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曹先生的这些年》 第一章 曹优 这个时代,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彷佛是人类不断上升的欲望,川流不息的豪车也仿佛是一场场不知疲倦的奔赴。 我站在阳台上,一会抬头看看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一会低头看看川流不息的满地豪车。 “这个时代的节奏真快啊!”我心里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哭腔。 我回到了书房,准备给我爸写信。没错,是写信!白纸黑字的写信。 我的父亲叫曹国勇,他总爱让我们称他为曹先生,我知道他是曹雪芹的忠实粉丝。但我不是,显然我不是,别说看《红楼梦》了,我现在都无法静下心来看一部电影,要么就看五分钟的精彩解说,要么就开着弹幕走马观花的看电影的前20分钟。也别说看电影了,我现在都无法静下心来和黛莎好好的聊天。 “又在给你爸写信了?为了遗产?有多少?能弥补你在股市的亏损吗?” 黛莎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门口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白了她一眼,关上了门,我是越来越不想看到她了,她怎么就做不到贤良淑德和温柔体贴呢! 我也不是最近才给我爸写信,我这些年写的信,估计能拼凑出一部小说了。 起初我也不愿意写,又不是没手机,又不是看不到我的朋友圈。哦,对了,我把父母都屏蔽了。 但他总说想了解我在干嘛,又说他的眼睛只要一看到手机屏幕就会流泪。 后面我想说打电话不就好了,但每次打电话,我都会变得异常狂躁。算了写信就写信!至少这样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我的婚姻快走到尽头了,我想象不出我和黛莎白头偕老的样子,我们在一起只有争吵和猜疑。 作为一名大脑逐渐退化的游戏文案策划员,我的事业也快走到了尽头,我经常坐在办公室里一呆就是一天,但这一天什么游戏剧情都写不出来。 我把刚写完的两页纸装在信封里给我爸送了过去,他还和我妈住在乡下,但也三天两头的往城里跑,因为他现在得经常到医院做检查。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我爸把信封塞进了他的抽屉里,听我妈说,他经常是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仔细揣摩我字里行间的意思。 这样也好,省得大家都尴尬。 我递了一支烟给我爸,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两眼直直的盯着正前方。 我知道,那里以前是个戏台子,台前立柱上的对联我倒是忘了。但是屋脊、壁柱、梁枋、门窗、屏风上雕刻和彩绘,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都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才子和佳人,我和姐姐曹水仙经常用手去感受它的精致和不容易。 姐姐想成为能诗情画意的佳人,而我想成为风度翩翩的才子。但现在,我们都只是灰头土脸的普通人。 记得小时候,这里经常有戏班子来唱戏,小孩子喜欢听《大闹天宫》,我妈喜欢听《卖油郎》,而我爸最喜欢听《红楼梦》。 我们都知道他的心愿是还能再听一曲《红楼梦》,但我们都知道我们谁都不会理会他的心愿。 再次回到家的时候,黛莎已经洗浴完进房间了,我不想睡觉,我甚至想去冰箱里拿一瓶可乐来提神醒脑。 正当我靠近冰箱门时,我看到了那个醒目的黄色便利贴,它的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你还是去书房睡!记住绝对不能碰我,绝对!!!” 那三个感叹号把我彻底惹恼了,我打开了她的房门,怒视着她说道:“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我现在对你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趁她还没来得及朝我扔枕头,我利索的退出了房间,随后,我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抽泣声,我知道,她一定在哭。 我叽里咕噜的喝着可乐,任凭它的冰冷穿过我的喉咙再到达我的胃。 “冷!真冷!” 我闭着眼睛,想象力在我闭着的眼皮里上演了一场场温暖人心的好戏。 我妈给我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米南瓜粥。 我爸拿出了他的积蓄帮我还车贷房贷。 黛莎用她柔软的红唇贴近我冰冷的脸。 在我想到黛莎的那一刻,我惊醒了,我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还能变回那个温柔的她。 第二章 黛莎 我和曹优已经结婚七年了,但我们还没有孩子。 之前曹优是说他工作太忙,所以没有过多的金钱和精力花在养育和教育孩子身上。但他却有时间和精力花在各大交友app和股市上。 我有错吗?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认真的审视着自己。 我没为他准备热腾腾的饭菜吗?我有,我还给他准备了自己做的红豆月饼和蓝莓果汁,但他一口也没品尝,他喜欢的是冰箱里的罐装可乐和代餐面包。 我没和他分享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吗?我有,但他不想听,他情愿把时间花在刷短视频上。所以到后面,我也不想说了。 昨天我有看到他给他爸写信,我本来是想问他这次又想编造点什么趣事逗老人家开心,但脱口而出的是另外一句话。 “又在给你爸写信了?为了遗产?有多少?能弥补你在股市的亏损吗?” 我在想,语言不是应该传递正确的信息吗?但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总和大脑里想的不匹配。 其实我的公公(曹国勇先生)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个人,我每次带给他的手工月饼,他都会细嚼慢咽的品尝完,但现在,我不敢给他带甜食了,他有很严重的糖尿病。 他偶尔也会来星光艺术培训中心看他的小外甥女赖思雨。你们肯定会认为我是舞蹈培训班的舞蹈老师,很遗憾,我不是,我只是培训班的销售顾问。至于舞蹈,我从小到大都未接触过。 赖思雨学的是中国古典舞,这个小区学古典的不多,她的小伙伴不是学芭蕾,就是学拉丁。 她说她要在一呼一吸之间感受古典舞的绵柔和美好,我知道这又是我公公说的。 “真好!黛莎属羊,思雨属羊,曹先生也属羊,你们是夏季出生,曹先生也是夏季出生的。”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笑着说道。 “哪里记载了曹雪芹属羊了?”我好奇的问道。 “传说的。” “但也有人说他属龙。又从哪里看出曹先生是夏季出生的?”我笑着问道。 “士隐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你看这是夏天。”公公回道。 “这也不一定是指他的生日。”我反驳道。 “如果,你是作家,你会不会花大量的笔墨用来描写对自己有独特意义的季节上?”公公说道。 我和思雨对视着笑了笑,然后不再追问什么。 我总觉得这些平平淡淡却带着神秘色彩的话题会在某个夏天闲暇的午后,像海浪一样朝你奔腾而来。 “我们这还打算开个越剧班。”我打破了沉默。 “越剧值得一学,它善于博采众长,曲调清悠婉转,耐人寻味。”公公说完,他的眼睛变得湿润润的。 下班后回到家,曹优还没回来,冰箱上的便利贴也还贴在那里,我顺手将它撕了下来。 我想我和他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和我促膝长谈呢?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弹幕看电影,这个年代,真的做什么都不用动脑筋,我想我已经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还没看到5分钟,我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 我关掉了电影,对着天花板发呆。 “嗒”一声,门开了,曹优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我知道他又喝酒了,我真的不懂,传承什么不好,非要传承酒桌文化。 “你又喝酒了?”我明知故问。 “我的方案又没通过!然后,和同事玩了几把麻将,输了一万块。” 我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了。 “你不用急着骂我,因为无济于事。黛莎,你早就看不起我了,不是吗?” “对!” 我关上了房门。 第三章 曹优 下班的路和上班的一样堵,所有的车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不断的朝一个方向流动着,直到动都动不了。 我在这条路上花的时间都比我这两年和黛莎待在一起聊天的时间长。 我还是和她离婚了,没有过多的争吵,也没有过多的不舍,很多关系走到最后,也只不过是相识一场。 “怎么就离婚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森问道。 “我害怕面对她的眼神,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想起黛莎的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害怕面对的是落魄的自己!” 李森的确说的一针见血,真羡慕他,总是笑起来没心没肺的。 找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停车位,我停好车,跟着李森进了他新投资的餐厅。 一杯375毫升的苹果气泡水—45rb 一份网红甜虾—75rb 一块神秘黑森林蛋糕—35rb 我合上了菜单,对着他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抢银行呢?” 他撇着嘴说道:“你看你,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了,你看看,这个地段、这个配置、这个装修、这个服务,哪个不高级。” 我环顾了四周,这的确装修的花里胡哨的,墙上贴的是梵高的《烟熏鲱鱼》、范斯特雷克的《开胃菜》、李森自己画的《土豆炖牛腩》和《甜椒沙拉》,他还不要脸的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你不会在网上多淘点吗?没必要这么献丑。” “这就叫混合搭配,看着不累,反正很多人都看不懂。” 说话间,我们点的菜也上齐了。 “这么快,土豆炖牛腩8分钟就好了。”我诧异道。 “预制菜。” “营养乌鸡枸杞汤也这么快就好了?” “放的鸡汤料包。” 我顿时没了食欲,本来是想来吃上一口新鲜的饭菜的,没想到还和外卖一样。 李森看我不动筷子,顿时也来了脾气。 “你看你矫情个什么劲,要真给你现做,你等的了吗?” 我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又要上菜快,又要时间短,你当厨师是超人啊!” 李森这话倒也不假,我们选择了这样的快节奏生活,就不该追求高质量的享受,我顿时想起了黛莎,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晚餐的?她到底在厨房忙活了几个小时?这些我有关心过吗?我没有,我只沉浸在游戏的模拟世界里。 我和李森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大餐,然后接着进行我们的下一轮活动。 我没想到他玩的是摩托车运动联盟,他说年轻人就要热血沸腾。 我选了祖母绿的摩托车,而他选了与他气质不相匹配的大红色。 我们从山顶骑到了山下,又从山下骑到了山顶。 我想我还是老了,这种刺激的活动并不适合我,我已经把刚才吃的山珍海味都吐出来了。 但是李森很兴奋,他说这就是潮流。 接着我们在山顶搭了帐篷,这据说也是一种潮流,确实来这搭帐篷的人挺多的,看来在这等着看日出的人还真不少。 “你呀!就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说不定哪天一个激灵,就有了一个令客户拍案叫绝的游戏策划方案了。” “那你是出来干嘛了?就为了在这被各种虫咬。” 李森挑了挑眉毛说道:“当然是为了看美女了,你看前面那个,拿着吉他的女孩好像看起来很酷!”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在围成一个圆圈的女孩中,我看到了天歌。她是我的初中同学,正好她的目光也和我对视上了,于是她就抱着吉他快步向我走来。 “嘿!你居然在这。”她大笑道。 “好巧!曲项向。”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梗。”天歌大笑道,然后她又和李森说道:“嘿!哥们,你这个莫西干头够潮流的。” 李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就知道,他一见女人就脸红。 接下来的天歌一整晚都在唱她新创作的歌曲,在她半吼半唱的嘈杂声中,我的心又像悬在了半空中,虚无缥缈,无处安放。 “好听吗?”她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和李好快速的点了点头。 “要不再来一首,我看你们是听的挺兴奋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不用了,我是说。。。。。。我需要好好回味。” “曹优说的对,明天再继续。” 我白了李森一眼,还明天继续,这叫兴奋吗?这是太嘈杂了。 凌晨三点,我终于可以蜷缩在睡袋里了,但我还是睡不着,我望着朦朦胧胧的夜空,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五彩灯光下,清新淡雅的“林黛玉”挥动着连色水袖,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女。 “他怎知我心也死来意也休 你梦醒,我梦悠,悠悠梦中还是忧。” 。。。。。。 “醒醒!你怎么还唱起了越剧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李森像蚕宝宝一样坐在睡袋里。 “我们睡了吗?”我看了看手机屏幕,天啊!才四点半。 “赶紧起来看日出了!” 我和李森像被人抽干了元气的僵尸一样,一瘸一拐的相互搀扶着到了看日出的最佳视角。 看日出的人很多,美女也很多,她们做着各种姿势拍照,拍完照之后,她们就麻溜的下山了。 “真好看!她们怎么不多停留几秒。”李森望着她们的背影说道。 “忙着p图呗!” 此刻的我,倒是成了这里唯一一个认真看日出的人,看到了日出我就想到了新生,我们也是这样在期待与不期待之中来到了人世,然后时间轴就开始为我们计时了。 “你还真看呆了啊!赶紧发几张照片运营下朋友圈。”李森说道。 “然后干嘛?”我问道。 “寻找食物,寻找活着的意义。“ 我本来还想多看一会,但一想到有可能会碰上天歌,身体立马打了个寒颤,我可没命再听她疯叫了。 “你别说,天歌还挺出名的,life乐队的主唱。”李森滑动着手机说道。 “哦,是吗?” 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包罗万象,有鲜花就有牛粪,有蝴蝶就有苍蝇,有彩虹就有闪电,它们都应该存在,既然都允许存在,那为什么不能允许我们认为美的东西一直存在。 最后这句话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我爸说的,他每次看完我的信后都会有一番感慨。 第四章 黛莎 我和曹优离婚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这两年,我和他渐行渐远,我只想在平凡的岁月里过着平淡的生活。而他总期望在权与钱的坐标系中不断上行,直到能爬到金字塔的顶端。 他还说是我期望他变成这样的,可我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什么物质要求。 离婚后的第一个夜晚,我喝了一整瓶红酒,我想当我第二天睁开眼睛看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昨天的我已经死了。 第二天,我首先看到的光是手机屏幕发出来的光,我看到曹优发的朋友圈了,他居然有闲情逸致去看日出!等等,这个抱着吉他的女孩是谁,新认识的女人吗?看起来是很漂亮。 我关掉了手机,开始去厨房煲粗粮粥,曹先生又住院了,之前叫公公,现在只好叫他曹先生,反正他也爱听。 至于我为什么离婚了还愿意去看他,我想很多关系走到最后,并不只是相识一场。曹先生,至始至终都是我尊敬的人,这点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你还好吗?”曹先生问道。 “不好,但生活不是还得继续。”我勉强的笑了笑。 曹先生喝着粥,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又没有说出来。 “还在写作吗?”他问道。 我感觉他在说服自己换一个话题。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继续呢?我还想着继续做你忠实的读者呢!” “我想没有人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一件看起来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苦笑着说道。 我确实是看不到回报,无论我多努力,看我的书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反正曹优是看不下去的。 “为什么要在乎回报,这是你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是吗?”他问道。 “有人不在乎回报吗?” “曹先生在写《红楼梦》的时候,他能知道自己的作品能流芳百世吗?人是会死的,但意识是永恒的,不是吗?”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如果注定不能成功的话,那么坚持也是一种成功!或许感动不了别人,但至少能感动到自己。 正说着话,曹水仙就来了,她看到我,脸上竟带着几分歉意。 “黛莎,我替我弟跟你说句对不起。” “婚姻里没有对错,你不了解我们,所以不用下定论。” 我总是这样,面对别人,我很理性,但是对于曹优,我理性不了,我嘴巴里说出的话和脑子里传出的信息完全匹配不了。 我仔细打量了下曹水仙,发现她后脑的白头发又比先前多了一半,这些年,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她丢失的孩子身上。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小名叫安安。安安刚满月的时候,被人从婴儿车上抱走了。 因为事发地点在偏远的塔下乡,别说监控了,连目击者都找不到。 后来在警察帮助下,终于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他说是一个带有胡须的中年男人抱走了孩子。 这之后的每一天,曹水仙都像生活在地狱里,她每天夜晚都把耳朵贴在了门口,就为了等着有人敲门,好把她心爱的孩子还给她。 这期间,我也没忘记要帮曹水仙寻找安安,我的脑子里已经存放了无数个婴儿的脸,有哭的、有笑的、有酒窝的,有长睫毛的。。。。。。我有时也会幻想我的孩子长的是什么样子。长的像我还是像曹优?我是不是会带着我的孩子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露营?我是不是会拉着他在落叶纷飞的秋天里散步?我是不是会让他继承我的梦想,传递我的能量? “黛莎,你看起来很憔悴!”曹水仙一脸担忧的说道。 “没事!昨天可能有点失眠了,既然你在这,那我就先去上班了。” 说完,我和他们道了别,一路小跑到了星光艺术。 思雨已经在学舞蹈了,她学的很认真,今天她还特别梳了一个很古典的发型。 “这个不会是你替她梳的?”我问道。 赖星星忙摇了摇头,说道:“我哪有这手艺,这是红红老师替她梳的。” 赖星星是赖思雨的爸爸,也是我们这教越剧的老师,因为学越剧的人不多,他经常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闲下来的时间不是在备课,就是在各大网站搜索有没有安安的信息。 “安安现在10岁了,不知道他在哪个角落?在学习什么知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 我只能无奈的笑了笑,因为我不能跟他保证,安安一定能找到,这点连警察都保证不了。 这时,一名十三岁左右的女孩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沉默。 “老师,我妈妈让我学街舞,可我自己想学越剧。” “你为什么想学越剧呢?”我问道。 “我想演林黛玉,我有信心能塑造好她这个人物。”她说道。 “你看过《红楼梦》吗?”赖星星问道。 “没有看过书。” “小妹妹,想要塑造好书中的人物,可是要花大量时间去阅读去揣摩的哦!”赖星星说道。 “我会用心,我爸爸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学习。” 赖星星那张布满阴云的脸此刻终于拨开了云雾,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去和你妈妈沟通。你叫方婷婷是?”在确认了她的信息之后,我拿着报价表和宣传册朝她的妈妈走去。 她妈妈很倔强,无论我给多大的优惠,她还是坚持让她女儿报街舞。 “越剧太小众了,你既然说的这么天花乱坠,那你唱一段越剧给我听听。” 我知道,她妈妈这是在劝退,但身为一个专业的销售顾问和一个忠实的越剧迷,我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我清了清嗓子,唱了一段《我一生与诗书作了闺中伴》。 唱完,我继续说道:“越剧怎么是小众呢?这是我国的传统文化,而且,婷婷为了学这个,肯定会去看《红楼梦》这本小说。你想现在高考什么的,这个考题多热门啊!” 她妈妈一听到高考,眼睛立马放出了光芒。 “你刚唱的真不错,那我给她报一个。” 在她们走后,赖星星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之前跟曹先生学的。” “曹优也会?” “不是,是你岳父。” 赖星星这才恍然大悟。 我想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滑动着手机,把曹优的微信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不是我怕被打扰,而是我幻想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打扰。 第五章 曹优 毫无预兆,我和天歌在一起了。 那天我和李森看完日出准备下山的时候,我们还是碰到她了。 她很自然的把吉他放在我的后座上,然后坐在了我的副驾驶上。 “带你去看我的乐队。” “为什么?”我诧异道。 “因为你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她笑得很自信,那种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我们来到了黑森林酒,当然李森没有跟着来,他说他去餐厅有点事。 她给我介绍了她的乐队成员,阿肯是贝斯手,小米是键盘手,野狼是鼓手,有时也兼主唱。 在热情奔放的音乐中,我脑海里的记忆渐渐模糊了,它们被震碎了。我感觉过去离我越来越远,黛莎也离我越来越远。 后来,天歌拿起麦克风对我表白了。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我渐渐迷失了自己。我想我有种站在金字塔顶端,受万人崇拜的感觉。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活在外人的眼光中,只要是“大势所趋”,你们就会去做,但你们自己心里真正喜欢吗?我想只有夜深人静的你们才清楚。” 这句话当然也是我爸在电话里说的,我已经很久没去看他了,我想他也不需要。 那天之后,天歌就经常编各种理由来找我。 这次她说她发烧了,我去帮她买药回来的时候,我家的客厅出现了两个女人,黛莎和天歌。 “曹先生,速度够快的啊!又拐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黛莎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但她好像瘦了,原本丰润的两颊居然凹陷在了颧骨之下。 “你来干嘛?”我问道。 “你放心,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我来拿我的笔记本,上次忘记带走了。” 我知道,那本笔记本记录了她小说的一些框架。难道她又要重新开始写小说了,她怎么总爱干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 “你为什么能和别人心平气和的说话,就不能这样和我说话呢?”我问道。 “这不就是人的局限性,你呢?你为什么能照顾全天下的病人,而不愿照顾自己的家人呢?” “我爸又怎么了?”我问道。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出去了。 我给天歌冲好了药,然后问她:“你们说了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睁着大眼睛看了我半天。” 我摸了摸天歌的额头,她的烧已经退了,但仍然没什么精神。 我趁她还能安静的时候,赶紧忙我的策划案。 当我刚有点灵感的时候,我听到厨房里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我立马起身冲到了厨房,然后看到了不一样的案发现场。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炒的西红柿炒蛋,溅了一厨房的番茄酱。 “好像不能吃了耶!”她笑道。 “换好衣服,出去吃!” 她欢呼起来,而我心里还在想待会怎么来清理这满地的狼藉。 我们来到了李森的餐厅,我点了土豆烧牛腩和西红柿炒鸡蛋,而天歌坚持要花150元点一个盲盒。 “买玩具有盲盒就算了,怎么点菜也有盲盒?”我邹着眉头说道。 “只要人无时无刻都保持着好奇心,那么盲盒就能成为商品,无处不在。” 打开盲盒的我真的无语了,那是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双倍惊喜。这一天,我算是跟西红柿干上了。我严重怀疑李森在盲盒里做了手脚,他肯定是嫉妒我一如既往的比他招女人喜欢。 “哥,你这怎么这么贵啊!”天歌问道。 “也可以免单,要是你帮忙宣传的话。”李森贼眉鼠眼的说道。 “怎么宣传?” “你不是上高的网红嘛!那就在各大平台帮我宣传喽。” 我刚想骂李森不要脸,就看到天歌点头答应了。 “我以你们餐厅命名写首歌!不过,好东西当然需要资本来运作。” 李森立马会意,说道:“到时分点提成给你们。” 我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居然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好吃吗?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李森是我哥们,这种水平的餐厅,打死我都不会来第二次。 嘈杂之后的安静更加安静,天歌去参加派对了,我因为有工作不能陪她去,也不是真的抽不出身,而是怀念孤独和安静。 我从冰箱里拿出可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黛莎之前贴的粉红色的便利贴。 “少喝冰的,对胃不好,电饭煲里有小米粥。” 我把可乐放回了冰箱,穿上外套,下楼去寻找美食。 我没去李森的餐厅,因为消费不起,我去了小巷子里的一个饭馆。 虽然简陋,但我吃到第一口羊肉粉皮的时候,我的胃里发出了欢呼雀跃的声音。 第六章 黛莎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憔悴、苍老还带点忧伤。 我洗了把脸,擦了点口红,穿上风衣,就出了门。 曹优有新的女朋友了,这也是意料中的意外,意外的快。 我说他怎么会想着去看日出,原来是因为她。 来到艺术星光,赖星星已经在教婷婷练习发声了。 “抬高舌骨后部,尽量伸长舌头。。。。。。” “我第一次看到婷婷学东西学的这么认真。”婷婷的妈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大概是太想念她奶奶了。” “她奶奶。。。。。。” “去年过世了,婷婷是由她一手带大的。这也算是情感的寄托!” “哦!她奶奶以前唱越剧的吗?” “嗯!老旦,之前经常饰演《红楼梦》的贾母。我之前听说曹国勇家附近有个戏台子,以前那可热闹了。” 我点了点头,曹优之前跟我说过这事,他说他小时候最爱坐在下面听戏了,一家人坐在一起,比什么都开心。 而现在,他离他的家人越来越远,他的朋友圈早就屏蔽了父母,指不定哪天连我都要屏蔽了。 下了班,我躺在沙发上,任凭思绪飘到那个沿着蜿蜒曲折的街道铺陈开来的生态园。 在自给自足的小村庄里,也曾有过像我奶奶一样淳朴的越剧迷,我想我今天的表现应该会让倍感欣慰,如果她还在世的话。 音乐能让人吮吸到生命的精华,我滑动着手机,却不经意间刷到了这样一首歌。 “勇于突破是我的风格,白面粉也能变成天鹅。一步一个脚印势在必得,食欲餐厅的光辉照亮生命的长河。 呦,呦,我从不质疑要走的方向,即使遭受质疑也要一心向上。怒吼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都遮挡不了食欲餐厅的光芒万丈。 。。。。。。” 唱这首歌的人正是曹优的新女朋友。 我离开了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李森的“食欲餐厅”门口,真有这么好吃吗? 我点了西红柿炒蛋、蜜汁排骨和蚝油生菜,后面又加了一份白天鹅模样的蛋糕。 这真的好吃吗?西红柿炒蛋,盐放多了,蜜汁排骨太甜了,生菜看起来一点都不新鲜。 正在这时,我看到了曹优和他的吉他手女朋友。 “别过来,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我心里的声音呐喊道。 “你也来了!”曹优显然没听到我心里的呼唤。 “慕名而来。” “感觉怎么样?”曹优问道。 “呃。。。。。。歌不错。”我看着他身边的女人说道。 “好听!曹优写的词。他本来还不想帮我写的,但你知道吗?他最怕女人生气了。” “哦!是吗?”我拿了包起身便要离去。 “吃这么一点吗?要不要我开车送你。”曹优说道。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 走在路上,我想了很多,这真的值得这么多人来光顾吗?在以前,口味和品质是影响餐厅生命长短的重大要素,而现在潮流餐厅成了很多人的追求,它假装在意顾客的根本需求,却在口味和品质的操作上违背了我们的根本需求。 “黛莎,你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我一回头,看到了我的同事诺心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她用手轻轻拭去我的眼泪,然后说道:“都会过去的,我带你去看演出。” 说完她拉着我去了一个剧场,据说这是一档艺术生竞技节目的海选现场。 第一位上场的短发女孩表演了一段爵士舞,跳的很好,就是眼神有点呆滞。 第二位上场的女孩跳了一段芭蕾,把杆的动作很标准,小纵跳也轻盈优美。 第三位上场的女孩有着性感的古铜色皮肤,她带来了一段热情的伦巴舞。 再后面有跳傣族舞的、街舞的、现代舞的。。。。。。还有最近比较让人耳目一新的宅舞。 最后一位上场的女孩带来的是古典舞《黛玉葬花》。 这个前奏一响起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的眼球里在放映着清丽女孩的唯美舞蹈,我心里的手在翻动着《红楼梦》这本巨作。 优秀的作家是能把一个不存在的人塑造的活灵活现的。曹先生笔下的人物一直都活着,他们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都那么真实。 “你没事?”诺心给我递了纸巾。 “我没事,她跳得太好了。”我说道。 我突然觉得写作和活着都是很美好的事,一个能创造作品,一个能看到代代相传的优秀作品。 我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忧伤、但眼里有光。 失去他并不是一件可控的事,我唯一能控制的是,永远都不要失去自己。 第七章 曹优 和天歌在一起后,我的日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她真的很爱挑战,不光爱挑战别人,也爱挑战自己。 就在上周六,她拉着我打飞的到了上海,而此行的目的就为了到苏菲餐厅挑战15分钟吃完250元的超大汉堡。 我当时都懵了,她明明就是樱桃小口,但为了免单,她那天硬生生的把嘴巴变成了血盆大口。 当然到最后,她还是没成功,我乖乖的付了250元人民币。 “好玩吗?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挑战这些。” “只要人有好胜心,那么挑战免单就能成为商家营销的手段。” 我陪着她挑战,她当然也会陪着我工作,因为有了她,我策划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游戏剧情,很多动画的配乐和新颖的关卡挑战设计都是她帮我出谋划策的。 我和她一起去酒,在嘈杂的音乐里尖叫。我和她一起拍短视频,用着最夸张的语言去恭维我们用都不会用的产品。我和她一起挑战,有时挑战一天只吃月饼体重有什么变化,有时挑战一天只吃油炸食品,体重有什么变化。。。。。。 我想我越来越有活力了。 当然我和天歌也不是没有矛盾。 比如这次的沙漠之旅并不美好,她责怪我知道风沙大,还不帮她准备帽子和爽肤水。而我责怪她为什么不自己准备或提前提醒我准备这些东西。 在沙漠等待日出的时候,她唱起了我给她写的《食欲餐厅》。 “勇于突破是我的风格,白面粉也能变成天鹅。一步一个脚印势在必得,食欲餐厅的光辉照亮生命的长河。 呦,呦,我从不质疑要走的方向,即使遭受质疑也要一心向上。怒吼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都遮挡不了食欲餐厅的光芒万丈。 而我在她没有起伏的声音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烈日当空了。 “你既然不喜欢沙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忙揽着她的肩膀回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嘛!” “你觉得我会喜欢舟车劳顿的来到荒无人烟的沙漠之后听你此起彼伏的鼾声吗? 我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对我没新鲜感了?” 我摇了摇头。 “我只是太困了。” 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们谁都没理谁,我想我终于可以过一个安静的周末了。 我回家吃了顿饭,我可太想念我妈做的水煮鱼了。 “你的黑眼圈怎么越来越重了?最近不开心吗?”我爸问道。 我说:“开心啊!我总觉得我站的越来越高了。” 我们家的曹老先生听完,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你现在站在哪里,而是对未来的朝向。” 他说的什么我没太在意,我总想结束和他的对话。 我总是不爱和他聊天,每次回家,都不会超过5句话。 我能和陌生人聊天聊地聊人生,却不能和他聊我的生活。我想他有我的信就够了。 至于我妈,她只在乎我有没有吃饱,衣服穿的够不够保暖。 我姐姐曹水仙今天也在家,本来她在我们家是充当话痨角色的,但自从她丢了儿子之后,她也变得不爱说话了。 “黛莎是个好女人,你该珍惜她的。”她说道。 我从不否认黛莎的为人,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我向她求婚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和她天长地久。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不爱和她分享我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也没有趣事。我也没时间陪她待在厨房研究怎么来取悦我们的胃。当然,更没时间陪她探讨彼此对新上映电影的一些看法。 公司的新人一天天增多,我们的压力随着年龄一天天变大,他们会站在公司老人的肩膀上创新和强大,而我们只能祈求他们不要太急着改朝换代。 “你现在有时间和精力去陪新女友了?”曹水仙依然在为黛莎打抱不平。 “人不都是这样,喜欢新奇的东西。”我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曹水仙摇了摇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那祝你们的爱情能细水长流!”随后她又冷笑道:“快餐似的爱情,怎么能够细水长流?” 我心里就纳了闷,她是我姐姐,不是应该和我站在统一战线吗? 我自讨没趣,回到了自己家里,而天歌已经换上了我的白衬衫,坐在沙发上弹吉他。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我问道。 “嘿!给你台阶了,你不下吗?” 我连忙回答:“我下,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煮面。” 她莞尔一笑道:“我已经吃了,你去收拾厨房就好了。” 我心里一紧,不好,又要在厨房蹉跎岁月了。 第八章 黛莎 我对着镜子,像婷婷那样练习发声。 如果有一天,我要是能饰演神采奕奕又疯疯傻傻的贾宝玉就好了。 文学是时代的一面镜子,这话一点都没错。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是封建社会制度下的产物。 那么现在这个时代呢?恋爱自由的我们为什么也会有那么多的悲剧? 曹优曾经和我说,他觉得最好的爱情不是游轮撞冰山,而是像他父母那样平平淡淡的细水长流。而现在,他还是喜欢游轮撞冰山的刺激。 这么热的天,他居然去了沙漠,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他在沙漠里用细沙堆了个金字塔,他在阳光下笑得那么灿烂,我想他终于找到他喜欢的生活方式了! 不过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住了,我和诺心住在一起了。当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那么她们就会成为可以相互依靠的朋友。 她很爱看演出,这不她又弄来了两张浙江宁波梦燃舞台的门票。 “票上写着演出时间是今晚七点,这就意味着我们现在就得出发了?”我问道,上高到宁波至少得要5个小时。 “现在才上午九点,来的及,高铁票我都给你买好了。”诺心挑眉笑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省了,这些年,我的路径是以曹优为原点,半径2000米画圆。仿佛出了这个圆,他就逃出了我的控制范围似的。但现在,我不用担心这些,我和他已经是陌路人了。 我坐在高铁上,眼前的建筑和树木一样一样的倒流,仿佛时间也在不停的倒流。 我和曹优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时候我们还是大一的新生。 一开始,我们都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对面的他在用余光瞟我。 我其实也在用余光看他,因为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得跟谁借个电话打给我妈,她叮嘱了我上车后要给她报平安。 几次开口失败后,我又将目光转向了戴着黑色帽子的男孩,他好像更害羞,在我们对视的一刹那,他立马把脸转向了窗外。 我只能又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曹优。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不知道怎么开的可乐,全溅在了我的脸上和身上。 他不停的道歉,不停的给我递纸巾。 而我压制住了怒意,微笑着向他借了手机。 “你叫什么?”他问道。 “袁黛莎,黛玉的黛,莎士比亚的莎。” “不错,中西结合。” “你呢?”我问道。 “曹优,曹雪芹的曹,优良传统的优。” 我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跟着我笑,我发现他笑起来真的很阳光。 接着,我和他聊了一路,从曹雪芹聊到了雨果和莎士比亚。我说《红楼梦》在国外不火是因为翻译问题,通假字,隐喻、谐音都不太好翻译出来。 他说他家的曹先生也这么认为。 “你爸是做什么的?”我问道。 “退休前是小乡镇的初中语文老师,退休后是广场一角的越剧灵魂歌手。” 接着我们又聊了音乐和电影,4个小时的车程对于我们来说一点都不漫长。 “你在想什么?”诺心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在想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在由生到死的单行道上,我们到底要怎么存在才有意义?” 诺心沉默了一会道:“每个人存在的意义不一样,有的人是为了延续生命,那就会生孩子。有的人是为了输出自己的价值,那就有了艺术家。有的人是为了延续亲人的人对美的热爱,那就有了精神的寄托。。。。。” 我想到了婷婷,她学越剧是为了传递她奶奶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别想了,生命的意义不就是享受生命的过程吗?走,下车了,该享受去了。” 诺心拽着我的手穿越了茫茫人海,这个感觉,让我又想起了曹优,那时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不放的。 当我走进会场看到曹优的一刹那,我真的以为时间倒流了,难道真的有平行世界吗?直到我看到天歌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黛莎,你这是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吗?”天歌故作幽默的说道。 我只能用皮笑肉不笑来回应她。 “先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去后台做准备。”天歌说着,像拽狗一样把曹优给带走了。 “曹优的新女友?life乐队的吉他手?”诺心低声问道。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这真的是冤家路窄啊! 天歌的节目被排在了第一,说实话,没听出美感,只听出了疯狂,莫名其妙的躁动和莫名其妙的歌词。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代入了自己的情绪才会这么反感,但我看到身边诺心的反应时,我就觉得我的感觉没错。 看完了表演,我们又在门口遇到了天歌和曹优。 “诺心姐,你觉得今晚哪个舞台让你印象最深刻?”天歌问道。 “第四个,现代舞《尘埃》” “不觉得她跳得太收着了吗?”曹优说道。 “那是因为她没有能力去放。”天歌自以为是的说道。 而我还沉浸在第五个节目的越剧《黛玉葬花》上,女演员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都那么的有韵味。 她让我相信故事里的人物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 “黛莎姐,我们现在要去吃烧烤,一起吗?” 天歌说这话的表情,有点挑衅。 “姐姐累了,需要睡眠。”我说道。 回到酒店,诺心想聊八卦,而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起调。 “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 “不错,新一代越剧女神。” “诺心,我昨天梦到一个老人,他说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真实存在的东西都可以复原,都可以重现,都可以弥补。对吗?” 诺心摇了摇头,然后帮我拿出了要换洗的衣服。 我接过了衣服,一个人躲在浴室里哭了起来,曹优曾说,他想象不出没有我的生活,如果说有,那就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那个世界,他从来都没遇见过我。 第九章 曹优 我坐在回程的高铁上,眼前的景象一闪而过,这路途中有错过美丽的风景吗?我想没人给我答案。 我的脑子浮现了这样一个场面,旋转运动的机器突然转化成直线快速运动的光影,而那道光影在我的脑子里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我滑动着手机,点击了【定位服务】,然后把【访问我的位置信息】的开关关闭了。 天歌在试图监视我,怎么可能!她也不想想我是谁。 天歌的乐队越来红了,当然,我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越来越红了。 她的新歌《命运拼图》其实是抄袭了我表哥的《记忆碎块》。 她说:“前人画了一只山鸡,而后人把这只山鸡修饰成了凤凰,那么你说这只美丽的凤凰是谁画的?” 我说:“你为什么要在他的画上修改?” 她说:“为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发表,因为他本来就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还得谢谢你替沉默的羔羊发声了?复制+粘贴,当然比原创更高效。”我冷笑着看着她,那时,我也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后面在她的再三辩解下,我也渐渐释怀了,再说,这种事情,他自己都不在意,我干嘛要这么较真。 表哥叫宇帆,他是个不能直立行走的残疾人,他这半年都待在家里做国际海运代理的线上工作。有时他也会创作些歌曲,我和黛莎就是他忠实的歌迷。 天歌也很欣赏他,她那天一直和他探讨音乐,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收到了她给我的转账,这笔钱应该够我还完这个月的花呗了。 我调整好心情,既然都要往高处爬,那这个过程重要吗? 天歌给我发了一张照片,她要求我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我手机的屏保。她的这个小性子真叫我哭笑不得,而且这张照片p的太过了,鼻子高了,下巴尖了,脸变小了,滤镜也把脸上的雀斑滤掉了,虽然还是她的轮廓,但这个是真实的她吗?我想她自己也不确定。 下了高铁,我没有回家,我直接去了表哥的家,这次去上饶出差,我给他带了那里的特产—上饶鸡腿。 表哥一边吃鸡腿一边看直播,他现在也看美女主播跳的宅舞,我告诉他镜头前的女人不一定是美女,她卸了妆有可能很普通,也有可能是个男的。 “那她的声音怎么这么甜美?” “可以用变声器转换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 表哥是个很单纯的人,他从没谈过恋爱,这半年,他每天都宅在80平米的小空间里看世界。有时看宅舞、有时看戏曲、当然有时候也看小电影。 他说像他这样残疾又自卑的家伙,在这个繁花似锦的国度里,只能郁郁寡欢的过完后半生。 “天歌用了你的创意,你生气吗?”我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有多混蛋。 “没事,成功要看人的。有时成功只是种偶然。”表哥停顿了一会,面露难色的问道:“黛莎最近好吗?” 我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她最近在干嘛?可能在写小说,也可能在写诗。此时,我的脑子里正在上映她第一次写诗的场面。 曹郎北上露初颜 优游自如笑微甜 最爱停车叹流年 强识博闻醉不眠 “曹优最强?”那时的我带着几分醉意。 她的脸也红了,像是刚成熟的苹果。 “还有更强的。”我抱着她像圆规一样原地旋转。 手机的震动把我脑子里的影像震碎了,是天歌,她让我去一个私人开的农家乐园,据说有人请他们当气氛歌手。 我来到了现场,原来是有人在这里求婚。各种各样的鲜花,各色各样的气球,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天歌呢?”我问贝斯手阿肯。 他的脸红红的,仿佛是喝多了酒。 “曹优,我告诉你,你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就如同音乐派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流浪汉。” “曹优,你别理他,他不知怎的喝多了。”键盘手小米说道。 我尴尬的笑了笑,我脑子里住着一只愤怒的小鸟,但此时我不得不压制住它。 天歌缓缓的向我走来,她今天破天荒的穿上了一条白色的纱裙,宛如仙女下凡。 “手机拿来!” “干嘛?”我不情愿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拍个照,我的手机正好没电了。” 天歌摆了几个姿势后,又拉着我和她合拍了几张,接着她就开始p图。瘦脸、美白、长腿、瘦腰。。。。。。该有的步骤一个的不放过。 我突然想起了黛莎的一句话,她说:“真相之所以丑陋,是因为它不加修饰,谎言之所以动听,因为夹杂了太多的修饰。” 黛莎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所以她想离开,说明了她真的想离开我。 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一副笔墨浓重的油画。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对才子佳人最后肯定能成,不然这么大阵势,该怎么收场。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天歌发的我和她的合照。配文是:求婚了,好激动。 谁可以看:仅黛莎可见。 第十章 黛莎 在网上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越转越快,你得断臂求生。不然就跳上去,看看它滚向何方。” 这一上午,我用了3个小时教会了诺心的妈妈如何使用智能手机。 这也没办法,现在的超市都在主导“无人收银”,这搞得她每次带孙子去逛超市都好麻烦。 我看着她焦虑不安的脸,我也跟着焦虑起来,那么这些失业的收银员该何去何从?或许我该担心我自己,哪天也被人工智能取代! 晚上,我又被诺心拉着去看了一场光由人工智能表演的晚会,主持人是机器人,他们的台词流利的毫无瑕疵。 舞蹈演员是机器人,各种高难度动作信手捏来。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也是个机器人,高低音转化的很流利,看完之后只有震撼,但没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很完美?”诺心说。 “可是他们没有感情。” “舞蹈动作也干净利落。” “可是他们没有感情。”我又重复着这句话,艺术之所以能成为艺术,那是因为舞台上的艺术家和舞台下的观众都能代入自己的情感和故事里的角色同命运共呼吸。 在我看来,人工智能的艺术只是一种“伪创造力”,它不能表达人类情感的复杂性。但是,为什么复制粘贴的东西远比原本的创作好呢?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做到完美,因为我们还只是停留在原地。 我去医院看望曹先生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有完美的传承下来,才能更好的创新。” 他变得越来越瘦削,但气色看起来还好,特别是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每次看到他,我就想起了曹优,他都多久没来看望他爸了?我想起了曹雪芹的《好了歌》里面的一句歌词。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我点开了曹优的朋友圈,他又在宣传天歌的新歌。这个唱功,实在不敢恭维。 不过这首歌的作词作曲不应该是宇帆吗?虽然她加上了鼓点和萨克斯让这首歌变得更新潮,但这样就能变成她的吗?哎!后人为什么能站得更高,因为她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了。 一想到宇帆,我就觉得可惜,要不是半年前出了车祸,我想他肯定比我们混的都强。 不一会儿,曹水仙就来了,她的脸上依旧布满了乌云。 “我是不是永远都找不到安安了?” 我和曹先生神同步的摇了摇头。 但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没底,安安是在十年前上高的桃源村丢的。人烟稀少,荒郊野岭的,想找到他,或许比登天还难。 曹先生按照安安满月的模样画了他从一岁到十岁的样子,他已经画了一百多幅了。 “一定能找到的。”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黛莎,谢谢你,还把我们当成家人。”曹水仙握住了我的手。 我无言的笑了笑,这么多年的情分不可能因为我和曹优的分离而改变。 不过,我还是错了,有些人是没有感情的。当我回到家,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的一刹那,我怔住了。 他向天歌求婚了!!! 我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有平行世界了,他仿佛就活在了从来没有我的平行世界里,不然他这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所有的感情。 “黛莎,你休年假了,准备去哪啊?”诺心一边听歌,一边拌豆皮。 “黄叶村。” “bj黄叶村?哎呀!我也想去,但是我请不到假。” 我笑着点了点头,既然都请到假了,那就干脆走远一点。结婚7年来,我从来都没旅游过,曹优曾经向我求婚的时候说,每年都要抽空带我去旅游一次,果然男人的承诺像玩笑话。 而我,玩笑话就是承诺,我曾经和曹先生开玩笑说:“您不是想去曹雪芹纪念馆,等我有假了,就带您去。” 现在他因身体不适,不能远行,也黯然神伤。不过,他还是很期待能听我旅游后回来的讲诉。 一宿无眠,天还没亮,我就出发了。 坐在拼车去机场的路上,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直盯着我看。 我是个很容易自恋的人,他要是再多看我几眼,我就会认为自己特别有魅力。 “我们又相遇了?”他说道。 “我们之前见过?” “或许,你忘了,在通往大一新生报到的火车上,我就坐在你的斜对面。” “咦?” “你对面的男生不是把可乐溅在你身上了,还记得吗?” 我恍然大悟,此时,还残存在我脑子模糊的影像里是有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少年,不过他好像看起来比我还社恐。 “怎么,现在还记得我?”对于十一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我脑子里只有一个轮廓,那个轮廓可以镶嵌所有男生的脸。 “你可能不知道,我一路上都在仔细听你们的谈话,你是黛玉的黛,莎士比亚的莎对?你们的谈话很有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 他的话让我目瞪口呆,我仔细打量着他,他带着一副金框眼镜,国字脸,浓眉,一副斯斯文文的精英模样。 “我当时想跟你打招呼的,因为你有几次想开口跟我说话,都忍住了。” “哦,我那时想借手机,但你好像不敢和我对视。” 他扶了扶镜框,笑道:“这不肠子都悔青了,希望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能主动和你聊天。” 我尴尬的笑了笑。 “黛莎,我叫顾小北。”他说着,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顾小北,鑫诚国际物流的业务经理。原来是和曹优的表哥宇帆一个行业的。 “你和那个男生现在有联系吗?” 我摇了摇头。 他笑着说:“不可能!你们当时看起来有说不完的话。” 我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是善变的! “你现在去哪?”他问道。 “机场。” “然后再去哪?” “bj植物园。” 第十一章 曹优 各种车从高速上飞驰而过,透过车窗,一眼望不到头。 人生总有几个要做出重大抉择的时候,只有当你回首时,你才会发现你本应该那样选择的。 如果能回到前天,我肯定不会选择和天歌出去玩赛车,那样我就不会出这该死的车祸了。 “放心,没事的。”天歌握着我的手说道。 我抬着沉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明明看起来是个淑女,为什么玩起来就那么疯。要不是她想来一场摩托车之吻,我也不会撞到那棵大树。 算了,困了。 我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不是可能失去创造新生命的能力了?” 医生用着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先观察。” 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听到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每次答应黛莎的事,只要说再看,等有时间,看情况,那就是不可能。 我姐给我带来了荞麦面,她看我的眼神从最开始的嘲讽变成了心疼。 “还等着你来医院看爸,现在好了,医院倒是来了,变成我们来看你了。” “行了,当我掉井里的时候,最怕亲人落进下石了。”在她要辩解之前,我问道:“思雨呢?” 她指了指窗外。 我透过窗户,看到了我爸陪着思雨坐在了凉亭上。思雨挥动着手里小猪佩奇的泡泡球,顿时几个大泡泡分裂成多个小泡泡。 “你说平行相邻的两个泡泡里面的物质,只要时间够短,是不是就能穿越到对方的空间里面。” “你脑子撞裂开了?”我姐一边收拾我吃完的饭碗,一边把我的床摇高。 “我在说平行世界。”我其实很乐意听我姐开玩笑,因为这样就代表着,我们都活得不是太糟糕。 “黛莎说想象力是穿越到平行世界的唯一渠道。” 她又提黛莎,她和我爸一样,把黛莎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和信仰。我心理苦笑,黛莎是怎么做到对我冷言冷语、尖酸刻薄却又对我家人关怀备至、善解人意的呢? “你那女朋友呢?”她翻了个白眼。 “她很忙的,可能在帮我改游戏剧情,也可能在创作歌曲,谁知道呢?我新设计了一个游戏,大概的剧情就是主人公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回到过去,改变过去,改变未来。当然游戏里面的音乐还用了天歌的新歌——《命运拼图》。” “如果能回到过去,十年前的那天,我应该24小时盯着安安的,这样他就不会被人抱走了。” 看到姐姐红红的眼圈,我沉默了,当初我和黛莎浏览了无数失踪儿童的信息,看了无数的视频,到头来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人是不会在看不到结果的事情上花费力气的,我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事了,黛莎可能也放弃寻找了! 我爸进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好像人一老,眼里的红血丝就会增多。 “看到你信里说要玩赛车的时候,我就该阻止你的。”他停顿了会,又接着说道:“我没教育好你。” “我怎么就不好了?我依然是个潜力股。”我一直都给自己打气,虽然有点负债,但这年头,谁还没点负债呢! “我管不了你,我也阻止不了悲剧,只有事情发生了,才知道这是个悲剧。” “爸,没事,我累了,您也先去歇歇。”我每次一跟他交流,就想快速结束话题,各自安好。 我爸这次没有离开,他坐在我的床边,一直低着头。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黛莎怎么没来,按理来说,我姐应该会跟她报告啊。看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全是假的。 虽然我和她分开了,但我心里就是觉得,我们会是真心关心彼此的人。毕竟发生过的爱情并不是一场虚无。 “黛莎她去bj了。”我都没问,我姐就回答了,难道,我脸上的表情真能转化成文字? “她去拓展业务?” “bj西山。” 我顿时恍然大悟,之前我们说过要一起带爸去的,但我还是没信守承诺。 “有什么意义,《红楼梦》不就是痴男怨女沉浸在虚无爱情的故事。《简爱》不就是相貌普通的女孩追求灵魂伴侣的故事。《百年孤独》不就是。。。。。。男主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小帅一家一代又一代摆脱不了孤独的故事。” 我一说完,我姐和我爸脸都绿了。 “你是花了5分钟在短视频上看的?” 不愧是我姐,一猜一个准,以前的我还会看看书,看看电影,国内外都看。这几年,我都忘了以前看过什么书,想要再看一遍回味一下,发现没那个心思了。 5分钟在短视频看完书之后,就把大量的时间花在看千篇一律的恶搞视频和换汤不换药的小人物走向人生巅峰的视频上。 “那你活着也没意义,人生不就是行走在由生到死的单行道上的故事。” 我朝我姐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尖酸刻薄的劲是跟黛莎学的吗?她怎么就不学点好的,黛莎的优点还是挺多的。 “舅舅,你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吃糖?” 我笑着摇了摇头。 “思雨长大了,还知道关心人了。”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我已经很久没带她出去玩了,我都记不起上次和黛莎带她去游乐场玩是什么时候了。等我伤好了,我一定要带她去坐下旋转木马。 我已经好几天没碰我的手机了,打开本地新闻的一瞬间,我的脑子因为信息量太大而变得一片空白。 “上高网红歌手天歌疑似被男友家暴。” 家暴?男友?这指的是我吗?天歌的脸打着马赛克,但手上和腿上的淤青清晰可见。 几张图片之下是这样一段文字:《命运拼图》的歌手天歌近期遭遇男友家暴,据知情人透露,是因为天歌没有及时给男友转账,所以遭到了雷雨般的拳头。 好家伙,这是谁编排的?我滑动着手机拉到了评论区。 “据知情人透露,天歌男友是战天下游戏公司的员工。” “软饭硬吃,给男人丢脸。” “他的新游戏都是天歌设计的。” “这种男人都有女朋友?” “天歌姐姐,赶紧把他踹了!” 。。。。。。 第十二章 黛莎 下午三点,我来到了杜甫笔下“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的黄叶村。 不过形容黄叶村,我更喜欢曹雪芹友人敦诚的“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着书黄叶村。” “门前古槐歪脖树,小桥溪水野芹麻。”两三百年的大槐树似乎拥有着古老神秘的超自然力量。我一看见它,脑子里仿佛就出现了一个老人在讲着古老神秘的传说。 低矮院墙环绕的长方形院落中间,我看到了胡文彬先生笔下的“旷古奇才,风骨犹在;传神文笔,光耀千秋”的曹雪芹雕像。 他的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竹林,我的脑子里立马浮现了瑶林玉树和琼林玉枝这两个成语。 “林出众,玉高洁。所以林带上玉的话,就有了资质高洁和容貌智力出众的潇湘妃子—林黛玉。”我一不小心把脑子里的声音外化了出来。 “这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位女士的见解够独特的。” 听到别人的夸赞,我的脸一下就红了。 再朝里面走去,就看到了斑驳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对联: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有,疏亲慢友因财绝义世间多。 “可是这个时代,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人不多了。” “是啊!” 同行的人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接着走,就看到了形如满月的月洞门,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花红到一定的程度必然会黯然失色,这是大自然跟我们讲的道理。 所以爱变成不爱是一种自然现象,失败和成功也是一种自然现象,我们很多时候都不能自主选择,来什么就坦然接受什么,像花开花落,日升日落,我们的悲欢离合在万物面前都是一种自然现象。 曹优,我想我可以放下你了。 离开bj,我又回到了江西,几经波折,终于在新塘村看到了我那刚满九十岁的外婆。 她的脸皱的像一朵干枯的芍药花,牙齿也掉光了,暗黄色的眼睛里已看不清我的轮廓。她用着比树干还瘦的手抚摸着我的脸。 “我的外甥女又变漂亮了。” 我真的佩服我外婆,无论在什么时候看到我,都喜欢用这样的开场白,她脑子里我的模样应该还是十年前的我。 “还漂亮个啥,脸又黄又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逃荒过来的。” 我妈一如既往的损我,曹优曾说我骨子里尖酸刻薄的优良基因有一半是她遗传给我的。 她一边揉面一边用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彷佛能完整读取我脑子里储存的信息似的。 “我做些豆腐皮包子,你给曹优带去。然后还有一些香菇猪肉包,你带给你同事。” 我早就跟我妈说了我和曹优已经分开了,但她脑子里总会过滤掉我这句话。 我给我外婆下载了一个喜马拉雅app,那里有钱惠丽老师的越剧电台。里面有我外婆爱听的《红楼梦》和《梁山伯与祝英台》。 每周一期还有个惠丽心语,她会聊一些越剧的起源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还有《甄嬛传》的越剧啊!你早就该给你外婆下载了。她眼睛虽看不清,但耳朵好使的很。”我妈笑道。 我从包里拿出了几盒燕窝,是给我妈的,还有几盒绿茶,是给我爸的。 我妈收到礼物,还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转头对着外婆说道:“妈!你天天抱怨老了就没人关心了,你看没有人忘记你,就像没有人忘记我们。” “我爸呢?” “在老李家!你去喊他回来。” 李叔是我爸在新塘村唯一的玩伴,也是唯一的棋友。 我刚要走到他家小巷的时候,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一个人影掉了下来,并打翻了晒着花生的竹簸箕。 紧接着,李嫂和李叔,还有我爸都赶了出来,我爸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连忙催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这才缓过神来,边打电话边朝他们跑去。 摔下来的人是李玉云,他是李叔的儿子,才17岁,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概了解了。 李嫂说小云偷了家里的钱,而小云坚持说他没有,还说如果偷了,他就从楼上跳下去。 李嫂那时也在气头上,她说:“那你跳啊!”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万幸的是他们争吵地点发生在二楼,不幸的是,悲剧已经产生了。 “多少钱?”回家的路上,我问我爸。 “8万左右,给大儿子准备的彩礼钱。” “李玉龙要回来订婚了?” 我爸点了点头。 “说来这事也怪,老李是下午1点把钱放在二楼的柜子上的,之后我就和他下围棋,你李嫂就在旁边切辣椒,这期间,谁都没有上过楼。二楼只有小云和李芬两兄妹,等到了3点,你李嫂上楼的时候,钱已经不见了。” “那怎么没怀疑李芬?”我刚刚也看到了李芬,她站在父母的后面,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 “李芬看起来很坦荡啊!让她妈妈随便搜,反观小云就显得有点做贼心虚。”我爸说完,突然像刚复苏记忆的人一样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曹优怎么没有来?” 应该是我妈还没跟他说我和曹优的事,我也不想说了,我爸他身体不好。 “他工作忙!” 我爸看了看我,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控制欲太强不是件好事!” 我以为他是在说我妈,直到多年后,我才理解他是在说我,但我从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我有多爱控制曹优啊! 傍晚我站在楼顶欣赏农村美景的时候,我看到同样站在三楼的李芬正望着晒在竹竿上的被子发呆。 我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她拉开被子拉链,从夹层的棉花里掏出一张张人民币的画面。 “黛莎,你怎么可以把二十来岁的少女想的这么不堪。”我心里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和李芬接触不多,我只知道,她是李嫂最疼爱的孩子。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边有几朵淡紫色的野花,或许拉近距离看,还有几只淡黄色的小蝴蝶正翩翩起舞。 哎!像蝴蝶,最无奈,飞不过沧海。 第十三章 曹优 有人说,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你都会在路口碰到同一批人。但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碰到他们,特别是黛莎。 我带着为数不多的存款逃离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去哪都可以,只要不在最落魄的时候碰见家人。 我去找过天歌,但她躲着不见我。阿肯说她也很受伤,真见鬼!也不知道是谁报导出来的新闻。 “你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就如同安静的电影院里突然闯进来了一条疯狗。”他说道。 “我要见天歌!她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些大的伤痕明明是那天赛车时留下的。”我提高了分贝。 “知道了真相又怎样?你以为网友要的是真相吗?等热闹过后,该凉的人就彻底凉了,你知道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我懒得听他啰嗦,不停的拨打天歌的电话,但她一直在通话中。 “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试想一下,如果一来二去,本地的新闻发酵了,是不是会祸及到家人。” “他们什么都没做!” “那你做了什么吗?”阿肯说完这句话,朝我冷笑了一下,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此时坐在动车上的我,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天歌的手机里有给我的转账记录,有我刚设计好的游戏,有我的隐私,估计还有黛莎的一些不足挂齿的秘密。 而我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她真的只是受害者吗?我的耳朵里响起了黛莎拖长音唱的戏曲:“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 下了车,再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然后踏着齐腰深的野草,走了很长时间的一段小路,才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 这是我外公的一个临时住所,为了方便养鱼的,可惜现在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屋子的回忆。 我小时候经常和外公一边钓鱼,一边说自己长大后要成为哪种人。 消防员、警察、航空员、甚至是国际巨星。 外公总说:“只要你想,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而外婆总在厨房给我们做红烧鱼,她评判一个好男人的标准不是他开什么车或买什么房,而是他一天能钓几条鱼。 鱼塘已经干涸了,我坐在这里,点燃了人生的第一支烟。 抽烟的滋味并不好受,吸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没抽两口,我放弃了。 在悲伤情绪拉满的这个午后,我看完了黛莎写的小说。原来,她是以我原型写的男主人公。 我把小说男主代入成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个清晰的轮廓。 原来情人节那天她发脾气,是因为做好了饭菜等了我一夜,而不是因为我没给她发红包,我一直以为是她太爱盲目跟风了,才会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在朋友圈里晒幸福的机会。 原来,她那天在我公司楼下看到了我给女同事披衣服的场景,所以才把我的枕头和被子搬到了沙发上。 原来,我那天摔坏的钢笔是她奶奶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怪不得她那天哭到歇斯底里,而我还嘲笑她是个泼妇。 。。。。。。 “在干涸的鱼塘钓鱼?”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秃头老人。 “我没想到这里还能看到活着的生物。”他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三年了,这是第一次。” “我的外公外婆曾经住在这。” “哦!跑来忆苦思甜来了,据我所知,人要是不吃点亏,是不会回头张望的。所以你想回到过去吗?我能帮你。” 我看了看他,心想:这老头多半是疯子。 接下来他讲了量子纠缠,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方程式,我这个人其实对科学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想摆脱现在的人生,回到过去。 “这个常数越大,系统运行的速度就越快,我们就越容易进入平行世界,只要你用意念控制这个连接器,你就可以回到过去。”说着他拿出来了一个类似复读机的小型机器。 “真的能回到过去吗?”我猛的站了起来。 “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真实存在的东西都可以复原,都可以重现,都可以弥补。那么问题来了,你想回到哪个时间点?”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来了一瓶白酒。 我闭上了眼睛,想象力在闭着的眼皮里投下了幻灯片,浮现了种种可以重来的画面,大一新生报到那天,我买到了动车票。大学四年我没有沉迷于游戏,工作后,我没有无视职场的生存法则。结婚后,我没有忽视黛莎的感受。。。。。。 按照他的意思,人在一个时间点若做了多种决定就可以分裂多重宇宙,他手里的机器存在连接多个时空的连接器,我可以通过它来向其中一个平行宇宙传递信息,那么我该回到哪个世间点呢? “其实,也不是你们想回到哪个时间点,就能回到哪个时间点的。”他看到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像老顽童一样笑了几声之后继续说道:“也要看我们现在的环境和过去哪个时间点相匹配,是不是对称。” 我点了点头,几夜没睡的我,脑子越来越沉重,只要能摆脱现在,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又闭上了眼睛,想象力在闭着的眼皮里投下了幻灯片,浮现了种种可以重来的画面,十年前那天,我和姐姐没有因为玩牌而忽视了照看安安,那么姐姐就不会天天以泪洗面。大一的下学期,我没有去篮球场,那么就不会遇到李森,那么也就不会遇到现在的天歌。在我爸身体硬朗的任何一天,如果我能带着他和黛莎去旅游,那么他心里也不会这么的遗憾。坐在长达4个小时的绿皮车那天,如果我没有把可乐撒到黛莎身上,那么她也不会鼓起勇气像我借电话,那么我们也不会有后来。 我看了看手机,有十几个我爸给我打的电话,还有五个是我姐打的,其他的都是公司的未接来电。 “既然这样,您怎么不回到过去?”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他说着冲我神秘的一笑。 不管了,我的脑子因为接连几天的失眠变得越来越沉重,我闭上了眼睛,用着自己的意识连接了那个绿色的连接器。 此时,一段越剧《红楼梦》的前奏响了起来。 整个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第十四章 黛莎 如果外面的森林已经燃烧,有一种人是会变成树懒藏到树洞里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享受片刻的安宁,即使知道会死亡。 曹优躲起来了,他每次一遇到问题就这样,以为不去面对,问题就不会存在。 “黛莎阿姨,为什么林黛玉会嘲笑刘姥姥是母蝗虫?”刚唱完《葬花吟》的婷婷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她怎么唱起来没之前那么有感情了,原来是代入不了这个角色。 “这就是人性的复杂性,林黛玉和刘姥姥是两个极端的个性,一个爱多愁善感,常常满纸自怜。一个能审时度势,深通人情世故。林黛玉虽寄人篱下但自视清高,所以骨子里不允许自己成为迎合市场需求的小丑。林黛玉的孤高自傲是出了名的,这是她性格的特点,当然也是性格的弱点。”我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解释的,我只是把我最直观的感受说了出来。 婷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接着和我说了一堆学校的趣事,她说她现在开始喜欢数学了,喜欢推理,喜欢论证。就像喜欢解析《红楼梦》里的人物一样。 “黛莎阿姨,你会来看第五届广博杯青少年才艺大赛吗?” 我点了点头,12月15号,我肯定会去的。 下班后,我又去广场、酒、李森的饭店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这个年代,一个人是要多努力才会让谁都联系不到他。 曹优的微信步数为3,抖音没更新,朋友圈关闭了,微博也关闭了,游戏的头像也没亮。。。。。。 打电话给他吗?算了,他连他家人的电话都不接,更别提我了。 我看着柜子里积了一层灰的鸳鸯对枕,想起了我们之前的对话。 “我知道鸳鸯为什么象征永恒的爱情了,因为它们是出生入对的两只鸟。” 曹优翻了个白眼道:“那还用你说。” “你看鸳鸯这两个字,下面都是鸟,而上面一个是没有心的怨,一个是央求的央。所以说我要不是真心埋怨你,你就得好好央求我原谅,这样我们才能长久。” “这说辞倒是第一次听,够新鲜的。”曹优说完,一把揽住了我的腰。 “你干嘛?” “做鸳鸯该做的事。” 手机的震动声让我从甜蜜的回忆里彻底醒了过来。 “黛莎,信里没什么线索,最近他也没心情给我写信。”曹老先生说道。 “那之前的呢?有没有提过他心情不好爱去的地方?” “他信上说,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那么黛莎一定会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我?我在脑子里搜索着我和他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片段。他会躲在哪个树洞呢?鱼塘?有着童年记忆的鱼塘! 一夜无眠,天一亮,我就朝着黄家坳的方向出发了。 此时的天空是灰白色的。车窗外,两旁的梧桐木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就像高挺、严肃的战士。 我去找曹优了,但该死的车子在半路的一个山路口发动不了了。我从后备箱里拿了水桶去河边装了点水灌进去,依然动不了,我打给了拖车司机,他说地太偏了,要等2个小时才能拖去维修店。 我下了车,看着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心里一片茫然。十分钟后,我带着涉水而过的潮湿来到了隐居于山林之下的一户人家。 “请问家里有人吗?”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敌意。 “不好意思,我的车坏了,就想问问你家里有没有懂维修的人。” “没有,我一个人住。”她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冷气。 “哦,依然谢谢!”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一家人问问,但相隔挺远的,估计问了也白问。 我回头看了看她,一个女人住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是一种勇气,可她真的是一个人住在这吗?我明明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小孩叫声。 隔了半个小时,女人出门了,她经过我车窗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从她的眼神里我又看到了一丝敌意。 我知道在别人看来,这很正常。但我天生敏感多疑,在我看来,她不正常。 而且这些年,我们为了寻找安安,已经养成了一听到孩子叫声就要一探究竟的条件反射。 等她走远了,我来到她家门口,又问了一句。 “你好,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我,我想可能是我刚听错了,我正要离开时,我又听到一个男孩打喷嚏的声音。 她没有锁门,我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请问有人吗?”我问道。 男孩的声音消失了,是幻觉吗?大概写小说的人,是会经常产生幻觉的。 正当我要离开时,我听到门里面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打不开这扇门,这锁了两把钥匙。 “里面有人吗?” 没人回应我。 我突然想到个办法,搬条凳子出去,举高手机,就可以通过那个天窗录像。 搞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整个世界,只有映着月亮的小溪和我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手机屏幕里一个男孩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玩具水枪,由于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旁边放着一个碗,碗里面应该是他吃剩下的面条。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来了一个电话,是拖车司机打来的,他说他快到了,让我开着双闪等他。 “你去我家了吗?”背后的声音问道。 我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这和一个小时前的她判若两人。 “哦,我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叫声,所以看看是不是需要帮忙。”人类的表情果然是门玄学,她一笑就如同让人沐浴在阳光下的温泉中。 “他是我的孩子。” 她的篮子里放着几捆青菜和一些带泥的紫山药,原来她刚是去摘菜了。 “在这里的话,要很早起来送他上学!” “他不用上学。” “为什么?” “他只有三岁小孩的智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去我家坐会!他看到你会很高兴。”她说道。 “可是拖车司机快来了。” “他来了会打你电话的,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跟着她的步伐到了她的家。 在我刚进房门的一刹那,我的后脑勺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第十五章 曹优 车窗外的天空是灰白色的,仿佛蒙上了一片薄纱般的雾。 我才打盹了5分钟,就做了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梦。哎!头痛。 我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生,她好像在偷瞄我,这也正常,谁叫我长的一表人才呢! 其实她长的也挺可爱,暗棕色的圆眼睛、烟灰色的眉毛、古铜色的皮肤、海藻般的长发,关键是还有一双大长腿。 我打算等她第五次偷瞄我的时候,我就直视她的眼睛,并回应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想着接下来能与这么可爱的女孩聊天,我就不得不开瓶可乐来缓解一下激动的心情。 “嗨!”坐在我这排最外面的男生先跟她打了招呼。 “嗨!手机可以借我打个电话吗?”女孩说道。 戴帽子的男生立马把手机递给了她。 “喂,妈,我已经上车了,没事!就是手机玩的没电了,放心啊!拜!” 原来她是要借手机给她妈妈抱平安啊!我还真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谢谢!” “我叫顾小北,你呢?” “黛莎,林黛玉的黛,莎士比亚的莎。” 我看着一问一答的两人,心里莫名的有点失落,手里的可乐也不香了,算了,不喝也罢。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了家乡,去南昌上大学。 我爸说,把人生拉长线来看,其实每一天都过的很平凡,影响你命运的,就是由为数不多的几个选择决定的,如果我填的志愿不是大学,而是别的,我想我这辈子都可能遇不到现在遇到的一车人。 将近4个小时的车程,我一首歌都没听进去,准确来说,我是戴着耳塞,但没有播放音乐。 那个叫什么顾小北的男生,我敢肯定他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社恐在身上的,他每次都好像鼓足了勇气去创造话题,然后等黛莎叽里咕噜的说一堆之后。他就只回答了一个“哦”。 这两人,一个永远只会发球,另一个永远只会接球,我都替他们觉得累。 好在4个小时说慢也不慢,在下车的时候,我恍惚间有种遗失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再次遇到顾小北,是3个月后,那天我本来是要去篮球场打球的,之前就听说经管分院的李森组织了一场篮球协会会员的篮球大赛。 而就在前往篮球场的路上,我看到了顾小北,我并不是一个对人脸过目不忘的人,但那天黛莎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我经常会不经意的想起她,也就会不经意的想起顾小北。 “顾小北!” 顾小北一脸茫然的转过了头,他我对视了5秒,表情由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淡定。 “火车上的可乐男孩。”他笑道。 “原来你还记得我。” “记得,我什么都不好,就记忆力特别好。”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吗?”我问道。 “是的,国际贸易三班的。我平时也没怎么出来溜达,学校的协会我一个都没参加。” 这小子现在倒挺能聊的,不过,我该怎么把话题转到黛莎身上呢! “我现在要去上选修课,你呢?”他问道。 “我也。。。。。。要上选修课,你到哪个教室上课?” “4403,音乐赏析课” “真巧,我也是!” 我跟着他进了教室,在靠墙的最后一排,我看到了黛莎。 顾小北坐在了黛莎的右边,而我坐在了顾小北的右边。 “今天我们聊聊戏曲的小旦,细分来说,第一种是花旦,花旦常指灵巧活泼的年轻女子,比如《九斤姑娘》里的九斤姑娘。第二种是悲旦,同学们从字面意思就能猜到,主要是扮演命运多舛的女性角色。第三种是闺门旦,饰演闺门千金,比如林黛玉和崔莺莺。。。。。。” 我看了看黛莎,她居然在记笔记,我第一次看到选修课上还有这么认真的同学。 在老师嘹亮的歌声中,我仿佛回到了童年。 舞台上妆容淡雅的女子挥动着水袖唱着戏曲,舞台下的我和姐姐依偎在父母的身旁吃着两毛钱一根的白糖冰棒,笑的无忧无虑。 “好了,现在我们来点下名。来的同学还没到一半,看来有些人是不想要这个学分了。” “顾小北” “到” “李爽” “到”黛莎回道,她还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好像没点到你的名。”顾小北疑惑道。 “可能漏点了!我叫曹优,曹雪芹的曹,优良传统的优。你叫李爽吗?”我看向了黛莎。 她扑哧一笑说道:“没有,在帮顾小北的老乡签到,反正我也喜欢上这个课。”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我接着问道。 “不是,对了,我叫黛莎。” “我知道。” 她先是一愣,然后无声的笑了笑。 “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吗?”我问道。 “不是。”黛莎答道。 “还不是。”顾小北补充道。 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这么说来,我还有机会。 “你的学校在哪?”我问道 “就你们学校前面两站。我先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最后一班215了。” “我送你。”我和顾小北同时答道。 “我是说,我宿舍楼下有电动车,我刚好要去那。。。。。。买点东西。”我急着说道。 黛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小北。 “我也刚好要去那买点。。。。。。东西。”顾小北看着我说道。 我从没想到,我在大四跳蚤市场淘来的一辆电动车,会推动我们三人之间的故事情节发展。 自那之后,我们三成了有来有往的朋友,我和黛莎无所不聊,我和顾小北也无所不聊,但顾小北和黛莎不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共同语言。 就当我觉得这场战役快要打赢的时候,李爽的出现打破了我和黛莎之间的关系。 我们四人出去玩的时候,她会很自然的站在我的边上,骑自行车去秋水广场的时候,她会很自然的坐在我的后面。 黛莎和顾小北有时还会起哄,仿佛我和李爽的关系已经昭告天下了。 “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瞎起什么哄。” “可是她喜欢你啊!”顾小北回道。 “我喜欢的是谁,黛莎,你还不明白吗?” “黛莎明白,反正我和黛莎会帮你追李爽的。”说完,顾小北还给黛莎递了个眼色。 “帮我?” 黛莎注视着我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黛莎 坐在火车上,我一会儿看看靠窗的男孩,一会儿看看戴黑色帽子的男孩。 首先说明,我并不是花痴,我只是想借个手机打电话。天知道,我昨晚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忘了给手机充电,哎!现在还头痛欲裂,宛如做了一个世纪的梦。 靠窗的男孩看起来更阳光,他的鼻子太好看了,又高又挺,侧脸的线条也很流畅,这颜值,完全不输男明星啊! 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我准备等他和我对视的时候,我就鼓起勇气跟他借手机。 “嗨!”戴着黑色帽子的男生先开了口。 “嗨!手机可以借我打个电话吗?”我迅速回应道。 谢天谢地碰上好心人了,终于可以给我家母亲大人报平安了。 戴着黑色帽子的男孩叫顾小北,一个很斯文的名字,当然他长的也很斯文。 “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他问道。 “什么类型都看,《红楼梦》、《福尔摩斯》、《平凡的世界》等,我都爱看。” “哦!”他回道,隔了十几分钟他又问道:“你有过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有!人类的肉身会死,但意识是永恒的,所以新的生命会包含了其他生命的某一信息。哈,你别当真,我乱说的。” 我说完,顾小北又回了一个“哦!” 坐在我对面的男孩好像在憋笑,看起来脸都红了,他是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吗? 再后来,顾小北每隔十几分钟就抛一个问题给我,我对答如流之后,他又让这个话题冷却了下来。 这感觉,真像我和幼儿园宝宝在打羽毛球,他只喜欢发球,但一个球都接不住。 下了车,顾小北把他的号码抄在纸条上递给了我。 “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有事记得找我帮忙哈!”他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找我要了手机号码。 “我还是怕你不打给我,这样就不会错过了。” 我笑了笑,没想到他还挺可爱的。后来他还真的经常来我学校看我,我也经常去他的学校蹭课。 大学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的,对于我来说,是枯燥无味的。因为我一没打算考研,二没打算考公务员,三没打算交一个男朋友。 我翻了个身,和对面床铺的肖文丽相视而笑。 肖文丽和我一样,也是个没有规划的懒人,她成天只知道赖在床上。上午有课的时候,她巴不得有人把她和床一起抬到教室上课。 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是邓雨怡和樊美丽,她们两是班上的劳模,从不逃课,永远都是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正因为有了她们,这个宿舍才这么整洁干净。正因为有了她们,肖文丽才能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吃着打包回来的食物。 其实她之前没这么懒,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懒得活。 一个月前,她失恋了,她再也不用勒紧裤腰带,存钱买车票跑沈阳去看她男朋友了,她再也不用一有空就给她男友织围巾和绣枕套了。她再也不用去排队帮他买限量版球鞋了······可是,她好像再也不会快乐了。 就是这一个月,把我们都快给折腾死了。 肖文丽有时会喝的烂醉如泥,我们收拾她的烂摊子都要收拾到半夜。 而她半夜醒来,还要我们搀扶着她去上厕所。 “她怎么站着不动?是不是等着我们帮她脱裤子啊?”樊美丽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就听见肖文丽怒道:“关门啊!” 为了让她快乐,我们三还陪着她去溜冰,这一溜冰倒是把邓雨怡摔了个半残。 这下,肖文丽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带饭了,天天跑前忙后的伺候床上那病号。 为了让她快乐,我们三也陪着她斗地主,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好家伙,这么热的天,一宿舍都穿着七八件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618宿舍全员傻子。 “骑车去看菊花展吗?”刚从图书馆看完书回来的樊美丽问道。 肖文丽懒洋洋的说道:“谁有这个闲情逸致去看什么菊花!” 邓雨怡说道:“你和黛莎再不起来运动的话,都要胖成球了。” “我去!”我这次真的下决心减肥了,天知道,顾小北每次来看我,都要带一堆零食。 “顾小北怎么还不表白?这哥们可真磨磨蹭蹭。”肖文丽翻着白眼道。 “我和顾小北是哥们。”我回道。 其实减肥也不容易,特别是有一帮猪队友,明明说好骑车去看菊花展的,半路肖文丽又提议去青山湖烧烤。 肖文丽倒是潇洒,她坐在我的后座,嘴巴不停的播报着:“接下来,冲到前面的选手是2号黛莎,她虽然有着貌似不太灵光的大脑,但好在力大如牛,那么我们来预测下本次骑车比赛的冠军······” 我满脸通红的说道:“姐姐,上坡了,您能不能下来走一段?” 肖文丽说道:“好妹妹!加油!赶紧追上她们两!” 气踹嘘嘘的我好不容易骑到了青山湖,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想立刻骑回宿舍。 “黛莎,我看到你男朋友顾小北了!” “胡说什么呢!都说了是纯友谊。”我吼道。 顾小北也羞红了脸,他站在前面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加入我们。 肖文丽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乖乖的去摆弄烧烤摊子,然后把烤的乌漆嘛黑的馒头递给了顾小北。 顾小北摆了摆手,示意让她递给身旁饥肠辘辘的樊美丽。 樊美丽看了看邓雨怡,然后又看了看我,最后我们都选择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下定决心要减肥,看到肖文丽烤的那些食物后,还没开始吃,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黛莎,明天有个音乐赏析的选修课,麻烦帮李爽签下到。” “好!反正我明晚没课。” 而就在这天,我又遇到了那个男孩,他后来跟我说他叫曹优。 原来人和人之间是真的有磁场的,我很清楚我对曹优的感觉,迫不及待的想了解,想试探,想靠近。 但他肯定对我没什么感觉,哎!要减肥,要减肥! 还没等我减下来,情敌出现了,此人正是李爽,人如其名,她的性格也很爽朗大方。 “我喜欢上曹优了,你们可得祝我一臂之力。” 顾小北迅速点了点头,我迟疑了几秒,在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中,也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曹优 有人把摔跤比赛当作是联谊赛的吗?还真有,无脑李好为了缓和我和宋桑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组织了这样一场比赛,参赛的都是篮球俱乐a部的成员。 李好和宋桑是我的室友,一个是我的哥们,另一个也是我的哥们。 自从宋桑得知他喜欢的女生喜欢上我之后,我和他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我们不是在篮球场上肢体发生冲突,就是在宿舍里上演唇枪舌战和明枪暗箭。 而在宿舍夹缝求生的李好日子也不好过,他最好的朋友据说就是我和宋桑了,但我觉得,他更偏爱我多一点。 说到运动,论篮球,我打不过宋桑。论足球,他踢不过我。但是论摔跤,因为我们都没尝试过,所以结果不好预知。不过我觉得,我的优势更大,因为我看起来更强壮。 但是当他脱掉衣服的那一刻,我慌了,真的慌了。这孙子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胸肌和腹肌?这时,场外传来了几个女生的尖叫声。这有什么好欢呼的?什么肌肉男,我照样摔得他狗啃泥! 比赛的结局是。。。。。。我想我可能要再过几个星期才能去打篮球了,这也没事,我刚好可以静下心来研究微积分。 黛莎看了我们的比赛视频后,笑得一发不可收。这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上传的。 “我刚又看了一遍,我分析了下,按理来,你赢的几率更大的,因为你比他高,也比他重。但你太急于攻击了,你一直在进攻,但又一直没找到策略。等到你精疲力尽了,他就采取进攻了。宋桑就很聪明,他在和你打心理战。” 我听完,感觉摔得更重了,黛莎的意思是他的智商也碾压我。 “不知道那个叫罗丹的女生看到两大帅哥在为他争风吃醋,会作何感想?”黛莎说道。 “我早就跟他说了,我对罗丹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偏不信,天天就知道跟我作对。” “你还真会招蜂引蝶!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电话那头传来了黛莎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个周六,我来找你,把事情都跟你说清楚。在此期间,你别跟我提什么罗丹和李爽。” 挂完电话,我就逛起了淘宝,黛莎会喜欢什么礼物呢?女孩应该都不会拒绝娃娃! 正在这时,我姐姐的电话来了。 “你马上要有小外甥了。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我这就去给我即将到来的小外甥买个见面礼。” “少贫,有空多给老爸打电话,他一直都很挂念你。” “好!” 挂完电话,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种从没有过的不安和恐惧。 “你怎么了?跟个二傻子似的。”刚冲完澡回来的李好问道。 “不知道,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任务,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任务。” “神经兮兮,呦!在买娃娃,准备送给谁?罗丹还是李爽?” 我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他在打趣我,他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的是黛莎,所以天天就装傻充愣的等着看好戏。 “你要不就在网上订个120的用only love玫瑰做的小熊,你不是说周六是黛莎的生日嘛!在送礼物这件事情上,你可别再输给顾小北了。” 我白了一眼他道:“傻子才把父母几个月的工资花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上。” “你懂什么?这里面好像还有一张真爱证明。” “我看是真傻证明。” “好!那提前祝你马到成功。到时,带着黛莎嫂子请我吃饭。” “李好,你刚说什么?黛莎嫂子?”刚走进宿舍的宋桑一脸狐疑的看着李好。 “放心,他对你的罗丹没兴趣。”李好笑道。 “那赶紧找黛莎表白啊!你好我好,大家好。”宋桑冲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脸。 我心里很激动,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向一个女生表白,别看我平时能说会道,大大咧咧的,真到了关键时刻,总会怯场,逃避。 周六傍晚,我抱着一个差不多有我一半高的小熊到了好唱ktv。顾小北已经在那唱上歌了,他的低音很好听,但是一到高音,就惨不忍睹了。 黛莎今天还化了妆,蓝色的眼影配上橘红的嘴唇把我看懵了,其实她平常那样就挺好看的。 “谢谢,维尼小熊很可爱。”黛莎腼腆的接过了我手里的小熊。 “你和顾小北真的绝了,一人送一个小熊,这到底是商量好的,还是没商量好的?”黛莎宿舍的肖文丽笑道。 我和顾小北对视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接下来,是黛莎宿舍成员的show ti。据说个个都是能人,一个是铁肺歌后,一个是甜歌皇后,一个是情歌教主,一个是越剧女神。当然黛莎是不会在ktv唱越剧的,除非她疯了。 在肖文丽的狂吼中,我用手指在黛莎的后背画了一个心。 她转头看向我时,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成了害羞。我猜她已经在我炙热的眼眸中沦陷了。 “做我女朋友!”我轻声说道。 她没有说话,过了半分钟后,她拉起了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心。 “黛莎,这是你的歌,你和邓雨怡一起唱。”肖文丽叫道,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黛莎唱歌还挺好听的,我觉得她才是她们宿舍的甜歌皇后。 “恭喜你啊!”顾小北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看到了?” “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但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在一起,直到刚看到你们那甜蜜的对视后,我知道,这一次,你又赢了。” 顾小北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又赢了,我和他从来没有正面交锋过。 “又?” “不知道,总觉得在某个场景,我也是这样被你截了胡。” “你和她聊过吗?”我问道。 “没有,也没必要了,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或许答案早就出来了,只是我一直不想去面对。我跟黛莎说你拒绝了李爽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我答案。” 顾小北说完叹了一口气。 第十八章 黛莎 我在学校附近的餐馆找了一份兼职,在那里我认识了郭天爱。 看到郭天爱的第一眼,我的后脑勺就隐隐作痛,我想可能是她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了。 她只在这个餐厅上了一天班就被开除了,开除的原因是她的表情太过严肃。 “你见过孤魂野鬼吗?”餐馆的老板娘喜姐问我。 “啊?”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就是,我本来是看在她是我老乡的份上,才给她安排了这份工作,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遭到了客人的投诉,说看到她那张比乌云还阴沉的脸就没胃口。”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反正我从来没见她笑过。”喜姐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一下班,我就看到在餐馆门口等我的曹优。而他的旁边放了一大箱木瓜。 “木瓜要和苹果放一起催熟。” 我当时脸都气白了,怒道:“曹优,你几个意思啊?木瓜要是真那么管用的话,那些明星早就囤几个仓库了,还用的着去医院受那要死不活的罪。” “你看你,自己思想龌龊也把别人想的那么龌龊,我是说吃木瓜好处多,能促新陈代谢,而且这种水果含有多种人体必需氨基酸。” “是吗?” “再说,我也没见识过你的。。。。。。”曹优说着,还下意识的看了我那里一眼。 作为回礼,我也送了他一份礼物,一份不用花钱的礼物,那就是一首藏头诗。 曹郎课间露初颜, 优游自如笑微甜。 最爱饭后叹流年, 强词夺理把梦圆。 “曹优最强?我好像梦到过一首差不多的,你说人为什么会感觉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曹优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难道真的有前世今生,宝玉不是第一次看到黛玉就说,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了,不扯这些了,我就只有一个意识形态的礼物吗?” “你懂什么,礼物都是浮云,只有意识才是永恒的。”我笑了笑,“不过,我还给你织了条围巾,可能要月底才能完工。” “那还有的等,你看看我给你织的围巾。”曹优说着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条比抹布还像抹布的围巾。 “男生还有这手艺,不错,不过,这窟窿够大的。” “不知怎的,就织成那样了。都是李好,说现在流行暖男,这不,我从一针一线开始了。” 我笑了,踮起脚尖,在昏黄的路灯下我和他接吻了。 这之后,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忙碌,一边要准备考试,一边要兼职。一边要忙着和曹优谈恋爱,一边要忙着去照顾郭天爱。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关注她,每当看到她一个人在餐馆附近穿梭的时候,我都会奔向她,把自己口袋里的小零食分享给她。 她刚开始会拒绝,后来她会经常在门口等我,有时坐在台阶上看书,有时坐在巷子后面刺绣。 她是个孤独患者,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不过她也不需要什么朋友,即使身边围绕着很多人,她的心也会像住在孤岛一样寂寞。 这几年,她一直独来独往,即使是和邻居,也从未说过话。 她每天的午餐是超市打折处理的低价面包,晚餐也很简单,不是白面条就是白米饭。 她生日的时候,邀请我去了她家。 一个小阁楼,冬天还好,一到夏天,我敢保证,这里会像个人肉烤箱。 “黛莎,请坐,你先等我一下。” 等她从小房间出来的时候,我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一个有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假发,用黑色眼线笔把眉毛化浓,把刘海拉长,改变脸的对称性。。。。。” “你这是哪门子的spy啊?”我惊讶道。 “不是,有时侯去商场顺手牵羊的时候需要这么打扮。” “天爱姐,你这样。。。。。。不对。” “我知道,黛莎,我问你,犯罪行为是否是犯人的本性?” “不全是。”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想要关心我的人。” “第一个?”我难以置信。 “我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一个相貌丑陋的弃婴,黛莎,老天爷给我的人设就是这样。” 接下来的一整晚,在郭天爱絮絮叨叨的讲诉中,我两从日落坐到了日出。 她的人生是个惨剧,你能想到的所有不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她的生活,弃婴、虐待、校园暴力、被逐出家门。 而她的长相,我还没有和你们形容过,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是奇丑无比,但我觉得不是,她只是没有迎合大众的审美罢了。 “我是个永远都变不成天鹅的丑小鸭。”她说道。 “你不是,而且你的音色很好,唱歌一定很好听。” “我从来都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我这样的人,能坚强的活着就不错了。” “天爱姐,坚强的意义不是天鹅在寂静的湖边顾影自怜的唱悲歌,而是丑小鸭在嘈杂的街头激情澎湃的演喜剧。你如果真把自己当丑小鸭的话,那你更要坚强和自信。” “坚强的意义不是天鹅在寂静的湖边顾影自怜的唱悲歌,而是丑小鸭在嘈杂的街头激情澎湃的演喜剧,这两句话我喜欢。”郭天爱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人说是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 “你居然会唱越剧。”我惊讶道。 “以前在桃源村,经常跑到张老师的窗前偷听她唱歌。”她的目光开始放空,我想她大概是在回忆之前的生活。 “天彻底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天爱姐。”我冲她笑了笑。 “黛莎,谢谢你!”她也冲我笑了笑,我这才发现她笑起来有种特殊的魅力。 在我回宿舍的途中,我碰到了满头大汗的曹优。 “黛莎,你一晚上去哪了,手机也没人接。” 我忙看了看手机,几十个曹优的未接电话。 “不好意思,我调成静音了。”我说道。 “你去哪了?”他沉着脸问道。 “去听了一个桃源村越剧女神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姐夫的老家就在桃源村。” “不会!好巧。你知道天爱姐吗?她老家也是。” “你不会一整晚都跟她待在一起?” 曹优走过来,闻了闻我的头发,说道:“老坛酸菜泡面的味道,黛莎,你下次要把周末晚上的时间都预留给我。” “你想的美!”我白了他一眼。 第十九章 曹优 我从没想过我和黛莎之间还横插了一个郭天爱。 第一次看到这个虽然是二十五岁却有着三十多岁面容的女孩时,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她自带寒光特效,让人无法靠近。 但是,黛莎对她很好,我想我应该要爱屋及乌。 “天爱姐,你哪里抱来的孩子?”我和黛莎刚在商场试完职业装,一出来便看到郭天爱手里竟躺着个小婴儿。 “他是个弃婴。”郭天爱说道。 “他不是。糟了!”黛莎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焦虑。 我接过郭天爱手里的孩子,匆匆的赶到一楼,把孩子放回了黑色的婴儿车上。 “等等,看看是不是会有人找他。”郭天爱说道。 黛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哀求。 一分钟、2分钟、3分钟过去了。 一个提着大包小包购物袋的中年女人,来到了婴儿车面前。 “原来我的小宝贝在这。”她看了看我们三,说道:“谢谢你们守着他,这可急死我了,都怪我,接了个电话,就把他给丢下了。” “所以,我的父母也曾回来找过我?” 黛莎沉默了半天,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我的父母也曾回来找过我。” 郭天爱一路上一直在念叨着这句话,我和黛莎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你以后可别做这样的事了,没有什么比母亲失去一个孩子更痛苦的事了。”黛莎说完,还抱了抱她。 “那遗弃我的人痛苦吗?” “肯定痛苦,我敢肯定。” 我看着被夕阳染红了的天空,心想,完了,今晚的约会又要泡汤了。因为,看这情形,黛莎今晚又要去给郭天爱当心理老师了。 岁月之残酷,在于它悄无声息的流逝。岁月之美好,在于它日积月累的馈赠。 我和黛莎结束了5年恋爱的长跑,在阳光明媚的春天,我们结婚了。 婚礼当天,顾小北来了,他现在是一家国际海运公司的商务,而我刚从一家网络安全公司辞职,现在打算做个职业漫画家,我知道这很难,不过黛莎说会全力支持我。而黛莎,她为了留在我身边,已经放弃了进上海外企工作的机会。 “黛莎穿婚纱的样子真美。”顾小北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上的美人。 “这么肆无忌惮的赞美新娘,她的丈夫会不开心的。”我说道。 “你知道吗?我有很严重的幻想症,在看到黛莎的第一眼,我花了60秒的时间,幻想了和她从黑发走到白发的种种可能。”顾小北沉默了会,接着说道:“现在,我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谢谢。”我又给他的酒杯里倒了点酒。 我的室友李好和宋桑也来了,他们二人现在还是单身狗,一个还没开始恋爱,一个刚和罗丹分了手。 “来说说你们现在的感受。”我得意的笑了笑。 “结婚嘛!我早晚都会结,你别一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表情,看把你得瑟的,钱老先生不是说,婚姻是座围城。”宋桑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那你先进来这座围城再说,别喝多了,分手事小,身体事大。”随后,我又看向了李好。 “我也不羡慕你,因为。。。。。。我想我也快结婚了。” “什么?”我和宋桑面面相觑,众所周知,李好是女性绝缘体,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快结婚了。 “上个月相亲了一个女生,我很喜欢她。”李好的脸瞬间红了下来。 “你们就不能让我缓缓嘛!好不容易才筹够了曹优的份子钱,现在又要砸锅卖铁的给李好凑份子钱了。” “宋桑,关于你哭穷这件事,其实,你也可以打欠条的。大不了,你结婚的时候,我再把欠条还给你呗。”李好笑道。 宋桑一听,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待宾客都走后,我和黛莎双双累倒在沙发上。 她现在穿的是大红色的旗袍,凹凸有致,风华绝代。 我刚想去抱她,她就拿起了我姐送给她的鸳鸯抱枕挡在了胸前。 “我知道鸳鸯为什么象征永恒的爱情了,因为它们是出生入对的两只鸟。” “这谁都知道。”我试着想拿开她护在胸前的抱枕。 “你看鸳鸯这两个字,下面都是鸟,而上面一个是没有心的怨,一个是央求的央。所以说我要不是真心埋怨你,你就得好好央求我原谅,这样我们才能长久。” “这套说辞我确实没听说过,但冥冥之中,又好像在哪听到过。”不管了,我现在可没闲情逸致跟她讨论什么鸳鸯,不过,黛莎的力气还真大,一下子就把我推开了。 “婚前不让碰,婚后也不让吗?”我委屈巴巴的说道。 “爱是精神,婚姻是合同。婚后,你得什么都听我的,下班后必须立刻回家,投资前必须要事前通知,和异性吃饭,必须要提前申请。。。。。。” 黛莎的一套说辞把我的欲望都快给说没了,女人一结婚,控制欲就会增加百分之五十吗? “说完了吗?可以了吗?” “我得先去洗澡,等下,天爱姐发微信说她还在楼下,我先去送她回去。” 我全身沸腾的血液突然一下子冷却了下来,我天!又是天爱姐。 我刷着朋友圈,看到我姐发了九宫格的婚礼照片,照片里的我爸和我妈笑得跟个孩子一样。这曹水仙,p图p的太过了,硬是把二老p的一条皱纹也没有。再看看她p的她自己,皮肤白了3个度,大腿长了4厘米,鼻子高了1厘米。 我知道,他们都喜欢黛莎,特别是我爸,每次看我没带黛莎一起回家时,脸就立马拉了下来,仿佛黛莎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我是他招的上门女婿。 黛莎和我爸都是慢性子的人,有时她会陪我爸下半天围棋,有时她会陪着我父母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家长里短。 爱是相互的,她的父母,我也应该要当亲生父母对待,不过我对我爸妈确实不怎么好,我很少能静下心来听他们说话,也很少去关心他们的身体。 过了一个小时,黛莎回来了,洗漱完毕后,她躺在了我的身边。 “新婚快乐,曹先生。” 我贴近她的耳朵,呢喃道:“新婚快乐,我的妻子。” 我亲吻着她温热柔软的身体,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二十章 黛莎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v领蕾丝旗袍婚纱把我的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再往下看,大量的花朵和珍珠蔓延在婚纱之上,走起路来就好像人间四月的芳菲在都在我的身下蔓延开来。 此刻的我是幸福的,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最幸运的事,我的脑子里浮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变成蝴蝶在花园里双宿双飞的场景,也浮现了贾宝玉和林黛玉共看一本书的浪漫场景。 “黛莎,我说你能不能别对着镜子傻笑了,怪讨厌的。” 说话的是肖文丽,众所周知,肖文丽是个性情中人,这几年她也过得不太平。 大四的实习期,她交往了一个刚从英国伯克利音乐学院毕业的吉他手,为了他,肖文丽也把自己的灵魂注入到音乐中。 她陪着他去看她之前觉得很无聊的音乐剧,陪着他去参加各种音乐晚会,陪着他熬夜写歌。 她像个保姆一样伺候着小男友的吃喝拉撒,哦,错了,没有撒。 然而,他们还是分手了,据说是因为在一起久了,没什么激情了。而音乐人最不能缺的就是激情。 后来肖文丽又认识了一个赛车手,她又一股脑的钻进了绝处逢生,激情似火的赛车生涯中。 这段感情也没维持多久,热情来的快退的也快。 肖文丽叹了一口气道:“哎,之前他就是喜欢我那头卷发,所以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幻想他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亲吻我的头发。” 肖文丽现在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倒也显得英姿飒爽。 樊美丽道:“你也够痴情的,总念念不忘。” 肖文丽把刚打开的红酒慢悠悠的倒入了醒酒器。随后她若有所思的说道:“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再爱上另外一个人,来,敬我的下一段感情。” 我和樊美丽相视一笑道:“你可真够潇洒的!” 樊美丽,她目前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会计,这也符合她那严谨又呆板的形象。 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方形的黑款眼镜,让人一看到她就心生寒意。 “樊美丽,你穿的这么严肃,是来做审计的吗?”我翻了个白眼说道。 “这不是刚从公司赶着过来,你以为会计有那么闲啊!再说,性是欲望,爱是精神,婚姻是合同,在你签人生合同的时候,我不得帮你把把关啊!” 我白了她一眼,她可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最后到场的是邓雨怡,她是我们宿舍四人中唯一一个生了孩子的,她披头散发,面容憔悴。 “不好意思啊!刚把孩子安顿好,现在我妈带着她睡了,我才有空溜出来。”她边说话,边从包里拿了一个大夹子把自己的头发干净利落的夹在脑后。 “自家姐妹,不要紧,不过还是要罚酒!”肖文丽边说边给邓雨怡倒酒。 “萧大侠,可真是越发干净利落了,怎么情伤这么快就疗好了?”邓雨怡阴阳怪气的说道。 4人中,她们二人关系略显尴尬,或许是因为两种极致的性格,一个特勤快,每天5点多就起床洗洗刷刷了,她要把地拖得能当镜子,把桌子擦得一尘不染。而肖文丽,典型的差不多小姐,她觉得差不多干净就行了,没必要一大早就扰人清梦。 而郭天爱一直坐在我身边静静的看着我们闲聊和互怼,她现在还是不爱说话,但表情由之前的生无可恋变成了人间值得。 我想我有一半的功劳,治愈别人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她现在是喜马拉雅app的主播,有时读一些经典名着,有时读一些童话故事,不过大多数时间是在电台上唱她擅长的越剧。 她为了让自己融入角色,在录播之前还会把自己打扮成越剧花旦的样子,她把自己想象成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而听众肯定也会觉得她是个美人,因为她的声音能让人看到一道亮丽的风景。 曹优曾今想把他那老实忠厚的表哥宇帆介绍给郭天爱,但二人在一起没有任何火花,一个不言不语,一个爱答不理。 我看着窗外,曹优正在楼下和宾客寒暄,他穿西装的样子真帅,我一想到这个男人从此以后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就觉得异常兴奋。 顾小北也站在楼下,他正抬着头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但那厮还是一脸严肃。 “我放下所有回忆,来成全你的爱情,却始终不愿相信这是命。”肖文丽手舞足蹈的表演着,“一首张远的《嘉宾》送给楼下忧伤的的顾小北。” “你还不如唱一首《凉凉》送给他。”樊美丽说道。 “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 郭天爱唱完,我们几个都惊呆了,她居然也能和她们一起讽刺我了,真好! “你们几个打趣够了吗?”我假装生气的说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肖文丽向我递了个眼色。 “黛莎,新婚快乐。”顾小北笑道。 而刚在我身边耀武扬威的姐妹们识趣的离开了。 “谢谢!什么时候能喝你的喜酒。”我笑道。 顾小北笑了笑,用手扶了扶眼镜说道:“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和你搭讪的一刹那,我幻想过你作为我的新娘的样子。” “现在说这些好像不太好。”我说道。 “没事,我已经放下了,早就放下了,不得不放下了。” 顾小北说完又扶了扶眼镜,我想是因为他鼻梁太矮,才老是架不住镜框。 “我还以为先找你搭讪,结局会变得不一样。”他说道。 “结局?”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无论如何,祝你幸福,黛莎。” 一天的热闹之后,我终于可以躺在曹优的身边。 他嘴上说着疲惫,但身体却异常兴奋。 樊美丽说婚姻是合同,所以接下来我说了一些有关这份合同的注意事项和二人都必须遵守的条款。 说完,我能感觉到他有点不悦。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热情,在他的怀抱中,我看到了春暖花开。 第二十一章 曹优 雾蒙蒙的早上,所有的景物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薄纱,美好而神秘。 “你喜欢我哪里?”黛莎搂着我的手臂问道。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看着窗外,不假思索的说道:“虽然无神,但是很大,眼球湿漉漉的仿佛有水雾弥散开来,神秘而美好。” “是吗?”黛莎先去照了照镜子,然后就到厨房帮我准备早餐。 自从我们结婚后,她就喜欢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厨房上,有时她会做心形鸡蛋,有时她会用荞麦面和面包做一个q版的我,有时她会用各种蔬菜做一道彩虹。 “曹先生,请用餐!”黛莎端上来了一碗紫菜蛋汤和一份爱心形状的杂粮米饭。 当我要往紫菜蛋汤里面加点醋的时候,黛莎制止了我。 “紫菜蛋汤和酱油更配,你必须按照我的来。” 我任由她往我的汤里加酱油,新婚妻子,这点小任性算得了什么。 起初我觉得很满足和很幸福,但时间久了,我就会怀念外面的鸡蛋卷和火腿肠炒粉。 “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李好边吃着烤串,边给我倒了一杯啤酒。 李好现在开了一个环保公司,庙小,和尚也少。我也是他公司的编外人员,有时做标书,有时陪他去招投标现场。 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忙我自己的事,我的主业就是在网上连载漫画,还有给一些书籍绘制插图。 “国漫已经从鼎盛时期坠落了。”李好说道。 “黛莎说,没什么比市场更能扼杀艺术的积极性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年轻的时候追求梦想很酷,成家之后还是坚持追求梦想的话,就不现实了。” “反正黛莎会支持我,再说我不是也在你公司矜矜业业的工作嘛!” 正说着话,我看到李好的新婚妻子林阳来了,她长的很漂亮,如果她能笑一笑的话。 而李好,每次都跟见到娘娘似的在她面前端茶递水。我实在待不下去,我总觉得林阳和郭天爱是一类人,她们都没有黛莎开朗和爱笑。 在一个人吹着冷风的路上,我遇到了郭倾倾,一个刚有点小名气的女作家。而我,正在为她的处女作《心魔》绘制插图。 “嘿!曹优,你真的好厉害,我的小说刚连载了几章,你就完美捕捉到童年时期小天的神韵,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她调皮的冲我挑了挑眉。 “你这么恭维我的话,我很容易骄傲的。”我也冲她笑了笑。 我和她并肩走了两条街,这一路我们谈了很多事,有关小说,有关漫画,最后还谈到了美食。 “你也喜欢吃景山路那家的变态辣米粉啊?我也超喜欢。” 我看了看她,身材超苗条,一点都不像美食爱好者。 “可我老婆说,吃太辣对胃不好,所以我现在很少光顾那家店了。” 我一说完,郭倾倾就连打了几个喷嚏。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原来是英年早婚,看来我又没机会了。”她故作可惜的说道。 我笑了,但接下来出现的两个人让我和郭倾倾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黛莎,这是郭倾倾,一个作家。”然后我搂住了黛莎对着郭倾倾说道:“这就是我老婆,黛莎。” 向来懂人情世故的郭倾倾并没有立即回应我们,她看着黛莎身旁的郭天爱,一脸茫然。但没过几秒,她就和我的妻子热情的打了招呼。 “嫂子好,常常听曹优提到你,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我一脸诧异,我总共就见过郭倾倾两次,哪里常常了? “是吗?”黛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那下次有时间再细聊。”郭倾倾走了几步,又回头,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还给了我。 真是奇怪,我明明没做什么,但总有种回家要跪榴莲的感觉。 “天爱姐,你认识她吗?”我问道。 郭天爱沉默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黛莎回到家后,一言不发,她把我刚脱在沙发上的风衣,扔到了滚筒洗衣机里。 我知道她是生气了。 “你怎么了?”我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你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她用着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 “我们只是刚好碰到了。” “那件风衣,你以后都别穿了。”黛莎说道。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整个晚上,黛莎都没有理我,等她睡着了,我打开了电脑,查询了历史记录。 原来她一个晚上都在看郭倾倾的《心魔》。 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她在担心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明天我一定要早起给她做早餐。”我闭着眼睛对着自己说道。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q版曹优”,不过这次的“我”是个哭脸。 “早安,曹先生,今天答应了爸妈要回去吃饭,你最好在出门前把你的工作都处理好。”黛莎面无表情的说道。 “今天是周日,我没什么工作。”我搂住了她的腰,“今天带你去坐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我可不少女了。对了,可以把安安带上。” 看着黛莎的笑脸,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你的微笑就是我生命中最浪漫的情诗,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谱写着最动人的乐章。” “跟女作家待久了就是不一样哈!” 完了,本来想逗她开心,没想到适得其反。 不过黛莎从不在我爸妈面前表现出对我有任何不满,她总是很乖巧的站在我的旁边。 “安安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小孩真的是一天一个样。”黛莎说道。 “调皮死了,一天到晚都闹着要出去玩。”我姐说道,她头上的白发自从有了安安后呈指数型增长。 “你妈妈说你上辈子是个宅男,所以这辈子一刻都不想呆在家里。”我捏着小安安的小脸说道。 “可不是嘛!还是女孩子好带点。”我姐说道。 “那就给安安再生一个妹妹呗。” “曹优,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你看我和你姐夫都蹉跎成什么样了!” 我看了一眼我姐夫,确实,他也瘦了好多。 第二十二章 黛莎 天渐渐破晓,所有的景物朦朦胧胧的,彷佛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从没想过我会在qq阅读上看一晚上的网络小说。原来很多网文既保留了传统小说的艺术性,又注入了脑洞大、节奏快的流行元素。 《心魔》的第一章第一句话是:天鹅的孤高自傲是优雅的钢琴曲,丑小鸭的满纸自怜是崩坏的管弦乐。 这句话似曾相识,我以前开导郭天爱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 “坚强的意义不是天鹅在寂静的湖边顾影自怜的唱悲歌,而是丑小鸭在嘈杂的街头激情澎湃的演喜剧。” 难道我和郭倾倾的也有着相似的灵魂?她可真漂亮,那种漂亮让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划分好了等级。我是丑小鸭,她是白天鹅。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自卑过,一个年轻貌美又有才华的女人放在哪里都是璀璨夺目的,所以曹优多看她几眼也正常。 “你怎么发了这么久的呆?曹优要出差多久?”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郭天爱已录完了一期的《越剧大赏》。 “大概要三四天,我在看郭倾倾的小说,我总觉得里面的主人公小天和你有点相似,你和她有着一样坎坷的童年。” 郭天爱无声的笑了笑。 “我在看自然现象,日出日落,潮起潮涌,花开花败是自然现象,蜜蜂飞到哪朵花上,毛毛虫爬到哪棵树上,人出现在谁的肚子里都是一种自然现象。”我读完了这段,看着郭天爱的眼睛说道:“这句话,我曾今安慰你的时候说过。” 郭天爱沉默了。 “你认识她,对吗?”我问道。 郭天爱摇了摇头。 我没再逼问什么,既然她不想说,那我就不多问。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听她刚录好的节目,我的心在她沉稳有力的声音中渐渐有了些朝气。 整理好了行李,我准备开车去看望我的外婆,郭天爱和肖文丽也说要跟着一起去,一个说要感受世间的温暖,一个说要呼吸乡村的新鲜空气。 肖文丽是刚休到了年假,她在上海的一家外企工作,如果我没有选择留在曹优身边的话,那我和她就是同事。 “上海的人民现在过的好吗?”她一上车,我就开始打趣她。 “卷的不行,给国外客户的报价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你想市场越来越透明,我们是不是越来越难混了。”肖文丽皱起了眉头。 “哎!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她又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邓雨怡现在在干嘛吗?她居然做起了吃播。”肖文丽又翻了个白眼。 “哦!我看了她的直播视频。” 邓雨怡为了在家能赚点小钱,她也开始做起了吃播,她每隔几天就要开播一场,十桶螺蛳粉,十斤小龙虾,十个豪华大汉堡,十份变态辣麻辣烫······ 邓雨怡的食量不是很大,但为了做这个吃播,她真的很拼命,有时两天吃一顿饭,有时还吃到医院去了,但就算这样,直播的评论里还是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 “她会不会吃完就吐!” “假的,根本就没有吞咽的镜头。” “浪费可耻!” 。。。。。。 “不行,我还是要打电话劝劝她。”肖文丽冲我和郭天爱挑了挑眉。 “雨怡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吃播,干嘛吃那么多?”肖文丽其实也心疼邓雨怡的身体。 “吃播不都是这样吗?要多吃,要吃的快,要像一个大胃王。”电话那头传来了邓雨怡无奈的声音。 “那就吃一口吐一口呗!”肖文丽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听不出她到底是讽刺还是善意。 “这不更浪费吗?浪费可耻!”邓雨怡义正言辞的说道。 “浪费?什么是浪费?吃进肚子里,增加胃肠的负担就不是浪费?吃完成天把时间耗在健身房里就不是浪费?”肖文丽瞟了我一眼接着说道:“黛莎让我这么劝你的。” “你这个祸害。”我气愤的骂道。 郭天爱坐在车后排无声的笑着,她最喜欢看我们斗嘴。 到我外婆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5点。 “我的外甥女又漂亮了。”她冲着肖文丽说道。 “外婆,我才是你的外甥女。”我向前走了几步,扑倒在她怀里。我想她看到的我,应该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哦!我的外甥女又漂亮了!”她又重复了一句。 外婆的脸皱的像一朵干枯的芍药花,我一想到我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就觉得后怕。 对于一个鲜花似的女人,我想没什么比枯萎和凋零更残忍的词语了。 “变老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拥有的过程。”外婆没看清我的相貌,却看出了我的恐惧,果然还是个老滑头。 “外婆,那您说说拥有了什么。”肖文丽向来自来熟,她是那种去逛个超市都能带回一堆朋友的人。 “变老是个持续拥有的过程,拥有了亲情、经历还有智慧。”外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郭天爱和肖文丽,“你们饿了?我忘记煮饭了。” “没事,没事,我会做!”我说道。 “我的外甥女居然会做饭了。”她感叹道。 不是我吹,我现在的厨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现在举办一个厨艺大赛的话,我有信心能进入全国十强。 但当我做好晚餐,把菜全端在圆木桌上的时候。 肖文丽轻声吐槽了一句:“看着花里胡哨的,实则索然无味。” 郭天爱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外婆倒是吃的很开心,她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外甥女居然会做饭了。” “黛莎姐,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我们刚做好的梅花扣肉。”李玉云端着一大碗肉出现在我们面前。 “谢谢,哇!小云都长这么高了。”我接过了他手里的陶瓷大碗。 他看了看屋里还有陌生人,脸一红就告辞了。 “多懂事的孩子啊!”肖文丽赞叹道,“乡下的邻居就是热情哈!黛莎,你看看,这才叫内容重于形式。外婆,您说是?” “我的外甥女居然会做饭了!”外婆答道。 郭天爱全程沉默,但眼睛里似乎泛着点泪光。 夜晚我在追《心魔》的时候,我看到刚更新的章节有这样一句话。 “变老是一个不断拥有的过程。” 第二十三章 曹优 最近国漫行业的寒冬里突然涌入一股热潮,一部叫《心魔》的连载漫画突然走红,此漫画的作者正是我本人。 我站在窗前喝着常温的冰美式咖啡,竟一点都不觉得苦涩。 我已经很久没出去打篮球了,工作太忙,我还一人包揽了策划、美术、编程等工作。 半夜回到家,黛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手上还拿着给我画的设计稿。 “你回来了?”她努力睁开了眼睛。 “你不用等我回来的,也不用天天给我的工作指点迷津。”我说道。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她发出了小猫般慵懒的声音,“明天周日,我们去乡下骑自行车?” “我明天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我把她抱到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不得不承认我没那么有少年感了,几根出挑的白发和抱黛莎时的费力都在提醒着:我正在变老。 我想我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也是时候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了。 这几年,上高景山的房地产的行业发展迅速,犹如一个亢奋的猛兽推动着历史的齿轮快速向前奔跑着。 金阳地产也是一样,房地产的工作人员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这不,小郑又用着温柔的声音来跟我介绍新开发楼盘的户型了。 “你能不能跟我吃饭的时候,不要接房产中介的电话啊!看你得瑟成什么样了。”李好说道。 我挂了电话,吃上了他给我带的麻辣土豆块。 “你说我和我朋友研究发明的一项废金属的处理专利为什么一直得不到重用呢?你看别人的普通处理成本要1000元每吨,而我这项专利不到500就行了。客户什么都没做,动不动就跟我谈共同项目。” “你真的在研究这些,出息了。”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看,你以为不用学习的地方恰恰是最需要学习的地方,营销是门好学问,可怜我以前不屑一顾,我在想中标的那些企业技术真的那么过硬吗?我们公司真的只配沦为陪标公司吗?” “没想到我家李好也有这么认真的一面。” “怎么?和你心中对我的拼图不一致?是不是一块拼图错了,对我的印象就完全模糊了?是不是现在觉得我也是很有魅力的人?是不是觉得我的脸在阴暗的灯光下也散发着帅气逼人的光芒。” 我惊慌失措的回道:“没有,没有。” “可我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能让林阳开心。”李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女人嘛!多陪陪她就好了。”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好好陪黛莎了,我总是说等我有时间,但每次都没时间。 李好苦笑道:“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改天,让林阳和黛莎多接触接触,黛莎虽然对我阴阳怪气的,但对于身边的女性朋友那别提有多温柔似水了。” “兄弟就等你这句话了。”李好笑着又给我倒了一杯咖啡。 但还没等到我出差回来,李好的世界就崩塌了,他的林阳跳楼了。 我一赶回来,就陪他在楼顶坐了一夜。 他整个晚上都在计算从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需要几秒。 “初速度为0的自由落体运动,加速度多少来着。。。。。” “李好,你够了。”我吼道。 这时,黛莎打了电话来,我没说两句就挂了,我能感受到她的不开心,但此刻的李好更需要我的安慰。 “你看,你还有老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哭泣,也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案发现场。 我抬着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也不知道该如何读懂黛莎的心。 快速推动着历史的齿轮向前飞驰的我和几乎原地踏步的黛莎之间的隔阂变得越来越大。她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好好画漫画,而要去做一系列的推广操作。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一有了身孕,性格就变得越来越强势,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而网上关于我和美女作家郭倾倾的绯闻越演越烈,我和她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但媒体和网友已经脑补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了。 “你不在家吃饭吗?”黛莎板着脸问道。 “我最近没什么胃口。” “是看到我做的菜没胃口吗?”她一脸委屈的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身上能吸引我的光芒正在慢慢减弱,我不想和她看星星看月亮看日出,我只想出名、出名再出名。 “黛莎,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所以,我必须要努力,你懂吗?” “你努力什么了?努力让我们渐行渐远吗?” 我本来想去拥抱她,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黛莎没有接话,她第一次没有逼着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再后来,我很高兴黛莎能把精力放在了对胎儿的精神培养上。 她给小欣(我们女儿的小名叫小欣)听ozart的《d大调的小步舞曲》,贝多芬的《月光曲》,理查德的《爱的纪念》。 当然她也会给小欣听郭天爱主播的《越剧赏析》,说到郭天爱,那真的是逆袭人生的楷模,之前那么生无可恋的一个女人,如今却越活越自信。 不过她和黛莎一样,脑子都是一根筋。 我好不容易给她争取了一个上大舞台的机会,还差一点被她搞砸了。 我的学妹许之燕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一个网红小明星,她本来是想在景山双十一的舞台上表演网上超火的《梦》,由于中间有一段要唱戏曲,我自然而然的给她推荐了郭天爱。 但那天,由于工作人员没协调好时间,来不及彩排,主办方就要求她们待会上台假唱。 郭天爱一听到要假唱,立马就黑了脸。 许之燕还一度以为她的节目要完了。 后来郭天爱在黛莎的劝说下,扭扭捏捏的上台了,虽然她唱歌时的表情很生硬,但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但我并不知道,晚会结束后的晚会,才是真正的晚会。 郭天爱在黛莎面前唱起了《梦》里面的一段戏曲,她挥动着水袖,宛如仙女一般唱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黛莎则是她唯一的观众,她鼓掌、欢呼,然后轻轻拍动着自己的肚皮。 我躲在门后面,一言不发,我已经很久没看到黛莎的笑容了,她笑起来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她琥珀色的眼眸里还有着雾蒙蒙的神秘色彩。 第二十四章 黛莎 我常常想,生孩子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复制一个和自己高度相似的生命,还是创造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命。 我怀孕了,在我肚子逐渐隆起的时候,我感受到万物在我脚下逐渐复苏的欣喜。 我一想到从此以后,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时候,我心里就会盛开花来。 郭天爱也为我高兴,她现在学会了煲各种养生汤,也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粤菜,她经常把耳朵靠在我的肚子上,感受生命最原始的跳动。 不可否认,她很喜欢孩子,她每次看到安安的时候,眼睛就会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 别人的胎教都是听一些轻音乐,而我不同,我身边还有个越剧女神不断的给我的孩子灌输戏曲的魅力。 曹优每次都靠在门边笑,他还说我们的小宝贝一出生就会挥动的小胳膊用越剧的唱腔唱道:“爸爸妈妈,我来了。” 他一说,我就有画面感了。 说到曹优,其实我和他已经有隔阂了,那些绯闻我倒不在乎,我很清楚曹优骨子里是怎样一个人,但就因为我了解他,我也很清楚他现在对我没有以前那么依赖了,但是能怎么办?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们只能耗尽现在的不满,然后默默等待下一个月满。 郭倾倾的《心魔》已经完本了,我也从头到尾的追完了,看完之后,我更加肯定郭天爱和郭倾倾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说不定这本书就是以郭天爱为原型写的。另外还有一种不可能的可能,这本书的原作者就是郭天爱。 此时的郭天爱正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练唱戏曲。 她被邀请参加景山双十一的晚会,这个机会是曹优为她争取来的。 曹优的网红朋友许之燕要在双十一的舞台上表演难度系数较大的音乐作品《梦》,由于中间有一段要唱戏曲,她的合作人赵天虹老师临时有事参与不了节目,所以曹优才有机会给她推荐了郭天爱。 但那天,许之燕没有彩排,她把时间都花在了造型上。 “不用彩排吗?”郭天爱问道。 “到时对口型就可以了。”许之燕轻声说道。 郭天爱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稿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凳子上。 “我不想唱了。”郭天爱红着脸对我说道。 我知道她这几天练得有多认真,她不是一个敢于上舞台表演的人,但一旦决定了要上台,那必然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什么?那我现在找谁对口型,你那段我都没练,在这摆什么架子。”许之燕说完,又拿着手机打电话。 我也不知所措,她这是找曹优告状去了吗? “为什么?”我问郭天爱。 “想唱,但不想演。”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双脚,不再说话。 郭天爱生气的时候,表情是很狰狞的,她曾今告诉我,这个世界有两个她,一个她被我拯救了,另一个她还在凝视深渊。 “我知道你有骨气,但我们活在现实里,只有像刘姥姥那样笑着把故事编下去的人才是真正能活下去的人。” “只有像刘姥姥那样笑着把故事编下去的人才是真正能活下去的人?”郭天爱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 我点了点头。 调整好心态的郭天爱表演的很成功,一下台,许之燕就热情拥抱了她,但她始终都没有露出笑容。 她一回到我家,激动的说道:“黛莎,真正的舞台现在开始了。” 在她的音乐声中,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了跳动,我想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这位越剧美人了。 预产期还没到,我的孩子小欣就出生了,医生说她哭起来的声音特别宏亮,未来能当个歌唱家。 我和曹优相似而笑,他小心翼翼的触碰女儿的小脚丫,说道:“她居然这么小。” 我扑哧一笑道:“婴儿都这么小而脆弱。” 在这之前,我的脑子里已经存放了无数个婴儿的脸,有哭的,有笑的,有酒窝的,有长睫毛的,有胎记的。。。。。。所以在我第一眼看到小欣的时候,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长的可真可爱!”郭天爱抚摸着孩子的小手,“哎!我也好想有个属于我的孩子。” “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状态,感觉好事将近了。”我打趣道,郭天爱最近确实很神秘,总是背对着我发微信,有时也会人间蒸发几天,但问她去哪了,她又半天答不出一个字。 她最近也很火,前几天还去了浙江宁波的第五届艺术大赏上演唱了《黛玉葬花》,有媒体称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越剧女神。 “我没什么好事啦!”她低头说道。 “不是有个男士很关注你,每期都在喜马拉雅给你点赞的那个,你们没见面吗?” “没有!你不要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黛莎。”郭天爱欲言又止。 “真无趣!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而我在你面前,几乎都没有隐私可言。”我撅着嘴说道。 郭天爱替我盖好了被子,又给我量了体温。 “给你的红包。”她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 “哇!姐姐大放血了!一张、两张。。。。。。” “你辛苦了,先躺下好好休息。”郭天爱又帮我把床铺摇了下去。 我躺在床上,泪流满面,这个最脆弱的时候,最应该在我身边陪伴的人是曹优,而他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冲冲的出去了。 “黛莎,我晚点来看你,你好好照顾自己。”郭天爱小声说道。 她可真是越来越忙了,曹优说的没错,谁都像一只亢奋的猛兽推动着历史的齿轮快速向前奔跑,只有我还止步于原地。 我打开手机翻看着曹优最新连载的《红楼密码》,他果然还是听取我的意见了,把晦涩难懂的《红楼梦》用中国传统的连环图形式编绘了出来。 我又看了看网友的评论,大多数都是好评。 “国漫永远的神,曹雪芹永远的神。” “好久没看到这样的作品了。” “大人、小孩都很喜欢看。” 。。。。。。 当然也有些不好的评论。 “画的什么东西,没有把林黛玉病怏怏的体态画出来。” “薛蟠画的好像李逵,是作者精神错乱了吗?” 。。。。。。 第二十五章 曹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感觉身后有个黑影。 当我走到地下车库准备开车门的时候,我看到车把手内侧贴了一个小小的便利贴。 “不要做对不起黛莎的事!” 这是谁这么幼稚?字还写的这么潦草!我不过是要去看望生无可恋的李好。怎么?这个神秘人是以为我要去偷情吗? 李好憔悴了很多,他成天以泪洗面,他说他脑子里对林阳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很难形成完整的系统思维。他头发都想白了,还是想不通林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好,你都有孩子了。”他说道。 “李好,你要振作起来!当我在电话里听到你有气无力的声音时,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边说话,边把刚买来的食物一样一样的塞进他的冰箱里。 “我想我一辈子都要在没有答案的问题里循环了。真抱歉,我不知道黛莎今天生孩子,你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没事,郭天爱在她身边,我一会就回去陪她。” “我没事,你回去!”李好说道。 回到车上,我反复揉捏着这张纸条,是谁呢?黛莎找人监视我了?不可能!我认识的黛莎没这么卑鄙。 我漫无目的的开着车,经过景山公园的时候,我看到郭天爱和郭倾倾坐在黯淡无光的亭子里聊天。与其说聊天,倒不如说是在争吵。 等郭天爱走后,我问郭倾倾:“她和你说什么了?” “神经病,她警告我离你远一点,我要知道她这么在意黛莎,说什么我都会离你远点。”郭倾倾生气的时候,估计也不带脑子。等她反应自己说错话的时候,话已经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关系。。。。。。总之跟你没关系。拜!” 她踩着高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黛莎和孩子都睡着了,趁着月色正好,我开始整理我脑子里碎片化的信息。 《心魔》里的小天是个弃婴,郭天爱也是个弃婴,小天在嘲笑和暴力中逐渐丧失了爱的能力,郭天爱如果没遇到黛莎的话,是不是也丧失了爱的能力?小说里有一句话是:“什么样的经历成就什么样的人,所以犯罪行为是否是犯人的本性?” 而这句话,郭天爱曾今也说过。 车里的那张纸条是郭天爱留给我的?不管了,我决定先赌一把。 “《心魔》是郭天爱写的,对?” 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我收到了郭倾倾的回复。 “你要多少钱?” 我看着这五个字,心里的算盘在不停作响,郭倾倾好不容易在网红圈立好了“美女作家”这个人设,她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去挖她的黑料呢!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黛莎,算了,还是等她身体好点,再跟她一起商量! 凌晨三点,小欣又吐奶了,我抱着她在客厅里轻轻的来回走动。 “小坏蛋,别哭哦!不许吵你妈妈睡觉。” 她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睁着两个圆眼睛看着我,不哭也不闹。 这一抱就是一晚,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我的小祖宗才有了困意。 “你又要出去了?”我听出了黛莎声音里的不满。 “要去开个会,等下我姐会过来。”我弯腰想亲吻一下黛莎,但她把头别过去了。 “从我生下孩子到现在,你在我们身边待了几秒?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就不能等她醒来抱抱她?” 我正想辩解,但客户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我匆匆吻了她一下,就急忙离开了。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李好的公司讨论上高的垃圾渗滤液项目和黄金堆的垃圾填埋项目,该死的李好,他要再不振作起来,我都快撑不住了。 “李好,你还不来公司吗?我那本漫画今天都来不及交稿了。” “我想我可以释怀了,你在公司等我,我马上到。”电话那头李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呜咽。 等李好来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这家伙是匍匐前进过来的吗? “想通了?”我问道。 “你知道林阳有一条狗?她姐姐一直想通过它,来寻找林阳真正的死因。” “所以,那条狗后来开口和她姐姐说话了?”我用双手撑起了沉重的眼皮,我听李好说过,林阳的姐姐也执迷于寻找她妹妹真正的死因。 “狗倒没有说话,但是它每次看到手机里林阳的照片时,就会狂吠,仿佛它一呼唤,林阳就会从手机里走出来似的。”李好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当它有一天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文件一动不动的时候,林阳的姐姐就试着打开了它目光锁定的excel表格,后来她发现整个表格的字体都是白色的,当她把字体换成黑色之后,这才看到了林阳写的遗言。” “她说了什么?” “大部分文字都在控诉她父母对她的忽视,她真的遭受到了很多不平等的对待,我不知道她的原生家庭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也不知道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哎!我也伤害了她!”李好苦笑了两下,说道:“我也伤害她了,吵架的时候,我说了一些让她觉得特别混蛋的话。” “你别太自责。”我说道。 “曹优,女人真的很敏感,很极端,要多沟通,多陪伴。” 我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黛莎的电话来了,我一接电话,她劈头盖脸的说了我一通。 “曹优,你可真行,你收了郭倾倾的钱吗?”我这才想起来,我把微信登在家里的电脑上了,黛莎肯定是看到我们的聊天记录了。 “黛莎,绝对没有,你等我回来解释。” “你很忙吗?大晚上的忙什么?” 我能想象到黛莎挂完电话,嘟着嘴生气的表情。 “你赶快回去!”李好的眼神带着几分歉疚。 “行,那你好好的。” “嗯,用心沟通是维系感情最好的方式。哥们,加油!”李好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我在回去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跟黛莎有效的沟通,我肯定要把这些天来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全盘输出,我肯定要疯狂的亲吻她那玫瑰花瓣似的红嘴唇,我肯定会和热恋期那样把自己的想法和工作上遇到的奇人趣事都分享给她。 正当我快到达景山小区的时候,我看到了独自走在街头的宇帆。 “表哥,好巧啊?” 正当我停好车走下来和他寒暄的时候,一辆蓝色的摩托车快速驶向了我们。 第二十六章 黛莎 生孩子后,我变得非常焦虑和不自信。 小欣和别的婴儿不一样,她白天几乎都不睡觉,她的眼睛里总是写满了好奇,而我在她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迷茫。 她很瘦小,出生的时候只有23kg,而我也足够的母乳来喂养她。 哎!焦虑! 我先是在网上查阅出生婴儿的体重是否和智商成正比,后面又查了是不是母乳喂养的孩子更聪明。曹优要是知道我一天到晚都在好奇这些事肯定会嘲笑我。此时,他的微信还登在电脑上,我带着猎奇的心理点开了他的微信。 “《心魔》是郭天爱写的,对?” “你要多少钱?” 看到这两条信息,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那本书真是郭天爱写的,而曹优早就知道了内幕,但他没有选择告诉我。 “黛莎,给你煲了鲫鱼豆腐汤,你别一天到晚盯着电脑看,对眼睛不好。”穿着一身黑的郭天爱一进门就劈里啪啦的讲了一堆坐月子的注意事项,这和以前惜字如金的她判若两人。 “《心魔》是你写的对?” 郭天爱的笑容转瞬即逝,她低着头看向了自己的双脚。 “我没打算要骗你,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 “我想听。”我注视着她的双眼说道。 在郭天爱将近一个小时的叙述中,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部由我导演,由她主演的电影。 雾蒙蒙的凌晨,一个裹着蓝色披风的婴儿躺在不知谁家别院的板凳上嚎啕大哭,半小时后,一对夫妻走了出来,将她抱了进去。 后来,这个女婴慢慢长大了,她默默的干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重活,忍受着不属于她该承受的流言蜚语。 “按我说,她肯定是特殊工作者遗留的产物。” “说不定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女。” “有钱人家哪会把孩子丢在这穷乡僻壤!要我说,她就是隔壁村黑寡妇的女儿。” 。。。。。。 十二岁那年,她被她堂妹郭倾倾锁在了阳台,在长达2小时的暴晒后,她张着干裂的嘴唇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乱翻郭倾倾的童话故事书,再也不敢动她的布娃娃。 十八岁那年,她离开了桃源村,并开始了四处漂泊。她先是做了电子厂的女工,一天到晚置身于全套防尘服的她倒也过了一段清净的日子,不过,这个电子厂后来因为接不到订单倒闭了。后来她做了超市的收银员、餐馆的服务员、快餐店的洗碗工。。。。。。每个职业,她都做不长久,因为没人喜欢一个成天摆张臭脸的普通女孩。 不过有两件事,她一直都在坚持,一是唱越剧,二是写作。 20岁那年,她开始学会伪装自己。乔装打扮后的她喜欢活跃在各大商场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22岁的她变得越来越孤僻,她在最漆黑的夜里,用小刀划伤了自己的大腿。 24岁的她常常梦到自己有个特别可爱的孩子,那个孩子很娇气,一刻都不能离开她。 25岁的她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因为她遇到了我,我教会了她该怎么热爱生活。 “郭倾倾是怎么发现你的写作天赋的?”沉默半天后的我终于开了口。 “高二的时候,她在我书包里找到了我写的小说,她当时看了觉得很有意思,并要求我继续写下去。” “那你们是一直在联系吗?” 郭天爱握住了我的手,说道:“黛莎,别再问下去,我并不想改变什么了,现在的我有事业和你,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看着她日益红润的脸庞和充满希望的笑容,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看,不出三秒,小家伙又要哭了。”她把话题转到了小欣身上。 刚醒来的小欣挥动着双手,嚎啕大哭了起来。 “没事,只要我唱歌的声音盖过她,她立马就不哭了。”郭天爱说着清了两下嗓子,开始唱了起来:“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 这一唱,小欣立马不哭了,她呆呆的看着郭天爱,小小的脑袋似乎写满了问号。 “小欣欣”郭天爱抱起了满眼都是她的小可爱。 “等你长大了,干妈要带你去坐海盗飞船,要给你买最好看的童话故事书,要给你编最漂亮的麻花辫,当然,还要带你去看诗意的越剧舞台。” 我看着一脸慈爱的郭天爱,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郭天爱走后,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黯然神伤。 曹优真有这么忙吗?我非得要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你在忙什么?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们吗?还有,你收了郭倾倾多少钱?” “黛莎,绝对没有,你等我回来解释。”他说道。 其实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的怒火已经被扑灭了一半,我不想吵架了,太累了。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郭倾倾。 “黛莎嫂子吗?曹优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可以找你聊聊吗?”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我就在你门口。”她说道。 我打开了门,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我连打了两个喷嚏。 “不好意思啊!没打扰到你休息?” 我能说什么呢!她已经不请自来了。 “我知道郭天爱和你的感情很好,想必你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声音小点,我女儿刚睡着。” 郭倾倾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你们不会到处乱说?” 我冷笑了一声。 “其实好作品也是需要有人操纵的,我的名气就是最好的营销,不是吗?你觉得是先有千里马,再有伯乐,还是先有伯乐,再有千里马?”郭倾倾冲我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更何况,她还是一只不想奔跑的千里马。” 我又冷笑了一声。 “其实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她就继续当越剧电台的小主播好了。其实,她能走到今天也算是涅盘重生了。”郭倾倾见我没说话,接着说道:“你不了解她的过去?或许她说了一些,也隐瞒了一些。如果你让我过得不体面的话,我保证让她那见不得人的过去赤裸裸的曝光在她的铁粉面前。” 就在我要回怼她的时候,我接到了宇帆打来的电话。 他说:“黛莎,曹优出车祸了。” 第二十七章 曹优 如果说我的人生是一副不断更新的画卷,那半年前那场车祸无疑为这张画卷加上了最浓墨的一笔。 《红楼密码》的国漫断更了,网上刚开始还有人催更,但渐渐的没什么人在我的作品底下评论了,毕竟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新鲜刺激的事物层出不穷,漫画迷们很快就会忘了我。 我有一条腿废了,这给了我毁灭性的伤害,你能想象一个气宇不凡的才子站不起来的样子吗?你能想象一个篮球爱好者坐在轮椅上投一个三分球的样子吗? “曹优,你不要成天不说话,你知道黛莎看到你这样有多伤心吗?”宇帆正在用那双笨拙的双手给我削梨。 我瞟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黛莎很累,她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你的心情。可你刚才是什么态度,对她置之不理。”宇帆说道。 “我只是不太明白,我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跟我讲怎么更新接下来的漫画。”我苦笑了下。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她肯定会认为是你觉得她的想法荒诞可笑才不愿搭理她的。”宇帆把那个削的很难看的梨递给了我。 我尝了一口是苦的。 “曹优,你要振作起来。” “换作是你,你能振作起来吗?你能对身边的人没有怨言?” 宇帆低下了头,他自知对不住我,那天要是我没及时推开他的话,或许躺在这里的人就不止我一个,那天要是我没有遇到他的话,那我就不会躺在这里。那天黛莎没有催着我回去的话,那我也不会躺在这里。那天要是李好没来迟的话,那我更不会躺在这里。 所以我一下子就怨恨了三个人,人总是这样,一旦发现目的地错了,就会后悔之前走的每一步。 “曹优,对不起!”宇帆低声说道。 我滑动着手机,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 上高县的最新新闻是:越剧女神郭天爱发行了新歌,她首次尝试戏曲与说唱结合,相信会给听众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我立马百度了《耀眼的平凡》,网上也立马跳出来了歌曲信息。 《耀眼的平凡》 你穿着淡蓝色长裙 坐在星空下双手抱膝 他本不该笑你阴郁 谁又能维持一世笑颜 岸芷汀兰的芬芳 空谷幽兰的气息 寒塘鹤影的孤独 冷月花魂的寂寥 善解人意的释怀 握手言和的过去 谢谢你能来到这个世界 勇于突破是我的风格,丑小鸭也能变成白天鹅。一步一个脚印势在必得,传统文化的光辉照亮生命的长河。 我从不质疑要走的方向,即使遭受质疑也要一心向上。怒吼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都遮挡不了中国戏曲的光芒万丈。 我因为爱上了中国神话,就不再衰老,平凡普通的皮囊,盛满了光芒万丈的信仰。 我插上耳机听了一遍,最后几句戏曲唱的很好,说唱也很有节奏感,只不过说唱部分我好像在哪听到过。 当我看到作词作曲写的是黛莎的时候,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她在我最难过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的把日子过得诗情画意。 那么郭天爱现在也很得意?她终于不用担心我会伤害到黛莎了。 “曹优,你中午吃西红柿面疙瘩吗?”黛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背后。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想吃我妈做的豆腐皮包子,对不对?我下午可以回家一趟。” 我心里苦笑,她是正好想回娘家了! “小欣和你一起去吗?”我问道。 “嗯!郭天爱也会一起。你姐等下说要过来看你,曹优,你该多笑笑的。” 我勉强对她挤出了一个微笑。 她坐在我对面,嘴唇触到了我的嘴唇,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于是拒绝了和她对视。 黛莎走了之后,我姐没来,我姐夫倒是来了。 “刚刚那个在楼下等黛莎的是郭天爱吗?”我姐夫问道。 “她现在这么出名了吗?” “在上高县这么小的越剧圈子还是挺出名的,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啊!” “你怎么眼袋比我还大,最近压力很大吗?”我朝他扔了一个苹果,他迅速接住了。 “安安不肯上幼儿园,一天到晚都很闹,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我又噩梦连连。”他咬了一口苹果,继续说道:“我这些年都在做寻找孩子的梦,这几乎都要把我逼疯了,梦里的我每天晚上都竖起耳朵听周围是否有孩子的哭叫声,每天晚上都期待着有人会敲门把孩子还给我,每天都跑到警局问一遍有没有新的进展,每天每看到一个婴儿车就跑上去询问。总之很真实,对了,我还梦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童,他叫我爸爸。” “会不会是你太想要二胎了?”我问道。 “有这个可能。人的心里一有了遗憾,就会用梦来圆满。你中午想去哪吃?我带你去一个最近很火的餐厅吃饭!” 我点了点头。 姐夫带我来到了一个装修的很奢华的餐厅,墙上贴的是梵高的《烟熏鲱鱼》、范斯特雷克的《开胃菜》、后面两幅是《土豆炖牛腩》和《甜椒沙拉》,这两张画简直一言难尽。 “这就是很火的网红餐厅,摆盘倒是花里胡哨的很好看,但里面的食物真的没什么特色,比我家黛莎做的差远了。”我正吐槽着,一个有着莫西干发型的男士走了过来。 “二位男士中午好,我是这个餐厅的老板李森,现在做个现场调研哈,你们觉得这个菜还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嗯,形式大于内容了,总体来说,不如外面的小餐馆好吃。” “他最爱开玩笑了,你别当真,味道挺好的。”姐夫替我打了圆场。 “你看着很眼熟,说不定我还在哪见过你。”李森笑道。 “一个学校的啊!学长,你是大学的大红人,我只是个小透明。”我说道。 李森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然后很大方的送了我们一道甜品—天鹅之恋。 “我怎么现在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是苦的?”我问道。 “心里苦!”姐夫回道。 第二十八章 黛莎 曹优在受伤之后就变得特别脆弱,我总是想让他重拾对才华的自信和对人生的信仰,但他好像不需要我的安慰。 他最近也没什么胃口,我寻思着他可能会想吃我妈做的豆腐皮包子,正好郭天爱也有空期陪我一起去。 郭天爱现在对生活充满了激情,她经常边做菜边唱歌,也经常边晨跑边听歌。 我最近还给她写了一首歌,叫做《耀眼的平凡》,说到这首歌也是突然来的灵感,就好像这些歌词和旋律在我的脑海里存放了好久,只等着我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想起它。 “勇于突破是我的风格,丑小鸭也能变成白天鹅。一步一个脚印势在必得,传统文化的光辉照亮生命的长河。 我从不质疑要走的方向,即使遭受质疑也要一心向上。怒吼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都遮挡不了中国戏曲的光芒万丈。”这段说唱刚开始郭天爱还老是唱的嘴瓢,我本来是想让曹优录这段的,他说唱能力还不错,但他应该对这个没兴趣。 这首歌一上传就在上高的越剧圈子小火了一把,郭天爱的粉丝数量一夜之间也上涨了不少。 “天爱姐,太飒了。”肖文丽做了一个致敬的手势。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一要回我外婆家了,这货就刚好有时间过来。 “你不是也潇洒,一言不合就要来蹭吃蹭喝。”我坐在后座边哄小欣睡觉边和她们聊天。 “什么叫蹭吃蹭喝?你有我们陪着不好吗?我本来是想约樊美丽去旅游几天的,但她要备考注册会计师,邓雨怡又说要忙直播,那我只好来找你们了。”肖文丽说道。 “你这次又失恋了?” “没有,就是因为快结婚了,所以才有些焦虑。” 我和郭天爱默默的给她鼓起了掌。 “导航听不懂,我真是一个路痴,算了,白痴和路痴还是有区别的!”肖文丽自我嘲讽道,她每次一焦虑,脑子就会转不动。 她问我婚后该怎么保持二人之间的新鲜感,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曹优变得更好。 我不让他吃垃圾食品,只要我有时间,三餐都会给他奉上少油少盐的清淡家常菜,我不让他喝冷饮,只要我有时间,我会给他奉上热白开。 至于新鲜感,它早就消逝在日常的粗茶淡饭中了,我们穿着一样花纹的棉拖鞋,闻着相同味道的宽松睡衣,喝着一样的无糖豆浆,我们早已融为了一体。 “但我觉得,你在婚后变得更无趣了。”肖文丽沉默了半天,对着窗外,无头无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一行人下午两点才到了新塘村,我妈一看到小欣就抱着亲个不停,我外婆听到我说曹优没跟着一起来,就默默的拿着蓝色的手帕擦眼泪。 我妈这一下午不仅做了曹优爱吃的包子,还做了邵永丰麻饼,她年轻的时候在浙江衢州待过几年,所以也学了一手好技术。 “邵永丰麻饼创建于清朝年间的邵永丰面饼店,我手里拿的是食物吗?不,是一段传承。”肖文丽又开始表演上了。 “曹优只能吃无糖的麻饼吗?”我妈问道。 “黛莎,你别太苛刻了,就不能让他享受一下食物原本的味道吗?”肖文丽白了我一眼。 我摇了摇头,我想曹优希望我督促他保持健美的身材,但是现在,他的腿。。。。。。我背过脸,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的忧伤。 “妈,我去李叔家叫我爸!” 我拿着一小篮麻饼朝着李叔家的巷子走去,乡下的天空真蓝,我抬着头和正在晒被子的李芬对视了一眼。 这小丫头怎么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 我爸果然在和李叔下围棋,这个阵仗,没半小时还真收不了场。 “那你跳啊!”没多久就听到二楼李嫂尖锐的嗓音。 “小云,你别冲动。”幸好我跑上楼及时拉住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李叔问李嫂。 “你问他是不是拿了家里的八万元钱?” “我没什么好说的,没拿就是没拿。”小云一脸不屑的说道。 “那难不成这一时半会咱家还来了鬼?你姐姐向来坦荡,随我怎么搜,你心里没鬼怎么就不让我翻你的东西。”李嫂提高了分贝说道。 我看了看李芬,她欲言又止,眼神躲躲闪闪。 “从小到大,你就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是不是成绩不好的孩子,做什么都是错的?”小云说道。 “你们母子真是作孽,一个爱发脾气,一个爱冲动,就不能静下心来聊吗?”李叔说道。 此时的我很尴尬,不想陷入李家的家庭纠纷,又不想放下小云不管,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脆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玉云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被践踏了自尊。李芬之所以眼神不够坚定,是因为她可能做了些什么。 我抬着头看了看蓝天又看了看李芬晒的被子。 我本来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我察觉到李芬的视线随着我的视线变化时,我想我大概知道了答案。 “被子的花纹很别致!”我看了一眼李芬。 她低下了头,眼神多了几分哀求。 “让你看笑话了,莎子,没事,我和你李嫂再找找。”李叔挤出了一点笑容。 我勉强的笑了笑,拉着我爸离开了。 “我们就不管他们了吗?”我爸问道。 “自己人拿的,难不成报警?放心,你晚上再来问一遍,肯定就知道鬼已经把钱还回来了。”我笑道。 到了晚上,李家已经恢复了平静,八万元出走半天,归来仍是八万元。 我们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郭天爱哭了,她说我外婆夸她是个好孩子,从来没有长辈夸她是好孩子。 “空谷幽兰的气息,寒塘鹤影的孤独,冷月花魂的寂寥,善解人意的释怀,握手言和的过去,谢谢你能来我的世界。” 在郭天爱的歌声中,肖文丽吃完了最后一个麻饼。 “黛莎,这是你写的词啊!不错不错。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个重启人生的按钮,你们会按下去吗?”肖文丽问道。 “不会,因为我遇到了黛莎。”郭天爱说道。 我摇了摇头,轻轻吻了吻我怀抱里的小欣。 如果有这个按钮,曹优会按下去吗?如果他会,我会恨他。 第二十九章 曹优 黛莎离开家后的两个小时,我什么都没画,我试了很多方法,但还是静不下心来。 我先是在顾小北的微博和抖音逛了半天,他这个人隐私做的很好,大多数动态不是心灵鸡汤,就是一些海运市场的最新资讯。 但我结婚那天,他发了唯一一条能追寻到他私生活的动态。 “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 这是什么意思,是生活失去了意义吗?他两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要不是我遇到了这场劫难,我也不会去关注老朋友过的好不好。 而现在,平时那群视我为天才的朋友都人间蒸发了。 我打开了电视,第一次鬼使神差的切换到了恋爱综艺节目。 上节目的都是一些俊男靓女,郭倾倾也出现在了镜头里,她和男嘉宾说她平时都不吃辣,但据我所知,她是那种无辣不欢的人。 而节目上另一个女孩,我看着特别眼熟,哦,我记起来了,是天歌,好像是我的初中同学。 她抱着一把吉他在沙滩上连唱了两首,歌声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吉他弹的还可以。 北海的景色很美,半江瑟瑟半江红。顾小北如果看到了这样的天空,还会说他的天空失去了颜色吗? 黛莎曾今就想和我去北海学冲浪,我因为没时间,一拖再拖,现在有时间,也浪不起来了。 “你上一段的感情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其中一个男嘉宾问天歌。 “因为在一次争吵中,他对我使用了暴力。”天歌说道。 此时弹幕里出现了很多留言。 “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下的去手?” “姐姐,性别别锁死,我喜欢你的音乐。” “天啊!天歌妹妹好可怜,希望下一任男友能好好对她。” “节目组就不能请几个能配得上天歌的男嘉宾吗?” “讨厌郭倾倾的夹子音,感觉很装。” 。。。。。。 接下来出现了一个男嘉宾,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顾小北,他好像比以前更帅了。 “你谈过几个女朋友?”天歌直截了当的问道。 “一个,如果没发生的爱情也算爱情的话。” “现在还会联系吗?”天歌接着问道。 “会,如果思念有声音的话。” 我关掉了电视,懒得看顾小北在那装深情,正好门铃也响了。 李好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带着一脸歉意,他和我表哥一样,都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他给我带了芋泥丸子、烤腰子和变态辣螺狮粉。 “这个世上有两种人站不起来,一种是没有双腿的,另一种是灵魂被截肢,抓不到精神稻草的。” “可你有一条腿,有黛莎和小欣,还有很多喜欢你的漫画迷,不是吗?” 现在的我和李好,角色互换了,他是心理医生,我是病人。 我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黛莎一直都在你身边,无论你在干嘛,她都会支持你。” “我更希望她能做回自己。”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拖鞋,黛莎也有一双一样的,我身上穿的条纹睡衣,黛莎也有件一样的。 我多希望有一点新鲜的东西来打破琐碎的生活。 “帮我加点糖。” “不够甜吗?”李好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往我的芋泥丸子里加了两勺白糖。 “吃完了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李好神秘的冲我笑了一下。 晚上七点,我和李好坐在星光大厦六十七楼的205房间听严爵博士唾沫横飞的讲述他新发明的ar量子计算机。 “这里存在连接多个时空的连接器,你们可以通过它来向其中一个平行宇宙传递信息。。。。。。” 接下来他讲了量子纠缠,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方程式。 “如果有一个按钮能让你回到过去,你会选择回去吗?”李好问我。 “外界不是传言严爵博士疯了吗?”我问道,我也是刚在手机上搜索的信息。 “用问题代替问题,说明你想,对?”李好说道。 我闭上了眼睛,想象力在闭着的眼皮里投下了幻灯片,浮现了种种我在人生高光时刻奔跑的画面。 “老师,你是说这个常数越大,系统运行的速度就越快,我们就越容易进入平行世界对?” 我的幻想被身旁的李好给打断了,他想回到过去,为了阻止一场悲剧。 我其实想不明白,林阳有什么好的,身体瘦的跟猴子一样,脸臭的跟无期徒刑的苦役犯一样,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即使死了也让他牵肠挂肚,不眠不休。 “对!只要你用意念控制这个连接器,你就可以回到过去。” “真的能回到过去吗?”我感觉我快要站起来了。 严爵博士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黛莎的电话。 “曹优,你在哪?我给你带了豆腐皮包子,还有邵永丰麻饼。” “这是什么,听着挺新鲜的?”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创建于清朝年间的美食,肖文丽吃的停不下来。你快点回来,我给你带了很多,无糖的。” 最后三个字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在哪?”黛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觉得幸福吗?”我问道。 电话的那头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挂了电话,关了机。 我又闭上了眼睛,想象力在闭着的眼皮里投下了幻灯片,浮现了种种甜蜜的画面。 春天,我和黛莎漫步在花香四溢的杭州,她点了一份南翔小笼包,我点了一袋邵永丰麻饼,加糖的。 夏天,黛莎穿着黑色真丝睡衣问我要不要听她吟诗一首。 秋天,小欣站在我的肩膀上摸到了外形酷似蝴蝶的枫叶。 冬天,我抱着黛莎和孩子在雪地里旋转。 “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真实存在的东西都可以复原,都可以重现,都可以挽救,都可以弥补。想回去就回去。”严爵博士说道。 我和李好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用着自己的意识连接了那个绿色的连接器。 等等,黛莎还没回答我她过得幸不幸福,另外,小欣怎么办? 我想回头,但巨大的漩涡早已把我卷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三十章 黛莎 我推开窗户,透过月光,看远处,朦胧依旧。 这么晚了,曹优能去哪呢? 我打电话告诉他,我给他带了好多好吃的。 “你觉得幸福吗?”电话里曹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厚重。 我没有立即回应他,因为我的思绪被他藏在柜子里的东西给带走了。 柜子里有蛋黄酥、可乐、酒心巧克力和各种麻辣自嗨锅。 我一直以为爱秀身材的他对这些东西都有抵抗力的,我一直以为他需要的是清淡饮食。 这个世界有三种人会私藏东西,一是罪犯,二是畏惧父母的未成人,三是畏惧妻子淫威的可怜丈夫。 所以强势的是我,可怜的是他? 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他已经挂了电话了,我再次拨打他的号码,可是,他居然关机了。 我打开了他的电脑,浏览器里只有两条历史记录,一条是郭天爱的《耀眼的平凡》,另一条是该怎么回到过去。 他这是疯了吗?时间就是从过去到未来的一条直线,难道真的有黑洞?这条线可以扭曲?可以反向? 在他想象的未来里,是不是就没有我和小欣!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作为妻子的我可就太失败了。 小欣还没睡着,她的脸红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跟暴晒在太阳底下的石头一样。 我用温水给她擦拭了身体,又给她吃了一点退烧药。 她睁着两只大大的圆眼睛望着我,不哭也不闹。 我说:“你想爸爸了吗?” 她点了点头。 我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唱了摇篮曲。 我在想,她对曹优的记忆有多少呢?一个面无表情的拥抱还是一句敷衍了事的爸爸爱你。 都快十一点了,曹优还没回来。 我打了电话给李好,但李好的电话也是关机的。 我登录了曹优的抖音,看到了李好昨天更新的一个视频,一个转发别人婚礼的视频。 新娘很与众不同,她穿的是绿色的婚纱。 一个长的十分甜美的女人充当了司仪的角色,她说道:“好的,现在非正式婚礼开始了,新郎新娘是否打算要生孩子了?” 婚礼现场一片哗然。 新人红着脸道:“是!” 司仪继续说道:“好的,你们准备好为人父母了?是否会尊重孩子?爱护孩子?不论贫穷与富贵,不论健康或疾病,不论顺境或逆境,你们都愿意照顾你们的孩子直到永远,你们愿意吗? 新娘说道:“婚礼是神圣的,在这个神圣的场合对即将到来的同样神圣的生命,我承诺,我愿意!” 随后,新郎也跟着承诺。 司仪继续说道:“无论孩子长的如何,性格内向还是外向,调皮还是文静,你们都愿意视他如珍宝,尊重他,爱护他吗?” 一对新人又跟着点了点头。 我看了两遍这个视频,才发现原来那个司仪长的很像李好的妻子,她应该是林阳的姐姐。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非正式的婚姻,现在的年轻人果然喜欢出奇制胜。 如果人人都能给孩子一个承诺的话,那么或许就没有那么多悲惨的童年了。 “黛莎,还没睡吗?”郭天爱给我发了一个微信。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欣总是反复发烧。” “曹优还没回来吗?” “没有!” 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我以为是曹优忘了密码。 没想到一开门,出现的是郭天爱。 郭天爱抱着小欣观察了半天之后说道:“没什么问题,喉咙发炎了,发烧是病毒和体内抗体作斗争的过程,不用太过担心。” 郭天爱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小欣喂温开水。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她没当过妈妈,却做的比我这个准妈妈还要好。 “小欣,我来照顾孩子,你去找曹优!” “好!我转一圈就回来。” 凌晨,我一个人开车听着音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一无所获。 街道上只有一对情侣边吃着烤串边讨论刚看完的电影。 他们脸上的笑容和我们当初的一样灿烂。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爱一直传递下去? 我点开了播放器,电台里传来了郭天爱唯美动人的越剧唱腔。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迷猜。从今后,俏语娇音满室闻,如刀断水分不开。这真是,银河虽阔总有渡,牛郎织女七夕会。” 如果曹优能和我商量怎么“从今后”,那我们肯定也能过的很幸福。 “那今天的节目就到此收尾,我是郭天爱,喜欢的朋友不要忘记点赞订阅哦,对了12月15号,第五届广博杯青少年才艺大赛将在上高塔下举行。。。。。。” 12月15号,好像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夜越来越深,我的眼皮也越来越重,算了,不找他了。 我一回到家,就看到郭天爱和小欣已经床上睡着了。 我把我的食指放在了小欣的手上,她反射性的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她手心的温度传递到了我心里,我想我对她的爱已经开枝散叶,足以可以用来遮挡她往后的风风雨雨。 我听着歌,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看到了曹优。 他说:“我要回到过去了。” 我说:“那我们怎么办?” 他说:“我会改变了你的时空,你当然也会回去啊!” 我说:“我会恨你!” 第三十一章 曹优 一觉醒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你这觉睡得够久的啊!赶紧起来,快赶不上动车了,你刚嘴巴里念叨的是啥?什么黛?”我姐一边帮我收拾桌子上的瓜壳,一边开启“唐僧式”碎碎念。 黛?我也不记得我梦到了什么,脑中的电流回路不给力,所有梦境都是破碎的。 “糟糕,我赶不上12点的火车了。” “你还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已经把12点的慢车票换成下午2点的动车票了。”我姐白了我一眼,继续帮我收拾行李。 我对着我姐笑了笑,然后接过了她递给我的密码箱。 动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我们从上高送到了南昌,我说的我们是指我和李好。 你相信两个男人之间也是有缘分的吗?我信,我和李好不仅同坐一列车,同上一所大学,还同处一个宿舍。 宿舍的另一个男孩是来自贵州的宋桑,他看起来不太好惹,说话时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我和李好也不是吃素的,在我们孤立了他两个月之后,他主动低下了头,往我和李好的碗里一人加了一大勺贵州朝天椒。 “你的姚梦妹妹又来找你了。”李好说这话的声音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姚梦是我的高中校友,高一下学期的一场十佳歌手比赛让本无交集的我们汇聚在了一起。 我记得半决赛那天,她化了浓妆,一看到我就问我,她看起来像不像莉顿梅斯特。 说实话,一点都不像,但我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谁叫我待会要和她合作呢! 我们选了《你最珍贵》这首歌,虽然我刚开始不同意,但实在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 我唱:“我会送你红色玫瑰,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但一不小心破了音,我想我太高估自己的嗓子了。 可想而知,我们没进入总决赛,为了表达歉意,平安夜那天,我给她买一个迷你小熊娃娃和一袋苹果。 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下定决心要赖上我。 我本来以为高中赖着我就算了,毕竟帮她补补物理和数学都是小事,没想到,到了大学,她还阴魂不散。 “曹优哥哥,你今天答应了要陪我去街头采访的哈!”说着她做了一个自认为很可爱的表情。 姚梦决定这周六晚上要在财大的美食街做一场非正式的随机采访,据说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胆量和圆童年时期的记者梦。 要不是看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认识我这么一个老乡,打死我都不会去干这么无聊至极的事。 “同学你好,你知道中国的四大国粹是什么吗?”我这还没调好相机,姚梦就开始了采访。 “呃。。。。。。让我想想,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腼腆的笑了笑,然后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庞。 “书法、麻将?”穿碎花长裙的女生说到麻将的时候,自己都被逗笑了。 “书法、武术、医药。。。。。。还有一个我想不起来了,你知道吗?”吃着烤土豆条的女孩把脸转向了她的同伴。 “书法、中医、武术还有京剧。”穿着绿格子衬衫的女孩答道,她的脸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我无法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看什么呢?”姚梦的手在我的眼前晃动了几下。 “好神奇的感觉,感觉绿格子衬衫的女孩就是我记忆拼图里的一大版块。” “神经兮兮。”姚梦瞪了我一眼,又继续她的采访,“同学,你好,你知道中国的第二大河是什么吗?” “黄河” “珠江” 。。。。。。 谁能想到,折腾到晚上九点,我才可以坐下来享受美食。 热气腾腾的海鲜红薯粉、臭气熏人的臭豆腐、别出心裁的麻辣大麻花······这些美食让周六的夜晚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曹优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姚梦的娃娃音又来了。 “长的很乖巧的,你呢?” “帅的。” “能善解人意的,你呢?” “帅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你呢?” “帅的。” 我翻了个白眼道:“你也太肤浅了。” “谁说看内涵的就比看颜值的来的高级,都是人类的自主选择罢了。”姚梦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牛肉汤面,然后扯着大嗓门要了一碗撒尿牛肉丸。 回到宿舍,宋桑翘着二郎腿在做ppt,李好假装在读一本福尔摩斯侦探书。 “给你们带的美食!”我把柠檬鸡爪、可乐饼和两大杯西瓜味奶茶放在了桌子上。 “算你有良心,约会怎么样?”宋桑凑过来问道。 “姚梦吗?我们要能成的话早就成了,我们是哥们。” “得了!女孩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才会有娇羞态,我看她在你身边挺小鸟依人的。” “那倒没有,她在我面前别提多英姿煞爽了。”我看向了李好,他还在床上假装读书,“你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曹优,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生气。” “你先说。” “下午,你不是让我帮你抢选修课嘛!教务系统太不好进了,进了几次都在奔溃状态。” “说重点。” “帮你抢到了《红楼梦》和《音乐赏析》两大高级课程。”李好一脸狡猾的说道。 “那你呢?” “我的是《数学建模》和《恋爱心理学》”李好说完,冲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在心里默哀了三秒,这还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在动车上看到李好的第一眼,就决定要把自己的选修大事托付给他。他那时还说自己啥都不快,就手速贼快。 “体育项目,你给我选了什么?”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健美操和排球。” “那你呢?” “武术散打和篮球。” 好了,整颗心都凉了,我委屈巴巴的看向了宋桑,他给我递了一罐雪碧道:“来喝一口,心飞扬,透心凉,谁叫你下午要和你的姚梦妹妹讨论采访素材的。” “怎么你自己选课,网速就好的离谱,一给我选,网速就回到了要飞鸽传书的年代。”我愤愤不平的看向了李好。 “有失必有得,说不定你会爱上传统音乐的魅力。再说选修课嘛!逃几节也正常。。。。。。” 我白了李好一眼,他才乖乖的闭上了嘴,继续看他的福尔摩斯。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我又想起了傍晚时分的惊鸿一瞥。 怎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大众脸吗? 我滑动着手机,看到了姚梦刚上传的视频。视频里那个穿绿色衬衫的女孩不笑的时候特别高冷,一笑的时候特别有亲和力。 等等,我又倒回去看了一遍,视频里出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这个女人在姚梦还没把话筒递给她的时候。 她就冷酷无情的说了两个字。 “走开。” 第三十二章 黛莎 一觉醒来,头晕脑胀。 我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你还好?”坐在我对面的男生问道。 他叫顾小北,一个小时之前,我还跟他借了手机。 “没事,做了一个好梦。” 我不想跟他聊我梦见了什么,因为和刚认识的人聊自己的梦境,就像给小狗讲睡前故事一样荒诞无聊。 “好人才做好梦!”他笑道。 “哦,怎么定义好人?”我反问。 “呃,你这么一问我倒不会答了,好像是没有绝对的好人。一个人做了99件好事和一件坏事,那么良心难安的他会把自己划分为坏人,一个人做了99件坏事和1件好事,那么他会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划分为好人。” “好人为什么不做100件好事。”我问道。 “没有人是圣人。” “坏人为什么会做1件好事。” “因为他还残存人性。” 我笑了笑,眼前这个顾小北还挺能尬聊的。 “y大大一的新生?”他问道。 “嗯,你呢?” “大学的,离得很近,对了黛莎,你恐高吗?” 我摇了摇头。 “那这周末我们可以去秋水广场坐摩天轮和过山车。” 顾小北这是在邀约吗?他也太直男了! “我想把大学的第一个周末留给我的室友。” 我这个婉拒还行,顾小北也没再接话,他只是默默的笑了笑。 “那等你有空再说。” “好!”我回答的干脆利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肯定是需要朋友的,再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和我的室友们搞好关系。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室友一个比一个爱粘人,邓雨怡周末喜欢拉我陪她一起绣十字绣和织围巾。樊美丽周末喜欢拉我陪她去自习室备考教师资格证和计算机二级。而肖文丽,她就是一个十足的吃货。 位于建设南路的财大美食街就是肖文丽周末打卡的必经之地。 她虽然长的瘦小,但食量很大,我真怀疑她是不是长了两个胃。 “你说你喜欢美食,就自己一个人吃着乐呗!为什么要把我们三都拉出来。”樊美丽边吃着烤面筋边翻着白眼。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肖文丽答道。 “人的狭隘性,喜欢身边的人陪着她一起沉沦。”邓雨怡又开始怼她,怼完了之后还抢走了她的红豆双皮奶。 正当肖文丽没心没肺的享受美食时,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妹妹把话筒递到了她嘴边。 “同学你好,你知道中国的四大国粹是什么吗?” “书法、武术、医药。。。。。。还有一个我想不起来了,你知道吗?”她在向我求救。 “书法、中医、武术还有京剧。”我对答入流。 “你看看,同样是大学生,人家在充实生活,我们在充实肚子。”樊美丽的好胜心又来了,她拉着我们就往回走,我知道她又要开始奋笔疾书了。 “黛莎,你刚注意到没,那个录视频的男生看到你眼都直了。”肖文丽冲我眨了眨眼。 “胡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虽然长的还好,但绝对没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步。 回到宿舍,我第一时间打开了我的电脑。 “云端,书很好看,坐等更新。” 我在qq阅读上看到了唯一的读者给我发的催更通知,云端是我的笔名,我在网上连载了一部小说,名叫《过往的囚徒》,刚更新了两章,就收到了名为玉树的读者的好评。 对于新人作者而言,有人追更你的书,这已经是一种成功了。 “谢谢支持,有动力写了。”我回道。 没想到玉树秒回:“很喜欢这句话,有的人并不是因为比别人更好看、更聪明或更适合来赢得爱情的,他们仅仅是因为在对的时间碰到了相对合适的人。” 没想到他喜欢这句话,玉树是个怎样的人呢?我的脑子里浮现了各种帅哥的脸庞,不过,说不定人家是个女的。 “又在想你家顾小北了?”肖文丽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了我一个暴击。 “什么叫我家顾小北,我们只是老乡好吗?” “行,整个江西都是你的老乡,你看他也挺可怜的,约了你那么多次去秋水你都不去。”胳膊肘往外拐的肖文丽真是我的克星。 “行,下个周末我去,不就是过山车嘛!小孩子才怕这个。” 躺在床上,我们四个都有独特的入睡窍门,肖文丽是看网络段子,看着看着就会睡着,当然有时也会被悬空的手机砸的鼻青脸肿。樊美丽是默背英语四级的单词,邓雨怡是听郭德纲的相声。而我更特别,我听的是越剧《红楼梦》。 每次歌声响起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奶奶。 我是我奶奶带大的,她每次干完繁重的农活都要听上一场越剧《红楼梦》来抚慰自己疲惫的心灵。 当然她的双手也不闲着,通常不是在剥毛豆就是在给我编麻花辫。 她唯一的死对头就是我的外婆,在我爸和我妈还没结婚的时候,她们是好邻居和好姐妹。但一成为有利益关系的亲戚之后,矛盾就接踵而来。 她们经常争风吃醋,两人最喜欢问我的问题是:你喜欢外婆还是奶奶? 我那时也很精,谁在身边就说喜欢谁,谁在身边就说谁包的饺子好吃,谁在身边,就说谁唱的戏曲好听。 两军交战,我跟在后面捡战利品。 好景不长,奶奶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安静的去世了,那时,所有人都没想到,我的外婆是哭的最凶的那个。 现在,我只要一听到越剧,就会想起那段我被两个慈祥的老人共同关爱的场景。什么是传承?大概就是传递自己感受到的温暖和爱! 现在我的外婆身体大不如前,不过耳朵倒是好使。她每隔一星期就会给我煲电话粥,肖文丽原来以为老人是不爱和后辈探讨人生的,直到看到了我外婆,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莎莎,你有空就把室友带到新塘来,我给她们包饺子。” “谢谢外婆,我一有空就过去看您。”说这话的人是肖文丽,她是那种特别能自来熟的人。 第三十三章 曹优 “曹优,别忘了今晚你有选修课哦!”正要去hf摇滚乐队现场的李好对我挑了挑眉。 “4403,三节音乐赏析课,我谢谢你啊!”我用力的揉了揉他刚摆弄好的发型,趁他还没来得及报复之前,我一溜烟的跑到了4号教学楼。 “音乐能带给我们什么?有人说在音乐中,他能体会到爱情的甜蜜,吮吸到生命的精华;有人说在音乐中,他能回到记忆的童年,捕捉到夏天的可乐;也有人说在音乐中,他能梦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音乐是多元化的,就像我们的爱好一样。有人喜欢西方的歌剧,有人喜欢印度的歌舞剧,也有人喜欢中国的戏曲,今天我们主要一起来欣赏西方的音乐剧《歌剧魅影》。。。。。。” 音乐老师说完便按下了播放键,在音乐声中,我歪着头观看坐在我旁边的男生,好奇他过的是怎样的一种人生。 “有事吗?”他小声说道,估计他是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了。 “无聊的时候,我会喜欢想象别人过的是怎样的人生,别见怪。” “我和你一样。”他笑了笑,“我叫顾小北,你呢?” “我叫曹优,你这是在画什么?和女生约会的规划图。” 顾小北的脸立马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第一次约了女生去游乐场,做下攻略。” 我笑着说道:“去玩过山车,无意间制造一些肢体接触;去鬼屋,最好吓得她对你投怀送抱,坐摩天轮,可以聊一些伤感的往事来获得女生的同情分,当然你也可以畅谈人生的理想和对未来的规划。” “真的吗?”顾小北在半信半疑中,记录下了我的至理名言。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我们就到这里,下节课我们讲中国的越剧文化,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先查阅相关资料。咦?我看了下,将近一半的同学没来,学分不要了?请今天到场的同学回去通知未到场的同学,下节课未到场的话,后果自负。” 回到宿舍,李好和宋桑已经洗漱完躺床上了。 “怎么样?今天的课。”宋桑问道。 “相当精彩,没选是你们的不幸。” 我快速洗漱完,一骨碌爬到了床上,打开手机,开始准备阅读新人作家的《过往的囚徒》,不过她今天还没更新,大概是太忙了。 我在评论处留言:作者大大,坐等更新。 没想到她立马就回复了。 “唯一的读者,今天不更了,要准备明天的会计电算化考试。” “曹优,又在撩谁?”李好问道。 “我这长相,用的着吗?只要我挥一挥衣袖,后宫佳丽如云。” “皇帝都不服,就服你。”宋桑白了我一眼。 “如果学校论坛有自恋狂排行榜的话,你肯定稳居榜首。”李好合上了书,又怼了我一句。 我没理他们,我的这两位室友身上总带着一点欠扁的气质。比起他们,我今天认识的顾小北可斯文太多了,而且,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的游乐场约会是否圆满成功。 等了一周,我终于等到了我的选修课,一进门,我就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顾小北。 “嗨,哥们!约会怎么样?”我快速走到他面前,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他满脸绯红,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旁边坐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似曾相识,在注视了她5秒之后,我记忆的彩带定格在一幅名为绿格子衬衫的美女画面上,哦,原来是她。 “1953年的越剧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我国第一部彩色戏曲艺术片,一经播出,风靡一时,被赞誉为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也扩大了《梁祝》在国内外的影响。1960年,我国学子首次在海外“中国作品交响乐”专场的音乐会上演出了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1962年越剧电影《红楼梦》腾空而出,好评不断。现在同学们来欣赏一下我们当时风靡全国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讲台上的老师喝了口水,按下了播放键,在不朽的旋律中我感受到了越剧的独特韵味,什么时候要是能到现场享受就好了。 我看了顾小北身旁的女孩一眼,发现她也听的入迷了。 下课铃声一响,顾小北就问我:“我现在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他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就跑着出去了。 她今天穿的是鹅黄色的针织毛衣,毛衣上还别了个蝴蝶胸针,这和她马尾上的蝴蝶发卡很配。她注意到我在注视她,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小样,肯定把我当流氓了。 顾小北是卡着铃声进来的,他给了我一瓶绿茶,然后给了他旁边女孩一瓶冰糖雪梨。 “好了,现在我们来点下名。来的同学还没到一半,看来有些人是不想要这个学分了。”老师对着名单点了起来。 “顾小北” “到” “李爽” “到”旁边的女孩回道,她还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 哦,原来她叫李爽。 三节课过的很快,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上这种古典音乐课,真是好事,好事。 回到宿舍,我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李好和宋桑拉到食堂去吃了一顿兰州拉面,这两人就是看不得我风度翩翩,衣冠楚楚和相貌堂堂的样子。 “我跟你们说,你两拉我没用,我就算吃胖了,也比你们好看的多。” 他两白了我一眼后,双双朝我的碗里猛放辣椒。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后,我打开了手机上的阅读平台。真好!《过往的囚徒》更新了。 “那熟悉的旋律一响起,我的记忆瞬间突破了时间的障碍,带我来到了色彩斑斓的童年时光。记忆里的家乡是连绵的红砖绿瓦沿着蜿蜒的街道铺陈开来的人间乐园。青山绿水围绕的农场是自给自足的生态园,那时,我奶奶种了十棵梨树和十棵桔子树,我外婆种了一些土豆和花生。。。。。。” 看云端的书总能让我身临其境,我仿佛也变成了孩子穿越到了那个色彩斑斓的生态园中。 看完之后,我在评论处留言:好巧,我今天也听了越剧《红楼梦》。 第三十四章 黛莎 有人说,增加男女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一起去趟游乐场。但我和顾小北,应该都不是有意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我们的第一个项目玩的是过山车,顾小北在这个过程中跟我讲了一堆能量守恒、动能势能转化、加速度和引力热能的相关知识。 第二个项目是进鬼屋,在进去之前,顾小北告诉我理性是对待封建迷信和想象力恐吓的唯一解决方式。 这两个项目,我们都很理性,一个像坐在电影院看文艺片那么淡然,一个像参观小型博物馆那么泰然。 坐摩天轮时,我决定主动出击,看看谁比谁更无聊。 “好蓝的天空啊!顾小北,我突然有个问题。” “你问。” “假如天空有个大窟窿,如果你现在不去补,几百年后会有巨大灾难。如果你去补,你耗费了一生也没人知道你的存在。” 顾小北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他显然没想到我的脑洞开的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了《红楼梦》里的“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不补,这不是我的使命,而且没人知道的价值毫无价值。”顾小北说道。 我沉默了,短期来看,确实是没有价值。 从摩天轮往下看,人是如此渺小,小的像一粒尘埃。 时代从未在乎过一粒尘埃,但一粒尘埃却能书写一个时代。 我和顾小北沉默的对视了一眼,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对了,你不是喜欢越剧文化吗?周五晚上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听课。”他似乎很期待我能同意。 “呃。。。。。。” “帮帮忙,我的老乡李爽有事去不了,她再不能签到,学分就没了。” “好!”我爽快的答道。 摩天轮缓缓而下,黑夜悄悄来临,一回到宿舍,肖文丽就等着我的精彩报导。 “怎么样?感情升温了吗?” “友情升了。” “爱情呢?” “庸俗!友情多珍贵,多永恒。”我白了她一眼,然后迅速冲到浴室,我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和她谈虚无的爱情上。 洗漱完毕后的我,在键盘上敲下了两千字,最后在末尾提了个问题。 “很多艺术家就像是大街上的一粒尘埃,没有价值、没有留下记忆,那么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两个小时过后,玉树回复道:“如果坚持不能带来成功,那就把坚持当作是一种成功。即使是只有一个欣赏者,那也有价值。即使没有欣赏者,那也可以自我感动。” 我的嘴角开始上扬,很好奇玉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她怎么这么轻易就能和我产生灵魂共鸣。 周五晚上,我没有失约,毕竟我是一个很讲究诚信的人。 一个踩着铃声进来的男生和顾小北打完招呼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他看起来似乎有点轻浮,他该不会觉得自己很帅很有魅力! 现在对于我而言,真正有魅力的是讲台上的老师,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味道。在放完了观赏的短片后,她还亲自给我们演唱了一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当那熟悉的前奏一响起来,我的眼前浮现了记忆里的家乡。 连绵的红砖绿瓦沿着蜿蜒的街道铺陈开来,绿油油菜地和金黄的稻田沿着蜿蜒的小路铺陈开来。 我奶奶的世界只围绕家长里短和春种秋收缓慢的转动,她最大的娱乐就是茶余饭后跑到别人家去看看电视。因为那个年代,能买的起电视的人不多,我外婆就是这不多中的一个。 她总爱和奶奶斗气,奶奶喜欢看越剧《红楼梦》,她偏要放《五女拜寿》,等我奶奶要离开的时候,她才慢悠悠的放上《红楼梦》的光碟。 那个时候,比起看电视,我更爱看两位慈祥的老人斗嘴。 “细分来说,第一种是花旦,花旦常指灵巧活泼的年轻女子,比如《九斤姑娘》里的九斤姑娘。第二种是悲旦,同学们从字面意思就能猜到,主要是扮演命运多舛的女性角色。第三种是闺门旦,饰演闺门千金,比如林黛玉和崔莺莺。。。。。。” 在我记笔记的时候,坐在顾小北旁边的那个男生还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仿佛在嘲笑我的认真。这种人,自己不喜欢音乐选修课就算了,还嘲讽别人的喜欢。 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屑,然后把他的笔记本摆到了我的面前。 这一看,让我的肾上腺素明显呈指数型上升,他画的是我,一个说不出来哪里像但感觉就是我的一幅印象派画像。 还好顾小北出去上厕所了,不然感觉会更加尴尬。 我瞪了他一眼,并用眼神警告他不可放肆。 三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如果今天少了那个男孩的出现,简直堪称完美。 “今天的课怎么样?”顾小北在送我回学校的路上问道。 “很精彩,谢谢你。” “下次也来上课!”顾小北又是一副期待我同意的表情。 “不一定能来,你的老乡李爽不会又想逃课!” “不是,是因为想和你一起。”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我只好假装在发信息。 “和你一起探索音乐的奥秘。” 我笑了,“你还真是爱开玩笑!” 回到宿舍,樊美丽在练瑜伽,邓雨怡在整理书桌,而肖文丽则坐在床上出奇的沉默。 “她这是怎么了?” “据说是和她男朋友复合未果。”邓雨怡答道。 “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有什么好的。”樊美丽合上了瑜伽书,打开了一大包薯条。 “你们三别小声嘀咕了,这次是姐姐甩的他,马只有在没草的时候,才想着要吃回头草,我肖文丽看着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吗?” 我们三摇了摇头,然后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好样的,出息了。” 洗漱完毕后的我,又在键盘上敲下了一千字。在发布最新章节不到一个小时,我收到了玉树的评论。 他说他今天也听了越剧《红楼梦》。 第三十五章 曹优 在我童年的时候,外公说我可以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人。厨师、医生、警察、飞行员,甚至是江西首富,然而现在,我连自己将来想干什么都没想清楚。青春总是让人困惑的,我们不停的考证,计算机二级、英语四级、驾驶证,计算机系的我甚至还想去考个教师资格证。 “曹优,你晚上又要去自习室吗?哎!手上的游戏都不香了。”宋桑关闭了电脑,准备和我一起出门。 “我是去上《红楼梦》的选修课。” “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和哪个妹妹约会呢!”李好酸溜溜的说道。 确实,在他们面前,我的魅力值上升了不少,无论是去自习室还是去篮球场,总有异性给我投来赞赏的目光。 但能让我怦然心动的只有李爽一人,她已经很久没去上音乐赏析的选修课了,我也不好意思追着顾小北问,暗恋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今晚,我还是得鼓起勇气问问他比较好,我和顾小北还是很有缘分的,不同分院的我们居然选了同样的选修课。 “《红楼梦》曾名《金陵十二钗》,群像命名;也叫《石头记》,自传命名;又名《风月宝鉴》迷幻命名,还名《情僧录》,禅门学理命名。不知道大家对这个《红楼梦》有什么看法?第三排最后的那个男生,你来回答下。” “有个朋友问我,如果天空有个大窟窿,你现在不去补,几百年后会有巨大灾难。如果你去补,你耗费了一生也没人知道你的存在。我觉得这也是我看《红楼梦》这本书的困惑,即把握现实功利和追求艺术价值的矛盾。” 上一秒还在跟我说他不喜欢上《红楼梦》的顾小北,下一秒就提出了个这么深刻的问题,果然爱装。 “你朋友的这个问题出自于曹雪芹的‘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补天”可以理解为有才无处施展的无奈,我想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补天”,因为这个意义是长远的。作家圈只出名一个鲁迅的话,我们就不用写作了吗?钢琴界只出名一个朗朗的话,我们就不弹钢琴了吗?越剧界只出名了一个王文娟的话,我们就不唱了吗?我们当然要写,我们当然要弹,我们当然要唱,因为我们够热爱。” 老师的一席话说完,台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顾小北,方便问一下,你哪个朋友提出的问题?”下课铃声一响,我向他抛出了我的疑惑。 “一个我喜欢的人,在摩天轮上,她问的。” 我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他这是喜欢了个尼姑吗?在摩天轮上不应该是拉手和拥抱吗?看来那个姑娘不喜欢他啊! “你上次不是写了一些恋爱攻略,我也给了你一些建议,你没用吗?” “我以为她会喜欢知识型男生。”顾小北苦涩的摇了摇头。 “下次我帮你出主意,这次你帮帮我。”我眉毛一挑,准备该出手时就出手,“那个李爽的qq,你能不能给我下。” “你要她的干嘛?”顾小北瞪圆了眼睛。 “找她有点事。”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顾小北笑了,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说道:“我懂了,加她的时候就说自己是羽毛球协会的成员。” 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上完了课,一回到宿舍,我在第一时间加上了李爽的qq,咦!她的头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果然够可爱。 “你是谁?”她问道。 “我在4403的选修课上见过你,那时我就一直想认识你。” “哦!不过那个选修课我都没去几次,下次我会去看看对我如此感兴趣的你。” 我的心跳的很快,她看着腼腆内向,没想到私下里这么豪爽直白啊!女生的心思果然够难猜。 怀着忐忑不安和期待的心情,我终于等来了星期五晚上的选修课。 但是,我睁大眼睛扫视了教室三遍,还是没发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你怎么了?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之前不是很喜欢上音乐赏析课吗?”顾小北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来沉浸在音乐当中。 “和顾小北坐在一起的人是你吗?” 我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李爽给我发的信息。我立马又环顾了一遍教室,但还是没发现那个女生的身影。 第一节课的铃声一响,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短发女孩来到了我的座位前,她先是跟顾小北打了招呼,然后再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你是曹优?”她问道。 我点了点头。 “我说李爽,你一女孩子能不能把目光收敛点,人家曹优脸都被你看红了。”顾小北笑着说道。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是李爽,那之前的女孩是谁啊? “没想到你还挺害羞,qq上不是挺能聊的嘛!”她笑着说道。 我很尴尬,还好上课铃声救了我的命。在她回到她的座位后,我问顾小北:“那之前那个坐在你旁边的女生是谁?穿鹅黄色毛衣那个。” 顾小北望着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我想他现在应该明白了我真正要找的是谁了。 “她不是这个学校的,叫黛莎。” 我正想问黛莎的联系方式时,顾小北默默的说了句:“上次和我去游乐场的就是她。” 我瞬间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此时的心情随着越剧曲调的高低起伏不停转换着,怪不得柏拉图说,“音乐是灵魂被激情感动时模拟出来的旋律运动。” 回到宿舍,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上。 “这是怎么了?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了。”李好向来喜欢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小孩子不会懂。”我转了个身,把脸朝向了雪白的墙壁。 “嘿!看把自己能耐的。” 我没有理会宋桑和顾小北的嘲讽,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机,我打开了阅读软件。 《过往的囚徒》还没更新,我在底下评论道:“云端大大,怎么还不更新。” 云端立马回复道:“在忙着考试,过几天再补天。” 补天?这算是流行词汇了吗? 第三十六章 黛莎 大二的五一假期,我来到了人烟稀少的上高塔下乡桃源村。 早就听我外婆说住在这里的张玲玲老师是一名个性十足的越剧老将,而且,据说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外婆说在我一岁的时候,要不是张老师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从外婆后背往下坠落的的身体,我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人总会丢失3岁之前的记忆,如果我没有写《过往的囚徒》的话,我也不想对这段记忆再加工。 一来到这里,我的鼻子里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路边的草丛里有不知道躺了多少天的死老鼠,废弃的小池塘里有大量的垃圾塑料袋。 不远处是一个小型水泥厂,再不远处是一所废弃的小学。 张老师现在已年过七旬,她倚风而立,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放了一丝笑容。 “小黛,都长这么大了,我听你外婆说你要来看我的时候,我都震惊了。” “早就该来看您了,张老师!”我边说话,边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她的桌子上放。 “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朝前看,怎么还有你这种追溯过去的?” “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只有看清了过去,我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谁。”我回答道。 “哦!可我的孩子都不会寻找过去了,他出国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否闯出了一片天地,但我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天地了。人类还真是荒唐,0-3岁时期是母亲最艰难的时期,但这个时期的孩子没有一点记忆。” 我点了点头道:“别说是人了,世间万物不都是开头难嘛!但人们往往都不会寻找最初的美好。老师,跟我聊聊越剧!” “越剧诞生于1906年,那时称“小歌班”。其前身是浙江嵊县一带流行的说唱艺术—落地唱书。这阶段的“落地唱书”多半是半农半艺的男人用于乞讨生活和娱乐自己的一种艺术形式。1916年,越剧进入了上海,吸收了绍剧的唱腔和丰富的表演艺术,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绍兴文戏,再后来,才有了女子越剧。”张老师清了清嗓子,认真的唱了起来。 张老师一唱歌,原本佝偻着的背瞬间挺了起来,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这一刹那,她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小黛,谢谢你来看我,我今天很开心。对了,你喜欢吃什么?红烧狮子头喜欢吗?” 我激动的点了点头。 “那你到外面走走看看,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做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帮忙。” 我点了点头,反正我去厨房也帮不了什么忙,我一出门就发现有个女孩正蹲在离我不到3米的沙地旁,很明显她刚刚也在听张老师唱戏曲。 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目视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荒废的空地,衰草飞扬。 “不是万物不选择荒漠,而是荒漠不滋养万物。”她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我闲逛了两圈,一回头又看到了她,此时的她正躲在角落里盯着别人怀抱里的小婴儿看,她一看到我在看她,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没劲,我转身,准备回张老师家吃饭。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在这么荒僻的地方,我居然又遇到那个自以为是的男孩,他好像叫什么优来着。 他又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看,那种眼神,仿佛能把我看穿似的。 “好巧啊!黛莎。”他笑着说道。 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顾小北说的吗? “哦!好巧。”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问道。 “来拜访一个老师,你呢?” “我们来走亲戚。”他沉默了会,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以前肯定见过你,很久以前,说不定我们在儿时,还一起玩过跷跷板和摇摇车呢!” 我白了他一眼,现在的男生和女生搭讪的方式都这么不要脸和老套吗?不可否认,我很反感,而这种反感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了,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什么时候回南昌?要不要我送你?” 我没有回答,直接绕过他,走到了张老师的家。 真是没想到,张老师不光戏唱的好,家常菜也做的很好。 红烧狮子头软糯松软、梅菜扣肉肥而不腻、凉拌芦笋清爽可口,总之一个字:绝。 “我儿子也喜欢我做的菜,但他为什么不回家看看我呢?”她低头垂眉,两眼放空。 “现在年轻人的压力都很大,或许等他忙完了就回来了。” “我也不是要他回来,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可以让我们彼此的心靠的更近一点。”张老师边说话,边帮我夹菜,“孩子快吃,你能来看我,我也很开心,真的。” 吃完了饭,张老师又和我聊了一些我外婆在少女时期发生的一些糗事,我才知道原来老年人吐槽起来也是一个比一个狠,看着她笑的前俯后仰的,我才明白,记忆对于寂寞的老人来讲,是何等的珍贵。 “你0-4岁一直都是光头小子,很可爱。”她笑着说道。 “那我奶奶不气疯了。” “对!为了这事,你外婆和你奶奶可没少吵架。”她笑着说道。 临近下午5点,她才依依不舍的放我离开。 坐在破旧的大巴车上,我听到了一个老爷爷说:“不知道那个孩子还能不能找回来。”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到这荒郊野岭偷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一个男人回道。 “不过我已经跟警察说了,我看到的是一个有胡须的中年男人抱走了孩子。”那个男人继续说道。 中年男人?他干嘛抱走小婴儿,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哎!我叹了口气,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我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里,脑补了我从0岁到6岁发生过的事。 真羡慕现在的孩子,他们有很多方式记录这段弥足珍贵的生活,而我们,只能从别人的口中来得知自己在婴幼儿时期拥有过的温暖。 第三十七章 曹优 每当我闭上眼睛,空气里就弥漫着烧木材的烟味和杂草丛中腐烂的垃圾臭味。也许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这种味道,除非找到了安安。 安安是在五一当天下午被人抱走的,谁都没想到,在人烟稀少的桃源村,居然会发生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在那个闲暇的午后,姐姐和姐夫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玩纸牌上,而我的注意力被一个女孩给带走了,她是黛莎。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我一看到她,就会幻想和她在一起的前世今生。 而现在,一想到她,我就想到了可怜的安安。 这个周六,我又被姚梦拉着去街边采访了,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在宿舍里心烦意乱。 “同学你好,你知道东方之珠指的是哪座城市吗?”姚梦依然没等我调好摄像头,就开始了采访。 “呃,上海。”一个男生答道。 “我觉得是上海,上海不是有个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嘛!”一个女生答道。 。。。。。。 “是香港,东方之珠是香港的美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答道。 我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观看着他们脸上各色各样的表情,在心里描摹着各色各样的人生轨迹。 我抢下了姚梦的话筒,问出了我心里想问的问题。 “先生,你好,我想问下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去偷一个孩子?” “可能是人贩子。”他答道。 “我觉得可能是不能生育的女人。”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答道。 “有心理疾病的人。” “失去过孩子的人。” 。。。。。。 忙到晚上十点,我们才收工回学校。姚梦知道我心里难受,也就没有过多的责备我打乱了她的采访计划。 回到宿舍,李好和宋桑早已躺在了床上,他们已经放弃了要等我一起打篮球的想法,我也放弃了要在篮球场上一展宏图的壮志。 我现在还能坚持的,就是在阅读平台上追更云端的《过往的囚徒》,她最近更新的好慢,有时两三天更新一章,有时要两三个星期。这种蜗牛速度的新人作家,傻子才会追更,没错!我就是傻子。 “云端,你最近怎么更新的这么慢。”我问道 “最近在忙着排练,为了参加十月份的芒果音乐节。”云端回复道。 “我好像听说过,地点在顺外路吗?那我到时可以来一睹真容了。”我回复道。 云端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 我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云端的样貌,唉?她怎么和黛莎长的一样,我可能是疯了。 我滑动着手机,看到顾小北的qq空间里转载了一篇关于“芒果音乐节”的报导,难道他也要去看? 自从选修课结束后,我就没再找顾小北聊过天,一半是因为太忙,一半是因为尴尬。 我和他的老乡李爽那段时间闹的很不愉快,我拒绝了她的示好,她拒绝了我的道歉。 “那你为什么千方百计的从我这里要来李爽的qq?你让人家喜欢上你之后,又不管不顾。”顾小北在替李爽打抱不平。 “那是个误会。”我回复道。 “算了,你别再去招惹她了,我看你身边也不缺女孩。” 那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小北,我以为他知道我真正想找的是谁。 “顾小北,你也参加了芒果音乐节啊?要弹吉他?”我鼓起勇气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我就不献丑了,李爽倒是有个蒙古舞表演,那天你来吗?” “我那天有事,真是可惜!”我立马回道。 “哦,挺可惜的!”顾小北回复道。 “曹优!你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下周跟我们一起去大学生芒果音乐节?”李好挑眉说道。 我摇了摇头。 “你最近可太抑郁了,都变得不像你了,偶尔放松一下。”宋桑边说话,边摆弄他那把吉他。 我又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再给李爽造成什么误解了。话说回来,我和李爽本来也没什么,要不是顾小北一个劲的帮我们牵红线的话,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尴尬。 音乐节说来就来了,不过这和我没关系,热闹是他们的,孤独才是我的。 我做了两套英语六级的试卷之后,点开了李好发给我的现场视频。 南航大一的新生很棒,他们的街舞动作帅到炸,啥?宋桑和李好居然真的上去边弹吉他边唱歌了,不过《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这首歌也太不符合这两二货的气质了。 我刚想发信息嘲笑他们的时候,李好给我发了一个3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身姿绰约的女生在唱着:“若说今生没奇缘,为什么合一付心肝合一付肠。若说今生有奇缘,为什么隔一座高山隔一堵墙。不由人痴痴想,我只有心坎里深把哑谜藏。” 这一段越剧唱完,她立马带来了一段嫦娥下凡似的古典舞。 这一个晚上,我重复播放了10次这个视频,原来黛莎还有这么出神入化的一面,真是奇女子,我好后悔没有去现场支持她。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云端不是说也会去吗?那我现在赶过去还来的及吗?算了,已经晚上11点半了,晚会应该要结束了。 很好奇,云端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第三十八章 黛莎 芒果音乐节晚会结束的第二天,我把当晚的视频发给了张老师。 隔了两个小时,我就收到她的回复。 “看看!我当初是救了一个多么优秀的苗子。” 我回复她道:“都是老师教的好,对了,老师问您个事,上次在桃源村被偷的那个婴儿找到了没?” 她回复道:“还没有。” 看到这三个字,我的快乐立马从高处跌落到了地上,怎么还没有?都快半年了。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宿舍的她们也跟着叹了声气。 邓雨怡叹气是因为她过不了英语四级,樊美丽叹气是因为她不知道要不要开始准备考研,肖文丽叹气是因为她中午没吃到心心念念的过桥米线。 我滑动着手机,看到了比赛当晚的一段采访视频。 “同学你好,你认为今天哪个舞台给你的印象最深刻呢?” 举着话筒的女孩看着很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她之前在财大后街采访过我们。 “我觉得那段越剧唱的蛮惊艳的,那个瞬间,我感受到了传统音乐的魅力。”一个男生回道。 “我喜欢法语歌《冬日花园》,那个女生用慵懒的声音唱出了爱情里最原始的浪漫。”一个女生回道。 “那段《红楼梦》的古典舞很完美,卡点很准,我觉得她把现代舞和古典舞融入的很好。”说话的这个人是顾小北。 “云端,音乐节已经结束了,今天会更新吗?”我的作家助手后台出现了一条来自玉树的信息。 我刚想回傍晚会更新,但转念一想,今天不是顾小北的生日吗?好家伙,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会,就是会更新的比较晚。” “坐等更新。”玉树秒回。 总有种感觉,我和玉树在现实中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闺蜜?蓝颜知己?男女朋友?我越想越乱,果然年纪一大,就爱胡思乱想。 下午5点,我坐了两站公交车来到了“胃知道饭店”,本来之前是想在这饭店兼职的,但后面在玉树的建议下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职,地点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学生是两个二年级的小朋友。 一进到1号包厢,我才发现顾小北今天请的人还真不少,我顿时就有点社恐。 “黛莎,你来了。”顾小北把我的位置安排在了他的旁边。 李爽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一眼,笑而不语,我心一沉,她又来了,每次都喜欢当我和顾小北的情感推动员。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那个叫曹优的也在,之前李爽好像就为了他哭的肝肠寸断的。 “这位就是嫂子!”顾小北宿舍的人开始起哄。 “还没到那一步。”李爽回道。 这哪跟哪啊?我脸一红,懊悔刚刚选择出门的决定。 “我们只是好朋友。”我回道。 “我们只是好朋友这七个字一种可以理解为是恋爱初期的关系,另一种就是渣男语录了,对?曹优。”李爽看着对面的男生说道。 李爽这一句话像一把小刀一要刺进我的心里,她也太不礼貌了,朋友就是朋友,哪来这么多曲解,不过这次中刀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对面的曹优脸都绿了。 “李爽,曹优今天是来和解的。”顾小北当起了和事佬。 “和解?他要是知道我会来,大概连门都不会踏进!” “我没怎么你?”曹优说道。 “需要我把qq记录亮给大家看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你先开始的,最后上头的却是我。”李爽的脸红红的,我估计在我没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一瓶酒。 曹优低着头,一言不发。 原来李爽的气是冲着他来的,我果然没看错人,他就是自以为是的男生。 “我们来玩真心话和大冒险!”顾小北宿舍的成员为了活跃气氛也是疯了。 “好啊!这支笔转到谁就谁认栽哈!”他宿舍的人开始起哄。 我想曹优今天是这里的大冤种!第一轮就转到他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顾小北问道。 “真心话!” “在座的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顾小北问道。 曹优迟疑了很久,答道:“没有!” “这有什么好迟疑的,没有就没有呗!非得想这么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真情种。”李爽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曹优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顾小北继续转动着笔,这下好了,转到我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李爽低声问我。 我犹豫了两秒选择了真心话,万一大冒险是喝酒的话,那我就完了,虽然我还没喝过酒,但是我知道喝醉了是什么感觉,肖文丽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在座的有没有你喜欢的男生?” 我天,他们怎么问来问去就知道问这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幼稚园聚会。 “没有!”我回答的干脆利落。 在这一刹那,我感觉到了顾小北的眼神好像黯淡了一点。 这一顿饭,吃的真叫一个难受,以后但凡有曹优的场合,我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回到宿舍,我没忘记和玉树的约定,一口气更新了两千字。 我在小说里写了这样一段文字:异性之间为什么会产生感情呢?有人是因为某人在自己的世界频繁出现,从而对其产生了好感和依赖;有人是因为爱慕某人的颜值或才华,从而产生了倾慕之情;有人是因为爱上了被爱的感觉,从而沦陷在无微不至的关怀中。 玉树在晚上十一点评论道:“为什么有的人会有无缘无故的感情?” 我回复道:“可能孟婆汤没管够。” 玉树回复道:“你小说里的这句话我就不同意,什么叫男生往往喜欢新事物而不是熟悉的东西,人不都是一样,总的来说,喜新厌旧属于一种自然现象。” 我回复道:“我只是针对某些男生,并没有以偏概全,我今天就碰到一个这样的。” 玉树回复:“怎样的?” 我回复:“他随手摘下了一朵花,他自己倒没什么,花却因为他枯萎。” 玉树回复:感情这么细腻和偏激?云端,你是不是个女生? 我回复:“那玉树肯定是个男生喽?” 第三十九章 曹优 云端之前想在饭店找个兼职,不过我建议她还是找个家教工作比较好,毕竟做家教既轻松又能锻炼自己的耐心。 我自己就做了一个初一男生的家教老师,我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他的数学成绩从48分提高到了98分,要说我有多适合当老师,那倒没有。但要说我有多适合当男孩的心理老师,那确实是值得一夸。 我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和我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你要是把这道题做出来,就算你厉害。” 男生最喜欢莫名其妙的夸奖,他们的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韧性。 “你要是这个月能考到90分,我就把我的工资分你五分之一。” 他一听又乐了,做起功课来别提多认真了。而我正好可以用成绩来和他的父母谈谈加点酬劳的事。 “你要是这次能考的比你同桌好,我保证她会对你刮目相看。” 她的同桌是他暗恋的对象,据说平常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要是期中考试能考到班上前三,我保证带你去我的大学看场篮球大赛,让你见证下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 就这样,我不断画饼,他不断充饥蓄能,我们都天天向上。 而李好的兼职是在一家饭店上班,他每天都叫苦连天,不是说擦桌子擦的腰疼就是说收拾餐盘收拾的头疼。 我和宋桑本来是打算去“胃知道饭店”奚落他一番的,没想到宋桑碰到了他的老乡,而我碰到了顾小北。 “曹优,你来的可真快!” “呃?”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今天我请你吃饭啊!一个小时前我还给你发了一条短信。” 我看了看手机,这才发现手机里果真有一条来自顾小北的信息,顾小北还真是有往有来,上半年我得了奖学金请他吃了一顿饭,现在就回请了。 我一进到包厢,才发现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李爽正坐在靠门的位置看着我。 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就是拒绝了她吗?多大点事。 “你是不是和那个叫姚梦的在一起了?”她小声问道。 “我和她只是朋友。”我小声回道。 “渣男!”她这两个字倒是让顾小北宿舍的成员听的一清二楚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把心态放平。 接下来,走进来的一个人让我刚调整好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因为进来的人是黛莎。 她看起来很紧张,应该是没料到来了这么多人,而李爽是出了名的爽言爽语,我想她大概是喜欢把人抛到无台阶可下的尴尬局面! 顾小北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和我们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没想到我成了第一轮的大冤种。 “在座的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顾小北问我道。 我迟疑了,如果说有,李爽会不会认为我喜欢和她拉拉扯扯。如果说没有,那黛莎就不会知道我的心意,算了还是说没有!毕竟我的心意对于她来讲是多么可笑。 我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就被宋桑和李好救走了,他们编的理由是姚梦妹妹还在另一个包厢等着我给她唱生日歌。 “这是什么破理由?”我一出门就朝他们吼道。 “你不是让我们救你嘛!” “我还真是谢谢你们。”我白了他们一眼。 为了感谢李好,我还替他在厨房刷了半个小时的餐盘,真是欲哭无泪。 直到晚上十点,我们三个才回到了宿舍。 “李爽看起来挺英姿煞爽的,曹优,你要不就从了她!”李好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躺在床上继续追读我的小说。 冥冥之中,我和云端的灵魂仿佛处在同一个空间,怎么她今天写的文字和我存在着某种联系。 我回复:“我觉得我们太有缘了,要不要见个面。” 云端回复:“现在见面太尴尬了,等我更新完这本小说再见面!” 我回复:“你什么时候能更新完?” 云端回复:“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看来云端很排斥见面这种事,那我以后就不提了。我滑动着手机,又看了一遍黛莎唱戏曲的视频。 时间一晃而过,大四上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而我的学生也即将要面临中考。 “哥哥,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做我的家教老师了吗?” “哥哥要把精力都放在找工作和毕业论文上了。”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可是我的成绩还没超过我暗恋的女生,也还没看到你们的篮球大赛。” “好事!让自己默默的变得比对方优秀是对暗恋最好的尊重,慢慢来,你一发光,她就会注意到你了。至于篮球大赛嘛!这个不急,随时都可以约!” 结算好了工资,我第一时间给自己买了一套正装,看着镜子里略显成熟的自己,我彷佛看到了我爸年轻时候的样子。 端午节的时候,我回家过一次,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他退休前是个老师,和我不一样,他是个非常严肃的老师,而我从小就对严肃的老师有排斥心理,所以这些年来,我和他几乎没什么交流,毕竟脱离了笼子的小鸟是不会再飞进笼子里的。 他的书桌上摆卖了安安的画像,安安现在两岁了,应该学会奔跑了? “爸,给你买了点西洋参。”我把礼盒摆到了桌子上。 “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钱?”他诧异道。 “我做家教赚的。” “你能教什么?” 他的语气似乎带点嘲讽,我知道他认为我不严谨,不严肃,不适合当一个好老师,但是我认为,太刻板的老师也会给学生带来逆反心理。 话不投机,我就懒得理他了,走进厨房,我妈还在择菜。 “你要多跟你爸说说话,他每天晚上都念叨着你,担心你在学校不认真学习。” “嗯!”我敷衍的回应道。 “你爸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心高气傲的,但人一老就总担心跟不上你的脚步,总是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建议。” 我又敷衍的点了点头。 “我姐呢?” “她妊娠高血糖,去医院调理了。” 第四十章 黛莎 这个周六下午我一个人留在了自习室更新小说,之前玉树有提过要见面,但后面就没下文了,我估计他也是在开玩笑。 他现在或许在打篮球,又或许是和我一样在胡思乱想。 “黛莎,我在你学校,下来走走。” 手机屏幕里亮出了一条顾小北给我发的短信,我随意搭了个牛仔外套就下了楼。 我和顾小北坐在了黄家湖的长凳上,他一言不合又给我讲了他刚学的量子力学。 “我举个例子,你可能会懂点,把这两个粒子叫什么呢?” “云端和玉树。”我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好像还没经过大脑的过滤。 “比如云端和玉树是两个距离较远又相互作用的粒子,对于观测者我而言,云端如果是向上,那玉树必然是向下。一种解释是在我观测之前,云端向上和玉树向下就是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另一种解释是,在我观察的一刹那,云端把它要向上的讯息传递给了玉树,所以玉树才会向下。呃?这么说我就是个旁观者,而云端和玉树本来就是一对。” “你是上帝,只有你清楚云端和玉树为什么是这样走向的,不是吗?” “我只想成为参与者,不想成为观测者。而且,我相信我能改变。”顾小北神经兮兮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顾小北这是要把量子力学学废了! “黛莎,我们有可能吗?”他沉默了半天问道。 “什么可能?” “用问题代替问题,就说明没有可能,对?”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接触下来,就觉得我们两人之间缺少了一点火花。”我说道。 “以后你就会明白,没有火花的爱情或许更加安全和永恒。” “那就等以后再说。” “那我会等到你的以后。” 我没想到顾小北会说等我,我抬着头看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感觉脑子有点晕眩。 “五点了,我该准备去做家教了。” “就在附近的小区吗?那好,我先回学校。” 我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家教才是让我头疼的大事,我的学生是一对双胞胎,他们不仅长的一样,性格也一样,一样的调皮捣蛋。 他们在学习数学的过程中一言不合的聊起了泽塔奥特曼和德凯奥特曼。他们把各大奥特曼的体重、身高和必杀技背的比乘法口诀还滚瓜烂熟。 我都不知道要使出什么必杀技来让他们乖乖听话,而他们知道该使出什么必杀技来让对方乖乖听话。 看着他们满脸的伤痕和凌乱的头发,我顿时欲哭无泪。 “老师,没事!你先走!等奶奶回来,我会和她说,我们是在你走后才打架的。” “对啊!不关老师的事。” 我哭笑不得,他们还真是一对善良的小天使,不过他们的善良来的太晚了,因为他们的奶奶已经回来了。 “这两小坏蛋又打架了,真是让小老师费心了。”张奶奶一脸抱歉的说道。 听到她这么一说,我感到更抱歉了。 “这两坏蛋成天不是打架就是拆玩具,再大一点,估计连家也要被他们拆了。” “我们要是被人抱走了,家里不就清净了。”一个孩子说道。 “谁会要你们?” “那个阿姨不是经常盯着我们看。”另一个小孩说道。 “哪个阿姨?”我问道。 “哦!应该是去年,有个女孩经常盯着别人的孩子看,估计脑子有点问题。”张奶奶一边帮小孩擦拭伤口,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 “在哪里?” “建设南路的鸿发大卖场附近!不过我有半年多没碰到她了。小事,不值得一提。” “长什么样的?” “很普通,眼神很冷漠,我记不太清了。” 很普通的长相是什么长相?我脑子一搜索就是一大把很普通的长相,没有记忆点,毫无存在感。 那次家教之后,我经常会在鸿发大卖场附近转悠,有时是为了买生活用品,有时是为了买点零食,但大多数不为别的,就为了寻找什么。 我的手机里也经常播放着张老师唱的越剧《红楼梦》,这种音乐仿佛跨越了时空,将历史投射到现在。有时候,也将那个下午发生的离奇事件投射到了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询问张老师孩子有没有找到,但答案一直都是没有。 忙忙碌碌的我们总在忙忙碌碌着,犹犹豫豫的我们总在犹犹豫豫着,寻寻觅觅的我们总在寻寻觅觅着。什么都改变不了,却又什么都想改变。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大四上学期,我们这群温室里的花朵才有了即将要面临风吹雨晒的危机感。 我们四个一起去服装店给自己买了一套西装,站在镜子面前的肖文丽忍不住吐槽自己是斯文败类,樊美丽倒是觉得自己穿上西装更精神了。 “我觉得我还是适合淑女风。”邓雨怡站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好紧张,不知道面试的时候,我能不能对答如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我肖文丽驰骋天下这么多年了,还怕面试官啊!” 看到肖文丽这么乐观,我们三个心里也有了底气。 但是第一轮校园招聘下来,我们四个都没了底气,各大名企选的是百里挑一的员工,而我们离百里挑一还差。。。。。。一段距离。 这之后,肖文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不再沉迷于美食和偶像剧,每天都屁颠屁颠的跟着樊美丽去图书馆和自习室。不过我们宿舍总维持着动量守恒定律,一个勤快了,另一个就懒下来了,邓雨怡正沉溺在甜蜜的爱情里,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和男友一起用文字和语言描绘未来的宏伟蓝图上。而我,依然和最初的一样,不勤奋也不懒惰,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我的小说也快完结了,从始至终,追更者就只有玉树一个人,我感觉他离我很近,近的灵魂能共鸣。又感觉他离我很远,远的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触碰到到彼此。 第四十一章 曹优 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是由为数不多的几个选择决定的,而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决定其中就包括了毕业后要留在哪里工作。 在没成年之前,我以为我想在哪扎根就在哪扎根,深圳、上海、bj甚至是国外。而现在,我选择了建设江西,其实也不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良心逼我这么选择。 安安被人抱走的事一半是源于姐姐的疏忽,一半是源于我的粗心。要是那天我没把心思放在黛莎身上的话,或许安安就不会丢。所以在没找到他之前,我哪都不想去。 “干嘛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你的实力也不允许你走那么远。”我的耳朵边响起了自嘲的声音。 “曹优,你在想什么呢?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李好一脸疑惑的将我的手机递给了我。 “曹优,晚上和我们部门的七仙女一起吃火锅?”姚梦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 “不去!” “你不来的话,我就把你在篮球场上摔跤时的丑照发朋友圈。” “你这属于侵犯肖像权,小心我告你。对了,你男朋友不是会陪你吗?” “就是因为邀请了阿肯才会邀请你啊!不然他一个男的混在我们女人堆多尴尬啊!” “好!”我无奈的挂了电话。 姚梦现在实习的单位是一家教辅出版发行企业,这个公司的会计部门一招就招了七个即将毕业的实习生,据说一个月的考核之后只能留两个。 “晚上有活动?”李好一边问我,一边修改着论文。 “有!去见识一下七仙女。” “求带!”李好用着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先把论文改过关再说!要是看到合适的,我会帮你留意的。” “你!还是算了!”李好白了我一眼,继续改他的论文。 我在投完了一轮简历之后,开始准备出门。 “你就这样出门吗?连头发都不洗,宋桑那厮下去丢个垃圾都要捯饬半天,你不怕七仙女都给你吓飞了?” 我没理李好,所谓的七仙女不过是部门成员开的一个玩笑。估计最美的仙女也就是姚梦了,而她早就名花有主了。 姚梦的阿肯我只见过一次,据说非常热爱音乐,而且长的也很帅。 “曹优,你来了!”百米之外,姚梦在火锅店的包厢里冲我喊道。 我心一紧,有种要进盘丝洞的感觉,怪不得姚梦会怕他男朋友紧张。 “这是李梦、七七、方圆、若若、之之,还有一个仙女要晚点到。”姚梦一一向我介绍道。 我一一的打了招呼,并和阿肯握了握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阿肯看我的眼光带着几分敌意,他的眼睛仿佛在说:“你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就如同音乐派对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狗。” “有喜欢的主动点,她们可都没男朋友哈!”姚梦套在我的耳朵边说道。 我正想怼她,但一看到阿肯那张成熟霸气的脸,快到嘴边的话立马被退了回去。 “黛莎,在这!” “黛莎?”我猛的转头,恰好碰上了黛莎吃惊的目光。 “我老家有个规矩,谁迟到了,必须自罚三杯。”阿肯笑着说道。 “我老家有个规矩,谁说要罚酒的,必须先自罚三杯。”黛莎毫不示弱的回道。 “喝酒就不必了,我老家也有个规矩,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必须说出小时候最糗的事。”七七看了一眼我们,继续说道:“我先来,我小时候以为用漂白水能把脸洗白,所以一连洗了七天。” 七七一说完,大家都笑了。 我说道:“我小时候以为真的能练成绝世武功,所以一个人闭关练了一个月,还是没练成降龙十八掌。” 我一说完,她们都笑了,黛莎刚开始没笑,后面实在憋不住,趴在桌子上笑。 “我小时候以为用指甲能把雀斑给扣掉,所以用了一个上午把我的一张小脸扣的面目全非。” 姚梦一说完,我们都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小时候以为晚上照镜子真的能看到鬼,所以我一连几天都等着和镜子里的奶奶对话。” 黛莎说完,我没笑,因为我看到了她笑着的眼里极力隐藏的忧伤。 吃过饭后,我选择了送黛莎回学校。 “可不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我问道。 “想追我?”黛莎直截了当的回道。 我点了点头。 “省省!我对你这种男生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种男生?我哪种?” “自以为长的不错就以为可以随便伤害别人的男生。” “我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了我是这种人!”我提高了声音,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 “我的眼睛就是尺。”她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还有,就此别过,再见!” 我愣在原地,她以为自己是谁!算了! 回到宿舍,我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这么讨厌我? “曹公子,七仙女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脸臭的跟古墓派掌门人似的。”我边看招聘信息,边和李好说话。 “你惹人家了?” “不惹了,惹不起!她连云端的万分之一都不及。”我赌气说道。 “你不是还没见过云端嘛?真行,看了人家四年的书,就知道她是个女的。” 我白了他一眼,一边浏览着招聘信息,一边阅读云端的《过往的囚徒》。 “天鹅的孤高自傲是优雅的钢琴曲,丑小鸭的满纸自怜是崩坏的管弦乐,我很喜欢这两句。”我在这一章的章节末尾评论道。 “快完结了。”云端回复道。 “完结的时候,我们见一面!”我鼓起勇气回复道。 “好!” 我心里的乌云顿时烟消云散,透出了一缕缕温暖人心的光芒来。 第四十二章 黛莎 “一味的当过往的囚徒很愚蠢,但总是盲目的追求新开始也很愚蠢,记住生活最初的美好才是送给现在最好的礼物。” 敲击完这一行字,我长舒了一口气,人生中的第一本书总算完结了。 我该穿什么衣服跟玉树见面呢?我站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刚完成了处女作激动还是因为要跟他见面才激动。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把这次的见面计划告诉了肖文丽,并告诉她是网友会面。 她想都没想就同意陪我一起去,她这个人最爱探索未知。 我和玉树见面的地点选择在了建设南路的景阳广场,那里人多不尴尬,为了测试我和他的默契,我们只能用心灵感应来寻找对方。 玉树应该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学生,性格是成熟内敛,应该穿的不会太花哨,他平常爱看书,应该会戴一副眼镜。 “你这样盯着过往的行人,像一只寻找失踪主人的猎狗。找人的事我来,你先到那边休息会。” 肖文丽给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此时的景阳广场像是一个音乐的文化宫,是一个可以寻觅到松弛的地方,或许是坐落于古镇旁边的缘故,这里也能听到流淌在城市纹理间的戏曲。 还真是人生如戏,我认定的背影转过身来竟是一张曹优的脸。 “黛莎,你在这干嘛?”他问我道。 “我在找我的室友。”我装作到处找人的样子,“哦,她在那!”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发现曹优的眼神中突然有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他今天穿的很正式,正式的像个产品经理。 我用眼神跟他告了别,向肖文丽跑了过去。 “不是他吗?长的好帅啊!”肖文丽一步三回头的犯着花痴。 我摇了摇头,我认知里的曹优是一个喜欢跟女孩玩暧昧的伪君子,李爽不就是这么说他的嘛!而我认知里的玉树是一个能与我灵魂共鸣的真君子,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我和肖文丽在广场逛了两圈,依然没看到可疑人物。 正当我以为靠心灵感应是寻觅不到玉树的时候,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黛莎!” 我回头,又是曹优。 “云端!” 我震惊,原来这四年唯一一个追更的读者居然是我嗤之以鼻的曹优。 “我走还是不走?”肖文丽面露难色的轻声说道。 我摆了摆手,表示她可以先退朝了。 我和曹优穿过人群,在广场最幽静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曹优指了指广场的西北角,那里发出的音乐,仿佛能把书里对戏曲的描述投射到了现在的场景里。 “你和云端一样喜欢戏曲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很失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点了点头。 “你可以试着了解我的。”他此时的声音变得很温柔,“算了,不谈这些,说说你的小说!故事由你开始,为什么不能给主人公一个好结局。” “故事由我开始就必须给它一个好结局吗?婚姻、人生、工作一开始不都是抱着最美的幻想开始的吗?可是我们太过渺小,根本就控制不了剧情的走向。”我不假思索的说道,其实在我开笔之前,我脑子里的结局也是圆满的。 “是啊!由母亲开始的新生命,她也不能把握孩子人生的朝向,甚至是连他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我这才发现,曹优此时的目光被一个正在哭泣的男童所吸引。 “我们开始交往?”他问道。 “由你开始,你就能保证结局是完美的?”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他的沉默定义了事件的不可能。 “我只是对玉树有好感,你的话,我还不够了解。”我打破了沉默。 这时,我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曹优欲言又止,示意我先接电话。 “黛莎,那个07年五月份的会计凭证是不是你装订的?放哪了,我现在要查看。” “哪个公司的?我好像没。。。。。。” “你现在来公司一趟。”胡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凶狠。 我挂掉电话,无奈的看了曹优一眼,“我先走了,有急事!” “去公司吗?要不要我送你。” 我摇了摇头,拔腿就跑。 但那时的我怎么能知道,仅仅是独自回公司的一个小决定不可逆转的改变了我命运的航向。 我现在所在的公司一家教辅出版发行企业,来这的一个月,我只学会了整理凭证、装订凭证和录一些简单的会计分录。 和我一起进入公司的还有六个实习生,她们和我一样,每天都做一些装订凭证和盘点固定资产的简单工作。而等到考核结束,七人中只能留下两个人。 我气踹嘘嘘的跑上了楼,推开了胡经理的办公室。 “不好意思啊!周末还叫你过来!”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语气里完全没有电话里的强硬。 “没事,您刚电话里说的哪个公司的凭证来着,我去找。” “不急,先坐下聊聊。” 我坐下来之后,才闻到了一股白酒的刺激性气味。 “你想转正吗?” 我茫然,这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 “七个人中,你没有过人之处,实力一般般,脑子一般般,为人处事的能力也一般般。”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而且觉得你对这个工作没什么热情,对?” 我摇了摇头。 “那你想留在这?”他坐的离我越来越近,“我可以让你转正!”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一开始就是个局。 “我不需要通过这么卑鄙的手段转正。”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卑鄙。”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是卑鄙,我有个很好的老婆,她每天都笑眯眯的为我烫好衬衫,每天都哼着歌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每天都毫无怨言的等着我晚上回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的欲望还及不上我碰到你手所引起的三分之一。” “你喝醉了!”我试图开门离开,才发现门早已被他反锁了。 “别想着打电话!”他夺走了我的手机,扔在了抽屉里。 。。。。。。 第四十三章 曹优 凌晨五点,天已经亮了。 很多人天不亮起来就为了给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人们奉上热腾腾的早餐,很多人天亮才说晚安就为了习惯熬夜的人们献上一顿美滋滋的夜宵。这个城市的人们就是这样,轮流上岗,日复一日。 我之所以会在凌晨的街头瞎逛是因为心烦意乱的睡不着,我的心同时向两个女生靠近,一个是黛莎,另一个是云端。 今天是跟云端见面的日子,我一早就换上了新买的衬衫,喷上了山茶花的香水。虽然见面的时间是在下午,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凌晨的景阳广场踩点。 我左手拿着杂粮煎饼,右手拿着黑豆豆浆,看起来还真像是刚入职场的小白领。 远处是一对穿着亲子装的父子在慢跑,男人大概三十出头,小孩大概只有7岁,他们步伐一致,笑容灿烂。 我甚至都能想象出他们的对话内容。 男人说:“这是谁家的小孩啊!这么棒,长大了不得了。” 小孩说:“爸爸才最棒!” 我苦笑了一下,我此时的脑子里已搜索不到上一次和我爸在一起跑步的场景了,记忆是要重复回忆才能存在的,但这些年,我能主动想起他的时间几乎为0,而我想起黛莎和云端的时间就不同了,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子里来回闪现。 真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我拿起手机,主动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 “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缺钱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要好好聊天的欲望了。 “安安有线索了吗?” “没有,这么多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好好的一个孩子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有时都怀疑安安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存在。” 我叹了一口气,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默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对话时间。有时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是他一字一句的教我学会了说话,而现在能和别人畅聊到半夜的我却不能和他多说一句话。 在广场跑步的父子笑着和我打了招呼,我也微笑着和他们点了点头。 云端选择的见面地点还不错,空气清新,鸟语花香。逛了两圈之后,我回到了学校,开始修改我的毕业论文,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修改的最终版了,再通不过我就要疯了。 改完了论文,就到了下午两点,我匆匆吃了一点面包,便奔向了景阳广场。 午后的广场散发着大隐于世的洒脱,生活的快节奏并没有扰乱这座城市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淀出来的韵味。 在起起伏伏的音乐中,我敏感的嗅觉来闻到了一丝甜蜜的味道,我转过身看到了一张梦中人的脸。 “黛莎,你在这干嘛?” 她诧异的看着我,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买冰糖葫芦的女孩。 原来她是跟室友逛广场来了,我心里的高音顿时降了下来,原来她不是云端。 时光恍如停滞在只有黛莎的光影里,我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与她的过往,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个广场里,她不可能和《过往的囚徒》没有一丝联系,她不可能不是云端。 在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我鼓起勇气站到了她的身后。 ”黛莎!” 她回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云端!”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由诧异转化为了失望。不过,我还是在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好感,这是我之前从未看到过的光茫。 她今天很漂亮,秀美的娥眉下是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毋庸置疑她肯定画了眼线和眼影,这足以证明她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和期待。 她穿的是有着茉莉小花的短袖和淡蓝色的牛仔裤,虽然看似简单,实则更能显出她身材的完美绝伦。 “我只是对玉树有好感,你的话,我还不了解。”她沉默了片刻说道。 对玉树有好感,也就是对我有好感,看来我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正当我想把聊天模式转化为玉树方式进行时,黛莎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她的公司真是无语,周末了还找实习生做劳动力。 回到宿舍,我的脑子里全是她,削苹果的时候,下楼梯的时候,在篮球场中场休息的时候,她无处不在。 我从没想过她对我的吸引如此之大,这或许是灵魂共鸣的效果! 在接下来的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回复我,难道她的书完本了之后就不再理我了吗?难道我在她眼里看到的一丝欣喜是错觉吗? 我找到了姚梦,她说黛莎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不是还没到考核的时间吗?”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和黛莎从没指望能留在这个公司,我们既不懂人情世故又没有一技之长。不过胡经理那天在早会上倒是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姚梦略有所思的说道。 “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心术不正的有很多,自己没本事得到饭碗,就反咬一口给她饭碗的人。他还说这代年轻人都有个诟病,不懂得感恩机会和生命。” “还有呢?”我问道。 “总之说了一些三观很正的话,他向来喜欢说大道理。” “哦,联系过黛莎吗?” “她辞职后就不理我们了,哎!很多关系到最后不过是相识一场。”姚梦狐疑的看着我,又开口说道:“她真的有这么吸引你吗?” 我点了点头。 “哎!爱莫能助了,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辞职了,或许是找到了新的实习公司,或许是感到在这里实习学不到东西。” 我点了点头,然后给顾小北发了一条信息。 “黛莎怎么辞职了?你最近联系她了吗?” 他回复道:“没联系,还有你以后最好别通过我询问女孩的信息。” 就这样,我失去了和她的联系,至今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我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因为那次见面,她真的那么想躲避我吗? 第四十四章 黛莎 后悔就像是盘旋在头顶的乌云,走到哪都能看到它,怨恨就像是刚入口的毒药,希望受伤的是别人,但害死的是自己。 我以为时间会冲淡记忆里最浓墨的一笔,但在每个失眠的黑夜、无聊的午后和如梦初醒的早晨,那件事就如同刚上映的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重复播放。 那天事发之后,他不停的向我道歉,还说是喝酒误事,但据我看来,他可一点都没醉。 他见我坚持要报警,便开始恐吓我。 “我有个很好的老婆,她每天都笑眯眯的为我烫好衬衫,每天都哼着歌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每天都毫无怨言的等着我晚上回家。” 他播放了一遍手机里的录音说道:“你看,我有多迫不得已,很明显是你在处心积虑的勾引我。” 他简直丧心病狂,贼喊抓贼。 “很明显,你删除了一部分内容。” “谁知道呢?像一滴汗水被风吹干了,像一滴泪被纸巾擦拭了,像一句话被我删除了,这些存在都没有意义,不是吗?我们都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存在只存在于观测者眼中,既然没人知道,那就可以不存在。” 他自以为是个牛逼的哲学家,但在我看来,完全是强词夺理。 “还有,我的老婆还在孕期,我不希望她出什么事,你也不希望,对?” 我整理好了衣服,拿回了手机,然后连同我的恐惧一起带离了那个公司。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懦弱和逃避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现在在上海,是“好运国际物流公司”的商务,和我在一起的还有肖文丽,她一开始就没想要做会计,所以一毕业就选择了这家公司。 我们这个宿舍正儿八经的做会计的只有樊美丽一个人,她现在在准备考中级会计师,至于邓雨怡,她一毕业就结婚了,她的被求婚现场就在我们拍毕业照的三号教学楼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接受了那枚准备套牢她一辈子的戒指。 现在的邓雨怡即将要步入准妈妈行列,按理来说怀孕的人是喜欢吃甜食的,但她例外,一口都不动,旁边的肖文丽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土耳其的客户告诉我,享受甜蜜的味道是虔诚的一个标志,你看你们一个个都不虔诚。”她一边吃着芥末蛋糕,一边翻阅着客户的资料。 我真是羡慕她,胃口好,心情好,业绩也好。 “蒙特利尔的文森特是个大客户,每月都要从中国进口大量的led灯,优点是订单多,缺点是太追求时效和脾气大,爱好是高尔夫和小提琴。迈阿密的大卫也是个大客户,他每月会从江苏工厂进口大量的宠物零食,优点是订单多,缺点是喜欢比价,爱好是中国越剧。有了,黛莎,你帮我和他聊聊,如果有什么能跨越文化障碍,在不同国家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那一定是音乐。”肖文丽说完,向我抛了个媚眼。 “如果能有什么跨越文化障碍,在不同国家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的,那还有美食。”我边说边尝了一口草莓奶昔,太甜了,我适应不了这种味道。 邓雨怡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我们,她整个孕期都没有胃口,就连曾经被她奉为美食之神的粘豆包也没能勾起她的食欲。 “不吃了,睡觉去了你们好好享受美食和工作!”她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朝肖文丽的卧室走去。 “工作哪有享受的!”肖文丽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我。 中文品名:宠物零食,英文品名:pet treats,申报要素:45三文鱼糜,25地瓜碎,40淀粉,96甘油,2黄原胶,05复合磷酸,总货值:美元。 “我天,现在养宠物要这么费钱吗?”我诧异道。 “哪有养孩子费钱!”肖文丽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养宠物?” “宠物多好,不会说话,能保守秘密;不会争吵,能安抚你的情绪,我们在它们面前才能活的像个人。” 肖文丽这一番话说的我心服口服,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养小动物,从小到大我就害怕有毛的动物,别人都说小白兔可爱,但我每次靠近它们时,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宠物多好,它们的寿命都不长,我们能看到它完整的生命轮回,多震撼。”肖文丽喋喋不休的说道。 “嗯!客户是想走空运对!那我去找顾小北要下这周空运的价格。” “嗯,价格要好,这是第一单,报价尽量做到最低。”肖文丽强调到。 我点了点头,把数据发给了顾小北。 顾小北现在是一家做空运物流公司的业务,我们经常会见面谈谈外贸行情和追忆似水年华。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追忆,我现在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提到过去,也从来不会提到我写的小说《过往的囚徒》,更不会去联系玉树,也就是曹优。因为一想到他,就会想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周六下午。 “你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肖文丽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我看了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不想接我的电话?我刚在楼下看到你了,现在下楼来找我。” 肖文丽看到我穿外套,忍不住问道:“谁啊?” “我还没跟你们说过,我其实有个姐姐,叫文瑞,她大概就住在这附近。” 我下了楼,在一个八角亭里我看到了染着巧克力色头发的文瑞,她穿着一件黑夹克和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和以前一样,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叛逆的微笑。 “还真是你!”她笑道,“我前天在手机里看到了一部小说,无意间的。” 我坐在了她的身旁,静静的等着她往下说。 “你的小说其实写的很烂。” “什么?” “过往的什么来着。。。。。” “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我诧异道。 “你不就是喜欢把所有的苦果都裹上蜜糖让大家品尝的那种人吗?小说里只提及了奶奶和外婆,至于我这个姐姐,你连一个字都舍不得给。” “我为什么要提到你?” “你当然不会提到我了,我天生叛逆,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你和他们一样,现在都不会想到我了?” “是你先离家出走的,是你先不要我们的。”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们现在好吗?” “很好,如果你能回去看下爸爸妈妈的话。” “下次再说!对了,借点钱给我。” “多少?”我问道。 “有多少借多少,如果你愿意的话。” 收到我给她转的5000元后,她的背影消失在了秋日的薄雾中,和小时候一样,她留给我的只有背影。 第四十五章 曹优 毕业后的短短半年时间,我换了两份工作,第一家网络安全公司的薪酬太低,第二家游戏设计公司的上司脾气太大。 我即将要报到的新公司是“鸿运物流管家有限公司”,是南昌的一家从事物流系统设计、供应链管理以及为中小型货代设计智能操作系统的公司。 穿上衣服,我起身走到窗前,这一眼望过去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哎!横眉冷对水电费、俯首甘为房贷奴的人生就这样来了。 “曹优给你带了炸串!”李好给我发了一条语音。 李好现在住的离我不远,他从事的是环保行业,虽然工资不高,但乐在有双休。 不到10分钟,他就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最近跟一个师傅学了一手,来,把你的左手给我,我帮你看看手相。” 我半信半疑的把手伸了过去。 “你看这条线很顺畅,预示着你有一段非常完美的婚姻,如果你好好珍惜的话。”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句话就是句废话。” “繁殖能力也不错,生命线也很长,曹优你能活到一百多岁啊!”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从这跳下去,看看生命线还长不长。”我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吃着鸡爪。 “等下本来有个相亲的,但我这贼眉鼠眼的长相,能成功吗?” “你这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你该不会想临阵脱逃?”我大笑道。 “来你家之前,我给那姑娘打电话说公司临时有急事,不能赴约了。”他无奈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很紧张,从未有过的紧张。” “你就不怕错过一段良缘?”我笑道。 “只有上帝视角才能看到我错过了什么。”他神秘的一笑,“我最近也在看宇宙维度论,就是在高纬度视角下,微观粒子是一个宏大的世界,每次高能加速器撞击微观粒子就能产生多个平行世界,而各个平行世界的物质和意识都是互不干扰的,也就是说我们每一秒的不同行为和抉择会衍生出无数个平行时空。”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卖弄学问。 “还有种说法是宇宙大坍缩到奇点,会爆发多维时间的宇宙,也就是说时间不是单向的,是可逆的。” “你说了这么多想说什么?”我忍不住打断他。 “我好后悔刚才拒绝了见面,虽然没见到那姑娘,但她的声音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这。。。。。。就想回到过去?你再给她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拉黑了。”他耸了耸肩说道。 “那说明那姑娘耐心不够好,没事,下次会遇到一个更好的。”我笑着安慰他,如果真有平行世界的话,不知道在那个时空是否有人会在乎我。 在李好走后,我独自漫步在百物园的后街上,突然,一个女孩在我的面前倒了下来,我愣了3秒,然后打了急救电话。 女孩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 我也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她的脸,她很漂亮,是一种病如西施的美。奇怪的是,我很确信我没有见过她,但就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黛莎,我终于还是想起她了,一直以为自己遗忘的很好,原来在不经意间,还是会想到她。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对了,你叫什么?” “林阳。”她小声说道。 一来二去,我和林阳渐渐熟悉了起来,她是个很腼腆的女孩,沉默和话语间的停顿成为我们日常相处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要保护她的使命感,这会是爱情吗? 相处久了,我才发现林阳不仅腼腆还很自闭,她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她也从不参加超过3人以上的朋友聚会。 她有一条小狗叫佛尔,一个很佛系的名字,佛尔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还会冲我大喊大叫,但现在,它一看到我来,就会热情的蹿到我的身上撒娇,一看到我起身离开,就会可怜巴巴站在门口等着我和它告别。 因为有了佛尔,我在逛超市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走到我曾今看都不看一眼的宠物零食区域,每次我把零食摆在它眼前的时候,它都会心怀感恩的舔舔我的手。 在林阳成为我女朋友的第一天,我请了李好去楼下新开的火锅店吃饭。 “等下给你介绍个朋友。”我故作神秘的冲他笑了笑。 “谁啊?” “等下隆重介绍。” 在林阳进门的一刹那,李好眼睛都直了,果然是兄弟,审美眼光都一样。 “林阳,我女朋友。” “啥?”他像个没带助听器的大爷一样问道。 “林阳,我女朋友。”我提高了分贝说道。 “哦!”他尴尬的笑了笑,“你好,我是李好。” 林阳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但等到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来了一句:“原来李好是你。”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了李好。 “她就是把我拉黑的那个姑娘。”他套在我的耳边说道。 奇缘!奇缘!我在心里感叹道。 在送完林阳回家后,我在家门口看到了等我的李好。 “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把我遇到林阳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之后,他才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是这样!” “你不会就等着我说这些?” “不是,就想找你打打桌球,对了,宋桑的婚礼你会去现场吗?”他搭着我的肩膀说道。 “我不知道下个月有没有时间飞上海!” “我们当年不是有个约的嘛!无论谁结婚,兄弟三人一定要不见不散。” 我笑了笑,原来这些小事,李好都记着。 第四十六章 黛莎 我透过健身中心那扇大大的玻璃窗看到了正在举哑铃的肖文丽,她此刻的表情痛苦的像个正在分娩的产妇。 她现在是临时抱佛脚,因为下午我们就要接见一个来自迈阿密的美女,她是我们大客户大卫的准新娘。 美女见美女,自然是要比较一番的,我是懒得发力,总得有人当绿叶来衬托她们的明媚动人。 “早知道减肥这么难,就不吃那么多甜食了。”肖文丽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塞进那件令人窒息的小黑裙里。 等她忙完这一切,我们的神秘嘉宾也就出场了。 她是我们客户的女友索菲,第一次来中国旅游的她眼里写满了求知欲。 “朋友们,带我去享受一切具有中国特色的盛宴。” 肖文丽和我对视了一眼,心里立马有了答案,接下来是美食时间,糖炒板栗、冰糖葫芦、天津大麻花。。。。。。我们几乎是走到哪吃到哪。 肖文丽把我们带到了她朋友推荐的农家山庄,山庄里的一切都散发着大隐于市的洒脱。 我们的第一道菜是香椿煎蛋,香椿就是春天树上的嫩叶,入口留香,回味无穷。第二道菜是辣炒土豆丝,土豆丝切的细如发丝,可见厨师的刀功非同一般。第三道是笋干炒牛肉。。。。。。 “这个是什么?”索菲夹起了笋干问道。 “这是春笋晒干了做的一道菜。。。。。。”在肖文丽解释的同时,我的脑子里浮现了小时候奶奶在农闲时候晒干菜的场景。她小心翼翼的把吃不完的长豆角和春笋洗净后悬挂在竹竿上风干,那时的文瑞还在家住,不过她什么忙都不会帮,只会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奶奶忙里忙外。 “你这是要把她肚子撑圆吗?她说的盛宴可以是视觉盛宴,音乐盛宴。。。。。。”我套在肖文丽的耳边轻轻说道。 “我早就安排好了。”说着她从包里翻出来了三张今晚七点的越剧院演出的门票。 看来接下来是一场视听盛宴。 这次在越剧院表演的都是年轻的新面孔,第一位上台表演的是杨子晴,这位徐派小生演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选段。 “这个我知道,是被誉为东方爱情的千古绝唱,我之前还去看了小提琴的《梁祝》”索菲轻声说道。 她果然是中国的戏迷,功课做的这么足。 第二位上台表演的是郭芙丽,据说是吕派花旦,她演唱的是《红楼梦》里的选段。 “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 她的扮相很唯美,声音也清亮动听,她的眼睛有股特殊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的想沉浸在她所看到的世界里。 “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见过。”我说道。 “是化妆的原因吗?我怎么看人人都长的一样。”肖文丽的表情里带着几分困惑。 我真的是服了她,不仅路痴还脸盲。 “真美好!每个国家应该都有自己的文化自信,谢谢你们,今天很开心。”索菲在回酒店的路上说道。 “我们也很开心。”肖文丽说道。 “国际海运的,你们就做美国和加拿大航线吗?”索菲终于聊起了此行的目的。 “全球都有好价格,中南美、中东、非洲。。。。。除了部分战乱国家,我们都做。”肖文丽说道。 “我们这些芸芸众生,最希望世界和平了,不要打战,也不要经济贸易战。”索菲说道 我望着窗外,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浮现了丑小鸭大战白天鹅的场景,或许在丑小鸭的眼里,天鹅的美丽是有罪的。 “我还想去看下中国的婚纱。”索菲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害羞。 我和肖文丽对视了一眼,心里立马又有了答案。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带她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小众婚纱店,这里的婚纱将传统元素与现代相结合,即古典又唯美。 我看中的是一件长袖蕾丝花边的婚纱,店员介绍说这款婚纱的设计灵感来自于昆曲《牡丹亭》,设计师用千姿百态的“花意象”构建了一个充满爱意的明媚世界。她还说谁穿上了这款婚纱都能感受到盛开的爱情在脚下蔓延开来。 索菲看上的是在我左手边的婚纱,这件婚纱在工艺上,增添了具有浮雕感的潮绣,裙摆上还有一些很有特色的点翠。 “太漂亮了。”她感叹道。 我的目光渐渐的被刚进来的一对情侣所吸引,他们甜蜜的表情正在昭告天下他们有多幸福。 “曹优,你这次要是没赶上我的婚礼,那之后就别做兄弟了。” 男人一边笑着打电话,一边看婚纱。 曹优?我的眼前开始浮现了一个男生的脸,紧接着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了午后的音乐,玉树的笑容和暧昧的谈话。 “这里的婚纱很漂亮,我一进来就被带入到了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世界里,听李好说,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了,赶紧带来看看。” 男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不知道他口中的曹优是否是我认识的曹优,但就是莫名的有股失落感。 “曹优现在的女朋友还是那个他追更了四年的作家吗?”男人旁边的女人问道。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因为我已经被肖文丽和索菲拉走了,在我迷离之时,索菲已经订购了一条她觉得能让她风华绝代的婚纱。 她这次来不仅订购了婚纱,也在江苏的工厂里订购了一个季度的宠物零食,当然国际物流这块是由我们公司来做。 “开心,超开心,不过,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婚啊!”肖文丽伸着懒腰说道。 “你不是说趁年轻要多享受。”我笑道。 “但是,我怕到时穿不上那件婚纱了,哎!戒美食还是戒美梦啊!”她一边吃蛋糕一边叹气道。 而我的思绪飘在了那个叫曹优的男孩身上,我都不敢说自己在梦中的婚礼是和他进行的,我果然是爱胡思乱想。 不过,祝福他,祝福他和他的爱情。 第四十七章 曹优 和林阳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都活得像笼罩在一片疑云之中,她为什么不开心?她为什么不爱说话? 为了俘获她的胃,我开始学着下厨,在没进厨房之前,我以为下厨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在进厨房之后,我才明白了,“下厨房”比“上厅堂”难多了。 当我激动的把好不容易才做成功的洋葱炒蛋端到林阳面前的时候,她只用了“没胃口”三个字迅速的扑灭了我在厨房忙活了三个小时的“胜利之火”。 自那以后,我就没再下过厨房,当然林阳也不会做饭,她可没这个闲情逸致来为我烹饪一顿可口的午餐。我突然意识到如果能找到一个为我洗手做羹汤的女孩,那该有多幸福。 在“鸿运物流管家有限公司”转正之后,我也变得越来越忙碌,这点林阳就很好,她从不缠着我陪她,我甚至都觉得,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理她了,她也绝对不会主动打电话联系我。 “曹优,看看你设计的上海港的舱单发送系统,你觉得这个系统国际货运代理会用的得心应手吗?你是不是把脑子忘在家了?” 张经理一边喝咖啡,一边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 他用的着脾气这么大吗?系统不行我改还不行吗?我心里的声音开始为我打抱不平。 “说你两句,还不服了是?曹优就冲你这个态度,你就只配当个三流的员工,没有二流的能力,却有着一流的脾气。行了,你先出去工作!” 我默默的退出了办公室,心里一直想着他说我是三流的员工那句话。 在公司加班到了七点,我接到了我姐打来的电话。 “曹优,你可真行!咱爸的六十大寿你不来也就算了,可你居然连个生日祝福都没有。”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于是我匆匆的赶回了家。 “爸!生日快乐,礼物忘买了,明天补上。” “工作怎么样?”他问道。 “我不想聊工作。”我说道。 “那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不想聊。” “你一年到头都不在家,我想知道你在忙什么。”他说道。 “和你聊什么,你能听懂吗?” “我怎么不懂,难道你是打算用英语或法语跟我聊。”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我想我今天不该来。”我说道。 “你,你?什么都是你,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在你意气风发的时候,你从不会想到你妈的腰伤有没有好点,在你和朋友们宿夜畅聊的时候,你从不会想到你姐姐是否还躲在被子里哭,在你一觉醒来就能看到阳光的时候,你从不会想起你双目失明的三姑妈是不是还记得住你的声音。。。。。。” “够了!”我说道。 “你总说我们不懂你,你什么都不和我们沟通,我们该怎么了解你?你们这代的孩子,总是嫌弃长辈太愚昧太古董,时代是把我们遗留在了过去,但你们怎么能站在我们的肩膀上说我们看的不够高呢?你们怎么能对经历苦难的我们没一点敬畏之情呢?” 我爸滔滔不绝的说着,他身上散发的酒味也越来越刺鼻。 “你们这代孩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什么都怼,看个电视也怼,怼战争年代的人民无知和懦弱,怼饥荒年代的难民愚蠢和自私,你们真的这么了不起吗?”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你好吗?你以前问的最多的就是功课做的怎么样,成绩考的怎么样,你有关心过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吗?你没有,你除了给我压力还是压力,我要是考的不好就是全家的罪人,说实话,我已经忘了要怎么跟你聊学校的趣事和一些无聊的家长里短了。”我说道。 “我可能也错,但怎样为人父母也没有标准答案,在那个年代,繁忙的农务和工作之余,我想我是没留下太多的时间陪你。不过,你要是有一天为人父了,也不一定做的比我好,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才是为一个孩子好。” “绝对会做的比你好,我会竭尽全力的爱我的孩子。” 我爸苦笑了两下,说道:“等你真正有能力做到再来说!男人最爱在没发生的事情上吹牛了。” “他喝多了!曹优帮我一起扶他进去。”我姐走了过来说道。 我们扶他进了卧室,不到5分钟,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新老世界的人来了一次深刻的会谈吗?”我姐说道。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最近在看《过往的囚徒》,一部你们这个年代的人写的小说,可能有所触动!才会找你聊了这么多。” “哦!” “为人父母不容易的。”她叹了口气说道。 “为人孩子也不容易的。”我也叹了一口气。 “传承就是这样,在老系统上升级,推陈出新,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我先走了,有个系统还等着我升级。”我说道。 “传承?” “你想哪去了,是工作上的事。”我笑道。 回到车上,我刚拿出手机,就看到宋桑给我发来的他订的婚纱照片。 这是一件长袖蕾丝花边的婚纱,大量的花朵和珍珠蔓延在婚纱之上,新娘走起路来应该能感到人间四月的芳菲在都在她的身下蔓延开来。 “不错,千姿百态的“花意象”构建了一个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明媚世界。”我回道。 第四十八章 黛莎 临近年底,码头缺柜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其中的大部分柜子都是留给高价买舱位的客户,码头还会每天限制普通客户的提柜量,这样一来就哄抬了运价,我们的大多数客户不得不出高价买舱位,常常抱怨连连。 我一边给客户发邮件,一边和顾小北在电话上交谈国际空运的行情。 “你等等,好像有人敲门。” 打开门,发现了一个纸箱,我好像最近没在网上买什么啊!纸箱上什么信息都没有,难道是快递信息被人撕了? “有人来了吗?”顾小北问道。 “没有人,只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纸箱。”我小心翼翼的用小刀划开塑胶袋,脑子里竟浮现一颗定时炸弹的画面。 “看看里面是什么?” “里面有两个装着红酒的木盒和一些零食,奇怪,红酒的品牌和我上个星期喝的一样,还有巧克力和薯片也是我经常吃的口味。” “神秘的追求者送的吗?”顾小北问道。 “不可能!”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可能会寄来这份神秘礼物的人物,但最终都被我一一否决了。 肖文丽?只有她最清楚我平时喜欢吃什么,但不可能!除非她脑子被门挤了,才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樊美丽?那更不可能,她正一心忙着考注册会计师,哪还管的了我。邓雨怡?她哪有闲钱买这个,她现在连买一件防辐射围裙都要犹豫半天。我父母?他们怎么知道我平时喜欢吃什么,他们都不知道我偶尔会喝点酒。 挂完顾小北的电话,我又对着那个箱子观察了半天,算了,先放一边,不然到时中毒了,都找不到人赔偿。 但我没想到,神秘礼物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每当我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但那个人却能以最快的速度隐藏起来。 我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跟踪了,那个人是不是翻看了我丢的垃圾或者是跟着我去逛了超市,不然怎么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清楚我喜欢吃什么。 “你这几箱零食怎么不吃?等着和红酒一样散发着时光的味道?”肖文丽一来我家就翻箱倒柜的找吃的。 “正惆怅着呢!我都不知道是谁送的。” “哦?管他谁送的,先吃了再说呗!” 肖文丽这个反应不对劲,她是个喜欢探索我感情世界的人,这次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她摇了摇头,不过她上下飘忽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我最近为了这个都没睡好,总觉得被人跟踪了,下午你陪我去报警。” “啊?不至于?” “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寄来一条毒蛇或者是一条死老鼠!” “不可能,你看寄的都是你平时喜欢的东西,他哪里舍得让你受惊吓。”肖文丽心急口快的说道。 “顾小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 我猜对了,肖文丽果然还做着我和顾小北的情感推动机。 “要是有人能十年如一日的对我这么好,我绝对会嫁给他。”肖文丽说道。 在她艳羡的目光中,我想起了上次陪索菲看婚纱的场景,为什么我脑海里浮现的人会是曹优?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黛莎,我需要元。” 文瑞说完这句话就挂了,她这是当我是提款机吗? “我得出去一趟。”我穿上外衣,对着肖文丽说道:“开车,去你住的小区。” “啊?” “找我姐有事。” 当我气喘吁吁找到文瑞的时候,她正提着一袋水果准备出去。 “把我当取款机了?” “我急需用钱,就当我跟你借。” “借?赌博?还是高利贷?” 文瑞听了,轻蔑的笑了笑,“你说话的语气和妈妈越来越像了。” 望着文瑞的背影,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她还和以前一样混蛋吗? 我偷偷摸摸的跟在她后面,在绕了几条街之后,我看到她把水果和洋娃娃递给了一个坐着轮椅的小女孩。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文瑞的笑容,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之后,就离开了。 “小妹妹,刚才那位阿姨是你的谁?”我问道。 “你是谁?”她反问道。 “我是她的朋友。” “那你怎么不去问她?我知道了,你在跟踪她。”女孩一脸戒备的说道。 “她是我姐姐,我们吵架了,后来她离家出走了。” “骗人,她说她没有家人。” “她真的这么说的吗?”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滑动着轮椅离开,我想她应该是把我当成坏人了,我妈从小就说,我一看就是个好人,而文瑞呢?一看就知道是个叛逆分子,但这套理论很明显不是对谁都管用。 在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顾小北给我发的信息。 他说:“黛莎,对不起,原本是想给你制造惊喜的,没想到是惊吓,怪我没考虑周到。” 回想这些年,在朋友当中,能给到我无微不至关怀的除了大学室友就只剩下了顾小北,他总是默默的陪着我,等着我。 “黛莎,我只是不知道该用哪种方式来对你好。” 看到顾小北的这句话,我的心仿佛突然开枝散叶,绽放出了一朵朵玫瑰花。 再次经过那家婚纱店,我的脑子里浮现了顾小北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等着看我换上婚纱的模样。他的目光很温柔,温柔的像晚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我想我是有幻觉了,不然此时的顾小北怎么会站在我的前面。 “黛莎,送给你。” 他递过来一大束玫瑰花。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来赔礼道歉。”他笑着说道。 “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 “来参加国际物流交流会?” 他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还有比工作更重要的。” “是什么?” “在玫瑰花枯萎之前,你能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据我所知,这些玫瑰花应该不到3天就会枯萎。” “你可以在插花的瓶中加一些酒精和盐和白糖,增强花朵的抗氧化作用和补充。。。。。。对了,我应该期待它快点枯萎,对?” “傻瓜!”我笑道。 第四十九章 曹优 “谎言的世界就像是处在一个迷雾森林里,你把前方想象成是林间仙境,但其实你很清楚,拨开了云雾,前方只是万丈深渊。 人因为脆弱,才有了谎言,人因为脆弱,才需要谎言。” 这是云端的新书《迷雾森林》里的一段话,我很开心,她又开始写新书了,但我也有点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眼前的林阳也是我的迷雾森林,她总是沉默不语,搞得我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和她相处久了,我才发现她有自虐倾向,有时她会把自己海藻般的长发一根接着一根的拔下来,她说她只是觉得无聊;有时她会用尖锐的笔尖划破自己的手,她说她只是想感受疼痛,有时,她会把刚买来的金鱼放在地面上,然后静静的等待着它的死亡。 她的父母,我只见过一次,都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但我奇怪的是,林阳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像个陌生人,这就让我觉得,或许林阳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个生性冷漠的怪人。 她不肯跟我去上海参加宋桑的婚礼,我也没有强求她,毕竟婚礼需要笑脸和祝福。 宋桑的婚礼很盛大,他还请了一个小乐队,乐队的主唱是我的同学天歌,她唱功确实一般,但胜在她很会调动现场气氛。 乐队的贝斯手阿肯我见过一面,他曾经是姚梦的男朋友。 “曹优,好久不见。”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天歌问道。 “他是我前女友的朋友,至于是哪种朋友,我就不知道了。”他一脸坏笑的说道。 “你几个意思?”我挑眉问道。 “没事,我开个小玩笑,姚梦现在的老公,那可比我们强多了,妥妥一成功人士。”他坏笑道。 对于这种自以为是气氛高手的垃圾,最理智的做法是置之不理。 我环顾四周,气球、鲜花、穿着洁白婚纱的罗丹,都彰显着此刻的神圣和甜蜜。但是,我为什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的脑子里也浮现了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缓缓的向我走来,她的裙摆上面镶嵌着珍珠和小花,每走一步,就仿佛春天在她的脚下盛开。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场景为什么会这么真实,难道是半脑活动超前,或者说是时空交错?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的新娘看?”宋桑轻轻的捶了我一拳。 “婚纱好漂亮。”我说道。 “新娘就不漂亮吗?夸人都不会夸。”宋桑又捶了我一拳。 “新娘当然漂亮,也有品味。” “当然了,这条婚纱可是百里挑一的,当时我老婆在现场试这条婚纱的时候,旁边的几位美女都惊呆了。”宋桑自吹自擂的说道。 “你应该说旁边的几位美女都黯然失色了。”李好笑道。 “还是你小子会说话,怎么?现在还没找到女朋友。” “你以为我是曹优啊?靠长的帅就能吸引美女,像我们这种,还是要靠实力的,经济实力。” 李好的这句话表面是在夸我,实际上是夸他和宋桑有能力,果然够毒。 “曹优是德才兼备,对了,你的女朋友怎么不带来我们看看?”宋桑笑道。 “她有事情耽搁了。” “哦!这么巧,不说了,等下多替我挡几杯酒。”宋桑拉着我就往里走。 折腾到半夜,宋桑派人把我和李好送到了酒店,在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一个穿着旗袍敬酒服的背影正在拿针缝补划破了的鸳鸯抱枕,她的动作很小心翼翼,仿佛要把支离破碎的婚姻慢慢缝合于针脚。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到的人是林阳,她正拿着笔用力的戳自己的小腿。 我想我是喝醉了。 从上海回来,我给林阳带了一瓶罗丹极力推荐的香水,但林阳看都没看一眼就把它放在了柜子里。 “出去散步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佛尔需要出去走走。” 她就是这样,从来不说自己需要什么。 我和林阳并肩走着,佛尔跟在我们后面,它或许是太久没出来逛了,所以显得很兴奋,它一会儿闻闻花香,一会又追着蝴蝶跑。 “你想过和我结婚吗?”我问道。 “我想每个女人都会需要一段婚姻。” “不是需不需要,是你想不想?” “我想我不知道,不过也可以结婚,要是我父母同意的话。” 林阳每次回答都含糊不清,我甚至觉得换成别人这样问她,她也会这么回答。 “这是我姐姐。”她第一次主动给我看她手机里的照片,也是她第一次主动谈论她的家人。 “看起来很开朗。”我说道。 “爸妈都说她嫁的不好。” 我原以为林阳说这个的时候是忧伤的,但相反,她的嘴角里上扬了一丝我从未看过的笑意。 “你不喜欢你姐姐?”我问道。 “人人都喜欢她,而我,人人都讨厌我,不是吗?” “我不是。” “你也会的,很快!”林阳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天空。 “我会吗?”我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我看着林阳,她是那么美!饱满而粉嫩的红唇、娇小而挺拔的鼻子、饱满而光滑的额头,浓密又乌黑的头发,她的眼神在纯与欲之间来回切换,让人意乱神迷。 谁又能拒绝美人呢? 第五十章 黛莎 临近傍晚,我来到了乌烟瘴气的台球室,说是台球室,其实是一个小型赌场。这里的人们有的是挥霍无度的土豪,有的是囊中羞涩的无业游民。前者喜欢在纸醉金迷的人生里沉沦,而后者只剩下了孤注一掷的绝望。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文瑞常常进出这里,不过逛了两圈,还是没发现她的身影。不过也不是没意外收获,我在角落里看到了邓雨怡的老公,他正神情紧张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扑克牌。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此刻的邓雨怡正小心翼翼的在菜市场买菜,或许她的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要给她那工作了一天的老公做一顿什么样的晚餐。 我按捺住了要跟他打招呼的冲动离开了棋牌室,或许他只是偶尔来玩一次,我不能因为一次的捕风捉影,而打扰了他们的幸福。 一个人的晚餐很简单,洋葱炒蛋再配上一杯红酒足以满足我的味蕾,在喝了半杯红酒后,我的眼前浮现了顾小北拿筷子夹这道菜的样子,他先是微微蹙眉,后是大加赞赏并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整盘菜。 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顾小北的视频来了。 “黛莎,你居然会炒菜!”顾小北笑道。 “何止会炒菜,我刚还在想你吃了这道菜会怎么夸我。” “黛莎,你是在说你在想我吗?我姐说,当女人想给一个男人做饭的时候,那么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成为她未来的另一半。” “这太夸张了!” “花枯萎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是否可以成为你男朋友了?” “傻的吗?” “你介意有个傻的男朋友吗?” 我大笑,顾小北终于学会幽默了。但在下一秒,我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我看到了邓雨怡发给我的信息。 “黛莎,我老公今天去抚州出差了,你上次是不是说喜欢抚州干米粉嘛!我让他帮你带哈。” “这个其实在哪里都可以买的到的,你确认他出差了?”我犹豫了两秒,把这条信息撤回了,不知道爱人之间为什么要说谎,是因为想保护自己,还是因为想保护对方? 对于顾小北,我从没想过他会说谎,因为我想象不出他说谎的样子。 和我在一起后,囊中羞涩的他会竭尽全力的给我买各种包包和衣服,我其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他说他第一次谈恋爱,不太清楚女人会喜欢什么,所以只能盲目跟风买。 我说我喜欢看电影、看书和戏曲音乐,有这些就能给我这平凡的人生增添一些色彩,他说我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玩玩,多交些朋友。 我说其实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无法摆脱孤独,但我们可以在孤独中享受不平凡的作品,小说的魅力在于文字世界的时间和空间能被我们的想象力无限拉大,当然音乐也有同样的魅力。而包包和漂亮的衣服,它们只能给我带来一瞬间的享受,而这一瞬间的享受马上会被愧疚感所替代。 顾小北终于被我说服,后面他送的礼物就按照他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有时他会送我两盘绣球花,为了让它们开出不同的颜色,他会在土壤中加一些铁片或施加一些石灰水来改变土壤的酸碱度,有时他会送我一些好看的小众漫画或是分享一些他认为我可能会喜欢的音乐和电影。 “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 他突然停下了切牛排的动作,认真的看着我。 “什么?” “为什么会答应我,是因为我的坚持而感动吗?”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爱情,一种是源于游轮撞冰山的激情。” “电影《泰坦尼克号》那样不顾一切的爱。”顾小北不假思索的说道。 “对!灵魂的匹配,另一种是细水长流的常情,我能想象出能和你白头偕老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对了。”我一说完,脸立马红了。 “还有个问题,毕业那年,你为什么会突然辞职?” 他的一句话让我的心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我一边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一边不停的喝水。 “没事,你想回答的时候再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 “轮到我问你了,你上次说最不喜欢“曾经”这两个字,为什么?” 顾小北想了一会,微笑着说道:“很多人都喜欢曾经,因为曾经最美,但仔细一想,这两个字并不美反而有点残酷。” “怎么说?”我立马来了兴致。 “我曾经拥有花样年华,我曾经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我曾经走上过人生的巅峰,我曾经拥有过财富,我曾经想做个好人,这难道不残酷吗?曾经有,之后就不再有,相比曾经,我更喜欢从今,从今起,我要守护美好的爱情,从今后,我要给她最好的人生。” 顾小北的一番话把我带入到了昨天刚听的戏曲里。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迷猜。从今后,俏语娇音满室闻,如刀断水分不开。这真是,银河虽阔总有渡,牛郎织女七夕会。” “你在想什么?”顾小北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在想为什么那个叫郭芙丽的女孩为什么能把越剧唱的这么好?” “谁是郭芙丽?” “张老师说她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谁是张老师?”顾小北接着问道。 “拯救了你女朋友的恩人。” “那我下次要好好拜访她。”顾小北笑道。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说谎?”我问道。 顾小北沉默了一会,说道:“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脆弱的时候,还有就是不想让人把你抢走的时候。” “额?有人找你打听我的消息吗?”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没有。” 在散步回家的路上,我把我整个人都藏在了他的黑色风衣里,我能贴近他的心脏,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脸?”我一边问他,一边懊悔自己今天怎么不化个妆。 “就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记住爱人最好的样子。” 我大笑,说道:“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你只能记住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第五十一章 曹优 林阳告诉我,她爸妈对我很满意。 年初还在为怎么向她求婚而烦恼的我,现在却因为想怎么离开她而烦恼。 我承认,林阳的美貌和乖巧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但这种吸引力会随着相处时间的递增而递减。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没有一次旅行是开心的,无论是去看大海还是去看沙漠,她都是一脸忧伤。 “你爸妈很满意,那你呢?”我抬头问道。 “我听他们的。”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我就知道她没什么感情。 “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你又不是木头,难道都没有自己的感情吗?” 她摇了摇头,继续抚摸佛尔光滑的皮毛。 我有点无语,于是绕过了在厨房做菜的林阳妈妈,来到了林阳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几本书和几件散落的衣服。 这看起来就像是她的临时住处,不像是从小待到大的家。 我拉开抽屉,在一本三年级语文书的里面,发现了一本小小的画本。 第一幅图画的是假装在看书,实则是在竖起耳朵偷听大人讲话的小孩,第二幅图画的是一个飘在云端的房子,第三幅图画的是倒地而死的乌鸦。 她的画都没有涂色,难道她的童年都没有色彩吗? 正当我想翻看下一张时,林阳走进来了。 “对不起,我只是太无聊了。”我合上书,关上了抽屉。 “是觉得我太无趣了?”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想摇头否认,不过她那么聪明,肯定在我的表情里读到了正确的信息。 “你不该碰我的东西。”她走了过来,锁好了抽屉。 “你指的是那几张画吗?我并不觉得泄露了你什么秘密,你什么时候才能卸下这该死的神秘的面纱。” “你看你也讨厌我了。”林阳沉默了半天,然后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我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没进入婚姻就有了这种疲态,以后该怎么办?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谈话变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几天前还在为怎么委婉的说分手而烦恼的我,现在却为她为什么无故不理我而烦恼。她把我拉黑了,我去她家找她的时候,她姐姐告诉我,她不想见我。 这是被分手了吗?我能接受分手,但不能接受这么莫名其妙的分手。原来从一开始,她人生默剧里的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你不是说这周六要带林阳回家吃饭?” 我一下车,我妈就跑过来质问我。 “分了。” 我爸摇了摇头,说道:“你就不能对人家姑娘好点?” 我无奈的笑了笑,“她太沉默了,我不知道怎么了解她。” “自己不好好沟通的话,无论是沉默的林阳,还是开朗的林阳,你都抓不住。” 我沉默了,他用他长期对我的偏见给我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也是醉了。 “林阳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看起来比她姐夫要强。” 当然我没把心里的话吼出来,分了就分了,下次再找个热情奔放的就好了。 吃饭期间,我一直盯着思雨的脸看,要是安安在这里的话,他应该能学会逗妹妹笑了。 我姐夫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憔悴,我想他早就把意气风发这四个字丢在了遗失了安安的那一天。 吃完饭,我和姐夫去打了场桌球,曾今被称为桌球小王子的他,如今连一个球都进不了。 “老了!”他感叹道。 “这什么话,不过,姐夫,你这几年的白头发可是呈指数型上升啊!” “失眠,焦虑,想念安安。” “我有个心理治疗方法,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他坐直了身子,等着我的心理疗法。 “忘记痛苦的最好方式是改变自己的记忆。” “改变记忆?我试试,假如你姐姐从上海出差回来那天,我因为加班,没有偷偷给她制造惊喜,没有烛光晚餐,没有玫瑰铺床,那么她体内就不会孕育一个小生命。” “你那天是在加班!”我坚定的说道。 “安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对?” “对!思雨才是真正存在着的,你的孩子!” 姐夫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或许你适合这套心理疗法,但对我来说没用,没想到,你骨子里也很脆弱。” 我很脆弱?或许此刻是很脆弱,此刻,我只想去酒喝一杯来平复内心的失落。 说去就去,不过我可不敢把姐夫拉过来,他那种人只会破坏酒的气氛。 酒里,五颜六色的暧昧灯光下,仿佛人也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我搂着陌生女人的腰,不停的摇摆,扭动。看看,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快捷、热情和无所顾忌。 第五十二章 黛莎 伴随着海运价格的“跌跌不休”和天气的“诡谲多变”,“外贸订单荒”貌似已经在全球蔓延,预期的出货高峰期似乎不高了。 越是在这样的时刻,同行的竞争越激烈,物流报价一个比一个低。随着市场报价的相对透明化,已知的越来越多,未知的也变的越来越多。 公司新来的业务小黄给客户报价压的很低,但国外客户不知道的是,虽然国内起运港的本地费用很低,但目的港那边的目的港费用会收到他怀疑人生,而且小黄给客户安排都是一些不讲究时效的垃圾船运公司。 在这种行情下,我们就显得很佛系,我和肖文丽说人在无法控制的大环境下要学会泰然处之,还说一个人是要有两种境界的,进取和归隐。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积极进取,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在诸事不利的时候,闭门思过,清心寡欲,等待时机再次出发。 “你最近在研究儒道两家的思想?”肖文丽问道。 “不是,看《红楼梦》悟出来的。” “真有你的,你和顾小北走到那一步了?”她那颗八卦心又开始亢奋了。 “什么哪一步了?” “接吻肯定是接过了,另外呢?有没有了解的更深一点。” 我一口面差点喷了出来,她这开车的速度简直无人能及,或许是因为她音量太大,旁边几位吃面的美女脸都红了。 我和顾小北当然是遵从着爱情与事业和谐发展的规律缓慢的前进着,我在下了班后会研究怎么做他喜欢吃的糕点,他在工作之余会查找一些值得我们去的景点资料。 “你喜欢待在厨房吗?”他从后面抱着我问道。 “我喜欢看你吃我做的食物的表情,你觉得我的厨艺怎么样?” 顾小北沉默了,我知道他在酝酿他的措辞,毕竟令人舒心的谎话是要精心编造和修饰的。 “厨艺这块是你的短板。” 没想到他说出了赤裸裸的实话。 “那你为什么还吃的那么香?” “喜欢你看着我吃饭的感觉。” 我愕然,原来厨艺本身这件事对我们之间的影响并不大。 顾小北沉默了会,接着说道:“如果下厨是种乐趣,那你就下,如果不是,那我更希望你做一些能愉悦自己的事,我可不想有一天某人会说是因为我才变的这么平庸和琐碎的。” “你现在倒是挺能聊的。” “我最近在学习异位思考,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得站在她的角度,看看她能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需要什么。” 我注视着顾小北,发现他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所以,这样就能避免吵架?可我可能做不到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 顾小北想了会说道:“如果发生争吵,你就好好冷静一下,想想该怎么合理的把错误推到我头上。” “你有毛病。”我笑道。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在和顾小北谈了半年之后,我一咬牙就跟着他去见了家长。 顾小北的老家是在江西婺源,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他家的旁边有一个河滩,河滩里种着芋头,只要微风拂起,就能看到一片翠绿起伏的波涛。 他的家人都很随和,爸爸是一名退休会计,妈妈是中规中矩的家庭主妇,她还有个姐姐,叫顾小帆,比他大了3岁,是个电脑销售员。 顾小北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给我买了一双平底鞋。 “这个跟有10厘米,你穿着不累吗?” “这不是要壮壮气势。” “真搞不懂为什么女人会喜欢穿高跟鞋,累死累活的,对脚腕又不好。” “女人的攀比心不就像高跟鞋,没有最高,只有更高。”顾小帆说道。 我笑了笑,其实他姐姐说的没错,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从草鞋到帆布鞋到高跟鞋,我们只会违背人类的基本需求,追求夸张的高质量需求。 人都是这样,可以骑自行车满足日常生活的人,一定要买辆车充当代步工具,可以直接原汁原味吃的蔬菜水果,我们一定要费心劳神的烹饪摆盘,享受高消费的低营养食物。 “你是不是累了?”顾小北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给我倒了一杯绿茶。 “我弟弟是不是个暖男?真羡慕你!”顾小帆冲我笑道。 “他的确很细心。” “他以前都不敢跟女孩说话的,这几年真是进步神速,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顾小帆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他之前还总是对着空气叫你的名字。” 顾小北曾告诉我,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练习无实物表演,比如拿一根想象中的香蕉,剥皮、放入口中、咀嚼,吞咽。比如弹一段想象中的钢琴,手指不停的跳跃,时快时慢,然后想象台下有很多观众在鼓掌。再比如,他会和想象中的我一起看电影、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林间散步,在这期间,他每说一句话,都会想象我会作出什么反应。 “他是个很好的男生。”我说道。 “你也很好,不然他不会这样。” 我?我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我没有顾小北想象的那么美好,我都不敢和他坦白我的过去,我甚至觉得人渣说的是对的。 他说:“像一滴汗水被风吹干了,像一滴泪被纸巾擦拭了,这些存在都没有意义,不是吗?我们都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存在只存在于观测者眼中,既然没人知道,那就可以不存在。” “你的小脑瓜在想什么?”顾小北又给我拿来了一些零食。 “在想你和你姐姐的关系怎么这么好。” “嗯,我们是很好,对了,你还没跟我聊聊你姐姐呢?” 我沉默了,我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是老师眼里的坏学生,父母眼里的坏孩子,邻居眼里的捣蛋鬼。 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移的,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她会给我们家族史带来多浓墨的一笔。 “你不想聊她吗?” “不想在这里聊她,我想我应该带你去见见她。”我说道。 第五十三章 曹优 激情褪去之后只剩下了疲惫和茫然,我望着这张前几十年不曾见过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优,跟我一起工作?” 我闭上眼睛,昨晚的零星片段在我的脑子里像幻灯片一样放映着。 女人叫温迪,据说是一个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因为工作,经常会到国外出差。 “为什么?”我揉着脑门问道。 “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她的声音透着暧昧和一丝危险。 我沉默的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意图。 “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而且你不是说你在公司是个受气包吗?” “我考虑下。” “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温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想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可能是林阳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 回到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血丝不知不觉布满了整个眼球。曾几何时,我在李好和宋桑面前大肆批判这种处处留情的渣男,曾几何时,我在看剧的时候对这种酒后滥情的画面嗤之以鼻,而现在,我竟然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这种人。 如果黛莎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她一开始就没看错人。如果林阳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会有什么反应?伤心,不,她不会! 算了,总是费尽心思的去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不如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 温迪真是料事如神,她说我会去找她我就会去找她,我辞职了,然后进了温迪所在的部门。 “你之前设计过货代系统的平台,应该对海运有一定的了解,对了,有没有国内好的货运代理公司推荐。” 温迪一边泡咖啡,一边问我。 “好运国际物流公司挺不错的,公司规模虽不大,但每个月都有稳定的订单。” “哦,我喜欢一些比较容易操控的新公司。对了,我最近联系到一家工厂,说要出运一批led灯,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公司是不是愿意接单。”温迪笑道。 “我可以问下lisa。” lisa是我认识的一个海运操作(做她们这行似乎每个人都有个英文名),她经常会和我沟通一些平台上的漏洞。 “很多时候我都睡不着,我的脑子总是会浮现一片大海洋,各种船的货柜里装着各种货物,有从青岛港运往蒙特利尔的胶合板,有从蛇口港运往槟城的塑料杯,有从不知道哪里运向哪里的烟花爆竹。。。。。它们就在海里缓缓前行,承载着不同面孔的使命,运往世界各地。”温迪喝着咖啡说道。 “但据我所知烟花爆竹属于易燃易爆危险品,我国对其有严格的规定,非法运输烟花爆竹行为一旦查获,涉事人员不仅要面临高额罚金,还应承担刑事责任。” “看来你懂的还真不少,不过你放错了重点,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我都睡不着。” 我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对着她笑了笑,便退出了办公室。 下班后,在和温迪一起用餐的餐厅里,我碰到了正在和客户吃饭的李好。 他看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质疑,我想他大概猜到了我和温迪的关系。 “你喜欢过几个人?”温迪问道。 “两个,一个是发自肺腑的喜欢,另一个是能激起我的保护欲。” “所以呢?还是错过了。”温迪看着我,笑了笑。 “一个是没得到,另一个是她好像不需要我。” “得到了会珍惜吗?” 我沉默了,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我和黛莎在一起的种种画面,如果真能如愿,让我付出什么都行。 “应该会!” “她们怎么可以不喜欢你呢?你明明即帅气又绅士。”温迪柔声说道。 看来她很懂男人,男人最容易沉溺在女人崇拜的目光中。 “你呢?喜欢过几个?” “让我数数。” “要不要把我的两只手借给你数数。” “讨厌!其实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异地而分开,另一个是无论我付出多少,他都不会感恩。”温迪的目光黯淡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了她的伤感。 把温迪送回家后,我看到了在我家楼下等我的李好。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本来是打算不回来的。” “你小子和林阳到底怎么了?”他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要说分手的话,应该是我先说才对,你都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对她有多上心,而她呢?总是冷冰冰的。” “她有说去哪里吗?” 我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很冷漠吗?现在却用这个来攻击她。还有,刚刚那个女人是谁?看起来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说温迪呀!她很好,热情似火。” “小心玩火自焚。”李好还是一如既往的损我,不过那时的我怎么能想到,这是一语成谶。 和温迪在一起后,我们经常一起出国出差,我们去了中东的卡塔尔,也去了美国的奥克兰,我们赚的越来越多,但是消费的也越来越多。 在这期间,我还学会了赌博和炒股,刚开始赚了点小钱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就是我之后的常态,然而是常态没错,常态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把钱丢进这个看似能掌握实则掌握不了的无底洞里。 温迪说,有了经验之后肯定能赚回来,但在我看来,她丢进去的钱可一点都不比我少。 之前没玩这些的时候,我就很纳闷为什么会有人沉迷于赌博呢?这明明就是件无意义的事,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堕落是会上瘾的。 我现在经常和温迪一样失眠,脑子总是嗡嗡的响,仿佛有上百只苍蝇在附近周旋,温迪说我们这种快速推动经济的人是不能过正常的生活的。 她说的没错,我已经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了,或许丢在了和黛莎碰面的广场里,或许丢在了和林阳一起喂养佛尔的日常里,或许在更早之前就丢了,丢在了和家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日常琐碎里。 第五十四章 黛莎 此刻的我在思考生孩子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复制一个自己,让他\/她走和自己一样的路,过一样的人生,还是创造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新生命。 顾小北说生孩子的意义是传承一个更好的自己,让他去替自己看自己看不到的未来,学自己学不到的知识,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顾小帆生完孩子后,仍精神抖擞,她一会看看身边的小女婴,一会看看窗外的风景。 我想此刻的她应该是在心里给孩子画了一副美好的蓝图! 她的丈夫孟冉也很激动,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这大概是他昨天晚上熬夜在产房等候的结果。 “担心老婆生产没力气,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队买了她之前最爱吃的面疙瘩让护士送进产房,结果她生完很开心的告诉我,这个医院真心不错,有送的面疙瘩吃,她说她还留了一半给我。”孟冉边哽咽边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担心我有没有吃饭。” 我突然很感动,也许这就是人类和其他物种的区别! 虽然不能保证他们日后是否会吵架,但有这样的过往,势必会给对方的心理留存一点温暖。 我把我的手放在了小女婴的手里,她竟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这太不可思议了,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人类最原始的力量和坚定。 这种坚定也给我在舞台上带来了勇气,我参加了《越剧新星》的选秀,当我唱完了一段越剧《红楼梦》后,我在评委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解。 “我想问你个问题。”李红老师问道。 我点了点头。 “在这么多专业选手角逐下,你认为你能走多远。” “比起她们,我是没有优势,专业舞台是她们的,她们可以走很远,但生活的舞台是我的,我想我可以在自己的舞台一直前进着。” “如果没有观众的话,你觉得你的单机舞台有意义吗?”李洪老师接着问道,另外几位评委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之前的老师说过这样一句话,作家圈只出名一个鲁迅的话,我们就不用写作了吗?钢琴界只出名一个朗朗的话,我们就不弹钢琴了吗?越剧界只出名了一个王文娟的话,我们就不唱了吗?我们当然要写,我们当然要弹,我们当然要唱,因为我们够热爱。”我沉默了两秒继续说道:“热爱这件事本身就有意义。” 旁边的男评委笑了,他说道:“其实你是有优势的,虽然气息不够稳,但情绪很饱满,你还需要加强练习,相信你能走很远。” 回到后台,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一生下来就是个单机物种,我们需要被认可,需要被关注。 “你刚才说的真好。” 我转过头,看到了郭芙丽,她和我一样,也是业余选手,不过她可比我强多了。 “你怎么还不准备上台,快到你了。” 她一边卸妆,一边对着我摇了摇头。 在她卸完妆之后,我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这张脸在张老师门前的沙地上也出现过。 “我见过你,对不对!” 她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没一会儿,她就独自离开了。 离开了节目组,我打了电话给张老师。 “张老师,你认识郭芙丽吗?她之前在你的门口徘徊过。” “哦,郭芙丽啊?她之前不是这个名字,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我对她的了解也不多,只听说她从小就被人遗弃了。对了,你的这个节目什么时候能播?” “下个月初就能播第一期了。” 我挂掉电话,顿时觉得好可惜,她明明天赋那么高,怎么不继续参赛呢? “你在和谁打电话?”顾小北一边帮我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一边问我。 “张老师,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她老人家!不过现在我们先去看外婆。” “小的遵命。”顾小北在我的额头吻了一下,我顺势抱着他用额头蹭他下巴上还没刮干净的胡须。 坐在车上,我用手机处理完了国外的邮件,并和客户制定了下月初的出货计划,索菲在得知我参加了《越剧新星》的选秀之后,一开心就下了三笔订单。 我看着一路倒退的风景和一直前进着的顾小北,进入了梦乡。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外婆已趴在车窗上凝视我了。 她说:“我的外甥女越来越漂亮了。” 我整理着蓬松的头发,责怪顾小北怎么不提前叫醒我,而他只是笑着帮我解开安全带。 我妈在看到顾小北的第一眼就开始微笑,但我知道,她的眼睛没有笑。 等我独自在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她偷偷的走了进来说道:“你这男朋友长的也太尖嘴猴腮了,嘴唇很薄,眉毛也稀疏,听别人说这种长相的男人很薄情的。” “妈!这哪来的歪门邪理,你总是听别人说,听别人说,你能不能听我说,顾小北很好,真的很好。” “我只是提一嘴。” 我真是服了她,她向来不知道语言的杀伤力有多大,突然我的耳朵里出现了文瑞撕心裂肺的声音。 “别人说我怎么样,你们就说我怎么样,你们干脆当别人算了。” 那是文瑞最后一次在家和妈妈争吵了,那段时间她和学校外面的混混走的很近,邻居说她不检点,妈妈也跟着骂她败坏门风。 她那时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急于攻击小动物的猛兽那么凶狠,爸妈都说她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在我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顾小北已悄悄的站在我的身后,他说:“听你外婆谈了很多关于你姐姐的事,不过我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不想去评论一个人,但我觉得,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伤害都发生在亲人之间,这辈子有幸成为亲人,就不要互相伤害好吗?”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就想找文瑞谈谈了,只是从那天争吵之后她就没再出现过,我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她的号码,而回应我的只是一个很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难道她出事了? 第五十五章 曹优 和温迪在一起后,我才体会到什么叫潇洒人生。 我们动不动就打包好行李出远门,外面的一切都那么有吸引力,我们在南非德班的海滩上享受日光浴、在美国奥克兰的露天餐厅观看各种肤色的美女和帅哥,还在法国巴黎的街头感受各种免税香水的味道。 我和温迪都不是富二代,所以常常会被这些高消费搞得资不抵债,不过温迪常说,负债是人类前进的动力,负债越多,我们就活得越有动力。 她是一天到晚都活力四射,她的眼睛永远都透露着老鹰般的锐利和狐狸般的狡猾,不过在面对心仪的包包和高跟鞋面前,她又会流露出小狗般的欣喜若狂。 我真不懂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高跟鞋和包包,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又贵的要死。但温迪说,这是她的排面,没有这些她就无法镇定自若的和客户谈一些她自己都没有底气做好的项目。 虽然我们在衣、住、行方面很讲究,但在吃的上面就没那么讲究了,温迪常常会去超市买打折的饮料和一些半价的水果和蔬菜。 然而有的半价水果根本就不能吃,因为底部大多数都烂了,这就是所谓的无奸不商了。 我爸曾说:“在古语里只有无尖不商,意思是古代的米商卖米除了要将斗装满之外,还要多给一点,让其冒出尖来,你看古人还是有些我们后人需要学习的品质的。” 他还真是老古董,现在这个社会不能“无尖不商”,只能“无奸不商”。 眼前,海蓝色的窗帘随风摆动,我在缝隙中看到了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温迪正和蜜糖色肤色的帅哥聊的正欢,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熟悉的人,另一种是即将要成为熟悉的人。 我一边整理着客户资料,一边发语音跟李好借钱,我告诉他,我正在谈一个大项目,前期需要投入些资金,他二话没说就给我转了一笔钱,我知道这笔钱是他这两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收到钱之后,我立马约了法国的大卫周六去打高尔夫,他之前就说想在我们的工厂订一批浴柜,不过迟迟没有下文,我想是因为他还没看出我们的诚意。 时间就在这些灯红酒绿的日常里和夸夸其谈的项目中不知不觉的流逝着,我们结交的朋友越来越多,能交心的越来越少,我们垫出去的钱越来越多,收回来的越来越少。 我和温迪争吵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多,我们都能准确的找到对方的弱点和痛点,然后一击即中。 每次争吵,温迪都会摔东西,有时摔家里的镜子和玻璃杯,有时摔珍藏了很久的白葡萄酒和玻璃摆件,等她摔完了东西,她就会冷静下来哭着求我原谅她。 因为工作繁忙,我已经很久没和李好在一起打篮球了,所以一见面,恍如隔世。 “真行,一个晚上一个球都进不了,你是有多心浮气躁呀!”李好嘲笑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宋桑也来了,他一见面就笑嘻嘻的和我们说道:“谢天谢地,我要当爸爸了!” “采访一下这位准爸爸,现在是什么心情?”李好问道。 “终于有人继承我的优良基因,然后在新的时代中发扬光大了。” 我一边笑,一边用食指旋转着篮球。 “我知道,跟曹优是比不了哦!曹优是即将要爬上金字塔顶端的成功人士,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等凡夫俗子。” 我捶了他一拳说道:“说什么呢!我这是羡慕你。” “羡慕什么,你现在过的那么滋润。”宋桑笑道。 我知道,他肯定是根据我的朋友圈来判断我过的好不好的,说实话,我是在朋友圈里营销了一个完美的人生。 高端的美食和美酒、唯美的海边落日、身材婀娜的气质女友、西装革履的签约仪式,这些都是我成功人生的标志。但我知道,这些都转瞬即逝。 “意难平,终虚化,何为永恒,不过梦一场。”,黛莎小说里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打完了篮球,宋桑把我和李好带到了他家吃饭,他和罗丹,一个站在厨房门口讲笑话,一个在认真的煲汤。 我已经很久没吃到家常菜了,所以在尝到西红柿炒蛋的第一口就想到了家。 “曹优,很久没回家了?”宋桑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来上海也是为了谈一个项目,谈完了又要飞荷兰。” “曹优总是飞来飞去的,哪像我们喜欢落地生根。”宋桑笑道。 我知道宋桑是开玩笑,但对此刻的我来说是一种讽刺,人在天上飞久了,总会想找个安稳的落脚点。 “萝卜排骨花生汤很甜,红烧带鱼也很好吃,宋桑,你真有福气。”李好一边吃饭,一边对罗丹竖起了大拇指。 “是很甜。”我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对新婚夫妇,“哦,我说的是汤很甜。” “你怎么不带温迪一起来吃饭。”罗丹问道。 “哦,她有工作要谈。” 其实我只是想自由呼吸,毕竟长时间靠近火源的话,容易窒息。 第五十六章 黛莎 《迷雾森林》刚更到第十三章就有个叫阳阳的读者问我:“悲剧小说的意义是什么?” 我回复道:“悲剧小说是黑暗中的火把,虽不能直接指出明路,但至少可以让迷茫的人在黑暗中探索光明。” “写完了吗?”顾小北把菜端到了圆桌上。 真看不出来,平常斯斯文文的顾小北,做起菜来竟这么豪迈。 清蒸鲈鱼连鱼的鱼鳞都没刮干净,麻婆豆腐放了半瓶酱油,清炒白菜看着还不错,我尝了一口之后立马吐了,这厮估计是放了半包盐! “我需要回锅一下。” “黛莎,我错了。”顾小北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不过,前车之鉴的前车也是很重要的,我争取下次让你刮目相看。” 我笑了,顾小北还真是可爱。 然而下次的刮目相看并不是他的厨艺,而是他的勇敢。 我们找到了文瑞,她因为没钱还给别人,被别人关了起来。 “她欠你们多少?”我问道。 “你是谁?”有着纹身的男人看着我问道。 “妹妹。” “早说你有个妹妹呀!”男人恶狠狠的看向了我们,“欠我们十万元。” “你胡说,阿洋只是欠了你5万元。”文瑞吼道。 “这几天的利息和误工费不算啊?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进这个湖里。” “你们找不到阿洋,就把账赖到我头上,算什么男人。” 文瑞刚说完这句话,就被那个男人扔到了水里,说时迟那时快,顾小北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你赶紧下去帮他。”我哀求道:“我男朋友的水性不是很好。” “你怎么不早说。”男人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他们二人把文瑞救上来了之后,男人气喘吁吁的说道:“三天后,钱没到账,我可不充当救世主了。” 我和顾小北把文瑞带回了我家,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后,仍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身无分文的你在赌博之前,应该要先给自己挖好坟墓,我不会救你,你也不要想着有人来救你。”我把干发帽甩在了她身上。 “那你别来呀!我没求着你来救我。” “黛莎,你先喝点红糖水,我来和你姐姐聊聊。” 我走回了房间,用力的关上了门。 等我再次出来,文瑞已经回家了。 “她怎么走了?”我大惊失色道。 “人会感到绝望的原因是,这个世界的天枰总是倾向于施害者那方,一边是一次又一次的得逞,一边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原来文瑞之所以会欠钱,不是因为她贪财好赌,而是因为她重情重义。 我赶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煮面。 拥挤的客厅里还有两个小孩,一个是我见过的小女孩,另一个是还在学步车里学走路的小男娃。 “这两个是?” “我捡来带的,他们的父母都跑了,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 “所以你现在翻身当救世主了?”我讽刺道。 “要不是他们的妈妈当年收留了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 “我都不明白你当年为什么执意要离开家。”我看着文瑞的眼睛说道。 “家人?当我被学校的恶霸欺负的时候,妈妈说什么了?她说我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她说我天生就是一副坏女孩的样子,当邻居说我拿了他们家的玉镯的时候,妈妈说什么了?她二话不说就和邻居站在统一战线上诋毁我,她就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信谁都不信自己的女儿,当然,你和爸爸也好不到哪去。” 我沉默了会说道:“妈妈就是喜欢讽刺自己人,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 “我需要这种在意吗?语言暴力也是一把利剑,黛莎!”她沉默了会,接着说道:“其实你们都这么看扁我,还是因为那件事。”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了,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大概是6岁,文瑞是10岁,发生了一件4岁小孩坠楼身亡的事。 我们当时是在三楼楼顶玩耍,因为两栋三层楼的间隔很窄,文瑞就提议要跨到隔壁那栋楼去拿邻居晒茄干吃,然而我们没想到的是,4岁的小罗丽再也没跨过去人生的这道坎,她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个狭窄的楼道里。 事发之后,所有的人都在斥责文瑞,所有的人都在骂她是个灾星,而我,在楼下看到小罗丽发青的脸庞和摔断的手臂后,便晕了过去。 “所以你现在照顾这些没人管的小孩,是为了赎罪吗?”我这才发现,文瑞的眼角不知不觉多了几条皱纹。 “算是!之前妈妈还让我去死,但死亡能从毁灭中救了我。” “妈妈也是一时气话。” 我接过文瑞递来的面,一口一口的喂在了小男童口中。 “你要吗?” “如果你煮的不算难吃的话。”我笑道,“不过,你不该接手这个烂摊子,这是个无底洞。” “那他们怎么办?黛莎,我其实这些年都有关注你,你老是在自己书里说绝望,你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吗?不是拼尽全力仍没考上好学校的有志青年;也不是倾家荡产后仍要继续坚强的为人父母,更不是绞尽脑汁还是写不出优秀作品的新人作家。真正绝望的是站在学校门口,一边害怕打雷,一边眺望不知道会不会来接自己的父母的小孩;是知道世间有苦难,但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苦难的小孩;是知道要坚强但不知道要如何坚强的小孩;是知道都是同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天差地别的固化阶级的小孩。” 我没想到文瑞会说这些,我一直以为她的心思全放在男人身上。 “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得逞之后,会一次又一次的索要。” “这是最后一次了。”文瑞低声说道。 “钱,我明天转给你!”我看了一眼文瑞,继续说道:“还有,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顾小北给我的转账。 我赶回家的时候,顾小北还没离开。 “黛莎,请收下,就是结婚日程要延后了,你等我,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你为什么会不顾性命跳入水中?” “因为不想看到你为了失去亲人而哭。” “你也是我的亲人!” 在顾小北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此刻的文瑞是不是也需要一个拥抱。 第五十七章 曹优 这个世界有两个地方是让男人最放松的,一个是情人的温柔乡,另一个是深夜的酒。 作为还算有女人缘的我自认为一眼就能辨别哪些是好女人,哪些是坏女人。 就比如现在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能轻易上钩的那种,毕竟眉眼间全是风情的女人,没几个是不喜欢欲情故纵的。 “嗨!有机会请你喝一杯吗?”我问道。 “你整个晚上看起来心事重重,应该只是想找人聊天解压?” 女人一语道破了我的心事,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趁机给人生增添一抹色彩。 “我看是你心事重重!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是可以让你吐露心声的人,一种是知心朋友,另一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我有个妹妹!”女人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从小我就疼她,我把最好的零食和最好的玩具都给了她。” “然后呢?”我饶有兴致的问道,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上演了一出两姐妹为了一个男人,互相厮杀的大戏。 “有一天,我和妹妹带着邻居4岁的女儿在楼顶玩纸飞机,你知道的,农村里两栋楼的间隔是很窄的,妹妹就提议要跨到隔壁那栋楼去偷茄干吃,然而在我们跨楼的一刹那,妹妹松开了邻居孩子的手,可怜的孩子就这样摔了下去。” “然后呢?”我追问道,我想她的妹妹这些年也不好过! “然后我一个人带着负罪感撑到了今天。” “她没有负罪感吗?” “妹妹那天发高烧了,或许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或许是因为周围有太多人重复叙述以我为罪魁祸首的故事,她遗忘了一些记忆,或者说是篡改了一部分记忆。” “你没告诉她实情吗?” “没意义,因为偏见就是一部分真相。”她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她现在过的很好,或者说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在蜜糖似的世界里沉沦!” “你会不甘心吗?”我问道。 “会!我之所以选择离家,就是害怕打碎了她那颗自以为很善良的玻璃心,不过,我认为这个年代真正的善良就是在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别轻易下结论。” 我点了点头,和她碰了个杯。 “不过,她也善良,总是学着去治愈别人。”她摸了摸额头,继续说道:“她男友说,有幸成为家人,并不是为了互相伤害,而是为了互相治愈,真好!她有个事事都为她着想的男朋友。” “那么你呢?有男朋友吗?你也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想你看我的第一眼就已经把我归类为坏女人行列了?不过没关系,我要离开上海了,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里就没有能羁绊住你的人吗?” “有!有两个可怜的小东西,但你听说过感恩边际效应吗?一个人为对方付出越多,对方对你的感恩之情就变得越少,久而久之,就会变成理所当然,这两小可怜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走了之后,两个孩子怎么办?” 女人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呢?我也只能陪他们走一段路。” “聊了一晚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文瑞,你不会是想泡我?不过像你这种类型的男人,通常是喜欢我妹妹那种类型。” 我笑道:“没有,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过真的很荣幸认识你。”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正前方九点钟方向的女人应该是你的女朋友。” 我猛的回头,然后看到了正盯着我们看的温迪。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幽怨和愤怒的眼神只有在看到男友偷腥的时候才会有。” 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起身离开。 “聊的挺欢啊!”温迪套在我的耳朵边说道:“我要是不来,估计会聊到。。。。。。” “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 “是!” 我就知道她还在闹小脾气,看来这次要不买一个包,问题永远会是问题。 “把你购物车的链接发来。” 温迪顿时乐开了花,立马挽着我的手去舞池跳舞。当我再次看向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朝我做了一个保重的手势便离开了。 我在激情四射的舞池里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梦境还是现实。 一宿贪欢,只可惜昨日的欢歌不能夜夜弹唱,我的银行卡余额又到了个位数,温迪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向来喜欢提前消费。 我一边发着邮件,一边喝着常温的冰美式咖啡,这个还真不好喝,要是提神的话,我建议还是直接吃黄连。 青岛的工厂主管为了不产生税费,建议把清关发票的货值降到百分之五十,这可太鸡贼了,如果海关觉得货值太低是要查验货物的,算了,还是帮他们改!毕竟找个客户也挺不容易的。 在我工作的时候,温迪一边吃全麦面包,一边打开了电视。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正要看一眼时,温迪就切换了频道。 不可能是黛莎?我在心里否认了两遍后,看向了桌面上的沙漏。 蓝色的沙子如同一条细线一样从一端流向另一端,然后旋转倒流。 如果时光像沙漏一样能倒流就好了。 第五十八章 黛莎 扮上贾宝玉的妆容后,我站在舞台上唱了起来:“林妹妹,今天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我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数遍了指头把佳期待。 总算是东园桃树西园柳,今日移向一处栽。 此生得娶你林妹妹,心如灯花并蕊开。 往日病愁一笔勾,今后乐事无限美。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 添香并立观书画,步影随月踏苍苔。 从此后俏语娇音满室闻,如刀断水分不开。 这真是银河虽阔总有渡,牛郎织女七夕会。” 一曲完毕,坐在评委台中间的罗安老师说道:“越剧唱腔共有十三流派,毕派是明朗豪迈的,徐派是高亢洒脱的,王派是自然流畅的,我想你这种幽怨的唱腔并不适合这段唱词。” 我沉默了。 “你眼神也很不坚定,是不是对贾宝玉这个人物没有信任感。”罗安老师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说要唱好一段故事,一定是要与故事里人物能灵魂共鸣的。” 我点了点头,我其实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最近在网上看了一个采访,是姚梦组织的,她问的问题是:“你觉得贾宝玉是三心二意的人吗?”。 百分之五十的人都回答是。 我之前对这个人物的信任,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丝动摇。 “我们的大多数人可能用现在的价值观去理解红楼,那我告诉你,现在的网友都是神,圣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有罪的,贾宝玉是生长于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他尊重女孩是真的,欣赏女孩也是真的,他喜欢林黛玉是真的,仰慕薛宝钗也是真的,这些是当事人在当时表达出来的真情意切,只不过网友会纵观全局来发表一些旁观者清的意见。”罗安老师说道。 “我很同意罗安老师的观点,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没有人是完美的,然后黛莎,你是谁不重要,你曾今受过多大的伤害也不重要,此刻的你是要忘掉自己是谁,你不是你,而是贾宝玉。”李老师说道。 我点头鞠躬,我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我一直都不是个很坚定的人,喜欢逃避,不敢面对现实。 下了节目之后,顾小北直接开车把我带到了张老师家里,她说我其实不用灰心的,评委肯花时间点评我,就说明我还有优势。 她说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咬字相当清楚,而越剧最注重的就是字正腔圆。 她还告诉我不要把贾宝玉当作是普通的人来看,作者之所以创造了这个人物,可能是因为他也做不到成为某些人的守护神,人类的力量在约定成俗的世界面前是渺小的。 她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拉着顾小北说道:“我真的很开心,终于有人来看我这个孤寡老人了,你们喜欢吃香菇炒肉吗?这是我儿子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我和顾小北立马点了点头,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张老师肯让顾小北进她的厨房了,她说她看到了顾小北眼里的求知欲。 我笑了,原来张老师早就看出我对做菜没什么兴趣,不过给爱人做菜倒是我的乐趣之一。 “那个郭芙丽还住在这里吗?”我问道。 “郭芙丽?哦,你是说郭天爱呀!他们家早在十年前就搬离了这里,至于你上次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见到她,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说真的,她是个有天赋的人。”张老师一边洗菜一边说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既然有天赋,为什么要退出节目?” 张老师摇了摇头。 “那几年前被抱走的小孩找到了吗?” 张老师摇了摇头说道:“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被找到的几率几乎为0,哎,你们说什么样的人才会成为罪犯?” “社交能力差、失业、贫穷、有心理创伤还有童年阴影的人。”顾小北不假思索的答道。 “生存环境的恶劣是造就人性恶劣的最主要原因,不说这些事了,黛莎,你不是最喜欢吃茄干吗?我刚好晒了一些南瓜干和茄干。” 我诧异,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茄干了。 “你小时候最喜欢一边吃茄干,一边听大人聊天了,不过你姐姐从来不吃这东西,她说咸的要命。” “张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喜欢吃的是她。” “是吗?不会!可能是我记错了,太久了,不过你三四岁的时候,真的太可爱了。” “好想看女王陛下小时候的照片。”顾小北套在我的耳朵边说道。 我捶了他一下,让他乖乖洗菜。 “对了,你姐姐呢?好像一直都没她消息。” “我也是最近才联系到她。” “你姐姐也是个很好的女孩,虽然她的面相看起来是没你可爱和柔弱,但我看人很准的。”张老师看了看我,继续说道:“看一个人是否真正善良,就要看她对待弱势群体和小动物的态度。” 这是第一次有长辈夸奖我那生性叛逆的姐姐,真是难得! 在张老师和顾小北的共同努力下,一顿大餐就这样完成了。 香菇炒肉、西红柿炒蛋、红烧带鱼、芹菜炒香干最后再加上一道冬瓜丸子汤,简直绝美。 “早就听黛莎说,张老师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今日一尝,果然是人间难得的美味。”顾小北难得油腔滑调,看来张老师是真的俘获他的胃了。 张老师听了哈哈大笑,她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说道:“我儿子之前也这样夸我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我做的菜。” “他应该是工作太忙碌了。”我说道。 “你们不是也忙吗?但你们能忙里偷闲来看我,他怎么就做不到。” 我和顾小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老人家。 “以前我儿子是我下厨的动力,现在变成你们了,我是真的很开心,你们能来看我。”张老师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人上了年纪都会变得这么脆弱,或许人生的轨迹从整体来看,就是一条从最脆弱的婴儿期到最脆弱的老年期的半圆形弧线。 第五十九章 曹优 “环境是最有力量的老师。”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温迪说,在大时代的洪流之下,我们只能随波逐流,不能独善其身。我现在也习惯了处在失信他人和被他人失信的环境里。 我们有个叫leo的客户由于一直没付船东海运费,弃货了,工厂的这批货拍卖之后还需偿还目的港那边21万的滞箱费,工厂没收到货款就找我们要,关键是我们也找不到客户了。 这种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而且我也变成了其中之一,我已经跟李好借了三次钱了,第一次借了及时还了,第二次借了也及时还了,这是第三次借,我想他肯定会认为我会及时还款。 李好现在的环保公司弄的还不错,他最近也经常到处出差,不是去参加吉安的垃圾渗滤液项目就是去参加宜春黄金堆的垃圾填埋项目,我之前还偷偷给他支招,让他在公司招几个漂亮的行政接待,最好是会泡茶和有点才艺的那种,就像我们公司的小雨那样。但李好说他不屑于搞这些歪门邪道,他就是想保护地球的生态环境,我说地球没了人类,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又在为不能及时还钱而烦恼?”温迪一边帮我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我也要变成令人厌恶的蟑螂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蟑螂,有大的有小的,它们存活在每个角落,谁都不能把它们消灭干净。” “你想说什么?”我问道。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它们共存,然后接受它们,最后变成它们。” 温迪是个诡异的逻辑怪,每次都会说一些看似大道理实则是狗屁的歪理,而我却喜欢被这些歪理而左右。 李好的钱还没还,我便把目标转向了宋桑,宋桑也二话不说的把他的私房钱都发给了我,他还发了一张他儿子的照片给我。 这是一双粉红色的小脚丫,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刚出生的婴儿是粉红色的,他看起来是那么可爱和那么脆弱。 “你也想要有个孩子吗?”温迪问道。 “我在想象我要有个孩子的话,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得了!我看你就像个孩子,走!参加于静的订婚宴去。”温迪朝我眨了眨眼,她今天穿的很美艳,紫色的蕾丝旗袍将她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不过只有我知道,她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你看起来很高贵。” “什么叫看起来,本来就很高贵,当然这件衣服也很昂贵,你穿那套紫色的西装!” “好?不过于静是谁?” “刚认识的朋友,他的老公是j航运公司的一把手,我们应该去认识一下。” 当我们走到晚会现场的时候,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顾小北的身上。 “好久不见,顾小北!” 他也有点惊讶,然后回道:“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在上海遇到你。” “嗯,明天就离开上海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跟你多聚聚。” 他笑着点了点头。 “哇,温迪,这是你男朋友吗?好般配啊!”女人一边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温迪,一边又对着顾小北说道:“小北,这是你朋友啊!你早点把他介绍给我,就没有温迪什么事了。” “于静,我还羡慕你有个这么魅力多金的未婚夫呢!” 温迪一边笑,一边和于静窃窃私语,她们大概是在讨论男生的穿着和品味! “对了,小北,你的小可爱呢?”于静又把目光转向了顾小北。 “她去洗手间了,哦,她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看到了黛莎,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缓缓的向我们走来。在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大学的选修课教室里,那时的她也是这么魅力四射。 她走到了顾小北的面前,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她显然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我,这一刻,我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黛莎,你还记得曹优吗?” “哦!见过几次,你好,曹优。” 见过几次?没有什么被这种无视更残忍了,原来她从没对我动过心,那为什么在那个遥远的下午,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类似爱恋的东西。 “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了?”我问道。 “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我这才明白,原来顾小北之前说没和黛莎联系过是在骗我,这也可以理解,爱情面前,谁都自私。 这也怪我曾今太傻,还总是跑去问他关于黛莎的情况。 趁黛莎单独拿饮料的时候,我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我认为你那时应该是有点喜欢我的。” “没有!别自以为是了。” “你在逃避我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根本就不用逃避。” 她看着我,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真的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就在这时,温迪走了过来,挽着我的手说道:“走,带你认识大客户去!” 晚会结束后,温迪一反常态,铁着一张脸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我问道。 “怎么了?你是我男朋友,一个晚上却盯着别人的女朋友不放,我不要面子啊!” “是我之前认识的人。” “我不管你之前还是之后,只要是现在,你就得把目光放我一人身上。” 我冷笑道:“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和别人打情骂俏的时候,我有说什么吗?你说去宁波工厂参加会议,实则跑到了广州找前男友,我有说什么吗?” “你没说,是因为你不在乎,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去的是广州?” “你当天回来的浏览器和天气预报平台显示的都是广州的天气。” “还真是福尔摩斯啊!不过我是临时决定去广州谈项目的,好了,我们别互相猜测了,情侣之间,信任是最重要的。”温迪柔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吵架真累,特别是势均力敌的争吵。 “那个女孩是你的初恋吗?” “不算,就是暗恋了一段时间。” “很普通啊!”温迪照了照镜子,自信满满的说道。 第六十章 黛莎 文瑞离开了,房东说她前两天拖着行礼箱走了。 我打了她电话,但无人接听。 我一路找,一路害怕,害怕她是不是又遭遇到了不测。 在乌烟瘴气的棋牌室门口,我看到了那两个小孩,一个正在舔玩具,一个拿着只有花生米长的画笔在画画。 我想起了文瑞说的那些话。 她说:“你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吗?不是倾家荡产后仍要继续坚强的为人父母,是站在学校门口,一边害怕打雷,一边害怕没人接自己的小孩;是知道世间有苦难,但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苦难的小孩,是知道要坚强但不知道要如何坚强的小孩,是知道都是同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天差地别的固化阶级的小孩。” “你们的文瑞阿姨呢?”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她说她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那你们的爸爸在这?” 女孩点了点头。 “你们吃饭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 我把随身携带的一百元递给了她,“去买点吃的,我去找下你们的文瑞阿姨。” 正当我找的不耐烦的时候,我收到了文瑞发给我的信息。 “黛莎,我离开了,等你和顾小北要结婚的时候,请提前通知我,我一定赶回来。” 我把这条信息给顾小北看了,他看完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吗?要不我们明天结婚?”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少贫,好了,我到公司了。” 他说:“嗯,晚上陪我参加个晚会,我能不能调到上海工作,全凭老总的一句话了。” 我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一进到公司,就看到肖文丽皱着眉头在敲击键盘,我想她肯定是遇到不能按时付海运费的客户了。 在午休的时候,肖文丽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说道:“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说好了这周付款的,又说下周会付,他说的“会”和我们字典里的“会”是不一样的意思。” 我说:“这样的客户,下次就不要合作了。” “是不能合作了,已经欠了一年多了,上次还发个假水单过来,这种人就应该被同行消灭掉。” “如果能像喷虫剂灭蟑螂一样简单就好了。”我一边叹气,一边打开了顾小北给我准备的便当。 在看到便当的那一刻,肖文丽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红烧牛肉、洋葱炒蛋、番茄意面还有羊角蜜,黛莎,你什么时候懂的照顾自己了。” “这些都是顾小北准备的,当然,他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顾小北太贴心了!还给我准备了,这该让我怎么感谢他呢?” “这。。。。。。还不是怕你抢了我的这份。”我笑着说道。 肖文丽白了我一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本来想中午请你吃火锅的,那就只能下次了,不过,顾小北的厨艺不错啊!这几道都是他的拿手菜吗?” “他每道菜都是拿心做的。” 肖文丽听了,眼皮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班的时候,肖文丽在看到顾小北的那一刻,套在我的耳边说道:“这厮怎么打扮的这么隆重,不会是要求婚了?我磕的cp终于要奔向幸福的终点站了。” 我笑道:“不是,是说要参加他上司的订婚宴。” “哦。”她笑着对顾小北说道:“顾小北,你可得早点跟黛莎求婚呀!为了今天的美食,姐劝你一句,早点求,你没看到黛莎现在快成名人了吗?越剧新星再加上人气作家,这谁能顶得住。” “你说什么呢?太夸张了?”我顿时羞红了脸。 顾小北的脸也红了,他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她飞的更高的。” “说的我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拜!”肖文丽说完便朝地下车库走去。 “不用理她,她向来心直口快。”我说道。 顾小北一边开车,一边指了指后座的一个礼盒说道:“给你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当我换上这条淡蓝色的长裙时,我在顾小北的眼里看到了星辰大海。 来参加晚会的人很多,我一到了这种专业的社交场合,又不知所措了,趁着顾小北和他上司谈话的瞬间,我溜到了洗手间补妆。 等我补完妆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曹优,我以为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心依然会跳动,但显然没有,或许人就是这样,过了想爱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朝着顾小北走去,我很庆幸,我此刻全身心爱的人是他。 “黛莎,你还记得曹优吗?”顾小北问道。 “哦!见过几次,你好,曹优。”我转向了他,然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失望,我想他应该是个很自负的人,所以很讨厌别人忽略他。 他整个晚上都在想方设法的找我聊天,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他身旁的女伴看起来和他很配,但不知为什么,她看我的眼光总带着几分敌意。 回到车上的时候,顾小北看起来有点沮丧,他说:“我可能只能在bj和上海两座城市来回穿梭了。” “上司不同意啊?” “他说今年不好安排,明年再看。” “那也没事,距离产生美!”我说道。 “距离给了我美好的思念,也给了我痛苦的魂牵梦绕。” 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想不到理科直男,现在能说这么文邹邹和甜蜜蜜的情话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接了起来。 “你是云端吗?我是你的书迷,我可以见见你吗?我给你的书画了插画,想把它亲手交给你。” 我掐了自己一下,没做梦啊!怎么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似有若无的轻。 “请不要拒绝,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这是一种新潮的道德绑架吗?算了,反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 “你叫什么?在哪见面?” “我叫林阳,在虞山山顶见面!去的晚的话,或许还能看到日落。” 第六十一章 曹优 下午的阳光透过排风扇洒在了红地板上,一只苍蝇在厨房的灶台上飞来飞去,似乎也寻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温迪的老家,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原本以为温迪的老家应该像她本人一样光鲜亮丽和时尚前卫,但现实恰好相反,她的家即不大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落魄和寒碜。 就像动物能嗅到危险一样,在我看到他哥的第一眼,我就感受到了危险正朝我靠近。 “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妹伤心了,不管是不是你的错,我都会打的你满地找牙。” 这就是他见面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瞧瞧!这是正常人该有的礼貌吗? “别见怪,我哥虽然粗鲁,没什么文化,但其实没什么坏心眼。”温迪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愕然,这叫没什么坏心眼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妹?” “哥!”温迪假装白了他一眼。 “我想先把重心放在事业上。” “你就说你现在不想娶得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们说好晚点再考虑结婚的。”温迪替我打了圆场。 大哥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开始问我家里的一些情况。 我望着大哥手臂上的毒蛇纹身,有好几次都恍惚的说不出话来。 相比她大哥,她爸爸还是好相处点,虽然他有点啰嗦,不过至少不会给我制造恐慌。 我原以为,有客人在,他们至少会给我做顿饭,但我想多了,他们只丢给了我一个自热火锅,温迪朝我抱歉的笑了笑,我也只能回之以微笑。 吃完饭,我们开始打牌,这样也好,省的她大哥没事找事。 “你知道什么人总喜欢重新洗牌吗?”她爸问道。 “手上的牌烂的一无是处的人。”她大哥回道。 “没错,就像我和你一样。喜欢发动战争的也是这样的人,当然也包括了一些喜欢投机取巧发国难财的商人。” “爸!打牌就打牌,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温迪小声说道。 我之前就听温迪说,在她爸年轻的时候,赚了不少钱,只不过后来听信了朋友的话,把钱挥霍在了不该投资的项目。 “你知道什么人打牌是最懊恼和最悲伤的吗?” “我知道,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人。”温迪接话道。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我一定会在资历尚浅的那些年里,好好沉下心来做事。”温迪的爸爸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打了!没意思。”她大哥把牌一扔,潇洒的走了出去。 温迪悄悄把手放在了我的手心说道:“曹优,别见怪啊!我爸是有些神经质,自从生意失败后,他就没正常过。” 我笑了笑,然后想起了也是在这样的午后,温迪躺在我的怀里说她看见苍蝇都会过敏,而现在,这里到处都能看到嚣张跋扈的苍蝇,但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在黛莎的《迷雾森林》这本小说里看到这样一句话。 “一个人是有两面的,一面面向太阳,坦坦荡荡,可爱至极。另一面背向太阳,畏畏缩缩,可恶至极。” 我是这样,温迪也是这样,那么黛莎呢?她有两面吗? “上个星期,在晚会碰到的黛莎,是你之前暗恋的人?”温迪彷佛有读心术,她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这些没意义。” “能过得去的才是过去,你真的能忘了?” “嗯,你太斤斤计较了,我都没问你有没有和前男友联系。”我笑道。 “这个啊!不敢联系了。” “为什么?” “我哥把他打瘸了,他哪敢联系啊!” 在温迪的笑声里,我已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每个人都有两种人生,对外的人生和隐秘的人生,我只祈求,你别那么快让我发现你隐秘的人生。”温迪笑着说道。 “我可以四处走走吗?”我问道。 “去!正好我和我爸有点悄悄话要说。” 穿过歪歪扭扭的小巷,我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爬山虎,正当我要继续前行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暴怒的男声,而这个声音在前一个小时也让我心生恐惧。 “臭婆娘,不让你去参加什么越剧新星,就摆出一张要死不活的脸,我告诉你,就你这副样子,没有人会愿意听到你的声音。” 我似乎听到了皮鞭抽打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正当我要进门一探究竟时,温迪拦住了我。 “里面是大嫂吗?你哥好像在打她。”我说道。 温迪推开了门,说道:“哥,差不多得了,对芙丽好点。” 女人缓缓的抬起了头,她确实长的很普通,普通中还带着一丝苦相。 大哥这才停了手,让我们先离开。 “她不是我大嫂,是我大哥几年前从南昌带回来的一个女的,刚开始来的时候,我就劝他对人姑娘好点,他偏不听,不仅烧了人家写的东西,还不让她出门。” “那大嫂。。。。。。”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你哥的女人没想过出逃吗?” “你看她那副懦弱的样子就能知道,她没有那种勇气,听说她以前也过的不好,所以应该也习惯了不平等的待遇。” “你们家人可真奇葩。”我脱口而出道。 温迪急了,立马反驳道:“你家人不奇葩?你爸一天到晚就在那画画,画的都是同一个孩子的脸,你姐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脸,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掉泪,你姐夫更奇葩,在家里上个厕所,还给女儿扣上了防走丢绳子。” “温迪,你脑子被抽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丢失过一个孩子。” “要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找回来的孩子,也没什么概率能找回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人还真是善变,一到了自己的地盘,就立马能称霸王了。 温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好了,曹优,我们不要为了这么点芝麻小事吵架了。” 傍晚,在大哥的家里,我终于吃上了一顿家常菜。 这个叫芙丽的女人在给我们做完饭后,就一声不响的待在客厅的角落里看电视。 她看的应该是一档音乐节目,恍惚中我似乎听到了黛莎的声音,我走近电视一看,果然是黛莎。 “关了!”大哥说道。 “关了!”温迪说道。 第六十二章 黛莎 在偏执狂的脑中,只有完美的他人和不完美的自己。 我第一眼看到林阳的时候,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孤独和抑郁。 “你很喜欢我的书?”我一边看她给我的插画,一边上下打量她。 “我之前有个男朋友。”她停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彷佛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他总是会看你的书,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但我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他看他的书,我发我的呆。” “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喜欢上一首歌,他就会单曲循环听一整天,之后就不会再去听这首歌。”林阳说道。 “你是说他这种人很容易喜欢,也很容易厌倦。” 她点了点头,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不厌其烦的在手机里翻看你写的小说,起初我也只是好奇,而现在,我在你的书里找到了我的影子!” “是吗?” “他看的是《过往的囚徒》,而我看的是《迷雾森林》。”林阳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我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但为什么同一个肚子里出生的孩子,所受到的关爱存在天差地别的待遇。”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姐姐经常抱怨的一句话。” “我在你的书里看到了我的影子,瞬间觉得不那么孤独了。”林阳说道。 “对了,之前你说这是你最后的心愿是什么意思?”我连忙回道。 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意思。” 可她的表情和眼神告诉我,她肯定有事。 “你是个绘画天才,林阳。” “是吗?从来都没有人夸过我,从小到大,他们夸的都是姐姐,他们一直说我是个废物。” 我这才明白,原来林阳的病根在原生家庭这块,仔细想想,从小到大,爸妈也从没夸过文瑞,他们一直都用语言攻击她。 “你为什么要让你的父母来定义你呢?小时候不懂事就算了,成年了就该自己定义自己,毕竟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别他人对我们的偏见。” 或许是我的话说到林阳的心里去了,又或许是我的小说真的深得林阳喜欢,她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对我打开了心扉。 我们下山之后去了溜冰场,去了溜冰场之后,我又带她到了我家吃饭。一来二去,我们也成了朋友,我发现她真的很像个优雅的刺猬,用一身的刺来隐藏她一身的自卑。 做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治愈一个人,林阳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够自信,或许是被她妈妈骂残了,又或许是被她姐姐的光茫掩盖了,她常常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毫无闪光点。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帮她找到自我,当然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我偷偷的拉了肖文丽加入到了我的战壕。 肖文丽的朋友真是四通八达,她真的帮林阳找了一个给广告和影视作品插画的工作,林阳因为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人也渐渐乐观了起来。 也是在这些天,我才知道,原来林阳真的想过自杀,她说她经常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说道:“你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其实活在这个年代已经够幸福了,用上个世纪来做参考,你不觉得生活在这个和平年代很幸福吗?用上个世纪的女性做参考物,你不觉得你比她们幸福多了吗?至少你还能上到大学,你现在调整好心态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所以不用顾影自怜。” 林阳道:“相对论吗?和以前的人攀比吗?” “是的,参考对象决定你的幸福度,换个角度,你会觉得你很幸福,你看如今的我们可以在手机上随意浏览梵高和莫奈的名画,你知道他们的人生有多坎坷才能画出这些。你能在网上阅读这些国内外的世界名着,你想想这得多少年才能沉淀出这些精华。”我说完这番话,都想给自己鼓鼓掌。 “黛莎,你这么能安慰人,那你肯定没伤害过家人?” “我可能伤害了我的姐姐,我以前以为她是无坚不摧和百毒不侵的,但你让我明白,原来家人的语言暴力是致命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把我姐姐的游泳圈扎坏了,那时的我是真的恨她,我恨她为什么她活着,就要吸走父母本应该投到我身上的光茫。”林阳的声音有点颤抖,看来她说的是真话。 “可是你姐姐是无辜的。”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小时候最想看到的一幕场景是,她为了生活变得狼狈不堪,而我比她强一百倍,一万倍。但是现在,她真的遇难了,而我,居然想去救她。” 林阳的眼睛泛着泪光,看来她现在说的也是真话。 通过了解,我才知道林阳的姐姐和我的邓雨怡一样,都遇到了婚姻危机,她们都选择了日复一日的相信枕边人的谎话。 别人需要的是真相,而她们需要的是谎言,只有谎言才能让她们把梦继续做下去。 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越剧新星》的半决赛,这次陪在我身边的是林阳,顾小北因为出差来不了现场,肖文丽因为要开会和帮我处理邮件也来不了现场。 我这次选择的是《祭晴雯》片段,因为工作繁忙,我没什么排练的时间。 我唱道:“你在世只有十六春,相依共伴五年零。柳本多愁花自怯,怡红院中度芳春。又谁知娇花竟遭暴雨侵,你受谗被逐香消玉殒一命倾。” 唱完之后,罗安老师说道:“这次唱的很稳,也有感情,看来对这个人物理解透彻了。” “身边有很多这样的朋友,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他人带给自己的偏见,我的。。。。。。”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一个朋友说过,她认为普通人最大善良是在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别轻易下结论。然后我想对我的朋友说,如果别人因为对你有偏见而伤害了你,千万别在意,他们定义不了你。” 录完节目之后,我跟文瑞发了个短信,只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文瑞回复我说:“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第六十三章 曹优 当心里的飞蛾一心朝着有火源的方向飞行时,它们是不考虑后果的。 在今天之前,我还不知道温迪和宜春的一家花炮厂有合作关系,她之前都是一个人负责给这家工厂找卖家、国际物流公司和报关行的。 这次的卖家是泰国的peng,而物流公司她想选择黛莎所在的《好运来国际货运代理公司》。 “绝对不行!”我一边看资料,一边说道。 “怎么不行了,你们即是同行又是朋友,就不能好好合作吗?” 她当我傻的吗?她那些烟花爆竹,外包装上都没有印刷商检代码号和危爆标志,就这样还以普通货物出口和报关,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哎!曹优没问题的呀!我们只是箱内夹藏一点烟花爆竹,没问题的。” “你觉得我傻吗?” “你之前怎么不说你傻?那些没有在海关备案的品牌衣服不是在你的安排下出运的吗?现在涉及到黛莎了,你就犹豫了是?就是不想把她拉下水,是?” 我吼道:“这不一样,那只是品牌侵权问题,烟花这个问题就大多了,你干嘛要把别人拉下水。” “她要是不想做就不做啊!” “但你不会告诉她实情。” “或许她会和我们一样选择装傻充愣呢!” 我冷笑道:“她不会,她不会和我们一样选择富贵险中求,她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温迪听了,脸上的青筋暴起,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用力的关上了门。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我们谁都没有理谁。 到了第四天,温迪和我道歉了,她承认这次是她太想要业绩了,所以才想要铤而走险。 “不过,你的白月光真的白吗?”她笑道。 我并不知道她当时的笑容代表什么,但确实,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六个月后,上海的洋山港一期码头在对出口泰国的集装箱进行查验时,发现了一个外层由工艺铁制品封门、里面夹带了烟花爆竹的40尺集装箱,而这个内夹层的烟花爆竹是个三无产品。 此事一出,也就意味着罪魁祸首的温迪要成为阶下囚,而我虽然没参与到这次事件中,但作为她的男朋友和合伙人,想撇开关系简直是痴人说梦。 唯一幸运的是,她没能把黛莎拉下水。 我看了《越剧新星》的总决赛,黛莎虽然不是第一名,但她的热度是最高的,或许是因为观众缘好,或许是因为声音婉转动听。 同月,新生代画家林阳以原生家庭的语言暴力为题材的一系列漫画横空出世,我看了下,她的画确实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注意到呢! 我是没心情去恭喜她们了,真讽刺!她们在上坡路,而我正处在人生的下坡路。 温迪虽然是主动投案的,但她还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判了三年,而我,被判了六个月。 我爸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抡起巴掌打了我一耳光。 “读了这么多书,还是一畜生。” 我苦笑道:“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这样骂我,如今算是坐实了这个骂名,从小到大,你就只会说别人考了多少分,别人把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别人复习功课复习到了几点。。。。。。别人这两个字像紧箍咒一样绑在我头上,我不能输,我不能让别人超过我,我不能让你看不起我,我不能碌碌无为。” 我爸听了,说道:“曹优,你别总在别人身上找借口,这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该干的事,我是有错,但那时候并没有人告诉我哪里错了,而你呢?你现在要是有孩子的话,你甚至都不能让他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 他这一句话把我的心都说凉了,从小到大,我以为我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任何人,而现在,别说英雄了,就连一个堂堂正正的普通人都难以做到。 我突然觉得,我爸说的对,他虽然做的不够完美,但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有人说,人的命运可以从手相里看出端倪,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的手相一定烂到了极点。 我之前并不相信因果、宿命或是轮回这一类东西,但现在我开始信了,人一旦开始有了邪念,那么他终究会品尝到他种下的苦果。 在牢房里,我每天都亲自品尝我的苦果,然后记住它带给我的味道。 不知道温迪是否也和我一样开始面壁思过了,她的悟性比我高,应该也很容易释怀!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我那和蔼可亲的外婆和喜欢钓鱼的外公,他们的人生只围绕着一个小小的世界而展开,他们的一生虽然平凡但很温暖。 我也想到了我的爸爸,他虽然木讷,这一辈子只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但这丝毫不影响妈妈对他的崇拜和姐姐对他的尊重,而我呢?活得太嚣张,以至于看不清来时的路和未来的方向。 六个月的时间,说慢也不慢,说快也不快。 我没想到林阳会来看我,她现在变了,说不清哪里变了,但就是变得更自信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摇了摇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又摇了摇头。 “曹优,你别这样。” 我苦笑道:“你要真想帮忙,就该知道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比我混的好的人。” “那想看到我吗?”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温迪的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拳头就快把我干蒙了。 “这就是黛莎?曹优,你可以呀!一出来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我和林阳都摇了摇头。 “黛莎?什么黛莎。”我问道。 “我妹妹那个人,一恨谁就会把谁的名字念在嘴边,这一点,她从来都没变过。”大哥笑了两声,看向了林阳,说道:“你不是?” 林阳摇了摇头。 “那你小心,和曹优扯上边的人都没好果子吃。”他大笑道。 “你有病吗?”我吼道。 “我说过,谁动了我妹妹,我就让谁生不如死。曹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不是你在做口供的时候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我妹妹能做三年多的牢吗?” 夜,越来越静,不知道在里面的温迪是否会和我一样望着黑夜发呆,她恨黛莎什么呢?就因为一时的嫉妒吗? 第六十四章 黛莎 我清了清嗓子唱道:“常言道主雅客来勤,谁不想高朋能盈门?如今你尚未入仕林,也该去会会做官人。 谈讲些仕途经济好学问,学会些处世做人真本领。 理应该百尺竿头求上进,怎能够不务正业薄功名?” 一曲唱完,罗安老师说道:“你这几句唱的倒是清脆洪亮,看来对这个人物是深入了解过的。” 我笑道:“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薛宝钗这个人物了,但是长大了才明白,像薛宝钗那样左右逢源、审时度势的人才是能真正活下去的人,人类只能对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律看破不说破,而林黛玉和贾宝玉做不到这些,他们一个是绛珠草,一个是石头,他们终究承受不了人类的痛苦。” 严大白老师笑道:“你的歌声是能表达书中人物的思想感情的,我很高兴能看到咱们年轻一代的表演者能把书中的人物给唱活了,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下了节目,我看到了许久未露面的顾小北,他站在车旁,伸开了双臂。 “我觉得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是最迷人的。”他说道。 我笑道:“少贫!” “对了,曹优的女朋友温迪,你还记得吗?” 我反问道:“我有必要认识她这号人物吗?” “她说她想找你合作,你看,电话又来了。”顾小北说着便接了了电话,“好!蜜兰海鲜餐厅是?我们二十分钟后到。” 到了约定的餐厅,我看到了一身白色西装的温迪,和上次的感觉不同,她这次看起来特别干练和温婉。 一番谈论后,我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就是想找我们公司出运一批货,但是中国有这么多国际货代公司,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找我们呢? “早就听闻你们公司在业界的大名了。” 我诧异,这哪跟哪?我们公司虽说稳扎稳打,但也没这么出名!我看了一下她递过来的资料说道:“买单报关的申报要素也要提供清楚的,然后产品图片也要发给我。” 她说道:“这个你们报关行看着报就行了,我们都是这么出货的。” “那不行,你这个品名很笼统。”我说道。 “图片我之后发你,我说你们跟曹优这么熟了,还不相信他的为人啊!” “不熟,一点都不熟。”我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公司和这家工厂的营业执照和资质也要发我一下,你们这个申报要素有问题。。。。。。” 温迪的脸色突然暗淡了下来,她说道:“算了,可能是资料还没准备好,那到时再联系。” 她在临走的时候,被我的脚拌了一下,摔的很狼狈。 我发誓我真的是无心之举。 顾小北安慰我道:“没事,她可能也不会记仇。” 我笑了笑,然后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那时的曹优虽然有点自傲,但笑起来真的很治愈。 “吃饱了吗?那赶紧回家,我还要给客户发邮件,然后还要备战总决赛。” “小的遵命。”顾小北笑道。 总决赛当天,我看到了坐在台下的郭芙丽,她的左眼红了一大块,应该是受过伤。 我这次选的还是我之前唱过的那段。 “林妹妹,今天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我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数遍了指头把佳期待。 总算是东园桃树西园柳,今日移向一处栽。 此生得娶你林妹妹,心如灯花并蕊开。 往日病愁一笔勾,今后乐事无限美。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 添香并立观书画,步影随月踏苍苔。 从此后俏语娇音满室闻,如刀断水分不开。 这真是银河虽阔总有渡,牛郎织女七夕会。” 在唱这个选段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和顾小北的“从今后”,从今后,我一定会让他快乐。 有时候,我会觉得顾小北太过完美,完美的让人觉得是个幻觉。 毕竟太过极端的东西都极易被摧毁,比如太过干净的妙玉,最终身陷泥潭,太过心机的王熙凤,反误了卿卿性命。 很可惜,我没能进前三强,但顾小北安慰我说:“月满则亏,这样很好。” 在我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噩梦般的人物。 胡经理?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公司楼下的餐厅。 “黛莎?好巧呀!你现在可不得了了,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我没理她,看向了肖文丽。 肖文丽是知道内情的,只见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轻轻说了个“滚”。 我以为他是知趣离开了,但正当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声音。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可忘不了你身上的气味,黛莎!”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又想起了那天和你翻云覆雨的场景。”他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毕竟我也是有家的人。” “你可真不要脸,我要是你的话,就会乖乖的待在家里面壁思过。” “你可别生气,我也就跟你打声招呼而已,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笑着说道。 在他走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监视着我,或许是错觉,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回到办公室,我的心情因为一条海运新闻又开始忐忑了起来。 近日,上海的洋山港一期码头在对出口泰国的集装箱进行查验时,发现了一个外层由工艺铁制品封门、里面夹带了烟花爆竹的40尺集装箱,而这个内夹层的烟花爆竹是个三无产品。 我接着往下看,才发现这个公司好像是温迪所在的公司。 肖文丽一脸震惊的说道:“太惊险了,上次那个叫温迪的女人找我的时候,还好我拒绝了和她合作。” 果然是她,那曹优有参与到这次的事件吗?他上次也想把我拉下水吗? 曹优和玉树果然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曾一度以为,玉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原来都是假象。 第六十五章 曹优 黑夜,一道光从厨房透出来,映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站在洗碗池旁边洗碗的身影。 我在窗外驻留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拥抱她。 之前听姐姐说,温迪的大哥经常三天两头的来家里闹,他不是把垃圾洒在厨房就是把尿尿到客厅的沙发上,他就是个疯子。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是恐怖分子,一是丧心病狂的疯子,二是穷途末路的傻子。而他大哥,两者皆占。 出来的这一个月,我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蜷缩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李好来看我时,他摆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可能会吓到他,我的胡子像杂草一样困在我糟糕的皮肤上,我的啤酒肚像皮球一样贴在我的肚子上,我失无所失。 他一边把买来的水果洗干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我,我知道他在思考用什么措辞既能鼓励我又不伤害我。 “欠你的钱可能今年还不了了。” “没事,慢慢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来我公司工作。”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帮我刮胡子。 我一下子没忍住,眼泪滴到了他的手背。 他愣住了,然后说道:“曹优,没事!困难只是一时的,没事!” 在他到厨房做饭的期间,我滑动着手机,看到了顾小北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有一大半是记录他和黛莎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他和黛莎站在夕阳西下的桥边喂鸽子、他和黛莎穿着情侣卫衣在海边牵着手奔跑,他和黛莎穿着同款条纹睡衣站在阳台上浇花。。。。。。他们可真让人艳羡。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前女友林阳现在也混的风生水起,她上了几个访谈节目,在节目里她高贵的像只骄傲的孔雀。 他们都在发光发热,只有我,像只油缸里的老鼠,令人作呕。 “你在看林阳的节目啊!真是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才华!”李好一边把菜端到饭桌上,一边说道:“不过曹优,你振作起来也会东山再起的。” “你信吗?” “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信你了。赶紧来吃饭,别成天就知道吃薯片和辣条,这些垃圾食品还是少吃点好。” “我也是个垃圾。” “曹优,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挫折只是一时的,你不是遇到了跨不过去的大坑,也不是因为这些破事,生命就要就此终结了,你还有我,还有爱你的家人。”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但是心里的这道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就在这一刻,我想起了温迪爸爸的那句话。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我一定会在资历尚浅的那些年里,好好听父母的劝告。” 我吃完了饭,对李好说道:“我想去唱歌,想发泄。” 李好点了点头。 在ktv的小包厢里,李好点了一些啤酒和零食,而我点了一首信乐团的《假如》。 “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在我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我看到了满脸沧桑的姐姐,她说:“曹优,你别这样。” 我笑了,我也想别这样。 她说道:“你那个温迪的大哥今天又来家里找你了,他一边咒骂一边嚷嚷着要我们把你交出来,但是有件事很奇怪,他看到了咱爸给安安画的画像后,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这是为什么?”我也纳闷了,他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会突然被一张画吓到,除非他和这件事有关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之前失去过孩子,或者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经历!总之曹优,你少惹他,他那种人是没人性的。”我姐说道。 我点了点头。 离开了ktv,我就来到了温迪大哥的住所,一道光从卧室里透出来,映出了一个女人站在窗帘背后的身影。 门一开,我看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郭。。。。。。”我始终记不起她的名字。 “郭芙丽,很遗憾,他不在家。”她说道。 “我不是来找他的,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不用你管。”她冷冷的说道。 我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有见过这个孩子吗?六年前他在桃源村被人抱走了。” 温迪看了一眼照片,然后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回道:“没见过,真的没见过,你好像喝醉了。” 我是头晕乎乎的,所以才会觉得他们和这件事有联系。 “你看起来伤的很重,为什么不离开他?” “与恶魔共存,要么变成恶魔,要么变成他的奴隶。”她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劝你尽快离开,他脾气不好,况且你喝醉了。” 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我一转头,便看到了温迪的大哥已站在了我的身后。 “曹优,你这个混蛋。”他一个拳头打到我脸上。 我也想还手,但无奈,我只能嗓子发力,身体因为被酒精麻痹,完全使不出劲。 “她如果不走那水船的,这批货物就不会被海关查验,都是因为你,犹豫不决,误了大事。” “查验本来就是随机的,她迟早会栽在自己手上,我是劝她收手,但我没想到她只是延迟出货。” “我不管,反正她现在进去了,你也别想好过。”她大哥的拳头像冰雹般落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孩子。”我把照片拿了出来,“六年前他在桃源村被人抱走了。”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迟疑了半天回道:“不认识。” “不可能,你的眼睛告诉我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只是想到了我和芙丽那个刚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 第六十六章 黛莎 一朵朵般的白云点缀着蔚蓝色的天空,似乎天地之间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就是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顾小北向我求婚了。 戒指作为承载物质和精神双重因素的婚姻符号,自然是求婚现场不可或缺的装饰品。 “你不是说钻石只是一种由碳元素组成的单质晶体吗?那干嘛要买这么大的。”我问道。 顾小北笑道:“代表我对你的珍视啊!黛莎,你越来越像以前的我了。” 我笑道:“你越来越像现在的我了,现在要干嘛?” “当然是要在落日余晖的海边接吻了。”顾小北说着便捧起我的脸说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要记住爱人最好的样子。” “早就跟你说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只能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那你答应和我白头偕老了?” 我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从海边回来,顾小北飞回了bj,而我把他给我买的巧克力带给了文瑞之前照顾的那两个孩子。 他们的父母已经对我的到来见怪不怪了,有时他们会说一声谢谢,有时连句谢谢都不说,还要我帮忙带他们出去玩。 他们的债权人还真不少,反正我是碰到过几次,现在迎面走来的恶狠狠的大汉想必也是他们的债主之一。 “你是黛莎?”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 “是就行了,你是不是挖墙脚挖到我妹妹头上了,对了,我妹妹叫温迪。” “你有病!”我一边让小孩先到旁边玩,一边上下打量着他。 “她都看到了,你和曹优在洗手间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他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别想否认,我也看到了,曹优的手机里有很多你照片。” “血口喷人。”我说道。 “这张、这张,还有这张,不是你吗?” 他给我看的那几张照片确实是我,一张是我坐在他旁边认真听课的侧脸,一张是顾小北生日的时候,我低头夹菜的笑脸,另一张是他以玉树的身份和我在广场聊天后的背影。 “没话说了?” “这能说明什么?我和曹优什么事都没有,我不屑于挖别人墙角,请别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揣测我。” “高傲,真是高傲,我会让你见棺材掉泪的,那两小孩不是阿洋的吗?怎么你跟那赌徒也有一腿?” “关你什么事,离我远点。”我吼道。 “高傲,真是高傲。”他邪笑了几声,离开了。 “有病,真是有病。”我带着两小孩马不停蹄的奔向了肖文丽的家。 肖文丽一开门,我就看到了哭的梨花带雨的邓雨怡和站在她旁边帮忙递纸巾的樊美丽。 “你们居然孤立我,太不像话了。”我假装生气的说道。 “是我的主意,你最近势头那么猛,是半个名人,而且也刚被求婚,我不想因为我这点破事败了你的风水。” 我听出了邓雨怡语气里的嫉妒,这也没事,她确实是受了太多的委屈。 裸婚裸育的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却被她老公冠上了嫌贫爱富的罪名,她老公这些年除了赌博和用口头誓言哄她,其他什么正事都没做。 “雨怡,黛莎比谁都关心你,她要是怕你败坏了她的风水,那我算是白认识了她一场。” 我点了点头,并朝肖文丽竖起了大拇指,“我来的也不是时候,你瞧,还带了两个小吃货来。” 肖文丽笑着给他们端来了食物,还给她们打开了儿童电视频道。 “我的小孩以后也要流离失所了。”邓雨怡看到他们,哭的更伤心了。 “尽早离婚,不然有你受的,也别怪我劝离不劝和,那个男人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我们新时代的女性,婚,我们结的起,婚,我们也离的起,结婚和离婚都是为了成全更好的自己。” 肖文丽说完,我和樊美丽同时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向往婚姻,我们也热爱自由,我们敬畏婚姻,我们也爱恨分明。”我说道。 邓雨怡看了一眼我手上明晃晃的戒指,哭的更伤心了,她边哭边说道:“谢谢你们,还在我身边,还有,黛莎,真心羡慕有那么爱你的顾小北。” 如果,现实和童话一样美好就好了,王子和公主终于幸福的在一起,丑小鸭终于变成了白天鹅,小红帽终于制服了大灰狼。。。。。。但现实就是现实,所有的成败有人为,也有随机。 这一晚,邓雨怡喝的烂醉,我们姐妹几人谁都没有劝她少喝点。 “他欺上瞒下、阴险狡诈、表里不一、死性不改、谎话连篇,臭名远扬。。。。。。” “对对对!”肖文丽附和道,“你善解人意、三从四德、勤俭持家、美丽大方、贤良淑德,知书达理。。。。。。” “离开他,你失去了一个不值得你付出的人,他失去了一个本该珍惜的人,所以,你赚了,他亏了。”我一边给她递蜂蜜水,一边说道。 “你早就该离开他的。”樊美丽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邓雨怡点了点头,然后冲到了卫生间,我想她应该是把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吐出来了。 第六十七章 曹优 我翻看了姚梦以前的采访视频,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先生,你好,我想问下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去偷一个孩子?” “可能是人贩子。”一个男人答道。 “我觉得可能是不能生育的女人。”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答道。 “有心理疾病的人。” “失去过孩子的人。” 我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了郭芙丽的脸,曾几何时,我在姚梦的采访视频里也好像看到过她,那时她手里是否抱有孩子? 我给姚梦打了电话,她说她会看下有没有大学视频的存档。 她变了很多,原本俏皮可爱的圆脸变成了瘦削的瓜子脸,原本稚嫩的娃娃音变成了略带沧桑的女低音。 “你瘦了很多。”我说道。 “要上镜,没办法,天知道我抛弃了多少美食。”她一开口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俏皮的姚梦。 “现在有主持节目吗?” “做一些小型晚会的主持人,还有就是采访一些不太有名,但有影响力的新星。”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你也变了很多。” “胖了,颓废了。”我说道。 “去健身啊!我每天都会督促我老公健健身,养养生。” “真羡慕你,当然也羡慕他。”我看了一眼他老公的照片,果然是成功人士的模样,看来姚梦这个贤内助做的还不错,真是羡慕。 “对了,你还记得黛莎吗?我等下就是要采访她,她的新书获奖了,真让人意外。”姚梦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不记得了。”我喝了一口水,看向了窗外。 “真的不记得了吗?也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姚梦点开了手机图片,笑了笑道:“她也快结婚了,你看她穿婚纱的样子好美。” 我假装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确实很美,此时,心中的某个记忆碎片被触动了,它记录着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向我走来。 “对了,忘了说正事,你找我要当年的采访视频干嘛?” “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你看到了当年抱走了你姐姐孩子的人?仅凭你的直觉,曹优,我觉得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还是要冷静分析。”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说道。 “你看谁来了。”姚梦朝我递了一个眼色。 我一回头,看到了女神般的黛莎和林夕。 “忘了告诉你,我约了她两谈事情,黛莎就不用介绍了,这位美女是林阳,黛莎小说的插画师兼闺蜜。”姚梦笑道。 我看了一眼黛莎,然后看了一眼林阳,真没想到她两是闺蜜。 “看来都认识啊!”姚梦笑道:“那正好一起吃饭,太有缘了。” “我还有点事情,就不打扰美女们的雅兴了。”我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 “你哪有什么急事啊!”姚梦看到我给她使的眼色后说道:“哦,那你快去!别让你爸爸等急了,视频我晚点发给你。” 我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人说上帝是最爱开玩笑的,看来是真的,偏偏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那么光鲜亮丽的她们。 视频传来之后,我看清了当年出现在我们采访现场的女人的脸,她就是郭芙丽,但她的手里并没有抱着孩子。 我把视频发给了我姐,她说视频太迷糊了,她也不记得曾经在哪见过这张脸。 “你确认吗?”我问道。 她闭着眼睛,柔声说道:“那天下午的阳光很明媚,微风徐徐,身旁不时飘来青草的芳香。” “还有水果腐烂的味道。”我补充道。 “安安躺在婴儿车里晒太阳,医生说他有黄疸,要多晒晒太阳,我看他睡得很香,就进去看你姐夫打牌,谁能想到,我就进去了那么几分钟,他就不见了,就那么几分钟,却要我一生来赎罪。” “你先别哭,再闭着眼睛回忆下。” “在推他去晒太阳之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女孩,她的头发上好像绑了一个淡蓝色的蝴蝶发卡,她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那个人背对着我,是个女人。。。。。。”我姐姐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向了视频,沉默了半天后说道:“身材是和她好像,不过,你为什么怀疑她?” “我本来是怀疑温迪的大哥,但比起他,她似乎更有让人怀疑的成分。她孤僻、落寞,无助。她还失去过一个孩子,并且因为手术不当,落下了终身不孕的后遗症。她或许是想借孩子来挽救婚姻,或者是需要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孩子。” “你听起来好像在为她辩解。”我姐姐说道。 “她的原生家庭可能并不幸福,总之我觉得她很可疑。”我说道。 我姐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个戴淡蓝色蝴蝶发卡的女孩一定见过她的正脸。” 我脑子里出现了黛莎的模样,看来是时候去找找她了,不过,她还会见我吗?我闭上眼睛,想到了她对我嗤之以鼻的那副模样,要不,还是让我姐自己去问问。 “咱爸进医院了,是糖尿病。”我姐姐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急匆匆的奔向了医院,他看到了我,立马坐起了身。 “我这点小病,你来看什么?”他低声说道。 “你不希望我来?” “来都来了,就坐下聊聊天,没刮胡须吗?”他注视着我说道。 “忘了。” “从小到大那么注重仪表的你,居然会忘了。”他呢喃道。 我笑了笑,说道:“爸,你把甜食戒了!米饭也少吃,最好把烟也戒了。” “嗯!那个家伙最近找你麻烦了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谅他也不敢太嚣张。 “再找你麻烦,就报警。” “别担心我了,照顾好自己。”我说道。 “这个世界如果真正的恶人得不到惩罚,那么受害者很有可能变成施害者,曹优,对待恶人,别心软。”他边咳嗽边说道。 “我知道的。”我一边帮他拍着后背,一边凝视他那白发苍苍的后脑勺。 哎!他真的老了。 第六十八章 黛莎 我没想到我和姚梦还能再见面,并且是以主持人和采访嘉宾的身份见面。 “哈哈,我们都做着专业不对口的工作,想起大学实习期那段时间就觉得恍如隔世。”姚梦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了天空,“那时的我们真美好,梦想像开不败的花朵一样,枯萎了一朵,接着会重新生长一朵。” 美好?在我看来都是噩梦,幸好,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的财务经理吗?我正好要给他做一期财经访谈。” 我的心猛的震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 “他听说你也在这,很热情的要请我们吃饭。” 我连忙摆手道:“我就不去了。” “你看你,又见外了,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就该放松一下。” “两位美女,是该放松一下了。”胡经理笑眯眯的说道。 我在姚梦的拉扯下进了一家海鲜餐厅,在她上洗手间的时候,胡经理很厚颜无耻的坐在了我的旁边。 “放轻松,咱两又不是没好过。”他笑着说道。 我把杯中的水泼在他脸上,然后迅速的离开了餐厅。 我几乎是狂奔到了林阳的住所,此时的她正小心翼翼的给她的小狗洗澡。 “佛尔每天都要洗澡吗?”我问道。 “人家现在不叫佛尔了,佛尔是坠落的意思,现在它叫向上。” “好!向上小可爱。” “原来曹优之前就认识你啊!我还说他怎么那么喜欢你的书。”她漫不经心的说道。 “原来曹优的前女友是你啊!我还说你怎么一见到他,脸就红了。”我回道。 “都是过去式了,我的爱才开始,他的爱就结束了,所以不得不离开。”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不过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挺难过的。” 其实,我也很难过,我见过曹优很多面,有边上课边冲我坏笑的一面,有站在阳光底下柔声叫我黛莎的一面,有在晚会上帅气迷人的一面。。。。。。 他现在的一面是我之前没看到过的,他脸色暗黄、胡子拉碴,身材臃肿,和以前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你们之前到哪一步了?”我问道。 “见过家长了,他的家人都很好,只是那时,我对谁都没打开心扉,没得到温暖的人是很难温暖别人的。”她一边说,一边帮她的小狗吹干毛发,“她的姐姐也很好,对我很照顾,我想她要是没弄丢一个孩子的话,应该也会和你一样喜欢笑脸迎人。” “怎么丢的?” “孩子是在一个什么村被人抱走的,在曹优大二的时候。” 我猛的想到了张老师所在的那个村庄,难道是那个孩子? “在桃源村丢失的孩子?”我问道。 林阳震惊的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好那天也在那里。”我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天见过的人。 那天一下车,我就看到了笑容可掬的张老师,她的不远处站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然后我就去了她家,她给我唱了一段如泣如诉的越剧后,我就看到了郭芙丽,再之后我就见到了曹优,至于其他人,我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黛莎,他来接我去看电影了。”林阳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默。 “那个比你大了十岁的老帅哥吗?”我笑着问道。 林阳羞涩的点了点头道:“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我疯了吗?行了,别管我了。”我说道。 我刚一到家,就看到了一条好友请求。 “黛莎,我是曹优,有件很重要的事想问问你。” 我立马通过了他的请求,并打了语音给他。 “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来我楼下的咖啡厅。”我说道。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我能想象他那惊讶的表情。 一见面,我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是不是想问我关于你姐姐的孩子的事。” 他诧异的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一段视频,递给我看。 “这个是?” “你对她有没有印象?”他注视着我的脸,急于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到答案。 “她好像是郭芙丽。”我迟疑了一会,说道。 “郭芙丽?哦,郭芙丽!”他失控的嚷道,幸好此时的咖啡厅并没有几个人,不然肯定会招来齐刷刷的目光。 “你在怀疑她?”我大惊失色道。 “我本来是怀疑她的男人,也就是温迪的大哥,但他看我的眼神很坦荡,这倒让我觉得他并不知情,相反,郭芙丽的表情让我感觉很不对劲,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可是目击者不是说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吗?” “据温迪说,郭芙丽有高超的易容术,每次她都是化了妆才逃过大哥的眼睛出去的。” “为什么要逃?”我问道。 曹优欲言又止,我突然想到了电视剧里家暴男暴打弱女子的惊悚画面。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曹优立马换了一个话题。 “在一档选秀节目里认识的,她唱越剧唱的很好。” “哦,我想应该也是这样,你还记得那天更多的细节吗?”曹优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麻烦了,我知道现在像我这样的人能见你一面,都是你的恩赐。”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我肯定会尽力帮你,其实我也一直关注这件事,当时做家教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云端做过家教,那时就听孩子的奶奶说过,他们那附近经常有个女人盯着别人的孩子看。” “会是同一个人吗?” “我可以帮你核实下。” “谢谢你,云端。”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我心一怔,我能坚持写下来,有一半的原因是来自玉树的支持和鼓励,我突然想到了林阳说他会时不时的翻看我的书,也想到了那个恶狠狠的男人手机里那些他给我拍的照片,他是真的在意过我吗? “也谢谢你,玉树,孩子这件事,你有了什么进展一定要告诉我,还有,我觉得郭芙丽看起来很怪,你千万别打草惊蛇。” 曹优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曹优 我曾经看过一些访谈,里面的成功人士说他们因为经历了一些大起大落变得更斗志昂扬,看来这就是我做不了成功人士的主要原因,因为我只会颓废、自卑和情绪低落。 黛莎对我姐姐的事很热心,她直接把郭芙丽约到了她家,至于通过什么手段,我还没问过她。 “曹优,你带着你姐姐一起过来,她在上海?”她说道。 “她前天来上海治病了,不过会刺激到郭芙丽吗?” “或许让郭芙丽感受到你姐姐的痛苦,她才会敞开心扉。” “好,你等我!”我一边发语音,一边去车库取车。 一进到黛莎的家,我就闻到了淡淡的柠檬香水的味道,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画,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几幅看着很诡异的画,应该是林阳送给她的。不过这个家里最吸引我的还属阳台上摆放的那几盘绣球花了,它们颜色多变,朝气蓬勃。 郭芙丽看到了我和我姐,身体立马变得很僵硬,她坐直了身体,仿佛要面对的是一场大战。 “看到这个孩子,你能想起什么吗?哪怕一丁点也好。”我姐姐看着郭芙丽的眼睛说道。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郭芙丽冷冷的说道。 “你知道失去了一个孩子的感受吗?我没日没夜的想他,我无时无刻的都在怨恨自己的疏忽,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跑到房间里大哭,等我哭完走出来的时候,我在我老公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悲伤,我的女儿几乎没看过我们的笑容,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对她,可我就是竭尽全力也快乐不起来。真的,我们被偷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快乐。”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我们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我姐姐的话题。 “你这样是等于失去了两个孩子。”郭芙丽说道。 “我知道,但我真的很痛苦,每天都很痛苦,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得了该死得乳腺癌。” “我能帮你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郭芙丽几乎用哭腔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我和黛莎几乎同时说道:“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脑子里对过去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你们会信吗?”郭芙丽把脸看向了窗外,沉默了半天说道:“我记得我是从一个荒草地里醒来的,醒来时看到的第一张脸是大本的脸。” “也就是温迪的大哥。”我对着黛莎解释道。 “对!”郭芙丽继续说道:“他说他是我的男朋友,而我是从小就是没人要的孤儿,他说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钱,如果我要从他身边逃走,他会将我千刀万剐。” “你对过去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吗?”黛莎问道。 “都是不连贯的记忆,有时是儿时吃的一个彩虹颜色的棒棒糖,有时是一张生气的女人的脸,有时是一段戏曲,那段越剧像潮水一样从我的脑海里奔腾而来,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激情和美好。至于你的孩子。。。。。。” 郭芙丽说到这的时候,我和我姐都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我可能是见过,大本说我是一个罪犯,因为失去过孩子所以偷了一个别人的孩子。”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我姐激动的问道。 “大本说那个孩子已经被他送给合适的家庭收养了,也是因为这个把柄,我才被他家暴了这么多年。” “送给谁了?”我姐姐失声说道。 “我不知道,我也一直在问他,但他威胁我,说我要是再提及此事,他就会让我和那个孩子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也就吓唬你而已,你再想想他还说了什么。”我问道。 “关于孩子,他就没说什么了。”郭芙丽看了一眼我们说道:“好了,你们可以把我交给警察了,我也想认清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我知道她在跟我姐说:“对不起!” “我其实之前试过了,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患者。”郭芙丽望着黛莎说道。 “我帮你书写遗忘的记忆看看?” 郭芙丽点了点头。 我站在黛莎的身后,看着她的后脑的发丝,感觉上帝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万物都静止了,唯独心还在跳动。 “谢谢!”我对她说了句。 她对我很善意的笑了笑。 我姐从这天之后,心情变好了很多,她总是念叨着:“我要让安安看到一个精神状态很好的妈妈。” 我姐夫也露出了笑容,他抱着思雨转起了圈圈,此时正咯咯笑的思雨根本就不知道父母的开心是因为安安即将有可能归来。 一连过去了几个星期,事情没有任何进展,我姐去警局了解了情况,回来和我说道:“郭芙丽失忆了是没错,但是大本说她抱走了别人的小孩只是为了控制她。” 这不可能,这些天来的努力不可能是一场虚无,我发了微信给黛莎,她立马赶了过来,不过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顾小北。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大本之所以说她偷了孩子,不是为了控制她,而是为了把自己的罪恶转嫁给她。”黛莎若有所思的说道。 “会吗?”我问道。 “我记得郭芙丽反复提及一片草地,会不会那里有什么?”黛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觉得她在很努力的和遗忘做斗争。” “一片草地?怎么找?”顾小北问道。 “郭芙丽或许可以找到的。哎!要不是唯一的目击者前年去世了,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艰难。”黛莎说道。 正在这时,我姐来了电话。 “曹优,警察说郭芙丽想见黛莎。” “好,我问问。”我挂完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黛莎说道:“我听到了,我愿意去见她。” 顾小北看了我一眼,然后牵起了黛莎的手。 我知道,他在向我宣誓主权,其实他多虑了,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和他竞争,黛莎之所以来见我,完全是因为她的善良和对我的同情。 “没耽误你们的婚礼?” 顾小北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相反,如果真的能帮到你们,黛莎会更开心。” 我笑了笑。 “曹优,你那天会来吗?我其实一直都需要你的祝福。” 我看了他一眼,问道:“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5号。”顾小北答道 第七十章 黛莎 寻找对过去的记忆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这话一点都不假。 别说失忆的人了,就连我自己,对儿时的记忆也是不连贯的,看来人类终究还是要和遗忘作斗争。 我把郭芙丽约到了家里,她的手机号也是我从之前节目组的员工手里拿到的。 “喂,你好,郭芙丽,我是黛莎,我想你应该对我有点印象。”我紧张的说道。 “最后一期节目,你还是紧张了。”她说道。 “如果你没离开的话,我想冠军非你莫属,我可以见你一面吗?我来找你好吗?” “还是我来找你!你把地址发过来,多远我都来。”她说道。 差不多过了5个小时,她来了。 “你想喝点什么?”我问道。 “白开水就行。” 我上下打量了下她,她的额头有伤,虽然她很巧妙的用刘海遮住了伤疤,但奈何窗外的风太大了。 “你额头上有伤?” 她冷冷的说道:“哦,没事,不小心磕到了。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见过你,在很早之前。” “你是见过我啊!在桃源村,那时候,你蹲在张老师的家门口,唉?你记得当时有个孩子。。。。。。” “不是一面,就是觉得我见过你很多次,你一直鼓励我唱好越剧,是?”郭芙丽打断了我。 “我确认我没有,你记得桃源村那个孩子吗?”我把照片递给她看。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趁她看电视的时候,我打了电话给曹优。 “待会我有两个朋友会来,可以吗?” “我或许猜到了是谁,也是关心这个孩子的人!” 看来,她没我想象的迟钝。 曹优和他姐姐没一会儿就来了,他姐姐看起来很憔悴,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她一边诉讼这些年艰难的经历,一边用诚恳又带点祈求的眼神望着郭芙丽。 在最真挚和最悲痛的语言面前,谁能不为之动容呢?没多久,郭芙丽就被感化了,她几乎将自己的秘密全盘输出。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她失忆过。 后来她因为胃不舒服晕了过去,我提议让她醒来,再好好回忆之前做过的事。 曹优和他姐无奈的点了点头,那时的我还相信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那你们联系到他的男人大本了吗?”视频里的顾小北看起来很憔悴,原相机还真能拉低人类的颜值。 “暂时没有呢?”我说道。 “下次你不许和曹优单独见面,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顾小北严肃的说道。 “哦!顾先生也有这么不讲理和霸道的一面?”我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你和他有联系,内心有无助有彷徨也有恐惧。”他说道。 “那好,不单独见他,我保证。”我说道。 他这才露出了笑容,我真是服了他,他谁的醋都不吃,唯独吃我和曹优的醋。 “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我这才想起来,我居然忘了问文瑞能不能赶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挂了顾小北的电话视频,给文瑞拨了过去。 “我快要结婚了。”我说道。 她笑着说道:“你的电话一来,我就猜到了。” “下个月5号,你来吗?” “我肯定到场,我答应过你的,对了,那两小家伙,现在还好吗?”她问道。 “放心!我偶尔会去看他们的。” “谢谢你,对了,我给你们绣了鸳鸯抱枕,当作你们的新婚礼物。”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沙发上的十字绣。 “谢谢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那对鸳鸯抱枕,脑子里浮现的那个人居然不是顾小北,那是一个很模糊的轮廓,我们在这对枕头上睡觉、嬉闹还有争吵。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开心和愤怒,可那个他是谁呢? 或许是最近写作太累了,有点臆想症也正常,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打开了电磁炉炒菜。 “油要烧热,菜要沥干水才能倒进去。”我一边对自己说,一边把菜倒进了锅里。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犹如儿时丢进水里的鞭炮一样热闹,我摸着刚刚被油溅到的额头黯然神伤。 “哎,下厨不易,人生不易啊!” “咚咚咚”突然一阵敲门声让我不得不停下手下的动作,我打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快递。 顾小北又给我买什么了吗?我好奇的打开了包裹,这一看,差点把我的五脏六腑全吐了出来。 是一只死老鼠,一只恶心的死老鼠! 它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面?它的命运应该就只能被能主宰它的人主宰,我忍着胃里的不舒服,给肖文丽打了电话。 在我意识醒来了之后,我看到了肖文丽满怀关切的目光。 “你可真行,一只死老鼠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放心!我把它处理妥当了。” 我虚弱的点了点头。 “经常看到电视弹幕里有网友提议给脑残编剧寄刀片、寄狗屎,寄精神病之类的药物的,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人这样做啊!看来,还是有人不喜欢你的作品的。” “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我说道。 “有些人的心眼小,就会出现一些无差别犯罪案。” “心累!你坐好,我想躺你身上休息一会。” 肖文丽一边抚摸着我的额头,一边说道:“还好,你快结婚了,单身女人真不容易,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人排斥结婚,结婚多美好啊!有人保护,有人分担家务,还有人。。。。。。” 她套在我的耳朵里说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我真是服了她,我还在这惊魂未定,她倒好,一言不合又开起了我和顾小北的玩笑。 “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这点小事就报警,那咱们的人民警察得多幸苦啊!”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吗?我滑动着手机,观看了最后一期《越剧新星》的节目,在我观看到一半的时候,出现了这样一条弹幕。 “袁黛莎拉低了整个节目的档次。” 看来,这个世界不喜欢我的人是很多,但他们是不喜欢我的表演和作品,还是纯粹的不喜欢我这个人? “下个月5号能不能快点来啊!上帝求你把钟表拨快点!有人想新郎想到快发疯了。”肖文丽笑着说道。 第七十一章 曹优 打开手机上的浏览器,第一篇文章就是关于黛莎的。 —云端的作品虽然通俗易懂,但低密度的语言和情节并不代表它内容浅显,相反,她的文章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无法测量的情感深渊。 就拿她的第一部作品《过往的囚徒》来说。。。。。。” 文章的中间也穿插了几幅姚梦和黛莎相视而坐的插图,她看起来是那么自信和镇定自若。我滑动着手机,看到了几条触目惊心的评论。 —云端就是个狗屁作家。 —不要脸的小三。 我震惊,现在的网友都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接着,我又看了姚梦采访黛莎的一段视频。 姚梦问:“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黛莎答:“《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先生,而越剧版的《红楼梦》是我童年时光的散文诗,小时候都是被奶奶抱着坐在外婆家的客厅观看,虽然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但醒来之后,耳朵里会久久的回荡着某段唱词。现在,我奶奶虽然去世了,但记忆还在,越剧还在,奶奶也还在。” “看来奶奶对你的影响很大,所以你后面也去参加了《越剧新星》的选秀,我真的觉得,相对于各种流行元素的快餐节目,这类节目才是传承永恒艺术生命力的楷模。”姚梦说道。 黛莎点了点头,她低头微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悸动。 “这也不难理解你为什么说最喜欢曹雪芹先生了。” “是的,长大后的我越来越喜欢《红楼梦》,我觉得曹雪芹先生真的是一位天才作家,他的小说是神话、是现实的照妖镜、是悬疑推理的天花板、是诗词歌赋的顶流,当然更是中药界的百科全书,我真的佩服他能把现实和神话融合的毫无违和感。”黛莎说道。 看完了这段视频,我认真的看完了整本《红楼梦》,我感觉,我彷佛置身于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境,里面的人活得各有特色,但结局都一样凄凉。 我把脸埋到膝盖下面的时候,听到手机里传来震动的声音。 接了黛莎的电话之后,我立马赶到了一个我之前从来都没听到过的地方,导航显示这是玉山县的黄沙坳。 此时的天空如同一张纯净的孩子的脸,温暖的包裹着这个荒芜的世界。 在枯黄的荒草地里,郭芙丽跪在地上,像只地鼠一样不停的刨泥土。 黛莎有时和她做一样的动作,有时也抬着头看着蓝天白云发呆。 如果有外人看到她们两个女人这样,一定会认为她们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但我知道,她们不是,她们都急于知道孩子到底被埋在哪里?郭芙丽到底有没有伤害了那个孩子? “我记得是在这里,肯定是在这里,但我不知道是哪个位置?”郭芙丽呢喃道。 我环顾四周,很难想象这片荒芜的草地里会埋着一个婴儿。 微风拂起,一片起伏暗绿的波涛。 “我总感觉,那片的草地颜色会更绿一点。”黛莎仰起了头,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喝水,她的嘴唇有点发白。 “没有啊!不都是一样的颜色吗?” 郭芙丽显然不同意我的观点,她像个寻宝藏的商人一样,跑到了黛莎手指的那片草地。 不到二十分钟,她挖到了。。。。。。一堆白骨。 黛莎愣了十秒之后,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愣住的时间比黛莎长,等我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冲向了郭芙丽。 在我将要动手之前,黛莎死死的抱住了我,她说:“曹优,我求你,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打她。” “真相不是都摆在面前了吗?还能有什么反转?”我说道。 “是啊!真相都摆在这里了,我还能狡辩什么,大本说的对,我就是个有罪的人,所以他这些年打我是没错的。”郭芙丽哭着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你真的想不起来吗?”我问道。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他埋在这里。”郭芙丽痛哭了起来。 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真的是罪犯吗?如果是的话,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无辜?如果不是的话,那这堆白骨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多希望这白骨的dna不是安安的,但显然上帝没有接受我的祷告,我姐姐在得知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便晕倒了过去。 她醒来之后,眼睛变得呆滞,彷佛看不到世间的光明。 而我姐夫,堂堂一个一米八零的男子汉,在大街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们还没把这个信息告诉父母,他们毕竟老了,老人是承受不住太大的打击的。 别说是老人了,就连我,也快承受不住了,怪不得有句话说,他人既地狱,没错,地狱都是他人带来的。 而这段时间,和我一起下地狱的还有黛莎,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招惹了哪些妖魔鬼怪,会让她从才华横溢的美女作家沦为道德败坏的无耻小三。 网上关于她的负面新闻有很多,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细读,只知道有传闻说她为了转正,勾引了已婚男上司,而这位男上司的老婆因为过度伤心痛失了肚子里的宝宝。 “曹优,妈妈知道了,她进医院了。” 收到我姐的短信,我觉得我快要站不住了,但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我得以最快得速度冲到医院。 一到医院,我看到我妈趴在我爸的背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第一次把她的悲伤完全释放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的孩子遭受了这些变故?为什么是我的孩子?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是我的孩子。。。。。。” 是啊!我有时候也会问上天,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摊上了这些大事?但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上天发放苦难的种子都是随机的! 此刻的我恨不得郭芙丽被处以绞刑,那么大本呢?他和这件事有多大的关系呢?他只是一个目击者吗?他到底躲在了哪里? 第七十二章 黛莎 人的一生都在做选择题,刚出生时的我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会面临上那所学校,学习哪种乐器以及爸妈离婚时该跟谁一起生活。 当然这些选择大多数都是被动的,我所好奇的是,不同的生活轨迹是否有可能在某个点能相遇。 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但人和人之间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因为郭芙丽的一时冲动,改变了曹优一家的生活轨迹。 曹优的姐姐从斗志昂扬的企业白领变成了郁郁寡欢的家庭主妇,她的丈夫从热爱音乐的越剧老师变成了不堪一击的精神患者,而她的小孩从一个含苞待放的新生命变成了衰草枯杨下的一堆白骨。 当冰冷的手铐戴到郭芙丽手上的时候,她痛苦的瞳孔对着我来回扫视,最后她用着虚弱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 她谢我什么呢?谢我让她有了牢狱之灾吗?谢我重新书写了她本该遗忘了的记忆吗?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坐在有着青苔的石阶上,求我帮她回忆起她是谁。 “在你表妹郭天瑶的口中得知,你是个弃婴。”我抬头,正好对上了她那对痛苦的瞳孔。 “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能承受。” “她说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小时候因为邻居家的小鸡朝你的书包拉了屎,你就把它抱到了楼顶,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它丢了下去。” “哦,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坏人,能不能跳过这些,我想记起那个和你见面的下午发生了什么?”她苦笑着说道。 “你那时蹲在了张老师的门口,”我摆正了她的姿势,“对,就像现在这样。” 我咳嗽了两声,学着张老师的口气说道:“越剧诞生于1906年,那时称“小歌班”。其前身是浙江嵊县一带流行的说唱艺术—落地唱书。这阶段的“落地唱书”多半是半农半艺的男人用于乞讨生活和娱乐自己的一种艺术形式。” “好熟悉,我觉得是在哪听过。”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步影随月踏苍苔。 从此后俏语娇音满室闻,如刀断水分不开。这真是银河虽阔总有渡,牛郎织女七夕会。”我尽量模仿张老师的唱腔唱道。 “不是万物不选择荒漠,而是荒漠不滋养万物。”我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激动的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走了,紧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男人,哦,不对,是看到了孩子,对!就是孩子。” “对,你抱着那个孩子。”我附和道。 “他抱着那个孩子,哦,不对,我抱着那个孩子。”她闭上眼睛,沉默了半天说道:“我好像在一辆车上,然后过了很久,有一片草地,我听到有个人说,不对,是我说。。。。。。” “你说了什么?” “这是黄沙坳,就把你埋在这!”她睁开了眼睛,彷佛从醒不来的噩梦里苏醒过来一样。 “黄沙坳的草地上?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吗?” 郭芙丽点了点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坐到了我的副驾驶上。 我一边搜这个地方,一边打给肖文丽,让她帮我向老板请下假。 “你这是要去哪啊?”她问道。 “一个偏远的地方,据说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你该不会是有婚姻恐惧症,和谁私奔了?” “私奔用的着请假吗?你那脑子不用就捐了!”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真是服了肖文丽,每说一句话,就会把人带到沟里去。 坐在车上,郭芙丽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的眉头紧锁,彷佛有无数的秘密正在注入她的脑内。 “我好像是来过这,再往前开,对就是这片地方。”她说道。 我一停下车,她便向荒草地跑去,刚开始,她只是来回不停的走,后来,她跪在了地上,然后用双手作铲,刨起草来。 如果天空长了眼睛,它肯定会嘲笑地上的两个蠢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无所获,我心里越来越焦急,但郭芙丽却越来越坚定,她坚定孩子一定埋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不一会儿,曹优便赶来了,是我给他打的电话。 他一来就作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对着他耸了耸肩,因为我同样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当郭芙丽挖出一副白骨的时候,我的两眼发黑了,黑暗中,只有万花筒形状的东西在眼前重复出现。 在我清醒的一瞬间,我看到灵魂出窍的曹优也清醒了过来,他快步朝郭芙丽走去,在他想打的一刹那,我死命拦住了他。 在这几分钟内,他从一开始的愤怒转化为悲伤最后转化为绝望。 没一会儿,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一样瘫坐在草地上。 警察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不过,在这一瞬间,我都搞不明白,他们是来解救谁的。 我晕倒了,或许是因为开车太累,或许是因为低血糖,又或许是因为刚经历的事情太恐怖。 醒来的时候,没有草地,没有郭芙丽,也没有曹优,只有肖文丽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他们呢?” “你就别操心了,交给警察去!你看看你这么憔悴,怎么做最美的新娘啊!”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婚期就要到了,但我能在婚礼上笑的出来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它不仅让我失去了笑容,还让我失去了婚礼。 我被网曝了,一夜之间,骂我的人如同油锅上的爆米花一样一个一个往外蹦。 “这种女人就该下地狱。” “想转正就要献身,那也太三观不正了。” “过几年,还不是找个老实人嫁了。” “还上了名人访谈,传授挖墙角的经验吗?” “坚决不看她的书,误人子弟。” “我怎么就玩不到呢!” 。。。。。。 一时之间,我从天堂跌倒了地狱,而看我下地狱的人正一个个拿着放大镜等着观看我最后的挣扎。 他们是谁?了解我吗?我又是谁?能为自己辩解吗? “顾小北,我需要你。”我哭着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第七十三章 曹优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我跟着队伍默默向山湾深处走去,待到了坟墓前,望着那微小的棺墩慢慢放下去的时候,我别过头不忍再看。 我妈和姐姐也停止了细细碎碎的哭声,她们此刻的瞳孔变得茫然而空洞,犹如没有一朵白云的天空一样苍凉和落寞。 黛莎在小说里写道:“除了生理上的痛苦,你所感受到的一切疼痛都是你的意识带给你的,它们并不真实存在,但它们却像无数的细针一样,填补着你空荡荡躯壳。” 此刻的她呢?也能轻易的躲开痛苦吗? “能怎么办呢?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我爸对着天空说道。 人之所以能坚强活着,是因为我们都有摆脱痛苦的方式,我妈借助零碎的家务来摆脱痛苦,我姐和我姐夫通过互相安慰的方式来摆脱痛苦,而我爸,他摆脱痛苦的方式是听越剧和看戏曲。 他认为,越剧之所以有魅力,不在于它的程式化和虚拟化,而在于演唱者是否能将它的传奇故事完美的表达出来,但现代ai的表演脱离了对故事深刻的理解。 姐夫也同意他的观点,他一边帮思雨扎头发,一边说道:“有创新是好事,但也要和传统融合的好,比如,由袁黛莎和薇薇主演的节目《梦中梦》中,既有越剧的悠长韵味,又有现代乐器的辅助,让人听起来是像是处在时空穿梭的黑洞中。” 我很欣慰,艺术能给他们带来安慰,同时我也很担心黛莎。 我一边帮我爸搜索《梦中梦》,一边帮他把脖子上的围巾戴好。 视频里的黛莎即自信又优雅,这和蹲在草地上哭泣的她判若两人,看到她的表演,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越剧的“年轻态”,毫不夸张的说,黛莎的创新演艺给了我们一场视觉盛宴。 “她现在不是身陷舆论风波吗?”我姐走过来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网络只能用“真亦假时假亦真”这一句话来形容。 我去监狱探望姚梦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还是那么恶毒,彷佛一打开门,她就要把我千刀万剐一般。 “你真不知道你哥在哪吗?”我问道。 她慢悠悠的拿起电话说道:“你的黛莎现在怎么样了?身陷丑闻的她,作品是不是被全部下架了。” “你怎么知道?” 她冷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讨厌她,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想起别的女人。” “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但她什么都做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的白月光没那么白。”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然后给了我一个蛇蝎美人般的微笑。 在开车去温迪家的路上,和温迪在一起的曾经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上映,我们真的了解过对方吗?我们没有,我们一开始就出尽了身上的底牌,所以现在才会输的这么惨。 我开车到了温迪的老家,远远的,我看到了她爸坐在鱼塘边钓鱼的背影。 “你来了,我不知道大本在哪里,同样,我也不知道我女儿做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知道我的大鱼什么时候能上钩。” “一下午了,什么都没钓上来?” “一下午了,什么都没钓上来。”他看了我一眼,说道:“陪我喝一杯!” 我点了点头。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我在他家的废纸篓里看到了我姐夫的简历,这应该是大本从哪家公司拿的复印件。 他和我姐夫有什么关联?同学?不可能,我姐夫和他相差了五岁,同事?不可能,两人的职业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朋友?不可能,他那种混混怎么可能成为我姐夫的朋友。 “大本之前去过塔下乡工作吗?”我问道。 温迪的老爸说道:“没工作过,不过在那倒是发生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 “什么事?” “他不小心把烟头丢在了荒草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火灾。” 我刚喝的水差点吐了出来,这老头够淡定的,他居然轻描淡写的把这件大事称作是不怎么愉快的事。 “也就是从那次坐牢回来之后,他脾气变得暴躁了。”他喝了一口酒,“我不想聊他,也不想聊我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 “如果说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真实存在的东西都可以复原,都可以重现,都可以弥补。那么问题来了,你想回到哪个时间点?”他又喝了一口白酒说道。 这句话似曾相识,这个声音也时曾相识,我这是在梦里吗?正当我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他这么快就睡着了?这还真的是神速。 我轻轻的在他耳朵边说道:“爸,我是大本。” 他口齿不清的说道:“儿子,你别闹了,好好生活,好吗?你干嘛非要听你妹妹的话呢?别去害人了。” 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管你在哪里。”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凳子上,这一轮的试探算是失败了。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很多黛莎的负面新闻。 有人还爆料了一些她和她姐姐小时候的丑闻,其中一件是她们姐妹两联手害死了邻居家的小女孩,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小妹妹弄脏了黛莎的新舞鞋。 也有人爆料了她姐姐的照片,这张模糊的照片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个和我在酒交谈过的女人。 第七十四章 黛莎 当年在实习公司被胡经理欺负这件事情,就像是在我的人生路上设置了一枚定数炸弹,无论我跑的多快,它总能在我离幸福最近的时候,把我的对人生的希望炸的灰飞烟灭。 我的事业随着网上接连不断的爆料,宛如从耸立高楼变成了一片废墟。 “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呀!一场欢喜忽悲辛。 叹人世,终难定!。” 此时,我的耳朵旁响起了《红楼梦》的这段唱词,看来,人类的悲欢,从古至今,都是相通的。 此事一出,胡经理第一时间就发了微博,他声称当年这件事完全是受了我的蛊惑,他那时喝醉了,虽然醉的一塌糊涂,但他仍知道,他的老婆对他有多重要。 然后,他又播放了那段录音。 “我有个很好的老婆,她每天都笑眯眯的为我烫好衬衫,每天都哼着歌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每天都毫无怨言的等着我晚上回家。” 看到这段视频,我终于知道了贼喊捉贼的最高境界。 紧接着,胡经理的夫人也开始声泪俱下的在网上向我讨伐。 “我老公一直都是一个好人,他对公司兢兢业业,对工作认认真真,对家庭更是忠心耿耿,我相信他只是被人下了套。。。。。。” 这几段视频一出,我立马被站在道德最高点的网友们喷的狗血临头。 而我的姐姐,因为我的原因,也被人曝光了长相和工作地点。 神通广大的网络还曝光了我们小时候“合力整死”隔壁小女孩的事件。 “悲天悯人的山区慈善作家原来是行为不检点的女魔。”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企业白领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 “成天把善良挂在嘴边的越剧新星原来是三观不正的人渣。” 。。。。。。 类似这样的标题还有好多,我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也不知道怎么平息网友的怒气。 某个网友在讲述这个狗血剧情的那副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法制节目里的主持人一样义正言辞,我要不是这个事件的当事人,我也丝毫不会怀疑他的权威性和严肃性。 “很多生活中活得很卑微的人,只能去网络冒充道德标杆。”邓雨怡说道。 在我行尸走肉的这些天里,我的好友(邓雨怡)彷佛得到了灵丹妙药一般,快速的恢复了被婚姻消耗殆尽的元气。 我知道,在肖文丽、樊美丽、我和她这四个人中,她处于最弱势的地位,她一直是我们这四人中最平庸的一位。 现在有了我垫底,她的地位在微妙的天平中有了那么一点优势,她时不时的在我面前谈论网友对我的评价来满足她那少的可怜的同情心。 我一直深信,能在极其恶劣的生态环境里保持善良的人才是真正的善良,很显然,我不是,我现在看谁都像是施害者。 樊美丽一边帮我找律师,一边说道:“普通人就可以随便发表不良言论吗?确实也可以,现在都是言论自由,听过一句话叫做立法要高于群众偏见,但现实又要尊重群众偏见。” 樊美丽说的是没错,如果我此时还有理智的话。 但显然,我现在只认为她也在嘲笑我,我一直都觉得,论学习能力,我们都不及她,但论家庭幸福感,她不及我们的一半。 不过现在这个天平也朝她倾斜了。 她从小出生在一个破裂的家庭,寄人篱下的她从小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性格,在外人看来,她既坚强又漂亮,但在我们看来,她只是一个全身贴满了透明胶的瓷娃娃。 她现在的老公是她的良医,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她那颗敏感又易碎的心。他教会她如何与长辈轻松自在的相处、他教会她如何在高压工作环境下释放压力、他教会她如何轻而易举的获得快乐。。。。。。他那恰到好处的语言是她的良药、他那和善友爱的家庭是她的避风港、他那饱含深情的眼神是她的镇静剂,他就是她的神。 而我的良医—顾小北,到现在还没出现在我眼前,他还在美国的迈阿密机场等待登机。 “人生的本质不在于某一时间的现状,黛莎,这只是暂时的困难。”肖文丽说道。 “我现在其实听不进去大道理,你们最好离我远点,特别是你,”我看向了肖文丽,“小心在公司被孤立。” “没这么严重,再说,咱们几个谁跟谁啊!有困难一起抗。。。。。。” “你们是喜欢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我这句话一说出口,肖文丽瞬间炸毛了,“合着你这些年来,就这样看待我们的?袁黛莎!当初樊美丽被她后妈连人带行礼箱丢出来的时候,站在大雨下给她撑伞的你是希望看到她这么狼狈吗?当初邓雨怡被她老公打到进医院的时候,坐在她面前给她削水果的你是希望看到她这么狼狈的吗?当初我因为失恋醉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跟在我后面忙前忙后的你是希望看到我这么狼狈的吗?合着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为了享受本末倒置的体验吗?” 我哭着摇了摇头。 “很显然,我们也不是,我们。。。。。也想竭尽全力的帮你。” 樊美丽和邓雨怡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心里那个关于善恶的天枰失衡了。”我哭着说道。 “都会过去的,黛莎永远都是我们当中最善良的小公主。”樊美丽一边抱着我,一边给我看喜剧节目。 我在她的怀抱中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但这种温暖还不够,我现在需要的是顾小北那带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和既温柔又霸道的吻。 “黛莎,你快到这个地方来,尽快过来。” 我的微信里出现了一条文瑞发给我的信息,我拨打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人接听。 紧接着,她又给我发了一个定位。 我心一紧,难道是文瑞又欠谁的钱了,她干嘛在这风口浪尖上给我惹事。 第七十五章 曹优 真相就像一块拼图,对一个人的了解越深,就越能窥探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你始终无法了解事情的全貌,就连真相本身,它也看不见自己真实的样子。 姐夫坐在石墩上,望着大本的照片出神,照片里的大本有着一张火烧眉毛似的怒脸,他那灯泡似的光脑门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应该没见过他?”他对着照片看了又看。 “如果加上头发呢?”我用黑色的笔随意给他画上了几条刘海。 姐夫的眼珠子在滴溜溜的转动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是十五年前鸡公山的纵火者。” 姐夫的表情由茫然变成了严肃,他再一次屏气凝神的揣摩大本的照片。 “没错,我终于想起来了,是他,应该就是他。” “他是谁?” “十五年前的问路者,他的副驾驶上当时还坐着一个女人。”姐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突然从夜里惊醒的狗一样刺耳。 “是郭芙丽吗?”我问道。 他迅速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女人有种摄人心魄的妖媚,我虽然记不得她的脸,但当时她给我的印象还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然后呢?”我追问道。 “他问了路之后就离开了,但没过多久,鸡公山就开始燃烧了起来,后来警察找附近的居民了解情况的时候,我如实告诉了他们我的所见所闻。” “那事情就全对上了,大本偷你的孩子,完全是为了复仇。”我大惊失色的说道。 “可是,偷孩子的不是那个郭芙丽吗?”姐夫愁眉紧锁,面容沉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我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帘,看了看手机,才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接收了一条黛莎发来的微信。 “曹忧,赶紧来这个地方,有事情要商量。” 我看了一下她发的定位,顿时迷惑了,令我迷惑的不是这个偏僻的地址,而是她居然写错了我的名字,身为作家的她居然会这么迷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或许是她从没注意到我是哪个优。 在开车的路上,我听了姚梦最新一期的采访,采访的对象是林阳和比她大十岁的未婚夫。 “罗医生,在你的印象里,林阳是一个怎样的人?”姚梦问道。 “怎么说呢?林阳是跟这个约定成俗的世界唱反调的人。小时候,当附近的孩子都跑去问新娘要喜糖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不动声色坐着画画的人,当家里的亲朋好友围在一起讨论八卦新闻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远离人群的人,当所有的人都在举杯敬领导酒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低着头闷声吃饭的人。” “所以她很特别?” “很特别也很敏感,她看着百毒不侵,但实际是一招就能致命的瓷娃娃,和这种女孩谈恋爱,你必须得全身心投入,因为她很脆弱。” 视频里得林阳笑起来还是那么害羞,她站在满眼都是她的未婚夫身旁,像个刚从城堡里出来的公主。 “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接下来,让我们看下网友的下一个问题。”姚梦拿着卡片读了起来,“你对袁黛莎有什么看法?会因为有这样一位朋友而觉得闹心吗?” “我了解的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不觉得她三观不正吗?”姚梦反问道。 “跟网友比起来是不正,现在的网友可以一边拉着别人的男朋友在商场逛街,一边在网络上营销独立自强的女性角色,可以一边打骂自己的小孩一边在边远山区直播五分钟一节的思想品德课;可以一边挥霍无底线捞来的钱财一边批判救死扶伤的医生难得穿一次名牌衣服。”林阳看了一眼她未婚夫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用模糊的时间线和片面的真相带节奏带的团团转,总之我相信黛莎。” 此时的弹幕出现了几行字。 —物以类聚,这画家不是好人。 —装模做样,蹭热度。 —两人年龄相差那么大,有什么爱情可言呢? 绿灯亮了,我又继续前行着,爱情?什么是爱情?第一眼为了颜值不能算爱情,为了金钱不能算爱情,为了社会地位不能算爱情,那为了什么能算爱情? 沿路的大多数农地看起来整齐又春意盎然,田地里满是包心菜、生菜和大白菜,我彷佛看到了几个小孩正在田野里奔跑,他们和我一样,在成长的过程中通常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好,我们听的故事和看的电视都向我们传达着:每一个好人都有好报、每一个孤儿都能得到善待、每一个新生儿都有美好的明天,每一对恋人都能白头偕老。 渐渐的,路边的房屋越来越少,最后,我在一个废弃的水泥工厂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我看到了手脚被绑着的黛莎,她用那恐惧的瞳孔望着我时,我意识到我的背后有个人影。 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脚也和黛莎一样被绑了起来,她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大本,你疯了吗?”我吼道。 “我倒是希望我疯了,至少这样,我就不会有坐牢的恐惧。”他大笑了起来,“黛莎,你还真是厉害,能让那个不知天堂也不知地狱的傻女人突然有了赎罪的意识。”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恶魔。”黛莎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让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大本坐在了废板凳上,开始深情并茂的自说自话。 “我之前有个很漂亮的女友,我每次亲吻她,就仿佛有一阵电流从我嘴唇传到我的大脑,让我意乱神迷。”说着,他看向了黛莎,“对不起,大作家,在你的书里看到了当时的自己,所以后面还会引用你的话,你看我就说我的记忆力很好!” 黛莎轻蔑的冷笑了两声。 “她的确漂亮,和她在一起,一切都变慢了,我甚至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但是,人最怕就是“但是”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一天,她在我的汽车副驾上抽烟了,她抽烟的样子很迷人,真的很迷人,后来,我在问路的时候,看到了你姐夫。” 大本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你一点都不惊讶,看来早就知道了。我向他问了路,我发誓这是我人生中第三件后悔的事。第一件后悔的事是替我的前女友顶了罪,坐了多年的牢,坐牢可太可怕了,我就不跟你们描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了,什么?你们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说未灭的烟头是我丢到窗外去了,是?因为我太爱她那双既无辜又漂亮的大眼睛了,出狱后,我找到了她,可笑的是,她甚至都记不住我的全名,而且她还结婚了。” 黛莎睁大了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而大本似乎陷入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第二件后悔的事呢?”我问道。 “出狱之后,我做什么都不顺利,看谁都不顺眼,而且要命的是,我经常会开车开到半路,然后折回去寻找我是否丢了未熄灭的烟头,这一切的不幸都要怪罪于两个人,一是我的前女友,不过谁叫我们曾经做过鸳鸯呢!所以我把所有的怨恨投向了你的姐夫,就是你姐夫,让我陷入了一场本该可以避免的牢狱之灾。” “他有什么错?协助警察办案是一种错误吗?” “没错,他好像是没错,那我的人生呢?怎么就错了,我其实有个孩子,但是在他还没生下来之前,就有人说他是劳改犯的小孩,长大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听听,这多么绝望。”他看向了黛莎,“在你的书里,每个孩子都希望被祝福,都希望在未出生之前听到父母的笑声和类似于,“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都等着你的到来”和“宝贝,我们都爱你”之类的!但我的孩子只是个意外,一个让别人质疑的意外。“ 大本的眼睛仿佛有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湿润润的,“就在我心灰意冷的那天,我看到了你姐夫,他正和你姐姐边说边笑,他看起来是那么幸福,幸福的让我嫉妒,如果当时他没记住我的车牌号该多好,如果当时他在我没有替人顶罪的念头之后再协助警方办案该多好,如果。。。。。。可惜人的一生,大多数如果都没意义。于是,我做了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我抱走了他的孩子,犯罪的快感让我暂时忘记了悔恨,但是我发誓,我并不是想要那个孩子的命,他真的是太脆弱了,我不知道呛奶也会要了人命。” 说到这里,大本哭了起来,可是这个时候,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不该是他,我想起了我那从小活泼可爱的姐姐在那一天变得仿佛被人抽干了灵气一样毫无血色,我想起了我那年过半百的父母在那一天仿佛被人施了魔咒一样变得絮絮叨叨和精神错乱,我想起了我那踌躇满志的姐夫在那一天仿佛天塌了一样变得生无可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眼前这个男人,我像一只困兽一样嘶吼着,但我的嘶吼并没有杀伤力,它动不了大本的一根头发。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有缘呢?饶了一圈,悲剧就在我们之间轮回上演。”大本一边笑,一边对着黛莎说道:“对了,你那男朋友也快到了,哦!对了,应该说是你的未婚夫。” 第七十六章 黛莎 在废弃的水泥工厂里,我看到了废旧的报纸上有着这样一条新闻: 景山火灾案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一个烟头 据塔下乡的民众透露,本周二在鸡公山发生的火灾案的起因是一名外地游客扔下的一个烟头,当地警方在目击者的帮助下,很快追捕到了这名疑犯。 后面写了什么我没看到,因为这只是半截报纸。 “来了。”大本笑道。 “怎么是你,我姐姐呢?”我闻到了一丝恐惧的气息。 “先别急,我们先叙叙旧。”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慢慢向后退,但大本没给给我机会,他一冲过来就朝我的肚子狠狠的打了一拳,然后一把夺走了我的手机。 我痛的蹲在地上起不来,他趁势绑住了我的手脚,然后他用我的指纹解了手机的锁,至于他和谁发信息,我还真没看清楚。 发完了信息,他搬了条满是泥土的板凳坐在了我的面前。 “人们都说会写故事的人都有治愈他人的能力,是这样吗?你还真行,居然让郭芙丽进去了。” “你是替她报复我还是文瑞欠了你们的钱?” 大本笑了两下,说道:“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她们才绑架你的,而且你还知道,我才是那个要进牢房的人。” “所以真的是你?”我大惊失色道,说实话,我一开始只是猜测,但得知真相的一刹那,我真的震惊了,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是我吗?”他大笑,“不急,这个故事等曹优来了,我再分享给你,作家嘛!总是对别人的故事很好奇,对?其实说到写作,郭芙丽之前也喜欢写,但她写的东西都被我烧掉了,她呀!只配乖乖的做一条寄生虫。” “你真是变态,你不让她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理想,你最大的快乐就是把她变成一个傀儡依附在你身边吗?” “她需要这样的我。”大本用犀利的眼光又看了我一眼,“我给了她新的生活,新的名字和新的希望。” “你简直是她的地狱。” “是吗?我们先休息下,我累了,等曹优来了,我再继续讲故事。”说完他拿了一个很脏的布条堵住了我的嘴。 我现在全身能动的就只有我的眼睛,我环顾四周,没有什么能辅助我逃脱这里的东西,恍惚间,我以为我是个演员,而此时此刻,我们正在拍一场绑架戏。 而我的救世主曹优并没有主角光环,他一来便被大本控制住了,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我倍感惆怅。 大本显得很兴奋,他此刻正在享受犯罪成功带给他的快感,他拿着一把刀在曹优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像是一个能主宰万物的魔仙。 “刀是个坏东西啊!他能让人感到恐惧,黛莎,是不是?”他又看向了我,然后拿刀在我的脸上比划来比划去。 说实话,我已经恐惧的麻木了,大本根本就没有想给自己留后路,当然,他也不会给我们留后路。刀是坏东西?刀只是一种工具,用它来行侠仗义,那它便是好东西,若用它来杀戮,那它便是坏东西。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人性有好坏之分。 “发什么呆?”大本吼道,“难道你不恐惧吗?” “我说我很恐惧,你就会放了我们吗?” “当然不会。”他笑道。 此时的曹优也醒了过来,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同样的恐惧。 他怒吼、咆哮,像一只濒死的小狼般绝望。 大本坐在了废板凳上,开始深情并茂的给我们讲起了他的故事。 原来他这种人,曾经也有过一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他甚至为了她去坐牢,而这个火灾案件的一开始就给曹优一家埋下了重大的隐患。 因为曹优的姐夫记得他的车牌号,因为曹优姐夫是这条崎岖山路的唯一目击者。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那天,我看到了你姐夫,他正和你姐姐边说边笑,他看起来是那么幸福,幸福的让我嫉妒,如果当时他没记住我的车牌号该多好!如果当时他在我没有替人顶罪的念头之后再协助警方办案该多好!如果。。。。。。可惜人的一生,大多数如果都没意义。于是,我做了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我抱走了他的孩子,犯罪的快感让我暂时忘记了悔恨,但是我发誓,我并不是想要那个孩子的命,他真的是太脆弱了,我不知道呛奶也会要了人命。” 他一说完,曹优就奔溃了,他并没有哭出声音,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声嘶力竭。 可是,大本哭什么呢?他在为谁哭泣?他掉了一点廉价的眼泪后,又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他说我的顾小北也快到了。 我的顾小北,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他就不该遇到我,那么我呢?我最不该遇到谁呢? “曹优,你的情敌就要到了。”大本对着曹优一脸坏笑,而此时的曹优压根就没心思理会他,他正沉浸在他那无穷无尽的悲伤之中。 “你不是很喜欢黛莎吗?不然就不会偷偷给她拍那么多张照片了,也不会冒着被我妹妹发现的危险,保存着她的照片了。”大本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的妹妹,是我的软肋,这个世界谁都不能欺负她。” “我姐姐呢?”我问道。 “哦!对了,你姐姐也和我说了同样一句话。” “她呢?”我吼道。 “放心,你姐姐没事,我不会随便伤害不相干的人的。” “那么那个可怜的婴儿呢?他还没学会说话、走路、奔跑和感知这个世界。” 大本眉头一皱,没再说话。 “那么郭芙丽呢?”我继续问道。 “算她倒霉,谁叫她那天跟着我呢!谁叫她是唯一的目击者呢!谁叫她是一个无人牵挂的单身女性呢!我把我的恐惧和良心不安都嫁祸给了她,就像我的前女友嫁祸给我一样坦然。”大本一边说,一边把那张泛黄的报纸撕成碎片,然后用力的往上一抛。 纷纷下落的碎片像绝望的飞蛾一样,一头扎到了绝望无情的大地上。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七十七章 曹优 看着空洞洞的窗外,我脑海里的未来如画卷一样在我面前展开—听着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妻子的亲吻中醒来,和朋友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聊天,下班后和邻居在小区的篮球场上活力四射。人生如同在山谷里潺潺流淌绵绵不绝的小溪流一样,没有大起大落,没有一惊一乍,却能细水长流。 同样的视角看着窗外的,还有半人半鬼的大本,突然他眼睛发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微笑。 顾小北来了,他的白色小车带着死神般的叹息朝我们缓缓驶来。大本关上了窗户,然后躲在了门后面准备进行下一次的袭击。 如果我和黛莎的嘴巴没有堵上布条的话,那么顾小北一定会有机会逃脱,或者说一定有机会制服大本,可惜大多数“如果”都没什么意义。 黛莎在看到顾小北的那一刻流泪了,那么倔强的她居然流泪了。顾小北有时用心疼的眼神看着黛莎,有时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大本,还有时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你看!女人都是水性杨花的,一边和你私定终身,一边又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大本一边把顾小北绑的死死的,一边用质疑的眼神看着黛莎,“你这样,我的前女友也这样,你们都该去死。” “你放屁,黛莎不是这样的人。”顾小北说道。 “那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跟她上司厮鬼混的事有告诉你这个准丈夫吗?”大本无耻的笑道。 “她是受害者,谁都不会去责怪一个受害者。”顾小北天真的说道。 “哈哈哈!”大本大笑道:“可全世界都在骂她呢!就像当初全世界都在否认我的孩子一样。” “这大概是可得性偏差!”顾小北说道。 “什么意思?”大本像个傻子似的看着他。 “可得性偏差就是人类大脑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机制,人们往往根据认知上的易得性来判断事件的可能性。比如说人们会下意识的收集易得的坏消息,而忽视了信息的真实性,许多媒体就利用了这点,通过一些夸张的字眼和不真实的事件来博眼球,提高点击率。” “说的什么鬼,听不懂,你看起来很无趣呀!怪不得你的女人会喜欢你旁边那位络腮胡帅哥。” “顾小北,你别跟这种人费口舌,他还没有能听懂你这些话的能力。他就是个神经病,自己不会治愈自己,反倒把对别人的仇恨投射到无辜的人身上,像他这样既可怜又愚蠢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祸害。”黛莎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妈没告诉你,女人千万不能尖酸刻薄吗?”大本吼道。 “你妈没告诉你,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吗?”黛莎反驳道。 大本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猛扇黛莎的耳光,顾小北一边吼叫,一边像个球一样滚向了大本。大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着顾小北一阵猛踢。 我一边看的着急,一边试图用牙齿咬开绳子。 突然,大本停下了动作,看向了远方,“怎么会有警车?”,他朝顾小北重重的踢了一脚之后,然后抱起了黛莎,走了出去。 我终于咬开了绳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顾小北身上的绳子,当我们跑出去时,我看到了大本把黛莎扔到了河里。 我几乎是和顾小北同时跳到了水中,我把黛莎拖到岸边之后,我才发现顾小北不见了踪影,我再次跳入了水中,有那么几次,我感觉自己快淹死了,直到有人把我抱到胸前,我才能再次浮在了水面上。 警察在我们面前来来回回的忙活着,半分钟后,我看到顾小北也被托上来了,但他和我不一样,任凭别人怎么做人工呼吸,他都好像没有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醒了过来,“顾小北呢?” 我妈和我姐摇了摇头,我情愿她们此时摇头只是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已经没了生命体征。”我姐夫帮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警察已经抓到大本了。” 顾小北死了?那么一个大高个就这么死了?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当梦醒来,他还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我打招呼:“嗨!曹优。”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七十八章 黛莎 在我看来,此时的顾小北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大本最恶劣的言行都改变不了他的举止风度,他甚至还和大本谈起了可得性偏差。 我都要疯了,他像个絮絮叨叨的唐僧一样对着一个妖怪讲一些为人处事之道,妖怪要是有人的修养,那还会成为妖吗? 我骂大本是个祸害,他显然被我激怒了,他疯了似的扇我耳光,在我被扇懵了之前,我看到一团东西冲他滚了过来,然后大本转移了攻击对象,他朝着地上的东西一顿乱踢。 而那团东西正是我可怜的顾小北,大本看到我心疼的目光,踢得更起劲了,突然他停下了脚上的动作,眉头紧锁的看向了远方。 原来是有警车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被他拦腰抱起丢到了冰冷的河里,我觉得我脑海里的画面在慢慢消失,像是一个个被删除了一样。而在画面被彻底删除了之前,我似乎觉得有一个人正在慢慢的靠近我。 我又一次感觉到大地带给我的安全感,在我还没看清那个人是谁之前,他又跳到了水里。 渐渐的,我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我终于知道救我的人是谁,也终于知道没得救的人是谁。 在医院的走廊里,顾小北的家人用审视罪犯的目光看着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我既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又看到了燃烧殆尽的绝望。 我的父母也来了,他们和顾小北的家人一样,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妈还一直训斥我不该脚踏两只船。而我爸,他站在我妈的身边,不发表任何观点。 而在这些人中,一直握着我手的是我曾经诋毁过的文瑞,她是被警察从大本住的房子里救出来的。我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她,“你真的没受伤?” 她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拘禁了我。” 我哭着点了点头。 “你还有脸哭啊!要不是你和那个男人婚前玩刺激,顾小北也不会跑到野外去寻找你,你倒好,跳到河里,就是为了想证明谁更爱你,对?” 顾小北的妈妈说完,又甩了我一巴掌。 “不是的,阿姨,是大本,他绑架了我们,警察不是和你们说了。。。。。。” “什么大本,我不认识,我只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事咋就会发生在你身上呢?我儿子怎么会找上你这个丧门星呢?” “阿姨,你别这样说,我妹妹已经够难过了。。。。。。” “她难过个屁,最多假惺惺个几秒,完了又找那个男人去了。当初你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恨我自己没看到你的真面目,现在好了,把我儿子的命给硬生生折腾没了。” “阿姨,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别以为老年人就不看网上的信息了。” 一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感觉整个人都快燃烧了。此刻的我只想再一次跳入水里,让自己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我下一次一定要做个游泳健将。” 顾小北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他好不容易把文瑞从水里救上来的时候。 你说人在弥留之际,脑子里会想些什么?是记恨?是遗憾?还是,会去回味自己的一生。”我看着文瑞的眼睛说道。 “我不知道,我没经历过。”她看了窗外一眼,“顾小北的妈妈以前也这么凶狠吗?” “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身上,都会承受不住的。”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脑子也跟着越来越重。 一瞬间,我回到了病房,看着顾小北那紧闭着的双眼,我说道:“很难想象你就这样停留在我的生命里,未来肯定不会遇到你了?”我苦笑了下,握住了他的手,继续说道:“你说,你记忆力这么差,真的记住我长什么样了吗?等我上天堂的时候,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或许白发苍苍,或许满脸皱纹,或许佝偻着背,或许我都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 此刻顾小北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他应该很想睁开眼,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 “顾小北!”我激动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睁开了眼睛,然后说道:“我刚刚的脑子里浮现了一片茫茫大海,紧接着看到了海边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淡蓝色的真丝长裙,海藻般卷曲的头发用蓝色的丝带别在了一边。” “那就是我啊!”我笑道。 他用手抚摸着我的锁骨,然后吻了我,渐渐的我好像快不能呼吸了。 接着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说“黛莎,醒醒!是不是在做噩梦?” “顾小北呢?”我睁开眼睛问道。 文瑞哭着说道:“你到底要过多久才肯相信,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七十九章 曹优 这个时代,网络红人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各大平台的缝隙里迅速滋生,他们之中有通过自我暴露来获得关注的,有通过搞怪作秀来获得关注的,有抄袭和魔改原创作品来获得关注的,还有用最尖锐的语言来评判别人私生活来获得关注的。 他们像亲眼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样义正言辞,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们的权威性和严肃性。 “如果你掉在水里,前男友和现男友谁会第一时间冲过来就你?这个视频中的女士已经给了我们的答案,不过很可惜,她的未婚夫已经在此次事件中不幸去世,这是道德的沦陷还是。。。。。。” 狗血,确实狗血,我一边嘲笑他,一边给黛莎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那头又是这句话。 她现在好吗?身上的伤都恢复了吗?我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她最后出现在视频里的一段话。 “让人苦恼的是你们有眼睛却看不到真相,有耳朵却听不到真话,我有嘴巴却不能替自己辩解,看来真相只存在于你们的偏见之中。” 我把手机放在包里,然后再次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准备出门面试一份网络安全运维方面的工作。 面试很顺利,面试官没有问一些很刁难人的问题,这么多天,总算有一件能称得上让人舒心的事了。而另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是李好终于觅得意中人。 他的婚礼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把红线的一头系在他的手腕上,然后把另外一头系在了新娘的手腕上,他说这样他们的命运就会永远联系在一起。 宋桑一边笑他俗气,一边紧紧的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而我一边感受着喜庆的音乐,一边喝着冰冷的啤酒。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主持人一说完,大家就争着闹着要新娘给喜糖。 李好的新娘不是很漂亮,但是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她的脸上永远都洋溢着笑容,仿佛从未受过伤害一样。 她和她的伴娘团在婚礼现场跳了最近流行的一段网红舞蹈,在热闹的欢呼声中,我暂时忘记了悲伤。 当我看到他们深情拥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顾小北,本来他也可以有一场这么盛大的婚礼,本来他也可以和黛莎站在一起接受大家的吹捧和祝福。 “曹优,别灰心,总能找到你的新娘的。”李好端着酒杯坐到了我的身旁,“我老婆有个闺蜜,那叫一个贤惠,到时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真好!你们都有老婆了。” “你羡慕了呀!等你真正有一天有老婆了,你又觉得她烦了。”宋桑刚说完这句话,就“哎呀”一声的叫了起来,不用说,肯定是罗丹给了他一脚。 “曹优才不用给被人给他介绍,你们的颜值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的一半。”罗丹笑道。 宋桑立马急了,“是认真的吗?再说一句试试。” 我一边看他们打情骂俏,一边大笑,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婚礼结束后,我直接跑到了我表哥的家里。 对于一个不幸的人来说,最大的安慰是看到一个比他更不幸的人。因为一场车祸,我表哥的下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他现在最大的快乐就是时不时发表一首原创歌曲,然后看着他的歌被网红越唱越红。 “你说音乐是好听大于好看,还是好看大于好听。”他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要好看加好听。”我把买来的食品放在了储物柜后,才发现他正在听戏曲。 “肠挂肚推不开,好姻缘又似近身又渺茫。若说今生没奇缘,为什么合一付心肝合一付肠。若说今生有奇缘,为什么隔一座高山隔一堵墙。不由人痴痴想,我只有心坎里深把哑谜藏。” 这个声音听着很熟悉,是郭芙丽唱的越剧吗?她什么时候振作起来了? “挺好听的?我无意间发现的,她的粉丝好像就只有我,奇缘奇缘!”我表哥一边说,一边扔给了我一罐可乐。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八十章 黛莎 七月的黄昏,漫天的火烧云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镀上一层温柔浪漫的黄金色彩。 但这个城市的人们都忽略了这个自然景象,随着天气的炎热,人心也变得越来越暴动。 垃圾桶弃婴事件,多个集装箱落水事件,恶女脚踩两条船最终翻船事件。。。。。。各地的新闻层出不穷,在这个信息公开的时代,媒体为博取流量,肆意公开加害者和受害者的隐私,道听途说的网红开始复制,粘贴以及增加激烈的说辞和夸张的演技来增加点击量。 而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些秘密好像随时都能引爆的炸弹,不是在自我的惶恐中膨胀到自爆,就是被别人引爆 接二连三的曝光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孤僻,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每次回家我都不愿意面对母亲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和父亲那小心翼翼的试探。 文瑞在我情绪稳定了之后,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公司上班,回过头来,我才发现,我都没问一句她现在是做什么的。我总是把自己放在了第一位,我心情不好,我受到了伤害,我被公司孤立了,我成了别人的笑柄。。。。。。这么多天,我把她当成了一个透明人。 而她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又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旁观者一样可恶。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发了一条语音给她。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有一瞬间,我以为她回的是“等你和顾小北结婚的时候”。 我坐在宾客席上,看着樊美丽穿着白色的婚纱缓缓的走向了她的陈先生,她今天是那么漂亮,那么光彩夺目。 在我因为想起了顾小北而泪流满面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悄悄的握住了我,是肖文丽,她的眼里也泛着泪光,我搞不清楚她是为樊美丽而高兴,还是为我而难过。 “给你的。” 她神神秘秘的递过来了一个盒子,我一打开,是一套昂贵的护肤品。 “你中大奖了?” “瞧你那看不起人的样,公司刚发的奖金,我全用来讨你开心了。” 我立马上了公司的网页,果然,肖文丽得了一个最优秀员工奖。 —每一个坚持奋斗的生命体,都是一本厚厚的叙事诗,伟大和平凡和它的厚度无关,就像好运物流的肖文丽,她正是这种精神的写照。在平凡的日常工作中,她虽然没有丰功伟绩和豪言壮语,但她任劳任怨,不辞辛苦,不计得失,以勤勤恳恳的付出来诠释天道酬勤,一份耕耘孕育一分收获,一份汗水浇灌一分成功的人生哲理。 “这谁给你写的报导,真牛。”我问道。 “管他谁写的,我只是想你知道,你并没不是什么都失去了,来笑一笑,你看看你,抬头纹都有了。”她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继续说道:“本来这个奖也应该是你的。” 我笑了笑,把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邓雨怡全程都在吃东西,她可能是做吃播吃惯了,只要面前有东西,她就一直吃的停不下来。 她现在也算是一个拥有六十多万粉丝的网红吃播了,平时她都饮食不规律,有时一天吃一顿,有时两天吃一顿,有时三天吃一顿,她现在在视频面前吃的越吃越多,但人却越来越瘦。 变态辣的麻辣烫、油炸的金针菇和蔬菜、超油腻的奶油蛋糕。。。。。。这些都是她的心头好,但我之前认识的她,对这些食物可是敬而远之的。 婚礼结束后,我独自一人迎着冷风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远远的,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等她转过头来的一刹那,我才认出她是郭芙丽。 我把她带到了家里,给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洗澡后换上,她洗完出来后一直盯着那两个花盆看。 “哦,那两盆绣球花已经死了。”我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吗?你把他的花养死了。” “他也死了。” 郭天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没有告诉她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我想她的人生已经够悲剧了。 “大本。。。。。。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我点了点头,如果惩罚他就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航向的话,那该多好。 我看着郭芙丽这张饱受磨难的脸,不免有些心疼,她当时跟踪大本就是为了救那个孩子,谁承想,孩子没救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疼吗?”我盯着她大腿上的伤疤问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大本用香烟烫伤她的证据。 她摇了摇头,“你也一定很难过!要不,我给你唱一段。” 我连忙点了点头。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步影随月踏苍苔。从此后俏语娇音满室闻,如刀断水分不开。” 在她的歌声中,我又想起了顾小北,他是一个永远都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暖男,他喜欢“从今后”而不是“曾经”,他喜欢给未来铺路,而不是沉迷在曾经的美好。他喜欢。。。。。。他在九泉之下,一定很不甘心! “黛莎,你怎么哭了?” “音乐确实有穿越时空和生死的魔力,我好像看到他了。” 第八十一章 曹优 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店买了一杯无糖咖啡,然后在过道的亭子里坐了下来,看着三三两两面色凝重的病人,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我的姐姐也和他们一样,日复一日的愁容满面。医生说:“乳腺癌患者最好的良药就是有一个好的心情。”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对于我姐姐来说,这比登天还难。 小时候的姐姐既活泼又爱笑,她常常会编一些谎话来让我乖乖听话。 “如果你目不转睛的看着别人吃东西的话,眼皮上会长瘤。” “如果你半夜起来偷吃零食的话,那么第二天就会一直拉肚子。” “如果你偷穿了女孩子的裙子的话,那么你会长不高。” 。。。。。。 医院是最让人相信无病无灾的活着就是幸福的地方,我把咖啡一饮而尽,像喝白开水一样。 “曹优老师?” 听到有人叫我老师,我半梦半醒地转过了头,眼前的男生约20出头,浓眉大眼,看着有几分眼熟。 “你是?” “你要是这个月能考到90分,我就把我的工资分你五分之一;你要是这次能考的比你同桌好,我保证她会对你刮目相看;你要是期中考试能考到班上前三,我保证带你去我的大学看场篮球大赛,让你见证下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他说完还朝我比了一个只有我明白的手势。 “小凯!你是小凯对?” 他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人在遇到注定会改变自己一生的人,是能感觉到的,我要是没遇到你的话,或许我早就放弃求学了。” “现在在读研吗?” 他点了点头。 “来医院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我陪我女朋友来的。”他神色黯淡了两秒之后,冲着迎面走来的女孩挥了挥手。 眼前的女孩露出睡眠不足和心事重重的神情,等他们走远了的时候,我听到他女朋友说了一句,“我一定要告他。” 我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我到小凯学校看他,我才知道我的耳朵还没到要退休的程度。 年轻人的话题总是围绕着科幻和未来进行,在他宿舍呆了半个小时,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学生时期的朝气蓬勃。 “爱因斯坦曾说过,世界上可能有穿越时空、连接成对黑洞的捷径。”小凯给我递了一瓶汽水,“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虫洞吗?” “你现在可别叫我老师,你懂的比我多。而且,这方面的知识我也不是很懂。” “莱肯博士之前在采访中说过,信息是通过一个虫洞传递,在量子力学中,自然界可想象的最短长度为10的-33次方厘米,也就是普朗克长度,而虫洞可能只有3个普朗克长度。”小凯的室友说道。 。。。。。。 从他们的谈话得知,小凯正在研究涉及现代物理学中不可思议理论的实验,比如在量子计算机中模拟出了一对黑洞,并通过虫洞在它们之间传递信息。也就是对一对粒子做测量,看是否将决定另一个粒子的测量结果。 “很神奇,这种量子纠缠就像恋人之间的纠缠一样。”小凯一边给我打饭,一边说道。 “是的,真没想到,那个成天喜欢吃零食的黄毛小子,现在都有女朋友了,而且女朋友还那么可爱。”我笑着说道。 “她是很可爱,不过她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他饭吃到一半,突然抬头盯着我看,“或许,老师可以帮她。” “我?我怎么帮她?你真当我无所不能了,以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我吹牛的。” “你可以,因为你认识袁黛莎。” 我震惊的说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和我的女朋友一样,都是受害者,而她们的施害者都是那个人模狗样的胡大为。” “你相信她吗?”我喝了一口水,“你相信袁黛莎吗?网上都是一边倒的骂她。” “我相信我的女朋友,而且我也相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暗恋袁黛莎。” “真的是人小鬼大。”我像以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要我怎么帮你?” “你只要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其他的我来沟通。” 我点了点头,然后把黛莎的微信推送给了他。 “和我聊聊袁黛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张小凯不打没把握的心理战!” “看你说的,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 “你就随便聊聊,想聊什么聊什么。” 我的记忆顿时上了发条般滚向了和黛莎相遇的,怎么说呢?那是一段有着音乐的回忆。 从学校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泪眼婆娑的姐姐和跪在地上的老人,老人是温迪的爸爸,他梗咽着说道:“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原谅,都是我的儿子大木害了你们,你是不能原谅我们,但你要学着原谅你自己啊!” 我把他扶了起来,“我们出去说!她需要休息。” “生意失败了之后,我没有向前看,我当着孩子的面摔东西、说脏话和对被别人暗地使坏,我朝看不惯我的邻居家门口放玻璃渣子,我把过期蜂蜜涂抹在了我看不惯的亲戚鞋上,这么多年,我只传递给了他们仇恨。。。。。。其实大木小时候学习挺好的,特别是作文,写的特别好,但我那时候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们身上,现在我的一对儿女都进去了,是他们活该,也是我活该。”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他两眼发亮的看着我,“你姐姐会原谅吗?” “你觉得呢?你们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团糟,还有什么资格来求得她的原谅!” “我是想她能原谅自己,不要像我一样,终日只和过去作斗争,如果能穿越时空,我一定会把当年的自己扇醒。人都想在犯错误,或者说像电脑中病毒一样的时候有人帮一把,好让我们重启人生,只可惜那时候我没遇到这样的人。” “你走!留在这说这些没用。” 他欲言又止,最后在我冷漠的目光中走出了医院大门。 “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虫洞吗?”此时,小凯的那句话像幽灵的声音一样在我的耳朵里响起。 远处是我那两鬓发白的姐夫正提着饭盒朝医院走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然后对着玻璃挤出了一丝微笑。 第八十二章 黛莎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收了肖文丽的礼物,就得替她卖命。她这次的客户是来自非洲的珍妮,据说非常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因此这次的探索之旅,肖文丽带上了我,而珍妮带上了他弟弟(吉姆)和他弟弟的朋友(张小凯)。 飞机穿越杭州,从舷窗向下看,苍翠密布,云雾缭绕的如同人间仙境。 在杭州的农村一代,很多农家妇女都传承着“针线里的艺术”,我们来的时候,她们正围桌而坐,有的在鞋垫上绣瓜果,寓意新婚夫妇早生贵子;有的在鞋垫里绣双鹤齐飞,是祝福长辈长命百岁;有的在鞋垫里绣向日葵,是希望后辈们能朝气蓬勃,欣欣向荣;有的在鞋垫里绣鸳鸯,是期盼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那对活灵活现的鸳鸯,眼睛就变得湿润润的。 通过珍妮用蹩脚的中文询问得知,做一双这样的鞋垫,也得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鞋垫打底的工作是基础,真正最费功夫的一道程序是在鞋垫上绣样,肖文丽因为有十字绣的基础,所以上手很快,她是想绣一副“花开富贵”送给她的大客户—珍妮小姐。 “这种鞋垫在我们民间是祥和之物,等明儿我给你绣一双。”张小凯对着吉姆大言不惭的说道。 吉姆一听,脸上立马笑开了花。 再往前走,是当地十分出名的服饰展览店,珍妮一眼就看中了那件桃红纱织暗花竖领对襟披风。 “这是暗花彩绣花鸟披风,王熙凤初见刘姥姥时,就穿着这么一件披风红裙。”张小凯回头看了我一眼,“对?黛莎姐。” “嗯!这是一种富贵之家已婚妇人的服饰搭配。”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旁边这件是暗花缎袄,这也是明清时期女子喜欢的服饰。” “那最里面的那件呢?”珍妮问道。 “最里面这件是红素罗百子女夹衣。”我回道。 “百子是寓意吉祥,多为出嫁时的服饰,袭人是不是穿过一件百子刻丝银鼠袄子?”张小凯望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 肖文丽附在我的耳边说道:“黛莎,这个弟弟适合你啊!天造地设的一对极品。” “你真的是够了。”我翻着白眼说道。 “开玩笑啦!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收拾心情,好好生活了。”她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又点了点头。 一进饭店,肖文丽就恨不得把整个餐厅的食物都给吞了,不过碍于有客户在,她不得不装成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总听你们聊《红楼梦》里的服饰,不如聊聊里面的吃的!” 珍妮说道:“我也看了一点,里面的野鸡爪是什么?” 肖文丽正想说什么,我便朝她使了个眼色,我就怕她脱口而出一句,“当然是野鸡的爪子喽!” “写宝玉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爪齑忙忙地咽完了那段!清代《调鼎集》是这样记载的,野鸡爪,去皮骨,切丁,配酱瓜、冬笋、瓜仁、生姜各丁,菜油、甜酱或大椒炒。”张小凯若有所思的说道。 “说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肖文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弟弟懂得有点多啊!” 张小凯一听到有人夸他,脸一下子就红了,“只不过是最近重读了一遍《红楼梦》而已,我也才发现,这是一本奇书,这书里面有做法讲究的山珍海味、有做工精致的闺阁服饰、有设计精美的江南园林,还有说不尽、道不明的人生百态。” 他明明是和肖文丽说话,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我,我有种预感,他肯定对我有点意思。 酒足饭饱之后,珍妮和肖文丽谈起了工作,珍妮应该是想从中国进口一批茶叶,当然物流这块还是由肖文丽负责。 “中国不愧是茶的故乡,无论在哪都能喝到一杯地地道道的中国茶。”许久不说话的吉姆说道。 “不过为什么有的茶园会建在山坡上?”珍妮盯着肖文丽问。 肖文丽一时语塞,她看了看我,而我的脑子此时已处于死机状态。 “海拔高的地方,茶叶生长速度慢,这样就有利于茶叶中有益物质的合成。所以山坡的气温、土壤和温度更适合茶树生长。” 张小凯一说完,得到了珍妮的连连称赞,“吉姆,你要多跟kev多学习,别成天就知道飙车。” “小凯长的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肖文丽附和着说道。 “其实我以前也不爱读书,这么说!初中之前,我的各科成绩都没及格过,后来,我妈给我请了一个在读大学生当家教老师,他教我下围棋、教我打篮球还教我怎么追我的同桌。” “啊?”我们几个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小凯。 “他说我要是能考的比我同桌好,她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当时我就信了,因为我成绩的突飞猛进,我的同桌确实对我刮目相看了,为了能一直充当她的家教老师,我一直逼自己努力学习。” “那你的那个同桌呢?”肖文丽爱八卦的本性又显露了出来。 “她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长的可漂亮了。”吉姆艳羡的说道。 肖文丽“哦”了一声,然后附在我的耳朵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他一直在讨你欢心。” 我无可奈何的白了她一眼。 离开了这个村落,我们沿着溪流行走,身边是阴森森一片,白天的五颜六色仿佛都消失在黑暗中,小溪旁的植物叶上有各种我叫不出名的昆虫,河里还有不少紫色的水仙花,河旁边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 “你看,每一种昆虫都有它们的生存方式,有的依靠吸人血为生的、有的依靠吃树叶为生的,还有的像个变色龙一样将自己隐藏在树叶之中的,黛莎,你不想要把那个吸了你血的害虫揪出来踩扁吗?” 我盯着张小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我说的是胡大为,那个害你身败名裂的胡大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他同样也欺负了我的女朋友。” 第八十三章 曹优 当林阳提着花篮来医院看我姐的时候,我正对着灰白色的天空发呆。 她和我姐聊了很多,这让我很意外。毕竟,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林阳是那种在一天之内都和我们说不到十句话的女人。 “换个角度来看,你也是个很残忍的他人命运主宰者,你是不是也曾经抚摸着肚子呼唤孩子的小名,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多么美丽,你有多么爱她。你是不是也经常放胎教音乐,像莫扎特的《小夜曲》或贝多芬的《致爱丽丝》给她听,那把她生出来之后呢?你只给了她一张冷冰冰的脸庞。孩子的世界像一张白纸,你画一幅五颜六色的人间乐园,那她的世界就是个乐园,你画一副色彩单调的魔窟,那她的世界就是个冰冷的魔窟。” 听完林阳的话,我姐姐流泪了,“这几年我是没对她笑过,也没好好的抱一抱她。” “那就从现在开始对她好,好吗?” 我姐点了点头,“你呢?看起来很好,你和曹优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林阳羞涩的一笑,然后看着我说道:“方便出去聊聊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领着她,过了两条马路,来到了一家较为清静咖啡厅。她在我的对面坐下,像初次见到我似的上下打量着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了?大画家今天这么清闲。” “你就别取笑我了。” “说实在的,林阳,你变了很多,变得完全不像你了。” “遇到贵人了。”她笑了笑。 “是你那成熟稳重又善解人意的老公?” “他算一个,他和黛莎都是真正欣赏我的人,我记得第一次和黛莎彻夜长谈的时候,她提到了我的画,她说我的画让人感觉是在活动的,是有生命力的。”林阳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可惜的是,那么一个善良的人现在还在为无妄的坏名声所困扰。” “她现在怎么样?”我听出林阳的话里有话。 “她搬家了,上个星期我去她新家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门上贴了几个醒目的大字—无耻之人请滚出这个世界。”林阳用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一行地址,“你应该去跟顾小北的家人解释清楚的,不要逃避了,逃避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他们会听吗?” “你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行,你和黛莎都一样,平时看着挺聪明伶俐的,但问题一发生到自己身上,就蠢的跟个只会缩头的乌龟一样。” 看着林阳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也会讽刺人了。 找到顾小北的老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几经周折,最后我在一个小孩的带领下,找到了顾小北的姐姐顾小帆。 “你来做什么?”她的语气虽然生硬,但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厌恶。 “来请求你们原谅的。” “你承认我弟弟的死是因你而起的?” “你想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吗?”我也没等她回答,一股脑的把我和顾小北从认识到他是怎么溺死的过程全说了出来。 顾小帆显然没有做好听故事的准备,她哽咽的说道:“我没有想到那个大木是那么丧尽天良,也没想到我弟弟死的这么冤,其实我一直是相信黛莎的,只是我的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无论过程是什么样的,她都接受不了是你们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的结果。” “我知道,我就不该找黛莎帮忙的。” “谁都不能预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找她帮忙,就是那个时候的你觉得是最正确的一件事。”她站起来,给我泡了一杯茶,“放心!老太太那边的工作我来做,故事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是谁说的,她总不会觉得她的亲生女儿会骗她!” “你为什么相信我?” “我又不是傻子,警方那边也跟我说明了一些情况,更何况我相信我弟弟不会爱错人。”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和黛莎见面了,就跟她说我们已经原谅她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他一定是希望我们能原谅她的。” 我点了点头。 “她呢?怎么不敢自己过来?” “她前段时间奔溃了,而且,她以为你们恨她入骨了,所以退缩了!” “她可以找我聊聊啊!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们没有往她的门口贴什么吗?” 顾小帆疑惑的摇了摇头,“我发誓我们没有,而且我发誓我是希望她可以原谅自己的人。” 听完她姐姐的话,我就纳闷了,不是他们,那还有谁? 当我赶到黛莎的新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小哥正偷偷摸摸的朝她门口贴纸条。 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死三八,怎么不去死。 我当场逮住了他,并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回答让我困惑不已,他说:“我不认识什么黛莎,也和她没什么仇,只不过在网上知道了她的一些破事,这让我想起了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舔狗生活,我恨这些虚情假意的女人,她们不该有好下场。” 我报了警,他被人带走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她绝对不是你揣测的那种女人,绝对不是!” 第八十四章 黛莎 “土耳其的客户之前告诉我,享受甜蜜的味道是虔诚的一个标志。”肖文丽一边吃着红豆糖水,一边和珍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贸工作。 在傍晚的义乌市区,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甜品,芋头糖水、清补凉、甜薯奶、椰子蛋糕。。。。。。这里就是肖文丽的天堂。 但我没有吃甜品的心情,张小凯显然也没有,而吉姆心心念念就想玩一次过山车。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珍妮一脸宠溺的看着这个长不大的弟弟。 “姐,你就陪我去玩一次嘛!” “你和张小凯去呗!我怕那种向空中飞去的错觉,对了,过山车是什么原理?”珍妮看向了我们。 “过山车出发后,先由动力提升装置带动爬往轨道高处,然后它会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沿轨道向下滑动,这就让人有一种脱离地心引力的错觉。” 张小凯一说完,我就想起了顾小北,我想起了我和他第一次去游乐场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是那么木讷和不懂浪漫,那时候的他笑起来像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黛莎姐,你怎么流眼泪了?”吉姆问道。 “没事,刚刚眼睛进了点东西。”我揉着眼睛说道。 珍妮被她弟弟死拉硬拽的拉上了过山车,而肖文丽正和刚认识的大帅哥聊天,她一下子发出惊叹声,一下子捂着嘴巴笑,看起来聊的很尽兴。 “你别看我,我是不会帮你的。”我对着张小凯说道。 “为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披着羊皮的狼逍遥法外吗?” “我不是没替自己辩解过,你看我得到什么了,网上一边倒的骂我,我讨厌被曝光的感觉。”我说道。 “网友会骂你,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其实,围观是一种正义,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话。”张小凯说道。 “那你的女朋友拿到证据了吗?”我反问道。 “她要是有的话,就不会找你了,都是受害者,就不能一起对付恶魔吗?” 我摇了摇头,“看!你这么有能耐也拿胡大为无能为力。” 张小凯沉默了,他抬着头看向了天空,“我看过你的书,不是说补天吗?假如天空有个大窟窿,如果你现在不去补,几百年后会有巨大灾难。” “所以呢?”我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你当时要是及时站出来指证他的话,或许就没有后面的受害者了,这难道不算一种补天吗?”此时,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倔强。 我震惊了,他是从哪知道我的这些事的? “忘了告诉你,当初给我补课的大学生老师叫曹优,那时候的他想和一位名叫云端的作者做一辈子的知心朋友。” 我张大了瞳孔看着他,这还真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缘分。 珍妮被吉姆扶下来之后,立马跑到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 一旁的肖文丽终于结束了她和帅哥的热聊,跑到珍妮身边帮她拍背。 肖文丽这次选的酒店在艺术上可谓是浓墨重彩,大堂处的古典莲池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特性,而与其相映成趣的是陈列着现代小众画家作品的画廊。 抬头的第一幅画我就认出来了那是林阳的作品,她现在对光影技巧的运用十分娴熟,她以黄色、橙色、蓝色和紫色来表现物体及物体在阳光下的影子,这副《芒种》一改往日的灰暗和毫无生气,给世人呈现了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直线给人的感觉是稳定的,而倾斜弯曲的线条则给人觉得这副画是在旋转着的,这个画家把这幅画。。。。。。画活了。”张小凯看着我说道。 “你也认识林阳?”我诧异的问道。 “不认识,但之前看过你和她一起被采访的视频,我听说她因为你的事也受了一些牵连。” 我默默的低下了头,因为自己的一些破事,我现在很少去关注身边的朋友在做什么,而林阳几乎每天都会发短信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和睡觉,哎!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好,我可以帮你。”我说道。 “也等于帮了你自己。”张小凯回道。 旅游结束之后,我见到了张小凯的女朋友乐乐,她的脸上有着多日睡眠不足的疲态,令我震惊的是,她的遭遇几乎是和我一摸一样,不同于我的是,她有一个能直面悲伤的男朋友。 “他太狡猾了,因为平时人设营销的好,别人不会相信他会干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来。”乐乐一边哭一边说道。 我看着我自己之前的那段视频,找到了底下为数不多的替我喊冤的评论,然后找到曹优,让他通过网络技术帮我找到她们,结果不出所料,她们都是和我们有着同样遭遇的年轻女孩。 “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事情即使告赢了,自己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一个女孩说道。 “更何况,这个年代想要说清楚一件事,简直比登天还难。”另一个女孩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找到他老婆聊聊,她最清楚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乐乐说道。 第八十五章 曹优 在和张小凯一起收集举证胡大为的罪状时,我们的门口站了一位不速之客,不用多说,她便是胡大为的妻子—严小云。 身材魁梧的她有着一张高颧骨的长脸,她光站在那,就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气场。 “出来聊聊,我喜欢在风景好的地方开口说话。” 我和张小凯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跟着她走了出去。 没有一丝风吹过的湖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严小云随手捡了一个小石子用力的朝湖里扔去,“一颗石头的力量,也就只是激起了几圈涟漪,当湖面平静了之后,有谁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张小凯说道。 “但是外人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吗?我之前就告诫过你的女朋友,她做这些事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要是真为她好,就应该让这件事风平浪静的过去。” “当事人是过不去的,我能感觉到她一天比一天不自信,一天比一天奔溃。”张小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不仅无法和我深入的探讨婚姻和未来,还无法对我表露过多的情感和信任。” “不自信了?穿的花枝招展就自信了?涂个大红唇就自信了?对谁都笑的像朵花儿似的就自信了?” 面对严小云的三联问,张小凯气的面红耳赤,“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她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孩,难道不应该化妆和微笑吗?现在这个社会,每年的夏末,就有千万应届毕业生涌入就业市场,紧接着,一场不受自己掌控、随时要面临淘汰的战争就开始了,而她能做的,就是尽快的适应社会的生存法则。” “正因为竞争激烈,所以你的女朋友才采取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现在因为这个丢了饭碗,就气急败坏,反咬一口吗?” “那你现在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是告诉我们别自不量力吗?其实你很清楚你老公的为人,不是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严晓云那气焰嚣张的双眼一瞬间便没了气势,她目光涣散,怔怔的看着远方,“可是做这些没意义呀!伤害不会减少,还会伤及无辜。” “你指的无辜是你的小孩?” 她点了点头,“难道你忍心看到一个以爸爸为榜样的小孩突然有一天信仰奔溃了吗?难道你忍心看到一个满眼只有爸爸的小孩突然有一天发现他崇拜的人是个坏蛋吗?” “你太自私了!”张小凯叹了一口气,“再说,其实小孩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和明事理,所有的孩子都不会在某一天突然长大了,那样的长大太恐怖。原来救了别人的小狗是会被反咬一口的!原来父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考上大学才将就的过了大半生的!原来要给学校的辅导员送点礼才能得到贫困助学金的!原来和同事相处是要隐藏自己的坏情绪的!原来慈眉善目、博学多才的领导有一天是会把手放在自己裙子底下的!原来这些,就是我女朋友这一年的经历。” 严小云的眼眶湿润润的,看起来像是在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把事情闹大,她不会觉得羞愧吗?” “一个人在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有什么好羞愧的!要说羞愧,那应该是你的老公。”张小凯义正言辞的说道。 严小云戴上了墨镜,对着张小凯说道:“我早就没把他当成是我的老公了,你还挺勇敢的。”然后,她看向了我,“要是当年,你有他这么勇敢就好了。” 我顿时头皮发麻,“你说什么?” “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我看到你了,你在我老公的公司楼下徘徊了几圈后就离开了,而不久后,袁黛莎就跑了出来。” “你说什么?是那天发生的事?那你在那干嘛?” “我能干嘛?我不就是想给他送点刚出锅的饺子,也就是在那天之后,我再也没给他送过吃的。” 我顿时失语,我那个时候怎么不跟着黛莎一起去公司?我那个时候怎么没上去看一眼?我那个时候怎么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人们都说夫妻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这么多年也累了!”严小云看向了张小凯,“年轻真好,什么都不用顾忌!” 在严小云走后,我很久才回过神来。 “如果胡大为没有打那个电话,如果没发生这件事,说不定我早就和黛莎在一起了,而顾小北也不会去世。” “你在说什么啊?谁都不能阻止已经发生的事。就算有平行世界,也没人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能穿越时空,你也不知道那件事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影响。我们人类,能改变的只有现在和未来。”张小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现在去追黛莎姐,还来的及。” “看到这些失败的婚姻,你还相信爱情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人就是要在能相信的时候去相信,该勇敢的时候去勇敢。我也会和我女朋友争吵,她总是想要一个完美的男朋友,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到她最贴心的陪伴,在她最羡慕别人的时候给到她最期待的礼物。但是人不是机器,不会时时刻刻给到爱人最完美的回应。而且人还会犯错误,总会忘记一些她觉得很重要的日子。但这就是人类啊!永远都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正因为这样,这个过程才有意义。” “你还挺能说的。”我笑道。 “哈哈!这就是00后的爱情观。”他得意洋洋的看了我一眼后继续说道:“人最重要的不就是有着丰富的情感嘛!如果连这点都不敢追求,那还不如一个机器人。未来,人形机器人会越来越像真人了,他们和快就会担任起做家务、向导和陪伴的角色。我之前看到一篇文章说一个使用特斯拉设计组件制造的机器人正在取得进展,等这批机器人量产后,人们可能只要花费美元就能购买到它。”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被取代吗?” “不会!因为它们做不到和人类进行情感交流,而我们,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能给到自己爱的人一个情感上的支撑,让她不会在这个社会的重大冲击下倒下来。” 第八十六章 黛莎 “据可靠数据统计,在所有的骚扰案件中,办公室骚扰是最常见也是最难以启齿的一种案件。特别是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讲,面临上司的欺负,她们大多数都会选择忍气吞声。而我们今天请到的嘉宾,她选择勇敢的站出来为自己发声。。。。。。” 视频是成熟冷静的姚梦和美艳绝伦的乐乐,在她们的一问一答中,我感觉到时光正在沧海桑田里兜兜转转的向前走。 张小凯说的很对,网络围观也是一种正义。胡大为公开道歉的视频发布后,评论里出来了许多充满正义的声音。 “这姑娘真的很坚强。” “真相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会到来。” “这种男人真是太无耻了。” 。。。。。。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滑动着手机,这期间,我一点都没察觉到背后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现在满意了?我工作丢了,老婆也不理我了,你的目的达到了。”胡大为那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了起来。 我警觉性的回了头,发现他正满脸通红的站在我的后面。 面对能言善辩的无耻之徒,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别急着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还能对你做什么!把你的咖啡喝完,店里这么多人,我还能对你怎么样吗?”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我就是想不明白,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值得你和你男朋友反复过来找我麻烦吗?”他把声线压得很低,有好几句,我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你还帮乐乐一起告我,有这个必要吗?” “看来你公开道歉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真心的!你刚说什么?我男朋友找过你?” “嗯!就是那个顾小北,三个月前找到我,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我一顿,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他那两个手臂至少得两个月之后才能提得起重东西!”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三个月前?顾小北被胡大为打骨折了? “所以他游泳的时候才使不上力?”我一边哭一边把咖啡泼到他身上,他骂了我一句“有病”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店。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肖文丽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是谁说从今后要勤勤恳恳的工作,开开心心的生活的?这才过了半天,你就都忘了?” “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顾小北。”我把头埋在了她的膝盖上,“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他不会怪你的,他一定不会怪你的。”肖文丽呢喃着说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时光都会在沧海桑田里兜兜转转的向前走,我妈在我的风波平息了大半年之后,急急忙忙的给我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再不结婚,这辈子不都得完了。” 我能想象电话那头的她皱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妈,什么就完了,一个人过的好不好跟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反正今天的相亲你必须得去!张阿姨说那小伙子很不错的。” “知道了。”我无奈的挂了电话,然后对着化妆镜往脸上补了点腮红。 “再涂就快成唱戏的了。”肖文丽扑哧一笑,“好好一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居然天天跑去相亲。” “那是没人催你,再说追你的人又那么多。”我没好气的说道。 没过多久,我来到约定的地点,一到餐厅,我就看到一位身穿米色西装的男士花朝我点了点头。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袁黛莎?” 我点了点头。 “看起来比照片漂亮,不过时间观念不太好,迟到了整整1分钟。”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叫什么钟子轩的先生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婚后有想过要工作吗?”他笑着问道。 “要不要工作和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一个合格的妻子是要以相夫教子为主,工作为辅的。” “你是现代人吗?”我反问道。 “现代人多累,你乖乖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不好吗?何况我给你每月的生活费不低,一个月3000够吗?” 我笑了笑,把脸转向了窗外,“我觉得咱两不合适。” “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你的样貌和身材很符合我的审美,眼睛90分、鼻子80分、大腿90分。。。。。。综合一算有85分以上。” 我头皮顿时发麻,这个男人有病吗? “钟先生,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没有发展的可能,所以再见,再也不见!” “没可能?张阿姨没和你说我的条件吗?证券公司上班,收入稳定,家境也殷实,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何况,你也年纪不小了。。。。。。”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们两个三观不合。”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了,别口是心非了,欲拒还迎了。我们把这些没必要发生的约会成本用来铸造我们的小家不好吗?”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没走多久,我的耳朵里响起了顾小北那温柔的声音。 “我希望婚后的你能飞的更高。” 正当我驻足回忆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脸微笑的张小凯和乐乐。 “黛莎姐,好巧啊!既然这么有缘,那就来看下我们刚创办的——云端之家音乐会。”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他们拉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而让我意外的是,曹优居然也在这里。 一场各地音乐爱好者的线上音乐会,让我听的如痴如醉,“那段人工智能演唱的越剧。。。。。。怎么说呢?技术感满分,但就是不能震撼到我。” “人工智能的那段舞蹈,虽然很唯美,但总觉得太完美的东西少了点什么。”曹优附和道。 “你们还真是默契。”张小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一眼,继续说道:“人工智能就只能复制已有东西,而不能创造新的东西,它主要是淘汰下层的,就艺术而言,人工智能永远无法取代顶层的那一部分,因为它面对不了人类真实的情感世界。” “而对文化充分的感受能让艺术家表演的更加丰满。”乐乐附和道。 我正要说什么,就看到视频里走出来了两个绝色美人,一个是牡丹花般娇艳的“薛宝钗”,另一个是弱柳扶风般轻盈的“林黛玉”,她们先是各自唱了一段越剧,然后又带来了一段钗黛合一的舞蹈。 “感觉她们两个融在一起了。”曹优说道。 “或许她们就是一体的,只不过是分布在两个平行时空的意识,一个是带有真性情的寂寞林,一个是潜藏报复的花中宝。”张小凯说道。 “有趣!没想到今天能看到越剧这么年轻态的一面,我给你们的云端音乐会推荐一个人,她叫郭芙丽,越剧唱的可好了。” “黛莎姐,你自己唱的也好啊!”张小凯说道。 曹优看着我,鼓了鼓掌,“我也推荐一个人,他是我表哥。” “你看看你们,一唱一和的,真像一对恋人。”张小凯说道。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而曹优也尴尬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第八十七章 曹优 打开qq阅读平台,我看到黛莎刚开的新书,名叫《纵火犯》,开头的第一句话是:“别玩火,你无法控制火候,有时你以为熄灭了,但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它就会把你和你周围的人吞噬。” 看完了两章,我评论了一句:“坐等云端更新,看完最大的感触是,失衡者的恶意不会因为我们一味的妥协而消失。” 黛莎隔了半个小时回复了我的评论,“晚点更新。”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而温迪、大木以及顾小北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曹哥,你还真坐的住!据可靠消息透露,黛莎姐今天要去相亲。”张小凯一边换上我新买的拖鞋,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要当你的恋爱军事的,没这点本事怎么能行?”他笑着说道。 “那还喝什么饮料,赶紧去看看情况啊!” “急了不是?放心,我11点过去探下情况,你在干嘛?”他瞄了一眼我的手机,继续说道:“我也看了黛莎姐的这本书,属于网络现实主义风格,写的还好,不过节奏慢了点。现在的网文要文学性与脑洞相结合,本质需求与商业需求相结合,传统与现代相结合。” “写小说很费脑子的,没你说的这么简单。”我替黛莎打抱不平起来。 “嗯,我知道,乐乐等下会跟我一起去帮你截胡。”他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 “你咋还把乐乐拉下水了?” “放心,乐乐是我的女人,我做什么她都支持,她就是那种传统美德与现代个性相结合的完美女人。” “看把你给得瑟的。”我笑着给他丢了一罐汽水。 他“咕噜咕噜”的喝完饮料,“走了,我等下把黛莎姐带过来,老地方见。” 他说的老地方是他同学爸爸开的音乐馆,装修虽然看着简单,但里面的乐器好的没话说。 快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张小凯和乐乐果然把黛莎带来了,黛莎看到我的时候,愣了几秒,仿佛像第一次看到我一样。 “云端,晚上会更新吗?”我轻声问她。 她笑了笑,然后回道:“会!” ”玉树一直都在。”看到她羞红的脸庞,我立马转移了话题,“相亲怎么样?”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完了音乐会,张小凯提议要去玩一次真人密室逃脱游戏,黛莎刚开始死活都不去,后来实在架不住乐乐和张小凯的劝说,就勉强同意了。 真人密室逃脱游戏,是需要玩家在恐怖密室内寻找线索,解开谜题的冒险类游戏,我和黛莎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一组,我们玩的是《越狱者》,当我和黛莎穿起囚犯的衣服的时候,我们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悲伤。 前面几道都是数字类的谜题,我们很轻松的闯了关,忽然房间的灯暗了,伴随而来的是火焰摩擦产生的气流声。 黑板上出现的题目是:烧一根不均匀的绳,从头烧到尾总共需要1小时现在有若干条材质相同的绳子,问如何用烧绳的方法来计时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呢? 而我听到燃烧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大木,然后想起了我姐、姐夫和安安,黛莎似乎看懂了我的脆弱,她镇定自若的写出了答案。 房间的门开了,伴随而来的是“滴答滴答”的水流声,这是一副地道里的电路图,我们要在这里找到密码。 听着密室里的水声,我的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有好几次,我都想起了顾小北,而黛莎,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水里的时候,肯定很无助?”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有没有体会过窒息的绝望?” 我点了点头,“黛莎,人不能总停留在过去。” “我有好多天都做着同样的梦,黑暗、窒息,恐惧和喊不出声音的绝望。”她一边捂住耳朵,一边蹲了下来。 我用力的做深呼吸来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从后面抱住了她,她一开始试图推开我,但没一会儿,她的双手迟疑但又坚定的环抱住了我。 不一会儿,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哭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张小凯打趣着她说道:“不会?黛莎姐,答不上题就哭鼻子了?” 黛莎不好意思的回道:“里面有灰尘飞到我眼睛里了。” 晚上,我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的时候,总想起在密室里和黛莎紧紧相拥的那一幕,她是接受我了?还是仅仅是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哎,不管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成功迈向她的第一步。 这之后,因为有了郭芙丽和我表哥加入了“云端之家音乐会”,我和黛莎的相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 郭芙丽虽然年纪比黛莎大,但她每次都像个小妹妹似的跟在黛莎的后面,她说话的时候不敢看人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害羞,或许是因为不自信。 而我表哥,虽然乐观,但毕竟是这里唯一的残疾人,所以话也不多,有时面对听友的质疑,他也会打退堂鼓。 “我可能是真的不行。” “你怎么不行了?你的原创歌曲被别人改的很精彩。”乐乐说道。 “那是别人的精彩,而我不行,我想退出了。”我表哥低声说道。 “我觉得,面对质疑,首先要想的是提高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熄灭梦想的火焰。”张小凯说道。 “是这样吗?”我表哥像是在问别人,不过更多的像是在问他自己。 “是这样的。”郭芙丽难得开口说了一句话,她迟疑又坚定的看着我的表哥,像是回答他的问题,也像是回答存留在她心中的疑问。 “反正都是业余爱好,把音乐当一生的爱好的话,那么它能给我们带来一生的快乐。”张小凯回道。 “嗯,即使有一个人听,有一个人看,有一个人能感同身受,感觉也不错的。”黛莎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表哥点了点头,然后唱起了他刚创作的歌曲。 “输给有努力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输给有美貌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输给有天分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输给有财富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输给有心机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输给自己的自暴自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八十八章 黛莎 入春以来,国内外贸出口下滑,外贸企业逐渐减小。一箱难求的火热市场已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国内各大码头的空箱都堆满了,很多都堆到太仓去了。 我和肖文丽在参加了全球物流企业发展博览会后,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国外和客户商谈合作。 二月的圣地亚哥,白天很长,太阳很暖。漫步在小镇里的我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张老师的儿子(李明),虽然我只在照片中见过他,但那神似张老师的双眼让我倍感亲切。 我和他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我是经常去探望他母亲的女人。 “谢谢你,能经常去看望她老人家。” 我正想问他怎么不回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就看到他大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奔向他的小男孩,只见他抱着孩子转了几个圈,然后用胡须揉搓着他稚嫩的脸颊。 小男孩被他逗得咯咯笑,然后他看向了我,“这个阿姨是爸爸的朋友吗?” “没错,我也是经常去看望你奶奶的人。”我笑着说道。 “爸爸,那我们也去看望奶奶?” “那你后天还要不要去南极看企鹅了?” 小男孩一听到企鹅,立马就笑着从他爸爸怀里挣脱了下来。 “企鹅是这样走的吗?” 李明看着他滑稽的步伐,被逗得开怀大笑,“曾今南极一直代表未知,孩子说他要坐在冰川包裹的窗边给他思念的朋友写明信片。” “未知的确很吸引人,那么对于已知呢?你就不闻不问了吗?你明知道你母亲有多思念你,你明知道她一个人有多孤单,你明知道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李明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人性的恶莫过于对寡居父母的冷漠,哪怕把你对孩子的十分之一的爱反哺给你母亲,她也会开心的像个孩子。” 听完我的话,李明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 “黛莎,我拿到代理合同了。”肖文丽兴奋的朝我跑来,“你不是说云端音乐会要开始了吗?赶紧打开手机看啊!” “就在这看!”我看向了李明,“一起看吗?或许你也会感兴趣。” 小男孩开心的欢呼起来,“阿姨,我要看,我要看!“ 肖文丽这才意识到我碰到了熟人,她微笑着向李明和小孩打了招呼。 我点开手机,刚好听到郭芙丽那穿越时空的声音,“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后面她又唱了一首越剧的《黛玉葬花》,声音扣人心弦,如歌如泣。 李明听后,眼睛变得湿润润的,“仿佛听到了我母亲的声音,那是一段遥远又亲切的时光。她现在还唱吗?” 我点了点头,“你可以回去听听,带着妻儿。” 他对着我笑了笑,然后蹲下来对着小孩说道:“奶奶也会唱戏曲,我们下次去听,好吗?” 小男孩高兴的点了点头。 告别了他们,我和肖文丽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南极。 南极雪、风浪和阳光创造出万千形态的冰块,彷佛让人进入了一个“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纯白梦境里。 在这个曾今未知的领域里,我想起了曹优和他那个温暖又坚定的怀抱,不可否认的是,我想靠近他,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靠近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个声音阻止我,它说:“要远离曹优。” 现在,满岛都是摇摇晃晃、可可爱爱的企鹅,就像开始学走路的我们一样,正小心翼翼的走向我们的父母和我们那未知的命运。 南极的旅程进行到一半,肖文丽的新男友(方鹏)就赶了过来,他们肆无忌惮的在冰天雪地里激吻,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喂,你们两个太嚣张了!这么冷的天,还让我和这些可爱的企鹅一起吃猝不及防的狗粮。” 肖文丽回头说道:“去去去,你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还见的少啊!” 我无语,只好跟着一群企鹅一摇一摆的朝前走着,我拿起手机给它们拍了个照,然后。。。。。。我这才发现,我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居然是曹优。 “黛莎!” 听到有人喊我,我一回头就看到了李明两父子。 “好巧啊!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我笑着摸了摸小孩那张柔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对了,他妈妈怎么没一起来?” 李明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等小孩跟着企鹅走远了,才对我说道:“其实,这些年在国外,我过的并不是很好,事业没起色,婚姻也不怎么幸福。我妈常说,回不回去看她都无所谓,只要我幸福就好。” “老人都是这样的,比女人还口是心非。” “你觉得让她知道我过的不好和我不回去看她,哪个比较起来更让她难过?”他问道。 “你应该回去看她,老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身边陪陪她。对了,他妈妈呢?”我再一次问道。 “早就和别人走了,她永远都在追求新鲜感。”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想我是该回家了。”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他递给我的墨镜。 “第一次来南极吗?” 我点了点头。 “那等下我们多拍点照。”他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小安,快过来,让阿姨给我们拍照。” 当我们乘坐的皮艇驶出船舱,我仿佛掉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梦境里,时间在这里彷佛流逝地格外缓慢。 远处的石岸上有睡姿妖娆的海豹和摇头晃脑的企鹅。水天相接处,有各种巨鸟在展翅翱翔。 把自己裹在氤氲白汽里的李明看着我说道:“你的眼睛看起来和孩子一样纯净。” 第八十九章 曹优 “人最悲哀的思想是缅怀过去和恐惧未来,失去的东西不是在某一刻就突然失去了,而是在你该珍惜的时候没有珍惜。” 我一边读着黛莎刚更新的章节,一边翻她的朋友圈看她在南极拍的照片。 这个男人是谁?他们看起来很亲密。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家伙把一粒花生米丢在了我身上,我一抬头看到了李好那张“贼眉鼠眼”的脸。 “又重蹈覆辙了?你还真是初心不改,这么长情的话,为什么该勇敢的时候,却那么懦弱?” 我白了他一眼,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保温饭盒,“昨晚帮客户公司设计了个安全系统,搞了一晚上。你看我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的了。” “快趁热喝点养生汤,我老婆煲的。” “呦!敢情是跑这来晒幸福了。”我一边喝汤,一边说道:“等下去打篮球吗?” “你昨晚都通宵工作了,能行吗?和你的新伙伴一起吗?” “对,就是张小凯,答应了他好几次了。” 李好沉默了会,然后说道:“我今天去不了,等你喝完汤,我就赶回去陪我老婆了,她的预产期就在今天。” “或许会推迟呢!打个篮球又不要好久。” 他此时的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表情,那个表情彷佛在嘲笑我的无知,“为什么要有或许发生?曹优,一个人的失望是由为数不多的几件事情攒成的,而守护即将生产的妻子便是这几件事情中最重要的一件。” 我“哦”了一句,然后快速的喝完汤,把饭盒递给了他。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急冲冲的离开了。 我快速的洗了个澡,然后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发晕的脑袋奔向了和张小凯约定的篮球场。 而在篮球场上等待着我的除了张小凯,还有郭芙丽和我表哥,只见郭芙丽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了我表哥的肩膀上,而我表哥也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暗生的情愫,从这光景看,他们倒是挺配。 几个回合之后,张小凯一脸鄙夷的对着我说道:“曹大哥,你这球技也不行啊!亏我从小就盼着和你来一次男人之间的巅峰对决。” “有期盼是件好事,不是吗?”我反问道。 “你们从白天打到黑夜了,我肚子饿死了,快去吃饭。”我表哥朝我们喊道。 张小凯笑了,露出两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闪着微弱的光,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指着正前方十二点方向的房子问我:“曹优,你看,那个房子好像有个孩子在爬窗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孩,正独自坐在窗户外的防盗栏上。 “那好像是黛莎同学的家。”郭芙丽叫了起来。 我和张小凯快的像一阵风似的跑上了居民楼,然后在隔壁邻居的帮助下,成功的把小孩劝退回了房间。 小男孩一脸委屈的给我们开了门,“叔叔,我只是想把掉下去的大黄鸭捡上来。” “我帮你。”我拿着撑衣架把它的毛绒玩具给搞了上来。 “小弟弟,你一个人在家吗?爸爸妈妈呢?”张小凯问道。 “爸爸没和我们住在一起,妈妈说她有事出去了。在她没回来之前,你能陪我玩吗?”小男孩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们。 “你知道你妈妈的电话号码吗?”我问道。 他报了一连串数字后,我反复拨打,都没人回应,“你会不会记错了?”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你妈妈是不是有个朋友叫黛莎?” 他点了点头。 “小凯,你先跟他们去吃饭!我在这等。” 张小凯冲我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我等下给你打包上来。” 小孩子的手上拿着一本漫画,那是林阳的作品。 “小孩子不是都应该喜欢看喜羊羊吗?”我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回道:“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幼稚的。” “对对对,现在的小孩都喜欢气宇轩昂的唱《孤勇者》,而一些大人则喜欢矫揉造作的唱儿歌。” 他头也不抬的回道:“现在有的动画片也喜欢讲一些深刻的大道理,而大人的综艺会讲一些无脑的笑话。“ 我俯下身看他,发现他琥珀色的大瞳孔中还隐藏着另外一种情绪,那叫做无奈。一个孩子居然也会有无奈的表情! 在我们到来之前,他站在窗边干什么?或许是在等待笔直的飞机线消退在天空中,或许是在等待夜幕突然降临的那一刻,不过更多的是在等待他妈妈开门的那一刻! 他突然打破了沉默,“爸爸和妈妈离婚了,那我以后是不是没有爸爸了。” 我忙摇头说道:“不是,离婚只是大人权衡利弊做出的一种选择。改变的只是大人之间的关系,而你永远都会有爸爸。” “可他会离开!那样的爸爸就不是爸爸了。” 我反复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说他不需要一个不能陪伴他的爸爸吗? “叔叔,你有孩子吗?你应该会经常陪着他?”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也不陪你的孩子?所以你们大人生孩子的意义是什么?” 我被问住了,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会想这么多,我还以为小孩子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兜里的10元钱买冰淇淋好还是买巧克力好。 “人不都是这样,由生到死,不能逆向。你妈妈生了你,你就是另一个她,而你将来的孩子就是另一个你······无限循环,在这个宇宙中,我们都担负着我们这个版本家族兴旺的使命。” “打游戏一样?”他显然听懂了我要说的意思。 我笑了笑,人生是场游戏的话,那我在这轮赚的积分并不多,若以后我有孩子的话,我会把失败的经验一一说给他听。 “叔叔,我给你背古诗!” 在他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突然,一股刺鼻的气味扰乱了我的神经,我猛的睁开了眼,打开门,发现楼下的走廊里有火光。 第九十章 黛莎 “门前古槐歪脖树,小桥溪水野芹麻。”数百年的大槐树似乎拥有着古老神秘的超自然力量。一阵风吹来,它“沙沙沙”的树叶声像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讲着古老神秘的传说。 南极之旅结束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选择了孤身一人在bj的香山黄叶村逗留。 低矮院墙的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竹林,我的脑子里立马浮现了瑶林玉树和琼林玉枝这两个成语。 “林出众,玉高洁。所以林带上玉的话,就有了资质高洁和容貌智力出众的潇湘妃子—林黛玉。”我心里的声音说道。 “人为什么有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个苍老的声音把我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回过头,在老人的脸上,我看到了几分神似曹优的样貌。 他皱着眉头,“你是之前帮我女儿找孩子的女士吗?” 我震惊的点了点头,“您是曹优的父亲?” 他点了点头。 “他没陪您来?”我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帮不上孩子的老人只能选择不要打扰他们。” 我沉默了,再多伤感的话在此刻都不宜多说,于是就默默的陪着他观看眼前的风景。 “文学是时代的一面镜子,曹雪芹先生以如椽之笔把封建社会的人生百态都写了出来,从古到今都是树大招风和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林黛玉、晴雯和芳官的刚烈性格适合不了那个社会,而袭人、平儿和宝钗这种谦卑有礼和左右逢源的人才能更好的活着。” 听完他的话,我点了点头,哪个社会都一样,懂得审时度势,收敛自己的锋芒才能适者生存。 “我看过一本新人作者写的《过往的囚徒》,通过那本书,我发现我也不是个合格的父母,总是把成绩放在第一位,但从没教他们怎么面对失败和挫折。” 我震惊了,原来这位老先生也看过我的书,“曹优挺好的,他现在也能勇敢的面对失败了。” 他笑了笑,继续朝前走着,“做父母最无奈的是,给了他们身体,却给不了他们面临挫折的勇气。” 我点了点头,当年在大学宿舍的时候,我和室友们不止一次谈论过,若我们有个孩子,会怎么对待他的话题。 我说我会给他一个五彩缤纷的快乐童年,樊美丽说她会尽心尽力的陪伴他,肖文丽说她会爱他胜过爱自己,而邓雨怡说她会片刻不离的守着他。 现在,我们四个人中,只有邓雨怡有孩子,但她这几个月,因为认识了一个有妇之夫,经常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若不是我认识她的邻居,我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成天坐在窗户边等她妈妈回来。 “你疯了吗?因为那个男人,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三个月前的我还以为能用语言唤醒她的母爱。 “孩子也应该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幸福,不是吗?” “幸福个屁,他和你能有结果吗?不过就是玩玩。” “对!就是玩玩,袁黛莎,我没你有能耐,你能让男人为你去死,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行了!” 现在想到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就觉得心寒,不得不说,她是婚姻的受害者,但现在,她成了破坏他人家庭的施害者。 “在这走了一圈,豁然开朗了,我回去好好和曹优谈谈心,或许我们还能回到父子一起晨跑的温馨时光。” “一定会的。”我笑着和他告了别。 来bj的第二件事便是去顾小北之前所住的地方拿点东西,我一下计程车,便看到了一个身高将近1米九的男人朝我挥手,他就是顾小北在bj的堂弟—默默。 “黛莎姐,你来了,我也是前几天搬家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小北哥落了一个箱子在我们家,我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重不重要,你看下哈!” 我迟疑的接过了他手里的纸箱。他为什么不把东西带给顾小北的父母,反而给我?当我打开纸箱的一刹那,我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是小北哥当年没送出去的礼物,我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不敢送,他说他喜欢的女孩好像不喜欢他。”默默一脸无奈的说道。 “说不定不是给我的。”我轻声说道。 “切!你还不了解小北哥吗?他整个大学时代就追过你。” 我无声的笑了笑,伸手去拿了箱子最里面的一本蓝色皮革的笔记本,我一打开发现里面全是我的画像。 第一张是我在选修课上认真听课的模样,脑后的蝴蝶发卡和毛衣的纹路瞬间冲刷了我的记忆。 画的下面写了一行文字字—她叫什么名字呢? 第二张画的是我在课堂上微笑的样子,画的下面也写了一行字—原来她叫李爽。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画的都是我上课时的样子,每幅画的下面都有一行字。 —她似乎很讨厌我。 —该怎么摆脱她对我的偏见。 —这么玉树临风的我,她居然视而不见。 。。。。。。 我合上笔记本,脑子一片空白,这不可能是顾小北画的,这些画的线条流畅度比林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哥没绘画的天赋,听说是在自习室捡的,那个叫李爽的女孩和你很像啊!”默默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画这些画的男孩肯定很喜欢那个女孩!” “是吗?”我条件反射的问道,当初的曹优是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远处是霓虹灯映照着的天空,仿佛有人在云端彼岸烧了一把火。 等默默走后,我打开手机,刚想给肖文丽打电话,就看到浏览器新闻自动给我推送的一条消息。 突发!蛇口码头集装箱货物起火狂烧!又是危险品瞒报! 我滑动着手机,快速看完了整篇内容,其实,近年来各大船公司一直都在反复重申“关于瞒报、漏报、误报危险品处罚的公告”,而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选择富贵险中求。 第九十一章 曹优 如果有人从上帝视角看到这一切的话,那么他的旁白一定是这样的。 “在一栋老式楼房里,二楼的王二柱正在为家人做一顿可口的晚饭,突然的停电,把王二柱吓了一个哆嗦,锅中的热油从锅里蹿出,落在燃气的火焰里,来势汹汹的大火迅速烧到了房顶,接着烧到了附近一切的可燃物。” 而我显然不能求助上帝,我能做的也就是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找到了湿毛巾捂住了我和小孩的口鼻。 “快把湿衣服穿上。”我笨拙的替小孩穿上了衣服。 小孩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仿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幼儿园的消防演习。 安全出口已经不安全了,众人在黑夜里也难以找到灭火器和消防栓,有人尖叫、有人祈祷、还有人无声的哭泣。 小孩也流泪了,不过我分不清他哭是因为恐惧还是双眼被浓烟熏出了眼泪。 消防员赶来的时,楼下已经准备好了安全气垫床和安全网,我抱着小孩东躲西藏,想尽一切办法躲到火势没有蔓延的地方。 “叔叔,你流血了。”小孩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湿毛巾捂住了他的嘴巴,我已经顾不上被重物砸的发晕的脑袋了,无论如何,孩子一定要被救出去。 正当我把小孩递给从楼下爬上来的消防员时,我的两眼发黑,身子瞬间瘫软了下去。 在这一瞬间,我看到消防员手里的灭火器喷出的白雾迅速熄灭了燃烧的火苗,紧接着我看到了黛莎在朝我微笑。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问道。 她瞪大了眼睛无辜的说道:“我没有啊!是你一直在推开我,是你!” “胡说,怎么可能是我。”我大喊道,接着我脑子里的画面像倒序播放的幻灯片一样一一播放着。 —在音乐厅里,黛莎微笑着帮郭芙丽录歌,她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意。 —在水里,我抱着她的身体不断的向上游,而另一边,是慢慢沉入湖底的顾小北。 —在广场,她转向我的时候,眼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在选修课上,我偷偷画着她,她时而朝我翻个白眼,时而不自觉的想跟我对视。 —在火车上,我不知道怎么开的可乐,全溅在了黛莎的脸上和身上,她没有怪我,反而笑着跟我借手机。 。。。。。。 等等,我怎么会在火车上遇到她?我遇到的明明是李好!我的脑子越来越沉重,房间里的浓烟也越来越浓重。 突然,有一个声音朝我喊道:“是你一直在逃避,逃避沟通,逃避我。你以为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回头吗?” 是黛莎的声音,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在说什么?我一定要冲出去跟她解释清楚。、 就在我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时候,大火消失了,我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是一个干涸的鱼塘和一个秃头老人,而我的手里竟拽着一本书,那本书是黛莎写的《纵火犯》。 我揉着发晕的脑袋,天啊!我是做了几个梦?但这一切是梦吗? “你终于醒了?”秃头老人关了音乐,然后冲着我神秘的一笑。 “所以,我只是做了几个梦?顾小北、温迪、大本、郭芙丽或者说叫郭天爱,这些人都不存在?” “你觉得存在就存在,你觉得不存在那就不存在,还有,和别人讨论自己的梦境,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老人说完便提着一个机器离开了。 我像失去记忆的人一样滑动着自己的手机,原来真的是我放弃了黛莎!原来真的是我! 我拨打着她的号码,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我拨打了我姐的号码,她告诉我,黛莎在找我。 我抬头看着云端,心里涌出了一股寒流,原来梦里那么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人,在现实中却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我奋力的向前方跑去,我一定要尽快找到黛莎。 第九十二章 黛莎 一条醒目的朋友圈信息彻底击败了我的瞌睡虫。 —白庆路老街区的5单元着火了,起因应该是电路老化。 那不是邓雨怡新租的地方吗?我不停的拨打着她的电话,但一直都没人回应。 我立即打给了肖文丽,她一接就火急火燎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为她的事,打电话给我,我正往她家赶呢!你别着急,估计她这个时候也不会在家。” 挂完电话,我立马买了飞回上海的机票,在我坐着计程车去往机场的路上,我接到张小凯给我打的电话。 “黛莎姐,不好了,你朋友的房子着火了!” “啊?你怎么知道是。。。。。” “先别管这些,她的小孩在里面,还有,曹优也在里面。” 此时我的脑子上方仿佛出现了一道雷鸣般的闪电,“你说什么?他怎么会在里面?” “你朋友不在家,曹优担心孩子会出意外,就陪着他了,这事说来话长,都是阴差阳错,你还是抓紧时间打电话给你朋友,现在消防员已经赶到了。。。。。。”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太吵,我把通话的声音调到最大,不过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我继续拨打着邓雨怡的电话,大概打了十五个电话后,终于接通了。 “喂?你怎么总打我电话?”她用着小猫般慵懒的声音说道。 “你在哪?你家着火了。。。。。。” “啊?”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快把衣服给我。” 紧接着我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再怎么迟钝,也能想象出她那里是一副怎样不堪的景象。 白色的床单、散落在一地的衣服、光滑的皮肤以及经不起推敲的情话。 大概过了漫长的15分钟,我接到了张小凯打来的电话。 “孩子被救出来了,但是曹优还没出来。” “啊?怎么会?”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曹优,他不会出什么事?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在了他的画本里祈祷。 “曹优,你一定不能出事,求你了!别畏缩!站起来,冲出火海。”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他能走近我的,对?那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他的靠近?是因为顾小北吗?不对,在爱上顾小北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不对,顾小北是哪冒出来的?顾小北是谁? 我把发晕的脑袋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你晕的真够久的,为什么在我家门外鬼鬼祟祟的?”她问道。 “这是哪?所以我只是做了几个梦?”我在说话的时候,伴随的是后脑传来的阵阵剧痛。 “别跟我装糊涂,你是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来的?”她问道。 我努力把自己的记忆重新梳理了一遍,此刻,和曹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旧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播放着。孩子?对!难道真的是安安? “这个孩子,你是哪里抱来的?” 她站起来厉声说道:“我哪里抱的?这个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回去告诉大本,他那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啊?我不认识什么大本。”我揉着发晕的脑袋说道。 她怔怔的看着我,“你不是大本派来的吗?所以你真的只是路过?” “我不认识大本,不过,我确实是在找一个孩子。”然后我把曹家丢失的孩子的事说了一遍。 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把脸转向了窗外,“我还以为你是大本派过来的。” “对了,大本是谁?” “一个很可恶的男人,我在怀孕的时候,他就对我拳打脚踢,他还诅咒自己的孩子,说什么罪犯的孩子就不配得到世界的关爱,可是犯罪的只有他,不是吗?后来,我逃离了他,并让我家人告诉他,孩子因为孕期遭受了暴力没保住,我就是想让他愧疚一辈子。”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个智障,为了远离流言蜚语,我只好带着他远离他乡。” “那大本找过你们吗?” “没有,但我害怕他来找我们,他是个虐待狂,所以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他的妹妹。”她仔细端详着我,“事情过去很久了,我早已忘了他妹妹的长相,不好意思,认错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我问道。 “陈芬。”然后她指了指流着口水的小孩,“那个是我的宝贝,叫陈小宝。” 我忍住头痛,走到小孩的面前,他确实一点都不像安安。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我环顾着四周问道。 “你能帮我调查一下大本吗?我希望他早已结婚生子,这样他就不会纠缠我们了。” 我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曹优打来的。 他一连说了十个对不起之后,然后轻声问了句,“我还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第九十三章 曹优 计程车继续稳速向前行驶,透过车窗,我感受到路边的风景从由最开始的黑色切换到了五颜六色,我举起手机,捕捉到从远方的地平线升起的橙红色的日出。 正在这时,我看到了黛莎的车牌号,我打开窗户,用力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缓慢的将车停靠在了路边,等着我上车。 “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我问道。 “突然没电了。”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你没事?”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了句,“对不起!黛莎,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到曹老先生身边去,今后我们两不相欠。”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句。 她沉默了,两个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严肃的目视着前方。 “对不起,我一直没意识到我错的有多离谱,直到我看了你的书,直到我做了几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梦。。。。。。” “你能别说话吗?毕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对不起”三个字解决的。如果这样能行的话,人生不是太容易了吗?”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赶紧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好,别祸及家人和家人之外的。。。。。。人。” 我点了点头,然后把头转向了窗外。 回到家,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拿家里的平板电脑去天歌的住处堵她,我就不信我等不到她。 到了凌晨一点半,我才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化着烟熏妆的天歌一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比看到鬼还吓人。 “为什么?”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先进来再说。”她的语气似乎听不出半点愧疚。 “展开说说。”我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没有为什么,事实就是如此。看到了吗?所有人都在同情我,因为事情的不断发酵,我的粉丝越来越多,我还因为这个接到了一档综艺节目的邀约,哦,对了,是恋爱综艺。” 我双手握拳,怒视着她,“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你先别生气,难道你还真的想对我使用暴力吗?” “放心,我不会打女人。”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把我手机里和你的聊天记录删了就没事了吗?看看都同步在我的电脑上了。只要我曝光你抄袭我表哥的原创歌曲的事,那么你还能风光吗?” 她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曹优,你觉得很委屈对?我不委屈吗?你明明还没忘记你的前妻,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额?” “不是吗?和我吃饭的时候翻她的朋友圈、和我看电影的时候看你们在一起拍的照片、和我睡觉的时候,在梦里呼唤她的名字,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尊重人吗?” “我可能是伤害到了你,我也不知道那时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和你在一起。”我说道。 “那你可以拒绝啊!你态度强硬一点,我就会知道我们之间没可能了。” “你现在知道谈感情了,你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这些天相处的点点滴滴。”我冷笑着问道。 “当女人绝情的时候,她是不会回头看的。”她冲我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总比你聪明,不会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了5秒,开口道:“如果明天中午之前,我还没看到你的公开道歉视频的话,你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么狠?” “是你先狠的,还有,别试图找我家人麻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的家人包括黛莎吗?”她笑着问道。 “当然!”我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和天歌的这段快餐似的感情以她的公开道歉视频画上了一个尴尬的句号,我们把对方拉进了彼此的黑名单,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没有值得留恋的必要。 黛莎对我的态度依旧很冷淡,或许她对我早就失望透顶了。但我不敢绝望,我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新游戏的策划案上,因为有了那几个不可思议的梦境,让我有了新的设计理念。 我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思考人为什么会做梦,但那几个真的只是梦吗? 第九十四章 黛莎 这次来到上海,一是为了参加总公司的培训,二是为了看看我多年未见的文瑞。 她好像长高了,本就修长的身材因为消瘦在直观上又拉长了几分。 “你怎么突然想来看我了?”她冷冷的问道。 “这半个月,我总梦到你,梦到了我们儿时荡的秋千和插满鲜花的仙女帽,有时也梦到了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 听到我提起那件事,文瑞的两眼发亮了,或许是她也没想到我现在会提及我之前闭口不谈的“邻居幼女坠楼事件”。 “我重新书写了一遍记忆才发现这事的错在我,我不该提议跨楼取物,我不该恐惧回忆过去,让你承受这一切的是是非非。”我带着哭腔说道。 她的眼睛仿佛从最开始的冰川变成了温泉,“现在说这些,还能改变什么?”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我问道。 “你?你能做什么?”她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道:“你把你自己和父母照顾好就行,至于我,我已经习惯了远离父母的生活。”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问道。 “上班、下班、加班,有时也会照顾一下小孩。” “你有孩子了?结婚了吗?你怎么连这个都不告诉我们?”我诧异道。 “不是我的孩子,是一些没人照看的孩子。”她抬头看着天空,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我也会找你帮忙,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我沉默了会,然后犹豫又坚决喊了她一声“姐姐”。 她迟疑的“嗯”了一声,然后微笑着和我告了别。 坐在肖文丽的车上,我一直回味着文瑞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亲切。 “我最近在听这个主播的节目,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她叫姚梦。”肖文丽说着便按下了播放键。 “也许生活中某一件事情的发生,我们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过,有人是始作俑者、有人麻木不仁、有人旁观者清、有人不明真相却恶语相向、有人盲目站边,也有人奋不顾身,网络就是这样,它包容了世间万象,它是黑色,是白色,也是黑与白交织的灰色,我们大多数旁观者并非要看到真相,而是喜欢揭露真相的过程,希望善良的我们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接下来,我们来聊一聊某乐队主唱利用不明真相的网友攻击男友的事件。。。。。。” 我关掉电台,闭上了眼睛,关于天歌那些破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别郁闷了,等下带你参加我公司的酒会,有很多帅哥的。” 一到宴会现场,我就碰到了之前和我一起拼车去机场的顾小北,他既腼腆又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嘿!黛莎,很高兴又碰到你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有那么几个瞬间,我都觉得我们似乎认识了很久。 “黛莎,你去参加个恋爱综艺!节目要用的酒店是我客户投资的,所以他可以推荐女嘉宾。”肖文丽冲我眨了眨眼。 “去去去!”我不耐烦的敷衍道。 “你真的要参加啊?”顾小北认真的问我。 我刚要回答,他就被对面几个男士叫过去了。 “这人谁啊?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肖文丽轻轻掐了掐我的腰,神经兮兮的说道:“看来不用参加什么恋爱节目了。” “谁会去啊!”我白了她一眼,然后拍了个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是:“帅哥很多,看来脱单有望了。” 发完朋友圈,我愣住了,我这是希望曹优看到吗?我的内心还是想回到他身边吗?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发完这条朋友圈的第十一个小时,曹优出现了,现在他就坐在我的右手边。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听倪老师的讲座的?” “用真心就可以。”他故作幽默的说道。 倪老师是我最近喜欢的《红楼梦》评讲人,这次讲座的门票是我们总公司提供给我的,但曹优是哪弄来的票? “第三排最后面那位男士,你觉得书里哪几句话让你印象最深?” 正目不转睛盯着我的曹优突然被点名,茫然的他站起来沉默了半天才回道:“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我觉得这几句话警示着我,别贪心做富贵险中求的事。” 曹优回答问题的时候真像一个中规中矩的小学生,其实有几次做梦,我都梦到他被关进了铁窗里。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贾府在经济上的衰败,究其原因就是没能靠近权力,权力这个东西美好吗?当然美好,靠近权力便能靠近财富,但靠近权力,守不住道德底线的人,往往会把自己玩进去。”倪老师喝了一口茶,继续讲道:“《红楼梦》最值得一提的优点是散见于各个章节里的戏曲元素,这些元素能让我们窥探到书里各个人物的复杂情感,所以说越剧和《红楼梦》是相辅相成的,有好的故事,戏曲才能演绎下去,有戏曲,才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上完了课,我问曹优,“说真的,你这次来上海干嘛?” “你都要脱单了,我能不急吗?”说着,他随意在本子上画了几笔,这几笔竟勾勒出我的模样来。 “懒得理你。”我脸一红,快速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第九十五章 曹优 一个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的人,突然有一天高调的发了自拍照,那一定是因为她想引起某个人的注意。 我放大了黛莎在朋友圈发的照片,然后发现了一张脸,这张脸虽然不帅,但似是故人。他是谁?为什么盯着黛莎看? 我顾不上工作,立马买了机票,飞到了上海。而在来上海之前,我怀着被肖文丽骂的狗血喷头的决心,向她打听了黛莎接下来的行程,还好还有李好,他二话不说就帮我搞到了倪帆帆老师的《红楼梦》公开课的进场券。 黛莎在看到我进教室的一刹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坐在她身边观察她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都想抚摸那双我曾今忽略过的玉手。 倪老师不止讲了越剧《红楼梦》,还讲了越剧的起源和小歌班的发展过程。听到以前的唱腔,还真的能听出越剧的与时俱进。 “没有当初小歌班艺人不断地学习,我们也难听到旋律优美的越剧。万事都是开头难,而我们这代人往往忽略了最初的艰辛,感情也是这样,最初的感情都是最美好和真挚的,像林黛玉和贾宝玉,相遇的时候多真挚。人就是这样,越爱一个人,就越渴望这个人能进入到自己设想的世界,但人都有独立的思想,这就是身体的距离越近,心灵的距离反而越远。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希望今天来听课的朋友,在对待感情的过程中,别忘了最初的美好和感动。” “黛莎,我们复婚!”我轻声说道。 “你觉得破镜能重圆吗?”她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道。 “能。” “你觉得能,是因为你忘了当初是你摔的镜子,而我忘不了。” 看着黛莎愤怒的脸,我突然想到了她书里的一句话,那句话是:“先发动战争的人,总会在溃不成军的日子里先渴望和平,他们大多都忘了是谁先打破了安稳的岁月。” “我错了!我们吵架是我的问题,而不是我和你的问题。” 黛莎冷笑一声,“当初怎么没有现在这个认错态度,看来天歌给你上了一节好课。” “你看你又尖酸刻薄了,你其实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对?” “你有病。”她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脸皮越来越厚了。” 我心里窃喜,黛莎还愿意骂我,就说明她正在慢慢接受我。 “肖文丽过来接我了,一起吃饭吗?”黛莎试探性的问道。 我快速的点了点头。 肖文丽一看到我,便对我翻了几个白眼,我知道她是在为她的好姐妹打抱不平。 一上了车,她就打开了电台,我估计她是为了避免和我说话。 “生活中某一件事情的发生,我们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过,有人是始作俑者、有人麻木不仁、有人旁观者清。。。。。。”这是我高中同学姚梦的声音,她怎么就不能换个开场白。 “接下来我要讲诉的是这几天在各大平台传的沸沸扬扬的女文员试图谋杀企业高管的事件,不过,在聊这个之前,我想先聊一下我与这位德高望重的胡先生的一些过往。。。。。。” 接下来的内容听的我瞠目结舌,我说当年姚梦怎么那么快就辞职了,原来是因为他的性骚扰。 “还好我当初拦着你,没去这个公司面试。” 黛莎听了,怒斥道:“还不是因为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勉强笑了笑。 “这个女文员不会是李芬?”黛莎一边百度,一边把手机递给我看。 虽然女人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依稀能看出几分样貌。 “你怎么觉得是李芬?”想起李芬,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对于她的弟弟,我倒是颇有印象,因为从他看黛莎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种仰慕的情愫。 “因为之前在家里听说过她的一些事,而且这条裙子,我见她穿过。” 我翻阅着新闻和网友的评论,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李芬为了上位和醉酒后的胡某某上了床,勒索不成便恼羞成怒的想杀害他。 网上有很多人骂李芬道德败坏,却很少有人说胡某某的坏话,姚梦今天的讲诉势必会让网友把矛头转向了胡某某。 “李芬会是这样的人吗?”我好奇的问道。 “我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随便评价一个人的,况且,真相没那么容易被看到。”黛莎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头转向了我,“文瑞下个月要结婚了。” “你姐姐联系你了?你爸妈知道她要结婚吗?” 黛莎摇了摇头。 文瑞是黛莎的姐姐,这些年我从没听黛莎和岳父岳母谈起过她,也从没见过她,在邻居三言两语的叙述中得知她是一个很叛逆的人。 第九十六章 黛莎 再次看到外婆的时候,她的双目已完全失明。 她用瘦的像树干似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我的外甥女又变漂亮了。”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您的另一个外甥女要结婚了,高兴吗?” “高兴!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文瑞结婚,我真的知足了。”说着说着,外婆的笑容突然僵硬了,我猜她大概是想到自己的眼睛已看不到文瑞做新娘的样子而遗憾! “文瑞,有什么好高兴的!嫁的那么远,又那么穷,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有泡。”我妈一边揉面粉一边说道。 我不想接她的话,这些年,她除了说文瑞这不好那不好,其他什么都没说过。但我知道,长相妖娆的文瑞可比我善良的多,毕竟她会在工作之余,默默的去照顾一些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 也许很多人认为她是在赎罪,但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是不会有赎罪的意识的。 走出家门,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小云,他朝我笑了笑,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估计他是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需要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 “黛莎姐,能陪我聊聊吗?” “当然能。” “你说看到把自己害成这样的人从高处坠落是什么感觉?” “大快人心吗?” 他摇了摇头,“之前我也觉得是这样,但当我看到她被人摧毁,还是会很心痛,还是会想帮她。” “你说的是李芬吗?她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我仍没看清真相。” 小云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我只知道她想和那个有妇之夫断了,但那个胡经理不同意,非要她给一笔分手费,所以就有了她偷家里的钱这件事。” “那个男人这么可恶吗?不过她怎么会和一个有妇之夫搞在一起?”我轻声问道。 “我姐大概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诱骗了,现在她想嫁给她的学长,所以急着要和那个男人断了。可能是那个男人猜中了我姐急于嫁人的心理,才会威胁她!” 我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此人正是李芬,她那通红的双眼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刚刚哭过。 她一看到我,便低下了头,匆匆从我面前经过。没过多久,我听到围墙外传来了她的哭声,我推着小云走过去才看到她正蹲在一个男人的旁边放声大哭。 “那个是她的学长。”小云说道。 “你这样搞得我很难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男人斥责道。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李芬哭着说道。 “在知道你这档子破事后,我就不想了。”男人冷冷的说道。 “他真的在威胁我,给了八万又要八万,我是实在太气了,才会动刀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还好,我不想做苍蝇,咱们好合好散。”男人说完,便甩开李芬的手,扬长而去。 我赶紧过去扶起蹲在地上的李芬,或许此刻的她太脆弱了,她一看到我扶她就抱住了我说道:“我真的太后悔了。” 她哭了一会儿,然后捡起地上的手机,给一个叫胡大为的人打了视频通话。 “你看到了吗?我已经被你搞得身败名裂了,如果你下次再敢骚扰我,我就跟你拼了。” 视频里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道:“我又何尝不是身败名裂了,再说,你这种身份的人配叫身败名裂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李芬虽不是恶人,但也害惨了小云。这之后,她没了笑容,成天守护在她从小就看不上的弟弟身边,而她母亲因为自己的女儿出了这档子丑事,也没了以前那种爱说别人闲话的心情。 不然这次文瑞一出现,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用尖锐的方言直戳文瑞的心脏。 十多年没回外婆家的文瑞,一看到外婆,眼睛便变得通红。 外婆像抚摸我一样抚摸着文瑞的脸,许久之后,她才说道:“文瑞瘦了,女人还是要胖点好看。” 我爸妈站在一旁,显得很紧张,她有好几次想跟文瑞说话,但都没开口。 “他对你好吗?”许久之后,我妈鼓起勇气问道。 “至少很很信任我。” 文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那就好,不过嫁的这么远,面对那么多陌生人,以后。。。。。。” 我爸还没说完,就被文瑞打断了,她说:“对于我而言,不相互信任的家人还不如陌生人。” “你看你又来了,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我妈说道。 “过去了吗?在我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你们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和外人一样谴责我,诋毁我。”文瑞厉声说道。 “那不是你的错吗?是你不该带黛莎和那个孩子去楼顶玩,是你不该。。。。。。” “妈,是我的错,其实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提议要跨楼。。。。。。” “黛莎,你别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妈还不了解你吗?你从小就听话。” 文瑞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你定义的真相,不过,当有外人说黛莎坏话的时候,希望你不要被他们带偏。” “你这是什么态度?干嘛抓住以前的事情不放?” “因为我还没等到你们的道歉。” 我妈看了看我爸,然后说道:“有父母和自己的孩子道歉的吗?你别忘了是谁怀胎十月生下的你。” “你们是当我这个老人家不存在吗?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听到你们的愤怒,文瑞要结婚了,是件大事,更是件喜事。” 外婆把我的手放在了文瑞的掌心里,我低着头,轻轻和她说了声对不起。 第九十七章 曹优 我之前以为婚姻中的“婚”字是女人发了昏才结婚的意思,但外婆告诉我,这是因为我们的先人认为,黄昏是吉时,所以要在黄昏娶妻,因此为“婚礼”。 外婆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正因为她的劝说,黛莎才同意让我陪着她去塔什库尔干自治县参加文瑞的婚礼。 因为文瑞嫁的远,所以这里的习俗是要在她出嫁之前先办出阁宴。本来文瑞是说随便准备一下就好,但黛莎却着了魔似的一心沉浸在为文瑞准备婚礼的忙碌之中。 “婚被要一套大红色的,还有一套绿色的,寓意是红男绿女要相守一辈子。” 黛莎说到“一辈子”的时候,抬头看了看我,眼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婚被的图案有很多种,喜鹊登梅寓意夫妻和美、鸳鸯戏水寓意夫妻恩爱,石榴牡丹寓意多子多福。。。。。。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想起了和黛莎在婚礼当天一边吐槽被子的土气,一边十指交叉的附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的场景,那时的我们怎么就没好好感受家人对我们的爱和祝福。 除了被子,枕头也是被寄托了美好愿望的载体。共枕眠,到白头,装在枕头里的是棉花,寓意是新婚夫妻有着绵延不断的爱意。 我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对鸳鸯抱枕,黛莎说:“鸳鸯之所以是一对恩爱的鸟,是因为一只有怨言的时候,另一只会主动央求和好。”而负责央求和好的我却忘了自己的初衷。 “你们为什么离了?” 文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这是她第一次问到我的婚姻,我看着她的脸,一时语塞。 “是我的错。” “现在知错还不晚。”她沉默了会,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她。” 我错愕的看着她,我一直以为她很讨厌黛莎,因为嫉妒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她不嫉妒吗?父母把所有爱和柔情都给了黛莎,留给她的只有责骂和偏见。 “你还挺关心黛莎的。” 她冷笑了两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关心她?无论如何,家人都是这个世界最独特的存在。” 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看来,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阴暗,之所以我会这样想,都是来自于别人对她的偏见。 婚宴上,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声祝福、有人沉默不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混聚在一堂,好不热闹。 这个时候,新娘是不能出来露面的,要看新娘的人只能站在门口远远的看一眼。我探头探脑看了一眼,文瑞在哭,旁边的黛莎也在流泪。 虽说新娘出嫁时流泪是代表舍不得娘家,但黛莎为什么哭呢?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来了,我趁机看清了新郎的长相,他比照片里的他显得更黑更健壮。虽然他看起来很严肃,但望向文瑞的时候,眼里是一潭温柔的泉水。 去塔什的路途很漫长,但感谢漫长的旅途能让我和黛莎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她的双眼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头。 “你们是画了林黛玉的哭泣妆吗?” 我的话一出,黛莎立马朝我翻了一个白眼道:“什么哭泣妆?” “那就是泪妆,据《杨妃传》记录:‘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这就是泪妆的由来。” 黛莎转怒为笑道:“怎么?最近喜欢研究女人的妆容了?” “那你为什么哭了?”我反问道。 “没事,都过去了,人最难面对的不就是自己的懦弱和丑陋。”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弥补我伤害过的人。” “不用弥补,陪在我身边就好。” “我说的是文瑞,我希望她能一直幸福。”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你们姐妹真有意思,都希望对方过的好,却能忍住十几年不联系。” 黛莎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向了窗外。 快到新郎家门口的时候,随队的乐手开始唱起歌来,一听到歌声,新郎的家人们立马出来迎声歌唱,文瑞的婆婆给文瑞端来了两碗牛奶,文瑞要喝光才能下车,我们进入屋子后,婚礼仪式即将开始,证婚人宣读完婚姻职责之后,然后端过一碗盐水,让新郎新娘各喝一口,代表两人今后要一起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日子。 趁着这个时候,我握紧了黛莎的手,她挣扎了两下,就没有挣扎了。我顺势吻了吻她的手背,她怔怔的看着我,估计想发火,但碍于人多,只好作罢。 “黛莎,原谅我!”我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电视剧里的女主都不会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她轻声说道。 “我们是现实,现实就避免不了争吵,传统的夫妻相处模式是,有问题要修复,而不是换新的,不是吗?” “曹先生,你现在倒知道要修复了!怎么?没新的可换了?”她抬眸看着我说道。 “我真的知错了。”我俯身又吻了吻她的手。 第九十八章 黛莎 穿着新娘礼服的文瑞安静的坐在床边,宛如一副浓重色彩的美人图。 “小时候希望有个温暖的家,家人之间有爱和理解。。。。。。”文瑞抬头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 我点了点头,“长大后,希望有个玫瑰色的未来,丈夫浪漫又体贴,生活美满且有诗意,但人毕竟要在苦难中品尝人生的清甜和苦涩,降低对他人的标准,回归平淡的生活才是真理。” “然而,人到最后会发现可怕的并非是死亡,而是没有认真活过。”文瑞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黛莎,你如果还想和曹优在一起的话,就勇敢的迈出那一步。” 我看了看正在楼下布置现场的曹优,心里五味杂陈。 “真漂亮!” 听到声音,我猛的回头,发现邻居的李嫂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文瑞。 文瑞欲语泪先流,“李嫂,对不起!” 我也跟着说了句,“李嫂,对不起!” “放心,我今天不是来砸场子的,我就是在想,我女儿要是活到今天,是不是也该出嫁了?她穿上婚纱的时候,是不是比你还漂亮?” 文瑞泣不成声的说道:“都是我的错。” “其实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放开你女儿的手。”我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 “黛莎,你别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我说了我今天不是来闹事的,是!我曾今是诅咒过文瑞,我是见不得她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的怨恨也该放下了,人生处处都是坑,迈过去了这个坑,谁都说不准能不能迈过去下一个,算我女儿命不好,只能提前结束她的人生。” 李嫂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和文瑞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现在看到你要嫁人了,我仿佛看到我的女儿也在天堂里迈了人生的一大步,真的,我今天是真心来祝福你的。” 文瑞激动的点了点头,或许对于此刻的她来讲,李嫂的祝福能把她从过往的牢狱中解救出来。 李嫂把喜糖含在嘴里说道:“真甜,祝福你以后的生活甜甜蜜蜜。” “谢谢李嫂。”文瑞轻声说道。 李嫂走后,我妈走了进来,她先是盯着文瑞看了半天,然后开口说道:“婚后,可不能和以前那样任性了,要三从四德,要相夫教子。。。。。。” “我以前怎么了?他们说我在外面乱来,你就信了?他们说我偷东西,你就信了?现在连李嫂都原谅我了,你怎么就不反省一下你自己?” “我只是这么一说,算了,我和你这孩子也说不通。” 我妈走了之后,我对着文瑞说道:“其实,妈这些年也挺挂念你的。” “挂念归挂念,错了就是错了,她就是一墙头草,风一吹,草一动,她就站不住脚。” 我仔细想了想,回道:“说的确实没错,但谁叫她是咱妈呢!” “你说人是不是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他人的偏见?”文瑞看着窗外说道,她像是在问我,也像是在问自己。 “摆脱不了就别摆脱,按自己的想法生活。《红楼梦》里的晴雯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偏见,被人赶出了大观园。而尤三姐更惨,只能用自刎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她证明了吗?王熙凤说柳湘莲这个人造化高,省得了当那出名得王八,从这就可以看出,尤三姐的死亡改变不了别人对她的偏见。” “确实是难改变。”文瑞略有所思的撩了撩耳边的头发。 “所以要想活得轻松,就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文瑞沉默了许久之后,用一种很坚定的眼神看着我,从她的眼神中我读懂了她要传递的信息,看来她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爬到了楼顶,时隔多年,我们再一次爬到了这个曾经让我们恐惧到做噩梦的楼顶。 “当初要不是我提议要跨到那栋楼去,小可爱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被村里的人误会这么多年。” “但是黛莎,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恢复这记忆的?去做心理治疗了吗?听说你这种是创伤后遗症。” 文瑞其实说的是创伤性失忆,这属于一种心理疾病,部分的失忆是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专业的医生会建议患者找到潜意识里的压力源来恢复这段记忆。而我,没有去找过心理医生。 “我在写书,在书写过去记忆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自己的一些问题,无论是在婚姻还是原生家庭里,我都是尖酸刻薄的逃避性人格,我其实没有父母说的那么无辜和乖巧。” 文瑞伸手抱住了我,和小时候一样,她的怀抱让我嗅到了一丝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我哭了一会,然后跪在地上拜了几拜,一是愿小可爱能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宁,二是愿李嫂能长命百岁,三是愿文瑞能终生幸福,文瑞跪在地上拜了几下后,提起婚纱跨越了楼层。 我一边微笑,一边喊道:“新娘跨楼,步步高升,霉运走开,好运快来。” 我们下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迎亲的队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文瑞的老公,他叫李牧,比文瑞小了三岁,但从长相上看,他们一点都不像姐弟恋。 “姐夫!”我笑着喊道。 他瞬间害羞了,慌里慌张的递给了我一个红包。 看着满脸幸福感的新郎新娘,我顿时想起了我和曹优的婚礼,他当初把我抱到车上的时候,是否想过要和我白头到老? 我看着满屋“喜喜”字贴纸,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在传统婚礼中起祝愿作用的装饰图案的力量,而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之下,我的心再一次想向曹优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