是滚烫的。 双臂摊开忘怀了恐惧,或许无限接近死亡,是人最自由的时候,胆子更大一点,好似有着三千轻甲可覆山河的狂妄。 邹平安眼睛微眯,狭长的眼缝扬起,两颗白釉瞳仁倥偬。松开了全身气劲,从水面看去心口璇起波纹,任凭挤压的水渐渐有了方向,升起的信念随着身体像一尾苇叶横流。 水面之下,暗涡涌动,方寸不得。 一流九曲回环,水澜的衣裳湿透,白玉翡翠般的身体模糊了水的界限,她手脚游动最是自在,玲珑多姿的恰似水中的鱼。 苏缎锦张开双手,往前倾倒。众人白衣飘渡,纵跃而下浅浅瓢泊。他们身上甩动光纹,囚困在不同的川流里上下不得。 山岳断峰之下水泽泛滥,天云盈光彷若神明掩面哭泣,四面石壁的异象连同河川为之抖动。 铅重的身体,逐渐舒缓开来,邹平安望着天光十色,石壁的意象清晰显映出来,如同刻在上面一样,生出蜿蜒不止的画面。 乌启几人或是没入水面之下,或是被震荡的水流冲得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天,黑夜,山川成了分界线。 邹平安感觉到身体的摆动,肆意的水波趋向于同一个方向。 水澜扑通在双手,无力的腰身不受控制,周围的水面此起披伏。 她好不容易动了动,水流就推着她去往一面石壁,上面刻着格泽曜日的意象。 “啊!” 水凝捂着脑袋,顺流而下的邹平安荡开了不小的波纹。 蹭! 水凝的视线被强光笼罩,张开眼睛,一面透明石壁,透出邹平安的身影。 墙面上一层奇怪的画面冲撞到脑海里,邹平安手扶眉间,侧目便看见被双臂环身,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水凝。 石壁突然看不清,后面有显影出苏缎锦的身影, 苏缎锦一指惊光朝着邹平安打出,冲击在石面的光芒反震回来,打的她措手不及撞到后面的障壁上。 邹平安看着她心力反噬娇柔的样子,抬头一望,栩栩如生的铁血游龙被黑影遮盖的四脚兽一口吞掉。 蹭! 石壁不断转变,显现出千阑珊思虑深重的样子。 邹平安眼花缭乱,紧接着周围像是一座座牢笼,逐渐显现出不同的景象和人。 过了片刻,纷扰的光乱了眼。正当空,绚烂的极光浮岸无边。邹平安感受到天摇地晃般的晕眩感,随之他赶紧闭紧双眸,盘腿坐下。 刹那间,冲击的光沐浴下来,开始不停地冲刷他的身体。 全身上下的脉络好像被扯了出来,无比清晰地照映在前, 莫名奇怪的力量将他拉入一种静定的状态,思绪神游,耳边穿过一股清泉,脑海逐渐神清意满。 方才那一面诡异的灵象,再次出现,似是要撑暴自己的脑壳。 邹平安紧蹙眉头,双手打在地上,掌心不由得蹿出一丝黑气,心口的血旋听到什么召唤般躁动难安。 那血缕丝缠缕绕的感觉像是钻人的痛扎根在心口,记忆一段难舍难分的悸动。 “难道……”邹平安嘴唇起伏,还没来得及再说出一字半句,就仰天痛呼一声,“啊……” 眉间激荡的灵光炸裂开来,体表涂上一层煞人的白色,潜游的黑气搅乱了意象的刻印。 咚…… 水凝那边的格泽曜日中,露出冰山雪女的真容,“冰灵之舞!” 并蒂冰花化作的女神手指蝶舞,腰身扭动,烂漫的天蓝色渲染出极美的镜像,像是在映照着水凝的眉眼身姿。 紧接着,簪花筱指翘动,金光浮生三朵莲花。苏缎锦双手合十低头冥想,身上沾染着层层光汐。 千阑珊双臂柔情相错,曼陀沙华的花瓣延伸出红鳞蛇身,吐露的花蕊像是蛇信子绕着她纤细的腿。 “曼陀沙华!” 云霄周身游鱼光闪,深蓝的眼眸晃动。“惊天雷霆!” 叶桑眼冒青光,吊睛白虎,威势摄人心魄,如梦一样的鬼魅图画显现。“白虎圭臬!” 苏缎锦阖眸缓睁,眼灿花纹,全身裹起金黄光障,冲击的一掠光柱升起。“光明柱!” …… 突然间,血雾射出开一线长虹,邹平安双眼一睁,白釉的双瞳裂开,竖起的黑点晃动。 “一线天门!” 随即,四面石壁震荡,裂开数十道缝隙,全部轰然倒塌下来。 洛尘,洛澜,陆子午几人受到影响,一下子被挤了出来。紧随着,邹平安之后,其他人也落了水。 …… 叶桑、云霄、千阑珊、水凝,苏缎锦、邹平安…… 几人陷入水中的一卷漩涡,失去片刻的意识,来回拉扯的力量弄得心脏狂跳。 第二关的山川化境,黯然关闭。 第三关内,一片白幕抹开幽黑,水木青花,漫溯的景象延展出来。 “啊!”苏缎锦大喊一声,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的邹平安,抓住身下的一根细长的东西抽身后退。 水凝醒了过来,发觉摸到了冰冷生硬的石块,回神看清楚已经趴在了邹平安的胸膛上。 不过,她惊慌失措,撑起身子缩起湿漉漉的身体,粉唇起伏一顿语塞。 邹平安双目骤然一睁,狄克坐在他的身上,一双动人的鹤目细叶眼,透着可憎的杀气。 刹那间,他双手一震起身。 “咳!”邹平安腹部绞痛,恶狠狠盯着面熟的狄克,手肘撑地艰难地坐了起来。 …… 周围阴森森更加吸引邹平安的注意,这是阳光都投射不进来分毫的地方。 长长的白衣飘扬游荡,来来回回。破烂藤条挂在满是苔藓的树上,像是被蹂躏撕碎的衣服搭在了阴冷幽寂的停尸间。 砰! 邹平安的精神紧绷,扫过旁边,立即侧目上挑…… 苏缎锦一手挡着胸口抓紧散乱的衣边,一手捏起纷乱的光尘。 第五十四章 风中的树女 狄克甩手几道灵光,点阵化气,周身的空间出现异常的扭曲,缠绕他的枯藤被他野蛮地毁灭掉。 相比于其他的境界大跌,他似乎还有余力,然森罗鬼煞的倒影就像是一个怨灵的诅咒,不罢休地跟着他们。 同一时刻,苏缎锦手指轻叩迸射出一束光,邹平安抽身掠影,肉体的速度丝毫不减,砰的一声气音轰鸣,他冲到苏缎锦面前,有力的手紧握住她细滑的手腕。 苏缎锦腰间留着鲜血,一道口子弄的摇腿无力,但还是硬撑着站着。 “我说过,我不是有意的,你最好不要再惹我!”邹平那的话出乎她的意料,一时之间她心中的羞恼转变成一种可有可无的恨意。 说着,他掰着她的手腕落下,转身便发现周围的人没有了踪迹。 苏缎锦腿脚一软踉跄几步,不由得扶住了旁边的树藤。 “啊!” 手掌的刺痛让她提了提精神,掌心缠绕着一团黑红的烟气。紧接着,苏缎锦痛的留下一滴泪。 邹平安张目四望,尖峰般的眉梢猛然侧过来,灰沉的眼眸晃过。 唯见枯树泣风,来煎皮肉,一摆白影游荡来回。 苍劲的声音在密林里回音辽阔,“业障不起道不存,道起心猿涅盘!” “你的道在你的脚下。” 最后一声回音没落,枯木藤相互缠绕,化成一个青黛肤色,凹凸有致的树美人。 邹平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原本急促的呼吸沉静下来,肆意的鬼影窜入树女的身体里。 苏缎锦紧握拳头抵着胸口,慢慢撑起身子,手脚渐渐充满了劲力,当她看着邹平安望向树女的样子,不禁出声呢喃,“流氓!无耻!最好是要了你的命!” 随即,树女脖子一扭,藤散藤聚,眨眼间就冲向了苏缎锦。 苏缎锦全身凝起光障,碎裂的声音触目惊心。 眼看,邹平安拔地,手里捏一道血光,镇尺关中砸落下来。 苏缎锦双手舞动,转开光障凝练指尖,急速地射了出去。 砰…… 余威不减弱,树女藤化隐去,邹平安恰逢其时,当面迎了苏缎锦那呖唳风啸的一击。 尘土扬起,苏缎锦蔟花光华的手指,变得柔若嫩荑微微一颤,恨意难消的快感也没有那么喜人。 不及…… 邹平安一挥手退去烟尘,身上泛起的血障破开,捂着胸口闷声作痛。 “你……” “没死啊!”苏缎锦嘴唇轻夹,冷漠不满道,“谁叫你不跑啊!” “够狠!”邹平安皱眉,“圣贤前辈讲究仁义,别因为你坏了我的心境! 转身,他又说道,“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假仁假义,无赖,你!”说着,苏缎锦一指…… 邹平安回头凝起数层光障,苏缎锦不屑地一甩手,寒光骤起瞟了后面一眼,灿烂的光随着手指射出。 正在此时,邹平安一惊,旋光侧翻,凝起血刺往前冲去。 …… 苏缎锦此时正全神贯注,注意到一扇白衣,马上扶着腰间翻滚躲避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苏缎锦对上那灰沉的眼眸,心神一乱,擦身而过的情形让她想起了石台对决的时候。 风鸣声乱耳,寥落的树叶横飞过来,落在鼻尖划落下去。 邹平安回身从林间雾障中,确定了那苏缎锦身段婀娜的背影。 杂乱的风声吹过来,他赶忙扭头瞟见千须舞动,勾指扭腰的树女。它翘着脚尖舞动,双手环身绕出枯藤攻来。 血刺凝结匕首出鞘,一念寒光先到。 苏缎锦眼前昏光一闪,仿佛看见树藤飘扬,树女从梢头跳起,甩着藤条劈了下来。 可近前来,苏缎锦目光下移,看着冲到身前的邹平安,缩着身子往后一退,“啊!” 邹平安紧忙收手,苏缎锦绊脚后仰,下意识一甩手抓住邹平安的衣襟,就要倒下的时候愣是转身将他像抡锤子一般打在地上。 “你!”两人异口同声,邹平安侧脸过来,苏缎锦的膝盖压在了他的胸口和胳膊,细腻的腿弯曲着往上看…… 苏缎锦手足无措松了衣口,双眼露出来惹人心怜的慌乱。 “我……” 树女出现在苏缎锦背后,藤蔓绕在了她细滑的肩颈处,钻入胸口好像要把她的身体拧开。 邹平安挣身抱住苏缎锦,另一只手手掌一翻旋起一层血刺…… 树女又再次消失,邹平安思忖一会儿,低头看,“是幻觉?” 怀中的苏缎锦屏住了呼吸,双手僵硬挡在身前,眉弯眼黛如远山水涟,负气坚决中有了一丝含羞的怯懦。 “你干什么?” 她叫嚷着,推开邹平安。 “乘人之危,小人!” “那是……”邹平安指着一片空荡,哑口无言。 “你!离我远一点。”苏缎锦手一拉衣边遮住腿,似乎在命令他。 邹平安解开腰带,苏缎锦自觉不对,缩起腿手抓地往后撤,“……要干什么啊?” 他的脸上看不出异样的歹意,冷的像冰块似的。 苏缎锦眼看他要绑住自己的手腕,面对突如其来的动作,神情错愕竟忘了揍他一顿,“不……” 邹平安拉住她的手腕,粗暴地捆了一圈,一边放在了她的手心,然后又将腰带那一边系到自己手上。 “离我近一点,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杀了个人。”邹平安说着,沉默的眼神扫过苏缎锦受伤的腰,“我们之间,应该没有深仇大恨!” 那阴沉清冷的表情在眼眸中映出,苏缎锦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光了。 “你这是强迫。” “如此甚好,你还不傻嘛!”邹平安冷声说道。“腰带在你手里,你随时都可以放下。” 苏缎锦手指张开,“就是强迫。”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树女环绕梢头,吟语不绝,庇荫无光的树林变得更加生冷。 苏缎锦攥紧腰带一拉,“我要拉着你!” “计较这个,有意义吗?”邹平安手臂被这么用力一扯,更加痛了。 苏缎锦不再说话,警惕地看向周围。 蹭—— 树女滑过几丈宽的树干,散开枯藤荡了过来,乍开的树藤好像一把蒲扇。 “小心。”邹平安一扯腰带,也是有点害怕再碰到她。 苏缎锦忍着腰间的疼痛,同他翻身躲开了树女强力的攻击,浑身的光障化成一道惊光,打在树上落了空。 树女又不见了,邹平安松开,扶住苏缎锦肩膀的手,“这可不是有意的。” 血光遮过,灿光闪烁。 两人动念一闪,架起障壁。面对神出鬼没的树女,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退舍三分,伺机而动。 可是,飘渺的雾气扬起,挥手难断,变化无常一下子就透过了光障。 片刻之间,苏缎锦捂住胸口,心跳是莽撞的,瞬间的触动像三月春风下,半倾小雨拍打的镜湖。 第五十五章 地狱业火 一股树汁的气息,乱人心绪,侵入肺腑。 邹平安揽住她肩膀的手刚甩开,正在飞速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啪? 苏缎锦出其不意,一巴掌拍在邹平安的脸上。 邹平安扭过脸来,一巴掌又拍了过来,苏缎锦双手一僵捧着他的脸,自己也红了脸,眉头蹙起带着些许不愿的哀伤。 “不要。”她怯声说着想要靠向邹平安,但是手臂仍然用力挡着。 邹平安眼前一黑,如意的样子刻在双眼深处,他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 苏缎锦挨了一巴掌,捂着烫红的脸,恍然之间看见一个长得和自己极其像的人,骨相上看更加灵气,“你!” 邹平安后退两步,捂住放纵的心跳。 苏缎锦有气无力,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中,手里仿佛攥着湿皱的纸团。 邹平安望着那张俏丽的脸,眼眶浸红变得一动不动,犹豫半分后扶起了她的肩膀。 苏缎锦微噘起嘴唇,抗拒的神色映上绯红的脸颊,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邹平安与她双眼对视,灰沉的眸子阴沉如乌云欲坠,“怎么?你就这点定力?” 苏缎锦干涩的眼角凝起一滴泪水,虚掩邹平安双颊的手松了下来,盘在他的脖子后面,失神到嘴唇发颤。 “你……” “苏缎锦!”邹平安听着她醉意沉沉的语气,歪头闭上眼睛刚想把推开。 “你个混蛋!”苏缎锦柔光绵绵的双眸里,邹平安的脸是那么冰冷,她喊着甩着手还要扇他一巴掌。 邹平安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杀了你!”苏缎锦红着脸,羞恼喝道,抬腿就要踢一脚。 “你们这是在渡情劫吗?”低沉飘忽的声音传来,邹平安扭头便看见狄克的身影。 狄克抱手,摇了摇头。 “放开我!”苏缎锦怒冲冲地挣着身子,腰间的伤痛让她痛到麻木,表情还是那般高贵冷傲。 邹平安松开手,转过身去,“抱歉,唐突了!” “想打的话,出去再说!” 苏缎锦眼角的泪划动脸颊,冷若秋霜的神色不变,眼里的光却变得不是那么坚毅了。一声喘息,足以让心跳乱成一团。 水凝双手紧握衣边,呆在一旁看着两人。不喜风色的她在此时,一脸的尴尬。 “啊!” 不远处,云霄振臂发出一声呐喊,“不许你们碰我姐,你们都得死。” 他拼尽全力,身上的枯藤快要把吞没。最后,无力的哽咽打乱了呼吸,直到使得声音嘶哑。就这样,云霄悲痛无比的,慢慢消匿在紧紧包裹的枯藤里面。 轰!雷电最是无情,也极其狠厉。云霄挣身一动,口吐鲜血,眼角留着一滴血痕,“我要变强,休想打败我。” 他气息羸弱,大口的呼吸想要自己保持清醒,逐渐急促到抽搐,但嘴边仍然呢喃不休,“我要保护姐姐!” “刀是刀?人是人?”曹冠英抱着朴刀心有余悸,他在一片迷茫中静待原地,瞬间被扭曲的藤蔓卷走了。 …… 叶桑倒在地上不停地吞咽口水,眼底泛着古怪的光,好像刚杀完人一样神态癫狂,冲荡开来的光将周身的枯藤震碎。 千阑珊失神地趴在地上,汗水滴落在本就湿透的衣服上,蔓延到腿上的枯藤随之慢慢消失。 其余的人,终是不见了踪迹。 枯藤化作老者的样子,长叹一声,“哎……” 这时,他苍劲的声音十分刺耳。 邹平安一抚双眼,压抑的泪光灼痛,弄得眼角血丝遍布。 …… “当生得生,当死则死。” “头顶的天命,向来不算得上是好东西。” “百念难去,心魔横生,苦风来煎人寿!” “你们的路还远着呢……” 第三关的境象隐去,轮转的白旋舞弄出一团火焰。 “地狱业火!” “面对你内心最真实的恐惧!” …… 邹平安走在火海,皮肉鼓动,灼烧感很真实。 周围没有活物,山礁顶头俯视身下,大片的火红推至视野的中心,在高温下起伏不止。 暗红的岩浆在滚滚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响声向四周层层压去,烧的通红的岩石爆裂开来,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缭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邹平安无处而去,只有一圈石壁下还有着狭窄的通路,足够让他围着岩浆移动。 …… 忽然,暴怒的火焰冲破岩浆的表面,一双巨型利爪爬了出来。 “渺小的人类啊,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邹平安双脚一定,眼前这尊火兽的模样像极了尚景城废墟上的魁族。 “这?”火焰幻化的老者隐匿在暗处,境象的波动让他感到惊讶。 火兽的出现,空间都开始悸动,岩浆沸腾迸发。 狄克看着眼前的火兽,感应到了什么,双眸微眯为之一惊。 千阑珊,水凝,苏缎锦,叶桑几人同时看天,眼前的景象发生扭曲,他们在岩浆的烟雾朦胧之中彷若看见一个少年面对着高自己数倍的庞然大物。 隔着烟雾过来的气劲打出,他们撤身躲避,余波间歇但从未停止若有如无的刺裂声。 …… 邹平安发动血刺,没有任何实质的伤害。 那山岳般的火兽纹丝不动,似乎已经无视了邹平安的攻击。 火球朝四周击打而来,一层层石壁碎裂,落下的土块掉入岩浆发出刺啦的爆裂声。 …… 僵持许久之后,邹平安在空中划动一弧血痕,趁着升腾的气浪踏空而行,冲天的血刺出现在高举过头顶的手上。 同一时间,自身衍化的虚影冒了出来,盈身足够数十丈,“法天象地!” 巨大的手影缠在胳膊上,用力挥动那刺眼的血刺,刹那间如离弦之箭镇落下来。 砰! 火兽出人意料地被打散了,但是不到片刻又凝聚起来。 邹平安飞身掠光,倒转翻腾落在狭窄的石面上,躲避火焰化身波及到的地方。 火兽更甚一筹,高大了不是一星半点,盈天遮光的爪子朝着邹平安重重拍去。 邹平安瞬间蹬墙侧转,血刺挂身腾空借力,有惊无险躲避开火兽的攻击。 爆裂的石块,犹如破碎的石英,飞溯周身散漫在空中,在光的折返七彩的光投映出来,一场美丽的摄魂烟火异常精彩。 然而,邹平安看去,只觉得白的刺眼。 …… 咚咚咚! 心跳回荡在整座火山,邹平安不由得捂住胸口,发现并非是自己的。 这让他有点失望,因为那种跳动很像曾经如意与自己心口相连时,呼唤自己的声音…… 岩浆鼓动,悸然冒起冲天的火焰,好像要把天地捅破。 蹭…… 影子飘过的声音,使得邹平安异常警觉,但是眼睛的余光一无所获。 火光无形,御风乘势,撩天震空几响,变化的形状胡乱舞动,动作愈发猖狂。 斯拉斯拉的声音掺杂其中,好像在预示着死亡和毁灭的降临。 哗…… 水流之音响动,白热的圣火灼烧掉岩浆上翻腾的烟气。 刚才的老者慢慢悠悠,走出虚化的火光,身穿一套紫岚道袍。 长须美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这三个词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这场玄科禁祝的道场主,宗门祖师陈太行终于露出了巍然挺立的真容。 火兽衍化出奇怪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召唤印记发出难以察觉的波动,不知从何处的共鸣使得它躁动不安。 绚烂的火焰盘踞生烟,虚化的身影不断呈现切合实际的具象。 不规则的凹凸甲面,庞大的身躯渲染开青黑的颜色,竖瞳来回摇动凝视起邹平安。 那无底的深邃,让人动弹不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未知的力量已经出界,超脱了万千镜象的控制,唯恐他人就要越位其上,主宰这一方偌大如海的心境。 哗—— 陈太行虚影飘起震慑雷霆,一念之间风云化手从空中压覆下来,七彩的灵光泛起令人神往的幻妙。 “神之手!” “何人犯我心境,给我退下!” 轰! 邹平安跪地挣着身子,就这样看着两尊虚影,怪力乱神,惊天动地般打了起来。 拔地而起的脉兽,鹿角虎面,蛇身大尾,山块鳞甲…… 岩浆的边际不断扩大,邹平安撤身后退,山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延伸。 陈太行见势不对,风云聚在脚下,蜿蜒的云浪把他举到空中,化作一条盘旋的巨龙对上成型的庞然大物。 邹平安面露惊色,但依旧镇定,“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如此真实地发生了,邹平安先前遇见火兽,所设想到最坏的结果成了真。 心境之内,怎么会有这个?假的?显得不像。 “魁族?” 陈太行先开了口,挥袖捏起,五指张开…… “怎么了?” 心境里面的一天过去,外面可能就是几刻钟。 玄科禁祝大阵升起的一环灵光不断衰弱,倪焕银一众看着本就不清晰的画面渐渐消弭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 “灵阵正在关闭!” 第五十六章 释空藏金 “喋喋喋!”火兽狂笑,尖利的声音好像从远方来。 “孽障!”陈太行双手起势挪转,试看手掌之上,风云光华灿若飞花。 “此次你入我真境,坏门下弟子因果!” “今日,我就要灭了你!” “你不照样玩弄了世间的因果!”火兽顶起一对鹿角,身躯一震,火焰向四面蔓延。 面前的情形激荡不已,岩石上的邹平安身影飘荡,他仿佛在对决的威势下,渺小若是一粒沙尘,感觉被一切给忽略了。 深红似黑的血气借着境中的火焰,高高扬起,朝着陈太行的虚影喷薄而去。 邹平安翻身登高,脚踏岩石,想要越过半空。 “喝!”陈太行口吐清音,双手下沉,抖身一卷风云,把周围的岩石土垒推却平开。 蹭! 邹平安手凝血刺,借力飞身,转眼间看见身下,几丈高的地方,苏缎锦,水凝,狄克几人被无端的风尘打散。 他们的所面对的火焰异象被邹平安的火兽吃掉,无边的倾覆感将他们挤到了火山境象的边缘。 陈太行和火兽的战局异常激烈,风云运势一道雷光,龙卷纵天而起,飞沙走石吞掉了大半的境象。 邹平安退步察觉到,自己处身在一片空白之上,脚下就像是一洼泥沼越陷越深,似乎马上要被无形的威势所吞没殆尽。 …… 火兽嘶吼,气音潜游。它的背后光影变化,岩浆高温滚烫彷若就是它扎根的来源,一时间扭曲了火山上风轻云淡的境象。 朝天开洞的牙窟,在地狱火山上拔地而起,游荡的火焰化成阴寒的蓝火团飘来飘去。 灵光点缀的九层石屋,光影照照,如同海市蜃楼般突然出现。 黑影掠动空中的云泥,包裹出骇人的模样。一张张破皮衣打烂,用红线串起来挂在风口,如此看去很是贴切。 如果世间真有子虚乌有的东西,悄悄来了肯定将那认成自己所住的归宿。 “这是我余下的劫数啊!”陈太行挥袖一道灿烂的光束,扑朔迷离的云雾卷动。 “抬头望,三尺神明!” “镇!” 陈太行分神化念,挪转起风水灵阵,四周境象再次化为灵汐狂潮。 崩…… 冲荡的力量几乎要湮灭掉整个灵魂,邹平安看不清了,顿时感觉被那恐怖的一幕捂住了口鼻,让人无法呼吸。 沉重的压迫感,一度成为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 渐渐的,他在沙暴中迷失方向。 “呼……哈!”等到急喘几口气,邹平安放下遮眼的手,只见那熟悉的面孔不真切地出现在了眼前。 “嗯?”邹平安听着惊颤的声音,手心抚在脸颊上,那平滑的肌底与看见的模样不同。 啪! 苏缎锦本来指着邹平安犹豫了半分,这下子毫无迟疑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 “流氓!” “没想到啊,死了也值了!”水凝傲娇地扬着脸,“我还能看见你被人调戏……” “几次来着?” “闭嘴!”苏缎锦冷傲的脸依旧,淡漠的语气更是不消不减,“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 “刚才怎么回事?” “可能是境象崩塌,我们这是被封在玄科禁祝里面了!” …… 邹平安捂着脸面色阴沉,有些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他抬头看,只看见脉脉幽光之上,太阳静止不动地悬在云边。 陈太行一手遮天,盖住火兽的一幕,邹平安恍然真的看见了。如此切肤入骨的错觉刺激着他,鲜血沸腾更加向往天地纵横的一天。 “释空藏金!” 灵音浩荡,陈太行反手转境,强行将火兽的血气排斥在外。 突然间,周围空间震荡,众人被迫打入第四关,境象所带来的威压可想而知。 苏缎锦撑着软绵绵的脚,望着太阳引渡光辉,眼前变得金光闪耀,蓦然之间置身在一座金光铺就的圆坛上。 邹平安逐渐适应巨石般的挤压感,面对刺眼的强光眨了一下眼睛,扭头便发现苏缎锦几人还在。 金光从圆坛中央的光环中蔓生出来,若是几缕飘带漫溯半空中。 尖角叠起的塔不断攀升,直到只留出顶部一孔白昼般的透亮。 一束光打进来,金珠绽放如花朵绚烂的光芒,几行鬼画符般的文字排列在上面。 “楼兰文?”水凝手指轻点,竟然一口气念了出来。 “天地始,万相生。” “道无明,三千卷。” “三尺神明,金韵终了。” …… “你们愿意放弃自身的底蕴,继承我的道吗?” 片刻之间,陈太行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变得有些虚弱。 大道传承不管从宗门,还是自身领悟,实实在在都是一个不小的好处。 而,宗门内大道弟子就是获得了一定传承的弟子,具有享受至高荣耀和领悟资源的特权。 到时候宗门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不用权衡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 几人面面相觑,剑拔弩张。 可是,邹平安的神色与众不同,他思忖一会儿。 也许是性子里的孤傲,过往经历的坎坷,又或许从小的言传身教,使得邹平安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别有意思的选择。 并且,他随之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后退了几步做出立场鲜明的行动。“别人的道,从来不是我要走的路。” “我不感兴趣。” “你们请!” 苏缎锦神色淡漠,每一个眼神都带着要强不屈的意念。 听着不合时宜的话,她瞟了一眼邹平安,他好像每一次都喜欢特立独行,出尽风头。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最是不喜,对邹平安的“憎恶”又重了几分。 “我离远点,你们继续?”邹平安避开苏缎锦的目光,又迎上水凝疑惑不解,甚至有些鄙夷的眼神。 这个时候,几人转念一想纷纷起疑,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邹平安想做那个鹬蚌相争中的渔人呢? 邹平安看出众人的顾虑,走近向着苏缎锦微微颔首,“那现在我们打一架?” 苏缎锦看着邹平安面朝自己,向自己邀战? “你有病?” 她霜睫微晃,眼眸射出寒光,有着生人勿进的错觉,“来啊!打就打!” 水凝看热闹不嫌事大,盯着两人针锋相对,“你们有点……” “我要和你打!”水凝喜怒无常,转眼看见千阑珊走向了背身望天的狄克,随即又翘指指向了一边的云霄。 此时,邹平安扫视一圈众人,注意到略小消瘦的少年——云霄在一旁捂着胸口,皮肤煞白动作僵硬,显然积弱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境象内可怕的威压。 狄克沉默不语,瞧着几人背身过去,天边的极光乍现让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好,我们打一场,谁赢了,谁要!”叶桑附和道。 金韵辉光攀升,照耀了整个尖塔。 几人之间的气氛也冷到了极点。 “合作!”叶桑发白的嘴唇微动,对着临近的云霄小声说道。 云霄现在的情况,别无办法,只好先默默点头答应…… 砰! 苏缎锦摇光生花,指尖凝合光点,近前攻向邹平安。 “那么就打,你们别插手!” 几人似乎默许了,一对一各自决战,最后站在这里的人获得陈太行的大道传承。 境界的压制寸缕不消,但是丝毫没有拦住他们作为少年的血气方刚。 接着,千阑珊从脊背处抽出鳞鞭,一甩鲜红的长痕,歪头莞尔一笑,“来!” “狄!克!” 狄克侧目一看,漫不经心的样子惹得千阑珊很是不满。 “你在决战的时候,是不是让我了!” 说着,千阑珊一甩鳞鞭,光蛇乱舞,疯狂地攻向狄克。“你个懦夫,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交手中,邹平安发觉此时难以为继的血气受到释空藏金境象的抵消,周身灵汐的转圜也发生停滞。 突然间,邹平安立刻调整,这并没有扰乱他冷静的思绪,挪步冒进又腾身一记翻飞拉开距离。 苏缎锦面对邹平安方才的突击,感到出乎意料,但是还是并指荡光一削。 邹平安的动作正好躲开了振动的光刃,苏缎锦不悦,立刻抽身猛进,“我不要你让我!” …… 邹平安敛息屏气,意满神清,手指捻起微弱的残光,“一子解双征!” 一道白光从上而下打落,分裂开来落下一线光痕的倒影,那意境有着山壁里一线天门的底蕴。 苏缎锦手指旋光,全身裹着光障,涡转出一道剑指。 见势不对,她凝神一动,可已经来不及了,阵落的残影把她打翻。 蹭! 邹平安目光紧锁,臂膀擦过那一道剑指。 “我可没说要让你!” …… 苏缎锦扶住腰间,稳住身形,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你……” “累了?”邹平安缓缓说道走向她,在他黑白的世界里,神情的变化反而最是明显,苏缎锦的疲乏尽收眼底。 “不如,我们避一下,好好休息休息!”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苏缎锦冷眸朦胧,往后退了半步。 邹平安看着她慢慢倒在地上,没有挣扎的余地,“相同的问题,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周身的灵汐流逝,苏缎锦气恼自己的无可奈何,听着他平静的语气,更觉得自身的处境非常危险。 第五十七章 皮卷残图 邹平安抬手遮了遮灿烂的金光,苏缎锦双眸深陷,透着一股茫然的害怕,脸上交错的慌张是对于无法主宰身体的情不自禁,无疑的事是在邹平安的步步紧逼,莫名地挫败感快要击溃她坚强的心防。 刹那间,邹平安又揉了揉眼睛,如意的面容再次晃过眼前,苏缎锦明明长得与她天差地别…… 水凝也察觉到灵汐的反噬,她悬浮半空操弄冰翎飞旋周身,她想速战速决,此刻仿佛携带着冰寒的风暴,乘着天女的圣意走下来。 叶桑与云霄突然联手,水凝露出一个可心的笑容,“你们可以一起!” “我照样赢!” 冰翎划动,聚起一座尖峰…… 叶桑背手手札大梦云起,云霄眼底的余光沉下,雷光爆闪,令人惊讶是他冲向了叶桑。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与我合作,但是我不傻!” “我最恨别人利用我,既然撑不到最后,我就先把你拉下去!” 叶桑伸手一震光芒,还想着将云霄推到身前,借势造出幻象再攻向水凝。 手掌张开,云雾的幻境只够达到三人的边界。 然而,叶桑低估了云霄的实力。 爆裂的雷声竭尽了气力,滚滚电光好像烟火璀璨。 等到云雾散开,水凝一脸茫然,划动了半空,冲向了缠斗的两人。 崩! 两人倒地,逐渐消失了。 这一场决斗的胜利措不及防,毫无得意的快感。 水凝有些不解,扭头看向分化成两边的决斗场,自己站在中间好尴尬啊。 狂蛇盛宴,灵阵防御。一攻一防,战局的天平来回倾倒。 令她注目的,不是千阑珊和狄克的不死不休,而是邹平安对上苏缎锦的情形。 邹平安的手指点动,隔着一层云雾,有着视野上的偏差。 水凝呆愣地看着,姣好的面容添上对镜贴花的酡红。 苏缎锦的气力恢复,皱起的眉梢舒展开,飘忽的强横映上悠悠的瞳仁。 “这又算是什么?你……” “你就当是……可怜!”邹平安微微一笑,“可伶!如何?” “可怜!”苏缎锦手扶着地面坐起。“你在羞辱我!” “你被打傻了吗?”邹平安手掌挥动,指向苏缎锦,“随便你怎么想?” “不过,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不算!”苏缎锦侧过身去,说道,“就当是你赢了!” “我们之间,会再有一战。” 邹平安收回手,“我说了,我对别人的道没有兴趣。” “你有你自己的道,我也有我的道。” “我们没必要一定不死不休。” 听着有些老气,甚至是语重心长。 苏缎锦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随便你!” “你们在干什么?”水凝蹲在苏缎锦的身边,“你们这样弄得很没有心情哎!” “我也不想要了!” “让他们打!” 只见,千阑珊和狄克打的难解难分。 狄克站在原地,毫不在意,灵阵握在掌心身影若有若无。千阑珊的攻击刚猛异常,但是后继无力。 千阑珊也意识到灵汐反噬的可怕,撤身停手…… “打完了?”狄克懒得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负手将灵阵放在身后,又转过身去望向透过顶端洞孔能看见的极光。 “便宜你们了!” 灵光点化,狄克手握的灵阵打出,金韵闪耀的灵环散开。 “装神弄鬼的老骗子!只有蠢货才上当。” 紧接着,尖塔也消失了。 “好!你们算是……”陈太行的虚影衰弱。 “尔等天资非凡,吾幸得一副皮卷残图。” “必然有益于你们的领悟,也是宗门传承的辛秘!” “想要,就爬上这一层层石梯,得到它的认可!” 登高的石阶次第架起,向着天空直到在视野中与太阳持平。 “怎么选择?在你们的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宗门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中了!” 话音未落,陈太行的虚影黯淡,随着一阵风也散去了。 …… 日下三分,灵汐洪流顺着石阶涌了下来,强烈的冲击力撕扯着四人的衣服。 苏缎锦承受着无尽的大道威压,呼吸变得娇弱,衣边扬起顺着狂嚣的方向裂开一个大口子,衣衫往上滑动。 她眼眶微红,瞪着前面邹平安,无助是摧毁人心的利器,她现在的倔强是自找的,不屈的心境是她之所以如此强大的缘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水凝躲在邹平安身后,她夹腿裹住衣裳,双手抓住肩膀,脚步轻盈却落不下脚,总觉得如果踏上一阶,就会被狂乱的灵汐掀飞。 邹平安眼睛看着阶梯上空,模糊的皮卷正在缓缓展开,强大的感召力指引他不断向前,周身展开无形的气障,白光勾勒像是双翼抚平,后面的一路上的灵汐稍稍安定下来。 正在此时,狄克步履不辍,脚跟搓着石阶,如同陷进了泥巴里,一步两步领先邹平安一两个身位。 苏缎锦衣边越发拉不住了,细柳腰上的那一道伤痕也露了出来,灵汐掠过痛楚入了血肉里。 鲜血渗出,挥散在尘埃。 水凝重重呼吸几口气,回首间伸出了手。 苏缎锦眼眸上扬,水凝冰清如丝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苏缎锦的伤痛刺激她,双手死死攥紧了衣衫。 恰逢灵汐间歇,这让她有了莫大的力量…… 她双眸一晃,水凝会意将手收了回来,苏缎锦几步向上,双眼耀黄灿金,身上的光尘逐风生辉。 太阳落下天岸边,石阶的尽头终于来到,漫长的疲累终于有了终点。 狄克最先踏上最后一层石阶,一把拂去嘴角流出的鲜血,手点灵光牵引显现的皮卷。 皮卷残图飞来飞去,没头没尾,狄克怎么抓也抓不住,不禁冷笑一声。 …… 等到邹平安三人爬上来,一块块的石阶接连粉碎…… “啊!”水凝双眼转来转去,惊喜得发觉自己已经出现在扇子崖顶,周围一片慌乱,“这老头怎么和爷爷一样,老骗子!” “玄科禁祝有反应了!” “灵阵还在运转!” 周围的人被她吸引过来,堂主们的心也安定下来。 …… 顾首望去,苏缎锦和狄克也出现在她的身后。 看这看那,云霄,叶桑等人刚被抬走,他们好像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而已。 苏缎锦扶着额头满身疲惫,病如西子胜三分,慢慢的也开始东张西望,“他呢?” 现在的她气息低缓,完全是靠意志力强撑着轻飘飘的身体。 “嗝——”赫连山不着四六,手提着酒壶还是老样子,摇摆着身子乐呵呵地笑道:“我说没事,老祖师可在里面呢?” “你给我正经点!”倪焕银轻声舒了一口气,一把掐住赫连山的手臂。 赫连山连忙躲开,倪焕银一甩手,“还有一个弟子,灵阵还没有关闭,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那小子死不了,”赫连山笑容停滞,不一会儿又傻笑起来,“毕竟,老祖师那个老不死的还在里面!” “小心点,祖师出来打你!”倪焕银指示静待原地许久的李怀仁去安抚弟子。 “你可别吓我!”赫连山安静地坐好,醉醺醺的脸歪向一边。 …… 第五十八章 天地为师 玄科禁祝中,云雾融水,化成绵绵细雨。 邹平安再一次站在石锁上,眼前一片绯烟茫茫,倏忽回头一看。 陈太行凌驾着风云现身,沉声道:“小友!来了!” 那一尊慈祥和善的面容看着亲切,实在联系不起来,刚才反手一压风云的人物。 “没想到,前辈还活着。” “哈哈哈哈!你这小友很是孤傲!”陈太行缓缓开口道:“先天不足,命格反噬,后伏降鬼之气。” “遂灵性自有天成,难得善始善终。你来上界,既是乘了下界的气运,又压覆了上界的气数。其中因果枉顾不予评说,然所求之事,望三思而后行。” “你要找的人,十分古怪,就连老朽也难以推演分毫。” “那离火之境的阵印透着阴谋的味道,折损了尔等的机缘,更是差点渗透进了宗门之本。” “你胸中富有经纶,宏图已成心念,旁人之道也不过是泛泛而已。你不喜旁人之道,好!然,往后更需注意自身的血光之劫。” “囚困生死两茫茫,风云入怀天借力。老朽不济,也就是个穷酸文人。习文断字百十载,才悟得“风云”二字。” “无字天书,时之命也。您的字又是什么?” “吾这一念为风云,但愿能让你有所领悟!” 邹平安气竭,压抑的力量让他难说难解,恍然间只觉一道光穿过脑海。 他唯有心里道:“为什么要选我?” 陈太行慢慢消隐在风云龙卷之中,“不是吾选择了你,是你欠了天一条命!” …… 扇子崖上,一卷风掣动乌云。当云霭散开,邹平安挥却迷雾现身出来。 冷月浮岸,崖牙之上风吹衣边,他的身影快要被夜幕给忽略掉了。 邹平安倒吸一口凉气,眼望山下林青黑抹,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只有苦风作伴,寒意透背。 彳亍的背影步伐沉重,一路往山下走去…… 忽然,邹平安回头上看,月亮里一道影子划过。 苏缎锦手扶着褶皱的树枝,遮住纤柔挺立的身体。她衣裳还未换,挽起盘错钗合的发髻,破开的衣摆随风飘扬。 …… 山路上,谁人知晓风的辛辣。 视野里的是她的踪迹,从前常常感应的位置没有了定向,或许俗世沉浮时的相知更能砰动心扉,历久弥新。 门口,邹平安驻足许久,不知道这个小小地方算不算是家,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注定一直瓢泊。 门打开,白秋琴半蹲在墙角,无比安静地凝视一朵朵攀上竹竿的花。 她腰扶细柳起身,面无表情地问道“回来了。” “嗯!”邹平安心力交瘁,轻声答道。白秋琴听到这个答案,贴身抱住了邹平安。 邹平安把她推开,白秋琴转身离开入了自己的房间。 花香拂动,邹平安待在原地,捏了捏额头也走回了房间。 “哥哥……”红荆抱着厚厚的被褥,皱眉又笑着。 …… 灵汐回溯慢慢洗刷经络,邹平安长吐一口浊气,心口深埋的苦痛和沉郁的暴虐轻了许多。 摸着眉间,陈太行的那一卷风云,寂静如顽石般纹丝不动。 “不错嘛!拿到一个老不死的传承。”红衣女娇声切切。 “这人那么多年都没死,你进去一趟竟然没有破极进境!” “他说我风云入怀天借力,我来算是时之命也,欠了天一条命。” “你是有了心障啊!陈太行在心间种下了一个缘!”红衣女撩拨心弦,绕着那卷风云敬而远之。 “你最好快点,我怕得很,人家才好了三四分呢!要是我被你祸害没了,绝对诅咒你,让你生不如死。” “闭嘴,你修你的身,我悟我的道,别牵扯在一起了。”邹平安沉声道。 “好好好!倔驴!”红衣女话音落去。 邹平安相望着月光,“三思而后行吗?等到登峰造极,再做分辨!” 一夜无眠,邹平安沉思入定,冥想到黎明的光,沾染窗前的细尘。 新来的和往年的记名弟子,到了拜师的时候,邹平安也随着钟鸣鼎沸的声音,汇入吵嚷的人群。 “今年的弟子,气运更胜一筹。陈祖师在玄科禁祝之中,设下五关之境,其中诸多弟子更是表现优渥!” …… 悬镜堂前,光环闪耀。 邹平安与苏缎锦等人相继上台,台下已经有了不少分帮结派的拥护者。 邹平安的声名有些一文不值,鲜有声响回应,只听到胡三挥手,没皮没脸道,“大哥,无敌!” “大哥,最棒!” “邹平安天下第一。” 邹平安在台上觉得非常尴尬,周围的人口若悬河对着这个话匣子也要缄默其口。 到场的人中少了一人,听人群议论,曹冠英疯了,自行去了断山…… 赫连山没有来,倪焕银站上阶前,温婉静待如水中仙子,堂主分列两边,审视那几名中意的弟子。 李怀仁随行左右,安排弟子听令行事,他眼底的余光映照着倪焕银的身姿。 记名弟子招入堂内,才算是真正入了门,有了可以依靠的靠山,诸多事宜都有了沟通的渠道,之后的资源和任务天差地别。 这是个看不见的分界线,往后的修炼阅历截然不同。 但是,说句不好听的,大多数的人都好比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混混找到大佬坐镇的堂口,有了暂时稳定,继续替他人干活的营生。 各堂的情况复杂,相互之间都有或深或浅的联系。 石台上一垒石柱上,盘口大的石磬响了三声。 弟子一一站到前面,堂主选出弟子,弟子再根据情况,选择进入哪一个堂主的门下。 …… 狄克、苏缎锦进了明法堂:水凝进了传教堂:叶桑进了执法堂:云霄犹豫再三选择了护法堂,陆子午进了礼宗堂……其余崇舜年,赵通峡等人大多都进了惠浪吉的堂门。 过了好久,到了邹平安,堂主们雅雀无声,默契地犹豫起来。 邹平安在堂下好像没事人一样,抚着眉间,昨天晚上实在是没睡好。 众人一阵嘘声,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么多位堂主没人选自己,想想也是够丢人的。 苏缎锦旁边,公孙立拂袖要说些什么…… “既然这样!”邹平安开口道。 “师父?天地为师,大道自然。” “我也不需要!” 邹平安看出了几人的心思,微微颔首礼敬,冰冷的语气毫无情绪波动。 “狂悖无礼!”冯磊立即骂道。 “就这样,谁也不愿收他!” “一身悟性又如何,没有慧根,让他做个闲云野鹤去!”“既然这样!” “师父?天地为师,大道自然。” “我也不需要!” 邹平安看出了几人的心思,背身过去说道。 “狂悖无礼!”冯磊立即骂道。 “就这样,谁也不愿收他!” “一身悟性又如何,没有慧根,让他做个闲云野鹤去!” 苏缎锦想着他的怪脾气,不由得微微一笑。 第五十九章 镇天罡 这时候,邹平安的处境如履薄冰,自己就像是一个散在大米中的薏米,渺小得没有存在感,又有着一种分明的界限感。 有时候,他也不清楚是被世俗拒之门外,还是把世俗给拒之门外。 他想把高位上的人拉下来看一看,又想站在高处上下看一看。 …… “狂妄自大!”冯磊在上面紧瞪着邹平安,呵斥道。 “我来收拾他!”叶桑拱手行礼道。 “师徒大会,还有架打?” “这也不错啊,不虚此行。” …… 叶桑一边说一边指着邹平安。 邹平安疲倦地笑了笑,“你莫不是太好为人师,冯堂主前辈都没有说话,你有什么好说?” “难道你已经可以越俎代庖,替前辈说话了。” “放肆!”冯磊一捏手掌,不知冲着谁耍威风,“退下!” 叶桑见势也不傻,拱手退到冯磊身后。 “没必要啊,后生不讲究,你个老家伙不能跟着耍威风,大几十岁的人沉稳些。” “怎么哪里都有你呢?”冯磊冲着崇文府,忍气吞声地说道,“今天我不想在小辈面前折了威严,别逼我在这用脚板子揍你屁股!” “好!你占理,我不说了!”崇文府淡定地捋了捋胡须,扫视一眼台下的人声鼎沸,转而又对冯磊的言行鄙夷不耻。 …… “行了,”公孙立制止道,“拜师礼还未完全,现在就到这!” “散了?”公孙立询问着看了看倪焕银,倪焕银一点头后,他又说了一句,“散了!” “够硬气啊!”等到热闹散去,胡三看着邹平安缓缓走下台,好像一只怠倦的老虎,有些失魂落魄的。 “你这可是要受到排挤和针对的,以后少不了给赏金阁卖苦力。” 邹平安漫不经心,“也好,我更想去外面走走!” “咦!你看看你在说什么,当那是吃完饭散散步吗?”胡三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听着还有些玩笑的意味。 邹平安一路上任由他扯东扯西,说起哪家的姑娘水灵,哪家的姑娘贤惠…… “还有事吗?”邹平安挡在门口,门内白秋琴眼神思量,欲念顿时翻涌。 胡三一摆手,僵直地转过身去,“大哥再见!” …… 邹平安往回一看,白秋琴浅浅抿起嘴角,她的笑埋在了花瓣里。 红荆坐在栏杆上捧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发呆,眸子的光闪来闪去,寻觅着风里的香味。 她们似乎很习惯在小院里的生活,邹平安待着只是一刻就觉得惶恐不安。 新晋的内门弟子,同样也有一次挑选灵术的机会。 适逢几人前去,邹平安也走到了灵籍殿。 灵籍殿的二三层是为了他们开放的,闪烁各种光纹的书卷整整齐齐地落在柜匣悬浮的浮光上。 “游龙九变!”匣内,一道龙形腾跃空中,显耀生辉。陆子午一甩衣袖,用手拿起,感应到什么笑了笑。 “三歧雷法!”云霄的身影停驻在那里,手指按动,一瞬间便做了决定。 当他看向一边,惊讶地说道:“是你?” 邹平安站在楼梯口的方木架旁,看着迎面走来的云霄冷漠像是一块石头。 云霄没再说什么,就当坐没有见到他,随即朝着楼下快步离开。 回头一看,邹平安总觉得刚才他的身上泛起一股暴虐的血气波动。 转悠了好久,邹平安避开了人多的地方,用手拂过一排排的长匣,走到灵籍殿三层的较深处。 “镇天罡!”邹平安一摸镇天罡,骤然间灵音入秘。 一式,命之势,紫气东来。 二式,地之坤,困龙锁! 三式,天之乾,九曲连环! 四式,神通变,霸道天罡! …… 命之势仰仗人和,兼具天时地利。我自走南往北上下求索,试问谁能镇住头顶之天。 ——纯阳子 一式,命之势,灵启呼应星辰,日蜃引渡天光,是为紫气东来…… 直到旁边的人撞到他,邹平安才从静止不动中回神,双眸一动扭头一看,擦身过去的叶桑转头冷笑,手中拿着心魔引的灵卷。 邹平安毫不在乎没有意义的挑衅,他又看向触摸着灵卷的手。眉间的灵印点动,脑海的风云一卷呼应悸动。 “嗯!”红衣女发出娇颤,血光漫溯出来,“你的身体……难道是我想多了?” 邹平安也是十分诧异,“是棋盘?” “可能?”红衣女答道,“反正是在帮你渡心劫!” “不对,应该是提醒你。” “这卷灵术,你倒是可以练练,也长长你的好胜之心。” “我不是不好胜,只是有时候感觉挺没意思的。”邹平安黯然失神,放开灵卷,脚步一摇。 “你怎么了?”顺着匣木缝隙,苏缎锦站在对面,醺红的脸有着花瓣般的甜,她方才听着邹平安的自言自语,似乎有些小小担忧,情不自禁就问出了声。 ……两人沉默着,苏缎锦负手拿着“棂夜霁天”的地灵卷,小步摇翠,转眼间离开了。 过了一会,邹平安衣袖耷拉着,双鬓须发飘动。他慢慢地走下了楼梯,踱步离开了灵籍殿。 老头子低头一眯看着邹平安的背影,咧起的嘴抚平,瞬间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老头!”紧接着,杜牧之打着哈欠,跑了进来,“我来找你玩了!” “臭小子!”老头子把手中的笔一撂,疑惑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不,想你老人家了!”杜牧之笑呵呵的,捂住打哈欠的嘴巴。 …… 邹平安沿着通往小院的岔口走着,到了秋明山的一个小山头,坐看林间袅袅,迷雾冷骤吹起轻烟。 此时此刻,镇天罡的第一式一直在他的脑海翻来覆去,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这是偷学吗?” 邹平安笑着一摇头,禅指落定入了深思,周围的景象如一叶之间镜窥全貌。 “命之势仰仗人和,兼具天时地利。我自走南往北上下求索,试问谁能镇住头顶之天。” 听来,多么豪迈,邹平安觉得这位纯阳子又有着命不由己,既遂于天的无奈。 天之道郎朗乾坤,万物刍狗而异。数是人知多少,才敢说是紫气东来,乘得天机气运。 “命之势,灵启呼应星辰,日蜃引渡天光!” 邹平安心口血旋绷起,“命之道,在于己身!” “为何要做星辰,为何要借天光!” “我偏不!” “一线天门!”邹平安乘借先前玄科禁祝中石壁观想的底蕴,强压满身脉络,融合伥鬼秘术每一夜的拨筋剔骨之痛,盖贯眉间唤醒自身的灵启,闪耀出夺目的血光反照山头顶上的那一轮太阳。 微微之光,弱如星火。渐渐的,他周身集聚起暴动的灵汐,后背升起的一轮血光飘忽倥侗。 静待着,时间仿佛过了许久…… 第六十章 唯见月寒日暖 天高星骤,唯见月寒日暖。 “哥哥!”红荆怯手怯脚,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委屈的小眼神看看这看看那。 邹平安盘坐在石峰上,手指捻开光蕊,头顶处的一层云遮开,微红的光芒动了动。 血色朦胧遇上黎明日出的天光,邹平安双眼抹开两片白光,视野里的林海从幽黑到青翠,从起伏到平静。 “紫气西引,血眼冥眸!” 灵印轻响,发得震耳隆隆。 “哥哥!”熟悉的声音发颤,略带着抽泣的呜咽声。 邹平安身后光影一动,攀走在树梢上,血气振动游走,冲着四面八方铺盖开来。 红荆映下小小的光点,连着砰动好几下,若隐若现离得也不远。邹平安转瞬间犹如利剑般刺出,树叶被震的落下几片。 “你们是谁?”红荆看着两个人磨拳擦掌,皮肤干裂受够风雨的模样,发红的嘴角咧着露出一副非常难看的表情。“小姑娘?我们就是你的好哥哥啊!” “这次任务执行的日子太久了,可把爷们给憋坏了!” “对啊,这么娇小可人的妹子,一定很润!” “这不得看了才知道。” …… 卯时日始破晓,林间的风有些清冷。红荆双手捧着红彤彤的脸,形影瑟缩往后一退,被树枝绊着扶住了碗口般大的树干,树枝剐蹭的衣衫露出玉润如霏的腿。 她忍住心中的酸涩,急忙往树后跑,“你们是坏人,不要过来,我哥哥可是很厉害的!” 说罢,她踩着嘈乱树枝和枯叶往深处跑,脚上沾了不少的泥渍。 “小嘴甜的,这是要玩欲情故纵啊,跑!越跑越兴奋!” 咚! 邹平安脚踩血色的涟漪,爆裂的血刺悬浮犹如破开的冰面。 两人脚一蹬,随之翻飞后撤。 “你是谁?” “我是你们的守墓人,你们该回魂入冢了!”邹平安手影喝起,血痕一道斩出长长的口子,冲向两人所在的位置。 片刻之间,早起的山风都追上他的脚力,震响的血刺反光,趁其不意往往能收获绝佳的猎物。 缠人的血絮禁锢住了两人的手脚,他们以为可以完美应对这个毛头小子,反而越发恐惧,血絮缕缕结扣,越是挣扎越是动弹不得,他们见势不敌,瞪眼想要大喊…… 可是,暴虐的攻击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生还的希望在邹平安跃动到他们的身前的时候已经渺茫。 红雾腾腾,厉声鹤唳,快意的一拳怒击而出,仿佛似是天光的痕迹,紫气东来的气劲却披着通红的光刺直接绞烂了两人的前胸后背。 “啊!”他们眼角开裂,仰头鲜血倒灌,已然没有心力发出任何声音。 扑通! “哥~哥……”红荆转身看着这一幕,大抵是撑不住了,手脚一软就要倒下。 邹平安浮光掠影,一伸手在眨眼间就扶住了红荆的身体。 血缕从那两人身上散开,那两人刹那间化成一摊血水浸入土地里。白秋琴随之现身,双手如莲花敛合一紧衣襟。 蹭…… 林间空空荡荡,除了打斗的痕迹,没了生人的踪迹。 狄克蹿动到这里,从青鳞般的幽光走出,砂黑的眸子转动看向邹平安离去的残影。 “混账!”他厉声说着,闭上了眼睛,转而又藏匿到了灵光中。 红荆在可怕的睡梦中,呼喊着“哥哥”,攥着邹平安的手快要抠下一块肉来。 邹平安一动不动,眉头轻皱,白秋琴摸着红荆的手,手指摸搓。红荆渐渐松手,愁云般的脸凝着池水滴落的润红,发烫的脑袋凑到两人的手上。 邹平安手指一动,旁边的白秋琴欠身注视到冷峻的侧脸,慢慢收回手一捏摆在前头的白纱。 摸着发烫的额头,邹平安手心血气涌动,红荆脸上越发通红,冒出些许热气,淡淡的眉黛舒展开来。 慢慢的,白秋琴端来了一盆热水,雾气腾腾的手帕拿起来有点烫。只见,红荆忽的抱住了邹平安的手,热乎乎的小脸蹭来蹭去,已经发烧烧到糊涂了。 不安抽动着空荡荡的心,邹平安收回手,红荆在睡梦中不满地嗯了一声,“坏蛋!” 甩起的一拳直接打在了邹平安的脸上,吭的一声邹平安被打倒对面的墙上,震得墙面都有些凹陷和开裂。 邹平安跪在地上,慢慢起身嘴角的鲜血擦出,突然后悔救她了,这样一拳真的让人苦痛不已。 “你照顾她!”邹平安转头就要走出去,白秋琴挪了挪步子,略显无奈道,“那哥哥,慢点!” 邹平安诧异地回头又扫了一眼,脸上是火辣辣的痛,“看来,平时是吃的太好了。” 白秋琴坐在床边,摆了摆手,“走!” 吱……门嘎巴一下关上了。 …… 灵璧上的任务份额或大或小,全部已经被占据了。 人群中,胡三又在这里,他正与人攀谈甚欢,转头瞧见了仰面在灵璧寻找的邹平安…… “我先走了。” …… “哎!” 胡三迎上邹平安,“大哥!” 邹平安扭头,“师兄?” 不出意外,胡三先挑起了话头,两人交谈许久之后…… 邹平安看着胡三的笑脸,神情淡然,点了点头,“不无道理!” “我还是比较喜欢出去走走!” “就你,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去领悟,打打杀杀的……” “感谢师兄的提携,没事少给别人意见。”邹平安冷冷地说道。 “你丫的,你有病你,我的好意你竟然这么对我!”胡三捏着脖子,故作媚态的样子有点恶心。 邹平安看的有点呆了,“师兄,你是不是断袖啊?” 说着,邹平安接过任务的玉锦快步几步,这奇怪的句话可是把胡三问懵了,“你个臭屁虫,话可不是乱说的啊!” “哎哟~”苏婉莹穿着高叉的旗袍,一歪头,正好迎上邹平安。 滑腻的腰抚过,邹平安伸手扶着猛地一松,苏婉莹摔在了地上,镂空的衣边透着晕色,勾人的衣扣夹着白皙的缝隙。 “前辈,你没事!” “没事的呀!”苏婉莹悠悠起身,划动的衣摆溜动,邹平安看着搂到肩膀的手,声音窃窃,“我很老吗?老是叫人家前!辈!” 颤音袅袅挑逗着心跳,邹平安绕步一转赶忙离开,“前辈,我先走了。” “哎!记得回来哟!”苏婉莹抿嘴说着,莞尔一笑又叹了口气。 “苏姐姐,不行啊你!”胡三贱贱地贴过来。 苏婉莹斜眼蹬他,手指抵在他的胸口推开他,“你能不能把这幅丑样子换掉,好恶心的!” 胡三摆头过去,“苏姐姐这是有了新人厌了旧人,好伤心啊!” “去一边去!我忙着呢?”苏婉莹又来到堂前,胡三望着邹平安踏上灵舟,摆袖捏在手中,放在身前摇了摇头。 “是个有趣的人啊!” 邹平安守得云端并开,玉锦标记的地方正是东瀛之洲,三歧大荒。 “探索新开的天字洞窟,搜寻的灵物可六四之分。” 展开的虚影,显露出爬行脉兽的身姿,狰狞的力量和锋锐的爪牙暴动,只是看一眼让人不自觉地心慌。 “你!”苏缎锦挪着小步子,又扯远几步。 邹平安一扭头,苏缎锦刃挑的唇边微张,眼眸一晃,侧过身去,语气不禁轻蔑起来,“就你,能完成这种任务吗?” “你是不是对我……”邹平安压着步子,细语道。 没等他说完,苏缎锦玉面冷霜的眉眼一挑,额前的两缕碎发随风一动,“自大狂,你以为我……” “对我是有大多大恨啊?”邹平安平静语气带着迫切的质问感,苏缎锦回神,清声应道,“别我逼我在这就……!” “就什么?”邹平安瞟见旁边一众弟子记恨的目光,转过身去。 “就打你!”苏缎锦说着又靠向相近的栏杆处…… 邹平安闻声端详她,“你没病啊?怎么感觉变了?” “闭嘴!”苏缎锦压声喝道,低声嘀咕,“我一定是昏头了!”心里说着,她转眼看见邹平安的脚步远离自己。 “要打,下去再打啊!”邹平安低声道,“疯女人!” “你说什么?”苏缎锦更气了,又心中羞恼。冰山似的低眉一压,雅致的脸上又有着一丝要杀人的决断。 邹平安清眸一荡血色朦胧,目光相触战意四起,两人的气氛降到极点。 “他们是打情骂俏吗?”旁边的弟子盯着,眼中快冒出火来,抓着几个同门痛心疾首。 “应该含情脉脉!” “你说什么?你要死啊?” …… 第六十一章 苏缎锦 “我发现你挺有女人缘的嘛。”红衣女说道。 邹平安晃了一下神,瞟了眼倚栏回首的苏缎锦。苏缎锦眉眼细啄精光,浑身有着自上而下,轻者不去的气场。 “你挺喜欢讨论别人吗?” “我发现你的话好少,心里整天也没有话,不闷吗?”红衣女声音一挑,“难道你还怕自己的想法被我听到,不会是什么腌臜之事。” “算了,毕竟你也是个男人,见到美人不心动说不过去。” “是吗?我觉得你比她好看多了,要不……”邹平安怒声说着,红衣女的声音低了下来,“你不准动念。” “我会有感觉的。你好混蛋,竟然想欺负我。我可是算的上你半个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也是个半个娘了!” “长辈!”红衣女顿了顿,“不管怎样,娘子叫来听听也是可以的!” 她突然就不着调起来,“只要不随便动念,看我的身体,怎么着都成!” “我对你没兴趣!”邹平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气得声音出了口。 苏缎锦眨巴几下眼睛,站在栏杆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你说什么呢?” “什么?你对女人没兴趣?”红衣女哼声道。“没品味,变态!” …… “什么意思,我是男人,但不会像你欲求不满,饥不择食。”邹平安静气宁神,低声念道。 “我不是那种人!” “你在说我吗?”苏缎锦见周围没人注意,低沉的声音传到耳边,听来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她怒不可遏,又气恼道。“你是个烂人,我对你也没有兴趣。” 苏缎锦的话犹如一块寒冰,能扎进人心里。 邹平安静默下来,“怎么了?我有在和你说话吗?” “你过来干什么?” 苏缎锦一囧鼻尖,“自言自语的,你有失心疯吗?” …… “你庆幸,要不是一些人在这,我早就杀了你了!”苏缎锦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失态,急切的神色有些动人。 “我告诉你!邹平安,你就是自大狂!” “不服管教,一意孤行,故步自封,不讲道理,自私自恋!” 邹平安盯着她,她脸色微红,缩身回去。 “我不杀你,你也离死不远!” “跟你有关系吗?”邹平安说道,挪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理智一点,我不用你担心我离死有多远。” “苏缎锦!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赵誉景纵身依着疾风,脚踩一纸灵符,借着风势飞身在天,降落在灵舟。 “你怎么到这来了?”苏缎锦问道。 “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妻,怎么了?”赵誉景笑道,柔情的目光愈发深沉内敛。 苏缎锦蹙起的眉头舒展,再次恢复一副对谁都冷冰冰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应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缎锦,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你不能找野男人!”赵誉景想到刚才苏缎锦羞恼的样子,他可从未见过苏缎锦如此对待自己,顿时就急了。 “我是来执行任务的!”苏缎锦有些心虚,她看向邹平安,也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真是太不像自己了,心里的感觉很是糟糕烦闷。“你管不到我身上。” “好啊,给我装冰清玉洁,不食烟火,结果给一个恣意妄为的废物献媚。” 苏缎锦不想理会赵誉景,“就算是又怎样。” 邹平安听着挪了挪步子,苏缎锦一看摸着栏杆,一闭眼紧跟上去。 灵舟的掌舵人还是韩琼,他看到这一幕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目的地——东瀛之洲,三歧大荒就快要到了。 邹平安瞥眼看到苏缎锦的臂弯,靠在身侧的栏杆上,冷声道:“别给我找麻烦,好吗?” “你不能这么阴险啊?” “这算什么?借刀杀人?”他疑惑看着苏缎锦,苏缎锦本来就是想不让赵誉景纠缠自己,结果邹平安这般想法,狠狠刺中了她冷傲的心。 委屈? “对啊,我就是这么阴险。你要碰了我,我父亲和他都会……”她说着自己都难以置信,手指扣着掌心要挽住邹平安,但一想自己的话马上蹙眉微颤,焦躁不安。 邹平安看着脚下浮沉,“说实话,我本来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对手!” “可是,现在不这么想了!” 赵誉景在后面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脸都要绿了,心肝脾肺直接是要炸了。 邹平安步如掣电,转眼间随着灵舟落地,不见了踪迹。 “混蛋,我杀了你,你跑不了!”苏缎锦紧握双手,回头看了一眼,“我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冷气把喧嚣的尘土搅散,赵誉景隐忍不言,心中一阵拱火。 苏缎锦光障一震,飞身掠动,霎时入了眼前的石林…… “女人果然都是贱骨头!”赵誉景笑了笑,眼神幽暗。 声音越来越小,同时更加迷惑人心。 通往石林深处标记的天字洞窟,需要趟过一条危险遍布的脉兽聚集地。 天过很快,暮色沉沉到了晚上。邹平安走过石林看见威猛高大的脉兽,张着满背的石刺,鳄鱼的头,山岳般的身体,虎爪似的手脚扒动石林。 强大的气劲足以穿透黑夜,肆虐地搜刮着周围的活物,它是个恐怖的暴君,抓起较小的灰狼一口吞下。 邹平安感受它的力量,避着钻心的气劲,落在石林层层,迷迭不休的阴影里。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潜伏在夜幕中暂时折返,可在石林不远处又听见了淅淅索索的怪声。 蹭! 一道飞起的影子如盘旋的鸟,落在石林的尖峰上。 星光斑驳下,苏缎锦如同黑夜不可或缺的缩影,带着月的寒,风的冷,落落之态满戴秋霜。 邹平安注意到声音的来处,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也有点挪不开清然无锋的目光。“是谁?” 俏美的脸回首遮开,淡淡雾气缭绕,男儿的束冠发更添她英姿脱俗。 邹平安背身过去,朝着原本的标记点,改换了方向决定绕道过去。 尖尾的兽影斜飞,插向叠起的乌云,破开一道大口子。 喝—— 邹平安遮蔽身影,游走起来残影重重,后面突然轰动起可怕的叫声,震得五脏六腑摇动颤抖。 第六十二章 琥厄 窥伺在石林的小孔间,苏缎锦踩着乱糟糟的石块,飒爽的身姿逆风而动。 邹平安跃身上到石林尖峰之上,本想观察一下地形,确定玉锦上指定的方位。 杂乱的光影发生紊乱的异样,位置落在身下,玉锦上乱撞的灵汐受到强大波动的反噬。 邹平安见势,一手含握,瞬间压制下来,玉锦上的光影渐渐黯淡。 …… 眨眼间,邹平安听到声响,了望身后。 苏缎锦一身灿煌的光,冲击的光柱迸发出去,直直命中了山般高大的脉兽。 “琥厄!”苏缎锦叹息道,眼里敛起飘荡的粼光。“没想到闯进了它的领地。” 琥厄那对深坑般的竖瞳晃动,精准索敌,紧随着在它看来是美味的苏缎锦。 苏缎锦接受到恐怖的凝视,威压一瞬间急颤起脉络。 蹭! 哐!琥厄转身,动作有点笨重,的纳税浑身激荡的黑气却十分狠厉,它卷起的黑劲摧枯拉朽。 石林倒塌,上面枯槁的草被吹飞。浩浩荡荡的杀气迎面而来。 苏缎锦回身摇光,扎花一点,眼灿花纹,全身裹起金黄光障,冲击的一掠光柱升起。“光明柱!” 琥厄张开发黄的锋利牙齿,毫不惊慌地迎上苏缎锦的攻击,被打得一摆爪子很是吃痛。 它竖瞳飞快一动,大嘴一咧,哭声的吼叫震耳欲聋,淘气包似的打滚是真的生气了。 苏缎锦只是从书上见过它的模样,第一次面对脉兽做出如此荒唐的动作。 趁着间隙,她飞速一转,光影舞动,打散的光再次集聚起来,爆裂出一朵硕大的迷幻镜花。 强力的伤害冲向琥厄,苏缎锦遇强愈强,这个强硬的性子不知是好是坏。 邹平安在石峰上望着,脑海再次闪过记忆中玉锦指定的位置,“怎么回事?” …… 此时此刻,琥厄冲天而起,背部呲起石甲刺,猛虎巨爪狠狠砸在地上。 石林震颤,扬起的沙尘和石块,往上冲起对着苏缎锦就是一顿狂啸。 苏缎锦一捏衣角,顺着风翻身彷若燕落归巢。即使现在撤身光障挡住一定的伤害,她也被飞流炸起的沙石划到了吹弹可破的肌肤,手臂和腿上弄出了数十道伤痕。 光影一转,苏缎锦只觉震耳的响声侵入了脑海,眼前暂时失去判断的方向,石林原野的景象天旋地转。 …… 过了好一会儿,一片废墟般的石林堆里,惊愕的娇声被压了进来。 “他就是这片领地的主宰吗?”邹平安捂着苏缎锦的嘴巴,低声诘问道。 “嗯~”苏缎锦眨巴几下眼睛,轻声回应红了脸。 她双手勾着邹平安的手指,邹平安灰霭眼眸上下打量,慢慢松开了手。 紧接着,苏缎锦感受到狭窄石碓里,邹平安那令人焦躁的呼吸,不自觉又晃了晃肩膀。 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想远离,小心翼翼的还是弄到了乱了一地的石块。 嗬—— 琥厄身形一动朝着乱石堆走动,发出的脚步声震得人心惶惶。突然,远处石林轰塌,琥厄被一声人的惨叫声吸引。 “别动!”苏缎锦听到耳边的低语,紧张得闭上了双眸。 邹平安的声音细如蚊蝇,说起来却带有一丝汹涌的怒气。他半蹲在地轻压住苏缎锦的肩膀,尖凸的石头刺的腿发麻。 琥厄脚下蔓生黑劲散发着强有力的威压,踩踏着风化的石林。这边,体内的血气逐渐被引动,心脏越发张狂的悸动,使得现在的邹平安充满着暴虐的威慑力。 塌陷的石林留出的空间非常狭窄,苏缎锦贴靠在邹平安的肩膀上,目光落在脚下碎裂的石头上,感觉腿脚颤颤巍巍的,很不舒服。 当脉兽徘徊来回,邹平安低身步入身后幽深矮小的洞窟,一股冲撞的力量把两人拉入一片废墟里。 苏缎锦本能翻身一动,手扶地面的凹凸不平,半蹲着观察四周。 “你能不能先起来!”邹平安伸着手,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上,肩膀被苏缎锦的腿重重压着。 “奥!”苏缎锦脚一动,邹平安顿时感觉脊背像是铁锤砸了一下般剧痛。 邹平安看着向前走过的苏缎锦,“真是个记仇的疯子。” “嘣”的一声,后面的余波冲得乱石堆颤抖几下。 蹭! 苏缎锦一指飘荡,打在邹平安身前,“我耳朵不聋。” “就是说给你听的。”邹平安冷声道,苏缎锦挺胸扭头,不耐烦地说,“快走啊!” “你去前边开路。” “你在后面送死!”邹平安一步走到前面。 “谁先死还不一定。”苏缎锦嘴里喘出雾气,轻蔑地哼声道。 邹平安低着头,眸子里的煞白阴沉,狰狞的吐息顺着心脉上移。 苏缎锦回身,看着邹平安摇晃着身子,凶恶异常的模样,不祥的感觉席卷全身。 “你怎么了?说你两句就急了?” …… “走!”邹平安发出厚重的嘶哑,压住心中掀起的狂躁,比起之前似乎更难了些。 苏缎锦盯着走向自己的邹平安,一缓一重的脚步过来。她扶住了他,手指相碰的触感让她后背一怵。 邹平安甩了甩手,站稳脚跟,苏缎锦当即不乐意了,“嫌弃我?” “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我害怕我控制不住……” 血气压制过后的抽离感透过心跳,邹平安皱眉屏息,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发甜让他有些兴奋。 苏缎锦对上他那侵略一切的眼神,赶紧往前走,“那你得控制住……” 石窟的通道极其不规则,宽宽窄窄的,不时还有一阵寒风凛冽。 苏缎锦抓着衣袖,紧裹的衣服随风扯动,臂膀细小的伤口渗出鲜血,衣衫薄透的既视感恍恍惚惚。 “你!”说着,她回身看向邹平安,“能不能走前面。” 邹平安好像渴了三日,嘴唇发白干裂,逆风的瞬间碰撞出撕磨的声音。“那你看着点后面。” “后面?”苏缎锦往邹平安身后一动,恶狠狠虚晃一指。“都是你,要不是……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你欠我不止一顿打!” “好好好,一决生死也罢,立分高下也罢,出去和你打个够。”邹平安沉声道,语气很不耐烦。 石窟晃动,石块击撞。 苏缎锦警惕的精神绷起,纵然有点被搪塞忽略的感觉。她抓住邹平安的衣边,“你好好带路,不然我死在这也不放过你。” 邹平安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你不要拖我后腿就行。” 苏缎锦盯着手里抓着的衣边,狠狠一甩…… 越往里面,尸臭味传来,干涩的风带着黑色的沙尘, 邹平安一遮衣袖走了几步,刹那间前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坑洞,嵌在石窟上下。 不远处一个岔口,左右两边的淤积着暗黄的东西,味道窜进嘴巴里很苦。 血光障壁,灿光闪烁。 血刺暴起,手影招呼,邹平安脚步稳重,现在的他犹如满月之弓,悬箭在弦。 砰! 一个张着千足的胖虫子从那一条大坑洞里涌了上来,四面的坑洞里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也挤出来多如牛毛的千足虫。 邹平安飞速转身挪步,揽住苏缎锦的腰后退,苏缎锦刚要正面迎战,腰间被抓的很痛,不由得大喊一声。 旋转的血刺聚起,像是一口巨大的磨盘,扑上来的虫子全部捣碎成溃散的血气。 苏缎锦旋身一动,脚瞪着邹平安的肩膀,指尖舞动花环爆发出一朵花蕊,瞬间如同乌云怒冠,急射向了那片黑漆漆的虫潮。 势不可挡的威势,在重重虫兽叠合下渐渐消弭,冲击的光被它们所吞噬。 虫潮毫无征兆,突然间就掀起河水决堤般的攻击。 邹平安也顾不得去招惹苏缎锦,双手一扯残影手爪赫起,护身旋转的血刺爆裂开来如云雨纷纷。 震荡的力量,让苏缎锦倒飞下来,摇动的衣摆好像是一片云朵花瓣,稳住的脚在地上拖出两抹粗粝的线。 血刺暴乱宛如洪流,侵蚀血气的余势打出,正好可以抵消虫潮的前仆后继,飞蛾扑火的般的热烈。 苏缎锦金光点点,辉映的光束射出,喧哗的声音响彻整座石窟。 脚下震动拱起,匍匐的虫兽钻了出来。苏缎锦跳起,面对冲着腿上喷薄的虫兽,它们那热潮回暖似的的喷薄,弄出的气流肆意流向石窟的坑洞里。 声响四面埋伏,寒风中呖唳,让苏缎锦一时之间只能张开光障,凶猛的光灼起焰火。 有的虫兽被焰火灼伤,但是有的就开始一点点蚕食苏缎锦泛起的灵汐。 邹平安坚毅的身影被自己搅弄的血刺所吞没,手影像是破旧的幡布胡乱摇摆。 第六十三章 雪妖寒蚕 咚! 砰!砰! 脉络砰动的声音击穿肺腑,像是要断的琴弦,强劲而又错乱。 邹平安一扫血气,卷起沙土尘埃,侵蚀的血气好像一口张开直接吞没了不少的虫兽。 那个白白嫩嫩的胖虫子似乎是千足虫的首领,时不时发出暗哑的轻吟。 虫兽对着邹平安释放出来的血气,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狂暴的冲击暂且缓慢下来。 几乎同一时刻,他闯进拥堵苏缎锦的虫潮里,苏缎锦被他拉了出来,虫潮被钻出一个大大窟窿。 苏缎锦眼底的狠厉还未消去,邹平安一路过去,身上的血气随着到达她的身下散开,只剩下狂跳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苏缎锦战意正起挣开邹平安的怀抱,邹平安皱眉回首,阴冷的眼神扫过千足舞动的虫兽。 它们的血气虽然驳杂倒也吃的尽兴,邹平安捂着平抚下来的心跳,露出一抹不知所谓的笑容。 …… 苏缎锦光障护身,冲击的光束被抵消,掀起的气流倒是打的它们折返回退。 但是掀起的虫潮并未消失,苏缎锦的攻击彷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汹涌的虫兽涌动出来,不知是怎么了,都围在了胖胖的、皮甲略微发白的千足虫旁边。 喝——胖白虫子撕声叫喊,周围的千足虫兽冲了出去。 邹平安看了看被击退的苏缎锦,掌心一翻周身再次透出密集如雨的血刺。 蹭蹭蹭! 血刺震动斡旋,将卷动的血气遮掩在层层交错的血刺里。 近前来的千足虫湮灭在血刺中,邹平安越是吞噬,越是难以抑制胃口,血刺更是强悍无比,不断汇聚成一卷海浪。 嘣嘣嘣! 旋飞的血刺崩碎重合,再崩碎再重合,经历数十次这样的循环往复。 狰狞的血气十分急躁,蹴着血肉,邹平安渐渐看见双手显影出骨爪的样子。 “果然是逆天之事!” 竭尽的气力抽掉了大半,心脏颤抖牵扯脉络,负荷的身体感受到苦重酸麻的胀痛刺入骨头里。 “哈!”邹平安急喘一口气。 苏缎锦手指侧翻挪转光尘,收回了指尖冲击的光柱,也意识到了这些千足虫的古怪之处。间歇时,她眉头微促眼眸里的幽光,坚定的一扯手臂,若是韧劲十足的竹子扫过,掀起澎湃的气浪倾覆出去。 气浪凌厉,着杀伐之念,胡乱撕扯起千足虫长长的身体。 千足虫不断从大大小小的坑洞挤出来,它们没有心智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一股脑地向着邹平安和苏缎锦冲来,将庞大的胖虫子保护在后面。 …… “呀呼……”胖虫子发出嘶哑的声音,回音盘旋,仿佛有沙子塞在了嘴巴里。 随即,千足虫十分听话,撤身后退,停住了进攻的步伐,黑压压的一片挡在前面。 白嫩的胖虫子缩了缩触足,头部卷动,六对黑漆漆的眼睛凝着盈润的水露。 呀呼—— 哀怨的叫声响起,沮丧极了。 吱吱吱!一堆堆虫兽的千万条触足乱动,也跟着叫唤起来。 哭泣声逐渐清晰,“呜呜呜……”听着就像是小孩的哭声,在空荡的石窟里游荡有点惊悚。 胖虫子相比于其他小虫兽,除了拥有高大的身体,还有着白嫩的软壳。它前脚双足翻动,白嫩的肌肤上脱出一张脸和上半身来,双手拂过身前两边的触足欢快的舞动。 那一张脸和人类不同,两颊是翘起的软甲,六对眸子像是一颗颗透亮的黑珠,鼻子小巧翘起样子尖尖的,嘴唇像是用瓷片割开的一样,尖尖的牙齿露在外面,细长分叉的舌头含在里面。 “呲……”它发出低哑的轻吟,好像是在哭诉。 为首的胖虫子变化出异常的状态,引起周围一大堆小虫兽的警觉,它们叠起身体附和在周围的石壁上。 邹平安苏缎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那雪白的身体和人类太像了,令人胆颤心惊。 苏缎锦盯着它的身体蹙起眉头,她扭头瞪了一眼注视了许久的邹平安。 “好看吗?” “什么好看不好看,它是不是在说什么?你能听懂吗?”邹平安问道。 “不准再看了!”苏缎锦脸红了。 “干什么?”邹平安上下端详一眼苏缎锦,冷声道,“你又怎么了?” 呲—— 已然化形的胖虫子发出磨人的声音,拖长的音余透着阴气,千足虫又开始激动起来…… 邹平安听着,双手展开涡流般的血刺。 “唔~~~”胖虫子双手护住身体,一缩白嫩如豆腐的肩颈,立即露出好似胆怯的神情,停止了喧闹的鸣叫声。 它扭动身体表达着不满,嘴唇张合发出怪声又像是在说“不不不!” 邹平安有些理解它的意思了,收回丛生如草的血刺。 “雪妖寒蚕!” “古脉兽,息寒喜光,可汲取阳光雨露。” “是庞大的千足虫群的领袖。” “常常成群出动,具有强大的吞噬能力。” “古脉兽就这样?还能繁衍到现在真是奇迹。”邹平安沉声说着,看了看有着少女身体,模样娇媚怯弱的异形虫兽。 雪妖寒蚕眨了眨眸子似乎在示弱,邹平安不明所以,依旧提防着。 “应该是,听说雪妖寒蚕有着一颗冰晶玲珑的心,能延续生命和提升灵性,甚至能破极妄念,擢升境界!” “是吗?不如杀了它。” 雪妖寒蚕听着好像听懂了,蜷缩起胖胖的长身子退回宽大的坑洞,那大群千足虫都护在了它的前面。 邹平安和苏缎锦默声下来,十分警惕地盯着它们。 雪妖寒蚕伸着润雪似的手扒住坑口,又探出半个身子身体。此时,它没有了千条触足,只剩下少女的模样似乎更加顺眼了。 “雪融池水半个春,一蓧细枝淡淡妆。”那动人的样子楚楚可怜,哪有一点强大脉兽的性情,简直就是一个落难的娇柔女子。 “怎么感觉我们倒像是坏人了!” “好像有点!我们先闯进了它们的领地!”邹平安平静补充道。 “可是刚才我们差点就被它们分尸吃了!”苏缎锦看着雪妖寒蚕那副凄若悲苦的样子,眯起眉眼,伸手遮住邹平安的眼睛,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 …… 邹平安捂着胸口,咽了咽翻涌上来的血气,刚才的肆意终于让他付出了代价,反噬的后劲使得脊背变得无力。 他突然抓住苏缎锦的手,撑住片刻恍惚的身体。 雪妖寒蚕稍稍一动,又缩回去身体…… “你!”苏缎锦一甩手,盯着雪妖寒蚕,“你别动手动脚的。” 第六十四章 狐狸火 见此,雪妖寒蚕仰身前倾,苦兮兮的病态面容像是白色鸢尾花。随着精巧雪白的双手虚抱,做出示好的摇摆动作,它身上的千条触足也跟微微晃动。 邹平安和苏缎锦相互瞥了一眼,雪妖寒蚕摆身指向自己背后。 越过绚烂的坑洞,再往里面走,那就是一条狭窄曲折的蛹道。 淡褐色的皮屑脱在了泥土上,扰乱的寒烟喷薄出来。 苏缎锦目光幽幽,盯着这个娇魅的小脸,眼眸轻眨几下还有点可爱。 “你是在说让我们进去吗?” “难道它想给我们指路?” “应该是?”邹平安答道。 “它是几阶?” “五六阶?”两人注意着雪妖寒蚕的动作,一问一答。 雪妖寒蚕握起尖翘的手,顿了顿脑袋,看着人畜无害,柔软像是二月尾袭来的东风,浸润着春光不到的明籁。 “我怎么觉得,它有点可爱!”苏缎锦自言自语。 “可能你定力不够,实力太差。”邹平安自顾自说着,冷静地往里面探看,从深处传来的气劲特别柔和。 …… “你,还不知道哪方面定力不够呢?”苏缎锦微微发愣,以一种不一样的目光打量邹平安。 邹平安旋起血刺,扑朔的手影裹着手臂,不理会苏缎锦怼回来的话。 雪妖寒蚕看着狰狞的血刺好像一条长锁护在他的身上,缩着身子往坑洞里面去。 周围的千足虫慢慢回到坑洞里,发红的眼睛都快要连成一片,隐隐约约照亮了前面的路。 “呀呼……” 雪妖寒蚕现在的性子温若胆怯,附着甲片的双颊鼓起,发出舒服的叫声似乎在以此含糊地表示自己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尖牙挫过微扬的嘴角,可能是对于他们残忍的不满。 成群的窟洞颤动,千足分开虫穴,大大小小的坑洞张合,像是会呼吸的小孔。 邹平安绕过坑洞,骤起的血气扫荡,还窥视着红色一片的周围。 当他低头从不深不浅的洞口往下望去,雪妖寒蚕如白絮花菱,仰头间仿佛穿着黑色的衣裙,鬼魅而又妖娆。 神秘感无疑是激发探索欲的饵料,邹平安凝视的目光挪转,血光闪烁,朦胧的影子颤动。 它蛄蛹几下胖胖的虫腹,细脂柔滑的脖颈一动,那张娇丽的怪脸缩了回去。 苏缎锦侧身挪步,她可不想被因为背后的松懈,而面对莫大的致命危险。 当邹平安转头过来,灰沉的眼眸显得冷寂,前方的蛹道没有腐臭味,反则有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味道淡淡的,仿若是枝条扫过了疯长的野草。 “你先?”邹平安扭头道。 雪妖寒蚕探出身子又缩了回去,六对眸子眨了眨尤为好奇,嘴巴动了动吐出长长的舌信子。 “一起啊!”苏缎锦一耸肩膀,看了一眼身后,有几分江湖相见的豪气。 狭窄的蛹道足够大到进两个人,苏缎锦身段出乎意料的纤细,沿着钻出的墙壁,腰肢柔软的同白帛一般。 邹平安侧身折步,往前看。苏缎锦时不时感到拘束,当碰到他的手臂心里一咯噔。不得已下,她快走几步。 邹平安被撞了肩膀,手臂挫过粗粝阴冷的墙壁,那上面脱掉的皮异常坚硬,衣裳都被划出一两条口子。 邹平安注视着苏缎锦凌厉的的背影,皱起眉头,继续跟着往前走。 “有危险你就上,死了可不要麻烦帮你收尸。” “放心,有危险我就把你扔过去。” …… 邹平安面无表情,手抚过墙壁,好像是澎湃的血气顺着上面窜入了掌心。 “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应该就是天字深坑了!” “我记得方位就停在这边。”苏缎锦缓声道,语气果决十分自信。 “探索这种鬼地方,你有经验吗?”邹平安双眸晃动,瞥向身后,那语气更像在质问。 “有!”苏缎锦一斜眉梢,点了点头,“没有!” “你猜啊!” 邹平安又不再理会她。 苏缎锦冷眸轻飘,打杂声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苏缎锦越往前,地方越狭窄,邹平安在后面也随着低下了身子。 “你别碰我啊!”苏缎锦低声说道,伸手触摸前面透着光的石障。 邹平安侧目看到石壁上一个瓦白色的软壳,拨动软壳,幽蓝的寒气刺入皮下深入骨头,立即感受到深切的痛楚。 苏缎锦眼前,风化到松动的石障,被外面的波动所崩开。 当苏缎锦挥去尘埃,扫视过视野的一切,捂着口鼻顿时感觉胃内翻江倒海。 偌大的天坑里,钟乳石滴下腥臭的黑红的血水,里面埋藏着一大群奇形怪状的骸骨。邹平安伸手搭在苏缎锦的肩膀,猛地一拉,凝起的血气震散开泛滥猖獗的瘴气。 云霭般的绿色絮状烟气飘动,此时像是招魂开坛的幽灵。 落下的天光十分熹微,上面压着浓重的乌云,遮蔽了大量的视野。 当山外的天光乍现,朦胧的光穿过小孔,卷积的云被打散,五彩缤纷的颜色渲染在石壁上。 烟瘴被扰乱,恍然间又有点像是走到大陆极北才会看到的狐狸火。 飘渺的散在烟瘴里,真就像是狐狸的九尾扬起,翘着步子慢慢走来。 整个地方宽阔看不到边界,如此场景真就像是璀璨的天光开掘出一口天坑。 掠—— 青色的狐狸火飞跃,盘踞起长长的九尾,又隐没在烟瘴里。 邹平安望向深处,一些模糊的人影顺着洞窟进来了。他们乌泱泱一片,身上多少都带点伤,像是经历了不小的风波来到这里。幽幽闪光的晶体握在手里,凝结光壁往前推进,浑浊的瘴气被屏蔽在眼前。 狐狸火鼓动起轩然大波,极致到野蛮,无声的气流冲向他们。 在靠上面的邹平安和苏缎锦折返几步,避开冲荡的气息和烟瘴。 …… 苏缎锦内心狐疑,开始注意起邹平安的一举一动,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诡异的地方,或者直白点的话就是隐秘。 邹平安弹身一闪,血刺悬起,眼睛上挑…… 蛹道上面响起错杂的声音,苏缎锦在他身后,不自觉揪住衣边,左手并起光芒。 咚!上面开出一个洞,雪白的身子探了出来,等到它转头,六对眼眸轻阖映着血刺光束的寒芒。 咻! 它又蹿了回去,“呀呼……” 熟悉的叫声听着十分委屈,邹平安和苏缎锦静定下来。 雪妖寒蚕慢悠悠地伸出脑袋,晃了晃,雪白的双手挥动。 紧接着,邹平安和苏缎锦看着它下来,长长的千足虫腹很是灵活。 呀呀呀!它顺着土块之下,在邹平安和苏缎锦前后游回。 雪妖寒蚕双手捂着胸口,嘴里吐出一团幽冷的气,黑色眸子闪动。轻轻一吹之后,飘起的尘土混着寒息封住了渗透进来烟瘴的洞口。 同样,邹平安和苏缎锦的身后,也被封住。 随之,雪妖寒蚕又钻了回去,脑袋探出来,欢快地眨了眨眼睛,舞动千条触足把自己弄出来的坑洞堆住。 邹平安他们脚下一条蛹道开去,直直的还可以看见下面的烟瘴弥漫。 苏缎锦松了口气,邹平安沿着蛹道下去。 雪妖寒蚕在它们后面眯起眼睛,嘴角翘起,这个奇怪的表情看着有点计谋得逞的阴险。 苏缎锦和邹平安注意着后面,雪妖寒蚕热心的异于其他脉兽的行为让他们感到惊讶不已。 第六十五章 蚩尤旗刀星聚 光障架起,蛹道你通行,地势风口,烟瘴厉害也趁着缝隙转圜。 邹平安左右瞥看,“慢!” 语调听似低沉而平缓,实际上潜藏锋芒,暗有杀意。 苏缎锦缓行静步,侧首沉身以待异动。 轰然而起的火焰凛冽,将冲荡的气息推向洞穴,躁动的灵汐突然在里面撞来撞去。 邹平安停下脚步,少顷只听后面作响,进来的地方被堵上了。 “我们好像被骗了。”苏缎锦说道。 “地方对了就行!”邹平安看着前面,“我觉得你比她危险多了。” 外面的打杂声传入洞中,耳边渐渐变得更加吵闹。 苏缎锦听着眸子低垂,脸上的表情更加冷了。“无赖,早晚打你一顿,把你打服了,收你做我的小弟,给我端茶送水。” 说着,她尤为认真。 挥砍的刀刃打到洞口,厚重的力量震得这条蛹道颤动,扬起了不少的沙尘。 邹平安翻身跃步,顺过出口沿着天坑的石壁,躲过争斗落下的余威飞速移动。 五彩辉映的光芒,石窟里面天然形成的水道,冲刷出一围蜿蜒的断桥残路,隔绝诸多繁杂的路线。 那些到此地探秘寻宝的弟子莫名就打了起来,石壁上的灵晶闪烁奇异的磷光,泄露出来的灵汐被他们肆意不绝地贪食着。 不觉时间流逝,他们摁着脑袋大声喊叫,意识到灵晶散溢出的灵汐十分狂暴,已经难以控制,灵汐汇聚的灵府膨胀扰乱了心智。 他们失控,去掺入对于灵汐争斗,有的灵府崩塌身体崩碎,有的丝毫不见底,继续贪婪地吸食灵汐。 血飘落在地上,烟瘴一卷,散入了低微的尘埃里。 残影之上,邹平安驻足在钟乳石柱后,苏缎锦跃步挂在水晶石菱上,俯视下来更显得高贵冷傲,双眸一闪并指升起辟邪的金光障。 邹平安吸收着一层层烟瘴,它无孔不入,和血障相融在一起。 “哈~”邹平安急喘一口热气,灰沉的眼眸一闪,这一切让他感到无比兴奋,心底焦躁也安抚下来。 苏缎锦观察着周围能看见的人,转眼就瞟到邹平安正在异常亢奋地急喘,好像快要断气了,一时间也分不清怎样了。 熟悉的面孔出现,灵舟一行的同门都在。 咚! 一个时辰过去,邹平安陷在烟瘴里,也不敢轻举妄动,招惹到没必要的麻烦。 …… 狐狸火喝起数条光尾,慢慢的行走之处闪耀到极点,看去如同颇具灵性的狐狸走过白雪皑皑的地平线。 蚩尤旗刀星聚,天开眼,星骤如雨。极光在夜空下所有的形状,全部都轮番显现出来,在光怪陆离中千流竞秀。 邹平安顿时感到脑海洱源刺痛,他双手捂住耳后,破音大喊几下。 身下龟裂的血痕延伸,凝起一片可怕的洪流朝着四面八方奔走,地上黑烟躁动更胜于绿色烟瘴,带来了肉眼可见的破坏力。 周围陷入疯狂争斗的弟子难得幸免,极具覆盖性的吸扯,冲撞到邹平安脚下。 邹平安半跪在地,身上环绕的光尘,身上的光尘体内灵府喷薄灵潮,心口的血旋一压再压。 片刻之间,他紧咬牙关,暴动的力量难以平息。 方圆几个身位下,所有能触及的人悬动起来,他们也渐渐支撑不住体内狂躁的灵潮 邹平安痛苦地转身一动,双手遮开,双眸闪烁着倒映的血红。 苏缎锦挣脱出晃眼的烟瘴,当她看向异动的来处,邹平安犹如陷身在血河里的怪物,被血痕炸起的血肉崩散,顺着积聚向他周身的烟瘴全部都没了影子。 这一时刻很快,瞬间也就眨了一下眼睛,苏缎锦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此暴力的画面在极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摇曳诱人。 “他没事?”苏缎锦被自己的第一个念头惊到了,她撤身到高处,蹙眉细看他的样子,“他走火入魔了吗?” “还是……” 邹平安跪在地上,心脏的狂跳,让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沉浸充满血腥味,踩着人头的疯狂掠夺中。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雾迷山的那一次。 周身的血旋沉寂消散,邹平安捏着心口转黑的涡旋,双手挪转一动,趁着脚下窜起的血痕浮起。 脚下一荡盘绕上黑气升降,脚寸两穴再次旋起,双手一个挪转,手中两穴震出血刺吊起旋转的烟瘴。 双眼轻阖,白釉色的瞳仁颤抖,眼缘卷起幽邃的脉穴。 “父亲,娘,妹妹,如意!”那些熟悉的画面,回忆如涛。 “啊!”随着,邹平安震落在地,只听扑通一声,他四周的地面发出一面浅浅的凹陷。 苏缎锦手指一动,回过身来,烟瘴已经被吸扯去大半,让人深陷的感觉减弱。 这是,她看着邹平安就要倒在地上,嘴唇翕动呼吸一急,毫无顾忌地冲了过去。 “邹平安,你没事!”苏缎锦扶动邹平安无力的肩膀,冷静无比地呼喊他的名字。 邹平安双眸一睁,吓人的白釉色让苏缎锦一个踉跄,神色一呆。 不经意间,邹平安已经把她压在地上,像是宰杀的动作十分凶狠和野蛮。 苏缎锦双手护在身前,用力撑着,冷霜无痕的脸上泛起两点红润的波澜。 隔着几寸几尺的距离,两人眼神对峙着,谁都纹丝不动,似是被周身轻飘飘的烟瘴固定住身体一般。 此时,邹平安跪着,双手就是身体唯一的支撑。 苏缎锦冷眸透着怒气,不知道“邹平安到底怎么了?一动不动的想要干什么?”。 慌乱下,她无法预测邹平安下一步的动作,也不想去设想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啊!”邹平安甩手一道艳红的壁障,震响的波动荡开还在沉沦在厮杀中的弟子。 不一会儿,他扬起头双眼紧闭,眼眶发红,两行鲜血流了出来。 邹平安双眸渐渐恢复沾染着鲜血,抨击胸膛的心跳平缓下来,当视野清晰到可以看清楚苏缎锦眉间显露出的一丝错乱。 目光如此阴鸷,苏缎锦感觉到精神层面上强大的震慑力,注视着邹平安双手将自己摁住,无情而又冰冷时刻散发血腥的味道,就像是一个猛虎狩猎到了一只肥美的野味。极致的胜负感压制着心中的信念,象征着征服之下,无比匹敌的君王。 “你放开我!”心防溃散之后,挫败感袭来,苏缎锦避开焦躁的气息,烟瘴窜入肺腑。 血液翻涌,迫切的心不合时宜得兴奋起来。 “放开我。”苏缎锦看着一动不动的邹平安,扣锁般的手腕被压出几道淤痕。 邹平安眼前什么也看不清,陷入一种虚浮的摇晃感,差点就要昏睡过去。 邹平安坐起身来,双手抹过眼睛,灰沉的眼眸上血液凝结,再一睁眼寂静像两畔清冷的死水。 苏缎锦猛地撑起双臂,腿脚往后缩,眼角湿润霜羽般的睫毛塌了下来,那平静的神色也遮掩不住双颊羞红的秀美,眉间眼尾一颤更是增添了几分故作刚强的轻柔。 “你……”她声音如常,唇边有些发颤。 当吸入烟瘴的弟子被摊开,他们拖着残破的肢体,依旧相互厮杀,自残肉身,拼命地吸收灵汐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撑爆。 烟瘴营造出恐怖的力量,就像是个天平,偏执的人总是惦记着世界的倾向是自己。不受控制的一切在生死的边缘,一副血流四野的众生相不免是荒诞的。 “我正是不忍心打扰呢?”红衣女的声音在死寂的脑海里响起,这个时候竟然让人觉得很亲切温柔。 第六十六章 郁郁不平 整座洞窟就好比是个炼狱,膨胀起无边的心气,迷乱掉来时的方向,煅烧着在欲望中挣扎的灵魂。 邹平安眼眶火热发烫,稍好一些,他望着前方一片乱石,尖锥似的钟乳石掉落下来,砸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坑。 苏缎锦定了定神,起身并指指向他,“混蛋!” 其声坚决异常,郁郁不平。 邹平安抚着脑袋,眯眼看着苏缎锦身后乱舞的“疯子”,他们脸上裂开血红的细纹,灵汐已经积攒到了极点。 轰! 邹平安纵身不见,苏缎锦一指光破。 只瞧见,邹平安穿过他们身边,手心下爆开的血气随之消弭。 苏缎锦盯着被洞穿的,快要爆开的同门弟子,旋即蹬身而起,缀在石晶上释放金光障。 邹平安回过身来,从模糊的烟瘴里走出来。 红衣女声音细弱,“看来,你挺有天赋的嘛,这个地方乘天时地利,正好给了你擢升境界的机会。” “等等……” 突然间,她的声音被淹没。 邹平安眉间的白光隐没,他双手紧握,血气的攀升越过了灵汐回潮的界限,水挑的担子灵汐虚涨暂时与之平衡。但是终究是镜中花束在高阁,少了几分敦实肺腑中气也乱了些。 破境之象,止于一念之间,海岸涨潮尚且需要觊觎海洋地势,借天时月引之力。 灵汐漫溯周身,回潮的时机凝滞。 苏缎锦看着邹平安身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邹平安也竭尽心力地压制着半分癫狂的急躁,对冲的两股力量在体内周旋。 不一会儿,血气滚烫压向了一边,邹平安眨眼间就出现些许异化的表现。 暴涨的血气,现在看来,就像是拔苗助长的手过长了些,邹平安再想倒反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邹平安抬起手来,才看到煞白的雪妖寒蚕冒了出来,卷起千足虫腹绕向自己。 “呀呼!” 她张着骨白的利爪,可看着邹平安的眼神和浑身游回的血气,赶紧缩到地面下。 “嗬……” 邹平安抓住了她的尾甲,雪妖寒蚕雪白的脸潮红,缩了缩上半身,苦兮兮地朝着邹平安左右摇摆起脑袋。 “呀呼!呀呼!” 娇气的叫声如同绵绵的细雨,弱的经不起一朝春寒倒暖。 “啊!”邹平安脑袋头痛欲裂,双手拍向眉间,白光闪烁里透出一股血气。 雪妖寒蚕闭着眼睛,觉察到松了手,赶紧钻进土里看着邹平安痛苦万分的,耷拉下来脊背后不起眼的长须。 她似乎能感知他正在经历的痛苦,双颊的甲面颤动,发出“呼呼呼”的很舒服的声音。 苏缎锦并指一挑,雪妖寒蚕赶忙钻进地表下,光束打出一块浅浅的坑洼。 “金刚卷,一气化三清,两仪破万障。” “困龙锁!”双臂潜隐破军拳意之龙形,脊背呲起血刺,困锁的盘龙光芒毕露。 邹平安没想到自己领悟到的第二式困龙锁,第一次竟然是用在自己身上。 龙眼含光,弯曲升起,震慑的余威压着全身的力量。 真是自己打自己啊!囚龙出山,反噬己身已成必然,灵汐的回潮更加猖獗。 到底是年少无畏,邹平安这一式铤而走险,镇落的光芒紧锁心脏,一瞬间他便没了生息。 苏缎锦在上面艰难地站住脚,金光障变得难以维持,察觉到邹平安有些不对劲。 她便双手舞动,捻指怒目,璀璨的花蕊绽放。 “光明柱,”横扫一片的威压升起,荡去飘渺无形的烟瘴。 “啊!”邹平安发出暗哑的呐喊,盘腿打坐在地,“手遮天!” 诅咒的灵术灵音喝起,天地山河的大道意境在脑海里倒转。 十分奇妙的是,手眼通天的造化真的就压制住了血气倾泄的暴动。 一重山是一盘水,应该说那是一种山水相绕,相得映彰的瞬间。 苏缎锦的光柱被侵吞,对面释放的气压她无法反抗,强大的吸力推着靠向了邹平安。 苏缎锦金光障起,闷吐一口鲜血跪倒在地,那双看向邹平安的眼眸晃动不止。“你做了什么!” 盘龙气运的震慑,天地山河的威压,光明柱的灵汐回潮…… 邹平安算的上是集齐了天时地势人和,灵汐的回潮磅礴汹涌,刹那间邹平安置之死地而后生。 灵环轮转悬浮起虚弱的身体,在几重大道的加持下寂灭归隐。 …… 渐渐湮灭的光柱里,苏缎锦额头冒着冷汗,无力支撑超出控制的局面,周身的灵汐被夺取。 此时,烟瘴散开,狐狸火也蹿了出来,摇着九尾刀星缓缓而来。 “唔~” 狐狸火突然飞跃而起,一顿横冲直撞,直到钻入了苏缎锦的身体内。 “啊!”苏缎锦痛呼一声。 狐狸火妖祸于性,藏于心,这才它致使这么多人意乱智昏中,就不难看出端倪。 她双手护着身子,燃烧的火焰正在吞噬衣服,焦躁的气敲打着心脏,小腹热腾腾的。 …… 狐狸火没了踪迹,烟瘴也没了作乱的源流,周围的人该死的死了,能逃的也逃不了了。 辽阔的洞窟里,死一般的安静。 “呼!呼!呼!” 苏缎锦轻咬着嘴唇,难熬的心气都快要耗损没了。 “呀呼!”雪妖寒蚕又从地面上冒出雪白的身子,好不容易呼吸一下,闪动起六对漆黑的眸子很是欢快。 看着,它又捂起眼睛,露出一丝丝的缝隙,“人类……的……身体!” 一字一顿,说的尤为艰难。 邹平安血气荡开,雪妖寒蚕再次感受灼烧肌肤和吸扯自己的力量,虫腹千足开凿赶忙飞快地挖洞遁走。 “不……”苏缎锦心火难消,冷静坚定的思绪被搅乱,双脚缩起来,双手交错抓着自己肩膀弄出长长的伤痕。 “不……” 等到精神消磨殆尽,她觉得自己不受控制,艰难地爬着想要靠近邹平安。 “啊!”痛苦的矛盾中,语气绵长,像是在哀求,又像在求救。 邹平安打坐在地,他在竭尽心血中没了力气,宽厚的肩膀也塌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俨然不知道正在靠向自己是谁。 听着娇弱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灰沉的眼眸,泣血的朦胧中一个人影仰着头摇摇晃晃。 几乎同一瞬间,邹平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冷透了,失去生息的片刻虽然不长,但是差点让他真的到了地下水深火热的炼狱中去。 “呼~” 柔然的温热遛过嘴边,他以为是大难不死后的错觉。 但是,当火把般的棉团窜入怀中,邹平安迟疑了……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睁开眼睛,对上苏缎锦迷离而又羞恼的眼眸,“求求你,不……” 三千青丝被洞窟里腻人的风吹开,惹起脸颊的红霞,就这样飘落着泼洒在肩膀上。数条光纹更是从身后钻出,像是从青霜火焰里升起,招摇不断的尾巴,将竹弓曲水的美感展现得极致而又魅惑。 这一瞬间,苏缎锦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无力地昏厥过去,顺着邹平安的脸颊倒了下来,窝在了那冷冰冰的怀里。 “你……”邹平安有气无力地说着,又没了声音…… 第六十七章 曙光 天坑上方石壁斑斓,从微小的曲孔中折返出朝气蓬勃的曙光。微光洞开漫野,载满了砸烂的光,若是打翻了天陷的琼玉金盘,倾撒下来碎花归落的光尘。 随后,这处地方一应所有的死气消弭,全部被其扫荡而去。 冷飕飕的风吹来,周身绕着血气的邹平安耷拉着头,像是一个石像般打坐在地,猛地一睁眼睛,只看到雪妖寒蚕卷动的千足已经快要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血刺旋起,白光泛起涟漪。雪妖寒蚕急忙收回痛得打滚,钻入地洞里,苦丧着脸看着似乎有点气急败坏。 “呀呼呼呼!” 邹平安听见它怒音怯怯的叫声,憋下到了喉咙的鲜血,怀中的一团温热让他手脚受缚,脊背紧张。 苏缎锦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腰,全身沾满了飘落的灰尘,窝在沾着鲜血的衣服里冷到发抖。 一大群的千足虫围作一圈,看热闹般转动着黝黑的眼瞳,时不时舞动触足搓一搓光滑的脑袋。 “嘶~” 邹平安短促一口气,如之前那般还是打坐的姿态,好似被铁铸了一般一动不能动。回神的目光先是躲避,然后就被苏缎锦脊背上摇曳的彗尾所吸引。 极光再次忽然赫起,彷若数条光的尾巴在不断摇曳,又如同无垠草原上,黎明前快要的篝火。突然,通红的脊背渲染出几缕光的尾巴,如烟似雾摇曳不定,最后化成了幻妙的九条火纹,萦绕到双肩的位置。 其时,苏缎锦眉间的灵印闪晃,亮度急剧增强,宛如灿黄的皓月悬挂当空,向大地泻下一片淡银色的光华,映亮了整张绯红凝露的美丽面容。 “吭!”苏缎锦在哭泣声中苏醒,煞白的嘴唇颤动,身体也跟着抖动,迟迟不敢相信睁不开那双透红的眼。 眼泪留下两道水痕流过耳鬓,滴落在破烂的衣服上。 “不……” “我都求你了,为什么?” 苏缎锦凄声呢喃,听的不真切,身上的疼痛让她更加慌张无措。 …… 邹平安闭着眼睛,手上的纳戒一闪,白色的外衣铺在了苏缎锦害怕到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 苏缎锦被吓了大喊一声,抓住衣服紧裹住自己,“你……” 她挣开惺忪的睡眼,气声低喘不敢看他,下一个字在翕动的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苍白的脸上唧哝不出一丝羞恼的潮红。 盖一下衣服,邹平安感觉自己的肌肉被拨开,砍了数十刀一样,好一会儿才知觉到打坐盘起的双腿快要被压断了,“你,傻子!……要一直躺着不动?” 坚决的语气,似是在言责的训斥。 苏缎锦双手攥起衣服,挪了挪腿,没有多少力气般的往旁边动了动。 “你混蛋!” “你可以换个词吗?”邹平安的双腿弯曲,用手搬着,好似扎在了地面上。 “呀呼!”雪妖寒蚕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窥伺在邹平安和苏缎锦,双颊气呼呼的发出极低的怒音,但表情是哀眼愁眉,好不委屈。 邹平安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又半跪在地,抬起头来牙关紧咬像是从宗庙里罚跪一夜后,不肯忏悔思过的少年。 苏缎锦双眸摇动眼角一瞟,又埋头到了衣服里拒绝这样的对视。“我早晚杀了你!” “哼!”邹平安冷哼一声,这一句听烦了的话实在是够了。紧接着,他双手摁住腿猛地站起身来,满脸苦痛到皱成一张揉乱的纸也没再叫喊出一声。 “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出去!” 苏缎锦捂着肚子感觉身体好痛,像是被无数根铁箭穿过一样,她幽怨无比的眼睛上挑,双拳紧握,眼角的泪水流不尽般滑落下来。 邹平安看着自己一身被血气撕扯到破烂的衣服,算不得衣不蔽体。宗门发的衣服就两件,这件还能凑活穿着。 苏缎锦那泪水凝光的眼神恨之切切,邹平安抬起双眸又看了一眼搭在苏缎锦身上的衣服,立马艰难地转身过去,“莫名其妙,不就是……至于吗?” “怎么回事?”邹平安扬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算了,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雪妖寒蚕被邹平安盯得很紧,它露着眼睛,千条触足在地下搅动。 “呀唔——” ……… 当他转过头来,苏缎锦一巴掌闪在了他的脸上。 邹平安不知所措,有点感觉昏天黑地的,只瞧见衣服有些宽大,水墨描画的脸上残留着一丝血迹。 苏缎锦嘴唇干皱,快要裂出口子,拖着用力挥出的肩膀,泪光泛滥的眼神有神无力。 邹平安侧目一噔冒出身子的雪妖寒蚕,避开苏缎锦那惹人厌的脸色,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 扑通一声,邹平安被踢得一个趔趄,回头看去,苏缎锦腿脚微颤,又跪倒在地。 邹平安扭头过来,注意着雪妖寒蚕。苏缎锦见此双拳含握护在身前,紧瞪着邹平安站稳起来。 转眼间,苏缎锦脸色煞白,荔枝果肉一般,张着嘴巴轻喘一口气后捂住了脸。 这时,雪妖寒蚕缩起脑袋,手指窜动,在她眼里这两个活人很有意思。 “不是,你怎么了?不就是……至于吗?”邹平安非常冷静,不禁出口问道。 “像你这样左拥右抱的,当然没什么了。”苏缎锦凄声不止,没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什么意思?你不是挺刚强的吗?我对你这个没兴趣。”邹平安撇动嘴角,冷言冷语。 “你说什么?”苏缎锦难以置信,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你还嫌弃了?” 她并指凝光,刚要发作,又捂着胸口气急心痛。 霜骨眉聚,霏烟冷面,一副果敢冷静的脸,忍着哭泣的娇弱,反而使人见之犹怜。 “不是这样的!”邹平安捏了捏余震刺痛的额头,语气平淡,“我只是把你勉强看做同门手足而已。” “好!”苏缎锦体内虚弱不堪,之前邹平安发疯似的反噬,让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等我恢复了,我一定杀了你。”她说着说着喊了出来。 邹平安无语,这个女人一天天都把杀字挂在嘴边,真是不可理喻。 …… “嗯?”邹平安回头看,血气暴动,雪妖寒蚕带着手下的千足虫后退几步,它们那好好享受一番美食的愿景彻底落了空。 “呀呼!” 苏缎锦强撑精神,脸上的两行泪,不知藏了伤痛和怒气。 片刻之间,她玉足露出衣边,试着迈着步子,沉重的身体好像钉在了脚下。 “嗯!”苏缎锦忍痛身体一软,落在了碎石焦土的地面上。 第六十八章 带我回去 邹平安目光敛锋骤起,一转血气,持着以一敌百的气势,面对着雪妖寒蚕…… 雪妖寒蚕双颊微动,又变得气呼呼的,紧接着眸子轻晃泄了气,似乎想起什么,身体一抖钻回地表。 千足虫们成群结对,紧紧跟随着它也离开了。 “你……” 苏缎锦觉得自己的身体扎进了土里,怎么也动弹了半分,尤其是脊背和小腹如同滚在火油铁刀般。 什么东西在吸扯着,体内空空荡荡,提不起一寸半点的心劲。 “回来!” 周围一切都是那般血腥苦重,她看着邹平安远去的背影,心急了。 “都是你!”苏缎锦指责道,“占了便宜,你得保护我!带我……回去!” 她冷冰冰的神色和眉眼间的虚弱,吊着半口气,冷傲的神情强撑着,也厌烦自己此刻的柔弱。 邹平安看着,姣好的面容上气势凌人,与其说着,不如看来那般真实。 思量片刻,苏缎锦揪着心,动了动沾了脏污的脚,细线针挑出来的身姿微颤。 “行!算我欠你的。”邹平安想着看着,心里也生得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干什么?”苏缎锦看着伸来的手,往后扬了扬身子。 “你想怎么样?”邹平安问道。 “背我!”苏缎锦蹙眉说着,感觉脸一热,转向一边。 “哎!” 邹平安嫌她麻烦,“平时比起须眉也不逊色,这时候矫情什么,抱着,有危险我还可以把您扔出去挡一挡。” “你!”苏缎锦像块丝帛,随他抱起。 “怎么了!” “混蛋!” 邹平安往前面看去,不再理会她。 苏缎锦下意识侧脸也看着前面,总觉得胸口难受,于是盯着他的眼睛,双手艰难地抬起再护在身前。 看了一会儿,她很不情愿的,又微微扭头过去。 “你没有什么药丹之类的,保个命!” 苏缎锦脸色开始有些红润,“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怎么引动纳戒?” 洞穴内狭窄阴冷,走了一段时间,苏缎锦精神困乏,通红的眼睛眨了眨,不知不觉埋进了他的怀里。 起初,她摇摇头,邹平安脚筋处搓着一道口子很痛,本就觉得有点拖累,立即俯看苏缎锦一眼。 “看什么?”苏缎锦怒声说着,感觉好累,身侧的冷暖温热让她有点昏沉。 邹平安没有再说话,目光凝视几步所及的前方。血气指引是以活物目的,没想到会是几个人。 只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按着既定的路线走过错落岔开的洞窟,一片幽暗中邹平安和苏缎锦的身影摇摇晃晃。 “人死的差不多了!” “慢着,等极光刀星散了再去!”回首看,领头的人正是赵誉景,他如同夹着砾石般的声音传来。 邹平安转入岔口,停下了脚步,等到确定方位再走时,后面已经迎上了他们。 赵誉景瞥了一眼邹平安,先是有些惊讶,再是不屑地挑了挑眉头。 当他目光落在邹平安怀里窝着的娇柔无骨的苏缎锦,她青丝旁落遮住了容貌,悦人的身姿弯着令人忍不住想要垂怜几分。 一瞬间,赵誉景转身过来,脸色大变喝道,“苏缎锦?” “你们?” 苏缎锦缓缓张开无神的眼睛,侧目一看,“赵誉景?” 孱弱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转,如坚冰透着寒意。 她手抓住邹平安的衣领,“你怎么在这?” “我才要问你,你和他干了什么?”赵誉景怒斥道。 “我和他?”苏缎锦提了提精神,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没有关系,怎么了?就算是有,你也管不着。”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管不着我。” 赵誉景怒气冲冲,加重的声音锋芒毕露,“放开她。” 邹平安歪头冷笑,乏力地伸了伸腰,“麻烦你让一下,我赶着出去。” 苏缎锦感觉一阵颠簸,温凉的脸颊贴靠在他的胸口,“我……” “好啊!”赵誉景紧闭双眼,咽下一口气笑了笑,“我是你未婚夫,你我两家就要姻亲,到时我们两大世家联手,事关家族气运。” “你不是!”苏缎锦气喘,“再说一遍,我向来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你没有资格说那三个字!” “你让开!” 赵誉景握紧双拳,上下打量,“为了退亲,你和他搞一腿?平时不是挺孤傲的吗?现在窝在野男人的身上倒是挺贱的啊!很开心?” “胡说八道,咳!”苏缎锦羞愧难当,邹平安低声说道:“别动,不然我把你丢在这里。” 苏缎锦无力极了,只是动了几下冰凉的脚尖。 “大哥!里面……”旁边的大汉提醒道,“大事要紧。” “好!”赵誉景紧咬牙关闷声道,一脸的意味深长,转念想起又沉下心绪,“别忘了,是你爹你的家族求得这门亲事……” “记住,你就是被人睡了,千人骑万人踏,也是我准了之后。” 说罢,他不屑打量几眼,与身旁几人同邹平安背身而去。 苏缎锦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眉眼微皱,抓着衣服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看来,你的未婚夫不太会说话啊,不过眼睛没瞎,倒是一眼就认出你的这幅惨样。” 邹平安回头看了一眼几人急匆匆的背影,安下心来,抱着苏缎锦继续沿着洞穴走去。 “我说了,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看的见自己就好,我才不在乎他的好坏。”苏缎锦想用力捶邹平安一顿,可转眼消了气。 …… 又走了一会儿,邹平安左右瞥看,洞穴内的通路上滞留着不少脉兽残留的血气,以及缠着破布烂衫的死尸和白骨。 “你为什么不……”苏缎锦突然问道。 “不把你扔给他?”邹平安接话道,眉压眼低,看着苏缎锦点了点头。 “因为,我答应了你,要带你回去!如果不能做到,那岂不是食言了。” “是吗?你难道是……”苏缎锦松下紧绷的手臂,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许久没有回音,邹平安轻喘几口气,蹙眉沉声道:“难道什么?” 随之,他低头看了一眼静谧无声的苏缎锦,“麻烦!” 不久,他身后传来一声猛烈的击撞。 邹平安笑了笑,似乎猜到了赵誉景此行的目的。 …… 通向外面的岔路弯弯绕绕,纵横交错实在复杂。邹平安走来走去,震着一丝血气,不断感应着极其可能准确的方向。 走啊!走啊! 饥饿!口渴!一种对血的渴望,愈加有些强烈了,还好只是近乎习惯的本能。 邹平安压着急躁的心绪,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明晃晃的洞口张着干枯的杂草。 刚出来,阳光还有点刺眼,邹平安转身挡住光芒,“这个暴脾气,可别醒来。” “不对啊,也该醒了!” 苏缎锦脚尖遛过风,痒痒的,不禁醒了过来。 只见,邹平安俊逸的侧脸渐渐清晰,他缭乱的头发随风扫过眼前。 稀疏的石林倒塌了不少,山间的血腥味很是提神,邹平安恢复了不少的力气,抱着苏缎锦踱步而去,渐渐的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可是,苏缎锦似乎还没有回转,气息微弱,窝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看了许多…… 邹平安一直抱着她,渐渐有点壮劳力的错觉,时间久了也觉得不耐烦了,于是冷声道:“你能走了吗?” 苏缎锦思绪变得十分迟钝,情绪莫名有些低落,动了动扫过草尖的脚趾,皙白的脚背一弯无力地缩了缩,“你就……不能多抱我一会儿。” 说出口,覆水难收,苏缎锦立即有了点精神,脸色红润起来,“我不是那种意思!” “不就是不怀好意,你这是在伺机报复,拿人当家仆很顺手!” “什么?”苏缎锦一挣身子,脊背火烧般的痛。 邹平安紧了紧胳膊,明显的感觉她的身子很弱,都快要缩着一团了。“别动了,安分点!再这样,我把你扔在这里。” 苏缎锦盯着眼前这张严肃的脸,他石磬般的声音平静极了,似乎真的会丢下自己在这…… “不……”一个字蹦出来,又突然戈然而止。 邹平安走着走着,周转的力量回身,他脚踏疾风借力,纵身越过石林穿过层层阻碍,绕着步子躲过脉兽的踪迹。 现在对付它们,着实会有些吃力,甚至可以说是危险的。万一,那只琥厄再出现,情况可就不妙了。 第六十九章 震 苏缎锦双眸似桑叶边,“你就不能用灵符,飞回去!” 邹平安顿了一会儿,双目扫荡过地上大小不一的脚印,如参天古树般高大的石林还有剐蹭凹陷的痕迹。 “你拿出来啊,我有的话就用了!”邹平安回道,“人傻了,就不要多说话。” 苏缎锦摸着因为失去灵性,锁在手指上的金纹纳戒,迟疑好一会儿。 她使劲用力,手指勾动衣服,操动半点感知的能力都不可了。 邹平安从风中抽丝剥茧,嗅到一丝强劲的血气,突然从峭壁下高高的石林里冒出来。 覆压近百里的威势不可抵挡,阻碍住了前进的方向。 记忆里,灵舟的位置很近了,但邹平安只好飞身踏燕,翻飞飘落在石林之间。 天空也泛着几点人影,他们飞快躲避开周围。 …… 突然间,脊背拨骨的剧痛直击脑海,邹平安倒坠向了地面。 “咔咔咔!” 后背咔嚓作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钻了出来。 临近地面,邹平安旋身滑步缓下冲击。 就是一瞬间,他敦促在倒塌的石林后,摆着胳膊,遮开树叶一看。 凤目拽尾,回首见仰头缓睁,灿如金玉的目光摄人心魄,嵌着尖锐刺骨,生息凉薄的杀气。 着就白衣的身影飘飘而起,满载光点,暗沉下来的波纹欲杀人于无形。 虽是相距较远,但那一点日光闪烁的影子尤为显眼,都为之寸心如狂。 铛! 混光跌宕,响动不止,那人负手而立,似是藏剑在指,卧光指尖,只待锋芒毕露。 太阳的轨迹移动,那人再次出现身影看的清楚几分,束冠小髻如铁弓箜篌,欠身间张弛有度。他站在高高的磐石上并指落下,欲在巅峰之上俯瞰四下。 耀眼的光,映衬出他利落如风的身姿,傲然的腰肢手臂拂动。 横渡石头尖上,惊鸿一瞥的余光,悍然可以杀人。 苏缎锦昏昏沉沉地莞尔一瞧,冷清无神的眼神再次震荡。 邹平安望着天边翻飞下来的灵舟,冲破薄薄的云层。 喝—— 琥厄之身支起石甲脊背,通开手臂,高大无比可倒沧海,翻手间竟然可以掀起一层千仞高的气劲。 那人背影落下如铁片翻飞,双臂扬起,十指泛起金光像是玉屏合起打出一道光束,“无距,金光咒!” “震!”灵印浩荡,如天外之音。 轰! 随即,那人见光而动,重击下坠如孤雁出阵,沉石坠崖,拱起一根石柱般的光束,迎着黑劲全身凝聚光汐,宛若惊龙架起偌大的光障。 琥厄只是微微一晃,转手划开几道血刃冲向那人。 面对碎石的黑劲,那人现身在垒石之上,又借着反震的威势躲避开数十丈。 “竟然敢和琥厄对一手,这人不简单啊!” 邹平安不禁称道,“看着似乎着一身鱼尾服,似乎是秋明山的。” “你认识吗?” “姐……”苏缎锦眉梢一颤,耳根通红收回目光,“走!” 低声袅袅的话音未落,轰动的余波袭来,那人纵身划越半空,飞快地掠过邹平安两人旁边的石林。 轰! 琥厄甩出一团黑劲之力,巨大的能量积聚,不断卷动连带着飞沙走石冲向邹平安。 邹平安滑步转身,踏上凝聚血刺,飞跃很长的距离。 血刺崩散,邹平安紧绷起手臂,抱着苏缎锦又落在石林里,震开一层层的沙尘。 前面的方向迷乱,沙尘挡住了视野。 琥厄前爪趴地,朝天嘶吼一声,忽的震空起来,想要抓住空中飞行的苏提花。 速即,飞影在地上一闪,落地时砸落的方向,偏偏又向着邹平安。 邹平安顿时感觉倒霉透了,转身旋飞的血刺爆开,顶着身体倒飞出去。 “抓紧我!”他飞身躲避的动作像是羚羊挂角,当身影闪过宽大的石林,又不见了踪迹。 “嗯?”苏缎锦紧裹起身体,脚尖随着微弯的腰肢也缩到了他的怀里。 …… 哄—— 沙尘飞扬里,诸多脉兽沿着蜿蜒石林地脉前行,都被琥厄吓得不轻,难怪一路上脉兽稀疏,踩踏过境的痕迹如此明显。 邹平安快速撤离危险范围之内,乘着败絮的风息,踏步疾驰在石林之下。 时不时,袭来的剧痛会让他卸力停下。 “你老实点,不然我可就把你送到它的嘴里啦!” 苏缎锦甩甩脑袋,青丝旁开侧落,目光缓缓迷漫。 邹平安一滴汗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她的眉间。 紧接着,苏缎锦又感到整根脊背火烧针刺般的痛,耸眉清醒半分,干皱的唇边反复抿起直到湿润,仿佛记忆起皓齿编贝间的微妙。 路途颠簸中的沙尘缭乱,迷了眼,也渐渐消磨了两人的身影。 蹭! 空中,那人身如飞刀,翘脚打在石尖上。 邹平安步入残影,换了一个个的方向,那人就像是个路标指着琥厄的方向,映衬在地上的影子随行而来。 邹平安目光紧锁,顿时有些无语凝咽,这个人是跟自己有仇吗? 此时,他只感觉腿脚上紧贴的血肉发烫,烈日灼心的炙热烘着身体,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人倍感诧异。 邹平安来不及想着这么多,随即踏影缀光,脚蹬飞沙趁着汹涌而起的血气,旋起一道流动的血刺,当周身泛起的灵汐达到极限,又趁着血刺爆开的余波,护住怀中的苏缎锦击飞出去。 那人立身石林上,一再顾首回看。俊雅的侧脸,姣好的肌肤透过扎眼的光芒,眼底的余光近乎邪魅无情。 邹平安也翻身到相对着伫立的石林,惊讶于她对于自己的敌意,那感觉极其强烈,这一瞬间素未谋面的人让他产生怀疑,难道自己很招人恨吗? 虽然他很不愿这么想,有点显得自以为是,但此人模糊的侧脸看上去却有点熟稔。 光影醉人下,其未得全貌,约莫是一种近在咫尺,似曾相识的错觉…… 呼—— 风来,南起北往。后面的沙尘乱飞,从石林的夹缝中簌簌作响。 “别动!”邹平安胸口挠心般的痒,怀里的苏缎锦散发漫漫,分明变得有些胆小怕事,有心无力地握紧手中的纳戒,非常勉强地抓着衣领遮住了脸。 喝—— 琥厄升空起来,震得地面轰响,狰狞爪牙挥动出一股强风。裂开的竖瞳扭曲地转动,眼神凶恶而又诡异中令人胆颤。 这一刻,死亡挑逗心间,危险拨弄心弦。 猎物的宿命感召之即来,却难以挥之即去。 “倒霉!”邹平安望着飞身暴起的那人,不禁开口沉声道。 第七十章 花会枯萎 那人挥手落下,金纹纳戒闪烁,黄纸灵符赫然出现在手指之间。 当他转身,黄纸拂过眉间的灵印,灵符镀上金光,爆闪出一圈波动的涟漪。 周围的景象湮灭在强烈的光芒中,邹平安感受到杀气未消,但是空间在刹那间出现扭曲,呼吸的气息一急一促之后,置身在晕眩中晃了眼睛。 那人白衣胜雪,翩翩如冬日里的一片雪花,咧咧杀气却又仿佛是大漠沙海里的青狼孤烟厚重悠长。 当他轻轻地落在身前的枯草丛上,身子又是柔软的,又依稀见得风中的白絮抓握不住,连人带风也跟着在眨眼间无影无踪。 邹平安第一次见到如他这般的妙人,脑海里刻画出书中“笔尖三寸动瑶光,挥毫千丈悬日月”的景象。 “呼~” 苏缎锦窝着脑袋,轻舒一口气…… “这是个妙人!”邹平安静下心绪,转身说道。 “你!”苏缎锦以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妙人?” “你好了吗?”邹平安又诘问道。 “没有!”苏缎锦有了点气力,但是怀里的温热惹人难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嘶哈!”邹平安双臂提了提力,苏缎锦惊吓道,“哎!” “麻烦!” …… 苏缎锦握着手上的纳戒,瞟眼看了一眼远方,突然又困意难当得甩了甩脑袋。 “别动行不行?”邹平安说道,颔首一看,苏缎锦已然又昏昏沉沉。 “他是谁?”邹平安突然问。 “苏!我凭什么告诉你。”苏缎锦又眨巴几下眼睛,醒了醒神目光低回浅入,露出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气息微弱。 “好!”邹平安无奈地扭头道,再一瞥她又昏迷过去,挑眉闷声吐出了一口气。 “这人怎么……” 天晴晴,云淡晕光。 眉头轻压,嘴唇反复抿动一颤。 “不要!”等到苏缎锦再次醒来,惊羡了栏杆遮掩下,连岸白云中的蓝天红日。 苏缎锦双手一开一合遛过指间的风,气力恢复了八九分,听着杂乱的声音扭头一瞟。 众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眼光,看着自己。 缓缓抬眸,邹平安盘身坐着,自己竟然倚在他的怀里,可能是刚刚恢复,精神懒倦瞬间慌张到快要化了。 “醒了,就起来,你不起来把你扔在地上。”邹平安双手捏合,破烂的衣服上多了几道伤痕。 苏缎锦双手捂脸挪着双腿,不管站不站起来,面对一众同门好像都很尴尬。 灵舟颠簸,她又趴到邹平安身前,脑袋一顶他的胸膛,邹平安耐不住咳血。 “你!够狠!” 邹平安猛地睁开双眼,忍下怒气,“可以的!” 灵舟落下,苏缎锦一缕两鬓搭在肩膀上的头发,转头想要起身就看见一张脸。 冷霜似秋之朝暮,影长身翘,眼眸点点。 “起来,站着还要靠这个男人?” …… “苏提花怎么来了?走走走!” “赶紧走!”其他人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急忙去往赏金阁复回收获的灵物。 邹平安感受之前同样的杀气,顾首回看…… 苏提花依旧侧目相视,负手挺立不见真容。 “我自然不用靠他,”苏缎锦颔首红了眼眶,猛地起身又后仰回去。 邹平安细看苏提花,沉下来清冷的神色,抬手间扶住了苏缎锦。 “废物!”苏提花冷声道,转瞬间飞身离开。 “你认识他?”邹平安轻手一推,说道。 当苏缎锦眼神慌乱,似是快要哭了,邹平安微微有些惊讶,往后退了几步,“你怎么了?” “你行不行?不至于?” “我可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当苦力抱了你一路,只是看了一眼,我总不能把眼睛挖给你?” 邹平安极尽平静说道,见人来人往跟着也有些慌了。 可,苏缎锦白嫩的脚踩在粗粝的石面上,摇晃几下后站稳。她转眼间又恢复一副生人勿进的冷脸,精神一振,双眸瞥看并起寒光。 “你!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冰冷的语气像是命令,邹平安听着脸色更沉了些,“求之不得。” 她的身影在西落残阳的拉扯中,缓缓离去。 刚才那一番的对话,却邹平安莫名奇怪地感觉对不起她。 邹平安纳闷地憋喘了一口气,任务的玉锦早已破损,赏金阁的这次任务看来是白跑了一趟。 “吭!”全身的骨头好像快要散架了,皮肤之下血肉悸动的刺痛突然袭来。 邹平安一步一挫,吃力地走在一阶又一阶的山路上。 “一步一层阶,郁郁如云烟。青山归渺处,抬头见白衣。” 胡三合手挥袖,“大哥!” 他一脸笑嘻嘻,神色实属是猥琐至极。“听说,你和苏缎锦?” 邹平安没有搭理他,胡三低眉瞧着他一步一步走着,好像受了多大的伤。 “大哥,不是,你失恋了?” “还是受伤了?” “我这里有药!” “别碰我,我想静一静!”邹平安紧咬牙关,皮肤下的刺痛已经快要蔓延到了骨头。 抽筋剥骨,伐经洗髓…… 胡三只好待在原地,望着邹平安没入山门里,沿着长长的小道走向层林庇荫的深处。 …… 举头三尺月明,邹平安又来到那处山头,盘腿坐着双手按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好似一个泥塑的坐像,一棵被风吹动的老松。 一声暗哑的“啊!”惊动了飞鸟,回荡在渐渐阴沉的山林里。 “谁?”路过的弟子猛地回头,心惊肉跳。 “快黑天,不会是鬼来找你了!” “哼!该找的是你,你杀的人可比我多!” “这可不一定,你手多黑,还不知多少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被你摧残呢!” “哈哈哈!不好笑!” “走啦!我藏了一湖好酒,喝酒去!” …… 天色蒙上纱影,月光搁置起晚风中的身影,捡拾起一地的脚印。 邹平安一推开门,白秋琴蹲在地上看着墙边围起的篱笆,单薄的衣服下身姿如弱柳扶风。 “花会枯萎,人也会死。”白秋琴眉头稍浅,眼神的忧伤让她的样子变得不太真切。 当探首眼间对视,邹平安眉头一皱,“你别咒我了!现在种上,明日月上梢头时,花说不定便开了。” “说的这么好听,你来!”邹平安看着白秋琴一捏自己的衣袖,脸上作弄不出恼羞娇横的样子,她看着看着,只是歪了歪腻白的脖子,细瞧他那冷寂灰沉的双眼透着一丝疲惫。 “我这是怎么了?”白秋琴低声呢喃,感觉自己的情绪好乱。 蹭!门外树叶摇动,窜入无形的隔阂,落在院子里。 真是纳闷的很,天气也阴沉沉的,夜空里看不见繁杂的星星。 白秋琴耸着瘦弱的肩头,一摆衣衫,起身要回房间。 邹平安脚步一个踉跄,扶住门口,“你有些不像你了!” 听着邹平安无意的一句话,白秋琴温情似水的神态更加真实了些。 “怎么了,哪里感觉不一样了……”白秋琴抵着身子,凑近邹平安那冷峻的脸庞,指尖顶在他的胸口。 “什么不一样了?” 声音随着步步紧逼,询问的样子倒真是一本正经。 邹平安还没回答,白秋琴微翘唇边,好是无情,转身又挥袖捏起走回了房间。 …… 邹平安走过木栏,红荆趴在窗口,双手掂着下巴,上眼皮快要打到下眼皮。 邹平安朦胧的身影走近,她立刻抬起头,一挺胸脯,身上紧贴的中衣还未解下。 “骗子哥哥,你回来了!” 扑通一声,她倒在床上,轻呼气睡了过去。 邹平安不来由笑着,轻轻合上门窗,走向自己那温凉难知的房间。 冥眸屏息,盘腿打坐…… 他有点睡不着,可能是此次一去一回太过颠簸,正在遭受痛楚的精神已经麻木,没有了痛到发昏的感觉,也没有了闭眼就能睡着的好运。 第七十一章 黑市(一) 次日,日上三竿。 邹平安震手静心,慢慢起身。 门口拐过去,红荆趴在窗口神色呆呆的,没了以前的活泼。她头发乱揉在肩上,眉头平平蹙蹙在想着什么。 听着脚步声,晶亮的双眸转悠过来,直勾勾地看着邹平安好久,“骗子哥哥。” 邹平安也待了许久,似乎在等着她说下一个字,但是没有了然后。 红荆望着门墙上露出的层林,太阳的光泛起朦胧的雾气,嗯声不止撅了撅嘴巴。 …… 白秋琴在璀璨的阳光下,嫩润透红的双手挽起袖子折在眉间,一滴水从指尖回流滑过了手臂。 轻柔绵长的芳香不知从哪里弄来,种了满园的白花,如玉链般细长的花蔓扎起了翠叶,弯弯绕绕的盘在交错的竹架子上。 闲庭信步,邹平安手扶着栏杆,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遛过脸庞的风都变得幽香,心里的一些东西不知不觉中也静了下来。 铛铛铛…… 门口敲门声起,一个人端着饭盒,里面是烧鸡美酒,珍馐小菜。 一个年轻俊俏的弟子开心地说道:“白姑娘,我……” 邹平安灰沉的眼眸自带戾气,这个弟子缩着回退几步,“你是谁啊!” 白秋琴手背微微一拭额角的细汗,从邹平安身后探出头来。 “你又来了,给我!” 邹平安望着白秋琴伸手的皓腕,一把攥住,“这是?” 白秋琴身体摇动,眼眸轻晃,盯着攥着自己的手,邹平安随之收手。 “这是什么?” 那个弟子不知所措,白秋琴微倾身体,看着邹平安,柔声说道,“怎么了?人是要吃饭的呀。” “每天你倒是起来走了,去斋坊的路好远的。而且,有一些动手动脚的坏人……这几天,你又不在,都是他送的,我就接了。” “所以,你是……”白秋琴好一副小女人的姿态,欠身抬起轻柔的目光,莹滑的勾住邹平安的手指。 “是吗?”邹平安后背发憷,侧身过去,冷声问着那个弟子,“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那个弟子腿脚一抖,胡三无声无息从旁边撇开他,“大哥,我啊!” “大哥不在家,去外面办事,家里不能没有保障啊。如此,照顾嫂子的重任,不就落在我这个师兄身上了。” “师兄,还真是忙里偷闲啊!”邹平安皱眉苦笑。 “乐意之至!” 胡三掀起盖子,露出里面的白瓷酒瓶,“要不,喝点。” “早三盅,晚三钟!这是好酒,灵泉酿的。”胡三挑眉。 “我不喝酒!”邹平安说道。 “大哥,这可少了些雅趣。”胡三一甩手,笑脸相迎,“哎,那就留着。” …… 春花秋月,是舞文弄墨者歌颂的情景。只有白秋琴悄然蹙额眉眼,晓看邹平安嵌着微微泛起的笑,方才趁了这四个字的繁华与美丽。 “红荆该饿了。”白秋琴从颤巍巍的弟子手中,接过饭盒,那弟子愣是再也不敢看她。 紧接着,她眼里幽光脉脉,很小声的喃喃道。“酒,好喝吗?” “还有事吗?师兄!”邹平安问道。 胡三将那个弟子撇到身后,“当然啊,想来大哥来的晚,师兄带你去逛逛黑市如何?” “这个黑市早先是弟子所组建,经营灰色地带的生意,最后被宗门圈定的世家所把握。” “名字叫惯了,就叫到了现在,生意的情况也是一般黑黑白白,真真假假。” “里面可是有不少新奇的东西,也有着一些小组织,相信你会感兴趣?” 邹平安想起昨日赵誉景和苏提花用到的灵符,看来还有诸多东西要添置起来。 “好,麻烦师兄这般想着我了。” “大哥,哪里话!”胡三咧嘴大笑,一拍邹平安的肩膀。 邹平安略显闷骚的性子,有点慢热,还是受不了胡三的一惊一乍。 听着,胡三招呼过来不远处的小黑。 小黑有些面熟,就是之前邹平安在天照玄武门过后,遇到的倒贩东西的姑娘。 小黑飞快地走过来,火急火燎的不太乐意,紧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邹平安。 破烂的衣服,风吹白发,身姿颇具道家文人风骨,但是一双灰尘的邪眸,俊逸的面容,清冷的表情,翩翩风度中深藏危险。原来她对于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了,开始更是觉得他像是虚伪小人、贪色之徒的作态。 至于现在,习惯性的拟化作怪,敏感的直觉告诉她,邹平安像是一条深藏城府的毒蛇。确切的说,正如同她曾经见过的,腹黑阴狠的脉兽——过山峰。 细看,眉宇间戾气深重,浑身的压迫感还真的挺像。 “你好,先生!”小黑一看就是迎来送往惯了,恭敬地拱手行礼,胸前的两团快要撑出来了,黑瘦的样子没想到身材还不错。 邹平安记得此人的容貌,微微点头颔首,“麻烦了。” …… “那好啊,小黑可是我的得力助手!”胡三笑道,“东西没有,就得添置。” “小黑啊,你得带我的好大哥,在我们的店铺多逛逛,好好推荐一下,别家的东西我可不放心,别大哥坑了。” “是的,遵命!”小黑拱手,语气轻快,是有些许的俏皮在身上。 “先生,走!”小黑抬手指向路…… 白秋琴独自站在门口,面色又冷了下来,当邹平安的身影埋没在曲折的林间,步子静悄悄的走回来了院内。 树上的两点血光窥伺着,不停转动,渐渐隐没化成一团烟,合入晨起的雾气游荡在小院周围。 “哥哥,我要去哪里找你啊!”红荆盯着手中端起的饭菜,低声嘀咕,“红荆迷路了。” 踏过台阶,开辟的石幢间,一方浮起的拱门映衬黝黑的两个字,“黑市”! 邹平安跟随着两人踏入里,一方两边立碑的黑市门口。 有些生意似乎是世家经办,大多都是灵物置价和买卖的。幡旗上挂着灵字十分鲜艳,各家姓氏题字着在牌匾尾部。 大小的院子拼合,错落有致,硬生生地排出一条长街。 升起挂在屋檐上的白花灯笼好看极了,在月光挥散的地面上留下形状不一的映影。 黑市的白天与黑夜不同,可能因得“黑”字,夜晚才是热闹的主场。等到黄昏的余光散尽,喧嚣的人莫名地从大街小巷窜动出来,人影在月光和灯火交映下被踩在地面,沉在杂七杂八的声音里扣都扣不上来。 现在回头,邹平安一路徘徊,在小黑难以抗拒的热情下,悄然之间从下午逛到黄昏。两三个时辰里,他回忆起夜游尚景城的满堂繁华,其间也总算找到点人间在世,市井小民的烟火气,那股拥挤错杂的尘烟铺面而来,马上就要把人压倒塞住心跳。 急匆匆的人海里,掉在里面,捞都捞不起来。邹平安能十分清楚地感到自己的渺小,虽然很不熟稔这种感觉。 “到了内门,不用太拘束,衣服穿好了穿烦了就换,例行会事没有几回,不必老是穿着鱼尾服。” “……” “黑市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 “灵物,灵器,药丹……吃的穿的用的,衣食住行等等等,你想要的话一应尽有,没有的也是马不停蹄地找来。” “……” “先生,我们的店铺还是很多的。” 小黑一进入平常的状态,不管眼前是怎么样的人,都能说上几句话,这可是得了胡三的真传。 说逛是真的逛,小黑领着邹平安,邹平安丝毫没有插上几句话的机会,也任之随之步入苍茫一片的街巷,游廊画扇间走过了大大小小的铺子,在幡旗下留下一抹轻飘飘的痕迹。 邹平安俨然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看着眼前一排规模浩大,三层阁楼的店铺气派极了,挂着“天南海北”的大旗异常招摇,“确实是很多的。” 第七十二章 黑市(二) 细数旗幡,柜台,横台开幕,张灯结彩。漫天飞花中,笙歌悠扬尽数繁华,逐个弟子迎宾座上,环宇楼上层层凹起七八座小间露台。 “外面大多都是散户,精品难求,这些店铺里,钱花的可能多点,但是更有保障。” “我们分下的,万宝莱!就是一座巨大的销金窟,里面的东西多有价值连城。” “不少有一件难求,你也可以自行品鉴一二!” 邹平安看着她侃侃而谈,热情是真热情,但不面对自己好像旁边没有人,正在自言自语。 拍卖大会,敲锤定音。 “这是我们拍卖师!” 女拍卖师小和长得靡颜腻理,眉间描画得一手好钿花,穿着一身黑红的绣花旗袍,镂空高叉开至腰间。纂刻的花纹缠绕在细滑的双腿上,走路来摇摇晃晃体格风骚,游离在方寸之间不经意就挑逗了人心。 她一出场,众人立刻热情高涨。 不乏有人吹起悠扬的口哨声,痴迷于她的醉心一笑。 邹平安坐在座位上,小黑目光斜视,盯着邹平安的神色变化。 邹平安目光上挑,摄魄勾人,小黑心里一慌,脸上晕染,紧蹙地提起旁边的茶壶给他倒满一锭香茗。 漫漫茶香四溢,举至眉间,邹平安接过,“你不必如此客气。” “我和你家主子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近。” “那可没有,你是我家主子第一个夸的人!”小黑揪着衣领,缓缓说道。 “是吗?”邹平安随口问道。 “是啊,他说你是色胆包天,神勇无双,上马可战地菩萨!” “咳!”邹平安放下茶盏,“回头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信口开河,宠辱不惊,下水能大海捞针。” “啊?”小黑一直看着台上,“哦!” 邹平安指尖划过杯沿,“这是什么?” “琉璃盏,灵器,地藏三品!” “应该是能照明?”小黑十分认真地回答。 “灵器品阶。朴拙,玄宝,地藏,天化,浑圆,至臻,造化,道韵,乾坤,神工。” “一个地藏三品?只是照明?” “不错了!你怎么知道,它可不可能有别的用处。说不定,它就照开阴阳,能见到阴间之人。” “你管这叫做照明?”邹平安摇摇头。 “对啊,照明!太阳当空照,月亮悬空镜。日月之间黑白交错,天地上下阴阳相隔。它们照的明,可不一般!” 小黑摇着手指,讲的头头是道,“这样算厉害了?” “灵物之精妙,不可估量,看你怎么理解!” “真的?”旁边挤在椅子里的胖子回头,真就信了小黑的满口胡说。 “自己多想一想!”小黑听着,握拳一挑眉。 “三十万灵石,我要了!”那胖子伸手比着三,大喊道。 “三十万灵石,一次!两次,三次!” 铛! “金锤一响,财源滚滚!” “恭喜这位先生,获得琉璃盏!”小和一笑,千般妩媚在一声轻语中了却。 “好哎!”胖子兴奋极了,“要是,小和也能拍卖……我愿意倾家荡产!” 小黑听着脸色大变,眸子闪过寒光,恨不得要杀人,声音压着更加哑了,“想得美!” 邹平安叹气道,“拍卖师也能被拍卖?” “不能!怎么,你都有两个还不够?”小黑刺人的目光全部对向邹平安,凑近低声道。 邹平安皱眉上下打量,“我又没说要买她?” “什么叫,我有两个了。” “我也不卖!”小黑怒气冲冲。 邹平安无语,继续看向台上。 小黑生气了:“不准你用邪恶的目光看小和姐姐。” “邪恶?”邹平安敲打座椅,看着纤柔的背影,“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挡着。” 小黑气急,转过身来,“你不会是看上了我!” “你觉得呢?”邹平安捏了捏眉间,“你这般牙口,忽悠得人晕头转向,到是随了胡三师兄那个话匣子。” “你别想,我是老板的人。”小黑扭头,移到座椅旁边。 萤灯飘起,赵誉景把玩着一串盘手的玉珠,甩衣跨过门坎。 “赵公子,你上座!”侍女身穿青花纹绣的旗袍,小身板裹着真像个小瓷瓶,稚气未脱婴儿肥的脸盘还没有张开。她躬身上来,伸手让出路来。 “我要坐那!”赵誉景抻袖一指,楼层最高的看台。 “是!”侍女摆手,指向楼梯口。 …… 赵誉景转过拐角的楼梯,来到华丽缤纷的露台小间内落座。 站在这个最高点,他感觉身下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大事者,当居此位。” 白腻如水的细指轻合一捏,从玉罐口里采出的茶,用清澈的灵泉泡上,一波雾气停滞在玉水茶盏的杯沿。 他挑一下香炉,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遗世独立的清香润入肺腑。 “好,孤苦回甘。这回的茶,中我的意!” “今个儿,都有什么好物件?” “你请看看!”侍女脸色煞白,低着脑袋十分紧张,罗列出详细的单目。 赵誉景扫过一眼,挥手推开那个侍女,“别挡着我看美人。” 侍女被推开在地,赶紧爬身起来,待在旁边也不敢直接离开。 邹平安上前看,赵誉景双眼含威,目光移到邹平安的位置。 两人对视,邹平安回身仰头枕在坐椅上,赵誉景猛然气急,又回想起刚才苏缎锦的话,还有冷冰冰的样子。 “什么叫做,谁是你的男人和我没关系。什么叫就算是睡了,我也管不着!” “你死了,也是我的。” 赵誉景看向台上举头投足知性优雅的小和,沉下气来喝下一口茶水,道:“我不爽,谁也别想好过。” 说罢,手中茶盏被碾碎。 一旁的侍女头压得很低,双腿哆哆嗦嗦。 “抖什么?”赵誉景一把搂过她的腰,突然间艳红的指尖抵在赵誉景的手上。 “赵公子,我们只卖孔方之物,不卖镇店之宝!” “老板……”侍女扭着身子,脱开赵誉景的手。 “霍三娘,这个地方也是你的啊!” 只见,霍三娘头戴簪花步摇,双耳玉珠坠起一围白色的面纱,身上抹胸镂空的绛紫旗袍很是单薄,完美地勾勒出婀娜丰韵的腰身,戴着的珠玉项链顺着滑腻的肌肤下来,脸上艳妆粉黛喜眉梢起,红唇染笑抿合看上去砰动人心。 说起话来,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是的,经营点东西而已,这些年混下的,能凑活赚点。” “哎,我可听说这地方不错,没想到你是这里的东家。”赵誉景又拽过来侍女的手,“怎么,我玩个贱人,还不行吗?” “哈哈哈!赵公子,我们这的姑娘可都是无价之宝”霍三娘讪笑道,双手摆在身前,“赵公子,怕不是来错地方了,小地方恐怕配不上您今日的雅兴!” “我偏要呢?”赵誉景手拍椅子,紧接着双臂一把揽过。 侍女差点被拉倒,缩肩轻扶椅子,赵誉景仰头一嗅她的脖颈,她害怕极了。 霍三娘翘着小脚,晃了几下柔弱无骨的身子,被拉着的手臂抵在桌子上。 …… “现在可不可以!”赵誉景左拥右抱,仰起的目光气势逼人,扬着的嘴角无比轻蔑。 “赵公子开玩笑了,您身份非常,怎会行如此之事。”霍三娘的面纱漂浮,滑过赵誉景的侧脸,艳红的唇游离在耳边。 近身来,绵意勾魂,娇媚手段呼之欲出。 “这不比府邸上来的规矩,若是染上了什么要紧的东西,甩也甩不掉。要是别人晓得,把事情传开了,那可真是个大麻烦!” “况且,小地方的女子消受不起。” 赵誉景扬袖一甩,将侍女撇到地上,“说的好,本公子向来是不勉强,讲究你情我愿,也没有那么低俗,饥不可耐。” “下去!”侍女起身,青涩稚嫩的脸庞快要滴出水来,点点头赶忙出去。 “气死了!”邹平安侧脸看向气呼呼的小黑,仰头看了看楼上,“怎么,你也想去。” “谁想去啊!哼!除了老板,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邹平安抿了一口茶水,冷笑道,“嗯?” “看来,你很喜欢你的老板,关系很亲近,非同一般。” “对啊……你说什么!”小黑轻眯起眼睛,娇嗔道。此时看来,她的一双眼睛瑕光点点,甚是好看。 第七十三章 黑市(三) 霍三娘一颦一笑,一个眼神足以看迷人烟,随着赵誉景手松开。她起身如芊羽游动,双手相扶搭在腰间,“赵公子,不知今日来,是又看上了哪一件?” “我想要的,可不止是万宝莱的宝物。” “这话说的,赵公子一世之才,内藏乾坤,什么都吃的下。”霍三娘笑着。 赵誉景不忍瞟看一眼,手指捏合,“什么都吃的下,那就好了。” 说着,他拉住霍三娘的手,“画舫女子,看上去万种风情,摸上去细软茹娟,一众人为之寸心如狂。” “却,偏偏得不到一人。” 霍三娘欠身后退,手指轻挑,斜眸悠转似是春水荡开一朵涟漪。“说笑了,画舫是听歌听曲,陶冶情操的地方。” “公子想要得到一人,那可得付出一点点真心哦~” “可是,我心急了?”赵誉景摆袖一转。 霍三娘双手搭在他肩上,侧走几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看不到好风情。” “握在手心,人是会化的。” “你想睡的自有风骚,你想爱的可是风情?” 赵誉景双眼里狠决的目光一晃,跟着霍三娘的身影从左到右差点就乱了,“哈哈哈,说的好,你的声音可比曲儿好听多了。” “公子~”霍三娘转身,眉眼一遮,“那,您先忙!” 赵誉景看着没有说话,手指搓着手心,笑着摇了摇头好一番品味。 楼下座位旁,小黑没有一点好脸色,猛地一拍桌角,震的邹平安端着茶盏的手一颤。 邹平安又抿了一口茶水,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颔首点头致歉。 紧接着,他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小黑眼巴巴地看着霍三娘犹如一绢轻纱锦绣下了楼,“赵誉景就是无赖,太坏了,每次都想欺负小妈!” 邹平安放下茶盏,顾首向上,惟看一纸满文,一方研墨,难尽其妙的姿容,一双起落的眼睛勾着丝,欠着蜜。 风情与她,天上人间。 哪怕只是黑白,反而更显其韵味十足。 众人不少从拍卖上挪开眼,去一睹她的悠悠姿色。 邹平安目光一骤,心口莫名有些隐痛,不免得警觉起来。 “看什么看?”小黑扑棱双手,挡住邹平安肆虐的目光。 “不能看!” “不能看?”邹平安被凑上前来的双眸一晃,侧身说道:“她就走在那里。如画中行人,雅俗共赏,有何不可。” “就是不能看!” “那都看了,你能怎么样,这是只针对我?”邹平安回看一眼色迷心窍的众人,皱眉斜挑。 “因为,你最危险!”小黑躲避开他眼神里似有似无的寒光。 “何来这一说?”邹平安又摊手道。 “感觉,不行吗?”小黑一挺胸脯,道理说不通,但是中气可足了。 “好好好!”邹平安摆手轻笑,“我的错,多看了几眼,你还想把我的双眼摘去。” 说着,他双眸一转,霍三娘迈步过来,腿脚似是软的,好似要跌倒般,总是想让人去扶住她的玉腕腰身。 “公子,这是?”霍三娘欠身致意,又歪头看向小黑。 小黑猛地转过身来,挡在霍三娘身侧,“邹平安,邹先生,老板安排的。” “邹先生,奴家失礼了。” “何来奴家,当称霍大家!”突然间,头挽金带的杜牧之从旁边冒了出来。 杜牧之挽在邹平安肩上,笑道,“我方才看,你一身如书中画里,拙见是骨子里入了风雅二字!” “不知是不是错觉,搬了众人的眼,那才是失礼了。” “杜公子,当是说笑!”霍三娘肩颈似绦柳随风,眼眉低低平平,来到身侧,“你为座上客,可不能调笑我。” “若真如先生所言,奴家被看穿了心,你可得负的起我这一身所谓的风雅。” “心之狂兽难登大雅,霍姐姐一丝情断一思量,三清池前可远观不可亵玩。”杜牧之笑的有些冷,说着也算退进得当。 “你自有雅量。” “也是!奴家风尘中人,可没有了那些姑娘的二八芳华。”霍三娘娇情道,轻轻一捏邹平安柔滑的衣袖。 杜牧之又对着邹平安笑,挤兑几下他的肩膀。 “你觉得呢,好师弟!” “这才是说笑了,”邹平安端起茶盏,“方才杜师兄说了,骨子里入了风雅二字。霍大家岂是拘泥于皮相之美,三分风色足以点降春来十里。” “古以镜观之好恶,见心之美,常常言道相由心生。” “而今日,相遇心生,难得心静。” “一瞬的美可能只是刹那芳华,一颦一笑都尽善尽美!” “心不得而与外物相称?” “邹平安愿意相信心之美浑圆天成,终得霍大家这么一个佳人。”邹平安缓缓言道。 “说的好,”杜牧之一拍邹平安肩膀,一惊一乍,“我们志趣相投啊!” 邹平安松下一口气,别弄开他的手臂,“杜师兄怎么在这。” 杜牧之拳头一捶他的肩膀,目光上下一挑,又笑着答道,“当然是为一睹霍姐姐的风采。” 说着,他扭头看向霍三娘。 “不要再说笑,怕不是又来招惹我们的姑娘们。” 杜牧之挠挠头,“我那是与姑娘们,谈笑间一论雅趣风采!” “不过,今日看见邹平安师弟,我当然是要叙一叙过往。” …… “好,那奴家先忙去了!” “请!”杜牧之目光顺着她的脚步,留恋不止。 “不准看!”小黑挡住他的双眼,杜牧之嬉皮笑脸,“小黑妹妹,你又长大了不少啊!” 杜牧之很不老实,眼神快要掉进她的怀里。 “臭流氓!”小黑一敲他的脑壳,杜牧之一副贱样,甘之如饴。 “啊!噫吁嚱!邹师弟,她伤到了我的心,怎么办?” “你有病!”邹平安无情道,甚是觉得被美色迷了眼,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像极了叫春的猫。 “你好无情!我当然很好!”邹平安明显感觉到杜牧之的神经兮兮,他似乎素来很擅长向一众女子表达莫须有的爱意。 “恭喜你,获得三阳离火剑!”小和落锤案角,台上的灵物拍卖还在继续。 “你什么也没买啊!”杜牧之抬手戳了戳邹平安。 邹平安默不作声,点点头坐下,又端起了旁边上前的侍女躬身手捻,刚刚沏好的茶。 杜牧之见此,从一侧搬来一个坐椅,将旁边的客人挤开。那人也没有瞧见是杜牧之,悻悻不已地挪了挪了椅子。 邹平安捻合茶盏,轻轻抿起一口。 “你喜欢喝茶啊!”杜牧之手臂拄着桌角,一挥衣边翘起二郎腿。 “你管的着吗?”邹平安十分平静,“有事,师兄你就说?” “白姑娘和小憨瓜,怎么没跟你?” “小憨瓜?”邹平安扭头,茶香缭绕的脸上拂过一丝疑惑。 “就是跟在你旁边那个……憨憨的女孩。” “她们有自己的生活,为何要一直跟着我?”邹平安答道。 第七十四章 黑市(四) “也是!”杜牧之对上冷着半张脸的邹平安,不再说话,笑着接过侍女送过来的茶水。 “玄冥,一方八角玲珑晶,折返出的光制造出一座浮现眼前的假山图画。” 小和款款踱步,让开众人的视线介绍道。 …… 万宝莱的拍卖中,邹平安大致也算是知晓了一些关于灵物的分类。 器,符,兽,术,灵…… 类似琉璃盏的“器”,类似“雷动符”的几卷灵符,一些流传下来,狩猎来的灵术,还有具备灵息、灵迹的物品。 各自论价,买卖者自负盈亏,一旦出手绝不反悔。 邹平安又想起胡三的书,“看来,是得好好看看。” “这个师兄不是如此简单!” 起哄声中,杜牧之扣手吹来一声口哨,“向来风月几日挽,不及丝帛细腰间。” “雅!”甩头吟诵间,他在桌角击打着小曲儿,挑手一指。 …… “公子,我最爱看你写的书了!你给我签个名!”一个小师妹过来。 邹平安不禁侧目,看着她手中的书,上面题字是“小楼昨夜又东风”。 “师兄!人家想和你试一试里面的姿势!”等到杜牧之乐呵呵地提笔签完字,那小师妹轻抚肩颈,贴耳过去细声细语。杜牧之一听,手指一挑她的下颌,笑意横生的眼眸里透着一丝痞气,迎合着她似乎说了什么。 “哼!讨厌!”女弟子忸怩着,羞怯地跑开了。 邹平安有些惊了,“师兄好风雅!” “我读的圣贤书,可是正经人!”杜牧之又喝了一口茶水,“你可别误会,这是在给迷茫的小师妹们指点迷津,一起走向一片春光灿烂的世界!” “滋!我太伟大了。” 邹平安端起茶盏,点了点头…… “好,师兄志向远大,师弟不敢苟同。” “不会,你和那个苏缎锦……”杜牧之顿了顿,把弄起茶盏,“是?” 邹平安眉头一拧,“没想到,杜师兄也喜欢凑热闹。” “你这是急了?”杜牧之放下茶盏。 邹平安拄着胳膊,茶盏中的热气溢出杯沿,行若无事道:“我与她没有什么关系,要是说有,也只是同门!” “难道,师兄是又看上她了?” “天下女子如同汪洋,半边天都是。我怎么会都想要,你可别误会,我没有要掺和的意思!” 杜牧之急声说着,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插一脚,更似是要给邹平安提个醒, 邹平安点了点头,“师兄,我明白了!” “你不打算买一件?” “不了,我没有中意的,这拍卖上寻宝,无异于大海捞针,很难从那些人手中捡漏。”杜牧之回应,“你要是能找到一两件,那运气真是顶天了。” “买点药丹,灵符还行。其他啊,就算了!” “看来,好的都被世家总宗门保护起来了。”邹平安小声道。 “切不可张扬,宝物到谁手里就是谁,我还是喜欢出去找。好坏自己抖着。”杜牧之笑眯眯。 此时,台上突然出来一件发光的晶子连珠的小笼子。 里面,圆滚滚的好像是个肉蛋,裹着如雪的白丝,发着忽闪忽闪的光。 邹平安见之心口一震,瞬间觉得蹊跷作怪,刚才见到霍三娘也是,现在看见这个肉蛋还是。 “怎么,师弟觉得这是件宝物。”杜牧之看他这般,手指叩了叩桌角。 “千足虫的虫卵,不知各位有没有想要?”小和温声道。 “起价一万灵石!” 楼上,赵誉景俯视着这枚肉蛋,“实在可恶!” “灵印镇压都没有办法,计谋许久,狐狸火莫非是……” “此等灵物,玄妙至极……” 他忖量片刻,脸上愁云密布,甚至还有些许怒色。 “这……” 一点都不确定的买卖,来历不明等同于赌博。 台下一片雅雀无声,就算是御兽的,也是对脉兽有要求的。平常的弟子如果有兴趣也是对于强大脉兽的蛋,至于这个彷若肉球般的蛋,隐隐不安心存疑惑。 况且,此蛋关于脉兽,须得异常谨慎,源自未知脉兽的恐惧占据着众人的心。 “这是个什么东西?” “如此白嫩……” “哎!想歪了啊!” “你仔细看……”观众中那人伸手,远远沿着“肉蛋”的轮廓比划,表情沉湎声色,意不在此。 邹平安血气一震,脉兽的血气波动非常虚弱,而且共振的感应好像。 “你想要这个!”杜牧之举手,“那就买!” “你要买?”邹平安看向高处的赵誉景,他一脸的冷气沉沉。 “是你要买啊!”杜牧之道。 “我……”邹平安注意周围的目光,“我不买!” 杜牧之板板正正坐着,贱兮兮的,双手托起指向邹平安。 “不买点东西,怎么对得起万宝莱的姑娘们呢?” “你不买,我买!” “摸起来,一定很不错!” 邹平安看着杜牧之比划起双手,无法反驳,“随便你!” 杜牧之说着,抬起他的手,高高举起,“他要!” “十万灵石!” “好!” “恭喜你,获得兽蛋一枚!”小和落锤,伸手示礼,微微一笑。 “她对我笑了,你看见没有!”杜牧之拍手道。 “哎!”邹平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去付账!” “她对我笑了!”杜牧之转头一脸傻笑。 邹平安侧目一瞥,“你没事,我是来给你买笑的吗?” “付账!你傻了吗?” “我好傻,其实,我想说,你好看的就像是天上的一轮圆光,白天是永恒的太阳,只在某一夜是银亮的月,而且背枕繁星,是梦的彼岸,无比闪耀。” “我有灵感了,我走了!” 邹平安眨眼间,看着杜牧之疯了一样,飞一般的速度如痴如狂。 “这也可以?”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赵誉景在露台上面,捏着手里的纳戒,看着这一幕冷声发笑,眼神煞人……、 坐着坐着,邹平安合上几口茶水,杜牧之这一下子搞得他错手不及。 拍卖结束,小和欠身,旗袍高叉的禁域总在有无之间,衣带结扣之下若隐若现。 众人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小和姑娘,我要娶你!” …… 不久,人言被散场的喧闹所淹没,呼声吹哨不尽欢愉。 “付账去!”小黑躬身伸手,笑语盈盈。 “你可是应了那一句话‘有钱便是客’!”邹平安起身回首看,赵誉景一甩衣边,迈腿下楼,已经要出门口。 “反正,也不算是我的!”邹平安捏着手指之上的纳戒,跟随着热情的小黑遮开红帐落幕,只见萱花阖鼓,银锤击打。 “邹先生,这是你的!”霍三娘在后台上,亲自捧着一个白玉匣子,身姿端庄静雅,等待着邹平安的到来。 邹平安接过玉匣子,霍三娘手勾着匣子边,装作无力被拉了过来。 “公子~不认得奴家了!”霍三娘扶着邹平安的肩膀,贴身挑眉抬首,白色面纱下的绯红惹得人浮想联翩。 悦人的弧线勾画,邹平安闻到那惑人的脂粉气,慌忙退后,“霍……” “我先走了。” 邹平安抱着玉匣子急匆匆的背影远去,掀起红帐落幕。此时,霍三娘手指拂过面纱,轻轻一笑,“小弟弟,真可爱!” 小黑在后面追,“邹先生,你慢点……” 第七十五章 洛水云天 邹平安凝视着怀中的玉匣,无意的颤动让他握住的手更紧了。 脚步放缓,只听着后面几声,“邹先生!” “你为何叫我先生?” “老板与人有意交好,就会我们称呼为先生。”小黑道。 “哦?那有几位先生?”邹平安伸手扭了扭脖颈,道。 “你是第三个!”小黑撇嘴道。 “那我还真是有些好奇了!”邹平安迈着轻缓难辨的脚步,步履之间速度加快,甚至留住一道残影。 “回去找你家老板,我先走了!” …… 月明星稀,重重的风随着呼吸声,加深了夜幕的颜色,阴风过境的山间渐渐染出一片紫棠色。 白秋琴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倚在门栏前,无神的目光有了韫色,眉宇清寂如水枳丁兰,脚下无根生得一身之姿。 “回来了。” 白秋琴随着邹平安的身影,进入院内。 接着,她说道:“我去歇息了。” 红荆的窗刚刚关上,缝隙里还露着透亮的瞳眸。 邹平安步履停缓,穿过架起的花蕾,一转身就看见孤月无边,浮岸三千晕光。 “夜览星宿千万颗,一日梦的三惊变。道家生门三千卷,自古洞开无敌手!” 一种豪迈狂傲之气油然而生,寒光下的九尺孤影,也袭入翻动的心肠。 邹平安深陷于观想之境,星甸满目,银河映耀,三境挪转瞬间刹那,只消在花叶的水珠滴落中。 “吭!”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荡几下,险些没有站稳。 …… 邹平安在院子了待了许久,直到看着夜已然深入三更…… 发呆着,他回到屋内,将玉匣子放在桌案上,倒到床榻边闭上眼睛,昏昏然就睡着了。 “你这每天挺快活啊!” 周围一片红色的汪海,红衣女缠着血丝将自己吊了起来,血丝层层相绕好像张开一个大网,似乎在吸扯着邹平安那些散溢的血气。 “你倒是挺方便啊!”邹平安想起每天都要遭受一次剥肉刺骨的切肤之痛。 “拜托~我也得长身体啊,你好我也好~!” 其实,邹平安每次面对苦痛,都有些恍然,苦痛仿佛是剜心的刀,阻隔了过往痕迹的反复撕磨,有时候甚是让他感觉到释放内心里所有忧愁的快感。 “《奇人怪谈》里,有一个剜心人,医术高超,形似干尸。活着的每一天里,他会将自己的胸膛剖开,一次又一次痴迷地观看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即使在麻沸散的作用下,疼痛也是必然,但是他就像着了魔,一遍又一遍地剖开自己胸膛。” “刀划开愈合的伤疤,不知道何时留下的伤疤……” “干瘦的肌肤下,渐渐流不出太多的鲜血,直到再将两块蜡黄的皮肉贴紧缝合,黑红的血液都没有流到地上。” “他总是说自己已经快要病入膏肓,在疗伤治病,在以己之身还彼之道。” 想来,邹平安似乎懂了当时看不明白的话,质疑的事情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也许人不是捏造的人,可这一瞬间的感同身受是入目三分,不见喉血。 “咯噔”几下,骨头发出搓磨的呻吟。 夜风中的窗户动摇,没有任何的回音,屋里的墙壁上染上了模糊的血色。 呼~ 月光朦胧,白秋琴开了半开的窗户里,坐在床头也可能床尾,呆呆的看着外面凉薄如水的风景。 “骗子哥哥!”只听见,红荆梦中呓语,裹着薄薄的被子蜷缩成一团。 翌日,还未天亮。 邹平安就被碎了一地的声音吵醒,起身懵懵的,扶着额头四处张望。 玉匣子掉到了地上,走平安随即走过去,捡了起来。 窗外有些潮湿,雾气渐渐越来越厚。 肉蛋粉红如霏一动不动,上面雪一样的白丝更厚了。 邹平安猛然间,似乎看清了几分颜色,眨眼间又消失了。 “这东西,好丑啊。” 说话间,肉蛋蠕动几下。 邹平安把玉匣子放在桌子上,转身看见白秋琴端着饭菜,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 “没怎么……”白秋琴双眸微微一闪,“吃饭。” 白秋琴放下饭菜后,她迈出门坎弯腿翘起时,又看了邹平安一眼。 院内的花开的异常鲜艳,扶桑花的花期似乎很长。 其有红白二种,白者白痢白浊,红者红痢赤浊。凝气茹血,胜似白芷烈火。 …… 过了一会儿,邹平安想到什么,从床脚下拾起胡三的《入门指南》。 其文有三指厚,编纂中列出四卷。 一卷,引子开文,行笔飞快。断行取字,精简了门内诸多条目的规矩。 甚至,另手起势,小小地分析了一下门中的形势。 弟子擢升,里外关系,大试小练,现今门内各弟子拉帮结派的局势……诸如此类,头头是道,鞭辟入里。 二卷,重字落笔,泛泛其谈,一页十行。篇幅短小精悍,简略地记述了大道无极宗和其他一众道门的渊源。 【追流溯源,史书万卷,寥寥几笔已是百年。】 【承蒙前者,大道无极宗与玄天两仪门并起,同脉相承,原为八卦门!】 【先天古今,道门起源洛水云天之后,日月灵爆,一派混沌。灵者天人之众借大日悬河,乘灵潮奔涌遂流而往。自是,祖师无崖子感天地之力,纵横云天之下,覆玄黄之势创立八卦门,至今算来也有近万年之久。】 【缘故,道门分裂之事。当年陈祖太行坐镇时,道主传承前夕,门内发生动乱。圣子百里禾举事,招揽门下长老、执事弟子百余众,打破镇山灵阵反判宗门!】 【又余一年,八卦门化为大道无极宗,玄天两仪门并行而起。】 【背腹之争,难堪因果。两门发展下,分派弟子开立山门,以大河分支东洛衡水为界,自是近百年来摩擦不断,几度因矛盾对弈相互吞并。】 【自是吴之道即位,大行雷霆手段。天适良机,其只手山间天门下破障三清,引动银河星宿,霸魁斗日,不待一日一夜而一步万丈,入得天人之列,跻身道门天榜前三。】 【至此,大道无极宗地位不可动摇,门下百家俯首称是,吞并玄天两仪门成大势所趋。】 …… 三卷,墨字拓碑,几篇小章包揽了九大脉兽聚集地的位置,以及各地脉兽种类的主要分布。 【九大脉兽聚集地,其中因果不尽纷扰。其一,源从上界原始之初,盘古开天地之时。】 【逐鹿之地,东瀛之洲,龙之渊,大河之地,古陵,天人遗址,金沙海角,天照之境,一痕之壑。】 【九地盘踞地势灵脉,自有天成之运、天罚之劫。其中凶险万分,然万万人趋之若鹜……】 一段清秀的蝇蚊小字之后,停在末尾处拽笔轻描,敛墨细毫笔锋,附上一系列栩栩如生的图文。兽名之下,再分几行,上面极尽用了最短的文字,来刻画脉兽的特征和习性。 常见的,或是罕见的,体型更异的……提笔举例,一字半句说尽九地脉兽的分布,可谓是见微知着,寥寥几笔,足见作书人心思非常。 四卷缀尾,水墨宣纸,笔法飘逸,走线蜿蜒磅礴。数张拖沓成一叠,门内地图细细分明,门下试炼之地一一列出。 尤其是秋名山一系,画的格外清晰。 湖心一点白的断山,风盘起落的后山,苍云雾起的天麓大醮。三处所在,一修外干,二修内支,三修静心。 天麓大礁山壁连锁,常年封闭,素来是赫连山长老蜗居其内。 再者一叠,就是上界的地图。一笔一画,山河尽览,比门内分发的地图,还要清晰明确。 当指尖一点点挪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每一寸都能细细看过。只是可惜的是,到了最下方,“洛神天”三个字仍旧没有出现。 …… 邹平安翻手间一目十行,倒是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合上书卷长舒一口气。 “这个胡三?” 片刻之间,他又翻到二卷第一页,轻声念叨:“洛水云天?” “……” “洛神天!” 邹平安猛然觉得,两者必有渊源。 第七十六章 断山一行(一) “这是?” 邹平安蹙额扭头,耳朵一颤,忽然间感应出周围似乎有“同类”的血气波动。 转而,那感觉稍纵即逝。 “断山,”邹平安说着,煞白的手指放在了湖心一点白的断山。 唯见画上,弯曲的线条铺开。断山连着峭壁,好像是鸟的三爪,中央一点的留白应该是一片湖泊,几处抹开的虚影应该是瀑布。 “断山,一修外干?” 【断山,原为集聚大道威压的罚罪山,是囚禁犯错弟子的地方。几十余年前,一个被问罪的弟子破开灵阵冲去。那破阵一痕大损灵阵地脉,形成了断山背水的阴煞之势。修阵之后,断山变成杀阵,生成囚困生死的运势,现在作弟子试炼修身之用。】 “外干?” 【外之干渠,通而灵府,衍化真意。】 邹平安念道,不禁感慨,“一言蔽之,还挺深奥。” 蹭! 窥伺的人走过林间,转眼被一张血口吞噬殆尽。 站在窗前,邹平安目光凝重,看着层林一抹,苍天尖峰挂着白日。 空气里的一丝血腥,转瞬遁去。 红荆睡眼惺忪,打了一声哈欠,呆呆地爬出窗外,懒洋洋地趴在邹平安身前的窗台上,傻呵呵地看着他。 “骗子哥哥,你今天还出去吗?” 邹平安没有说话,摸了摸她的脑袋。 “哼!”红荆不太满意,扑棱几下脑袋,转身跑向浇水赏花的白秋琴。 邹平安与孤身回首的白秋琴对视良久,等到他泛着光晕的眼睛扫过眼前的天地,白秋琴双眸轻眨愣了愣神,拾起袖口低头看向了花。 打开院门,胡三吹着曲儿,漫步而来,“哎!正想找你呢!” “胡师兄,有何贵干?”邹平安笑着道。 胡三看着邹平安有些发毛,“怎么这是。” “没怎么!”邹平安走过胡三身边,“师兄,我先走了,要断山一趟。” “你要哪?断山?”胡三错愕,大声道。 见到邹平安的背影没入山路,胡三摆袖一笑。 回头,他就看见白秋琴手扶着院门,袖口微湿低垂,无神的挑眉将落下的目光拾起,透出冷艳的寒光。 “大嫂,再见!”胡三大摇大摆,挥个手就走了,“大哥真是有福啊。” “出个门,家里都有人惦记,弄得我像人贩子一样。” …… 断山从天照玄武门后的侧边山路,一路往西,茂密的树林夹出一条羊肠小道。 很显然,断山鲜有人光顾,“看来那不会一个好地方。” 邹平安踏步快走,迎着山上的凉风,嗅到一丝血腥味。 那样浓重的杀气,令人兴奋。 蹭! 邹平安几步迈出残影留痕,乘势踏着飞落的残叶,冲步向着断山的方向前进。 远远透过林间的光,见了三爪似的断山,飞挂云间的瀑布,几片落绿。这风光当真与画中相似,跃然纸上更是一般无二。 围绕断山的密林好似是阵旗插着,形成一道气场强大的天然障壁。临到结界前,垒起的界碑像是两颗尖牙对着,上面“山”字前面的字已经被抹去。 “我的步子似乎需要更快一些!”他一脚迈入其中,身上的玉牌闪光,赏金阁石壁后的灵记共鸣。 断山的图案标记下,两行小字出现,“内门弟子邹平安,进入断山试炼——本周贡献点补满!” 灵阵下,天空的光芒散落,洒在地上折出倒影,凝结出几只幽灵般的鬼东西。 断山之间是一片起伏的林地,密密麻麻的树叶开放如火,摆开青光渺渺、雾气升腾的一里又一里。 光影折出的怪东西飘来飘去,睁开眼睛没有眼珠,只有闪亮的两点,断断续续的身形泛起光芒十分刺眼。 邹平安蛰伏在丰茂的树林里,遮蔽在重重阴影下。 翘首上看,苏缎锦躬身在树梢上,碎光飘落,她的目光一颤松了口气。 邹平安沉默不语,反身撤步,又出现另一处的树荫后。 苏缎锦看着,冷傲的眼神一瞥,“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呲! 电光般的刺啦声响起,苏缎锦急忙躲开,突然间冒出来的白光扯开爪子,差一点就在姣好的面容上留下长长的伤口。 刹那间,邹平安见到无数道光蹿过树叶的间隙,穿透了方圆几里内的尘埃被林中的阴风吹得支离破碎。 阴风徐徐吹开树叶,光絮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不停地摇曳仿佛是银蛇狂舞,锋锐的身形胡乱划动着。 千钧一发之际,邹平安张开手影,重重的沉下身体,凝出血红的光障散开,往四面八方倾覆过去。 轰! 邹平安借着遮蔽的阴影,躲避出井喷似的攻击。 当他挪步踩在梢头,光芒从树叶的间隙中消失。 “嘶——”邹平安倒吸一口凉气,火辣辣的疼痛传遍了整条手臂,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渗出血来。破开的衣袖没有碎掉,渐渐被鲜血染红。 苏缎锦站在树梢上,架起光障脚步灵动,扭头俯视邹平安,敏锐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邹平安翻身一转,顺着树梢滑下,落脚在地上从树后走出来。 只见,瞬间的光爆,从树叶间隙中又扯开几道 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躁动不安,充斥着压迫的灵汐。阴风裹着的气息,乱成一团也跟着冲来冲去。 邹平安腾空转身,看着缭乱的光,从这一边移动到那边。 反复来回,厚厚的树叶遮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光扭曲到上面立刻溃散。这座森林就像是囚禁人的牢房,任你怎么翻腾都难冲不出,只能躲避开一次次的攻击。 眼前光芒刺眼,能看得到四面八方的攻击,却不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 邹平安飞身而起,与转身下来的苏缎锦擦肩而过,光障波动将两人震开很远的距离。 蹭! 光絮顺着缝隙飘落下来,纠缠一块,幻化成一个个张着一对利爪,没有双腿的怪物飘来飘来。 闪亮的双眸猛地一睁,射出激烈的光束,折返在树干之间。 邹平安震脚侧翻,交错的光束擦过肩膀,被打的差点倒到地上。 砰! 他手掌一张,白点随着弯曲的手指晃动,在指尖闪耀瞬间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冲击的光流扑散开来,打出震耳的气音。 白点堤身穿过光絮,消逝其中,爆开一圈波动涟漪,四处的丛林景象也被掩藏开来,变得有些模糊。 周身几米高的气流炸开,几乎快要洗刷掉他的身影。紧接着,一对血眸幽冥闪烁,寒光悠悠,撕开了发白的光。 苏缎锦从光影的包围中抽身出来,抬手一挥,光障结起一圈坚固的壁垒。 这个时候,天空闷响,那粗粝的声音十分低沉。 在苏缎锦一指金光下,邹平安从片刻存在的光幕里走出,血障浑厚透着黑劲,光捏造的怪物张开利爪打在上面略显无力。 第七十七章 断山一行(二) “铛!”细听刀口出鞘,几轮刀光浑厚圆满,震响几声连带着横劈乱砍! 曹冠英满脸沧桑,怀中抱着朴刀,凌厉的身影晃动,一次次闯过散发光芒的怪物。 邹平安侧目一瞥刀光掠过,他立即掉身翻转,震起一记红光大放的血涡。 瓢泊的灰影掀飞过去,遮蔽了洒落光絮的缝隙。汹涌的光芒从密林中涌来,邹平安急忙凝起光障,冲开的血刺穿怪物,却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害。 密林摇晃,上下起伏,攻势好像进入了第二波。 光絮不断凝结,分化出十几个蛇形脉兽。 邹平安眼看着几点闪光,狰狞的蛇头已经猛地冲到六尺之内,暴动的灵术打来打去,根本无法伤害到它们。 伤口划来划去,无力感渐渐占据心口。这并非是错觉,身上的力气已经在一点点流逝。 邹平安瞬间在树梢上下移动,到了树干背后,放缓动作踱步躲开留出一道残影。 光蛇到了树梢处,渐渐湮灭。 邹平安从树后走出,双眸抬起,灰沉的瞳仁凝光一晃。 血光凝结的手影闪动,突然喝起,极具湮灭性的力量吞出一大块的光絮。 束手无策的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邹平安手影遮蔽下,漫野光絮无处遁走。 朝阳的火热袭扰全身,法天象地般的倾覆,将一众光絮凝结的怪物压下来。 怪物越往后退,邹平安的威势更加盛大,手影托起反手往前方一倒。 光絮被打散,凝结的光蛇起舞,残破的篓口破开。 一波又一波,光蛇的数量越来越多,邹平安的手影飞速舞动,不断扩大,重重卷起散落的光絮就是一道轰响的波涛。 …… 游蛇千条好似泄洪的堤坝,冲着三人急速涌来,树叶间的缝隙只是随便晃动挑开就是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的兽潮。 刀一直在手上,挥起落下,鲜血染红也不见刀尖停在眼前。曹冠英身掠浮光,专注到了极致,样子像一个疯子,任凭光芒骇人,伤口不断增加,也依旧挺立着一步不退。 这样的情形,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身上的伤疤多一道少一道已经无所谓了。 苏缎锦双手抵在胸前架起金光障,无尽的光絮似乎受到感应不断冲撞,不止的轰响震得她身体发麻。 也有着一两道光蛇钻入光障,飞旋在她周身没了踪迹。 …… 兽潮持续不断,邹平安感觉自己快要山洪淹没,他们就像是挣扎在漩涡中的鱼儿,一直都在摇着尾巴,拼命的样子是那般无力。 渐渐的,光蛇兽潮还真就如同洪水一般,有了汛期,蹿急的光蛇随着时间的挪移慢了下来。 日落断山顶,黄昏时,红霞漫天。 光蛇渐渐卸了力,就在邹平安快要挣不住的时候,飞舞的光蛇散开扑面而来,重重的一个闷响差点将他击倒在地。 阴风漂流不止,渐渐静了下来,树与树之间的缝隙慢慢合起。接着,光的暴乱戛然而止,料峭的阴风慌乱冲刷到了树林深处。 邹平安从几棵树一动,从树梢后蹿出,飞速地躲开一道道的光爆。 等到树叶飞落,如漫野细雨,他挣着又酸又痛的身体,又看向自己身后。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在从四面八方袭来,邹平安捂着胸口,心脏忽然急速跳动。 “啊!”苏缎锦双手放下,浑身的金光障破碎出好几道裂痕,泛滥的光纠缠在一起,要钻向苏缎锦的腹部。 凌厉的白光震荡,苏缎锦脊背一软,猛然从树梢上滑落下来,飘落的树叶遮住了她发红的脸。 脖颈处,以及露出的肌肤发红,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一样,转瞬间又消退下去。 “好热!”她低声捂着肚子,半张着薄唇努力睁着双眼,慌乱的眼神晃了晃。 “哈哈哈!”曹冠英一声大笑传遍树林,断断续续听起来傻傻的,当他在纷乱隐去的光絮出来,身上的伤痕多了,蹙起的眉头却舒缓了。 片刻之间,他挥动刀花,手指按着刀锋划到刀尖,绑着布条的刀柄一震合上。 噔—— 刀光归处,刀口般的双眸一闭一睁,曹冠英嘴角勾起,继续怀揣着朴刀,转身慢悠悠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谁?” 邹平安察觉转瞬即逝的影子从自己的脚下晃过,他的影子也疯狂摇晃,恍然间也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在颤抖。 “回来了……” 邹平安一捂耳朵,红衣女开口道:“小心点,这里面似乎有人在。” “是吗?不是错觉?” 嗦嗦嗦—— 不远处,树的背后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邹平安甩手一拧,手影招呼起来,等到他警惕走到了树下,“不对!” 想着,他还是步子一转,血刺旋身,炸起光芒走到树后。 “啊!”苏缎锦靠在树上,抱腹缩起来腿,突然的绞痛让她难受极了,冷汗快要湿透衣背。 “又是你!滚开!” 她眼神迷离,咽着干涩的喉咙气喘不已,“你跟我到这来的?” 邹平安挥手驱散手影,“你问的问题很愚蠢,我干什么要跟着你!” “你不会死!” 苏缎锦蹙眉瞪了一眼邹平安,“你……不会!” 邹平安要走,苏缎锦立刻不忍得痛叫,捂着小腹,抿动干巴巴的嘴唇。 “哈!”邹平安短吁一口气,“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什么?”苏缎锦听着,急喘几口气,“我……” “我走了,不行就回去!”邹平安说着,转头往后看。 眼前骤然一变,血淋淋的画面一闪,尸海血河…… 邹平安一眨双眼,树林重染,一切都变得朦胧没有路。 “闭上眼睛。”红衣女道,“稳住心神,有人在影响你,似乎想要入侵你的心境!” “出去?进来这里,只能往前走,没有退路!”苏缎锦怯柔的声音断断续续。 邹平安紧闭双眼,猛然一瞪,苏缎锦见到,捂着肚子往后一缩,“你想干什么?” …… 邹平安扶住宽大而又粗糙的树干,手指扣开一块树皮,慢慢跪在地上。 苏缎锦蜷缩起身子,脊背的火热让她有些无力,她一提神面对这个近在咫尺的少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离我远点,不要靠我这么近!” 邹平安肩膀晃动,双眸轻阖缓睁透着几分疲惫,“闭嘴!” 这一声暗哑粗粝,苏缎锦倚着树干一歪身子,倒在了地上,迷离的双眼透红看着他,小腹的绞痛弄得眼角都闪烁起微小的泪光。 此时,邹平安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一睁开眼睛仿佛看见血淋淋的尸海,又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而自己却一动也不能动。 第七十八章 断山一行(三) 苏缎锦感觉好转一些,忍痛坐了起来。 邹平安一扯树皮,扬颈紧咬牙关,眼皮下眸子晃动,胸口的血旋转圜。 “你!”苏缎锦低眉垂眼,“到底是什么人。” 邹平安按着树干一推,往前继续走去,“关心一下自己!” 苏缎锦扶着粗壮的树干,翘脚站稳,望着邹平安摇晃的背影揉了揉肚子,“到底怎么回事?” 再往前走,树林变得稀疏。 危险的光絮不在,人能看见竖直陡峭的三座断山,从错开的痕迹间不难看出它们曾经是一体的。 邹平安喘了几口气,不适的压迫感更加重了,眼前几度出现血肉模糊的景象。 “这是什么?”他看出那些并非是自己的记忆。 高山仰止,视生死一切如废土,如此心境让他脑海波涛汹涌。 后面紧跟着的苏缎锦娇颤几步,摸了摸木钗束冠的发髻,自顾自的埋怨道:“混蛋……” 草木横生,一步一相隔。邹平安看着曹冠英低头抱着刀,越来越远,走入雾霾烟海中。 邹平安回头张望,苏缎锦左右一看肩上落了白荑,赶忙快走几步,感觉身后那些缭乱的迷雾要一口吞下什么。 黄昏的霞光散入迷雾,薄薄的雾纱罩住了看不清的前方,身影拉扯来拉扯去,临到红通通的太阳落到断山之间,邹平安转身扭头… 雾气就像棉花,挤得人飘飘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轰! 地势残,生出煞气。 邹平安想抵挡,却无故张开双臂,任由白愁的雾气涌入肺腑。 双眼睁着,瞳仁充血,灰沉的颜色在这一刻变得澄明。 “吭!”邹平安胸腔起伏,退后几步,忙的往周围一看。 气聚风眼,生的虎煞,雾气变化成数十只散着青烟的虎兽,迈着爪子震得树林摇晃。 邹平安急忙一步,移到它们身后,踏步一踩树干围着阴风躲开。 虎兽冲着他急奔而来,邹平安拳脚相错,虚步抱身双臂一动,龙手化意直直对着数十只虎兽冲去。 “破!” 怒角突起,避风噬虎,膨胀的血气荡开,“啊!” 邹平安大喊一声,这里面的空气麻痹皮肉,让人心里压抑。 眉间闪起白光,一团风云钻出,卷着雾气纳入身体的四肢百骸中。 邹平安疾步徐徐,忽然就势同烈火,手上缠起血光手影穿过云雾虎兽。 轰! 虎兽散开,又凝聚起来,邹平安停下,抚住裂开几条伤口的手臂,鼓动的雾气发出撕扯的声音,好像不长眼的异物找不到了方向。 哐的一声,几十只虎兽又雾气跳出,抓地磨爪,咧出长长的牙齿。 呼,风在怒号。 邹平安侧翻拉起一仞气浪,血气炸裂炸开一圈,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痛呼声传来。 苏缎锦额头冷汗直冒,折步甩手如画扇开屏,并指莲花打出一道金色光柱。 轰! 虎兽被打散,阴冷的雾气入体,苏缎锦后知后觉,心口刺痛是难熬的恶寒,像是细针挑着,薄薄的衣衫上蒙上一层薄霜,衬着肌骨莹润。 金光如是,指尖的光被雾气磨出光晕,却觉得暗冷了些。 …… 邹平安陷身在阴冷的雾气中,渐渐被一拥而上的虎兽所包围,它们的攻击虽然对于他来说没有那么强悍,但是打在身上丝丝入扣甚至渗进了骨头里。 每日的抽皮扒骨之痛,已经让邹平安生出一种难得的意志,不可轻易泯灭,只是虎兽好像在待他身死魂消,一点点磨着好几次透过那血光冲天的攻势和防御。 邹平安几个来回后,终究还是放弃了防御,以攻为守架起血障。一涓细流似的血刺缠绕起来,冲天的威势足够搅弄开一堵风墙。 “来!” 血刺龙卷,在邹平安周身层层环绕,他的衣服飘扬,灰白的乱发扑散。 邹平安看向天上,怒目遛过一抹血光,双手拉动挤压的雾气,龙卷的血刺开出两道高墙。 轰! 阴冷的雾气被打散,窝成一团消弭在邹平安的手中。 邹平安看着自己的手,也不觉得疑惑,“为何?” 念叨着,他看向一边,苏缎锦扶树站着,汗水打湿了鬓间的发须,别在发红的耳根后。 …… “走!” 四目相对,两人的氛围,并不是很好。 邹平安听着那气声,苏缎锦用十分急切,命令式的口吻又说道,“你在前面!” 邹平安听着不觉笑了,“凭什么,我要给你当挡箭牌?” “按你说的,我都当了好几次,你就当一次不行吗?”苏缎锦脸色煞白,缓声道。 “我什么时候……”邹平安忍着满脑子的晕眩,道,“先前你不是说的,让我滚吗?” “怎么,现在还使唤上我了?” 苏缎锦走着渐渐一松肩膀,摆手往前走去,蔑视地轻瞥他一眼:“试一试你而已,懦夫!” “我才看不上你,我的那些手下都比你强。” 他们身后不远处,满身是血的少年——云霄,他耷拉着脑袋,脚踏雷电,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邹平安不再理会苏缎锦,身影晃过丛林。 苏缎锦诡步闪过光点,落在树梢上,倾覆过来的雾气扑到了她的身前…… 不觉间,苏缎锦速度加快,但是心中的疑惑压低了眉梢。 邹平安凝视眼前的一切,伸手一动,便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叶桑,千阑珊,水凝等人一闪而过,邹平安瞟眼一看,苏缎锦也没有踪迹。 邹平安开始有些迟疑,小心地继续往前走去,飘动的彩点差点迷乱了他的双眼。 困意朦胧中,转身的瞬间就要被风吹倒。邹平安望着前路,黑白交叠,零碎的光落在地上渐渐变大,好像黄昏的霞光更加具有力量。 斑斑红叶在地上开遍,摇曳生姿,暗下来的绿叶衬托起它的火热。 邹平安甩了甩头,其他颜色又消失了,红色似乎是他的颜色,除了黑白唯有它最是磨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是血淋淋的人。 “不对?” 邹平安走着走着,旁边的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一个女人,青眉细弱,唇若含丹,目沉游鱼,身动落雁,长得十分漂亮…… “谁?” “幻觉?” 这突兀的记忆,像是一根倒刺。邹平安越是挣扎着,那些东西越挥之不去,反而刺出一道更大的口子。 血淋淋的画面,那非凡人所及的心境。如果非要说,那是千百里作脚垫,孤坟筑基,见意气凛凛,一眼览尽绝顶之巅。 这种心境加之此身,邹平安心境未能近及,自是冲突不断,倒真是要把人弄得恍惚了,迟疑了。 第七十九章 断山一行(四) 光尘弥漫,罗衣纱帐,抱身怯暖,那一个青眉细弱的女人满身破碎,在眼前落下,搏动的心脏忍不得抽痛几下…… 邹平安疑惑,冷声叫道:“苏缎锦?”这一声听上来更像在招呼她。 可是,那一刻的间歇,沙尘被风吹开,邹平安才惊觉着一切都是幻象。 风尘引渡,一袭狂乱的阴风滚滚而来,打落了四周飘渺的迷雾。 邹平安停在漫天飞叶中,顾首寻找,四下陷入暴动中不见了那抹显眼的亮光。 手扶着的树刹那消失不见,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月亮悬于山峰对角之中,邹平安看着前后一条路,自己站在断山的裂缝之间,身如青石土砺就是如此渺小。 旁边的树错乱寥落,棵棵都是东倒西歪,浅扎的树根从黑黝的土地里鼓起。 从前往后看,从断山的缝隙开始,这里好像被势同蛟龙的巨浪冲击。 邹平安见得,似是被巨石碾过的地沟长壑直直开去,四面的枯树枝左右招呼着,在夹道欢迎着它们一人之上的君王。 邹平安双手左右开弓似射雕,一挽白光赫赫,捻指落下差点就被路上无端起来的光尘迷了眼。 …… 轰! 邹平安抗拒着十分想亲近的威压,断山不由的颤抖几下。 一路看去,枯枝彷若连成线,同这半边天的焦土指向了断山交锋的夹缝之中。 邹平安踱步间,仓皇若是,更觉自己未曾来过却又来过。 阴风喝起吹起衣衫,这是上位者的威仪,漫野尘嚣铺路,那是再称王的悠悠长鸣。 邹平安心跳不止,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潮澎湃,极致痴迷,那样一人得天厚土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简直无法无天,一时之间仿佛无人能挡。 邹平安缓缓彳亍,左右瞥看眉峰掠过草根林野,无状的气息敛受起来,像是场大道一路而去的加冕。 孤寒冷寂,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四下无人可见的彰显。 “人去往矣,如困兽相搏,生死之道又有哪般意义。我偏偏不屑!要做,我就是前无来者,天人之上。” “待我重归之日,拾光擎日,将你们一一烟消云散。” 焦黑的沟壑上,一个披头散发,玉面苍荑的青衣道人双手擒拿黑白,两脚赤裸一步一步的走着,擦身而过渐渐渐远。 既是近在咫尺之间,难以抵抗那倒月悬河,踏风而去的弑杀之念。 走到浮岸尽头,阴鸷的双目一转,缓缓仰头侧看…… “谁?”邹平安暗哑的声音,道。 这一幕,怕是再也难以挥去。风尘掩埋,沟壑积成眼前这一条浅沟,然仍有焦土枯树,作了旧,历历在目。 “你还在吗?”邹平安又像是在同红衣女说,红衣女没有应声,只是发出一声声娇颤,似是快要喘不过气来,“嗯~” 邹平安鬼使神差的,踏进了凹陷的地面上。他想要静下心来,灰沉的眼眸里映照着那一轮弯月,步伐一缓一重走了数十步,潜藏在脑袋的思绪再也停不下来。 纵有万般冲动,鳌掷鲸吞,身下连震几声如有潜江穿甲。 白亮的波光暗沉,蔽日遮天已去,断山中央的水面潮鸣电掣,胆粗气壮间林号水呿、前方的气浪腾腾若有风樯阵马,拔地倚天。 枝附影从下,深浅不一的足迹,落在长长的沟壑上。当幽暗的月亮一步一动,暗沉沉的,在临近进入断山的裂口时变得明亮起来,拉着夜幕落下漫野不绝的满天星。 一点身影从山林里飞身起来,顺着另一处的裂口,竖直的山锋片刻挡住了她傲人的身子,在半空中划出金黄的光弧拖着一点朦胧的雾气。 风动,吹影镂尘。 凌厉的片影悠转,脚尖连点湖面,泛起一圈圈波纹,月亮的倒影深不见底。 潮涌的水崩散开来,她浑身的雾气散开,转头跳起湖面翻转,月亮照耀下的一道倒影飞动,引到她的身前。刺眼的光芒乘风飘扬,野草般疯长的耀黄里透着金色的针芒,其中一道念杀伐如雷霆,藏着一股断金碎山的气劲。 长流飞溅,掠光抽水,久久未下去的水痕横在半空中。 星光连纵引渡,碎石枯枝摇晃,百道光刃纷扰不止,冲着那点细缝中片影锋芒毕露,封杀的气势密不透风。 断山三面相对,下面的走势凹凸不平,好似是被一把熊熊烈火拱开才形成的。 邹平安刚刚迈入,感受到剑指龙蛇的光刃,马上捶击悸动的心口停下脚步。 半跪在地,侧目仅见。 山的剪影下,那抹熟悉的身形暂避锋芒,倒飞落到身前,其如铁弓劲剑,束冠玉钗一看便是苏提花。 青黑其间,可见玉面秋水生的一双冰晶般的亮眸,冷白的肌肤落上水汽,面容嫩如冰似蝉翼裹着骨感凌厉的三庭五眼。 薄唇刀削一吐气,出尘的模样虽然与苏缎锦相差无几,但是四分的豪侠英气,再配上锦衣跃水,一手指开光点,足以称得上别无二致的惊人绝色。 “这一座依山傍水的杀阵!”邹平安眼底遛过动荡的剑光,杀气逼近身前,不得已后退半步。 噔! 骇人的气扑来,光障被打得碎裂,邹平安差点弹飞出去,脚筋绷起的后腿陷进了土里。 轰! 苏提花进入杀阵,片刻就力不从心,进退间衣袖被凌厉的光刃划破。 她遮手避开晃眼的剑光,翻身踏着一瞬消逝的光跃到突起的山尖上,霎时峭壁生辉,立见锋芒斩下几丝头发。 邹平安站起刚才出走的人,身体一匡,跌进了杀阵中。 “来!好酒!” 秋名山主峰——清涟峰上,白木青纱帐的角亭阔开几十丈,在那里独占高冷。夜幕披星戴月,余自饮自酌,满上一壶酒落得对影三人。 赫连山衣衫不整半躺在躺椅上,抱着酒壶透过栏下招风的帷幕,凝视远方的一点断山焦痕,苦着脸痴笑差点掉下躺椅,“哈哈哈!半个甲子,你那一式惊天动地。” “若是有人破了,好还是不好。” “大哥,你还会回来吗?” …… 邹平安血鳞长剑喝起,血刺旋身,消解了那些横冲乱撞的光刃。 咚! 他被打落下来,鲜血流过手臂滴落,血色的手影迎着水花张狂骤起。 第八十章 断山一行(五) 夜半,人游走在尖芒之上,毫无困意。 邹平安张开双臂,满身的血刺大藏其锋,纵身一跃借光刃之力踏步转身,正是抚平锋芒之时,左右弓手似扯铉断音。 暴雨般的血刺漫溯而出,冲向纷乱的光刃,紧接着他的身体直坠而下。 临近广袤的湖面,水光反照没有波澜,反而立起万千锋芒喷薄出来。 这一湖的水越空冲天,好像是光尘剑刃衍化,有着深不可测的杀机。 邹平安一时之间毫无反手之力,竭力架起血刺护佑此身。光刃激荡打得他碰来碰去,像是一个皮草般到了这边,又到了那边。 杀阵犹如围笼,光刃在无序中又往中央聚拢,苏提花不由得被打得到了中央。 邹平安瞟眼看见苏提花过来,将他一指打飞出去。 邹平安血刺环身,冲撞着又被光刃一撇。 转瞬间,他飞身而过,在半空中离得她几尺远。如此距离,凛然威光,近在擦肩。 那双眸子,载满了金光。 轰! 邹平安掣肘往下一甩,一道自星点而下,参天大树般的荆棘砸落,屏蔽开周围的光刃。 苏提花撤身一动,甩动手指,打出一道巍巍的灵丈,“空门!” 光尘凝起一扇巍巍的大门,翻空一震,张开汹汹之力避开光刃,然而就算是如此灵威也没有摇撼断山半分。 哐! 苏提花哪里顾得他人,邹平安瞧见雷霆之势,踏步如萧萧雨歇,一记血刺参天骤云落下。 突然间,苏提花凌身在渺渺光刃的围剿里,凝起金光壁障,并指指天金光大开直干云霄。 金光折断光刃,还在不断扩大,威压载着在满目璀璨里应声爆开。 湖面静静的,起不来一丝波纹。 一弯银牙沉在湖心,散溢着清辉,平静的湖水把它从天上拉下来,依着镜花悠水刻画的是咫尺天涯,楼宇冷欢。 邹平安猛然间血弱力竭,血刺毫针闪动光弧,举起的手张开一片血红,翻起偌大的铁腕五指连动。 铛! 邹平安心口一颤,光刃折返,他的周身似乎震出一道影子。 强力的壁障扫开光刃,如同舀水浇花,倒是激起了湖面上的波澜。 水起化成一口长长的刀刃,顺着水花下,斩向邹平安和苏提花。 杀阵之内,又见迷阵。 叶桑、千阑珊、水凝、陆子午等人好不容易从密林中绕了出来,差点就在里面迷了路。 “这!” 千阑珊看见苏提花和邹平安的身影,先是一惊,水凝望着微蹙眉头,“他还挺厉害的嘛!” 雾气飘飘中,苏缎锦不见身影。 邹平安瞥见几人到了,翻身下来脚尖点触水面,挡着百道光刃落在对岸。 血手折影,他双手变化出血气万千,铺展开来冲进光刃,结果意想不到。 血气与光刃频频相撞,就在邹平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血气翻转连带着光刃乱舞,相揉错杂间慢慢消融。 邹平安见状,捻手雷霆一击,朴光无华掀起一道几十丈高的气浪,朝着乱舞互戮的光刃倾倒过去。 激荡的余波打破了光刃的轨迹,开始在湖心中央聚拢,以湖心为中心狂暴起来,搞得断山之中气息紊乱,苦涩的焦土飞扬。 “道家生门三千卷,自古洞开无敌手。” 苏提花跃步折返回到断山,但是暴起的威压,又将有些气喘的她震落下来。 邹平安望着飞身过来的一抹影子,赶忙后退几步,苏提花一卷白衣落地后,金光乍现冲破迷障,才回头看清楚站到自己背后的这个男子。 邹平安旋起血刺,缓步落地打坐,灵汐和血气上下波动,还好平衡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弄得身体轻飘飘的。 而且,刚才那幻象中落魄道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道理也不懂,就凭你们也敢张狂。” “毁我也罢,伤我也罢……来了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哈哈哈!想当天人之上,我现在就送你们升天。” 尸骸飘落,邹平安见惯了血腥场面,但是这般恶心的画面实在令人作呕,感到些许不适。 那人就像着魔了一样,双手含握着两道扭转的黑劲和白光,落地轰炸的威势堪比海啸洪水。 扬袖如剪草催花,大开悬河,随手翻云覆雨,下了一场呖唳天地的血雨。 邹平安后背发憷,站在众人仰止的天上,称王称霸的气势好似在给罪民下达最后的审判。 自己竟然会感同身受,如同在经历一般,他抱缺阴阳的手一颤,不是在胆怯什么万人之上尸海填路,而是没有的事情经历,灵异中透着古怪,超出了可知就变得渗人。 这感觉就像是灯下黑,恐惧本身就让人不安,最危险的往往来自未知。 “你到底是谁?”邹平安感受到心里的一股冲动,想让他狂躁不安,想让他冲出去,顺着那条浅浅的地垄跑出去。 杀阵聚拢起来,威势反而更甚,三山断痕处卷起见不到刀刃的阴风。至此,断山的裂口形成奇怪的风口,里面的人难以出去,外面的沙尘也飘不进来。 不管几人怎样的抵抗和攻击,错乱的光刃都大包大揽,如同一口深渊漩涡,有着好大的胃口全部收入杀阵之中。 铛!削葱根般的手指上,金光缠绕聚在指尖。苏提花提身侧翻,甩手一指,抡出一道翻转的光杖劈在了杀阵。 雷声大雨点小,光刃消磨着她的力量,渐渐就把苏提花弄得精疲力衰。 也是在这个时候,杀阵里的光又开始不安分,趟着断山岩壁划动出疯如杂草般的光刃。 转瞬间,杀阵的气势攀升,如倒峡泻河,肆意横流,向着四面八方覆压下来。 那种威力无处不及,来来回回扫荡开来。 邹平安站起反手捶下一道厚厚的光障,双脚在焦土上拖出两道痕,即使血气交错仍然被打得措手不及。 苏提花先前耗损了不少的心力,怀中灵汐一荡迎上乱窜的气流。不敌,她倒飞回去,砸在了邹平安的身上。 强横的气流是免不得了,他们两人不偏不倚,如同击鼓连响都撞到了石壁上。 邹平安双臂架起正在抵挡,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便被苏提花这一下子撞了个满怀。砸过来之后,脑袋晕晕的,倒霉的事就是当了苏提花的肉垫。 后背磕在石头上,又被压在地上,他在一刹那感觉骨头要断了。 苏提花双手一按邹平安的肩膀,艰难起身,邹平安忍痛下意识抓住了她纤若柔柳的手,那一身硬朗做派,没想到这般柔软。 苏提花双手狠狠一抓,皱眉盯着他,凌厉重压的眼神中自带一种戏弄的藐视。 “啊!”邹平安忍不住痛呼一声,紧接着苏提花双腿猛地搓过他的胸膛,借力站了起来,那股子劲儿气口都喘不出来。 “吭!”邹平安咳声咽一咽口水,扬起的沙尘苦涩,铁锈般的血腥沁在了喉咙里。 第八十一章 断山一行(六) 相距断山不远处的崖顶上,耀眼的光芒撞开层云,朱台插镖欲与天齐。 突然,断山之间的夜幕纠结乌云,在抗拒着什么,盘踞的雨泽瓢泊下来,银辉下夹杂着潜隐的雷电。 只见其余人已经支撑不住,被击飞出杀阵, 邹平安身影摇晃仰身望天,当目光触及雷电纷雨,他感觉到了四肢百骸的颤栗,麻痹的电流趟过每一条经络。 苏提花还在光刃雷电较劲,弄得满身是伤,含眸晃动幽光,低下眉梢抵在光刃的锋芒处。 邹平安眼见她翻身落地,她那般姿态,幻象再次出现眼前,又是那人站在风口之上,顾首蔑视天地的场景。 光刃触及邹平安的身上,曲解成一捻光尘。 邹平安手握寒光,不可思议,“这里,我好像来过。” 当他回头看向山壁上的痕迹,脑海里的碎片不停切换,再怎么看都成了一捧断山。 黑暗处,触手不及。 邹平安望上天上的乌云,任凭轰下的天雷,将自己弄得焦黑,受惯了苦痛的身体似乎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哈哈哈!”沙哑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彷若是真的自己在大笑。 邹平安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操控,手中捏握着一团白光,冲着天高于顶,双眼要挑开连绵的乌云。 只听一声喝,邹平安飘身起来,慢悠悠的,直接将光刃驱散, 乌云推开,雨泽退散,雷光渐隐,电闪归去…… 一口苦重的灵音在脑海爆开:“真身显圣!” 四面黑暗一片,突兀的声音万丈豪气,似是要把天地捅破。 邹平安看着那人不断地闪过脑海,莫名其妙地开始学起他的动作,眸子变得明亮如星,白色的光芒凹陷进去。 黑劲像是烈火燃烧,苍白的光悬浮升起,又一根铁棒落下劈开漆黑的山洞,砸出长长的沟壑。 邹平安顺着极目远眺的心,想要迈出一步,结果瞬间在断山上落了下来。 “你是谁?” 他看着一个人影披头散发从自己身上爬起,想要抓住却失之交臂,烟雾朦胧中那人一步步沿着沟壑朝远方走去。 “啊!” 邹平安大喊一声,好像要把心中的气吐一吐,过了半响他才晃过神来。 苏提花倒飞身子,并起的指尖点动湖水,恰似蜻蜓点水,然而强劲的气流将她掀飞出去。 他半跪着起身,看着漫漫湖水上升,化成一具人身,飘着肉眼可见的白烟。 光刃隆起,支撑着它高出山头的身子。 苏提花撤力被弹到断山山头,她踉跄几步站稳脚跟,白净的衣服上沾染到润红的嘴角。 此时此刻,苏缎锦望着断山里的光,才摇摇晃晃地从层林中走出,抬头就看见邹平安和苏提花面对着一个庞然大物。 苏提花与邹平安隔着两处尖尖的山头相望。 苏提花感觉到眼中人的古怪,金缕飘散出眼角,又转而扭头看向那人的身影。 那巨大的身影,双手结扣,两指立在身前,苍白凉薄的唇一动。 山尖颤动,灵光点动,环动的大阵翻转过来,拔地而起的锁链震碎。 苏提花负手起势,身后一道光痕闪动好似是一扇门要被打开。显然,她想要破境一战,与这个气势骇人的身影试个高下。 邹平安半跪在山尖上,恐怖的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动弹不得,膝盖拖在土砺的地面上渗出鲜血。 “你是谁!”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挥之不去…… 光刃喝起的手指,朝他指来,由远及近。 当临到眉间,眉间闪烁的白光聚拢起来,邹平安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张着嘴巴,七窍都喷薄出光芒,本就看不清的视野一点一点被吞没。 邹平安内心还在抗拒,可眉间灵光点阵的棋盘已经乘了那人的运势,飞出悬浮在半空中。 中间的天地大同,残缺一角,粼光妖妖其华,夺目闪耀。 红衣女突然能够发出声音,“不要!” 棋盘上的棋格转动,俨然变化出一副局势,三角飞龙,蛮虎占据临东一位,青鸟渡江一道长阵摆开。唯见,那人捏指一动,双星魁斗目,一子镇大盘。 …… 苏提花感受着震撼的一幕,沉势待在山尖上,心境不知不觉发生变化,“此人是……” “这个邹平安到底是什么人!” 砰! 等到棋盘归落眉间,一点气鸣惊鸿,那人骤然变成一道狂潮,穿透进邹平安的身体内。 邹平安七窍的光芒散尽,白釉般的双眸晃动,眼白变得幽暗,星点似的瞳仁猩红而又深邃。 苏提花久久不能回神,当她走到邹平安身前,细细端详,手在他狰狞的眼眸前一摆。 “邹平安!”苏缎锦金光冲天,落在邹平安身旁,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冰寒不语,薄唇先动。 苏缎锦低头手指一颤,“你身体怎么这么冷!” 苏提花看着这一幕,眉头一压,“小……” “哈!”邹平安倒吸一口凉气,心口璇起一道白纹,仿佛具有着无尽的吸扯力。 苏缎锦急声道,“你怎么了!” 苏提花见势,金光障起,想要抓起苏缎锦倒翻出去…… 可是,万般飞絮舞动,断山裂谷间光线暗沉,投射不进去任何的光彩,并且还撕扯起了不尽的狂风。 邹平安心口一震,笼罩起无比强横的力量。 他背后泛起光尘,璇起一轮血红的光环,刹那间光环崩碎,终归圆寂。 灵环崩碎,袭来一阵激烈的震荡,随着邹平安侧身一倒掉入断山后的深渊,将近前的苏缎锦和苏提花也一并拉了下去, 如此突然,苏提花抓着苏缎锦的肩膀,措不及防,不慎便散了金光。 …… 恍然已经两日,此时正是幽幽深夜。 邹平安坐椅在洞口,苏缎锦和苏提花坐在里面的火堆旁,虽说模样相似,神态动作大相径庭。 苏缎锦双臂护在湿哒哒的衣裳,羞怯于里衣苇带的隐隐若现,又偷偷窥看着洞口很是担心邹平安往里面偷看。 苏提花盘腿坐着,旁若无人挑着火光,“他要是看一眼,我就杀了他。” “不行!”苏缎锦急切地喊道,又缩头趴到了自己柔软的臂弯里。 邹平安嘴唇发白,老是发呆,滚烫的体温足以将衣服上的水热干。 绕着断山的溪流盘起,静静卧在夜光粼粼中。断山外的折断的树枝飘下几片绿叶,也栽了温凉有余的溪水里面。 这一夜漫长而又短暂,在挑起的火光里昏昏沉沉。 翌日, 盘发束冠的木钗落下,苏缎锦眼神一乱,心神踟蹰地看向远方。 转眼瞧见日光里的少年,嘴唇干皱,倚在洞口睡的很沉。 苏缎锦看了看拄手侧卧的苏提花,趴着身子坐到邹平安身旁,发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嘴唇…… 沐浴在阳光里,苏缎锦与邹平安之间,碎开的二指光芒透过短短的一条缝隙。 苏缎锦蹲坐着小腿上,冷红的脚趾蜷缩,颔首看向一边,愁眉下双眸悠悠,手指叩在唇边,反复间仿佛回忆起留在上面的温热,脸上的三尺霏红,可是看厌了,有些气恼? “不要走!”邹平安嘴里念叨,惊醒过来,急喘的呼吸快要扑到苏缎锦的侧脸上。 苏缎锦一动不动,邹平安缓过神来,看见雪白的鹅颈,腻着光滑过锁骨溜进了薄透的衣衫里,倥倥偬偬染开白晕。 邹平安避开目光,翻身坐起,看向洞外的天光。 苏缎锦沉默着,薄透的唇相碰说不话来,当看到自己的衣边模糊,又瞧见嫩白的脚尖沾着灰尘,抬头往上一仰…… 苏提花俯看着她,慢慢蹲了下来,凌厉的双眸透着一丝柔软,“小……小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苏缎锦低下头,冷冰冰的脸上被潮湿的水汽化开涟漪。 洞口前,溪水绿暖,氲气飘飘,打下了草尖的凝露。 唱起的风不顾音律,任意拨散,束起的发髻彻底散开,如瀑布倾泄一般飘扬而起。 第八十二章 可想好 苏缎锦思量着,手捻起一缕发,翘指划过木钗挑起,挽上落尾留雁的发扣。 随意的一打扮,姣好的面容多了一丝女子的柔。 只见,她走到溪水旁,低身挽起袖口,手指舀起清水,含在唇边想要凉却什么,未结起的发梢湿了半边。 铛! 落叶一片,两片,三片,片片飘零。 光芒百丈,打出一记碎石强音。 杀阵口,邹平安看着远方的风,又念着风中的沙,这个地方似是令人窒息的故土,现在要离开…… 回头看,幻想中的那个人不在了…… 断山内,一点白的湖水消失,孤寂中带着苦涩的气息,触目可及是世间难见的废土,一片荒芜,只余下断裂的山像狰狞的牙,要把天空咬出一个窟窿。 偌大的杀阵生出无形的刃,旱雷滚动摇晃石壁,漆黑的闪电不停地划出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痕迹。 断山上,赫连山背身坐了很久,抓起一捧焦土,扬在随风而去中,扭过身来拍头瞟了几眼。 紧接着,他失落的神情一变,坐了起来,前后来回看了好几眼,好像在疑惑沟壑里的那三个人是又哪里冒出来的。 …… 路上的脚印长长短短,风一吹又掩埋。 沟壑前树林起伏,稀疏的枯木触到丰茂的树枝,三人的身影也被树叶遮掉。 临到尽头,断裂的石碑前,苏缎锦顿了顿,看着邹平安离开,跟上了苏提花远去的脚步。 邹平安回到院子,白秋琴在门口半倚着门,知道看到远去的背影又归来,在血眼朦胧下重合。 她转身走回院内,白衣抿入红绿,看着独胜在水一方,长长短短的花架似是走过出的围阁。 邹平安走到屋内,也没有再看见白衣涌现红花,扭头看向屋内见到如意攥着手,差点就让窗台的风迷了眼。 “怎么了?”邹平安问道。 如意有些诧异,怀中的花团子耷拉下来耳朵,窝在它的怀里,“骗子哥哥,你回来了!” 如意探身出窗口,抱住了他。 邹平安在一刻感觉好疲惫,他双眸低垂,扶住她的肩膀,“如果觉得闷了,就出去走走,我陪着你!” 红荆听着,眨巴几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好!” 院门外,白秋琴披上轻纱,快步跟上…… 红荆双手握住邹平安的手,低眉带着笑,邹平安的衣摆扫过她的衣摆。 两侧的小院空空落落,这样看去三人成对,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邹平安走向黑市,红荆两手抓起路边商铺的糕点,先塞给邹平安一口,又给白秋琴一块。 小贩刚想说话,邹平安将纳戒里的灵石摆在桌上。“爷,你慢走!” 白秋琴手捏着糕点,邹平安转身抓起她的轻纱,轻轻地缠在手中。 寻摸宝贝的弟子,不由的被这一景象所惊羡。 白秋琴静寂的眼神散开,淡淡的嘴唇抿住焦糖的糕点,自得两情缱绻勾着人。 “以后,遮了这个!” 白秋琴看了看周围的人,缓眸轻抬,“那你可小心点!” 红荆玩了够,邹平安手里大包小揽,提着不少吃的玩的。 等过了半响,两人又来到了万宝莱。 里面,陈列的东西换了一茬又一茬,白天倒是像卖货的好店家。但是俏佳人依旧在那,端庄如树蔓开枝丫,旗袍挑肩下娇柔的骨子里藏着股媚劲儿。 小黑侧身瞥看,“邹先生?” “可不可以,别叫我先生,听着别扭!” “我听我老板的!”小黑回道。 “邹先生!”听,笑语姘嫔。 小和过来招待,挽起的笑容切切如丝,卧蚕弯弯看着就让人想要掐一掐她嫩的出水的脸颊。 “你来这?” 这声听着,似是挑逗,有意无意间都要驻足下来。 邹平安扭头看着鼓着双颊吃着的红荆,“这里可有兵刃?” “啊!”红荆被他盯着,心里有点发毛,动来动去的嘴巴停下。花团子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利爪轻轻抓着站在肩头,瞧着周围的一切。 小和倾身,“先生这边请!” 中厅偏殿,一行行立柜上摆着一个个灵器。 红荆盯着又大又长的灵器,紧忙回退几步,绕到邹平安身后。 邹平安对于灵器似乎并不感兴趣,问:“有没有小巧一点,好操控的灵器。” 小和一听,侧身看了一眼红荆,“有的,这边。” 邹平安放缓脚步,等后面跟脚的红荆,跟着小和走向了角落里金鎏边的匣柜。 邹平安看着小和介绍,白秋琴从后面蹙起眉头,瞧见这小和一身旗袍,上下粉润在薄片衣帛中若隐若现,当真是引人入胜。 黑金色的撇口小刀刻着纹路,浑圆的珠子里面嵌着游动的烟气,小小一枚戒指刻着三四条闪烁的纹路…… “选一个!”邹平安对着身后小口咀嚼的红荆,说。 “选一个?”红荆有点抗拒,但是转念一想,“骗子哥哥,是要送我礼物。” “骗子……”小和嘀咕,捂起嘴角,接着柔声道:“小姐,你看一下……” 红荆停下嘴巴,扫了一眼,指了指一块白润透亮的玉,上面刻着一孔小洞,看着像是个哨子。 “这是玉箜!本店入手后,又洗练过一次。” “其音吹响,可荡开一圈波光,伤人可出其不意,能扰人情绪,乱人心智。” 红荆觉得玉箜会发光,又能吹响,于是又看向邹平安指了指。 “多少钱?”邹平安一闪纳戒。 小和应道:“八十万灵石。” 紧接着,邹平安没有想,就付了账。 红荆小心翼翼的,慢慢接过小如拇指的玉箜,握在手心抱在怀里。 “谢谢,骗子哥哥。” 她娇声粘人,凑到邹平安身边,邹平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开心地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 白秋琴看在眼里,也不知道…… “你觉得哪件好?”邹平安的声音传到白秋琴的耳朵里,她双眸晃动,小和见她不染纤尘,美的脱俗。 “你来看看。” 白秋琴也没觉得自己需要这种灵器傍身,双眸缓缓,指尖划过灵器。 震响的声音不大,但是似乎在排斥她。 当目光落在三四纹路的小小戒指上,她指尖停下,顾首冷魅一看邹平安。 邹平安冷不丁问:“可想好?” 白秋琴没有回答,就这样看着他。 “此乃古窟开凿所得,其用处不知,但夜光见底可透出漫野星辰。” 话音未落间,邹平安对着小和,颔首微点。 “五十万灵石!” 邹平安一扳手中的纳戒付账,台上高处,胡三俯视着一切,“看来,大哥会花心思了。” 第八十三章 欺负人 沿着街道往北,大殿般的商铺比万宝莱还气派,摇动的幡旗绣着天启阁。 邹平安刚走出万宝莱,杜牧之就出现在视野内,他与旁人不同,在街上游玩闲逛,时不时和路过的小师妹攀谈几句,一笑一言不是雅趣。 “这不是……”杜牧之瞧见白秋琴,步子徐徐如踏疾风,行至她身前傻笑道:“这位姐姐,你是谁啊?” “看着很是眼熟!” 邹平安侧目相视,杜牧之大惊,“才色年年,今日不似昨日,只等是看了花香消瘦,更胜几分不同。” “白姑娘一身体量,似是浩荡春风里的光,时时刻刻见之,风光无限各有风雅。” “不知,可否天天近前一观。”杜牧之一个少年郎,满面浓情款款。 白秋琴也是有些招架不住这般热情,捏着袖口抚在身前,半退几步。 邹平安按住杜牧之的肩膀,“师兄,这是又缺灵感了!” “邹兄弟!”杜牧之扭头,更是亲切,“你还在这!” “到底是我忘了,你与白姑娘一对良人。” “痛!”杜牧之一脸凄苦,白秋琴绕身到了邹平安身后,红荆小脸靠在肩膀上,吃着东西凶巴巴的。 “啊哈哈……”杜牧之看着看着,泪已两行,“不!我的心毁了!” 一时间,他把人给整懵了后,然后脚踩暴流如箭,急匆匆地飞身出去。 邹平安左右看,红荆和白秋琴不知所云,懵里懵懂地盯着他。 “走!”邹平安朝门口走去。 下行的路上,他感觉浑身像被卸了力,自是断山归来,脑海翻江倒海,总是一片混浊。 天上黄纸灵符飘荡,三抹身影还带着远隔千里的尘嚣。 内门里弟子晃晃分开,各自奔着自己的方向,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邹平安仰天长吐一口气,心想道,“九峰大比的事情,秋明山看来又有一番争斗。” 确实,不少人在修葺台上约战一场,大展拳脚,也有人在此敛受锋芒,以待东风,更有静心一观,守在本心,不去争强斗狠。 …… 说实话,邹平安更期待一睹强者的风采,大抵见过风起云涌,不太想看这些虚招套命。 红荆玩心大起一吹玉箜,飘絮的光尘从四面八方引动而来。白秋琴挥手一散,拽影躲到邹平安身后。 沙石飘荡,邹平安甩了甩脑袋,按住红荆的脑袋,“不要乱吹!” 红荆放下玉箜,双手蜷抱,小东西闪闪发光越看越喜欢,“骗子哥哥!” 说着说着,她蹭了蹭邹平安,伸手从他手上的大包小包里拿出吃的,双颊又变得鼓鼓的。 “嗯~” …… 回到院落屋内,眼前的景象…… 邹平安昏然就趴倒在了床上,思绪扰乱…… 突然,好累。 幻梦中,他穿着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袍,双手所指处哀鸿遍野,背后黑白悬镜一转掠起,喧嚣的尘土飞扬奔袭。 再看是一场回望,天边的斜阳泛起光晕,真真假假,目光从南到北停止在了那一幕。 两岸夹道奔流而来,一痕粼光的曲影是到不了的大日悬河。 …… 邹平安从床上爬起又倒在床尾,正午迷离的光很温暖,耷拉着脑袋看见了趴在床头,呼呼大睡的红荆。 盖的严实的被褥上,掉下来一块温热的手帛,白秋琴双袖湿透挽起,素手冒着热气,热气结缕的头发垂下一行水珠渗着素净的衣裳。 “你好点了没?”白秋琴扶住他的额头。 邹平安顺着柔滑的肌肤,与白秋琴对看两眼,红荆抓着邹平安的手,呓语摇了摇脑袋。 邹平安长吁一口气,浮起的光汐落在身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抓住白秋琴的手腕,直坐起来。 “骗子哥哥!” 邹平安抓着白秋琴的手一紧,白秋琴按住他的肩膀。 当那两对无神的眼眸,都晃动起了正午的阳光,一切只是在扶桑花红浮动中。 邹平安放开手,白秋琴收回,拾起手帛静悄悄地走出屋门。 “啊呜,”红荆噘着嘴巴晕乎乎的,懒洋洋地晃了晃,好像还没有睡醒。 邹平安看着她,手指划过她微卷的发梢,将那精致的小脸露出来。 红荆嘴唇一碰指腹,张嘴含住,用不上力,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饿~” ……… 当屋内沉静,邹平安心思入定,与之左右难以取舍。 一辨前尘往日,一步步走过虽然坎坷多舛,落定之时却轻若浮萍。相比得到的,失去的更多。如此想来,确实是得了什么好坏难解的运势。 那么,自己生来一路,是被算计好的?人生而立世,脱不开运势二字,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邹平安想着悲是真的,喜是真的,人乱在一团倒成了真真假假。 迷茫? 不,那是一种无力感。 “大道伏神,操之过急。你这无意的一步,走的真是相当于搬了一座山。” “心思到此,你已经离疯魔近了一步。” “不知道,那人是谁,不是活人,也不似灵身……” 红衣女娓娓道来,“歪!你听到没有!” “你的命太蹊跷了,跟着你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真希望,你是好调教的弟弟。” 说着,红衣女凄声游若细丝,要委屈死了。 “我还以为,你被震死了!”邹平安说道。 “你好坏啊!”红衣女都要哭了,“我没事,还背了你的意!” “我要是能说,一定要那些女子离你远点,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尽欺负人了~” 邹平安脑子昏昏,无语到不想理会她,只觉得一股念力绕到心很乱。 “吭!”红衣女终究还是女人,哭闹几声,生了好大的闷气也不理邹平安了。 邹平安静气宁神,突然间抽筋扒骨的痛像是剑砍刀磨,一下子传遍四肢百骸。 “困顿其身,方守其念。” “我就给你加把火,稳稳你这浮气的心!” “哼!” 话音在脑海未落,痛楚深入肌理,邹平安蒙了一身的大汗,难捱中紧绷着双腿盘坐,双手禅定点触膝盖,死死紧咬牙关不发一声哀叫。 “你!”其声沙哑低喘,嗓子都要冒烟了。 第八十四章 灵咒 邹平安转念回想,不时已经夜里三更天。 愁暖在侧,桌子上也摆放饭菜,邹平安看着窗外,坐在台阶上的白秋琴,心里一紧,捂着也褪不去寒意。 邹平安低头,心脏扑通一跳…… 屋里屋外在临近窗口的那一刻,应该是不同的。 …… 翌日,邹平安打开门,面对眼前顾首回望的白秋琴,竟有点不知所措。 白秋琴莞尔一笑,十分暖心,没有之前的僵硬和冰冷。 邹平安快步走出门,路过赏金阁,堂下的苏婉莹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落在了灵籍殿内。 灵籍殿三层,往深处走,藏书阁辟开一道高高的书架,一摞摞书卷挂着标牌,上面清晰地刻着灵符,灵器和药丹…… 邹平安一目扫过,手指落在了药丹上,旁边正好有一大排的桌案,几乎没有坐多少人。 手指随着卷落展开,从中了然一二。 上古药师黄老子,以身伐道,解灵于物,用方阵罗盘之道入股,开辟了药丹冶炼的大门。 方阵罗盘衍生八卦,自得灵性,筑基药台之上,取圭臬逆盘大势,运势化物平落阴阳,终得天地灵精之药丹。 …… “没想到,现在的弟子中,不乏静心治学之人。”书架长案旁坐着一个美髯檀郎,他抚着胡须,从漫卷药理的书上移开了目光。 诸多药草扫过眼前,邹平安感觉异常熟悉,渐渐都默记下来,这些书比起少时涉猎的药草杂书差异很大,但是药理相通,相差无几。 邹平安旁若无人,粗略地扫过一眼药丹后,还是看向了灵符一卷。 此卷内里,所刻印的一道黄纸红文,歪歪扭扭,只有发光的效用。 灵符开道,瑜伯自有千年,灵符之道诡谲异常,转印纵横相错之势,一贯中直旁曲作灵其上。 灵符旁开一支,是为灵咒,以自身为符,勾灵画象,其势难修重天资体质,讲究审时度势之道,威力之势可举天地力,赋灵脱身度己,不拘泥外物内里相比于灵符更加强大。 灵符、灵咒、灵阵同为术法之列,常有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之辨。 灵器是为灵符的衍生,从祖师之列纯阳子结印赋灵,开化大道取之一二,比起灵符一化即消,更有重复使用、反复炼化的灵性,历经百年终是自成一派。 三者粗俗略过,没有过多讲解,邹平安熟稔棋道,曾对于阵势多有研究,止于法相通行,对于书文上的几两字三看而过,也得其五六分,了然于胸。 …… 那个美髯公瞧见邹平安翻阅如剪草点兵,目光灼灼,对此颇有志趣,约莫一二分还有点入眼开窍的意思。 “世人尚武修道,虽不乏天资慧根之人,更有孤意久坐之人,却少静心凝气之人。” “我乃大天门炼灵堂,叶无尘。这位小弟子,看的懂?”他走到邹平安身前。 邹平安回头,站起身来颔首行礼,“前辈,弟子略懂!” “但,其中奥妙颇深,难见一二。” “哦——”叶无尘抚须点头,摆袖拂过书卷,“三者,你可有师门引道?” 邹平安瞧他一身正气,仙姿傲骨,“我来自下界,灵阵得一二,家父曾拜琅琊山鬼谷主为师,亦有所传承。” “至于药道,不知前辈可曾听闻药阁?” “药阁?”叶无尘念道,“药王阁,但是听过……下界药阁倒是其分所。” “弟子曾练得几枚药丹……” “药丹?”叶无尘沉气,长叹一抚长髯,“凝丹药师!” “药师?凝丹药师?”邹平安疑惑。 “奥,他们是不是称药皇什么的?”“下界设立些名目,往往几个字就能在人中建立难以跨越的障壁。” 邹平安脸色一变,眉头微皱。 “下界之灵伏身在地,俗人也难以出头,人冲天之势,总有不同,无运不能自通啊!” “无运不能自通。”邹平安沉声念道,这无法反驳,自己何不是乘了气运,若没有外物所持,自己当真能活到今日吗? 至此想来,多少有点侥幸…… 这几个字就像枷锁,很重。如此论来,沧溟的鲲鹏也要借势垂海之大,天空之高,强风之劲,才能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龙形潜蛟之时,也要借势沉沉深渊、块垒幽壑、雨泽点化、雷霆加持,才能脱身出江,震地高岗。 …… 种种行迹,予以通天,知其道而不可说,为是“道可道,非常道。” 邹平安越想越觉得压抑,多少懂了上位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分量,也不很爽那种有所持,不得自我的感觉。 “小弟子,你叫什么?” “邹平安!” “邹平安?” “假涂于邹,平天下,安四海。”邹平安说道,大抵是当此人是聊闲话的,平安即得,“如意”二字挂在心口却说不出来。 “我是约莫听人提起,”叶无尘说着,瞥了下面的大堂一眼,“那人可说你,有非凡之才。” “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不知你可有兴趣,修符、咒、药三道,自有师门引荐。” “有惑无知,不可不作为,”邹平安思忖,拱手回道,“前辈,弟子多谢,烦请引荐。” “妙哉,如此甚好!”叶无尘说着,转身一动,“我……懒散惯了。不如,我问一下师父收个关门弟子,说不定你就是我小师弟呢!” 邹平安拱手间翘了翘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无尘捏着手指,停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竖光痕,提气思量顺势转手一画。 邹平安细瞧着,只见七扭八歪的灵咒在翻手间,震出一道飞速的电光,在屋里转悠几圈引得众人侧目。 “哎!”叶无尘信手一拉,竖眉右手再一画灵咒,“传音咒!双重加持!加量加倍!” “我去!”众人议论不已,惊呼声起伏。 堂前的老头子笑着,看热闹。 叶无尘双臂并起,一把将躁动的灵光弹出窗外。 灵光螺旋不止,在半空中划出连绵不绝的曲线,朝着临近山头的石尖上飞去。 邹平安看着叶无尘不熟练的滑稽样子,拱起的手落了下来。 “好尴尬啊!”叶无尘抚了抚胡须庄重道,再作出一副前辈的尊容,又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邹平安顿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第八十五章 灵符 一束灵光飞射,悬挂高空。 “邹平安,准入门下。” 邹平安瞧着窗外,一脸平静,脱口而出,“这是?” “啊!”叶无尘脑袋晃来晃去,吃惊极了,“我靠,你!” 他长髯抖动,来回看了几眼邹平安,“师父看都看,就收了你!” “不公平!” “他娘的!简直是……” 邹平安惊了,儒雅万分的叶无尘爆了粗口? 山与山之间,山下山上,看着几个闪亮的大字。 “邹平安,准入门下。” “灵字出山,言灵画壁。”“那老疯子要收弟子了?” “造孽啊!” …… 邹平安听着楼上楼下的杂言细语,灼热的目光似乎将他扒个干净。 “他是谁啊?” “听说是在内门拜师礼上,号称‘天地无师’的那个弟子!” “口气不是一般的狂啊!” “这不是也入门了,选了个疯子!” “老疯子很强啊,要我也愿意去!” 几人立刻看向那个不要命的主,“你是个狠人!” “天地为师,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说过这等诳语!” “当时无人要选我,我心高,自然要这么说。况且,生居天地间,人皆是蕴灵而成,又如何不能说的。” “天地为师,也不代表不拜贤能君子为师。”邹平安答道,“他人论是论非,我不在乎。” …… “师父,要听见你说他是贤能君子,他能笑死!” 说着说着,邹平安被叶无尘反手一拉,遁入空中流云,转念就到了一处地方。 邹平安没有太多惊诧,看着眼前的塔,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玉舍塔嘛! 难道…… 叶无尘指路,邹平安刚开始还抱有一丝侥幸,但是当经过层层禁制,到了玉舍楼顶楼,他才知道自己又入了那处阴郁洞天。 吱!叶无尘推开门,那声音像是鬼磨牙,回头他一脸笑眯眯。 何处老疯子手里拿着光刃,回头嘿嘿一笑,糟乱的身上满是鲜血。 邹平安看这看那,两人的表情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你又来了,小家伙儿……” “我能先走吗?”邹平安扭头道。 “不能,都到这里,可不能反悔。”叶无尘推着邹平安,其力可拔山,“不然,师父会生气的!” 邹平安被推入门内,暗冷的光下趁得他双眸阴郁,何处倍感亲切,“小家伙儿,还是来了呀。” “你是逃不过了的!” “师父,你!认识!”叶无尘看着老疯子如此疯癫,本来还想劝一劝邹平安安下心来,“那,这事就好办了。” “这事好办?”邹平安问道。 “对啊,那你就知道老师喜爱剖尸!” “剖尸?”邹平安看了看血淋淋的古怪肢体,一看就是从解剖了不同的脉兽组合在了一起,上面已经贴上黄纸灵符,身下画上奇怪的纹路。 “炼器!”叶无尘一抚长髯。 邹平安目光放在掏干的内脏上,血丝还粘连着血管,扯着一星半点的肉。 不知道能不能吃,但是看着那个样子应该不好吃,大大小小的太多了要是一起炖,可能会串味。 邹平安安静极了,老疯子到了他的身前,“磕个头?” 邹平安刚想反驳,老疯子一摆手。“不行,太俗了!” “要不你让我先研究研究!” 邹平安感受着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急忙后退,“我是正经人。” “我也是很正经的老头啊,见师礼免了,不能让我检查一下弟子的身体?” 邹平安看向旁边的叶无尘,叶无尘一脸严肃,嘴角微微抽动笑了笑。 “我想离开这里!” 何老疯子一听,“别呀,不讲究什么拜师礼了。” “叫我一声师父,你小子就是我徒弟了!” “你能教我什么?” “吆喝,你小子是想坐地起价啊!”何老疯子转手将锋利的光刃收在掌心,直了直腰语气也变得沉着,“想学什么?” “灵咒!”邹平暗拱手。 “灵咒?”何老疯子看了看扶着长髯的叶无尘,“你小子胃口挺大啊!” “我喜欢!” “师……”邹平安刚想叫出口。 何老疯子又道:“但是,不行。” 邹平安转身就要走,何老疯子亮出光刃,弯腰下来,“此道漫长,要学也只能从灵符开始悟。” 阴风透背,邹平安转身,“是!师父。” “我只是答应收徒,但是你悟不出来就得走。”何老疯子变了副样子,走向了那些断开的肢体,挑起断断续续的光纹,嘴里边还念念有词。 邹平安拱手,“好,弟子自当勉力。” “不不不!勉力没用,这玩意得靠这!”何老疯子用光刃指了指脑袋,“悟性。” “还有,运势。” “先拿着这个,慢慢看!”何老疯子在下刀印纹之际,飞出一道发黑的黄纸。 邹平安伸手,二指并起一转,将发黑的黄纸收在手中。 只见,上面用血色的纹路,连纵出一个类似脸谱的形状。 “你将黄纸通纂,给他一拓!” “师父,这是!”叶无尘面露惊色,目光死死盯着黄纸,脸上的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 邹平安扭头,叶无尘一别长髯,道:“恭喜,小师弟入门。” “谢,叶师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的话,就凭这薄薄一片黄纸,我就不可与你相比了!” “这是为何,”邹平安小心地将黄纸收在了纳戒里,沉思着,看向何老疯子。 “下去,没事不要打扰我!” “限期一个月,你给我画出一道灵符!”何老疯子说着,刃尖一点肢体,“不然就滚蛋!” 肢体被印下的纹路一震,不停地颤动,随着纹路纵横一块块血肉像是蛛丝蔓延出来,渐渐有了要交合的趋势。 何老疯子大笑,“哈哈哈哈,要成功了!” “画尸咒要成了!” “快走!”叶无尘转身过去,石门慢慢落下。 邹平安目光一转,看着何老疯子真如同发疯一般,兴奋到大喊大叫。 眼前这老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有时候思绪都是混乱无状的……还有,为何让人觉得他身体里面有两个人? 石门落下,巨大的响声爆开,腥臭的血液从石门底下流出。 邹平安随着叶无尘下楼,回过头去,听见那一声声暴怒的“可恶!可恶!可恶!” “又失败了!” 此时,万相从石室内走出,全身骨肉枯瘦又变得丰实,样貌从狠厉变得严肃。 他看着下行离开的邹平安,狐疑的目光掠过,捏着额头发出诡异的嘶声。 第八十六章 灵咒(三) “这是黄纸通纂,里面才是真正的灵符之道入门。”叶无尘拂袖将一本用金丝缕线编起的书,放到邹平安手上,“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丢了。若是丢了,师父知道是会掉脑袋的。” 邹平安接过,甩手一抹灵光将其收进纳戒里。 “啧,你这纳戒不行啊,炼制工艺略显粗糙,”叶无尘说着,一拍手,“算了,以后说不定你自己就能练得。” “师父五十多年没有再收一个徒弟了,我看好你哦!” 邹平安眉头一颤,心想道,“五十多年?这疯老头得是什么年岁了?” 叶无尘将邹平安送出门,赶忙又上了玉舍塔。 一路而去,邹平安回头望,玉舍塔确实古怪了些。 当翻开的灵纂重重掩去瑕光,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三千碧落取之精,顺天引灵伐其道。” “开山辟土震空去,直流破海打神念。” 开篇,玄蕴引灵。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其字龙飞凤舞,大有造化之机。 邹平安细细品读,不知其味,沉吟在嘴边,一时之间入了迷,难以忘怀。 那藏书阁里的书,与它相比,简直就是泛泛而谈,更像是一本本按在年代通史的架子上,不着二两油墨编录的杂书,满是市井糟粕的腥臭气,不值得一看。 当归家之时,他径直走到屋内,白秋琴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他席坐床上,禅指盘坐落定生根般一动不动,还有点呆呆。 “傻子!”白秋琴笑着,眉头又压着,不知道是开心还不开心。 红荆翘脚瞪着她,“白姐姐,你脸红了。” “嘘,想事情呢!别扰了那个傻子的清净!”白秋琴轻声说着,指着邹平安的手翘起勾起红荆的下巴,从台阶上引她到院子里来。 “白姐姐~”红荆压低声音,踮着脚碎步前倾。 ……… 邹平安坐了很久,凝于手指的气劲震得发麻,闷吐一口气差点撂翻在地。 “还是不行!” 突然间,脑海刺痛,邹平安内视一观,红衣女一身白晧蜷缩,裹起的血丝若有若无扎入四周,似乎在稳固着四周漩口的根基。 旋转的纵横两道线飘来飘去,棋盘浮浮沉沉,生出一道奇异的光彩。 红衣女双眸缓睁,瞧见邹平安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啊!” “臭小子,看什么看。” 邹平安愣了愣,转身跳出,稳了稳心有不安的思绪。 “你没事进来干什么?”红衣女造作起来,娇声哭泣。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吞我的气。”邹平安说道。 “我吃的多,不行啊!你这废柴一样的凡人肉身,真是糟糕透了!” “我告诉你,以后你得必须负起责任!我的身体需要血气,食量得按照一日三餐的标准来,你最好多吸吸山上的血气,不然,我不保证你的暴虐之气什么时候又出来,教的你生死不得!” “我的伥鬼之术,禁忌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你今日到了这一步,虽说对你生死难判,但是我还是有办法欺负你的。”红衣女越说越没底。 “好了,好了,”邹平安挥手避开,不去听她那聒噪的声音,“吸干我,你也没了……” “无赖,欺负人!啊!”红衣女气急,蜷缩起身子,又飘来飘去。 …… 邹平安再次入定,静思忘我,非常人之息。 一日,两日,三日…… 邹平安辟谷不食,两耳不闻,三识五感沿着深沉的思绪褪去。 时时刻刻,白秋琴坐在门前,半倚着栏杆,周围的孤寂瞬间就要把人淹没。 幸好,扶桑花争开未败,红白喧哗,打破了三分的宁静。 听得风顾,丰翘被长条,绿叶蔽未华。知晓是那西风吐出微音,花染无状的芳气入了晨起的一缕烟霞。 白秋琴看着那一朵朵死人花,终日红映白露,脸上却生不出一丝厌烦。 …… 邹平安欲在此心困锁之时,察觉到一丝遗漏的天机。在浩瀚的命理前,他有点觉得那人给予自己折损心境的一击,更像在帮他看清一些东西。 那,或是云雾中的缥缈,又或是狂风里不明的方向,再或是光轮下看不清的轨迹…… 这些,再怎么看也看不清,就是无力感才更倾向于未知,更倾向于偏激和冲动。 那感觉勃而不发,似是郁郁不得的今日,又或是不可挽回的昨天,还是无法计较的将来,哪一样都让人不可捉摸。山野见敝人草履,杀气腾腾仍旧想凭借一双眼睛看透天顶,一手破开天际,脚下所踏是为苍天。 欲上擎天一念至,这才生的几分豪气,荡胸振臂聚灵似一掷千金,凝光一点在眉间的灵印点降。 邹平安双眸一开,趋势附灵,手指一扬好比大风起兮,身下就是罗织千尺,指尖似狼毫几寸沾着光尘。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应声,指尖破开一道碎裂的光隙,闪着狂暴的黑色闪电。 “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接一声,手腕一挑,并起的指尖浮浮沉沉。光尘转动灵潮,颠簸起三尺白光。 “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又一声,手指点动三尺白光,急速抖动出五角星芒,乘着窗口的光顺势划出一道青痕,一丈高的光柱从屋顶升起。 “天真皇人。按笔乃书。”再一声,邹平安身体一震,气散于外,白光浩荡拱起与邹平安一般无二的虚影,飘飘然仿佛转瞬即逝。 邹平安心口一紧,速则济,缓则不及,此间时机岁不我与,半寸光阴游若奔驷。 即使他的肩膀好像压着千钧,也用力按住摆动的手指按在指缝间交错出的十字光上,不经意间划出胡乱一通、不成形的几道纹络。 闷下嘴里的一股鲜血,邹平安口中灵音震荡,“以演洞章,次书灵符。” 此句一出,胡乱一通的几道纹路大显光辉,照的人双眼干涩刺痛。 邹平安依旧不放手,鲜血顺着手臂将右手衣袖染得通红。 门外,白秋琴血缕聚聚散散,冲破着那扭曲的壁障,难以冲进屋内。 “邹平安!” “骗子哥哥,骗子哥哥……” 院墙被无形的冲击撞个粉碎,大门转眼化成杂尘。 “元始下降,真文诞敷。”随着这一口气吐出,直叫那天地变色,乌云急卷阴成一片。 鲜血也脱口流下,邹平安双目如血色琉璃,奇怪的一抹黑芒竖起。从伸手起势,念出第一句的那一刻,他就早已按捺不住那股一念而往,破甲断命的冲动。 铛! 一手刺击,凝聚纹络,金刚撞音,沿着纹络开出一道黑漆漆的裂缝,里面五彩斑斓好像通往另一方世界。 邹平安被深渊的吸扯力,打碎了所有理智,一指随念而动,重重向天拽起。 咔!右手手臂的骨头断开,刺出坚实的皮肉,飞溅出七尺鲜血挂在墙壁上。 轰! 一记弧形的光箭冲破屋顶,直干云霄,破开万里无云。 天空闷闷作响,暗哑的惨叫声夹杂其中。 那清口的玄蕴引灵碎了满地,其声势如怒发冲冠,远近回音传至秋明山各处。 “哈哈哈哈!”玉舍塔炸开一声声狂笑,几度背气过去,“疯了!疯了!” “像我!像我!” “哈哈哈!” 蔓生的纹路往四周展开,一道极快的身影瞬间掠过高山,降落在了这处被夷为平地的山间废墟上。 周围的院子本来清净极了,可是有人偏偏不巧,突遭灾祸,措不及防,被波及的气浪绞成了残肢断臂,破皮烂布。 “好啊!”何老疯子一步步没了身形,笑声落在“好啊”两字变得颤颤巍巍,有惊有喜,有愁有怒。 第八十七章 断臂(一) “快点醒醒!” “每次都不能好好的。” “你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你个混小子,我怎么到了你身上,我好惨啊!” “臭小子,看我身体还凶我,欺负我绝对是故意的。” “我什么才能出去啊!” “这是什么东西,好热!这两个人好可怕,疼——” 红衣女的声音在脑海撞来撞去。 …… 过了好久,邹平安醒来,看着何老疯子一边大声狂笑,一边双手撒开刺眼的灵光,似乎在他的身上挑着长长的线。 全身麻木,双眼转啊转,天旋地转中又开始昏昏沉沉。 玉舍塔关闭大门,颤栗的声音几乎裹挟整座山头。 漂亮的人皮佣,手指叩在邹平安的身上,灼热的尖锐感划动,邹平安咬牙强撑的意识随着光芒的闪耀下沉。 滴答! 邹平安又一次被垂落的水滴叫醒,当他醒来找不得来处,只觉得身体像块硬邦邦的石头,麻木到动也动不了,如果有人来轻轻一点他的脑袋,他一定会坠入万丈深渊。 紧咬牙关,双眼挣扎开一条只瞧见人皮佣的手指在婀娜的曲线上划过,闪烁的光排出一道奇异的纹络。 手指飘忽,在眼前比划。煞白的耳朵下,骨削柔嫩的脸颊,铁桥般拱起的锁骨,平滑的肩膀,空落落的手臂…… 块状不平,指尖来回拨动,有些痒痒的。 蹭! 侧脸瞥看,奇异的纹路光芒大放,邹平安精神模模糊糊,心口不可名状的搏动将自己牵引向了远方。 “……”邹平安脑海里习惯性地出现了如意杏眸轻眨的模样,这也成为他痛苦时常常回忆的画面,难以忘记的终究是历久弥新。 突然间,右手像是被滚烫的热油浇过一般,邹平安也没有力气喊叫出来。只是感觉脑袋颤动了几下。 人皮佣低身趴在邹平安身上,邹平安看着没有一点感觉,身体是飘的。 “小子!你醒了!”何老疯子的身影摇来摇去,还有着重影。 邹平安精神萎靡,好不容易扭过头来,“师父!” “哎!好感动!”何老疯子听见这一声“师父”,欣喜若狂,“有点良心嘛,第一声先叫师父。” 邹平安看着那双捶打自己胸口,畸形怪状的手后悔了,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小姐姐呢?”何老疯子笑着,看向趴在邹平安,专心致志听心跳的女皮俑。 邹平安看见她摇晃几下脑袋,似人非人的样子美是美,然而在死气阴沉的石室内多少有点渗人。 他沉默了。 何老疯子高兴坏了,“还没有知觉吗?” 邹平安不晓得他在高兴什么,现在感觉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你先看看,这条胳膊觉得怎么样?”何老疯子托起他光纹密布,黑甲龟裂的手臂,小块的尖刺附在手背上,猩红的利爪格外显眼。 “现在有感觉吗?” 邹平安紧咬牙关,“这是?” “谁的手!” “你的手啊!”何老疯子突然一本正经。 “我的?”邹平安精神一震,“我的手呢?” “炸没了!”何老疯子立刻回答,邹平安愣了愣,回想起当时自己玄蕴引灵的事…… 这下子,邹平安不得不接受了,想着想着肩膀传来不亚于灼热的剧痛。 “告诉你,你这一条胳膊那可是厉害了,用了三角龙猿的手,那可是六阶的脉兽。” “应该就不容易坏了!” “三角龙猿?”邹平安记起龙头猿背,三角五爪…… “我……” “不想要,可就得残着了!”何老疯子嘘吁,砸嘴十分可惜。 邹平安身体渐渐回暖,有了些奇怪知觉,身体很热像个蒸笼,五脏六腑陷在了火热滚烫之中。 人皮佣摆动着手,又俯身贴靠在邹平安身上,心脏的搏动总是听得清晰分明,这可能就是再次拥有自己身体掌控权的征兆。 一扭头,何老疯子正在痴迷地观赏着邹平安的身体,那状态没有点病是说不过去了。 “你小子,可以啊!” “第一次学,就把山崩了。” “那群老家伙,会不会被吓出屁来!” “不错,顺天伐道,你小子偏偏逆天而行,还要一步登天。” “可惜,你这副身体少了劲,没死真算你命大啊!” “哈哈哈!” 邹平安不明所以,也不想说话,他只是想引个灵,没想到收不住手啊!这个疯老头简直是幸灾乐祸! 人皮佣起身,欠身静静待着,看上去十分柔弱可怜。 “你像我!知道吗?要是以前,咱们不是师徒,就是哥们!” 乱糟糟的头发扫来扫去,邹平安左手动了动,好像离开这个地方。 当他逐渐感知到右臂的全部,肩膀处逐渐张开的甲片相错,身体还是难以适应它的改变。 崩的一下,右臂暴起,上面的鳞角胀起,发出刺耳的鸣声。 邹平安差点被撂下木架,很明显两者的力量是不对等的,五爪张握,刺啦的摩擦震得肩膀发颤。 这时,人皮佣双眼好像眨了眨,邹平安看着那张兴奋的老脸贴过来,好像看见美人一样双眸放着精光。 邹平安闷声呼吸几口气,艰难地扭过来脸去。 “起来,起来,起来啊!” “小子,慢点的。” 何老疯子双眸抬起,焦急地等待着,却没有搭上一把手。邹平安看到那一分真切,顿时感到一丝难得的温暖,蹒跚学步时,父亲背身下的表情一直是他心底的谜 邹平安右手五爪并起,摁住木架,倾斜的身体一动,双腿稳住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哈——”他猛咳一声,两张脸贴了过来,一老一美,不约而同盯着他的手臂。 邹平安双手抓握,两边的分量是不一样,右手发出一声咔咔作响的气音,好在肩膀处滚烫的感觉渐渐消退,张开的鳞角也慢慢合了起来,压着紧贴在了黑色甲皮上。 “嘶——”当握紧的那一刻,右臂还是有些脱力,垂落下来,砸的木架一震。 “好!”何老疯子一惊一乍,人皮佣扑身过来,耳朵贴着又在听心跳。 邹平安精神迷迷糊糊,差点被两人这声东击西搞得又倒下去。 第八十八章 断臂(二) “不过,不对啊!”何老疯子又拿出从邹平安怀中取回的灵符,那上面的质地发黑,好显映一张奇异的脸谱。 此刻,邹平安再次感应到身临其境的意象,那股直干云霄,一念而往的豪情。 “这灵符到底是什么?” “捡的!” “捡的?” “昂!” “捡的,你给我。” “我这不是看你骨骼惊奇,气运非凡嘛!” “再非凡,也要有命啊……”邹平安有气无力驳辩,人皮佣对着两人,一个疯癫一个顽固。 “哦!”何老疯子淡淡应道,他又开始仔细端详这张发黑的灵符,“怪了!” “你啊,以后注意点,循序渐进!”说着,他手里捏出好几道光纹灵咒,那凌厉迅速的手法可不像是循序渐进。 一灵引渡,张手五五开,十道灵咒一气呵成,泛泛其华还未闪耀,如若是画上之龙等待着朱笔点降。 “看着都像,又都不像!”何老疯子挥手将十道灵咒散去,指着这张灵符道:“你啊你,就是个磨人的玩意!” 作为求道之人,难免有些较真,一旦看到什么总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把东西扒个干净,一览无余,不允许放过一处含糊的地方。 “你是不是参照这个画出来了?”何老疯子突然调头,眼光似刀。 随着历历话语,人皮佣俯身一晃。 邹平安双腿一紧,还有点挪不动腿,下不来床。 当他回忆着,新右臂下意识一动,“我就是胡乱一画!” “不知道!” “不知道?”何老疯子突然暴走,跳上木架,抓着邹平安的肩膀摇来晃去。 邹平安痛感很低,但是肩膀处与手臂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别摇了!” “你个脑子,看来真是炸坏了!”何老疯子真是自来熟,摁着邹平安的脑袋转来转去。 “师父,你冷静一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邹平安断断续续地说。 何老疯子又忽然飞身下来,扭头拧巴着脸,“我最烦没有办法的事,怎么就没有办法!” “臭小子,不管别的,你不学老子此道,就把你给砍了,再泡了当干尸!”何老疯子也是急了,掂着那张灵符,好像眼里能从它上面看到什么所期待的东西。 “你可不要被这个爆炸,给损了道心!”何老疯子反复无常变得老态佝偻,脸上几分和蔼。 邹平安被按着肩膀,回想灵咒释威,灵光大放的场景,皱眉动了动手臂,灰沉的眼眸更添几分阴冷。 僵硬的右臂一动,五指张合,咔咔作响急颤着心跳。 邹平安感觉道一股热血,源从心口,还是这只手臂,他也不明白,强壮的心跳让他想要干点什么,越来越兴奋。 “就是这种表情,欲望,求道的欲望!”人皮佣转眼又贴了上来,何老疯子张着手拍打,“要的如此一分的野性,可平视左右!” “没事就好!” 邹平安差点要被疯言疯语,前头不搭后调迷了心,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精神变得不正常了。 “这也可以说是没事?” 他打量这只异形的右臂,还是看不惯,不如从前那般灵活顺心。 咔咔! 击打声提醒了他,邹平安转头看了看周围,“师父,你可见到我院内的人!” “什么?你院内……”何老疯子兴奋极了,“惨了哟,你的院子都夷为平地了,还把人崩成尸块儿了!” “尸块?”邹平安颤声道。 何老疯子撇嘴看了看地上分割的尸块,“和这样差不多!” 邹平安目光慢悠悠地移到脉兽的尸体上,心头悸动,揪得人发慌,比手臂上的隐隐作痛还要磨人。 紧接着,他不自知肩膀卸了力耷拉下来,撑着的手臂刺痛,五爪抓握木架,好像心口割下来了一块肉。 石室内昏暗无光,压下来的冷,胸口焦躁的热,足够搅得人不得安宁。周围像是困兽的摇篮,能够安抚冲撞的心,却同样刺激了不安的心弦。 过了一会儿邹平安脊背一弯,拱起的骨头像是一块块石头,换下来的右臂紧绷,全身像是进入充血的状态肌肤透着红色的血丝。 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充斥在整座阴暗的石室里。 “臭小子,怎么了?”何老疯子赶紧扒着他的手,看来看去,人皮佣冰冷的耳朵厮磨…… 邹平安坐着,全身僵硬,躯干比石头还硬,皮肤比烈火还是热,接上的手臂喝起鳞角发出尖锐的气鸣。 紧接着,何老疯子指点会顶三穴,一道扭曲的灵咒打出,镇在邹平安的胸口上。 “静心咒!” 这个时候,人皮佣伸手,亮出削葱根似的指尖,透白的指甲呲出,她勾着长舌尖舔舐,猛地扎进邹平安的心口处,约莫一二寸。 邹平安双眼发愣,稀里糊涂地遭受了一场非人的待遇。 待心跳平和安定,邹平安眼睛的光低迷,泄了好大的气,总觉得少了什么,紧揪起的心越发沉甸甸的。 啪! 何老疯子毫不含糊,治疗手段不合常规,格外出奇,一个巴掌狠狠举起闪在邹平安的脸上。 “臭小子!” 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石室里,震得人皮佣小脚快步翘起,往后回退几步。 邹平安双眼轻抬,半醒半昏,右手咔嚓一响,鳞角并起,他摆着身子摔下木架。 “哎吆!你干什么!”何老疯子打了个摆子,赶紧跑到邹平安身旁。 邹平安拄着双臂,右臂还是颤颤巍巍,他一咬牙猛地起身,踉跄趴到了地上。 血光拉扯出偌大的手影,不停发出“赫兹”的怒喝,顺着肩膀往下缠绕起甲刺丛生的右臂。 “啊!”邹平安低吼,似是在给自己打气,五指五爪扣进了石面里,砂石碎裂。 不灵活的身体被慢慢撑了起来,邹平安触觉到血液的流动,冲撞四肢百骸,那又麻又痒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 肩膀处,手臂连接的字纹闪烁几下,又隐了下来,渐渐遛过漆黑的甲皮变得黯淡无光。 ……邹平安站了起来。 第八十九章 断臂(三) 邹平安冷静思考一下,缓缓走向了门口。 “臭小子,在干什么去!”何老疯子刚思考得暴跳起来,从后面喊道。 “师父,我还有事!”邹平安头也不回,扶着石壁步履蹒跚下楼。 “那你小心点啊,要是手臂有问题回来找我!还有给你的东西要继续练。” “最后最后,只有我才是你师父,其他人不是!”何老疯子喊到最后,着重点了一下自己的地位,生怕邹平安跑没了人。 邹平安踉踉跄跄,跑出玉舍塔。 山间的天气冷冷暖暖,这恐怖的世间仿佛掉在风中,吹得飘来飘去,没了草长莺飞! 邹平安提了提松松垮垮的精神,低头按了按脑袋,一双眼眸被光照着,眼角的血丝迟迟没有消下去。 灰白染顶,披头散发,玉面阴郁,左右瞥看,一身白衣难掩五爪兽臂,一举一动如游魂野鬼。 众人看到他如见豺狼虎豹,唯恐避之不及。何处就是出了名的混世疯子,他拜他的门下认了师父,练个灵术把山给炸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说不定啊,他比疯子还疯,比魔还要混账。 虽说宗内讲究人各有命,就像是冯云堂之流,即使是世家子弟,找不到人依旧没有办法。但是杀人放火,毁天灭地还是会被人在意的,至于怎么在意也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可能看命!命好,就没事! 砰!砰! 邹平安捂着心口听着心跳,一路走去,从天照玄武门的大道上走过,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惹得一阵骚乱,周围人议论纷纷。 “老板!”熟悉的声音听着是小黑,她倚在赏金阁门前的柱子上,气呼呼的盯着蹲坐在台阶上的胡三。 胡三一个人,坐在赏金阁的台阶,旁边的长队也视若无人。他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当看见凄惨走来的邹平安,猛地起身。可邹平安走到了天照玄武门,胡三也没有动一步,只是淡淡说道:“我看人,果然向来不会错!” …… 邹平安撞在粗粝的树干急忙喘了几口气,右臂鳞角张合气音爆开,焦躁的鲜血从手臂攻上心头,肩膀处的撕裂感若有若无,隐隐作痛。 渐渐地,他嘴唇发白,山峰有起伏,路总会有尽头。 暮色沉沉中,斜长的影子被拉得很扁,拂过山头的声音一跌扑到一片树林上。 原来的住处与其说是夷为平地,不如说是流星坠落地面,从那炸出的一洼凹陷处往周围看,丛林倾倒,山间的风都在这里肆无忌惮,大声哭嚎,听着就让人心烦。 挽发半扇的背影静待着,看着出神,沉默良久也没有作出什么声音。 林间的路还和平常一样,并不好走,邹平安撞来撞去,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剐蹭出长短不一的口子。 山崖上的石块掉落,颠沛流离的浮萍被卷入下陷的雾气里。 沉下去的目光,捞不到任何的东西,只有不见底的深,淡薄的云层盘踞着一片漆黑。 此刻,心头颤着一揪,像是在跟他开了玩笑。 邹平安气闷,苦恼着也笑了,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缓了一口气,又撞来撞去地跑去,看着丰茂的树叶掠过身旁。 转眼间,邹平安冲出树林,一个不小心跌倒在了山道上,他狼狈不堪的起身,惹得路上的二三人嘲笑一通。 身上的刺痛如云烟轻飘飘,与之相比,远处娇弱的哭声更加动人心弦。 邹平安目光冲着前方,压着腿走了很久…… 他看着成排的院子拖着的袖子一捏,渐渐停下了绊着草的脚步。 只见前方,那个叫做云霄的少年满身是伤,看着好像刚从哪里回来,一身的傲然不羁却低了头,面对哭红了眼的红荆手足无措。 “我……要……哥哥!” 红荆抽泣到哽咽,白秋琴抱着她,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邹平安看着不知怎的,转身回过头去差点跌倒在地,与此同时他也听见共振的心跳。 白秋琴步子如水波上飘,幻美的容颜一晃差点抖落了天底下所有的嫣红,肌肤惨白如玉透着光,一身的柔弱都揉进了骨子,无神的双目浅合好像快要香消玉殒。 她拽住邹平安的衣边,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奇怪的手臂,厌怠眉间的眼角不喜烟火,惹了浮烟,水渍未干的衣边贴住了冰凉的皮肤。 邹平安慢慢回头,扑进怀里的红荆差点把他撞倒,白秋琴扶着邹平安的肩膀,一个不留神靠的那样近。 孱弱的喘息,绕在耳边,哭泣声打碎了孤寂的心再也拾不起来。邹平安眼眶红了,却泛不起光彩。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很彻底。 “坏蛋,咳咳咳!”红荆咳嗽几声,身子一软。“哥哥……” 邹平安急忙抱住她,右臂的鳞角合起,轻轻地撇开生怕吓到她。 白秋琴放了攥着袖口的手,眉头一颤有些慌张,垂下双眸盯着邹平安,控制不住地抚摸他苍白的脸。 周围的人围了上来,叶无尘浮空出现,落在邹平安身前,“散了!” 众人瞧见叶无尘,也不凑热闹了,像躲瘟神一样赶紧四散逃开。 “小师弟,师父担心你,让我来给你安排个住处!” 邹平安精神动荡,心中的那口气自在了不少,瞧着晕厥的红荆看向叶无尘,“麻烦师兄了。” “见外了!”叶无尘一抚长髯,甩出一道灵符,横竖相交的字纹展开。“移!” 刹那间,几人遮蔽了身形。 …… “若不是你闹得太大,我一定将你练成骷髅。” …… 这一道瞬移符毫无感觉,移动速度极快。 眼前的情景一转,几人出现在山间的院落内。 “师父说,你现在可成了危险人物,估计是人尽皆知了。这处院子是我在秋明山的住所,我也不常来,你就凑活住!” 中庭开阔三排雅舍,竹楼勾叶上观,檐角飞榭挂着锭花。院墙高高的,一颗吊着银线垂着白花的树种在墙角,向着正屋的窗口里探头。 “你确实心急了,这伤可要小心,赶紧进去休息!” 第九十章 断臂(四) “我爱天地酒,一气三万丈。” “哈哈哈!”赫连山手提一壶酒,这一刻借着三分醉意,心中有无限的畅意。 倪焕银如砸落的银盏,落地走来,端坐在他的身旁,细手描眉间有着几分怨气:“怎么,今天的心情好了!” “嗯?”赫连山将化在口中的酒吞咽,吓了一个激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轻。” “要不这样,怎么能抓到你在这偷……”倪焕银对上那双多情的眼,勾起的唇到了脖颈,她紧忙扭过头去,却之山览的目光上下打量。 倪焕银细抿两抹唇瓣,刚才的话迎上扑面而来的酒气,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有力的手轻轻的,已经乱了她端庄的仪态。 “你!”倪焕银问怒,手指掐在他的腰间,赫连山大抵是醉了,竟然趴身过来。 “你太重了!”倪焕银卧躺着,只余下莲清的双眼还是冰冷的硬。 “好痛!”赫连山迷迷糊糊,倪焕银细腰上还压着那半壶酒,也分不清他眼底的含情是不是痛的。 “我可没有压你!”赫连山只手抓着案角,含糊不清地嘟囔,白玉瓦的酒壶顺着一掐就断的腰间到了腿上。 倪焕银看着他摇摇晃晃,起身抱起酒壶,紧嫩的双颊挤得眼角眯起,攥起的拳头马上招呼在看他的脑门上,“让你没个正形!” “我的天啊,母夜叉杀人了!” 倪焕银冷漠极了,端坐起来,好像刚才的事情是个玩笑。 “能不能不闹了!” “我没想和你闹!”赫连山难得脸上无比严肃。 倪焕银差点看花了眼,手捏着他的胳膊,“是吗?反正不正经!我也懒得和你掰扯!” “坐直!” 赫连山抱着酒壶十分听话,马上坐好,哪还有肆意潇洒的长老姿态。 “又有什么事啊?倪大当家的!” 听着这句话,倪焕银唇角一撬,双手叩在袖子里,“我找你,就是正事?” 语气不知是问还是说,从她嘴里说出,赫连山心迷了,毕竟她精打细算的,一件小事能计较很久,难有一句阴阳怪气的废话。 他刚想笑一笑,扭头就瞧见,那般雅然青雉的脸,“你说!” “山上的一个弟子,邹平安拜了何老为师。我总觉得蹊跷,看不透这个古怪的弟子,前日还炸了半边山,之前传出雾迷山的事还没有定论。” “是不是注意一点这个弟子动向,万一……” “不少弟子向我提起,何老在前,我也不好说什么……” “就这事……”赫连山手按酒壶,低下了头晃了酒壶。 “就这事!”倪焕银无端拍了拍案角,赫连山又直起了身子,“何老跟我提了,天资难求。那两个弟子运气不好,碰到倒霉嘛!之前什么妖人啊,都是虚无缥缈的。邹平安又不是有意的,大道无情!今天他死了,明天谁死了,多少人在乎?如此,不是挺符合宗门所谓的大局吗?” “你这是还在怄气吗?”倪焕银说道,赫连山摆身轻轻撞了她一下,话锋听着好像在挑衅,“你还生气了?” 倪焕银烦透了,“明明是你的事,更大!” “哪里大,你知道?”赫连山双目似是扇尾,纸薄而利,一仰脖酒水顺着嘴边流了下来。“你拎得清自己在说什么吗?一向不是挺冷静无情的。” 倪焕银双眼低垂,“好,我无情!要不一会儿,你去见萧长老,好好说一说她的有情有意,你哪里的事情更大!” “对哦,确实!”赫连山又变得吊儿郎当,“九峰大比的事比较重要,是得当面聊一聊!” “好,那我不去了!省的我忙来忙去,耽误你们两个谈正事!” “也好!”赫连山还了一嘴,倪焕银起身,“那就这样,正好我和别人也有约?” “有约?”赫连山连连点头,一口气闷了半壶酒,“今天天气真好,晚上的风光一定好的很!” 转眼间,倪焕银飘然如风,低沉的酒气抓都抓不住…… “哥哥!”红荆被吓醒了,看着陌生的环境,竹楼销香,架床帐暖,心里怕极了。 她抽搐一下,好像哭得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眨着红肿的眸子,揉了揉邹平安的脸。 铁般生硬的手硌得她坐起身来,没有顾得其他,红荆看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蹭了蹭,“哥哥,不要死!” 邹平安被压的咳嗦一声,白秋琴倚在床边,半躺着浮若青纱的身子一缩,捂住了红荆的嘴巴。 红荆哭不出来,但是小嘴噘着摇了摇头。 邹平安皱着眉头醒来,灰沉的眼眸默默无光,静静的也没有说话,左手有些麻木动了动,无力到一只滑如香腻子般的手也握不住。 白秋琴双手放在腿上,盯着他的脸,想着又乐祸幸灾地笑了,转过头去又眉头一皱。 红荆趴在邹平安身上,摇来摇去耍赖,“哥哥,醒一醒,不要睡!” 邹平安咳嗦一声,右臂紧绷的皮胄,扯得肩膀刺痛。 他左臂硬撑着,费力地坐起身来,随手一捏衣袖遮蔽起那只凶悍的右臂。 红荆又惊又喜,小脸上说睛就睛了,赖在邹平安的身上。 白衣纱落,听着一去一回。 当碰到硬邦邦的手,红荆吓了一跳,盯着那只挒合着利爪的手,又看了看虚弱的邹平安,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的模样。 邹平安双眸低眯,注视着她又将手慢慢放在那只手臂上。他动了动手指,用袖子遮住,好像害怕她会因为自己是个怪物。 红荆晃了晃,只是用好奇的天真目光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哥哥……”一时间,红荆不忍邹平安那惨白的脸,气息虚弱得惹人担心。她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他身边,双眼低垂抿着嘴,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白秋琴从旁边捧过来白玉碗,邹平安扭头,眼前这个人似乎要将他的一切看穿了。 “吃!” 她很不自在的吹了吹,不管邹平安想不想,双眼难以在她的身上移开,美到幻美的一个人坐在床边,若即若离间却让人想要拥抱。 如此感觉,到底是心底的不安在作怪?还是失了心防? 汤勺滑进嘴边,白秋琴思量着也乱了思绪,她又将汤勺放在自己嘴边一抿,不冷不热,还有点甜…… 邹平安看着她,不知不觉间汤勺滑进了嘴里。白秋琴皱眉浅浅如清波泛着扁舟,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娇作的生气。“吃了!” 红荆也跟着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邹平安随之眉头轻点,想着她抿嘴轻呷的模样,慌乱地咽了下来。汤真的是甜的,而且还有点暖暖的。 白秋琴缩回手,看是有些慌了,但依旧声慢慢,静沉沉。她轻摇汤勺,一口又一口,直到空余一口玉碗,手里轻下来也松了口气。 第九十一章 断臂(五) 邹平安活像是个木偶人,待在床上被一左一右看着,总觉得全身被人用绳子绑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面对这个场面,他心里很不自在。 三人看来看去,不说话。 邹平安精神充盈,脑海也恢复半分澄明。他握着右手,交错的景象里像是碎开的镜子,多眼怪物一样,能从同一景象看出不同的色彩。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折返出两人的血色印影,也分化出黑白的叠影,一只手伸出来远近之间就变得难以把握。 邹平安一时间不适应,看着是那样,可触感上…… 白秋琴双手握住他伸出的手,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顿了顿说道:“你……干什么?” 邹平安急忙把手缩回,忽远忽近的红荆小脸娇俏可人,搞得他头晕不已。 “你想干什么呀?”白秋琴扶住他猛地坐起的身子,红荆从他宽大的肩膀处探出头来,低声问:“怎么了吗?” “我没事!”邹平安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额头,坚硬的爪子差点划伤了他的皮肤。 红荆缩着手,碰了碰这只手臂,邹平安肩膀一抽,五爪轻颤。 “你们去哪了?”邹平安吞吞吐吐地问道,对上白秋琴轻挑的视线,“看什么?” “白姐姐,把我带走了,家没了,回不去了!” “白秋琴笑我,一群人欺负我们!”红荆说着眉开眼笑,“云霄哥哥!他保护我们?” “红荆想到骗子哥哥,哭了,看见!骗子哥哥!” “知道了!”邹平安瞧着撞到眼前的红荆,按住她的脑袋。 红荆开心得摇来晃去,“太好了,我们又有新家了!” 她思绪跳脱,转眼抱着邹平安蹭了蹭,变得十分开心。 邹平安张着右臂生怕伤着她,白秋琴看着两人,眼底闪过一道沉光,将有意的无神藏在了眼角。 …… 邹平安活动右臂,突兀的鳞角慢慢可以控制,单手画圈飘然震掌,打拳打了几十下。 过了半天后,他握拳弹起鳞角,鳞角像鱼鳍一样,坚实的右臂终于可以自如到随意而动,只是在迅速挥动时突然刺痛,发出‘咔咔’几声。 邹平安身体血气盈满,红衣女的声音叫嚷,“嗯~” 轻哼的娇声,让人想要一把抱进怀中,“坏蛋!你个混小子!” “等我出来,我一定挠死你!” 邹平安脑海轰鸣,血气震荡在心口沉寂中绽放,瞬间被红衣女吸去大半,往后一倒。 白秋琴紧忙扶住他,她似乎很喜欢看着他,坐在台阶一直陪他。邹平安勉强站稳脚,变得不敢看她,两人挨得那样近,心跳莫名的共振,思绪会因为她的触碰而扰乱。 “啊!好冲!”红衣女像在品鉴食物一样,评说道:“你不纯了!” “烦死了,扶不起的坏东西!三天两头的,我就没受过如此委屈!” 邹平安突然就好困,甩了甩脑袋,白秋琴轻抚他的额头,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热。 “呼——”邹平安起身回到房内,白秋琴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儿后笑了。 她变得很爱笑,而且笑起来很美,幻想着像是海洋浪尖上的泡沫。 邹平安五爪并起,利爪折回手里,狠狠一攥就要砸在墙上的时候停下了。 这顷刻出现的暴怒,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情更加暴躁易怒,火热的脉络直通心口,精神都变得有些恍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秋琴坐在外面,脸上映红,抱手缩起身子不知是冷是热。红荆快跑着把院子里转了个遍,看起来傻傻的。 “白姐姐,你怎么了!”红荆蹲下身子问道。 白秋琴攥紧双手,笑着说:“没事!” 屋内,邹平安脱下衣服,露出的右肩上纹络闪烁,那些游走的字纹看不出写了什么,亮光直贯到手背。 他甩动右臂,脱力感绷着血肉,躁动难耐。 此时,脑海暴动,红衣女道:“我好累!” 她身上蔓生出血丝,紧接着邹平安的脖颈处出现奇异的血纹,冲刷着上面的文罗通彻到邹平安的手臂上。 “血契才是御兽之道!”红衣女双眸震慑,猩红的光芒一开一合。 转眼间,邹平安平抚下来焦躁的气息,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趴倒在了地上。 轰的一声,屋内出现异响。 白秋琴双臂并拢,双手一紧肩膀,眉头皱起无尽魅惑。 “什么声音!”红荆听见响声,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然后向着屋内冲去。 白秋琴肌肤润红,捂着空荡荡的胸口处,马上起身赶忙冲进屋里。 只见,邹平安利爪撑地站起,他接上的右臂缩小一圈,更加相称于肩膀的大小,显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冒出缥缈的黑劲缠着五爪。 他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魔,“别过来!” 邹平安能够感知到身体冲撞的戾气,三角龙猿性情极度暴躁,他唯恐把控不住伤害她们两个。 避过身子的背影,也不想让她们看到如此可怕的样子。“我没事,你出去!” 白秋琴脸上越发红了,她盯着邹平安摇晃的背影,带着下定决心,想要凑近的红荆出去,慢慢地关上了门。 “骗子哥哥……”红荆很是担心。 “他需要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白秋琴简单地说,红荆也信了。 红荆上下看着屋子,想了想又忽然懒趴趴的,摆动起双臂朝着偏房走去。 白秋琴又坐在门口,难熬得垂下手,也露出了冷魅阴冷的模样,一双细致的手掌霎时间血缕飘散…… 她看了一眼身后,也赶紧走进了另一处偏房,紧紧地关上了门。 邹平安房内,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紧绷的脸看上去痛苦极了。 轰! 一道兽形虚影照反脑海,高出人两个身子的三角龙猿,虽然相比于其他脉兽体型较小,但是速度极快,暴躁的性子也符合他掠如烈火的攻击。 邹平安一念如虹,寸缕不让,红衣女的脸一变,鳞状结块的扇羽出现侧脸上,衬得她冷艳高贵,但这一瞬间又马上消退。 疯狂的血丝缠绕,将那一道反扑的兽行虚影扣了起来,一点一点撕磨它残存的念力。 “没想到手臂还有残念,正好也算是大补了。” 第九十二章 断臂(六) 湮灭之时,三角龙猿那凶悍迅猛的身影,在院落上空展开,阵阵长鸣不止。 玉舍塔平地一闪电光,字纹如挑针引线,“闪身咒”一出,瞬息之间动如掣电,不见踪影。 邹平安仰天长啸,脑海里余音声震,“血契”! 密密麻麻的血丝像是枝蔓汇聚血纹,缠绕在右臂上,邹平安头磕地,快要炸了,健阔的脊背上几缕热气飘起。 “累了老娘了……”红衣女爆了粗口,“我就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命!” “我要哭……”她叫嚷着,又没了声音。 突然,何老疯子反手响声大作,落在院中,击起一层尘埃。 他苟着身子疯跑过来,到了门口反而迟钝了。 上空的三角龙猿虚影张开角槽的嘴,挥舞锋利的利爪拼命挣扎,但是不过片刻,随着屋内一阵奇怪的哀叫覆灭成烟。 失败久了,自然心里不爽。之前的施灵降符,最终导致脉兽血肉爆烂,当时那感觉差的不能再差,弄得脏兮兮的,收拾起来是非常麻烦的…… 何老疯子观之情景,多少有了点抵触,在后面不想收拾场子。 哐,打开门…… “臭小子!你不会死了?” 断肢重接的事,他没少做,有经验自然害怕溅的一身血,“没人应声,不会也爆了,炸没了?” “不应该啊,体质那么特别,棒得不得了!” “没什么动静?应该没多大事!” 思忖说着,里面杂七杂八的声音戛然而止,于是便大手一挥使劲甩开了门。 哗—— 只见,他两鬓乱发扬起,灵咒描画在手,准备随时抢救,结果一走进来就观赏到不可描述、大吃一惊的‘悲惨’画面。血缕凝聚的白秋琴翘首含眉,洁白如纱的衣服半寸不遮。 蹭! 邹平安张开五爪,狠狠抓着她的肩膀。即时,他半跪在地,将幻妙的风光遮住了大半。 此时俊逸的脸庞阴沉,双眼洞开血仁,眼周窝黑颤栗。 …… 白秋琴抱着他轻轻安抚,缩着腿像是要被生吞活剐般,眉皱凝泪的凄惨样子惹人怜爱。 那场面活色生香,似真似假。 当即,何老疯子羞得早没了影,连声大骂“臭小子”。 年纪大了,再看就看花眼了。等看林叶潇潇,他脚底乘风抹油,卷起沙尘疾驰而去,嘴里嘟囔个没完,“双修?你出息了!老子要晚节不保啊!” 红荆听到动静,刚跑出门来,就被何老疯子掀起的狂风迷了眼,“啊!好痛!” “怎么回事?” 突然,白秋琴一把推开,恼了煞人桃花,轻起的嘴角似是嫌弃。混乱中,她一边用力翘脚往后退着,一边聚着被吸扯向邹平安心口的血气。 “吭——”她拖着身子,散落的血缕缠绕,彷若一条波光粼粼的鱼尾上下浮动。 渐渐的,她挣扎到了最后,无力瘫趴在门口,面如片纸十分虚弱。 “不要!”邹平安依旧半跪在地,石化般一动不动,地面略微有些凹陷,焦躁的右臂总算是安静下来,异化的身体也恢复平常。 红荆走进屋里,揉着眼睛低头见,白秋琴全身飘起白衣一卷,玉腿相错卧缩在地,三千青丝打落在了身前。 半跪的邹平安闷吐出一口鲜血,这两人可把睡蒙了的红荆吓坏了。 她以为家里遭了强盗悍匪,一面怯生生地喊道“谁?”,一面手足无措跑来跑去,毛手毛脚看了看两人的状况。 邹平安双手摁着脑袋,一留神就迷迷糊糊,白秋琴浮身起来,张着手要扇邹平安一巴掌,可血缕相绕的手掌,到了那张脸上又停了下来。 红荆见着白秋琴虚弱无骨扭身,宛如残花凋零,赶忙近身扶住了她,“白姐姐,你不要有事!” 眼前景象混荡不止,千万道重影窜来窜去,眼底的黝黑渐渐消散。 邹平安感觉好累,一点也不想动,更没有叫喊的力气。 这几天,接上的右臂搞得他活成了个病秧子,精神溃散不说,连身体都无法轻易使唤。 红衣女的声音弱得吓人,邹平安也不能清楚地对话,只听到,“你现在算是又经历了一劫,身上的血气更加狂暴了,现在来看,虽然我的伥鬼秘术独一无二,但是你的血爆太不稳定。” “恐怕,比起寻常魁族来,你能擢升的极限更大,所要承受的苦痛更多。” “我看你就是劳苦命,白白活着的吊死鬼,算是逃不了!” “气死,我好倒霉!如果有选择,我一定不会理会你,进了棋局阵后就把你杀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红衣女一肚子怨气,无的放矢。 邹平安被吵的天旋地转,回头看此时的他似有恶鬼的饥不择食,红荆急的转来转去,倒地的白秋琴映入眼帘,心脏一揪再次开始莫名的抽搐。 白秋琴盯着他,无神的双眸荡着一圈血红,煞白的脸没有皙白的细腻,样子有点渗人。 邹平安看不到许多,只感觉离得她好近,她的样子逐渐让他心疼不已,即使这无法究其来由。 …… “嘿呀!嘿呀!” 红荆实在拖不动邹平安,直接累趴在地。 紧随着,邹平安坐在床边肩膀靠在床沿,白秋琴卧在床上,双脚莲茎相叠,无神的双眼轻阖,唇边皱起瓣纹。 邹平安被看得心慌,好像犯了大错。 “啊,”红荆仰头发出声响,以此来表达自己累到不行了。 “负心无情!”白秋琴看似比说的更加没有情感,邹平安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心口又是一揪。 邹平安没有作声任凭批判的字扎入心里,自是回想着,他一把抱住扑身过来的白秋琴,疯狂想要把按进怀中,去止住由肩膀出蔓延出来的血气。 她的气息是多么美味诱人啊! 心口旋起深涡,蚕食就在下一刻……一刹那兽性大发,真是茹毛饮血,冷血无情的禽兽,本能地想要进食填饱。 白秋琴扭头过去,笑了笑,“是不是……只有那一刻,在你眼里,我才算的上姿色诱人,能让你真的动心。” 邹平安听不清楚,心是杂乱的,皱成了一团,理不出头绪。 白秋琴喃喃自语。“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吗?你只有在贪吃的时候,才会想要靠近我。” 邹平安想起他曾经咬住了白秋琴的腿,能够记得的难道是因为她的血真的很美味。 此时,白秋琴一咬嘴唇,想到还是不那么甘心。 …… “吃?吃的!”红荆跟下决心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你们等着,我马上回来!” 她小跑着,出了门。 “哎!小妹妹!”胡三猛地跳出来,红荆抱着门噘起嘴,双眼一瞪直起腰来,装作出傲人的姿态。 “哎!”胡三忙的后退几步,“额……大哥在吗?” “在!”红荆颤声说着,又摇了摇头。 “在还不是不在!”胡三心血来潮,一挑头发,斜着脸变得凶巴巴的。 树林遮阴出,血眼崆峒,灰影游走……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胡三挑着手指,将饭盒给她,“给我大哥好好补补!” “嗯嗯!”红荆点点头,‘啪’的一声将门关上,背身深吸一口气呼出。 …… “吃的!吃的!给骗子哥哥,白姐姐!”她一路碎碎念。 门口,白秋琴扶着门,白衣半尾落地,一抹血色渲染其上。她淡淡的脸色难堪,提不起精神,模糊的双腿顺着柔滑的白衣摇摇晃晃。 第九十三章 断臂(七) 邹平安跌身依着桌椅,好一个痴人,活生生在心口抓出五道血痕。 此时,白秋琴屋内打砸声响起,传出一声痛叫。 邹平安听着慌了神,五爪停在伤痕末梢,胸膛起伏心脏抽动。 红荆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先去哪里好啊?他们这是怎么了? 时间不停脚步,只盼来夜寂无声。邹平安卧在床边,暗沉的瞳仁一转,平静地看着趴在他身旁,就像倒进怀里的红荆…… 清晨,光穿过黎明最后的星辰,跨过山川里的河川,迎上窗前的一层澄黄。 少年忽梦年少时,醒来,人影渐去。红荆伸着懒腰,蹭了蹭邹平安硌人的肩膀。 邹平安挪着灵活如初的右臂,五爪合回,指尖依旧刺起寒芒。 静静的,红荆扬着头往前一倾,耷拉下来微红的脸,“骗子哥哥,好痛啊!” 红荆摆着肩膀,有了起床气,差点就要哭了。 邹平安上下端详,她哪里受伤了,只听见她揉着肚子,说,“肚子痛,好饿!” …… 红荆吃上饭,一口又一口,邹平安在一旁却看向了窗外,院落里没了大片的花,还真是有点落寞。 不见颜色,但闻花香,怡人怡景。 邹平安又望向白秋琴的房间,她满身虚晃,扶着门出来,当两人目光对上,邹平安心慌成了乱麻。 “邹平安!”恰逢此刻,门口传来一声叫喊,那声音懦弱,提了一声低了下来。 白秋琴开门,邹平安走到窗前,伴着门扇一撇,苏缎锦两弯眉梢舒展,目光勾着看向里面。 树枝垂遮,小院径去,翩翩公子若在画中,细描着距离失了分寸,有点远。 “你有事吗?”白秋琴气如游丝道。 “没事……”苏缎锦浅声应答。 瞧看,白秋琴扶着门顾首横眉,苏缎锦稳了脚尖,裙摆不见脚跟。 “他好的很……”白秋琴说话带着气,有答无问的一字半句,打破短暂的平静。 树叶落下停在肩头,苏缎锦低蹙颔首,笑了笑转身离开,挽上落纱的肩头山黛晃掉了绿叶。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小小的一团好像让人抱住。 白秋琴眼角错差轻眨,似是嫌弃的,侧脸瞟了一眼邹平安。接着,她自顾自的关上院门,扶着墙角的栏杆回了房。 “啊!花团子!”红荆看着出现在身旁的毛绒绒的耳朵,一把抱住了蹭了蹭去的一团。 “我还以为你又找不到了!” 花团子绕着她的身子,爬上肩头,凑近她的耳朵厮磨几下,这让红荆痒的受不了,忙的又抱紧了它。 邹平安坐在床边,轻柔的风抚乱头发,仰起头瞥看的眼睛无力而迟钝,不定的目光漫无目的随着飘落的细叶滑翔远方。 天云与浮岸相接,山影林丛,两地似水流云。悠悠然,一来二去美有不同,好像是另一边的归处。 邹平安看了半晌,红荆迎着屋檐下的阳光,抱着缩成一团的花团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再抬头,人没了影。红荆揉了揉眼睛,邹平安盘坐在床,静思入定,身前放着一本闪着金光的书。 奇怪的字纹浮现在他的身上,看着是一个个缠人的小东西。它们扭曲着身形,多般变化似是在挑逗着他的心烦意乱。 “有所为,有所释。” “万般何足言说,一念尚且万千。大道之理,在于一收一放。沉思致远,心道是于声处起惊雷。” 温情切切的耳语卧藏铿锵,脱身的力量快要把他拉回过去。那时正值幼稚入学,痴迷拳脚,迟迟不能安心。 如水一般的女子,双眸浅浅如银鱼泛水,两缕细发相挽,面如春野花池,英气与媚气间模是另外一种独特的气质。 谈及静心,娓娓道来,虽年少但明智,柔若风雨的声音推敲掉小小的心思。 邹平安双眼轻颤,忌惮着自己的回忆,可细想起汹涌如潮的记忆被那一句话归于平静。 或许,不是话有多大的道理,而是似远似近的语气一点就破,倾覆了所有的不安,平抚了年少的张狂。 “你倒是心大!”红衣女揶揄道,“心不在焉的,是要神游天外吗?” 邹平安默不作声,红衣女轻‘哼’,继续说:“学会当哑巴了!” “你现在体内灵府虚涨,血气溃散!” “我知道。”邹平安冷不丁说。 “那你还眷恋温柔乡了,天天两个女的围着是不是很开心!”、 “你!”邹平安赶忙守念回神,卸了静思入定,平静的语气分不清喜怒:“没有点经验之谈,也没有什么先见之言……” “只会吹凉风,枉活这么多年” “怎么……有怨气啊,觉得自己是个血佣了。”红衣女娇声道,那勾人的声音简直要激得全身一颤。 “你一个半残之体!”邹平安冷言冷语,“话还真多啊!” “欸!你这人,是在说我又老又残吗?”红衣女刚气恼,又转脸惑心如蜜。 “人家这么柔弱,这么无助,都让你看去了身子,你不得负责到底!” “我都离开上界好久了,而且以前都是在血脉渊修炼,两耳不闻世外,怎么会那么小心思帮你啊!” “人家都靠你,你就不能争点气,早日飞天而起!”说着说着,她血丝扩张,好似一个整个扑在脊背后,缠绵的错觉揉搓过腰间,到了身前转瞬消失。 “搞什么?”邹平安的话像是刀子,他一边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边收敛心气,实在没有心情和她吵个没完,“你正常点可以吗?” “小郎君,宠你还不乐意!”红衣女得寸进尺,识感相碰,绕指柔情点在额头,那放不开、拿不起的触觉更近几分。 即时,胸口的伤痕被扫过,抓心挠肺。 邹平安转念一动,喘着粗气睁开眼,便看见红荆转来转去近身到了床边,水润的眼睛不停地左右打量。 那白软的脸颊,感觉随时都会气呼呼的,像是棉团捏的。 “骗子哥哥,你好了吗?”她说着,上手轻轻点了点邹平安的额头。 邹平安从床上起来,记恨般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红荆表面看上去有些抗拒,其实挪着身子更贴向了邹平安,都快要钻进了他的怀里。 “骗子哥哥!”她心烦地看着那只右臂,两人相顾无言。 吱吱吱!耳鼠卷起尾巴,在红荆身上来回蹿,爪子蜷起轻抚耳朵,碰到绕在一起的头发有些痒痒。 …… 挫败感?困惑? 邹平安莫名提不起精神,最近发生的事情好乱,自己像是在到处撞来撞去。 不管是行动还是言语,都很粗狂无状,没有定性。明明想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却只看见前方阡陌阑珊,迷雾重重,一眼所及皆是尘埃。 这个想法就在一瞬间,眨眼又挥去多愁善感的难捱。 邹平安沉思,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七老八十、虚妄无言的老头。 ……… 第九十四章 冷岸浮礁(一) 时至今日,距离九峰大比开启,还有不足一个月。 邹平安领了玉锦,乘上灵舟,随意而走却是一副见谁谁死的样子。 周围的弟子避讳几十步,谁也不想搭一句话。这下子,邹平安攀上何老疯子的恩枝,可是木秀于林,树大招风。更何况,加上之前一系列沸沸扬扬的传闻,他真是“恶”名在外了。 其实如此还好,只是他旁边站着苏缎锦,就异常气人。 她身穿青蓝色的衣裙,丝带相扣,一袭挽发比起之前“束冠女郎”的打扮多了几分丰腴的柔美。 任人看了,都说是“艳福不浅”啊! 邹平安倚在栏杆前,冥眸静思,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诸多的思绪都缠在一块。 掩在衣袖下的五爪紧握,阴郁的感觉萦绕心头。 恐怕,他再不出来,血气翻涌上脑门,失了心智不一定要做出什么稀里糊涂的事情。 …… 任务目的地,东瀛之洲,冷岸浮礁。 杀!五阶血精。 任务目标十分宽泛,可五阶的脉兽不好找,找到也不好对付,爆了血精也不一定够得上品级。 苏缎锦倚着栏杆,她不同以往的安静,仰着头遮手看天,阳光泼洒下沉默的如一池幽水不起波纹。 邹平安依旧在那里,就像旁边没有人一样,有时长舒几口气。 这引得苏缎锦扭头瞥看,带着点哀怨的亮眸,像是混荡的夜掺了水。 一时半会过去,她唇边轻抿,终是开了口,“你烦我吗?” 邹平安显然不以为这是对自己说的,看着同样看着自己,无比认真的她。“哼,你觉得呢?” 他似是在嘲笑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莫名奇怪。 “我不是你,你的心思,我怎么懂得!”苏缎锦低声说着,声音弱的风声都能淹没。 邹平安好像也没听见,闭上双眼没有理她,继续陷在自己混乱不止的思绪里。 人群中,拉着人肉坐椅子的赵誉景闷气盯着苏缎锦,此番他去浮礁冷岸不似表面那么简单,手下的人个个面如重枣,带着杀气,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刀尖游走的人物。 即使,赵誉景上前,苏缎锦也不搭理,反而愈发靠近邹平安。 走神中,邹平安恍然间被苏缎锦的脚步惊醒,驳杂的视线对上苏缎锦旁边伸手,要去抱她的赵誉景。 赵誉景面色难看,这么多人他也不好作声,生怕丢了面子。 可招惹苏缎锦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看起来,比往常更美了,多了一丝独特的情趣。”赵誉景趁机凑近苏缎锦轻嗅,在他眼里,她挪步伴风如花瓣舞动,也当是欲拒还迎的小把戏,“那感觉像是三伏天里的水露,让人想要仔细品味。” 可当苏缎锦撞到邹平安,两人同时扭头对视,那一瞬间从光阴的缝隙中留下难以再进一步的距离。 邹平安双眸轻晃,苏缎锦颔首,两人动作不一,却有着相当的默契,脸上都写着‘我们不熟’! 赵誉景深谙男女调情,自己步步紧逼,倒是逼得了个绿帽子。 邹平安好像和他杠上了,背身过去,脚下却不挪动分毫。 苏缎锦也不再退,烦闷道:“你没什么事,能不能不要招惹我!” 赵誉景愣了一会儿,他自己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毕竟她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是给他睡了又怎样……” “你我是一纸媒约上的人,怎么就不能招惹你了。” “你一个女人还想不顺我的意?”赵誉景字字狂得没边,表情随着盯着邹平安的背影变得阴晴不定。 “那几句话,我之前只是当做你们之间的气话,算不得数!难道你无视我们由长辈定下的婚事,真的和这等货色上了床?” …… “你觉得呢?”苏缎锦翘动眉梢,双眸向着邹平安的背影轻点,又不耐烦地看向赵誉景。 她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含糊了一句话。 这样的姿态,分明就是看‘野男人’的惺惺作态。 速即,如此情形彻底激起了赵誉景的怒气,他抓起苏缎锦的手,可她的表情不屑,刀削的薄唇两瓣太过冷漠。 比无情更扎心的,就是这种态度,任你万般摆弄,要面对的只有一点有意无意的冰冷。明明靠的很近,却拒人千里之外,是近在咫尺的远。 邹平安与她疏离,隔开相背的鸿沟,错身看去似是背离天涯的海角,不可分说的近。 尽管是单方面,但是这一幕足以击穿赵誉景所有的自尊。 “不要脸的贱货!” 赵誉景可能就以为是这个‘无情’的女人,为了逃避一纸婚书,随便找了个男人去坏自己的名声。 他有那样一种自信,不管什么手段,他都可以让她趴在自己身下摇尾乞怜,一身家世背景各种加持,足以随时将这个低入尘埃的无名之辈打入尘埃。 但是,赵誉景却没有心情陪她玩偷腥的戏码,懒得去倒弄一个垃圾。 “最后问你,你真的和他上床了?”当他看到苏缎锦再次看向邹平安充满柔情,这一刻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 像邹平安这种人,要是苏缎锦稍微一个动情的眼神,就可以把他的魂给勾走。苏缎锦下定决心作践自己,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问题过于荒诞,苏缎锦觉得不可思议,瞪着赵誉景,似乎在说他怎么有脸问出这个问题。 邹平安一直闭眼依着栏杆,他真的好累,听来听去很费神,无端卷入一场不算是感情的婚事里让人心烦意乱。 突然,邹平安转身。 赵誉景再步步紧逼,苏缎锦后退,抵在了邹平安硬挺的胸膛上。 赵誉景眉头竖起,“你们!” 苏缎锦似乎知道邹平安的性子,她退了一步,结果他也退了一步…… “苏小姐,你是没事找事吗?”邹平安再退一步,寂冷的语气能寒煞薄衫。 “你!”苏缎锦瞪着他,看是敌意,其实眼底的光全是哀怨。 邹平安望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继续道,“苏小姐心高要命,可是一直看不上我。一个见面就要杀了我,会和我上床。” “你脑子没有问题吗?” “看她这眼神,你再多说一句,她能立刻与我不死不休!”邹平安目光与她冷冷的眼神交汇,她却避之不看。 苏缎锦手抓着栏杆,那样子真的生气了。 “她是她,你是你,我是我。” “如果你闲的找茬,那你就真是闲的。” “赵少爷日理万机,世家之后。我门井水不犯河水,玉石不予瓦楞。既是不能与你相比,也还烦请你不要没事找事!” “我还有任务!”邹平安说罢,又背身过去。 苏缎锦可能不想看两人,随之又看向近在手间,虚幻如泡沫的浮云。 赵誉景听着,双拳攥紧,每一刻都想轰杀邹平安。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瞟了周围一眼,那傲人的样子好像是在说“我和这种货色计较,大庭广众之下岂不是有失身份”。 第九十五章 冷岸浮礁(二) 冷岸浮礁,起起伏伏,荒野杂草,有一些碎石块堆着。 随着灵舟下落,铅云直缀,从上往下俯瞰,这个地方也并非只是由浮动的石礁组成。 斜翘的山岩上长满了黑绿的杂草,好像是这里独特的地貌。 邹平安与赵誉景对视几眼,看着地方到了,也就赶紧远离这些烦人的杂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掺和一脚就多一分麻烦,不过,按着邹平安对赵誉景的认识,估计也没差,以后的记恨算是根深蒂固,免不了针锋相对,无事找事的场面。 苏缎锦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招人恨的赵誉景,眼睛低垂,不知道最近如何的她,形色异常,多愁善感,眉间的意气果决都揉进了蹙起的眉梢里,变得格外多情动人。 “在你眼里,我很麻烦……”她低声嘟囔,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赵誉景双眸里的目光如刀狂放,觉察到了她不经意间的留恋不舍,还有眼神勾魂的意犹未尽。 这种落差,他是不能接受,还没有女人敢这么搞他,如此明目张胆,勾三搭四。 以前,赵誉景只是觉得苏缎锦清冷独特,所有的冷漠只当是入洞房前拉满期待的小情趣,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不多加在意,现在嘛……这恨不得随邹平安去了的样子含而不发,闷着一股子媚劲儿,一眼两眼,眼眼戳心,那感觉就像是嘴里的糖,很想让人搅弄几下。 一刹那间,苏缎锦在他心中,就像是画舫里供人争风吃醋,取乐的舞姬没有太大的差别,无非就是人尽可夫的‘臭婊子’,也就剩下未能征服的刺激感,还有想要把她摁在身下尽情蹂躏,万般操弄的龌龊想法。 苏缎锦眉眼芊芊,拒人千里的气质似有似无,总是让人有种欲拒还迎的错觉。 淡漠的眼神,丰腴窈窕的神态,更加坚定赵誉景心中臆想的趣味,这可比调戏几个不值钱的货色有意思多了。 如此想来,他起初还是一副很之切切的表情,转而就玩味的笑了起来。一个自恃清高的女子被调教成淫荡货,无耻荡妇……他很期待清冷如她这样,在胯下承欢的放荡会是怎样,叫声一定很好听。 随着,苏缎锦山黛连丘的身形侧过去,优越的曲线一动有着独特的英气。 此番倩影,无疑是正中下怀。越是疏离,越是冷漠,到了那种时候,越有征服的快感。他要的就是错差感,远看着她乘风远去,心里痒痒的,着实就要按耐不住,脸上都写着“这个贱人真是风骚。” …… 邹平安此时,折返步子,跑着又隐没在山岩之下,他敏锐的感知力从不撒谎,已经知道后面有人跟着。 而且,这个人就是苏缎锦。 当苏缎锦斜檐飞身,滑动几下,她明显有自己的打算,片刻的犹豫就偏离了自己的方向。 邹平安从山岩走出,冷眼观瞧她,实在没有心情去理会她要去干什么。 他还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地以为她是故意跟着他,只当是恰好碰见,为了避免可有可无的麻烦还是迁就一下痴情的赵誉景。 他挪步好比急箭飞射,钉在山岩上,又翻身借力,飞跃了几里地。 他勾引着窥伺他的脉兽,一记血刺就让它们知道谁才是猎人。 二三阶的脉兽,实在不够塞牙缝的。 邹平安没想到传闻是四五阶脉兽的地方,还有二三阶的脉兽,看来脉兽聚集地的划分也没有那么精确嘛。 走着走着,他已经放弃去费劲招惹,大把的脉兽成群结队过来,若是好客的东道主特意来送食物。 邹平安没有不欣然笑纳的理由,正如他此刻的状况,身体里的血脉还是很躁动很饥渴的。 红衣女知道自己对邹平安就是吃力不讨好,废话多了就是浪费口舌。 现在,她也不说话,越发阴险,时不时释放识感。 邹平安的脑袋不受控制,出现红衣女那曼妙如妖的身体,肌肤雪白润滑,无法避之不见的动作姿态毕现,彷若一把剔骨刀搅进肉里,和着美艳的血液磨来磨去。 更何况,她还伸出血丝,邹平安身上有种柳叶鹅毛轻扫的错觉,他虽然是少经俗事,但不经红尘的身体欲火难消。 粉颊色相,是为幽冥鬼差,但刮骨提刀,三尺见雪,岂是随便就能压制下来的。 “你够了!”邹平安方才在灵舟的闭眸养神,也少不了红衣女的拨弄。 “怎么!情着你,我也吃亏啊!”红衣女显然改了攻防心术,此时的她气音娇喝活像是受气的小媳妇,百般作践依着邹平安,“不对,就是我吃亏嘛,人家都这样,你就不能迁就人家一下,平常态度好点……” “也想着人家一下,早点通天而起,圣境显像,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随意出来了。” 说着,红衣女磨人精般的晃了晃,“你就不想……” 轰! 邹平安左右开弓如满月拉弦,手里操纵光芒大现的万千血刺,转眼变成怖人的血气。 四下无人,他也放开了,面对低阶的脉兽,血气的吞噬力甚是强横。 “不想!”邹平安沉气,大喊一声。 “讨厌,你不想什么……”红衣女顺着话茬,抽丝剥茧势要调戏一下有些急躁的邹平安。 “此生往矣,契阔难料。” “你是想永远留着人家……还是人家出来之后,你怕把持不住,伤了自个。”她颤音一抖,更有一番韵味。 “只有梦魂能再遇,堪嗟梦不由人做!人家也舍不得你,可是你不能一直……” “停!”邹平安对着不远处五六个狂奔的脉兽,自言自语。 “嗯……”红衣女识趣的很,立刻停下来,并且轻哼婉转,尾音意犹未尽,浅浅回荡冷热参半。 那感觉就像是被压榨的劳苦人,只能受着欺负,低声下气地求饶,称着主家的心思俯上轻轻柔柔的耳音。 邹平安慢声道:“我已经在路上,你就不能安生点。” “好的好的!”红衣女无非是想调戏一下他,哪还真的就全身放矢,只要意思到了就行。 邹平安脑海静下来,那些浮生图般转来转去、不堪入目的画面差点就让心血翻涌。 红衣女戏笑几声后,没了声响。 邹平安总算是收下心绪,一方面是没了红衣女的……咳! 一方面是席卷四肢百骸的血气,足够让他精神大振,待时双眸轻启,灰沉中闪过血光,亦是他玉面顾首,横断风声,阴鸷喋血如狼奔虎突。 第九十六章 冷岸浮礁(三) 邹平安翻身,寥寥枯络划过眼前,虎狼并行唯恐不妙。 吊睛长尾,狼奔棘突。 片刻之间,邹平安收气震地,把一片惨红的光,寸肘一荡激起看不清的锋芒散去。 蹭! 此时,天空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坠落,拖行沙尘重重朝着邹平安砸落。 邹平安还以为是敌人,感受到异常的波动,反手一道血盾。 ‘铛’的一声,女人已然浑身是伤,又被邹平安弄得胸腔起伏,震到吐血。 邹平安觉得晃眼,顺势一摔,女人唇若含珠,乱发遮住了迷离的眼眸,“混小子,落井下石!” 女人吸人眼球的身材火辣,紧咬下唇,又有秋水梨花的艳美动人。 邹平安微微一惊没想到是个人,不想牵扯太多事的他转眼想要离开这里。 女子瞧着远去的背影,双眼闪过青芒,娇弱的神情好像独守空房的人妻,眉头一蹙好像遭受了好大的委屈,又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 她韵味十足,好像是邻家的少妇,如画中人脱出,身上单薄高挑的衣服浮动,嫩白的肌肤处处伤痕惹人心怜。 邹平安手影一挥,可女人随手一点,绵软如水,妖娆似火,一瞬间就勾住了邹平安,将一朵光纹打在他的眉间。 随即,她又娇声颤栗,摔落在地。 邹平安身上焦灼,好像着了火油,目光落在女人身上,难以挪开。 “你!” “啧啧啧!没想到这么多人惦记你!”红衣女的声音响起。 邹平安不知为何,跪倒在地。 “你这该死女人缘啊,人家也不错,有福!不如就帮帮人家,满足一下!” 邹平安内心乱成一团,有些想不通,女人为何要这么做? “看你那样子,要不要求求我!” 邹平安摇摇晃晃不受控制,渐渐走到了女人身旁。 女人虚弱的样子游若流水,看着却更加动人心魂,实则眼里满是嫌弃。 “求你!”邹平安喃喃道。 也就是此时,女人一改神态,好似蛇蝎一边双手双脚勾住邹平安,猛地一下吻在他的嘴唇上。 舌尖顶到了喉咙,邹平安还在焦躁和震惊没有反应过来。 这女人怎么这么生猛? 女人双手双腿白玉一般,丝滑像是绸缎缠在了邹平安的身上。 “便宜你了!”泠泠的声音荡起,那语气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奴隶。 “哎!少年就是少年,抵不住诱惑啊!” 邹平安哪里是抵不住诱惑,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一时大意,没想到女人势如猛虎,等到想要反应也来不及了。 “不对啊,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那样了都……她哪里比我好看!” 当红衣女探身,女人软成一团水,那缠人的姿势像是要把邹平安的骨头嚼碎。 “咦!确定做不来啊……快点脱衣服啊!”红衣女乐享其成,态度一转,很像看一看这个天降的女人有什么手段。 女人那衣服,像是一条花色的丝绸,十分大胆露骨。 邹平安眉间的光纹闪烁,他拼命挣扎,内心对着红衣女喊道:“求你~” 嗬嘶! 邹平安浑身血肉震颤,照这个形势下去,万一要被她得逞了,明显要被这个女人弄成一条肉干。 女人松开贝壳般紧扣的嘴唇,面色从苍白变得粉红,但是身上的伤口难以恢复。 于是,她双眼泛光,盯着邹平安,少许间一咬染血的唇,撇脸很不情愿。 “我的天!她要干什么?想看!” 两人凑得很近,如胶似漆。 “别看热闹了……求你了!”邹平安简直要疯了。 “不听不听,不要停,好久没有看过这种场面了。”红衣女扭捏道,激动得快要晕倒。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 邹平安双手颤抖,越是挣扎,眉间的那一点光纹,越要刺痛。 美人扑倒,眉间开始升起呼应的光纹,她像是女王居高临下,又像是遭受了极大的侮辱,美妙的破碎感击中人心。 啊! 红衣女感受到邹平安内心的呐喊,顿感不妙,捂着眼睛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片刻之间,又突然道:“我怎么感觉,这女人是要吸干你啊!” 邹平安气急了,但是也说不出话来。 女人快要断气般,要等着邹平安来给她续命,可眼角的一滴泪是多么不愿。 邹平安睁着双眼,看着这一幕,真是无以言表,这人有病? 女人肩膀一垮,显然仅剩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她多想,挥手间就轻轻落下了邹平安的眼帘。 “便宜你了!”那声音哀怨,邹平安心中怒不可遏。 就在她要得逞之时,邹平安眉间飘出一段红须,红衣女的虚影摇摆,双手按住那道古怪的光纹。 玉碎之音,喝起! 女人跨身倒在邹平安的怀里,不甘又有一丝庆幸,诧异呢喃道:“怎么……可能……” 邹平安双眼一晕,眼前的景象翻转,红衣女声音切切,“他是我的!” “我好苦啊,又要沉睡了!” 说着,红衣女的声音渐渐消隐。 邹平安爬身起来,气喘吁吁,将少妇人甩到地上,头发散开,花绸寥落拂动女人的容貌,她的脸色又变得煞白。 当视野扫过,邹平安脊背一颤,还未震惊恢复过来,带血的嘴唇微颤却不愿说出什么。 除了那双狐媚眼,精巧柔滑的脸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个人。 那个人,他会在夜里给她唱着摇篮曲…… 突然,吵闹的声音逼近。 “抓住那个妖女!快!” “在那!” “杀了他们!” 此时,邹平安几经生死,精神紧绷起来,赶忙看向御符飞行一大群人。 “杀了这个妖女!” “那男的?” “看那傻样子是被魅惑了!” “宗主有令,不能留活口!” …… 邹平安转身一甩手影,遮影呼去,一大群人赶忙架起灵光,要轰杀此人。 可,邹平安借着他们视线被手影遮蔽的空档,抱起女人,转身疾驰,踏影无踪。 女人意识迷离之际,看见少年一往无前的目光,眉头一蹙昏迷过去。 “无耻……” 邹平安血肉暴起青筋,速度极快,浮礁丛生耸立风化的片岩。 斜石相错的低洼处,两三口深洞,有点狡兔三窟的意思。 邹平安听见远处的追讨声,赶忙跳身下坠。 烟瘴四起, 滴答!滴答! 邹平安有些后悔跳下来,里面泥沼难行,也就是有稍深处,有些碎石可以站稳身体。 只听,轰的几声。 外面的攻击,震得洞里碎土下落。 “应该不在这里,这个地方的洞窟,找死的人才会进,她应该不会那么傻!” “前面不是开阔地!” “估计是躲开了!” “追!” …… 邹平安吸扯周围的瘴气,精神又恢复如初。 他放下丰腴柔软的女人,那细腰仿佛一掐就断。 女人似乎很警觉,双眼又忽然轻阖缓缓。 邹平安半跪在地,手指划过她苍白的脸颊,那孱弱的样子让他再次陷在与她的回忆里。 心脏狂跳,他碰触到她柔滑的锁骨,差点就要停不下手指。 女人就这样吊着半口气躺着,鹅绒般的睫毛微颤,紧抿起嘴唇,想说的说不出口。 第九十七章 冷岸浮礁(四) 石块夹起,如仙鹤之翼,四处坚石好比尖喙。 赵誉景操纵灵符,在半空划出直直的线,翻身着陆,眼前的一切无不让他兴奋。 六阶兽王——山鬼就被斩杀于此,寒风的辗转是它的呜咽,轻晃的地震是它的悲愤,仙鹤之阵是禁锢的宝剑…… 而手中的罗盘转动,赵誉景转身一扬头,他真正想要的是即将到来的‘灾难’。 …… 女人一睁眼,邹平安埋进了她满是嫌弃和怨恨目光里,宽阔的肩膀拔起显得异常高大,“下等人……” “不准这么看我。” 邹平安没有说话,默默地盯着她,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 发热的触感让女人一惊,“不准碰我!”她动不了,无法抵抗她预想的事情。声音微弱,但丝毫不影响高高在上的心气。 邹平安握住她的手不停颤抖,失神了好一会儿,又伸向女人起伏的胸膛。 女人脸红得快要滴血,珠唇开合,磨到嘶哑的声音让人骨头都要酥了。 不过,话听不清楚。 咚咚咚! 心律短快,就要跳了出来,女人紧咬起下唇,两颗心搁在两个地方,跳不动一起。 邹平安心绪驳杂,悬在女人身下的手停下,现实如果想的话,可以击垮一切的希望。 他失望透顶,没了力气趴在女人身下,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漆黑,无助,冰冷,狭小,一个危险的男人…… 这一切足以让这个女人害怕,至于眼底的恐惧也许就是面无表情,行为变态。 女人习惯面对男人的丑陋姿态,然而此时惊诧的是,这个男人‘丑’到让她心揪。 “有病你!” 面对男人未知的心,女人还是冷冷地说道。 “一定是我丢了你,你在惩罚我,对吗?”邹平安忽然抱住了她,“故意的,故意的。” “对不起,我感受不到你的心跳,快要自己心要怎么跳了。” “你在生我气吗?” 女人双眼扑朔,邹平安一双阴郁的眼睛不是寻常光彩,泛着些许泪光。这个男人分明想透过她,和其他人说话,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即使这样,女人也不由得呼吸紧促,身体在抗拒又想靠近,她看不清他要看到谁,这个男人太讨厌了。 不要选他,会后悔! 女人轻咳几声,隐隐作痛中与邹平安的距离拉近了一点,“不要!” 女人的声音带着砂砾滚水的薄重,邹平安听着,双眼一紧,终究还是缓回了神。 “对不起……”这一句异常冷,比周围的黑还要冷。 女人感觉受到屈辱,她好像立刻杀了他…… 动着手指骨头快要断了,很显然她不能。 “登徒子,你有什么目的?” 邹平安渐渐从脑海的碎片里解脱出来,听见女人,他转过身去,离开或许是个好选择。 堆起的思念快要累积成山,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她的样子……即使不是‘她’,也想一直看着。 邹平安此时稍微有了点安全感,至少这个风骚的女人可以慰藉一下他的心。 他竟然想把她留在身边,这一刻觉察到后,那感觉让他可笑又无耻。 女人看着邹平安阴沉的笑,心里发憷,恰好冰冷而又皙白的身体出现花纹一样的破碎的伤痕,虚实隐现。 邹平安看得晃了眼,女人痛苦极了,“不要,不要!” 转而,女人眼里脱了神,嘴边小声怯怯道:“求求你,抱着我。” 邹平安看着心疼,或许是因为对于她,一直有着亏欠,莫名就很想抱住她。 女人感受到这个男人温暖的怀抱,片刻回神,脸上又羞又恼,凝噎在喉。 可情不自禁时,邹平安又只是抱住了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瞬间,女人从万丈跌落,又摔在冰冷的地上,小腹红通通微微鼓起好像要爆开。 邹平安扇了自己一巴掌,转眼看见女人的小腹,震荡的冷气就要冲破女人的身体。 心口一揪,邹平安手放在上面,女人双脚拢起,意识昏沉道:“混蛋,不要碰我,不要羞辱我。” 无休止的寒煞顺着掌心翻动,划在激荡的血气里。 邹平安觉察到,女人给他的反应有点像是一个人,那略带寒息的血气不会有错。 难道,此人会是她的同族? 邹平安不禁上下打量,抽离的瞬间女人双眼紧睁,一双细弯的狐媚眼极尽妖媚,虚弱的目光里,一丝迫人的嫌弃让人想要征服和占有。 女人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对于这个古怪的男人没有任何震慑的效果。 他好像一个能摧毁人心的恶鬼,潜藏在秘密的沙漏之下。 想着,“一定离这个人远一点”。 女人意识含糊,也分不清那句话是心里的,那句话说出口的。 “想走?”邹平安刚才很失望,扭头侧目,活像一个狩猎的野狼。 女人稍稍有些识感后,往后缩着腿。 邹平安一把抓住她玉石般的三寸小脚,女人狐媚眼扭过去,露出细滑的脖颈,那羞耻的样子美极了。 邹平安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打算,女人捉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不,他是恶鬼,没有心的变态。 身上的痛感渐渐消失,女人看见那些破碎的伤痕没了,心里一惊。 “难道,男女之事是这样的。” 她懵懵的样子,有种天然的呆傻,这一点很像雪地奔走的白狐狸。 邹平安摸着眉间,破碎的光纹还在,照影着女人眉间的印记。女人慌乱不已,“你个混蛋。” 女人力气回来了,玉琢的脚趾一抓,蹬在邹平安的肩膀上。 邹平安没有理会,慢慢松开了手,冷声道:“是你先惹火上身的。” “我可没做其他的事。” 女人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奔涌的银色灵汐在向她回拢,眼前的男人没有反应。 …… 在洞内,外面的早晚也分不清,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邹平安盯着她,凉薄的脸上没有悲欢,像在看一个受伤的猎物。 她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眉间的光纹是什么?她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阴寒的血气?……这些,他通通都不感兴趣。 女人的脸上渐渐红润,皓腕一动看来是恢复力气了。 邹平安还在盯着她,女人羞怯地动了动,她想杀他,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只是一直在看着自己慢慢恢复。 “你看着我干什么?” “想看!”邹平安的回答很快,几乎就在下一个呼吸毫不遮掩,一点不避讳。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女人不冷,却缩着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邹平安自顾自的问。 女人红到耳根的脸伏在了怀里,露出的眼睛轻眨,对上邹平安灼热的目光又瞥向一旁。 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又咬起下唇不想说。 邹平安一动不动,耐心十足,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想看的近些,再近些,这样……还说是有远近吗?” 第九十八章 冷岸浮礁(五) 稍待片刻,女人脸色透红,实力恢复大半,背后泛起两叉光痕。 她再次对上邹平安那阴冷的眼眸,不由得盘起身上的花绸遮住露出的肌肤,“不许看了,不然杀了你!” 邹平安望着女人妖媚的背影,静静的好像是个死物,满身都是那重重烟瘴。 他似乎拥有绝对的自信,根本不在乎女人忽而暴涨的实力。 “你的名字?” 女人红着脸,双手捂住胸口,全身裹在绸缎一如园中的花簇。 “不告诉你!” 邹平安听着回过神,看向一旁。 不待片刻,女人踮着步子如飞花渡江,消逝的背影在邹平安眼前彻底不见。 “再遇见你,就杀了你!” 来去匆匆,她就像是一场梦。 咚!女人走后不久,洞内发出奇怪的异动。 邹平安朝着那边一通声音看去,一只长须鱼怪趴着身子,露出肥胖的须鲶,有着狼狗的身子,四条瘦骨包皮的爪子黑炭般缠着脏污和水藻。 一阵怒吼,粘液乱飞,落在石壁上都啃噬下来一层。 邹平安后退,长须鱼怪一惊,缩了缩身子。 一人一兽面面相对,邹平安认出这是五阶二化的‘四爪蟾鱼’,那双大眼珠子晃来晃去盯着人,肥胖的身子蹲坐在了地上。 邹平安有些奇怪的,可下一秒,长长的倒刺舌迸射出口,冲着这边就来了。 手影映照着山洞红光漫溯,一片阴郁地狱。 邹平安强震出的血刺,惊颤了碎石,轰的一声松垮的山洞倒塌。 他连忙乘着风息,倒推血刺,飞身出去。 四爪蟾鱼冲破石堆,跃身冲向邹平安。 邹平安甩动鳞剑,打出一片刺光纷纷落下。 雨点般的击打,根本撼动不了四爪蟾鱼的皮胄,反而彻底激怒了他。 邹平安身影泛起,高举而起砸落在地。 四爪蟾鱼身上泛起黑劲,冲撞过来,邹平安架起层层血盾抵挡,趁时巨大爪子又拍落下来。 邹平安面对巨大的威势,心知不敌,赶忙抽身后退。 黑劲裹起,激射的血刺转合,邹平安顺着破开口子离开,看着天空上不少人驾驭灵符,闻声前来。 邹平安捂着胸口,想着还是赞避为好。 即时,追赶女人的人折返,瞧见邹平安飞奔的身影,一眼便认出他的模样。 “是他!” “他肯定知道那女人的下落,抓住他!” 邹平安回头,拉长的光束冲着他落下。 他赶忙加快脚步,残影掠起沙尘,他在突起的石牙间移动,渐渐乱了那几人的眼。 兽叫声此起彼伏,邹平安等到他们飞过,从斜起的石牙下用泛起血光障,遮住气息与脉兽无异。 …… 一会儿,邹平安感触到他们走远,才飞速离开。 他找到一处巨大的石垒,所有人都往四散奔走,而他就盘坐在石块的隐秘的阴影下,调养生息。 渐渐的,远处传来闷重的击撞声,久久没有停歇。 “看来,他们势要联手,杀四爪蟾鱼了。” 邹平安静气宁神,红衣女的声息羸弱,像个怨妇似的,双眸低垂抱身缩成一团,喜宴的衣服难以遮掩她白嫩的腿。 “你个混蛋,招惹女人,害了我!” “说不定那一天你死了,就是因为女人。” 邹平安气沉游憩,不作解释。 红衣女只得继续静下来,等着他。 灵汐混乱,邹平安不得已吸扯着身下稀薄的血气,以蛮横的血气对冲沉落的灵汐。 …… 过了许久,灵潮回溯。邹平安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我饿了!快去!快去!”红衣女聒噪起来。 邹平安张合双手,身体被震得还有些麻。“我说,血气是不是也对应十境!” “废话,当然了!”红衣女没好气地答道。 “按理说,你应该前堂征兆黑印,可是偏偏与我们不一样。”说着,红衣女撑着身子,眉间翻转出一道黑色光圈的印记。 “红印不少,但血环罕见,人族也没有听过,那些家伙也不是没看出来差别。” “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说话又不管饱!”红衣女气得要死。 邹平安不出声,“是不是,二者修的不一样?” 红衣女沉思,费了好大劲,才想起什么。“好像是不一样!” “神主力,鬼主气!” “道门修灵,我们修气!” “我现在突然对你很感兴趣,你和魁族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红衣女随口道,“势如水火?伥鬼与魁族,就像两个极端。” “一个主血,一个主脉!” “在魁族,血种很重要。而伥鬼,百骸之脉最重要。” “可能在你看来没什么,但是在魁族来说,伥鬼的存在相当于在挑战魁族的根基。” “虽然都是修气,不够怎么说,论爆血战斗,魁族更胜一筹,但是若是论修炼,伥鬼任重道远。” 就在红衣女说的时候,邹平安狩猎着周围低阶的脉兽。 红衣女一瞧,越说越起劲。漫溯的血气应数被两人吸收。 邹平安身上的伤也好了。 此时,金光闪烁。 苏缎锦一去灵符,飞身落了下来。“邹平安!” “苏缎锦?”邹平安有些惊诧,回头见苏缎锦靠近。“有事?” 声音过于冷漠,苏缎锦无从作答。 邹平安见她不说话,额头冒着细汗,转身道,“没事,你就走!” …… 断开的线像一道火墙,不停的落下,一把弯刀擦过袖口在长泣。 一个暴走的身影打断邹平安前进的脚步。 邹平安身影一动,躲开劲风下相错的利刃。苏缎锦并指金光,闪烁出一束光点。 那人落地,架起幽黄的光盾。 他身穿纹花长袍,头戴羽冠,面容英气俊朗,“小美人,你好啊!” “跑什么呢?” 苏缎锦望着邹平安,那是身前的遥远,她忽然任性似的躲到他的身后。 “丘山鹰,你不要跟着我!” “怎么?他就是那个未婚夫赵誉景?”丘山鹰一歪头,咂摸几下嘴巴,明明长得文气,可骨子透着邪性。 “不是!”邹平安说的坚决,挪开步子不想理会他们的闲事。“你到底是多少倾慕者。” “不知道!”苏缎锦答道。 丘山鹰掀起弯刀,像是能搅弄起万丈风浪,但是转眼又停手,“散了,不和你们闹着玩。” “女人就是没意思,还有事!走了!”丘山鹰转眼没了影。 邹平安松了口气,虽然觉得古怪,但依旧转身离开。 “你的魅力,也不行嘛!” “听你这意思,我没被他抓走,你觉得可惜!”苏缎锦怨声说道。 “有点!”邹平安冷声回应,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邹平安心口一紧,顾首回看,苏缎锦紧追其后。 “为什么跟着我?” “想跟你不行吗?” “你跟着又能如何?”邹平安停下脚步,苏缎锦失神地撞到他的后背。 苏缎锦依着他的后背,邹平安转过身来,正视那双清丽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 苏缎锦声如竹雨,却之悠悠,想要往前一步,“我想离你近些,再近些!” 邹平安后退半步,苏缎锦停下迈出的脚步,“你在躲我?” 邹平安转过身去,“我是想躲着你,你有些烦人。” 苏缎锦红了脸,“是吗?我烦人!” 说着,她走了。 邹平安听着远去的脚步,嘴角流出一口鲜血,周围静的可怕。远处,熟悉的紫衣人再次出现,又是追杀“女人”的那一群人。 第九十九章 冷岸浮礁(六) 忽然间,几个紫衣人从石尖后走出。 空中刹那间出现很多飘摆的紫衣,一面面充满杀意。 也许是因为曾经身临千军万马,此刻的邹平安十分冷静,“还真是倒霉啊!” “小子!你救的那个女人呢?”半空中的盛明两鬓斑白,从上而下俯视着邹平安,如同在看一个渺小的爬虫。 邹平安毫不避讳,懒怠地回答道:“不知道!” “我们七刹门想要的人!想逃?没门!” “先把他抓起来!”他恶狠狠的,手指咔咔作响。 人蜂拥而上,苏缎锦抬头看见飞来的紫衣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邹平安陷入重重包围之中,那个女人不见了,自己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想想也算是自找的。 “继续搜!”盛明发号施令,带着几人又去寻找那‘女人’的踪迹,生怕她就在附近逃了。 手影翻动,邹平安硬撑起脊背,阴冷的目光扫过四周。 歪歪斜斜的石牙冒着枯草,风吹过发出颤人的声音。 “小小的圆寂境,”其中一个男子站在石头尖上,身后闪烁着横起的长痕,手里捏着暗紫色的光,笑得渗人。 “追风掌。” “乖乖让我拿下!” 邹平安盘弓错马,眼底的余光瞥着周围蓄势待发。 掌影打出“咚”的一声,斜劈的掌刃划出长长一痕。 邹平安翻身直击,汹涌的手影缠绕在手臂上,震荡的血刺在一瞬间就穿过他的身体。 搅动的血刺并起,弄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额!”邹平安一把将他甩在地上。 “一起上!” 数十道暗紫色的光圈十分刺眼,邹平安甩手,长长的血刺连纵成线,盘身似蛇往四周迸射而出。 “轰!轰!轰!轰……”一声更比一声强。 几具尸体如片叶调零,掉落在地。 “都是暗紫印?七刹门?”苏缎锦望着邹平安无可匹敌的身影,没有上前,停住了急忙的脚步。 邹平安顾首,似是剑尖的目光拂过,急踏着飞身离开。 苏缎锦眼灿金光,诡异的花纹亮起,淡漠一切的神色异常冰冷。 邹平安一路而去,瞥向石块后的熟悉身影,终究是没有驻足。 “什么?一群废物!”盛明被激恼,“给我找,这个贱女人,竟然杀了少主,必须带回去。” “还有那个男的,都不管死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手下的人四散开来,覆盖着这片石礁,时不时陷落的泥沼差点埋没了他们。 …… 血刺掠地,邹平安踏风追影,心里依旧想着刚才那个四足蟾鱼,它的皮胄太过古怪,而且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他一摸眉间奇怪的光纹,破碎的刺痛感久久没有挥去。 脑海映出‘女人’的翘臀蜂腰,朦胧如花的背影正向一处山岩飞步而去。 “自己倒是逍遥!” 邹平安立马感到奇怪,难道这是哪家哪门的特殊印记,竟然能让他看到她的所在。 “藏海蓝,必须得到它!” 她的声音翻动耳边,痒痒的,邹平安心惊,口中随之默念,“臧海蓝?” “什么东西?” 背后的石牙远去,苏缎锦如夜莺般还是跟了上来,不过她微翘的眉,迷乱的眼,带着一丝夺人心魄的魅惑。 邹平安回首,唯见空中追来的紫衣人。 “那地方似乎离四足蟾鱼不远!” 嘟囔着,他朝着‘女人’所在之处,攀石越过草莽,飞身而起,闪烁的血光拂过上下摇晃的石礁。 …… 尘寒衣背,不止的脚步声冲来。 四足蟾鱼似乎有着诡异的力量,翻越出一大滩泥沼,众人的攻击集聚,却只能弄得浑身泥点。 灵阵笼罩,灵器镇落。 四足蟾鱼撕扯掉几人,被重重打落,脏污滑腻的身子溜进了泥沼里。 天然的地形对于它来说是进退得当,待灵阵结聚,灵器轰开泥沼。 四足蟾鱼却不见,观望着的邹平安默默隐去踪迹。 远方的召唤是波动的海浪,浮礁下面是深浅难测的泥沼。 邹平安迎上石堆前的风口,缭乱的风将他的衣服吹得作响。 轰! 前方窜起一条火舌,灼热的光痕窜高,叉起一个游动的烈冠三首蛇。 邹平安一惊,脚下生风,连跳到石堆上…… 花绸摇晃,包着娇嫩的肌肤,一眼看去十分醒目。 邹平安折步,绷起全身的肌肉,血刺对准伏在石堆下爬起来的青水蛇。 三道血纹显眼,诡异的是它的速度很快,力量很大,三阶的脉兽却迸发出几十道血红的蛇影。 邹平安反手间狰狞的血刺暴刺,如同枪尖点光。 下一刻,他有些迟疑,因为血刺未能伤及青水蛇分毫,诡异的蓝息在它身上飘起,阻隔了他对血气的感应和掠夺。 这不得不让他想起了之前的四足蟾鱼,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辛秘。这个女人来这个地方,目的绝对不简单。 邹平安手影翻动,可怕的血光扯着风,与青水蛇缠斗片刻,终于将它粉碎成血气。 它就像之前所杀的脉兽,难以覆压掉全部血气。 邹平安紧接着隐匿在石块背后,不断移动。 ‘女人’升空,手捻相扣花纹展开,粉腴丛丛的光,如同烈火里的绽放。 她太美了,美得很俗,又媚又妖,释放着让人沦陷的风华。 烈冠三首蛇身上泛起绳结似的暗纹,头顶火冠冲天,爪牙连着黑紫色的毒液。 它冲着女人,吞吐扬尘的火,也裹起滚滚的黑雾。 女人胸口探出光绪,架起玲珑的光障,无比坚实,将灼人的热浪抵挡在沙尘之下。 黑雾卷动,女人身后的光差点被湮灭,她脚尖勾动,拖着一点花瓣,荡漾的肌肤迷失在光晕里。 在脱身之际,光把黑雾往四周挡开。 邹平安窥伺在暗处,小心翼翼地躲避战斗的余波,那强烈的震感打得腿脚发麻。 “呲——”烈冠三首蛇吐出红嫩的舌尖,射出一条黑线,那是腥臭的毒液,飞快攻向了女人。 女人反应很快,漫身的花绸,白皙的肌肤差点被擦过。 毒液的力量十分恐怖,落在地上,瓦解开一道裂缝,黝黑的泥沼被打出来,污浊的泥水溢了出来。 第一百章 冷岸浮礁(七) 邹平安不断靠近,眉间刺痛,破碎的光纹挑着眼眉。 女人汗津津的,扬起一道光刃冲着烈冠三首蛇打出。 她好像意识到了邹平安的靠近,不觉得分了心,手中挑落的粉色含苞,如若嫩枝梢上待发的桃花。 砰!似是心跳,但爆发强大的震慑力,轰在了烈冠三首蛇的头上。 眉间破碎的光纹乱晃,红衣女的声音响起,“咋了这是,还惦记人家呢?这光纹也是奇怪,竟然还有这般妙用。” “男人,你逃不掉了!” 邹平安自然而然,听之任之。 目光随着绸缎相缠,落在旖旎的温润,仿佛就要陷进去,无法自拔。 不得不说,女人的媚俗到了骨子里,可邹平安像是看得多了,没有一丝表情,好像那裂开的沟壑更惹得他的注意。 六阶之上血化难测,六阶的黑劲漫溯,震颤着慌急的心跳,那种感觉令人不自觉胆颤。 邹平安又想起洞窟里的貉狙,他回退几步。 烈冠冒出不止的火焰,蛇身上的绳结纹相扣,烈冠三首蛇背后张开蛇鳍,发怒般对着女人嘶吼。 “你每次都要找死吗?”红衣女像个埋怨的小媳妇。 半空中,女人背后相错的光痕裂开,光芒大放,那情形像是打开什么门? 女人身上沐浴着光尘,虚晃的波动在周身起伏,随着急躁的呼吸看一眼就让人欲罢不能。 此刻的她来自是食了禁果的天女,从堕落的深渊抽身,带着无边无际的渴望。 可,杀气腾腾的眉眼,摄人心魄,足以摧毁男人对于她所有的欲念。 “这个女人实力应该在洞虚境,不过对上这条大虫子有点困难!” “你的话真多!”邹平安回道。 “提个有用的建议!” “嗯~”随着红衣女的轻哼,邹平安感觉脑海里震荡不止,扣动的棋格松动,他同时也感觉后背一凉。 这绵软的声音太怪了,也很突然。 “地下有个好东西,应该就是她想要的臧海蓝!” “这东西有什么用来着。” 邹平安愣是把话噎了下去,现在算是看清楚这个女人了,她简直是白活了大把的岁数,能提供的东西如同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半空那个女人急转直下,引动一道天光,“花落千杀!” 灵音慢慢,轻颤的尾声更加诱人。她不安世俗,不知姓名,白皙的肌肤惹人心火,好像蒙着一层薄纱,估计即使摸在手中,到了身前,也是看不透彻。 邹平安越发沉迷,如果她是她…… 一瞬间,他不敢往下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蔓延。 就像是警钟在心头重复了无数次,对啊!如果再见,还能再见吗? 父母,仇人,她,都不知到了哪里,他迟钝在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只是在漫长的一天天中,这些东西把他拖进了一个泥沼。 “刚才你是在觉得我没用吗?竟然敢凶人家!”红衣女撒娇的声音,扰乱了邹平安的思绪。 “你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朝三暮四,始乱终弃!” 邹平安不想理她。 烈冠三首蛇翻身一抽尾巴,盘踞起来,兽血的狂暴是天性,是炙热的。 它盘身弹起,黑雾顺着震荡的力量喷薄而出。 女人不慌不忙,手指拈着风,绕来绕去,绽放的花蕊开放。 光芒之下,莲花朵朵开合,花蔓将女人遮蔽起来。 烈冠三首蛇变得狂暴,对冲的气流相互碰撞,扬起女人裹身的绸缎。 花揉碎了风,弄在沉下的光尘里。 这一幕很美,在邹平安眼里,那是寥落的光点落在泼墨的江湖之上,掀起了骇人的浪花。 轰! 烈冠三首蛇缠着石堆,箭一般急射出去,对着蔓开的粉嫩莲花一顿乱撞。 女人浑身一震,拖着花绸罗缎,在半空中游动飞舞,花簇炸开,拔地而起,朵朵争高。 波动的峰峦,打散了所有的黑雾,轻轻软软将烈冠三首蛇的皮胄甲身挡在外面。 邹平安手扶着地面,震荡的血气感应到什么,躁动的黑气收入掌心,纯粹的炙热让内心险些失守。 “啊,这个地方好吃!”红衣女叫出了声,邹平安习以为常。 此时,邹平安的脊背突然钻心得痛,有什么东西在抽根发芽。 他习惯了疼痛,就没有特别在意。 烈冠三首蛇和女人厮杀极其美感,不死不休之下,实力相对旗鼓相当。 千道凶光劈向皮甲上的青鳞,只是划出轻痕,烈冠三首蛇发出拖拉的嘶声,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浮礁下陷,火焰铺在龟裂的地面上,深蓝的气交错在烈冠三首蛇的身上。 烈冠三首蛇的火焰,开始发青,展现出奇异的阴绿。裂化的瞳眸睁开,闪烁起绿光,三颗头颅的目光极具威慑力。 女人身体发颤,险些被压倒意识,摇摇下坠落起湿重的瘴气,泥点乱洒。 等到她再次起身,如花瓣的光障溅上泥点,失落的堕落衬出眉眼幽幽,漫天火焰凋落花瓣,寥落的热息扑面而来。 灵术被破,女人冷静自若,那张决然的脸,反而更有着别样的征服欲。 “哈!”花绸缠绕,起伏的胸脯挤出一股兴奋的喘息。 邹平安躲在高耸的石堆后,难道找到如此荫蔽的角落。 女人侧目的余光彷若带着钩子,紧缩的瞳眸欲火难消,让窥伺的邹平安后背一凉。 “你也看到我了。” “真的好像!” “你们是在眉来眼去吗?”红衣女揶揄一声,“好像!说不定就是。” 邹平安一惊,思绪被这一句搅得停下来。 她? 激荡的热息扫过,他更加难掩心中所想。 烈冠三首蛇威势逼人,但总感觉在压制着力量。 青烟环绕,不断攀升,蛇鳍张开, 邹平安看着,灰沉的眼眸溃散,倒映出渗人的蛇身。 那女人指尖划过光障,粉红的光障破碎,凝练在手中窜起尖锥似的光芒。 蔓延的灵威铺在地面上,花瓣在荒芜的地面生出惊羡世俗的美丽,孤黑一线,蓝天狂野的背景下女人被匍匐的花瓣托起,波动的光晕在周身点点开放。 邹平安知道这个女人厉害,可没想到登临洞虚境,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女人柔指一挑,无量化海,移动石堆有搬山之力。 洞虚盈光,刺芒仆射之力如黎明之光,在花瓣飘舞中瞬间飞射而出。 “风华幽梦!” 花瓣喋血,发丝撩拨,女人上下一晃,如同降下神罚。 无边的光,碰上龙卷而起的青烟,碰撞的涟漪在一人一兽间炸开。 身在石堆后,邹平安回神,危险近在身前。 第一百零二章 冷岸浮礁(八) 邹平安闪身躲开,波动的泥沼从地上到身后相连的石礁上,掀开一道恐怖的天堑。 地缝中泥沼结块断开,下面好像有无比炙热的力量,冒着摇曳的蓝光。 碎石相击的声音,掺杂着泥沼的不安,一切扣在女人的指尖是那么的磅礴汹涌。 烈冠三首蛇像是被触及命脉,越发狂躁,蛇鳍完全张开似是一扇折骨玉屏。 蹭! 它在游动,在地上拖着一道弯曲的火线。 女人快要融化在青烟笼罩的风中,顶着漫天青黑,仰头望向远处的乌云,眼里的轻蔑上下一扫,“臭爬虫!” 邹平安察觉到女人眼角难以抹去的余光,三个字好像在说自己,身体不自觉有点僵硬。 地面陷落,冒出的蓝焰在欢舞,冲撞的火势在顺着洞口往里面节节败退。 直直的震荡直冲地下,洞像是被刀捅出来的,蜿蜒交错的蛇窟拦腰斩断,在幽暗之中可以看见一枚同人高低、正在发光的蛋。 诡异的气氛,那就像是深藏墓地的宝藏,诱人而又危险。 邹平安见高高在上的花,却无故凋零在风中,不知为何想起了片片落下中的模样。 那张娇丽的面容,飘落在雪花之下,又难以不见。 一时之间,邹平安胸膛的跳动空落,为自己的所想而痛苦,他的心里困束着野兽,也束缚着自己。 轰! 那女人挥手,止住火焰摧残花的风暴。 一人一兽被震得拉开很长的距离。 邹平安被风浪倾覆,差点跌倒,退到冒着焦糊味的洞口里。 阴冷的黑暗,在手中的血光停下,差点就吞没掉他的身影。 风的刀口徘徊,在一刻没有停歇。 “邹平安,你真是天下第一烂人!”邹平安脑海里的清影挥之不去,心口一点轻颤又为另一幕而沉了下去。 他有些茫然,转头往里看,蛇蛋被朦胧的蓝焰包围,上面显映出不成样的痕迹。 青烟卷动,邹平安鬼使神差,一步一步,蔚蓝的火焰抹开,顺着傲然的身躯‘呼呼’作响。 散着的头发乱飞,灰沉眼眸里的光浮在表面,刃口嵌着的洞壁很好通行,只是慢慢往下倾斜。 地表上的对战让裂开的石礁晃动,但是侧壁土块黑硬带着树皮似的粗皱,洞口处下着砂砾。 爬动的火焰突然暴起,张开的嘴巴露出上下两对尖牙,裂开的瞳眸随着嘶吼颤抖,它借着宽大的蛇鳍在半空中跃动,游动的火焰积聚骤然爆射而出。 火焰如同玉瓶灌口,冲着那女人涌动,急扇的蛇鳍倾覆下来。 风暴裹挟着火焰,女人双手蝶舞在腰间,花海蓬勃,粉红交错出艳美的光痕。 “可恶,找死!” 烈冠三首蛇感受女人声音的傲慢,没有停下攻击,同时也明显察觉到什么,似乎在慢慢消耗着她。 女人知道它灵智开化,是在跟自己耗时间,可她必须击败它,现在的处境不允许失败,慢慢走向死亡并不是她要的结果。 光点漫野铺开,升空绽放出朵朵花蕾,温暖着石礁上的孤寂。潜伏的寒意,在下一刻一覆千丈。 这种量级的战斗,显然不是邹平安能参与的。 女人吊梢的眼尾轻眨,眉间微皱,张开手每一个神态都是折人铁骨,但纤细的腰身微颤好像有些羸弱。 烈冠三首蛇身如流水,灼灼青烟练着蛇鳍上的火,展开长长的火翼。 女人双手轻抚如挽琴,光点嘈嘈切切,刹那停滞在半空中。 粉花开满天际,朝着烈冠三首蛇一顿暴雨急骤。 喧嚣的纱雾泛起,遮蔽着席卷的青焰,‘砰’的一声散了晶光闪闪的冰沙。 嗦嗦嗦! 烈冠三首蛇冲身起来,蛇鳍扑闪,火焰乘风扇开。 女人沉手如游鱼,定下扑朔的光点,粉花浮沉,又暴雨般冲杀向了它。 她身上盈起的细汗透了衣裳,从那低垂的眼眉看,女人也是有些力竭了。 烈冠三首蛇皮甲绽开,红色的伤痕密密麻麻,十分刺眼。 它拽起吊着甲片的蛇尾,蛇鳍扑来扑去,火焰乱成一团,裂开的瞳眸沾着几滴猩红。 “啊——” 洞内的邹平安抵着身子,半蹲着似是暗里伏地的虎豹。 当滚烫的热息侵袭进来,他全身的血肉躁动,身下缠绵着浓重的黑气,脊背处的痛胀不已。 “花心蕊触发了” “什么?” “早就提醒你,那枚沙窟里的花心蕊可不简单。”红衣女乐哉其事,言语间邹平安好像是她的玩物,比起生死之事更让她兴奋。 “你有病!”邹平安喉咙嘶哑,感觉什么要从里面冒出来,枯红的光在口中泛起。 “你的身体应该没多大事!”红衣女应道,“外面的女人还要再一会儿。” 邹平安忽然直冲而起,背后咔咔作响,煞白的肌肤勒紧,千条血须从块块叠起的脊椎里冲撞出来。 地下深处的蓝焰似乎受到莫名的感应,井喷似的冲出来一涌热腾腾的火海。 “啊!”邹平安血须缠绕,犹如破布烂衫一样,滚落在地。 稍会儿,他满身戾气,嘴角勾起,眉峰一抚,寂灭的眼神满是血的渴望,落着催山倒还的压迫感。 此刻,鬼见低头,恶魔探路。 血须像是带血的丝线,勾着锯齿和倒刺,危险的气息伴着周身的血色装扮起‘衣装’。 邹平安被血须拖拽着,真就像是从地狱爬了出来,行尸走肉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女人湿腻的脖颈蠕动,气紧到轻喘一口气,身上境象的波动有些摇颤,邹平安眉间闪烁的光纹牵连着她的心绪。 邹平安暂且沉寂的情绪,撂空了她瞬间的心跳。 见此脸色微变,这样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见。 邹平安不像是在战斗,而是准备要开始猎杀,烈冠三首蛇也收到震慑,竟然缩起青红的火冠,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惧怕。 女人点触烂漫的光点,珠唇轻阖,喘息微促,时刻能让人欲火焚身,对于邹平安好奇更甚于不解。 强撑的心跳,也脱不去疲倦不堪的胴体。 邹平安浑身软趴趴的,血气洗礼,不由自主的笑是那么渗人,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他煞白的脸皮。 第一百零三章 冷岸浮礁(九) “啊——” 轰!邹平安是麻木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痛吟声,混着捶打地面的乱响冲向空荡的远方,久久没有奚落。 “慢慢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笑语泠泠,红衣女很是欢喜,放荡之声攀人心梢。 青烟与粉花相触,山间细雨的青黛与桃花坞的霏雪。 女人嘴角流出鲜血,俏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顺着血须所及,千百红痕好似树柳随风,汪洋百川,身降地狱。 邹平安在凹陷的地缝上移动,蓝焰升腾,深处的烟霭盈贯,不断喷涌而出,粘连并纠缠在身上。 仅剩的意识里,他能感受血气的冲撞,灵府内灵汐快要破体而出。 此涨彼高,两者缠斗,不分上下而又相互攀附。 苦痛加身,邹平安的身体本能挣扎,他脸上死气沉沉,也许是抽骨蚀髓的痛楚经历多了,耐受力堪比顽石。 可是这样看去,他就像是一个被降头的死尸,无时无刻不让人心生寒意,诡异万分。 女人与烈冠三首蛇交战,烈冠三首蛇伸着脑袋,咧着牙花黑雾缭绕,发出一阵长长的嘶吼。 邹平安一动不动,血须扎进地下,脊背出的衣裳裂开大口子,破开的线头粘连着血气随着风浮动。 女人高高悬在花瓣点点上,看着红了眼的烈冠三首蛇,静静地注视那窜高的青焰顺着蛇身覆盖下去。她盐白的肌肤,在花色下露出,拍打似的红色惹眼,脸上映照着深入肌理的浅红,好像经受了非人的待遇。 烈冠三首蛇皮胄裂开,露出大片的暗红,冒出焦热的气,轰的一声全身从里到外窜起青焰。 或许从青焰燃身的那一刻起,它就做好了绝杀的准备。 女人眸子微微一晃,莲足所踏的颜色变得虚浮,淡了几分,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裹身的花绸被摧残,像是开得争艳的花圃突遭大火,好一个红粉佳人。 “今日,当真非死不可吗?”她心灰意冷,眼角泛起泪光,那发红的小脸好似喝醉了,不忍得想要捏一捏。 远处,众人围杀四足蟾鱼的方向,数十条的紫衣飞过…… 邹平安还是一动不动,灰白的头发散乱双鬓,白釉的双眸翻出格外煞人。 轰! 漫天花瓣吹拂,烈冠三首蛇被击打出去,翻滚几圈弄得浮礁摇晃的地面震动几下。 花绸冲天如纤云扬起,女人狐媚眼低垂,万般不甘含在骨子里,光点破碎中无意将那娇媚的腰肢显露。 砰! 女人先前的高高在上,都葬在焦土飞烟里,本就泛红的身体惹祸,苦撑起的神情熙熙弱弱,轻翘的眉梢勾人。 花绸铺在身上,她抓着衣边,粉藕般的双腿蹭着被烧得焦黑的石块。 这时,烈冠三首蛇低吟,摔在沟壑里的身体微微颤动。裂开皮甲下嫩红的肉拱着,快要彻底撑开。 无力的瞳眸里斑红点点,充血的愤怒隐不下去,蛇冠上舀起的青焰正在慢慢熄灭,抽动的蛇鳍紧覆宛若戏水的长袖。 扑通!它在挣扎,还有些许余力。 女人半撑起身体,入眼的疲倦如烟。 邹平安不受控制地晃动几下,热息中的草根上下浮动,被一股劲儿打翻吹向了灼热的地缝。 “我!” 嘴边的细语吞吐,势要拉回最后的理智。 就当一切归于寂静时,烈冠三首蛇扬起头,搅动血肉片甲的蛇身,火海上的浪花扑上女人击落的坑洼处。 显然,它是想和她同归于尽。 可能是打昏了头,它无视了这个鬼煞般的存在——邹平安。 邹平安一伸手要抓住眼前的血色,如同陷在泥沼里,要自己爬出来。 呲! 这一声追电扯风,带着倒刺的血须活了一般,冲着冒头扬起的火焰长蛇,激射四起纷纷相错。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烈冠三首蛇被块块分割,血须拦火断金,眨眼间将沸腾的怒气化成尘泥碎靡。 随着宽阔的长音落下苍凉的夜,邹平安深陷血须里,头猛地抬起,白釉裂纹眸仁在他的视野辟开了一道打开的鬼门。 贯身的吸扯力,是来自灵魂深处,心底无边的呐喊想要把自己收回。 血须吸收掉烈冠三首蛇所化的血气,六阶的脉兽愣是没有留下一点半点的血精。 邹平安眉间再次闪烁起碎开的光纹,那扑身在坑洼里的女人颤着盐白粉藕的双臂,轻启的唇瓣呻吟,在呼唤着什么,垂垂败柳的容颜透着渴望。 那声音听不出什么,只见的邹平安耳朵晃了晃,拧着身子脱出倒刺和锯齿的扒扯,他翻身间脊背一伸,满背的血须紧缩,长长的血红如丝带飘扬,快要遮蔽掉漫天的暮霭,映衬着地平线上的斜阳。 麻木的痛,变成嘴角僵硬的笑容,渗透的寒息要把整片焦躁的土地冰封。 女人双眼朦胧,但挣着身子有着放不下的身段和意念,鱼白似的腰一弯,溜滑的肩似是要骨朵沐浴雨泽要脱出花海。 邹平安背身斜望,沾灰的手按住了烦人的光纹。 “怪物!”女人挪起花瓣光点,却刹那溃散,她已经无力就要到来的灾祸。 “不要,我不能落在他们手中,不能死在这里。” 她肩颈映出粉红的花,紧接着身体上也泛起大小不一的花斑。 这么酥没铮骨的美人,眼见着是要香消艳靡,落下的泪点,叶下的春泥,用什么点化才能忍心她以如此凄美的方式睡去。 轰! “哈——”邹平安大口地喘着粗气,诡异的身体变化逐渐隐去,头上又沾上几缕衰白。 “如意!”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姓,白袄裹身的玉娃娃,与之比较,也只剩下眼角的媚气不能抹去。 邹平安脊背的撕裂,直达脑海,精神还处在虚实难分的恍惚之中,没有多少气力保持时时刻刻的清醒。 血须抓地,不断摇晃着他的身体,风中的古钟也没有他的低沉死气。 女人看着男人靠近,不觉缩起了能细分一二的莲足。 难道,这个男人想趁人之危,她真的有些绝望了,疲劳的思绪弄成了乱麻,吊梢的眼尾轻颤花了视野里的光。 愕然,飞影扶起。 “怪物!怪物!” 一个借着灵符飞行的紫衣人大喊,后面跟上的人咽了咽口水,他猜到如此强大的战斗灵威,极有可能是那女人所为,但没有想到看到的是如此邪乎的人。 冷岸浮礁动乱不止,危机四伏,也就只有他们乌泱泱一片,冲着这个偏僻的地方走了。 血须张开,一根根也数不清,苍首少年脸上的神色根本看不透喜怒。 数十人垫着高往上,就剩下挺身高耸的盛明口中念叨叨,“这……” 他没有恐惧,双鬓苍白的岁月也遮掩不住眼底的疯狂,他肃穆神色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奋。 亦是灵威震荡的战斗欲望,又是好整以暇的避祸之心…… 这些人无一不被震慑到,惊大于喜,“这人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战帖下在榜上,发红的字是那么显眼。 邹平安蓦然一看五层楼上的赵誉景,这座青方武场俨然成了旁人趋之若鹜的战场。 众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在榜的高手挑战一个记名弟子。 “排名排位,强者恒强。”赵通峡手里提着酒杯,把玩起手中的菩提玉串,“你能打就打个够!我倒要看看你能抵得住十面埋伏。” 第一百零五章 冰雨更兼黄沙,人就像是稻草,陷在了泥沼里。 “世间操弄万万人,我视世间如敝履。” “我就要踏着他们这些人,一直爬,一直走,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狠狠吐上一口口水。” 第一百零六章 依着镜花悠水,刻画的是峭壁悬涯,楼宇冷欢。 第一百零七章 把你打进深渊,如何? 一道声音在他心口蔓延,此时的邹平安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第一百零八章 灵眼(一) “地脉中的灵眼,盘着神邸中的光,终有一日有惠泽四方。” 第一百零八章 “我在日下得癫狂,”杜牧之手抚流光,暴流窜起,笑着指向邹平安。“一剑抚平饮酒杯。” 第一百零九章 邹平安仰头,百丈山巅之上,高悬的太阳泛着刺眼的光晕。 破舟山里的一切与四处风声处,停了呼吸,周围残落的尸体就像是随手丢弃的杂物。 第一百一十章 淡淡的夜色,小小的山,只有一条扯开的影子越过微凉的水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边的雷炎厉声轰响,云霄衣摆飘起,按手压着难以掌控的力量,脸上的神情暮色苦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到底是谁的错,天底下还有这般道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上的神明,你能否听到我鄙陋的诉求。” “推覆时间长河里的烙印,何时才可显映吾身!” 第一百一十四章 蛇鼠才曲以萎靡,天下大势所趋,我登山樾门,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得清静 不大的屋子只能几步走动,门口还蹲着土胚子堆成的四方小灶,草杆混泥的烟囱垒砌,在屋檐边冒出。 姬伶抱腿靠在窗前,床缝洒落的阳光晃过那明媚的眼,小巷的景致枯黄厚重,也是别样的风光。 邹平安坐在床边打坐,越发憋闷。 当缓过心神,他垂落的目光,扫过桃粉的足尖,脚趾轻动…… 顺着散开的衣边,花绸缎缭乱了皙白的双腿,姬伶媚气的神色略显慌张,“看什么!” 邹平安笑得诡异,扭头间表情更加冷漠。 等到再次临近黄昏,门口发出“哐哐哐”的响声! 邹平安开门,台阶下两边投来的戾气十足。 “小子!”他们身穿印“黄”麻布,极其嚣张,“宜家税,人丁税!” “三十灵石!”三根粗壮的手指举起,高扬的头颅露出惹人发笑的可憎嘴脸。 他们毫不客气,挤着身子,往里面探出。 姬伶拾着衣边,遮住透白的身子,如出水芙蓉般的模样让人心慌。 “哈哈……”他们又止住笑,有点意犹未尽,“这小妮子长得火辣,让我们交谈一时半刻。” “那些都给你免了!” 他们拍打了几下邹平安梆硬的肩膀,毫不在意他冰冷的神情。 娇容月貌前,四五人一边撇起嘴碎碎念,一边搓起手。 “小美人,让哥哥们好好疼你!” 邹平安一手血光,打个他们倒飞出去,一下砸在对门。 对门锁上门,没有出声。 周围死一般的安寂,眼前开始叫嚣。 邹平安手指半张,血光闪烁不停,刺过他们的身体。 他们慌张摆着身体躲避,手脚胡乱比划一通,整个人瘫软在地。 闷声乱叫一通,邹平安目光薄如冰解,他们接触那对血深邃的炙热也没了声音,仿佛已经死了。 邹平安权当无事,直接关上了门。 天还蒙蒙亮,街上人声鼎沸。 姬伶双腿一缩,被窗下的风吵醒,差点掉落下去。 邹平安一言不发,站在身前,着起鳞甲的手在眼前晃过,药丹充沛的火热涌向全身。 比之上次,作用更强。 姬伶半坐着,肌肤泛起粉红的瑕光,惺忪的眼脉脉含情。 邹平安撇神看向窗前。灵光在姬伶身上,开出一树昏花,画中人如坐画中。 …… 眉间传来刺痛,邹平安又转眼,姬伶额头的花纹辉映。 紧接着,邹平安能感受缠绵的火,顺着脸颊抚摸着下巴,密密麻麻像是蛛丝软绵粘人。 姬伶看着拄手压在身上的男人,慌了心,附和着起身,唇瓣贴向他。 邹平安回神,没有任何柔情可言,像是压抑和逃避。 攥着衣服的手紧了,姬伶愠怒,又觉得什么。 邹平安不知道,他避讳的模样,像是眼里心中有一个稀世珍宝,他怜惜有加,一丝一毫都不舍得触碰。 姬伶鼻尖的酸涩,心被扯了一下,漏了半拍。 肩膀一跨衣襟滑过,好若抽干力气。 …… 黄家人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肉模糊,僵直冰冷地躺在荒凉的路上。 昨夜刚从屋檐飘下的枯叶还带着红,只有三四片,以斑黑的颜色粘在了褴褛不堪的衣服上。 这一幕十分羞人,他们势大,不晓得什么人如此嚣张,敢来对付他们。 或是想到什么,杨家在城中素来与他们不和,人尽皆知。 这一条街道,多为作科劳役的贱籍,到现在才有部分外乡人,是家族势力所涉及的灰色地带。 虽然此处偏倚城南,但打通市集,必定有利可图。地盘免不了抢夺,自然也成为交恶地。 黄杨两家临近,本来不和,如此更是明争暗抢。 几具尸体招人围观,打了他们的脸,无疑是最隐晦的警告。 邹平安为外来人,不免让黄家人怀疑,是杨家人派来搅局的。 敲门声响起,急躁中暗藏杀气。 邹平安充耳不闻。 另一方,杨家赶到。 两家见面,不动声色。 黄家将此事牵扯到杨家,杨家几句话就把嫌疑摆脱。 杨家气不过,最后又说到地盘的划分,杨家这次越界。 杨家不以为意,反而讥讽起他们现在的处境,三面商铺维持,独木难支,一旦落出三大世家,立刻就会被受到打压,永不翻身。 人就是这样,落魄了不来剐你块肉就是好事。 “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说道这个!” 黄家的这一句彻底点燃了双方的怒火,眼看就要发展成斗殴。 黄家的手下上前来,提着一个酒糟鼻的老汉。 他浑身邋遢,讨好道:“各位大爷,昨夜我就看见这一家新来的,将他们……杀了!” 其实,他也没看清,也就瞧见几个人倒飞出去。 这两家打来打去,遭殃是他们这些穷人贱命,活着都难,还顾忌什么真相,先把人请走再说。 屋内,邹平安听到期间的讲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果然没有清静的地方。” 姬伶软趴趴的,手心凝拘灵光,却难以练出一方具象。 脸色涨红,她惆怅着,缭乱的发丝牵住了郁郁垂落的目光。 邹平安手背贴向她的额头,一脸严肃。 姬伶一挣,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推开,“不要随意碰我。” 邹平安有些失落,大抵是姬伶乖张的神态不同。 姬伶撇眼,之前还说是放荡,现在不搭理你,还不是…… 自持清高! 门口震响,听着快要破门。 邹平安张手,不结实的木门大开。 轰! 血光张开,弥天折影,众人后退。 “鼓噪!安静!” 声音冷却坚冰,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要亡命于此。 随着声音停下,木门再次紧闭。 黄杨两家人面面相觑,又不敢轻举妄动,默契地离开。 这人,不好惹。 城内,药阁中的,等身名人,一时半刻早已都传扬开来。 凡是药阁的事,世家不管多寡,都会交一二。 着是听说一个张狂的少年天资非凡,惹得两位赵杜两位的青眼,打听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信息,都是关于少年身旁倾城美人的。 至于少年性情难测,知之甚少。 …… 黄杨的火拼只是冰山一角,诸多麻烦还有药阁的药材供应,还有上层世家名门的分配。 作为一个地接的小城,刨根问底,再往上寻求的便是真正大世家的庇荫。 少肉多餐,众口难做,小小的沐笙城暗流涌动,说不定什么事情就一发动全身,变了数。 屋内,邹平安极少再看姬伶,说起话,口气略显平淡。 “你,这是什么禁制?” “不要你管!”姬伶烦闷一会儿,还是回答。 “以后,还需自重!”邹平安以为又有事,瞟了一眼,姬伶正揪着衣边,那修枝轻佻的动作,无意中好似有意。 “你是真男人?还是假女人……”姬伶打量那俊逸的脸庞,少年忧郁的神色平添一种勾人的感觉。 背坐沉静,真像是个书斋里的身段。 邹平安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道是她开始说胡话。 姬伶说着笑了。 “怕不行了,若是个姑娘,那可没人要。” 正对面,邹平安一眼两眼好像刀子,能划开衣服。 姬伶想起男人的忌讳,生怕他一下子要扑过来,证明什么。 邹平安两步走到床前,她眨眼间要缩起被抓起的手,最后不得不放弃。 姬伶心跳极快,邹平安眉头轻压,道:“话这么多,是药的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转厄 “这个地方呆不下了。” 由昏黄的街道,走入闹市,路上行人匆匆,于万千人中,一闪而过的脸上全是吵嚷。 闹市里的风光,都暴露在阳光下。 邹平安沿着街边走过,避开几乎所有的目光。 闹市前门有净土。 邹平安入住一家客栈,楼上的房间简朴无华,开窗就能一眼看到人头拥挤。 这一刻,邹平安却感到异样的平静。 杨珏在路口,急匆匆的,却停住了脚步…… 手下的人提醒,她这才又加快了脚步。 杨成远被揪着耳朵,街面上像是一滩积水,溅起水花,众人纷纷退避。 邹平安眺望远方的山,雾气模糊了大半的颜色。姬伶躺窝在床上,渐渐也开始享受闹市门内的安逸。 …… 邹平安夜不成眠,坐在窗前,任由凉气拍打。 盘腿在地,他身上泛起极其热烈的血光。 红衣女的声音响起,“磨骨穿钉,血气会深入肌理。” “这将是你苦痛的另一段开始。” 邹平安不吭声,咿呀的痛都埋在肺腑之中,还真有点小享受这种感觉。 痛到麻木,痛就是痛,不会让自己有其它想法。 无比沉重,却没有边际。 冷汗渗出,邹平安衣背如贴了块生铁,异常的重。 或是心中无意,邹平安向来僵直的身体,瘫倒在地,等到醒来看见了某人的身影。 他抬起手,无边的冷寂还在拖拽,势必要将自己压进地下。 无声呐喊,那手指指尖接触温热的脸颊,震颤道:“你回来了。” 意识到什么,邹平安精神一抖,猛地坐起身来,双手捂着头,无穷的气力回到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是紧绷的。 黎明的阳光多么温热,姬伶眼眶也映了红……跪坐在地许久未起身。 她守了半夜,没想到被当成了别人。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直想不出原因,肯呢个只是玩一玩,试一试男人的心。 …… 买来的饭是热的,不真实。人是冷,很真实。 姬伶小口吃着,邹平安看着,姬伶感觉羞辱,玉石再精美也是个玩物。 杀掉这个男人的欲望,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强烈。 当日头从窗户边高举,烟火气从窗口扑了进来。 邹平安将药丹化入姬伶身体里,姬伶一动不动,像是盘曲的狐狸,魅惑的眼是冷清的,没有再起一丝涟漪。 一则消息,使得城中风云莫测。 柳家中道子,柳飞宇自阳极化门归来,束甲宴请宗亲,众酬邻里。 酒楼深院,步在红门,只见那柳家郎君神得意满,面对宾客道好,有点漫不经心。 翘首,盼着远处。 一条长街摆开半边酒席,路人皆可落座,热闹声盖过了拥挤声。 邹平安望去,一眼便看见,身着露水衣裳,衬出肩颈胜雪的杨珏。 她一颦一笑,真的温柔,仿佛活在阳春三月里。 或是无暇一眼,杨珏抬头遮住阳光,看见了灿烂下的阴郁少年,唇瓣不住轻阖。 邹平安看了一眼天边,姬伶正坐在床边,低垂着眼略显沉闷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转身,又绕起手中的头发,挑拨来回,像是水墨所及之处。 轰! 只听得西南方向,闷重的杂音混荡过来,比若天公发怒,鹰击关隘。 一叶飞梭,从南道入沐笙城, 火耀色的纹路挑起,如铁树花开,烟火漫天。 邹平安可以看到一个身影,邬梅? 他记得她的样子。 邬梅自然没有注意到,广阔城中的窗口有人驻足。 她身旁依旧跟着那名恶汉,巫山拔。 邹平安皱眉,心想出什么事。 阳极化门? 姬伶昏昏沉沉,困得要命,猫儿般蜷缩起来。 邹平安着看一眼,挪不开步子。 如此画面,曾经近在咫尺,现在物似人非。 …… 时间抓不在手中,一个下午恍然过去。 看着看着,心只怕一刻,就要分崩离析。 邹平安撩拨开姬伶鬓边的发,不自觉俯下身子,薄凉的唇吻上绯红的脸颊。 描红的眼缝微颤。 他停住,没有起身,粗重的呼吸扑打着。 嘴巴干皱的,收敛不起半分热烈。 姬伶睁开眼,邹平安眼角的一滴泪水,落在眼窝。 她不知所措,手指紧紧攥着衣服。 眉间的光纹泛起,那一点刺痛未能让他清醒。 两人对视,邹平安只觉得自己要陷入进去,迷醉自己制造的梦里。 姬伶双手抵在他的心口,邹平安要起身,她双臂环住,让彼此贴近直到迷离了脸的轮廓。 邹平安灰沉的眼眸压着,耳边被微弱的呼吸吹得发痒。 姬伶蹭着脸颊,温润的亲吻落在脖颈。 邹平安一把将姬伶推开,姬伶背身,缩起双腿,不见动弹。 …… 邹平安盘腿坐在地上,脸上比晚上蚀骨之痛时还要难堪。 姬伶紧闭着双眼打颤,心声细如竹叶飘落,“臭男人,你死定了!” 邹平安捂着心口,忽然疼痛难忍,孤寂的冷落凋零,透了心与心的跳动。 他不知道怎样,是她吗? 她在哪? 无底的茫茫一片,比天还高,比地还广阔。 邹平安不知道她在哪……更别说心里的感应,该怎么回答。 “有病!”红衣女甚是嫌弃道。 许久之后,心里还是难安。 “第三日了!看来要在这多待几天。” 晨光朵颐,姬伶吟声一哼,睡眼惺忪,感觉好累,一点也不想起来。 当她翻身,被子软绵绵的,又好重。 身上有点虚晃,衣服搭在床边,素净的内衬衣十分柔滑。 衣服怎么换了?人呢? 姬伶双手抱着肩膀,醒来周围空落落的,打湿眼睫的泪水满了眼眶。 这般情形,让她想起曾经被扔进烟花柳巷…… 记忆是冰冷的,被抛弃的痛涌上心头。 药阁内,邹平安覆手难收,嘴角流出鲜血,还是有点心急了。 百叶根,无根水,青白,厄半夏,琼玉安果…… 炼制的四品药丹——转厄丹,还是有点冒险了。 三枚青蓝的光团,飞旋到邹平安的手上。 炙热的气息,熏得指尖的血光褪去。 转厄丹应该有用。 邹平安不知道的事,所练药方从前后核查中,已经上报到赵元通、杜鸣手中。 上次的回灵丹,聚灵丹,加之烛台之术,上报阁主后可是引起了阁内的一阵风波。 阁主雁南,惜才道:“天才辈出啊!” “真的是老了!” …… 邹平安刚走出药阁,无人敢去招惹。 杜鸣带着药方上报,刚想说邹平安所在,却发现没了他的身影。 杨父杨盛基脸上难掩苦涩,又见到杜鸣说着一位少年,沉眸思量。 杨珏一旁陪同,也没来得及叫住他。 为何叫住他,又想说些什么? 想着,她笑了笑,唇角好像银线勾织,软糯极了。 哐…… 邹平安开门,瞧见姬伶双手抓着衣服,一顿揉搓,缩起来的满是恐慌。 温暖的怀抱突如其来,姬伶依赖地贴靠住,随意怎样的模样勾心索命。 “混蛋!” 邹平安听着骂,甚是奇怪。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乌云浮岸 姬伶好似又冷又乏,脚尖相搓,层被之下未必温暖。 邹平安须臾,将薄被紧裹。 欲满劳神,私生困意。姬伶攥着生疼,邹平安没有反应,只有轻拍她云吞面团般的背。 待匀称的呼吸,扰乱了街角早起的热闹。 邹平安低眉瞧着,姬伶睡熟的样子。 他扯了下嘴角,哀丧的神色,更使得少年阴郁不定。 邹平安将转厄丹化在指尖,按在姬伶的眉间。 过了半响,她的呼吸渐渐轻缓。 …… 邹平安盘算着什么,姬伶惊醒,手脚发颤,顺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抬起涟漪着水晕的双眼。 对上少年的眼睛时,她一把将他推开。 邹平安被推了一下,反而笑了,微微弱弱。 近日的心慌让她有些无助,姬伶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眼前的少年为何对自己这样。 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像是向春的花草在日夜交替中不停地摇摆。 邹平安还是那般模样,只是有了一丝不同。 姬伶背身过去,坐在床上,手里攥着那一身素衣,床边换下的花绸缎确实有些落灰。 此时,邹平安眼里,落雪裹身的香肩滑过窗外的光,散落的头发十分柔软,长及腰间却顺如春柳垂缨。 他手指触之,姬伶后背紧绷,婀娜的身段在衣服下显露。 邹平安未停手,盘绕发丝,白芷丁岚是指尖牵。 他将街市上挑来的发钗,穿梭发间,扣住了心跳。 钗头有凤,金丝步摇,女子的美在这一刻,比肩桃红柳绿,春光烂漫。 姬伶未回头,邹平安转身,有着很多心绪,无法说不给眼前人。 可,她的心怎会如他那般沉静。 身子被看了?连自己最胆怯糟糕的样子,都被在他的怀里…… 心乱难得道。 邹平安心绪徘徊,察觉自己陷在了一个怪圈。 转而,他打坐静心,无休止的悸动来得快,去得也快。鼓噪的血气遮掩尽了一切,就好像一把烽火能吹歪斜阳。 一天从早到晚,厮磨漫漫,过得很短暂。 清晨,乌云树起,密密麻麻的。 姬伶醒来手心一翻,粉红的花束展开,禁制的反噬猛如贪狼,好起来比想象的更快一些。 邹平安在地上打坐,好一个木头。 床边,馅饼的热气晕散。 邹平安起身,聚灵丹凝在指尖,姬伶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突然想让他更近一点。 他没有表情,像是枯燥的书经,最静心,细看来又是另一种神态…… 聚灵丹很快散尽,邹平安将剩下的,并数打在周身。 姬伶正身坐起,周围的灵汐掀起灵潮,向自己汇聚。 压迫感袭来,她双手坛心结起,手心的粉花绽放,眉间也出现灵印,背后斑驳的亮点扩大。 灵潮回溯,一轮光环分列,圈圈绕绕叠开十个。 慢摇的花点,掺和着光,肤色透红,人恰似花中仙。 “哈呼!”姬伶轻声急喘。 邹平安马上停下,急忙扶住她。 “你要我命吗?”姬伶气声道,下意识地依偎着。 见她无事又似有事,邹平安懵然不动,时时留意。 …… 楼下最是繁华,闹市中这处客栈算是高档。 邹平安出门,门扇环起血刺,扭头见女子愀然而立,耳边别发,楚楚动人。 “是你!”邬梅开口。 邹平安左右瞥看,微点头,冷漠的气场让邬梅没了话。 下了楼,邹平安与一插花郎擦身而过,柳飞宇侧目略过,步履不止走入客栈。 “师妹,你为何……” “我只是不愿麻烦,这样不是挺好吗?” “一路劳顿,那你先休息一下!” “好,师兄也是。”邬梅与巫山拔说罢,各走进两间房。 邹平安缓步而行,一些看着力壮的人朝着一处涌出,讨论着招募“锄头”,也就是挖药人的事情。 “药阁又到了季候,开始收药。” “其中利厚……” “还不是黄、杨两家争抢。” 黄杨两家可以算得上是地头蛇。“柳家最近风头正盛,数家店铺开张,其子师从高人,必有一番神通作为。” “嘘,慎言!” “还是管好自己,他们怎么样,我们的死活没人管。” 邹平安来回折返,小心护着食摊买来的甜粥和糕点。 听着闲言碎语,他目光一闪。此处久待之地,身旁带着事有纠纷的女子,恐多有麻烦,难以回山。 况且,她又怎会跟着自己走,怕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客栈内,姬伶盘身如一树,绽开朵朵,力弱险些倒在床上,捏着手中的花瓣,刹那崩碎。 眉间灵印之上,奇怪的光纹忽闪,随之眉头紧锁,娇媚的眼神又有迷惘。 “死木头!臭木头!” 她噘嘴,小声叫骂。 邹平安开门,听着细微的声音,见女人在卧,细声压眉,怯弱中好像有无边的怨气。 这样更坚定他心中的盘算。 街巷暗处,“长老,我们还查吗?” 一群遮住帽子的紫衣人聚集,“阳极化门来此,我们不宜露面。” 几声重咳,“此次,我们受挫,那女人不死也重伤。” “暗中排查,不要声张。” “先联络一下黄泉生,门主的事情不能耽误!” 客栈内,姬伶吃着撇了撇嘴角。 天天被盯着,还真是不太舒服。 只见,邹平安一动不动,瞧看着,像是在关心东西好不好吃。 做成花瓣样式的糕点,挺好看的,但这东西也太甜了。 邹平安目光下陷,解开接扣,还有些其它口味的。 糕点碰到嘴巴,姬伶鼓着腮帮,染了红晕,躲避着惹人的眼神,慢慢咬了一小口。 邹平安伸手,姬伶忙的后缩,他不依不饶,轻轻用手抿了下她的嘴角。 姬伶低头,嫌弃的用手擦了擦,又慌得抢过他手里的糕点…… 含着的细嚼,吃上去是软糯的,生津不腻。 邹平安静待,好像没有什么,能吸引开他的注意。 “这间房,半天不出门,神秘的很。”客栈里的伙计议论。 “可不是,也不让打扫一下,什么话也不说。” “有时候,还有些奇怪的声音……”他们说着嬉笑起来。 “天天窝在里面这么搞,怕是下不来床。” “嘘……” 邬梅听着脸色微云,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别了别耳边的头发。 天边的灰色还未散开,似乎有着一场在蓄势而动。 呼—— 风在肆无忌惮的吹,腌臜的腥肉味窜入口鼻,飞起的叶子任水面摇荡。 冷岸浮礁兽潮的丧气,已经蔓延到了沐笙城。 “你怎么……” “有事,碰巧。”两个模样相似的人踏进了沐笙门下。 唇白如糙纸的,束着发冠,神色英朗,但被旁边挽发的少女搀扶。 “你最近有些反常。” “一个男人而已,把自己搞成这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给你找个人家 细看,天生得一张好面孔。 形有七八分相似,神韵各分左右。 苏缎锦脸色难堪,愁闷不散,“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苏提花目光硕然,不知冷热,不知喜怒。 “若再这样,你还是回家。” “我不要。”苏缎锦抓紧了苏提花的手。 苏提花疼得嘴角轻颤,轻叹一口气。 “若是一直这样,你怎么不要?” “时至今日,你这般,不为自己!” “令你失望了吗?”苏缎锦轻声道。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断。”苏提花挥开手。 …… “一路杀机,了然孤身。四处奔走,又没有亲朋。现在半身不用,若扔在时市野……” 邹平安宛如说书人,平静说着顿了顿。 “……我想你也不愿,一直跟着我这样的人。” 姬伶恍然,往后缩了缩身子,好像谁要逼良为娼。 邹平安愣了愣,“怎么了!” 姬伶心里无比恐慌,忙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邹平安皱眉,一副冷脸本就没有好表情。 姬伶抓住邹平安衣袖,起身又不敢,比如幼松柔弱倩倩,楚楚动人。 目光相触,姬伶眼底寒意凌人,腹藏蜜剑,面对邹平安仿佛被看穿。 邹平安扣住她的手,姬伶胳膊一颤,狐狸般脊背发憷。 “放心,没人逼你什么,我定将你安排妥当。” 他的话总带着不由分说的气力,透着专制的霸道。 之前的那一点柔情去哪了?出了什么事?姬伶心里暗想,没有觉察自己的心被牵动。 若是再继续这般,惹她误会,一定不放过他。 “你想要干什么?”姬伶缩着手。 “给你找个人家……”邹平安说着。 姬伶攥着手用力,听着这句话没有像想的那样,反而心里一酸。 “如何?”邹平安慢慢松开她的手。 姬伶感觉嘴巴被堵住,米露般松软的甜味化在嘴里。 “多吃点,说不定好得快。” 邹平安提了提嘴角,姬伶真想教他怎么笑得顺眼一点,其实还蛮好看的。 姬伶这才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巴。 邹平安毫无留恋地转身,一会儿一大桶热水被他提了上来。 殷勤的小二从后面,“到底是什么的美人,谓之如珍宝。” 说着,关闭的门合上,女子坐在床上,翘看的眼神令人神往。 只是一双留意的眼睛,让他幻想起家中若是有此绝色,必要闭门不出。 “怪不得。” 房间的侧面,一扇绣着花鸟的屏风后,是一方宽大的木桶,正好供客人洗浴所用。 热气轰然盈满,薄散而出。 “洗一洗!”邹平安的声音很缓。 姬伶绊着脚下床,站不稳,斜看的目光让邹平安招架不住,立马扶住她。 “抱我过去。”急的一句,说得生硬了些。 姬伶莫名心里打颤,蹙眉怀疑自己怎么了?赖床久了,连走路都走不了了。 想着,温暖的热气打在了脸上。 再看,邹平安已经退到屏风外。 转眼,慵懒的午后。 姬伶看着,邹平安盘腿打坐。 脊背的刺痛,好像针挑,钻得很深。 没想到,沙海里获得的花心蕊会有这般力量。 “血气催生,你可以将它认为是你血脉里的种子。”红衣女说道。 她的意识震荡,血丝扯开,似乎涨了不少的气势。 “你的灵术多为修心,同辈之中,你的心境大抵已是数一数二。” “伥鬼秘术,是一口深渊。多吸收一些,我也好来化身。” “这次很美味,以后可以多来点。” …… 邹平安默声,他再次观摩手眼通天,竟然入了迷。 地之道,为聚地势,方有手遮天。 天之意,天意难测,何为眼观音…… 思量再三,其中奥义难解…… 多时,邹平安只觉得灵府充盈如山,光尘灵汐泛满全身,脊背处的躁动在心口平缓后也停止了。 被苦痛的折磨久了,有时还觉得是享受。 邹平安有一瞬间觉得很憋闷,可生不起一点的气。 顷刻间就被耳边的瘙痒打断了思考,他眨眼,姬伶爬跪在地,顾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可立刻有正身坐起。 “你,和死人,一样干什么,吓死人。”姬伶蜷着身子,白嫩的脚丫缩在裙子动来动去。 邹平安看着她,笨手笨脚地爬上床,神态妖媚而又乖张。 “接下来,就是坐等上门。” 铛! 只听隔壁门响。 “谁?” “邬梅师姐,师弟冒昧了。” “什么事?” “在这住的可习惯?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 “挺好的,不需要添置什么!” “……好!” “嗯!” 听到脚步声远去。邹平安在窗户下瞧着身姿飒爽的人远去。 姬伶见邹平安出去,便躺秽了被窝里。 药阁内,邹平安进入炼药室。 反手间,多练了几颗回灵丹。 刚出门,一个满脸愁苦的药师,对邹平安转身离开的潇洒样子没有什么好感。 “这人就走了?什么特权吗?” “不公平,三品药师,平时的资格都是灵石供着,还得劳役。” 那人愁眉苦脸,腌臜埋怨着,越想越烦闷。 此时,邹平安步子放缓。 “阁主!”周围沉身作揖。 邹平安微微点头,行礼。 “这位,就是邹平安?”雁南捋了捋胡须。 “是的,就是这位小公子。”赵元通道。 邹平安回道,“阁主。” “只是少年惊才之辈,没想到是这般不同常人。”雁南似乎感受到什么。 邹平安平复下去,炼药后难以消弭的躁动。 “来,可否陪老朽聊一聊。”雁南老态龙鈡,微微伸手,异常和善。 “自然可以。”邹平安拱手。 在众人的瞩目里,邹平安随着三人上了楼。 “小丫!”还未等几人说上几句话。 一个身穿道袍的女人跑进来,“老得儿,听说来了小子,挺厉害啊!” 咳!雁南重咳一声。赵元通和杜鸣两人面露难色。 “雁雪师姐!” 雁雪双眼如玉扣,炸毛的脑袋一转,盯着邹平安。 “就这小年轻!” “没大没小!”雁南沉声道。 “师姐,这是在说要事。”赵元通腰杆挺得板正,紧绷着手脚。 杜鸣退后半步。 “幸亏用玄石修了那个炼药室。” 邹平安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道袍垂拉,白条护胸裹着的两团快要遮掩不住了。 她抱手,来回打量,“这也太年轻了。” “看着挺虚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鱼跃龙门 道袍生香,浓重的药味醉人心脾 “咳!”雁南又咳嗽一声,瞪了雁雪一眼。 “你咋了,老头。这是犯病了!”雁雪忙的过去。 雁南无奈一笑,指了指雁雪的脑袋。“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 雁雪一捋乱哄哄的头发,安静坐下。 赵元通杜鸣后退着身子,不敢多说一句。就雁雪这炸毛鸡的样子,八成是有炼药炼炸了,幸亏给她那间药室用了玄石结阵。 “唐突了,丫头不懂事。”雁南一副老成持重。 “是小辈失礼了。”邹平安坐得板正,首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雁雪垂眉端详,轻轻的睫毛,泛起眼里的脉脉柔光。 这小子看着是个俊俏的,怎么比老头还要沉稳老成。 场面有些尴尬,杜鸣迎合,“向来药阁年轻一辈,多有能才。” “少有像你这般,异乎常人,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了唐主事。” “谬赞了。”兴许邹平安习惯了拘谨,那个“唐”让他回想起什么。 “不知哪家门下。”雁南问道。 邹平安沉着自若,立刻回答:“避世之人,退隐物外。” “小子无礼,不知阁主有何要事?” “吭!”雁南笑得和善,“老朽雁南枉然药道数十年,也是老了!” “你练的回灵丹,不免让人惊叹。虽只三品,已是上乘。其中药理的把握恰到好处,药力翻了不止几倍,十分考验炼药者的灵性。” “直说了。” “药阁重才,也惜才,不知你是否愿意加入药阁,由散游炼药师坐到药阁执事的位置。” 药阁执事,除了像赵、杜主事,还有雁雪,下面其余人就数执事话事权最大。 邹平安此等天赋确实是卓然超群,让人不禁怀疑,莫不是哪家的后辈。 不过也不至于加上这个承诺,相对于上层阁的妖孽们还是差了点。 “这小子好像个木头,不至于老头。” “臭丫头别管,一边呆着。”雁南眼睛一动,雁雪只好安静地左摇右晃。 “小辈也不敷衍,平生注定漂旅,惶惶高阁,不是我的归处。”邹平安答道。 雁南手指相辍,长叹一声。 雁雪反而笑了。 赵、杜两人只是诧异,也没说什么。 “虽然造次,小辈所知的药方,寥寥一二,愿意倾之还望不惬。” 雁南面露失望,也松了口气,“好,少年心驱天下之大,不拘斗室之内,也是好的。” “老朽也是惜才而已,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至于,药方之事,造福药道同辈,自然也是份好事。” 说着,雁南摇摇头,“年轻的时候,有你这份想法,老朽现在就是个剑道中人。” “不要这么严肃嘛!” “闲谈罢了。” 邹平安微扯嘴角,“阁主大量,是小辈没有这个造化。” “你瞧着年轻,老朽也妄自尊大了。”雁南继续说道,“如此沉稳,性情道是超脱,恍然还有和老友相谈的感觉。” 邹平安听着,起身拱手。 “哈……”雁南也起身,“行,小赵、小杜,你们可要多照顾一下。” “那就忙去。” …… 邹平安走出门。 “你们走开,我来带他看看去。”雁雪一挤开赵、杜两人,他们心感无奈,看着她 “她这是老树开春了。”杜鸣小声道。 “嘘,还没走远呢。”赵元通惊大了眼睛,然后噗嗤一笑。 “哈哈哈!” 雁雪道,“叫你什么呢……小弟弟!”摆着蜂腰,凹凸有致,快要靠在他的身上。 青色的道袍难挡她的风情,尤其是凑近来,唇红脸白,自有一番韵味, 邹平安快步走着,“今天,前辈还有什么事。”示意自己有事。 雁雪突然缠住他的胳膊,邹平安一惊,周围投来的目光满是惊喜,还有点诡异。 “什么前辈,都被我叫老了。叫!姐姐~”雁雪真是人来疯,自在地调戏着眼前的少年。 邹平安眉头一拧,连忙躲开。雁雪紧跟脚,。 “叫姐姐,雪姐姐~”雁雪一脸真诚,喜欢看邹平安尴尬的样子。 邹平安红了脸,“雪姐姐,莫开我玩笑。” 冷声说着,他心里憋着口气。 雁雪看着他无可奈何的小表情,假寐的目光迷惑,又上前倾倒身子。 邹平安被退到墙角,抽身一转,雁雪伸手抓住,右手的鳞甲忽动,她反应过来,手背上搓出一道伤痕。 奇怪的右手,让她瞪大眼。 衣袍挥下,雁雪回神,不再张扬,但嘴上不饶人,“生牛犊子,不知道怜惜人。” “邹公子!”此时,一位抒发素婉的妙人停住了急匆匆的脚步,木然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颜。 邹平安看着她走近,净透的眸子闪烁,“唐小姐。” 他想起,脱口而出。唐依依立即舒眉,笑得更加烂漫,“邹公子。” “唐主事?”雁雪瞧着,她实在不喜她文静的模样,有点做作,现在这幅笑脸倒顺眼了很多。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你们……” 眉飞眼跳间,雁雪兴奋极了。 “什么关系?” 唐依依抓着邹平安的手,又觉得不合适,赶忙松开。 “故人知己。” “那可不像哦。”雁雪憋不住话。 “雁主事,这是炼药练好了。”唐依依轻声道。 刚觉得这人好了点,雁雪立即冷下脸来。 “弟弟~”雁雪伸手抚上邹平安的肩膀,“刚才不是叫人家,雪姐姐了吗?” 其声悠悠。 唐依依攥手,思量着眼底落寞。“邹公子,安好就好。” 邹平安不知回答什么。 雁雪突然感觉被这两人冷落了,那感觉很奇怪,让她想要打人。 邹平安拱手,“有事,先走了。”说着挣开雁雪的手,往门口走去。 明媚的太阳遮掩在乌云背后,昏沉的黄和红铺出鱼鳞叠块的天路,引人朝圣。 “鱼跃龙门,天海平阔。”邹平安微微驻足,闯过身旁的小矬子差点被撞到。 邹平安刚想说什么,小矬子连连弯腰点头,往外跑去。 …… 灰沉的天色很重,一条街走出,斑驳的脚底沙,像是光洒下的盐,能够扎出一个个小窟窿。 第一百二十章 开灵丹 邬梅在客栈楼上,瞧见归来的邹平安,似乎十分疲惫。 “我们不算认识吗?” 邹平安只一眼,听着询问,本能转头看向倚在栏杆上的婀娜少女。 “邹平安。” 邹平安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说道,“认识又如何?” 邬梅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屋里。 没有回话。 邹平安便低首别过,推门进去。 姬伶惊跳起身,抓着被褥,见邹平安走进来到床边,才松了口气。 “你去了很久呢。” “是吗?”邹平安盘腿打坐。“确实。” …… 夜降,浩荡之风招揽,微凉。 邹平安感觉自己精神累积,脊背虽然不再那般胀痛,但脑袋十分沉重。 “你这人一天天板着,不累吗?”姬伶侧过身来,眉眼含笑。 邹平安低头,沉重地长舒一口气。 “要不一起睡吗?”姬伶往里面缩了缩,声声渐弱,直到手捏着被沿只露着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勾画着美好的幻想,吸引着人去靠近。 邹平安闭上双眼,心脏搏动没有告诉他,还在被褫夺的回应。 “睡觉,不然把你扔出去。” “哼!”姬伶立即被恼红了脸,狠狠地压了压被沿。 “臭男人!” 枯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里,邹平安想要静心,却被心跳闹得难以平复。 苦痛袭来,这是蚀骨剔肉的痛,也是屏除杂念的良方。 姬伶嗤笑着,异常安心地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如的情绪陷入覆水难收的边缘。 月光从细长的窗缝溢满,从床边倾倒向了地下。光影的痕迹歪斜,心绪的重心愈发偏颇,有些人依旧触不可及。 …… 次日大早,姬伶忙的起身,有力的大手抓着自己的脚。 邹平安刚想给她盖一下被子,随即瞧见她那惊吓的模样…… 他撇过脸去,不看她。 当手放开,脚踝处只有压得微红,转瞬消逝的手印,姬伶捂着脸,轻轻甩了睡昏头的脑袋。 自己在干什么! 邹平安出门,便感触到客栈内强横的气,那感觉十分炙热,一想就知道是邬梅在修炼。 他似乎更加放心,转身下楼,习惯了隐匿着行踪,走在街边的步子很快。 药阁,此时再看,沐笙城繁华熙攘的重心都在这边。 邹平安进入炼药室,堂前的人不禁侧目。 手拂过石壁中耸高的药匣子,药材飞掠—— 同样是在炼丹,只是不同的是这次更是在炫技。 邹平安手里捏出光,随心而动,他的烛台之术更像是在排兵布阵。药台像阵前草木,千机百巧,乍然活动。 石室内,灵光点点汇聚,如水面横渡。 高层嵌入的灵光柱,一脉相连,同步飞快地演化着邹平安所在药台的情况。 咚! 只听得,灵光柱挣开一道响声,演化台暗淡下来。 围看的几人面面相觑,只有最后到来的唐依依莞尔一笑。 雁南:“此子之术,惊世骇俗!” “不拘一格,自成一派!”赵元通两人点头道。 雁雪攥着手说:“无聊,不如我的。” “他动用了高阁里的药材。” …… 邹平安好像思索很久,直到药材飞旋的时刻,才渐渐舒展眉头。 火焰蓼皋,水华漫漫,片叶浮光微动,狰狞的震颤四起。 烈阳千叶,三生泉,荻花荣,龙角。 四味药材至纯,荣光四放,邹平安双手交叉一阵,药台扩张数倍,笼罩到了大半个炼药室。 药台上的演化,立刻紊乱。 雁南一惊又喜,脸色又变得凝重,快步走出来,“去看看。” 其余炼药室全部瘫痪,灵光赦去,众人郁郁不平,也哄闹着出来查看情况。 但看见眼前一副场景,他们都安静下来。阁主几人下来,尤其是几乎不太见到的新主事,唐依依也来了。 “还是真是漂亮。”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 恐怖的气压张开,雁南沉重地脸色让众人噤声,甚至有些不敢靠近,赶忙离得远远的。 唐依依目光流转,眼底矍铄着光,似乎相信少年又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炸!”雁雪攥着拳头,按捺着胸口,她那暴烈的炼药方式,就是奉行平地起惊雷,宝丹必出世。 “可就是不经造。” 雁南一手挥开,土褐色的光障,如同一座石壁竖起。 于无声处,开门的声音咔嗒作响。 膨胀的药香散溢,只让人感觉灵息动荡。 邹平安手捏眉间,抬头看见一群人摆着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雁南几人似乎很期待什么。 邹平安刚才运筹灵汐,第一次炼制开灵丹,有些心力不足。 “惊扰各位了!”杜鸣随口道。 “小友,不知所练为何。”雁南问道。众人脸色微变。 “阁主都不知道他练的什么?” 邹平安注意到楼上楼下的人出来,这场面有点像杂耍说书的,热闹得怪异。 雁南伸手请着,“来,上谈。” 众人看着,两眼发慌,“什么跟什么呀,这小子到底练的什么玩意。” “这么大动静,几品啊。不会跟放屁一样。” …… “所练乃是开灵丹,一记杂方而已。” “开灵丹。”雁南念道,似乎听闻过。 杂方?那就是没品! “此方,回灵,聚灵,伐身,通感,”邹平安缓声说,“练来看看,不知效用如何。” 练来看看,动静搞得不小,比起雁雪在炼药室炸来炸去的是大多了。 雁雪越想越好奇。 雁南听着捋了捋胡须,说道,“不知可否一观。” “当然,”邹平安挥手一动,瓦红的光圈晃动,七枚药丹飞旋。 雁南面不改色,药香轻嗅,见微知着,其中药力不同凡响,足以媲美回灵丹和聚灵丹的效用。 ……“不对,”奇怪的是,竟然闻不出方才他们所知道的药材。 “不知药方……”赵元通有些心急,求知若渴,又觉得唐突了。 唐依依在一旁,卓越的身姿像是湖中倒影的树,十分安静。 “妙。”雁南手里磨磋光点。 “其中几种竟然是回灵丹中所用的药材,其它几味……” “无根生,三叶……都是一些易取的药材。”邹平安回复,“其中还借了点龙角的药性。” “无根生!”雁南吃惊。无根生就像白根,灵汐匮乏,却具有通性中和之用,是比较普通的药材。 再闻药香,怎一个妙字。 “阁主可以一试。” 杜鸣却道,“阁主……” “无妨,”雁南摆手,“我相信邹小友。” 药丹崩碎,化入身体内。 雁南顿时眼冒精光,久久未能平复心里的激动,好一会儿才说出,“好啊!” 境界入得四方纵横后,灵府静定已久,现在似乎都感觉松动了。 错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强的剑 天青青,水墨晕花,稀释了薄阳。 楼外的乌云,参差栉比。 邹平安说着,更像是在听信。 “此事这般,最好。” 雁南数十个年头的阅历,面对这个少年,觉得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谜团。 谈了许久,邹平安出来,自顾自的快步离开。 “冷岸石礁处,近日音讯全无。” “苏家的大石礁,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矿脉。宗门即附属的世家都很重视。” “这次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师妹,你……”巫山拔说着,便扭头看见邬梅低眉注视着窗户下。 他刚想上前,邬梅反而关上,转身道:“确实,此次前来,倒是可以探清究竟。” 邹平安伸手一碰,血色涟漪,迈进门内。姬伶蜷缩着身体,惊醒后,眼黛深深更具魅惑。 他伸手摸她的脑袋,张手间血气席卷,狂暴的力量冲荡,姬伶好了许多,侧卧在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 “老毛病了。” 邹平安将她放进被窝,她却缠着胳膊不放手,当瞧着不解风情的神色,又乏味地松开。 “臭男人,没意思。” 可能是知道男人不会伤害她,所以语气极为轻佻,又有点亲昵。 邹平安皱眉未消,他在思忖着女人的状况,怎么回事? 一直未有好转,她的经络灵枢,似乎已经在压制着灵府。 药阁树大招风,诸事冗杂,大世家也并非是一池净水。 只是邹平安离开的一会内,就引起了不少的喧闹。 “你还会想杀我吗?”邹平安突然一问,打破了姬伶心底的平静。 姬伶躲开他的目光,这人脑袋有问题。 自己在干什么? 邹平安察觉到女人的心态不慌不忙,似乎对于自己的禁制毫不担忧。 不知何时,他舍不得就此离开,或许相似的情况下,更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甚至,他希望看到她完好的样子。 姬伶缩着身子,“想啊,以后你可得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我有兴致了,就杀一杀你。” 邹平安低头不语,他和任何人的相处,似乎都是怪怪的,气氛深重。 就像是千年结冰的山岩,连笑都带着一丝厌倦和不羁的嘲弄,看着无奈而又冰冷。 他关上窗户,顺便一眼看去,人压人的街市,依旧纷扰不断,一切在灰黑的天色下异常诡异。 商户邻里间,越加热闹的买卖里,不乏有透着杀气的人出没。 哐当!客栈里,突然爆发了冲突。 邹平安抬手出门,门扇遮风,着眼望下去。 客栈里的老板走出来,白发嘈乱,手里的青光一动。 青光化作苍龙,舞动着咆哮起来,一击撞出来一层层蛮横的搏动,直接将那些吵闹的人打了出去。 “这里不许闹事。” 他威而不发,从门口说了句,就回去了。 匍匐在地的人挥手,也没有了打架的意思。 “小小客栈,竟然卧虎藏龙。” 就在此时,熟悉的面孔出现,杨珏身披白帛绣下的淡彩,快步走向那个变得和蔼的老板,“阿叔。” “小玉来了。” “这里又有闹事的。”杨珏撇嘴,知道拗不过阿叔的牛脾气,也没再说让他回家。 “最近剑练的怎样。” 杨珏仰头,像是个孩子般依赖,“肯定不错呀,你再教我一两式厉害的呗。阿叔。” “你啊!看着安静,可不安分。”杨阿叔直接轻点她的额头。 杨珏对上楼上的目光,粉嫩的脸蛋更加红了。 杨阿叔来回一瞥,“小玉!” “阿叔,走。我去给你做个新学的小菜。” “好!我又有口福了。” 邹平安扭头,邬梅手扶着脸笑,“你也喜欢…凑热闹。” “是啊,没事闲的。” 门关,邬梅看向从另一间房内走出的师兄,“走,去看一看。” “龙形在野,好强的剑。”邹平安轻声嘀咕。 姬伶又仰头,手指如花枝招展,凝成的粉色花瓣在成型后,立刻破碎。 邹平安打坐下来,稍会之后,敲门声袭来。 “邹公子,邹!”只听是杨珏。 邹平安开门,静待着道:“有事?” “公子恩德,之前匆匆一别,未有谢过。”杨珏端着饭菜和一壶酒,“临近午时,这些算是个心意。” 焗红的鸡,油皮泛光,切着小块。素菜白江过脊,调着鲜味,飘花的小汤罐,袅袅醉香。 酒味难掩,回味绵长……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让人难以拒绝。 “不用了!”邹平安回道,真是不知所谓。 “你就应下,”杨珏不顾什么,温柔地笑着,“我做的菜可是很好吃的。” 饭菜是没夸口,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把推到邹平安身前,邹平安忙的接住,上下一看,杨珏已经小步快跑,下了楼去。 楼下,那个杨阿叔捂着胡须,嘬着小酒,盯着杨珏和邹平安笑。 邹平安莫名感觉后背一凉,像是被一个猛兽发现,颔首示意关上了门。 …… “吃饭。” “你怪招人喜欢的。”姬伶赌气着,又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荤素一汤,“饿了,饭菜都有人来送。” “那你别吃了。”邹平安冷声道。 “为什么不吃!”姬伶噘嘴,皱眉怒瞪着邹平安。“我饿,就吃。” 筷子打的响,她没有端庄样,夹起就往嘴里塞。 “确实……不一样啊。” 邹平安听着,手抓住餐板,姬伶马上摁住她的手,“我错了。” 咕噜! 不知是不是饿的,她红了脸,邹平安敛色,挣开她的手。 姬伶目光低垂,小口吃着解气。 “怪人!” 邹平安尝着,眼角微湿,烟火里的沉香惹人眼红。 一个不注意,姬伶拿起小酒壶拖着,仰起头,粉嫩的唇瓣磨合,像熟透的桃子落了果。 “你!” “好吃。”姬伶喝了半口,忍不得闭眼一笑,好像很享受,“好喝。” 她抿过唇边,邹平安摇头,“还是酒鬼。” “什么嘛,”姬伶不想理他,不知情趣,别学别人玩笑。 …… 邹平安端着餐板出来,杨珏在楼梯口站着,是刚来,还是静待多时,或许也是来了又返。 她马上接过餐板,邹平安满眼不忍,不好意思这般行径。 “多谢姑娘不吝款待,实在……好吃。” 杨珏听着认真,“好吃。” “那便好,公子是外来客,来到沐笙城,有事的话……” “我会帮你的。” “多谢,实在打扰了。” 杨珏却不拖泥带水,随身垫脚,叠着裙边下楼。 邹平安望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回头,与邬梅对面…… 邬梅眼神微晃,邹平安微点头,转身回到屋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黄、杨、柳 注定,这是一次的短暂的相遇…… 邬梅看着邹平安的身影,望向急匆匆出来的巫山拔,转身离开了客栈。 屋内,邹平安仰头,捏了捏眼角,近日的疲倦挥之不去。 手心张开的光芒刺目,血红闪烁,感应着姬伶手腕的青鳞蛇。 它盘缠的纹路彳亍,似乎并未有加害她的意思。 姬伶皱着眉头,被一声声叫喊生惊扰,不由得伸起懒腰,眼睛扑朔揉了揉。 “怎么了?” 邹平安收手,“门前是非而已。” “休息好了!” 姬伶惊讶于冰冷的关心,“困,又怎样。” 说着,她仰着脖子,面容娇气,粉白的肌肤滑下来。 被裹下的腿强撑起来,看着盈指可握。 邹平安一按她的脑门,“起来,再待着就发霉了。” 姬伶伸着胳膊,嗅了嗅,“才没有!” …… 街市上,一股腥臭味经久不散,像是梅雨之后。细闻又像是鱼腥,也就是采药的拓荒客经过。 药阁所需药材的供应,不仅仅是有利可图。 此城中人,皆在剑池与玄天、大道两座山门之间,单靠家族百年微末的势力,只是三方相间的地域,就难以企图不到峰峦之上的高度。 树大遮风,猢狲成群。 药阁是一处好居所,更是招风弄云的庇荫地…… 邹平安几日道听途说,诸事注意,渐渐有了些自己的推断。 如此,他也对于上界这一块的地域,和道门之间有了更多的了解。 客栈内,不少人离开,不想掺和进当地的纷争。 柳飞宇来到客栈,脸色微红,微汗沾湿了鬓角的碎发,仍然不失一身的英侠豪气。 为首的人穿着黄家仆服,“此处黄家收的,不再营业,烦请诸位速速离开。” “黄煌!”柳飞宇英眉一立,重声道。 “吆,这不是柳家道门浪子,回家来是想爹娘了?”黄煌戏笑,手下的人动作不改。 柳飞宇翘首,好像在寻找什么。 “走了?” ……… “你是在外面呆傻了?”黄煌歪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搭着双臂,抖了抖腿。 “我记得这里是,”柳飞宇转身,慢声道,“杨家的地盘。” “哈哈哈!”黄煌撇起嘴大笑。 “三街六巷分支失衡,凡是沐笙城一应地界,能者居之,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杨家……” 杨家正一顿乱麻,愁闷爬上院墙的落叶,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小地方的事情。 铛铛铛! 黄家人敲着,门口狂响。 邹平安手掌一拧,门栓上的血刺暴动,随着光芒大现而爆开。 只听一声声哀叫。 黄煌看着邹平安走出来,身旁拖起一个病弱残荷的美人,她的眉目怠情,引人遐想。 “吆~没想到这个破客栈,还有一个美人胚子。”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那是,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福分自然少不了。”少下的人矮矬子低头半个身子,更显得他高大威武。 “上!快把那女人给公子请过来。” 那几个人一愣,搓着痛处,顾不得直接又飞身上去,顺势掀起的风打得座椅乱飞。 柳飞宇一动,细长的柳叶似是闸刀,环身一阵闪烁。斜跳的眉毛显得炯炯有神。“此地不是黄莽之地,尔等入得街市,也要守规矩。” 他刚想起身,黄煌低首上眺,被他的话逗笑了,他倒是想看看柳家敢不敢管黄家的闲事。 邹平安一脚缓动,震荡的血气盈满周身,四起的血刺炸裂出诡异的血色,镀上了天暗如夜的深重,像花束,像草尖…… 蹭…… 细长的声音,呼啸出一条条血来。 攻击上来的人瞬间感觉浑身无力,血刺擦身而过,只在刹那间,连痛感都被飞梭的残影剥夺。 黄煌震惊,这个人好生古怪,姬伶粉面桃花,弱声弱气地缩在邹平安身边,挽着胳膊可怜巴巴,微勾唇的笑模样更有几分邪性。 柳飞宇停下。 紧接着,门口又一大批黄家人闯进来,围起了邹平安两人。 “你是谁?”黄煌似乎生怕惹到什么大势力,一面还注意着柳飞宇的动静。 砰!柜台震响。 “哪个龟孙子,吵了你老子的酒兴。”杨阿叔十分悠闲,昏头晃脑,从柜台里爬了起来。 此时,醉意正浓,真是懒得理会,“再吵吵,打出去!” 低沉的声音,蕴含着重剑无锋的威势。 只见,他摇摇缓缓地起身,门口远处,腰身芊芊的杨珏跑了进来,如画中之人夺框而出。 黄煌手下人想要拦下来,一脸奸笑的他示意道,“不用。” “怎么了?”杨阿叔搔了搔发白的乱发。 杨珏小声道:“家里出事了,衙门桥分地断塌。” “之前的赤字亏空……” 杨阿叔长抒一口气,背手摇了摇头,可不急不慢的神色又好像毫不在乎。 “这么一处好地段,当客栈实在可惜。”黄煌尖削的脸庞透着凌人的骄纵,不断扑打着手中的折扇。 手下的人在门口,都快要扎成人堆了。 “杨小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看愈醉人心啊。” “滚开,离我远点。”杨珏一扭脸,很生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浑话。 “哈哈!”黄煌不怒反笑,“就喜欢你这个性子。” “要是嫁去柳家实在可惜,他再怎样,也只是入了道门而已。” “远去归来,总要离开。” “不如跟我,我们黄杨两家强强联合,总有一日入主上山城,入幕世家之位。” “嗝!”杨阿叔吐出一大口酒气,熏得黄煌一阵恶心。 “珏儿,走!再回我的竹园。” 邹平安双眼深幽,似乎看出嘈乱的现场里,几人无暇在意自己。 身前围堵的人,手脚前后晃动,十分警戒。 杨珏不再理会黄煌,黄煌看见杨阿叔,即使身边有高手,也只能生出一阵哑火。 黄家人在一旁,高举手臂,厉声大喊,“此处不营业,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邹公子,可愿到府上小栖?”杨珏脸色烫人,目光轻缓。 邹平安看了看身边,姬伶仰着渗白的脸,勾唇的笑越发灰冷。 …… “如此,叨扰了。”他说着,双眼微光。 黄煌一瞪,没想到鲜有深交的杨珏,竟然认识一个外来之人。 柳飞宇望着杨珏四人离去的背影,紧随其后。 偌大的客栈,只剩下冷下来的气氛,和一大群人。 黄煌捂着胸口,闷声狞笑。 “折剑之人,还算上是剑仙。” “小娘们,早晚让你欲仙欲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做客 一路而去,城中繁华时刻间已经变色。 往来贩卖,透着一股血腥味。 邹平安谨慎着,跟着杨珏。 杨珏温润如玉,“邹公子,从旁处来,定未看过沐笙城的景致。” “我父亲热情好客,家中门庭薄浅,但还算热闹,有不少的空房间。” “往日之恩大于命,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情谊。” 字字细线,似乎在确信他方才的话。 “如若仅此,实在麻烦杨姑娘了。”邹平安正色道。 杨阿叔一点杨珏发红的脸,不停摇头:“珏儿长大喽!” 杨珏捂着脸,“我看阿叔酒还未消,喝了不少开始说胡话了。” 于此同时,一眼回看了邹平安身边的姬伶,见她目光幽深,微暗的眼窝风情半藏,是羡煞人的美。 似乎,她并非不悦,也说不上半分感觉。 杨珏不解,瞧看邹平安也疏离着那紧搂的手腕,宽厚的肩膀铁板一块般。 凉风浩荡里,杨阿叔笑笑不语,拿着怀中的酒壶又喝上了…… 远远的,杨成远从门口跑过来,神情担忧,看到姐姐身后的邹平安。 欲说还休,干瞪眼。 “咳!”杨阿叔咳了一下。 “阿叔,你这是没了去处,回来了。” “臭小子!”杨阿叔说着就要敲他脑壳。 “姐,我先去把王叔叫来。”杨成云踩着碎步,想着被安排的事,还是急切地离开了。 临走,机灵的眼睛一瞪,邹平安注意到,他好像在警告什么。 …… 杨家府邸,红妆墙瓦,青墨字挂起牌匾。 宽敞的内院延伸,从中庭的花树相隔间,分开八叉路,方正的石拱门通向各个小院。 “各位想好了,当真要离去吗?”杨父杨盛基在客厅中坐着,脸色沉重。 座椅上,两面半数都是城中各方势力的头儿。谈及开采和城中产业,都不停叹气,话里话外几欲示意要改换门庭,附拥他人。 “今天不是我们这些人不帮你。” “我们也得吃饭啊!” “趋利弊害是生存之道。” “老哥你啊,好自珍重。” 杨盛基心知难以挽回,落井下石,背后之手定是黄家。 “嘘!”杨珏趴在门边,往里面看,好像荷花露出叶尖。 “阿叔!”邹平安回头,杨阿叔没了身影。 “肯定又去找酒喝了!”杨珏瞧着邹平安看着自己。 “邹公子……跟我来。” 杨珏轻舒眉头,失落不暇。 “府上有事,不如我们还是不打扰。” 杨珏款步急促一下,挡在身前,“邹公子,说好了,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以报恩情。” “之前餐饭招待,已是盛情。”邹平安停下。 “邹公子……”杨珏想了想,“确实,杨家正逢祸事,恐怕已经自顾不暇。” “可是方才,你招惹了黄煌,他此人阴险,必定会记仇的。” “黄杨积怨已久,客栈之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受家中牵连……”杨珏眉眼低垂,真诚的娇容惹人动人。 “难道,邹公子也瞧杨家不起。” “我……”姬伶看着邹平安,毫无招架的样子,也不说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珏又急忙解释,“并非……” “怎会如此,杨姑娘性情温润,在下只是怕给杨家更添麻烦。”邹平安随声应道。 “不会的,不会的。”杨珏扭头又说,“父亲知道公子之恩,定会高兴,又怎么会有什么麻烦。” 杨珏说着,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还连连看了看姬伶的神色。 姬伶腰身细弱,清雅的衣裳搭上粉润的肤色,娇柔极了。 她看了,都想抱住,生怕摔倒。 …… “那!公子还是先去房间歇息一会。” 走着,杨珏停住脚步,两人才发觉绕着就走到空余的客房处。 红袖包栖,墨香简朴,洒满门楣,摇信的银铃作响,系着写着字的缀花。 “今日的事肯定不会波及到公子。”杨珏笑着道,她的话像是许诺,仿佛充满了奇迹。 邹平安安静惯了,此间,姑娘的温柔如沐春风,所往即是山林。 “多谢杨姑娘收留之恩,有机会一定报答。” 杨珏双眼一呆,“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轻轻摆手,跑向中堂。 邹平安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刹那间,姬伶扯了扯他的胳膊,耳边的呼吸挠痒。 “我比不上她吗?哥哥~” 邹平安目光沉在门栓,晕红的阳光里,脸上生不出一份喜怒。 姬伶见他无趣,甩了甩手,室内的布置极好,桌椅床铺,文幽香墨,虽没有特殊打点,屏风后一方小浴池滚着泉水。 晚间,杨盛基宴请邹平安。 坐在主位椅子上,看着敦厚有力,像是伏地的老虎。 见到邹平安来到门口,他认清少年与众不同的模样,往时的印象冲入脑海。 怪不得,有些隐隐不安。 杨盛基却有点坐立不安,毕竟在药阁阁主面前,自如其实的年轻人肯定不简单。 说不定,是哪家的贵人? “咳咳!”他连咳两声,“这……” “父亲,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邹公子。”杨珏解释道。 饭桌上,珍馐满目,只有其父和杨成远。 “快落座,不然饭菜就凉了。” “本就是家常,邹公子随便吃,就不要客气了。” “客随主便,怎敢造次,杨府主先请。”邹平安静如止水,不失礼数。 杨盛基点头,十分豪爽,“那一起。” 投杯停着,邹平安几乎一言不发,温馨的气氛让他难推杯酒。 杨盛基也不过多说话,说上一道菜,便是一段故事。 侃侃而谈,气性浑厚而又文雅,听得就有过不少的往事回味。 有些话更像是和子女说的,邹平安的身份仿佛若有若无,即感到了重视,也没有觉得拘束。 “好啊!邹公子,放心住下。”杨盛基背过手,闷了口酒气离开。 “珏儿,远儿,邹公子若是有事,定要安排周到。” “是,父亲。”两人异口同声,杨成远扬着手,不太乐意。 邹平安也是不太适应。 “公子莫要多怪,家父就是比较热情。”杨珏的笑真的很美,温柔的如同三月里盛开的花。 “是我搅扰了。”邹平安难得一笑。 “姐!他身边什么三从九流的,你怕不是……”皱着脸,杨成远撇了撇嘴。 “休要多言,我看你又欠敲打了”杨珏嘴角一翘,手袖扬起。 “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杨成远越说越小声。 杨珏揪起他的耳朵,杨成远痛的急咧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杨府之乱 看着那边,落日薄金,洒满院墙,厚重的压人鼻息。 房间内的床不小。 姬伶面对邹平安的冷淡,感觉再好玩的心思夜索然无味。 想着这样想着,但嘴角的笑却很挠心。她躺在被子里,十分贪婪地裹住自己的身体,像是狐狸栖息在自己的小窝般,蜷缩起露在外面的脚丫。 邹平安打坐在一边,月上迟暮,难捱的思绪一团乱麻。 说不上难受,风动萧蔷,残破而又一泼未平的自我,还留恋在过去了许久的昨日光景。 熟悉的光扎人,脑海的声音又作弄起来,不是红衣女的哑语。 红衣女盘错着万千红丝,遮掩在一片艳红的海洋里,连同着神秘似乎成为了她身上永恒的保护色。 午夜时分,夜海潮平,一声炸响响彻天际。 百家灯火几度明了,不少有细碎的声音敲打门楣…… 许久之后,响声平息下来,昏沉的杂音揉成一团,只剩下天阴如铁的夜。 淅淅索索。 只觉得身旁的人很不老实,慢悠悠地贴过来,直至安心而又轻柔的气息平磨掉心跳。 不知多久,邹平安醒来。 起身间,身体的苦痛比起往日更甚,不过这也才让他知道自己还算是活着。 崩! 周身诞生一股无名的气劲,好像是冲破肺腑。 邹平安反身一压,费时许久才压了下去,蔓延至四肢百骸,顷刻间肌肉鼓动。 再睁开眼来,姬伶一双眼眸秋水悠悠,手捏着塌乱的衣袖,护在身前。 心跳快要破了耳膜,自己竟然心慌至此。 邹平安双眸含光,渴血的样子很像是要吃了她。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姬伶珠唇轻启,又缩着身子移开。 “你干什么吗?犯……病了!” 邹平安一转眼,好像累极了。 他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只感觉一群人叽叽喳喳。 五感更加敏锐了,细微的呼吸声,都让他感觉到些异常。 此时还未天亮,杨府内突遭意外,流火莫名像是开了眼,直接出现院里飞窜下来。 一个扁长的黑影舞动双手,操弄幻妙的火焰,眨眼间差点被隔空屏蔽的光障扫到,风沙似的消失不见。 …… 邹平安侧目向外看去,杨府高高的屋檐上,持着青光的人,宛如一尊石像猎猎生威,剑光如若雷霆一击,能够湮灭奸邪。 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划出耀眼的光亮,以近乎疯狂的姿态打破了沉闷的天地。 哗啦几声,死寂来得异常迅猛,收剑入手的随意杀死了所有的躁动,将黑夜还于黎明。 曙光的出现,刺破了一点点乌云被斩去的一道,也隐秘了高大的身影。 炊烟升空,城民依旧早出晚归,热闹依旧。 一声巨响,夜里遇袭,一切似乎很是巧合,又甚是怪哉。 走出家门的人们对于昨夜的巨响毫无反应,一如往常地说着,有些东西都变得麻木。 熟悉的问好从巷尾到市口,还是亲和又疏离。天天老样子,一天一个样。 院门深处,另是一番场景。 只见是无边的踌躇,薄透的朝阳把青红的墙瓦连结成一片片土丘,有着刹那间被云翳嚼碎的冷寂。 杨盛基背手在客厅走了一圈,又坐下,拳头握了再握。 “这天,是彻底变了。” 待时地面之上,一束飞光,变化出城门前扬天而起的鸟影。 地势脚下,阵眼动颤,气运冲天而起,近日这个镇阵之灵还真是躁动。 邹平安推开半扇窗。 这个时候,姬伶倚身坐在床头,手指如柳根桃枝舞动,手腕上青鳞的纹路活了起来,吐着舌尖的小青蛇蜿蜒而出。 她翻动手指,它盘绕上来,日夜间也渐渐能感受它的状态。 气息搔痒,感受着有些细弱,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孩。 乳白的两颗牙齿刚长成,低趴着吐出火热的气息。 姬伶有些手足无措,被手背上酥麻的感觉逗笑了。 自己还虚弱着呢,哪还顾得上这个小家伙。 说起来,近日无力的姿态可能与它脱不了干系,翘起指尖就指了指它滑滑的头。 小青蛇晃悠一下头,圈起身子很委屈。 姬伶见此,眉头一低,笑意更甚。 邹平安回头,“在这,可还满意。” 姬伶一抬眼,转过身去,“管吃管住,挺好啊!” “怎么?这是待不住啊。” “你是想着谁啊?”姬伶侧脸张目,肌肤映衬万种风情,欢喜中目光闪烁,透着一丝淡漠。 邹平安又不说话了,姬伶烦心,他的话还真是来去无常。 …… 净水铺街,栈道通行。 邹平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药阁门下,炼药室里,他结手打坐,冥眸静心,沉下所有的思绪。 与此同时,血气抽丝游走,浑身又通胀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红衣女还算克制,心口斡旋的血气消耗,每日循环往复,都平衡在微妙的界限里。 邹平安习惯了,额头刺痛,背后一横血痕。 境界劲动,只是一点半点,就牵动四肢百骸。 气随心动,灵潮念涌,两者隔着天堑,曲绕环扣。 咚! 邹平安强压一下心跳,那股交错的力量,只是再多沉沦一会儿,就要陷进去。 药香四溢的炼药室,无疑是平定心神的好地方。 他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血光闪烁扑打着四面石壁。 凶悍的气息蔓延,稍等着烟雾般的药香缭绕。 “气与灵,相连相通,如同阴阳,” …… 蹭! 手指解扣,邹平安引动药台,光影玲珑,炼出四方角阵。 看过的阵法,变法不变道,到此刻驱之如掌心之物。 药匣松动时,灵光立即汇聚到中央。 邹平安双眼一亮,稍纵即逝,将飞空的药材看了个遍。 时间仿佛停止一样,他目光如剑划过。 挣扎的光脱手出去,邹平安张开的手拂过。 所炼的药丹,缺少一味药材——黄金叶。 邹平安十分淡定,踌躇着,反手将银针草化入其中。 只听几声轰鸣,像是木柴烤干的声音。 灵潮狂暴,更甚,三味药材在药台内躁动。药液沸腾,热息传出来,扑打在脸上,快要把水分蒸干。 邹平安不紧不慢,弹指间挥开,旋转聚拢,生出脉络般的药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人 忽然,阁外喧闹不已。 新出的药丹被争先抢后。 蹭!药台猛地张开,一枚药丹淬炼而成。 一时之间,炼药室内的药味变得苦重,十分焦热。 邹平安一推门,气息立刻冲散出去,门前的人站着,兀自后退半步。 “公子……” “唐小姐。”邹平安感觉她清丽的容貌,多了一些安静,只是睫毛轻晃。 “你怎么了?”她关切的询问,邹平安看着她止乎身前的手,“无事。” 他有些诧异。 唐依依又恢复端庄模样,眉头生出的一丝愁绪搁浅,眼眸自带释然的柔光宁静致远。 “公子倒是看着憔悴了些。” 邹平安背过右手。“今日有事……” “阁主有请,”唐依依很无奈,伸手一请,又一翘眉梢。 邹平安默然。 雁南:“邹小友,来了。” “快坐,药阁之中就随意。” “阁主。”邹平安拱手问好,在几人奇怪的目光中坐下。 “听说,你与唐主事曾经相识。”雁南捋了捋胡须。 “是,当时还在下界。”邹平安看向走向一边静立如萍的唐依依。 她微微低垂的眼,不知有什么在犹豫。 “算是萍水相逢,知己之交?” 两人对视,少年的冷负不了女子的笑,嘴角若有若无,点着笑意。 “那也是有缘,兜兜转转,在这里相遇了。”雁雪看热闹似的,摇晃起身子。 邹平安面首向前,“阁主,有何吩咐?” “哈哈哈,你的单方,甚是精妙。” “药阁收益剧增,上报各分处,总使更是想见你一面。” 邹平安听着,没有表情。 “微末伎俩,蒙各位赏识,荣幸之至。” “哈!”雁南轻叩桌板,“说笑了。” “像你这等年少天才,方为药道希望啊。” “药道太过沉稳,百年了,需要一两个惊世之人。” 雁南还看了一眼唐依依。 “许道是,天有福泽,庇佑厚土。小小后辈,芸芸众生中一人,比之沧海只是一栗之物。”邹平安有意取舍。“不敢受此。” “沧海难平,春风浮岸。游度汪洋,千里横舟,源水逐流当为真年华。”雁南道,“你在此地几日,皆可来药阁看看。” “有什么事情,药阁必会保你。” 邹平安眉舒眼缓,“多谢阁主。” “晚辈承蒙杨府关照,也算是居有定所。” “来到沐笙几日,又有阁主这般的人,不虚此行。” 雁南眉头一皱,“你来几日,药阁上下可是焕然一新。” “老朽可是感受良多。” “阁主心存药道,邹平安尽所可能,实为幸事。” 邹平安听得言过其实,话说到这,也算是带到了。 “阁主,近日沐笙城可不太平。”邹平安话锋一转。 他说着,雁南心中一怵,一瞬间很是不安。 这少年让人看不透,这种感觉像是在面对那些药阁阁士。 也让他想起一个人…… “天外有天,他逃不了。” 狠厉的声音很重,音犹在耳。 轰…… 雁南想起一些旧人旧事,他这般年纪,也不由得心惊担颤。 旁人注意到雁南的出神,立即看向他。 “怎么了师父?” 赵杜两人询问,雁雪紧张地扶住雁南的肩膀,“老头!” “没事,大惊小怪。”雁南额头微冒着汗,乐呵呵地挡开三人。 邹平安还未说话,一个小药童敲门进来,“阁主,黄家拜见。” “黄家。”雁南挑眉,不耐烦。 邹平安目光一转,当正身,唐依依眉舒眼慢,柔光晕散了黛山般的瞳孔。 …… 黄家的黄全大步迈了进来,身边还带着黄煌,一身蛮横脾性的黄煌变了副模样,四处张望着看向几人,面露朝拜之意。 可他看到邹平安那副“尊容”,立刻觉得眼熟,想起那天抹了自己面子的“死人”。 睚眦必较的性格,让他露出凶恶的目光。 雁南由于不经揣摩的爱财之心,端坐着下意识一撇眼,留意着邹平安的表情。 邹平安面带一丝嗤笑的讥讽,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无时无刻不为好争好恶感到好笑,默然就有种看穿许多,处身设地的荒谬。 自是来到上界,总觉得虚无缥缈的大道止境,让他思绪变得松垮,一动一念潜移默化,或许是逃离的错觉。 “黄家主,怎么来到我这了。”雁南口上尊称一句,可没有半分尊敬,更有种以上之下的高远。 “药阁主在此,诸多事宜,黄家当然要拜访啊。”黄全表面尊敬,语气却很张扬,不得一点豪气。 “为身赵氏之下,也需要药阁的几分薄面,一赏恩惠。” 看似一句,说了很多,来的目的。 邹平安在一旁,也看出雁南面上很是严肃,“说的是啊,黄家主在此地,也为药阁供应药材,药阁也离不开你们的一份力。” “今年更是有数位优秀子弟进入药阁,为药阁尽心尽力。” “哪里,黄家能为药阁,能为沐笙,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好,黄家主身怀大义,我这儿还有客人,容后再说……” “如何?” 黄全转眼看向邹平安,心怀不忿。老东西,赏你三分薄面,给我整这套! “打扰了,那还请阁主记得。”黄全笑面还在,温善的眼神变得狡黠。 随着两人离开,门被小药童关上。 “阁主日理万机……”邹平安刚要告辞。 “日个屁啊,”雁南咳一声,“一堆烂摊子而已。” 邹平安不知说些什么,经过片刻的宁静后。 “这样,你们多时未见,不如和唐主事叙叙旧,也好好逛一逛药阁内外。” 邹平安又欲回绝,雁南起身,对着唐依依道:“修缮药典一事,非一日之功,你们两人交流一下,说不定……” 雁南说着不对劲,有些词穷,“就聊一聊!”还没说完,他就带着赵杜两人,绕过厅前没了身影。 一旁,唐依依欠身送走阁主,不见衣袖,抬眼风情清雅。 雁雪眉眼含笑,不怀好意般,打量着两人。 “慢慢看!”她手指滑过邹平安宽厚的肩膀,浑身的女儿姿态娇纵柔媚。 邹平安有时就是目中无人,一动不动。 他们无言,也在空旷的屋子里待不下去。 “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走廊回梯上,唐依依问道。 “唐小姐慧眼。比起从前,愁绪自然多了几分。” “你不也是。”邹平安故交难见,话多了些。 “那日……”唐依依话说往事,又顿住,“现在,我在这修缮一些药典。” “算是遍览群书,受益匪浅。”平淡的语气不由得活泼。 邹平安莫名感受憋闷,她似乎压着什么心事,说不出口。 过分素雅的白衣,撂挑青丝,又显得寡淡。 记忆里,她是书香墨重,罗衣添香,可不似这般多愁善感,彳亍不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难思量 药阁之内未曾想别有洞天,虽然月收药材,但内里圈绕的药草园面积不小。 灵植药香四溢,盈满全楼。 他们像是说了很多话,一同驻足在眼前的绿意蓝天。 “公子,入了哪个宗门?” “大道无极。”邹平安在走廊相隔的窗口里望去…… “如意姑娘,”唐依依慢声,“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邹平安眉头紧皱,望得出神。 唐依依也不再说什么。 当晚的月亮很圆,街上洒了一地的盐。 邹平安走的忘神,脚步莽莽撞撞。 回到杨府,长廊上,只见两女子双眼莹莹,笑着讨论着什么。 姬伶扭头一笑,俏皮的魅惑都画在眼中。 “邹公子,你回来了。”杨珏回头,莞尔一笑,又有点不怅然。 “你们说了些什么?” “在质问我?你管得很多啊!”姬伶仰着脸,快要依偎在他的肩膀。 “不说就算了。”邹平安进屋。 姬伶瞧着他,老是像个闷气的炉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他不忿了。 这样扰得她心烦,“说了些其他地方的趣事,小姑娘没出过,很感兴趣。” “说着好像你多大一样。” 姬伶扶手上床,顿了顿转身,那感觉好比难得铁树开花,木鱼活了。 “是啊是啊,我这是……阅人无数,感悟颇多。” 邹平安皱眉,姬伶佯装,要倒向他。 他略显慌张,伸手扶住,姬伶反而惊得像个触凉的猫儿,裹进了他的怀里。 邹平安显得微有些抵触,将她一下子抚到床边。 “没那身体,就别瞎闹。” 姬伶慢悠悠躺下,“行行行,你说了算。” 邹平安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体剔透的小瓶,还是温热的,放在姬伶手上。 “药丹,自便。” “好~”姬伶分明地感受到玉瓶的温润,不自觉地翘眉。 这样的日子,离得以前越来越远,是让人容易陷进去的落差。 睡觉的时候,姬伶侧身对着邹平安,他背着身子在打坐。 细长的胳膊搭上去,邹平安浑身一动,一看已经满头大汗。 被手臂一挡,姬伶顺势躺着,邹平安低头看着略显模糊的脸,神情看不透,手抚摸上细腻的脸颊。 月光很柔缓,像是湖心的颜色,落下沾染了凉意。 她注视着,温顺的笑僵住,男人的目光让她心凉。 邹平安筋骨一疼,一动不动是每夜回应秘术的麻木。 姬伶失落的目光不加掩饰,柔滑的手臂继续攀上隐隐约约暴起青筋的脖颈,温热的唇印在彼此最近的距离。 “你眼里的人是我吗。” 姬伶似是再次问道,有些无力的蹭过他的脸颊,贴向他的耳朵好像要让他听得更清楚一些,能有一刻记住离得咫尺之远的是自己。 心中的醋意来得毫无缘由,要霸占这份感受到奇怪的温暖,和这个古怪的人。 留在身边,却到不了心里,相隔甚远的天涯陌路,难道比不上眼前人。 埋了太多愁怨被水光打破,她悯心的眉眼停驻,鼻尖凑过他发凉的侧脸。 可能有时候,心跳的触动总是汹涌,对面的人从未如此确信。 邹平安看上去无比地呆板,一动不动,双眼闭上,心里告诉他,眼前人非心中人。 然而,眼前人在眼前。 他用渐渐发凉的温度,回应了柔情的一筹莫展,顿顿语措。 …… 杨府动乱,只见空中飞鹄,杨盛基带着家中人,向着东南方向开去。 杨家圈地很大,更像是一个水榭庄园。 鸟瞰往下,一片盎然,销了黑黄。 金黄的闪晶坠落,蔓延的光绪震荡。一道青痕从上往下,又再次坠落。 肆意随风起,心念所意动。 邹平安仿佛看见一条龙影,跃飞而下,眼里闪烁起诡异的血色。 杨家旁系人等会聚,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杨盛基有喜有忧,药阁递运使商谈着药材的供给。 翌日,方位以东的大石礁,招揽了一片骚乱。 空中飞过数不清的影子。 “若是不喜,宁可不要。” “弟弟一直以为姐姐是欢喜宇哥的。” “别说了,家里家外虚实不安,多事之秋,不要父亲难做。” “为何一定这样,我如此也就算了,我想姐姐得以心之所向。” “没事的……”杨珏摸着他的脑袋,觉得这个爱惹事的弟弟忽然间像个小大人了。 凤冠霞帔,云丝绕梦。 妆台上的红装格外扎眼,烛台的火焰越发灼热。当年的过家家,少年当了真…… “姐姐。”杨成远眉头轻皱,不忍姐姐脸上看似怠慢的神情,也有不解。 “本来以为,”杨珏摸着细滑的面料,唇瓣挤出笑意有些无奈,“弟弟比我先结亲。” “那吴家小姐可要等急了。” 杨成远听着,也难看得笑了笑。 “行了,早点休息去。” 杨成远被推出门外,千言万语仿佛堵在喉咙里,“姐姐也早点休息。” 夜色朦胧,邹平安注定睡不踏实。 他交给药阁的丹方,收益颇丰,使得药阁一下子跳出了那些掌控一些药材的家族势力圈。 药阁递运使,其实就是跑腿儿,也有一定话语权,但他提点的名字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辗转反侧,从话里话外,很难不知道这个少年一句话的分量。 药阁都对他如此看重,对于杨家来说无疑是个福星,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 他纠结进了一个怪圈,数日下来的紧绷精神也熬不住了。 不显山露水的姿态,真是让其捉摸不透,越发不敢去深挖他的背景。 沐笙城突然透着古怪的气氛,战战兢兢,上下赖以生存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城中的风吹草动。 说来,这天气怪了,连日阴沉,昏沉作响,好不容易拨开云雾,看到点点繁星。 按照风俗,近日也算是吉时。 呼—— 轻微的呼吸,好像春日河面的风,夏日竹林的细雨。 邹平安许久不动,姬伶侧身躺着,抱着被子依偎着,快要卷成一团。 痛还是痛吗?比起这个,他觉得自己错了,不该招惹别人。 感情债,最难思量。 近些日子过得让人安逸,又让人慌急,极其像一根弦吊着,发出阵阵引人遐迩的轻音。 邹平安沉浸其中,嫌话多说三句少,终头到来忘语千言。 也许他从未寄希望于,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荼火化龙 天光如河,该问沧溟。一泄而下,如潮汛来临,奔腾湮灭了许多声音。乘风好去,向东南,回身百里,长空撕破,离下路遥遥。 邹平安有些恍惚,好像感受千百里外的异动。 “闷葫芦。”姬伶睡梦醉眼,含糊说道。 邹平安在门口,可以清楚看到斜对面的闺阁,半开窗的光景引人注目。 杨珏,一个曼妙姿容跃然眼中,她提着重重的裙摆,落着肩膀略显娇态。 微微欠身,白滑如玉的脚尖点地,一步两步走着,牵动嘴角嫣然的笑。 她似乎不知道什么,就像是一场还没有结果的花开,坐在窗前拨弄头饰,眉梢微翘如同遮掩着一份恍然的失落。 邹平安早已回身,闭眼像是想了很多,浑身说不上的累。 姬伶真像个懒猫,趴床上紧紧抱着被子,金灿灿的阳光如纱帘般倾泄。 所看到的少了些颜色,也多了些真切。 一身站在 未见阳光蒙尘,洒落金硕。 只二人,自南门桥,登山道。 临走,苏缎锦脚步一顿,回看时冷清的脸上,眉梢最动人。 林间路上,绿意卷涛,声鸣潇潇。 周围人熙熙攘攘,苏提花在前,目光时刻透着摄入的光魄。 过路侧看一看,她抓住顺着发顶飘落的枯叶,稍稍露出窥探之色的人,先是惊艳,又不禁胆寒。 不应片叶障金瞳,料定弹指见山群。苏提花面如寒玉,指间的枯黄挥去,拉着苏缎锦踏上飞梭,“跟上。” 声音很轻,直上云端。 …… 府内喧哗声四起,清晨破晓,灯火消音,名被扰乱。 邹平安从喜色匆忙的人群中,听得什么。 没想到赶上喜宴吉时,杨府的大小姐今日就要与儿时定亲的良人完婚。 邹平安入住家中,多少觉得应该见礼,但也不想过多地牵扯其中。 婚帖书金光,一路礼宾红。 远望青黛缀,佳人门前红丝,张灯结彩,一片锦绣惹得天气正好。只是十里残风,差一点吹到轿前的帘穗。 婚事很急,杨盛基看着,一脸欣慰,好像是期盼已久。 少女出妆,嫁的良人,此番光景,似水流年,他或是想起当年妻子的临别心愿。 小儿一生安逸,姑娘觅得幸福。 曾经一对两小无猜,倒是引得他们几次玩笑,如今转眼成了真…… 杨盛基心喜,又有点感伤,一眼看过去府内热闹,徘徊在走廊的脚步愈发犹豫,不久走回了书房中。 ……… “臭小子,还来气我。”杨珏温柔的语气让人心痒。 杨成远刚来,看着阿姐装扮的样子,仰起欠揍的笑脸。 “唧嘴,阿姐,再吃可就胖了!” 杨珏稍有哀愁,立即一瞪眼。 紧接着就看见,杨珏拿着糕点,提着裙子追着弟弟打,舒雅大方的红衬裙扬起又有点跳脱。 杨成远抱头鼠窜,“阿姐,这么多人呢。” “众人见了,你形象可没了。” 一众婢女在一旁见惯了,“小姐……” “再不打,就打不着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杨珏说着小手甩动,一扔糕点,再恼怒也不算失态。 “哎!”杨成远猴子般活跃,转身跳起接住,“浪费,实在浪费。” 邹平安不禁为门外的喜乐所吸引,窗户开了。 杨珏累得半蹲,娇花似的脸,几绪微汗润了浓黑的头发。 “邹公子。” 她好像懵醒,十分拘束,羞涩得用袖子半遮住自己的面容,柔水般的目光一抖。 邹平安面带一丝喜色,探眼间斜向了泛红的眼窝。 “杨成远!”杨珏羞愤,提起裙子逃开,素净的肌肤好像云霞漫天的颜色。 …… 姬伶磨磨蹭蹭,爬身起来,系带缭乱,衬衣的领口歪向一边。 外面的红帷,框住了邹平安挺拔的身形。 她静静看着,一点清风打转,嘴唇一抿,原本的毫无血气染上,渲染着,绽放着,眼眸里一朵粉花开合数重。 邹平安一眼,缭乱的眩晕感,突如其来,差点瞬间中了心魂。 美丽却又危险,警觉不止。 转眼间,她又软如蜜般,抚手腰间一倒。 “怎么了?”姬伶性子无常,犹如画扇一晃,明艳动人。 “没事?”邹平安沉水点眸,血色隐密在灰蒙蒙下。 屋内,邹平安呼气静心,双手引渡,血气盈满手心。 满身血缕如丝,集聚向了姬伶。 姬伶再次感受到那恐怖的气息,她是不信他会伤害自己,但还是下意识往后缩着身体。 露出的表情,心怜不已,魅惑的瞳眸闪烁。 “嗯~”小狸猫般的低叫。 蹭!血绪飞针般刺向姬伶,姬伶感觉有时候自己就在赌。可闪人眼球的光芒刺来,她还是缩了缩手脚。诡异的气息刹那消逝,杨府围墙内偏西,竹林小阁上一个强大的青芒乍现又消失,杨阿叔喝着小酒伸了伸懒腰。 在天边的乌云又皱,好像在开玩笑,愚弄着世事无常的人们。 只见,一倒悬天,杨阿叔几步登天,身上穿的青衫扭动,手中畅饮一口的酒坛更是一甩。 未见青山,微感絮絮光影,斩空一道咧咧长吟。 那酒坛也是炸开,涂遍天际的红延伸开来,如同灼烧污浊的大火,将一切挥开。 栩栩如生的狂龙升腾,恰似火灵显胜,久久未散。 天罚祥瑞之兆,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天空…… “哈哈哈哈!” “今日,就算是天,也不能扫了兴致。”杨阿叔人在半空,如风中青叶又直坠而下。 杨珏身披红妆,仰面风起浩荡,只瞧见一片红霭映出鱼鳞霞光。 她欣喜万分,晓得是阿叔再出剑。 杨盛基推开书房的窗户,已经看了很久,发出内心的高兴。 赶上今日喜事,更是感觉心中千斤巨石落地,无比的轻松。 青芒生出的波纹,层莲开放。 “阿叔!”杨珏翘起脚尖,喊起什么。 “剑气横秋,龙吟当道!”杨成远看呆了,见此一幕而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杨阿叔坐在屋顶,手里一捏腰间酒壶,快饮一口,“珏儿,这就当是你喜事的头彩了。” 听得这句话,杨珏先是感动,可看着又觉得不太…… “咋了?”她没有搭话,杨阿叔挑飞下来,“还没嫁出去,就想家了。” “要不开心,便不嫁了。”他没了酒意,半开玩笑又不像玩笑。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光如何 许是天光如何,该问沧溟。邹平安满目震撼,灰沉的瞳色映出火红的云霄。 身后的姬伶浑身波动一震,她分毫之间重回纵横止境,登的圆寂。 焕发的光绪如桃花面柳,轮转一翻。 再睁眼,姬伶的眼尾梢红,魅惑妖人的气质又一次浮盈而上。 她有些虚脱,抓着衣服,跨下的腰身盈盈一握。 邹平安也不好受,唇齿显得苍白了些。 他等不起了,更应该是他留不起…… 有些感觉就是伤口一样的东西,就算品出味道来,也是苦咸滋味。 当风送走了,干云之火。 杨府上下,长街短巷口,一声惊叹再三回顾,他们知道曾经那个名满全城的人物尚能一战,是有底气的。 如此的日子,是在示威,是在警告,是在造势…… 可有人不在乎,只是眼前一抖,转眼云烟。 “谁也阻止不了,我们的脚步。” “他回来了……”随之,放肆的大笑激荡在某处庭深围墙,渴望着一战。 邹平安感觉到杨家阿叔这一剑,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围的气息开始浓重,其它人可能还感触不那么明显,邹平安捂着心口,强者执念造就的牵扯,最能激发内心对于鲜血的渴望。 邹平安盘算着什么,他要将自己的计划推进。 碧露悠悠,斜柳成枝的黄府内,本是晴天大好的时辰,一片鸦雀无声。 宿醉在外,花天酒地的黄煌身形骨瘦,像被什么怪东西吸食了血肉,黄全满面凝重,气氛一度陷入死寂。 …… 时间过得很快,杨府一阵忙活,淡水又妆成就好的佳人坐在浴桶,被热气袭扰,手心的水顺着锁骨划过……粉面玉观,活像个仙子。 杨成远坐在假山,仰躺着,却没有半点悠闲。 张上红彩的房间内,细微的声音在粉色花海中传出。姬伶捻指张手间,纂刻的光纹展开在身后,朦胧里的春色泛滥。 邹平安静坐着心中一戳,只觉得莫名的酸涩,奇怪的情绪纠缠不断…… 迟疑的目光,望向了东边,这算是亲近的牵挂吗?那感觉稍纵即逝。 “打个架,也不爽。” 下午,太阳偏西。府内房舍大开,邹平安迈步出来,姬伶试探着,还是拉着他的胳膊,她裙摆踢动,脸上多了些血气,脚步随着府内外也欢快起来。 院落中庭摆开一道长贴,杨盛基回头见道:“邹公子,小女出嫁,比平日热闹了些。” “恭喜恭喜!”邹平安脸上微微笑意,祝贺。 周围的热闹忙碌,能烫人,邹平安拱手点头,又被注意到外面的姬伶拉着离开。 府前挂着金枝银花,东屏西净,仆人别身绕走,纂刻的祝词随着那一抹斜阳的光缓缓浮现。 哒哒哒! 迎亲的花轿慢悠悠,撒着飘飞的花瓣,古色街道染上了鲜粉花红,柳飞宇长靴敲着马镫,戴着红花的青鬃马甩着马尾,长长的队伍吹拉弹唱,格外高调。 邹平安站在街边,夹道的百姓和过路人应接不暇,姬伶在他身前,媚眼莹莹,白芷丁兰看上去就被护在怀中。 柳飞宇双眼看向前方,让热闹的人群抛往身后,眼里的飘扬是红色的舞动,好像满心里都是披上红装的姑娘,热烈而永远鲜艳。 可是,他所期待是以前的她,在记忆中,还是现在的她,未触及的。 ……… 姬伶静静的,失了那般姿态,注视着红色一抹的迎亲队伍出了神…… 不一会儿,她双眼一瞥,少年再看几眼,模样真是长得不赖。 红颜为何眼龊,又似花瓣点上羞涩。 “热闹真好!”邹平安说着,语气中布满了恐怖的意味。 轰! 无声的厉声出鞘,瞬间闪向高于人群的柳飞宇。鲜艳的红色布满了头戴的翎帽,眼里惊缩的瞳孔似乎在说着难以相信。 街市的风声直接压得人喘不过气,在恐惧的喊声中四散而去。 马惊人散。 姬伶被邹平安一拽,抱着就消失在人群里。 “呲~” 粗粝的痛呼响起,柳飞宇翻身在地,凭他境界压迫下的全力,也只能吊着半口气。 一道飞鹰的重影飞起,身穿纹绣黄袖的净面书生,羽扇抚肩瞥嘴一笑,“实在大意啊——” “黄汉!” “是你!” “不,不是我!”只见天空飞电快影,一道闪电降下来,一个同样身穿黄袍,戴帽遮面的人现身。 “四叔!” 他回身一转,鹰钩鼻,目生黑点。 “杨盛天!” 他的名字消隐太久了,但依旧引人上观,半城的人都会回忆起什么。 黄袍一甩,闪电不止。 闻声,青痕从杨府内长长一道直冲而上,要把光影割开。 杨阿叔手持一把青光剑,流动的是无穷的剑影。 “黄老怪!” “这些年苟延残喘,藏得够深啊!” “还活着啊!”他眼冒凶光,牙齿厮磨。 众人仰天看去,杨盛基看着聚集的家臣,面容肃穆,只是看着眼种满是坚定,“都别动!” 待从头,三尺灿阳高照。 二话不说,剑影成海,也只是眨眼间,扶龙出海,如火迅猛。 黄袍一甩,蔓延的雷电借势,以极快的速度如一只巨大的野狼奔袭而去。 吞噬的牙口张开,一口将剑光之龙咬住。此时杨府架起厚重的屏障。乌云混乱,搅翻起来,崩捩的风暴在空中炸开。 双方对峙起来,杨盛天升空,双手张开,狂龙之势随着怒气剧增。 他口中的黄老怪眯眼一动,身影飘忽起来,数十条扭曲的电痕不断,贪狼之势不升反减,但凌厉更甚,只听啸风穿心,以针锥之势力破狂龙。 狂龙之光大盛,盘身反咬,杨盛天手中一剑助力,光龙排开浪潮,在覆手之间压了过去。 咚! 黄老怪一甩袍袖,双臂空空,突然间光电伸延,变化出两只利爪,一人挡住了腾空百丈的光浪。 他发笑,但是下一刻就没了表情,目光巨变,没想到这个杨盛天还留有余力。 那年一战的伤,难道已经好了? 他强撑着,推打散去,还是费了不少的气力。 杨盛天气势攀升,仿佛有一念锁命的把握。 “喋~!”黄老怪身上的黄袍一卷,一番较力下嘈杂声都变得邪乎,碰的脆劲穿风贯耳。 电光罩起,四处游走,绝耳不遐。 他身旁的黄汉终究还是不堪重负,撑起高瘦的身体一退再退,十分痛苦,毫无招架之力,“四叔——” 杨盛天大音朴辍,“腌臜鼠辈!” “你必死。” 他一句气势凌人,半城风云传遍他的不怒自威。 紧接着,黄老怪心知无法立分高下,再斗徒劳无功,最多也是彼此消耗,两败俱伤。 院里门庭下,邹平安背身,好似能看透人的身体……侧脸低声,“隔岸之争,力道已尽。” 未完,黄老怪卷动长袍,卷动着旁人,匿迹在沸腾的剑潮里。 种因絮果,不管是偏安一隅,还是苍茫洲际,天下大势,罗盘周演,推波助澜,自伐道随心。 沐笙城内的牵线万千,已为鹤嚟之声紧绷而起,瞩目之一战的人泱泱成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该问沧溟 邹平安太阳穴针扎的痛,脑海里风云一团聚散变化…… 天地一镜,如开沧溟。此观比之,似是书中提到的,藏有鲲鹏,可以乘风八千里的北海。 强烈的晕眩让他脚步一晃,姬伶斜撇着身子扶住,在宽大的怀中十分娇憨,她推了推他的脑袋,“怎么了!” 邹平安感觉经络里一股热气席卷,好像一滩水被雨水搅乱,凶悍的血气更加躁动。 姬伶皱着眉头有些惆怅。 邹平安站稳脚步,像感知到什么危险般目光紧锁。 此时,还戴着红盖头的杨珏站在屋门口,好久才将盖头摘下。 最后的一丝暗淡降下,黄昏到了尽头。 姬伶摆手,流动的花瓣飘舞,点点光动炸开朵朵金花,反手间将整座杨府罩住。 “金丝天罗!” 脉脉金光晃动,朝四边散开,又渐渐消隐。 风吹草动被牵动,它能监察到临近府前的一切。 半空中,扬天一剑拭去锋芒,杨盛天眼中的怒气未消,但额头冒出一丝虚汗。 随着姬伶的罩住杨府,杨盛天纵身落下,捂着胸膛,痛吐了一口黑血。 “阿叔!”杨珏赶忙跑去,扶住他,瞬间感觉杨盛天身体发凉。 杨盛天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又冷不丁地看向邹平安和姬伶的方向。 而,他们早已回到屋内。 杨盛基快步走来,赶忙拿出一枚黝黑的药丹让他服下。 “家主!” 一应家仆的喊道,柳飞宇被飞速赶来的柳宗扶住,他身边跟着一个独眼的青年人。 只见独眼的青年人,张开手,幽光悬丝定住他体内早已紊乱的经络。 弹指间,又将鲜血如血的药丹缓缓打进。 “呃!”不到一会儿,柳飞宇身体剧烈一挣,吐出一滩扎眼的血。 “儿啊!”柳飞宇看了一眼门前冷落的杨府,杨盛基走出来欲言又止。 柳宗愁容满面,愤怒无比,没了心思去招呼,即刻带着儿子往回赶。 …… 大好的喜事一哄而散,本来热闹的街坊冷冰冰,更是伴着夕阳西下,夜光通明,异常没落。 可须臾片刻,城中的灯火依旧亮起,饭食酒家的色香味在宽巷长道间聒噪。 蹭! 血光潜隐,黑夜里的主场,唯有影子最为诡谲。 乘着血光交织,飘逸的身影翻越,顷刻间如同幽冥,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刚察觉到什么,被打得烟消云散。 血气异常,被一下拉扯到飞转遁走的影子下。 黑影转头,带着骷髅面具,黑铜孔里的眼睛是暗青色的…… 邹平安高挑的身影出现走廊,流动着月光的残影,即使在银锭灯的照明下,也看不清晰。 “有意思。” …… 月寒霜满竹叶,唯余清风尔尔。竹园笆篱门口处,杨盛基如铁钉般站在门口,刀鞘似的眉头紧锁,可以看出十分的担忧。 “盛天,你这次还是冲动了。” “你安心休养,之后的事我来安排。” 两人的对话有一句没一句。直到喑哑无声,杨盛天心事重重地离开。 竹园里,寒气四起,休养的杨盛天耳朵一动,有些疑惑,满溢的寒气又变得平静…… 清早,邹平安门前,院内的红丝缎一应换去,昨日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一样。 府前高牌架起的大道车马遛街,打斗的痕迹也已经抹去,街上的人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 黄府侵吞商铺的举动开始张扬,四处的产业都在扩张。 人心在一起就似群狼,当拔树立帜,不乏趋炎附势,浑水摸鱼的势力站队而起。 …… 可,杨家家风敦厚,从四方周正的府邸,城中根深蒂固。 黄家与之针锋相对,经过昨天的一事,柳家常年奉行中庸之道,其中利害早就发生偏倚。 邹平安仰望黑白一片,天光醉眼,思考得出了神。 姬伶扣指如昙花一现,从周身游荡的灵光演变花香飞流,璎珞粉黛。 身后,横竖两道光痕,无量无距之境探幽入迷。 由此,浑身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粉桃般的肌肤更添几分魅惑。 邹平安知晓城中之事难以窥之全貌,一人之行,当慎之又慎。 昨日一事近乎有些胡闹,到了现在,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黄家无疑于争端放在明面,杨家积蓄甚久,各方势力集聚,如此又背靠药阁,势力的天平俨然在倾向杨家。 …… 药阁路上,邹平安的身影趟过街边,在人群中像是隐秘的存在。 炼药室门前,他转眼看见唐依依愁眉静思,有些恍惚得地走着。 “依依!” 只见,一个高大的少年刚想叫住唐依依,却被灰白头发的邹平安吸引去了目光。 “是你?”丘山鹰一歪头,笑面虎般。 邹平安一撇眼,莫名的敌意让注意起那个人来,似乎见过。 冷岸石礁之地!他与苏缎锦认识…… 那纹花长袍,头戴羽冠,书生白面的脸又有些放纵的不羁,让人不由得警惕起来。 “丘山鹰。”唐依依回头,也注意到丘山鹰狡黠的目光注意到邹平安,疑惑道。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我的小美人啊!”丘山鹰笑着走近,丝毫不顾及周围有人。 “不知羞耻!”唐依依说的小声,羞恼极了,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丘山鹰言行挑逗,看到这幅样子更是大胆。 “你!”唐依依抬手挡着,快步离开躲瘟神一样。 此时,邹平安已在炼药室内。 石壁隔音,无声乱心,他盘腿坐下,手撑着膝盖,些许惆怅,右手稀碎响动。 “到底是什么!” 药草一个个飞旋,他看来看去,心思又不在这。 崩! 他瞬间将药草捏爆,灵光点动,药台块垒开合。 “药性逐本,视为聚灵,灵性天成。” “万变不离其根本,人之始,天筑地成,不可不究其源。” …… 二十枚药丹聚成,邹平安抬手一动,迅猛的血光将药丹捏爆。 汇聚掌中,五指之内。 他细长的手像孔雀开屏,一甩就聚散成几颗血红的药丹,小如串珠。 等到他出来,突然停住脚步。 口哨声上扬,戛然而止。他撞见挤着笑眼的丘山鹰,跨身如虎的样子看得渗人。 “苏缎锦呢?” “那女人把你甩了?” 邹平安很烦这人的唐突,她的情况来问他?什么意思,他不是她的跟班。 “我们认识吗?” “你别不在意啊!我只是好奇!”他顾左言他,笑得好像幸灾乐祸般,“难得见苏家那个母夜叉,对一个男人有点意思。” “有点想知道你两?” “我们没什么关系,同门而已,如果你想知道她的行踪,一定是问错了。” “好!”丘山鹰退开路,失心疯般的行为令人发笑。 邹平安只认为自己碰到一个怪人。 在这世界上,怪人和怪人之间总有一种类似的特质。 丘山鹰神色一变,细嗅到一丝药香,上下打量的目光变得锋锐,本就傲视一切的心思不遮不掩。 邹平安顾身轻瞥头,上面栏杆处,唐依依就站在那里。 他几步就上了楼。 唐依依看着玉瓶内那一枚枚血色的药丹,药香很冲,轻轻一嗅就感到灵府微动,受到气若悬丝似的影响。 “二次融炼!”当唐依依听到,惊讶之余更有感觉新奇。 丹成灵性自成,药根已经破坏…… 这一枚枚药丹灵性小成,常年炼药的人更加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异。 “无根生。”邹平安双手一捧,灵光乍现,想阳光照下展开。 “应其灵之五感,化万物于掌中。” “方才,脑子里乱想到的。” 唐依依凝视着,眼中仿佛藏着漫野星河。 渐渐从光中,看到少年的脸,她笑了笑,眉梢轻压腮红如若开了花。 “当真奇思妙想。”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意外,唯独是眼前人。 丘山鹰在大堂乱逛,翘首一看,两人同去了更高一层。 “这小子……”他摇了摇头,“有点东西。” “明日我就要走了……是时候该回宗门了!”交错的脚步声里,邹平安缓缓道。 “没想到在这城中能再见。” “此地留一人,在杨府。药阁所受药材涉及极广,……” “……叨扰了!” “你要走,”唐依依认真地听着他说话,关心到的似乎只有他要走了…… 两人也不晓然什么时候,交情深得可以将信任托付。 “好。”她点头回应,也不深究什么,不知道算不算是他们独有的默契。 从阁主房内出来,赵杜两人喜笑颜开,将邹平安送出。 雁雪斜椅回廊望着两人,削葱根般的手指点来点去,好一副惊艳的皮囊却是幸灾乐祸的傻样。 “相见不得时,相望新雨后。”她很激动,猛地摇头。 “往后安好。”邹平安清冷的面容做不出什么好表情,也是说出了他唇齿间落下的,温柔的字眼。 …… 药阁门下,依稀回到了尚景城。 邹平安仰起头,冲着回廊的窗口又看向远方,似乎在告别。 唐依依晕散成一朵白点,他们的目光相触,俨然间就错开了。 故地之交淡如水,此时却重之。 晨昏倒钟,一天在沉默过得异常快。 杨府也是一片忙碌,杨盛基也有点无暇顾及府上的两人。 月光露了大半遍,庭院幽幽,照的石阶冷硬。 无声的房间是压抑,心跳在其中,显得过分冲动。 邹平安依旧打坐,真是快要活成个只知道修炼的石头了。 她伸着绸缎细软的胳膊,抱住邹平安的脖颈,手指滑过他的锁骨…… “你……” “对我没有什么想法?”说着,姬伶仰着身子,唇瓣晃过邹平安比月亮还冷的肩膀,到抒情的狐媚眼勾心一翘,惑情含羞。 邹平安伸手推开,淡然自若,美人在侧,难道还自念着皮下白骨,画像骷髅。 定力非凡? 姬伶娇哼,珠唇无辜地翘起,真是惹人心怜。她见邹平安一动不动,脚尖一晃,更加肆无忌惮,一按铁铸的胸膛,粉玉般的脚趾勾住了衣边,叩问着他心跳的快慢。 “我命比纸薄,生的卑贱,也就有这幅好皮囊……”姬伶笑的魅惑,晕散了的眼眸里没觉得好模样是件好事。 邹平安眼神刹那间是火热的,但又无比的落寞,还是没有一点行动。 一个苦笑便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姬伶一点他的胸膛,“没意思!” “木头疙瘩。”姬伶真是委屈,气愤愤的。“你是不是没有……” 她说着,愣了楞,但转念就去摸了摸…… “你干什么?” 邹平安惊起,落在地上。 姬伶手落空,“你就是个大木头!” “没意思!”她脸红的让人想捏一捏,特别好欺负。 邹平安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邹平安又回神静坐,脑海里的风云难当,大抵又迷茫在了搅翻的沧溟中。 天光如何,该问沧溟。风云变化,何以问沧溟? “啊!”突然,姬伶恍惚着,被惊醒,好像做了噩梦。 邹平安忙睁开眼睛…… “我又梦到七刹门了!” “他们好吓人,我好害怕!”姬伶趴在床边,眼中含泪,似水月缠花。 “七刹门。”邹平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可对付不了现在的你。”他可不吃她这一套。 “快睡!”邹平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看上去有些烦。 姬伶一缩脖,窝在被子里,“摸我头干什么!” 邹平安回身打坐,姬伶忽然出现在身前,妖娆的姿态几乎要化到跳动的胸膛里。 “我看,”她勾唇,不等邹平安反应,咬着他薄薄的嘴唇继续道, “是你的道心坚持的久,” 手指顺着肩膀划来划去,指甲在腹部拖出红印子,真是一把柔骨刀。 “还是你的身体坚持的久!” 邹平安到了此刻,也难无动于衷。 姬伶咬着唇,快要弄出血来。 邹平安身体内的血缕缠绕,炼体之痛依旧,眼见姬伶薄透的衣纱拉扯,笑得坏坏的。 “你!”伴随着杂乱声。 姬伶缩着胳膊,被扔到床上。 又失败了? 可,邹平安作势要压上来,姬伶脑袋里一片混乱,忙的用手挡住。 苦痛煎熬下,灼体的气息冒出,弄得姬伶脸蛋通红。 “还睡觉?”邹平安这一刻在姬伶,变得很混蛋。 姬伶抓住被子,侧过身去,“睡就睡,不管你了!” 说着,她紧闭上眼睛,露在外面的脚趾发僵。 …… 半夜了,邹平安怎么睡得着,身体上的痛没有减弱半分,乱糟糟的精神也被搞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姬伶,她瞪着脚,样子很是懒倦安逸。 “这算是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他也想不清楚自己这几日究竟要干什么。 冷岸浮礁逃出,到了这里,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顺势而为罢了。 想来,药阁一月一季的药材招收多半会来自杨家,加之药阁裙带的声望,杨府在城中商会也再次站住脚跟,一应产业背后的老板也懂得审时度势…… 很显然,来自手握制衡者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往往能决定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一个人,一个家族甚至是一座城的枯荣兴替。 放眼望去,小城再小也是座城,里面有的是烟火气。烟囱炊烟直上,行走买卖到酒肆茶楼,数不清的恩怨纠缠。这些那些,谈不上是正邪善恶,理不清是非曲直。即使都摆在市井,摊开牌面,也有些人,有些事伏在面具之下。 说的话做的事,明里暗里是营生,也不全是算计勾当。 走了几日的风会为大街小巷的徘徊所困,但从这处到那处,总有一个门口,一个出口。 走过一个地方,着实难为人的是是一段大抵不会忘掉的记忆,一些是大同小异的风俗,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或许当望向远方,突然倾倒一片绿林的叶子,飞扬满天。 天光蒙青,邹平安出现在离开沐笙城的出口处,一个人看见稀疏的路人走过。 丛林飞鸟,惊起,哑声霜消。 来去无声也罢,惊散的飞鸟百转千回,就在那里踌躇着,会遇到了下一个路人。 、 第一百三十章 大石礁之围(一) 天空澄明如海,邹平安似燕子翻飞,银鱼潜江,半空中眼里的山水泼墨,繁华错落,磅礴一气的景象惊起波涛。 而上,他脚程极快,没有一刻回头。 前路的方向又进入一片迷茫中。 四面八方的声息传来,他兀自觉得很是彷徨,到底是什么? 棋盘内的玄妙,好像是个无底洞,可以清楚地感觉精神世界往周身蔓延的意志。 上下世界,尽览眼前,不就是他所期望的吗? 但,他第一次感受到无边的虚无,以及随之而来的空荡和恐惧…… 突然,脑海的刺痛扰乱了思绪,又扎的他心慌,更是悸动了好几下。一股悲伤愤恨的情绪涌上心头,眼角更是滴下一滴泪水。 这种感觉让他烦躁,他很不喜欢,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飞流湖畔,流光三峡,盘山九岭。 他停下来,急喘几口气,有些站不住,捂着脑袋半跪在地…… 过了一会儿,脑门的刺痛刹那消退。 等朦胧发黑的视野恢复正常,艳丽的风景如佳人,如是我看青山多妩媚。 从天隔一线金光,灿阳煮雨,荼火难消。 日照金山,白叶林中雾气散漫。 邹平安闭眼,内心被呼应的情绪经久未散。 “真是惹上麻烦了。” 在迷宫一样的青色里,灰沉的颜色累身满地,面北而行的方向险些错失在黑白之间, 此时,他才回头望了一眼。 周围的地貌块石叠堆,还有几处高高的山丘,闷响的声音压下来,遮掩了青山间白鸟的鸣叫。 一束光芒飞跃,将一片砂砾打碎。 邹平安望三峡九岭,大石礁的一尊光晕,引得千鸟飞迁。 绚烂的彩虹缥缈在绵绵云雾中。 少顷,抢眼的红光从大石礁的顶峰上炸开。 “地域之灵!” “降灵阵!” “竟然有人在这种凶煞之地,打下这种强大的灵阵!” 邹平安看着。 远方好若金殿的辉煌,刹那间坠落眼前。 血光护盾,当尘土散开,被砸出的大坑里,约莫是两个人,她们染了太阳的颜色,炙热而又温暖。 邹平安环视周围,天降神物? 轰的一声,金光爆开。只见是苏提花和苏缎锦两人,她们慢悠悠的,见到邹平安也惊讶。 苏缎锦双眼一晃,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还是撞晕了? 邹平安冷冰冰的。 苏提花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先离开这里!” 邹平安想着,目光紧随。 苏提花拽着苏缎锦的胳膊,“疼!”苏缎锦脚上好像绑着块石头。 苏提花听着,搂住她的肩膀。 大石礁下蜿蜒的山路,风尘滚滚,邹平安能感受到恐怖的异动在其中郁郁不安。 身在三峡九岭,世间这般的风景绝无仅有,踏青而去,一切都遮挡在树荫下,充满了尽未可知的静谧。 一里余地,苏提花上下扫过邹平安,甩手拿出什么,静坐平息。 苏缎锦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又勉强依着树坐下。 邹平安望着前方,纵身而起,显然不想再招惹是非。 大石礁地势一片崎岖,曲折的沟壑延伸出来,有数十道之多。若是回宗门,再绕远就又知道到了哪里。现在,即使不穿过大石礁,也必须趟过大石礁的边缘。 其中是有什么危险,让苏提花两人负伤退避。 当邹平安靠近,诡异的波动让人惶恐不安,天上偶尔经过的飞舟可以清楚看出颠簸,并且在临近大石礁周围时改变航向。这下,邹平安反倒纵身向前,毫无犹豫。 里面的打斗声此起彼伏,却看不到人。 乳石尖突,阴湿的侧柏,长着鬼抓手的样子。 一些小树郁郁葱葱,并不高,但手指一摸,从黏腻到麻木再到刺痛,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邹平安刚开始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影响,但转眼,血气被牵动,身处其中开始变得异常轻松。 嗖! 只见灵符刻印一闪,直接跌落,模模糊糊地能听见哀叫不止,分不出是人还是什么。 灵符显然受到阵势影响,被地域之灵限制。 杂尘重重下,邹平安咳嗽几下,侧身不见踪迹。 等到鹤唳之声排江破浪,汹涌的杂尘连岸平齐,邹平安手握血气,挥开阴霾,才看真切自己所在的地方。 顺着杂尘,吸附在手心里的温热,让他精神一震。 邹平安注意到,每次心旋躁动,吸收血气,或是瘴气,都会什么有一种好像是兴奋的感觉。 伥鬼秘术,诡秘之处,不止于此。 蹭!一道光刃擦身而过,邹平安下意识闪躲,一个手脚扭曲的道门弟子恍恍惚惚,失去了意识,眼珠乱晃,扑了过来。 邹平安右手一握,鳞甲作响,稀疏的血气刺破他枯朽的身体。 看似还是活人的身躯,里面是灰烬,一捣就散。 只此,其它“行尸走肉”在互相屠杀中,邹平安无奈地看着,他们乌泱泱一片,将自己卷入纷乱里。 这样的情况,也是甚合他意。 心口的黑旋乍现,像凶悍的猛虎撞开围栏,极其凶残。 邹平安不免受到影响,甩出的手影掠过,脚下的土地出现数不清的裂缝,沸腾的血气再次使得目光所及之处变得模糊。 几乎本能的血性,很难扼制,他有时候迷险残杀的暴虐中。 等到血气尽收心口,邹平安从血气风暴伸出手来,转头那灰沉的眼发白,令人毛骨悚然……… 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并不好受,皱着眉头,就像是吃了发霉的东西。 由远及近的声音响起,似是念咒一般,一个人双手合十,带着高冠帽,身上披着袍子,身上凝起幽黄的光障。 邹平安站稳,将血气隐去,凶悍的气息渐渐消散。 十分警觉,那人看清模样时,已经走到身前。 邹平安认出那人,他的身后还有一人,相同打扮。 见过,有印象,是来自东洛布虚的那两个宗门弟子。 背身一看后,洛澜两人也不十分友善,邹平安不管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 大石礁的路曲曲折折,阡陌相行,又千百条,更像是人走出来的。 邹平安没有放松警惕,周身凝起流动的血刺,光芒点点依稀可以刺破前途遮挡视野的浮尘。 风经过,已经承受湿重的浮尘,四处散开,往上灌风。 浮尘里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邹平安回头,只看见干化的石堆,发出空洞的声音。 在大石礁的边缘地带,再加上有大阵压着,地域之灵的力量无处发泄,需要傀儡,那些人的身体成了它杀戮的引路石。 每年都有人闯进大石礁,虽说在一角,开凿出一口天然的窟道,能够让人进去,也不安全。 邹平安初入此地,显然无法获得准确的方位,他留意,回头连扑散的浮尘都看不清。 脚下的路一踩发出咔咔的声音,渐渐他不再回头,下意识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有些东西能感受到,但就是看不见,摸不到,想去叫人恐惧和小心,慌不择路地埋没在毁灭的步步试探下。 邹平安前脚一阵,速度快出残影,像一朵云飘动瞬间绕后,拍开一道道的血刺。 爆破的炸响,震耳欲聋。 然而,危险好比尖刺,寒芒向背,依旧悬在身后,回过头还是没有现身。 寒鸦从头顶飞过,卷携着一层黑雾。 血刺拔地而起,邹平安跃起,躲开盘根错节的浮尘,暗藏手心的血气往下轰去,这一次难以将其扫开。 人皮俑满身都是发白的肉,像纸糊的一样,冲着邹平安跟了过来。 邹平安双手交错,血盾升起,血刺接连破空而出。 眨眼间,人皮俑又消失了,掩藏在层层浮尘里,时不时闪烁着他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看不见,往往就在身边。 邹平安双眼紧锁,人皮俑无视掉了邹平安的层层防御,如入无人之境。 张开的爪子,十分饥饿,势要撕下白皙而略显苍白的皮肉。 怎么回事? 铛!铛铛!擦撞声断断续续。 坚韧的右手做爪状抵挡,反震的鳞甲,瞬间将迭起的皮肉攻击冲开。 咔咔咔!邹平安拧了拧手腕,伸手一抓,差点就抓住了眼前越加缥缈的人皮俑。 它就像烧开水的壶嘴,一下子就扑散了焦灼的对战。 显然,人皮俑很难再维持人形。 邹平安没有缓下紧张的情绪,这个人皮俑让他联想到和老疯子的人皮俑。 这个就是一团死物,能闯过他的禁锢,而何老疯子身边更具人形,能感受到生机。 两者不同的差异,让他仿佛感知到一些关于生与死的界限。 缭乱的气息在不远处传来,又一个凶物? 邹平安伸开右手,血气旋开风卷,如一湍江水冲刷过去。 浮尘被迫打散,隐藏的金光神圣而闪耀,浑厚如脉脉远山展开。 对面的情况逐渐不再模糊,苏提花和苏缎锦不知从何处跟了上来, 邹平安从浮尘中,窥伺一切,视之无物。 苏提花弓手大合,双指一并,光韵从身后往前集聚,如山崩地裂的一击与邹平安蓬勃的血气针封相对。 中间夹着一个巨人般的障影,邹平安眼睛微狭,抬手间减弱的血气吞噬了巨人后背。 苏提花的攻击,接着苏缎锦指尖的金光三闪,悠悠涟漪,都打在巨人身上,将它击穿。 巨人之影散开,潜入沙尘。 邹平安看着苏提花巍峨的光芒,想到可能这个大石礁的地域之灵因人造势,闯入者的道反而生出了一个个怪物。 这些意味着什么,邹平安现在无暇深思。 三峡九岭中,大石礁真是个地域奇观。 此时,苏提花或喜或哀,实在无法端详,总是习惯性审视着所看到的。 苏缎锦有点慌乱,愁眉不展,再三打量邹平安。 当打散的浮尘弥漫,邹平安伸手挥开浮尘,走近身的人血刺环身,被震慑的目光盯着,她才放缓忧心忡忡的目光。 “是你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石礁之围 (二) 手指舞动的血刺悬停,苏提花姿态依旧,湖心半岛的眸子能停下急飞的鸟。临到身前,邹平安周身的血刺缓缓消散。 金光回退,地上照出的几尺残影,飞快消退。 少了神性的光,苏氏二人的身影暗淡下来。 至此,邹平安心中疑虑未减。 寒鸦度过黑暗,浮尘不断飘荡,任凭沙土四散,危险颠沛的路并不平坦,难保不会是下一个“灾祸”。 大石礁下被笼罩,都被地域之灵的气机所覆盖,浮尘依旧在重新湮灭来去的踪迹。 目光交汇,“去那边。” 苏提花带着苏缎锦继续向前。 邹平安跟上。 “苏师姐?”邹平安说道,四周灌来的迷障,模糊了眼前视野,时刻藏着杀机。 苏提花撇眼得轻轻缓缓,眼尾聚集的瞳光威然,仿佛能刺穿人的胸膛,直达内心。 “有事?方才可是很随意啊!”她随口说着,提醒他刚才不顾同门的行为,却听不出有什么埋怨的意味。 “前鉴为首,理当称呼。”邹平安挑眉,向着苏提花所指示的方向,可以感应出那边确实少了些危险的“腥味”! “不知师姐二人为何去而复返,负伤而行,脚程却如此之快?” 苏缎锦不言,不语,自己都笑自己,闻着难闻的味道,不由得一顿苦涩,好似含着了黄连,腿软的想要扶住…… 苏提花护住她,面向邹平安,“家传秘术……” 眉心相扣的金铭闪烁,“别多心了!” 再回首时,她唇角的笑意犹如一把刀砍的利刃,“这么小心,也竟没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属实不屑一顾。 黑色大肆渲染,眼前的景象抽动,邹平安双眼的血色泛起,心中恍然,置身其中五感像是蛛网被这一句话而牵动。 经历的危险很多了,他可不敢侥幸。 在眼里,在脑海里,位置判断上是对的,但方向是错的,距离都有偏差。 事中人不可旁观,他心念观之,脚下的如泥盘沙漏,漫天浮尘显然在不知不觉做了口“瓮”,入瓮者会迷失,附加于身的感应也被剥夺。 摸着眉间破裂的光纹,邹平安那“麻烦”的感应,真的没了…… “你怎么回事?”苏提花疑惑不解,数日下来,苏缎锦的身体还是虚弱不堪。 苏缎锦喉咙滚动,面色凄凄,“没事!” 柔和的目光,让人担心。 哗!一阵破豆萁般的声音。侧柏丰茂,叶边锋利,在昏暗下蹭过路人的衣裳。 指间的黏腻,慢慢干涩,转而刺痛。 苏二人身上金光开刃,邹平安脚下磕绊,血刺层层绞割,开辟道路。 天地一线,降下海平面,绿荫的阴暗掀起波澜,血腥味混在空气中,即使有金光护体,呼吸都急促。 一个翻白分不清是人是怪的头颅晃了一眼,被无力软绵的侧柏推着,渐渐了无踪迹,肉眼可见的化为肉糜,散成一捧黄土。 继续往前半步,邹平安转身,袖口浮动,右臂鳞甲震动不止,汹涌的血光像是猛虎鼍龙破笼而出,扫开一片浮尘。 紧跟着,侧柏卷动,洪水猛兽,席卷过来。 “金光护体,覆映吾身!”苏提花念叨着,脚下扫开,眼里生出金光,像是银丝绞镯,身上金光蔓延到指间,划过一道道闪耀的利刃,无坚不摧。 苏提花光丈攀升,苏缎锦仿佛受到被影响,她目光坚定几分,抬手间气势与之前相比巨变,金光汇聚,片片叶子凋零,在指尖如千羽纷纷。 轰然一下,三人陷入暴走的乱流内,脚下不稳,被摆动的侧柏弄得翻来覆去。 邹平安甩手一动,他瞬间超过二人。 在混沌一片的黑暗中,金光所向,他五指张开,双眸白釉色闪过,咚的一声随着心口血气微微震荡,周身打出一道强劲的气。 直到侧柏稍稍安定,破开的浮尘再次聚拢。 邹平安跌身,血刺炸开,划开一段路,刚硬的身躯站了起来。 苏提花还是注意起他诡异的力量,自己定了定心,多了些想法。 脚跟轻晃,苏缎锦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越是想去看到,那样毫无缘由,若是一时兴起,怎么久久未散。 ———————————————————— 阳极化生门。 苏提花跻身向前,维持着金光不散,看了苏缎锦一眼后,“跟紧我!” 说着就有三分豪气。 邹平安紧咬牙关,身体内空乏的气倒不算什么,只是一是缓不过来,可扼制住汹涌血气不被发觉,反而误了他。 一路向前,苏提花并指身前,眉间的金铭闪耀着,三人的身影照在地上逐渐不一样长。 邹平安看着光芒里的苏缎锦被苏提花拉着手,她瞥着眼睛,眼角的红像是闷出来的,白嫩的手指忽然勾住邹平安的衣袖。 邹平安左手被拽起来,右手想去拨开,眉头皱起思绪,坚硬的手爪会弄开少女柔软的手吗? 应该会伤到! 比起这个,邹平安更加注意在从何处离开,以及周围的情况,地域之灵一直在干扰着他对方向的判断,四肢像被紧绷的丝线缠住了。 邹平安想着先前所见到,日照金山的奇观,转身时眼前竟然出现了别无二致的场景,眨眼闪过又不见了。 突然,“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近,邹平安反手一道血刺推开浮尘。只见,高冠帽下的嘴巴动个不停,随着一步两步迈出,莲花般的波动泛起,将血刺无声消解。 “自己人!” 邹平安听着苏提花随口道,却没有放下戒备。 洛澜两人旁若无人,超然自引,念叨着似是开启了什么灵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与邹平安一路而来的方向相左。 苏提花看着他们,见怪不怪,“菩提问路!” “洛家的灵术之一!” 他们飘然自渡,正像凭吊的孤魂,按着指引走向一条归途。 “……芸芸众生,万千之一……” “这是……”邹平安脑海里蹦出一句话,让他不禁自已地有些心慌。 他顿时感觉有点天旋地转,赶忙回了回神。 苏缎锦被拽了一下,抓着他的袖子想去扶住他,一脱手赶忙抱住。 邹平安刚想摇晃几下站稳,这下就差点一个踉跄。 苏提花眼蹙,立马凶巴巴的。苏缎锦愣愣地扭头,慌忙退到苏提花身旁。 金铭定中,悬指破障!他们不断扫开迷障,挑开斩去挡路的侧柏,要跟上洛澜洛尘,结果两个活生生的人平白消失了。 “弥生难寻……洛家人真是小气。”苏提花指扣三合,正心抵御迷障,继续消解地域之灵的力量。 但似乎此举,消耗极大。 蹭蹭蹭——血刺飞窜,刮起龙卷向前开路,邹平安双眼不掩焰火般的血色,长长的手影极速甩开,好似一道闪电。 即使地域之灵的束缚,大阵的灵道加持……这些都在减弱一些,但随着长路漫漫,他们越走越觉得,身上也感觉像是裹了一条又一条的棉布。 邹平安再回头,发现疯长的侧柏早已铺满来时的路,他仰头觉得被压在无尽的深渊。 到底过了很久,三人感觉走了很长的路。 苏提花两人在眉间金铭的加持下,固收本心,可再强的灵术,在大石礁下,这口凶煞般的地域里,也会渐渐后继乏力。 邹平安本能地吸扯着周围丝丝缕缕的血气,那些一个个沉积的亡者死透了,留下点残渣,像是老肉般,但还算是够用。 凭借强横的血气,他双眸里血丝密布,目光往前不断伸出探索的触手。 在侧柏密林那骤雨似的扫荡和消耗下,三人脚步越发沉重,邹平安心中隐隐不安起了。 有什么东西,但窥探自己的力量。 “咕——”苏提花喉咙一动,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她们两人上次在大石礁下探索许多,这条路应该不会有错啊! 此时,她也陷于怀疑,难道又要白费时间,不得不再退身出去,金铭闪耀的光芒慢慢衰弱。 她紧攥拳头,邹平安在后面看着,她的腰身真像是铁铸的弓,纤细而坚韧。 其实,这也让人费解,背靠颇有势力的家族,怎么会盘桓此地,如此受制。 “呼!”实在憋闷。邹平安嘴里铅水般的血腥味变重,压迫着吸扯血气,胸膛搏动下刺痛感开始作怪,维持“血眼”许久,心力也有所劳损。 旷野无边无际,这样下去,终点只有死亡无情的镰刀。 邹平安一咬牙,想起破境之时,心境的变化。 境界玄关,定有破局之势。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邹平安不敢赌漫无目的地的路了。 “中,破境之念。”圆寂破境之时,恍若蝉蜕脱身,横身血痕两道,强行升境太过虚妄。只有自降圆寂止境。 他欲求以此,刹那之间,寻找大石礁下所在的生门。 血色光晕游走,割开的光纵横,在四面八个方位推演。 震、离、兑、坎、巽、坤、乾、艮。 在这一瞬间,灰尘的浮尘发胀,将金灿灿的太阳显露出来。 苏提花和苏缎锦眉间金铭格外闪耀,身上的光芒大盛,亮眼到快要和太阳相融。 邹平安手影旋开,推动光晕。力破,筋骨发出咔咔的响声。 “喝!”清音咧咧,苏提花取手无名指,太阳手印,抵在眉心金铭处。 登时,无心插柳,天雷乘势,轰然异响。震位,东方!奔雷驱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去 霏烟蓄雾,哗然升腾。 这片地方像一座空坟,越发阴凉无风,无尽的浮尘早已将走进这里的人丢弃,四下找不到第四个人。 邹平安伸手指着沉如铁屑的云,黑电裂开天空,骤雨如极天际地的楼宇倒下。 抬手引来异象,借的便是广袤地界上的地域之灵。 山岳的雾气狂舞,草木横秋,苏提花散开金铭的脉络,满山炸开金堂。 极光直通以北,兼和阵卦,一束光坐镇。 邹平安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想到此地的地域之灵如此之强,仅仅牵引地势,寻向问路,就造出类似天地共怒的阵势。 有一瞬间,是不是命定的劫数?注定不得往生。 …… 轰! 震北雷引,生门吉凶,顺以巽也。 邹平安一步踏过郁郁葱葱,飞身迎风,酸麻的右臂上的鳞甲战栗,张开土城枯树般的手影遮掩过去,立即掀起狂风。 巽位破!避风不着的大石礁失了一丝死机,他的一念仿佛能看到更多地方,触及到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 出去,必要参透全局! 地势蜿蜒死门,邹平安踏脚一动,入得云雾浩渺中。 冷雾扑在胀痛的脑袋,所看到的东西变得模糊。 金光摇!苏缎锦紧衣拖身,手指定着眉心,流动的雨水积在锁骨。身上的光消散不止,如若是精灵在起舞一样。 冲起的灵光乘借天时,邹平安阔开血色光晕,吸纳地势之气。 乾为天,坤为地,日升照八方,直指南北!兑泽化雨,转眼间瓢泼而下,融了百里浮尘。 破! 邹平安直坠地面,强撑着身体,看向前路漫漫,总算看到曙光下,大石礁一道削开的关隘。 不知何人留下的出口,看着犹如天地一线的天堑。 这时,挣扎的嘶哑声传过来,又戈然而止。 邹平安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嗅到身后茫然一片的侧柏都遮盖不住的,新鲜的血腥味。 三人好像没听到,朝着开出的道路走去。 洛澜两人出来,好像负了不小的伤。 当走出大石礁时,苏提花和苏缎锦被光流缠绕,顿时她们就恢复了不少,神清眼明。 邹平安见冲撞的灵汐回涌,反而一手挥开,拿出怀中的药丹服下。 血光徐徐,点映在他的眉心,膨胀的血气险些撑爆心脉。 破境之下,若不是宣泄的血气,倾覆在推演阵上,恐怕此刻已经重伤难医。 邹平安继续往前走去,不想停留,有些东西不是因为害怕所以害怕。 迷失在里面,或许已经出来了,又或者出不来了。 只见,他揉了揉发麻的脑袋,散下的头发还有几缕新添的白发,被灿阳照着,像垂下来的枯草,灰沉的眼眸一转,死亡的压迫感仍在,让人不敢搭话。 苏提花和苏缎锦调息几个呼吸,身上的金光终于蒙尘隐去。 邹平安回首看着身后,远方天际的云还是鱼鳞的褶皱。他离去的脚步沉重,但速度极快,想要销声匿迹。 ……… 风景不绝,大石礁东南方位,悬空架设的高阁巍峨气派,好似山尖冒着宝器的光彩,更可看见三个山头分相对立,楼宇不断。 这个地接四面八方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大的门户? “山河大礁?”邹平安好像想起某人说起的,实在记不清了才摇了摇头。 赶路要紧! 踏过层层山路,漂泊的人怎么会在意走过了多少里。 日升日落,他还是乏了,山间野炊,拱火烤肉,树林野果,河边饮水…… 不停歇的心绪在游荡中仿佛停了下来,异常平静,无思无想却有着想了很多的疲倦。 未知前途的路上人三三两两,或结伴而行,或一呼百应,又或孤身一人,谨小慎微。 邹平安避开人走着,若是看到杀人放火,路途不平,他也会静悄悄地路过,闪身间气息如哑了风铃,风吹掉的叶子,此等速度足以十步一人。 路上的生息越来越多,他们都在去往一个方向。 按着记忆里,现在大致到了宗门方圆百里之内。 眼前繁华万千,艳红满山,灯绿幽林,与昨日的光景相比,仿佛都在须臾之间。 难免啊,路上总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 此时候,正是有一些道门“老弟子”或者临近宗门的人来搅一搅浑水,打劫发财,碰碰运气。 “你是谁?”显然,之前杀的人不是白杀的,真有闻着味来的。 在听到的一瞬间,邹平安立刻抬手,强悍的血气附着,震荡的气劲崩开。 虽说已经跌了境界,但血气似乎更加浑厚。 咚! 邹平安拧着血刺,那人看着他在眼前消失,喉咙鼓动,还未转身,脊背苦痛,像是有一只蜘蛛在吸血。 血刺穿过脊背,他难以置信,刚要转头,灰沉的眼眸让人发昏,眼前一黑看着自己变成一股血气,连哀嚎的能力都没有。 邹平安压得眼角狭长,缓缓拧了拧脖子,有些兴奋似的,塌了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他捂着心口,克制了一下,每次激发都让人饥渴难耐,慢慢习惯了也是件“好事”。 邹平安实在不想和那些人纠缠,眼中血色一闪,周围的气息曝露无疑。 他趁着层林的庇荫,闪身而去。 “怎么了!” 苏二人从灵符下来,苏提花只手扶着苏缎锦,眼角一颤,“你……” “难道你练了什么禁术!” 苏缎锦垂着眼,难受极了,无辜的样子又十分坚定,“没有,再怎么样,我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为什么身体这么虚弱!难道刚才又伤及内里!”苏提花探手问。 苏缎锦望向天边,苏提花说着也跟着看去,搜寻到远处邹平安小小的背影,心中的猜疑更重了…… “此人是个奇人。” …… “啊!” “狄师兄!”好似黄龄鸟般的叫声响起,带着哭腔。 “你在哪!为什么骗人!” …… 呜呜—— “小妮子,长得挺标致吗?” “坏蛋一别过来!”纪灵菲好像受了伤,眼里含着泪花,从小娇生惯养的她那里遇到过这种事,害怕得忘了自家父亲的“保命符”。 偷跑出来,跟踪狄克,迷了路遇见坏人。 “爹爹,救我!”纪灵菲小手发颤,不知道怎么应对,腿发软得跑不动了。 对面的彪形大汉,身披布袋,身姿十分粗犷,像是赶了很久的路。 这人? 狄克!邹平安对于自己有威胁的人,总是记得很清楚。 印象中,这个女人在比武台前,很粘着他。 邹平安本不想多管闲事,看着大汉的背影,一口亮眼的黑刀晃眼,这让想起当年一家逃亡时…… 夜里提着的刀,眼角哭泣留下的泪水,无不撕扯他的神经。 邹平安甩手,血气附身,在如快如山倒的气势下,他就像是个长梭,血刺分割开伸向女人的手,贯穿了高大男人的身体。 偶尔再杀几个人,也挺好! “啊啊啊啊!”纪灵菲看着邹平安泪眼婆娑,蜷缩抱着自己,“都是坏人!” 邹平安见她这般,准备离开。 “你!去哪!”娇哼道,纪灵菲忙的得冲过去,邹平安躲开。 她猛地一摔,绣花的内衬都露出花白。 恰逢有人,一个头发翘起,插着木枝的少年,怒可不扼,从树下飞身下来。 “难道这就是宗门的考验?”一看,就是“小白脸”,傻憨憨的。 “青天白日,郎朗乾坤下,你这歹人胆敢欲行不轨之事……” “呃!” “什么来着,欺负良家少女?” 这话说着,邹平安好像是个拉皮条的,纪灵菲揪着衣服,捂着腻白的肌肤,恨不得把全身包住。 “啊~~~我想回家!” 她喊得大声,此时身穿道袍的几个人从空中飞驰,面色吓得煞白,十分着急。 他们见到纪灵菲身旁有两个少年,就将他们围住。 “尔等,胆敢伤……” 纪灵菲这时候倒反应过来,万一让师兄哥哥们知道是…… “不行!” “师兄,我只是迷路了,刚才遇到……”啜泣地解释完一切,她拦住他们,随便哪个扑进宽厚的怀里,委屈得不行。 他们一听,心疼极了,赶忙用衣服包住她…… “你们多谢了!” 话音未落,他们赶忙带着纪灵菲离开了。 留下邹平安和傻憨少年,“误会啊,这位兄弟!” 他也理清了,“在下温山华蓥!” 邹平安叹了口气,听着像在说知道了。 “呃……”华蓥分外尴尬。 “不是不是……哎!哎!” 邹平安走远了。 山川归处,钟灵顶秀,枝散飘花。大天门下,灵幽河自南北而往,从日下悬河分流出来。 邹平安抬头,整个人生出一股死气,眉宇压着,可以看出多了一份锋芒。 灰沉的眼眸,让人避之不及。 “兄弟,你叫啥!”华蓥尤为跳脱,可谓是“阴魂不散”! “你也是来投身道门的?” “一起走呗,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絮叨个没完,说着又呆了。 “哇——”华蓥嘴巴张得老大。 邹平安望着一大堆集聚在浩大的白玉柱前,那宗门高高挂起,途径此地仰观上下,可看到日月共冕的奇景推开了通往山巅的阶梯。 九九盘错,高峰直坠,望而生畏。 深吸一口气,邹平安驻足看了许久,原来这就是大天门!大道无极宗真正的门户。 人声鼎沸,从他们的交谈中不难得知,都想幻想进入宗门,而且还畅想着一朝得道,一飞冲天。 华蓥的絮叨堪比胡三,甚至比他更糟,像是一把干柴,点着就火。 “我终于来了!” “兄弟我先去了。” 没心没肺的,刚才还称兄道弟,转眼就冲着人群挤了过去。 ……在宗门前,有一条开山道,好像是低走的峡谷。 手指一叩,玉牌出现手中。 那一两个监察的弟子,看着面熟,邹平安记起他们是赵誉景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