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第一咸鱼》 第1章 要摆烂 又重生了。 彭淑将糖炒板栗送进嘴里,慢悠悠吃着,一面吃一面想重生这事。 第一世的时候,她愚昧无知,嫁给心里有堂妹的四皇子李星让。最后结局早已注定,她累死累活送李星让上皇位,却是堂妹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而她成了残害忠良,不忠不义的毒妇。 彭淑至今还记得她第一世死的那天,漫天风雪刺骨,她将死未死被扔在乱葬岗,群狼蜂拥而至,分食她的血肉。 而她的堂妹彭瑶,和未婚夫李星让,站在高塔之上,相拥欣赏。 许是老天怜惜她死得惨,让她重生了。 第二世,她果断舍弃李星让,祝福他跟彭瑶在地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帮助短命六皇子夺得皇位,走上应聘太后之路。 六皇子很争气,大婚后没洞房就驾崩了,她成功垂帘听政,成为影响大启朝半个世纪之久的女人。 就在她以为此生终得圆满时,她亲自挑选出来的小皇帝,在她七十大寿时,火烧长寿宫,将她活活烧死。 想到那个火烧自己的小兔崽子,彭淑难免有几分心酸。真是狼心狗肺啊。 轻叹一声,她慵懒地靠在软枕上,思考着一个问题。 第一世愚昧无知,死了也不冤,第二世还死于非命,那就是她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这死了就死了吧,至少第二世荣华富贵、权倾天下半个世纪,也不算亏。 可……为何又重生了?还重生在第一世十六岁那年,而这一次重生后,觉醒了二十二世纪的记忆。 “可惜。无语啊。”她呢喃一句。 “是挺可惜的,大夫人说,致远侯夫人办的茶会,本是邀请府里所有姑娘都去的。只可惜,姑娘您病了,去不了。奴婢听说,四皇子这次也来呢。” 丫鬟阿影冷不丁接话,吓了彭淑一跳。 “谁可惜这个了?晦气。”彭淑没好气道。就算重生一万次,她都不愿见到李星让那狗东西。她可惜和无语的是,没重生到那个有网有电的时代。 老天爷就像故意的似的,也不知道这一世要死在谁手里。 “啊……”阿影懵了,姑娘不是最喜欢四皇子的吗?为了得到四皇子的青睐,衣服样式颜色,发钗之类的,全部选择四皇子喜欢的。ωωw..net 就连这…… 阿影的目光落在软塌旁的暖炉上,四皇子喜欢马,喜欢黑色,姑娘就让人专门打造了在这款有万马奔腾纹路的黑色暖炉。 为此,三房的瑶姑娘还嘲笑姑娘房里没有女儿家气息呢。 “阿影,我记得二哥喜欢我这款暖炉,你将暖炉给他送去。然后去惠祥楼给我买只烤鸡。” “姑娘……” 阿影更懵了,姑娘竟然要把四皇子喜欢的东西送走?而且还送给最被人看不起的二公子?姑娘为了不像二公子那样被孤立,从不与二公子亲近的,今儿怎么…… “姑娘,真要送?这可是……”阿影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接收到彭淑瞟过来的冷眼,“是,奴婢这就抬去。” 她不知姑娘今儿怎么了,但她知道姑娘素来有手段,从来不吃亏,默默叫几个婆子进来,抬了暖炉去大房。 暖炉抬走后,彭淑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世的天,似乎比之前更冷。 还未体会秋高气爽呢,就直接进入凛冬将至了。 半个时辰左右,彭淑迷迷糊糊睡去。她当太后时,时刻担心有人刺杀,素来睡得浅,迷迷糊糊间,听到阿影又抬了原先旧的暖炉进来,不多会,屋子就彻底暖了。 只不过,她也睡不着了。 扑鼻的香气,不知从何处传来,彭淑紧忙睁开眼睛,捧着肚子问阿影,“烤鸡?” “回姑娘,是惠祥楼大师傅做的,叮嘱奴婢要用小火温着,等您醒来吃。奴婢怕放在外头凉得快,就搬到耳房了。”阿影手里忙活着,服侍彭淑起身。 “快!鸡拿过来。”彭淑一掀毯子,就翻身下床,摸索着穿鞋,嘴上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她最爱吃惠祥楼的烤鸡,比宫里的御厨都做得好。 彭淑痛恨前两世的自己不懂享受,甚至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喜好,任何美味的东西,都只吃两口。 这一世,她也不知会死在哪个王八羔子手里,与其受苦受累还不得好死,还不如从年轻时就开始摆烂。 什么爱情,什么事业,什么名和利了,统统都不要了!只要享受! 绝不在生活上委屈自己! “姑娘……” 阿影本想先伺候主子穿好衣裳,洗漱打扮,然后再吃鸡,奈何彭淑一刻也不想等,催促得急。 她无奈,只得先将吃的搬进来。 一整只烤鸡,外焦里嫩,满屋喷香,还配有小菜和解腻的汤。彭淑忍不住,扯下一条鸡腿,沾了些辣酱吃。 “嗯,好吃!”彭淑毫不吝啬地夸赞。鸡肉她常吃,但做得这般满口留香,美味好吃的,唯有惠祥楼可以做到。 “惠祥楼的大师傅,是连二公子都想拜师的人呢,他做的烤鸡,自然最好。不过……姑娘,您慢着点,您这样,太夫人知道了,会责罚您了。”阿影都急死了,姑娘也太没形象了。 “责罚就责罚,天大的事,也比不上我吃饭大。”彭淑扯下鸡翅递给她,“二哥做的也好吃,只不过,烤鸡还是惠祥楼的好。可惜,曾祖母不喜欢二哥研究美食,白瞎了他那么好的天赋。” 彭淑上下其手,将烤焦的鸡皮拔下来,沾着辣椒,又用小菜裹着,送入嘴里,吃得满脸享受。 “嘭!” 一刻钟后,彭淑的房门被推开,一脸威严的富贵太夫人,被彭瑶搀扶着,满眼寒霜地来到彭淑面前。 她低头俯瞰了眼正在啃鸡脆骨的曾孙女,眉头紧蹙。 “大姐,你也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曾祖母为了激励二哥哥读书,不让任何人吃二哥哥做的东西,你竟敢不听曾祖母的话!偷吃二哥哥做的烤鸡!” 终于找到彭淑的错处,彭瑶不由得很是紧张。不过比起紧张,她更得意,满脸期待,期待彭淑被责罚。 第2章 虐渣不能摆烂 彭淑啃完最后一根鸡腿的鸡脆骨,用桌旁放着的手绢擦了擦嘴,凉凉扫了眼彭瑶。 彭瑶见彭淑目光冰冷,像是裹着杀意,她有些慌张。不过一想到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心一横,继续添油加醋道:“曾祖母,大姐这是阳奉阴违,以为关了门别人就不知道,她简直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 即将八十岁的长寿太夫人,脸色也更冷了。她在彭家独裁惯了,最恨阳奉阴违,最恨背叛。 “淑儿,你以前很懂事,难道都是装的?哄老身开心?”太夫人已经断定彭淑阳奉阴违,语气冷酷极了。 彭淑听了半晌,自嘲一笑,重生太多,果然也不好,又要经历一遍太夫人的极致偏心了。 真是,烦。 不过,她发现一个事。 阔别几十年,再次见到这几张讨厌的嘴脸,她发现自己在虐渣这方面,还是没法摆烂的。 既然没办法摆烂,那…… 她放下手绢,然后转身,笑盈盈招来丫鬟小翠,当着太夫人的面,褪下手腕上的冰种黄玉镯递过去。 “事情办得好,赏你了。”彭淑一脸真诚。 “姑娘……”小翠很懵,突然而来的大赏,让她又惊,又怕。 不过,惊喜大于害怕,还是伸手接了。 “大姐跟小翠还真是主仆情深。”彭瑶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虽然不喜欢黄玉手镯,觉得俗气,但彭淑这样随随便便赏赐给下人,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要赏,也是她赏! 她彭淑,一个被亲娘抛弃的可怜虫,凭什么这么大方。 “也是妹妹调教得好,若不是妹妹让小翠及时向你禀报我这里的情况,今天又怎么能及时发现我犯错误了呢?”彭淑笑盈盈说着。 说罢慢悠悠在太夫人面前跪下,跪快了膝盖疼。跪好后,无比真诚的道歉道:“淑儿错了。不过在妹妹的监督下,以后一定能改,请曾祖母放心。” 彭瑶:“……” 她心头狠狠跳了下,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曾祖母不讨厌后宅阴私,但讨厌给人留把柄。若是做实了她在彭淑院里安排人,又被发现,曾祖母肯定会震怒。会觉得她无能的。 “曾祖母,大姐污蔑瑶儿,瑶儿没有让小翠向我禀报她院里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几乎是彭淑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也跪下了,泪眼蒙蒙地辩解,“求曾祖母明察!还瑶儿公道。” “你每个月给小翠二两,小翠老家还有个弟弟,因为你每个月给的二两,现在她弟弟已经有自己的田地,和盖了青砖瓦房。除了小翠,我院里就阿影没拿过你的好处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妹妹体恤我院子里的人,让她们过上好生活呢。” 彭淑一番话,沉香院所有丫鬟、婆子,均是面色一白,跟要死了一样。在彭家,背主,可不就是要死了? “祖母,我没有……”彭瑶心如死灰。她看彭淑跟看魔鬼一样,忐忑极了。明明做得很隐秘,连四皇子都夸赞她聪明,彭淑是怎么发现的? 太夫人可是上上届的宅斗冠军,彭瑶有没有做,不用查,光看眼神就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她脸色本就阴沉,此时黑得都要滴水了。 “蕙娘,你去查。”太夫人吩咐身边掌事妈妈。 惠妈妈是太夫人陪嫁大丫鬟的女儿,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办事老道,深得太夫人信赖,在彭家很有体面。 “是。”蕙娘将太夫人扶着坐下,她才转身出门,扬了嗓子道:“诸位都知道太夫人的规矩。坦白的,可以从宽处理。若存侥幸心理,咬死不认,就休怪彭家不念主仆情分了。” “对,你们都跟曾祖母说说,我从来没有让你们将大姐的举动禀告给我!”彭瑶急得声音都拔高了。 满院丫鬟婆子,想死的心都有。她们肯定是知道太夫人规矩的,但彭瑶手里,也有她们的把柄。这突然拔高声音,就是提醒她们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大姐,你虽是我大姐,可平日里,长辈们教导,说你打小母亲不在身边,要我们让着你些。做姐妹这些年,我哪件事没顾全你?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我!”彭瑶扯开了嗓子嚷。 一瞬间,院外忐忑的仆妇们,心安了。 大姑娘没有亲娘、亲祖母在身边,爹爹又整日不归家,而三姑娘的亲祖母,在彭府执掌中馈。 该帮谁,不该帮谁,一目了然。 “太夫人明察,奴婢没拿三姑娘的好处,没向三姑娘禀报大姑娘的言行。”小翠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扑通跪下就砰砰磕头,很快额头就磕出了血。 “太夫人明察。”外头的仆妇们,也跪了满地,跟着小翠砰砰磕头。 “大姐,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这样讨厌我,不惜污蔑我!你说,我能满足的,一定都顺你的意。”彭瑶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妹妹这就不对了,我分明在夸你帮我改正错误,怎么成了污蔑你?我对妹妹的心,青天可鉴呐。”彭淑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塌上的玉枕,“喏,妹妹送的玉枕,我纵是知道里面填了麝香,也日日枕着,就怕不枕,伤了妹妹的心。” 前两世,彭瑶为了断掉她所有后路,在她还没跟李星让有婚约前,就已经让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你……你……”彭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你胡说!” 她紧张抬头望向太夫人,心里害怕得跟更厉害了。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是简单的阴沉了,而是震怒。 “曾祖母……”彭瑶我见犹怜的。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来人,砸!”太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她可以纵容后辈小打小闹,这也是锻炼她们的竞争能力。可害彭氏后辈无子,就太过分了!这是在动彭家的根基。 她不敢想最优秀的曾孙女,未成亲前不孕是什么后果,会给彭家带来多么大的损失。 第3章 有什么好怕的 “嘭!” 阿影冲过去,抱起玉枕就往地上砸。 一声脆响,玉枕被砸碎,浓郁的麝香气息,混合其他香味扑鼻而来。太夫人作为宅斗冠军,一下子就认出了麝香。 “啪!” 她已经很久没打人了,但毕竟很有经验,一瞬间将彭瑶打在地上,脸上多了五个指印。 “曾祖母……”彭瑶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泪眼汪汪地求饶。 “母亲,母亲。” 彭瑶的祖母老姜氏,和她的母亲小姜氏,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过来。 老姜氏和小姜氏都是人精,知道这个时候辩解无用,直接跪下,“瑶儿做出这种事,是我们教导无方,还请母亲息怒。” “请祖母息怒。” 老姜氏和小姜氏态度诚恳,姿态卑微。 “还请母亲给儿媳一个机会,让儿媳好好教导瑶儿。”老姜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也给儿媳一个补偿淑儿的机会。” 彭家四代同堂,老姜氏今年六十多了,是有孙儿的人,太夫人也不好太给她难堪,神情缓和了些。 更何况,她最气的是彭瑶手段不够高明,竟然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就罚瑶儿禁足半年,抄写女德百遍。你好好教导!”她寒声道。除了彭淑、老姜氏,大部分人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她并不在意彭淑到底能不能生自己的孩子,只在意这件事发生在彭淑未出嫁前,和痛恨做得不够好,被人揭穿。 “曾祖母,大姐偷吃二哥做的烤鸡,您怎么不罚……”彭瑶不服。恰好有祖母和母亲在,她更是委屈了。明明彭瑶今天也犯错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二哥做的东西了?烤鸡是我让阿影去惠祥楼买的。要不,让惠祥楼的掌柜过来对质?”彭淑轻笑,看彭瑶的眼神,如同在看蠢货。 “你……你狡辩!你没吃,你刚才为什么认错?!”彭瑶要气疯,隐隐觉得自己中招了,但又不甘心,只能杀意凛凛地盯向小翠,吓得小翠立刻惊恐求饶,“姑娘,奴婢句句属实……” “住嘴!”老姜氏粗鲁地将彭瑶扯到身后,眼神狠狠地警告她。彭瑶在亲祖母的威严下,怨毒地扫了眼彭淑,然后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而小翠更是吓得险些昏死过去,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老姜氏暗暗松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松,立马又恭敬地对太夫人道:“小翠这个贱婢,挑拨姐妹不睦,儿媳建议立刻杖毙!至于瑶儿,还请母亲让儿媳亲自教导,请母亲放心。” 小翠心如死灰,乍一听要被杖毙,立刻不甘地跪爬过来,“奴婢没有撒谎,姑娘,三姑娘,您救救奴婢,奴婢分明看到阿影将暖炉抬去了大房,回来手里就多了只烤鸡。” “贱婢,还不拉下去!”老姜氏大声怒斥,她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三两下堵住小翠的嘴,拖了出去。 阿影见此赶紧跟上,将玉镯从小翠手里扒下来,重新给彭淑戴上。 “母亲,淑姐儿和瑶姐儿年纪还小,最是容易被下人影响的时候,打发了,日后还是亲亲热热的好姐妹。” 老姜氏低眉顺眼,很是知道该如何哄好太夫人。 果然,太夫人脸上的怒容消了大半。 “幸得淑儿有肚量,不然,你看看如何收场。”太夫人言外之意,若不愿意原谅彭瑶,彭淑就是没肚量。 彭淑冷笑,她讨好太夫人讨好了两辈子,太了解她了。她其实从骨子里,就是偏心的。彭瑶让她还未成亲,就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而太夫人却只罚她禁足,和抄女德。轻轻松松,随随便便。 可这件事,就算是几辈子加起来,她都无法原谅! “三祖母,您放印子钱出了人命的事处理好了?若没处理好,怕是没时间教瑶妹妹吧。外人的命,跟咱自家人可不同。我身子坏了,三妹妹禁足半年就可以,但别人的命没了,人家的家人可不会答应,怕是要去京兆府告的。”她冷不丁道。 “淑丫头!你胡说什么!” 一向优雅的老姜氏,面色大变,冲过来就要捂住彭淑的嘴。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梧桐巷周家,吴周氏一尸两命,三祖母想瞒到什么时候?”彭淑飞快说道。 “嘭!” 太夫人到底是即将八十的人了,乍一听噩耗,心态能稳住,身上的器官也不答应,直接气晕了过去,整个人直挺挺倒下。幸好阿影眼疾手快,半个身子垫在太夫人身下,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母亲!母亲……” “曾祖母……” “祖母……” 太夫人倒下,彭淑院里瞬间乱成一团。彭淑默默挪到角落,安静的看着。 “彭淑!看你把太夫人气的!”老姜氏狠狠刮了彭淑几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彭淑嘲讽一笑,“三祖母真会甩锅,明明是你在外头放印子钱,惹出了人命案,才把曾祖母气得晕倒,怎么变成我气的了?” “牙尖嘴利!”老姜氏气得肝儿疼,“你等着!”她咬牙拂袖出了门。 彭淑冲她后背做了个鬼脸,老不死的,老娘就算摆烂,也照样让你不得安生。 “姑娘……”阿影吓坏了。她缩到彭淑身后,小声道:“您的婚事还没定,万一惹怒了三老夫人,她使绊子,该怎么办啊。” “使绊子就使绊子呗,有什么好怕的?”彭淑耸耸肩,浑然不在意。她都摆烂了,还在乎嫁什么人?嫁不嫁得成,还是一回事呢。 “大夫来了!” 门外不知谁高喊了声,常来彭府看诊的大夫都被请来了。 太夫人骤然晕倒,没人敢随便乱动,只将她挪到了彭淑的床上。 此时,整个彭府的人,乃至是旁支,全部都汇聚过来了。小小的沉香院,挤满了人。 “原是我不对。”老姜氏在外面,当着彭家所有人哭得悲痛不已,“外人看咱们彭家,家大业大,可内里如何,只有我们执掌中馈的三房最清楚。这里里外外的人情世故,几位爷的仕途打点,姑娘们的嫁妆,媳妇的彩礼,还有每日花销,哪一样不要钱?我妇道人家,也不懂买卖的事,别人告诉我可以放印子钱,收些利息。既帮了那些穷苦的人,又能挣点零花。我就……”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小姜氏给她顺气顺了好半晌,她才能又继续说,“我就投了些银子出去,可谁曾想,会出人命这么大的事!都是我糊涂,母亲肯定是很生气了才晕倒。要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娘。”小姜氏一副要哭,但拼命忍着的模样,“您也是为这个家着想。祖母晕倒,要怪也怪淑儿没轻没重,在祖母面前提。她也不想想,祖母都多大年纪了,哪受得了这刺激啊。” “是啊三嫂。你也没错,出人命谁也不想。淑儿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在老祖宗面前说呢,这不是存心害人呢吗?”彭家一位族老道。彭淑见面要称叔公。 “三嫂,这不是你的错。你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我们的都看在眼里,都是淑丫头不懂事。”另一位族老也出声附和。 “以前看淑丫头懂事乖巧,看来都是装的,没想到这么不知轻重。亏得老祖宗以前那么疼她,白疼了。” “要是老祖宗有什么好歹,就直接送她去妙月庵,用余生向老祖宗请罪。” 听族老们都这么说,老姜氏暗暗松了口气。帮忙扶人的彭瑶,眼里也流露出得意。彭淑再努力又如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骑射样样精通又如何?没有亲娘、亲祖母撑腰,还不是任人拿捏? 甚至连身子废了,都没人关心。 第4章 罪名她不扛 屋里,彭淑听得清清楚楚。阿影都听哭了,她心酸哽咽道:“姑娘,他们太过分了,明明不是你的错。” “哭什么?傻阿影。人贱自有天收。”彭淑拍拍裙摆尘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 第一世,彭家除了彭瑶亲爹那一支,其余人全部被拿去祭天了。第二世,彭淑除掉了彭瑶和她身边的人,也除掉了李星让,彭家其余人得以保全。 这一世,她决定摆烂,做个看客。她要看看,这群人被彭瑶拿去祭天时,会是什么表情。 想必,很精彩吧。 她甚至有些期待呢。 “淑姑娘,太夫人被你气晕倒,族里决定,先将你关在耳房。” 彭淑旁边的侧门突然打开,老姜氏身边的瑜妈妈冷着脸出现。 沉香院的耳房和正房挨着,有一道门连接。 彭淑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进了门。阿影想跟着,却被拦住了。 “嘭!” 门关上,上锁的声音很快传来。 彭淑耸耸肩,浑然不在意地望了望二房简陋的小床,打了个哈欠,爬上去就开始补觉。睡眠浅就是容易缺觉,得多补补。 也不知睡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沉香院也从人声鼎沸变成寂静无声。 彭淑越睡越沉,像是一座巨大的高山,将她压在了底下。 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漂泊大雨,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猛地,她睁开双眼,耳房里的灯已经点亮。微黄的灯光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站在她床前,手里捏着一个茶杯。 而茶杯,已经空了。 “爹。” 彭淑的心,一点点下沉。久远的记忆,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也算活得够久,可每次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责罚她,打她,骂她的时候,她都还是会难受得近乎窒息。 三岁时母亲就和离走了。半夜悄悄走的,没见她最后一面。 母亲走后,父亲有了继室,不管她做没做错,不管她跟谁有矛盾,父亲第一个想的,不是为她做主,而是让她道歉,责罚她。 她坐起来,抚了把脸上的冰凉茶水。茶叶子撇到一边,然后才从床上下来。 “啪!” 她刚站稳,粗大的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彭淑身体孱弱,瞬间跌回床上,脸上也多了五个红指印。 “幸好你曾祖母醒来了,不然你万死难辞其咎!”彭柏涛将手里的茶杯‘嘭!’地放在桌上,“你给我站起来,去你曾祖母院外跪着!她没原谅你,不许起来!” 彭淑慢慢抬头,苍白的小脸,满是坚毅和嘲讽,“爹,我是你的女儿。我被彭瑶害得,可能永远不能生育了。我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曾祖母只罚彭瑶禁足,这公平吗?我难道不是她的亲重孙女?你作为父亲,你难道一点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些以后再说。你现在先去求你曾祖母原谅。去赎罪。”彭柏涛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他回到家就被告知女儿气晕了祖母,急匆匆赶来,没见到女儿忏悔担忧,只看到她在这里呼呼大睡,当即就气昏了头。 “以后再说?原来父亲这样漠视女儿的未来。”彭淑嘲讽冷笑,“我去赎罪?曾祖母是因为三祖母放印子钱,出了命案!她才气晕,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害死人了吗?” 她陌生的看着父亲,一步步后退。 原来,再来一次,她依旧无法释怀父亲的漠视。 彭柏涛第一次见女儿这样看他,眼神里的失望,深深刺痛他的心。 “你没有证据别乱说。再说了,就算是你三祖母放印子钱,被你知道了,你也可私底下提醒,大可不必抖露到你曾祖母面前。她都多大年纪了,哪能受得了这刺激?还不去道歉?”他仿佛在跟一个罪犯下达命令,而不是在跟女儿说话。 彭淑嘲讽轻笑出声,在父亲眼里,别人的话,永远比她的可信。别人的错,她永远需要道歉。 彭瑶害她,冤枉她,也永远是她的错!甚至半句不提找大夫的事。 “您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道歉。”彭淑将打湿的被褥和枕头扯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爬上床,继续睡。 “你!”彭柏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以前那个努力上进,懂分寸,贴心的女儿去哪儿了! 他都快怀疑自己在做噩梦了。 “二爷。” 正此时,惠妈妈来到门外。 “惠妈妈。”彭柏涛急匆匆出了耳房,急切问道:“可是祖母有事?” “太夫人已经无大碍了。也查清了,淑姑娘说的确实是真话,现在太夫人请她过去问话呢。”惠妈妈余光瞥见地上打湿的被褥,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淑姑娘,你跟奴婢过去吧,别让太夫人久等。” “还不快去收拾一下!这副样子,成何体统!为父才几日没空管你,你就这般的不成样子。以前的懂事乖巧,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彭柏涛一如以往的疾言厉色,说完脸上怒容一收,笑着对惠妈妈道:“我一会陪她去,一定让她给太夫人道歉。” “有劳二爷了。” 惠妈妈脸上笑盈盈的,看彭淑的眼神,也不如对别的主子那般尊重。 彭淑习惯了。自她亲娘三岁和离走后,家里人待她,就不同了。亲人都不尊重她,何况是下人? 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偏见。 她不想去,歪在床上不动,奈何彭柏涛叫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硬是将她薅起来,拖着去了太夫人的寿松院。 彭家的旁支基本上也都走了,只剩下彭家嫡支几房长辈在。 再一次见到这些人,彭淑饶有兴致地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了眼。老姜氏不在,想必是被罚禁足了。 彭淑不禁感叹,被偏爱的真是有恃无恐啊。出了人命,也只是禁足。 这样的彭家不倒,什么家族才会倒? 太夫人膝下三子两女,长子彭远宏瘫痪多年,妻子早逝。 彭远宏膝下只育有一子,作为长房长孙的彭栢熠,跟他父亲不同,他身体强壮,文武双全,后来又去了军中,参加过不少战事,颇有战功。只可惜,将军很多,常胜将军不多。他只是一次兵败如山倒,人从此就彻底废了。 发妻杨氏,虽出身勋武世家,却为人懦弱自卑。嫁入彭家后,还犯过大错,从此之后丢了中馈之权。 长房人丁凋零,如今重孙辈里,只有一子一女。 而二房…… 第5章 以后不背锅了 彭淑回想了下前世查到的真相。彭家宗谱记载,在十年前,曾祖父彭定坤去世,彭家进入低谷期,长房长子彭远宏承袭顺国公爵位,随即瘫痪,不能理事,妻子跌落山崖而亡。 长房出事没多久,二房也出事了。也就是彭淑的祖父祖母,双双殒命。那之后,彭家的中馈和庶务,就落在了三房手里。 后来,长房长子娶长媳,杨氏入门,三房要将中馈之权还给大房,刚还几日,彭家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亏空,整个彭家,险些就倒了。 是三房,挽大厦将倾,重新接过中馈担子,彭家才得以缓过来。 有人常说,历史都是胜利之人编写的。历史是不是编写的,彭淑不知道,但她知道,彭家的家史是编写的。 事实真相是,三房为了继承整个彭家,害了长房和二房。后因当今陛下重文轻武,觉得文官地位太高,不应再有爵位,取消了文官爵位的世袭罔替,彭远宏死后,彭家就没有爵位了,故此彭远宏逃过一劫。以瘫痪之躯,活到今天。 而彭远宏,也没有完全瘫痪,只是四肢不协调,行动不便。 纵是保住了命,却没能保住长房在彭家的权势,如今,长房和二房虽未从此绝种,却也再不敢提拿回中馈之权的事了。 在彭家,三房是实际掌权人。 彭淑前世为了斗倒三房,着实费了些功夫,收集了很多证据。 不过,这一世,她懒得去弄这些了,扳倒了三房,也没人会感激她,还会怪她心狠手辣。 三房人多势众。太夫人出自姜家,三子彭远泰的妻子,也出自姜家。三房最有出息的彭栢霖,娶的还是姜家的女儿。 姜家是大启朝的簪缨世家,人才众多,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对付三房,就得连同姜家一同扳倒…… 彭淑光想想,就觉得累。 爱咋咋的吧,她这一世,只想摆烂,只想享受生活。哪天死了,骨灰一扬,罢了。 “淑儿,见了长辈,怎直愣愣的,不见礼?”彭柏涛怒道。他都不认识这个女儿了,无礼且胆大妄为,跟她娘一样,简直是无法无天。 彭淑敷衍行了礼,“长辈们叫我来何事?” “你把太夫人气晕,可知罪!”三房的彭远泰用手里的拐杖,砰砰砰地敲地,“小小年纪,不尊尊长,不知体恤。” “哦,这事啊。三祖父既然觉得是我的错,那你现在杀了我?”彭淑觉得站着实在累,就拉了旁边的椅子过来坐下,顺手还喝了杯茶几上的茶。 不得不说,彭家现在也不太行了,寿松院里的茶,都不是最好的新茶。 “你!” 寿松院里的长辈们,见她竟然自己坐下,还喝茶,顿时气炸。 “老二!”彭远泰指着彭柏涛的鼻子,“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跪下!”彭柏涛将彭淑从椅子上提起来,强迫她跪在地上,然后红着脸拱手冲太夫人请罪,“祖母,是孙儿教女无方,还请您恕罪。” 彭淑想站起来,刚动身,肩膀就被按住了,她索性坐在地上,“是是是,请曾祖母责罚。” “淑儿,你本有功,曾祖母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要嘉奖你的,却奈何你目无尊长,奖赏就免了,罚你去祠堂面壁思过三日。”太夫人面如寒霜,话说完,懒懒地摆了摆手,表明不想再看到彭淑。 彭淑巴不得赶紧走,爬起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就要出去。 “这……祖母,她也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彭栢霖的妻子,小姜氏一甩手帕,添油加醋道。 “以前淑丫头也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人撺掇她了。”彭家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对彭淑的背影指指点点。 “站住!”太夫人威严地提高了分贝,“淑儿,你是如何知晓印子钱的事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谁?你今日将此人供出来,面壁思过责罚可免。” 彭淑脚步停下,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冷笑。满屋子至亲骨肉,无一人关心她的身子。什么嘉奖,也都是假的,是叫她来试探,试探她还知道多少罢了。 她确实知道得挺多了,不过一件都不打算说出来。 前世,她就是将三房的罪证全部找到了,然后及时救下了彭家。 这一世,她只想壁上观,安静地看着三房在国法律例上蹦跶,什么时候满门抄斩了,就精彩了。 “我上个月外出,不小心看到三祖母去了梧桐巷,然后偷偷跟过去,才知道的。”她平静地没有牵扯任何人,“如果长辈们不信,可以去查。” 第一世,她确实是到死才知道部分真相,大部分真相都是第二世查到的。 “如果查了还是不信我,再赐我白绫毒酒,或者是刀子,都可以。要不是瑶妹妹在我枕头里塞麝香,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小姜氏脸色一红,恨不得手撕了彭淑。同时也恨女儿手段不高明,竟然被查出来了。 “走了。”彭淑扬扬手,不顾一屋子人的面容精彩,直接回了自己的沉香院。 此时,院里静悄悄的,仿佛整个院子,突然被隔绝于世了。 “姑娘。” 阿影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从黑暗中提着灯笼走过来,“廖妈妈她们都走了,去了三房,她们太过分了!” 廖妈妈是彭淑院里的掌事嬷嬷,平日里彭淑待她不薄。 彭淑摸了摸肚子,又给阿影擦了眼角泪水,“饿了吧,咱们去厨房找些吃的。” 阿影从未见过如此心大的姑娘,以前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姑娘!”她多少有些怒其不争。 彭淑从她手里接过灯笼,“走就走呗,姑娘我有你就够了。” “淑儿妹妹。” 彭淑话音落下,一道微弱而又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彭淑倾耳一听,又听到:“淑儿妹妹,是我。” “二哥?” “是我。” 片刻后,微弱的灯光下,一名少年走到彭淑身边。 陌生而又久远的记忆,在看到人的那一刻,便浮上彭淑心头。二哥彭硕性格孤僻,从来不喜与复杂的人打交道。因不爱书房爱厨房,被太夫人憎恶,乃至被彭家孤立。后来,彭瑶为了保她胞弟的命,栽赃嫁祸,让二哥给彭焰抵了命。 第6章 这一世,随便吧 “二哥,你怎么来了?”彭淑嗅了嗅,似乎二哥出现后,沉香院的空气里,就蔓延着一股食香。 “我……我是来感谢你的。”彭硕鲜少与人打交道,语气略有生硬。他倒也不是不喜欢这个妹妹,只是没怎么相处过,不习惯。 “暖炉的事?不用。”彭淑又吸了吸鼻子,感觉更香了,香得她食指大动。 “用的。饿坏了吧?给你送些吃的。”彭硕别扭地从身后拿出食盒,递给彭淑,“你偷偷吃,曾祖母不会发现。” “谢谢二哥。”彭淑迫不及待揭开盖子,露出里头一正只鸭肉,一盘蛋炒饭,一份炒时蔬,和几叠小菜。 “好香!” 彭淑忍不住噎了噎口水。伸手拆下鸭腿就开始吃,吃了几口想到阿影肯定也没吃,就给了她半只。 阿影没想到自己跟姑娘能这么惨,不敢全要,只吃了一半,还边吃边哭。 “淑妹妹,你慢点,不够我还可以给你做。”彭硕一脸震惊。 他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上进,努力,时时刻刻保持淑女风范的妹妹这般囫囵。她以前哪怕被罚跪祠堂,两三日未食,出来也依旧保持端庄。 今天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今天吃的菌子有毒?产生幻觉了? “二哥,我能请你明天也给我做吃的吗?”彭淑啃完最后一只鸭腿,想着二哥厨艺精湛,除了烤鸡,许多菜都比惠祥楼做得好,便意犹未尽地问。 奈何抬头,却看到彭硕一脸见鬼了个表情。 她有些无语,她只是想摆烂,想享受了而已,有那么奇怪吗? 至于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她吗? “可以。你要吃什么?”彭硕点点头。别看他性格孤僻,其实人很好相处,别人对他好一点,他会加倍奉还。若别人对他坏一点,他也不报复,只是远离,仅此而已。 总而言之,二哥是个顶顶好的人。 彭淑开心地报了一串美食,“酸菜鱼,烤羊肉,煎牛肉,铁板鸭……板栗糕……豆腐羹……牛蛙……” “好,我做好了偷偷给你送来。妹妹吃着,二哥先走了。”彭硕知晓太夫人不喜欢他总去厨房,不敢多留,起身就回去了,跟后头有猛虎在追似的。 彭硕走后,二房依旧安静得可怕,彭柏涛和吴氏都没回来,许是在寿松院挨训吧。 彭柏涛现如今颇得圣上器重,却也逃不过一个孝子,太夫人不放人,他哪儿也不敢去。 “嗝……” 彭淑打了个饱嗝,慢悠悠朝自己屋走去,推开门,直奔床榻。 吃饱了就睡,这日子,真爽! “姑娘,奴婢给您把灯点上,太夫人八十大寿要到了,按日子,您得快些了,不然万寿图绣不完。”阿影一边说一边点灯。 灯点上,那边彭淑已经躺下了。 “姑娘……”阿影急得都快哭了,“这次惹太夫人不高兴,您再不赶紧绣完万寿图,如何哄好她老人家?” “别吵。”彭淑躺好后,偏头看向阿影,“将我屋里的花样,和那幅还未绣好的万寿图,都送去三房给彭瑶。” “姑娘!”阿影替彭淑委屈极了,没多想,只以为姑娘又要牺牲自己讨好她人,但二房无人撑腰,也只好这么做,便又一边哭一边收拾,“这些花样都是您辛辛苦苦想出来的,京中多少人夸您女工好,瑶姑娘想方设法都讨要好多次了,您都没给。这些,终究是没保住。” “傻丫头,做女工多废眼睛?多废脖子?她爱就给她,我无所谓。”彭淑一点不心疼,她第一世就是女工太好,近视眼了,颈椎还不好。 第二世,她不知什么是近视眼、颈椎病,没很好地防范,依旧中招了。眼睛不好,和颈椎不好,这日子过得,再荣华富贵都不舒心。 彭瑶不是喜欢吗?送她一双近视眼,一根有病的颈椎,何乐而不为? 阿影:“……” 她愣了半晌,没想明白。 想再问两句,床榻上已传来彭淑均匀的呼吸声。 阿影无奈,只得轻手轻脚地收拾,全部搬出了沉香院。 花样比较多,她搬了好几趟才搬完。彭柏涛和吴氏从寿松院回来,没回二房正院,直接来了沉香院,想再训斥彭淑一通。正好就瞧见阿影一趟趟搬东西,还都是彭淑最宝贝的物件。 “官人,淑儿想必是知错了。不然不会将这些花样送给瑶儿。瑶儿都讨要好几次了,她都没给。”吴氏分析道,“要不,今日就算了?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早朝,先歇息吧。” 彭柏涛冷哼一声,准备推门的手,缩了回来,“忤逆不孝,不尊长辈的东西,这些东西给瑶儿,比放在她手里有用。瑶儿多懂事乖巧,她怎么就学不会?若再不知错,我定要送她去妙月庵侍奉佛祖,一辈子青灯古佛赎罪。” 彭淑运气不太好,睡醒就听了这句。她自嘲一笑,前世二房因为她的缘故,不但没被三房牵连,还跟着享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这一世,随便吧。反正在父亲眼里,她永远比不上彭瑶,永远不可信。 “淑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寿松院那边打算祖母八十大寿的时候,相看京中适龄子弟。淑儿再不懂事,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去了夫家,吃了苦头,也就懂事了。官人不必太生气。” “希望她别像她娘一样不知轻重。”彭柏涛嫌恶丢下话,转身拂袖而去。 彭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天灰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回到了三岁那年。母亲跟父亲吵得很厉害,满屋子的瓷器碎片,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瓷器割了一身的血。 那血鲜红得可怖,在她眼前流动,慢慢的成了一张脸,血淋淋的脸,冲她嘲讽的笑。 像是在嘲讽她没爹疼,没娘爱,全世界都会背叛她。 紧接着,那血淋淋的脸化作大火,瞬间将她席卷,烧红了半天边,那个她挑选出来的继承人,站在火光外,冲她畅快大笑。 “太后,这一切,本就是我的,你凭什么以施恩者的身份,将属于我的东西,施舍给我!你凭什么!我要你死,你死了,我才是真的皇帝!” 在皇帝的身后,站着彭家的人,有父亲,叔父、弟弟、堂兄、妹夫、侄儿…… 他们神情,一派浩然。 “纵然我是你父亲,也不容许你一个妇道人家把持朝政!” “我们彭家,不能担外戚专权的恶名。” 彭淑突然笑了,她站在火光中,笑颜如花。什么抵制外戚专权,什么不容妇人把持朝政,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她老了,离寿终正寝不远了,他们慌了,要用她的尸骨,再保彭家几十年富贵罢了! 第7章 摆烂又不是自虐,得舒服着来 “姑娘。” “姑娘。” 阿影叫了许久,彭淑眼前的火光褪去,她慢慢睁开双眼,天原来已经大亮。 只不过更冷了,她冷得拢了拢被子,“阿影,暖炉怎么没火?” “二爷说您虽然不用去祠堂面壁思过了,但……”阿影欲言又止,说了怕主子伤心。 提了口二爷,彭淑就明白了。父亲惯用的惩罚套路,不给吃饭,不给喝水,饿了她自然就会去求饶了。 “阿影。” 彭淑打开床榻里侧的暗格,取出一包银子,“你从狗洞里爬出来,去买些食材,让二哥给我做饭。” “姑娘,这银子是您攒着做嫁妆的,不能动。您只需低个头,二爷就不生您气了。”阿影连连摇头。 彭淑嘲讽一笑,这个头可不好低,每次都得跪上两三个时辰呢。跪着,多伤膝盖啊。别人不心疼她的身体,她自己要心疼啊。 摆烂又不是自虐,得舒服着来。 “你要是不愿听我差遣,现在就可以离开。”彭淑冷了脸。 “是……”阿影见她冷了脸,心疼地提了银子,一步三回头离开。 彭淑在被子里缩了缩,又补充道:“再买些炭。” “是……”阿影无比确定,姑娘真的变了。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动用暗格里的银子的。 彭淑关上暗格前,细数了下自己的积蓄,一共两千五百两白银,二十两黄金,加上一个田庄,两幅足金镶宝石的头面,和两个玉镯。家底还算可以,摆烂够用了。 这些东西,除了田庄是母亲和离前给她留的,两千多两银子是她省吃俭用,偷偷卖绣活,加上月钱积攒多得。头面和玉镯、黄金,是入宫被皇后妃子们夸赞所得。第一世的时候,这些她都用来帮李星让夺嫡打赏宫女太监了。 如今想来,真是犯贱。李星让根本不配,既不用再帮谁夺嫡,那就要好好享受了。 一连数日,二房的厨房只给彭淑送硬馒头,连口咸菜都没有。好在阿影机灵,直接把银子给彭硕,彭硕买了食材,做好了,偷偷送过来。彭瑶和老姜氏被禁足,也无暇盯着。彭淑在屋里,一边看话本,一边吃美食,日子前所未有的悠哉。 舒服的日子一过,时间就走得特别快,太夫人八十大寿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彭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阿影去寿松院瞧了眼,回来就绘声绘色地对彭淑道:“姑娘,今儿好生热闹,盐析那一支全都来了呢,还有柳州那一支,好多人啊。跟姑娘您差不多大的,就有七八个姑娘呢。” 盐析彭家,柳州彭家,与京城彭家,共一个高祖父。盐析彭家,还有个老泰山,跟太夫人同辈。 其中柳州彭家主要做生意,产业遍布大江南北,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 盐析彭家略微中庸一些,买卖和仕途两手抓,不像京城彭家可以官拜一品,也不像柳州彭家富可敌国,处在中间水平。 阿影只提到盐析彭家和柳州彭家,其实彭家共一个高祖的,还有锦阳彭家。只不过锦阳彭家早已没落,就算来人了,也不被关注。 彭淑听着阿影的喋喋不休,手里挑着今日穿的衣裳。 “怎么都是素的?” 她发现自己的衣柜里的衣裳,都比较寡淡,穿上跟披麻戴孝似的。 “姑娘,四皇子喜欢素雅。”阿影提醒。她很纳闷,最近姑娘怎么像忘了自己喜欢四皇子一样。也不打听四皇子行程,也不研究四皇子的喜好了。 四皇子喜欢素雅?彭淑牙都要笑掉了。四皇子不是见人喜欢阳的,见鬼喜欢冥的吗? “去,把床幔换了,还有被子床垫,全换了。换喜庆点的。再给我做几身像样的衣服,这素不拉几的,跟守孝似的,不吉利,捐了。” 她深深蹙眉,嫌弃地打量自己房里的布置,寡淡不说,还显老,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也无比嫌弃过去的自己,李星让假装喜欢,她就改变自己,硬生生把自己改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太没自我了。 阿影:“……” 她见鬼了似的,颤抖着问:“姑娘,您说的是真的?” “再问,打你啊。”彭淑继续在衣柜里翻找,最后找到一件别人送的流彩百蝶穿花云锦裙。 今儿天冷,下着毛毛细雨,彭淑又挑了件红底软毛织锦披风披上。整个人看上去,一团喜气,也鲜艳生动了不少。 “姑娘真好看。”阿影不由得看呆了。以前姑娘穿得素雅,整个看着端庄贤淑,却少了几分灵动。而此时的姑娘,大气端庄,又不失灵动灿烂。神态上,更是多了几分自信。 “好看就对了,以后做衣裳,都按这种来。”彭淑将脱下的月白锦衣扔到一边,“都捐了。” “姑娘,您上月刚做的月白锦缎绣寒梅狐狸毛斗篷,也要捐?” “捐了吧。记得捐给贤王,满京城,就他认真做慈善了。捐给别人,那是给别人送钱。”彭淑也是有些肉疼的,那些衣裳的用料,都价值不菲。捐了,她就没了。 不过,总不能扔了。捐给贤王,让贤王将衣裳改成布匹,捐到偏远地区,也不算浪费。毕竟,浪费可耻。 “是。”阿影对贤王的态度,那是满满的敬意。 想起贤王,彭淑也暖心一笑。算起来,两辈子,她都欠过贤王的救命之恩。加起来,那就是两命了。 “姑娘,算算时间,该贺寿了,咱们现在过去吗?”阿影问。 桌上的沙漏里的沙子,已全部流到底部,贺寿时辰已到。 彭淑一喜,洋溢满脸的期待,“今日的席面肯定好吃,走。” 阿影:“……” 她有些为难,望着放在桌上的贺礼,欲言又止。 然而,彭淑已出了房门。 “姑娘,这幅万寿图是您练手的,真的要送?”阿影抱起木盒,忐忑不安追上。 彭淑在前头走得轻松,对席面充满期待,“要不是这幅卖不出好价钱,我才不送呢。” 阿影:“……” 她恨不得捂住姑娘的嘴,这话能说吗! “大姐,你送什么给曾祖母过寿?” 刚出沉香院,迎面便与彭瑶遇上了。 第8章 你故意的是不是 彭瑶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手里也都抱着精致的檀木盒子,光盒子就比彭淑的金贵值钱。 “大姐,再怎么说也是给曾祖母贺寿,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盒子?就这盒子,也太寒酸了吧。”彭瑶瞄见阿影手里的盒子,满意地笑了。 “关你什么事?”彭淑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继续往前走。 “大姐别生气,我知道你为了赎罪,把差不多绣好的万寿图送给我,心里不情愿。但我们三房,不也没为难你了吗?” 彭瑶脸上的得意,都要上天了。今日连四皇子都会来给太夫人祝寿,到时候寿礼一拿出来,他肯定会夸赞他的女工做得好。 “对了大姐,我身上这件衣裳,是我用你的花样做的。怎么样?很好看吧,已经有好几个闺秀问我要花样了。” 彭淑打了个哈欠,“恭喜瑶妹妹,你就要成为整个京城女工最好的闺秀了,加油。” 加油近视,加油颈椎病。 彭瑶还以为彭淑心里不痛快,阴阳怪气呢,她笑得更灿烂了。 说话间,两人到寿松院了。 此时,寿松院里,人声鼎沸,宾客云集,无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正与太夫人聊天说话。 彭淑和彭瑶一露面,就有好几个夫人询问,“这是淑姐儿和瑶姐儿吧,都这么大啦。” “噗。” 彭淑差点没笑喷,窑姐……哈哈哈哈 彭瑶感觉彭淑在笑她,但不知为何发笑。 “是。”已被放出来的老姜氏,笑着点了点头,“淑姐儿今年十六,瑶姐儿十五。” “可定了人家?” 好几位夫人眼神炙烈地盯着彭淑,恨不得立刻让自己儿子将她娶回家去。 彭淑以前太努力,在外人眼里,表现太好,很多夫人中意她。 不过…… 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于非命的这一世,彭淑并不想找个有出息的男人,只想找个没心机,没上进心,还喜欢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这样,两个人一起吃喝玩乐,才带劲。 京中抗造的人家不在少数,但支持子孙不务正业、不上进的人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院里三房的彭柏哲夫妇贺寿结束,哄得太夫人喜笑颜开。 按照序次来,轮到重孙辈贺寿了,彭淑排在第二位,彭硕献礼后,就轮到她了。 彭硕献了卷经书,中规中矩,太夫人脸上的笑意,已不达眼底。 轮到彭淑时,太夫人脸上明显很期待。整个彭家,最努力的人就是彭淑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骑射等等,都是最好的。 也不知这么努力的孙女,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重孙女彭淑,祝曾祖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彭淑走进正厅,随便捡了几个字就说,不像以前,精挑细选,还琢磨诗。 彭家的亲戚长辈都在,听了彭淑祝寿词有些失望,这次怎么没有诗? “不是说淑姐儿最是努力,文采也好?” 许多久闻彭淑才情的人忍不住发问,这也太普通了,与传言不符啊。 “许是不想抢风头,看看她的寿礼。”大部分见过几次彭淑的人,都是知道她以前格外刻苦努力,也有天赋。 然而,寿礼一展,不懂绣工的都看得出,绣活虽无错处,却绝对称不上上品,勉强算中品吧。 “这……”那些一开始帮彭淑说话的亲戚,也失望了,并且还有些恼怒,像是彭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一般。 “几月不见,淑姐儿不如以前了。”之前说彭淑不想抢风头的亲戚冷着脸道。 彭淑不在意地走到旁边,让彭瑶一个人表演。彭瑶上场前,还挑衅地扫两眼彭淑。 “好精致,好绣工!” 她的绣品一展出,立刻引起满堂喝彩,所有人,一人一句,把彭瑶夸得天花乱坠。 彭淑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就收到彭瑶挑衅的目光,她一律不接。 太夫人脸色好大,她不是看不出那绣品大部分是彭淑绣的,但彭瑶被人夸,比彭淑被人夸,更让她高兴。一高兴,就赏了彭淑一桃子的好东西。 彭淑回想起以前逢年过节,她都费尽心力讨好太夫人,得到最大的赏赐,也不过两匹布罢了。而彭淑,什么玉如意、玉镯、头面,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都是亲重孙,差别却那么大。 她已经麻了。 罢了,吃席吧。 “不愧是老姐姐你的重孙女,真出息。”坐在太夫人旁边齐国夫人笑道,“将来也不知哪个小子运气好,能娶到瑶姐儿。” 老妇人一张口,太夫人的神情瞬间变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全看缘分了。” “瑶姐儿,过来。”齐国夫人冲彭瑶招了招手。 彭瑶有些抗拒,但还是过去了。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齐国夫人褪下手中玉镯,硬是套在了彭瑶的手里。 这一举动,不少想跟彭瑶说话的夫人,都闭了嘴。 齐国夫人可是当今皇帝幼时的奶母子,在皇帝幼时,救过他好几命。后来皇帝执掌天下后,封她为齐国夫人,从此她一家飞黄腾达,养出了好几个纨绔。 如今,齐国夫人膝下还有个幼子鳏寡多年,最是荒唐纨绔,满京城的闺秀都怕被他看上。 被看上,齐国夫人一求,皇帝可是会赐婚的。 “谢谢齐国夫人。”彭瑶心里跟吃了屎一样难受,她后知后觉,仿佛知道彭淑的用意了。 难道她是故意让自己被齐国夫人看上的? 彭淑冲她盈盈一笑,出了风头,爽了吧。 既爽了,就该吃苦了。 “夫人,其实我大姐……”彭瑶正要说彭淑好话,然后把彭淑推荐给齐国夫人时,彭淑敷衍地冲太夫人拱拱手,“曾祖母,淑儿饿了,就不陪你说话了。” 话说完,也不等太夫人同意,转身就走,毫无礼貌可言。 齐国夫人顿时眉头一皱,这个彭淑,与传言不符,配不上她儿子。 彭瑶:“……” 她震惊得嘴巴微张,忘记了合上。彭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呀,她以前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现如今满京贵妇人都在曾祖母院里,她竟然走了? 还那般无礼地离开…… “淑姐儿三岁时,她母亲就和离了,老身可怜她被母亲抛弃,就纵容了些。”太夫人心里都快气炸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又说一遍彭淑被母亲抛弃的事。 “还有这事?”从盐析和柳州来的其他彭家人,尤其是年轻一辈的,根本不知这事,纷纷窃窃私语询问起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大姐的生母,是为了闺中爱慕的男子选择跟二伯父和离。”彭瑶偷偷说,佯装不声张,但这种话,很容易便传开了。 那些不管以前知不知道此事的人,看彭淑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异色。甚至不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彭淑选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便开始吃,那些话没气到她,倒是把阿影气得不轻。 “这些人,太过分了!姑娘别放在心上,天底下没有任何母亲会抛弃自己孩子的!”阿影气得跺脚,银牙都要咬碎了。 上一辈的恩怨,彭淑并未去深究,她从小被告知母亲不要她,她是个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便不敢去深究。她害怕别人说的是真相。她宁愿相信母亲有苦衷,宁愿糊里糊涂地过着。 “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说去。”彭淑拎了只螃蟹给她,“你不是最爱吃螃蟹吗?多吃几只,这螃蟹可贵着呢。一两银子,也就够买两三只。” 阿影接了螃蟹,嘴巴暂时被堵住了。 “彭淑!你故意的是不是!” 阿影一只螃蟹刚吃一口,彭瑶便怒气冲冲过来,“你知道齐国夫人要来,所以你故意将自己的绣品给我,好让她看上我!” 第9章 三房好像出事了 彭淑撇撇嘴,又耸了耸肩,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让你出风头也不是,不让你出风头也不是,你怎么什么都怪别人?不能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就是故意的!”彭瑶见彭淑这态度,更气了,气得脸色狰狞,跟一头凶兽似的,“你以为让我在齐国夫人面前出风头,我就一定会嫁过去?” “妹妹别急,这因果有循环,报应终不爽,妹妹马上就知道了。”彭淑吃了块板栗酥,觉得有些甜,远不如二哥做的好,兴致索然放下了。 今日的席面,摆盘好看是好看,就是味道比较一般,她很是失望。 “大姐,你以为我被齐国夫人看上,你就有机会嫁给四皇子?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被亲娘抛弃的贱种,也入得了四皇子的眼?”彭瑶咬牙切齿,若不是有宾客在,她便要大声说出来了,而不是压低声音。 “不是说四皇子今天也会来贺寿吗?怎么还没来?”彭淑往椅背上一靠,姿态慵懒惬意。 然而,她这幅姿态在彭瑶眼里,是赤裸裸的挑衅。 “还早,四皇子肯定会来!”彭瑶无比笃定,她跟四皇子说好了的,一定会为了她来给曾祖母贺寿。 彭淑轻笑,“那拭目以待咯。” “你……” “太夫人,太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彭瑶后面的话还未出口,远处一名小厮,便急哄哄冲过来,焦急地进了寿松院。 “曾祖母过寿的日子,哪里来的狗奴才,这般不知规矩!”彭瑶脸色冰寒,轻蔑地扫了眼彭淑,转身去了寿松院。 但其实她故作镇定罢了,家里出事,四皇子肯定不会来了。更严重些,她跟四皇子的婚事,恐怕就要成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彭淑嘲讽一笑,也是前世她才看清。彭家看似中立,其实早已把宝押在大皇子李星文身上了。大皇子承诺彭家,他登基后,彭家的爵位可以继续世袭罔替。彭瑶就算再受宠,彭家也不会让她嫁给李星让。 李星让与当今陛下一样,重武轻文,将来登基是不会轻易给文官爵位的。彭家的爵位就算能继续世袭,也是世袭递降,或者一代而终,不得长久,彭家还要感激涕零。这就是当今皇帝的英明之处,他当年变法,一方面确实是重武轻文,不待见文官。另一方面,是想以爵位作为彩头,让儿子领着朝臣们厮杀,筛选出一批有能力的臣子来。 这彭瑶她恨帮大皇子的人,恨他们起初不让她亲近四皇子,恨他们不帮四皇子。到头来,纵是骨肉至亲,也毅然决然,拿他们祭天了。 不过,这些跟彭淑都没什么关系,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施施然站起来,七拐八拐的,拐去了大房,摸进了彭硕的青竹院。 “二哥,二哥。” 青竹院冷清,连守门的小厮都没有。园内的陈设,也都比较普通。但胜在干净整洁,也颇为温馨。 “淑儿妹妹?”彭硕见到喊他的人时,愣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一向上进的淑儿妹妹,不应该在寿松院哄太夫人开心吗?这个扬名的机会,她不可能放过才对呀。 “二哥,今日的席面,我太失望了,食材很不错,但厨房手艺太差,吃得我难受,你这有什么好吃的吗?我饿……” 彭淑小嘴叭叭的,说完可怜兮兮地望着彭硕。 “有。” 面对第一个主动上门要吃的的妹妹,彭硕想都没想,便点头了。 他献宝似的,掏出好些自己做的糕点,“妹妹先垫垫肚子,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 “谢谢二哥。”彭淑嘿嘿的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阿影别过头,真是没眼看! “姑娘……” 过了半晌,彭淑消灭了半盒糕点后,她终是忍不住了,“姑娘,家里好像出事了,您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彭淑拍拍手里的碎屑,喝了口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硕儿,硕儿……” 彭淑正继续吃,青竹院外,一连串的呼唤越来越近,片刻后一名妇人进了屋。 “哎呀,原来是淑姐儿啊。”妇人惊呼,有些受宠若惊。 彭淑吃完最后一口糕点,咧嘴一笑,“莲姨娘,我来找二哥蹭饭吃。” “你二哥这里冷清,淑姐儿能来,奴妾真是高兴。”莲姨娘满脸的欢喜。 整个彭家,最没存在感,最让太夫人不喜的,就是彭硕了,连带着莲姨娘也不被厚待。别人自诩父母双全,看不起彭淑,而莲姨娘不会,她自觉没那资格。 不过…… 彭淑想起第一世,彭瑶想让彭硕给胞弟顶罪前,对莲姨娘很是好,她就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为了讨好彭瑶,对她狠狠奚落了一番。 “对了,淑姐儿,三房出事了。”莲姨娘压低了声音,“我刚从寿松院回来,三房的五爷,被抓了。衙门的人,当着太夫人的面,直接将人捉走了。老太太差点气晕,幸好太医院张院判在,给太夫人扎了一针,人没事。也不知,这五爷犯了什么事。” 彭淑挪了挪茶杯,没接话。前世她在太夫人八十大寿前,就将三房的所有罪证收集齐,直接免了三房的中馈之权,而后执掌彭家中馈,在彭家有了绝对的话语权。而后,迅速处理了那些事,没有东窗事发。 而这一世,她压根没收集证据,只随便扯了件不太能动摇彭家根基的案子。三房以为万事大吉,继续在国法上蹦跶,终于要纸包不住火了。 “莲姨娘,这是三房的事,跟咱们不相干。我去厨房看看二哥饭菜做好没有。”彭淑起身,端着茶杯,边喝边去了厨房。 “淑姐儿……”莲姨娘惊呆了。这淑姐儿怎么跟村头没事干的老头子似的,端着茶壶,慢悠悠的。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三房的事上,嘀咕道:“真的不会连累到大房?” 彭淑都不忍心告诉她,不但会连累,还会被三房拿去顶罪。 三房为了私利,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国法上蹦跶,彭家满门抄斩,指日可待。 第10章 再苦不能苦自己 “淑儿妹妹,饿极了吧。” 彭淑刚走几步,彭硕便迎面过来,他身后小厮手里,还端着盘子,紧接着食香扑鼻而来。 “好香……”彭淑看到食盘里,有翡翠白玉卷,红烧排骨,猪肚鸡,清炒藕片。 “二哥,这么点时间,就能做这么多菜?”彭淑不由得佩服。她以前也经常下厨,但每次吃完自己做的就会拉肚子。二哥能做这么多美食,她不由得有些钦佩。 “不是,是早就做好了的。曾祖母过寿,府里进的食材比较多,我让人去拿了些,早上就开始做了。这猪肚鸡,炖了一个多时辰了。” “知道你喜欢吃香酥鸭,二哥一会给你做一只,带回去吃。”彭硕此时表现欲极强。第一次有人满心期待的等着吃他做的饭菜,脸上还有崇拜的神情,太受用了。 忍不住,就想多多投喂。 “硕儿,你怎么就想着去厨房?你五叔都被抓了,你怎么不为家里操点心!万一三房连累到咱们,可怎么办!”莲姨娘冷着脸,若不是彭淑在,她都要伸手打了。 太夫人不喜欢彭硕总进厨房,莲姨娘为讨好太夫人,没少因为这事打骂彭硕。整个彭家,以前没有一个人理解彭硕。他在彭家,是被孤立的。 “知道了姨娘。”彭硕好不容易有的笑容,又落下了。他低着头,取来食盒,将做好的饭菜装进食盒里,递给阿影,“淑儿妹妹,要不,你回去吃?” “好。”彭淑也不想留在这里影响莲姨娘教子。不过,二哥愿意为她做饭,她自当投桃报李。想了想,她正色道:“莲姨娘,彭家家大业大,与盐析、柳州彭家同气连枝,就是有什么事,也由上头的长辈顶着。我们做小辈的,只要不被拿去顶罪就行,其他的,不用多管。” “是是是。”莲姨娘立马换换上笑颜,“淑姐儿聪慧,奴妾听你的。” 彭淑知道她肯定没听进去,话已至此,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只希望二哥能明白,赶紧找好后路。 “二哥哥,我告辞了。”她冲彭硕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青竹院。 府里出事,宾客大多都走了。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府邸,此时安静了不少。 彭淑从大房出来,正准备回二房路上,经过府里后花园,隐隐听见前头有人在说话。 她对阿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蹑脚往前又走了一段,终于听清了。 “瑶姐儿真是懂事,人又长得标致,若是我儿媳就好了。我看瑶姐儿啊,真是越看越喜欢。”齐国夫人握着彭瑶的手,强调了好几遍想讨她回去做儿媳妇。 负责送客的小姜氏,体面都快维持不住了。谁不知道齐国夫人家没有根基,皇帝年纪也大了,一旦驾崩,齐国夫人府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脑子坏掉了,才将女儿嫁过去呢。ωωw..net “不是我说大话,要是瑶姐儿是我儿媳妇,她五叔那事,都不会发生。”齐国夫人又说了句才肯走。 待齐国公夫人走远后,彭瑶气得呸了口,然后走到池子里,疯狂洗手,“什么下贱货色,不过是救过皇帝几命,得了些荣耀罢了,还想我嫁过去?她也配!难道她忘了,她之前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宫女?!” “你少说两句。”小姜氏送齐国夫人回来,就听女儿说这话,顿时气得呵斥了声,“这话让人听了去,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行了,你去招待从盐析和柳州来的姐妹吧。别让彭淑那贱丫头捡了便宜。不能让那两支的人成了她的人脉。” “是。”彭瑶一听,紧迫感起来了,立刻将对齐国夫人的恶心,抛诸脑后,三步并作两步,与小姜氏离开了。 “姑娘,盐析和柳州几位姑娘住在弄玉轩和静辰阁,咱们要不去看看?若能跟几位姑娘交好,将来路也好走些。”阿影尽责尽职地提醒。 彭淑轻笑,路好走? 前世她也是这样想的,然后几位堂姐堂妹,差点把她的血吸干。再说了,她都摆烂了,还在乎什么人脉不人脉的? “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快走。”彭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阿影无奈,只得跟上。 回到沉香院,彭淑迫不及待将吃食从食盒里取出来。 彭硕怕妹妹吃腻,贴心地做了份解腻小菜。 除此之外,还有梨汤,和柿子。 吃完饭,再来份水果,真是神仙日子。 “好吃。” 彭淑吃了块红烧排骨,味道刚刚好,酥烂可口,不腻不柴。比席面上的,好吃数倍。 “大姐……大姐……” 正吃着,一团人影跑过来,坐在彭淑身边,伸手就要拿桌上的排骨。 “放下。” 彭淑筷子一伸,拍在小手上,手吃痛立马缩了回去。 “大姐……饿……”七岁的彭飞,委屈巴巴瞅着彭淑,企图用萌哒哒的外表,征服长姐。 见彭淑没立刻哄他,又抱着彭淑,可怜巴巴地撒娇。 彭淑看看桌上分量并不多的美食,再看看萌她一脸的弟弟彭飞, 蹙了蹙眉头。彭飞是后母所生,在彭家二房,那就是小霸王的存在。 他出生后,几乎是所有人,都会跟彭淑说,女人要没有兄弟撑腰,下场会很惨。还什么长姐如母,作为姐姐的,理应帮扶照顾弟弟,这是责任。 前两世,彭淑努力对弟弟好,希望他以后给自己撑腰。 后来…… 彭飞第一世更喜欢彭瑶,帮彭瑶一起害她,将她害得骨头渣都不剩。第二世,彭淑避免了他被利用的命运,他前半生光明磊落政绩斐然,后半生荒唐度日,欺男霸女,连累她险些身陷敌营,死无葬身之地…… 彭淑也看开了,不管她多好,这个弟弟,就是不成器,会连累她。所以,这一世,再甜不能甜弟弟,再苦,不能苦自己。 “不懂礼貌,吃饭能用手抓?” 彭淑一把将彭飞抱起,送出了门,并“嘭!”的关了门。 阿影:“……” 姑娘疯了吗? 她平日里最疼九公子了! 别说是吃的,就是给他当马骑都愿意! 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小问题,而罚九公子? 好魔幻,是不是在做噩梦啊。 她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嘶……痛…… 彭淑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继续吃。之前吃了糕点,有些饱,现下吃的就慢了些。吃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吃完。 她吃完了,而彭飞已经在屋外头哭好一会了。 “飞儿,怎么了?怎么在姐姐门口哭?” 外头传来后母吴然娟的声音。 第11章 何必讨好她人 “大姐吃独食不给我,呜呜呜……”彭飞哭得更大声了,奔进母亲怀里,撕心裂肺的告状。 吴然娟没想到是这事,她心里一下子就有些不舒服了。她哄了哄儿子,没哄好,直接推门就进屋了。 “淑儿,外头冷,你为何将弟弟关在门外?” 吴然娟进门就是一通质问,脸色冰冷,眼底甚至隐藏着复杂的恨意。尤其是看到彭淑那张脸,她就想起刚嫁过来时,夫君在她耳边梦魇,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彭淑冷眼扫向吴然娟,打量着这个女人。虽然母亲不是因为她跟父亲和离的,但吴然娟进门后,似乎很喜欢看她吃瘪,她受的挫折越大,她心里就越爽。 前世更是好多次险些害她没了性命。 “儿子要穷养,不然会腐坏他的意志力。”彭淑招手,让阿影收拾桌面,又继续慢悠悠说:“他年纪还这么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吃好吃的,何必在乎这一顿?更何况,他竟然伸手拿肉,这多不卫生,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彭家没家教呢。” “就算是他做错了,你说他就是,至于将他关在门外?他平日里有多喜欢你这个姐姐,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嫉妒。”吴然娟越说越气,若不是彭淑都十六了,马上就要说亲,她不好下手打,不然早大耳光拍过来了。 彭淑轻哼一声,“喜欢?喜欢我屋里的东西吧。” 她这些年,特别努力,得过不少赏赐,与人比诗文,也赢得好些彩头,小金库里却只有两个玉镯,两副头面,其他的,都给这便宜弟弟了。 “你!”吴然娟脸色难看至极,“我是管不住你了,我让你爹来管你。” “你让天王老子来,都一样。”彭淑起身,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埃,“困了,我要睡了。” “你!”吴然娟气得语塞,“你魔怔了!变了性!” 彭淑懒得理她,自顾进了屋,脱下外衣,换上宽松的睡袍,倒床便睡。 吃饱喝足,刚好困倦,适合睡觉。 “无法无天了!” 吴然娟在门外,指着门想破口大骂,奈何家教不允许,她要守着淑女的条条框框。 “少夫人,您息怒。左右淑姑娘也要出嫁了。奴婢听说,顶多三五日,婚事就要定下来了。到时候,嫁出去了,您就省心了。没必要在这档口跟她吵嘴。”吴然娟的心腹婆子岳妈妈劝道。 “这事得上点心,尽快定下来,出门也别拖着!”吴然娟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立刻将彭淑嫁出去。 屋里阿影听着,忧心忡忡,“姑娘,您惹家里不快,万一他们给您随便安排门婚事,可怎么办?” “好阿影,你放心,等我出嫁了,就把你的身契给你。到时候你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管我。” 嫁人嘛,当然要嫁好拿捏,还有钱,抗造的。 不作一点,老被那些野心很大的男人娶走,多累啊。 作为彭家的嫡女,再怎么不被喜欢,也不会嫁给乞丐,吃穿定然都是不愁的。 是以,何必讨好她人? “姑娘,奴婢哪儿也不去,奴婢就守着姑娘。”阿影一听要自由了,顿时哭了。 她打小跟着彭淑,早已将她当家人,想到分别,心里就难受得紧。 彭淑闭着眼,迷迷糊糊睡去,待醒来时,沉香院中,站了一排人。 “姑娘,院里的人都走光了,少夫人给您添了许多,现在牙婆已经将人领过来了,让您去挑呢。”阿影神色欢喜,“少夫人和二爷心里,还是有姑娘您的。” 彭淑都不忍打击阿影,若彭柏涛和吴然娟心里真有她,会这么久了不请大夫来看她的身子?会这么久了,才给她院里添人? 不过这话她懒得多说,免得阿影又担心她难过,喋喋不休地安慰个不停。提起这对夫妻,她心情就不是很好,干脆爬起来,洗了把脸,蓬头垢面出去了。 一出房门,来到院中,她便愣住了。 前世忠心耿耿的心腹侍从,怎么来了好几个? 这些人,都是她东拼西凑的,不是一下子出现的,这回怎么突然都出现了? 彭淑感觉到,冥冥中似乎哪里不对,但又不知哪里不对。 “都留下吧。”她此时多了几分严肃。 一共六个丫鬟,一个婆子。每一个,前世都对她忠心耿耿,有的甚至为她牺牲。 面对这群人,她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这一世,让她们留下也好,她摆烂,她们就不用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就可以活得久些。 “姑娘,奴婢先给您梳头,寿松院那边说,让您一会过去。”阿影道,说罢压低了声音在彭淑耳边继续说着,“好些人家上门提亲,姑娘一会去了,可要选个好的。” “五叔放回来了?”彭淑懒懒问,三房的事若没解决,别人怎么敢上门提亲? “嗯。”阿影点点头,心里还有些复杂的不痛快。她一面盼着三房不得好,一面又害怕三房连累她家主子。 “看来好处给到位了。”彭淑轻笑,继续在国法上蹦跶吧,距离满门抄斩,又近了一步。 也不知父亲这次为五叔出多少力,前世她提前处理了那些事,父亲只受了少些牵连,很容易就摆平了。 这一世……怕是会越陷越深吧。 不执着于做救世主后,彭淑发现自己的日子,越发悠然了。好喜欢这种坐吃等死,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为父打死你这畜生玩意!” 彭淑懒懒的话音刚落,彭柏涛便提着木棍子冲进来了。手里的实木棍子,抡起来就朝彭淑身上招呼,“畜生!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没想到养出个畜生!” “嘭!” 阿影护着彭淑,身上硬生生挨了一棍,疼得险些背过气去。 “爹,你口口声声骂我畜生,还打我,我到底哪里惹你了?就因为我没有忍下气晕祖母这件事?”彭淑心里冰寒一片,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被打,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了。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还敢质问你爹?”彭柏涛木棍指着彭淑的脸,吩咐身边一窝蜂过来的婆子,“来人,给我将这畜生捆起来,今天我打死她!” “淑姑娘,对不住了。” 几个婆子,虎背熊腰,力大无比,瞬间将阿影按到一边,拉住彭淑就要捆。 “来人,你们干站着干什么!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彭淑连连回头,冲那几个刚买来的丫鬟大喊。 几个丫头也知道彭淑就要出嫁了,日后她们是要一直跟着她的,是以,瞬间做了决断,拦在彭淑面前。 “好啊,还学会忤逆父亲了。你这个小畜生,早知道你这般忤逆不孝,不知廉耻,我当初就该溺死你!”彭柏涛气得脸色通红,脖子青筋直冒,“来人,给我拉开,今天我打死她!” “父亲不该说说为何要打我吗?”彭淑没忍住,哽咽了下。第三世了,她从未享受过父亲的疼爱。不知父爱为何物! “今天贤王上门求亲,求娶的是你!你是不是很得意?贤王冷清,若不是你勾引,他怎么会上门求娶?彭淑,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没有羞耻心的畜生!贤王求娶你又如何?为父今天就要打死你,以正家风!”彭柏涛越说,越气,身体气得发抖。 第12章 凭什么让这些人如愿 “呵。” 彭淑嘲讽轻笑,她仰起头,不让人看到打转的泪花。 贤王来求亲,在父亲眼里,等于她不知廉耻勾引贤王。可笑她前两世都以为,只要够上进,够努力,为家族兢兢业业,父亲终有一日会看到,会明白她的孝心。 可这孝心,要来何用! “父亲。” 硬生生忍下眼泪,彭淑将拦在身前的丫鬟们刨开,迎向彭柏涛手里的棍子。 手臂粗的实木棍子,几棍子下来,她想必就死了吧。 “父亲觉得我勾引贤王要打死我,就打死吧。你跟母亲生了我,一个不要我,一个要打死我!好啊!打啊!你现在打死我,也算我还了你们这身血肉!” 她的声音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落在彭柏涛心里。他看到女儿眼中的失望,和嘲讽,心头震怒。 这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竟敢质疑指责生父! “大姐姐真会说话,说得好像二伯父故意打你一般。你分明是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罚。” 彭瑶从门洞走出来,与老姜氏,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夫人。 太夫人的脸色不算好,彭家最近事多,她一肚子火,真愁没地方发呢,贤王就来提亲了。 贤王母族虽势弱,出身农户,但贤王自己争气,现如今位高权重,深受皇帝信赖。按理来说跟贤王结亲,彭家也算高攀。 可贤王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彭家是万不可跟他结亲的。就算得罪他,也比和他结亲有益处。 彭瑶朝彭淑递来个挑衅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被亲娘抛弃,被亲爹厌恶的可怜虫,凭什么得到贤王的青睐?贤王就算来求亲,也应该向她求亲。她彭瑶,才是彭家最尊贵的女儿! 老姜氏眼里也藏着恨意,彭淑让她断了放印子钱的财路。挡人财路,等同杀人父母,这个彭淑,该死! 竟然好命的被贤王求娶,她有什么资格?她瑶儿还没嫁入皇室呢。 “来人,绑起来!”彭柏涛怒不可遏地指着彭淑,像是彭淑给他丢了大脸,“瑶儿说,去年春日围猎,你跟贤王说过话。天知道你与他说了什么!你若没故意勾引,他为何要来求亲?我们家与贤王,素无往来。即便是求亲,瑶儿,香儿,哪一个不比你强?你素来要强,什么都要争个输赢,你这种性子,半点不恭顺贤淑,哪个男人会看上你?” 彭淑死死咬着唇,拼命地忍着眼泪,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值得哭! 不都习惯了吗?只要一被人挑拨,爹就把所有错归咎在她身上,然后就是一顿毒打。 没有娘怎么了,爹不疼怎么了!彭家反正也要满门抄斩了! 可是,她凭什么让这些人如愿?难道以前遭受的毒打还不够吗? 她喉咙哽得生疼,青筋都冒了出来,双手也紧紧握成拳。 唯有这样,才能让眼泪不落下来。 然而,这幅表情落在彭柏涛眼里,觉得她不服,怒斥道:“不知廉耻,不知悔改!打五十藤条!” 彭淑红着眼睛,如同误入狼群的羔羊,被饿狼团团围在中间,狼群尽情地羞辱作践,等他们玩累了,就一口将她吃下。 太夫人脸色阴沉,自己的亲重孙女被骂不知廉耻,她没有丝毫动容。想来也是,毕竟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是她的亲孙子。 而老姜氏和彭瑶,尽显得意。尤其是彭瑶,仗着受宠,半点不遮掩,她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俯瞰彭淑,看她如同一条狼狈的狗一样,在这彭府里挣扎。 彭淑脸上难以抑制的浮上悲凉,她嘲弄的,一字一句道:“去年围猎,太皇太妃被蛇咬,需找半边莲解毒,只是一时半会不知哪里找半边莲,我偏巧知晓,就告诉了内官。皇太妃蛇毒得解,贤王特意来谢。这就成了我勾引贤王?若这就叫勾引!那彭瑶与四皇子私定终身,岂不是要浸猪笼?!” 这几句话,她几乎用吼的,才说得出口。别人说她不知廉耻,她不伤心的,可父亲受三两句挑唆,就这样说她。她的心,疼。疼得说话都困难。 “别人都不知何处有半边莲,你为何能知晓?”老姜氏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反驳彭淑。 “我为何会知晓哪里有半边莲?还不是因为我看到彭瑶跟四皇子私会!我想去提醒彭瑶,不要做令家族蒙羞的事!我们彭家,不需要一个皇子妃的名头来加持!” “你你你……你胡说!你胡说!” 彭瑶是特意过来看彭淑被打的,可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被彭淑知道了。当即,她慌得六神无主,立刻大声的矢口否认。 彭家祖上是开国功臣,是传世百年的书香门第,彭家的女儿与皇子私会,跟与普通外男私会,没什么不同!若传将出去,让外人知晓了,她会抬不起头!家里所有女眷都要跟着蒙羞,说不得皇子妃没当成,还要被家族厌弃,甚至于打死。 就算最后如愿嫁给了四皇子,也没有人会真正尊重一个与人私定终身的皇子妃,那样四皇子的夺嫡之路,将更艰难。 “我胡说?”彭淑冷笑,她举起手,“我彭淑,指天发誓,若我与贤王有私情,叫我不得好死,来世做猫做狗,永世不得为人!” 发完誓,彭淑满面嘲讽,逼近彭瑶,“我发誓我与贤王无私情了,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你若与四皇子有私情,四皇子此生将永不可能娶你的誓言吗?就算娶你,你们也不可能有孩子,你敢发这样的誓言吗?!” “我……我……”彭瑶支支吾吾。她作为大启朝土生土长的人,是信一些鬼神之说的,别的誓言咬咬牙敢发,但这样的誓言,太恶毒了!她不敢! 她是那么的想嫁给四皇子,做他的皇子妃,甚至是皇后! 万一发了誓,应验了怎么办? “大姐姐,我不就是收了你院里的廖妈妈?你至于这般恨我?非要污蔑我与四皇子?” 电光火石之间,彭瑶找回了些理智,立时便开始落泪,楚楚可怜地哭起来,“大姐姐若是这样恨我,我把廖妈妈她们还给你就是。” “我跟你说与外男有私情的事,你却跟我说丫鬟背主的事,彭瑶,你厉害啊。”彭淑知道彭瑶没那么容易承认,不过精明如太夫人和老姜氏,她们看得出来是不是真就行。 第一世春日围猎时,她也没看清是谁跟四皇子私会,是彭瑶在她临死前,耀武扬威的来到她面前,与她一桩桩一件件,炫耀她与四皇子的事。什么春日围猎,什么半夜翻墙,说得那叫一个得意。 太夫人此时脸色已铁青。小辈们许多事不知,可她作为家中的泰山北斗,是知晓彭家暗地里与大皇子的勾连已深不可移。大皇子母妃与四皇子母妃势同水火,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彭家势必都要跟四皇子为敌。 早已深陷泥潭的彭家,唯有大皇子成功登顶,方可让彭家缓过来。 若,中途弃大皇子而支持四皇子,那么彭家…… 她不想往下深想。只默默让下人们立刻回避,只留三两个心腹听用。 待下人们都走后,她沉声问:“瑶儿,这件事,可是真的?”。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事关家族兴衰,由不得她不严肃。 这一次,老姜氏听出来了,太夫人是真的发怒了!远比上次得知彭淑身子废掉,更加的震怒。 “瑶儿,你与你曾祖母说实话。你素来直率天真,有时候被误会了,也是有的。别怕,你曾祖母疼你,你只管说实话。”老姜氏忐忑极了,她也不知彭瑶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第13章 必须找点什么补偿一下 彭瑶有没有听懂暗示,彭淑不关心,反正她是听懂了。 世家大族的贵女众多,大多都是规规矩矩的闺秀,女功、管家都学得好,想要在一众优秀贵女中冒头,还得有些性格。 彭瑶在外人的形象就是率真直接,真性情。为此,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觉得她没心机单纯,反而是彭淑,总给人一种太有上进心,也太有城府的感觉。 老姜氏这话,就是提醒彭瑶,想要以一句误会蒙混过关。 她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有没有私情,她一眼看出。 彭淑冷冷一笑,“三祖母,跟外男私会,那不是率真,那是不知廉耻啊。” “你!”老姜氏怒视彭淑,“淑儿,我知道你有怨气,瑶儿让你损了身子,你想报仇,三祖母也理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妹妹的名声做文章,这会害了彭家所有女儿的!你姑姑,你妹妹,甚至是你侄女。她们可没有得罪你。” “啪。” “啪。” “啪。” 彭淑拍了拍手,竖起了大拇指,“三祖母真会颠倒黑白,难道不是瑶妹妹污蔑我勾引贤王?瑶妹妹这难道不是在害彭家的女儿?难道说,在这个彭家,只许她彭瑶说我的不是,不许我说半句真话?” “老二!”老姜氏没想到彭淑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她,顿时怒意滔滔望向彭柏涛,“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样忤逆顶撞长辈!” “啧啧啧,三祖母跟瑶妹妹不愧是一家人。我跟你说瑶妹妹栽赃陷害,和跟四皇子私相授受的事,你却跟我扯顶撞长辈的事。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呗。反正你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彭淑站着说累了,干脆坐下,甚至还想叫杯茶。 “你!”老姜氏老脸青一阵紫一阵,“你竟敢说我倚老卖老?!” “不敢,我可没说,三祖母不要张口就污蔑。不过,我也习惯了,上回三祖母说要补偿我,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你拿什么补偿我。” 彭柏涛想说话,被彭淑抢了先,她说完嘲讽地看向彭柏涛,“父亲想必早忘了我身子有损的事了吧,不过您贵人事忙,心里也没我这个女儿,不记得属正常。” “为父……为父……最近忙着查茶税,比较忙。”彭柏涛不自然地转过头,不敢再看女儿那充满嘲讽和失望的眼。 现在他也看明白了,女儿八成是被冤枉的,也受了委屈。只是他刚回来,就听说贤王来求亲,加上彭瑶说看见女儿春猎的时候单独跟贤王说话,便没多想。 “我哪里忘了?”老姜氏心里发虚。太夫人虽是偏宠些三房,但不是毫无底线的偏宠。彭淑损了身子,而彭瑶只罚禁足和抄女德,已经是很大的偏宠了。换做别家女儿,怕是要被打死的。 “我……”老姜氏抬眼看太夫人,只见太夫人神态如狂风暴雨前夕的宁静,已经有所责备了。她慌忙找补,胡乱道:“我那是准备将补偿添在你的嫁妆里!我也派人去江南寻名医了,必定将你的身子医治好。” “我谢谢三祖母,只是不知三祖母准备添哪些东西?东郊那片温泉庄子?淑儿在这里谢谢三祖母了。”彭淑有模有样地起身,福身揖了一礼。 “一个庄子哪里能弥补得了。我会在你的嫁妆上多多添置别的好东西。”老姜氏警惕起来。东郊的温泉庄子,可是京中不多的好庄子,价值连城,给多少银子她都不想卖的。 “不敢要三祖母好东西,就要那片庄子。三祖母不会不想补偿吧?”彭淑想起前世得了那座庄子,却没怎么去享受过,很是遗憾。这一世,必定要弥补那些遗憾,享受个够。 “既你想要,到时候我将地契添在你嫁妆里。”老姜氏一面说,一面动了动小手指。她身边的瑜妈妈心领神会,准备拉彭瑶走。 彭淑早就防着她这一手了,笑盈盈拦在彭瑶面前,“瑶妹妹,你去年春猎跌了一跤,手腕划破了皮,四皇子用他的手帕给你包扎,你没还给他,现在还珍藏在你手里吧。” “你……你胡说!”彭瑶惊得浑身颤抖,看妖怪般看着彭淑。这件事,那般的隐秘,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彭淑仿佛猫在逗着老鼠玩,心里莫名畅快,但也酸楚无比。 遥想当年,她沦为阶下之囚,彭瑶趾高气扬地来到她面前,掏出四皇子给她的手帕、镯子、簪子、情书,耀武扬威道:“姐姐,你文采、女功,样样拔尖,人人夸赞,堪称闺秀典范,可那又如何?四殿下说,你无趣呆板,女人有的乖顺温柔,你半点也无。他还说,看到你就恶心想吐,恨不得你从未出现在这世上过。” “我是不是胡说,一搜便知了。”彭淑收回思绪,目光挑衅,对准老姜氏,“三祖母,你不如现在就将庄子给我吧。不然,我时刻担心你会言而无信,到时候,我心生怨怼,在外人面前说错了话……” “我给你!”老姜氏太怕彭淑去外面乱说了。彭瑶在玉枕里填麝香的事,目前还没传出彭家,若彭淑真说点什么,风言风语,就能将彭瑶埋了,彭家的名声也会受损。 “来人,将地契拿过来。”老姜氏吩咐,与此同时,她看妖怪般看着彭淑。以前的彭淑,绝对不会做对家族不利的事,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为了彭家,她都会息事宁人顾全大局。今儿怎么还用彭家的声誉威胁她了? 太夫人也同样疑惑。总感觉这个重孙女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认不得了。 不多会,瑜妈妈将地契拿过来,递在老姜氏手里。 老姜氏将地契递给彭淑,彭淑伸手去接,她又收了回去。 “怎么?三祖母反悔了?”彭淑微微蹙眉,这个老不死的,经常言而无信。 “淑姐儿,我将庄子给你,你出去可要维护彭家的颜面。这女子生在世上,若没有家族撑腰,是活不下去的,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老姜氏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着,训完了才将地契递给彭淑。她不甘又心疼,就在彭淑接下地契的瞬间,她脑海里已经冒出无数个夺回的计策了。 彭淑闻言都想笑了。又是这一套,这一套或许对别人很有用,可她前世就是被这一套害惨了! 什么撑腰?分明是吸血! 把她血吸干了,还要敲骨吸髓,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放过! “这撑不撑腰的,谁说得准呢?今日我亲爹不是要打死我吗?我不出事还好,但凡出点事,不等国法制裁,是先要被至亲打死的。”彭淑又嘲讽了一波。 彭柏涛心里矛盾极了,一面觉得对不起女儿,一面又生气她竟敢当面下亲生父亲的面子。 “放肆!”他底气不足地呵斥。 彭淑嘲讽冷笑,“我都要被您打死了,还不能放肆一回?彭瑶告诉你,你的亲生女儿勾引贤王,贤王才上门求亲,你就信了,然后要打死我。也不知,我那忠君爱国,廉洁奉公,一心为家族的三叔父,会不会因此打死她的宝贝女儿。” “哦,对了,还有太夫人。不知您觉得该如何处理瑶妹妹这件事?”彭淑转头望向已经站不住,早已坐下的太夫人。 第14章 我都会负责 太夫人脸色灰败,被气得不轻。 “曾祖母不会又怪我气您吧?方才您问瑶妹妹事情可真,是三祖母抢了话,我才顺着他说的。这论放肆问责,三祖母理应在先。” “牙尖嘴利!”老姜氏气急了,“母亲,淑姐儿性子变了,不知被谁教坏了!” “祖母息怒。”躲起来看热闹的吴然娟,眼看老姜氏要祸水东引,她立刻出来,扑通跪下,“祖母,淑姐儿年长大了,主意也大,孙媳着实是管不住了呀。都是孙媳的错,还请祖母责罚。” “真精彩,说来说去,三祖母就是在拖延时间,好叫人去处理四皇子那条手帕吧。”彭淑突然倦了,肚子也饿了,好想吃惠祥楼的烤鸡。 “淑姐儿!你忤逆不孝,顶撞污蔑尊长,你……”老姜氏数条罪名盖下来,像是要将彭淑打入永世翻不起身的深渊。 彭淑白了她一眼,“总是避重就轻,牵扯旁的事遮掩丑事,三祖母好本事。” “你……”老姜氏身体晃了下,头一歪,晕倒在瑜妈妈的怀里。 “彭淑!你气晕我祖母,我祖母若是……”彭瑶指着彭淑,眼里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 “住口!”太夫人终于受不了了,“淑儿,你今日顶撞长辈,出言不逊,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 “太夫人,奴婢先送老夫人回去。”瑜妈妈也是会做戏,老姜氏明明是假晕,她却哭得跟老姜氏死了似的。 “去吧。” 老姜氏是太夫人嫡亲兄长的嫡出女儿,她素来宠爱。老姜氏的安危,在她心里,比彭淑的死活重要多了。 “小心点。”彭瑶扶着老姜氏,也要离开。 然而,彭淑岂容她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以为老姜氏晕倒,她今日就能逃过责罚? “曾祖母八十大寿那日,当着众宾客的面,说我母亲为了外男,抛弃亲女。想来,曾祖母是能理解闺阁女子私相授受的,只是不容孙媳妇和离后立刻再嫁罢了。” 彭淑凉凉说着。所有人听了这话,均是脸色巨变。彭淑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不是在说太夫人徇私偏心吗? “来人,去搜院。”太夫人好面子。既偏心,又想要公平公正的名声。 “曾祖母……”彭瑶伤心极了。一向宠爱她的曾祖母,已经第二次因为彭淑伤害她了。第一次打她,罚她禁足。这一次呢?曾祖母难道要像二伯父是打彭淑那样,打死她吗? 难道,曾祖母的宠爱,都是假的? 太夫人一把年纪了,吃的盐比彭瑶吃的饭还多,她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她一眼看出。当即心里一寒,觉得十几年的宠爱,都白宠了。 她心里火辣辣的疼,看彭淑的眼神,便不善起来。 彭淑敏锐觉察到这一点,不过她习惯了。 太夫人偏心三房,又因她母亲宁死也要和离,和离后立刻再嫁,转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之后几年,三年抱两,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偏偏那个最不喜欢的人不在眼前,这狂风暴雨,就只能发泄在彭淑身上了。 “太夫人。” 惠妈妈很快回来,她走到太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夫人的脸色当即更加难看。 “都散了吧。误会一场。”她强撑着疲倦的身体,先看向彭柏涛,“涛哥儿,祖母知晓你朝廷事忙,可淑儿是你的长女,你多少要上些心。瑶儿与你说那些话,也是担心彭家的名声受损。彭家名声受损,也会影响你的官声。这次冤枉淑儿了,你快些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做咱们彭家的女儿,没有被亏待的道理。” “是。”彭柏涛低眉顺眼,半个不字不敢提。 说完,太夫人再看向彭淑,“淑儿,你怨怼妹妹,曾祖母不怪你,只是你可想过,你妹妹名声受损,你也会受到影响?做姐姐的,要学会谦让,包容妹妹。曾祖母这些日子身子不爽,便没有请一般的大夫过来给你看,但你三祖母已经派人去江南请名医了,路途遥远,总要耽搁些时日,你莫要因为着急,就顶撞污蔑长辈。” “哈哈哈。”彭淑笑了。彭瑶说她勾引贤王,就是为家族着想。她揭穿彭淑与四皇子私相授受,就是害人不利己。 如此偏心,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说,牛啊牛啊。赶紧满门抄斩吧! “祖母知道你有气,你也受了委屈。就不必责罚你禁足三个月,禁足一个月吧。顶撞长辈,总是你不对。” 太夫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 彭淑不想说什么了,她坐下来,安静看着。 彭瑶暗暗得意,“曾祖母说的是。” “还有你瑶儿,不好意思还手帕,怕被人看见说闲话,可以找祖母。老身说句高攀的话,老身是看着四皇子长大的,将他当亲孙子看待。他既为你污了手帕,老身自是要亲去感谢,并交还手帕的。” 彭瑶脸色一白,曾祖母这什么意思?暗示她不可能同意她与四皇子的婚事? 彭淑听明白了,太夫人是打算压下彭淑这件事。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心寒。而彭瑶作为被宠爱的,并未觉得自己做错,甚至觉得被亏待了。 这样的彭家,好生无趣啊。 可,今日若让彭瑶全身而退了,那她还活个什么劲儿?她只是摆烂,又不是受虐。 “看来曾祖母的人不尽心,没查出瑶妹妹乞巧节陷害魏国公府四姑娘的事情。当日魏国公府四姑娘落水,衣衫不整被人瞧见,丢了好大的人,现如今被送去了妙月庵清修。不知魏国公府的人若是知晓是瑶妹妹的手笔,会作何感想。咱们彭家是否还能为她平了魏国公府的怒气?” 彭淑事不关己地说着,“哦,对了。曾祖母,您不会觉得瑶妹妹这样做,也是在为彭家的名声着想吧?” 第15章 摆烂来第一次那么认真 “彭淑!你污蔑我!” 彭瑶心里害怕极了,这件事彭淑怎么也知道?她做得很隐蔽!之前也试探过了,她根本不知道呀! “没规矩,我是你大姐,你竟直呼我名字?这就是你们三房的教养吗?”彭淑目光冷幽幽扫去,看到彭瑶又惊又怒,她咧嘴一笑,无比灿烂。 第一世她确实不知这事,可前世她查清楚了,比彭瑶她自己还要清楚。 魏国公四姑娘郑娴雅倾慕四皇子,这彭瑶还能忍?直接在乞巧节那日,设计郑娴雅当众落水,被救起后,衣衫不整,损了名声。当时闲言碎语,闹得满城尽知。魏国公没办法,只能送女儿去清修了。 前世彭瑶这还不肯放过人家呢,后来更是让人强了郑娴雅,郑娴雅一根绳子吊死在了妙月庵。 “曾祖母!大姐污蔑瑶儿!她恨瑶儿损了她的身子,她想要瑶儿去死。曾祖母,您要为瑶儿做主啊。” 彭瑶扑到太夫人脚边跪下,抱着太夫人的双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淑儿,这件事,不可玩闹。若传出去,会使我们彭家与郑家交恶。”太夫人心里其实更愿意相信彭淑肆意报复,可这件事又太大了,若是真的,那彭瑶就太不小心了! 万一除了彭淑,还有别人知道呢? 魏国公府可不是梧桐巷周家可以随便拿捏。魏国公府与彭家属同开国功臣之后,不怕彭家的。 “是不是真,曾祖母问问瑶妹妹身边的人不就知道了?不过……”彭淑顿了顿,讥讽一笑,“想必瑶妹妹身边的人,要先假装什么都不知,被打板子后,便会假装熬不住酷刑说出实情,而那实情就是我指使的。对不对啊,瑶妹妹。” 她笑盈盈走到彭瑶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从设计郑娴雅开始,便准备好了退路。不东窗事发则好,若东窗事发,我就是你的替罪羔羊。” “我没有!”彭瑶泪眼蒙蒙,拼命地摇头,可怜极了。哪怕是猜测了个大概的太夫人,也不忍心去苛责,反而想呵斥彭淑吓着了她。 “大姐姐知道得那么清楚,焉知不是你害了娴雅姐姐人,然后嫁祸给我?别人不知姐姐你的心思,我可是清楚,你与娴雅姐姐一样,都倾慕四殿下!乞巧节那日,娴雅姐姐伺机接近四殿下,你嫉恨她,所以你害她落水,毁了名声。” 她凄凄艾艾的抹泪,说得泪声俱下。 彭淑啧啧啧地摇了摇头,什么老黄历,还拿来说? “妹妹真是巧言善辩,你不是说我勾引贤王吗?怎么?我现在连同四皇子也一同勾引了?还有,你说我倾慕四皇子,证据呢?衙门断案都要证据,你难道又想凭着一张嘴,就让我爹打死我?” 再次被讥讽的彭柏涛,将吴然娟扶起来后,已经站到一旁,听着女儿张口闭口,不顾女儿家名声,又气又怒,又没脸。还有几分,抗拒的愧疚。 “那大姐姐说我害娴雅姐姐落水?难道不是空口无凭?”彭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说得急切极了。 彭瑶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冷笑,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呢。 去找证据这种事,她才懒得找。不过,办法总比苦难多,想引彭瑶自招,还是简单的。 “你方才说,郑四姑娘倾慕四皇子。瑶妹妹,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我自然是听说的!”彭瑶一颗心怦怦跳。这种事,大家都很克制,就算倾慕,也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也倾慕四皇子呀。这才能从细枝末节里,看得出郑娴雅同样喜欢四皇子。 “听说?你听谁说的?郑家是什么人家?是那任人评头论足的普通人家?若不是那日好些贵人瞧见郑四姑娘衣衫不整,怕是妙月庵都不必去。还有,郑四姑娘闷葫芦一个,她娘都未必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她伺机接近四皇子的?难道你时刻关注四皇子?还是你时刻关注人家四姑娘?” 彭淑一连串问题,问得彭淑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她才哽咽道:“每每见到四皇子,都看到他着了一身素雅,大姐姐屋里便也素雅。整个京城都知道,四皇子喜欢马,大姐姐便让人打造了个万马奔腾的暖炉。” “瑶妹妹对四皇子还真是了解,我竟不知这些。我屋里确实有万马奔腾的暖炉,只不过我是给二哥的。之所以留在屋里一段时间,不过是担心曾祖母不喜,才迟迟没有送过去。还有,我院里是不是素寡,曾祖母转身进屋看一眼便知。” 阿影站在旁边,为彭淑捏了一把汗。听到此时,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姑娘早早把那些素雅的布置撤换了,暖炉也给二公子了。 太夫人以前从未来过彭淑的院子,通常都是彭淑去寿松院伺候。她有心维护彭瑶,便转身进了沉香院,打算亲眼看看。 然而,沉香院里,布置嘛,说好听些是朴素,说难听些便是寒酸,淡雅谈不上,毕竟帐子是彩云色的。而那柜子里的衣裳也少,就几件,也都颜色比较鲜艳张扬。 至于雕刻万马奔腾的暖炉,更是没有。只有一个颇有年头的旧暖炉。 “瑶儿,你还不说实话!” 太夫人声音沉沉。看过几十年风云沉浮,她心里早已有数。只是,她更倾向于彭淑手段高明,而不是相信她无辜。 盛怒的同时,更多是担心彭瑶的未来。这般手段,做什么都被发现,以后可怎么办! “曾祖母明鉴,瑶儿真的没有。”彭瑶崩溃了,她都想说彭淑是妖怪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淑儿,你随曾祖母来。” 太夫人已经不想听彭瑶狡辩了,她由惠妈妈扶着进了沉香院,没让其他人跟。 彭柏涛想跟,她一个眼神便让彭柏涛停下了。 “你刚回京,想必还有政务要处理。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只管把政务处理好。”太夫人这言外之意,便是不让彭柏涛插手了。 彭柏涛看了看女儿,见彭淑连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心里的怒气又添了几分,这个不孝女,以为有理了就可以目无尊长?简直太无法无天了,跟她那个娘一样! 心里有怨气,便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吴然娟伸长脖子,担心彭柏涛为彭淑出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然而转眼便瞧见彭柏涛去了前院,她不由得满意地笑了笑。 彭淑压根不指望能得到父亲的维护,三辈子加起来,都不可能! 她进了沉香院,施施然先坐下。 “淑姑娘,太夫人没坐,你作为晚辈……” “惠妈妈,你一个下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彭淑直接打断她的话,“别以为你是我曾祖母的丫鬟,就可以教训真正的主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惠妈妈心头咯噔一下。淑姑娘果然不如以前好拿捏了,以前她对寿松院的所有人,哪怕是个粗使丫头,也都客客气气的。 “淑儿,自从你身子有损后,气性就大了。”太夫人在彭淑对面坐下,“罢了,到底是瑶儿对不起你,曾祖母不怪你。今日,曾祖母特意将你叫进来说话,你可知是为何?” “不知。”彭淑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没给太夫人。 太夫人忍着没发作,耐着性子又道:“这件事除了你,和有你院里的人,还要谁知道?” 第16章 哪个让你又出血了 彭淑眉头深蹙,“曾祖母有功夫在这里威胁我,还不如赶紧去妙月庵救郑四姑娘。去晚了,郑四姑娘失了清白,就不好收场了。” “你……”太夫人惊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去了。好在惠嬷嬷经验丰富,给她顺了上来。 “快,快派人去。”太夫人慌乱吩咐惠嬷嬷。惠嬷嬷急哄哄往外冲,刚到院门口,她又急切地叫住,“回来!” “太夫人……”惠嬷嬷第一次见太夫人这么慌乱,她也跟着六神无主起来。 “带上瑶儿院里那几个管事的,她们肯定知道!一定要悄悄,处理干净,把四姑娘救下后,再由我亲自上门提亲!” 太夫人也果断,连处理的法子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好了。 “是,奴婢马上去。”惠嬷嬷着急忙慌地出了沉香院。 她走后好半响,太夫人才缓过神来,她深深看着彭淑,“淑儿,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是不小心听到的。曾祖母不会还想要打死我院里的丫头吧?曾祖母就那么相信您身边的就忠心耿耿?” 太夫人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些忌惮彭淑了。分明不过十六岁的女孩,却有股子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倒了,可竟有着劲松般的挺拔坚韧。 “打死奴仆是不能解决的。你也不用拿话来堵我。”太夫人冷静了不少。她方才只是太着急了。 “想必你也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太夫人斟酌了好半晌才继续往下说,“我叫你进来单独说,是想告诉你。我们彭家累世清流,素来中立,不会高攀任何皇室宗亲,尤其是皇子王爷。” 累世清流? 以前可能是清流。 现在不知这股清流都浑浊成什么样子了。 还中立? 彭淑都要笑死了。明明早就跟大皇子勾勾搭搭了,还舔着脸说中立。真不愧是太夫人,这份演技,整个大启朝,都欠她张戏票。 太夫人原有一肚子话,可竟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了。丢下最后一句,起身便出了沉香院。 彭淑没跟着,扬声喊来阿影,让她将院子里的石凳换成有靠背的椅子。坐着不能靠,不舒服。 院外彭瑶忐忑极了,就在太夫人进入沉香院的这短短片刻里,她想到了很多种彭淑陷害她的办法。 太夫人一出沉香院院门,她便可怜兮兮地跪爬过来磕头,“曾祖母,瑶儿真的没有,您要给瑶儿做主啊。” “来人,送三姑娘去祠堂,不跪够三天不许起来!”太夫人甩开彭瑶的手,冷声继续吩咐,“带人围了听雨阁,都处理了。” 彭瑶不可置信地止住了哭声,曾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都处理了? 是要将她院里的人都杀了不成? 蕙娘不在,蕙娘的女儿青枝上前伺候。她吩咐人先将彭瑶押去祠堂,又让人围了听雨阁,才将太夫人扶回寿松院。 半刻钟后,凄厉的惨叫声传遍整个彭家后宅。 “姑娘,姑娘……太夫人发了狠,直接将听雨轩的所有人绑了,发落到刑堂,杖毙!”阿影冲进来禀报。 她话刚说完,外头廖嬷嬷就闹开了。 “姑娘,姑娘,求您念在主仆一场…救救奴婢!” 彭淑慢条斯理放下茶杯,望向院门处。 “你们不过是新来的,我都在姑娘院里伺候七八年了!滚开!你们敢拦我!” 廖嬷嬷在院门口跟新来的几个丫头推推搡搡,新来的丫头们堵在院门口,死活不让她进。 “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垂怜,救老奴一命。”廖嬷嬷眼看着进不来,就干脆跪在院门口,哭喊着要彭淑再收她。 阿影给彭淑换了壶新茶,气鼓鼓道:“这个廖嬷嬷,当日走的时候,趾高气扬,嫌弃咱们这里不如三房富贵。她万没想到,去听雨阁是进了阎罗殿吧。姑娘别理。” “好阿影,你就不怕彭家杀你灭口?”彭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出了门。 阿影忙跟着,无比自信道:“奴婢不怕,事情传出去,瑶姑娘名声坏了,姑娘您也讨不到好,奴婢不会做对姑娘不利的事。太夫人肯定知道,没必要打死奴婢,寒姑娘的心。” “好阿影,你是善良的。”彭淑看孩子般,戳了下她脑门,“曾祖母哪里是不想寒我的心?她把彭瑶身边的人都打死了,死无对证,将来就算去衙门告,我们也是空口无凭的。那是保护彭瑶呢。算了,不提这些了,你去关了院门,把今日新来的人都叫过来。” “好嘞。”阿影不太懂,晃了晃脑袋,还是不懂。不过她无比高兴,瑶姑娘今日吃了好大的亏,姑娘威武! 彭淑来到院子,坐在椅子上,懒懒往后一靠,便望着门洞处。 只听“嘭!”的一声,那廖嬷嬷的声音便轻了很多。 不多会,阿影领着六个丫鬟,一个嬷嬷过来。 彭淑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眼眶不由湿润了。 长得最好看的叫雪薇,通晓医术,为人忠正。只可惜,年纪轻轻便为了救彭淑,被万箭穿心而死。 而最年长的嬷嬷姓尤,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尤大妮儿。跟了彭淑后,便再无人提起她的大名了。 后来…… 彭淑想起那个冬天,她北巡遇刺,光武将军通敌,她被困深山,尤嬷嬷一个人,引开追兵被抓,不肯说出彭淑藏身之地,被车裂而死。 还有媚云,因不肯收受贿赂,外出探亲时,被仇敌装扮成的草寇擒住,并…… 过往的回忆太痛苦,彭淑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奴婢阿红拜见姑娘。” “奴婢二妞拜见姑娘。” “奴婢……” 彭淑回过神来,几个丫头已经在自我介绍了。她们还是被卖之前的名字,牙行也没改,特意留给主家赐名。 “你叫喜乐吧。”彭淑对二妞道,“名字喜庆。” “多谢姑娘赐名!”喜乐福身道谢。也不知为何,她仿佛在姑娘的眼里看到了某种希冀。可是她才第一次见姑娘啊。 “你叫安然,善安,如意,吉祥,好运。”彭淑一口气说了几个名字,都与前世大有不同。这些名字,寄托了她美好的远景。希望她们这一世,都得善终。 “老奴姓尤,以前是在定远侯府伺候。后来定远侯府获罪,先主慈悲,在正式下旨治罪前,放了老奴的身契,老奴回了老家。今年老家遭了灾,老奴又上京讨生活。”苏嬷嬷忐忑无比。今年她寻了好几家了,都嫌弃她在致远侯府伺候过,不愿要她。 彭淑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大约还有七个月左右,定远侯府就要平反了。 “既在侯府伺候过,想必嬷嬷是有见识的。以后就帮我管着这几个丫头吧。教教她们,免得吃了亏。”彭淑仿佛对待寻常人般,没有丝毫异色的区别。 想了想,她又道:“嬷嬷的名字随意了些,我年纪小,你也比嫌弃,我给你改个名字,叫尤多福吧。听上去虽不如一般女儿家的名字好听,不过,胜在有个好兆头。“ 尤嬷嬷顿时大喜,扑通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姑娘赐名,多福好,奴婢也盼着姑娘多福多寿。” “姑娘。” 特意去守门的阿影过来,她福了福身禀报道:“寿松院的青枝姑姑过来了,说是要见姑娘。” 彭淑倾耳一听,院门外的廖嬷嬷好像没声了。 “廖嬷嬷被拖走了?” “青枝姑姑带人过来,先乱棍打了一顿,才拖走的。”阿影解气了,嘴角的笑意险些藏不住,“她在门口候着,说一定要见姑娘。” “请进来。”彭淑示意尤嬷嬷几人退下。 不多会,青枝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丫头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几张丹青。 “奴婢给淑姑娘请安。”青枝行了礼,不等彭淑让她起身,她便自己站直了,继续道:“太夫人说姑娘的婚事耽搁不得,要马上定下来。这是合适公子的丹青,姑娘看了,天黑之前选出来。若姑娘选不出,太夫人会帮姑娘选一个。” 第17章 告状? “青枝姑姑,怎这样急?”阿影听着不对,习惯性就要掏出银子给青枝询问个究竟了。 彭淑允她小钱可做主,她办得也好,有分寸。 只是…… 彭淑伸手拉住她,将她手里的碎银扣过来,塞进自己袖口,凉凉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枝见彭淑这抠抠搜搜的举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时之间愣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淑姑娘是被鬼上身了不成?以前她很大方的!不然她能亲自送丹青过来?以她的身份地位,府里除了太夫人,哪位主子不是客客气气的? 硬生生愣了半晌,青枝回过神来,随即眼底便多了几分轻蔑。还说是府里的嫡出姑娘呢,打赏点碎银都舍不得! “那奴婢天黑前再过来。”青枝示意丫头将丹青放下,连告退都没说,便摔着绣帕离开了。 “姑娘……” 阿影极不理解彭淑的行为,待青枝走远后才问,“眼看惠妈妈就要退下去了,将来青枝姑姑可是要接替惠妈妈位置的,咱们开罪她,怕是更无人在太夫人面前说您的好话了。” 摆烂的时间短,阿影还没从以往的生存模式中反应过来,急得满头大汗。 “好阿影,这银子,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刀背上。行了,把那些丹青展开,我看看。” 要选夫婿了,她还有些期待呢。万一运气好,选了个不会跟彭家一起满门抄斩的呢?本朝并没有诛九族或者三族的先例。一般嫁出去的女儿,夫家只要不是利益集团的,没有犯事,就不会被牵连。 “来人,把画架挪过来,将丹青挂上。”阿影说话间,手里也没闲着,将丹青一一展开。 “姑娘……”看了好几张丹青后,她一脸苦大仇深,委屈得快要哭了,“她们太过分了!您是嫡出!怎么能配这些人!” 彭淑伸头看去,在距离最近的一张丹青上看到‘东远郡伯府,嫡九子付深,年十九。’几个字。 “送来的这几家,就付家还有爵位,也都是末代了。当代郡伯过世后,付家也没有爵位了。若说付家几位公子争气些还好,可偏偏都是流连花丛,跋扈乖张的纨绔!姑娘,她们太过分了!” 阿影恨不得拿了刀子出去给彭淑抢个高门大户的姑爷回来。 “贤王呢?不是说贤王也来求亲吗?他们竟敢拒绝贤王?!”阿影反反复复在一堆丹青里找,找半晌也没找到贤王的丹青。 恰好尤妈妈领了安然和吉祥搬来画架,将丹青都挂了上去,然后摆成一排给彭淑挑选。 丹青刚挂上,吴然娟的大丫头翠云进来,“姑娘,少夫人说九公子受了惊吓,她脱不开身,婚事你就自己做主吧。她没有不依的。不管姑娘选了谁,她都会给姑娘备齐嫁妆,让姑娘风光大嫁。” “知道了。”彭淑从来没指望能有多少嫁妆,哪怕是前世嫁给皇子,嫁妆也是她自己挣来的。 “奴婢告退。”翠云对彭淑本就不怎么尊重,余光瞄到丹青的右上角,写着的公子身份信息,发现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就更不将彭淑看在眼里了。 彭淑习惯了,她父亲都不尊重她,还想别人将她放在眼里? 翠云走后,彭淑粗略扫一眼,笑了起来。 “姑娘!您还笑!”阿影又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了,“贤王虽有耳疾,可也比这些强百倍啊!奴婢多嘴一句,您的终身大事,要争一争!若今日定了贤王,少夫人敢不过来吗?姑娘!” “你啊,没看明白吧?” “看什么?”阿影又是一头雾水,委屈嘀咕道:“姑娘,您最近跟换了个人似的,奴婢跟您都不默契了。” “好阿影,曾祖母为何要我天黑之前挑出夫婿?” “为什么?”阿影摇摇头,“是您惹太夫人不高兴,她偏帮瑶姑娘?!”ωωw..net 越说,她越觉得是这个理。 “随便给我塞个人,是她偏帮彭瑶,天黑之前要选出来,是找个理由回绝贤王。”彭淑说罢提了笔走到丹青前,点了其中一位,“既然曾祖母非让我天黑之前选出来,那我选他吧。” 阿影脑子慢,回味彭淑的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一拍脑门,“对!我被卖到彭家前,我家隔壁有位族姑也是这么干的,明明是刚选的姑爷,却跟别人说是指腹为婚。若跟贤王说,您跟新姑爷是指腹为婚,陛下也不好强拆姻缘的。” 她说完见彭淑已经选好了,满脸可惜地长叹了声,“范程山,二甲十七名。姑娘,这个范进士虽考得不错,可……家世不显,势单力薄,万一三房作祟,将新姑爷排挤到三千里外的荒芜之地,您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当今陛下不喜世家门阀,大力提携寒门,说不定嫁过去还是我的福气呢?”彭淑一副看得开的模样。 然,谁也没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这范程山是彭家提携的人,若彭家没有满门抄斩,将来再怎么不济,也能混个四品。这对于寒门出身的他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前程了。而这世上,又有多少妇人,能嫁给四品京官呢? 不过,嫁给范程山便要过上进的过日子了,那多累啊。 是以,范程山的万万不能嫁的。 但此时,也是一定要选的。 “以姑娘的手段,肯定能为新姑爷谋出一番新天地,说不定新姑爷能是下一个张相公呢。张相公也是寒门出身,不也入阁拜相了?”阿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彭淑无奈,都怪她以前太上进,事事都想要拔尖,害得阿影都养成习惯了。 慢慢改吧。 “饿了,今日想吃鱼。”彭淑扶着肚子,“还想吃些甜点。” “姑娘,奴婢方才问过了,如意会做饭。不如让她试试?”尤妈妈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奴婢以前做过些果子,姑娘想吃什么果子,都可吩咐奴婢。” “桂花糖蒸板栗糕吧。”彭淑还是怀念尤妈妈的拿手糕点的,虽然她一度觉得过于甜。 “如意做几个拿手菜。”彭淑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如意送去大房二哥那里,让二哥教她几个菜。 “姑娘,寿松院来人了。”门外好运进来禀报。 “奴婢拜见淑姑娘。” 好运话方说完,彭淑还没让她去叫人呢,寿松院的三等丫头杏儿就进来了,跟青枝一样,行了礼不等彭淑让她起身,便站直了。 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在彭淑屋里打量了一圈,才道:“奴婢是受太夫人之命,前来询问姑娘选定了哪家。” “喏,选了范进士!”阿影见来的是个三等丫头,顿时便很气,太夫人也太偏心了,这样作践她家姑娘!什么时候三等丫头都能办这种重要差事了? “奴婢这便去回了。”杏儿微微屈膝,敷衍地行了一礼,还是不等彭淑同意,便转身出去了。 “姑娘,她们太过分了。”阿影想撕了杏儿,又担心惹太夫人不高兴,姑娘被责备。 “稍安勿躁,等你姑娘我嫁出去了,日子就好过了。”彭淑一想到满门抄斩四个字,心里就舒畅了。 杏儿走出沉香院,回头看了眼无人追来,轻蔑地冷笑了声,“平日里瞧着大姑娘精明强干的,没想到也是个蠢货,得罪了太夫人,以为还能好?” “杏儿。” 瑜妈妈从回廊拐角过来,特地走到杏儿面前。 杏儿一见是瑜妈妈,立刻摆出狗腿子笑脸,“瑜妈妈安。” “还要恭喜你呢,等青枝姑娘执掌寿松院,你也能提到二等了。以你的机灵,一年半载,也就提到一等大丫头了。” 杏儿一被恭维,脸上的笑意便藏不住了,“借瑜妈妈吉言。” “若杏儿看得起我老婆子,赏脸吃盏酒?”瑜妈妈又道,姿态低得不能再低。 杏儿哪里受得住这一顿吹捧,立刻便点头了,“瑜妈妈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我去禀告了老夫人,便片刻不耽搁的过来。” “哎哟,我的好杏儿,拉你吃酒,还能不帮你办事?你只管说大姑娘选了谁,我让下头的去禀告,想必青枝不会说什么。” 杏儿一想,她是不配去太夫人面前禀告的,到了寿松院是向青枝禀告。既不是太夫人,不亲自去,也使得。 “选了范进士。”她说罢忍不住发笑,“大姑娘也不知犯了什么蠢,若不得罪太夫人,怎么也得给她挑个世家大族的嫡子,如今却只配个寒门穷酸。这种门第,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出头了。我看啊,大姑娘是要被三姑娘压一辈子了。” 瑜妈妈没接话,招手喊了丫头秋霜去禀报。 然而,那秋霜却不是去寿松院,而是去了家祠。 第18章 苛待我,还要我感恩? “呵。” 秋霜将范程山的名字一报,老姜氏便冷笑了起来,“淑姐儿也是有成算的,知道自己被太夫人厌弃,亲爹也不管她,她便选了个寒门进士。以彭家嫡女的身份嫁入寒门,嫁过去后,自然就事事以她为中心了。万一那范程山争气,像张大相公似的,以寒门之身拜相了,她就能得个诰命。那也不算白熬了。” “她还想要诰命?祖母,绝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彭瑶满脸戾气,恶狠狠的说着,眼里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老姜氏最宠爱彭瑶,凡是她要求的,从小到大,未有拒绝过。更何况,她这次也想教训彭淑。 “来人。”老姜氏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计算,她唤来秋霜,吩咐道:“你去寿松院,就说大姑娘选了武安侯府的五公子,陈恒。” “祖母!您还让她嫁入侯府?我看她配农夫都高攀!”彭瑶对老姜氏的安排极其不满,怎么还越嫁越高?竟从寒门换成了侯爵府! 老姜氏让秋霜去禀告,她才解释道:“瑶儿,你可知今日为何吃亏?你啊,看事总看表面。你当武安侯府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陈恒是武安侯继室所生,他上头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可都是原配所生。跟他不是一个娘,又怎会一条心?那武安侯世子夫人谭氏,是个精明强干的,嫁入武安侯府三年抱两,如今有二子一女傍身,地位稳固。最近又执掌了侯府中馈,眼看武安侯那继室是成不了气候了。偏偏唯一的儿子还不争气,整日里帮闲斗气,流连花丛。瞧着,这辈子是起不来了。彭淑嫁过去,到时候老侯爷一咽气,原配生的那几个,肯定要将老五分出去。没有侯府庇护,丈夫又是个没用的,这只怕日后啊,只能与眼泪相伴了。别说诰命,能吃饱就不错了。” 听老姜氏一通分析,彭瑶仍是不平衡,不甘心地道:“让她再过几年富贵日子,心里真不舒服。” “傻丫头,哪里能有舒服日子过?武安侯府那几个妯娌,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比起嫁给陈恒,还不如嫁给范程山呢。范程山是独子,母亲早亡,只有个老父亲缠绵病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人一走,公公婆婆都没了,那日子,岂不是赛过神仙?” “希望老侯爷快快咽气,把彭淑他们分出去,最好赶出京都,去穷山恶水,被毒虫咬死。”彭瑶期盼着,时间快快的过,最好立马能看到彭淑落魄卑微的样子。 沉香院,彭淑狠狠打了个喷嚏。 “姑娘,奴婢给您拿毯子来。”阿影转身关了门窗,又从柜子里取出貂皮毯子给彭淑盖上,“也不知怎的,今年的天似乎比前些年都冷,去年这个时候姑娘还去紫虚山拜三清呢,这回冷得都不想动了。” 她不知的是,去年彭淑去紫虚山拜三清,是祈求老天保佑四皇子。而今,她不动,只是单纯地摆烂,跟冷不冷没关系。 “姑娘,饭菜好了,请您移步过去用饭。”尤妈妈过来,脸上挂着笑,可见如意的厨艺深得她心。 彭淑也很想念如意的手艺,立马掀了毯子便去。 如意做了蒸鱼,醉鸭,干笋炒肉,酥肉,和两盘时蔬。汤比较清淡,只是鸡蛋豆腐菜汤。 彭淑刚到饭堂便闻到香味了,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如意可真是如我意,做的竟都是我爱吃的。”彭淑拿起筷子,便先吃了筷醉鸭,“嗯,好吃。鲜嫩不柴。” “多谢姑娘夸奖。”如意暗暗松口气。 “可惜,这个时节只有干笋了。不然真想吃顿全笋宴。”彭淑一面吃,一面说,而如意一边听,一边记。 “姑娘,其实奴婢还会做烟笋腊肉,若您喜欢,明日奴婢给您做。”如意本不太自信,见彭淑喜欢,一下子便自信了很多。 彭淑不住点头,“可以可以,腊肉煲饭也好吃,你可会做?” “姑娘。” 正吃着饭,好运进来福身禀告道:“寿松院来人了,说是敲定了您的婚事,让您出去听。” 彭淑正准备夹鱼肉,闻言顿了顿,“让她们进来,不然就别禀报了。” “是。”好运出去,不多会,饭堂外便响起秋霜趾高气扬的声音,“淑姑娘好大的架子,是太夫人让你出去听的,你也太不将太夫人放在眼里了。” “要不,你在外面等?”彭淑神色冷下来,利箭般的眸子扫过去,秋霜吓了一哆嗦,声音也萎了,“既淑姑娘在用膳,那奴婢便在这里说了。” 彭淑没搭理,夹了筷鱼肉放进嘴里。 美食入口,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好吃,味美。” 秋霜正准备说,被她打断,脸色更难看。但她总不能骂或者打彭淑吧,只能忍着开口道:“太夫人说,姑娘心气儿高,不肯从她选出来的几位公子里挑,非要挑侯府嫡子,她便如你的愿。将来嫁过去,若过得不好,莫要回府来哭。” “什么侯府?我们姑娘明明选的是范进士!”阿影听出不对来了,拉住秋霜便质问:“你说清楚!” “阿影姐姐,你虽是大姑娘是贴身大丫鬟,可我是三房的人,你不能这么拽着我质问吧?你们沉香院是怎么跟杏儿说的,杏儿便怎么跟我说,我听到的是武安侯府五公子,现下太夫人已经派人去武安侯府商议了。纵是大姑娘又要反悔,也改不了。”秋霜甩开阿影,不恭敬地冲彭淑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阿影追出去,拦住秋霜不让走。 “阿影姐姐,大姑娘都还没说话呢,轮得到你来质问我?”秋霜蛮横上前,想要撞阿影。 “在我院里撞我的人,我看你是皮痒了。” 彭淑放下筷子,从饭堂里出来,冰冷地盯着秋霜,盯得她通体生寒。 “奴……奴婢告退。”她想逃。来时觉得沉香院好欺负,可此时,她后背凉飕飕的,竟觉得像是吃人的魔窟。 “还想走?”彭淑微微示意尤妈妈几个,“我明明选了范进士,经过你们这一通传,我却要嫁给抬妓子为妾的武安侯府五公子!我还是彭家的嫡女呢,容你们这般作践?捆起来,叫上吴氏,我们去寿松院理论。” “大姑娘,不管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听命行事,不知您原本选的是范进士。”秋霜吓得发抖,“是杏儿告诉奴婢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求大姑娘饶命。” “奴婢去请二少夫人。”阿影咬着牙冲出沉香院。 尤妈妈几个将秋霜摁住,又找来麻绳,三两下捆得严严实实,扭着便跟在彭淑身后,气势汹汹地去了寿松院。 太夫人安逸半生,今日可谓是把过去的大起大落都受了,心力交瘁,只想安安静静的休息。 然而,她刚躺下,便被彭淑吵得心烦不已。 “求曾祖母为淑儿做主!淑儿选的分明是范进士!并不是武安侯府的五公子!曾祖母让孙女嫁去武安侯府,除非孙女死。” “你吵吵嚷嚷什么?我给你挑好了几户人家,是你自己不要,非要选武安侯府那个不成器的。” 太夫人连传话都省了,气得从屋里出来,指着彭淑,作势要打。 彭淑后一退,避开太夫人的巴掌,“曾祖母明鉴,孙女选的真的是范进士,不是陈公子。那陈公子前不久才抬了个青楼的妓子为妾室,难道曾祖母要让孙女,堂堂顺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去跟妓子共事一夫吗?曾祖母就算再不喜欢我,也该为彭家的脸面着想啊。” “什么?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侯府的嫡子,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吗?” 太夫人明显不相信,武安侯府这件事,刚发生不久,她还没来得及知道,气得到处找打人的工具。 在第一二事,这件事被京城的达官显贵们笑了很久,不然彭淑也记不住。方才得知三房竟然给她选了陈恒,险些没笑出声。这简直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第19章 本王可以等 “祖母息怒。”吴然娟落后彭淑几步来到寿松院,刚到便见彭淑把太夫人气得够呛,立刻扑过来,跪在彭淑前头,要护着彭淑。 “祖母息怒,淑儿毕竟还小,性子不定,做了选择又反悔,也是常事。孙媳求祖母息怒,若您真要罚,孙媳愿代淑儿受罚。” 彭淑冷笑。瞧,这就是她的后母。不管任何时候,都要踩她一脚,然后博个贤惠的好名声。 “不是老身话多,你也太纵着她了。”太夫人气得摇摇欲坠,被惠妈妈扶着坐下,又披了披风,喝了口茶,气息这才缓和些。 “我没有反悔,我一开始选的就是范进士,不是陈公子。如果祖母非要孙女嫁去武安侯府,那就抬着孙女的尸体去。”彭淑固执地站在那里,如一棵劲松,风雨不惧。 “淑儿!你一定要惹得你曾祖母生气才好?你曾祖母年纪大了,你怎么如此不孝?”吴然娟转头一副苦口婆心模样。 似乎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说,我是为你好,我是慈母,而你彭淑,是个不孝女。 “那陈公子去年抬了青楼的妓子做妾,我若嫁过去,你以为你不会被嘲笑?”彭淑扬起一抹讥讽笑意。 吴然娟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她刚还听下头的人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她听,怎么一转眼,她就要跟武安侯府的人称亲家了?她以前一直希望彭淑不好,可再不好,也不能跟妓子共事一夫啊! 传出去,她也没脸的。 思及此,她望向太夫人,“祖母,不如……换成范进士?咱们府的嫡女下嫁清白人家,传出去,我们也能得个好名声。” 最主要的是,范程山够贫寒。嫁过去,就算未来夫婿有出息,也要苦熬个几十年。说不定男人一高升,便想换原配正室呢?就算那范程山不换,她也会想办法让他多添一桩喜事。 “太夫人,去侯府的人回来了。” 青枝从外头进来,她低眉顺眼的,全然没有在沉香院的无礼敷衍,“侯府很重视这门婚事,侯夫人连夜找先生算吉日了。” “这就定了?” 吴然娟颓然坐在地上,“祖母,不能换了?孙媳刚听说武安侯府的笑话,若真结亲,咱们也会沦为笑柄的。” “你当侯府是什么人家?轮得到你出尔反尔?”太夫人恨恨地刮了眼吴然娟,“平日里你就对淑儿不上心,你若上点心,今日何至于选个不成器的?” 她一面说,一面询问青枝事情真伪。 青枝也是去了侯府回来,才在路上听说的,接收到太夫人询问的眼神,她点了点头。 太夫人得知彭淑所言非虚,身体晃了晃,险些没挺住晕过去。若是彭瑶被嫁去武安侯府,她想必已经接受不了晕倒了。 “祖母冤枉。实在是今日飞儿受了惊吓,离不得孙媳。孙媳稍稍离开,他便哭喊着,孙媳实在走不开。若……若淑儿关心她弟弟,过来看看,来问一问我这个做母亲的,何至于如此啊。”吴然娟泪声俱下,嘴里指控彭淑不关心弟弟,不敬重后母,面上装得比彭淑还委屈。 “我满屋子人都听到我选的是范进士,曾祖母如果不信,可以让她们过来回话。”彭淑冷声道。 说来说去,吴然娟就是要把反悔两个字钉死在她头上。这样,就是她让彭家沦为了笑柄。 “原本应该调查的,可你院里的人,跟你都是一条心,她们的话当不得真。” 老姜氏急匆匆从外头赶过来,她给太夫人行了礼后,又道:“母亲,听说那武安侯府五公子是个长得俊俏的,很招人喜欢,女孩儿嘛,喜欢长得好的,便不考虑前程人品了。” 秋风萧瑟,吹起院中香樟树叶沙沙。彭淑仰头,望向漆黑的天穹。这彭家,便如同这天,黑透了。也如这秋,萧瑟尽在眼前了。 别气。 等着满门抄斩就好。 她深吸了口气,才冷冷道:“我院里用得久的人,都去了三房。如今那些,是王氏刚送来的,身契还捏在她手里呢,怎么会为我说话?曾祖母不喜孙女,不肯为孙女做主,难道要放纵那些刁奴欺上瞒下?” 太夫人眉头深蹙,放任刁奴欺上瞒下,绝不可以。 尤其是还是欺瞒她,就更不行。 “来人,查!”她沉声吩咐。 第20章 山人自有打算 “母亲,近日太过忧思,太医说您需得静养,不如交给儿媳去查。” 老姜氏眼看彭淑在这件事上拿捏住了太夫人,知道劝不住,立刻便想把事情揽过去。 “三祖母,秋霜是你院子里的人吧。朝廷办案,相关人员都要避嫌呢,三祖母也是出身官宦人家,三祖父又位高权重,这一点都不知?”彭淑紧接着,抢在太夫人面前,把老姜氏后面的话堵住了。 老姜氏脸色一僵,恨恨刮了眼彭淑,“淑儿,你是说我想徇私包庇?你这是污蔑!” “不敢。三祖母若不想让我猜测你徇私包庇,欺瞒曾祖母,就要避嫌。事关你们三房,三房的所有人,都要避嫌。”彭淑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一副就是这般想的神情。 气得老姜氏几欲吐血。 太夫人是个独裁惯的人,最恨有人对她阳奉阴违,最恨背叛。彭淑只是提了一嘴,她便很在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出口,她直接怒道:“还不去将人拿来?!” “是。”惠妈妈立刻带人离开,片刻后,杏儿先被拖过来。 她吃了酒,醉醺醺的,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被扔在地上。 “泼醒。” 太夫人没说话,惠妈妈是办惯事的,她吩咐一声,青枝立刻端来一盆冷水,猛地泼在杏儿身上。 杏儿受冷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犹如索命阎罗般的太夫人,和老姜氏等人,吓得酒醒了大半,爬起来便瑟瑟发抖跪下。 “是你跟秋霜说淑姑娘选了武安侯府的五公子?” 太夫人给了惠妈妈一个眼神,她立刻沉声问。 “是。”杏儿惶恐不已,她偷偷看向站在老姜氏身后的瑜妈妈,瑜妈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了。 “你撒谎!”阿影心里怕极了太夫人,可为了彭淑,还是冲了过去,“我们姑娘明明说挑了范进士!是你故意传错话,还不承认!” “天地良心,阿影姐姐,你不能这样污蔑我啊!你以前陪大姑娘来寿松院,我还请你吃酒的!”杏儿哭起来,顿时院子里凄凄艾艾的,好不烦躁。 “你……”阿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淑儿,你快向太夫人认个错。你年纪小,反反复复也是可以理解的,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吴然娟苦口婆心说着,把杏儿的话当证据,直接定了彭淑的罪。 “淑儿,三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咱们一家子骨肉至亲,你有什么不满的说出来,我们做长辈的,有能力定然满足你,若没能力,也会想办法让你满意,何苦为难两个丫头呢?”老姜氏甚至挤出了几滴泪。 “真是至亲骨肉,人还没问完呢,就已经定我的罪了。”彭淑话里讥讽,“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为难两个丫头?我好歹也是彭家的嫡女,犯得着吗?” “你还不肯认错,既然如此,来人,将她院里的人都叫过来。”太夫人在心里已经断定彭淑反悔不肯承认,还想报复了。见她不服,便想要让她心服口服。 惠妈妈得示意,立刻让青枝下去。 青枝从寿松院出去,正好瞧见吴然娟的大丫头翠云也在外面。 翠云见青枝出来,压低了声音对尤妈妈几人道:“你们的身契还在少夫人手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清楚。今天咬死了,也是大姑娘要嫁去侯府。” 尤妈妈没接话,她微不可查地与吉祥几人对视一眼,几人前途未明,神色郁郁。 “青枝姐姐。”翠云端着笑意上前,“我在这里候着我们少夫人,里边如何了?” 青枝向来高傲,不把除了三房以外的大丫头看在眼里,拿乔着道了句:“结果出来,妹妹自就知道了。” 说罢她冷冷对尤妈妈几人开口,“你们跟我进来。” 翠云是吴然娟的一等大丫鬟,平日里也是有点脸面的,青枝如此不给面子,她顿时一肚子火,转眼便发在了尤妈妈等人身上,“这是寿松院,你腰杆这么直,是想对太夫人不敬吗!” 说罢,她踹了吉祥一脚。 吉祥吃痛,想出声分辨一句,被尤妈妈及时拉住了。 很快,青枝领着尤妈妈、吉祥、安然、好运几人跪在太夫人面前。 “说,大姑娘到底选了范进士,还是侯府五公子。” 依旧是惠妈妈问话。 “姑娘选了范进士。”尤妈妈道,“姑娘选人的时候,奴婢正好在身侧。挂丹青的画架,是奴婢和安然、吉祥两个丫头抬进去的。” 吴然娟起初很放心,可尤妈妈话出口,她脸色瞬间铁青,眉头深蹙。 怎么回事? 难道翠云没交代? 这些人刚进彭家,对彭淑应该不忠心才对。 “你这个老婆子撒谎,你是大姑娘的人,你当然听她的话欺瞒太夫人。”秋霜知道若不把事情钉死在彭淑头上,她就会死。 嫁去武安侯府跟妓子共事一夫,彭家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的。 彭家不会打死大姑娘,而那出气筒,就只能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 杏儿也意识到这一点,指着尤妈妈便歇斯底里道:“你胡说!明明是大姑娘亲口说要嫁去侯府的。” “尤妈妈没有胡说,我也听到了。姑娘选中了范进士,然后杏儿进来,敷衍地给大姑娘行礼,大姑娘还没让她起来,她便自己起来了。起来后,是阿影姐姐说姑娘选了范进士。姑娘从始终都没说选了谁。只是在丹青上划了一笔。” 安然不卑不亢,字字句句入耳,丝毫没有慌张。 彭淑暗暗称赞,不愧是她前世宫里的一品女官,牢靠! “我们的身契掌握在二少夫人手里,我们要听,也是听二少夫人的。你是说二少夫人污蔑你们?”尤妈妈说道。她本意是想拉吴然娟护一护彭淑,在这大宅院里头,最要不得的就是单打独斗。 吴然娟:“……” 她都要气死了,统一口径不就完了?非要惹出这些事端来! 偏偏她若不辩解,还真有可能被牵连。 “既各执一词,用刑吧祖母。”她凉凉扫了眼尤妈妈几人,既不听用,便打死了事。正好借太夫人的手,处理了这几个无用的。 杏儿、秋霜一听要用刑,顿时脸色惨白。她们可是知道寿松院酷刑的,那哪是人受得了的? “用刑奴婢也是这套说辞,大姑娘选的,就是范进士。”尤妈妈挺直了脊梁,“奴婢这辈子,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沉沉浮浮活了一辈子,得出个道理,这做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刀山火海也过得!” “既然杏儿说是我亲口跟她说的,那就先给她用刑吧。然后再给我用刑。”彭淑自是不会让尤妈妈几人被用刑的。彭家的私刑,不比内狱轻多少,有的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来人,用刑!”太夫人其实已经有决断了,尤妈妈几人刚进彭家,身契还捏在吴然娟手里。而吴然娟又不是什么绝世好后母,肯定不会为彭淑考虑。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人会背叛,想要确定一下。 “太夫人,奴婢句句属实,奴婢冤枉啊,您要相信奴婢。”杏儿彻底怕了。然而,任凭她喊得再凶,也还是被拖下去了。 “没骨头的下贱东西,吵到太夫人了,快堵上她的嘴。”老姜氏一颗心提起。 在提到用刑的瞬间,她便知道杏儿肯定是熬不住的,她当机立断吩咐瑜妈妈。 瑜妈妈箭步冲去,要堵住杏儿的嘴。 然而,彭淑比她快一步,伸脚一拦,瑜妈妈跌了个狗吃屎。 “这怎么有根针?” 尤妈妈混迹内宅几十年,杀人的手段知道不少,配合彭淑捡起瑜妈妈摔倒漏出来的针,“这位老姐姐,你还随身带着针?妹妹虽是新来的,却要劝你一句。这针若是不小心插入穴位,人虽不会立刻死去,却一旦扎入,是肯定救不活的。” 第21章 大方 瑜妈妈没想到碰到个厉害的,心里慌乱,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是……平日里做惯了针线,随身便带着。” 性命攸关,杏儿懂了。她后怕、不可置信地望着瑜妈妈。 “瑜妈妈,你想杀我?你请我吃酒,不让我亲自去禀报,原来是为了杀我?” 生死面前,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一等大丫鬟,什么嫁个得力的管事,将来做管事妈妈,都不想的,只想活下去。 “混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想要杀你?”瑜妈妈当机立断跪在太夫人跟前,委屈辩解道:“太夫人,奴婢那不争气的儿子看上了杏儿,可奴婢心里是想要替他求娶月季的,我那儿子不肯,奴婢便想着亲自去相看杏儿,这才请她吃酒。决然没有让她错传大姑娘的事。为人父母的,奴婢拗不过儿子,知道杏儿还有兄弟在世,心里不喜,却还是拿了银钱,给她兄弟修葺了屋舍。” “瑜妈妈,你明明没说婚事的事,只说了说以后惠妈妈退下去,青枝姑姑掌管寿松院,便会提我做一等大丫头,将来你还要仰仗我……”杏儿听了又觉得瑜妈妈不像是要杀自己,感觉自己太多疑了。 “我想着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嫁娶之事说了恐会损了你的声誉,便与你说别的事。拿这些事说给你听,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得意忘形。而你,吃了两盏酒,就敢看不起大姑娘,看不起范进士。我便觉得你不适合娶进家门。可我那儿子偏要你,我气不过,将彩礼减半,准备明日送去给你兄弟。” 瑜妈妈的眼泪,也下得快,跟不要钱似的,片刻间便打湿了衣襟。 “太夫人,奴婢句句属实。彩礼奴婢都备好了。” “母亲,这儿媳可做主。阿瑜那儿子彭贵,自从见过杏儿一面,便心心念念想要娶进门,连我远离的大丫头月季,都不想要了。只是儿媳没想到,这杏儿是个眼皮子浅的。”老姜氏不咸不淡说着,“以杏儿的身份,嫁给彭贵,也是高攀了。彭贵如今在外面,担着采买的重责。许是杏儿得知自己不被阿瑜喜欢,就怀恨在心,想栽赃陷害。杏儿可是连嫡姑娘和天子门生都看不起的。” “都怪奴婢,奴婢应该跟她说实话的。”瑜妈妈抹着泪,说得跟真的似的。 “奴婢知错,奴婢猪油蒙了心,求太夫人饶命。”杏儿万念俱灰,在听到瑜妈妈句句不离她兄弟时,她便知道,如果今天拉瑜妈妈下水,她的哥哥就活不成了。 为了哥哥,她还能怎样? 只能扛下这件事了。 “奴婢倾慕阿贵管事,故意勾引他,他非奴婢不娶。可奴婢看得出瑜妈妈不喜欢奴婢,便想着,她死了,奴婢就能嫁给阿贵管事了。”她泪声俱下,像是在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太夫人,奴婢确实听说瑜妈妈在准备彩礼,还说过几日要请我们吃酒。”青枝压低了声音道,“奴婢今日要给您准备明日去贤王府的礼,便没亲去沉香院,杏儿平日里颇爱表现,奴婢想着提携她一把,让她去了。可最后,来找奴婢禀报的,却是秋霜。” “刁奴,拖出去,杖毙。还有你,秋霜,替人禀报,却不辨明清楚,以至于让彭家沦为笑柄,打五十大板,扔窑子里去。”太夫人怒不可遏。她没想到这件事,竟出现在自己院子里。 她院里的人竟也背叛! “太夫人饶命,呜……呜……”秋霜以为自己没事了,正得意呢,下一刻就被摁住了,一团臭烘烘的布,塞进她嘴里,两个婆子一架,就将她拖走了。 而老姜氏一句话没说。 “真相大白,曾祖母,孙女的婚事,您打算何时去找武安侯府退?”彭淑上前两步,目光灼灼地与太夫人对视。 “祖母。” 恰好此时彭柏涛回来,他进院子见满院子人,先是一愣,但他事急,顾不了太多,急切问:“祖母,我怎么听说咱们家要跟武安侯府结亲?对象还是那抬妓子为妾的五公子?” “涛儿,这都怪底下的人作祟,一时不查,哎。”老姜氏长吁短叹,“母亲已经处置了,你安心,一定不让淑儿受委屈。” “刁奴作祟?这种事,也能作祟?“他当然不会怪太夫人了,目光冷冷落在吴然娟身上,“我出门前不是让你把把关吗?你是怎么把关的?“ “我……”吴然娟无言以对,委屈又生气。 “吴氏。” 太夫人一肚子气要发泄,她冷呵一声,吴然娟立刻吓了个激灵,“祖母,孙媳在。” “你这个做母亲的,对姝儿的婚事为何不上心?我们彭家娶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漠视我们嫡出姑娘的,你若无法胜任嫡妻之责,有的是人可以。” 吴然娟没想到事情到最后,她竟成了那个出气筒。 “祖母,孙媳……孙媳知错。” “母亲既不愿意管女儿的事,便请将女儿院里人的身契交给女儿吧。今日母亲的漠不关心,害彭家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来日母亲的漠不关心,不知还会引发什么祸事呢。母亲不姓彭,女儿可是要与彭家生死相依的。”彭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终于说到今天的目的了! 若直接找吴然娟要,她肯定会以各种理由不给。可现在,由不得她了。 第22章 茶花会 “那些人刚来,规矩都还没学会,我是想先帮你调教些时日……”吴然娟不肯,身契在手,她就可以随时拿捏彭淑院里的人。 “不必了,你今日就把身契给淑儿。”太夫人语气冰冷,裹着怒意。跟武安侯府议亲已不可更改,可以想象明日天一亮,彭家就要沦为比武安侯府还要可笑的笑柄。这笔账,总要有人来背。 三房是她的心肝儿,自然不会背这个锅,彭淑受了委屈,也不好再苛待,那么就只有吴然娟了。 “依照彭家的规矩,女儿在定亲后,需要亲自实练操持家务。明日起,淑儿就开始当二房的家吧。飞儿既受了惊吓,你就好好看着他就行。” 彭家女出嫁前,会有三个月时间练习管家,以免嫁过去被人笑话。一般情况是母亲主动提出,像吴然娟这样,被太夫人勒令的,还是头回见。吴然娟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疼。 二房本就不被太夫人喜欢,上头又没有人撑腰,嫁进来八年,没少遭白眼,这回被太夫人呵斥,以后就更没脸了。 “是。”她低眉顺眼应下。 然,缩在袖子里的手已握成拳。 都是这个彭淑,简直是个灾星!她怎么不去死! 管家这种事,彭柏涛是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跟武安侯府的亲事,“祖母,当务之急,是要跟武安侯府退亲啊!” “都下去吧,你们父女留下。蕙娘,去把大房三房的叫过来。” 太夫人说罢,吴然娟的身体一颤,太夫人已经厌恶她到这地步了吗?家里的事,已经开始避着她了! 可那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离开了。 尤妈妈几人也起身离开,连阿影都没有留下。 “母亲,您慢些。”老姜氏上前扶着太夫人,进了厅里。彭淑在彭柏涛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入了厅内,太夫人坐下,彭柏涛不敢坐,站着伺候。彭淑自顾坐下,桌上有茶水,还喝了一杯。彭柏涛见她如此目无尊长,又想呵斥,恰好坐在椅子上的彭远宏被抬了过来。 彭远宏身边只跟了儿媳杨氏,儿子彭栢熠并没有过来。 “老大又没来?”太夫人蹙眉问。 杨氏战战兢兢的,声音也轻,“回祖母,官人说最近得了本兵书,正在研习,万事不要去惊扰他。” “他看兵书都看八年了!要看到什么时候?彭家眼看便要遭逢大难,他要躲到何时?”太夫人本就一肚子气,现在更气了。 彭栢熠自从八年前战败后,人就废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看兵书,可也没见他看出个名堂来。 杨氏被呵斥一通,眼泪便在眼眶打转了,扑通跪在地上,“儿媳……儿媳一定好好伺候官人。” “行了,你也是个没用的。”太夫人见不得她这懦弱没主见,动不动就抹眼泪的样子。 “母亲,何事着急唤儿子来?” 门外彭远泰进来,行了礼便坐在彭远宏对面,“陛下要开恩科,大考在即,儿子事忙。” 太夫人见彭家三房主事的都来齐了,便道:“贤王上门求亲这件事,我们彭家万不能答应。我已与武安侯府的顾夫人说定了。就说淑儿祖父跟老侯爷,为淑儿跟那五公子定了娃娃亲。明日涛儿亲自上门去跟贤王请罪。” “祖母,淑儿跟武安侯府的婚事,不能更改了?”彭柏涛实不想女儿嫁去武安侯府。方才,他已经被笑话过了。若这件事真敲定了,不知要被笑话到什么时候。 “这门婚事,来得太急,贤王那边容不得我们拖。本就是我们央求人家,你以为武安侯是什么人?容得我们想反悔就反悔?” 提起婚事,太夫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拔高了。 “老二,武安侯也是门好亲事。配咱们家的门第,虽略低些,可到底比很多人家好。”彭远泰蹙眉,这个老二怎么变得如此不规矩?竟敢想违逆母亲。 老姜氏有心提醒,又怕露出马脚。她也是刚知晓武安侯府的事。若早知些,她就给彭淑换个纨绔了。 京城嘛,天子脚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四条腿的纨绔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三叔,非是侄儿不满侯府的门第,而是那五公子实在不像话,非要抬一个妓子做妾。听说武安侯被他气得吐血。侄儿刚刚在路上,还被同僚笑话了。说侄儿连这种人都要,实在是羞煞侄儿了。”彭柏涛满脸痛苦,素来温文尔雅的他,这回忍不住都要跺脚了。 “什么?”彭远泰大惊,“京都重地,天子脚下,豪门显贵,竟能出现这种事?” “侄儿本也不信,听说咱们家要跟陈家定亲,特意打听了一番。咱们家的人刚到武安侯府,人还没走呢,那侯夫人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了。消息传得,比拍马还快。明眼人都看得出,武安侯府是要拿淑儿做伐。” 彭柏涛越说越气,长吁短叹的,“偏偏又遇上贤王这档子事。” “贤王素来心狠手辣,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好轻易开罪。拒婚已是很大的开罪了,若让他知道咱们故意哄骗,不知会如何恼怒。”彭远泰很快恢复理智,“明日天亮,让你媳妇亲自去一趟武安侯府,务必要让侯府把脸面做足了。那妓子,必须处理掉!” “是。”彭柏涛也知道亲事退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体面些。不至于太被笑话。 “淑儿也要记得,莫要说漏嘴。你的荣辱,与彭家的荣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在家如何的嚣张跋扈,无礼乖张,家里人都能包容你,去了侯府,可没有至亲骨肉护着了。”老姜氏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彭淑低嫁,还嫁了个笑话。 彭淑看着这一家人,几句话,不过问她愿不愿意,便定了她的终身。今日若换做彭瑶嫁过去,这一家人怕又是另一个态度了吧。 “三祖母有空教训我,不如管管瑶妹妹吧。我与贤王没有私情,自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瑶妹妹就不一定了。” “不尊尊长,老二,你管管你女儿。如此性子,嫁到武安侯府,岂不是要给我们彭家丢人?倘若连累彭家女儿得了不贤,刻薄的名声,你负得起责吗?” 老姜氏说不过彭淑,便怒喝彭柏涛。 “三叔母教训得是,侄儿回去定好好教导她。”彭柏涛忙拱手弯腰领命。 彭淑冷笑,对这个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永远帮外人,她永远要被好好教导。 “淑儿,你三祖母的话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说漏嘴。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太夫人不放心,严肃叮嘱。 说完也不等彭淑同不同意,便继续道:“曾祖母是相信你的,不然你也不会说出魏国公府四姑娘的事。想来,你是把彭家荣辱放在心上了。你将彭家放在心上,彭家自然不会在嫁妆上亏待你。你母亲留下的嫁妆,悉数给你。我也会从私产里,分一下作为添妆。” 声音风雨和煦,可却任凭谁听了都知道是威胁。威胁彭淑最好将与武安侯府婚事,和魏国公四姑娘事件都烂在肚子里,不然她的嫁妆,绝对会不好看。 嫁妆太寒酸,嫁过去,是要被看不起的。 彭淑都想笑了,都说家是温柔的港湾,在她看来,彭家不是港湾,是那打人的浪涛,吃人的魔窟。 没有人关心她受了委屈,没有人关心她的未来。他们只恼怒这件事会让他们被嘲笑,只关心在朝廷上是否罪人。 满屋子至亲骨肉,竟冰冷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第23章 朕不稀罕 “曾祖母也不用拿嫁妆威胁我。”她凉凉的目光,从太夫人脸上移到大祖父彭远宏脸上。 彭远宏如同提线木偶般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两眼呆滞无神。 “瑶妹妹设计陷害魏国公府的四姑娘,害得四姑娘名声扫地,被送去妙月庵清修。”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你闭嘴!”老姜氏冲过来,要制止。 然而,彭淑说得飞快,老姜氏呵斥的时候,她已经说到妙月庵清修了。 “三祖母,你以为在这个家里,瑶妹妹这点事能瞒得住?再则,我们彭家的顺国公还在这里呢,他都没让我闭嘴,三祖母这般无礼僭越,可有将大祖父放在眼里?说到底,这个家,这个国公的爵位,是大祖父的!不是三祖父的!” 彭淑后退几步,剑拔弩张,与满屋子人对峙。 “淑儿!还不跪下给你三祖母认错!”彭柏涛又来了,说着便要摁住彭淑,让她跪下。 彭淑继续后退,“父亲也不用拿孝道压我,将来要嫁去武安侯府的不是父亲,也不是三祖母,更不是彭瑶。身子有损,永远不能有自己孩子的,也不是你们任何人!你们当然可以当无事发生,然后一句忤逆不孝定我的罪。” “淑儿!” 太夫人头痛,她是真没想到彭淑气性这样大,“你下去吧!你还要当二房的家呢!” 再不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呢。她是真的怕了。 “孙女告退。曾祖母别忘了你方才说的话,嫁妆的事,我可当真了。” 彭淑说罢敷衍的屈了屈膝,转身大步而去。 “忤逆不孝!”太夫人指着彭淑的背影,手气得激烈颤抖。把事情抖露给大房知道,还好意思要丰厚嫁妆? “母亲息怒,淑儿还小,待她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您的苦心。过些日子,儿媳给淑儿多多备嫁妆,保准她去了武安侯府无人敢轻慢。江南的名医也快到了,听说是妇科圣手。这治好了,淑儿心情好,自然就不会忤逆长辈了。” 老姜氏熟门熟路地给太夫人顺气,一面说,一面给太夫人上眼药。 太夫人愤怒冷哼,“都要嫁为人妇了,还小?” “祖母息怒,孙儿一会一定好好教训。”彭柏涛心里也恼怒,女儿真的变了,跟以前判若两人。 果然,那个女人的血脉,就是不好,生出来的女儿,金尊玉贵养着,也还是会变坏。 “罢了,不提这事。”太夫人累了,只想赶紧把事情交代完,“杨氏,你明日随我去一趟魏国公府,为硕儿求娶嫡四姑娘。嫡四姑娘前些时候闹了些笑话,不过不打紧,可以先定亲,过个一两年,事情平息,再完婚。” 杨氏一直以为,今日也只是来混个数,没想到还真有与大房有关的事。 只是,她无子,只有个女儿,将来还是要指望彭硕的。彭硕的婚事,她也上心,准备让他娶娘家庶女,可突然冒出个魏国公府四姑娘,不由得,她有些不愿意。 然而,半点用也无,她根本不敢说不。 倒是彭远宏神情动了动,像是刚睡醒般,他动了动脑袋,望向太夫人,“母亲是要拿硕儿的终身去填瑶儿捅出来的窟窿?大房以前也好些男丁,都没养活。唯剩下硕儿一根独苗,是以,他不爱书房爱厨房,儿子都由着他,就怕连这根独苗也养不活了。” “大伯说的什么话?魏国公府嫡女,是多少人都高攀不上的。若不是硕儿出在大房,还是唯一的哥儿,这门亲事还轮不到他呢。”老姜氏恨死彭淑了,要不是她当众说出那些话,大房这几个,还不是任凭她忽悠? 彭远宏这些年大胆些了,毕竟他死后,彭家就没有爵位了。 “三弟妹觉得是高攀,不如让三房选一个去跟魏国公府做亲。这种高攀的事,我们大房就不跟你们抢了……咳……咳咳咳……”彭远宏鲜少说话,这回说多了,便一直咳嗽。 杨氏紧忙上前给他顺气,“爹,您别动气,小心身子。” “母亲……咳咳……儿子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硕儿的婚事儿子已经与人说定了。大房就这么一根独苗,母亲还是莫要跟儿子抢的好。三房儿孙众多,光庶孙就有七八个,何故要抢我们大房的独苗?” “公爷,您该喝药了。” 门外传来常随彭忠的声音,他与彭远宏很是默契,听到咳嗽就喊。 “母亲,儿子身子不济,先告退。”彭远宏示意杨氏跟着一起走,免得她又被撺掇。 “大伯……”老姜氏不死心,还想忽悠。 “让他走。”太夫人寒声呵斥,“一个没出息的庶子,平日里也不见教导,放纵成什么样子了?如今家族罹难,让他出来承担些责任都不肯。” “咳咳……”彭远宏听着母亲的怒骂,咳得更厉害了,身体咳得躬了起来,脸色惨白,宛若将死之人。 彭忠令人抬着彭远宏从寿松院出来,彭淑已经站在门口等半晌了。 “淑儿给大祖父请安。”彭淑上前两步,在步辇前屈膝行礼,“愿大祖父身体康泰,万事顺意。” “咳咳。”彭远宏又咳了几声,缓和了好半晌才看向彭淑道:“你是个有城府的孩子,说罢,想要什么。” “大祖父觉得自己还为大房撑多久?”彭淑对彭远宏有多少实力一清二楚,前世两人也曾联手过。然而,三房全部下狱后,太夫人一病不起,他又怪她太过狠心,不该赶尽杀绝。 这一世,联手是不可能了。可二哥哥在她没饭吃的时候,给她做过饭。她彭淑就是这点不好,半点恩情,都要还清了才放心。 彭远宏这些年也聪明了,彭淑短短几个字,让他如坠冰窟。是啊,他还能撑多久?大房重孙辈嫡子都没有了。留下一个无心仕途的庶子,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大祖父也无法左右你的婚事。”他长叹一声,颇为歉意,“你若得空,常去看你大伯吧。” “是。”彭淑退避一旁,彭忠令人抬着步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姑娘。” 阿影见彭远宏走远才急匆匆过来,“公爷可答应帮忙退亲了?” “好阿影,武安侯府也没那么不堪。”彭淑一面说着,一面往沉香院走。 阿影惊呆了,她狐疑地盯着彭淑看了好几遍,像是要看看主子是不是被鬼身上了,“姑娘,您病了?” “没病,好着呢。”彭淑失笑。彭家有长寿的基因,太夫人活到八十多,前世彭柏涛活到九十多,而她七十多了也甚少生病。 许是身子硬朗,小皇帝等不及了,才活活烧死她。 想起没良心的小皇帝,她戾气极重地冷笑一声。这一世,没有她这个太后扶持,看你还能不能活下去。 “姑娘既没病,为何会说胡话?那武安侯府哪里是好去处?姑娘您别因为跟家里斗气,就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啊。” 阿影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么个理由了。 “傻丫头。你以为这门婚事就那么容易成的?那陈恒要娶的妓子可不是一般的妓子,那是他的青梅竹马。只是那姑娘小时候家族犯事,全家女眷被罚没为娼了。他找了好多年,终于找到,是誓死也要纳的。” 彭淑垂帘听政的前四十年,连一个小县丞都会记得,何况武安侯府的嫡子? “这么说来,那陈五公子还是个真男人。可跟妓子共事一夫,说出去终究不好听。”阿影还是不赞同,“姑娘,您不会觉得他人不错,就想要嫁过去吧?他的好,全给了那妓子。那么,他的不好,就要给到您身上了。” “姑娘。” 正说着话,尤妈妈和安然提灯笼过来接了。 尤妈妈细心,还提了件披风。她到跟前后,一面给彭淑披上,一面小声禀告:“姑娘,二少夫人已经将奴婢等人的身契送过来了。还送来了二房账本,翠云说后日便要发二房月钱了,可没给咱们送银子。奴婢问了,那翠云说,二房没银子,让您想办法。” 第24章 做什么梦? “又是这招。” 彭淑都不知该说吴然娟什么好了,想学三房,又学不到精髓。画虎不成反类犬。 当年大房杨氏就是这么没的中馈权。为了脸面,她还拿自己的嫁妆补贴。结果呢,越补贴亏空越多,最后闹了个身无分文,还要被彭家族老罢免。 “尤妈妈,你理一下账面,然后送去三房,找三房要银子。若三房推脱说给过了,就拿去寿松院。若寿松院也不给,那就饿着。想让我补贴?也真敢想。”彭淑拢拢披风,加快了步子。 夜幕一落,天便冷了许多。这一冷啊,她就想吃夜宵了。 “想吃二哥做的香酥鸭了。阿影,你一会偷偷去找二哥,让她给我做一只。”彭淑噎了噎口水,越发的饿了,肚子配合地咕咕叫起来。 阿影还想着婚事的事,又劝谏道:“姑娘,您要不还是向太夫人低个头吧。去跪,去哭,您是她的嫡出重孙女,她总会心疼的。” “哎。”彭淑轻叹,不把事解决了,这丫头是不会放过她了。 “你觉得选夫婿主要看什么?” “自然是看人品家势,和心里有没有人了。有人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阿影回答得毫不犹豫,“那陈五公子就是。” “错了。看公公婆婆。这公公婆婆好了,别的都可以不计较。” 彭淑对未来夫君本就没什么期待,只要婆婆好,允许她睡懒觉,允许她不上进,不用她晨昏定省就行。回忆了下前世查到的关于武安侯府的事,那陈恒非要抬沦落风尘的青梅竹马为妾,做婆婆的武安侯夫人心里愧疚,从来不苛待儿媳。不但把所有身家都托给了儿媳,还一直站在儿媳这边。 做公公的武安侯亦是如此,把儿媳当嫡亲的女儿疼。 公公婆婆这么好,夫君又不归家,还有遗产继承,世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亲事?至于面子,里子都有了,有什么面子?面子能当饭吃? 更何况,武安侯府是真的中立,没有因为与人结亲,就搞党争,是少有的,长盛不衰的家族。当然,陈家内部也有竞争,但大是大非面前,都很拎得清。 在前世,哪怕是那陈恒,也都谋了个县官当。把偏远小县治理得很不错。并且,他终其一生,都带着那个青梅竹马。 他之前流连烟花之地,结交纨绔子弟,也只是为了找心爱之人罢了。 “姑娘……”阿影快哭了。姑娘不过十六岁而已,怎就如同枯槁,暮气沉沉了? “你长大就懂了。” 彭淑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以前她对会不会被彭家牵连丝毫不在意,但现在有尤妈妈她们了,自然要为她们考虑一二。嫁去陈家,有朝一日彭家满门抄斩,她就会被摘出去,不会跟着一起死。私产也能保住。 “姑娘,您真打算嫁去陈家,那为何要去寿松院闹?”阿影觉得自己又看不懂姑娘了。 尤妈妈经事多,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是为了拿回我们的身契。和多要些嫁妆傍身。” “哦……原来是这样。”阿影恍然大悟,声音拉得老长。 “尤妈妈,你回头去我母亲娘家要一份当年的嫁妆单子。我母亲和离时,彭家不准她带走嫁妆,说是留给我。这些年都掌握在老姜氏手里,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提起母亲,彭淑五味陈杂,不愿多想。 想起来心里就痛。 “哎,奴婢明日早早的便去。”尤妈妈短短一日,便知晓了彭淑的处境。不过她也看得出,彭淑不是斗不过那些人,只是不知为何放纵罢了。就算奋起争取,也只是争取些傍身的钱财,和她们的身契。 说话间,到大房和二房的分叉路了。阿影去大房找彭硕,彭淑直接回了沉香院,趴在软塌上等香酥鸭。 “姑娘,姑娘。” 阿影没片刻便回来了,彭淑闻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定睛一看,没看到香酥鸭,顿时好生的失望。 “鸭呢?” “姑娘,二公子说,今日府里没有鸭。想要活鸭,得明日才有。那卖鸭的也没货,还要去城郊收。”阿影手里端了个小杯子,“二公子做的石榴甜水,说是让您解解馋,明日再做香酥鸭。” “好饿……”彭淑喝完石榴甜水更饿了。她翻身起来,穿了鞋,便往外奔,“善安,阿影,你俩跟我去大房,找二哥出去吃。惠祥楼的夜菜,可是京都一绝。” 大启朝都城夜间不宵禁,女子也可外出,只不过晚间要父兄或者夫君陪同。 “啊……姑娘,这么晚了,您要不别出去了吧?您还在禁足呢?”阿影突然想起彭淑被禁足一个月。 彭淑都摆烂了,还在乎那个? “快。” 彭淑风风火火地奔出了沉香院,阿影提着灯笼在后面追。尤妈妈追着善安,让她给彭淑拿件斗篷御寒。 “什么?公爷!硕儿是您唯一的亲孙子啊!” 彭淑距离青竹院还远,只是远远瞧见院门口的灯笼,便猝不及防的听了一耳朵莲姨娘歇斯底里的控诉。 “您竟然让他入赘别家?他虽是庶出,也是大房唯一的儿子啊!公爷,奴妾哪里做得不好,您责罚奴妾,甚至把奴妾卖了,奴妾也绝无怨言,可您怎么能让他去入赘别家?” 彭淑顿住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 “主母姐姐!奴妾自问战战兢兢服侍,从来没有因为生了庶长子而生不该生的心思,奴妾对您一直是恭敬的呀。您若觉得奴妾会影响您的地位,奴妾可以去死,只求不要让硕儿入赘。” 青竹院里,彭硕跪在地上,莲姨娘哭天抢地。彭远宏面若寒霜,而杨氏六神无主。 “硕儿,今日你若同意入赘白家,你娘便可活。你若不愿入赘,你娘死。”彭远宏前所未有的冷酷,今日是他第一次疾言厉色不容置疑地与彭硕说话。 他留在外头看守的人,也不赶彭家的下人远离,甚至任凭他们趴墙听。 这是做给整个彭家看了。 彭淑不由得感叹,大祖父若当年有这样的魄力,大房何至于这般凋零?乃至要将二哥踢出彭家才能保得住。 不过也好,入赘后,彭家是满门抄斩也好,是富贵无极也罢,都与他无关了。自然,危险也不会再找上他。 “孙儿愿意入赘白家,只求祖父和母亲善待我姨娘。”彭硕不理解祖父为什么这么做,只以为祖父对他失望透顶了,不要他了。 为了生母,他别无选择。 彭淑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彭远宏和杨氏出了青竹院,朝她这边看了眼没做停留,直径回了正院。 彭远宏走后,青竹院响起莲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声。又过了片刻,青竹院的门从里关上,灯也熄了。 “淑儿,你说你,贤王那门亲事又不是你二哥让你失的,你何故要坏他的大好姻缘?” 老姜氏不知何时过来,她上前两步,站在彭淑前方。 “三祖母以为,彭家能拒贤王的亲?”彭淑虽不知贤王为何会来求亲,也不想嫁去贤王府,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贤王绝对没有太夫人她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第25章 贤王来了? “噗……” 老姜氏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嘲讽笑出声,“还做嫁入贤王府的梦呢?是,贤王有耳疾,可是那又怎样?彭淑,就算是一个残疾的王爷,你也是不配的。” “我做没做梦,三祖母比谁都清楚。就算是有残疾的王爷,那也是天潢贵胄,而这位天潢贵胄,是来向我求亲的,不是向你的彭瑶。瑶妹妹那才是真的梦想嫁入皇家,枝头变凤凰吧。” 彭淑迎上老姜氏那要吃人的眼,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道:“三祖母可要看好了瑶妹妹,别凤凰没当上,反而成了落汤鸡。” “忤逆不孝!” 老姜氏扬手就要打,彭淑快速后退,“俗话说,母慈子孝。母慈子才孝呢,母子都如此,更何况我跟你?” “牙尖嘴利。”老姜氏老脸上的每一条纹路,仿佛都在散发怒气,“彭淑,等你嫁入武安侯府,有你受的。” 她像是突然知晓该如何让彭淑挫败了,嘴巴一裂,笑道:“听说那武安侯府五公子,扬言非妓子不娶。你嫁过去啊,是要跟妓子争宠的,到时候争不过,可莫要回来哭。” 换做别的闺秀听到这里就哭了,前世陈恒那正妻就是,虽然有公婆撑腰,也还是一生郁郁寡欢,三十出头就去了。 然而,彭淑是谁?会争宠? 有钱有人疼了,还争什么宠? 那不是犯贱吗?男人而已,让出去就是。 “那感情好,我到时候就到处说我争不过,然后跟别人说我亲祖母去得早,您就跟我亲祖母一样。我是在你手底下长起来的。我看到时候丢脸的,是不是只有我第一个。” “你!小贱人!”老姜氏指着彭淑,手气得剧烈颤抖,“莲姨娘要是知道你坏了她儿子的好姻缘,我看她撕不撕你。” “三祖母真会说笑,你敢跟莲姨娘说,你想拿他儿子去填窟窿吗?明明大伯母有意让二哥娶娘家女儿,那才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呢。要不是我那瑶妹妹,你亲孙女犯了事,他会失去这门好的姻缘?” “我说一句,你说百句。无礼,乖张!”老姜氏气得老脸狰狞。“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我们家淑儿,我要找道长赶走你这个妖孽。” “三祖母别舍不得银子,多请几个。也别只请三清道长了,再请些佛家住持什么的,哦对了,跳大神的那种,也请些来。” 彭淑都快要忍不住捧腹大笑了,原来看老姜氏抓狂这么好玩。 “你……你……” “夫人,走吧。奴婢一会将今日的事告诉二房,让二爷狠狠责罚她!”瑜妈妈看老姜氏就要被气死,紧忙过来拉人。 老姜氏半推半就地被拉走了。 “哈哈哈。” 老姜氏走后,阿影没忍住,住嘴笑出了声。 她笑几声,发现自己笑声太大,立马又憋住了不敢再笑。 但实在忍不住,便憋得脸色通红。 彭淑心情好,等着她笑够了才往回走。今日二哥心情肯定不好,他不知彭家的未来前途渺茫,会以为大祖父不要他了。还是不打扰为好。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姑娘,起来啦。武安侯府的来送聘了。”阿影将彭淑拉起来,她又倒下,抱着枕头,眼睛死活挣不开。 “武安侯府的聘礼,都快把院子塞满了。除了聘礼,侯夫人还给姑娘您送了好多好东西。那些东西咱们到底收不收啊,收了放哪?库房装不下。” 彭淑只感觉耳边叽哩哇啦地吵死了,自从她摆烂后,睡眠越来越好,每日睡到自然醒。今日距离自然醒,还有一段时间呢! “姑娘,二公子给您送香酥鸭来了。”阿影没办法。 然而,早上彭淑一般不喜欢吃重口的,依旧没反应。 “哎呀,阿影,姑娘怎么还没起?” 尤妈妈急匆匆进来,神色慌张急了,“贤王亲自登门,要见姑娘呢。” “什么?” 彭淑从床上坐起来,“贤王来了?” “姑娘,您快些起身。前院都乱套了。武安侯府的来送聘,贤王亲自上门提亲。他说要见您。”尤妈妈也是头回遇到这种事,都不淡定了。 彭淑没反应,她回忆了下前世那个心狠手辣,为人刚毅果决,杀人不眨眼,而又堪称定海神针的贤王。 他走得比较早,在她六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薨了。君臣几十年,他走的那天,她还去送了。亲眼看着他咽了气。他没有子嗣,一身都奉献给了朝廷,她便亲自操持了他的后事。 念着他辅佐几十年,刀山火海拼杀,别人反对她时,他鼎力支持。别人谋逆时,他力保。可以说,他就是彭淑垂帘听政那些年的擎天柱。 只是,她此刻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贤王竟然来提亲? 难道因为自己摆烂,所以改变了历史? 这这这…… 彭淑有些急躁了,贤王身份太特殊,他不同于一般亲王,处境并不好,真的不适合与任何世家结亲。他一旦动了这个心思,皇帝必定猜忌。根据她的猜测,他前世一生未娶,是考虑到自己特殊的身份,不想被皇帝猜忌。 可到底什么原因,让他连这个顾及都不顾了? “姑娘,别发愣了。贤王等着见您呢。”尤妈妈着急,一面给彭淑找衣裳,一面催促。 阿影着急忙慌地给她准备洗漱的水。 “罢了,见见吧。” 彭淑想着,也多年未见了。见一见也好。 “淑儿。” 正从床下下来,小姜氏便进来了。她进来先打量了眼彭淑的屋子,见屋子里摆设寒酸,眼底浮上一抹轻蔑。 彭淑没行礼,坐在床上任凭阿影给她洗漱。 小姜氏等了半晌,没等到行礼,一甩手帕怒道:“淑儿,贤王虽前来提亲了。可你也不必现在就给我摆王妃的架子。” “你若不摆架子,便也会觉得我不摆架子。这人,心里脏,就以为全天下都跟她一样。”彭淑语气凉凉,“三伯母,你说呢?” “不跟你争。”小姜氏知道昨夜彭淑跟老姜氏唇枪舌战,把老姜氏气得半死的事,不想也被气着,便冷哼一声,说了正题,“你曾祖母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一会见了贤王,要懂礼数。他若问你婚事的事,你要一口咬定从小与陈恒定亲,对他芳心暗许。” “我说瑶妹妹怎么小小年纪就知道跟男人私相授受呢,原来是得了三叔母的真传。” “你!”小姜氏感觉自己也要被气吐血了,“你胡说什么?” 彭淑莞尔一笑,“三叔母,要不你让一下?我在洗漱。万一不小心溅你一身,我可不负责。” “彭淑!你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你嫉恨瑶儿,嫉恨我们三房,我们大可私底下给你补偿。可贤王这件事,会牵扯到你父亲,你弟弟的。你不是最疼飞儿吗?你不想看到他将来前途渺茫,无亲族可依吧?” 第26章 事情还没完 “三叔母,老黄历了。你啊,比起我三祖母还是嫩了些。”彭淑拍拍她手臂,仿佛在鼓励晚辈,“这脑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加油哦。” “你……”小姜氏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彭淑的态度,让她怒意滔天。 正想继续骂两句,然而彭淑已经越过她,走到尤妈妈旁边,“穿这件,配那狐狸皮红底绣狸奴戏雪披风。” 小姜氏有气没处发,她看向比往日乖张,但张扬了很多的彭淑,想到一个问题。 难道彭淑被鬼上身了?不然这气性,变得也太大了吧! 以前她时刻战战兢兢地讨好,小心翼翼的过活。现在,全然不在乎了。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还真是难对付啊! “姑娘真好看。”阿影由衷夸赞。 彭淑本就生得白皙,一身红底银白镶边绣金枝抹胸裙,配上白色狐狸毛披风,将她衬得如雪中的仙子,俏丽灵动,而又不失端庄大气。 小姜氏也险些看呆了,以前彭淑总是素色,美则美矣,却缺了些灵气,显得整个人呆板无趣。 而今,恰好的身段,恰好的颜色,配着她恰好的容貌,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相得益彰,和美丽动人。 幸好已经定亲了。小姜氏不由得庆幸。要是知道让大皇子看到她现在这般模样,怕是连她瑶儿都看不上了。 “走吧,见贤王去。” 彭淑扫一眼小姜氏,“三叔母要在我院里留饭?怎还不走?” “小贱蹄子。”小姜氏暗骂了句,“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大步离去,到了门口想想不放心,又扬声道:“彭淑,一会见了贤王。你不看我们,也要看你弟弟的面上。你可只有这一个弟弟。女人活到世上,没有兄弟撑腰,是很艰难的。” 彭淑从屋里出来,摆了摆手,满脸写着快走不送。 小姜氏一肚子气,绣帕一甩,带人浩浩荡荡走了。 “走,去前厅。” 想到要见阔别已久的故人,彭淑深深吸了口气。 今日家里有贵客,彭瑶的禁足暂时解了。彭淑从沉香院出来,快到前厅时,便远远瞧见彭瑶身着正装,等在那里了。 “大姐,如今你得意了。勾引贤王还不承认。” 彭瑶满眼的妒恨,“你以为贤王看得上你,你就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贤王就算再得圣心,那也是臣。不像……” 她后面‘四皇子终究会成为君’的话,硬生生顿住了。 “瑶妹妹,在贤王这个臣的面子,我们全家都要下跪的。”彭淑轻笑,猫逗老鼠般,“就算你心里那个人见了,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叔祖。” “你就得意吧,有个残疾王爷看上你,你就上天了。”彭瑶恨不得嚷出来。还是小姜氏不放心,追过来,听她又要口无遮拦,赶紧让人捂住她的嘴。 “你嘴里残疾的王爷宁愿要我,也不要你呢。”彭淑白了眼彭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竟然瞧不上贤王? 贤王只是有耳疾,又不是完全聋了。哪里就是残疾了?就算人家真聋了,对天下的贡献,也是彭瑶这个蠢货拍马也及不上的。 “三叔母,彭瑶对贤王不敬,你若不责罚,难道要等朝廷来罚吗?” 彭淑本要继续走,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为天下谋的贤王,凭什么让这种下三烂的人诋毁? 小姜氏望着彭淑,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不一样了。她看着她的脸,竟有种想跪伏下来的惧怕感。 “瑶儿,跪下!”小姜氏知道彭淑不会在贤王面前为彭瑶说好话的。只有她罚了,彭淑心情好了,才不会在贤王面前乱说。 “娘……”彭瑶不服,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我才是您的女儿,她彭淑算个什么东西?” “啪。” 彭淑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彭瑶脸上,“陷家族于危难的东西,贤王也是你随便置喙的?” “你敢打我?!”彭瑶指着彭淑就要站起来,然而尤妈妈手快,立刻摁住了。 小姜氏想上前帮,彭淑一个眼神,宛若利箭射去,“三叔母想好了?” “你……”小姜氏心疼极了。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都镶嵌进肉里了。 她想护彭瑶都快想疯了,可现在不能护着。 “淑儿,贤王还等着。”小姜氏第一次低声下气,“瑶儿病了,就不去见贵客了。你自去吧。” “娘!”彭瑶没想到母亲不护她,心里更加恨彭淑了。都是这个该死的彭淑,一切都是她的错! 彭瑶眼底的恨意,没逃过彭淑的眼,她扬手又打了一巴掌,才在彭瑶的尖叫声中离开。 到前厅时,吴然娟已经等在小门处了。 “怎么现在才来?贤王都等好半天了。”吴然娟神情复杂,她可太怕彭淑选贤王了。要是选了贤王,她日后见了,就要给她行礼了。 后母的小九九,彭淑一眼看穿。这一家,每一个希望她好的。 前世她垂帘听政后,一个个巴结奉承,而她垂垂老矣时,就算快死了,都要过来踩两脚。 “快去拜见王爷吧。”吴然娟感觉今日的彭淑有些吓人。竟比位高权重的彭远泰,还要让她窒息。 距离贤王很近了,彭淑心里升起几分急切。 故人重逢,他虽不知前世纠葛,而她却心不能平静。 彭淑已到前厅的消息,此时也已经被管家彭诚禀报到了彭远泰那里。 彭远泰一身绛紫朝服,得了消息马上起身拱手对贤王道:“王爷,孙女彭淑,已到门外。” 第27章 幕后推手 正厅里气氛尴尬。 贤王李肃高坐尊位,太夫人、彭远宏、彭远泰领着彭家主要人物作陪。而另一侧,坐着武安侯府夫妇。 武安侯和夫人为表诚意,亲自来下聘。 彭淑也就太夫人过八十大寿那日没表现好,其他时候,都是宁静贤淑,又上进用功,聪慧讨人喜欢的。 两人对彭淑,那是特别的满意。 彭远泰说彭淑到了,尊位上的贤王耳疾又犯了,没听到,闹得彭远泰有些尴尬。 他总觉得贤王是故意听不见,而非真的听不见。 “王爷。”武安侯站起来,细细斟酌了下言语才道:“彭大姑娘已经过来了,这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还是要听彭姑娘自己的意思。若她选了我儿,便请王爷高抬贵手,成全他们。我们一定不会让彭姑娘受委屈。” “来了?来了就按武安侯说的办。”李肃这句听到了,说话时已站起了身。 他作为位高权重的亲王,他站起来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坐。哪怕是彭远宏,也被扶着站起来了。 “姑娘,王爷请您进去。”彭诚出来请。 彭淑又深吸了口气,才踏进正厅的门。 当存于久远记忆里的人映入眼帘,那个在自己眼前咽下最后一个口气的大柱国,慢慢与眼前之人重合,彭淑竟有种他从未离开的感觉。 年轻时的贤王,气势凌人,宛若一把即将出鞘的凌天宝剑,所向披靡,无匹天下。 而后来的他,洗尽铅华,如山如海,可依靠。 “还不拜见王爷?”彭柏涛见女儿进来没有立刻行礼,压低了声音呵斥。 “我既求娶彭姑娘,彭姑娘便不必行礼。今日不必行礼,来日亦是。” 李肃用了不必行礼四个字,而不是不必多礼。 彭淑眼皮一跳,感觉这几个字有些不寻常。 “淑儿,这是武安侯和侯夫人。”彭远泰紧忙介绍,想让武安侯夫妇也表现一下。他实在担心彭淑不顾全族而选贤王。 本朝开国以来,王爷亲自来提亲的,这是头一回,可见重视,很难让人不心动。 除此之外,这王爷还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光是容貌,就不是武安侯府五公子可比的。 武安侯和侯夫人心里也没底,贤王除了有耳疾,时而听得见,时而听不见外,哪一样都不是自己儿子可以比的。 但,他们又中意彭淑,不想轻易放弃。 “淑姐儿,你与我们恒哥儿打小定亲,他的心里是有你的。”侯夫人顾氏自己都不信,没什么底气,“你嫁过来,万事不用愁。一切有我和侯爷为你做主,必定将你当亲女儿一般对待。” 说到后面几句,顾夫人的声音,明显坚定了很多。说着,又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对冰种翡翠镯子给彭淑戴上。 “本王收到彭姑娘的捐赠之物,知晓你是个可托付之人。若你愿为本王王妃,本王自将中馈全权托付给你。”贤王无比真诚。 很显然,他知道彭淑在彭家的处境。若是前两世,彭淑听到全权托付两个字,立马就答应了。 那时的她,太想为自己做主了。 可现在,她要摆烂,不想活得那么辛苦了。 再则来说,为贤王想,也不能嫁给他。贤王母族势微,靠着他在朝中拼杀,才得了如今的地位。若与彭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联姻,恐怕立时便要被皇帝猜忌。 当今皇帝登基三十载,早已坐稳朝纲,手段又狠辣,是绝对不会让贤王有好果子吃的。 他用命拼来的好局面,彭淑不忍心破坏。 不为别的,就为前世他为自己鞍前马后,稳定朝纲几十年。又救过她两命。这些恩情,她是要记得的。 “多谢王爷厚爱。我与陈公子自小定亲,此生非他不嫁。” 彭淑说话时,看到贤王眼里犹如海浪滔滔,眼中期待的光,迅速暗淡。 怎么可能呢?贤王想不通。 她彭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她的勇气呢?她不服输的韧劲呢? “好好好。” 真应了那句话,一家欢喜一家忧,顾夫人开心得不知所措,她奔到彭淑身边,拉住她的手,“好孩子,我一定把你当亲女儿待。你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想要玩什么,你同我说,我统统给你送来。” 武安侯见夫人高兴得没了分寸,急忙拉住她走到贤王面前请罪,“王爷,还请王爷恕罪。两个孩子打小就有情分,请王爷成全。” 贤王实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深深看了眼彭淑,“彭姑娘,你若是被逼的,可以与本王说。” “多谢王爷厚爱,臣女是自愿的。”彭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为何贤王要娶她,就因为自己捐赠过一些衣物? 太草率了吧。 “王爷。”顾夫人太害怕婚事被搅黄了,拉着武安侯就跪下,“还请王爷成全两个孩子。” 武安侯府是开国功臣之后,当代武安侯又有从龙之功。当今陛下重武轻文,他深受器重。 他亲自跪下,纵是贤王,也不能强迫什么。 “彭姑娘,我只问你,你当真要嫁陈恒?”贤王目光灼灼,盯着彭淑的眼睛,想要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彭淑无比坦然,她再次坚定自己的选择,“是。” “本王唐突了。” 贤王越过还跪在地上的武安侯夫妇,冷着脸拂袖而去。 彭远泰急忙追上,亲自将贤王送到门外,一路陪着不是。直到贤王上了贤王府的马车,他才停下。 “王爷,您都亲自上门提亲了,彭家怎么还这样不知好歹?要属下说,您不如听太皇太妃的话,娶沫姑娘呢。沫姑娘跟您从小一起长大,还……” “她最在意彭飞,若为了彭飞,她一定不会嫁给陈恒。你找个人给吴氏提提醒。”贤王像是没听到长随许笑的话,还突然打断许笑。 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许笑云里雾里,“彭飞?王爷,彭飞不是彭姑娘的弟弟吗?您还没放弃?” 他惊呆。 也不知王爷看上彭大姑娘什么了,呆板无趣的。哪有沫姑娘好嘛?沫姑娘等王爷等了那么多年,府里都将她当未来王妃对待了。 “还让我说第二遍?”贤王微微蹙眉,吓得许笑立刻心神回归,不敢质疑。 “是,属下这就去找人提醒一下吴氏。”许笑麻溜地调转马头,办事去了。 彭家正厅里,贤王走后,顾夫人站起身来,拉住彭淑的手,欢喜地说个不停,“那些糟烂事,我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保管让你体体面面嫁过来。” “昨夜看了吉日,下个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下个月?”武安侯怕夜长梦多。 “既然侯爷连日子都看好了,就这么办。”彭远泰一锤定音。他比武安侯还怕夜长梦多。早早地把这门婚事钉死了,免得节外生枝。 万一贤王不肯放弃,就麻烦了!贤王素来与与他一同长大的三皇子交好,在朝堂上,与大皇子也好几次政见不和,彭家是万不能与贤王沾上关系的。 “下个月是有些赶,不过淑儿你放心,我跟侯爷,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你身子的事,我们也知晓了。我识得一个妇科圣手,昨儿连夜问了,她说你还年轻,能治好。治不好也不打紧,到时候我做主,给你过继一个听话的。”顾夫人拉着彭淑,好一番宽慰才跟武安侯离开。 待外人都走后,彭家众人松口气。老姜氏看着满院子的聘礼,有些发酸,“虽然牺牲了你的名声,将来嫁过去也不得丈夫爱重,但能有这么多聘礼,也是值了。” 彭家自诩清流,从来不会扣下出嫁女儿的聘礼。只不过彭家跟武安侯府联姻,看重的也不是这些聘礼便是了。 “自从曾祖父过世后,彭家在粮道上就说不上什么话了吧。与武安侯府结亲,想必过几日,吏部的文书就会下来。这些聘礼外人是看不见的,但彭家的人进粮道任职,可是整个朝廷都看在眼里。到时候,别人说彭家卖女儿时,不知三祖母的脸,还能不能如同今日这样笑得欢。” 彭淑说完,给了老姜氏个白眼,转身回了沉香院。 然而,她刚踏入沉香院的门,皇宫方向便传来哀哀丧钟声。 “铛……” “铛……” 听到丧钟,沉香院里所有人都放下手中活计,望向皇宫方向。 “十九下了。”尤妈妈慌慌张张来到彭淑面前,“姑娘,超过十九下,大抵是国丧了。您的婚事……” 第28章 处置 “铛……” “铛……” 幽幽钟声,沉闷地牵动人心。 二十七声丧钟过去,彭家开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孝服,摘下红灯笼,将颜色鲜艳的衣裳全部收起来。 尤妈妈给彭淑更了衣,卸去她的钗环,却左等右等没等到三房那边将孝服送过来。 而此时宫里的讣告已经下来了,伴随着停止一切喜乐活动的圣旨。 彭家祖上以文臣封公爵,是有极其厉害的影响力的,依照传统,太后、皇帝驾崩,圣旨到宗室后,便会来到彭家。 “大姑娘,宫里的圣旨来了,还请大姑娘立刻率沉香院所有人去跪听。”翠云在门外催促。 没穿孝服就去,那是大不敬,要被治罪的。尤妈妈几人,急得满头大汗。 “奴婢去找三房。”尤妈妈道。 “不用去。他们不会给的。到时候既耽搁了听旨,又没得到孝服,罪加一等。你现在立刻找些白布,现做。” “是。好在孝服也不用如何做。能搭在身上就行。”尤妈妈点头,领着吉祥等人,将白色的床单,和做里衣的料子,全部拿出来,用剪刀剪成衣裳,先给彭淑穿上,又撕下布条,系在腰间。 好在沉香院人也不多,一人一身差不多够了。 “走。” 彭淑领了人,急匆匆去前院听旨。 赶到时,小姜氏看到她身上一身白,狠狠刮了眼身旁的大丫头流云。流云恨死了彭淑,这个大姑娘,怎么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又臭又讨厌。 彭淑直径走到彭远宏面前,规规矩矩地屈膝揖礼,“大祖父,淑儿没等到三房送孝服过来,就拿白布赶制了几身,不知这样合不合规矩?您帮孙女问问舍人。” 通事舍人主要负责重要、正式旨意的宣读,国丧自然由他们出面。 别看他们只是从八品,但现在说彭家一句不敬,皇帝责罚的旨意半个时辰内就能下来。 彭远泰站在彭远宏身边,闻言责备地刮了眼老姜氏。老姜氏哪想到这个时候儿媳还给她出幺蛾子,顿时气得要吃了小姜氏一般。 小姜氏委屈,她只是想小小惩罚一下彭淑,谁让她刚才出手打瑶儿?怎么母亲还怪罪她了?她不也不想彭淑好过吗? “大人。” 彭远泰没等彭远宏说话,立刻上前,放低姿态,拱手问宣旨的通事舍人,“事态紧急,我家孙女现下这身,不知可合规矩?彭家上下绝无不敬之意,听了旨回去后,定然新做。” 那通事舍人也是个聪明人,不想与彭家交恶,便回礼道:“彭大人不必客气,彭姑娘能赶制孝衣,可见对太后是尊敬的。回去换一身就行。” “多谢大人,我彭家上下铭感五内。”彭远泰松口气。 小姜氏听事情解决,在彭淑站回长辈身后后,压低了声音道:“你想让我被责罚,殊不知,我们三房在朝中位高权重,那小小舍人,根本不敢多说什么,你打错主意了。” 彭淑没理她,低眉顺眼,一派难过神色,规矩跪在后头。 待所有人都到齐,香案摆上后,通事舍人宣读太后薨逝的圣旨,彭家所有人顿时哭成一片。 彭淑也抹了几滴泪。以前她进宫请安,太后她老人家还给过她一套红玛瑙首饰,项链、手链、耳环齐全。 只可惜,彭飞说喜欢,便讨要过去了。 圣旨宣读完毕,通事舍人要去下一家,很快便走了。 人走后,彭家众人起身,小姜氏正得意呢,“啪!” 一个巨大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官人为何打我?”小姜氏懵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要脸了吗? 彭栢霖也不想打,可他爹在看着呢。这巴掌若不打,等待小姜氏的惩罚会更重。 “母亲有意让你接替管理彭家中馈,你就是这样学习的?今日是什么日子?太后薨逝!你敢不给淑姐儿送孝衣?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彭栢霖指着小姜氏的鼻子,“我看平日里是太纵着你了,大是大非面前,你想让彭家跟吕国公府一样,因为这些小事败落吗?” “官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哪一日不为彭家兢兢业业?更何况,那个舍人不是说了吗,淑姐儿这一身没问题。你何必小题大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我的脸?” 小姜氏感觉自己丢脸丢大了,官人在那么多人面前打她,她以后还如何御下执掌中馈?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没给彭家带来什么损失,“那个舍人,不过从八品,他还敢编排我们彭家的事?” “你!”彭栢霖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说不通。 “从八品。”彭远泰淡淡道,他走到小姜氏面前,俯瞰她。 小姜氏不敢在公爹面前分辨,噗通跪了下来,“儿媳……” “就是这个从八品小官,不入流的人物,过几日就要升到六品左右了。你道为何?”彭远泰打断她的话,沉声问。 他分明没发怒,但小姜氏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许是他差事办得好?” “是你差事办得好,因为你,我们彭家,就要拿一个官位去堵住他的嘴!”彭远泰丢下话扬长而去。 今日太后薨逝,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在这里听妇人那点龃龉。 小姜氏愣住了,“这么严重?” “官人,妾身……妾身只是一时疏忽。”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妾身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祖母,朝中事忙,孙儿就先告退入朝去了。”彭栢霖冲脸色铁青的给太夫人行了礼,抱着官帽急匆匆出了门。 彭柏涛走到彭淑面前,叮嘱道:“如今太后大丧,你切莫因婚事大喜过望。需得谨言慎行,莫笑莫多言。” “原来在父亲眼里,女儿未来的夫婿要抬妓子为妾,竟是个好男人了。这门婚事,还能让女儿不顾国丧得意忘形?” 彭淑没想到父亲是这样想的,她不指望他多疼她,不指望他为自己计,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会觉得这门婚事好。 “武安侯人品贵重,说会处理那女子,就必定会处理。”彭柏涛感觉自己已经彻底不认识这个女儿了,敢这么跟生父说话,敢让长辈遭到责罚。 “你在家要乖巧些,你三叔母因为你被责罚,害得她当众丢人,这不是晚辈该有的行径。还有昨夜,你惹你三祖母生气,顶撞长辈,无礼跋扈,要跪下向她道歉请罪。”彭柏涛又道,语气里已有戾气,但凡彭淑多个不字,他就要发怒了。 彭淑讥讽冷笑,“三叔父还没维护自己妻子呢,父亲就维护上了,兄长维护弟媳,这是什么道理?” “啪!” 彭柏涛的巴掌呼啸而来,重重打在彭淑脸上,“我是教不好你了是吗?攀蔑长辈,无礼不孝,来人,送大姑娘回去,关在沉香院思过!” 第29章 你就是这样给别人做正室的? “父亲除了野蛮,便没有别的法子了吧。” 彭淑甩开来押她的婆子,冷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等等。” 然而,刚走几步,又被彭柏涛叫住了。 “怎么?父亲又要打死我不成?”彭淑回头,与彭柏涛对视,父女二人,剑拔弩张,仿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想了许久,江南的名医一定能治好你,你却先拿了你三祖母的庄子,这十分不妥,你把庄子地契拿出来,还给你三祖母。” 彭柏涛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进彭淑心里,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被扎得血淋淋。 “三祖母,你要吗?”彭淑讥讽地看向老姜氏,“你敢保证我的身子能治好,敢保证我嫁入武安侯府后,能为陈家传接香火,我就把庄子还给你!” 老姜氏心里想要让彭淑还回去极了,可她还要名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好将给出去的补偿再拿回来。 “这……老二,我心里是疼淑儿的。这大庭广众下,何必说这些?就算没有那档子事,庄子我也是打算当嫁妆送给淑儿的。” “父亲,三祖母比你会做人。”彭淑转身,再也不想搭理他们任何人,快步回了沉香院。 “姑娘,怎么办?二爷罚您禁足,那咱们还管二房的中馈吗?”阿影忧心忡忡地,“守孝三十天,您下个月应该能顺利办婚事,不实际操练一下,奴婢怕您去了以后闹笑话。” “尤妈妈。” 彭淑往软塌上一趟,懒洋洋地唤道。 “奴婢在。”尤妈妈手里捧着册子,正在给武安侯府送来的礼做登记,“姑娘,何事?” “可去要银子?” “去要过了,但马上前院就传武安侯府和贤王亲自来提亲,三房急匆匆把奴婢打发回来了。别的也没说什么。”尤妈妈十分担忧,“姑娘,奴婢觉得三房那边不会再放银子了。一个季度放一次,这个季度的已经放过了。只是,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二房人虽少,可二爷官场上的应酬开销,那点月钱根本不够。而府中所有产业,不管是私产还是中公里的,都统一由三房管理,二房能支配的银钱少得可怜。想来二少夫人这些年没少拿嫁妆补贴。就是您亲祖父祖母的产业,也都在三房那里管着。” “补贴又没补贴给我。她儿子在我这里薅走不少东西,哪怕是女子用的头面,她也从来没说过还给我。我那个父亲就更不管了,他还时刻觉得刻薄后母,只要吴氏一哭,他就觉得是我欺负吴氏了。只要彭飞想要的,我就算再喜欢,也要给。他哪里还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产业在他人手里,他恨不得自己是三房的人呢。” 彭淑一想到父亲总是替三房着想,总是替三房开脱,三房有任何事,哪怕是犯法,只要跟他说一声,他就上杆子去料理,便心里膈应无比。 “姑娘……”尤妈妈虽然才来,但已经看清楚了,自己这个主子呀,是跟家里除了大房的,都撕破脸了。 可,这女子活在世上,若没有家族撑腰,将来在婆家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奴婢知道有些话不当讲,可奴婢不吐不快。方才二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庄子,想必就是为了让三老夫人再也无法开口让您还回去。奴婢看得出,二爷是疼您的,只是方法不太对。” 彭淑凉凉扫向她,“尤妈妈,你去寿松院要银子吧,现在就去。要到银子也就罢了。若要不到,就将账本给碧涛苑送去。” 想让她拿自己的积蓄补贴,门都没有。她也不想谈论父亲到底疼不疼她。外人可能觉得疼吧,可她知道,父亲是不疼的。 前世她权倾朝野,给足了父亲权柄和体面,结果呢? 她七十大寿那天,他竟用她的尸骨给彭家当垫脚石!说什么不容许妇人把持朝政,说什么不能担外戚专权的恶名,还不是不疼她这个女儿,用她的血肉永保彭家富贵?! 什么疼爱,三岁小孩才会信。可惜,她早不是三岁小孩了。 尤妈妈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了,将礼单册子给阿影,出了沉香院。 结果,很快就灰溜溜回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老姜氏身边的瑜妈妈。 “姑娘,奴婢怕尤妈妈说不清楚,特地过来说一声。”瑜妈妈趾高气扬的,完全忘了彭淑之前把老姜氏气得快吐血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彭淑刚被亲生父亲当众打骂,谁还会尊重她? 彭淑慵懒的靠着椅背,剥着石榴籽吃,眼皮也没抬一下。 瑜妈妈脸上扬起一抹冷笑,还摆嫡出姑娘的款儿呢,三房的庶出姑娘,都没她这样被亲生父亲当众打骂的。 “淑姑娘,二房的银子已经放过了。彭家三房,一视同仁,花销都是固定的。不能今日二房用完了就去要,大房不够也去要。这家里,总得有个章程,不然岂不是乱了套?你年纪轻还不懂治家,心里难免心生怨怼,不过我们夫人说了,给你的那个庄子,每年都有产出,姑娘也是吃彭家米长大的,总不能家里有难,你独个儿吃香喝辣的,全然不顾至亲骨肉。” “你说完了吗?”彭淑将吐出来的石榴籽一扔,全撒在瑜妈妈身上,“说完了就滚。那庄子刚给我,我连庄头都还没见过,哪里来的产出?” “淑姑娘,奴婢可是三老夫人的人,你怎能拿石榴籽扔我?”瑜妈妈后退几步,搬出老姜氏,企图恐吓彭淑。 “滚!”彭淑连皮也一起扔过来。 瑜妈妈这回防着彭淑,躲开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虽不是君,但我是彭家的主子,你竟敢躲?来人,给我押住!”彭淑拿着石榴皮站起来,慢悠悠走向瑜妈妈。 瑜妈妈吓住了,惊恐地想要转身跑,可来不及了。阿影和安然一把将她摁住,押在彭淑面前。 “吃。” 彭淑将石榴皮塞进瑜妈妈嘴里,“今天不吃,我就裹着狗屎再喂你。” “姑娘,奴婢好歹也是府里是老人了。”瑜妈妈真的没想到以前贤淑温良的大姑娘,现在竟是个土匪。 “老人就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老人就可以说彭家有难?我问你,彭家有什么难?我彭家世代簪缨,传承百年,如今仍是鼎盛,哪里有难?你竟然说彭家有难?吃!不然我将你送到刑堂,让大祖父治你罪。” 瑜妈妈一颗心沉入谷底,她知道这石榴皮一定要吃了,不然就凭这一句话,就要被拉去刑堂打至少十大板。 “奴婢,奴婢谢姑娘。”她屈辱地将一块石榴皮吃下,咽下去了阿影才放手。 “滚吧。”彭淑懒得再看她那张受了天大委屈的脸。 瑜妈妈眼底恨意浓烈,都不行礼,转身就走了。 “姑娘,上次您婚事的事,奴婢怀疑瑜妈妈和三房也有参与。您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她。”阿影很不甘心,那些人害姑娘要嫁给陈五公子! 彭淑将剥下来的石榴籽,放在陶钵里,又让吉祥拿来擀面杖,将石榴籽的汁水轧出来。 她一面轧,一面道:“不着急。” 瑜妈妈可是老姜氏的左膀右臂,帮着老姜氏干了不少违法的事。等着吧,到时候满门抄斩的旨意下来,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现在就处理了瑜妈妈,没用得趁手的人帮老姜氏犯法,将来罪名可能会变轻,这就得不偿失了。 “大姐,大姐。” 一杯石榴汁还没榨好,彭飞便开开心心地跑过来了。 他从门洞来到沉香院院内,顿时便看着满院子的礼物走不动了,“大姐,飞儿想要这个。” 第30章 外祖父外祖母 彭飞指着一对纯金长命锁,长命锁上还镶嵌了漂亮的红宝石。 长命锁有巴掌大,很有分量。 彭飞不等彭淑同意,便仗着年纪小,伸手去拿那长命锁。 “放下。” 彭淑提着擀面杖从屋里出来,“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大姐,飞儿喜欢这个。”彭飞眼巴巴望着彭淑,他小心翼翼走到彭淑身边,小手拉住她的衣袖,“大姐最疼飞儿,飞儿真的好喜欢,大姐送飞儿好不好?” “这还有玉的呢,上好的羊脂玉,你要不要呀?”彭淑打开另一个礼盒,里面放了一对玉镯,玉镯成色上佳,一只就价值不菲。而盒子里,放了一对。 彭飞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他看向门外,门外没人,他得不到指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大姐给的都喜欢。大姐,那长命锁,也可以给飞儿吗?” “想要啊?”彭淑恶趣味地吊他胃口。 彭飞点点头,小脸满是希冀,“想要。” “我偏不给你。阿影,将东西收进库房,好看了,一只苍蝇都不让放进去。”彭淑咧嘴一笑,故意将礼盒都一一打开,然后当着彭飞的面,让阿影都收了起来。 彭飞想伸手去抢,被她一巴掌,‘啪’的将手打掉了。 “哇……” 彭飞大哭着跑了出去,“大姐你不给就不给,打飞儿做什么?呜呜呜……我要告诉爹爹,大姐打我。” 没劲。 彭淑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补个回笼觉。 只是,她刚躺下,彭飞那哭天抢地的声音又传来了,吵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老太师,正好你们也来了。我是后母,管多了,怕淑儿受委屈。管轻了,又太娇纵。你们看看,飞儿才多大,她说打就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吴然娟抱着大哭不已的彭飞进来,身边还有一对年纪颇大的夫妻。老者白发苍苍,走路很慢。老妪老态龙钟,眼睛也有些瞧不太清楚。 两人听了吴然娟的话后,那老妪从自己手里摘下一个羊脂玉镯递给彭飞,“全当是我替淑儿赔罪了。这些年,多谢夫人照看她。” “老夫人您说的哪里话?我既嫁进了彭家,便该对她负责。这玉镯,是万万不能要的。”吴然娟假意推迟,嘴里说着不要,却没将玉镯从彭飞手里摘下来。 “很该多谢谢夫人。夫人不必客气。想来夫人还有事,也不必接待我们,我们与淑儿说几句话就走。”老者道。 “哎,您二老去看淑儿吧。她被我跟她爹惯坏了,您二老来,她也不出来迎接,您二老莫要生气,我在这里,给您二老请罪了。” 彭淑从屋里出来,便瞧见吴然娟在那里假惺惺地行礼。 “淑儿。” 老夫妻二人见到彭淑,有些不敢认。但很快,他们老态的双眼便坚定了。 “像。”老者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 而那老妪,直接抹了眼泪。 “怎能不像?是梓依生的,轮廓跟梓依一个模子的。”老妪哽咽说着,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向彭淑。 彭淑对这两人并不陌生。她前世甚至偷偷去太师府看过。彭瑶,彭香,彭硕,他们都有外祖父外祖母疼。 只有她没有。 彭飞的外祖母,对她也只是点头的礼貌。甚至还话里话外,威胁她,让她对彭飞好,不然以后彭飞不认她这个做姐姐的。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能多来看看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可是没有。 前两世,到死,她都没等来外祖父外祖母的过问一句。 “吴氏,你耍什么花样?”彭淑冷着脸。表面功夫都装不出来了。 “淑儿,不得无礼,这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郑老太师和太师夫人。”吴然娟心里畅快。她就喜欢看彭淑无亲无故,不被人疼,至亲骨肉也要踩她两脚的挫败样子。 彭淑很快调整好心态。难过是真的,失望也是真的,但不能让吴氏这个小人看到! “不怪淑儿。”太师夫人钟氏摆了摆手,“怪我跟她外祖父,从来没来看过她。都怪我们,不怪孩子。” “来人,关门。”彭淑听到外祖母说不怪她,险些没忍住,眼眶差点就冒出泪花来了。 这些脆弱,吴然娟不配看到。 尤妈妈上前,将账本递给吴然娟身边的翠云,“夫人,我们姑娘被罚禁足,中馈管不了了,还请夫人自己管。” 内宅女人将中馈权看成地位的象征,吴然娟还没来得及知道彭淑让二房又丢人了,无数笑话正等着她呢,她吩咐翠云等人将账本接过去,心情大好地出了沉香院。 “淑儿。”老太师夫妻二人,颤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吹来,两人便能倒下。 “二位怕是寻错门了,我不认识你们二位。”彭淑脸冷,心冷,口气也冷。 老太师没有怪罪,他双手颤抖得厉害,但握着一张单子,握得很用力,“前些日子,听说你要议亲。我们想着彭家也算世家大族,你在彭家,你的婚事定然不会差,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彭家竟背信弃义,将你许配给武安侯府那竖子。淑儿,外祖父这些年没来看你,很是对不起你,你放心,这门婚事,外祖父一定给你做主。” “你外祖父一早递了帖子进宫,会请陛下重新给你赐婚。”钟氏望着外孙女,满眼的愧疚。 “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嫁妆。”郑老太师将单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明日入宫面圣,我豁出老脸,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不让你入武安侯府。” 第31章 想不想看戏? 彭淑站在台阶上,望着两位站了一会就气喘,面色苍白的老人,有些于心不忍。 她可以不认他们,却也没必要折磨他们。 “坐吧。喝口茶,我就送你们出去。”彭淑走到院里,也不等两人落座,自己先坐下了,她不去看两人的眼睛,她太害怕看到亲人眼里的冷漠了。 “淑儿,你看看这嫁妆单子,若还有什么想要的,你跟外祖母说,外祖母给你添。”钟氏颤颤巍巍坐下,将嫁妆单子展开挪到彭淑面前,“孩子,你怨我们,恨我们,都是我们的错,万不可拿自己的终身大事赌气。嫁妆这些,都是多多益善的。不管嫁去哪家,嫁妆丰厚些,总没有错。你若不喜欢我们的东西,全当以后养个猫儿狗儿的开销也好。” “方才在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下。燕山侯秦家,只有一个嫡出的嫡子。那嫡子我也见过,为人正直上进,有一定的城府,但心地善良,也很顾家。前年自己跑去做了个小卒,如今已经是六品小将了。他是个可堪托付的孩子。燕山侯与夫人,都是忠厚之人,你若能得这门亲事,将来必定比在武安侯府好过。” “并且,陛下重武轻文,嫁入武将家,只要不谋反,基本不用担心爵位被夺。” 老太师坐下后,阿影沏了茶,他喝了一口才缓缓说着。 彭淑记得燕山侯,还有燕山侯世子秦墨。燕山侯走得早,秦墨承袭爵位后,确实很有建树,她也重用过秦墨。 只是,秦墨有一点不好,他看不起那些不努力的人。 足这一点,他于她而言,就不是良配。 “不用你们操心,去武安侯府我是自愿的。”彭淑提起茶壶,亲自给二老倒了杯,“喝了茶,二老就走吧。嫁妆也不用……”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嫁妆单子上,“汤山?玲珑齐步镯……” 彭淑继续往下看,上面的所有字,与前两世的嫁妆单子的字重合,“珊瑚朝珠十盘,沉香朝珠十盘,翡翠手串十串……东珠六颗……丹参……何首乌……这些都是你们送的?” 二老有些听不懂,“是啊,现在还只在纸张,看不到实物。等你出嫁,这些东西,都会随你到夫家。” 彭淑有些不敢接受,这些嫁妆前两世,都是彭家出的。第一世,是老姜氏拿出来的。当时她还觉得颇为丰厚。第二世,是父亲拿出来的,那时他只说是她的嫁妆,没说别的,她以为这嫁妆是家族出的。 可这些东西,分明没有更多的了。若是太师府出的,那彭家给她的嫁妆就很少很少! “淑儿,你看还想要什么,外祖母再给你添。这里的好多东西,是你外祖父在你三岁时就慢慢攒的。可惜,时间太赶了,没能请到徐老师傅给你打拔步床。他的手艺是最好的。”钟氏生怕彭淑坚持不肯要,又说了好多劝谏的话。 “孩子,你就要嫁人了,心里再恨,再气,也不要跟这些财物过不去。日后过日子,靠的是它们。” 彭淑望着谆谆期盼的二老,再次看了好几遍嫁妆单子。她无比确定,她前两世的嫁妆,绝大部分是出自太师府,而彭家给的很少很少。 可笑,她前世权柄在握,给彭家极致尊荣,却没让太师府享半点好处。表哥明明考了一甲,她却终身没有重用,将他派到偏远荒芜之地,让他怀才不遇郁郁而终。 他把地方治理得很好,却从来没得到过朝廷任何嘉奖。 是从小被灌输的那些话,害了她。 从三岁起,彭家所有人,都说她被亲娘抛弃,都说她亲娘不是好人,不知检点,不配做女人,不贤德。 父亲也说,让她不要像母亲一样。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厌恶。彭家的人说,父亲对她严厉,是因为母亲的缘故。都是因为母亲抛弃亲女,不配为人母,所以父亲才严格教导她。 第一世她有多恨自己的生母,没人知道。第二世,她看开了些,只是冷漠,不敢去探究。 可没想到,还是被彭家摆了一道。好大的一道! “既三岁时就给我准备嫁妆,你们却为何从来不来看我?在你们心中,怕是也没把我当亲人吧。” 这是彭淑再在意的。母亲和离后,不管是母亲,还是外祖父外祖母,亦或是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从来没来看过她。在外头遇到,也装作不认识,冷漠地走开。 这要她如何相信,他们心里是有他的。 “本来这件事,我们准备烂在肚子里。可彭家竟然背信弃义,给你挑了这么一门亲事。”老太师长叹一声,他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当年你母亲要和离,这是彭家提出的条件。其中包括,我们全家,终身不得探视,相认。” 彭淑伸手想要将契书接过来,可手顿住了。她前世宁愿糊涂的过,也不愿探究真相。而今真相近在咫尺,她依旧是害怕的。 “老太师,你们太师府,竟然这般背信弃义?” 就在她手顿住时,老姜氏带人浩浩荡荡过来。她冲进沉香院,先扫了眼沉香院内所有人,最后冷声道:“来人,将吴氏带过来!” 彭淑看到老姜氏出现,一把将契书抢到手里。 “淑儿,不许看!快阻止她!” 老姜氏脸色大变,慌忙吩咐瑜妈妈过来抢契书。 “拦住她!” 彭淑大喝一声,她站起身来,脸上陡然间浮上一股杀意,上位者的威严,让瑜妈妈等人,硬生生吓得顿住了,不敢上前。 尤妈妈、阿影、如意几人,拦在彭淑面前。 彭淑慢慢展开契书,双眼急切而又忐忑地看上面的字。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心中已是怒意滔天。 “原来,我的生活开支,每个月都是郑家出。所以,从三岁开始,我就是郑家养大的,彭家一日也没有养我!” 她扬起契书,“你们扣了我母亲的嫁妆,不让她带走。还要郑家出银钱抚养我,每个月二十两!我每个月月钱才有三两。” “淑儿,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说得跟我们昧了你的银子似的。你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不要银子养?你三灾六痛,不要银子吃药?当年,你母亲非要和离,我们彭家又没有错,自然要提些条件才能让她走。至于她的嫁妆,我们也不会要,等你出嫁,我们会把那些嫁妆都给你。” “呵。” 彭淑冷笑出声,她若记性再差些,可能就信了。 第一世,母亲的嫁妆,三房根本没还给她。而是给了彭瑶! 第二世,母亲的嫁妆,是她自己夺回来的。只是那时,她不想与郑家再沾上什么关系,冷漠的还回去了。 老姜氏三言两语说罢,不理彭淑,而是责备地看向老太师夫妇,“郑老太师,没想到堂堂太师府,竟然违背约定。这传出去,恐怕名声不好听吧!当年要和离,选择终身不相认,不探视的是你们,现在孩子长大了,又过来认外孙女了?不妥吧!” “先违约的是你们。”郑老太师站起来,怒斥老姜氏,“你们给淑儿选的婚事,你们安的什么心?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样作践我外孙女。既然你们背信违约,我自是要让她知道。” 第32章 你装什么? “哈哈哈。” 老姜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落下了。 “老太师,看来你不了解自己的外孙女。她外孙女跟你女儿一样,都是眼皮子浅的。就在今早,贤王和武安侯府同时来提亲,她嫌弃贤王耳聋,没选贤王,自己选了武安侯府五公子。你外孙女自己选的,关我们什么事?” “若不是你们威胁,她会选武安侯府?”老太师半个字也不信,“姜氏,我不与你说,我去找顺国公。” “老太师。我们国公爷身子不适,就不见你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与我说就是。对了。太夫人被你这外孙女气病了,也不见客。”老姜氏有恃无恐,对老太师无半点敬意。 她走到院中,在老太师对面的椅子上坐定,“你们太师府背信违约,今日说说吧,该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你们彭家立刻去武安侯府,把婚事退了!重新给淑儿说一门好亲事。不然就算告到陛下那里,我也奉陪到底。”老太师气急攻心,说罢激烈地咳嗽起来。 彭淑真担心他一下子气没顺上来,倒下了。 “三祖母口口声声说我自己选的,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去见贤王前,三叔母进来威胁我,说我要是不选武安侯府,就对我弟弟飞儿不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能不为她考虑?” 彭淑话刚说完,吴然娟便被几个婆子押着进了沉香院。 她狼狈地低着头,听到彭淑的话,她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她就知道彭淑只是装着不在意飞儿,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大房让彭硕去入赘了,那么他就再无袭爵的可能。这爵位,终究是要落到二房。 可三房肯定不答应,只有让彭淑跟三房斗起来,她的飞儿才有希望逃过三房的毒手。 而彭淑势单力薄,肯定斗不过三房。但加上太师府呢? 加太师府也不行,那再加她亲娘嫁过去的皇甫家呢? 她就不信,郑氏那个贱人,看到自己女儿被如此薄待还不动容。 不是传说皇甫侍郎待郑氏极好,不纳妾,只有她一人?若真的好,会看她为自己女儿落泪而不帮? 这郑家,皇甫家,还有郑氏姐姐姐夫家,妹妹妹夫家,她大嫂娘家,二嫂娘家,弟妹娘家,统统给她想办法,帮她将三房扳倒! 这样,她的飞儿就是下一个顺国公。 虽然陛下取消了文臣爵位世袭,可只要陛下驾崩了,彭家有从龙之功,新帝肯定会让彭家的爵位继续世袭。 “吴氏,你进门那一日,我便亲口告诉你,不许郑国公的任何人探望淑儿,你为何要让老太师和钟老夫人进来?” 老姜氏声音沉沉,裹挟杀意。 吴然娟被瑜妈妈按住,扑通跪在石板上,膝盖疼得她险些晕厥过去。 “三叔母明察,飞儿今天来找淑儿玩,被淑儿打了。侄媳正在哄飞儿,没注意,老太师和夫人就冲了进来。门房根本不敢拦。侄媳真是不知此事啊。” 吴然娟一边说一边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叔母疼疼侄媳吧,侄媳看到飞儿被打,心都要碎了。而且,是太夫人让淑儿管二房中馈,一时之间,外头的下人有所松懈,就让老太师进来了。” “来人,把二房那扇通向外面的小门给我堵上!”老姜氏恨不得杀了吴然娟,“巧言善辩,按你这么说,还是太夫人的过错了?” “侄媳不敢。”吴然娟泪声俱下,说话都哽咽了,“实在是二房中馈有些乱,淑儿又被禁足,事情就撞上了。而且……而且彭家也算背信违约。淑儿原本选了范程山,他虽出身寒门,可他本人文采斐然,将来必定仕途通达,淑儿嫁过去,比嫁给那陈恒好。” “你闭嘴!”老姜氏快被气死了,恨不得堵住吴然娟的嘴,只指着吴然娟的鼻子,“好你个吴氏,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乖巧的,没想到竟也是个黑心肝的!” “什么?” 老太师“嘭”的拍案怒视老姜氏,“可是那被陛下称赞的范程山?” “回老太师,正是。那范程山,还是官人亲自选定的。淑儿也选了他,可三房的下人传话,传成了武安侯府五公子。官人还为此自责了好久,他说,应该亲自敲定的。”吴然娟知道,搬出这件事,郑家跟彭家,就彻底交恶了。 郑老太师虽然致仕了,可他的学子遍布天下,势力盘根错节,并不比姜家弱。 “陛下素来不喜文人,他都称赞的人,将来必定不会差。姜氏,你们彭家,这样祸害淑儿,你还敢说没背信?”老太师很后悔,应该早些过来看外孙女的,她在彭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座院子,一看就知是多年未曾修葺过的。院里的陈设,也寒酸老旧。 彭家,分明是苛待她啊! 老姜氏见这件事也瞒不住了,担心老太师将事情说到外面去,影响彭家的名声,便立马换了个嘴脸,“哎,犯事的下人已经打死了。也给淑儿出气了。老太师莫恼。这件事算我们彭家背信在先,根据当年签的契书,你们郑家以后可以正常上门探望淑儿了。每个月的月钱,你们也自己给她吧。免得她觉得我们昧她的银钱。也让她知道知道,养一个院子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说罢不打算多留,站起身来屈膝行了一礼,“老太师,太师夫人,我还有事,就不作陪了。待会我让人把席面送过来,你们陪淑儿用了饭,再走吧。” 老太师一肚子气,却无可奈何。他真的想将彭淑就此带走,可女子活在世上,若真的背离家族,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他冷眼盯着老姜氏,直到她出了沉香院的门。 “侄媳,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事要跟你说。”老姜氏笑盈盈地在外面喊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吴然娟身体一颤,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侄媳想留下来招待一下老太师和太师夫人。” “不劳烦母亲了。方才飞儿来我院里,想要武安侯府送来的女子头面,我也只是拒绝了而已,他便哭着喊着污蔑我打他。母亲还是去看着他吧,那么娇气,若离了母亲,怕是要污蔑我们彭家虐待他了。”彭淑凉凉道。 吴然娟抬头,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怎么也没想到,彭淑会在这个时候摆她一道。 果然,外边没走远的老姜氏怒气更深,咬着牙道:“吴氏,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这准备席面,也要你出份力的。” 老姜氏手帕都要扯碎了,这个吴氏,待会有她好看的! 瑜妈妈强行将吴然娟扶起来,拖着她出了沉香院。 “淑儿,你后母,待你可好?” 人都走后,钟氏满眼心疼地问。 彭淑嘲讽轻笑,“一个亲爹都不喜欢的女儿,后母怎么会厚待?” 听了她这话,老太师两人心里更愧疚了。钟氏直接飙了泪。 “孩子,苦了你了。你那后母怕是要利用你对付三房。不如,你跟我们回郑家,反正现在撕毁了契书,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去了郑家,有外祖母给你做主,咱们就什么也不怕了。” 吴然娟的小心思,自是瞒不住彭淑。她不会为了彭飞去扳倒三房,也不会去郑家。 “不用了。以后你们也不用送月钱给我。我自己可以养活我自己。你们之前给的,我也会还给你们。”彭淑实难面对自己是郑家养大的事实。 她恨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最后显得她那样愚蠢。 “孩子,这些你想怎么做,你开心就好。外祖父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的婚事,万不能草率。你只要点头,我明天一定给你将燕山侯家这门婚事说成。” “不用了。你们若真的疼我,就不要管我的婚事。我不想嫁去燕山侯府。武安侯府也挺好的。五公子有错在先,武安侯和侯夫人对我就有愧。靠着愧疚,我还能过得好些。” 彭淑深吸了口气,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养大她的人是谁,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此生,摆烂到底! 第33章 不要负隅顽抗了 “孩子,不可赌气啊。”老太师和钟氏急了。 世上哪有女子不希望找个上进,顾家,能干的夫婿?外孙女这样说,不过是赌气罢了。她要把这些年的银子还回来,也是在赌气。 彭淑站起身来,走到门旁,做了个请的手势,“二老回去吧。注意身体,莫要劳碌奔波……” 后面几个字,本是想说别来看她了。可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是那么的希望得到亲人的疼爱关怀,现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又如何能拒绝? 她拒绝不了啊。 “孩子。”钟氏打量了眼四周,而后走到彭淑身边,压低了声音悄悄与她说道:“以前一直没成功,最近在彭家安插了个人,外院的小七是我们郑家的人。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他。他方便打听。” “走吧。”彭淑实不知该说什么了。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太师二人相携着离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彭淑感觉两人比来时的步伐,要沉重了不少。 “姑娘,奴婢看老太师和老夫人是真心疼爱您的。您为何不听他们的话,退了武安侯府的亲事,改成燕山侯?奴婢见过燕山侯世子,是个很正派的郎君。”尤妈妈颇有几分怒其不争,姑娘嫁给那陈五公子,实在是委屈。 彭淑无法解释,只淡淡道:“我母亲的嫁妆单子,可有去拿?” “还未,奴婢这便去。”尤妈妈见劝不住彭淑,长吁短叹地走了。 她走前还拉阿影交谈了一番,“你与姑娘打小一起长大,你的话,她应该能听得进去。你多劝劝姑娘。燕山侯府真是一门极好极好的亲事。” 阿影点点头,她也觉得燕山侯府比武安侯府好一百倍! 彭淑觉得有些冷,缩在软塌上,想事情。 吴然娟绝对没有那破釜沉舟的勇气,到底是谁点拨了她,让她设计自己跟三房斗起来? 想了好半晌,脑海里过了许多名字,都一一否了。 “罢了。”她猜不透便不想猜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去厨房取擀面杖来,我们榨石榴汁喝。”她吩咐安然道。 “姑娘,石榴是红色的,尤妈妈已经收起来了。若让人瞧见屋里有红,可是大不敬之罪。”安然来了这许久,未见彭淑做过女工,便道:“姑娘不如做些针线打发时间?左右不过三十天的事,很快就过去了。” “还不如睡大觉。” 彭淑倒头刚躺下,三房的瑜妈妈又来了。 进院便阴阳怪气道:“淑姑娘,沉香院的孝服奴婢亲自送来了。三老夫人说,要姑娘来验查过,无缺无少无错,奴婢才能回去。” “阿影,去检查一下。”彭淑抱着被子,动弹一下都不肯。 “淑姑娘,明日清晨,全家入宫奉慰,姑娘可莫要出错。”瑜妈妈又扯开了嗓子喊。 “我们姑娘又不是命妇?也要去?”阿影第一次经历国丧,但基本的礼仪,都是学过的。 “别家姑娘不用去,但咱家不同。太后娘娘是见过几位姑娘和公子的。小时候还抱过淑姑娘,自然要去。”瑜妈妈一副这都不知道的神情,轻蔑地扫了眼阿影。 阿影也不虚她,一副‘你懂你懂你最懂’的阴阳怪气表情。 “嘿,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家姑娘变了性,你也跟着变!?”瑜妈妈伸手要指阿影,又想起吃石榴皮的事,马上又缩了回去。 阿影白了她一眼,“狗仗人势。” “你说什么?”瑜妈妈是真气,甚至有些怀念以前的彭淑和阿影。 “我说,没错了。瑜妈妈你可以回去复命了。”阿影干净利落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半刻都不让瑜妈妈留。心情也格外爽快。果然,不小心讨好以后,人的心情果然会变好! 瑜妈妈也不想留,这沉香院,满院子瘟神,她现在半点不想沾边。 急哄哄出了沉香院,离得远些了才敢骂骂咧咧继续往前走。 回到三房,她立刻便去找老姜氏禀报。 此时,三房院中,人来人往的厅前,吴然娟跪在地上,路过的仆妇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倍感羞辱,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滴在地上,晕了大片。 “夫人,老太师跟钟老夫人走了。”瑜妈妈道,“奴婢看沉香院一切如旧,应该是没打算搬去太师府住。” “去母亲那里回话吧。”老姜氏扫了眼跪得浑身颤抖的吴然娟,冷冷道:“吴氏,淑姐儿方才差人过来找我要银子,说是二房没银子使了。你这个做母亲的,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只给账本不给银钱?” “回三叔母的话,银钱……银钱……”吴氏在这方面颇有羞耻心,没钱这种话张不开口。 老姜氏了解她,知道她张不开口,又冷冷道:“这做人后母的,心要端正。怎能如此苛待前头生的?我罚你,是你苛待我们彭家嫡女,你莫要不服,也莫要以为晕倒就可以不用跪。有些伎俩,还是不要在我面前用的好。” “是,侄媳知错,定好好跪着,让三叔母消气。”吴然娟通体冰寒,仇恨在心中疯狂翻涌,恨不得当场手撕了老姜氏和彭淑。可她没办法,她必须跪着。这个家,是三房当家。 老姜氏眼神轻蔑,从吴然娟身边路过,去了寿松院。 两人刚到寿松院,便听里头太夫人训话。 “瑶儿,冷了你这些日子,你可知错?” 上回太夫人连问话都没有,直接将彭瑶关入祠堂,而后打死了她院里所有人。太夫人就是这样的,霸道独裁,且从来擅长冷暴力。 彭瑶打小知道认错的重要性,立刻磕头道:“孙女知错,孙女不该留着四皇子的手帕。不该对雅娴姐姐做出那样的事。请曾祖母恕罪,瑶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错了就好。明日全家入宫奉礼,若见着四皇子,你可知晓该如何做?”太夫人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瑶儿自当恪守本分,只当他与其他皇子一样,敬着。”彭瑶跪伏在地,双眼满是不甘,和愤怒。 但当她抬起头,眼里又是一派坦诚柔弱的样子。 只是,她终究年纪小,喜欢的人不被家人接受,她还是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没什么精气神。 这可给太夫人心疼得,手里褪下一个玉镯便递给她,“曾祖母处理了你院里的人,也是为了保护你。她们不知规劝,做事也不小心,让别人知晓了去。明日要入宫奉礼,你先回听雨阁吧。曾祖母已经给你挑了更好的人。” “多谢曾祖母。”彭瑶又磕了个头,才乖顺的从寿松院正堂出来。 “快,给瑶儿准备些好的补补。在祠堂里都跪瘦了。还有,请个朗中来,给瑶儿看看膝盖。”老姜氏心疼坏了。 “瑶儿拜见祖母,瑶儿先告退回屋了。”彭瑶难过极了。她回到听雨阁,便抱着一个织锦软枕默默哭起来。 除了彭淑,和彭瑶她自己,没人知道这软枕里,填着一首诗。诗虽不是四皇子作的,但是他誊抄的。 哭着哭着,彭瑶将手里的玉镯随便一扔,伤心的将脸埋在织锦软枕里。她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她要四皇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曾祖母不同意?难道她没年轻过? “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外头柳妈妈进来。彭瑶立刻擦掉眼泪,装作无事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34章 二哥救我 太师府距离彭家的顺国公府,要两个时辰的车程。尤妈妈回来时,彭淑正好也睡醒了。 “姑娘,这是您母亲的嫁妆单子。”尤妈妈将新誊抄的嫁妆单子展开,放在桌上,“嫁妆很是丰厚。奴婢以前在定远侯府伺候的时候,都没见过如此丰厚的嫁妆。” 彭淑自是知晓丰厚的,不然也不会打算去夺回来。这些东西不是彭家的,没道理跟着彭家一起被抄。 “姑娘,何时去找三房要?现在?”尤妈妈心疼这么丰厚的嫁妆,便宜了三房! “不着急。等两日。你们先准备一下,明日进宫奉礼,莫要出差错。” 明日彭瑶也会去,想必有好戏看吧。 有时候这感情啊,阻碍越大,便越浓。 “姑娘,奴婢方才在街上,看见太师府的马车朝皇宫方向去了。领路的是宫里的内官,想必是皇帝要见太师。”尤妈妈还想再劝劝,“太师虽致仕多年,可奴婢方才听说,皇帝每年都会接太师入宫叙旧。太师若说您的婚事,肯定能……” 话还没说完,彭淑便将嫁妆单子一收,出门了,压根不打算听。 “姑娘,您还在禁足……”尤妈妈还没习惯彭淑的风格,本能地便劝阻。 然而,彭淑才不管这些呢。 “姑娘,您要去哪里?”阿影紧忙招呼上就近的好运跟上。 “过几日聘只狸奴回来解闷。去买些狸奴用品。”彭淑语气欢快,前世她就很想养猫养狗,这一世,终于有闲情亲自养了。 “姑娘,这个时节,哪里找狸奴崽?”阿影也喜欢得紧,听彭淑要养,她比彭淑还高兴。 彭淑没接话,她自然知道哪里有。 此时,皇宫。 “老臣来晚了,太后!”老太师跪在太后灵前,嚎啕大哭。 他身子骨不好,哭了会便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灵前。 “老郑,起来。” 年迈的皇帝,身子骨也只比老太师强些,他由太监阿四扶着,亲自将老太师扶起来,“你再哭,太后也只会记得你赶她下珠链的事。” “陛下,一码归一码。太后是君,臣是臣。”老太师顺势站起来,又给皇帝行礼,“陛下,您要保重身体,这天下臣民,可时刻都仰仗着陛下啊。” “朕老了。”皇帝感觉现在不太乐意见老太师,看老太师垂垂老矣,他觉得自己也老了,可又很想见见以前的故人,这满朝文武,竟一个也抵不过以前的旧人。 “臣这些年在青州养身体,听得最多的便是百姓感激陛下的话。若无陛下收服西北七州,咱们冬日,哪里有棉袄可穿?自从陛下收复西北七州,百姓们也富了。过年人人都有新衣穿了。臣前几日离开青州时,还有人让臣送万民书给陛下呢。” 老太师从广袖里取出万民书,又跪下恭敬呈给皇帝。 阿四接了万民书,展开给皇帝看。书上密密麻麻,美丑不一,写满了名字和对皇帝的爱戴。 “好啊,不枉费朕这些年的殚精竭虑。你过来些,陪朕说说话。” 皇帝让阿四拿了团蒲过来,就在灵堂前跪坐着。 而此时,一众皇子,妃嫔,全部也都过来了,给皇帝行礼后,跪在下头。 “你儿子考得不错。你可要挺住。”皇帝叮嘱。 “臣为了陛下,也会撑住。只是臣恐怕撑不住了。方才,臣去彭家看了外孙女。”老太师时刻想着彭淑的婚事,“哎,陛下也知晓臣女儿当年和离,留下外孙女在彭家。” “知道。你那外孙女朕见过,是个好孩子。颇得太后喜欢。”皇帝点点头,“叫彭淑?” “是。陛下……” “喵……喵……” 老太师一句话还没说话,灵堂里便传来声声猫叫声。 “太后养的狸奴。两月前刚生了一窝幼崽。”阿四忙解释,“奴婢去将它们赶走。”ωωw..net “狸奴也通灵性,知道太后走了,过来送一送,何故赶走?让它们过来吧。回头看看谁要养,让他们接走便是。”皇帝难得宽容,说完问老太师,“老郑,你方才想说什么?” “老臣担心陛下,想说让陛下保重龙体。”老太师突然觉得灵前提外孙女的婚事,对太后多有不敬,便改了口。 “朕知道,你比朕还老,好意思说朕。行了,你先回去吧。明日还要入宫。”皇帝送走了很多老臣,故而对致仕的老臣,格外的珍惜。 仿佛,只要他们不死,他就不会那么孤单。 “臣遵旨。”老太师也觉得身子熬不住了。方才大哭一场,现在头有些疼。 皇帝由阿四扶着,亲自将老太师送出灵堂,又送到慈安宫门口。 “老太师致仕多年,陛下对他是越发亲近了。”四皇子的母妃淑妃,跪拜了太后,回宫用膳时,与四皇子闲话家常般道,“你可知老太师说的外孙女是谁?” “彭淑,父皇都知道。”四皇子不怎么关心。 “彭淑的生母郑氏,嫁给了皇甫侍郎。吏部尚书年迈,过不了多久就要退下去了。老尚书一退,八成是皇甫侍郎上来,到时候他就成本朝最年轻的尚书了。而且,老太师的小儿子今年考得又好,陛下肯定是要重用的。彭淑有如此后盾,若能娶做你的皇子妃,太子之位,何愁不是你的?” 四皇子眉头深蹙,“母妃,您又不是没见过彭淑,她呆板无趣,若要跟她过一辈子,儿子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你个逆子。正妃当然要娶于你有益的。你若不喜欢,娶回来摆着就是。到时候,你再纳你喜欢的,岂不舒心?”淑妃要被儿子的迂腐气死了。 “母妃,若非要娶彭家的女儿,不如娶彭瑶。她……” “住口!”淑妃当即便呵斥了,“彭淑身后有什么?就一个姜家,可人家姜家有好几个嫡出女儿要扶持,轮得到她一个表的?今日我听老太师那语气,是对彭淑很愧疚的。 靠着这份愧疚,老太师就能为她拼一把。那郑氏嫁去皇甫家没生女儿,皇甫侍郎又是独子,皇甫家连堂的女儿都没有。郑氏肯定很思念自己的女儿。 到时候,她枕头风一吹,何愁皇甫侍郎不帮一把彭淑?若郑家和皇甫家都帮彭淑,那顺国公府,也一定会帮彭淑。 娶她,赢面大。 前些日子,陛下还呵斥了姜大人,而今日对郑老太师这样的和颜悦色,你就该知道风往哪头吹了。陛下素来不喜文官,能对老太师这样,也是独一份了。” “母妃,彭淑定亲了。”四皇子说罢又想为彭瑶说好话,“彭瑶还没……” “休要再提彭瑶了。以前彭家姑娘进宫,彭瑶就处处不如彭淑。她是个不成器的,帮不了你!你几个皇嫂,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你以为彭瑶是她们的对手?别整日让你给她善后就不错了,还指望她帮你?彭淑定亲了怎么了?不还没成婚?只要没洞房,就还有机会。” “母妃都如此说了,儿子知道了。”四皇子有些不耐烦,但到底是听进去了。 淑妃对儿子的听话很满意,给他夹了片藕,笑道:“幸好你以前对几家闺秀都不错,那彭淑,母妃看得出来,对你颇有好感。” 她说着长叹一声,“只可惜魏国公家的四姑娘,太没手段。不过没关系,母妃打听到,魏国公府还有个庶女,叫雅乐。到时候,你娶彭淑为正妃,雅乐为侧妃,一文一武,辅佐你登上太子之位。” “明日彭家入宫奉礼,你找机会跟彭淑说说话。”淑妃又叮嘱。 第35章 贱人你说谁? 丑时末,寅时未到,天淅淅沥沥下着雨。彭淑被阿影和尤妈妈薅起来时,凉风穿堂而过,透进袖口,她冷得直打哆嗦。 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漱了口,洗了脸,人就更清醒了。 “姑娘,二爷派人来催。吉祥昨日晚间做的吃食,不知哪里来的老鼠,全给偷吃了。她去厨房生火准备再做,可食材也被偷吃光了!二爷还说来不及,让姑娘回来吃。” 阿影手里拿了朵白色绢花,插在彭淑发髻上,然后有几分委屈地道:“奴婢想去大厨房要点吃的,可大厨房也熄着火,半点油星子也没见着。回来时,路过听雨阁,听雨阁还没动静呢。二爷对您也太严厉了。” “姑娘,院里没有老鼠。”尤妈妈无比笃定,“奴婢猜,那老鼠怕是有人送过来的。就是想让姑娘饿肚子。今日入宫,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等我回来,我让那放老鼠的人,连老鼠屎一块儿吃了。”彭淑接过尤妈妈手里的褙子自己穿上,然后套了孝服,便出了门。 到二房厅里时,只有彭柏涛在,吴然娟和彭飞还没来。 “你昨日为何要打你弟弟?” 刚见面不过两秒,彭柏涛便疾言厉色质问。 “伸手便拿,我拍一下他的手。比不得爹要打死我严重。我都没用木棒。”彭淑就近坐下,也冷着脸,“爹不会要因为这件事打死我吧?” “逆女!”彭柏涛扬起手就要打。 彭淑站起身来,后退几步。 “看来我做什么都不对,不管谁错,爹都永远要打我。你既如此爱打我,何必留下我?当初你跟娘和离,就该将我交给她。” “你娘?吴氏才是你娘!以后在彭家,不要再提那个贱人!”彭柏涛眼里恨意浓烈,像是要喷出来了,“我教训你,是为你好。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乖张忤逆,将来跟你娘一样,在婆家也会过不下去。到时候,我可不会认你这种女儿。” “反正我也不是你养大的,认不认有那么重要吗?”彭淑忍着酸涩,转身疾步离开,去了前院正厅。 此时,前院正厅里,大房人都到齐了。 彭远宏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时不时有气无力地咳几声。 “给大祖父请安。大伯父安,大伯母安。二哥哥好,香儿妹妹好。” 彭淑进屋目光便落在大伯父彭栢熠身上。在家研习兵书多年的大伯父,看上去很白,脸上没什么血色,也没什么精神。目光呆滞,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 “给大姐请安。”彭香比彭淑小几个月,不过长得娇小,比彭淑要矮上不少。她好奇地打量着彭淑,像是有些不认识这个大姐了。 “妹妹好。”彭硕肉眼可见的瘦了。眼神也变得坚毅了很多。想必一夜之间长大了吧。 “淑儿,可用过早饭了?起这么早,还没用吧?我做了些肉饼,你吃两个垫垫肚子。”杨氏温温柔的将肉饼递给彭淑。 热腾腾的肉饼,在烛光下,雾气袅袅,一下子便熏湿了彭淑的眼眶。 她亲爹都不管她吃没吃呢。 “谢谢大伯母。”彭淑接了肉饼,转身递给阿影一个。一会阿影要随她入宫,不吃恐熬不住。 阿影眼泪浅,找了个角落,边吃边抹泪。 彭淑吃完了肉饼,走到彭硕跟前,手臂碰了碰他,低声道:“二哥哥,求你个事。” “何事?”彭硕有些心不在焉。 “我屋里有个丫头,叫吉祥。颇有几分做饭的天赋,你能收个徒吗?”一想到二哥要入赘白家了,彭淑便想念他的手艺。 与大祖父有交情的白家,远在江南,远离夺嫡是非圈。二哥去了,便难再见了。 “好。妹妹快些让她过来吧。我下个月就要下江南了。”彭硕眼里猛然地迸出强烈的不舍。 家里好不容易有个妹妹愿意亲近他了,而他却要入赘千里之外的白家,再无归期了。 “去江南好。有诗曰,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等妹妹得空了,去江南看你。” 杨氏听着两人的对话,跟着伤感起来。心里一伤感,看彭栢熠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怨憎。 “大伯父。大哥,嫂子。” 彭柏涛领着妻儿进来,先冷冷刮了眼彭淑,然后才跟彭远宏和彭栢熠见礼。 吴然娟昨日跪得狠,膝盖已经肿了,走路有些不雅。眼睛纵是用鸡蛋敷过了,也还是肿肿的。 她看到彭淑难掩恨意,选择低下头,一言不发。 彭飞听说父亲骂彭淑了,好不得意,冲彭淑吐舌头做鬼脸。还偷偷拿出糖糕,耀武扬威地吃。 老鼠是谁放进沉香院的,很明显了。 不过彭淑没生气,甚至还冲彭飞笑了笑。 对于别人家的熊孩子,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夸他,捧他,让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啦。 “母亲,曾祖母她们怎么还没来?”彭香等得腿都麻了。 “再等等,应该快了。”杨氏不敢说别的。每一次需要全家一起出门时,三房永远是最晚的。 “我还以为这一次三房有多快呢。我想让吉祥做个早饭吃了再过来,爹非要催促。说什么来不及了。我看不等到卯晨三刻,三房是不会出现的。” 彭淑也不想跟彭柏涛吵,丢下话,便从小门出,去了隔壁暖阁小憩。 “忤逆不孝!” 彭柏涛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可身为女儿,怎么可以这样与父亲说话? 还是没教养好! 沾上半点那个女人的血脉,果然不堪! 彭淑趴在桌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左右,才被阿影叫醒。 回到前厅,彭瑶还没来呢。 “母亲,瑶儿身子骨弱,再等等,她马上到了。”小姜氏本来没脸,但彭家有吴然娟比她更丢脸,她腰杆便直了。 “派人去催催。”太夫人并未生气,甚至很心疼。 彭淑站在人后,没有往前冒头,只是与彭柏涛目光相接的时候,眼里满是讥讽。 又等了一刻钟多些,彭瑶才姗姗来迟。 “入了宫,要少看,少说。要恭敬。看长辈们怎么做,你们便怎么做。”太夫人临走前,训了话,才浩浩荡荡出了门。 第36章 彭家不只一个嫡女 今日,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命妇,全部聚集皇宫奉礼。彭家人距离宫门口还隔了三条街时,路便走不通了。 “请各位大人,就地下马车步行。”五城兵马司的人客客气气地过来,请彭家一行人下马车。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顾琠,是武安侯夫人顾氏的兄弟,对彭家尤为重视,还特地允许彭远宏和太夫人,入宫前不用下马车。 “顺国公,姜太夫人,彭大人,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顾琠胡子拉碴的,咧嘴一笑,很神奇的,显得又憨又吓人。 他故意将声音扯高,让在女眷堆里的彭淑听到。 “姑娘,那是顾夫人的弟弟,看来连顾家也很重视您呢。”阿影有几分骄傲。婆家,婆婆娘家都如此看重,姑娘嫁过去肯定不会过得太差。起码比在彭家强! 彭瑶站在彭淑身后,排在其他女眷身后,准备进宫。 她冷哼一声,“是啊,大姐姐这门婚事,就是夫婿不好,其他的哪哪都好。” 彭淑回头笑着打量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说了很多话,搞得彭瑶没来由的忐忑不安。 入宫的队伍,排成男女两队,缓慢地前行着。 彭家来晚了,排了两个多时辰的队,才看到宫门口。 “淑儿。” 武安侯府已经奉过礼了,特意绕回入口处等彭淑。 顾氏匆匆跟太夫人和老姜氏见过礼,便来到彭淑身边,拉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凉,立刻揣怀里给她暖。 恰好此时彭飞从男子那一队跑过来,塞给彭瑶一个甜米糕。 彭瑶早就知道彭淑今日没饭吃,故意扬了扬甜米糕炫耀,“飞儿真懂事,大姐姐,你说呢?大姐不会生气了吧?飞儿年纪小,应该不知道你今天没早饭。还请大姐不要跟他计较。” “淑儿,你没吃早饭?”顾夫人震惊,彭家也是大族,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她当机立断吩咐身边丫鬟,片刻后身边婆子拿了个鸡蛋饼过来。 “淑儿,一时之间找不到别的了,这鸡蛋饼裹了卤肉和菜,你吃一个,垫垫肚子。” 她将包在油纸里的蛋饼塞给彭淑,“宫里有茶吃,但看这队伍,你们可能还要排上一个时辰左右。” “谢谢顾夫人。”彭淑也不推迟,她跟阿影都没吃什么。原本打算奉礼后,吃宫里的点心。 “跟我还客气,马上就是一家人了。”顾夫人拉着彭淑不肯放,唤来两个仆妇,将彭淑挡在身后,不让别人看见,“快吃,没人看见。” “谢谢。”彭淑心里暖暖的,她将鸡蛋饼分成两份,递一截给阿影。阿影可不管那些,三两下便吃完了。 “你这丫头,慢着点。”顾氏爱屋及乌,连阿影也颇为喜欢,让仆妇给她递了壶水。 彭淑吃了鸡蛋饼,也喝了两口水,不敢多喝。 “这还有水果。”顾氏又变戏法般,掏出几个桂圆。 “不用了不用了。”彭淑连连摆手,“排队太久,吃太多不合适。” “也是。那我给你留着,回头送你府上去。”顾氏看彭淑,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直到队伍动了,彭家一行人快要到宫门口了,她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婆婆好有什么用?”彭瑶心里酸酸的,淑妃就不喜欢她。不过她也不在意!只要四皇子喜欢,淑妃还能拗得过皇子? “瑶妹妹觉得没用就没用呗,我又不跟你争辩。”彭淑擦了擦嘴,眨巴眨巴了眼睛。 “现在好,不代表以后也好。嫁过去了好才算真的好。”彭瑶不想去对比,可忍不住。凭什么淑妃不能跟顾氏喜欢彭淑那样喜欢她! 说话间,过了宫里的检查,走过深深的宫道,距离慈安宫还极远时,便听到震天的哭声。 太夫人和老姜氏这些人,在入宫那一刻就已经哭了。 彭淑心里无限感慨,都是太后,圣德太后薨世时,皇帝孝感天地,臣民恸哭。而她…… 可惜那个小兔崽子还没出生,不然她现在就要去将他提起来,抽几耳光,再扔到漠北去喂风沙。喂够了风沙,再让他看着别人称帝,而他,只是一个被宗室苛待,无亲无故的小可怜。 彭淑记得,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细雨蒙蒙里,她听说贤王病了,起驾去瞧他。一个小乞丐,浑身是伤躺在巷子里。她将人捡起来时,七八岁的小孩子,只剩一口气了。 她记性好,一眼认出他是淮王长子李威泉。李威泉异常的聪明伶俐,早早便被她立为世子了。只可惜,他母亲早亡,继母生了个儿子后,便嫌弃他碍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要除掉他。 彭淑怜惜他命运多舛,带在身边细心教养。可没想到,养了条吃人的白眼狼。 许是入宫看到熟悉的砖瓦,熟悉的气息,许多往事在彭淑脑海里翻涌。 不知何时,慈安宫已到。彭淑跟吴氏跪在太后灵前,听着周围的抽泣声,不由悲从中来。 “喵……” 灵堂里一只母猫,带着三个崽子,一点不怕生。一只只萌哒哒的,小眼睛满是灵气。 “公公。” 奉礼结束,彭淑上前问值守的公公,“这小狸奴,不知能不能聘一只回去养?” “可以。陛下说,要养可以带走。” 彭淑是第一个要领养小猫的人,那公公格外积极,担心彭淑不懂,还提醒道:“彭姑娘还得翻过象吉备要通书,选定了日子,再来带走。” “翻过了。后日便是吉日。”彭淑目光盯着三只小猫,一只黑白,一只狸猫,还有一只橘猫。 三只她都想要。 “彭姑娘想要哪只?本殿也想养一只。” 四皇子李星让不知何时过来,一派深沉的姿态,直视彭淑。 彭瑶原本都走远了,她本也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可四皇子竟然直径朝彭淑走去,她立刻便折返,也扬声道:“我也要一只!” 彭家的奉礼之后,便轮到后头的甄家。甄家是书香门第,最重礼仪。彭瑶突然一声惊呼,甄家一家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却多了几分嫌弃。 看到他们的微妙表情,四皇子也跟着拉了脸。 彭瑶敏锐,立刻察觉到自己失礼了,陪着小心道:“实在是喜欢得紧,怕没了,才在太后灵前失仪。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下次注意即可。”李星让垂眸俯瞰彭瑶脸上的娇态,觉得她娇羞的样子,比那小猫儿更可爱些。 彭瑶悄悄抬眼,眼神撞上李星让的视线,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小鹿乱撞般跳起来,脸也不自然地红了。 “我要那只黑白的吧。”彭淑对身边躬着身体的公公道,“帮我记下,有人再要,你就说,我定了这只。” “那本殿要那只狸猫吧,看起来威武。”李星让马上也跟着选好了自己要的。 彭瑶不喜欢猫猫狗狗,也不会挑,本能的觉得彭淑挑的好。 “大姐,我想要那只黑白配的,你能不能让给我?”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怜兮兮望着彭淑。 仿佛,彭淑不同意,就是在欺负她一般。 第37章 诅咒 “不能。” 彭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大姐,你生母打小不在你身边,祖母常教导,要我让着你。妹妹自懂事起,便事事让着姐姐,姐姐就不能让妹妹一次?妹妹真的喜欢这只小狸奴。” 彭瑶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哭得很美,大眼睛无辜极了,也不红,两行清泪落下,楚楚可怜。 “你说你事事让我,是什么事?哪年哪月哪时哪件事?”彭淑半点不慌。她最讨厌这种人,还没怎么样呢,就一副受欺负了的样子。 “大姐,妹妹让你是心甘情愿的,怎么会记在心上?”彭瑶越说越伤心,不知情的,还以为彭淑要了她的命呢。 彭淑眉梢轻挑,“很好,妹妹不记得你让我什么,几时让我,却始终记得我亲娘不在身边,恨不得时时刻刻提醒我。妹妹手里这把看不见的刀,真好用。” “大姐,我不过是想要你那只黑白配的小狸奴,你怎么可能这样疾言厉色地凶我?”她抽泣起来,比方才哭太后伤心多了。 “彭大姑娘,姐妹之间,要相互谦让。不如,你就让给彭三姑娘吧?”李星让见彭瑶哭,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下令让彭淑立刻相让。 彭淑撩眼扫向李星让。他长得很俊朗,身姿英挺,高大而不粗狂,气质绝佳。好看的单眼皮下,是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此时他薄唇轻抿,几乎是命令般地看着彭淑。 都说薄唇多薄情,她这一世倒要看看,他跟彭瑶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深似海。 “四皇子,你是以皇子的身份命令臣女吗?”彭淑迎上李星让的目光。 李星让微愣,彭淑的眼睛太清澈了,没有以前会有的娇羞和酸涩。难道是看错了?他分明没记错,她以前是喜欢自己的! 怎么突然不喜欢了? 这不可能? 难道是因为跟武安侯府定亲的事? 果然,女人就是不可靠,移情别恋只在瞬间。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升起一股怒意。 “彭大姑娘时常入宫,深得太后喜爱。今日在太后灵前,我怎么会以皇子的分身命令你?我只是希望你作为姐姐,要大度。”李星让莫名的很期待。期待彭淑能听话。 “四皇子的意思是说,我若不让,就是不大度了?四皇子不如直接命令我,让我让给彭瑶就是。你是皇子,臣女自当遵从的。” 彭淑深深舒了口气!重生后,第一世对李星让的小心翼翼和乖顺还影响着她,心里憋闷,话说完,她整个人都舒畅了! 李星让没想到彭淑不但眼神变了,连乖顺也没了!发生了何事?以前只要他提要求,彭淑无有不应的。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恼怒。 “彭大姑娘,本殿……” “本王昨日已经与陛下说好,这只橘色的本王带回府。” 贤王突然出现,并打断李星让的话。 “皇叔祖。”李星让忙躬身行礼。 彭淑寻声望去,也打算屈膝行礼,然而还没动,李肃便道:“都不必多礼。” 贤王走近几步,俯瞰满脸委屈的彭瑶,“彭三姑娘,你已经没有小狸奴了,拿什么换?” 彭瑶不喜欢猫,但李星让养猫,她也想养。 她受惊小鹿般的眼神,微微一抬,对上李肃那极致威严,仿佛利剑将她洞穿的眼,吓了一激灵,连连摇头道:“臣女,臣女会去别的地方寻一只,这只就让给大姐姐。” “原来彭三姑娘都是这样让你姐姐的。”李肃丢下话,而后对李星让道:“听说你最近的功课做得不好,可要我与你父皇说说?” “皇叔祖饶命!星让这就去温习功课。”李星让吓得大气不敢出,丢下话,也不管彭淑了,急匆匆离开。 贤王负手立于彭淑面前,深深看着她,像是有个很大很大的问题想不通,好看威严的眼里,尽是疑惑。 彭淑被他盯得发毛,“王爷,可还有事?” “无事。”贤王转身,负手而去。 他走后,哭灵的人才敢大口呼吸。贤王明明是个人,可所到之处,冷气甚重!哪怕是炎炎夏日,也能有骤入寒冬之感。 “瑶……” 甄家奉礼结束,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认识彭瑶,想过来打个招呼。一个‘瑶’字刚出口,便被她家大人拉住了。 “这种在亲姐姐伤口上捅刀子的,你以后见了也要绕道走!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甄家当家主母周氏,严厉地呵斥小女儿。 她压低了声音,彭瑶没听见,但甄家的举动太伤人了,她的脸一下子,又拉得老长。 “淑儿,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彭柏涛找过来,怒气冲冲的,仿佛彭淑闯下了滔天大祸,罪无可赦。 “二伯父勿恼。”彭瑶快速收拾好心情,乖巧走到彭柏涛身边,声音低低道:“大姐姐有爱心,要聘走太后娘娘生前养的那窝小狸奴,瑶儿让给她了,可还是被姐姐当众呵斥了。还害得甄家云湘妹妹都不敢来找瑶儿说话了。” 彭柏涛觉得彭淑奉礼结束不去偏殿候着,留在这里领养猫,已经是很不妥当了。还呵斥妹妹,不知礼让,让妹妹的朋友都不敢过来打招呼,就更过分了! 他的神情,黑得吓人。 彭淑有些渴,打算去彭家休息的偏殿喝口茶。 哪想刚走出慈安宫,偏殿还没到呢,彭柏涛趁周围没人,立刻呵斥彭淑,“站住!向你妹妹道歉!” 彭瑶得意地冲彭淑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在说,瞧吧彭淑,贤王帮你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是,爹。” 彭淑绷着脸,一步步走向彭瑶。 彭瑶满脸得意,都要忍不住摇头晃脑了。 然而…… “啪!” 彭淑一巴掌直接打在彭瑶脸上,“人家甄家主母明明是看出你品性不好,不让女儿跟你一起玩,你却怪我?” “二伯父……”彭瑶捂着脸,委屈地向彭柏涛求助。 彭柏涛都惊呆了。这还是他女儿吗?竟敢在宫里打人? “叫二伯父?你今天叫玉皇大帝都没用。” 彭淑轻蔑的眼神,从彭瑶身上移到彭柏涛身上,讥讽道:“爹,你是做官的人,要不你回头复查一下经过你手的案子,说不定有人含冤莫白,因为你一个人的错,而恨整个朝廷呢。” “你!”彭柏涛扬手要打。 彭淑后退几步,远远瞧见有外臣从奉礼专用的宫道走过来。 “善瑞兄,善瑞兄。” 那人一面走,一面压低声音喊。 彭柏涛表字善瑞,一般这般喊他的人,关系都比较亲近。 “子常兄。”彭柏涛严厉地刮了眼彭淑,才拱手与梁溢见礼,“可奉过礼了?” “奉过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桩事要与你商量,你随我来。”梁溢片刻不想等,拉着彭柏涛就走。 彭柏涛将梁溢视为至交好友,自然没有不去的。他温和地对彭瑶道:“瑶儿,与你姐姐先回偏殿。二伯父得空亲自给你寻一只狸奴,补偿你。回头,定会狠狠责罚你大姐,给你出气。” “多谢二伯父疼爱。”彭瑶捂着脸,又开始掉眼泪。 彭淑施施然转身,既不给梁溢行礼,也不等彭瑶。彭柏涛想叮嘱两句,她人早走远了。 父亲不疼爱,那她也没必要提醒他。这个梁溢要犯大事,下狱杀头那种大事。前世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父亲没有受到牵连。 而这一世,她不但不会管,还很期待! 第38章 是应该去请安了 彭淑走得快,片刻间便到了彭家休息的偏殿。 还没进门,便听里头齐国夫人滔滔不绝说着话。 “老姐姐,你可要保重啊。” 太夫人哭得太伤心,哭晕过去了。太医过来看过,掐了人中,又拿药丸喂下,才醒过来。 此时,整个彭家的人都围在太夫人跟前。而齐国夫人是进宫帮忙的,她特地代表皇帝过来慰问。 “陛下知晓你太伤心晕倒,很是感动。让我啊,务必要告诉你,保重身体。” 其实齐国夫人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硬朗了,不然她今天不会来。特意来彭家这里,无非是想替自己儿子说个彭家的姑娘回去当媳妇罢了。 彭淑进屋,先扫了眼茶桌,发现还有个杯子没人用,她立刻走过去拿起杯子,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偏殿不大,无礼豪饮的样子落入齐国夫人的眼,她脸上闪过藏不及的嫌弃。 都说彭淑好,她看两次下来,觉得很一般,甚至无礼粗鄙! 彭淑连喝两杯茶,才“嘭”的一声,将杯子放桌上。 太夫人刚醒来,便见彭淑这副丢人的样子,气得险些又要晕了。 “曾祖母……” 彭瑶捂着脸,从外头冲进来。她看也不看旁边站着齐国夫人,冲到窗前便跪下,“曾祖母,瑶儿已经将那小狸奴让给大姐了,她仍是不满意,在太后灵堂呵斥瑶儿,吓得甄家云湘妹妹都不敢上前跟瑶儿说话。瑶儿只是让她顾忌一下彭家的脸面,这是宫里,规矩多,不像家里任由她性子来,她便打了瑶儿的脸。” 话说完,她移开手,露出五个手指印,很红,不像是一巴掌能打出来的。 至于是怎么来的,彭淑都不用查,彭瑶惯用的伎俩罢了。 不过…… 她灵机一动,扑通跪在太夫人面前,“淑儿知错,请曾祖母罚淑儿禁足吧。” 禁足最轻松,反正她也不当回事。 认错如此快速,毫无辩白,彭瑶慌了。 她转身想看看彭淑的表情,却没想到看到站在人堆里的齐国夫人。 当即,她脸都绿了。 彭淑!又故意害我! “你……你……曾祖母……”彭瑶没办法了,总不能说脸是自己多打了几巴掌才这么红的吧,也不能说看到四皇子要养猫,所以她才出手抢。 这样说,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淑儿,奉礼过后,罚你禁足直至出嫁!”太夫人想狠狠责罚,可彭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总不好再罚她去跪祠堂,或者打板子。罚坏了,不好向武安侯府交代。三房能不能进粮道,还指望武安侯呢。 “让夫人见笑了。”老姜氏赔礼道,“淑儿可能是下个月就要成亲,有些紧张,脾气也差了些。” “哎,儿女债,我懂的。”齐国夫人满意地打量彭瑶几眼,又道:“这性子好的孩子,就是容易吃亏。” 太夫人和老姜氏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没接话。恰好此时隆裕侯府的人过来,也是找偏殿休息,但所有偏殿都有人,他们全家只能在外头站着。 “休息也差不多了。齐国夫人,我们告辞了。”老姜氏示意儿媳去扶太夫人,她施了礼,便领彭家人出了宫。 彭淑从善如流,回到彭家,过了二门,彭瑶挤到彭淑身边,“大姐姐好狠毒的心,那齐国夫人府眼看就要没荣耀了,你却将我往那火坑里推!” “妹妹小小年纪,怎么老想着嫁人?你要那么想嫁人,不如我让你,下个月你嫁去武安侯府?”彭淑给了她一个白眼。 彭瑶冷笑,“大姐再不甘,你的婚事也定了!这辈子,你注定都要被我踩在脚下!今天四殿下为我说话,你很嫉妒吧。嫉妒也没用,四殿下不喜欢你!” “呀,瑶妹妹还想着四皇子呢?”彭淑陡然间拔高音量,“难怪妹妹要跟我抢小狸奴,原来是看四殿下也养了一只,你想跟四殿下一样?” “你!”彭瑶恨不得捂住彭淑的嘴,奈何她说太快,走在前头的太夫人听见了。 “来人,送三姑娘回听雨阁,没我的允许,哪也不许去!”太夫人厉声吩咐。她不敢冒险,若在这个时候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 她不敢想。 “曾祖母……”彭瑶委屈极了。她又没做错! 彭淑冲她眨巴了下眼睛,岔路也到了,她跟在吴然娟身后慢悠悠走着。 “大姐一会要被爹爹打,哈哈,大姐一会要被爹爹打。”彭飞被吴然娟抱在怀里,开心得手舞足蹈。 “飞儿真厉害,连这都知道,将来肯定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彭淑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 彭飞更得意了,他傲然地扬起小脑袋,“三姐姐告诉我的,三姐姐什么都跟飞儿说,飞儿要什么都给。” “你三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以后飞儿要跟她多多亲近。”彭淑笑盈盈,丝毫不生气。 吴然娟懵了。 彭淑傻了吗? 还是又憋着什么坏招,要害她的飞儿? 念头闪过,她立刻就很紧张了。 “淑儿,你弟弟说的这些话,不是我教的。他常去三房,应该是三房那边说多了,他有样学样。在他心里,你才是亲姐姐。你可千万别生你弟弟的气。” 彭淑没接话,就笑盈盈盯着吴然娟,盯得她毛骨悚然。无形的压力,仿佛大山,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去沉香院的小径到了,两人分开走,吴然娟才暗暗松了口气。 “娘,怎么了?”彭飞感觉母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吴然娟听到儿子的声音,猛地一用力,将彭飞抱得更紧了。 “飞儿,娘的飞儿,你一定要争气,将来娘才不会被你姐姐欺负。”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好怕,彭淑方才的笑容,太高深莫测了。她从未见过这么瘆人的笑容,哪怕是太夫人也未曾有过。那洞穿一切的眼神,像是早已将她看穿。 “飞儿一定保护娘。”彭飞重重点头,将彭淑列为头等的敌人。 在通向沉香院的路上,尤妈妈已经派安然和好运过来迎接了。 “姑娘,饿坏了吧。吉祥做了红烧豆腐,罗汉斋,白菜闷豆泡。” “还有酸菜小包子,和什锦汤。” 两个小丫头见着彭淑,便乐开了花。想笑,又想起大丧,不敢笑。只不过,你一言我一语地,彭淑身边立马热闹起来。 彭淑就喜欢这种热闹,步子不由得快了不少,几步便进了沉香院。 院里吉祥已经在摆饭了,香气随风扑鼻,彭淑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起来。 “阿影也饿了,一起吃。”彭淑一面净手,一面望着桌上的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哎。”阿影拿了碗筷,盛了饭站在旁边吃。 彭淑洗好手,拿起筷子便先吃菜,吃到红烧豆腐时,觉得差点意思。 “吉祥,我二哥厨艺相当好,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明日起你去跟他学一个月。” “是,姑娘。”吉祥晓得彭淑是在栽培她,顿时喜不自胜。 一顿饭吃完,彭淑舒坦地再吃了半个梨,便有些困了。 尤妈妈一看彭淑要睡了,担心她从窈窕淑女变成可爱胖妹,立刻禀报道:“姑娘,昨夜被放进来的老鼠,奴婢都抓到了。要怎么处理?” 第39章 宠妾灭妻 彭淑上眼皮重,不过听到老鼠二字,立马清醒。 “好运,你去找些老鼠夹子埋在狗洞旁边,不要太近,埋在附近就好。多埋些,密些。还有,别让人看见。安然,你去传二房传些消息,就说昨夜那放老鼠的人,丢了个东西在沉香院。” “后院柴房就有好几个老鼠夹,还有个特别大。”阿影指路道。 “尤妈妈,阿影,带上老鼠,我们现在就去寿松院。”彭淑压根不记得在宫里又被罚禁足了。 最近反复被罚禁足,在彭家这些责罚是累及制的,加起来她大半年都能出门。 不过,她在乎吗? 尤妈妈也不劝了,拎着一个木箱子便跟出了沉香院。 此时寿松院里,太夫人也刚用完完善,正准备洗漱歇息。 她年纪大,素来又养尊处优,今日累够呛。 就在青枝给她洗脚按摩时,彭淑到了。 “曾祖母,淑儿有要紧事要禀报。咱们彭家,恐有鼠疫了!” “哐当。” 太夫人听到鼠疫二字,手里的茶杯直接掉在地上,茶水翻了她一身。 “什么?怎么回事?” 她顾不得正在洗脚,吓得直接起身,赤脚往外走。 青枝和惠妈妈,一个提鞋,一个拿擦脚布往外追。 “淑儿,鼠疫?哪里来的鼠疫?”太夫人冲到彭淑面前,紧张得脸上的褶皱又多了几条。 别人不知鼠疫的厉害,她可是知道的!几十年前,便是有一人得了鼠疫,结果一家子全死了! “曾祖母请看。”彭淑将装了老鼠的笼子从上打开,几十个老鼠叠罗汉似的,在里头叽叽乱叫。 老鼠本就是阴沟里的东西,丑陋不堪,平日里看一只都能引起视觉不适,更何况是几十只装在同一个笼子里。 太夫人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扭头不看。 她扶着心口,沉声问:“哪里来那么多老鼠?” “淑儿不知,只知道有死的。”彭淑指了指老鼠堆,“沉香院一夜之间就有了那么多老鼠,淑儿猜测是有人故意放的。曾祖母,可能有人想害死我们全家!还请曾祖母请太医来查验,若有鼠疫,及时治疗……啊!跑出去一只了!” 一只大萝卜般大小的老鼠,冲出笼子,蹿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快,快抓住!”太夫人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彭家没有老鼠,她可以肯定。幼年时亲眼看到有人因鼠疫而死,她当家后,管得最严格的便是捉老鼠。发现一只,负责洒扫的下人就要打死处理。 只不过这些年管理得好,鼠药也管用,已经十来年没因为老鼠打死过人了。 “快快快,被让那老鼠把鼠疫带进曾祖母的院子。”彭淑提裙便帮着捉。 顿时,寿松院,满院子的仆妇都乱了。 惠妈妈去关笼子的门,发现里头死了好几只,眉头深蹙。 “太夫人,死了好几只。”她恶心得反胃。 “去,把整个彭家翻个遍,也要查出此人!竟敢将老鼠带进彭家,我看她是活腻了!”太夫人一颗心高高提起,怕极了是鼠疫。 寿松院动静大,很快便惊动了全家。 二房,吴然娟坐立难安。 “官人怎么还没回来?去催了吗?”她来来回回在屋里踱步,手心紧张得浸满了汗。 “已经派人去催了,可衙门的人说,二爷出城了,什么也没说,只说明日奉礼前定回。少夫人放心,不会有事的。”翠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无知,让她无畏。 “吩咐下去,看好飞儿,我们去寿松院。” 然而,她刚踏出房门,三房的瑜妈妈便带人来了。 瑜妈妈一派铁面无私姿态,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冷声道:“二少夫人,你们二房突然多了那么多死老鼠,太夫人震怒,还请你带着九公子,与我们去见太夫人吧。” “瑜妈妈。”吴然娟努力压制心中慌张,示意翠云塞了一定银子给瑜妈妈。 瑜妈妈没收银子,后退几步,颇有几分倨傲,“二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瑜妈妈,我去可以,飞儿还小,他今天累了,不如让他留在二房休息。”吴然娟姿态很低,近乎是哀求了。 瑜妈妈不为所动,示意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二房莫名其妙多了好多老鼠,万一有鼠疫,二少夫人负得了责吗?九公子是彭家的嫡子,太夫人自然要护着。” 吴然娟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仆妇将彭飞抱起便走。 彭飞被这阵仗吓坏了,大哭不已。 吴然娟酸涩得直落泪,跟在后头。 瑜妈妈最知晓如何对付后宅妇人。故意不让吴然娟跟上,只让她远远看着自己儿子哭。 吴然娟心里恨极了,可她再很,也只能握紧拳头,装作不恨的样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到寿松院,老姜氏和小姜氏还没来,大房的杨氏倒是来了,但也只帮着找老鼠,不敢多说话。 吴然娟进院见到彭淑,立刻冲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怒不可遏道:“彭淑,你看看你弟弟!” 此时彭飞被瑜妈妈的人死死‘护’住,不让他靠近吴然娟。这一幕被吴然娟视作夺子,除了是彭淑设计别人夺走她的儿子,她想不出别的了。 “你怎么连至亲骨肉都害?你真是蛇蝎心肠!彭淑,难怪你爹说你沾了你娘的血脉就不好,我看,果然是不好。” “母亲说什么?是在说我害自己的亲弟弟吗?” 彭淑嘴巴一瘪,委屈得直掉泪,“母亲这样说,可是在伤我的心。自从你嫁给我父亲,我就真心实意将当亲生母亲对待,也将飞儿当我唯一的弟弟,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弟弟呢?从小到大,飞儿想要什么我不给?我还指望日后我出嫁,若与婆家有什么三言两语的不和,还要靠弟弟撑腰呢。” “你!” 吴然娟气得发抖。别人听了彭淑的话,或许会觉得她是真的疼爱弟弟,可她与她近在咫尺,她眼里的冷漠和嘲讽清晰可见,说那些话,分明就是演戏给三房看! “彭淑,你弟弟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有好?”吴然娟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继女,她简直不像人,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让此时的她,有种灵魂战栗之感。 “母亲快去救飞儿,那些仆妇没轻没重的,飞儿从小金尊玉贵,没受过半点委屈,万一磕到碰到,可该怎么办?三祖母素来严苛,她手底下的人,最是不好相与。听说,三房的六叔以前不爱读书,险些被三叔母打得连命都没了。几十年过去,六叔身上的铁鞭疤痕都还在呢。” 彭淑脸上神情担忧,看不出丝毫破绽。 吴然娟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当初她小时候就该一包药毒死! 原本想着,好歹是个嫡女,将来联姻也能得些好处。可与武安侯府的联姻,得好处的却是三房!她什么也没捞到! “你等着。” 吴然娟担心儿子,转身冲过去要抱彭飞,只不过被仆妇拦住了。 而这一幕,很快便被禀报到了三房。 “三老夫人,方才奴婢就站在二少夫人旁边的柱子后。二少夫人骂淑姑娘,说她害弟弟,把淑姑娘说得都委屈了。淑姑娘还说,若日后与婆家不睦,还要九公子撑腰。” “辛苦你了,陈妈妈。”老姜氏和颜悦色地示意月季给赏钱。 瑜妈妈掏出二两碎银亲自送到月季手里,“陈妈妈,事办好了,你过不久就不用做院外洒扫的活了。” “哎哟,多谢三老夫人提携!奴婢一定好好办事。”陈妈妈喜出望外,接了银子,高高兴兴离开。 “你怎么看?”老姜氏语气低沉。作为在后宅摸爬打滚了几十年的人,她是不会相信表面功夫的。 第40章 查 月季能得老姜氏重用,也是聪慧的。无需老姜氏多说,便能心领神会。 斟酌了半晌,月季道:“前些日子,淑姑娘确实像变了个人,可能是乍然间知晓自己坏了身子,受不了,才性情大变。过了这么久……想必没那么激动了。而且顾夫人说了,她嫁过去就算不能生,也不会苛待她,还会给她过继一个。有这么好的婆家,她自然想要好好过日子。没兄弟撑腰,日子过不好。” “以前彭淑多在意她弟弟啊,什么都给。前些年太后赏赐的红玛瑙头面,她那样喜欢,彭飞要,她就给了。”老姜氏的观念,让她逃不开‘女人没娘家撑腰就会过得不好’的条框。 “没有哪个姑娘,敢跟娘家闹崩的。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万一爵位可以继续承袭,就要落到九公子头上。”月季又提醒了一句。 在后宅里泡着,虽是奴仆,她也在意何人袭爵的。二房袭爵,她就是普通管事女使。三房袭爵,她就是后院仆妇瑜妈妈之下第一人。 大不一样的。 “哼。”老姜氏冷笑出声,“走,去寿松院看看。” 寿松院里彭飞一直在哭,太夫人烦躁,什么慈爱疼爱都没了,连续呵斥好几声,他半声不敢吭了。 “母亲,母亲,您莫要动气。” 老姜氏进来,立刻扶住太夫人,“母亲今日劳累了,这件事不如让儿媳来处理。” 太夫人此时头疼不已,若不是最近事多,她抗打击能力有所提高,怕是又要晕倒了。 就这,惠妈妈还给她吃了颗太医开的药丸,才好些。 “将二房所有人都叫过来,给我狠狠的打!每人打五十大板,我看谁敢欺瞒!”太夫人没有让老姜氏处理,鼠疫太严重了,她要亲自处理,才能放心。 “你派人去把跟咱们家用得惯的大夫请过来,记住,莫要声张。”老夫人郑重叮嘱。 万一让人知道,就算没有鼠疫,未来一段时间,彭家人也会跟瘟神一样,人人绕道走。 老姜氏年纪大,自是知道太夫人的忌讳。特地派签了死契的人去请大夫。 很快,二房所有人都被喊过来了,连同沉香院里的人。 “太夫人,沉香院里抓到一人。” 青枝说话间,一个瘦小的小丫鬟被拖出来。她两只脚,两只手,都被老鼠夹夹住了。 “此人从狗洞爬进沉香院,不知要做什么,奴婢去二房喊人,刚好就遇到了。”青枝禀报道。 太夫人脸色阴沉,泼天怒火就要倾斜而下了。 老姜氏一副看看戏姿态。 “这不是二少夫人身边大丫头翠云的妹妹,红云吗?”瑜妈妈故意拔高了声音。 太夫人厉眼扫向吴然娟,吴然娟忐忑不安的心都要裂开了。 “红云?你去沉香院做什么?” “奴婢……”红云手脚被老鼠夹夹着,痛苦不已。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让她崩溃。 “奴婢……”她支支吾吾的,任凭谁看了都得说句心虚,“奴婢想去伺候大姑娘。” “从狗洞进去?”阿影立刻反击。 “奴婢……奴婢……”太痛了,让红云无法集中精力为自己狡辩。 鲜血从她的手脚不断流出,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又白。 “啪!” 吴然娟冲上去,一巴掌拍在红云脸上,“好你个贱婢!是你给我女儿投放了老鼠?你是想害死她吗?亏我平日里待你那样好,没想到你是黑心肝的!” “少夫人,都是奴婢没管教好妹妹。上次红云经过沉香院门口,跟阿影起了几句争执,没想到她那样小气,竟记恨到大姑娘头上。少夫人,求您让奴婢给妹妹顶罪吧。”翠云扑通跪下,哭得真情实感。 能做大丫鬟的,都不傻。而红云明显就笨些,只能做马前卒。这种马前卒,从小会被灌输‘就算死,也要用命给家人谋前途’的观念。 并且,根深蒂固。 红云听懂了。 这件事她要扛下来,她的姐姐才能活下去。她姐姐活着,就可以给她报仇! 当即,她神情超然起来,仇恨的怒视彭淑,歇斯底里的道:“大姑娘,我恨你!老鼠是我放的,我要你死!” “祖母,孙媳管束下人不利,请祖母责罚。”吴然娟暗暗松口气,还好,牺牲了个二等丫鬟而已。 “三老夫人担心太夫人的身子,正好派人去请任神医,他刚好赶到。” 瑜妈妈将京中享有盛名的任老大夫请进来,太夫人立刻撇开吴然娟,迎向任老大夫。 “任神医,你快看看,这可会有鼠疫?”太夫人最在乎的是鼠疫,而不是有人要害彭淑。 任老大夫行医几十年,鼠疫也是见过的。他仔细检查了好半晌,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看不出什么来,如此多的老鼠,来历不明,还是危险的。太夫人还是在院里撒些石灰,再多放些灭鼠药。” “来人,马上去办。”太夫人提起的心没有落下。她经历几十年后宅风风雨雨,自然不会相信红云的话,吴然娟定是主谋。 不过,总不能打死吴然娟。彭家现在关键时刻,还指望吴家也出分力。 这种又恨,又不能打死的无力感,让她愤怒。 老姜氏最擅察言观色,立刻出言道:“老鼠是大批量出现在二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大人还无妨,飞儿年纪小,身子最是孱弱,今日起,就住在三房吧。” 吴然娟当即便要疯了,“三叔母,老鼠是出现在沉香院……” “吴氏,你只管理个二房都没管好,如何能照顾好彭家的嫡子?等你肃清二房,再来接走飞儿吧。万一将来因为你的疏忽,连累了飞儿,你担得起责吗?”老姜氏不容置疑,一锤定音。 吴然娟不敢再多说,若继续查下去,她肯定会被查出来。 “多谢三叔母,麻烦三叔母了。”她忍着酸涩和屈辱,含泪同意。 “都散了吧。贱婢打死,她姐姐发卖到窑子里去!我看以后,谁还敢将这么多老鼠带进来。”太夫人几乎是怒吼着把话说完。 红云和翠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们不能接受。 翠云向吴然娟求助,吴然娟以眼神安抚她。翠云立刻便安心多了。只要活命,就算进了窑子,少夫人也能把她救出来。 “拖下去。”惠妈妈吩咐人,“免得在这里碍太夫人的眼。” 很快,红云被拖去刑堂杖毙。翠云也暂时被关押起来了,大丧期间,青楼不开门,得等国丧过了,翠云才会被卖进去。 “淑儿告退。”彭淑领着自己的人,最先离开寿松院。 “幸好姑娘提前准备,不然今日咱们都要被打了。”阿影心有余悸,“没想到红云这么阴毒。” 彭淑没接话,她也不指望太夫人为了她对吴然娟怎么样。今日就算证据甩吴然娟脸上,太夫人也会保下她。 “彭淑。” 吴然娟在身后喊,她几大步冲到彭淑面前,“好恶毒的狼崽子!飞儿对你那样好,一声声姐姐地叫着,你竟然害他!” 彭淑无语,“吴氏,我只是请曾祖母查老鼠是谁放的而已,至于彭飞为什么会被留在三房,关我什么事?” 她也很震惊,压根没想到老姜氏会这样拿捏吴然娟。 就算再恨吴然娟,她也不会想到将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不得不说,老姜氏真够阴毒的。 “怎么?不演戏了?”吴然娟认定是彭淑故意设计,“就算你不真把我当你母亲,族谱上,我也是你的母亲,母亲教育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来人,彭淑对母亲不敬,打五十大板!” 吴然娟吩咐上次彭柏涛说要打死彭淑时带的那几个仆妇。 尤妈妈几人当即便急了,上前去拦。五十大板,彭淑会直接被打废的。 第41章 自缢? “吴氏。” 彭淑慢条斯理看向吴然娟,“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用刑。” “彭淑,今日说什么,这顿打,你也要挨!”吴然娟是铁了心,要给将彭飞所受的苦难,百倍偿还到彭淑身上。 彭淑看着吴然娟恨不得手撕了自己的嘴脸,想起前世给她的尊荣,然后好想称呼自己一声菩萨。 吴然娟几次差点害她性命,她却没有计较,看在彭飞和父亲的面上,依然给她尊荣。 “吴氏,你就不想知道父亲为何这么晚了还未归家吗?” 彭淑往靠椅上一靠,淡定极了。 吴然娟心头猛地咯噔一下,扬扬手,让婆子们停下了。 “你别以为装神弄鬼,就可以不用挨打。” 她嘴硬,但到底是担心的。 “我全须全尾地嫁入武安侯府,或许还有人会帮父亲一把。若我被打伤了,打残了,嫁不了武安侯府了,那你跟彭飞,就等着一辈子看三房脸色吧。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三房不知道?顺国公的爵位,是那么好继承的?” 彭淑讥讽说着。她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当今皇帝依旧取消文官爵位世袭,下一任皇帝的态度还不明朗呢,甚至连太子人选都没有,他们就已经抢破头了。 这抢劫犯,钱还没到手,去钱庄的路上,就已经起内讧了。 这样的家族不败,什么样的家族才会败? 彭淑施施然,继续往沉香院方向走着。一面走,一面又继续道:“老鼠是谁放的,你知道,我也知道,你若要闹,那我奉陪到底。” 吴然娟想到因为几个老鼠,自己就折了两个心腹丫鬟,当即有些退缩。 “彭淑,你最好祈祷飞儿没事。不然你嫁入武安侯府后,与妯娌不睦,我和你父亲是不会管你的!” 她丢下威胁的话,急匆匆而去。 她一路上没说话,回了自己屋,关起门来才急切道:“快,派人去吴家跟我哥哥说,让他帮着点官人,希望官人不要有事。” 她真害怕彭柏涛被三房害了。 尤妈妈也有同样的担心,“姑娘,三房会不会对二爷不利吧?” “放心,三房还有用得着父亲的地方。”彭淑半点不担心。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帮他的至交好友收拾完残局。只等案发了。 前世她费尽心思免父亲不被牵连,后来梁溢案发下狱,父亲回过神来,还说她冷血无情,连疼爱她的叔叔都肯拉一把呢。 这一世,她不妨碍他救至交了,也不知所谓的至交,是不是真金不怕火炼。 一夜无话,翌日寅时,彭淑被叫醒。院里吉祥已经做好早饭,尤妈妈也没禀报什么坏事。彭柏涛更是没有派人来催促,整个彭家都安静了。 彭淑穿戴整齐,来到前院正厅,彭瑶也刚好到,手里牵着彭飞。两人宛若嫡亲亲的亲姐弟。 见到彭淑,彭瑶咧嘴一笑,炫耀她的胜利。 “大姐姐昨日好生威武,幸好我在,不然飞儿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 彭淑目光投去,彭飞吓得立刻往后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彭淑天天欺负他呢。 “正儿。”彭淑笑意盈盈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到彭正,“你说你三姐姐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飞儿多一些?” 彭正是彭瑶的同胞弟弟,此时站在小姜氏身边。他原本没注意彭飞被自己亲姐姐牵着,彭淑一问,他就注意到了。 是人都会有占有欲,都不会分享亲人的爱。 彭正看彭飞的眼神,马上便有了敌意。 彭瑶脸一白,笑意瞬间消失。 “大姐这样问,你难道回答得出你更喜欢谁?” 问题出口,彭瑶有几分得意。不是想挑拨离间吗?看你怎么回答! 彭淑轻笑,坦然凝视彭飞,分贝稍微拔高,斩钉截铁道:“当然,飞儿是我父亲的血脉,是我的亲弟弟,我当然更喜欢飞儿了。当然也喜欢正儿,毕竟他是我的堂弟。” 说完彭淑偏头望向彭瑶,“妹妹,你的答案呢?” 问题再次回到彭瑶身上,彭飞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彭正也同样期待。他虽然不喜欢总往姐姐身边凑,但彭飞总往自己姐姐身边凑,他就是不高兴。 “大姐姐,你这是挑拨兄弟不和吗?”她咬牙切齿,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能让彭柏涛和彭远泰听见。 “淑儿,住嘴!”彭柏涛厉声呵斥。看得出他昨夜很辛苦,今日满身疲惫。 彭淑乖巧闭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彭远泰也神情凝重,彭柏涛既然已经呵斥,他觉得没必要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彭正和彭飞,不约而同的很失望。 “三姐姐,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大姐姐都知道要最疼爱自己的胞弟,你呢?”彭正生气了,垮着脸。 “三姐姐,你昨日不是说你最喜欢飞儿的吗?”彭飞也有些怀疑人生。 彭瑶快恨死彭淑了,明明她处理得很好,却怎么还输了? “走吧。”彭远宏沉声道。来得最晚的太夫人终于出现。 今日彭家早些,而好些人家今日没那么早了。彭家顺利进宫,顺利哭完灵,然后如昨日般,去偏殿休息。 彭淑奉礼结束,在灵堂里没看到猫,正好太后身前的二等宫女曹莹在。 “曹姐姐,太后娘娘的狸奴呢?”彭淑低声问。 “贤王带了些东西进来,团花领着孩子正在偏殿吃。彭姑娘若想看,我领你过去。”曹莹道。 太后家的猫后背有一块圆形黄毛,太后便取名团花。 “贤王来了?”彭淑不记得贤王喜欢猫,很是纳闷。难道自己重生,连他的性格也改变了? “是。”曹莹点头,她也听说贤王亲自去彭家提亲的事,说话时还仔细盯着彭淑的反应。 彭淑除了疑惑,没别的反应。她微微摇了摇头,“算了,贤王在,我就不去了。” “彭姑娘。” 李星让不知何时又过来了,他直接走到彭淑身边,“本殿不知聘狸奴要准备些什么,听说彭姑娘已经看过书了,还请彭姑娘不吝赐教。” “四殿下,你可以去找钦天监,他们比我专业。”彭淑直接拒绝,敷衍的微微屈膝便离开了。 “彭姑娘……”李星让想追过去,彭淑却走得飞快,片刻间便进了彭家休息的偏殿。 女眷众多,他不变再跟,站在原地有些挫败,而征服的欲望,也在疯狂滋长。 偏殿内,彭瑶眼睁睁看着,看到李星让追彭淑,直到门口才停下。 “大姐姐,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彭家众多女眷想想。为你母亲,为曾祖母想想!你已经有未婚夫了,下个月就要完婚,能不能检点一点!不要再勾引四皇子。” 她酸涩嫉妒,恨不得跟彭淑换一下。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彭家众人都听到了。 尤其是太夫人,她毒箭一般的目光落在彭淑身上,像是要将彭淑剖开看个透彻。 “淑儿!你与四皇子怎么回事?”太夫人语气沉沉,有种暴风雨来临前夕,天穹上响的闷雷。 第42章 死去的人突然复活 “请曾祖母狠狠责罚大姐!”彭瑶咬着后槽牙,牙都要咬碎了。 “淑儿,你要曾祖母用刑才肯说吗?”太夫人最近心情实在太差,越来越没耐心,“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要检点,可守本分!你生母那些恶习,要唾弃,不可学!你可明白?” “曾祖母,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四皇子追着我,而不是我追着他。曾祖母在这里骂我不检点,还不如去劝劝四皇子,让他别总是找我。” 彭淑每句话,都像是在挑战彭瑶。她越听越气,气得发抖。 什么意思?是在说四殿下追着亲近彭淑吗? 怎么可能! 四殿下亲口说过,彭淑呆板无趣!怎么可能会是四皇子追着她! “放肆!四皇子为什么不追着别人,而是追着你,你难道不该反思?” 太夫人大怒,厉声呵斥彭淑。 “曾祖母说这话不觉好笑吗?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养在家里,忽然一日被采花贼玷污了,曾祖母不去问那采花贼的罪,反而让养在深闺,什么也没做错的大姑娘反思自己?这般说来,大狱里的犯人都无罪了,都是那些受害人有罪。” 彭淑觉得心累。彭瑶犯错,都是别人的问题。只要跟她彭淑沾边的,那一定是她的错。就算不是,也硬将罪名盖她头上。 “跪下!” 太夫人盛怒,砰砰砰的拍打桌面,“你敢非议皇子?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我管不住你了?” 彭淑站着没动,“曾祖母要在宫里将事情闹大吗?要给淑妃难堪?” 短短两句话,太夫人暴怒到极致,但硬生生忍住了。 “老姐姐。” 正此时,门外一老妇人由儿媳扶着进门。 太夫人定睛一瞧,觉得有些面熟,又不太敢认。 “老姐姐,是我啊。清和。”老妇人笑道。她依旧没有牙齿,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老夫人听清和两个字,顿时激动,“清和郡主?你……你何时到京的?” “昨日收到八百里加急,今日才赶到。刚进宫,听说你在这里休息,我便过来了。咱们姐妹至少有四十年没见过面了吧?”清和亲昵的拉住老夫人的手,无限感慨,“这一次,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许胡说,二十年后,咱们还能见!”太夫人从不觉得自己会短命,她觉得自己能活一百多岁。 清和却人如封号,平和清雅,没那么多欲望。她笑着摇摇头,无限满足的道:“不求啦,能活到现在,满足了。我前些日子,又得了个重孙女,加起来,有五个了。三个重孙,两个重孙女。够了够了。” “说得就你有重孙似的,我也有。”太夫人将彭瑶拉到清和郡主跟前,“叫瑶儿,我是重孙女。” “长得真俊,只可惜比我重孙要大些,不然真想跟你做亲家。”清河郡主又夸了彭瑶几句,便转移了话题,“对了老姐姐,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夜你跟我一同住在宫里呗,说说话,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太夫人将彭瑶拉出来,是想到清河郡主夫家也是一方大族,想要联姻,只不过被清河郡主挡回来了,她便知晓这门亲事做不成。 “好。”老夫人点头。 “走,我带了我亲自种的茶,你要尝尝。”清河郡主拉着老夫人的手,就要出门。 “曾祖母,瑶儿留下来照顾您吧。”彭瑶主动上前扶太夫人。 家里的仆从不能在宫里过夜,太夫人想想,彭瑶留下来也好,正好让彭瑶跟清河郡主的儿女多接触接触,就算做不成亲,将来也可成为人脉。 “好。” 彭瑶得意是挑了眼彭淑,压低了声音道:“彭淑,曾祖母最疼的是我。你再能折腾又如何?” “可四皇子没追你,我养的小狸奴,跟他养的是一窝。”彭淑也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反击。 “走着瞧!” 彭瑶什么都可以忍,就是忍不了别人在李星让心里比她重要! “我一会就去告诉四殿下,聘小狸奴要准备些什么。”彭淑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弯月芽。 “你……” “瑶儿,你曾祖母走远了,快去伺候。”老姜氏将人送出偏殿门,回头一看,孙女还在那跟彭淑窃窃私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彭瑶警告的刮了彭淑两眼,转身急匆匆追去。 然而,刚追上太夫人,迎面走来齐国夫人。 齐国夫人是来接清河郡主的,见到彭瑶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问清楚状况后,知道彭瑶今夜也要留宿,立刻便吩咐宫娥道:“去给彭三姑娘收拾出一处偏殿来,夜间凉,多添两床被子。对了,再燃些梨香气。偏殿累月无人居住,难免有霉味,熏一熏好睡眠。” “齐姐姐对彭三姑娘这样好,怕不是打了什么坏主意,看上人家闺女了。”清河打趣道,“这些年不见,齐姐姐身子可好?” “好。”齐国夫人也不否认自己的心思,只差明明白白告诉太夫人了。 可太夫人怎么能同意? 齐国夫人府没有根基,皇帝没了,他们的荣耀就没了。怎么能跟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想比? 彭瑶就更不可能同意了,一想到齐国夫人哪个鳏寡儿子,她就恶心得想吐。 偏巧这时淑妃陪着一位外嫁公主过来,将几人的对话听了去。 “听说德川新某了个差事,进了禁军。齐国夫人,陛下尝夸德川办差认真,人品贵重呢。”淑妃上来便夸齐国夫人的小儿子。 彭瑶低着头,袖中的手,愤怒的握成拳。淑妃这话是点她罢了。 可她也不怕!齐国夫人再想让她嫁过去,也不能直接让皇帝强迫彭家嫁女。而淑妃再不喜欢她,也终究会拗不过四皇子。 反对她的人,都等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十倍奉还! 第43章 我这人记仇 淑妃将彭瑶的反应看在眼里,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扬起一抹一闪而过的冷笑。 “太夫人,听说淑姐儿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本宫一定封份厚厚的嫁妆。淑姐儿这丫头啊,本宫就是喜欢。哎,二姐,你也带了小郡主过来,不如让淑姐儿住宫里,陪小郡主吧,免得她寂寞。” 俊阳公主跟淑妃是一个派系的,自然应允,“那就有劳淑妃嫂嫂了。” “姜太夫人,您意下如何?”淑妃笑盈盈问。 太夫人还能说什么?当众拒绝淑妃和俊阳公主吗? “多谢娘娘和公主厚爱,若那不成器的重孙女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二位恕罪。”太夫人是一百个不情愿。 彭瑶更是不情愿,但胳膊拗不过大腿。 彭淑被请去淑妃宫里时,有些无语。她真的很想回沉香院睡大觉!而不是来这里看神仙打架。 俊阳公主在,清河郡主和太夫人也被请去了淑妃的福永宫。 “对了,淑儿,听说你也要养只小狸奴?”淑妃见到彭淑便拉着她说话,满脸的慈爱,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她是淑妃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呢。 彭淑点点头,“是。” “正好,你四哥哥也要养一只,还问本宫要准备什么,本宫没养过,哪里知道这些?让他自己去翻书,这不,他现在在书房翻书呢。淑儿去帮他看看,可别弄错了。” 淑妃一句四哥哥,彭瑶眼睛都嫉妒红了。 “既是娘娘淑令,臣女这便去。”彭淑想见见俊阳公主家的小郡主。俊阳公主在这里,小郡主应该跟李星让在一起,见到李星让就能见到栎染了。她从善如流站起身来,随宫娥去了书房。 太夫人想阻止,话还没开头,淑妃便抢先了,“小郡主也在,哥哥妹妹的,不妨事。淑儿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人品,脾气,都是最好的。” “淑妃嫂嫂,听说彭姑娘定亲了,可惜,不然与咱们星让多配啊。”俊阳公主也笑着搭茬。 “只能说淑儿没那个福气,多谢娘娘厚爱。”太夫人此时恨不得让彭淑立刻嫁去武安侯府,免得夜长梦多。 彭瑶站在太夫人身后,脑海里幻想了无数种彭淑跟李星让相处的模式,他们说什么话,甚至幻想了彭淑娇羞的样子。ωωw..net 想得越多,她越忍不住。 偏偏不知找什么理由出去,找到理由了太夫人也不允许。 书房里,彭淑走到李星让身边,没有行礼。目光落在李星让身后的杜栎染身上,这个时候的栎染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稚嫩得很。不过那双大胆包天的眼,滴溜溜打量彭淑。 “彭姑娘,你怎么来了?”李星让有些惊喜。 惊喜过后,他又觉得自己很没尊严,然后恼怒。短短刹那间,他的表情,从惊喜到冷漠,变换丝滑。 “四殿下,淑妃娘娘让臣女过来的。”彭淑扫了眼桌上的书,都是聘狸奴书册,“殿下看明白了吗?” 李星让比彭淑高,他垂眸看彭淑,惊奇的发现,她好像比以前好看了。整个人像是散发着一股柔和光芒。不知不觉,她看呆了。 “彭姑娘……”他的声音,在片刻间柔和太多。 “星让,你父皇找你,你怎还在这里?” 贤王不知何时过来,负手立在门下。 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挡住阳光,长长的影子,延伸到彭淑脚下。 第44章 赔钱 彭淑顺着影子望去,只见贤王似融于光中,又或是踏着光而来。他俊逸非凡的脸,没什么表情,若非要说给在场所有人是什么感觉,那就是严肃。 如同他的名字,李肃。 李星让看到李肃,便如同老鼠看到了猫,连忙将手里的书一扔,便拱手道:“星让拜见皇叔祖。多谢皇叔祖提醒,星让这便过去。” 他丢下话急匆匆离开了书房,甚至没跟彭淑打招呼,杜栎染,也一并扔下了。 “表哥……”杜栎染素日里胆大包天,可见到李肃,像是换了个人,大气不敢出,还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好。 李肃威严冷酷的视线落在彭淑身上,见她坦然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由又多了几分欣赏。 “贤王。”彭淑打了个招呼。 “彭姑娘不在府上准备嫁妆,怎住宫里来了?”贤王淡淡道。 边上正在猫起身体的杜栎染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还是小外祖吗?怎么关心些臣女的婚事来了? 他以前不是最最最不喜关心这些的?皇帝舅舅给他介绍闺秀,介绍十次,他拒绝十一次的。 彭淑无语,同时也很无奈,看来自己这只蝴蝶产生的蝴蝶效应很大,贤王都变八卦了! “臣女的嫁妆不老王爷操心,若王爷想给臣女添妆,臣女也不拒绝。”彭淑耸耸肩,还挑了挑眉。 贤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没看这边,但声音依旧淡淡传来,“彭姑娘,这里没有别人,你若有难处可以与本王说,本王能帮你。” 杜栎染:“……” 她委屈!小外祖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是人吗! 然而,不管她如何在心里抗议,书房里的两个人都只盯着对方,没关注她。 这是贤王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彭淑百思不得其解,贤王怎么还没放弃?他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若他不是那样的身份,嫁给他肯定比嫁给陈恒好。但…… 彭淑心里一声长叹,有缘无分啊。 “多谢王爷,臣女的婚事是自愿的。多谢王爷厚爱,臣女希望王爷放下过去,展望未来。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王妃。” 彭淑本想跟栎染说说话,现在也说不成了,丢下话只能急匆匆出了书房。 杜栎染猫在桌案之后,脸色煞白。 怎么办!怎么办!听到小外祖被人拒绝了!会不会被灭口啊? 小外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呜呜呜,应该没有痛苦的就走了吧? 天啊,想我杜栎染花样年华,就这样没了…… “栎染,带上你身后那排书,跟我走。” 杜栎染正天人交战,头顶传来灭顶之音,她的脸,当即成了苦瓜色。 “栎染郡主,淑妃娘娘让我来叫你。” 就在杜栎染想当场装死蒙混过关时,彭淑去而复返,懒懒的依在门框上。杜栎染抬头望过去,眼前突然亮了,仿佛有佛光普照下来。 “小外祖恕罪!栎染去找娘娘去了。” 杜栎染从桌案后冲出来,冲到彭淑身边,拉着她便往外跑。 彭淑不想跑的,奈何杜栎染是习武的,力气大得出奇,将她拽着一口气跑了好远。 停下来时,她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大口大口喘气。 “栎染郡主,贤王有那么可怕吗?”她纳了闷了。 “你叫我封号就行。对了,你姓彭,你叫什么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不怕我小外祖的,你真厉害!”杜栎染一双大眼,填满了钦佩。 彭淑望着熟悉的眉眼,心里默念两个字——真好。 栎染还活着,真好。 俊阳公主与淑妃交好,起初也是拥护李星让的,后来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与淑妃党其他大臣有了龃龉,而分道扬镳。 淑妃为了报复俊阳公主,毁了栎染。将她玉体横陈在人来人往的官道旁,供万人看万人瞧。待她清醒过来,人已经被地痞流氓拖进山里,没了清白。 彭淑找到她时,她已经站在悬崖之上。她指天哭喊来世不愿为人。 然后,她毅然决然跳了下去。那时,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无法接受不堪的自己被喜欢的人看到。 彭淑前世医生没什么遗憾,栎染被毁是一个。 “我叫彭淑,我大祖父是顺国公,是爹是户部主事。”彭淑笑盈盈的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你呀。”杜栎染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她亲昵的拉着彭淑的手,“我方才就听说小外祖去彭家提亲,没想到是你,你还把小外祖给拒绝了!淑儿姐姐,你不怕他吗?” “其实贤王挺好的,他每年冬天都会给贫寒之地捐赠很多衣物和粮食,很多人因为他能熬过严寒冬日。”彭淑想多说些,让更多人不再误解贤王。 然,转念一想,说多恐怕会暴露,便闭嘴了。 “淑儿姐姐,小外祖既然这样好,你为何要拒婚?他亲自上门提亲,顺国公还敢拒婚不成?肯定是你自己拒绝的。”杜栎染对彭淑更佩服了,“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小女孩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便是这些了。 杜栎染觉得跟彭淑一见如故,两人相互说了好些话,直到李星让寻过来才停下。 “四表哥!你方才怎么不说小外祖也要去书房?还我差点就出不来了!幸好有淑儿姐姐救我。”杜栎染挽着彭淑的手,小脸傲娇的一扬,生李星让的气了。 李星让也觉得方才自己很没男人的担当,担心彭淑多想,特意过来补救的。还叫上了齐德川一起。 “彭姑娘,这个给你。” 李星让递给彭淑一个金子打造的笼子,“等你明日带小狸奴回去,就用它装。” 纯金的笼子! 彭淑很心动,伸手就要接。这笼子将来熔了,又够她摆烂许久。 然而,还没接到,一只手比她还快,抢先了。 “多谢四殿下,但这太贵重,我们彭家不能收。”彭瑶将笼子还回去,转头咬着牙对彭淑道:“大姐,曾祖母让我来寻你回去,你也出来太久了。” 第45章 背叛 彭淑心疼那纯金笼子,偏偏李星让像是过来做做样子的,彭瑶拒绝了,她又没拒绝,竟然不再递过来。 “三妹妹真是人品高洁。难怪齐国夫人那样喜欢你。”彭淑笑盈盈回应。 站在李星让身后的齐德川忍不住望向彭瑶,当即,便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大姐!你胡说什么!”彭瑶差点气吐血,要不是为了保持端庄,她都要手撕彭淑了。 怎么可以在四殿下面前说这些!万一他误会怎么办? “哦?这是怎么回事?”李星让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抢走一般。 齐德川比较迟钝,没感觉出来,还傻傻对着彭瑶笑。 “没有的事!殿下别误会。”彭瑶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彭淑在乱说,她直接道:“大姐,曾祖母让你回去。” “我是淑妃娘娘请来陪郡主的,你是留下来照顾曾祖母了。我去了谁陪郡主?”彭淑才不去呢。去了伺候太夫人的活儿肯定是她来干,而太夫人不但不会记得她的好,还会说落她,然后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彭瑶。ωωw..net 前世太夫人生病,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一个月,而彭瑶只是每日过来请安而已,太夫人跟别人提起,说的都是彭瑶照顾她,只字不提她彭淑。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这辈子打死不做。 “你!”彭瑶也只是假传太夫人的话,目的是将彭淑叫过去,免得她勾引四皇子。 “淑儿姐姐,我住掌秋堂,咱们过去吧。对了,四表哥,你一会带我去看小猫猫吧。”杜栎染整个人兴奋无比,拉着彭淑就冲向掌秋堂 “大姐……”彭瑶银牙咬碎! 本来只有彭淑一个情敌,这回又多了个栎染郡主!栎染郡主跟别的郡主可不一样,她本是县主,太后特封她为郡主,还有封封邑。比那些没有封号,没有封邑的郡主尊贵多了。 “三妹妹,你也快回去吧,曾祖母等你伺候呢。你留在这里,只有四殿下和齐大人,多有不便,别人瞧见了,还会说我们彭家的姑娘没规矩。” 彭淑走好远后,声音还遥遥传来。 她不说没人知道此时彭瑶正跟四皇子面对面,一说,附近的宫娥太监都听见了。 “四殿下,臣女告退。”彭瑶不甘愿的告退离开。 四皇子突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己以前错了。彭淑彭瑶,分明是彭淑要跟更好看。 不知不觉,他身体转了的方向,目送彭淑和杜栎染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彭瑶站在李星让身后,心里突然升起危机感。以前四殿下从来不将彭淑放在眼里的!现在怎么像是有彭淑了? 绝对不可以! 彭淑不配! 肯定是她勾引了四殿下。 彭淑,你给我等着!竟敢勾引四殿下,我有好果子给你吃。 “哈欠。” 刚走进掌秋堂,彭淑便打了个喷嚏, 不过她没在意,马上被掌秋堂里的银杏树所吸引。 漫天金黄落下,谱写了满地的秋。 “哇,好漂亮,可惜没带素荷过来,不然让她把我画进画里。”杜栎染满脸遗憾。 “郡主,我学过几年书画,不如我给你画?”彭淑技痒了,看到满地银杏叶子,和满树金黄,便想将这一幕秋意记下。 “好呀!” 杜栎染兴奋得跳起来,“来人,给我淑儿姐姐取作画的工具来。” 彭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她前两世画画得不错,觉醒的二十二世纪记忆里,也会作画。各种画法,都精通。 这可能就是从灵魂深处的优秀吧。她自得的想。 不多会,颜料、画笔和宣纸都取来了,只不过没有画架,只有长案。 彭淑熟门熟路的调色,然后作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半个时辰后,栎染郡主已跃然纸上,笑颜如花,无比传神。 “本殿没想到彭姑娘的画这样好。将杏叶的秋黄画得栩栩如生,宛若一片真叶,令人真假难分。” 李星让来了许久,只是彭淑画得专注没听到。 此时闻言,彭淑回头看去,见李星让看她的眼神,全无厌恶,有的尽是惊喜和欣赏。 李星让心想,这样的彭淑,若娶了,想来也不会太无趣。 “哇,画得好好!淑儿姐姐,你简直太厉害了,我都想拜你为师了。” 彭瑶刚踏进掌秋堂的门,便见杜栎染高兴得抱住彭淑,而李星让站在旁边宠溺的笑。 她当即妒火中烧,快步便过来了,站在李星让与彭淑之间。 “臣女拜见四殿下。”彭瑶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意,将自己最温柔的一面表现出来。 彭瑶出现,李星让看看彭淑,再看看彭瑶,觉得若两个都能娶,岂不美哉? 眼神的微妙变化,彭瑶看在眼里,醋在心里。她忍着酸涩看向彭淑的画,“大姐姐的画技果然了得。听说杏叶编制成花环更好看,不如我与比试比试,看谁编得好,如何?” “妹妹自己编吧,我不会。”彭淑直接拒绝。 用杏叶编成花环是七公主最先做的,七公主此人,喜欢别模仿,从若有人敢超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四殿下,郡主,不如我给二位用杏叶,编一幅画吧。”彭瑶道。 杜栎染鲜少入京,还没见过谁用杏叶编过画的,很是好奇。 而李星让也无比期待。 在他心里,彭瑶和彭淑都是她的女人了。 “那有劳彭三姑娘了。”李星让干脆叫人上茶和果子,邀请彭淑和杜栎染坐下等。 彭淑有些饿了,正好填饱肚子。 也不知谁好事,将彭瑶要用杏叶编一幅画的事传出了掌秋堂,两刻钟后,彭淑堪堪填饱肚子,六皇子、七公主和八公主都过来了。 领着六皇子和两位公主的,竟是贤王! 彭淑起身正准备行礼,贤王便及时道:“都不用多礼,坐。” 他说罢坐在彭淑旁侧,而六皇子带了个挽着妇人头的女子坐在她左手边。 “蓉姐姐。”彭淑惊讶。李蓉什么时候成亲了?她竟然没半点记忆! “彭姑娘,李蓉现在你六皇子妃。”贤王淡淡提醒。 彭淑:“……” 她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六皇子成亲了? 怎么可能? 按照记忆,不应该啊。 第一世的时候,六皇子体弱多病,压根没成亲,然后英年早逝了。 第二世,彭淑为了能当上太后,主动找六皇子表白,六皇子娶她,并努力帮忙夺嫡。只可惜,他的身子骨太弱,洞房花烛都没熬过人就没了。 而这一世,他竟然成亲了?娶的还是李蓉? 不过李蓉这一世能嫁给六皇子,总比上一世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事情怎么改变了那么多?!彭淑百思不得其解,困惑无比。 第46章 大秘密 一阵凉风袭来,吹散茶雾袅袅,彭淑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有种陌生感。 这个世界,仿佛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淑妹妹,你怎发什么愣?”李蓉将一碟果子挪到彭淑面前,“你最爱吃的,多吃几个。” 李蓉的声音将彭淑的思绪拉回,她不自然咧嘴一笑,“多谢六皇子妃。” 李蓉与彭淑关系普通,倒也不觉得生疏。六皇子李迎让身子羸弱,此时正轻轻咳嗽,她忙过去给李迎让顺气。 李迎让眼底一片温柔泛滥,夫妻二人对视时,彭淑看到了李迎让有浓烈的求生欲望。 他,很喜欢李蓉吧。 彭淑低下头,拿了个莲蓉果子吃。前世她与李迎让从未这样过。想必李迎让知道她的表白是假的,也知道她要的是那倾天的权柄。 “彭姑娘,这果子不好吃?本王看你兴致不高。” 彭淑偏头看去,贤王正凝视着她。 “吃饱了。”彭淑心里有些乱,许多人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偏移,让她有种失控感。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她是要摆烂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她只需要考虑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和后天去哪里享受就行。 “彭姑娘,听说小六大婚的时候,你正好病了?”贤王又问。 彭淑眉头微微一蹙,贤王问这做什么?也太八卦了吧! “是,所以没能去观礼。王爷为何对臣女的私事这样感兴趣?”彭淑都想掰开他脑门看看,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贤王丝毫不心虚,很认真的盯着彭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随便问问。” 彭淑:“……” “皇叔祖,你何时与彭姑娘这样熟稔了?”李星让有些不悦。彭淑将来可是他的皇子妃!容不得任何男人亲近。 “从本王打算求娶彭姑娘那一日开始。”李肃说得坦然。 而彭淑一瞬间成了焦点,她无语至极。这个贤王,做事风格大变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拉上她! “王爷,各位殿下,臣女曾祖母也在宫里,臣女要去照顾她。就先行告退了。” 比起贤王,彭淑觉得太夫人更容易对付。 她急匆匆从掌秋堂离开,让一个小宫娥领路,去找太夫人。 然而,路越走越偏,竟往冷宫方向领。 彭淑默不作声,安静走着。 两刻钟左右,彭淑远远瞧见冷宫的东门了。 “彭姑娘,这里是近路,穿过这扇门,走几个呼吸便到了。”小宫娥小跑过去,将冷宫东门打开,心不跳脸不红的让彭淑进去。 彭淑站在门前,冷冷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宫娥被盯得极其不自然,她低下头,声音也小了很多,“彭姑娘快些吧,我还有别的差事。” 彭淑端详了半晌,想看看是谁要害她,便进了门。 她刚进门,小宫娥便“嘭”的将门关上,并上了锁。 彭淑也不喊,转身朝冷宫深处走去。 此时冷宫里就住了玉妃,是皇帝得不到的人。 玉妃在冷宫里住了三十多年了吧,从二八韶华,住到垂垂老矣。她心态好,在冷宫里过得可比外头那些舒心多了。 不过,外人看在,她无荣宠,无子嗣,生活也清贫,很可怜。 冷宫分东西宫,彭淑此时在东冷宫。这里主要住着一些年迈,干不动的老宫女。而西宫住的是那些干不动的老太监。 彭淑青葱般的年纪,踏进冷宫的门,立刻便吸引了那些老宫女们的视线。她们坐在屋檐下,呆滞的目光,有了几分神采。 “哟,又进人了?”一名肥硕,六十多岁的老宫女道。她打量着彭淑,贼精的眼睛,立刻看出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哎,不知又要做什么孽了。” 她没管,端着盆进去了。 “周嬷嬷。” 彭淑叫住她。 周嬷嬷一愣,她脚步顿住,转身继续打量彭淑,“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听说这里住着玉妃娘娘,你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应该是她的人。”彭淑笑盈盈走上前,“我要见玉妃娘娘。” 此话一出,所有老宫女都围了过来,一副彭淑不说出理由,她们就不会放她离开的样子。 “姑娘,这冷宫里有条小路,可以通向别处。你不是这里的人,快快离去吧。”周嬷嬷丢下话,转身继续往里走。 “我可以帮玉妃娘娘。”彭淑扬声道。 周嬷嬷的脚步再次顿住,她眼里有许多诧异,“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帮玉妃娘娘。”彭淑再次强调。 周嬷嬷凝视着她的眼睛,看得出她很自信,没有半点怯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若你办不到,可是会掉脑袋的。” “我知道。”彭淑坚定一笑,“你让我见玉妃娘娘。” “好。”周嬷嬷很久没听过这句话了,心中无限感慨,也很是期待。 若能离开,她和娘娘,就自由了。 围着彭淑的老宫女们散开,让出一条路来,让彭淑跟周嬷嬷进了玉妃居住的青云台。 青云台与外头破败的环境截然不同,这里虽不奢华,却也是能住人的。有菜园子,有样的家禽,和猪。 刚踏进青云台,彭淑便瞧见一满头白发的妇人在地里摘菜。她神情和蔼宁静,宛若天穹安静陈列的白云,悠然自得。 那是玉妃。彭淑前世的恩人。 “你今日竟放了人进来,看来是个有本事的小姑娘。”玉妃站起来,将手里的菜递给周嬷嬷,“姑娘,正好你有口福,今日可以陪我吃个便饭。” “彭淑,拜见玉妃娘娘。”彭淑认认真真的施了一礼。 玉妃眼皮一抬,“哦,顺国公家的。你为何进了这里?” “自然是有人要害我。”彭淑直截了当。 玉妃喜欢直接不扭捏的人,她轻笑两声,“你不着急?” “有娘娘在,我为何要着急?”彭淑伸手去扶玉妃,她没躲开。 “我为何要帮你?”玉妃笑问。 “因为我可以帮娘娘。”彭淑是想报恩的,只是玉妃此人,永远不会欠人情。必须得清清楚楚,才可以相交。 “哦?”玉妃眼里升起几分期待,但很快便黯了下去。多少人说过能帮她,可最后呢?不是死,就是疯。 她望向对面,那是一片彻彻底底的废墟。那些帮她的人,都被关在那边,疯了,死了。 她也想就这样疯掉,死掉算了。可她不甘心,她还没报仇,怎么能疯掉?怎么能死掉? “你如何帮我?”她声音沉了下来,握着彭淑的手,也用了大力。 第47章 外祖父外祖母登门 彭淑的手被捏得生疼。而她的面色,半点未变。 “娘娘……”彭淑靠近她,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好。” 玉妃放开彭淑的手,神情一变,眸光无比凌厉,“来人。” 周嬷嬷立刻过来,“娘娘。” “你听从彭姑娘的安排。”玉妃吩咐。 “是。”周嬷嬷毫不犹豫领命。 只要她领命了,外头那些老宫女们,也都会听彭淑的。 “彭姑娘,还请您吩咐。”周嬷嬷不知不觉,换了敬称。 彭淑仰头望望天,漆黑的夜空上,今日零落的闪着几个星星,为冷宫的孤寂,又添了几分冷意。 “我要你们……”彭淑压低声音,只让周嬷嬷一人听见。 此时,掌秋堂。彭瑶一副画编制完成,在一片恭维声中,她寻了半晌,没找到彭淑,立刻便道:“我大姐走了?她竟不等我?” “姜太夫人独自在宫,无人照顾,彭大姑娘回去照顾去了。”贤王淡淡道。 这话就是在打彭瑶的脸,她脸色当即有些难看,“都是臣女不孝,看到这些杏叶便忘了正事。王爷,殿下,小郡主,臣女曾祖母年事已高,大姐以前也不常照顾,可能不知如何伺候,我要去伺候曾祖母了。告辞。” “本王记得上次姜太夫人卧病在床,是彭淑不眠不休照顾的?”贤王几乎是立刻,便反驳了。 众人:“……” 杜栎染是从外地来的,听了一头雾水。不过彭瑶的话,就是在说彭淑以前不照顾太夫人,都是她在照顾。这要是传出去,彭淑好不的要落个不孝的名声。 她自然是更喜欢彭淑的呀。 “都是彭家的姑娘,淑儿姐姐见你过来了,立刻就回去伺候。她还是淑妃娘娘留下来陪我的。”杜栎染嘟囔着嘴,表达不满。 李迎让和李蓉对视一眼,不打算多话,但对彭瑶,已有几分异色了。 而李星让,更是失望。他没想到彭瑶是这种人。 彭瑶觉得难堪极了,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误解她! 在彭家,明明是她跟太夫人最亲近!彭淑总气太夫人! “臣女告退!” 她难过的从掌秋堂跑出来,而那小宫娥已经等在门外了。 “彭姑娘!”她假装行礼,其实是跟彭瑶禀报,“已经进去了。” “信送了吗?”彭瑶又问。 “送了。”小宫娥点点头。 彭瑶取出一定金子递给小宫娥,“多谢。” 两人很快错开,交谈不过在瞬间,彭淑去了太夫人所在的重阳宫。 此时,冷宫里,彭淑站在一道破败的大门后,冷眼瞧着猫着身体进入冷宫的齐德川。 齐德川现在是禁军校尉,今夜轮值值班,冷宫也在巡逻范围内。 他收到彭瑶给的信,约他在冷宫谈婚事。 原本这种事,他不想来的,但一想起彭瑶那张好看的脸,便顾不上太多了。 “校尉,这里。”一个老宫女走到齐德川面前,给他领路。 齐德川有些发憷,这种事怎么还让别人参与? “校尉,彭姑娘等你很久了。”老宫女不耐烦道。 齐德川一咬牙,心一横,便跟了上去。 是老宫女将他带到一处破败殿宇门口,“校尉进去吧,彭姑娘在里头等你。” 相会这种事很私密,齐德川没有怀疑,只觉得这么私密的事这老宫女都知道,肯定是彭瑶的人。 “彭姑娘,我来了。”他兴奋的冲进去。 突然,一股异香扑鼻,齐德川隐约看到一人,在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美人,这么着急吗?都等不及成亲?” 齐德川扑过去,将人一把抱住,臭嘴便亲了上去。 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阵阵喧闹声,“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门外,大批的太监宫女,还有禁卫军正在高举火把寻人。 太夫人被人扶着,站在东门不远处。 “这边也没有,进冷宫看看。”阿四道。 这彭家的嫡出姑娘丢在宫里,这可是大事! “太夫人,这彭家两位姑娘入宫,丢的是哪一位??”淑妃急匆匆过来,担心极了。 彭淑是她看上的儿媳,万不可出事!若真出点什么事,她就彻底得罪彭家了呀。 太夫人身边空荡荡的,彭淑不在,彭瑶也不在。她心里没底,但黄花大闺女,突然失踪,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她思索片刻,咬牙道:“丢的是彭淑!” 淑妃闻言险些晕过去。待她缓过来后,恨极了!这是有人在跟她作对! 知道她喜欢彭淑,就要毁了彭淑! “查!”她怒不可遏。彭淑算是毁了,但那个跟她作对的人,坚决不能放过。 “曾祖母,您怎么在这?” 就在大批人冲进冷宫时,彭淑跟杜栎染一道,急匆匆过来。 “曾祖母,孙女知您夜间爱吃银耳粥,便去掌秋堂的小厨房给您做了一碗。可到了重阳宫,您不在,可把孙女吓坏了。” 她满脸担心的走到太夫人跟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曾祖母,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淑儿!” 淑妃简直太惊喜了,她冲过来,握住彭淑的手,“你没事,太好了!你这么久,一直呆在掌秋堂?” “是啊。娘娘若不信,您问郡主。”彭淑望向杜栎染。 杜栎染点点头,“是啊,淑儿姐姐在熬粥,可废时间了。” “对对对,是我忘了。是我让你跟瑶儿一起熬粥的。”太夫人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但不知是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先保住彭瑶的名声要紧。 彭淑双眼一眯,没接话。想要用她保住彭瑶的名声?有这好事?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彭姑娘?” 就在此时,冷宫里传出这样一声称呼。当即,冷宫外的所有人,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淑妃都快要笑了。里头传音这样的声音,肯定是有一个彭姑娘在里头。 不是彭淑,那就是彭瑶了! 第48章 和离书 六皇子妃在,彭家众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彭柏涛叮嘱一句,“不可无礼。” 他昨日已经知道宫里的事了,但他最近事忙,顾不上彭淑。 彭淑敷衍的应付了声,与六皇子妃一道去见了承乾帝。 近来承乾帝身子骨不甚好,总是场面病榻,却坚持领养小猫的人从他手里接走。 彭淑与六皇子妃到是秧禾殿时,他刚喝完药,阿四给他擦了药汁,又递给他一颗蜜饯,他斜了眼阿四,警告阿四他没那么娇弱,喝完药不需要吃蜜饯。 贤王也在,他坐在左侧桌案前批阅奏折。 “陛下,六皇子妃和彭家重孙辈的大姑娘来了。”阿四收了蜜饯,趁机禀报。 承乾帝想了半晌,“彭家……哦,是老郑那个外孙女。叫进来朕看看。朕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入朕小叔的眼。” 正在批阅奏折的贤王,神情不懂,字也没写歪。 “陛下,彭家最近频繁与其他臣子来往,您该警惕。” 承乾帝的目光越过高如小山般的奏折,凝视着淡然的贤王。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着扶椅,这表明他正在思考。 “说来也奇怪,那小姑娘朕以前也是见过的,可自从她被小叔你看上后,我便觉得从未见过似的。”承乾帝闲话家常般,故意避开贤王指出的朝局问题。 此时,殿内响起轻浅的脚步声,彭淑和六皇子妃到了。 “儿媳冷氏拜见父皇。” “臣女彭淑,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齐声见礼,跪在秧禾殿中央。 承乾帝站起身来,没顾着六皇子妃,只盯着彭淑看。 “起身吧。” 彭淑站起来,低眉顺眼的。承乾帝多疑,贤王身份特殊,她被贤王求过亲,现在也挺特殊的,最希望的结果就是,皇帝不要注意到她! “彭淑,抬起头来。”承乾帝觉得彭淑长得美则美矣,却也只是众多美人中的一员,并不是什么千年万年难遇的稀珍美人。 怎么就到了贤王能看得上的地步? 贤王若不是看上彭家的在文臣界的影响力,就是看上她的美貌。可……难道是朕没看清楚? 彭淑很无语,要不是看在他是个颇有建树的皇帝的份上…… 额…… 就算不看在承乾帝政绩的份上,她也还是要听话抬起头。 彭淑乖顺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对着承乾帝。 承乾帝这回把正脸都看全了。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他,看了半晌,印象最深刻的,是彭淑那双明媚灿烂的眼睛,不施粉黛,也异常的光彩照人。 “嗯,好。”他点点头,是对彭淑容貌的肯定。 “说说看,你为何看不上朕的小叔。”承乾帝冷不丁。 彭淑多以为过关,要开始领养猫了,给她来这么一句。 当即,她人都差点傻了。 “陛下,臣也没有那么不堪。”贤王突然站起来,走到彭淑面前,凝视着她。 彭淑又无语了。要不是她心理素质过硬,这压迫感,很容易被吓哭好不好! “彭姑娘与陈家公子从小定亲,彭姑娘讲信用,不愿悔婚。本王说的可对?彭姑娘。”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听皇子妃耳里,却像是在歇斯底里,怒不可遏的质问。吓得她想要跪下了。 现在她有些后悔,就不该答应王爷跟彭淑一起来领养小猫!她自己一个人来,母妃和父皇,待她都是和善的。 哪想现在,满殿里,充斥着看不见的硝烟。 彭淑深吸一口气,坦然点了点头,“是。王爷不是臣女高攀得起的。还要多谢王爷成全我与陈公子,来日臣女与陈公子成亲,还请王爷屈尊降贵,来喝杯喜酒。” “你这小姑娘。”承乾帝有些不乐意了。他堂堂天子的小皇叔,竟然被拒绝了。拒绝也就算了,拒绝之人还邀请去喝喜酒! 气人! “陛下,臣女想聘养太后娘娘宫里那只黑白小狸奴,还请陛下恩准。” 短短片刻,彭淑觉得好累。应付这些多疑的天家之人,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皇宫,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赶紧领养猫,赶紧溜。以后再也不来了! 承乾帝也是阅人无数,拥有一双火眼金睛,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顿时很无语,心底升起一股不想满足彭淑要求的恶趣味。 可惜…… “哎。”他长叹一声,这一声叹,多少有些懊恼。 “小狸奴已被带到本王府里,彭姑娘一会去我府里请吧。”贤王淡淡道。 彭淑:“……” 她怎么感觉贤王是故意的! “难怪人家看不上你。”承乾帝一直盯着彭淑,他方才捕捉到彭淑眼里闪过一丝无语和烦躁。 可不烦躁么?彭淑心累。 她只想安安静静摆烂,谁的道也不挡,临了养只猫,还要应付贤王这个城府比海深的权臣。偏偏,边上又站了位多疑的老皇帝。 听说皇帝晚年最容易性情大变,万一他觉得自己会跟贤王一起威胁他子孙的江山…… 算了算了,彭淑都有些不想养猫了。 “退下吧,朕要歇息了。”承乾帝喝了药,困意上来,不想搭理彭淑了。 彭淑松口气,总算可以出宫了。 “臣女告退。”彭淑本想说两句祝语再走,可想想,低调是最好的摆烂保护伞,一定不要多言! “正好老六也来了,臣陪老六回王府聘小狸奴。”贤王也拱手告退。 皇帝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便准了。作为执棋之人,他的几个儿子,都在争抢贤王的支持,这一点,他无比清楚。 贤王是人品,他也信得过。只是,他担心儿子降服不了贤王。 “哎。” 贤王等人走后,他长叹一声,进入了梦乡。 彭淑低眉顺眼的走在贤王身后,待出秧禾殿后,在看见宫门的宫道旁,六皇子李星湛已经等着了。 李星湛病体缠绵,常年卧床,整个人看起来白得吓人,弱不禁风的。偏偏他长得又很美,便给人一种无限怜惜之感。 见过李星湛的人,都感叹过天公不美,竟让如此公子英年早逝。 “见过六皇子。”彭淑规规矩矩行了礼,不想再惹人注意。 “彭姑娘免礼。”李星湛的目光只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然后很快落在六皇子妃身上,“珊儿,听说你今日只吃些素粥?” “殿下,皇叔祖还在呢。”六皇子妃娇嗔的拉了拉李星湛的衣角,让他注意场合。 “无妨,夫妻恩爱,本是寻常,你们当本王不存在便可。”贤王说罢回头凝视彭淑,“彭姑娘觉得呢?” 彭淑:“……” 她又又无语了。这个贤王,怎么什么事都要带上她? 第49章 怎么处置? “那个……”她重重点头,“王爷说的是,六皇子与皇子妃夫妻恩爱,是朝廷之福。”ωωw..net “关朝廷何事?”贤王像是跟彭淑杠上一样,紧接着追问。 彭淑感觉这辈子的无语都交代在今天了。 “皇家安稳,朝廷安稳,天下便也安稳。”彭淑随便扯了几个字糊弄。 说完片刻不相等,问道:“王爷,臣女不想耽搁王爷办正事,现在可以去王府接小狸奴了吗?” “可以。”贤王说罢继续往前走。 他走在最前头,李星湛牵着他王妃的手,走在后头。彭淑,形单形只,无助弱小的跟在最后。 她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那双牵着的手上。 李星湛与她定亲一年六个月,成亲十七日。他大婚当日,便卧床不起,药石无医了。熬了十七日,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在这十几日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彭淑觉得李星湛现在气色好了很多,不像很快就病入膏肓的人。 “你的气色比以前好了,看来冷氏是下了功夫照顾的。”贤王像是能洞悉彭淑的心声,不咸不淡的说着。 李星湛满脸幸福的笑了笑,握着冷珊儿的手,也更紧了。 “多谢皇叔祖保媒,给星湛娶了这么好的王妃。”他凝视着冷珊儿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着。 情能动人,彭淑感觉到他的幸福了。 或许,李星湛要的,从来都是冷珊儿这种温婉的女子吧。 也不知是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彭淑总觉得贤王这些话,不是无缘无故的。 说话间,几人到宫门口了。 阿影等在专门用作下人等候的偏殿里,见彭淑出现,立刻过来,焦急道:“姑娘,咱们马车坏了。” 彭淑:“……” 世上会有这样巧的事? 她不由得怀疑,是有人故意破坏了她的马车。 “彭姑娘,你与我同坐一车吧。”冷珊儿发出邀请,“殿下坐皇叔祖的车。” 彭淑毫不犹豫便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我下回再去王府接小狸奴。” “本王除今日,无空。”贤王丢下话,直接上了马车。 李星湛很听冷珊儿的话,也上了马车。 “彭姑娘,走吧。”冷珊儿伸手拉彭淑,“很快的。” 她理解彭淑的心情,谁跟贤王呆在一起都害怕。要不是李星湛在,她打死也不可能跟贤王保持三米距离,肯定要保持三百米。 彭淑想想也是,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痛痛快快的。今日之后,她再不见这些人了。 咬咬牙,彭淑心一横,带着阿影上了六皇子府的马车。 六皇子府的马车里,堆放了许多小零食,都是女孩子爱吃的。 冷珊儿脸上浮上一抹娇羞,“我嘴馋,又忘性大,总不爱带,殿下便在常用的马车上备了些。” 她捡了两块核桃糕递给彭淑,“彭姑娘尝尝,这核桃糕最是好可口。” 彭淑接过那核桃糕,轻轻笑了声。幸好她对李星湛也没有男女之情,不然此刻要酸涩得泪流满面了。 狭隘些,怕是还要对冷珊儿不利。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希望李星湛好的。活得久些,开心些,少受些苦。 “很好吃,多谢六皇子妃。”彭淑真诚道谢,也真诚祝福。 很快,贤王府到了。 彭淑走下马车,一阵清风袭过,也带来了一股幽香。 闻着幽香,彭淑想起一人,——苏以沫。 苏以沫擅长制香,浑身上下,常年逸散着一股香气。 “恭迎王爷回府。” 久远而熟悉的声音,从隔壁马车传来。彭淑与冷珊儿走几步,便瞧见亲自迎接贤王的苏以沫。 她一身月白合欢襕裙,长长的青丝,随意倾斜于后,本就清冷出尘的她,被衬得宛若天仙降世。 声音也宛若黄鹂动听,悦耳极了。 她想要去扶贤王,贤王避开了,没让他碰到。 若这个小插曲换做别人,怕是要尴尬,但她并没有,很自然是回头望向彭淑几人。 “珊儿,这位是?” 她并未称呼皇子妃,而是直接称呼珊儿,可见两人亲厚。亦或是,苏以沫身份不同,才能以太皇太妃养女的身份,称呼皇子正妃的闺名。 承乾帝和太后都没有给苏以沫封公主,或者郡主。她一直只是贤王母妃的养女。 在皇家,没有封号,就是没有品级,若再无出身,便跟宫女是差不多的。 “苏姑娘。”冷珊儿打了个招呼。 贤王身份特殊,太皇太妃出身又太低,皇子们都不知该如何称呼苏以沫,难道要叫她姑祖吗?显然,很多皇室中人是不愿意的。 是以,都只称呼她为苏姑娘。 苏以沫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 “这位是?”她和善的询问。 “额……”冷珊儿不太敢介绍,她求助的望向李星湛。 李星湛收到求救,立刻介绍道:“这位是顺国公府的彭姑娘。” “原来是彭姑娘啊。”苏以沫脸色一僵,眼皮一跳,对彭淑莫名便多了许多敌意。 “彭姑娘不是拒……” “彭姑娘,你还养不养狸奴?”贤王突然打断苏以沫的话,直问彭淑,又凝视着她。 “养!王爷派的下人带臣女去便好,臣女不敢耽搁王爷办正事的时间。”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苏以沫倾慕贤王,将贤王妃那个位置,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这要继续待下去,苏以沫不得生吃了她? 得溜! “本王现在是小狸奴的主人,你不找本王下聘,找何人?”贤王眸光冷幽幽的,莫名其妙的就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李星湛夫妻就大气不敢出了。 就连苏以沫也要避其锋芒。 彭淑:“……” 她真想仰天哀嚎,养只猫怎么就这么难! “王爷,不知王爷需要臣女如何下聘?”她咬着牙,从阿影手里将准备的东西都拿过来,展开给贤王看。 包裹里,有小鱼干,大鲤鱼,肉,鸡蛋,还有一定银子。 “不知王爷可满意?” 第50章 什么垃圾玩意儿 贤王都没看彭淑手里的东西,转身直径进了贤王府。 他走了好几步后,才扬声道:“进府说。” 彭淑轻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她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垂首跟进了贤王府。 此时的贤王府不是记忆中的样子,而今在贤王府是苏以沫执掌中馈,王府的一切都是她着手安排的。 整个王府的布置清雅出尘,半点不染俗气,也无烟火。进入王府,仿佛进入了仙人的居所。冷清又孤寂。 “彭姑娘出身书香门第,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如你帮我看看,这排矮竹种得可对?种在此处,是否雅致?” 苏以沫几步跟上彭淑,指着路旁一片矮竹问。 她也不是真问,紧接着又道:“太妃垂爱,让我执掌王府中馈,这才数月,实在露怯得很,生怕做不好,给王爷丢脸。彭姑娘出身大族,见识是我及不上的,还请彭姑娘赐教。” 明为请教,实为警告。警告彭淑不要对贤王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在宣示主权。 彭淑扫了眼苏以沫,她秀丽的脸上挂着得体笑容,可笑意不达眼底,已是笑得很勉强了。 作为执掌王府中馈的女人,她在贤王府后院的地位,仅次于太皇太妃。 不管是贤王府,还是太皇太妃,都早已将她视作未来的贤王妃。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成为贤王妃时,贤王竟然去彭家求亲?! 还亲自去! 这她如何能忍? 彭淑目睹她眼底风云变幻,轻叹一声。 她对贤王确实痴心一片,可贤王仿佛是个没心的人,多次要给苏以沫找婆家,她表面答应,背地里却给未婚夫下毒,毒死了好几个公子。后来,有人告发苏以沫,许多倾慕贤王的闺秀都死在她手里,她罪名昭著,被处死了。还是贤王亲自判的。 “苏姑娘,我是出身书香门第没错,但我是书香门第的嫡女,不是花匠。苏姑娘要摆弄这些花草,我可以给你介绍花匠。” 彭淑想起前世光武将军叛国的原因,是苏以沫杀了他最优秀,考了一甲第三名的儿子,就生气。 她也是看在贤王的面上,给苏以沫保媒,将新科探花郎说给她做夫婿,她却给探花郎下毒!害她失去一位栋梁。 光武将军还不敢揭发她,最后被敌军策反,害得她险些死在外面。她一死,大启朝必定大乱,好不容易得到的繁荣,将顷刻间毁于一旦。 虽然这一世,她还没毒死探花郎,但彭淑不打算给好脸色。 苏以沫没想到彭淑半点不给面子,当即脸色就挂不住了。 不过她反应也快,马上又道:“听说彭姑娘定亲了,恭喜彭姑娘。你与陈公子的婚事,定在什么日子?我和王爷,一定要亲自去讨杯喜酒喝。” “谢谢。苏姑娘比我年长五岁吧,想必也快定亲了吧。不知我什么时候能喝上苏姑娘的喜酒?”彭淑算了下时间,太后薨逝前,是贤王第二次给苏以沫议亲了。 而第一个未婚夫,怕是早已土埋枯骨,死于非命了。 太皇太妃疼苏以沫,担心她得个克夫的名声,对外宣称从未议过亲,是以外人不知。 彭淑还是前世审案时才知的。 苏以沫仗着这一点,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王爷事忙,总不得空。我不着急,一切看王爷的意思。” 她秀丽的脸上,浮上一抹娇羞,竟也没那么出尘了。 “本王母妃已与以沫议亲。”贤王极快的步伐,突然顿住,他转身凝视彭淑,好看的剑眉深蹙,凤眼微微眯起,眼眶中,像是有山呼海啸在沸腾。 彭淑:“……” 她好像没惹他吧?干嘛这样看她? “彭姑娘,若陈公子与你退亲,以沫应该比你先出嫁。到时候,本王作为以沫的哥哥,自会邀请你过来喝水喜酒。” 贤王的话,让苏以沫难堪极了。 没想到王爷竟然当着外人的面下她的脸,让她难堪! 这个彭淑,有什么好? 不就是出身好些? 不就是努力些? 若她不是要执掌中馈,忙这些俗事,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会样样不输她彭淑! “王爷……太妃想必是醒了,我去伺候她洗漱。”她低着头,手死死握成拳,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嗯。”贤王淡淡地哼了声,没什么情绪,更没有感情。 苏以沫难堪得都没能跟彭淑打招呼,便转身急匆匆而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落泪,待冲到她自己的院子,再也绷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她抱着一个软枕,哭了一会,狠狠地将软枕撕碎,嘴里狠狠道:“彭淑?!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哈气!” 刚来到贤王书房,彭淑便狠狠打了个喷嚏。ωωw..net 吓得三只小狸奴躲进了桌子底下。 三小子刚离开母亲,还有些害怕。双眼瞪圆,警惕地盯着彭淑和冷珊儿。 “母猫被清河郡主带走了,小猫只好先带到本王这里。”贤王拎起他那只浑身只有一种颜色的橘猫,一边撸一边解释。 “真好看。” 冷珊儿看到猫,也没那么怕贤王了,将她的狸花猫抓住,然后抱在怀里,“殿下,咱们小岁岁真可爱。” “六皇子妃,岁岁是它的名字?”彭淑一听就好喜欢这个名字。 “是啊,岁岁平安。”冷珊儿说罢含情脉脉的望向李星湛,两人的眼神,又腻在了一起。 彭淑:“……” 真是吃饱狗粮了。 “彭姑娘打算取个什么名字?”冷珊儿问。 贤王坐在椅子上撸猫,看似没关注这边,冷珊儿话出口,他手上动作便慢了些。 “叫美满。”彭淑终于捉住自己的小猫,它背毛纯黑,脖子和前腿、嘴巴鼻子纯白,开脸很正。 难得的是,竟然还是长毛异瞳。 美满这个名字,是彭淑对未来的期望。不管将来她前途如何,她都希望这只猫能活得美满。 可能是心老了,她变得开始相信怪力乱神了。 听到美满这个名字,贤王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彭淑。他眼神莫测,彭淑正好与他四目相对,竟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王爷!” 许笑急匆匆赶过来,附在贤王耳边低语了几句,贤王立刻将猫放下,站起身来对彭淑道:“彭姑娘,这小狸奴,是太后身前养的,需要一件你亲手做的物件,才能带走。” 彭淑:“……”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取出一个木雕玲珑香球放在桌上,“这玲珑球是我亲手雕刻的。” 玲珑球虽雕刻精美,但没有刻名字。比彭淑雕刻得好的大师有很多,就算别人发现,也不怕损害名声。 “好。”贤王将东西收起来,快步离开了书房。 “六殿下,六皇子妃,彭姑娘,王爷有急事,就不留你们了。请。”许笑的余光,停留在彭淑脸上许久。 他感觉现在的彭淑,跟之前似乎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他没想不起来。 彭淑抱着自己的猫,让阿影将带来的东西留下,便急匆匆出了贤王府。 车夫已经回彭家换了辆马车,等在府门外了。 彭淑与六皇子夫妇告别,上了自己马车。 “姑娘,府里好像出事了。”那车夫压低了声音对彭淑道,“来了一对老夫妇,在彭家门口喊冤,说是三房的四爷害死了他们儿子。” 彭淑定睛瞧去,车夫比较陌生,已经不是她以前常用的那个了。 不过也不奇怪,她以前除了阿影,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之前那个车夫,也是三房的。 “姑娘,小的是小七。”车夫又道。 彭淑恍然,原来是太师府的人。 “三房怎么处理的?”彭淑上了马车后,低声问。 第51章 可有心仪的对象? “给了银子,不过没打发掉,那对夫妇要吊死在彭家门前。”小七想起主家的交代,又劝道:“姑娘,不如您去太师府住?” “回彭家。” 时机已经到了,去什么太师府? 彭淑坚持,小七也没办法,只能送彭淑回彭家了。 彭家正门没开,二房通向外面的小门也堵住了,彭淑只能从正门旁的偏门进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走不动了,前方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遥想当年,彭顺公功参造化,附着太祖皇帝打下大启朝这般基业,没想到竟出了个侵占民田,逼死良民,奸污民女的不肖子孙。可惜了,这些人真不配做彭顺公的后人!”马车旁,有读书人义愤填膺。 彭淑默默让小七用布将彭家的车徽盖住,免得被人认出她是彭家人。 “谁说不是,彭顺公乃我辈之楷模,文脉之文祖,竟然有这样的后人。彭家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听了半晌,彭淑撩起车帘一角,看了眼车外头。这一整条街,都被围满了人,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这边挤。退路也已经堵死了。 “阿影,将帷帽取来,戴上弃车。” “是。”阿影很紧张,现在彭淑身边就她一个人,这么多人挤过来,万一护不住姑娘,就糟了。 好在马车里备有女子戴的帷帽,她取出给彭淑戴上,然后自己也戴了一个。 彭淑从马车下来,由小七开路,朝墙角走。 挤了好一会,三人才到墙边,然后继续往彭家后门慢慢挪动。 “顺国公!请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不知是谁在煽动,怒喊一声,那些聚集过来的文人学士,和普通老百姓,立刻跟着大喊。 “顺国公,请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顺国公,不要做缩头乌龟!交出彭柏仁!“ “交出彭柏仁!” “交出彭柏仁!” 这些人,越喊越激动,疯狂地往彭家门口挤。 彭家所有家丁出动,挡在门前。而彭家的大门,也关得死死的。 “姑娘,怎么办,他们肯定不开门。”阿影忧心忡忡。 彭淑寻了个比较高的地方站定,小七和阿影护在跟前,她没有再继续前进,也没有让小七去喊门。 一浪一浪的人拥挤过来,怒喊声直冲云霄。 附近所有人家,都关紧了门户。 “散开,散开,都散开!” 大约两刻钟后,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开始驱散人群。但还有许多文人墨客不愿离开。他们是读书人,他们有傲骨,今日血溅当场,还能名垂千古,个个激愤无比。 也有部分背后有人,有人蓄意煽动这件事。 “交出彭柏仁!交出彭柏仁!罢免顺国公!”有读书人高举书本呐喊。ωωw..net 承乾帝重文轻武,主要原因是自开国起,大启朝文人的地位就太高。文人不管有无官职,都可指点江山。大启朝有专门的纳谏箱在各地,只要会写字,读过书,都可以写国策放在纳谏箱里,每一封朝廷都必须看,漏一封,负责此事的官员,有的丢过性命。 而文人,只要不叛国,一般不会判处死刑。大启朝开国以来,被判死刑的文人,屈指可数。 承乾帝就算再不待见文人,也无法改变存在了几百年的历史问题。 “大家静一静,贤王殿下,会亲自处置这件事。他会亲自上彭家拿人!请大家相信朝廷,相信贤王。”五城兵马司的顾琠喉咙都喊破了。 他眼尖,看见彭淑站在墙边,立刻慢慢吩咐人往这边靠拢,将彭淑几人护住。 “顾大人真是火眼金睛,这都能认出姑娘。”阿影松口气。 她话音方落,贤王一身玄色铠甲,踏马而来。 他宛若天降战神,气势凌人,风姿绰约。他出现的刹那,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贤王都来了,看来彭柏仁跑不了了。”大部分人无比相信贤王,不但冲贤王行礼,还当场作诗,要记录下贤王的风采。 “砰砰砰。” 顾琠得贤王示意,立刻去敲彭家的门,“开门,开门。” 门很快便开了,是彭远泰亲自开的门。他率领彭家所有男丁,绑了彭柏仁出来。 那些不愿走的文人墨客,见彭家这样行事,怒意小了些。 “彭大人倒也有几分彭顺公的气势,可惜,他不是顺国公。”有人叹息。 彭淑失笑,彭远泰这个时候了,还要作秀。 “王爷,不孝子彭柏仁在此。王爷不必客气,若查实罪名,本官亲自清理门户!”彭远泰一派浩然,义正言辞,斩钉截铁。 三两句话,那些文人墨客的怒气,又消了许多。 彭家老祖可以说是大启朝文臣第一功臣,在文官界里的影响力,无人能出其右。很多被煽动过来的文人墨客,是太气彭柏仁作为彭顺公的子孙,却不知珍惜彭顺公的名声。 现在看彭远泰铁面无私,符合他们对彭顺公后人的幻想,便不那么气了。 贤王像是没看见彭淑般,吩咐人带走彭柏仁,调转马头走了。 倒是顾琠,派了个副将亲自护送彭淑进了彭家才离开。 “姑娘,顾家这门婚事真好。”阿影选择性不去在意陈恒这个人,也有点理解彭淑之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只要公公婆婆好,婆家人好,官人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彭淑轻笑,戳了下她鼻子,“你呀,成长了。” “淑儿。” 刚过拐角,彭柏涛出现,他阴沉着脸,“你去哪里了?” 没等彭淑回答,他看到彭淑怀里的猫,顿时极其不悦,“女子,要专注女工持家,你学学瑶儿!瑶儿的女工,人人都夸,而你现在呢?开始养猫?如此不着调!” “养猫怎么了?又不花父亲你的银子。外祖父每个月给的二十两,我养只猫还养不起?” 彭淑原本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彭瑶彭瑶!又是彭瑶!在父亲心里,她永远比不上彭瑶。彭瑶永远最好,她永远一文不值。 “你……” “二伯。”楼氏隔着假山喊彭柏涛,打断了他的话,“二伯,母亲让你去寿松院议事,救救官人!” “莫要荒废女工!”彭柏涛指着彭淑的鼻子,严厉叮嘱,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话说罢,他急匆匆去了寿松院。 彭淑冷笑一声,这只是开始而已,彭家的罪名,多着呢。 “尤妈妈。” 回到沉香院,彭淑一面将小猫安置在窝里,一面吩咐尤妈妈,“让人注意下外院的事,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有些事,要开始清算了。 第52章 太后薨逝 彭家传承至今,历经风雨,彭柏仁被抓,彭家风评被害,也只是乱了片刻,府里便一切如常了。 尤妈妈经事多,比吉祥他们更明白彭家的雄厚,有条不紊的安排活给她们干,免得他们多想。 世家大族,若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是连奴仆一并处死的。逃也无用,除非乱世,不然根本逃不出朝廷的天罗地网。 像尤妈妈这样,得主家放契的,毕竟在少数。 “姑娘,您要做什么?” 距离彭柏仁被抓,两天后,彭淑打开了她许久未进的小书房,开始自制油画颜料。阿影蹲在旁边,想帮忙,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帮起。 “画画。” 彭淑将研磨好的颜料装在瓶子里,又开始制作另一种颜色的颜料。她觉醒了二十二世纪的记忆,而二十二世纪的她,学过几年油画。 她很好奇这种画法,便想亲自试试。 反正,等消息也是闲着。 摆烂也不只是睡大觉。 “画画要用油?”阿影更不懂了,她盯着桌上的亚麻仁油,盯了好久了。 彭淑没说话,她也还在整理二十二世纪的记忆。 “姑娘,姑娘。” 好运急匆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衙门又来人了,带走了好几个三房的管事。” “慌什么?天还没塌呢。”彭淑无比专注,很快把青色颜料制作出来了,下一步是紫色。 “好运,你去厨房帮如意打打下手。”尤妈妈在外边唤了声。 待好运出去,她将好运拉到旁边,低声道:“莫慌乱,彭家是什么人家?是世家大族,大启朝有多少家族能比得上?什么时候国公爷被带走了,再慌也不迟。” 好运只是年轻,经事少,人是聪明的,很快便镇定了。 又过了六天,彭淑把颜料和画笔都制作好了,寻了块平滑的木板,开始画。 沉香院里有棵杏树,如今落了满地金黄。小美满别看只有巴掌大,爬树可是把好手。 彭淑趁它爬到树上趴着时,立刻架起画架开始画。 阿影在旁边看着,每一笔都没有错过,可看着看着,木板上的景色便变了。 从乱七八糟的一堆颜色,变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 并且,越来越生动,甚至风的方向都能看到。 “姑娘,到底是从哪一笔开始不同的?”她实在是佩服,姑娘的水墨画就画得很有意境,没想到油画更生动,简直跟真的一样。 “姑娘。” 一幅画画完,尤妈妈着急忙慌进来,“姑娘,陈家来人了!” 彭淑放下话笔,抬眸望向尤妈妈,“尤妈妈,能让你慌乱的事,想来是与我有关了?” “姑娘!陈家好像是来退亲的!”尤妈妈也不克制了,所有忧虑,都浮在脸上。 前些天她还叮嘱院里的小丫头们莫要慌乱,现在她自己也绷不住了。 “走,去看看。” 彭淑站起身,换了件灰青绣墨竹齐胸襦裙,发髻上簪了根木簪,缓步出了沉香院。 刚出门没多会,便听到彭飞在院里开心大笑。 “哈哈哈,大姐被退亲了,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打我!” 三房出事,彭柏涛作为官身,将来是帮得上忙的,彭飞自然就顺利回来了。 只是彭淑没想到,陈家来退亲,她亲弟弟在院里笑得那么开心。 “姑娘……”阿影气哭,九公子太过分了,难道他不知,在这个彭家,只有姑娘才是她的亲姐姐吗? “无妨,去寿松院吧。” 彭淑现在不想与吴然娟吵架,反正,吴然娟是要跟彭家一起被抄的。 然而,她不想吵,却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大姐姐。” 彭瑶牵着彭飞的手,急匆匆走过来。他们是看到彭淑,故意过来落井下石的。 “大姐姐,你都听到了?飞儿年纪还小,他也是无心之言,你不会那么小气的生他的气吧?对了,大姐还是对你母亲好些吧,说不定你下一桩婚事,由她做主呢。” 彭瑶笑容烂漫,若没听到声音,还以为她与彭淑多要好呢。 彭飞小脸一扬,得意道:“大姐,你把你那些东西送我,我便让母亲给你重新选一门好婚事。” 彭淑停下,突然想起个有意思的事,笑道:“瑶妹妹,我倒忘了你。” “什么意思?”彭瑶顿时警铃大作, 彭淑没接话,只笑着凝视她,直到她一颗心忐忑狂跳。 “你说话呀!”彭瑶银牙咬碎,急得险些失了分寸。 彭淑保持着淡淡微笑,而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渗得彭瑶扔下彭飞,转身便跑。 彭瑶走了,彭飞一个人站在原地,已经没了继续嘲笑的勇气,怯怯地望着彭淑。 彭淑白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径去了寿松院。 凑巧的是,她到时,陈家来退亲的族老,已经回去了。 “哐当!” 寿松院里,物件落地的声音响了好片刻才停下。 “好一个武安侯府,彭家无事时,前夜说亲,隔日便能送聘!现在彭家出事了,退亲比谁都快!”太夫人气够呛,“区区一个侯府,竟敢退国公府的亲!要翻了天了!” “母亲,也是淑姐儿没那福气。”老姜氏心里很矛盾。 她目睹了顾氏对彭淑的好,将来肯定是个好婆婆,她不希望彭淑有个好婆婆。 可若武安侯府退亲,那么彭家就更艰难了。 这次彭柏仁被抓那么多天没放回来,可见彭家的人脉网,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必须要有新的血液输入,才能将彭柏仁救回来。 “三祖母。” 彭淑站在寿松院外,扬声与里头的人对话,“是我没福气,还是四叔没福气?我没福气嫁入武安侯府,四叔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 老姜氏一听有人咒她儿子,当即便忍不住了,冲出来,指着彭淑的鼻子,怒骂道:“不孝女!连亲四叔都咒!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彭家有了你,才会有这些烂糟事。” 彭淑半步不退,只伸手将老姜氏的手撇开,“三祖母,我是来救四叔的,而你现在在做什么?辱骂你儿子的救命恩人?” “你能救人?”老姜氏像是听了个笑话,气笑了,“你都靠彭家庇护,你凭什么救人?” “既然彭家不需要我救人,那就算了。”彭淑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见她如此,老姜氏一慌,想喊住,又碍于面子张不开口。 “淑儿。” 还是太夫人能屈能伸,她由惠妈妈扶着走出来,喊住已经走到院门口的彭淑。 彭淑脚步顿住,笑盈盈转身,“重孙女拜见曾祖母。” “你说你能救你四叔?”太夫人比老姜氏智慧多了。她知道若救不出彭柏仁,他就会成为彭家的突破口。一旦彭家有了薄弱点,大厦倾覆,就是顷刻间的事。 “对,但我有条件。”彭淑负手走向太夫人,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 第53章 拿我的东西补偿我? 在负手在身后那一刻,太夫人仿佛看到了一个傲世天下的女子,她忍不住想要去仰望。 可,怎么可能呢? 站在眼前的,明明是自己那不孝,讨人厌的重孙女啊。 “淑儿。” 她收拾了片刻思绪,才冷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的四叔!救自己的叔叔,你竟提条件?” “那是彭瑶的四叔,不是我四叔。曾祖母若不肯答应,那我走了。”彭淑直直望着太夫人,与她对视,丝毫不落下风,且很快便占了上风。 太夫人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若瑶儿能有淑儿这一半的气势,她便可放心了。 可惜。 “说你的条件。”太夫人很快妥协了。 为了整个彭家,她愿意暂时妥协。反正彭淑就在眼皮底下,只要彭家没事,区区一个重孙女,还不是任凭她拿捏? “我要我生母的嫁妆,还要我祖父祖母的产业,以及我祖母的嫁妆。若不肯给我,免谈。”彭淑实在是可惜那些产业,不想它们跟着被抄。 太夫人一愣,她没想到彭淑胃口这样大,张口就想要走彭家三分之一的产业。 老姜氏当即便急了,“母亲!不能答应!” 这些年,她靠那些产业过得多滋润,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交出去,生活一下子就要贫苦许多。 太夫人岂能不知?只是,还是那句话,只要彭家无事,区区一个重孙女,随便拿捏。 “好。我答应你。”太夫人一锤定音。 老姜氏差点晕过去,她灵机一动,想到一计,“淑儿,产业可以给你,但要在你救了你四叔以后才能给你。” “自己的儿子都不救,三叔母也是够狠心的。”彭淑失笑,转身就走。 跟着从寿松院出来的楼氏,当即便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你就答应淑姐儿吧!官人已经在大狱好几天了,那里又潮湿,又脏,又臭,官人身子骨弱,再待下去,不知还能不能出来。母亲,您垂怜垂怜您的亲生儿子吧。” 楼氏抱住老姜氏的腿,哭得异常惨烈。 老姜氏快气死了,“我怎么不疼自己儿子?你说的什么诛心话?” “母亲若疼官人,就答应淑姐儿吧!淑姐儿要的也不过分,那是她亲生母亲的嫁妆,和亲祖父亲祖母的产业,将来也都是要还给二房的。”楼氏豁出去了,若没有官人撑腰,她在这个家,也过不下去了。 “住嘴!你个泼才东西!” 老姜氏将楼氏甩开,无语极了。说得跟她为了钱财,不要儿子的命似的。 “太夫人都答应了,难道母亲要违逆太夫人?母亲……”楼氏又跪爬过去,再次抱住老姜氏的双腿。 “给她。”太夫人烦躁,手里的拐杖,“砰砰砰”地敲打地面,“眼皮子浅的东西。” 她今日对老姜氏很失望,原以为她是个有智慧的,没想到却也是个没用的货色。 老姜氏心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失分寸了,立刻吩咐:“来人,将淑姐儿要的,从账上分出来。银票,田铺,都一一分清楚。” “三祖母,这是我理的单子。” 彭淑在画画时,抽空将前世查到的祖父祖母的产业,祖母和母亲的嫁妆,誊抄成两张单子。 为的,就是等这一日。 老姜氏扫了眼单子上的内容,吓得后退两步,看彭淑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和慌乱。 这个彭淑肯定是被脏东西附体了!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得赶紧找道长来驱邪! 她害怕得不敢伸手去接那单子,只让瑜妈妈接过,然后照着单子去准备。 “三祖母,我给你一日时间。我劝三祖母不要动歪心思,那些产业该有多少银子,我上面写得很清楚。” 彭淑挥了挥手,转身施施然出了寿松院。 “母亲……”老姜氏身体忍不住发颤,“淑姐儿知道得太多了。” “蠢货!这些东西,在二房都留有底。至于那两份嫁妆,只要派人去郑家和邱家问,还能问不到?”太夫人简直对老姜氏失望透顶,“还不快将东西给淑儿准备好?你自己儿子的命,你若不在意,谁会在意?” 太夫人丢下话,转身进了寿松院。惠妈妈将门一关,“嘭!”地吓了老姜氏一跳。 “夫人,太夫人说的也是。这些很容易,稍微查查就知道了。您别自己吓自己。现在最主要的是救四爷,奴婢听说,里头蚊虫老鼠很多,万一染了什么病,您后悔都来不及。”瑜妈妈还算冷静,分析了厉害,慢慢将老姜氏安抚了下来。 老姜氏冷静下来后,冷哼道:“二房那些产业,肯定是吴氏告诉彭淑的。吴氏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想让她彭飞袭爵,简直做梦!去,告诉吴氏,让她将这些年从彭淑那里拿走的东西,全部还回去。” “祖母。” 彭瑶满院子找老姜氏,这回才找到,刚好把话听全了。 “您为何要帮彭淑?”她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难道彭淑连她亲祖母也要抢走吗? 她已经抢走她的猫了! “姑娘,夫人这是让吴氏跟彭淑斗起来,我们好看笑话呢。”瑜妈妈笑着解释道。 老姜氏执掌中馈,惯用这些小手段。 “可彭淑得利了。”彭瑶还是很不满意,“祖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等救出你四叔,再捏死这小贱蹄子。”老姜氏的思路,终于清爽了。 彭瑶点点头,“嗯!” 在彭家有曾祖母,和祖母撑腰,她谁也不怕。 沉香院。 彭淑进了院门,阿影立刻将院门关得死死的,生怕有人闯进来。 “让小七去郑家传信,让外祖父派个人,暂时帮我管着那些产业。” 现在她暂时能信的,只有郑家了。 “作为报酬,我把母亲那些嫁妆还给郑家。”彭淑又补充道。 她手里握着祖父祖母的产业,还有祖母的三分之一嫁妆,将来应该能吃穿不愁。 “是。”阿影不敢假手于人,亲自去传。 “姑娘……”尤妈妈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 彭淑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担心事后彭家报复,也担心她守不住那些产业,更担心彭淑救不了彭柏仁。 彭家这些日子,动用了所有关系网,都没有救下,可见这次是真的板上钉钉。 那可是杀头的罪啊。 “尤妈妈,你会看账本,你带着院里的丫头,多教她们本事,让她们跟你去三房清算那些产业银钱。将来,这些,都是要你们去管的。其余的,不必多言。” 彭淑无比认真地叮嘱。至于救彭柏仁…… “哼。”她冷笑一声。她只是说能救,又没说真救。 第54章 被抓 尤妈妈伺候了这些日子,也摸索出不少门道来。她发现彭淑决定的事,等闲不会更改。 既如此,她只能做好她分内事了。 “如意,你去给姑娘做饭,做好饭去看门。安然,你看好姑娘的库房。天塌下来了,也不要离开半步。其余人随我来,我与你们讲讲,明日好去三房清算姑娘的产业。” 尤妈妈立刻条理清晰地吩咐。 如意管着彭淑的吃食,而安然懂医术,两人都不需要学做账和管理铺面,其余人都是要学的。 “如意,你先去做饭,我先看着门。等你来替我,我再去跟尤妈妈学看账本。”阿影以前也学过做账,只不过她现在想跟尤妈妈学更多。 经历的事越多,她越觉得尤妈妈懂得多。而这些,都是长年累月积攒的经验,非常之宝贵。 阿影话音方落,吴然娟便带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淑儿。”她和颜悦色的,仿佛与彭淑是真母女。 彭淑悠然坐下,抱起小美满,一下一下地给它轻轻按摩。小美满满脸的享受,四肢张开,露出小肚皮给彭淑摸,嘴里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淑儿,这些都是咱们二房的人。吴妈妈,会看账本,他家里头那位,还做过掌柜。杨妈妈,她两个儿子都很忠心能干,不管是做庄头,还是做铺面掌柜,都是拿得出手的。明日咱们二房的产业拿回来,这些人,你随便安排她们个位置。都是经年的老人了,用得顺手,也放心。” 吴然娟前所未有的和善,她坐在彭淑旁边,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又夸小美满道:“不愧是太后宫里出来的猫,长得真好看。乍一看,跟仙家瑞兽似的。” 彭淑凉凉扫了她一眼,这不扫还好,扫了眼,差点没吓得站起来。 吴然娟身边换了个大丫鬟,那大丫鬟正是贤王的众多死士之一,名叫盈袖。 “母亲是来还彭飞从我这里拿走的那些东西的吗?” 彭硕一边说着话,一边让自己镇定下来。 前世盈袖并未出现在彭家,这一世她怎么来彭家当大丫鬟了? 根据她对贤王的了解,这个女人出现的地方,必有他所图谋的。 “是,是要还的。”吴然娟脸色一僵,但想到即将从三房拿回来的那些产业,她顿时便觉得那些头面、首饰什么的,也不值什么钱了。 正说着话,瑜妈妈又来了。 她不敢真正的踏入沉香院,只在门口,掐着嗓子,趾高气扬道:“二少夫人,我们老夫人说了,大姑娘这次立了大功,她必须为大姑娘做一回主!以前你欺负大姑娘,借九公子手,抢大姑娘的那些头面首饰,也该还回去了。” 吴然娟本不情愿,彭淑提了,她也打算看在二房那些产业的份上还。可老姜氏却派人来说是她抢? 这不是摁头说她不贤德吗? 做人后母的,抢继女头面首饰?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二少夫人,您也别多心。大姑娘是彭家的嫡女,她受委屈,我们三老夫人作为执掌中馈的长辈,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二少夫人,您尽快还了吧。奴婢还要回去伺候三老夫人,就先行告退了。” 瑜妈妈丢下话,急匆匆离去,生怕走晚了,彭淑又给她吃石榴皮。ωωw..net “淑儿,你竟去三房这样告状?”吴然娟气疯,“你若要将以前给飞儿的东西要回来,你大可直接与我说,我难道还能不给你?我收着那些东西,不过是担心你年纪小压不住,等你出嫁,我自会给你的呀。” 彭淑一言不发,盯着她。若不是有重生的记忆,她差点就信了。 “你担心我年纪小压不住?我现在不小了,你把东西还给我吧。” 她也懒得吵架,这个吴氏跟头蠢驴似的。明明是三房在敲打她,让她别肖想爵位的事,而她,上回都折了两个丫鬟了,还没想明白呢。 “你……”吴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现在有种不管说什么,彭淑都不会接茬的感觉。就仿佛,一拳打过去,对方没接,她还险些跌了一跤。 “好。”她怒气冲冲地点着头,“我管不住……” “夫人。” 盈袖打断吴然娟的话,将她拉到院外,不知说了什么,待回来时,吴然娟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了。 “淑儿,是母亲脾气不好,急了些。你别与母亲置气,你的那些东西,我马上给你取过来。”吴然娟说罢吩咐岳妈妈下去取。 面对吴然娟的两副面孔,彭淑不由得深深看了眼盈袖。 盈袖心头猛地一跳,感觉彭淑知道她的身份了。可是怎么可能呢?彭大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个单纯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更何况,来彭家是她出师以来,第一个任务。绝对没有泄露身份的可能。 “母亲身边这位看着眼生,不像是彭家用惯的人。”彭淑淡淡道。 “是我娘家送来的。”吴然娟还在心疼那些头面首饰。压根也不知盈袖的身份。 说话间,岳妈妈无比肉疼地将彭飞从沉香院拿走的头面首饰拿过来,放在彭淑面前,“姑娘,您清点一下。”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宫里赏赐的,价值连城。吴然娟也异常珍爱,搭理得极好,毫无瑕疵。 一堆头面首饰里,还有一副长命锁,和一个银项圈,一个玉镯。这些是她真心实意送给彭飞的,不是他强要过去的。 除此之外,一支镶玛瑙赤金步摇,是吴然娟刚嫁进来送她一对耳环,她还的礼。 彭淑将这几样挑出来,“这些我是主动送的,我不会要回来。其余的,我收了。还有,我外祖母给彭飞的手镯,你也要还回来。” “好。这……那这些,母亲就不客气了。”吴然娟心在滴血,但还是要吩咐岳妈妈去将手镯取过来。 彭淑没接话,只专注地撸猫。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淑儿,这些人,母亲给你留下,你看着安排。”吴然娟有种如芒在背之感,这沉香院,她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彭淑头没抬,也不起身相送,不容置疑拒绝道:“不必了,我有人用。母亲还是将人都带走吧。” “淑儿……”吴然娟不死心,二房的产业不用她的人,就等于产业没掌握在她手里,这怎么行! 然而,她刚起头,盈袖便又劝住了她,她也是邪门,很听盈袖的话,不情不愿地将人带回去了。 惹得岳妈妈醋意大发,满脸的不高兴。 一夜无话,彭淑翌日起身,去书房,拿了用惯的笔墨,又让尤妈妈准备新的账本,留下如意和安然看家,便浩浩荡荡去了三房。 三房表面上很配合,将一累累的账册放在正厅里,等着彭淑清查,却无一人相帮。 老姜氏没露面,她躲在阁楼里,视线穿过小窗户,正好能瞧见正厅。 “这些年吴氏也没正经教过彭淑,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看得懂账册。”她嘴角扬起抹冷笑,等着看彭淑笑话。 第55章 向我道歉 “姑娘,奴婢恐一日清查不清,您可能会吃亏。” 尤妈妈忧心忡忡的,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她是会看账册没错,可这些账册随便翻开一本就很乱,一时半会是查不清的。 “无事,我们一起。” 彭淑选了个位置坐下,开始一本本的翻开账册。她速度很快,心算极强。 前世她刚垂帘听政那会,国库空虚,税务不清,又无人帮她,她也是亲自下场,清查全国税务。 区区彭家这点产业,比起整个大启朝的税务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尤妈妈起初以为彭淑只是来监工的,毕竟根据她的了解,吴氏压根没怎么教过彭淑,彭淑会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学的。 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养在闺阁中的女子,能自学成才成这样! 只见彭淑快速地清查账册,一个时辰,便找出了无数问题,并且,将负责的人叫到跟前,将人逼问得不敢有半点藏私。 半日功夫,想看笑话的彭家人没看到笑话,反而让彭淑查出了不少问题,顿时脸都黑了。 “可惜,可惜不是瑶儿啊。”老姜氏感叹,“若淑儿是我的亲孙女,何愁荣华富贵不保?” 寿松院的太夫人陷入了沉思。 “蕙娘。”她长叹一声,细声与惠妈妈说着话,“你说我是不是错了?那个决定,是不是该换在淑儿身上?” “太夫人,那位选的是三姑娘。”惠妈妈提醒道,“可能不会应您的要求。” 太夫人沉默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又长长叹了口气。微弱的声音,消弭于寿松院的寂静中,再无声响。 很快,傍晚时分了。彭淑将账册大概清理清楚,将老姜氏留下的陷阱,一一拔出。 彭远泰、彭柏涛等彭家的顶梁柱们,也都下朝回来了。 他们汇聚于三房正厅前,看着彭淑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事,神情都无比精彩。 “二哥,看不出来,淑儿还是算账的一把好手。”彭栢霖有些发酸,都是彭家的女儿,彭瑶只比彭淑小八九个月,她就做不到。 彭柏涛有些惶恐,他瞄了眼神情深沉的彭远泰,自责道:“其实这些产业放在三房,由三房统一搭理挺好的。淑儿突然提出这种无礼要求,我实在不知。” “二哥,不用说这些,咱们是一家子兄弟。你要收回父母的产业,我们也是理解的。”彭栢霖话虽如此,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二房的产业留在三房,他手头也宽裕。如今收回,日后就没那么宽裕了。 “三弟,我真不知。我这让淑儿停下。”彭柏涛丢下话,立刻冲进正厅,对彭淑疾言厉色道:“淑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曾祖母还在呢,彭家不分家!” 彭淑撩了眼彭柏涛,没说话,她的目光越过彭柏涛,望向彭远泰,遥遥道:“三祖父,不知武安侯府的婚事,还要不要保?您一句话,这产业,我可以不收回。” 彭柏涛没想到女儿不给自己面子,立刻扬手便要打。 彭淑冷冷望向他,“父亲又要打死我吗?如今我是在救你堂弟,你若不愿意救,那我马上就走。” “彭淑!那是你四叔!你怎可说出如此冷血无情的话?!”彭柏涛对彭淑失望透顶,“你与你生母果然是一样的!一样冷血无情,一样乖张忤逆!” “父亲来来回回,也就会说这些。不如你来说说怎么救四叔?说不出,就请不要妨碍我办事。这是我亲祖父祖母的产业,和我生母的嫁妆,我想收回就收回。” 彭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彭远泰,直视他的眼睛,丝毫不畏惧他官场沉浮练就的威严。 彭远泰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孙女。现在的她,太过于从容自信,以至于,他都快记不起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了。 “三祖父,您一句话。这四叔,是救,还是不救。”彭淑声音不轻不重,却每个字,都无比有分量。 彭远泰不得不正视这个侄孙女,不得不认真去考虑她提出的问题。 将一个一品大员逼成现在这般模样,整个彭家的人,包括彭柏涛,都大气不敢出。 “淑儿,你很不错。这些产业,你带走。只是有一样,待你出嫁后,该留下的,你要留下。毕竟,你弟弟也有一份。”彭远泰沉声回答。 彭淑轻笑,她挥了挥手,阿影立刻过来,低声道:”姑娘,郑家的人已经等在沉香院了。” “让他们过来。”彭淑转身回到桌案前,将一本新的账册拿起,而后再次走到彭远泰面前,账册递了过去,“三祖父,还请告诉三祖母,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做了。” 账册上写了老姜氏给彭淑留下的所有坑,有负债上百万两的,有抵押的,有铺面出租二百年的。 彭远泰随便翻看了几眼,当即脸色阴沉。他阴恻恻刮了眼老姜氏,活了这把岁数,竟还斗不过个孩子。 老姜氏想死的心都有,她哪里知道这些能被彭淑看出来? 就拿京都最繁华地段那个铺面来说,她找人低价租了二百年,原本是想,地契被彭淑收走了,可铺面她还能用。谁能想到,这里边的漏洞,彭淑竟然能找到? “淑儿。” 彭淑听到有人喊她。顺着声音瞧去,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是大舅母陶氏。 郑家最会吵架的人,来了。 老姜氏等人瞧见陶氏,脸上也阴沉了下来。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但凡别人说她一句,她能用一百句将人怼死。 名声在外,老姜氏等人,竟不太敢说话了。 “彭大人,彭三老夫人。”陶氏见了礼,没拿正眼瞧彭柏涛,连彭栢霖也没给好脸,只向老姜氏和彭远泰屈膝行了一礼。 行礼过后,不等彭远泰说话,她便又立刻道:“我只是来给淑儿送些可用的管事,放心,身契我马上就交给淑儿。我们郑家,不至于要你们彭家这点产业。” 老姜氏一张老脸,都气白了。 “陶氏,我们也没说什么。” “防患于外然,总没错。”陶氏根本不虚老姜氏,说完她走到彭淑面前,当着彭家众人的面,将一盒子的身契递给彭淑,“淑儿,这些都是死契。你外祖父和你舅舅亲自挑的人。忠心没问题。若他们有问题,你的损失,我们郑家赔。” 郑家这样的安排,就算是彭远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三祖父,三祖母,侄孙女告退。” 彭淑接了身契,领人浩浩荡荡,带着账册、地契等,准备回沉香院。 “淑儿,你要的都给你了。婚事的事,你可要上心。不然,东西怎么给你的,我们就可以怎么收回。”彭远泰在身后淡淡提醒。 彭淑回眸,也是淡淡的回道:“三祖父放心,武安侯府的婚事,我一定可以保住。” “淑儿。” 陶氏闻言很是不解,她压低了声音极力劝阻,“武安侯府那门婚事,退了就退了,何必还要去保?如今你没有婚约在身,你只要说一句,不管是哪家,你外祖父都会亲自去提亲。乖,咱们挑个好的。” 彭淑不能告诉她,保住武安侯府的婚事不是为了嫁人。 “多谢舅母,不必了。我心里有数。”她摇摇头,话锋一转,便转移了话题,“今日多谢舅母。还请舅母将郑家那些嫁妆都清理出去,全当我感激郑家的谢礼。” 陶氏没想到彭淑愿意喊舅母,心里正高兴呢,这便听彭淑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当即便很不乐意,“什么谢不谢的?这些本就是你的。” 说完她担心彭淑强行将那些嫁妆塞给她,立刻便告辞走了。风风火火的,片刻间便没影了。 “姑娘,您真的要去保与武安侯府的婚事?”尤妈妈操碎了心。她觉得,彭淑有这样的手段,完全可以为自己谋一门好亲事,找个有本事,上进的夫婿。 那陈恒,完全配不上! “阿影,吩咐小七备车。出府。”彭淑没接尤妈妈的话,态度坚决。 第56章 答应她 阿影对彭淑,那是言听计从的,立马就出沉香院找小七去了。 “安然,准备下,一会你与阿影同我出门。”彭淑又吩咐。 说罢,她目光扫向站在院中的三十多人。 这些人全部都是女性,有上了年纪的妈妈,还有刚刚学成的年轻丫头,也有年纪正好的大丫鬟。 她将装满卖身契的盒子打开,一个一个地对。 对完所有人后,彭淑发现还有二十多个男管事没进来。 “剩下的人呢?”彭淑抬起头,等待有人回答。 “回姑娘,男管事们在府外。您这里是内宅,他们进不来。” 站出来回答的是刘妈妈,是钟氏的陪嫁,今年六十多了。她身子骨硬朗,经验丰富,在一堆管事里,很有体面。 她态度恭敬,没有因为是钟氏的陪嫁而倨傲拿乔。 想来是钟氏叮嘱过了,她人品的也信得过,钟氏才将她派过来。 “既如此,刘妈妈,你去惠祥楼定些席面,我们去千水阁边吃边说。”彭淑更了衣,抱着身契盒子,出了彭府。 出得门来,果然瞧见府门外站了二十七个男子。这些人年纪不一,有上了岁数的管事,也有年纪轻轻的新人。 “姑娘。” 小七驾车过来,停在彭淑跟前。 “去千水阁。” 彭淑吩咐一声,由阿影扶着上了马车。 千水阁彭淑曾祖母的嫁妆酒庄,因依照南方亭台阁楼建造,有流水曲觞,故而得名千水阁。 之所以选在千水阁议事,是因为千水阁早就不盈利了,年年亏损,基本已被彭家放弃。此时的千水阁中,已无三房的心腹要人。 夜色降临,街道两侧的商铺高挂灯笼,热闹程度,丝毫不比白日差。 大启朝京都不宵禁,夜间灯火通明,宛若不夜城。 “姑娘。千水阁到了。”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彭家的马车停在千水阁门前。 三房没有通知千水阁管事,他并不知千水阁以后是彭淑说了算,是以并未出来迎接,甚至连门都关了。 “开门,开门。” 阿影下车就上前去敲门,砰砰砰地敲了好半响,一小厮才睡意惺忪的过来开门。 “谁啊。”他态度极差,眼神凶恶,根本不像要开门做生意,反而想往外赶人。 “你被解雇了。”彭淑上前,淡淡丢下话。 “你谁啊,你说解雇就解雇?”小二睡意仍在,眼睛半眯着,都没看清彭淑。 但他的嗓门极大。若彭淑是来喝酒的客人,定然掉头就要走。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们大姑娘,千水阁的东家。”阿影咬牙大声呵斥,“还不让开?” 那小二这回看清了,吓得转身拔腿便往回跑。 “嘿。”阿影无语,“说了你被解雇了,你还往里跑?” 彭淑抬脚往里走,直奔掌柜休息的后院。 她对千水阁的布局很熟悉,前世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将千水阁盘活,让千水阁成了大启朝最有名的酒庄。 小二见她往后院来,三魂去了七魄,连滚带爬地跑进后院,大声喊道:“干爹,干爹,不好了,不好了。东家来了!” “摁住她。”彭淑吩咐。 几名年轻管事,立刻冲上前,三两下便将小二摁住了。顺后还堵住了他的嘴。 千水阁很大,彭淑穿过潺潺流水的小溪,又爬了座小山,才远远瞧见后院那一排屋舍。 此时,屋舍里只有一间正屋还亮着灯,其余屋子都是黑漆漆的。 彭淑直奔那亮着的正屋。 一般铺面都会给东家留一间屋子,被视为正屋。此时彭家所有人都在国公府,而正屋的灯亮着,说明住进了不该住的人。 彭淑带人浩浩荡荡过去,部分在千水阁做事的人瞧见,纷纷好奇地伸长脖子观望。 很快,彭淑靠近正屋了。 当即,一声声女子的哭喊声从正屋里出来。 “秦爷,您饶了我,饶了我吧!今天真的不行,我来月事了!” “少她娘的废话,老子现在就要办了你!” “秦爷……秦爷……要不你让她伺候你?她还是处子。” “秦狗贼!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另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声音里,透着绝望和决然。 “爷就喜欢这种烈性子的,你不放过我?你怎么不放过我?我头上可是国公府。你去外头问问,哪个衙门敢收你的状纸?”姓秦的肆无忌惮,猖狂大笑。 彭淑脸色铁青,狗东西,在她的酒庄,做这种事! “嘭!” 她一脚将门踢开,寒声道:“拖出去,阉了!” 男管事言听计从,冲进去,便将里头的人绑了拖出来。 “谁啊!你们是谁?放开我!我是顺国公府的管事,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绑我?”秦狗贼骂骂咧咧。 当他见到面如寒霜的彭淑,脸上一慌,但很快便不慌了,反而威胁彭淑道:“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三老夫人亲自派来的管事!就算我犯了错,也应该是三老夫人发落!您不能随便绑我!” 彭淑压根不搭理他。 刘妈妈领着几个婆子进屋,片刻后扶了两名女子出来。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脸上均是惊魂未定。 “姑娘,良民。”刘妈妈压低了声音禀报。 听到良民二字,彭淑的脸色更阴沉了。打着顺国公府的名号,强抢民女!这是要将顺国公府拉入深渊。 “关起来,到时候用得上。”彭淑冷冷吩咐。 她说罢上前几步,靠近两名女子。一人是妇人打扮,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另一名却只是个十六七岁的黄花大闺女。 “想报仇吗?”彭淑问。 两人看到她,怯怯的,害怕被灭口吧,瞬间便同时摇了摇头。 “不敢,我们不敢。”那名妇人摇摇头,“彭姑娘,我们保证不说出去,只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小姑娘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 她不甘心,可她没办法。父母都被秦狗贼害死了,她也被抓到这里服侍他。 “我不会要你们的命。如果你们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们。”彭淑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轻叹一声,她们是怕顺国公府的权势,不敢啊。 “要!”小姑娘突然抬头,她目光坚毅,满脸恨意,“我要报仇!” “好。”彭淑点点头,吩咐刘妈妈道:“给她俩找个住处,再找名大夫瞧瞧。先把伤养好。” “是。”刘妈妈是有经验的,知晓这种事该怎么处理。 “千水阁所有人,立刻来见我。”彭淑扬声大喊,“装作没听见的,打二十大板扔出去。” 躲在暗处观望的人,亲眼看见管事和他干儿子被彭淑拿下,哪还敢耍心眼,立刻便忐忑不安地过来了。 片刻功夫,陆陆续续来了十来人。 有画匠,有酿酒师,有大厨,还有洒扫的小厮,管事的婆子等。 “杨福。” 彭淑目光落在一名五十来岁的男管事身上。 “小的在。”杨福上前两步,躬身行礼。 “以后你就是千水阁的管事,这些人你想留用便留用,若不先留用,将他们送去三房。”彭淑就近寻了个凉亭,在石凳上坐下。 “小的多谢姑娘信任,小的定不负姑娘信任。”杨福跪下,给彭淑磕了头,算是认她为主了。 方才他还有些小看彭淑,以为她只是十六岁的小姑娘,担心她禁不住事。 入了千水阁一看,她雷厉风行,半点不怯场,他便放心了。 跟着这样的主子,才有前途。 “郑嬴。”彭淑拿着卖身契,一一认人,并给他们分配岗位。 郑家算得很准,六十多人,刚好够接管二房那些产业,和嫁妆。 彭淑分配完,已经是月上梢头,极晚了。 “好了,你们各自去吧,现在就去接管那些铺面和庄子。” 要的就是措手不及。 “是。”管事们异口同声,告退而去。他们都是聪明人,此时极为兴奋,也很忧虑。未来一段时间,要打硬仗了! 待人都走后,彭淑起身吩咐小七,“去秋苔巷。” 小七懵了,去秋苔巷做什么? 第57章 不是一条心 幸好小七对京都大大小小的巷子都熟,也知晓哪条路最安全。 没这点本事,郑家也不会将他送过来。 马车在夜色中不紧不慢地行驶,彭淑撩起车帘,安静地欣赏京都的繁华。 路过一家馄饨摊时,她喊住小七,“去买两碗馄饨,打包带走。” 馄饨摊旁,还有卖煎饼的,彭淑又对阿影道:“买几个煎饼,垫垫肚子。” 阿影也饿了,饿了办不好事,她马上跳下马车去买煎饼。 然而,她刚下车,车帘落下,又被撩起了。 彭淑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淡定上车的贤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待贤王坐在她左边,她才反应过来。 “贤王,你上我的马车,这不合规矩吧!”彭淑咬牙,这个贤王,怎么哪里都有他。 前两世,也没遇到过这么多回! 贤王像是不知她的恼怒,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不知彭姑娘要去何处?” “我去什么地方,不用向王爷禀报吧。”彭淑想起盈袖,肯定是盈袖跟贤王说什么了,他才来这里质问自己。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真糟糕。 “那陈恒,就值得你这样?六皇子娶了皇子妃,你就自暴自弃?”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怒意,突然逼近彭淑,几乎将她堵在角落。 近在咫尺的人,温热的气息掠过彭淑耳朵,痒痒的。 贤王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犹如擂鼓,仿佛将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压了过去。 彭淑抬目,贤王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几乎要贴着她了。 如此秀色可餐,她忍不住噎了噎口水。 但很快理智回归,贤王不是良配!他的身份太特殊! 他是先帝的遗腹子,还没出生,先帝便驾崩了。当今陛下继位,封他为贤王。表面上厚待他,其实也只是利用。而今,‘去贤’计划已经启动。他很危险! “王爷,我心悦陈公子!此生非他不嫁!”彭淑咬紧牙关,随便扯了个谎。 “彭淑!”李肃耀黑的眸子,怒焰涛涛,戾气自他伟岸的身体逸散而出,周围的温度骤降,森然之意弥漫。 “你再说一遍!” 彭淑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怒气,简直莫名其妙。 “我心悦陈公子!此生非他不嫁!”彭淑也是傲气的,抬眸,直视李肃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着。 两人四目相对,仿若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相让。 “王爷?” 阿影买煎饼回来,见贤王在,吓得脸都白了。 李肃收回目光,转身下车,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夜色。 不知何时,周围的灯全熄灭了,也无行人。长而宽的大街,空荡荡的。 “姑娘,王爷怎么来了?”阿影将煎饼递给彭淑,心有余悸问。 彭淑摇摇头,没接那煎饼,只颓然往车壁上一靠,“不知,小七买好了没有?走了。” “好了好了。” 小七嘴里含着煎饼,手里提着食盒。 “去秋苔巷。”彭淑闭上眼睛。然而闭眼瞬间,方才那一幕浮现,她吓得紧忙睁开,甩了甩头。 真是,美色误人!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停下,小七搬了脚蹬过来,“姑娘,到了。” 彭淑下车,亲自提着食盒往秋苔巷走。 秋苔巷在京都城西,住的大多是寒门。这里巷子狭窄,而吵闹。 彭淑刚下车,便吸引了不少人侧目。当他们看到马车上的车徽,有孩子的紧忙将孩子喊回家,没孩子的,也进屋关进了门户。 彭家,可不是什么宽厚人家,他们惹不起。 彭淑精准走到一座二进小院前停下。 她抬眸望了望门匾上写着的‘颜宅’二字。这便是颜韵蕴的家了。确切来说,是陈恒给他买的院子。 “砰砰。” 彭淑亲自上前叩门,片刻后,一个清瘦小丫头打开了门。 她很警惕,开门只裂开一道细缝,见彭淑面善,又笑盈盈地对着她,她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不敢开门。 “你找谁?” “我找颜韵蕴,我叫彭淑。你通传一下。”彭淑直接自报家门,坦坦荡荡。 小丫头一惊,“嘭!”的关了门,立刻跑进去禀报了。 “姑娘……”阿影这回才知道彭淑来找陈恒那青梅。 “这要是传出去,您以后还怎么做人啊。”阿影快哭了。这颜韵蕴只是个妓子!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嫡女。 彭淑警告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便闭嘴了。 恰好此时,门再次打开,一名双眼透着精明,五官精致美丽的女子款款走来。 “小女子拜见彭姑娘。”颜韵蕴屈膝行礼,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以前,本也是大家闺秀的。只是家里犯了事,她被迫沦落风尘。 “颜姑娘,我们聊聊?”彭淑笑着提了提手里的食盒,“知道你爱吃馄饨,我特地给你买了碗过来。” 颜韵蕴一惊,看来这位彭姑娘调查得很清楚,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其实彭淑并未调查过。只是前世陈恒为了颜韵蕴太过出名,她顺便记住了。 “彭姑娘里边请。寒舍简陋,还请彭姑娘莫要嫌弃。”颜韵蕴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将彭淑往里头领。 彭淑进院,微不可查地扫了眼院内陈设。不奢华,甚至有些寒酸的院子,被布置得极为温馨。 她一女子,进院便感觉到浑身一松,更何况是陈恒? “颜姑娘,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进了正厅,彭淑将馄饨取出,她一碗,颜韵蕴一碗。 颜韵蕴一颗心早已提起,此时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不知彭姑娘特地寻来,所谓何事?”她强压着心中不安,勉强问道。 彭淑慢悠悠吃着馄饨,“我希望你劝陈恒主动再去彭家提亲。” 颜韵蕴早已有所猜测,此时听彭淑说出来,她心里还是升起股怒意。她才是陈恒的心里人,凭什么彭淑凭着家势好,就可以随意抢夺?! 她没有吃那馄饨,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彭姑娘,我以为书香门第的闺秀,都是讲脸面的。” 她言下之意便是说彭淑不要脸了。 彭淑淡淡一笑,没在意,又道:“我可以承诺,此生不与陈恒圆房,等我站稳脚跟,我允许他娶你为平妻。颜姑娘,你虽然被陈恒赎了身,可以你的身份,若无正妻同意,你连做妾都不可能。陈恒虽说要抬你做妾,可你这么久,也没能进陈家的门吧。” 颜韵蕴震惊得忘了回答,她愣愣看着彭淑。好好的高门望族嫡女,图什么?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彭淑吃完一碗馄饨,颜韵蕴才回过神来,她结结巴巴地问。 不得不说,彭淑提出来的条件很诱人,她几乎是立刻便想答应了。 可十几年江湖飘零,她是警惕的。 “立字据为正。若我违背誓言,我的嫁妆归你。并自请下堂。”彭淑话说完,陈恒急匆匆跑进来了。 很显然,是颜韵蕴派人去叫他。他担心彭淑欺负颜韵蕴,立刻便跑回来维护了。 “彭姑娘,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他听了后面几句话,亦是无比震惊。 堂堂顺国公府嫡女,图什么? “自然是真的。”彭淑用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陈公子,请取笔墨纸砚来。我现在给你们立字据。如有必要,再颜姑娘嫁你为平妻时,我可以与你和离。”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陈恒很难拒绝。 几乎没考虑多久,他便急切道:“我不知道你图谋什么,只要你不伤害韵蕴,不伤害我爹娘,待与你和离那日,我会给你补偿。” “好。”彭淑笑盈盈应下。 未来的日子谁知道呢? 很快,字据写好,彭淑签字按手印,满意离开了颜宅。 她不知的是,黑暗的巷子里,李肃从阴影中走出,望着她绝尘而去的马车,眸光幽冷。 “王爷,彭姑娘这是图啥?难道她是因为六皇子娶妻,疯魔了?”许笑蹙着眉头猜测。 第58章 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 寒风萧瑟,在夜色中怒吼。 然而李肃的眼神比冬风更冷。许笑吓得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不是,王爷,您让小的时刻注意彭姑娘和六皇子的动静。不是说彭姑娘喜欢六皇子?” 李肃凤目微微一眯,剑眉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许笑伸手打了下自己嘴巴,“小的嘴贱!彭姑娘谁也不喜欢,只喜欢……” 说到最后一句,他接收到来自李肃的刀眼,声音渐渐无声,最后化作一声狗腿般的讨好轻笑。 天开始飘雪,大朵大朵,棉花一般的雪花飘落,很快便为结了冰的街道,铺了层白白的垫子。彭家马车上,在白白的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彭淑睁大眼睛,撩起车帘,目视不断往后倒退的街景。 她现在有些困,但不敢睁眼。 实在是一睁眼便瞧见方才那一幕,贤王那张堪称女娲最完美杰作的脸,就不受控制地浮现。 “姑娘,您说陈公子能说动武安侯府再去提亲吗?”阿影自顾说着。 她说了好些话,彭淑都没听进去,只听进了这句。 “等。” 彭淑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到惠祥楼就在旁边,立刻大喊:“停车停车,去惠祥楼买些素宴来吃。” “好嘞!”阿影高兴得立刻跳下马车,搬来车凳要扶彭淑下车,“姑娘,既出得门来,无需父兄陪伴,您也可以去惠祥楼的。” 彭淑却往角落一缩,拢了拢盖在身上的毯子,“冷,打包在车上吃吧。” 她现在懒得动弹。 阿影也不意外,最近有些习惯了姑娘的改变。倒是小七不怎么习惯,从郑家过来前,他就听说姑娘是个特别努力勤奋的孩子,任何事能亲力亲为就亲力亲为。绝对不像现在,走两步都懒。 “那阿影姐姐,你在这里陪着姑娘,我去打包素宴。”小七将车停到惠祥楼侧面的河岸旁,留下阿影马车旁,麻溜地进了惠祥楼 太后新丧,不能饮酒作乐,青楼、园子等等都没开,饶是惠祥楼,也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平日里,河岸便停满了马车,可此时,只有彭淑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在寒雪中。 彭淑缩在马车里,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看到贤王府的马车,也正往这边来。 好巧不巧的,就停在她的马车旁边。 驾车的是许笑,他将马车停好后,不知与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便直奔惠祥楼了。 贤王的马车车帘也是卷起的,彭淑稍微偏头便能看到李肃手执一卷书,正在认真地看。 绝美的侧颜,在大雪飘飘里,宛若一幅来自仙家手笔的画卷,彭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李肃没有回头,但余光肯定是瞧见彭淑了。他伸手落下车帘,遮挡住了视线。 彭淑:“……” 小气,看一眼都不给。 她翻了翻白眼,也把自己的车帘放下,抱着汤婆子缩在角落里。 “卖驴打滚咯。” 有小贩挑着驴打滚,恰好路过,阿影馋得伸长了脖子。 “阿影,买二十文的吃吃。”彭淑突然撩起车帘,拍拍阿影的肩膀,指着渐渐远去的小贩背影,“快去。” 阿影跳下马车,扬声喊住小贩,“来五十文的!” “你不惜与陈恒签订契书,也要嫁入武安侯府,无非就是想借武安侯府的势,救你四叔。” 李肃突然撩起彭淑车帘,钻了进来。他好看的星眸,凝视彭淑,不放过她眼底任何变化。 彭淑心理素质过硬,不动如山,她轻轻撩了眼李肃,淡淡道:“王爷,我劝你还是别管彭家的事。” 李肃到喉咙的话,被硬生生堵住了。 他原本想说,想救你四叔,你可以求本王。 可彭淑直接让他别管。 “彭姑娘,换一个主审官,你四叔也罪责难逃。” 彭淑抬眼正视李肃,“王爷,本来我觉得我四叔这次肯定逃不掉了,但陛下让你负责这件案子后,他这次肯定能躲过国法的制裁。” 不然她也不会用这件事找三房要回产业,因为彭柏仁肯定能无罪回家。 李肃眼里闪过一抹欢愉,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你在担心本王?” “王爷,我只是觉得我四叔应该受到国法制裁。所以,请你不要管彭家的事了,可以吗?”彭淑无比认真地解释。 贤王在朝中虽然得罪了很多人,但他在民间极得民心,威望很高。而承乾帝的‘去贤计划’不是要贤王的命,而是去‘贤’。 他要将贤王从民心的高塔之上拉下来,然后让他彻底沦为依附皇帝的工具。 承乾帝老了,他的儿子们,没一个让他满意的。既没有满意的儿子,那就选一个满意的辅臣。 贤王,有耳疾,整个大启朝的人都知道。这种人不可能成为皇帝。 若再无民心,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皇帝。 彭淑不愿看到贤王被承乾帝这样算计。她希望他如前世那样,寿终正寝,得到应有的尊荣。 “若本王非要管呢?”李肃心情已大好。彭淑不让他管彭家的案子,就是在关心他!但还是忍不住要逗逗她。 “王爷自己要找罪受,我能有什么办法?”彭淑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又有意无意的嘀咕道:“这人啊,但凡不犟的,听劝的,都过得挺好。” 李肃头回听这样的言论,尤其是出自彭淑的嘴,莫名觉得可爱无极,轻笑了声。 “那彭姑娘为何不听劝?陈恒并非良配。”李肃没忘记过来的目的,就是劝彭淑赶紧跟陈恒划清界限。 彭淑斜了眼李肃,“王爷不是我,怎么知陈恒于我而言不是良配?” “你非本王,你怎知本王不知陈恒于你而言非良配。”李肃紧接着道。 彭淑:“……” “王爷,我后母为何会突然挑动我与三房相斗?您不会不知吧!” 彭淑有些生气。她原本不知是谁点拨了吴然娟,但看到盈袖后,她便确定是贤王了。 只不过她也不打算与贤王计较,毕竟前世贤王帮她良多,还救过她两命。 可贤王把眼线安插到她眼皮子底下,这也就算了,还对她的婚事,指手画脚。这,她就忍不住要说几句了。 李肃微愣,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彭淑发现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吩咐盈袖,以后贴身保护彭姑娘。彭姑娘的事,也不必向本王汇报了。” 彭淑:“……” 第59章 问仙观扶光 “啊?盈袖?” 阿影买驴打滚回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她顿时便有了危机感,“姑娘……您不要奴婢了吗?” 彭家嫡出姑娘,一般只有一个贴身大丫鬟,和一个管事妈妈。 “要要要。”彭淑让她上车,用小竹签扎了个驴打滚吃。吃完还给李肃递了个。 “王爷,我将来是要嫁去陈家的,用你的人做贴身丫鬟,不合适。”彭淑坚定拒绝。 虽然很心动盈袖的武力值,可真的不能与贤王牵扯上关系。 这不是报恩的表现,而是报仇。 又一次提到彭家,李肃的大好心情,瞬间犹如被泼了盆冷水。 他周身的气息,刹那间冷到冰点,吓得阿影大气不敢出。 好在小七和许笑都回来了。 许笑撩起车帘一看,主子不在,顿时急得到处找。 最后瞧到小七将食盒送进马车,车帘掀起,他的主子坐在人家马车上。 而且,看主子的脸色,好像还被气着了。 一时之间,许笑不由得有些佩服彭淑。这时间,能随随便便气到他家王爷的,貌似就她一个。 正要喊,马车里彭淑将盒素鸡递给李肃,“王爷吃吗?” 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李肃心梗,他直接起身下了车。王府的马车也不上,甩袖大步而去。 “姑娘,王爷怎么了?”阿影实在看不懂。 “可能是不喜欢吃素的。小七,回府。”彭淑打开食盒,让阿影拉下车帘,在车里吃起来。 马车行驶得很缓慢,走的是与李肃相反的方向。 李肃在寒风里疾行,待他转身望向来路,彭淑的马车已经只看见一个黑点。 “王爷,宫里来人了,让您入宫。”许笑赶马车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李肃。 李肃扫了眼,将纸条复还给许笑,许笑取来火折子,三两下烧了赶紧。 “入宫。” 李肃最后望一眼彭淑离去的路,白茫茫的大雪,很快将马车的车轮印淹没,只剩下一条洁白长道,延伸向远方。 半个时辰后,彭淑回到沉香院,舒舒服服泡了个脚,然后躺在软塌上撸猫。 在小美满咕噜噜的声音中,很快便睡着了。 而李肃,宫里高如小山的奏折等着他批阅。 承乾帝还未歇下,他闲话家常般对贤王道:“小叔,谏院的奏书你看了没有?” 贤王微微点头,“看了。” “那些文人,惯会耍嘴皮子。说朕让你处理彭柏仁的事,不妥当。理由竟是你向彭家姑娘提过亲,担心你是徇私相帮。” 承乾帝说得寻常,而那双亮着精光的眼,却时刻关注李肃的反应。 李肃神情不动,继续批阅手里的奏折,眼皮都没抬一下。 “话说小叔,朕听说陈家跟彭家退亲了。要不朕给小叔赐婚?彭淑朕觉得尚可。”承乾帝也是老演员了,说得情真意切。 然而,李肃也不按常理出牌。 他从桌案后起身走到承乾帝面前,无比真诚地行礼道谢,“多谢陛下,臣静候陛下赐婚恩旨。” 承乾帝:“……” 他望着李肃认真的脸,很是无语。没看出来他只是在试探? 一个有民心拥戴的亲王,还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但凡聪明点,都不会想要娶彭家的女儿。 彭家,就算出了彭柏仁的事,那也还是文官界的领军人物。彭顺公的威名,过去数百年了,都余威尚在。 “小叔。”承乾帝突然不敢接茬了,“朕之前给你介绍杨维驸马的表妹,你说人家只知背两句酸诗,呆板无趣。这彭淑的出身,比杨维表妹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诗词歌赋,也是一流的,她怎不呆板无趣了?” 边上伺候的阿四,往身后阴影躲了躲。皇帝特意提了出身二字,就是在提醒贤王,彭淑的出身,不适合做贤王妃。 贤王若聪明,定然会顺着皇帝的话说,而不是非要娶彭淑。 不由得,阿四都在心里默默期待贤王不要坚持。 然而,贤王却万事不顾,认真道:“彭姑娘心善,聪慧。臣心悦之。” 阿四:“……” 他都不敢看承乾帝的表情了,转过身,表情再也控制不住,变得怜悯起来。 承乾帝的表情已经冷到冰点,他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了。而那些儿子们,又都不是什么帝王之才。 他贤王这个时候要娶彭家的女儿,是什么意思? 是觊觎江山吗?! 忍了许久,承乾帝才忍住没发怒。 “朕罚了。婚事的事,明日再谈。” 他现在还需要贤王稳固朝纲,不能立刻翻脸。阿四意会,立刻上前将承乾帝扶出了秧禾殿。 贤王是外男,皇帝离了秧禾殿,他自也不能待,紧跟着便出了宫。 “王爷,太妃和沫姑娘给您炖了暖身子的汤,咱们快些回去,趁热喝了好安歇。”许笑不知宫里发生了何事,美美的想着,王爷喝汤,总会给他一碗。 然而李肃却冷冷吩咐,“去武安侯府。” 此时,武安侯府。 陈恒跪在冰天雪地里,赤身露膊,被冻得嘴唇发紫。 “请父亲母亲再去彭家提亲!儿子此生,非彭姑娘不娶!”陈恒一遍遍大喊,喊得武安侯和顾氏头疼不已。 “儿啊,你与为娘说说,怎么又突然非彭淑不娶了?你之前不是还自己跑去退亲?”顾氏百思不得其解,“颜韵蕴呢?颜韵蕴你不要了?” “母亲不让我娶彭淑,那我便娶韵蕴为正妻。”陈恒铁了心,说完砰砰磕头。 顾氏心疼儿子啊,这么冻下去,肯定会被冻坏了。 她泪眼蒙蒙望向武安侯,“侯爷……彭家就一个彭柏仁出事,动不了彭家的根基,咱们也不用这么小心,不如……就听恒儿的,定下彭淑吧。彭淑是个好姑娘,满京城,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她对彭淑是极其满意的。若不是彭家出事,武安侯怕连累到陈家,儿子又要退亲,她是不会同意退亲的。 武安侯也很满意彭淑,可……若彭家出事,就算没连累到陈家,陈家也会多出许多麻烦事。 就在夫妻二人难下决定时,门房匆匆来报:“侯爷,东侧门贤王来访,西侧门,宫里的阿四内官说要见面见王爷。” 第60章 做人别犟 武安侯脸色一变。 贤王和代表皇帝的阿四同时出现,并且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来过…… 这…… 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气息在京都弥漫。 武安侯不由得望向漆黑如墨的天穹,看来,这天,要变了。 “侯爷。”顾氏有些慌,“这二人同时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武安侯是武将,且只忠于皇帝。他很快便做出判断,“不管所谓何事,我们都应先见阿四。” “来人,请王爷到前厅稍作喝茶,我现在去见阿四内官。”武安侯急匆匆出了门,直奔西侧门。 他为了赶时间,走得飞快,不多会便到了。 阿四被放进来,见着武安侯施了一礼。武安侯急忙回礼,郑重问道:“公公,不知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也无大事。陛下听闻陈家五公子跟彭家重孙辈的大姑娘定了亲,想着太后看重彭大姑娘,特地让奴婢来嘱咐一声,陈家要重视彭姑娘,那些出身低贱的,该打发,就要打发了。” 阿四说完,不等武安侯反应,便又道:“天冷,不耽搁是侯爷歇息了,告辞。” “公公慢走。”武安侯忙亲自相送。待阿四走远,他脸上笑意顿时敛去,神情凝重起来,“天,真的要变了。” 陛下疑心贤王! 顾氏不放心,也追去了西侧门,只不过没出面见阿四。 此时她从黑影里走出来,忧心忡忡问:“侯爷,陛下是何意?咱们也还没去彭家说婚事的事。” “陛下是要我们与彭家的婚事继续。罢了,既然恒儿也愿意,你现在就亲自去一趟,就说我们不退婚了,之前有失礼数,我们会多多补偿。”武安侯很快做出了决断。 顾氏对彭淑的绝对满意的,倒也没什么不满,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去。 “这样着急?” “快去吧!”武安侯不喜欢朝局动荡,有些烦躁。 “好。”顾氏动作快起来,亲自去库房挑了几样礼,便连夜出了武安侯府。 而武安侯,也收拾好心情,去了正厅。 “王爷,不知王爷深夜来访,所谓何事?”武安侯担心李肃开口提他不能答应的事,抢先一步继续道:“王爷恕罪,微臣那不孝子正在院里长跪不起,非不肯退亲。哎,做父亲的,拿他没办法,这不,贱内又去彭家,厚着脸皮提亲了。” 李肃深邃的眸,冰冷到极致。他凤目轻抬,望向武安侯。 武安侯心头顿时打鼓,并在心里回忆了下自己此生有无作奸犯科,回忆半响,发现没有。又回忆下人,亲族有无目无王法,发现也没有。 却还是没能心安,生怕下一刻,贤王就将罪证甩他脸上。 这种事,贤王做过很多。许多大员,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贤王抓到把柄,然后直接抄家灭族的。 “告辞。” 李肃何等聪明,自是知道武安侯府半夜去彭家提亲,是为何。 他没说什么,丢下话,大步而去。 寒风呼啸,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肃杀之气,在他身上,显现无遗。安侯望得出神,连李肃何时消失在武安侯府的都不知。 一个时辰后,彭家。 彭淑被叫到寿松院,顾氏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拉住她的手,“淑儿,对不住。” 她担心彭淑与她有隔阂,立刻亲自将一堆金银首饰塞到彭淑手里,“之前……族中商议决定的。我也没办法。这回,是恒儿自己争取,非要我再来谈这门婚事,你不知我有多高兴。能得你做儿媳,我做梦都是笑醒的。淑儿,你可千万被生我的气。” “顾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也很喜欢您呢。不会生气。”彭淑目光扫向彭家众人。 太夫人,彭远泰,老姜氏,彭栢霖,彭柏涛……这些人大跌眼镜。他们没想到彭淑真的有办法,竟让陈家这么快就来求亲了。 “那就说定了。”顾氏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娶彭淑进门,很可能被彭家连累,但武安侯府也不是没根基的。武功和文官又不一样,只是麻烦些,他们还是能保住彭淑的,和保住武安侯府不被彭家连累的。 彭家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要求。等彭淑嫁过去,他们就是真亲家了,到时候,容不得武安侯府不答应救人。 “既然陈公子对淑儿用情至深,我们做长辈的,总不好不为儿孙考虑。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只是一定,顾夫人,你们武安侯府,不可再像上次那样,打我们彭家的脸!”太夫人沉声道。 “是是是,向太夫人告罪,以后不会了。我们定然将淑儿当亲女儿对待。”顾氏一再保证。 “天色不早,拍些得力的,护送顾夫人回府。”太夫人实在是太疲乏了,招待不动了。 “那妾身告辞。”顾氏临走前,还仔细问了彭淑想吃什么,她明日送过来。 彭家现在最重要的是彭柏仁,顾氏走后,倒也无人再为难彭淑。 一夜无话,彭淑睡到自然醒,不知晨昏定省是何物。 睡醒吃饱后,若困,她就继续睡,若不困,便把小美满的一举一动,画在画里。 日子悠悠然过了四五日。 皇宫,秧禾殿。 秧禾殿里的暖炉,烧得很旺。无烟的炭火,偶尔会发出几声噼啪声。 李肃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桌案前批阅奏折,而承乾帝躺在软塌上,不是喝药,就是享受阿四的按摩。 “陛下,武安侯府求见。”阿四的徒弟余宝山进来禀报。 “宣。”承乾帝坐起身来,喝了口茶润喉,武安侯也进了秧禾殿。 “微臣叩见陛下。”武安侯手里举着一份战报,“西北那边,废帝残部虎视眈眈,是打,是防,还请陛下裁夺。” 前朝皇帝率残部逃到西北,几百年来,大启朝都没完全剿灭。如今,前朝皇室,出了个大才,已成气候了。 “听说爱卿的小儿子,下个月就要迎娶彭家女了?”承乾帝让阿四收了战报,却没看,也不谈论,只说婚事。 这搞得武安侯很疑惑。 陛下何意? 他忍不住瞧了眼李肃。 李肃犹如山岳不动深沉,他将一本奏折批完,抬起眸来,“陛下,废帝不可小觑。” 前朝皇帝被赶出原有疆土后,没过几年便驾崩了。他的儿子登基,自称西荒大帝。大启朝太祖下旨不承认,并单方面废除他帝号。自此以后,每一任西荒大帝,都被称之为废帝。 “小叔,朕知晓。”承乾帝和和气气的,“朕打算让郑爱卿亲自领兵前往西北。可他儿子即将娶妻,朕于心不忍呐。” “陛下,微臣多谢陛下厚爱,微臣以及微臣的儿子家眷,都深些圣恩,不过是场婚事,哪里比得上西北战事?”武安侯忙表态,诚惶诚恐的。 承乾帝目的也不是这件事,他当没听到,自顾道:“彭家彭柏仁,侵占民田,强抢民女,实在可恶!” “陛下……臣不知……”武安侯一下子吓住了。 “爱卿,朕知晓你不知彭柏仁的事。想来顺国公和彭远泰也不知。”皇帝话锋一转,摆了摆手,“爱卿先回府吧,西北之事,朕与小叔商定后,再通知你。” 武安侯一愣,陛下这意思……他顿感后背一凉,细思极恐。 “微臣告退。”他不敢继续待了,连京都都不想呆,想马上离开! 第61章 要不朕赐婚? 武安侯刚出宫,正准备上自己的马,便被彭柏涛拦住了。 “郑将军。” “彭大人?”武安侯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才问道:“是要商议婚事的事?” “不是。”彭柏涛摇头,“我来是问问,郑将军今日见了陛下,陛下可有说起彭家?不知我四弟之事,陛下是怎么看的。” 武安侯有些无语。彭家三房的人都没来问他,倒是二房的出面。这个彭家,真是奇怪。 若彭淑在,一定会告诉他一点不奇怪,彭柏涛向来如此,三房的事,办得比他自己的还积极。 “彭大人。”武安侯想了想,皇帝是不会说废话的,他既然特意将那些话说给他听,那就不是说给他听,而是想让他做传声筒。 “陛下说,彭柏仁的事,想必顺国公和彭大人是不知的。”武安侯压低了声音道。他真不想掺和这种事,这几个字,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彭柏涛闻言,立刻一喜,连连道谢,“多谢郑将军。”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武安侯吓得立刻翻身上马,拱手告辞,“我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辞了。彭大人保重。” 彭柏涛将来是他的亲家,他有心提醒他别管三房的事,可看他满脸欢喜的样子,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了。 “哎。”他在马背上叹了口气,“希望彭淑是个拎得清的,嫁过来后,便莫要再与娘家人纠缠了。” 若是儿媳妇,一心想要将夫家拖入泥潭,他也是不姑息的。 彭柏涛没顾着这些,他急匆匆回到彭家,将好消息一报,彭家众人多日的愁云立刻便散了。 “陛下不追究整个彭家,那些人应该知道风该怎么吹了!只要彭家不倒,我看哪个敢真的给我仁儿定罪!”太夫人脸色瞬间大好,“看来淑儿这门婚事,是有些用处的。” “是啊母亲。”老姜氏喜笑颜开,“等柏任回来,淑儿嫁过去后,再让亲家使使力,把他安排去粮道。” “事一件件办。”太夫人忽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或者,她觉得彭淑的剩余价值还没榨干,还想继续榨。 这个消息传到沉香院时,彭柏仁已经回来了。 “姑娘,四爷回来了。”阿影一边给彭淑磨墨,一边禀报,“奴婢听说,苦主接受赔偿,撤诉状了。还主动说是误会一场。” 彭淑闻言笔放下,没心情画了。 “可有听到别的?” “奴婢听说,陛下相信四爷的事,与国公爷和几位大人无关。还是跟贤王殿下说的。”阿影不懂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四爷真是无辜的?” 彭淑将小美满抱起来,躺在软塌上,懒洋洋的望着窗外。 大雪飘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像是要将世间污浊,全埋下地底下。 可大雪如何能压得住污浊?到最后,不过是染了尘,混为烂泥罢了。 这朝中的人,大多是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 只可惜了李肃,终究要背负一切了。 “阿影,准备一下,明日去清衍山上香。”彭淑想起前世为天下谋的李肃,想起他帮过自己的无数忙,便想要拉他一把。 冬日夜场,酉时初,天便黑了。 彭淑躺在床上,第一次辗转难眠,睁着眼到凌晨,过三更,才浅浅睡去。 天不亮,如意起来做早饭,她便也醒了。 而朝中众臣,也早已到了上朝的朝政殿。 承乾帝今日破天荒来上了早朝,自从太后薨逝后,他就再没上过早朝了。 文武百官三呼万岁后,一名身穿绛紫官袍的官员站出来,“臣右谏议大夫高轲,参贤王为女色,徇私枉法,至国法于不顾。” 此话一出,不亚于惊雷入殿。顿时,满朝沸腾。 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是何意?”有人明知故问。 “贤王看上了彭家姑娘,名叫彭淑的。彭柏仁是彭淑的四叔,他为讨美人欢心,自然对彭柏仁从轻判理了。那苦主,突然改口说误会,若非贤王亲自说服,何人能有这样的本事?那可是一对连顺国公府都敢告的主啊。” 就差把苦主说成刁民了。 “不会吧,听说彭家姑娘已经与武安侯府的老五定了亲,贤王怎么还会为了她救彭柏仁?”有人不信。 “陛下这些年来,给贤王介绍了多少闺秀,他都不要。可前些日子,竟然亲自去彭家提亲,这说明什么?说明贤王对彭家姑娘,情根深种。这血气方刚的,头脑一热,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彭家众人听了,事不关己般,一言不发,甚至还是看戏的姿态。 彭柏涛听到别人说他女儿跟贤王怎么怎么样,他很是恼怒,咬牙道:“逆女!” 在他心里,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是彭淑的错。 承乾帝听了半晌,目光落在贤王冰冷的脸上,“贤王,你可知朕为何要给你封号贤?你是先帝之子,先帝贤德英明,朕希望你能如他一般,成为天下的贤王。可这件事,朕很失望,你可有解释?” 满朝文武百官,大多都是精明的,都听出了承乾帝的言外之意。他要将贤王从高塔之上,拽下来了! 顿时,所有人都噤声了,生怕不小心祸从口出,惹祸上身。 第62章 我可没答应 朝政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李肃说话。 或者,等他从山巅之上跌落下来。 最好跌落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或许有人也怜悯,可先帝的时代过去三十年了,如今这满朝文武,都是承乾帝一手提拔。 不会有人因为无用的怜悯,而为他说半句好话。 李肃站在龙椅之下,百官之首的位置,他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眸子,深邃如海。他望向承乾帝,承乾帝那双老态的眼,还是一如既往般的英明,只是今日眼底多了分深藏不露的杀意。 这种眼神李肃熟悉,一旦承乾帝这样看一个人时,便是阎王,也要乖乖将人收下了。 “贤王,可有解释?” 承乾帝俯瞰李肃,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迫切。他感觉自己日子越来越少,而台阶之下的李肃,还那么年轻,宛若新升的太阳。 他的众多儿子中,有五个儿子,此时在朝堂上,竟普通得犹如布景。 作为帝王,他竟荒谬的觉得,李肃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臣,没有解释。”李肃平静说道。 平地起惊雷,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朝政殿瞬间再次沸腾。 “贤王……你……哎。” “你说你为了女人,糊涂啊。” “贤王,你是认罪咯?” 在议论纷纷中,最先站出来弹劾李肃的高珂压过所有人的声音,从群臣中走出来,直接与李肃对峙。 李肃星眸淡淡轻扫而去,他接触到那双平静,却仿佛蕴含惊雷暴风的眼,顿时有些不自信了。 可他一想起背后之人,立刻又挺直了腰杆。 “贤王,你是认罪了?”他故作自信,却处处露着怯。 他面对的可是贤王,先帝之子,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贤王。 “本王没有解释,有证人。”李肃目光投向承乾帝,“陛下,彭柏仁案,苦主突然改口宣称误会,并撤诉状,京兆府不得不放人。不过,臣已将苦主的亲戚、邻居、以及护送他们入京成州知府、衙差,都带过来了。案件到底如何,还请陛下允许证人上殿。” 李肃办事,向来十拿九稳。当他拿出证据时,没人不怕的。 可此时,所有人,脸色寻常。 竟一反常态的不怕。不寻常的气息,在大殿之内弥漫。 武安侯规规矩矩站着,不与任何人交头接耳,彭栢霖企图与他说上两句,他全当听不见。 他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扫向在场的大部分官员。张大相公今日告假,竟然没来。除了张大相公,好些不喜欢弄权,干实事的同僚也都没来。 他暗骂一句,都是老狐狸!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竟没人通知他告假! 而那些有党派的,已经快速交换完了想法。 大皇子李星文有些急躁,正想说什么,被彭远泰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听说彭姑娘跟武安侯府的老五,已经定亲。陈将军,她与贤王的事,你知道吗?”有人见武安侯不参与,自然不愿看他独善其身,就算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也要将他拉进来。 武安侯像是没听到般,没回应。 那人岂能放过? “陈将军,这……你也能忍?” “陆大人。” 武安侯还没说话,站在一边的皇甫严看不下去了,“你这样在朝堂之上议论顺国公府的嫡出姑娘,不适合吧?你是在质疑彭家的家教?彭大人,你是怎么听得下去的?” 话是对彭柏涛说的,他站在哪里,听着别人议论,脸色铁青。 “不孝女女做出这种事,自然是打死,以正家风。”彭柏涛毫不犹豫,“我们彭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承乾帝迟迟没说话,他就是要看着满朝文武乱起来,要看看大家的反应。 皇甫严愣住了,他没想到彭柏涛竟能说出这种话。他只是娶了彭淑的生母,都知道这样的言论,是在毁她。 可作为亲生父亲的彭柏涛,难道不知? “彭家的家教,毋庸置疑。”彭远泰淡淡瞥了眼皇甫严,“若出这种不孝女,定打死,一慰礼仪。” 皇甫严:“……” 不知看了多久热闹,承乾帝才慢悠悠道:“既然贤王有证人,那便宣。” 随着阿四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殿内的议论声渐渐少去,十来人被请入大殿内。其中领头的,成州知府廖钰。 廖钰进殿,高举玉笏正想说话,人群中一人抢先一步,噗通跪在大殿台阶之下,“草民沈阎芝,是转运使沈骏之子,草民要状告礼部侍郎梁溢!梁溢陷害家父,抢夺草民双胎妹妹!欺辱草民嫡母!” “什么?” 不光是承乾帝震惊,就连在场的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不是彭柏仁案?”承乾帝有点不想理沈阎芝。 可作为皇帝,若此时不理,他前半生兢兢业业,就要毁于一旦了。他不想死后,得了死太晚的评价。 “陛下,彭柏仁案,臣也有证据。不过请陛下先听完沈阎芝的证词。”李肃说罢也不等承乾帝让沈阎芝说话,便让人拿了一叠叠的证据进来,“这是梁溢所犯大罪的证据。以及,户部侍郎彭大人参与的证据。去年十一月,梁溢母亲在成州过寿。他与沈骏是同乡,沈骏携带妻儿道场贺寿。梁溢垂怜沈骏双胎女儿美色,想纳为美妾,沈骏断然拒绝,梁溢恶胆边生,栽赃沈骏下狱,随后买通狱卒,将沈骏活活打死在狱中,随后侵占沈骏妻儿。沈骏与妻子莫氏孕有一双貌美双胞胎女儿,与良妾育有一子承袭家业。便是这沈阎芝。” 李肃说完,冰冷,裹挟肃杀之气的眸光落在彭柏涛身上,“沈家双胎姐妹被梁溢虐死,是彭侍郎帮忙料理的后世。为了让沈阎芝头告无门,彭侍郎亲自派人袭杀未果。” “陛下。”李肃将证据呈上去,“证据确凿,梁溢栽赃陷害转运使沈骏,侵占谋杀其妻女。彭侍郎买凶杀人,包庇梁溢。” 承乾帝:“……” 他心里怒气滔天。这是李肃! 今日的安排,全泡汤了! 那些说李肃为女人枉顾国法的,脸色尴尬,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好。 彭柏涛震惊望向梁溢,梁溢却不敢看他。 “子常兄!”他喊了声。 梁溢没回头,他压得死死的。 “你说话啊。”彭柏涛整个怀疑人生的状态,“你与说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彭大人,今年五月,你外出彻查茶税,遇到一女,花名叶儿,便是沈骏双胎女儿之一。”李肃将一份证据递到他面前,“你也涉嫌侵占官宦之女。” 彭柏涛望着他无法反驳的证据,后退几步,“贤王……” 他不敢相信这是贤王拿出来的证据,明明他不久前,才去彭家求娶他的女儿。 他怎么做得出来! 阿四将证据呈到承乾帝手里,他看了也沉默。 李肃办事,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梁溢!彭柏涛!” 承乾帝将手里的证据砸过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立刻打入天牢!” 天牢,不是大理寺监牢,也不是刑部大狱,更不是京兆府那几个号子,而是天牢。 承乾帝怒了。 他拖着病体,辛辛苦苦布局,是为了将贤王拉下神坛,而不是送他更上云端! 现在好了,贤王根本不可能为女主徇私枉法。 廖钰跪在地上,早已对好的说辞,到底要不要说? 他的目光投向高珂,高珂微微摇了摇头。 “咳咳……” 承乾帝突然大咳起来,咳得直不起身,缩在龙椅上。 待他咳完,再回头看龙椅之下的群臣。他们都低着头,可他知道,方才他老态,病态的样子,他们全看见了。 他已经不是前几年那个,身体硬朗,无惧贤王的帝王了。 “你们!” 他伸手,像是指着群臣,又像是指着他几个儿子。竟无一人能压得住贤王吗! “噗……” 他气急攻心,吐了口老血,晕了过去。 李肃将证据捡起来,站在一旁,看着李星让几人,着急忙慌的将承乾帝扶出朝政殿。 他是大启朝辈分最高的人,他是皇帝的皇叔。只需礼貌探一探便好。 第63章 青山 承乾帝吐血晕倒,满朝文武等在朝政殿不敢离开。 那些告假的大臣们,也都很快得到消息纷纷朝宫里赶。 而彭柏涛下狱的消息,是三刻钟后传到彭家的。 “姑娘,姑娘,不好了!” 尤妈妈得消息,立刻就跑过来禀报。 彭淑的房门紧闭着,帷幔落下,将她的床围得半分天光也不见。 “尤妈妈,姑娘还没起。”阿影也刚起身,脸都还没洗。 自从彭淑每日睡到自然醒后,她也不用起太早了。 “哎呀!”尤妈妈急得跺脚,顾不得什么,直接推门进去,拉开帷幔,将彭淑薅了起来,“姑娘,快醒醒。” “冷!” 彭淑将被子拢在身上,不满地睁开左眼一条细缝,“尤妈妈,干什么!” 她有些生气了。 打扰她睡觉,是可忍孰不可忍! “姑娘,大事不好,二爷下大狱了!”尤妈妈一边给彭淑穿衣,一边禀报,“您快起来想想办法吧,奴婢方才从外头回来,看到二少夫人已经去寿松院了。” “您的婚期将近,若这个时候二爷出不来,那可怎么办啊!” 尤妈妈越说,对彭柏涛意见便越大,“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二爷对您本就严苛。奴婢想着,去了武安侯府,您日子能松快些,可偏偏这个时候二爷出事。若二爷出不来,您可怎么办啊。” 彭淑半睡半醒的,也听明白了。 不就是彭柏涛入狱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只是个开始。 那些碍着太后没发作的人,有的都忍十几二十年了,现在太后薨逝,他们着急些,也是情有可原嘛。 彭家又不是真无辜。 再则说,彭家就算要倒,也没那么快。不至于睡个觉的时间都不给。 “再睡会。” 彭淑缩进被子,还不忘吩咐,“把帷幔给我放下,关门。冷。” 尤妈妈:“……” “姑娘,姑娘。”尤妈妈可不放过她,又薅起来,“姑娘,您快起来,跟二少夫人一起去寿松院求太夫人,四爷能被放回来,想必二爷也不难。您快去求一求太夫人,一定要在婚期之前放二爷回来啊。” “阿影,送尤妈妈出去。” 彭淑干脆蒙住头,接着睡。 “尤妈妈,等姑娘睡醒吧。”阿影将尤妈妈往外推,“四爷都能回来,二爷肯定能回来,你放心吧。” “没那么简单!姑娘,这次是贤王举证,证据确凿,陛下当场气得吐血。之前四爷只是被关在京兆府衙门那边的牢狱,这次二爷是被关进了天牢。”尤妈妈力气没阿影打,说话间,已经被推出房门了。 彭淑迷迷糊糊地听到贤王两字,顿时惊醒。 “贤王?” 她掀起被子,望向尤妈妈,“天牢?天牢是关押重犯的,父亲何事东窗事发了?” “奴婢打听过了,说是二爷跟礼部侍郎梁大任,栽赃陷害,侵占谋杀官宦妻女,还买凶杀人。是贤王找到的证据,陛下听了,直接将他二人打入天牢,然后吐血晕倒了。”尤妈妈松口气,姑娘终于重视了! 彭淑眉头深蹙,回忆了下前两世彭家出事的顺序。 一开始是五叔出事,然后是四叔,这些都对得上。可第三个出事的,应该是三叔彭栢霖才对,怎么成父亲了? “陛下气吐血了?” 彭淑仔仔细细,又回忆了遍。前世承乾帝没被气吐血过。他前两世的‘去’贤计划成功了一半,贤王在民间的声望被害许多。 按照之前的猜测,今日贤王的威望,应该有所下滑,他兴高采烈才对,怎么成他吐血了? 难道承乾帝是受不了贤王反击,被反噬了?然后气急攻心吐了血? 彭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逻辑。 “贤王……梁溢和父亲有瓜葛的沈家案?他到底要做什么?” 阿影听了彭淑嘀咕,愤愤道:“姑娘,贤王不会因为您拒婚,报复二爷吧?” “不至于。”彭淑摇头,“贤王对得起他的封号,不是那种挟私报复的人。他这么做,可能是……” 想到那个可能,彭淑吓一跳。 能让彭家满门抄斩的大罪早已犯下,并不是彭柏涛犯的。若彭柏涛先因梁溢的事出事,那么就可以从彭家摘出来,之后就不用受彭家满门抄斩而连累了。 贤王,是要将彭柏涛从彭家的泥潭里拉出去! 几乎是瞬间,彭淑便无比确定贤王的打算了。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好几拍。 贤王要救彭柏涛! 为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这一世,她不救彭柏涛了,换贤王救? 老天是在玩她吗? 想起前世那场大火,彭淑的心就在颤抖。虽说是小皇帝放的火,可父亲以及彭家众人,也都有参与了! 贤王救彭柏涛做什么?让他在伙同别人烧死自己吗? “更衣!去清衍山!” 她必须要再次警告贤王,不要插手彭家的事。彭家人,不配得到他的庇护! “好好好。” 尤妈妈还以为彭淑要去求太夫人救彭柏涛呢。 她动作麻溜地给彭淑更衣,梳头。 此时,寿松院。 彭远泰等去上朝的还没回来,才从大狱里出来的彭柏仁去打听消息,刚回到寿松院。 他打听到的,要全面些。 “祖母,起初是高珂弹劾贤王为女色轻饶了我。然后不知怎的,就牵扯到了梁溢和二哥的事。梁溢和二哥,直接把陛下气吐血,我看这回二哥是出不来了。”彭柏仁心有余悸,他能出来,跟贤王可没关系,这一点他很清楚。 “我就说贤王的婚拒不得。”被着急请来议事的楼氏低声嘀咕,“若当初不拒婚贤王,怎么会出这档子事。” “滚出去!没脑子的东西!”太夫人一个茶杯砸过来,直接砸在楼氏脑门上。 光洁的脑门,瞬间飙出血来。 楼氏伸手一抹,吓得软倒在地,起都起不来了。 “拖出去!”太夫人嫌恶吩咐。 惠妈妈叫了几个婆子过来,将人拖走,寿松院里,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跪在地上的吴然娟,看看太夫人,又看看老姜氏,这两人都没有说话。而躺着的彭远宏,就更不用指望了。 “祖母,三叔母,还请你们救救官人!” 吴然娟哭好一会了,声音有些沙哑。 “侄媳,不是我们不帮。”老姜氏一副怜悯神情,端的是为难又心疼,“实在是,彭家接二连三出事,救人得要银子啊。淑儿把大部分产业都带走了,如今彭家实在入不敷出。” “三叔母什么意思?”吴然娟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感觉没听懂。 坐在老姜氏身边的小姜氏,出言指点了句:“二嫂,之前四弟五弟出事,我们光是疏通关系,就花了不少。如今,账上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了。要不,你去问问淑儿,看她能拿出多少。她自己的父亲,她总不好不救。” 吴然娟一下子就思路清晰了,她爬起来,擦了眼泪,“我……我这就去找她。” 沉香院里,彭淑洗漱完毕,更了衣,也梳了头,刚准备出门。 然而还未踏出沉香院的院门,便被吴然娟堵住了,“彭淑!快把你之前从三房拿来的那些产业,都还回去。不然那她们是不肯救你父亲的。” 彭淑看傻子般看她,“我问你,他们保证能救吗?若产业给了,没救出来,你和彭飞拿什么吃饭?” “谋杀朝廷命官,侵占官眷,这是死罪。”彭淑越过吴然娟,继续往外走。 “没想到大姐姐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救。” 彭瑶去寿松院请安,事情也知晓,是特意过来落井下石的。 “对了大姐,不知你那武安侯府的婚事,还能不能保得住。姐妹一场,我劝你哈,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免得那些东西,跟二伯父一起,被罚没了。到时候,你们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以前大姐不满跟妓子共侍一夫,现在不用不满了。二伯父判下来,大姐可能就要去跟那些娼妓互道姐妹了。” 第64章 将计就计 “娼妓,大多是身不由己,不像瑶妹妹你,生下来心就是黑的。” 彭淑伸手,戳了戳彭瑶心口的位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妹妹今日来落井下石,你最好祈祷你永远不会有落魄的那天。” “我是彭家三房的嫡女,我祖父即将位列三公。我们三房,将来也会承袭国公爵位,我怎么跟你一样?”彭瑶得意炫耀,“你们二房,不过是一群靠着我们才有口饭吃的蛀虫,大姐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即将位列三公,这不还没位列三公吗?将来承袭?这不还没承袭?妹妹,你最好祈祷,你说的这两样都能实现,不然,等着踩死你的人,能从紫虚山排队排到大门口。还有,我们二房的产业,每年产出多少,你清楚,你祖母也清楚。你们三房拿了彭家所有产业,连人家的嫁妆都没放过,谁是蛀虫,真不一定。”彭淑从彭瑶侧身越过,不打算与她在这里废话。 “大姐着急去武安侯府求救吧?若武安侯府不愿意救,大姐记得赶紧来三房,交还田地铺面。过时不候哦。” 彭瑶心情大好,冲彭淑的背影高声大喊。 吴然娟不知彭淑要去哪里,听彭瑶说着话,她想起顾氏对彭淑很亲厚,便也以为她要去武安侯府。 “岳妈妈,岳妈妈,驾车,去找哥哥。” 吴然娟把彭淑的话听进去了,若三房救不出来,或者不愿意救,把产业交出去,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产业留在彭淑手里,只要不抄家,那就是彭飞的,就算告到衙门,她也要从彭淑手里夺回来!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打算再去寿松院了。 彭淑从彭家出来,直接出了城。 大雪还在飘,积雪已经没过脚背,到脚踝的位置了。马车从官道走,远远瞧见清衍山时,便要拐过小道,进入山谷,才到清衍山脚下。 马车颠簸颠簸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清衍山脚下。 清衍山陡峭,马车无法走,所有马车都停在山脚下。 近日天冷,又清衍山道观比紫虚山道观要冷清,此时山脚下便只有彭淑一辆马车。 “姑娘,只有一条路能走。”阿影望向陡峭的山路,路上有两个小道士正在扫雪。 彭淑视线穿过车窗,望了眼高入云霄的大山。山体陡峭,山路布满了冰雪,若想要爬上去,至少得半个时辰! 这还没开始爬呢,她便觉得很累了。 “在这里等。” 她身上盖着坛子,手里抱着汤婆子,饶是如此,风灌进来时,还是冷得打颤。 “姑娘,要等到几时?若是时间久,小的去找些柴火来。”小七提议。主要是他在外面驾车,一停下来就很冷。 彭淑掐算了下时间,以前李肃每次心情不好,或者遇到挫折时,便会来这里看云海静心。 今日朝堂上,他肯定知道承乾帝要做什么了,心情八成好不了。 肯定会来。 只是承乾帝晕倒,醒来要一定时间,想必来不了那么快。 “生火吧。找个背风的地方。”她的汤婆子,也没那么暖和了。 “阿影,马车封好,漏风。若看到贤王过来,叫住他。然后叫醒我。” 彭淑往引枕上一靠,抱着另一个引枕,便准备补会觉。今日起太早,她现在昏昏欲睡的。 阿影将马车门窗关好,又用纸塞住漏风的地方,便从马车的食盒里,拿了几个糍粑出去,与小七在外头生火等着。 此时,皇宫。 文武百官守在长寿宫外,宗室所有人也都到了。盯着太子之位的皇子们,各怀鬼胎地站在群臣前方。 无数消息,从京城发出,各地军队,蠢蠢欲动。 承乾帝一驾崩,太子尚未确定,可见未来,必定兵祸四起。 李肃站在最前方,安静地等着。 “皇叔祖。” 李星让靠近,在他旁边低低道:“父皇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您是朝廷的定海神针,您先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们看着,父皇一醒过来,星让马上派人去跟您说。” “是啊,皇叔祖。朝廷不能没有您。”李星文也上前行礼道。 两位皇子的话外音,离得近的众臣都明白。若承乾帝这个时候驾崩,基本上就是贤王说谁登基,就是谁登基了。 李星让和李星文都在表态,承诺他们若能继承大统,贤王的地位必定更上一层楼。 就在李星文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四激动的声音传来,“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顿时,朝臣们松口气。大启朝承平多年,他们也不希望掀起兵祸。 长寿宫里,承乾帝醒来,还算清醒,只是不愿面对年迈的自己,更不愿面对目睹自己晕倒的众臣。 “让他们都散了吧。张淮,吕送共同监国。”承乾帝闭着眼睛,声音轻轻地吩咐。 阿四凑近才听得清,待他听清,脸色大变。 以前陛下有什么事,或者出巡,都是贤王监国。贤王十五岁时,就开始监国了。 这次,陛下竟然不用贤王,而是选择是张淮、吕送两大相公。 阿四将消息通传出来时,满朝文武神色各异。不过想起今日早朝,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肃从宫里出来,以前追着在他后头的那些大臣,如今也都远远避开,仿佛在避瘟神。 “王爷。” 苏以眠站在宫门口,手里提着食盒,装了暖身子的汤。 “王爷,我给你煲了汤。暖身子的。”苏以沫开心地要靠近贤王,贤王很熟练地避开,并翻身上马。 “王爷,你去哪儿?” 苏以沫知道李肃心情不好会消失一段时间,但不知他会去哪里,想要跟上,李肃却根本不给她机会,眨眼间,打马绝尘而去。 就连许笑,也都没有跟上。 “沫姑娘。”许笑过来,“王爷心情不好,随他去吧。” “许笑,你伺候王爷也十几年了吧,你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什么地方吗?”苏以沫心里五味杂陈。她虽然跟王爷一起长大,可王爷什么都不告诉她。他们之间,时时刻刻,有着股疏离感。 “我哪知道。”需要摇摇头,没心没肺的,“沫姑娘,你这什么呀?我可以吃吗?王爷回来肯定就吃不了了。” 苏以沫长叹,她没什么兴致地将食盒递给许笑,“吃吧。你回头帮我打听下王爷心情不好时会去哪里。” “好嘞。”许笑追上答应,心里却没当回事。王爷的事,他哪里敢打听? 那肯定是不能打听的。 除非他不想活了。 第65章 朝堂之上 清衍山下,彭淑越睡越冷,干脆起身出了马车,跟阿影和小七围在火堆旁慢慢等。 “姑娘,吃糍粑。” 阿影将烤好的豆沙馅糍粑递过来,还有烤好的桂圆,和红薯。 “姑娘,小的瞧这附近肯定有野味,要不小的去打一只来?” 等了两个多时辰,小七心里早就痒痒了。 彭淑眼睛一亮,“你还会打猎?” “姑娘,小的学过些拳脚功夫,没出来前,家里就是打猎的。”小七挠挠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那你去吧。”彭淑望望天,李肃可能也快来了。 此时,在清衍山山巅之上,一座隐于云海中的小院,茶香随风飘散,有舞剑的声音,轻浅不一的传来。 李肃负手立于亭前,望着远处云海缥缈。 而在他身后,一名白衣男子似剑仙降世,一招一式,说不出的出尘飘逸,却又凌厉无比。 只见他手起,剑过,片片竹叶飞舞,气劲化作旋风,赶着竹叶漫天飘荡。 “我这一次,可以给你留一线生机。” 男子舞着剑,像是在与空气对话。 若彭淑在此,一定认得。 此人是皇家暗卫首领,代号北苍。他手里的剑,便是大名鼎鼎是北苍剑。以前彭淑专门研究过这把剑,想要为大启朝的军队,打造无数把北苍剑,只可惜,大启朝的冶铁技术实在太差了,根本打造不出第二把。 李肃没有回头,他望着云海出神。 北苍也不要求他接话,又道:“你不受伤,我不好交代。” “王爷。” 一名浑身裹在白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死士过来,“有人接近天澜峰,是彭家的人。彭家的马车,在清衍山脚下,停了两个多时辰了。” 神情没有半分变化的李肃,闻言眉梢一挑,星眸迸出几分迫切,“什么人?” “是彭家彭淑。”那死士又报。 李肃负在伸手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他回头一双星目望向北苍,“我可以让你回去交差,但我有个条件。” 北苍一愣,他停下舞剑,走到李肃眼前,认认真真地打量他,“你以前从来不同意的,不把我打个半死就不错了,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答不答应?”李肃一副过时不候的样子,厉眼扫去,北苍立刻便点头了。 “好好好,答应你。” 半个时辰后,彭淑已经不想等了,爱咋咋的吧。 要不是小七打猎还没回来,她早就走了。 “彭姑娘。” 就在她最后一点耐心耗尽时,李肃的身影出现在来路的方向,“你在这里做什么?” 毕竟等了那么久,彭淑见到人,还是很开心的。她立马小跑向李肃,“王爷,我有……”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影飘过,剑芒直指李肃心口。 在暗处保护李肃的死士,立刻冲出,顷刻间兵器交接的声音在山脚激烈响起。 阿影距离彭淑远,她想过来,却根本没有安全的路径。 彭淑盯着北苍的背影看了好几眼,她无比确定自己没看错! 怎么回事? 这一世的北苍,竟敢向李肃出手? 这是前世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北苍虽是皇家暗卫首领,可李肃的先帝唯一的子嗣,他最忠于的,就是李肃。不可能对李肃出手! 哪怕是承乾帝罚他,要诛杀他,他也不肯真的动手。当然嘴上喊打喊杀没少过。 “发什么呆?” 就在彭淑怀疑看错的顷刻间,李肃来到彭淑身边,拉住她的手,“有刺客,快走。” 彭淑被他拉着,往清衍山上跑。 清衍山山路陡峭,跑两步彭淑就不行了,她甩开李肃的手,“王爷,刺客是来刺杀你的,我跟着跑什么?我不跑。” “你看到了刺客的脸,你不跑,会被灭口。”李肃不由分说,拉着彭淑继续跑。 彭淑被迫又跑了一段,累得肺都要冒烟了。 她想甩开李肃的手,奈何他握太紧,根本甩不开。索性,她直接坐地上,“不跑了!你自己跑!灭口就灭口!” 李肃垂目,望着她红扑扑的脸,确实累够呛了。 于是…… 下一刻,彭淑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被抱了起来。 她:“……” “王爷,你自己逃命吧,带着我,你逃不掉。”彭淑挣扎着要下来,李肃却死死把她按在怀里,动弹都不行。 在下头追的北苍:“……” 他特么的好无语。 如果现在还没看明白,那他就太傻了! 不过…… 他心里又异常的欣慰。看着长大的铁树,终于开花了! 先帝在天之灵,会高兴吧? 若先帝还在世,肯定会吩咐他推一把。 彭淑不知北苍心里想什么,她死死抱着李肃的脖子,山路越来越陡峭,侧面还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不怕死,但是怕摔下去半死不活。 然,人生如戏,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北苍不知何时,已拦在了他们前头。他手里的北苍剑,猛地刺过来,李肃脚下一滑,两人跌入了侧面的悬崖。 彭淑:“……” 好了,这回不是死透,就是半身不遂了。 跌落悬崖还不死的,或者不受伤的,那是戏文!前世李星让就是造反失败,逃到悬崖,从悬崖跳下去,触地立刻就断气了。不光如此,死相还很难看,脸上的骨头都冲出皮肉了。 “咚!” 坠落的速度很快,在空中根本没时间说煽情的话。一声落水声入耳,紧接着,一股暖意袭来,彭淑发现自己落在了一汪温泉里。ωωw..net 她稍微动了下身体,又发现李肃的手,还环着她的腰。 近在咫尺距离,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彭淑古井无波的心,猛地快了一拍。 她仰头,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李肃犹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像是要将彭淑吸进去。 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拂过彭淑脸颊,漫过耳畔,她不由得呼吸窒了窒。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阿影的话。要是有婚约的是贤王,该多好! 彭淑望着李肃的近乎绝美,堪称女娲娘娘最完美杰作的脸,愣愣出神。 前世有人劝她下嫁贤王,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政务太忙,经常顾不上问一问他愿不愿意。 这般一拖,人就老了。再拖一拖,他便先走了一步。 不如,这一世…… 彭淑攀上他的脖子,温热的唇慢慢靠近。 李肃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慢慢俯身下去,要迎接她的魅惑。 第66章 贤王被查 彭淑听到很快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李肃的。 他的人,也越来越靠近自己。甚至能感知到他唇的温度了。 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权衡利弊的毛病又犯了。 她是彭顺公的后人,彭顺公被称作大启朝文脉文祖。而李肃是先帝唯一的后人,他们的结合,是承乾帝以及未来所有皇帝不允许的。 若真的为他好,就要与他保持距离。 什么都可以摆烂,唯独对李肃,不可以。 “王爷,我是有婚约的人。” 就在李肃的唇,即将尝到那魅惑滋味时,彭淑大力推开了他。 哗啦水响,打破沉寂。 李肃感到怀里一空,心也空了起来。他伸手想要将人重新拉回怀里,彭淑却游远了。 他忍不住一阵失落。不过很快便为彭淑找好了理由。她还小,害怕太过亲密的接触,也是有的。 “你那婚约,不过是一纸契书。”他星眸凝视,不放过她细微的神情变化。 “我那是迂回之术。只要陈恒娶了我,何愁他不会爱上我?”彭淑游了半晌,终于游到岸边。 她攀爬着要上岸。然而,身体刚冒出水面,便冷得直打颤,她又乖乖缩回水里。隔着一池温泉,她望向李肃。 只是李肃却背对着她,不接话,也不找别的话题,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肃回头,望着她的彭淑的眼睛。企图窥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这么多年以来,没人能在他面前撒谎! 然而,彭淑仰头,清澈的眸子,无比磊落,半分不闪躲。 “是!” 她坚定地回答。虽然这辈子不可能爱上陈恒,也不会去破坏陈恒和颜韵蕴的感情。甚至,她都想好嫁去彭家后,如何帮颜韵蕴进门了。如有必要,她还可以给她们带孩子呢。 但,在李肃面前,她一定要做个心有所属的人。 李肃的心,一点点下沉,直到谷底。 “王爷,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泡着吧。你能不能找找救兵?”过了好半晌,彭淑试探性问。她快扛不住了,再不离开这个男人,她怕是要把持不住了! 她记得先帝留给李肃一支死士队伍,他又擅长练兵,那支队伍,这些年来,早已能以一当百了。 堂堂贤王坠落山崖,肯定有人来救。 “此地地势陡峭,我的人,恐怕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你现在这里等着,本王去找些柴火,把衣服烤干。” 李肃像是钢铁铸的一般,浑然不知冷意,从温泉池里出去,踩着积雪,片刻间便走远了。 彭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从彭家出来之前,她先入为主,下意识地拿前世的李肃衡量这一世的李肃。或许,彭柏涛入狱,他并不是要把他从彭家满门抄斩的大案中摘出来,而是单纯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罪人。 “嗨。” 彭淑轻吐了口气,她也是太希望李肃能好了。不希望他被人坑哪怕半点。 就在彭淑视线的正前方,有棵数人环抱的老树。盈袖和北苍,还有另一名浑身裹在白袍里的死士。三人站成一排,眼睁睁看着李肃捡树枝。 “天寒地冻,王爷衣袍都湿了,这样下去非染风寒不可。”那白袍死士心急如焚,说罢就要去拿干净衣裳给李肃换。 只不过他刚走两步,便被北苍拉回来了,“回来,你凑什么热闹。” “王爷……” “廉贞,你没看出来?”盈袖笑着将白袍死士拉回原位,“王爷自从上回病好后,就喜欢上了彭姑娘。他这是故意的,就是想跟彭姑娘多接触接触。” 那代号廉贞的死士两眼茫然,“王爷不是亲自检举彭姑娘的父亲了?怎么会是喜欢呢?” 一系列不合理的操作,给他整不会了。 “我去了彭家才知道,彭大人应该彭瑶随便说两句挑拨的话,彭大人就要打死彭姑娘给彭瑶出气。王爷这是给他个教训。事实上,王爷还要把彭家二房从顺国公个府摘出来。他要保全彭家二房。”盈袖望着彭淑所在的方向,心里升起抹怜悯。 “彭姑娘在彭家,很艰难的。她那个后母,时刻想要吸她的血。还有她那个弟弟,跟彭瑶一起嘲讽她,羞辱她。她的心,肯定很苦吧。” 廉贞还是不太懂,“王爷喜欢就直说好了,若他不好意思,我去帮他说。” 北苍翻了个白眼,拍拍盈袖的手臂,“看好他,别坏殿下的事。” “是。”盈袖拉住廉贞,“走,去上头守着。” 彭淑不知有人注视着这边,她在水里泡了会,李肃便抱着枯枝回来了。 他动作熟练地找了个背风地生火,又用找了些巨石,和枝条,搭建了个遮风的场所,才叫彭淑过去。 彭淑从水里爬出来,“哗啦”一声水响,她的衣裳紧贴着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瞬间显露无疑。 李肃立刻转身,站到一边,直到她来到火堆旁,将衣服烤得不那么贴着肌肤了,他才转过身来。 饶是有火烤,彭淑还是冷得牙齿立刻冷得打颤。嘴唇也紫了。 李肃看着她这个样子,一百个心眼子,也都用不下去了。 心疼。 他转身大步而去,闹得彭淑莫名其妙。 不过片刻,她便见盈袖提着食盒,和干净的衣裳,快步过来。 “姑娘。” 盈袖作为死士,半点不觉尴尬。她将食盒放下,然后开始给彭淑更衣。 更衣时,她微不可查地打量着彭淑,发现她既不惊讶,也不恼怒,心里顿时佩服。 难怪王爷喜欢,彭姑娘也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主。 更了衣,盈袖将食盒里的姜汤倒出来,“姑娘,暖暖身子。” 彭淑接了姜汤碗,她又给彭淑擦干头发。 姜汤是熟悉的配方熬的,两碗下肚,彭淑身体暖洋洋的。待头发干了,盈袖给彭淑梳头时,李肃提了个崭新的汤婆子过来。 盈袖看到汤婆子,眼睛闪过惊讶。这边可没有汤婆子…… 彭淑接过李肃递来的汤婆子,抱在手里端详了半晌。汤婆子是崭新的,包着汤婆子的套子,针线比较粗糙。 清衍山距离衍云县,比距离京都近。这汤婆子,应该是从衍云县买来的。 彭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汤婆子移到李肃脸上。他脸颊旁的碎发,有些凌乱。想来,他是快马亲自去的。 “抱歉,今日连累你了。”李肃无比真挚道,“彭姑娘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本王无有不满足的。”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求一求你。求你不要插手彭家的事了,行吗?” 彭淑直视他的眼睛,眼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自己的坚持。 “本王不是为了报复。”李肃太担心彭淑误会了。彭柏涛,毕竟是彭淑的亲生父亲啊。 “我知道。”彭淑点头,神情无比坦然,“我相信王爷不是挟私报复。我想说的是,不管王爷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要插手了,可以吗?” 第67章 入宫 彭淑活了那么多世,这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和没有心理负担的求人。 以前,让她张口求人,如同要她的命。 现在,怎么样最轻松达到目的,就怎么来。 李肃没有马上回答,他隔着火堆,凝望彭淑。她浑身拢在大红白狐狸毛绣印山图披风里,披风帽子慵懒地戴在头上,衬得她整个人明媚动人。 许是受了凉,她的肌肤很白,朱唇又透红欲滴,让人望之忍不住想要啄上一口。 想起方才那一幕,李肃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便急忙收回了目光。 “彭姑娘,我可以不再插手彭家的事,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肃的声音,微微沙哑,听入耳里,有一种特别的魅惑力。 彭淑暗骂一声该死。 前世自己身为执政太后时,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欲? 若早些发现…… 现在去应聘太后之路,是不是晚了? 算了算了。 念头刚冒出来,她立刻便否了。 累! 坚决贯彻摆烂到底! 很快,彭淑理智回归,她盈盈目光投向李肃,“除婚事一事,别的,我都可以考虑,王爷请说。” “彭姑娘收回你们二房的产业,你有这样大的动作,想必心中早有成算,我想要入股千水阁。我不会干涉你的经营,只需要分些利润即可。” 彭淑想过许多他会提的条件,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前世千水阁确实收益不菲,可那是前世。这一世,她压根不打算去经营。之前有一个晚上,她睡前算过了。 以她手里的积蓄,和产业,在不添加人口的前提下,完全可以败到六十岁。万一运气好,手底下的人经营得当,保不齐还能败到七八十。这也是为什么非要把那些产业收回来的原因。 若能顺利嫁入武安侯府,靠着顾氏的垂怜,她手里的积蓄和产业,可以让她败到八九十。 更何况,不一定能活那么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个天选之子,把她给灭了。 “彭姑娘,你不同意?” 李肃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便又继续道:“彭姑娘需要本王出多少银子?” “那个……”彭淑自己摆烂心安理得,搭上李肃的银子,便有些亏心了。 她摇了摇头,笑道:“王爷,你若看上了千水阁,我可以卖给你。” 李肃:“……”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李肃愣住了。 他凝望彭淑的眼,满是不解。 “彭姑娘,你说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卖了千水阁? “我说,王爷若看上了千水阁,我可以卖给你。若你不愿意买,我可以用千水阁入股,你来经营,我参与分红。若王爷想让我经营,那我想你是找错人了。我不懂买卖的事。” 彭淑想到前世费尽心机才把千水阁盘活,便觉得累。 很累! 非常之累! 李肃实没想到彭淑是这样的反应,他也是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彭姑娘,你是打算卖掉千水阁?” “目前还没有,等等吧。应该会卖。”彭淑无比笃定地点头,将来过日子,得花银子吧,而她又不想去挣,那不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彭姑娘想卖的时候,再来找本王。” 李肃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彭淑:“……” 她又怎么他了?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王爷,你是答应我不插手彭家事了?”彭淑冲他离去的背影大喊。 李肃没回头,但还是回了话,“本王答应你。” “多谢王爷。”彭淑目的达到,心情极好,高声道谢。 然,李肃早已走远,怕是听不到了。 “盈袖,你们王爷怎么了?” 彭淑被领着上山时,忍不住问盈袖。 盈袖自不会在彭淑面前透露李肃的事,她敷衍的礼貌笑着,硬是扛过去了。 彭淑:“……” 这死士也怪怪的。 两个时辰后,彭淑被送到清衍山脚,盈袖看到阿影和小七远远冲过来,暗暗松了口气。 她真不敢随便说王爷的事,撒谎吧,万一让彭姑娘误会了,王爷怪罪。不撒谎吧……那更不能说了。 是以,只能保持微笑,保持了两个时辰,她脸都笑僵了。 “姑娘!姑娘!” 阿影冲过来,一边抹泪,一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检查彭淑,“奴婢看到您坠崖了,呜呜呜……姑娘,您是真的吗?奴婢摸摸。” 她伸手摸向彭淑手臂,发现手没穿过去,也有温度,顿时一边哭一边笑,鼻涕眼泪一块儿流。 “嘿嘿……姑娘没事,嘿嘿……小七,姑娘没事。” 小七眼眶含泪,重重点头,哽咽地嗯了声。 彭淑心里暖暖的,前世今生,阿影都是最好的。小七也好。 “走吧,回府。” 天幕已全黑,时辰不早了。彭淑估算着,应该丑时了。 “彭姑娘。” 盈袖追上来,身后带了几名死士,“王爷吩咐,我们送你回去。到了城门口,郑家会派人过来接应,待回了彭家,姑娘只管说一直跟郑家人在一起即可。” “为什么是郑家?”彭淑蹙眉,她还不知如何面对郑家人,总觉得见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身份,终究是尴尬的。 盈袖不知该如何回答,又礼貌地咧嘴微笑。 彭淑:“……” 这一世的盈袖,不如前世了!前世的盈袖,那是女中豪杰,男人都要逊色十分的人物。这一世,就知道傻笑。 “哎。” 她轻叹一声,一摆烂,好多人的命运,都不同了。 不过,她是不可能为了别人而改变的。 “走吧。” 彭淑爬上自己的马车,抱着引枕,毯子往身上一盖,便想睡会。 “姑娘,王爷给的。” 阿影提了食盒上来,“方才奴婢见王爷快马离开,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汤婆子,和一个食盒。食盒里的饭菜,奴婢用火温过了。王爷把人家锅都买来了。” 彭淑闻到香气,立刻爬起来,放在小腹上的汤婆子滑落,套子上绣的丑鸳鸯展露于烛光下。 “姑娘,这……比奴婢练手的还丑。”阿影捡起汤婆子,嫌弃套子上的绣工丑,作势要扯下来,换上她绣的。 彭淑伸手将汤婆子抢过来,揣在怀里,“快把吃的拿出来,你姑娘我要饿死了。” “哦哦哦。”阿影立刻便忘了汤婆子的事,将食盒打开。顿时,香喷喷的菜香弥漫,她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起来。 距离大路不远的小径上,李肃与北苍、廉贞骑马前行。 “殿下,这做护花使者,就要让姑娘看见,您说您,在这默默保护,人家看不见,您不是白护了吗?一看您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北苍无比嫌弃。 李肃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想好回去怎么交差了?” 北苍:“……” 好吧,没人能在殿下这里讨到便宜! “廉贞,派人查下彭淑最近发生的事。”李肃心事重重的,并没多搭理北苍。 彭淑不知李肃因她不盘千水阁的事,要查她。她在马车里,吃饱喝足,抱着引枕便睡,直到到城门口了,才被叫醒。 “姑娘……” 马车停在城门口,阿影先下去。当她看到来接彭淑的人,顿时沉默了。 甚至不知该如何禀报。 第68章 私会! 彭淑被叫醒,眼睛还有些睁不开。风吹烛火,晃得她眼疼。 “阿影,怎么不走了?”她闭着眼睛问。 “姑娘……”阿影欲言又止,真不知该如何禀报。 “淑儿,是我。” 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彭淑闻声,瞬间睡意全无,身体也一下子坐直了。 她没有回话,坐在马车里,沉默着。 “淑儿,我明日去天牢与你爹商量,你从彭家族谱出来,入……郑家,或者皇甫家的族谱,这样你就能保全。” 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是彭淑熟悉无比的,郑梓依的声音。 她的生母! “娘知道,你恨娘。但娘只求你这一次,先保住命,以后的事,慢慢说。可好?你明日与我去天牢,拿你爹的手书,就去衙门过户。这件事要快,不然……若判下来了再去,就晚了。” 郑梓依说到后面,明显地急切了起来。 彭淑还是没有接话,她想过无数次与母亲见面,说话的场景。 可真见到人了,她愿意认自己了,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理解她当年要和离的心情。可这么多年了,在外面偶尔遇到,她从来不认自己,从来没让她喊过一声娘。 她有了别的孩子。她亲眼看过他们亲切地喊她娘,亲耳听过她温柔地督促他们要好好念书,好好吃饭。 他们调皮捣蛋时,也见过她抓狂地抡起板子打。 可于她,从来没有过。 她们是母子,却也是最陌生的陌生人。 “淑儿,如果你同意,今夜你与我回郑家,明早我们一同去衙门。”郑梓依又道。她双手紧紧握着手帕,忐忑得微微颤抖。 旁侧皇甫严扶着她,感知到她在颤抖,手又揽了她肩,轻声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的,所有隔阂都会消失。有我在,别怕。” 夫妻二人的声音,轻轻落入彭淑耳里。她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满了衣襟。 她曾是叱咤风云的太后,执掌生杀大权半个世纪。她本该心如钢铁。可,总是矫情地希望被父亲疼过,被母亲爱过。 没出息吧。 “淑儿,我希望我能这样称呼你。”皇甫严心疼妻子,亲自规劝彭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入郑家的族谱,也可以入皇甫家的族谱。我个人希望你能随你母亲,入皇甫家的族谱。你不愿改姓,都随你。先保住命。我会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保护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眼泪模糊了视线,彭淑安静地听着,喉咙竟发不出一个字。 “淑儿,是母亲对不起你。”郑梓依也早已泪流满面。当年和离,彭家不许她与女儿相认,不许她探视。这些年,她信守承诺,没有去探视,没有相认,眼看着女儿一日日与她疏远,最后宛若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她的心,痛。 撕裂一般的痛。 也后悔不已。她就应该撕毁契书,去探望她的女儿,与她女儿相认。 “淑儿,这些年来,你母亲为你做了几箱子的衣裳,给你准备了几车的嫁妆。在皇甫家,也有你的闺房。她无时无刻不想把你接过来……” “别说了。” 彭淑擦掉眼泪,打断皇甫严的话。 她没有撩起车帘,没有下车,隔着车壁,决然道:“我当年既留在彭家,那么,不管彭家是落魄,还是富贵,我都不会离开!你们也不必来找我,我不会入除彭家外的任何族谱。您……就当没生过我。” 短短几句话,耗尽了彭淑所有力气。 有些东西,一开始就没有。她不想拥有时,再次失去。 “阿影,走。” 彭淑没什么力气地吩咐。 阿影上车,小七驾车缓缓进了城。 “淑儿……” 郑梓依在后头追了回,终是没追上,停下了。她站在寒风中,雪茫茫的街上,彭淑的马车,越走越远。 寅时末,彭淑的马车驶进彭家,刚好与去上朝的彭远泰遇上。 “淑儿,郑家虽是你外家,可郑家对你父亲是有意见的,定然不会全心全意相帮,想要救你父亲,还是要与家里人商量。你莫要因郑家说两句好话,你便以为他们对你好。”彭远泰责备地训斥。 这套言论,她听多了。若不是吃的亏多,她就信了。 不过,郑家竟然派人来说她去了郑家,保护她的名声,还是让她心里一暖。 只是……郑家人怎么知道她出城了? 李肃告诉他们? 前世的李肃,与郑家,皇甫家都没什么交情,这一世,怎么走这么近了? “淑儿,三祖父与你说话,你可有在听?”彭远泰见彭淑走神,气不打一处来。 “三祖父今日上朝,会救我父亲吗?”彭淑思绪被拉回,张口便直截了当问。 彭远泰深深蹙眉,“救你父亲,是要从长计议的。不急于这一时。” 彭淑听了这话,连告退都懒得说。 幸好她也不想救彭柏涛,不然不得寒心? 不过,她真该让那个要打死她给彭瑶出息的父亲看看,他一心为的,全全信任的人,在他出事后,是怎么对他的。 “无礼!” 彭淑没说告退,直接朝沉香院走去,气得彭远泰扬着唾沫呵斥。 回到沉香院,彭淑抱起小美满,便滚到床上,陷入了梦乡。 “大姐,大姐。” “大姐,起来!大姐,你起来!” 睡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彭淑便被吵醒了。 她满脸怒意爬起来,掀开被子,赤脚冲到门口,猛地打开门,彭瑶和彭飞那两张讨厌的脸,便立时出现在眼前。 “大姐,你去郑家求救,郑家没管吧。不然你也不会凌晨回府。”彭瑶在彭飞面前,神情担忧,可眼底却有着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彭淑本不想跟彭瑶吵,但打扰她睡觉,是可忍孰不可忍。 “彭瑶,郑家救不救人,我不知道。但我外祖父外祖母说,若我父亲出事,我可以入郑家,或者皇甫家的族谱。你说,我若入了郑家,或者皇甫家的族谱,身后有郑家和皇甫家做后盾,四皇子妃的位置……” 她似笑非笑说着。 彭瑶立刻警铃大作,“你敢!彭淑!你敢觊觎四殿下,我要你好看!” “我想,我若有皇甫家,和郑家做后盾,到时候,就不是我觊觎那谁,而是那谁觊觎我吧。谁不想得到皇甫家,和郑家的支持呢?你有好几个嫡亲表姐吧,姜家会为了你,而舍弃姜家自己的嫡出女儿吗?” 彭淑轻蔑冷笑。 “你生母有了别的孩子,你以为她会真的疼爱你吗?若真疼爱,为什么这么多便,对你置若罔闻?彭淑,你说郑家和皇甫家帮你,就真的帮你?”彭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了。 她不容许有任何变故!是任何! 明知彭淑说的很难办到,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你若不信,我试给你看?”彭淑作势吩咐阿影,“给我洗漱,我要去郑家。” “彭淑!你敢!你敢勾引四殿下,毁彭家女儿的名声,我跟你没完!”彭瑶慌了。她不敢赌。 “不想我去郑家,那带上你的跟屁虫,滚。” 彭淑现在困得要死,根本不想再跟她们废话。 “我们走。” 彭瑶心里升起紧迫感,一定要尽快敲定她与四殿下的婚事,不能让彭淑抢了。 第69章 期待她听话 赶走彭瑶,彭淑继续睡,睡到午时末才起身。 洗漱好,吃了饭,她哪儿都没去,就窝在屋里撸猫。 撸够了,就支起画板画小美满。 一张张,全是它。 吃饭时的它,玩闹时的它,踩雪的它。 满院丫头,原本忐忑不安极了,可看她悠闲作画的样子,渐渐的也不慌了。 直到晚上。 “淑儿啊……” 吴然娟红肿着眼睛进来,“你昨日去郑家,郑家那边怎么说?” 彭淑正喝如意煮的酸汤,吴然娟也不见外,自顾坐在彭淑对面,望着满桌子的佳肴,心里升起抹怪异。 这是一个父亲下大狱,女儿该有的态度吗?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这些,等不到彭淑的回答,立刻又道:“今日我哥哥跑了一天,所有人都不愿见他,我们吃了一天的闭门羹。淑儿,这可怎么办?你外祖父肯定能见到陛下,你让你外祖父快进宫使使力。” 彭淑放下汤勺,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慢条斯理吃着。也不问吴然娟吃过没有,更没让丫头们给她拿筷子。 “淑儿!” 吴然娟急得大声催促。 彭淑眉头一蹙,吃饭的时候吵吵嚷嚷,真烦。 “吴氏,谁跟你说我去郑家搬救兵了?” “你……”吴然娟愣住,满脸的诧异,“你……难道不想救你爹?” “我为什么要救他?我是养大的吗?我长这么大,花的是郑家的银子。而他呢?见面不是骂我,就是说我不如彭瑶。连不检点,不知廉耻,这种毁我一生的话都说得出口。口口声声称我生母是贱人。我为什么要救他?是,我生母是和离走了,可一个父亲,这样在孩子面前中伤她的生母,这样的父亲,是个很好的父亲吗?上回他不分青红皂白要打死我的事,我还没忘呢。” 吴然娟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嫁进来的这些年,确实亲眼目睹过无数次彭柏涛对彭淑的偏见偏心,和漠视。 就连她身子被彭瑶害得不能有孕了,彭柏涛也没说过彭瑶半句,更没有亲自去找大夫来诊治,还口口声声说女儿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很不堪。 “可……”她不能苟同彭淑的做法。顷刻间,她端起做母亲的架子,教训道:“那是你的生父,若没有他,哪有你?世上没有不是的父母,你父亲那么做,都是为你好。你要理解他的苦心。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也应该担起做女儿的责任。” “我谢谢他,但真不必将我生下来。生了又不好好养,我凭什么担起做女儿的责任?” 彭淑将筷子一甩,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你现在住的,难道不是彭家的院子?你生在彭家,金尊玉贵养大,无人敢欺,无人怠慢。风吹不着,雨打不到。这些你都要感谢你父亲,都是他恩赐给你的。不然,你想过你会过得多不堪吗?” 吴然娟看彭淑的眼神,变得不可置信,和正义凛然。这个不孝女,她就是要好好教训她! “我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些年有多少产出?难道给我买个院子的银子都没有吗?说什么无人敢欺?彭淑给我枕头填麝香,让我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不是欺负?那什么是欺负?!无人怠慢?我的婚事,稀里糊涂便定了,幕后主使都不找,这不叫怠慢?什么叫怠慢?是,我是该感谢父亲的恩赐,感谢他恩赐的漠视,感谢他恩赐的偏心和谩骂。如果没有这些大恩,想必我会过得更好吧。 你也不用在这里教训我,你不是我的母亲,我以前喊你母亲,不过是为了讨好他罢了。喊着喊着,就有些习惯了。不过以后不会了。我,跟你,还有你的儿子,跟你们一家四口,永远不可能和解。你自己的夫君,彭飞自己的父亲,你们自己救,我不会救!” 彭淑说罢转身进屋,不客气地逐客道:“送二少夫人离开!以后我这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吴然娟没想到她真的不救。 怎么能不救呢? 那是他亲生父亲啊! 世上哪有这样的不孝女? 她愣神了好半晌,直到尤妈妈和阿影,将她推出沉香院,才回过神来。 “彭淑!你如此不孝!我要去衙门告你,我要将你的不孝宣告天下,到时候,我看谁还会跟你这个不孝女为伍,武安侯府想必也不会迎你过门!” 吴然娟站在沉香院门口,扯起嗓子喊。 “你去嚷,随便你嚷。三房还想靠武安侯府安排四叔去粮道呢。坏了三房的好事,我看他们饶不饶你。” 彭淑丢下最后一句话,不再言语。而吴然娟,也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与三房的差距,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坏他们的事了。 “欺软怕硬。”阿影吐槽了句。 她关了门,又给暖炉添了两块银炭,便忧心忡忡地问彭淑,“姑娘,您真不打算救二爷?他若出不来,您的婚事,怕是办不了。” “放心,好歹也是户部侍郎,你当这官儿小?彭家损失不起。” 彭淑找来垫子,将椅子垫得软软的,然后往上一坐,吩咐阿影取来围炉,准备烤东西吃。 这边正惬意呢,吴然娟跟彭淑吵架的事,就传到了三房。 天儿冷,外边连续飘雪,长长的冰凌耙子挂在屋檐上。老姜氏在屋里坐得骨头都酸了,便出来打冰耙子活动筋骨。 一排冰耙子打落,在二房负责洒扫的陈妈妈,也把话说完了。 瑜妈妈熟练地掏出一块碎银,将陈妈妈打发走,她才关了院门,喊来小姜氏跟老姜氏商议。 “彭淑这意思,是不会把产业还回来了?” 瑜妈妈三言两语,把陈妈妈传过去的消息说给小姜氏听,她当即便不乐意了,“这个小贱人,竟敢想私吞彭家三分之一产业!” “这么多产业,搁你手里,你还吗?”老姜氏经事多,比小姜氏淡定多了,“这个小贱人,无非是在与我们比谁更需要彭柏涛罢了。” “母亲,您这话是何意?”小姜氏没听懂。 老姜氏无语,嫌恶地白了眼小姜氏,嫌弃她笨。但,她心里对小姜氏又是无比放心的。笨的人,用起来,她安心。 “彭淑说,老四要依靠武安侯府才能进粮道,这没错。为了安排好老四的事,我们就必须得救老二。”老姜氏耐心地解释,“这就是彭淑聪明的地方,什么也不用干,用一门婚事,就指使我们为她鞍前马后。” “这个心机深沉的贱东西,母亲,咱们不能如她的愿。没见到那些产业如数还回来,彭柏涛不救!”小姜氏狠狠咬着牙,“是不过是区区武安侯府,等咱们瑶儿嫁入……” “嘘。” 老姜氏捂住小姜氏的嘴,“事情还没处理好,别说。小心隔墙有耳。” 小姜氏心有余悸点点头,闭嘴后,又左右瞧了眼,没发现可疑的人,才安心。 “事情不能拖,越拖,对我们彭家越不利。”老姜氏沉思了片刻,老态的眼眸,闪过一抹狠厉,“去,吩咐下去,给老二点苦头吃。我就不信,她彭淑能不心疼自己父亲。” 第70章 叫玉皇大帝都没用 一个时辰后。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惨叫声,铁鞭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以及各种刑具发出的声音,为不见天日的天牢,添了层揪心的恐怖。 彭柏涛是顺国公府的嫡子,又是户部侍郎,也算体面。他被安排在一间比较干净,有干草铺垫的牢房里。 此时,一名狱卒,挑着饭菜过来。 “吃饭了,吃饭了。” 狱卒将装着饭菜的桶放在彭柏涛牢房门口,“彭大人,吃饭了。” 彭柏涛被关进来到现在,滴水未进,现在渴得嘴唇干裂,嗓子沙哑。 他从角落里走出来,对狱卒道:“有没有水?” “大人要喝水?我去给您提。” 狱卒态度极好,小跑着去给他找水。 彭柏涛不疑有他,他是顺国公府的人,就算入了天牢,这些人都应该对他特别对待。ωωw..net 不多会,狱卒提水过来了。是用一个盆装着的。 “哎呀!” 狱卒靠近牢房时,脚下一滑,一大盆水,便正好泼了彭柏涛一身。他身上的衣裳,顷刻间便湿了。 透心的凉意,席卷他全身。 “对不住对不住,我去给您找件干净的换。” 狱卒着急忙慌的,挑着桶,饭也不放,火急火燎便走了。 彭柏涛想喊,奈何狱卒走得急,片刻间便没影儿了。 外面下着雪,天牢漏着风,寒风从窗子里灌进来,他冷得直哆嗦。 原本他站在牢房门口等,等狱卒给他送衣裳,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便开始喊。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喊久了,狱长还呵斥道:“吵什么吵?你当这是你家?闭嘴!” “我衣服湿了,给我找件干的换。”彭柏涛也硬气,昂着脑袋,冷冷盯着那狱长。 “嘿,你指使起我来了?你以为你还是侍郎大人?我看你是没认清自己的现状。来人,给我教训一顿。” 狱长打开牢房门,招招手,几个狱卒过来,围着彭柏涛便打了一顿。 彭柏涛是文人,根本打不过,只能一边无力的呵斥,一边抱着头蹲下,任凭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 不多会,他便被打得嘴角溢血,倒在牢中。 “这是天牢,不是你家,给我老实点!”狱长带人,丢下狠话,扬长而去。 彭柏涛躺在地上,地上凉,他冷得发抖。鼻涕很快便出来了。 他缓了许久,终于有了点力气,便艰难地爬起来,爬到床上,缩卷着身体,心境凄凉,辗转难眠。 翌日,天灰蒙蒙亮。 小姜氏假惺惺来到三房,抹着泪对吴然娟道:“二伯犯的事太大,我们三房正在筹银子了。嫂子,你先去看看二伯,看他需要什么,我们好准备。也问问他,该怎么给他脱罪。” 吴然娟一听能去天牢探望,顿时惊喜,拉着小姜氏的手,感动不已,“弟妹……大恩大德,等我家官人出来,一并报答。” “一家人,不说这些,你快去看看二伯吧。”小姜氏眼底浮现轻蔑。吴然娟这个蠢货,真好对付。 吴然娟着急,没瞧见她眼底的轻蔑,急哄哄地给彭柏涛带了些衣裳,吃食,便出门了。 她去到天牢时,彭柏涛已经烧得睁不开眼了。 狱卒打开门让吴然娟进去,她伸手一摸,整个人当场吓住。 “官人……官人,你别吓我。来人呐,来人!” 彭柏涛还没定罪,生病发烧,是能请大夫的。吴然娟一通大喊,不多会,太医便来了。 把了脉,开了药,吴然娟也被撵出了天牢。 再想进去,是哪哪都拦着了。她无奈,只得忧心忡忡的,又气势汹汹的回了彭家。 她没回碧涛苑,直奔彭淑的沉香院。 “彭淑!你父亲病了,人都烧糊涂了!你到底救不救人?你只要把产业还给三房,他们就会救你父亲出来,难道你要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让你父亲死在天牢?” 她豁出去了,硬闯进沉香院,指着彭淑的鼻子质问。 彭淑正喂小美满鱼干,吴然娟闯进来,吓得小美满躲进了床底下。 一瞬间,彭淑就有些生气了。她的小美满,被吓到了。 “病了就去找太医,跟我说干什么?我又不通医理。你以后能不能别来我院子了?看你把我家美满吓的。” 彭淑说着,便弯下腰,从床底下把小美满捞了出来。 “你父亲没一只猫重要?”吴然娟真想将彭淑怀里的猫摔死。 “你之前不是说,它是仙家瑞兽吗?怎么现在改口了?无利可图,就翻脸不认?”彭淑坐下来,示意阿影把门关上。 吴然娟闯进来,门开着,寒风穿堂。屋里好不容易有的暖意,一下子又没了。 “彭淑!你父亲病死在牢里,你以后就没有父亲撑腰了!到时候,三房就可以随便拿捏了你。你不为你父亲考虑,也该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啊。” 吴然娟见硬的说不动,开始走怀柔路线。 彭淑噗呲一笑,“撑腰?我父亲上回在宫里,要打我为彭瑶出气呢,这就是你说的撑腰啊?如果这就是撑腰,那还是算了。我不需要。” “彭淑!你不孝!”吴然娟觉得自己没词儿了。彭淑也太铁石心肠,油盐不进了。 “是啊,我就是不孝。我这个不孝女,现在要赶你出去。来人,轰走。” 彭淑施施然说着。 阿影立刻上前,“二少夫人,出去吧。” “你一个贱婢,你敢碰我?我要把你卖窑子里去!”吴然娟气得拿阿影撒气。 阿影只忠于彭淑,可不怕吴然娟的,“二少夫人,奴婢的身契在姑娘手里,就算卖,也是姑娘卖。” “你!”吴然娟指着阿影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指了半晌,目光望向彭淑,发现她坐在那里,专心的翻烤围炉上的百合,跟屋里没她这个母亲似的。 “好,好啊,彭淑,你给我等着!” 她怒不可遏,转身拂袖而去。 而尤妈妈和阿影,在她出去后,一个毫不犹豫地关房门,一个毫不犹豫地关院门。 尤妈妈生怕吴然娟又闯进来,还把门栓上了。 屋里,彭淑安抚好小美满,嘀咕道:“这就是父亲拼死也要维护的三房啊。以前有多护着,现在就有多苦。还只是开始呢,这就受不了了,那日后,可怎么办?” “姑娘……”阿影心疼彭淑,“不如您听夫人的话,去皇甫……” 一个‘家’字还没出口,便迎来了彭淑的厉眼,她立刻将后边的话咽下,不敢再说。 过了半晌,她还是不放心,又道:“姑娘,武安侯府会来退亲吗?若二爷真出不来,您的婚事,可怎么办啊。” “这才哪到哪?武安侯府,不至于这般的沉不住气。好阿影,等着吧。百合烤好了。”彭淑搓搓手,馋了。 第71章 嫉妒? 四五个百合球,被烤得外层金黄,里层软糯。只可惜,数量少了些,吃完彭淑意犹未尽地望向窗外。 等着做百合粥的如意,一下子就不干了,侧身一挡,挡在彭淑视线前,“姑娘!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没了!” 彭淑不是很喜欢百合的花香味,院里之所以种百合,是因为李星让喜欢。不过瞧在如意做的百合粥美味可口的份上,剩下的几株,她就暂且放过吧。 “没颜料了,走,制些颜料去。” 闲来无事,彭淑也躺得骨头发酸,便打算给自己找些事做。 她刚动身,尤妈妈便满脸郁色过来,“姑娘,奴婢方才瞧见陈妈妈躲在墙外偷听,这回她朝三房那边去了。” “正常。”彭淑并不惊讶,二房早就跟筛子似的,到处是漏洞了。 “您与少夫人吵架的事,肯定被传到三房了。” 尤妈妈经验丰富,她这边正跟彭淑说,三房那边陈妈妈就绘声绘色地跟老姜氏禀报。 “这个彭淑,果然够狠心。都这样了,还不肯将产业还回来。”老姜氏听完禀报,让陈妈妈下去后,她陷入了沉思。 小姜氏在旁边愤愤道:“我说二伯怎么对彭淑这样不疼爱,原来是知她天生心狠。” “彭淑不肯将产业还回来,吴氏肯。” 沉默了半晌后,老姜氏猛地抓住小姜氏的手,“你去给吴氏提提醒,彭淑是要外嫁的女儿,她手里握着娘家的产业算怎么回事?那些产业,将来都是彭飞的。” “明白。”小姜氏也觉得吴然娟好对付多了。她急切起身,“儿媳这就去提醒吴氏。” 碧涛院。 吴氏将自己关在屋里,摔了一屋子的茶盏,指着沉香院的方向咒骂,“不孝!忤逆!乖张!” 岳妈妈心疼那些茶盏,将最贵的那一套抱在怀里,不让吴氏摔。 “夫人,奴婢觉得您失分寸了。大姑娘说的也没错,还给三房,二爷就能回来?万一人没回来,产业也没了,将来您和九公子,可该怎么过?” 岳妈妈苦口婆心地劝。 吴然娟一肚子气,脸色铁青,“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可……官人是户部侍郎,说不定过几年,就是户部尚书了。哥哥的仕途,两个侄子的未来,也都指望着官人呢。若救不出官人,我如何跟哥哥交代?” 岳妈妈大惊,“夫人,您昨日回娘家,不是跟舅爷去找人救二爷的?舅爷竟跟你说这些?” “找人是找了,可没人愿意见我们。吴家的门第,到底低了很多。”吴然娟摔累了坐下来,“我是姐妹几个嫁得最好的,平日里,以前那些看不起我的,也都要仰我鼻息。要是官人出事,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我方才想明白了,彭淑就是想看我笑话!” “二嫂,二嫂。” 说话间,小姜氏到了。 吴然娟精神一震,冲出房门,“三弟妹,是想到办法救我官人了?” “二嫂,你莫急。” 小姜氏微不可查地扫了眼屋内,看到满地瓷碎,她眼底笑意更浓烈了。 一瞬间,吴然娟不由得无比失望。 “二嫂,救二伯也就银子的事。我想来想去,那些产业将来都是飞儿的。你现在去找彭淑要回来,二伯不就回来了吗?”小姜氏语气那叫一个语重心长,为君安好。 吴然娟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呢,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下了。 “三弟妹,彭淑肯定是不给的呀。若官人回来,由官人出面,还有可能。” 吴然娟一想到彭淑现在还有郑家撑腰,就后悔无比!她就不该听那盈袖的话,将郑老太师接进来,反而涨了彭淑的势。 想起盈袖,她又记得彭淑拿回产业那日,就是这个盈袖劝她稍安勿躁,不然何至于这般被动! 偏偏盈袖被赎身走了! 若没走,她定要打死那贱婢。 “二嫂,由我们三房出面,你只管放心。到时候,阖族耆老,都会站在你这边。”小姜氏这一点很有自信。 整个彭家都掌握在三房手里,那些族老,敢不听话? 吴然娟一喜,“果真?” “我的好嫂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姜氏挽着吴然娟的手,亲亲热热的,跟亲姐妹似的。 吴然娟心里感动极了。 彭淑那白眼狼,果然没有三房好。 “哈气!” 正在制作颜料的彭淑,狠狠打了个喷嚏。幸好她用纱巾蒙住了抠鼻,不然刚磨好的青金石粉,怕是要吹得哪儿都是了。 “明天再做吧。” 彭淑捶石头,捶得手酸。 “好嘞。” 阿影小心翼翼将东西收起来,封存好。这些颜料,比黄金还贵!损失一点,那就是损失真金白银。 彭淑从小书房出来,在院里伸展了下身体,便听外头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大姑娘,太夫人让你去寿松院议事。”门外是青枝在敲门。 “阿影。” 彭淑将阿影拉到身边,附耳道:“你让小七去通知刘妈妈,如果两刻钟后,我给他传信,便是不动。若两刻钟后,我没传信,就行动。” “是。” 阿影神情凝重起来。姑娘的关键时刻了!一定不能掉链子。 吩咐了阿影,彭淑又对尤妈妈道:“好看院子。好运,你跟我去沉香院。” “是。”好运忙点头。她是沉香院里,力气最大的,保护姑娘,责无旁贷。 “走。” 彭淑深吸口气,抬步出了沉香院。 到寿松院时,彭家几个族老已经到了。小姜氏将事情添油加醋一说,吴氏在旁边哭。几个族老义愤填膺,见到彭淑便指着她骂:“不成体统!” “给曾祖母请安。” 彭淑敷衍地行了一礼,然后不等太夫人让她坐,自己便坐下了。 也不给那几个族老行礼。 顿时,上回说老姜氏放印子钱没错的那名族老,怒意滔滔地指着彭淑骂道:“毫无礼数!长辈们还在呢,你怎可自己就坐了?” “难道长辈们不让我坐?长辈们不都是最和善,最疼爱晚辈的吗?”彭淑瞪着无辜大眼,眨巴眨巴问。 那名族老被气得语塞,“诡辩!” “曾祖母,找重孙女过来做什么?单纯骂一顿?”彭淑不理族老,直面太夫人。 太夫人没接话,倒是小姜氏开了口,“淑姐儿,你父亲深陷大狱,我们都很担心。既然你不肯从二房产业里拿出银子来救你父亲,我们也不好逼你。不过话说回来,飞儿才是二房未来的主人,那些产业理应由他接手。姐弟一场,你母亲也说了。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这样,你把产业交给你弟弟,他再拿出部分给你做嫁妆,这些嫁妆,由你自己拿着。” 这话就很微妙了。 嫁妆?那自然只是产的很少部分了。 第72章 彭柏涛下狱 彭淑环视一周,满屋子的人,都站在她对立面。 彭飞更是仇恨地盯着她。 真好。 彭淑轻笑,这么早就已经恨她了,那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嫁妆?给多少?”彭淑直接问吴氏,“说说看。” 吴氏见她没有断然拒绝,以为有希望,立刻便道:“自然是很丰厚的,比之前家里给你准备的,丰厚三倍。” “之前家里给我准备嫁妆了?”彭淑面露嘲讽。这一世,郑家直接将嫁妆单子递给她看,彭家不再是中间人,自然是拿不出像样的嫁妆了。 “自然是准备了。” 小姜氏拿出一份嫁妆单子,“这是你姑姑出嫁时的嫁妆,我们本是按照这份单子准备的。” 彭淑瞄了眼那单子,没当真。只是一份单子,要看到实物,才是真的。 不过就是这份单子,也不算丰厚。比起第一世彭瑶的嫁妆,少三十倍。 “然后呢?”彭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忽悠。 “城里的几个铺子,你挑一个加上去。还加一个田庄。听说你喜欢千水阁,千水阁你也带走。淑儿,这已经很丰厚了。”吴氏恨不得直接抢,但又不得不在这里跟彭淑说软话,心里恨极了。 彭淑听了所谓‘丰厚’的嫁妆,还没郑家给她的多。 当她是傻子呢。 “我跟彭飞都是父亲的血脉,那么二房的产业,我跟他就要对半分。除对半分,免谈。” 彭淑冷冷丢下话。顿时,寿松院正厅沸腾了。 “岂有此理,一个外嫁女,竟要分走家族产业?这成何体统!” “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 “闻所未闻!” 彭淑安静地听着,懒得跟他们吵。愿意跟彭飞对半分,都是看在血缘的份上了。不然,这些产业,她全拿,彭飞又能怎样? “彭淑!我早知道你心思毒辣!你谋夺你弟弟的产业。”吴氏气得指着彭淑鼻子骂,“你的心,怎这般黑?各位族老,你们也看见了,不是我这个做后母的不慈爱,实在是她太不孝,太狠毒。连亲弟弟的产业都抢。” “是啊,怎可抢弟弟的产业,也太不像话了。” 几个族老点头,非常赞同吴氏的话。 “我抢弟弟的产业?”彭淑都气笑了,“那些产业,哪一个是彭飞的?要不是我要回来,还把持在三房手里呢。” “淑儿,这话便不对了。”老姜氏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整个寿松院,没有一人会帮彭淑。 “什么叫把持?你这是对长辈的污蔑。告到衙门,你是要挨板子的。我们三房执掌国公府中馈,统一管理彭家所有产业,这是应该的。不求你们体谅我们的辛苦,可也不容你这样污蔑!” “是吗?三祖母,你手里的账册,经得起查吗?你既这样说,那好,我要求彻查十年来的所有账册。”彭淑浑然不惧。 区区彭家人而已,前世更凶险的场面都见过。 “淑姐儿,你年纪小,不知道掌家辛苦,你这样说,是在寒你三祖母的心。别的也少扯,你快快将产业还给你弟弟,身为姐姐,不知扶持弟弟,还要抢弟弟的东西,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几名族老,七嘴八舌地催促。 彭淑凝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将她们的表情牢牢记在心里。 太夫人端坐尊位,任凭整个彭家,对她施压。若不是场面可控,她怕是要亲自施压。 老姜氏深得族老拥戴,仿佛站在山巅,舒畅地俯瞰她孤军奋战。 小姜氏眼底满是幸灾乐祸,恨不得顷刻间就将她踩在脚下。 吴氏和彭飞,满眼恨意,像是她对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般。 族老们更不用说了。三房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是最忠实的老狗,抓着她要咬掉几块血肉来。或者直接将她要死,更好。 “看来,没得商量了。”彭淑语气淡然,轻声冷笑,“既然如此,那我给三祖母提个醒,对半分,我们相安无事。若不肯对半分,那我就不客气了。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考虑。” “呵。” 老姜氏冷笑,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淑姐儿,是我们给你一个时辰时间考虑,一个时辰后你若不肯交出那些产业,我便拿着印玺,去将产业收回来。” “那一个时辰后见分晓吧。”彭淑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起来。 老姜氏见她淡定,心里有些打鼓,立刻吩咐身后的瑜妈妈道:“二房那边如何了?” “已经看起来了。”瑜妈妈压低声音回话,“保准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阿影想出府,被拦回来,送沉香院了。夫人放心,就算她们出得了二房,也出不来彭家的门。所有门都守得死死的。” “那就好。”老姜氏放心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彭淑从沉香院过来,再到一番周旋,时间很快过去,早已得到消息的刘妈妈,没收到小七传信,立刻行动了。 而彭家众人,已经不打算将耐心浪费在彭淑身上了。 “彭淑,我们现在是跟你好言好语的商量,你别不识好歹,把所有产业交出来!”老姜氏厉声命令。 代表彭家家主身份的印玺,放在她身边。 彭淑没接话,只在心里默数着数。 一 二 三 …… 十…… “太夫人,三老夫人,不好了,衙门来人了。说是要……要……”那禀报的婆子实在不敢往下说,欲言又止地跪在地上。 彭家最近频繁出事,一听‘不好了’三个字,所有人都是立刻胆战心惊。 老姜氏恼怒,一个茶杯砸过去,直接将人砸出满头的血,“混账东西,什么不吉利的话都敢说!我看你是活腻了!” “三老夫人饶命……”那婆子心里苦。平日里她是没资格来禀报事的,要不是得罪了人,被又怎会来撞枪口。 “说,什么事!”老姜氏一张老脸,拉得老长,满屋子的人,除太夫人和彭淑,都噤若寒蝉。 那婆子跪伏在地,小心翼翼道:“衙门的人说,三房强抢民女,害人性命,要请三老夫人亲自去衙门回话。” “怎么又是这些破事?”老姜氏勃然大怒,“什么民女这样金贵?要我亲自去回话?” “三老夫人,衙门的人,还在外头等……”那婆子不敢说下去了。彭家最近,光是跟女人有关的案子,就好几起案子了。 “曾祖母,三祖母,二房的产业,我现在还愿意对半分。若迟了,我可不愿意了。”彭淑笑盈盈站起身,“当然,你们可以拒绝。只是不知拒绝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案子找上彭家。” “是你?”老姜氏不可置信盯着彭淑,“你是搞的鬼?” 她眼里迸出强烈的杀意,恨不得当场就撕碎了彭淑。 杀意,彭淑并不陌生。 也不怕。 “三祖母,我若死了,或者被囚禁了。彭家顷刻间,大厦倾覆。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第73章 清衍山 窗外大雪飘飞,寒风瑟瑟。 窗内,彭淑的笑容,如沐春风,莹莹和煦。 老姜氏望着这样的彭淑,通体生寒,害怕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彭淑给她时间反应,毕竟老姜氏从来都是自诩聪明,她做的那些事,自信无人知晓。 老姜氏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急切地抓住瑜妈妈的手,拼了命的压制住心中恐惧。 瑜妈妈轻轻给她顺气,又给她道茶,让她以最快速度找回自己的思绪。 彭淑说话的样子,太自信,太笃定了,就是太夫人也为之震惊。 “淑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在威胁你的长辈!” 老姜氏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太夫人反应过来了。她威严地拍打桌案,厉声呵斥。 彭淑轻抬眼眸,满是笑意对上太夫人的寒目,“多谢曾祖母提醒,您不说,我还以为满院上下,都是我的仇人呢。没想到,你们竟是我长辈啊。” “放肆!” 太夫人气得心口疼,这个混账东西,又嘲讽! “既然曾祖母开口了,想必二房产业这事,三祖母也做不了主了,毕竟三祖母还要亲自去衙门回话呢。曾祖母,您说,对半分,还是我全拿。”彭淑宛若一把悬在在场所有人头上的刀,笑着,却令人惧怕。 族老们愣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们方才还帮着三房,可三房转眼便摊上了官司。若他们现在还帮,那彭淑会不会也对他们下手? 在场的人,哪一个没点事不想让人知道? 彭淑是怎么知道的?她手段,竟这般通天了吗! 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此刻都怕了。 太夫人没有马上接话,就算是对半分,给彭淑的也太多太多了。世上哪有女儿分家产的?闻所未闻。 可她想起上回彭淑就知道老姜氏印子钱的事,保不齐还知道别的。 若不让她满意…… “淑儿,彭家没有女儿分家产的先例,你……” “母亲!” 老姜氏猛地打断太夫人,她死死抓住太夫人的手,不让她再使别的计策,恳切道:“对半分!” 太夫人可以不怕彭淑将别的事捅出去,去使其他计策让彭淑妥协,可老姜氏怕。很多事,她都没告诉太夫人,若彭淑拿出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太夫人眉头一蹙,责备地扫了眼老姜氏,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的?” “母亲,二房的产业没多少,就对半分吧。”老姜氏眼神哀求,微微摇了摇头。 太夫人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又犯事了,气得没话说。可能怎么办?她素来就宠爱老姜氏,自然要帮她了。 “好,对半分。”太夫人一锤定音,“现在就分。” “祖母!”吴氏一颗心都快裂开了,“世上哪有女儿分家产的道理?您不能不疼飞儿啊,飞儿是您的嫡亲重孙!” “你还好意思提!这些年,你苛待我彭家嫡女,你当我不知?”太夫人要保护老姜氏,立刻便将矛头对准吴氏。 吴氏呆住了,她望向族老们。那些扬言要帮她的族老们,此时连跟她对视都不敢。 “听曾祖母的。”彭淑目的达到,不多纠缠。俗话说,穷寇勿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好运,立刻去将咱们那些管事都叫来。”彭淑吩咐完,目光落在失望的吴氏脸上,“吴氏,这对半分,怎么分,我说了算。你若不服,我全拿,三祖母也肯定不会反对,对吧,三祖母?” 接到彭淑胜利的目光,老姜氏忍不住将瑜妈妈拉到侧门外,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长找好了吗?这个彭淑,怎么什么都知道!” “奴婢也奇怪,她身边的人,都查遍了,没见她们出去打听消息,整日里陪大姑娘悠闲度日。或许,她身后有更厉害的人相帮。”瑜妈妈更相信后者。 “背后的人查到了吗?”老姜氏简直怕死彭淑了。冷不丁,她又冒出点什么,让她坐立难安。 “还没。”瑜妈妈摇摇头,满脸的为难,“想必是个高人,不然怎么能查到咱们的人?不过夫人也别太过担心,大姑娘要的也不多。否则,彭家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肯定不会让彭家倒,但是她想让我倒!”老姜氏老脸浮上狠厉,“不管怎么样,背后高人要查,道长也要请!” “是是是。”瑜妈妈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外头便有人喊,“三老夫人,衙门的人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老姜氏闻言,气得想冲过去杀了彭淑。 “这个贱蹄子!真想一包药,毒死她!”她咬牙切齿,恨极了。 “夫人,若没查清楚她背后之人,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那小贱人,爹不疼娘不要的,无牵无挂,她的命哪有您金贵。等咱查清楚了,再拿捏她不迟,且让她得意片刻。” 瑜妈妈及时拉住老姜氏,好说歹说的。 而外面等的衙差已经不耐烦,要闯进来了。 “三老夫人,还请您跟我们去衙门一趟。”来拿人的衙差,一派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样子。 彭淑不知老姜氏怀疑她背后有高人相助,听到衙差的话,心情大好的笑起来。都是背后各有神仙,好戏呀,正式拉开序幕了。 老姜氏身在戏中,烦躁得两眼一翻,晕倒了。 “三老夫人晕倒了,三老夫人晕倒了,快请太医!”瑜妈妈将老姜氏扶好,让她躺在地上,然后冲出去,指着那些衙差便厉声道:“我们三老夫人若有个好歹,我看你们能不能负得起责!” “早知三老夫人身子骨不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担架,来人,将三老夫人抬去衙门!”那衙差压根不怕,还叫人抬来担架,面无表情地就要进来。 彭淑听了觉得有点意思,好奇衙差的身份,还真是不怕死哈。 她走几步出了寿松院,来到门院前,正好碰到衙差要硬闯进来,带头的,她还认识。 京兆府少尹——温不平。 她前世的第一任宰相。此人很激进,不怕死,更不爱惜羽毛,办事不记后果。他对改革很有一套,刚拜相,他便革新改旧,让空虚的国库充盈了起来。 只可惜,他太激进了,很多政策看起来很先进,在当下根本不能用,用了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ωωw..net 在拜相第六年后,太多人参他,政策影响下,还出了人命,到彭淑也保不住他的地步。最后,彭淑亲自将他贬谪。 原本想着,过几年,让他回来。可他寒了心,觉得她这个做太后的,过河拆桥。 直到他临终前,才愿意回京。君臣二人见了一面,温不平回去后,就病逝了。 温不平长得很温和,浑身散发着书生的柔弱气息,端的是人畜无害。可他的眼神很锐利,如同苍鹰,凌空而立,猎杀必胜。 彭淑有些想笑,老姜氏这次遇到温不平,算是遇到瘟神了。温不平出身世家大族,父亲有个受宠的妾室,最会晕倒,让他母亲受尽苦楚。是以,他最恨假装晕倒的女人,不分年纪大小。越喜欢装晕,他的手段越狠厉。 “我们太夫人都晕倒了,你们……你们还要她过去?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顺国公府!”瑜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顺国公府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哪怕是公主、皇子,甚至是皇后、妃子都见过,还没遇到过这种不会做人的芝麻小官。 温不平是京兆府的少尹,还不是京兆府尹呢!就敢这样对顺国公府的老夫人。 “衙门有专门的大夫,来人,抬三老夫人去衙门。”温不平面无表情地吩咐。 他身后的衙差,立刻闯进寿松院,要抬人。 “温大人。” 太夫人出来,站在台阶上与温不平对峙,“想来温大人也是有母亲的,对待老人,是有尊爱之心的。不如让她稍作休息,一会随你过去?” 在得知来人是温不平后,太夫人就知道今天老姜氏必须去了。温家跟姜家,那是有仇的。若不去,不知什么罪名就扣下来了。 “半个时辰,本官等半个时辰。”温不平退出寿松院,等在外边的廊前。 彭淑从寿松院出来,遥遥望着他。 温不平其实是不想好的,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找死。不然也不会硬闯彭家后宅。 因为他母亲被父亲的宠妾害死,他恨温家,恨他的父亲。 不过他的命也好,温家这一代,就他最成器,最聪明。温家阖族,都指望他将来挑起温家的大梁。所以,现在不管他做什么,温家都会给他摆平。 说起来,彭淑是羡慕的。 “姑娘,管事们都来了。”阿影过来禀报,“就在前厅等着。” “去前厅。” 彭淑敛去羡慕,收拾情绪,准备分家了。 第74章 狗血 彭家又沾上案子,三房就没人去管二房分家产了。而那些族老们,被太夫人派来做见证。 此时,彭家前厅里,气氛无比的尴尬。 不过彭淑不觉得,她目光落在管事们身上,淡淡问道:“说说看,你们有谁,已经能胜任自己的位置了?” “姑娘,千水阁,已在小的的掌控中。”杨福特别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能顺利掌控千水阁,都是彭淑给她拿掉了管事,震慑了那些下头的。 “小的已经掌握玉珍阁管事与账房联合做假账,贪墨的罪证。”郑嬴第二个站出来。 紧接着,好几个管事都纷纷站出来,说自己这几日的成果。 彭淑点点头,他们每说一个,她就写下一个。 遗憾的是,这些人能力参差不齐,大部分产业的实际管事,都还是三房的人。 不过,也够了。 彭淑将自己人已实际执掌的产业划到自己名下,至于那些实际管事人还是三房人的产业,挑了部分,剩下的一半,就全给了吴氏。 吴氏拿着单子,手激烈颤抖。她恨恨盯着彭淑,“你抢夺你弟弟的产业,你会遭报应的!” “你不是要救我父亲吗?拿着这些,送去三房啊,等什么呢?”彭淑嘲讽丢下话,领着她自己的人走了。 这回她还去千水阁。千水阁环境好,若不经营买卖,改成住宅,也是一处风水宝地。 到了千水阁后,她望着站成几排的管事们,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人呢,很好说话。没有得到实际管事权的,你们失去自己一等管事的位置,是你们能力不济。若你们还愿意在我这里办事,则自动降为副手。若不愿意的,我把你们的身契给你们。你们可以回郑家,也可以选择自由。总之,我这里不养闲人。 还有,还没拿到实际管事权,但产业还在我名下的,你们抓紧时间办。若办不到,现在可以说。不说,又把事情办砸的,月钱减半,降为伙计。 这个月起,在基本月钱的基础上,按绩效发放奖励。将来,是富贵,还是贫苦,全看你们本事。” 彭淑说完,很快便有几个管事,把那些失去管事位置的要了过去。而有些,选择了自由,也有些选择了回郑家。 “郑嬴。” 彭淑将郑嬴叫到身边,“我给你改个名吧,行吗?” 觉醒了二十二世纪记忆的她,觉得这个名字,多有冒犯。 “听姑娘的。” 郑嬴比较年轻,还充满了干劲,此时满心都是把玉珍阁做强做大。 “你以前姓什么?”彭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名字。郑嬴是有能力的,她想重用。既重用,就不能随便给了个名字。 “小的被卖到郑家前,姓屠。” “行,你恢复本姓,以后叫屠商。把别的商贾,都给我干掉。” 后面一句,彭淑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毕竟太嚣张了。 “小人屠商,遵命!” 屠商那叫一个激动,仿佛那一日就在眼前似的。 “好了,大家忙吧。”彭淑拢拢袖子,准备打道回府。 “姑娘。” 刘妈妈等在一旁,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你说。”彭淑让屠商下去,将刘妈妈领到正屋。 “姑娘,听您的吩咐,人已经交由京兆府接手,特地提了温大人,奴婢没说姑娘。也交代了她二人,不会牵扯到姑娘。姓秦的,已经阉了。”刘妈妈低声禀报,“姑娘,奴婢无能,还没从原先管事手里夺到实际掌控权,奴婢……” “明白,你是想回郑家,还是想自由,或者留下来?”彭淑也体谅她。毕竟时间短,她又要管那三人。 “奴婢想留下。”刘妈妈忐忑不安的,右手紧紧握着左手,都握出红痕来了。 “行,你会做账,对铺子和田庄的事,也熟。你培养几个人,专门帮我查账吧。” 彭淑吩咐完,又叮嘱了几句,便领着刘妈妈出了千水阁。 马车在街上,平缓地行驶着。 彭淑抱着那丑鸳鸯汤婆子,撩起一角车窗,望着外面的雪景。 大雪下了几天,到处白茫茫的。加上太后大丧,许多商铺也挂上了白灯笼,便到处瞧着,都是白色。若出现个别的颜色,就特别的显眼。 “停车。” 彭淑瞧见了个显眼的颜色。 ——一辆挂着蓝色风铃的马车,安静地停在巷子里。马车上没有车徽,是租用的马车。而在巷子深处,还有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风铃为信,彭瑶与李星让私会用的暗号。 正准备下车看个热闹,彭瑶便从巷子里走出来了。她浑身裹在斗篷里,看不见脸。若对她的身型不熟悉,肯定认不出。 她很快上了马车。过了片刻后,李星让身边的心腹太监田志海出来,上了巷子深处那辆马车。 “姑娘,那是三姑娘,她来这里做什么?”阿影也认出了彭瑶。 风铃为信,按照第一世彭瑶炫耀的推测,应该是来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的。彭瑶身边的人都被处置了,新添的人,肯定不会帮她做这种事。 她是亲自来与田志海说定,与李星让见面时间和地点的。 “有好戏看了。”彭淑淡笑。现在太后大丧,作为皇子,李星让每天都要守灵,是不能出宫的。 而官眷,也不再进宫奉礼。 想要见面,就得等太后归陵了。 太后归陵当日,文武百官,以及官眷,沿途百姓,全部都要来跪拜。 像顺国公这样的门第,官眷是要随宗室一起,与皇帝送太后归陵的。 想到那一日,彭淑便遍体恶寒。这两不知廉耻的东西。 “回府吧。” 彭淑淡淡吩咐。 马车继续行驶,待到彭家偏门时,恰好瞧见吴氏出门,朝天牢的方向去了。 “去天牢看戏。” 彭淑吩咐小七调转马头,跟在吴氏身后,缓缓朝天牢方向驶去。 第75章 险些就吻了 天牢,纵是远远瞧着那高大的门头,便觉森冷。 吴氏掏出老姜氏给的彭家掌家印玺,直接便被放了进去。 彭淑在马车里找了半晌,找到代表彭家嫡出血脉的玉佩,玉佩上雕刻有彭家的族徽,落后吴氏几步,到了天牢门口。ωωw..net “天牢重地,不得入内,速速离去。” “官爷,我跟刚进去那位是一家人,我是来看我父亲彭柏涛的。”彭淑掏出玉佩。 狱卒瞧了族徽,与前头瞧见的家主印玺上的徽纹一样,没有为难,立刻便放行了。彭柏涛还没判,又事关顺国公府,一般背后没有神仙的小人物,是不敢为难的。哪怕是在天牢这种地方。 走进天牢,第一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就是在这里,彭瑶和李星让企图屈打成招,将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二十多斤重的铁鞭打在身上,真的疼啊。血肉撕裂,骨头粉碎一般的疼。 身上有了伤,再撒上盐,泼上烈酒,更疼了。 彭瑶说,伤口撒盐,泼酒,是防止感染,让她活得久些。 “彭柏涛!我这辈子,真是倒霉,嫁给了你!” 吴氏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彭淑思绪,她已经距离彭柏涛所在的牢房很近了。 她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只安静地听着。 “你发什么疯。” 牢房里,彭柏涛的脖子被吴氏挠出了三条血痕。 “是!我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女儿是怎么欺负我,怎么欺负飞儿的?!以前我就让你把她送走,送去庄子,送去道观,不管去哪,总之不要放在家里,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她竟然连亲弟弟的产业都敢抢!彭柏涛,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彭柏涛简直惊呆。眼前的吴氏,像是变了个人,他以前认识的吴氏,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吴氏,温柔善良,娴熟恭顺。 不过,这些他在听到‘女儿’两字后,都不在意了,只问:“怎么回事?” “三叔母说,救你需要花银子,而公账上没银子了。让彭淑把产业还回去,你道她怎么说?她不肯!她竟然不肯!你的好女儿,她不肯救你!你养了条白眼狼,你知道吗?后来,我就想,二房的产业,将来也是飞儿的,就让她给飞儿,我好拿银子救你,她还是不肯!” 吴氏一边落泪,一边痛斥,“那个彭淑,就是个天生反骨的畜生,连亲生父亲都不肯救。” “她敢不给飞儿!”彭柏涛满脸怒意,“你别哭,等我出去,让她都交出来。” “他连你都不肯救?怎么还会听你的话交出来?我哥哥打听过了,那梁溢,一口咬定,是你跟他一起犯的罪!和离吧,日子没法过了。” 吴氏将和离书逃出来,‘啪!’地放在角落里的方桌上,连笔墨、印泥都俱全。 “和离,你跟你那女儿过吧。我在你们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她冷着脸,站在一旁,不看彭柏涛,“你若不想和离也可以,你把彭淑逐出彭家!” 逐出彭家了,那些产业自然就回到彭飞手里了。三房又把柄在彭淑手里,彭远泰肯定是不会将彭淑逐出家门的。 彭柏涛的心,一点点冷下来。这是第二次和离了。 第一次,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妻子,冰冷着脸,掏出和离书,让他必须签。 不管他如何认错,如果哀求,都还是要走。 这一次,他不会求着她别走,不会再做没有尊严的事。 “你既然要和离,就和离。” 彭柏涛提起笔,三两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吴氏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签了,顿时怒从心来,指着彭柏涛的鼻子,痛哭控诉,“我早知你心里还有郑氏那贱人,这么多年,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就这样对我!” “你还要怎么闹?”彭柏涛此时反而平静了,“你要和离,我便成全你。” “彭柏涛!我那是真要跟你和离吗?我是让你在我跟彭淑之间,选一个!” 吴氏快气死了。她就是来威胁彭柏涛的,不是真和离的。 “她是我女儿,是天选的。你要我如何选?”彭柏涛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你将她逐出家门!” 吴氏又掏出一纸书,是与彭淑断绝父女关系的。 “反正她不愿救你,断绝了父女关系,耳朵也清净。”吴氏将笔递向彭柏涛,“签吧。” 彭柏涛没有接,“只要武安侯府没退亲,我的事,武安侯府也会出分力,留着她还有用。飞儿若要那些产业,我出去后,让她交出来即可。” “你不签是吧?你心里果然还有郑氏那贱人!你是不是想着,有个彭淑在,你与郑氏那贱人,就没有断了纠葛?彭柏涛,人家已经嫁人了,还有两个儿子!你醒醒吧。” “你胡说什么?”彭柏涛气得坐到角落,“你若不满,拿了和离书就走。” “你……你以为我不会走!?”吴氏一颗心都要碎了。她的官人,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对她没有半点留恋。 彭淑那样的忤逆不孝,都不肯救他,他却不愿断绝父女关系!而她,生儿育女,这么多年,小心伺候,换不来半句挽留。 “吴氏,你要走可以,但彭飞和彭家的产业,你休想带走。” 彭淑缓步走进牢房,伸手拾起桌上的和离书,仔细瞧了眼,发现在和离条款里,有一条是彭飞将带走二房那些产业。 “父亲,你签和离书,从来不看内容吗?你以为和离书上写的,真的只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彭淑扬起那和离书,让彭柏涛看个清楚。 “吴氏,你怎么不与父亲说,今天我与彭飞分了二房产业这件事?” “小贱蹄子!你来做什么?”吴氏说罢作势要抢和离书。 彭淑手快,三两下撕碎了。 “和离,并带走家产和儿子?你做什么梦?这些年,我父亲为你那些亲戚谋求官位,求过多少人,办过多少事,你算过吗?他如今犯事了,就算是去死,你也要跟着!” “你……” 彭淑不理吴氏,并打断她的话,凝望向彭柏涛,嘲讽道:“您瞧,三房逼我交出产业,才肯想办法救你,还不保证一定能救。这就是你的好叔父,好兄弟。你的妻子,听说你没救了,马上要和离带家产走。啧啧啧……父亲,您现在心里好受吗? 哦,对了。你疼爱的彭瑶,动不动要打我为她出气的亲亲侄女,在你出事后,上门嘲讽,可半点没有担心您的意思。” “逆女!”彭柏涛怒不可遏地盯着彭淑,“你以为我不敢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随便。”彭淑轻笑,“我本来也没有家人。有的,只是吸血的蚂蟥,吃人的魔鬼。” “拿来!我现在就签!”彭柏涛恼怒不已。这个逆女,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 第76章 坚决贯彻摆烂到底 看彭柏涛提笔要签字,彭淑心情五味杂陈。 签了字,他就没父亲了。 可,也不会再受彭家的牵连。 吴氏更是期待。与彭淑断绝父女关系,她就不配拥有彭家那些产业,就必须还回来。而那些产业,都是她飞儿的。 然而,彭柏涛的笔,即将碰到断绝书时,顿住了。 他讥讽地望向彭淑,“就算要断绝父女关系,我要等我出去。你这个逆女,想不受牵连?简直做梦。” 彭淑的心,一下子凉了。 是啊,她的亲生父亲,方才还说,只要武安侯府不退亲,就不会对他的事坐视不理。怎么会轻易断绝关系呢?她还有利用价值啊。 吴氏冷笑,她就喜欢看到彭淑被作践的样子。 “父亲在诛心这方面,还真是有一手。只不过,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彭淑一步步靠近彭柏涛,挨近他,才压低了声音道:“父亲,你猜,你的那些好兄弟,几时过来让你给他们顶罪?” “逆女,不许污蔑你的叔伯们。”彭柏涛疾言厉色的呵斥,像是在怒斥彭淑,又像是在大声告诉自己,这件事永不可能发生。 彭淑脸上笑意盈盈,丝毫没有被吓到,“是不是污蔑,拭目以待。” 她丢下话,施施然出了牢房。 在临离开前,嘲讽地扫了眼吴氏,“吴氏,就算你和离回家,你们吴家也脱不了干系。你哥哥弟弟们的官位,你那些亲戚的官位,哪一个是靠自己本事上来的?吃了顺国公府的利,就休想摘干净。” 吴家,在前两世,都是跟彭家一起获罪的。 大启朝还算公正,不会随意诛九族。但若有利益纠葛,就是摘不清楚的。 话说完,彭淑听着吴氏的怒骂声,出了天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高高的城墙之上,李肃凝望这边,目送她上了马车,而马车渐行渐远,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里。 “王爷。”廉贞过来,拱了拱手,禀报道:“查清楚了。彭姑娘之前病了一场,醒来后就性情大变,最擅长的女工也不做了,许多花样送给了彭瑶,彭瑶顺势被齐国夫人看上,现在齐国夫人正找机会去彭家提亲。彭姑娘跟家里人不睦。她拿回了彭家二房的产业,却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是手底下的管事在做。她每日关在院子里逗猫,作画。也再不去晨昏定省了。” “病过一场?”李肃细细品味这几个字,“席战还要多久到?” “还有三天。”廉贞低着头道。 “希望席战能医治好她。”李肃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想到彭淑的身子被彭瑶所害,眼里杀意凛冽,浑身戾气近乎澎湃,“彭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彭瑶之前那些人,都被处置了。许多事,已经无从查起,或许彭姑娘知晓。她昨日见了田志海,说定太后归陵时,与四皇子见面。”廉贞说话间,递给李肃一张纸条,“这是淑妃给林家传的信,询问彭大人是否还有救,是否会影响顺国公府。淑妃一直想让四皇子娶彭姑娘为正妻。” “倒是敢想。”李肃将纸条撕碎,转身下了城墙,“让你找的人,找到后,立刻给她送去,别让她知道。” “是。”廉贞觉得主子真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顺国公府。 彭淑刚进门,去衙门回话的老姜氏也回来了。 “小贱人,你给我站住!” 老姜氏一想到在衙门里受的屈辱,便生气。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喊住彭淑就要骂两句。 彭淑继续往前走,头也没回。 “彭淑!我让你站住,你没听到?”老姜氏更气了,这小贱人,竟敢无视她! “老贱人你叫谁?”彭淑回头,目光冰冷,“你把彭家家主印玺给吴氏,企图让我父亲勒令我把产业给你们,你没想到吴氏会去找我父亲和离吧。和离条款了,有一条,彭飞会带着二房产业去吴家。” 老姜氏显然没想到吴然娟敢这么做,她把家主印玺给吴氏,是方便她进天牢。让她去找彭柏涛,是让她让彭柏涛管管彭淑的,而不是让她去和离,并企图带走彭家产业的。 “这个贱人,她回来没有?”老姜氏问话时,彭淑已经走远,不跟她纠缠了。 “夫人,看样子是还没回来。大姑娘既然知道这些,想必也跟去了天牢。”瑜妈妈分析。 “她回来,立刻让她去家祠跪,跪到知错!”老姜氏心里的火气找不到彭淑发,就只能发在吴然娟身上了。 沉香院。如意已经做好了饭,只等她回来,立刻便能上桌了。 小美满许久没见彭淑,她回来立刻跳到她膝上,要她抱。 “姑娘,方才武安侯府来人了。”尤妈妈让人搬了个箱子过来,“这些都是武安侯府送来的礼。武安侯府那边说,想延后婚期,等太后归陵了再大办。” 大启朝比较人性化,太后薨逝,只需要天下守孝三十天。三十天过后,不管归陵还是未归陵,天下百姓,都可恢复正常生活。只不过,婚事还是不能大办,只能一切从简。 若归陵以后,又过了三十日孝期,便可大操大办。 “武安侯府也不是怨种,不过是在观望罢了。”彭淑轻笑,没有怪罪的意思,“一个家族,想要长盛不衰,这点谨慎是应该有的。” “奴婢听说,太后归陵,要在明年四月。”尤妈妈又小声道。 彭淑点点头,与记忆里一样。 “对了,姑娘,奴婢想告假半日,去见前少主子。”尤妈妈也不瞒着彭淑,她脸上洋溢着欢喜,“定远侯府已经找到可平反的证据,并且证据已交到衙门,衙门正在审查。姑娘放心,奴婢既跟了姑娘,便不会损姑娘,和国公府的利益。只是旧主待奴婢好,她虽然过世了,少主还在,奴婢想过去请个安。” “去吧。”彭淑点点头,尤妈妈的忠心,毋庸置疑。她是跟谁,便对谁一心一意的。 “代我问好小侯爷。” “是。奴婢多谢姑娘宽仁。”尤妈妈心里感动,就知道选择彭淑没错,姑娘是有格局的。 彭淑一下一下地撸着小美满,想起定远侯案,三叔与这件案子有牵连。不过姜家牵扯更深。 彭家,距离满门抄斩,又近了一步。 不过,彭淑眉头深蹙,她不能跟彭家共沉沦,得赶紧嫁出去才是。 要想个办法,提前把婚事办了。 第77章 生母 夜,寂静无声。 彭淑让阿影在小书房燃上暖炉,她则汤婆子放在怀里,坐在画架前,耐心地画着。 不多会,阿影做女工的样子,便跃然画板上了。 “真像!跟奴婢印在上面似的。”阿影忍不住惊叹。 油画的特点,就是逼真,富有色彩,立体感强。彭淑对自己的画,还是很自信的。 “姑娘,画可以给奴婢吗?奴婢挂床头上!”阿影已经开始很珍爱了,这幅画,一定会陪伴她一生! 彭淑手上没停,闻言笑道:“明日先搬去千水阁,办完事,画就归你了。” “办什么事?”阿影有些懵,不过她的注意力在画上,实在太像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 彭淑神神秘秘地,卖了个关子。 翌日,还是睡到自然醒。洗漱吃饭,彭淑便亲自提着画,出了门。 在去千水阁的马车上,彭淑递给阿影一张帖子,“你去武安侯府,请世子夫人谭氏到千水阁见我,就说我有一桩买卖,找她谈。” “是。” 到分岔路口时,阿影下车,独自去了武安侯府。 彭淑来到千水阁,让人收拾出了间雅间,将画支在显眼通风的位置放好。 “姑娘。” 杨福满脸兴奋地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厮,“姑娘,小的要给您介绍个人才,朱佂!他对如何让千水阁有起色,很有想法,姑娘不妨听听。” 彭淑本在端详自己的画,听到朱佂二字,嘴角抽了下。 朱佂,她前世好不容易寻来的经商奇才,在她垂帘听政后,帮她打理私产,一度做到富可敌国。 这小子,确实很有头脑。 可他不该这个时候出现,他此时应该还在南方的牢房里跟老鼠臭虫为伍。 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彭淑想起尤妈妈和安然、好运几人,也是突然出现的。就好像有人将她们特意送过来一般。 这人……不会也是重生吧? 想到这个可能,彭淑心头颤了一下。 若真是重生者,希望不是仇人! 她这一世,选择摆烂,也不会挡谁的道,应该能相处愉快。 电光火石之间,彭淑心静下来,转身望向朱佂。 此时的朱佂脸色苍白,身体干瘦。想来是刚从地方大狱里出来。 “说说看,你是怎么来到京城,怎么来到千水阁的。”彭淑坐下,品着茶,慢条斯理问道。 朱佂还有些放不开,诚惶诚恐的。 “小的是南方人,被人冤枉入了大狱。被关大狱一段时间后,隔壁有人劫狱,顺便将大狱里所有人都给放了。小的逃出大狱,身后有狱卒追赶,一路逃入京城。那些衙差追得紧,小的没办法,只得逃入您的酒庄,躲了一夜,被这位管事发现。” 朱佂不敢隐瞒,说完满眼期盼地望了眼彭淑,“东家,小的真的是冤枉的,求您救救小的。” 听言语,他也不知是谁特意把他送到京都,精准的送到千水阁。彭淑猜测背后之人,至少有二品以上势力。 “能从南方逃到京都,你也算有本事。行,你既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便先在这里住下。我自会派人去查。你若真是冤枉,我会帮你。你若骗我,我立刻将你送去衙门。” 虽然知道朱佂是被冤枉的,但过场还是要走。 彭淑说罢,吩咐身边的好运道:“你去跟刘妈妈说,让她找个人,去趟南边。” “多谢东家,多谢这位姐姐。”朱佂万分欢喜,给彭淑磕头,又冲离去的好运作揖行礼。 “你发现的人,你先带着。”彭淑吩咐杨福,“再置办一桌宴席。” 没递帖子,就突然去请人,确实很冒昧。不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将近两个时辰后,阿影领着谭氏过来了。 谭氏长得不算貌美,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姿,但一双眼睛很精明,气质也很好,让人不敢小觑。 “姑娘,谭少夫人来了。”阿影屈膝禀报道。 彭淑站在画架前,闻言挪了几步,将画让出来。 谭氏气场很强大地走进门,张口便想给彭淑一个下马威,可在看到画后,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这画太逼真了,跟真人印上去的一般。 “谭少夫人,我呢,只想悠然度日,不喜欢管理中馈,也不喜欢争强好胜。你以前可能对我有误解,我这个人其实很随遇而安的。我若做你的弟媳,保证不会跟你相争。” 彭淑趁谭氏看画的功夫,快速表明自己的立场。 谭氏没想到彭淑叫她过来,是谈论这件事。她还以为这个出身高门的未来弟媳,是想给她下马威的。 “事事拔尖的彭大姑娘,今日竟然向我示弱?这可不是传言中的你。”谭氏不管彭淑说的是真是假,她希望是真。 毕竟,谁不希望有个万事不争不抢的弟媳?好相处不说,还不用担心背后捅刀子。 “你看,我说少夫人对我有误会吧。那些只是传言,我这个人呢,最是希望哥嫂厉害能干的,这样身靠大树好乘凉啊。我巴不得,什么事都不用管呢。只管在家作画写诗,过空谷幽兰的日子。” 彭淑说罢目光落在画上,“少夫人,可愿意让我给你作一幅画?” “你的画,我第一次见。果然很传神。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在武安侯府静候。到时候,画好了,直接挂我院里。” 谭氏走过来,拉住彭淑的手,“妹妹,你这手,可真是巧。你入了武安侯府,可要多教教我女儿。她也喜欢作画。” “妹妹遵命。”彭淑与她相视一笑,姐姐妹妹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 谭氏很精明强干,辅佐下一代武安侯府,做出不少漂亮的政绩。她个人在贵妇圈,也很德高望重。 跟着这样的嫂子,只要不跟她抢,不吝夸赞,日子不会难过。 “姑娘,席面好了。” 阿影适时出现,避免尴尬的气氛出现。 一场宴席吃完,谭氏满意而归。回到武安侯府,她便去了书房。 武安侯世子陈琨正在写奏折,听到她进去,抬眸笑道:“见到未来弟媳了?” “见着了。”谭氏在陈琨对面坐下,“可真是个妙人。官人,不然,你去跟父亲说,让他尽快定下日子,给五弟把彭姑娘迎娶过来吧。” “哦?不知这彭姑娘,哪里让夫人看上了?她与你说了什么?你可不像随便信人话的人。”陈琨脸上浮上一抹诧异。他这个妻子,他最是清楚,防继母和五弟,跟防贼似的。难得她看上五弟未来的妻子,这般一来,日后武安侯府,会安宁很多。 “彭大人虽然入狱了,但彭姑娘还有郑老太师,还有她生母郑氏,想来不会受太大牵连。我们武安侯府贸然去延后婚期,已是不妥。官人,别的我暂且不说,她若能入府,我定与她好好相处。” 谭氏没再多说,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走眼过。 “行,我这就与父亲说说,让他与母亲商量下,尽快把婚期定下来。不能让郑老太师的颜面,太难看。” 陈琨也是有自己判断的人。彭柏涛的案子,可大可小,如有人愿意使力搭救,是完全可以官复原职的。只不过比较麻烦。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妻子的话,彭淑入门,会让武安侯府后宅,得到安宁。 此时,千水阁里,彭淑和阿影,也正在谈论婚事的事。 “姑娘,武安侯府真的会早定婚期吗?”阿影一面说,一面小心地提着画,不肯撒手。 这画以后就是她的了。 “听天由命吧。”彭淑快步往外走,不多会便出了千水阁。 正准备上马车,郑微燕过来了。 “表姐,表姐,真的是你啊。”她欢欢喜喜地,跑到彭淑身边,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我去皇甫家接姑母,听说你今日也出了门,便过来瞧瞧。表姐,你跟我去郑家吧,今日家里做年糕呢。” “多谢,我就不去了。”彭淑将手抽出去来,上了自己的马车,“告辞。” “表姐……”郑微燕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彭淑的马车便启动了。 “家里在商量你婚事,和救彭大人的事……” 郑微燕望着远去的马车,失落地呢喃,“表姐还是不肯原谅我们,怎么办啊,双月。” 第78章 谁说我去搬救兵了? 丫鬟双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安慰道:“姑娘这样好,表姑娘肯定会看到的。等她明白姑娘心里有她,她自然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了。” “我表姐自然不是那眼瞎心盲的。”郑微燕马上又有了自信,“走,去接姑母。” 马车里,彭淑靠在车壁上,拢着毯子闭目养神。 就在方才,郑微燕跑过来,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手,让她去郑家。她承认,有瞬间的心动。可也不知在矫情什么,可能是身份太尴尬,也可能是与他们都没有真正相处过,不敢去。 又或者,还是介意这些年的无依无靠。 一个时辰后。 郑梓依和皇甫严,被接到郑家。今日的郑家很热闹,郑老太师三儿两女,并着儿媳女婿都在了。 郑老太师和钟氏,分别坐在正房正厅主位,下头儿子儿媳女婿,还有郑家几个年长的孙辈,坐成两排。 “今日叫大家过来,是为了淑儿。”郑老太师沉声道,“彭柏涛犯事,不应该连累淑儿。淑儿又不肯从彭家的族谱出来,现在能保全她的唯一办法,就是先救彭柏涛。救了彭柏涛,淑儿出嫁后,便与他们彭家摘干净。” “还嫁武安侯府?”郑梓依神情凄苦,眼里满是愧疚,“父亲,那陈公子,实在是不堪托付。” “为父想过了。武安侯府与彭家,确实没什么利益纠葛。武安侯那人,为父了解,是绝对不会跟他们搞朋党的。嫁去武安侯府,不一定是坏事。嫁过去以后,与彭家摘干净了。再和离,也可。” 说起和离,郑梓依沉默了。 倒是皇甫严,他轻轻握着妻子的手,给她力量支持,“岳父大人所言极是,那陈恒也没那般不堪。我们可以找他谈。只不过借武安侯府做个跳板。最近定远侯府翻案,彭家和姜家都有牵扯其中。我担心……墙倒众人推。太后薨逝后,许多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作为吏部侍郎,他政治敏感度极高,早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姑父说的对。” 刚考了一甲第一名的郑楚辉点头,“最近各地学子,也都得到不少消息。彭家怕是摊上大事了。还是要尽早将表妹摘出来。本朝没有不问缘由的诛九族。武安侯府,与彭家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应该能摘清楚。” “你们呢?怎么想?”郑老太师问其他女婿和儿子。 众人对视一眼,没有摇头的,纷纷点头道:“听父亲的。看在淑儿的面子上,先救彭柏涛一次。将来他再犯事,与我们便无关了。” “既然没意见,就各自去忙吧。”郑老太师松口气。虽然很不甘心,不想救彭柏涛,但他没办法。 彭淑不知郑家要救彭柏涛,她回到沉香院后,悠闲的武安侯府来谈婚事。 她这边悠闲,而寿松院和三房那边,就水深火热了。 温不平每日都会让老姜氏去回话,别人代替不行。她去了几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母亲……温不平太过分了!” 老姜氏又一次从衙门回来,受不了,直接去寿松院哭。 此时,寿松院里,彭远泰和彭栢霖也在,父子两都是灰头土脸的。 老姜氏最近总去衙门,没来得及知道定远侯府翻案的事,温不平肯定不会告诉她这些。 “这个时候,你们不在衙门,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何事?”她心头冒出不祥的预感,心一下子便慌了。 彭栢霖给她行了礼,道:“定远侯府翻案,陛下让几个舅舅,我,还有父亲,暂时避嫌在家。” “什么?” 老姜氏大惊,“怎么会这样?母亲,您一定要想想办法。” 太夫人焦头烂额,还指望老姜氏能相处些法子,没想到她直接不思考,转头就问她。 顿时,她气得脸色铁青,“没用的东西!” “母亲……”老姜氏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多说。 “母亲。”彭远泰似想到的法子,他望向太夫人,“咱们与魏国公府的婚事,是不是该去议一议了?” “前些日子便罢,如今再想议成这门婚事,就要拿出诚意来。” 很显然,太夫人也想到了魏国公府的四姑娘。 第79章 搁你你舍得还‘? 彭淑知道太夫人处理郑雅娴这件事,还是小姜氏在三房大吵大闹,彭瑶的胞弟彭焰回家里大吵。 动静太大,她不想听,也还是听到了。 “姑娘。”阿影听了一耳朵闲话,兴奋地跑到彭淑跟前,绘声绘色地讲,“自从二公子要去入赘后,太夫人便一直没再说郑四姑娘的事,奴婢还以为就此过去了呢,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让四公子娶郑四姑娘。您是不知,四公子和三少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彭淑轻笑,没接话。前世彭瑶让二哥哥给彭焰顶罪,现在好了,她的亲弟弟,顶了她的雷。 “走,看戏去。” 彭淑放下画笔。她这一世,就是要看尽他们自食恶果,看尽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从沉香院出来,彭淑步子悠然,还没靠近听雨阁,便听小姜氏在彭瑶院里骂。 “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你弟弟要被你害死了!世上怎么有你这种做姐姐的。” “是三少夫人。”阿影满脸的震惊,“平日里看三少夫人挺疼三姑娘的,没想到竟也骂得这么狠。” “哼。”彭淑不发表看法,只轻哼了声。彭家的这些人,从骨子里,都是重男轻女的。 小姜氏和太夫人平日里疼彭瑶,不过是在她没损到三房男丁的利益的情况下罢了。 “三姐姐,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那郑娴雅,众目睽睽之下落水,衣衫不整,损了清誉,你要我娶这种女人,不如让我去死!”彭焰在院里,抱着头,满脸难堪。 彭焰是三房的长孙,深得器重。整个彭家,都将他看成顺国公府将来的继承人。平日里,他都在书院念书,也就要议亲了,他才回来。 不过,私底下,他也是个欺男霸女,流连风尘的货色。小小年纪,才十四岁,就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丫头了。 在家里受宠,在外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结交的,都是巴结奉承他狐朋狗友。如今彭远泰和彭栢霖停职在家,他那些朋友,一个都帮不上忙。甚至,在将来还要回踩他几脚。 彭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嚎啕大哭。她从没想过,母亲和弟弟,会这样对他。原来在母亲心里,是不疼她的,只疼弟弟。 “大姑娘。” 小姜氏身边的流云瞧见彭淑,吓得立刻劝小姜氏住嘴。 “你来干什么?”小姜氏狠狠地盯向彭淑,“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多嘴,我焰儿也不会有此一劫。” “来干什么?” 彭淑咧嘴轻笑,她走进听雨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向紧闭的门,“自然是来看我好妹妹的笑话了。” 她的声音拔高,喊道:“彭瑶,瞧,你引以为傲的疼爱,现在都没有了。你的母亲,你的弟弟,都只顾着自己。你心里是不是很痛?痛就对了,在你一口一个,说我被生母抛弃的时候,你又好到哪里?你的生母,眼里只有你弟弟,没有你的位置。” “你胡说什么?”小姜氏没想到彭淑是来拱火的,当即就要将她拉出听雨阁。 彭淑话已经说完,没等她的人过来拉,自己便起身往外走。 “彭瑶,你祖母每天都要去衙门,你猜她能坚持多久?要不要用你的婚事来为她摆平这些麻烦事?” 彭淑笑盈盈丢下话,出了听雨阁。 听雨阁里,彭瑶哭成了泪人。她引以为傲的,在彭淑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了。 可她彭淑算什么东西,竟敢来这里嘲讽她!要不是她将事情揭出来,她会被母亲骂,被弟弟责怪? 都是这个丧门星,一切都是因为她! “彭淑,你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彭瑶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嘭!”地敲在桌案上。 “好了,吵什么?” 听雨阁外,太夫人过来,她狠狠刀了眼小姜氏,又呵斥彭焰道:“胡闹什么?魏国公府的嫡女哪里配不上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郑四姑娘只是落水衣衫不整,又没有苟且偷人!你现在立刻回去反省,给我乖乖地迎娶四姑娘入门,不然,这个彭家,就要倒了!” 彭焰在太夫人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但她对郑娴雅嫌弃得很,心里极不情愿。 “祖母……”小姜氏更是不甘心。儿媳妇人选她都有了,是她喜欢的姑娘。那郑四姑娘,她从来都是不喜欢的。 “好了,你立刻沐浴更衣,跟我去魏国公府提亲。”太夫人警告地指了指小姜氏的脑门,“你别坏国公府的运势,否则,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小姜氏一颗心,吧唧被摔在地上,痛极了。 明明是彭淑造成的这一切,祖母却对她说这么严重的话。是要休了她吗? 她为彭家,兢兢业业,祖母难道看不见? 太夫人瞧她那不争气的样子,气得捶胸顿足。当初怎么眼瞎,挑孙媳挑了她? “还不去!”她气得,连教训的话都懒得说了。 沉香院。 彭淑进院,便去了小书房。最近她迷上了制作颜料,可以专注,心得到宁静。 一块孔雀石敲碎,又研磨成粉末,用了一个多时辰。 “阿影,你让刘妈妈想办法,派个脸生的人,悄悄去一趟东郊庄子,找一个叫峻生的,告诉他,郑四姑娘的事,是彭瑶干的。” 彭淑放下研槌,淡淡吩咐道。她想了想,郑娴雅前世没害过她。相反,她是受害者。为了报复彭家,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 郑娴雅是魏国公府的嫡女,就算清誉受到影响,将来也能找个好人家,过好日子。不应该跳入彭家这个火坑。 如果不把事情告诉郑家,郑家里对郑娴雅有意见的人,一定会将她嫁入彭家。只有将事情捅破,为了郑家表面和平,她才不会被嫁过来。 “好。”阿影转身,很快便离开了沉香院。 半个时辰后,太夫人领着小姜氏,提了重礼,出发了。 而沉香院来了个特别的人。 第80章 要夺家产? “二哥?” 彭淑震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彭硕,他瘦了很多,眼神也更加坚毅了。 以前看他,很温柔,很平和,是那种温润君子。而现在的他,是历经了风霜,沉淀后的成熟。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名俏丽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是白家的独女。因从小被当继承人教养,她的眼里,早已没有懵懂,有的,是精明和自信。 白菲晚,彭淑听过她的名字。只不过,前世今生加起来,这是头回见面。 能成长为闻名天下的女宗长,她是第一个。有着非凡的手腕,和超前的眼光。 “淑妹妹,我今夜就要走。这是你二嫂,我们到南边就办婚事。婚书,也已经递交到衙门了。”彭硕露出抹释然笑容。 以他的出身去做赘婿,自然是不甘的。好在,白菲晚很好。 “嫂子好。”彭淑让阿影烹茶,将两人领到小书房,“没什么好送的,二哥,你在挑一幅画,当我送你的新婚贺礼。” “妹妹,这都是你画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特别的画,好逼真。”白菲晚一瞬间便看到了商机。 她以后要接手整个白家,将来白家的仕途和买卖,都是她一人说了算。 “嗯。”彭淑点头,“嫂子喜欢哪一副,都可以挑。或者,我现在给你们画一幅。” “这幅。”彭硕挑中一幅深远旷达的山水画。 高高的山脉,直冲云霄。澎湃的江水,滚滚而去。开阔的平原,一望无际。灿烂的阳光,从参天大树里渗透出来,林间花草,怒放生长,充满了生机。 他看着那画,心里仿佛被洒满了星星点点的阳光,一下子便开阔了。 “好。等我上了光油,给你们送过去。现在带不走,还没干。”彭淑点头。 “妹妹,我们还有一会才走,你不如给我们画一幅?” 白菲晚第一次见油画,想要看看彭淑是怎么画的。 “好。” 彭淑不拒绝,反正等消息,也是要干耗时间。 “你们坐下吧。” 彭淑让阿影搬来椅子,和茶桌,围炉。 围炉上,烤着小吃。 极尽的温馨。 不知画了多久,两个栩栩如生的人,跃然画布之上。而魏国公府,上演了好大一出戏。 “郑将军,上回老身碰巧救了娴雅,便觉这孩子冤得很,也喜欢她娴静的性子,比那咋咋呼呼的,不知强多少倍。原本早就该来提亲,这不,碰到太后大丧,就耽搁了。” 郑娴雅清誉有损,就算从妙月庵回来,也只能选一个普通门第,求着人家娶,再奉上丰厚的嫁妆,人家还不一定肯。 为这件事,魏国公郑元丰,和国公夫人仇氏,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敢贸然跟彭家结亲。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是不能随便结亲的。一个选不好,家族从此就败了。 “这……”郑元丰不敢马上答应,也不知该不该拒绝。 “姜太夫人,不如我们先商量商量。”仇氏挤出抹得体笑意,态度拿捏得刚刚好。 “应该的应该的。我在这里喝茶,等你们。”太夫人心里也屈辱。她都亲自上门提亲了,魏国公这个小辈,还如此托大,不立马答应! 片刻后,魏国公府主要人员,十七八人,全部汇聚仇氏的长安院。 家族大了,难免有派系。尤其是后宅,关系错综复杂。 “要我说,就算是彭家的庶子,咱家娴姐儿都是高攀。”郑娴雅的二叔母刘氏,与她母亲,妯娌之间颇为不睦,但凡有点事,那必是斗得你死我活。 “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嫁去彭家?彭家现在官司缠身,将来前途还不一定如何呢。”郑娴雅的母亲大怒。 “又不是我女儿落水,又不是我女儿损了清誉,是你女儿自己不知检点。”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不知检点?”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便撕了起来。 郑元丰气得“砰砰砰”拍桌子,“好了!都给我住口!滚出去!娴儿的婚事,我做主!” 两个女人,被撵了出去。 好不容易长安院里安静了,郑元丰无比严肃问道:“说罢,这门婚事,能不能结。” “父亲,我得到可靠消息。东城郑家,要救彭柏涛。”魏国公世子郑宽人有理有据,还拿出几封书信。 东城郑家,就是彭淑外祖父的太师府。这两家都姓郑,只不过只是同姓,没别的关系。 “看来是看在彭淑的面子。”仇氏很快想到彭淑,“郑老太师要保外孙女,肯定要与彭家共进退。” 郑元丰沉默了。 彭家,姜家,郑家,皇甫家,这四家,可都不是一般的门第。尤其是郑老太师,桃李满天下,陛下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门婚事,能结。”郑宽人无比笃定。 他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很得郑元丰信赖。他都说能结了,郑元丰自然没有再拒绝。 很快,郑元丰与仇氏,回了正院正厅。 这时,太夫人已茶过三巡。 “与彭家结亲,我们是一百个愿意的。”郑元丰笑着捋了下胡须,目光微不可查地扫了眼小姜氏。 小姜氏出面,那肯定是三房的儿子娶他家姑娘。三房好,三房执掌彭家,将来也比大房和二房有前途。 只是,三房庶子多,也不知是哪个庶子。 她家娴雅清誉有损,已经不敢想顺国公府的嫡子了。庶子也不错,至少比那些普通门第强。 “不知是哪位公子。”仇氏等不及,先一步开口问。 “是我们三房长子,彭焰。”太夫人笑容可掬,满脸慈祥,“焰儿虽然比四姑娘小,但他自小懂事。他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四姑娘只是落水,被那些多嘴之人说了两句,又没干什么,他不在意。还说四姑娘贤淑宁静,是他喜欢的性子。不然,我们也不能上门。这小子,逼得急,我们也喜欢,便贸然上门了。” 太夫人说得滴水不漏,神情更是无比坦荡自然,根本不像在胡说。 “嫡子?”仇氏也是没想到。大惊后,便是惊喜,“彭焰好,彭焰好。那孩子我见过,生得一表人才。” “确实一表人才。小是小了些,不过几岁而已,不妨事。难得的是,我们两家,知根知底。”郑元丰并不在意彭焰现在的荒唐。 男人嘛,年轻时,难免轻狂。将来,承袭了家业,稳重了,就还是好儿郎。 这边刚敲定婚事,那边峻生便到了。 他是派去做奸细的,回来带来的消息,能直接通到郑元丰耳里。 郑元丰的常随心腹进来,在郑元丰悄声将事情一说。 刚刚还满面欢喜的郑元丰,瞬间怒不可遏。 “姜太夫人!您真是好手段呐。先坏了我府嫡女的清誉,又假惺惺地过来求娶,企图让我们感恩戴德?!你当我郑某是什么人?任凭你拿捏的蠢货?” 第81章 抢弟弟产业? 面对郑元丰的突然变脸,太夫人一下子就想到事情瞒不住了。 不过她活了八十岁了,历经风雨,很是镇定。不像小姜氏,已经难堪得低下了头。 “魏国公,你麾下将士数万万,你能否保证每个人都不犯错?想来,你是不能的。自然,老身也不能保证后辈能个个省心。” 她说得平静,且理所当然。 郑元丰眼里露出失望,他以为,姜太夫人是公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可没想到,她竟连说彭瑶品行不端都不肯,竟用不省心糊弄他。 “彭瑶害我娴儿清誉受损,姜太夫人,你随随便便就想揭过?一句不省心,就能让我娴儿的清誉恢复如初?你知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知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妙月庵是怎么过的吗?”郑元丰还是很看重郑娴雅的,她性子安静,不会动不动就与人吵来吵去。 “魏国公,老身知道。老身是来解决问题的。老身的办法就是,彭家嫡子娶四姑娘。我们彭家的门第,自不会让四姑娘再受那些闲言碎语。” 太夫人暗暗捏了把汗,幸好没头脑发热选了庶子来,不然场面会更难堪。 方才说郑娴雅嫁庶子都高攀的刘氏,听了这话,又来了。 “木已成舟,没办法了,只有这么办,才能保住娴姐儿的清誉。顺国公府跟咱们,也算门当户对。” “刘氏!你个黑心肝,猪狗不如的东西!彭家都踩到郑家头上来了,你还要我娴姐儿嫁过去,你说,你是不是收了彭家的好处?” 郑娴雅的母亲,冲进来就要打,什么体面,什么端庄,都不要了。 郑元丰本就心情烦躁,两个女人彻底撕下伪装,扭打做一团,他更是耐心耗尽。 “都滚出去!”他怒吼一声,没等两个女人被请离开,他便对太夫人道:“你们彭家,是要我们魏国公府感恩戴德?你们这样的人家,我怎知你们不会苛待我娴儿?” 郑元丰算是看明白了,郑娴雅的事过去那么久,彭家肯定早就知道了,而他们这么久没来提亲,怕是不打算负责。今日突然上门,不过是因为彭家最近官司缠身罢了。彭家需要这门婚事,需要他的势力。 这样不诚心的亲家,他结不起! “婚事作罢。你们彭家,纵女作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来人,送客!” 郑元丰丢下话,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魏国公,我们可以补偿四姑娘。”太夫人终于慌了,她站起来要追上去,却被郑宽人拦住了。 郑宽人面如寒霜,亦是恼怒不已。彭家这是在算计,羞辱魏国公府。 相当的门第,魏国公府压根没必要给她们脸色。 “补偿?怎么补偿?让彭瑶出嫁做姑子?还是也去落水损了清誉?姜太夫人,你也是女人,你为何要纵容重孙女这样害我的女儿?!” 郑娴雅的母亲,一双赤目,像是要吃了太夫人。 “姜太夫人,请。”郑宽人满面寒霜,他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容置疑道:“您德高望重,身份尊贵,魏国公府的门,怕是承不住您这尊大佛。以后,还望您贵脚免抬,放过我们。” 德高望重? 太夫人没听到恭维,只听到了讽刺。 郑宽人这话,也是在逐客,在警告她,以后再不许她登魏国公府的门。 太夫人在高门大户里纵横了一辈子,临老了,却受这屈辱,她一颗心,怒意滔天。 “告辞!” 她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语气森然。 片刻后,她从魏国公府出来,身后的门“嘭!”的大声关上,身边的小姜氏,吓得身体颤了下。 太夫人转身,冷目幽狠,盯着门匾上的魏国公府四个字,冷声道:“山水有相逢,将来未可知。魏国公,你会为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 彭家,沉香院。 彭淑收了画笔,耸了两下肩膀,“好了。” “妹妹,真好,真像。比铜镜里的我,还要真。”白菲晚看看画里的人,又看看彭硕,发现他跟画里几乎一模一样。 彭硕也在画和人之间,来回看了许久。 画里的他,平和温润,眼眸又坚毅有神。而白菲晚,浑身上下,透着强大的气势。他们一柔一刚,显得是那样的般配。 “妹妹,你这颜料是如何制的?我也学过画,可没见过你这种颜料。”白菲晚没忘记看到的商机,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你这流派的画,若能推广,光是卖颜料和画笔,画布……” “嫂子,我对买卖不感兴趣。”彭淑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 想要天下文人接受新鲜事物,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一旦做起买卖来,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那都是要去处理的,她不想那么累。 “妹妹,我们白家做。到时候给你分红。只要你肯把方法告诉我,我保管不让你耗费半点心神。” 白菲晚不想放弃,这么好的生财之路,放弃了就是傻子! “再说吧。等你们办了婚事,我或许就改变主意了。” 彭淑没有把话说死,只不过现在真的不能同意。二哥入赘白家,是因为白家与彭家没有利益纠葛。她若跟白菲晚合伙做买卖,说不得要被有心人利用。 这样,二哥入赘就没有意义了。 想起这事,她又提醒了一句,“二哥,你入了白家,就与彭家没有干系了。以后,彭家的事,你知道了,当没看见便好。别多管闲事。” 白菲晚何等的敏锐,彭硕还没反应过来,她立刻便懂了。 “妹妹放心。你若想做颜料的买卖,直接派人来找我。我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白菲晚颇有看人的眼光,她觉得彭淑,是个可深交之人。 “时辰到了,走吧。”彭硕压根也不想跟彭家再有瓜葛。 “二哥,一路保重。” 彭淑将人一路送到大门口,望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 彭家也要脸面,长房唯一的儿子入赘别家,只能选择半夜离开了。 彭硕刚走没多久,太夫人与小姜氏便回来了。 她们回来,自然有人离开。比如,一直盯着彭家的一名小乞丐。他瞧着在门口下马车的太夫人和小姜氏脸色铁青,便知结果不乐观,立刻飞奔去了齐国夫人府。 第82章 不好了! 齐国夫人府。 坐落在世家大族聚集的东城,占地六十多亩。这里原本是吕国公旧址,吕国公府败后,承乾帝将府邸收回,赏赐给了齐国夫人。 刚赏赐下来的府邸,年久失修,皇帝派了大内的人过来修葺,用的砖瓦,都是皇宫专用的。 齐国夫人府,可用极尽奢华来形容。 承乾帝恩宠太过,不少人不满。不过彭淑猜测,他那时就是要做给那些反对他的人看。那时先太后还在垂帘听政,大部分人为太后马首是瞻,他憋屈又气无处撒,就拼了命地对齐国夫人好。 大臣们越弹劾,他就越好。 金碧辉煌的齐国夫人府,进了个小乞丐。小乞丐直接被领到齐国夫人面前。 “看来婚事不成。魏国公府不与彭家结亲,彭家又官司缠身,肯定不会轻易拒绝我。”齐国夫人脸上喜气盈盈,“快,准备准备。明日去彭家提亲!” 夜,寒风呼啸,冷冽刺骨。沉香院里,彭淑躺在软塌上,一边撸着小美满,一边听阿影汇报。 “奴婢方才去打听了,四公子高兴得,直呼婚事不成是老天开眼。” 彭淑失笑,这个彭焰,没有做大事的潜力,格局小。 郑娴雅只不过是落水,露了些肌肤,又没有露重要部位。就因为别人说两句闲话,他就以为自己多高贵,可以随便嫌弃了。 “阿影,拿笔墨来。” 正说得起劲,乍一听到彭淑吩咐,阿影还愣了好半晌,才急匆匆去把笔墨取来。 许久没写字了,彭淑将汤婆子放下,提笔酝酿了片刻才写出第一个字。 字,越写越顺,片刻间,一封信便写完了。 “让刘妈妈想过办法,秘密将信送到,清风巷温不平手里。” “是。” 阿影不敢马虎,三房的八卦也不听了,信揣怀里,急匆匆就出了门。 两个时辰后,子时一刻,彭家的门被敲响。 “请彭三老夫人去衙门一趟,我们大人有话问你。” 还是上回那波衙差,还是不想好的温不平带头。 彭家不开门,衙差就一直敲,吵得左邻右舍,纷纷开门出来看。 老姜氏早就睡下了,温不平的人‘砰砰砰’敲门,门房没办法,只能去请示。 彭远泰被停职在家,心情本就烦躁,又大半夜的因老姜氏的事,被吵得不安生,不由的怒从心来。 “这个混账温不平!” 老姜氏醒来,一听是温不平来找她,顿时无比抗拒,“老爷,咱们难道就任由温不平踩在头上?你好歹也是一品大员,那温不平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温家家主来了,咱们也不怕!” “你以为我没警告温显那个老匹夫?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儿子只是秉公办事,现在如他儿子这般为朝廷尽心尽责的人,已经很少了。你要我如何说?你还是起身,快去把他打发了,免得吵到左邻右舍,我丢不起这人。” 说起来,彭远泰也是一肚子气,憋屈得不行。 “陛下呢,难道陛下就任由他这样胡闹?”老姜氏不甘心,这里可是顺国公府!不是小门小户。 “我要是能见到陛下,还容他放肆?平日里让你小心再小心,你是怎么做的?若你做事干净,何至于惹上这瘟神?” 彭远泰心力交瘁,起身便去了美妾房中。 面对丈夫的冷漠和责备,老姜氏一颗心碎成了数片。 偏偏温不平跟瘟神似的,继续敲门,非要她大半夜去衙门回话。 沉香院,彭淑睡得很沉。阿影和尤妈妈得知动静,特意守在外头,免得有人惊扰。 老姜氏一夜无眠,彭淑睡到自然醒,整个人神清气爽。 “姑娘,姑娘,齐国夫人来提亲了!她亲自来的。”阿影激动地过来禀报,“您说太夫人会答应齐国夫人吗?” “也好久没去给曾祖母请安了,这晨昏定省,总不能忘的。走,去寿松院。” 彭淑又提上那丑丑的汤婆子,顺手抓了把瓜子,施施然去了寿松院。 此时,寿松院里,气氛说不出的微妙。 “老姐姐,你这气色呀,越发的好了,感觉年轻了几十岁,不知的人,还以为你刚过六十呢。” 齐国夫人满脸堆笑,说着恭维的话。 太夫人是看不起她的,又碍于承乾帝的面子,不得不敷衍应付。 齐国夫人也知道太夫人瞧不起她,不过,能让儿子娶到国公府的嫡女,那对未来齐国夫人府,也是有保障的。 她不觉得那几个小案子能压垮顺国公府。京城里的高门显贵,哪一家没吃过些官司? 都是小场面。 她这样想完全不意外,京城里瞧不上她的人家,多了去了,人家有什么消息,也不会告诉她。 承乾帝,就更不可能告诉她了。 “瑶姐儿呢?怎么没来?”齐国夫人瞧了一圈,没瞧见彭瑶,反而瞧见彭淑毫无礼数地进来,敷衍的行了礼,然后不等长辈让她坐,她自己就坐下了。 坐下也就罢了,还嗑瓜子! 当即,齐国夫人再次更加看不上彭淑了,心里冷哼道,还是彭家嫡女呢,如此的无礼粗俗,跟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果然是没有生母在身边,长歪了。 彭瑶被问起,顶着熊猫眼的老姜氏警惕一笑,“瑶儿身子不适,怕来了过病气给你,就在屋里歇着了。” “这有什么?我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怕这个?我去看看瑶姐儿。”齐国夫人说罢就起身要去看人。 “不用了。”太夫人知道她心思,懒得多应付,脸色沉了沉,“你贵人事忙,今日登门,是为了何事?” “什么都瞒不过老姐姐你,我呀,喜欢瑶姐儿喜欢得紧,想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求娶她。”齐国夫人没什么底气,完全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得出口的。 太夫人闻言轻笑一声,那笑意,有几分忍不住的嘲讽。 一个宫女,如今得势了,就敢肖想国公府的嫡女了。 谁给她的脸?! 齐国夫人也是经历过风雨的,瞧出了太夫人的轻视。她这人呢,有个优点,就是别人越轻视,她就越要做出来,打那些人的脸。 之所以要给鳏居儿子求娶高门嫡女,也是为了争口气。 这些人不是瞧不起她吗? 那她偏要她们的嫡女,嫁入她家! “额……”太夫人几乎是立刻,便想要拒绝了。 她的目光落在吃瓜子的彭淑身上,张口便想让齐国夫人看看彭淑。 彭淑洞悉她的本能反应,张口便将瓜子壳吐在地上。 然后,翘起二郎腿。 “曾祖母,三祖母,我看这门婚事好。瑶妹妹嫁过去,齐国夫人肯定不会看着亲家受温不平磨搓,会入宫向陛下求情的,对吧?” 她笑盈盈问齐国夫人。 齐国夫人听了这话,觉得她顺眼了些,忙不迭点头。 “肯定的,肯定的。” 话说完,她整个人,底气瞬间强了几分。 “三祖母,说不定一会温不平又要来了。”彭淑好笑地望向老姜氏。 老姜氏气得想一拳头捶死她,“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出去!” “三祖母,我曾祖母还在呢,你就做寿松院的主了?不知的人,还以为这个家你才是哪个老泰山呢。” 彭淑不但没走,还往椅背上一靠,看戏的姿态,摆足了。 “你!” 老姜氏脸都气得狰狞了。 “好了!”太夫人最近烦心事多,话都不想多说了,她目光落在齐国夫人身上,看着她已经颇有底气的神情,觉得刺眼极了。 可偏偏,她权衡利弊后,觉得不能贸然拒绝。 “齐国夫人,儿女的终身大事,还要问过她本人的意思。你先回去,我们决定好后,会亲自登门。” 齐国夫人一听,觉得有戏,便不逼着了。 “静候佳音。”她起身告辞离去。 待她走远后,彭瑶从侧门进来,撕心裂肺地质问,“曾祖母!您为何没直接拒绝?难道您真的要将瑶儿嫁给一个鳏夫?” 第83章 分家产 熟悉而相同的场面,不同的是,质问的换成了彭瑶,而她前世坐的位置变成了彭淑。 太夫人心虚的没有立刻回答,而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老姜氏早已失去耐心。 “若不是你对郑娴雅下狠手,区区一个宫女,敢上门提亲?你最好做好被万人唾弃的准备,魏国公府是不会替你遮掩的。” “祖母,您在说什么?” 彭淑有些听不懂,“魏国公府那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她几乎是瞬间,视线便投向彭淑。如果郑雅娴那件事泄露出去,满府上下,就只有彭淑做得出来。 “今日你曾祖母去魏国公府提亲,人家当场与咱们翻脸。”老姜氏此时看彭瑶,觉得她竟也没以前可爱了。 没来由的,觉得她那张精致的脸,多了几分晦气。 “现在又得罪了魏国公府,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没辙了,除了叹气,便是怨天尤人。 “彭淑!” 彭瑶冲到彭淑面前,怒意滔天质问道:“是你!是你将事情泄露出去的,对不对?” 随着她话出口,太夫人和老姜氏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是彭家的心腹奴仆,她们的人绝对不会背叛,那么就只剩下彭淑和她身边的人了。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我要是想跟你同归于尽,我早就将事情散播出去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你与其怀疑我,不如审视一下自己,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外人知道。”彭淑神情坦荡,眼眸清澈,完全看不出在胡扯。 她回望太夫人和老姜氏,嘲讽道:“我父亲下狱,三祖父和三伯父停职在家,三祖母又每日都要去衙门回话。这一切,你们难道没怀疑过仇家出手吗?我再怎么恨你们,我也还是要依仗彭家这棵大树的,彭家倒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太夫人本就有所担心,此时更是焦虑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完全相信彭淑的话。 老姜氏也没有怀疑,她这一生,得罪过的人,多了去了。 只有彭瑶,她坚定不移地认定是彭淑搞的鬼。 “祖母,她撒谎!” “好了!”老姜氏烦得厉声呵斥,“你现在立刻去祠堂给我跪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祖母……” 彭瑶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而下,片刻间打湿了衣襟。 祖母不疼她了。 先是母亲心里只有弟弟,现在祖母也不疼她,不信她,信她的仇人彭淑,还要罚她。 “下去!” 老姜氏以前看她哭,立刻便心疼了,可今天,心里太烦了,不但不觉得心疼,还觉得碍眼。 瑜妈妈上前,要将彭瑶拉下去。 彭瑶心都碎了,祖母真的不疼她了。 都怪彭淑,要不是她将事情捅出去,她就不会失去母亲和祖母的疼爱。 “曾祖母……” 快出门了,她不甘心地望向太夫人。太夫人端坐主位,满脸威严,双眸透着冷意。 她有些恍惚,曾祖母这样冷漠,也是不疼她了吧。 求饶的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她了解曾祖母,如果她不愿听她说话,那么不管她如何求,都是没用的。 最后,目光落在彭淑身上。彭淑翘着二郎腿,吃着瓜子,神情似笑非笑,眼里满是讥讽。 “彭淑,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狠厉丢下话,转身出了沉香院。 彭淑耸耸肩,“奉陪到底。” “你也下去吧。安心待嫁。”太夫人片刻也不想再看到彭淑,要不是有武安侯府那门婚事在,她都想将她逐出彭家了。 彭淑拍拍手里的碎屑,慢悠悠起身,也不行礼告辞,大步离开了寿松院。 她走得太无礼太嚣张,老姜氏心里不由得升起怀疑,“母亲,郑娴雅那件事,会不会真是淑姐儿捅出去的?” “就算是又如何?事已至此,我们现在要保住的,就是武安侯府这门婚事。只要婚事成了,彭家就还有一分助力。” 太夫人已经察觉到危险了,彭家不能再出事,能得一分助力,就死死抓住一分。 老姜氏心里满是不甘,若是以前,就着这件事,定能要彭淑一层皮。可惜啊,她有婚事傍身,竟动不得了。 “等彭家缓过来,看我怎么收拾那贱蹄子。”老姜氏满腔恨意,不管事情是不是彭淑做的,她不喜欢她,那怨气自然要发在她身上了。 彭淑从寿松院出来,拐过回廊,便见彭瑶等在回廊尽头。 “彭淑,我知道是你。” 彭瑶无比笃定,她拦在彭淑面前,赤红的眼,满是仇恨。 “没人疼的感觉,很难受吧。”彭淑轻笑,盯着她微肿的眼睛,“哭过了?别哭呀,齐国夫人是陛下都要尊敬几分的人,你能做她的儿媳,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哭呢?要笑,高高兴兴地嫁过去。” “彭淑!” 彭瑶扬手打过来,彭淑伸手一捉,扣住她的手腕,人也靠了过去。 近乎是贴着彭瑶的耳朵,轻声道:“我的好妹妹,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等着吧。” 话说完,彭淑直接甩开彭瑶的手,她脚下不稳,狼狈地跌在地上。 彭淑看也不看一眼,冷漠拂袖而去。 回沉香院的路上,路过前花园,阿影将彭淑拉住,“姑娘,先别过去,三老爷的门生,还有同僚来三房议事,现在正是回去的时候。” 阿影话音方落,彭远泰和彭栢霖的交谈声便由远及近传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陛下的态度。若陛下愿意见父亲,那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彭栢霖语气沉重,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你去一趟姜家,问问你舅舅,定远侯案,他到底牵扯多深!”彭远泰心中有气,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彭淑将阿影拉到假山后,躲在路边,听着彭远泰和彭栢霖的步子,两人走远了才出来。 “走吧。饿了。” 彭淑心情大好,彭远泰那边事情不好办,那彭瑶的婚事,基本上可以定了。 寿松院。 彭远泰进来,先一步问:“母亲是怎么想的?” “你去见一见殿下,问问他的意见。”太夫人心中有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有得有失,她难以抉择。 “好。”彭远泰甚至没坐下,转身又出门了。 彭淑和阿影慢悠悠走着,还没到二房呢,便见彭远泰急匆匆出了门。 “三老爷出门了。”阿影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废话。 彭淑轻笑,终于去见大皇子商量彭瑶的婚事了。 若不是前世她彻查三房,压根都不知三房竟然胆大包天到害死大皇子妃,然后企图将彭瑶嫁给大皇子做继妃。 “哎。” 彭淑轻叹一声,她重生得有些晚了,现在的大皇子妃,深中慢性毒,既不能生育,也不能侍寝,活不了多久了。 “阿影,告诉刘妈妈,我要去见温不平。” 彭家绝对不愿意选齐国夫人那门婚事,那么,剩下的就是嫁入大皇子府。而现在大皇子妃还活着,彭家会怎么做? 不用想都知道,在十面埋伏的情况下,肯定会选择杀了大皇子妃。 第84章 想和离? “姑娘,要不还是写信吧?” 阿影觉得太冒险了,姑娘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贸然去见外男,若被人知晓,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温不平,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做事不计后果,肯定不会为姑娘遮掩的呀。 彭淑伸手敲了敲她脑门,“不听话了?” “奴婢知错。”阿影低下头,委屈嘟着嘴,不死心地继续劝,“姑娘,您……”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彭淑已经走远,自己找小七去了。 小七与外院门房关系打得还算可以,掏了二两银子,便偷偷放行了。出了彭家,他加快速度,直奔千水阁。 刘妈妈目前住在千水阁,还没搬进沉香院。她已经挑了几个机灵丫头,正跟她学做账呢。 她教得也认真,彭淑到时,她都没听见。 彭淑走进灯火通明的账房,原本是想瞧瞧刘妈妈教得怎么样了,却没想到,竟看到了前世帮她查账的那几个。 忠心,听话,恭敬,又聪明的阿淼,林语,段佳,陈静研。 熟悉的面孔,年轻的她们,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彭淑一颗心狂跳。 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是谁? 帮她? 还是另有目的? 彭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更不相信不求回报的帮助。将这些人送到她身边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姑娘。”刘妈妈终于看见彭淑,紧忙过来行礼。 她的声音将彭淑思绪拉回。烛光下,刘妈妈的脸,是那么清晰,脸上的褶皱,恭敬的眼神,仿佛都在告诉彭淑,这个世界有多真实。 “刘妈妈。”彭淑片刻间,淡然下来,走到主位上坐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辛苦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姑娘,您深夜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刘妈妈一面给彭淑沏茶,一面轻声细语地问。 “我要去见温不平,你安排一下。” 刘妈妈是有办法的人,闻言没多问,点了点头,“还请姑娘更衣。奴婢这便去安排。” “好。” 两刻钟后,彭淑被打扮成了个闲汉,小七也换了身小二的行头,坐上挂了送嗦唤灯笼的马车,不急不慢朝清风巷而去。 温不平跟温家不和,单独在清风巷买了座小院子。彭淑的马车堪堪靠近小院,便远远地听到笛声悠扬,心一下子便被揪起了。 温不平的笛声,总是很忧伤,听他的笛声,能一下子想起过去所有的不开心。 小七下车去叩门,过了许久,一个小厮才开门探出头来。 “你们找谁?”小厮看了眼马车上的灯笼,他家没叫嗦唤,顿时便警惕了起来。 又看小七眼生,根本不敢开门。 “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家公子,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为化万物,纵横反出,反复反忤,必由此矣。可记下了?” 彭淑从马车上下来,小厮寻声看来,只见个身着普通衣着的公子,明显是女扮男装,不过那通体贵气,让他不敢直视,慌忙低下了头。 “您稍等。” 他关上门,疾速跑向温不平。 “本王怎不知彭姑娘还懂纵横之术?” 不知何时,李肃过来,走到彭淑面前,凝视着她。 彭淑迎上他的目光,“不重要,不过是见温大人的手段罢了。” “本王不知,你还认识温不平。半夜也要来见他。”李肃语气冷了些,眼里也风云涌动,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彭淑感觉天似乎更冷了,后背有些发毛。她无语地挪了挪步子,离李肃远了些。 距离远了,李肃又靠近,甚至比方才还要近。 “王爷?” 温不平出来,没瞧见彭淑,彭淑此时被笼罩在李肃高大的阴影下,半片衣角都没露出来。 “温大人,我找你。” 彭淑侧身,冲温不平打了个招呼,“方才那句话,是我带给你的。” “什么?”温不平满脸不可置信,“为化万物,纵横反出,反复反忤,必由此矣?” “前几句是,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温大人,我可以进去跟你谈了吗?”彭淑从李肃身前越过去,走向温不平。 李肃脸色冰寒,也走到温不平面前,危险地盯着他。 温不平是个敏锐的人,他感觉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了,可彭淑的那两句话,诱惑力实在太大。他完全想象不到,一介女子,年纪不大,竟能说出这样有深度的话。 尤其,还是个貌美,贵气盈盈的女子。 “可以,姑娘请,王爷请。” 他激动得,甚至将彭淑排在了李肃前边。 彭淑一甩衣袍,飒爽进了院子。 “姑娘,不知你师从何处?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姑娘,是心有天地之人。”温不平走在彭淑左边,大有一种,此人是自己知己之感。 李肃冰冷目光落在他挨近彭淑的肩膀,脸色阴沉, 不由得,温不平有种如芒在背之感。他瞧了眼李肃,看到他一双寒目正盯着自己,鬼使神差的,他换了个位置,走到李肃左边,与彭淑之间,隔了个人。 “温大人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师从何处?最疼你的长姐,命都要没了。” “什么?”温不平一惊,“王爷说什么?我阿姐怎么了?” “你长姐中毒,命不久矣了。”李肃直接点破。 温不平的长姐,温婉,就是大皇子妃。前世死在三房手里。 “怎么会?我前几日才见过阿姐,她好好的……”温不平说着说着,没底气再继续了,他的声音,渐渐散于寒风中。 李肃是当朝贤王,若没有证据,他不会开口。 “王爷,姑娘,我……我先去一趟大皇子府。”温不平心慌极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温婉,是这世上,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本王给你带了大夫。”李肃转身,席战从阴影处走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扫了眼彭淑。 彭淑:“……” 这什么眼神?怎么有几分揶揄? “多谢王爷。”温不平匆匆施了礼,便带上席战,冲向大皇子府。 温宅里,彭淑与李肃,凤眼瞪杏眼,面面相觑。 “王爷,我也告辞了。”彭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本王送你。”李肃脸色还是很阴沉,像彭淑借他银子不肯还似的。 “多谢王爷。” 彭淑觉得,如果拒绝,会更激怒李肃。而激怒李肃,是不明智的。 她从温宅出来,上了自己的马车,而李肃骑着马,跟在马车后头。 不知走了多久,“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马车,彭淑身体一晃,重重撞向车壁,撞得她头晕目眩。 没等她爬起来,无数脚步声急促传来,又听许笑大喊,“有刺客,保护王爷!” 第85章 拭目以待 听到刺客二字,马车里的彭淑,一颗心沉入谷底。 承乾帝已经不执行‘去贤计划’了,而是改成刺杀了? “王爷,快走!” 车外,李肃的马中了一箭,箭头上有麻醉药物,已经倒下了。许笑与贤王府的府兵头领邓松,一左一右,护着贤王,要他先走。 “彭姑娘。” 李肃没走,反而上前几步,要钻进马车来救彭淑。 “王爷!”许笑和邓松急忙拦住,“王爷,趁他们还没包围过来,您先走!彭姑娘小的会保护好。” “让开!” 李肃冷冽的声音,直接将许笑呵退。他现在不能放弃彭淑,彭淑只有跟着他,才是最安全的。 “出来。” 马车后门打开,李肃钻进入马车,扶起晕乎乎的彭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按在胸前。 “别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李肃压低了声音,贴着彭淑的耳,生怕被人听了去。 彭淑也缓过来了些,只是头被撞到,有些疼和晕,不影响正常交流和思考。她也知道不能露脸,若让承乾帝的杀手看到她被李肃护着,必会陷入无休止的麻烦中。 而她,最讨厌麻烦。 她伸手抱住李肃的腰,脸深深埋在他胸口。 李肃腰被抱住的瞬间,他身体一颤,心跳不受控制的跳得飞快。 “王爷,危险是你带来的,你要对我负责。”彭淑有气无力的叮嘱。她还没看到彭家满门抄斩呢,还没看到那些人得到应有个报应呢,不能死。 李肃垂目,凝视着她柔若无骨的样子,唇角微扬,磁性的声音低低回道:“本王,对你负责。” 彭淑:“……” 他们说的负责,不是一回事吧! 不过罢了,她现在没力气跟他辩驳。 “本王带你离开。”李肃手一用力,抱着她,便出了马车。 小七被压在马车下,双手死命的支撑着,许笑见李肃非要带彭淑一起走,便过去帮忙,将小七拉了出来。 好在小七没受伤,只刮破了点皮,他见彭淑出来,立刻扶正帷冒冲了过去,护在跟前。 “王爷……” 短短片刻,无数蒙面刺客将李肃几人围在了中央。 许笑气得跺了跺脚,“王爷,走不了了。” 李肃目光如剑锐利,环视了下四周,街道两头,至少堵二百多人。而两侧屋顶上,也站满弓箭手。 “抱好了。” 李肃低头,贴着彭淑的耳朵低语。 温热的气息,徐徐从耳朵处蔓延到脖颈,惹得彭淑痒痒的。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去关注这些,她双手果真紧了紧。 不合时宜的,她想起前世,也是在这样的一条街,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她在宫里憋太久,便打算出宫走走。 哪想消息走漏,她被数百蒙面刺客团团围住。 如今想来,那日她出宫,只有彭家的人知道罢了。前世政务繁忙,她总没时间细想许多事,如今想来,原来彭家那么早就已经与小皇帝密谋了。 也是,突然倒戈,小皇帝将来肯定也不会重用彭家。若一开始,便坚定站在小皇帝那边,小皇帝自然明白他们的忠心。 可笑,她竟然以为彭家是她的后盾,给他们权柄,给他们尊荣,盼着他们念一念血浓于水。可没想到,她递过去的权柄和尊荣,是杀自己的刀。 “铮!” 一声清冷的脆响,李肃带着她,后退几步。与此同时,他手里的剑出鞘,与一名招招凌厉,直奔要害的刺客战成道道残影。 李肃退了几步后,便再没动过。他握剑的手,速度快如闪电,那名明显是刺客头子的,竟近不得身。 “噗。” 许笑和邓松,领着四名府兵,在夜色中,与数十人酣战,他们的身上,短短片刻,便多了数道伤痕。 “贤王,果然名不虚传。” 那名刺客头子,方法使尽,却始终无法伤李肃半分,便也退下了。他只是久闻贤王文武双全,想试试他的身手,没想到这一试,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对方怀里还抱着个女子,他都无法近身,若放开那女子,他必然过不了三招。 他退下,那些与许笑几人酣战的刺客,也都停手站在旁边。 “王爷,虽然我很敬佩你,但对不住了。”他说话间,右手扬起,站在屋檐上的弓箭手,立刻拉满弓弦,只等一声令下了。 许笑和邓松,以及四名已受伤不轻的府兵聚拢过来,打算用血肉之躯,为李肃挡下即将射来的利箭。 “彭姑娘,一会本王将你护到旁边铺子里,你找机会逃出去。他们要的是本王的命,不会为难你。”李肃声音很轻,只有彭淑和他才能听到。 彭淑没动,听着他有力快速的心跳,知道他慌了。 可,怎么会呢?他是贤王啊,他是李肃啊。 他怎么会慌呢? “王爷,你别骗我了。你只是不想我死在你怀里罢了。若我们都死了,而我死在你怀里,别人会说我闲话,造我的谣。我不在乎的。” 彭淑一派淡然。命都没了,还在乎生前身后名? 李肃知道骗不过她,心里愧意横生,若今日听到她来找温不平,没跟来,便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若方才在温宅,让她自己走,或者派人护送,他不跟着,便也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对不起。” 他轻声说着,没有半分强势和凌厉。与素日里的他作比,判若两人。 许笑和邓松也是惊讶,王爷在彭姑娘面前,真温柔。 “没关系。”彭淑颇有几分遗憾。现在若死了,就瞧不见彭家满门抄斩了。 她此生唯一愿望,不过是看到前世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已。 却也这样艰难。 可她怎么会怪李肃呢?李肃是她前世的定海神针啊。他帮她的,何止救命? 莫说今日杀她的是刺客了,就算是李肃本人,她这条命,也舍得的。 “彭姑娘,若有幸不死,你可愿意与陈家解除婚约?”李肃左手,不由得揽着彭淑的腰,抱紧了她。 彭淑:“……” 她眼眸一抬,扯住李肃一片衣角,用他手里的剑,将布割下来,蒙住自己的脸,然后猛地一推,将李肃推到一旁。 李肃:“……” 他心里止不住的失望。 她就那样排斥他? 彭淑望着那些拉弓的弓箭手,也不慌了。以她对李肃的了解,在这种危急关头,他是决计不会谈这些儿女情长的。 若他还有闲情逸致谈论男女之情,必定是不够危险。 且,胜券在握。 “王爷,是别装了,喊你的人出来吧。” 李肃哑然,随即失笑,她就是这般聪慧,什么都瞒不过。 “出来吧。”他淡淡说了声。 很快,屋顶上的弓箭手,眨眼功夫,掏出一条红布,系在自己手腕上,弓箭对准了刺客。 领头的刺客见此情况,大惊一声:“撤!” 然而,已经晚了。 如漂泊大雨般的利箭,齐刷刷从空中射来,满巷子的刺客,在声声惨叫声中倒下。 不长不短的街,霎时成了尸山血海的修罗场。 李肃宽大修长的手,自然的挡在彭淑眼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别看。” 彭淑心头一暖,觉得自己方才的声音有些冷了。 速度很快,一刻钟不到,惨叫声停下。紧接着,是处理尸体的声音。而李肃的手,还没有放开。 彭淑将李肃的手扒开,视线扫去,街上的尸体,已经处理完了。只剩下满地鲜血,逸散着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王爷,您先走。”廉贞从屋顶上下来,“马车已经准备好。” “送彭姑娘先走。”李肃拧着眉,瞧见彭淑身上沾了几滴血,他取出锦帕,一点点将那血迹擦干净,才对她道:“走吧,安全了。” “王爷。”彭淑本想叮嘱他小心承乾帝,可话到嘴边,便觉得无需多说,他肯定是知道的。 李肃凝望过来,想听听她说什么,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与廉贞拐过小巷,上了马车,快速朝千水阁奔去。 一路上,她想着今日的事。李肃没理由帮大皇子,可他为什么要帮? 此时,大皇子府,温不平的人上前叩门,大皇子府却纹丝未动,死一般的寂静。 第86章 拒婚信 “开门!开门!我要见我阿姐。” 温不平的小厮叩不开门,温不平心中焦急,只能在府门前大喊。 声音很大,隔壁二皇子府的人都听到了。 而大皇子府内院,也同样听到了。 大皇子府正院里,温婉躺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咳血,她的丫鬟银杏急得满头是汗。 她给温婉擦干净嘴角鲜血,便冲出房门,“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然,原本守夜的婆子、丫鬟,全都不见了。 派去请太医的丫鬟,更是一去不复返。 “来人!来人啊!”银杏大喊,喊了无数声,偌大的大皇子府,奴仆成群,愣是无人应答。 “姐姐。” 喊了许久后,一名满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妖娆女子走进来。她摔着手帕,扭着水蛇腰,款款走到正房门前,被银杏拦住了。 “胡姨娘,你可知自己的身份?这是正房,你一个妾室,没皇子妃允许,怎可随意进来?”银杏昂首,拿出许多气势。 然而,那胡姨娘却嗤笑起来,“奴妾让正妃姐姐给我升一升位份,不求多的,只求当个侧妃,正妃姐姐却说,我身份太低,不堪匹配。现如今,正妃姐姐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她不同意,自然有人同意。” “什么?你什么意思?”银杏没反应过来。 “我与你也说不明白,让开,我有话要与正妃姐姐说。” 胡姨娘身边还带了个大丫头,大丫头闻言立刻将银杏扭到一边。银杏不从,两人扭打了起来。 “正妃姐姐。” 胡姨娘捏着嗓音,欢欢喜喜的进了屋。 温婉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憋着一口气,见她进来,用尽力气道:“你竟勾结外人害我?谁?是谁许了你侧妃之位?” 大皇子府,如今并无侧妃。胡姨娘身份太低,够不到侧妃的资格,只能当个姨娘,还自称奴妾。若是侧妃,便是有品级了,可以自称妾身,或者本侧妃。 她之前是拒绝过胡姨娘,可她也是为大皇子考虑。 大皇子是有心皇储的,而胡姨娘的娘家,对大皇子并无助益,只会是累赘。 “姐姐不肯,自然有人替你肯。”胡姨娘耀武扬威,居高临下的俯瞰温婉,“姐姐,你就要死了,我也不怕与你说,你这些年,缠绵病痛,不是因为你身子羸弱,是我给你下了毒。” “你!” 温婉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恨她以前还可怜胡氏,觉得她出身低微,娘家又日日吸她的血,便处处垂怜,也不苛她。侧妃的名分虽不能给,可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侧妃的份例给。 没想到,她不知感恩,竟给她下毒! “开门!” “开门!” 门外隐隐传来温不平的声音,胡氏听了不但没害怕,反而更加嚣张。 “啧啧啧,姐姐,你说,这造化弄人的,是不是挺烦?明明娘家人就在外头,你却要孤独的死在这深宅大院中了。姐姐不会还抱有希望吧?我劝你千万别,殿下不在府中,出门议事去了。殿下不在,这满府上下,何人敢给你弟弟开门?” 胡氏拉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后,她还挪了挪屁股。以前她来请安,全然不敢全坐,只坐了半边,实在是辛苦。 今日,终于可以全坐了。 她长舒一口气,心中升起一股衣锦还乡才有的畅意。 温婉气若悬丝,艰难道:“你以为勾结了外人,你就能得侧妃之位?可笑。” 她望着胡氏那洋洋得意的姿态,只觉愚蠢。 可她又何尝不愚蠢呢? 门外,温不平喊得嗓子都沙哑了,门房却愣是不开门。 不多会,温不平的人拿了把斧头过来。温不平抡起斧头,直接劈向大皇子府正门旁的角门。 他是文弱书生,可此时力大无穷,直接三两斧,便劈开了门的一角。 里头的门房吓了一跳,想要出来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温不平轮着斧头,一路乱砍,将一名上来阻止的家丁,砍断了一只手,其他家丁,便不太敢上前了。 这可是温不平,他们知道的,有温家做后盾,被他砍死,就死了,是白死。 大皇子还未封王,府上府兵只有几十人,他出门议事,带走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能全过来,还要留守机要之地。 过来阻止的,有人不敢伤他,毕竟他是温家的宗子,正妃的弟弟。而跟在席战身边的,是贤王府的死士,他出手狠厉,有人想立功,不怕死,企图对温不平动手,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谁是假意阻挡,谁是真的要命,他一眼看穿,还没靠近,便被放倒了。温不平,所向披靡,一路打到了正院正房。 “嘭!” 正院外守着的婆子,被温不平砍倒了两个,便再也无人敢拦着了。 他一脚踹开房门,冲进了正房。 胡氏压根没想到他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持斧闯大皇子府!还杀人! “公子!他们要害死姑娘!胡氏给姑娘下毒!你快救救姑娘。”银杏急得连称呼都喊了回去。 温不平原本还不太敢信,现在勃然大怒。 “我杀了你!” 温不平抡起斧头,便冲向六神无主的胡氏。 “温大人。” 席战拉住温不平,“别冲动,查出幕后凶手为重。我先给皇子妃解毒。” 温不平双眼赤红,被席战一提醒,冷静下来,斧头便逼在胡氏脖子前,“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87章 楚公子也不错! “我……我……” 胡氏美目圆瞪,盯着那带血的斧头,话没说完,直接吓晕了过去。 “啪!” 温不平粗鲁的拖着胡氏的身体,穿过刚刚修缮过的长廊,有人想拦,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人拖到荷塘里。 大皇子府里的荷塘很宽,引用的是活水,养了一池漂亮的锦鲤,还有荷花。不过冬日也没什么荷景,有的只是厚厚的冰。 “砰砰!” 温不平将胡氏扔在冰上,大力在冰上砸开个窟窿,直接将她塞了进去。 刺骨的寒意袭来,胡氏被刺激得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温不平那赤红的眼睛,和那柄杀人的虎头,登时又撅了过去。 温不平气得抡起斧头就要砍,席战紧忙伸手拉住他,将他强行拖到一旁,“你先去看你姐,这里我来。” “多谢。” 匆忙道了谢,温不平立刻往回跑,用尽了所有力气,前所未有的快。 “阿姐!阿姐!” 他奔到温婉面前,拉着她的手,颤抖的不敢去看那张瘦得皮包骨的脸,只恨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不平,阿姐没事。” 温婉轻轻抬手,为弟弟擦去眼角泪痕,“方才与你来的人给阿姐吃了药,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轻得要挨得很近才能听得到,擦了眼泪后,她的手也瞬间落下,再无力气了。 “阿姐……走,咱们回家!” 温不平横抱起温婉,目如修罗一般,一步步从屋子里走出来,想要上前阻止的人,望着他可怕的眼神,胆战心惊,一步步后退。 “让开!” 刚出垂花门,席战也领着胡氏过来了,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那胡氏竟然乖乖的跟在身后,一道出了大皇子府。 来到正门前,一辆马车刚好过来,“上车。”席战道。 温不平现在是信任席战的,抱着温婉上了车,之后便是胡氏,席战最后一个上的车。 车帘落下,马车急骋而去,直接回了温宅。 千水阁门前。 彭淑的马车刚到千水阁门前,她便觉得困乏得紧,想早些会沉香院休息了,“回府吧。” 万事,都没有她睡觉重要。 小七没有回答,只是挥动马鞭,驱使着马匹动了。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阿影觉得应该到国公府了,可马车却依旧在走,速度似乎更快了。 她心里起疑,掀起车帘想问问小七怎么还没到,可车帘掀起,驾车的哪里还是小七,换成了个门面人。 “你……” 她刚想说话,脑袋便被什么重重捶了下,她整个人直接从车上摔下来,滚到了路边。 而马车,速度飞驰,冲进了漆黑夜色里。 阿影滚到地上也没晕,立刻便爬起来追,可她两条腿哪里追得上马车,很快便累得气喘吁吁,而马车却再寻不到踪迹了。 “姑娘……”她哽咽落泪,又不敢大声喊。若大声喊,引起别人注意,她家姑娘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寒风中,一道人影掠过,在屋顶上掠过,追着马车而去。 可很快,那人追了半晌,眼看便要追到马车了,却在不知从哪里冒出十几辆马车。那些马车岔路上一交错,立刻便混淆,不知哪一辆装着彭淑了。 “该死!” 追马车的是贤王府派来保护彭淑的死士,他追不到人立刻朝贤王府飞奔而去。 天寒地冻的街道上,阿影伫立许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以前彭淑与她说过的许多话,遇事一定要先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她声音颤抖的分析着,“不能让人知道姑娘被人掳走过,一定不能!那样姑娘的名声就没了!彭家的人也不会寻找姑娘,不能回彭家……去哪里?去哪里……” 不知想了多久,天渐渐亮了,已经有人出来摆摊卖菜,卖早餐了。 远处传来香喷喷的包子香气,她却浑然不知饿,也不知冷。 远处,有一对母子正在摆摊卖馄饨。 “李嫂,前天给你介绍那人,你觉得怎么样?”有人问卖馄饨的女人。 “他让虎子改姓,我不愿。”卖馄饨的女人笑道。 “只是改个姓,有什么的?你一个人带着儿子,日子过得艰难,有个人帮衬,不是轻松些?” “还是不了,我一个人可以。虎子爹以前对我挺好的,我不能他一走,就给他儿子改姓。”卖馄饨的女人,很坚定的拒绝。 阿影听着,突然惊喜转身,健步如飞,冲向皇甫家。 马车里,彭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很重,想要翻身,可做不到,只能闷着,闷得她猛地醒来。 当她睁开眼睛,人已经在一艘扁舟,四周是茫茫大海,蔚蓝蔚蓝的。天穹上,一轮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高高悬挂着。 “阴沟翻船了。”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手脚被绑,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动一下扁舟便严重不稳,倾斜着要将她倒进海里去。 “难道这一世就交代在这里了?” 对死,她到没什么恐惧,只是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彭家倾覆。 “环境还挺美。” 她安静躺好,仰望着天穹,那里有几朵云飘过,很快便露出了万里如洗的天, “咕咕……” “咕咕……” 不知躺了多久,彭淑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很快饿得前胸贴后背。 “没想到朕这一世是饿死的。”她好笑的自嘲一声,想起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来,“到底栽谁的阴沟里了?这样不明不明的死,亏。” 死不可怕,死得不明不明的,多少有些憋屈。 哪能憋屈吗? 当然不能。 “幸好山人技能多。” 彭淑自言自语的扁舟上一点点摆动身体,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摆动,扁舟是一会要往左边倾覆,一会要往右边倾覆。 然,她力度掌握得很好,那扁舟始终平稳的随波逐流着。 摆动了半个时辰左右,压在身上的石块终于滑进了海里。 紧接着,她慢慢坐起来,弯腰用嘴将绑着手的绳子一点点解开。 “轰!” 绳子刚解开,大好的晴天,突然电闪雷鸣。乌压压的黑云盖过来,带着狂风,卷起海浪,刹那间将她卷飞。 第88章 不只是来看我吧 落水的那一刻,彭淑脑海里出现一个字——草! “轰!” 惊雷与海浪同时袭来,不知多少个浪头,将扁舟和彭淑拍起,又落下,拍起又落下。 起初,她还能看到壮阔的海浪,渐渐的,她被海浪拍得头晕目眩,直接晕了过去。 海城。 “王爷!连天大雨,海上情况不好,您不能去!” 漂泊大雨落下,淋了许笑一声,他的手死死抓着李肃的胳膊,不放他上传。 李肃一点点将他的手掰开,没有多余的话,坚定的上传,然后吩咐人扬帆起航。 许笑想要跟着,却被拦住了,“若本王回不来,照顾好母妃。” 不知过了多久,彭淑命大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蔚蓝的天,和高耸入云的陡峭悬崖。 耳边是拍案的水浪声,以及呼啸的寒风声。 “竟然还没死……”她感叹一声老天有眼,然后爬起来,艰难的爬向崖壁之下凸出水面的巨石。 海浪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过来,推着她,不多会便到了巨石上。 巨石很滑,她刚爬上去,便又摔了下来,猛灌了好几口水。 “被让朕活着回去!” 她咬牙切齿,继续攀爬,接着水浪打来的力道,有一次爬上巨石。这次她学乖了,趴在巨石上,一点点滑动。 巨石之后,有动物留下的路,那些路上没有青苔,好走些了,她才站起来,一点点往上。 绝壁很高,无数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藤蔓从上头垂落下来,她走到绝壁之下,选了几根藤蔓缠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拉着慢慢往上爬。 许是此刻有了生的欲望,她很疲累了,但没有放弃,从天亮爬到了天黑。 天黑后的海边,温度急剧下降,冷得她直打哆嗦,只能继续爬,让自己动起来,才不至于体委急剧下降失去所有力度。 大约爬了三个多时辰,她终于到悬崖之巅。在之类,有许多动物栖息,她刚冒出来,便惊飞了不少不知名鸟类。 她也顾不得脏不脏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许是太累,不知不觉,她沉沉睡去,当再次醒来时,旁边站了只眸光凶狠的秃鹫。 那秃鹫见她睁开眼睛,没有害怕,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彭淑看了眼四周,发现这里有鸟类活动的痕迹,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她爬起来,一步步,艰难的朝林子里走去。 她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必须找些野果充饥,不然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林子很大很密,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样子。 可能是运气好,她很快找到一窝蜂蜜。冬天并不是采蜜的季节,但蜜蜂会采蜜过冬,冬天也是能出蜜的。 顾不得被蛰,她脱下衣裳,将自己蒙住,又套住手,直接伸手去掏蜜,扣了两块碗口大的蜜,抱着跑了老远才停下来吃。 饶是如此,也还是被蛰了满头包。 吃了蜜以后,她恢复了些力气,又继续在山里寻找充饥之物。 冬日不好找野菜,但枯败的山药藤还能认识,她寻了根枯木,徒手挖了起来。 紧绷着最后一口气,彭淑挖出了第一根山药。她实在太饿,又没有生火的条件,只能生吃。 幸好她对山药不过敏,吃完也没什么不舒服,还恢复了些力气。 有了力气,她休息了一刻钟后,立刻在附近捡枯枝。 还捡到了些松枝,由于这里太过于原始,松树下有松脂没人捡,她便都捡起来,然后学书里写的钻木取火。 钻木取火比蜜蜂嘴里夺食还要艰难,也比挖山药和捡枯枝还要时间长。 好在彭淑有个好习惯,越在艰难时,她越冷静。 在绝对冷静中,她终于点燃了火。 有了火,她先将湿漉漉的衣裳烤干,烤干衣裳后,又挖了些山药烤熟了吃。 眼看天色又要黑下来,这片林子是完全陌生的,远处传来陌生动物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彭淑趁着天色未暗,寻了块锋利的石头,砍了些藤蔓,又寻了根手腕粗的木头,与石块绑在一起,做成了把斧头。 然后用简易的斧头,又砍了些藤蔓,将捡来的枯枝,简单的搭建了个小棚。附近又芭蕉,小棚子搭建好后,砍了些芭蕉叶挡风,还在小棚周围,抛处一个圈,圈里放了枯枝和树叶,又放了些松油。 小木棚里,用芭蕉叶垫底,上头再铺了些枯枝,就算是床了。 做好这一切,天已完全黑下来,彭淑在棚子里挖了个火坑,继续烧着火。 火势不大,但足够保暖。在小木棚外,还有一堆更大的火,火势足以震慑黑暗中的野兽。 忙碌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她躺在枯枝铺成的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亮,她便迎着清晨第一道朝阳醒来了。 小木棚里的火已经熄灭,外面的火还有些火星子,她急忙又给添柴,保证火星不灭。 燃了火,她拿起小斧头,继续探索这片陌生的林子。 林子太密,枯叶很厚,踩上去绵绵的,探了许久,也没探到尽头,她只好折返,去了海边。 那只秃鹫已经不在,但有许多别的鸟类。那些鸟类见到她,立刻惊飞,有的太过惊慌,连嘴边的鱼都掉了下来。 那些鱼是刚捕上来的,还没死透呢,落地后还能蹦跶两下。彭淑脸上一喜,毫不客气的都捡起来,抱过了自己的小木棚。 烤了两条鱼,吃饱后,她砍了一根芭蕉,用芭蕉叶做成了给一个碗,挤了一碗芭蕉水喝。 然后继续在林子里探寻。 寻了一天,除了寻到了些山药,和铜锣果。下午时分,她回到小木棚,在附近捡了一堆枯枝当柴火。 早上捡到的鱼还剩三条,彭淑又烤了两条,风干一条,然后再烤了一根山药,一起吃。 吃完烤鱼和山药,吃了一个铜锣果,然后又挤了碗芭蕉水喝。 吃饱喝足,天还没彻底黑,她干脆再梳理些枝条,巩固自己的小木棚,又添了些芭蕉叶在棚顶,和四周。 小木棚一下子更暖和了。 夜幕,如期而至,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大雨,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急促得令人心慌。 小木棚外的火很快便灭了,只有里头的火还燃着。 彭淑坐在火堆旁,脚边放着锋利石头做成的斧头。 远处,茂密的林子里,野兽的叫声,由远及近。 第89章 逆女 夜雨越下越大,急促的打在芭蕉叶上,彭淑困意全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除了雨打芭蕉的声音外,还能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轰隆声,如同一只只巨大的野兽,正在迎着狂风暴雨苏醒。 京都,阿影到了皇甫家后,便再没有出去过了。 “砰砰砰!” 皇甫家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房裂开一个门缝往外看去,发现是吴然娟领着几个婆子还有家丁站在门口。 “我这个做嫡母的亲自出面,难道淑儿还是不愿意回家?你们夫人呢,请她出来与我说话。哪有改嫁了,还扣着前夫女儿不肯给的道理。” 吴然娟见面便冷声质问,“太夫人身子骨不好,她素来疼爱淑儿,如今淑儿赖在皇甫家,是要抛弃太夫人于不顾了吗?” 那门房闻言一个头两个大,彭家的人已经来好几拨了,可彭家大姑娘就是不出去,一直躲在后院,他能有什么办法? “彭夫人,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看门的,我们家大人和夫人说了,彭姑娘在彭家受了委屈,不愿意回彭家,你们请回吧。” 门房说完,“嘭!”的关上门便去禀告了。 皇甫家后宅海棠院,阿影听了门房的禀告,急得又一次满头大汗,不安的在原地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那门房下去后,她才扑通跪在郑梓依面前哀求道:“夫人,求您一定要救救姑娘,姑娘心里没有怨您,也没有不敬,求您看在她是您所出的份上,一定要救救她。” 郑梓依是个温婉的女子,亲自将阿影扶起来,神色哀愁的道:“你放心,她是我生的,我自然要救她。” 说罢她吩咐:“来人,派人去问问,可寻到淑儿的踪迹了。” 她身边的婆子郑妈妈闻言立刻下去,过了好半晌才回来。 “夫人……” 郑妈妈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无需多言,还是寻不到踪迹。 “不管如何,一定要寻到淑儿。”郑梓依满面愁容,“也吩咐下去,就说三日后,我愿意见彭家人商量淑儿的事。先拖一拖,照彭家这么闹下去,淑儿的名声早晚要完。” “是。” 郑妈妈深以为然,自从阿影来到府上后,彭家已经来寻了十几次了,可偏偏寻不到半丝姑娘的踪迹。 贤王府,刚刚回来的许笑也是愁眉不展,王爷出海没回来,他派去寻的人根本没看到船,而海浪经过几次大暴雨,海浪翻得比山还高。 他压根不敢跟王妃说王爷为救彭姑娘冒险出海了,若王妃知道,闹起来别人肯定会知道彭姑娘别掳走。 而这是王爷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许笑,王爷怎不跟你一起回来?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要他亲自去办?” 怕什么来什么,许笑苦着脸面向太妃的方向施了一礼,“小的拜见王妃,王妃恕罪,王爷说是军机大事,小的不能知道,小的只知道王爷说此事凶险,万不能与外人说。” 太妃已经习惯儿子总做危险的事,在他八岁便要去战场便可知,他喜欢冒险,也生死不惧。 “哎。”她轻叹一声,很快便说去京城内的八卦,“彭家那门婚事,我看肃儿还是别惦记为好,那彭姑娘的出身太复杂了,现在两家人为了争夺她,都快打起来了。” 许笑刚回来,还不清楚京城内的情况,紧忙告退下去打探消息去了。 贤王府的情报系统又快又准,他不多会便知道了全过程。 “那丫头阿影还是机灵的,知道去皇甫家寻保护,若这么回彭家,结果便会大不一样了。” “来人,派人去皇甫家送情报,让他们别没头苍蝇般找了,找对方向,说不定王爷和彭姑娘就双双把家还了。” 此时,皇甫家门前,吴然娟得了郑梓依的话,虽很不爽,却还是带人离开了。 她走后,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一脚,苏以沫的马车停在角落里,见彭家的马车驶过,她失望的微叹了声,“真是没用的废物。” 吴然娟回到彭家后,彭瑶转门等在门口,见吴然娟一个人下车,顿时也很失望,“二伯母,没接回大姐?” “郑家不肯放人,不过已经答应三天后见面了。”吴然娟屡次没接到彭淑,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很是不爽,特地补充一句,是为了挽回面子。 然而,彭瑶却嘲讽冷笑,“二伯母,大姐不是你生的,不将你当母亲看待也属寻常,只是都这么多年了,你竟毫无办法。” “你!” 吴然娟被羞辱,想说什么,又不敢。 “算了,不说这些,二伯母觉得大姐迟迟不肯回彭家,真的是生气了吗?而不是被人掳走了?” 想到收到的秘密信,她就兴奋!彭淑根本不在皇甫家,她被掳走了! 可恨皇甫家不知好歹的一口咬定她在,若事情宣扬出去,被人也不太相信。 不过没关系,只要是真的被掳走了,那么真相公之于众的时间不远了。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皇甫家还拿什么来给她遮盖。 “三天?三天以后,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从皇甫家出来。”她冷哼着转身进门,远远将吴然娟甩在身后。 “吼!” 在不知名的临海原始森林里,彭淑迷迷糊糊间,被一声怒吼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木棚里的火还在,雨已经停了,天边也已露出鱼肚白。 原来天已经亮了,而那一声兽吼声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过,一切仿佛在梦中。 她又给火堆里放了些手臂粗的枯枝,然后推开简易门出了小木棚 经过一夜的洗礼,今日天穹万里无云,沉静清澈,空气也格外的清新。 远处的芭蕉上也汇聚了不少雨水,她走过去先用树叶做成水瓢舀了些喝,喝足后,用剩下的写了洗脸。 这处芭蕉是她最珍贵的淡水资源,不敢浪费。 折返回来,将昨日剩下的山药和鱼烤了吃,她便继续在林子里探索。 经过几天的探索,她基本上确定这里是一处海盗,没有大型野生动物,或者她还没有发现。 有最多的便是海鸟,那些不认识的海鸟,成群结队的。 她又去了昨日那片鸟的栖息地,惊飞不少鸟后,捡了几条它们受惊掉落的鱼,便回了小木棚。 除了这一处芭蕉,她没有再找到什么淡水。不过能生长芭蕉,想来是有水源的。 她又烤了鱼吃后,开始在芭蕉周围寻找,经过泥土对比,她寻到了一出水源,只不过需要用石斧挖出一个水坑。 说干就干,她小心翼翼的挖起来。 芭蕉虽然不算少,练成了一片,但也不算多,若这里的唯一的淡水资源,那么就要非常珍惜了,不然什么时候渴死都不知道。 一个手臂深的坑挖出来,掏空后,很快冒出水来。那水甘甜清凉,喝一口神清气爽,彭淑连续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为了保护这方生命的源泉,她特地搬来石块,将周围围住,还用搭建了架子遮挡,免得枯叶掉进去。 第90章 这天下,怕是要乱 水有了,彭淑开始在海岛上寻到除了山药以外的吃食。 山药也不多了,吃不了几天。 只是,她认得的不多,只找到了些马笕齿,和铜锣果。 经过几天的观察,彭淑发现那群鸟在孵蛋,它们还是夫妻社会,负责孵蛋的雌鸟孵蛋,而雄鸟负责打猎捕鱼。 观察了几天后,那些鸟也学精了,嘴里的鱼衔得死死的,就算再吓它们也不会掉下来。 很快,主食要没着落了,彭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那些蛋上。 这里密密麻麻的鸟窝,每一个窝基本上都有几个蛋,她想着,一个窝吃一个,不过分吧? 肯定不过分! 于是,鸟儿门发现,不给鱼,就要给蛋…… 彭淑也不过分,真的每一窝只拿一个,然后每天吃饱了就坐在悬崖上望着海。 不知过了多久,鸟儿门依旧习惯她的存在了,有个甚至胆子大的往她身上拉屎。 气得她多拿了两个蛋。 在海岛上呆久了,她发现捡鱼是件很轻松的事,海浪打来,在褪去时,她跟鸟儿门一起在海滩上捡海浪留下的鱼。 每天捡,每天吃,偶尔还能看到抹香鲸路过…… “抹香鲸……老天爷,朕这是发财了吗?!” 发现抹香鲸,不就是能找到龙涎香?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激动过后,她很快颓下来。可惜,回不去。 “也不知阿影和尤妈妈她们怎样了。”她呢喃自语。 在这里呆久了,她每天都要自言自语一会,不说话怕语言功能退化,彻底成野人了。 呆在悬崖上看海,看久了也没什么新鲜感,跟没有看到船只路过,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落后,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船能到这里吧。 看腻了海,她寻了些藤蔓晾干,然后编成吊床栓在树上,给自己挪了个窝。 都说筑巢的女人的本能,以前彭淑没有这样的本能,现在无聊,便也做了起来。 她先后用锋利的石块做了好几把斧头,用这些斧头砍了些木材,搭建了个小书屋,还围了个篱笆小院。 那些寻到的夜菜,吃不完就种在小院了,闲来无事,还偷了几个鸟蛋自己孵。 海岛上的鸟类很多,其中有一种小小,圆滚滚的,雪白雪白的鸟特别可爱。 可惜,那种鸟在这个时节不下蛋。 不过她运气也好,捡到了一只落单险些被吃别的动物吃的。 那只小鸟也是命大,养了一段时间,竟敢养好了。 养好后,她跟彭淑亲得不得了,每天都会跟她一起去海滩捡鱼,还会捡漂亮的贝壳回来,每天捡十几个。 贝壳多了,彭淑便做了个帘子挂在小树屋的门上,进出无,贝壳碰撞,会发出动听的声响。 也不知是她方法不对还是什么情况,别的小鸟都孵出来了,她偷的蛋愣是孵不出来,便只好……吃了。 “哎,小白啊小白。” 一日,她又躲在悬崖上看海,那只收养的小鸟站在她肩头,仿佛也学会了欣赏日落。 “朕可能要一辈子交代在这里了,人生啊,还真是无常。”她感叹着。 “叽叽叽……” 忽然,小白飞起来,在她面前疯狂的叽叽叫。 彭淑哪里听得懂鸟语,不过倒是听到了身后的鸟群被惊飞,她立刻站起来往后看去。 只见在她开辟出来的小路上,两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落日的余晖里。 那身影有些熟悉,可与世隔绝久了,彭淑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谁。 她捡起放在地上的石斧,警惕的盯着小路。 小路上的人,正朝她这边走来。 近了。 人越来越熟悉。 更近了…… 当彭淑看清来人的脸,整个人先是懵住,然后是大惊,再然后是大喜。 “李肃!李肃!你怎么在这里?” “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她身边的廉贞本能的呵斥。 然而,话刚出口,便收到了来自李肃的严厉的目光,他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委屈嘀咕,“彭姑娘确实无礼……” “李肃,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 彭淑太过于惊喜,根本没听到廉贞的话。她只是欢喜的奔向李肃,一声声询问他。 乍然间看到寻了许久的人,李肃也满眼惊喜,甚至好看的凤目里,闪了泪花。 他以为此生再寻不到她了,他以为有要错过了。 寻了那么久,他惊呼绝望。 魂牵梦绕的那人,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揽,将彭淑紧紧抱在怀里,“寻到你了,我寻到你了。” 温热的气息,给彭淑以真实感。 方才,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现在,温暖的怀抱告诉她,她真的看到了李肃,那个她前世的定海神针。 “王爷……” 她轻轻的回了声,手也不知不觉的慢慢环住李肃的腰。 “你……像方才那样,叫我李肃便可。” 不知抱了多久,李肃放开彭淑,垂眸凝视着她。许久未见,她瘦了,也憔悴了,只是依旧很美,在这荒无人烟的海岛里,她仿佛执掌一方水土的仙子,出尘绝色。 “李肃,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彭淑继续问。 她也更习惯称呼李肃的名字,并不习惯称呼她为王爷。 “我得知你被掳走,一路跟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你被放进了海里,我自然要寻你的,只是寻了许久。” 他深邃的眸子,像是要将彭淑吸进去,说的每一句话,都莫名的让人动容。 “我以为……再也寻不到你了。” 第91章 最后一次信你 “……” 彭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李肃,总觉得温柔得过分,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在她身上发生。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不是有船?” 李肃身上没什么伤,衣着也干净,反而是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干净的,衣服都破了,头发也擀毡着,跟野人似的。 她都跟野人差不多了,李肃还没嫌弃,抱了又想抱。 “我寻了附近几个海岛,顺着风向寻来的,我们远远看见这里有烟雾,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真寻到了你。”李肃说着,很自然的要牵彭淑的手。 彭淑闻言顿时惊喜,“有船太好了,你跟我来。” 她欢喜的往前走,李肃的手抓了个空,他心痒痒的跟上去,快速穿过小岛,来到另一边。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那边看海,经常会问道一些臭臭的气味。” 来到另一边的海岛上,彭淑站在海滩上,望到不远处的绝壁之下,有白色的漂浮物,那些是抹香鲸的粪便。 抹香鲸的粪便,就是龙涎香。 “李肃,咱们将那些香料带回去,你的船大吗?装得下吗?” “什么?”廉贞第一个震惊,“彭姑娘,你是说,要将那些粪便带回去?带一穿粪做什么?” 他怀疑的凝视着彭淑,总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倒是李肃,他见多识广,闻言轻笑了起来,也不解释,只点了点头,“好。” 随即,他吩咐廉贞,“你想办法,将东西捞到船上带走。” 廉贞:“……” 他自闭了。 王爷怎么了? 难道见到彭姑娘太过于高兴,疯了? “咕噜噜……” 说话间,彭淑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不好意思的扶着肚子,“太久没吃饱,饿了……” “船上有米,还有换洗的衣物,我带你去。”李肃紧忙领她朝船的方向赶去。 船挺高在最大的那片滩涂旁,很快便赶到了。 船上还有一些贤王府的死士,其中女的也有。 彭淑过去时,她们低着头,不敢看她落魄的样子,并且洗漱水也都准备好了。 美美洗了个澡,彭淑换上新衣,摸着那光滑的布料,竟有种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很奇妙,仿佛是前两世不真实,也仿佛是这一世不真实。 一切,如同虚幻。 “彭淑。” 直到李肃唤了声,将她从虚妄的幻境中拉回来,她回头瞧见他温柔的笑意,这才有几分真实感。 “李肃,我困了。” 忽然,也不知为何,困意袭来,彭淑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这些天,她都是半梦半醒,忽而见到可信之人,便想将缺失的觉都补齐了。 “我带你的你的船舱。”李肃有些动容,她是信任自己。 “好。” 彭淑点点头,由着他将自己带到船舱,然后上床躺下,盖上毯子。 “好好睡吧。” 李肃关上门那一刻,彭淑已经陷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她眼前出现一些人,一些景物,似乎回到了京城。 “这是梦。” 彭淑清楚的知道,但无法醒来。可能是太困,睡得太深了。 紧接着,眼前场景转换,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太后病重。” 彭远泰将纸条重重放在茶盏旁,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完全不怀疑纸条上的真假,因为,太后真的很久没有召见了。作为太后一脉的第一权臣,太后不可能那么长时间不召见,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病了。 “若太后有个不好,咱们家就失去了重要的支柱。”彭柏华脾气急,话也快,“那我四哥想去粮道的事,是不是就没希望了?四哥没希望,我肯定也没希望了。” 世家门阀绵延快速,如今京都中重要的位置都很紧缺,无数人排着队进去。就算是彭家这样的人家,想要进粮道,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不过一个位置,没什么打紧,最主要的是,我们在陛下身边无人。”彭远泰沉默许久后道。 原本他有个女儿入宫封了妃的,可女儿命薄,一次小产就丢了命,之后彭家也没有适合的人选入宫了。待彭淑这一批重孙辈的长起来,承乾帝已经老了。 作为书香门第之后,他要面子,做不出将孙女送个老皇帝的事来。 想起那薄命的女儿,彭远泰不由得长叹起来,若女儿顺利诞下皇子,有太后在,女儿的皇子必定是太子。 可惜了。 “有一个人。”彭栢霖突然沉声道。 他话出口,在场的所有人,无人露出惊讶神情,似乎都在等他说话。 有些话,他说得,别人却说不得。 所有人视线汇聚过去,彭栢霖脸色凝重,“齐国夫人。” “三哥,彭淑恐怕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吧。再则说,贤王那边还悬着。”彭柏哲年纪最小,他说什么,哥哥们都不怎么计较。 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让彭瑶去齐国夫人府联姻。 “彭家只却一个过渡,但这个过渡很关键。”彭栢霖继续道,他语气沉重,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可为了雄心壮志,女儿应该理解他。 “齐国夫人虽只是宫女出身,可她在陛下的心中,与母亲无异。她的儿子虽也不成器,可陛下愿意宠着。陛下膝下的皇子们,与杜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关系也近。” “可大皇子那边……”老姜氏还是心疼彭瑶的,虽然刚刚还觉得她脑子不够。 “母亲,锦儿只比瑶儿小两岁,模样也不输她。”彭栢霖一句话堵住了老姜氏,让她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三房子嗣极多,彭瑶不过是最受宠的一个罢了,她下头的弟弟妹妹们,一串一串的。 “就这么决定,彭淑与贤王那门婚事先悬着,瑶儿定齐国夫人府。那杜岩豫好好纠正,也没那么不堪。”彭远泰一锤定音。 “我不嫁!” 婚事与齐国夫人定了以后,事情也传开了,彭瑶得到消息,在听雨阁摔了一地的瓷器,屋里的摆件被打得乱七八糟。 彭淑如同看客一般,目睹着这一切,而这一切那么熟悉,却又陌生,仿佛是她所经历的,可又不是她所经历的。 第92章 祸水? 场景再换,彭淑感觉在天空中漂浮着。 “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嫁也得嫁。你出这样的丑事,若不嫁,就沉塘。” 老姜氏忍着心疼,狠狠丢下话,让人锁了听雨阁,便走了。任凭彭瑶在屋子里如何闹,都不再多管。 彭家出这样的事,亲戚们也不好多留了,陆陆续续告辞离开。 彭妍月不想走,她还没成为先王妃呢,彭淑跟贤王的婚事还没黄呢,她怎么能走?! 临行前一天,她终于求得老姜氏同意去跟彭瑶告别。 被关了几日,彭瑶状态全无,整个人蓬头垢面,跟疯婆子似的。她将所有人都赶出屋子,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恶毒的咒骂,还扎了好几个小人,小人上写着彭淑的名字。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恶狠狠的诅咒一句,然后在小人上重重扎了一针。 “我诅咒你出嫁丧夫,生子难产!” “我诅咒你缠绵病榻,万人唾弃!” 彭妍月开门进来,便听了这几句。不堪入耳的话入耳,她嘴角扬起抹舒畅笑意。 真好,她同样这样诅咒彭淑! “滚!” 听到开门上,彭瑶大声怒吼,一个茶壶扔了过来,险些砸到彭妍月的脑门。 她堪堪躲过茶壶,一个小方枕紧跟着迎了过来,她又躲过,急匆匆的喊道:“瑶妹妹,是我!” 听到声音彭瑶抬眼看了眼,冷冷的收回目光,“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看你笑话?我是担心,特意求了祖母放我来看你,也是来帮你的。” 彭妍月耐着性子,屋里臭烘烘的,她都没用手扇,生怕刺激到彭瑶,硬生生忍着。 “你能帮我什么?”彭瑶有几分嘲讽。她是京都彭家的嫡女,彭妍月只不过是穷乡僻壤,非要跟她认亲戚,来打秋风的破落户罢了。 这种看不起彭妍月自然是感受得到的,她心里很不舒服,可为达目的,她忍了。 “妹妹,你还没正式嫁过去,还有机会,你要振作起来,你若不振作,彭淑就要成为先王妃,那样你就更没有机会了。” 彭妍月走过去,伸手给彭瑶整理好贴在脸颊上的碎发,语重心长的开导,“订了亲,可以退,成了亲,可以离。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若一直这样,就遂了彭淑的意。” 说话间,她捡起地上扎满针的小人,“你难道就想凭着这个让她死吗?没用的。若这些旁门鬼到有用,朝廷何须军队?衙门何须官兵?大家都扎小人,就把敌军扎死了。” 彭瑶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这些话跟以前彭妍月说来奉承她的不同,可有一点让她很受用,那就是同样的想让彭淑死! 她慢慢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阴毒,“月姐姐,真的还有机会吗?” “当然!”彭妍月忙不迭点头,“只要不放弃,我们一定会成功!这一次只不过是有外人帮她,所以我们才失败了。下回,我们更详细的筹谋,更小心,一定可以成功。” 她又重重点了点头,倒不像是鼓励彭瑶,更像是鼓励她自己。 会的,一定会成功! 翌日,盐析彭家和柳州彭家所有人也都要走了,她们的所有亲戚中走得走完的。 彭妍月也在要走的亲戚中,只是,还没启程,彭瑶便让人给老姜氏传了话,说她愿意嫁,但要彭妍月留下来陪她,直到出嫁。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要求,老姜氏自然答应了,亲戚出面挽留,成功将彭妍月留了下来。 当晚,彭妍月便搬进了听雨阁旁边的观月楼。 “姑娘,二爷今日从家祠出来,面壁思过结束了。” 眼前景物变换,彭淑来到了沉香院,阿影禀报完彭妍月的事,便说了刚打听到的,“方才奴婢见碧涛院那边正在准备呢,二爷回来,二少夫人应该很快就能解除禁足了。” 想到害她家姑娘的始作俑者之一,竟然只是被罚禁足,且很快就要解除了,她心里就不痛快。 “好阿影,跟你说过,人贱自有天收。”彭淑看到自己轻笑着安慰她。 “可是姑娘,这天什么时候收啊!奴婢还听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她愤愤的嘟起嘴,就差没指天咒骂了。 “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紧接着,她嘀咕起来,“每年奴婢都恭恭敬敬的上香,祖宗不保佑,老天不保佑,姑娘您的身子也还没开始调理。” 说着说着,她抹起眼泪来。 彭淑见她落泪,心里动容,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天不称职,我便做天。好了,别哭了,父亲不是要回来了吗?咱们也准备准备。” 阿影惊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十月二十九,小雪。彭家出自南方,素来有吃糍粑的习俗,往年彭淑都会亲自去寿松院跟太夫人一起做糍粑,不过今年她没去。 她没去,寿松院的也没来喊。可是细细回想起来,前两世,她也从来都是主动过去,那边从来没主动喊过。ωωw..net 她仿佛不是彭家人一般,不去请安,那边也不催,全当她是个透明人。 就连碧涛院那边也在忙着做糍粑,吃萝卜炖羊肉,而沉香院这里,冷冷清清的。 “今日小雪,咱也做糍粑,咱也吃萝卜羊肉汤。”她扬了扬声。 厨房里的巧微昨晚就泡好了糯米,原本不是给彭淑用的,她想着姑娘到底是彭家的嫡出,她大抵上会被叫去跟太夫人她们一起做,可没想到,等半天了,也没人来教,那边彭飞早就被接去寿松院了。 这主子没被接过去,她也不好意思招呼雪薇她们自己做。 “姑娘,巧微泡好了糯米,咱们现在蒸上?”尤妈妈心里欢喜,姑娘是个坚强的人,没有因为家人的偏心而颓废,这很好。 左右,人活在世,真的只是自己而已。 别人不叫自己,咱们自己就不过日子了吗? 不,不但要过,还要过得红红火火。 太过于真实的感受,以至于彭淑觉得,她仿佛又经历了另外一世。 第93章 交易 混乱的梦不知何时结束,甚至最后结局如何,彭淑都来不及知道,便被天穹一声惊雷吵醒。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束朝阳映射下来,穿过船舱的窗户,投放在她床头,金灿灿的,有种很干净,很温暖的感觉。 不过,天依旧冷,李肃在她的床上放了好几个汤婆子,也依旧冷。 彭淑爬起来扫了眼露出半边的汤婆子,觉得有些奇怪,她之前一个人在海岛上时,没有汤婆子,没有干净衣服,甚至一张像样的床和被褥都没有,却并没有觉得很冷。 而此时,她冷得拢了拢被子,不让半丝冷气蹿进被子里。 “李肃。” 她又眯了会后,肚子有些饿,只能爬起来穿好衣裳,当她走出船舱,便见李肃站在门口,不知想些什么。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李肃满眼关切,不等彭淑回答,他立刻便叫船上的大夫过来诊脉。 那大夫很年轻,不过医术相当不错,把过脉后,只说了些气虚体乏之类的,便没多说了,然后开了许多滋补的药。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早膳,你先去吃。” 李肃这样说,彭淑便懂了,有些话大夫不会告诉她,但要告诉李肃。 她还能怎样? 当然只能乖乖听话了。 尤其是,她现在确实很饿。 “好。” 她笑了笑,跟过来俯视的女死士去了用饭的地方。 两人刚走,李肃便急切问:“如何?” “回王爷,彭姑娘之前身子亏损严重,像是重了毒,而今又在海上一个人生活太久,之前还可能在水里泡过很长时间,她如今的身体……” “很严重?”李肃不可抑制的紧张,神情崩成一根线,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那大夫见他如此,放得更小心了,“性命暂时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她……可能子嗣更艰难了。” 任凭谁都知道,王爷出海是来寻彭姑娘的,他对彭姑娘的心思虽莫名其妙,但确实是真的。 如今彭姑娘的身体,恐怕不适合王妃这个位置。 “暂时是什么意思?” 李肃像是没听到其他话,只听到性命暂时没什么问题这句。话入耳,他整个心再次高高提起,根本无法落下。 那大夫:“……” 他是男人,有些不理解王爷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关注子嗣问题吗? 出生帝王家,最重要的便是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怎好娶一个不能生育的? “你说话!” 太夫其实只是愣了片刻,李肃便如同等待了一个世纪般久,沉静的心,也霎时浮躁起来。 “回王爷,彭姑娘回去以后,要好生调理,若调理得好则无事,若调理得不好,将来必定体弱,一个简单的风吹日晒,她的身子便能受不了。” “你先给她开些调理身子的药。”李肃长长舒了口气,只是这样便无事,回去以后让席战来治。 “是。” 那大夫也如劫后余生般,暗暗长舒一口气。 厨房的隔间是饭厅,彭淑许久没吃过这般丰盛的饭菜,有些不适应,吃了一碗廋肉粥便恶心得想吐。 那些蔬菜也不油腻,可她望着根本吃不下,倒是水果吃了不少。 “你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慢慢会好。”李肃进来,满眼心疼。 这样的他,是彭淑从未见过的。或许在前世漫长的几十年里,他也有过这样的眼神,只是她与他位置不同,从来没注意过。 “谢谢你。”彭淑真挚道谢。 她失踪了,被人扔在茫茫大海,没有人来救她,只有李肃来了。 这份恩情,与前两世加起来,又重了很多很多。 “李肃啊。”她感慨着拉长了语调,许多话想说,可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两种方式,我这里有两种报答你的方式,你要哪种?” “不用报答。”李肃回答得毫不犹豫,“找回你,就是最好的报答。” 很肉麻的话,彭淑听着不知该如何回应。或许,她生来没肉麻的能力。 饭厅里,霎时沉默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李肃轻笑,“你先养养身体。” “那些白色的……”她想说抹香鲸粪便,可看到满桌子的佳肴,最终没说出口。 “已经在派人打捞了,不过你要这些做什么?”李肃其实也不想知道,只要她要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照办。 此时问起,不过是找个打破沉默的话题。 “龙涎香。”彭淑想到要发财,立刻便兴奋起来。 从此以后,摆烂有了资本,再不用奋斗了! “龙涎香?” “嗯。”彭淑点头,“这种粪便是抹香鲸留下的,经过加热制作,会变成龙涎香,价值千金!咱们发了!” 她说到兴奋之处,还伸手拍了拍李肃的手臂,一如前世给他打起时的举动,“你救了我,你六我四。你负责管理和销售,我拿分红就好,毕竟我还提供了技术支持。” 李肃微愣,目光汇聚在她拍自己手臂的手上。 “怎么?你不满意?我三也可以。” 彭淑算过了,这么多龙涎香原料,就算只拿三层的分红,也足够她挥霍无度的过完后半生。 “都给你也可以。”李肃笑起来,那笑容绝美令人动容,彭淑险些看呆了。 她别过头,“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最迟三天。”李肃担心是迟生变,“船上的水很少了,岛上有淡水,我们需要装一些备用,装好就走。” “咱们去我的小木屋看看吧。”彭淑发出邀请。小木屋虽简陋,但是她的杰作,她很骄傲的。 其实李肃去看过了,不过现在彭淑邀请,他自然愿意。 两人下船,慢慢从海滩走向丛林,在开辟出来的小路上漫步。 “李肃,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余生都会在这里渡过了。”彭淑说罢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立刻转移了话题,她指着天空飞着的那些鸟儿,“我刚来的时候,没吃的,我就去吓唬那些鸟,那些鸟被我一吓唬,我立刻便飞起来,然后嘴里的鱼就掉下来,我就去捡。那些鱼很新鲜,洗洗烤了就能吃。” 在说这些话时,她嘴角挂着淡淡微笑,朝阳打在她光洁白皙的脸上,让她的笑容更甜美了。 李肃望着这样的她,心疼极了。 这些日子,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以后不会了。”他轻声保证着。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他一定会用生命保护她。 “叽叽……” 正说着,一只小鸟俯冲下来,落在彭淑肩膀,轻轻啄了下她耳朵,像是在打招呼。 “李肃,我养的鸟。不过不是我孵的,是它受了伤,我救了它。我也打算孵两个,可惜没成功,最后蛋被我吃了。” “李肃,咱们回去,带它一起好不好?你觉得它适应京城的气候吗?若不适应怎么办?” 彭淑说着说着,忧愁起来。她忽然不想回去了,就在这里生活,安安静静,简简单单。 可想想又觉得不是时候,彭家还没倒呢,将她扔在海里的人,也还不知道是谁呢。 就算要留,也要办完这些事再过来。 第94章 轮不到你教训我 归期总是来得那么快,到启航的那天,彭淑原本将鸟儿放归森林了,可它不肯,非要跟着,便带着了。 鸟儿很聪明,很乖,知道不能乱拉,便在固定的地方拉,睡前还知道给自己顺好毛。 船上的人间它这般聪明,羡慕得不行,老想着自己也养一只。 “回去可能需要一个多月。”李肃拿了一盘新鲜鱼过来,脸上也挂着笑,只是眼底依旧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这一路并不平顺,天穹上时不时狂风暴雨,能不能顺利回到岸上还说不定。 不过,彭淑在,他莫名的安心。 就算死,也是一起,可不是? “对了,我写了一份制作龙涎香的流程,你拿去看看,让人做出来。”彭淑将一张宣纸递过去。 这些法子,是从觉醒的未来记忆里提取的,至于到底能不能做出来,她也没真正制作过。 “好。”李肃点头。 喂了鸟后,他将法子拿下去,过了片刻又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人,还端了棋盘。 “我不想下棋。” 彭淑看到棋盘,脸色便苦起来。前两世,她唯一的娱乐就是下棋,起初在棋盘上下,最后以天下为棋局,这么多年,她不知下了几千盘,早就腻了。 如今,一看到围棋,心就累。 李肃一愣,有些尴尬,“你……不想下棋?” “是啊,咱们玩点别的吧。” 彭淑在觉醒的未来记忆里搜寻了许久,发现那个时代的游戏真多,若这个时代能有那些游戏,人与人之间,应该会少许多勾心斗角。 只可惜,那些游戏她都无法体验了。 “玩什么?”李肃忙问,他不怕玩别的,只怕彭淑不愿意与他共处。 “玩剧本杀吧。”彭淑想起觉醒的那些记忆,未来的自己,喜欢玩的游戏很多,其中剧本杀是之一。 “剧本杀?”李肃懵了,这三个字,分开了他懂,和组合在一起,竟完全不知是什么了。 彭淑也不怕泄露什么,反正也是要摆烂的,随便吧。 她提起笔,神秘一笑,“你给我几天时间,过几天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未来的记忆里,她是硬核推土机,玩过不少非常硬核的推理本,到现在还记得。 这些推理本抄一遍,拿出来给李肃他们玩,等他们玩明白以后,再雇几个写话本的,让他们改行些剧本杀,这样她就可以在这个时代继续玩了。 统管未来的那些游戏,剧本杀是最容易实现的,像什么5v5竞技游戏,她肯定玩不上了。 虽然,未来记忆里,她最喜欢这种游戏。 哎,可惜,她没有那种叫做手机的东西。 “好。”李肃点头,心里满是期待。 接下来六天,彭淑将自己关在船舱里,除了吃饭和洗漱,等闲不出船舱的门。 第七天,她写完最后一条证据,然后沐浴更衣,睡了一个美美的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不过,还不到安歇的时辰,大家刚吃饭完,正聚在甲板上消食。 “李肃,找五个人,加上你一起。” 话说完,她又吩咐人找一个空船舱,摆上长桌和凳子,再点上蜡烛。 一切做好,李肃寻的人也到了。 犹豫人手不够,大夫也被拉过来充数。 “大家坐好。” 李肃闻言望向李肃,李肃自己先坐下,然后点点头,其他人也跟着分两侧坐下来。 大夫一看两侧都坐满了,他只好战战兢兢的坐在李肃对面。 人都做好后,彭淑演技十分优秀的演绎了开场,简单的介绍了背景。 之后,她开始让在场的人选绝色。 李肃是王爷,当然不让第一个选,剩下的,他们也不太敢选,按顺序拿了。 拿到本后,彭淑让他们阅读,阅读完,她便先拿李肃的绝色做了个示范,教他们该怎么陈述。 “都听懂了吗?就是在这个房间,你们已经不是你们,而是这故事里的人物,你叫马洋,你叫周慧儿……你要自称自己是马洋,也要称呼对方的角色名字。从这一刻开始,你们将是故事里的人。好了,请记住你们各自的任务,开始吧。” 李肃最先明白的,他拿到的角色是凶手,但同时也需要查一起杀人案,难度比较高。 “周慧儿,在元宵节当天,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他开始带入角色,演技浑然天成。 其余人还要些紧张,毕竟是跟王爷一起玩,但上面写得有点严重,如果暴露,可能会被扔下船,他们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于是,六个老六,开始了相互骗,诈取别人信任和信息,同时破解案件。 第一次玩,饶是李肃这个聪明人,也玩了两个多时辰才完全推理完真相。 两个多时辰后,彭淑给他们疏理了所有真相,没完明白的人,也明白了,同时还有些上瘾。 “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游戏,这个本写得太精妙了,许多手法我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大夫感叹,“不过王爷,您可真能编,我完全想不到是你杀了他。” 毫无疑问,是李肃全盘获胜,他淡淡一笑,“确实不错。” “王爷,属下佩服。您那个角色真的复杂,可您竟然一点没泄露。”其他属下也纷纷感慨。 “王爷,天色还早,不如继续玩?”大夫彻底上瘾,还想玩呢。 “这种有些,一个本只能玩一次,不过也有一些本是可以玩很多次的,玩法不同,结局也不同。”彭淑第一次当dm,也有些上瘾,便紧接着道:“我再写一本,过几天各位就能玩了。” “没想到彭姑娘有如此才华,真是失敬。”大夫期待无比,恨不得晚些上岸。 只可惜,再彭淑又写了个更复杂的推理本后,距离上岸也不远了。 第95章 就不怕贤王怪罪? 几经风雨,船只终于停靠,彭淑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有种极致的不真实感。 这……是真的吗? 她真的回来了吗?真的有重生这回事吗? 还是,一切都只是那个不被疼爱,拼命努力想要改变命运的小孩的黄粱一梦? “王爷!” 一只小船从远处朝这边划来,床上站着的是李肃的死士。 李肃让人放他们上船禀报。 “戴上面纱,我们要下船了。” 李肃听了死士的禀报后,拿了一张面纱,和一顶帷冒过来,一边亲自给她戴上,一边道:“你失踪后,阿影去了皇甫家,皇甫家谎称你住在皇甫家,先还没人相信你失踪了。回了京都,我直接派人送你去皇甫家,你从皇甫家离开,坊间关于你失踪的谣传,不攻自破。” “谢谢。” 彭淑没想到阿影竟这般机灵,更没想到皇甫家愿意配合。 想必她失踪的这些日子,皇甫家没少被彭家打扰。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李肃轻蹙眉梢,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彭淑对他特别客气,丝毫没有因为被他所救而生出他想要的情愫。 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的喜欢那陈恒? 来不及多想,船已经靠岸,人可以下船了。 彭淑戴好面纱,一步步下船,然后坐上李肃提前安排好的马车。 “此地是津海,津海距离京都最近,一天车程便能到。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再走。”李肃也跟着上马车,坐在彭淑对面。 也就是说,只有一天,便要分离了,有些话李肃想趁还没到京都之前说。 可彭淑神情很冷,并没有与她说他想说的话题的意思。 “彭淑。” 斟酌了半晌,李肃还是开口了。 “嗯。”彭淑点点头,“王爷想说什么?” 上了岸,脚踏实地后,那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消失,彭淑清楚的明白,眼前之人是李肃,是当朝贤王,先帝的遗腹子,承乾帝的严重地肉中刺,也是未来皇帝们最忌惮的存在。 与他牵扯太深,不利于自己摆烂的人生理想。 “你……” 李肃忽然觉得或许还不是实话,那些话说多了会引人厌烦,不如继续徐徐图之。 念头闪过,他脸上浮上抹微笑,“是这样的,你的千水阁荒废也是浪费,不如改造成玩剧本杀的场所。” “懒。”彭淑直接拒绝,就算是开剧本杀门店,也需要招待客人了,她可不想。 李肃闻言宠溺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你啊,罢了,我来安排,你只管拿分红即可。不过你在船上写的那两个本,我想用作镇店之作,如何?” “王爷若想,我没意见,只是……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合伙做买卖,秘密的可好?” 有钱不拿是傻子,但关系尽量隐藏,这样安全。 “好。”李肃点头。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就那么不希望与自己牵扯上关系吗?甚至连普通合伙人的关系,都不愿让人知道。 “谢谢王爷。”彭淑真诚道谢。 道完谢,想了想,觉得自己又想依靠人家挣银子,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婊,便不好意思的道:“王爷,我们的婚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生意是生意,婚事是婚事,我劝王爷还是另寻一高门贵女做你的王妃吧。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以命相报。” 李肃心头苦涩,却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越说,越会适得其反。 拒绝没关系,他还有时间。 虽是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撕裂般疼,他胡乱说了句话,便下了马车。 死士带彭淑到吃饭的酒楼时,他没出现,只让死士告诉彭淑他有事先走一步。 他不在,弄得彭淑也没什么胃口,吃两口便饱了,连夜赶车回了京都。 到京都时,城门已锁,但那死士有令牌,守城门的城将亲自开了门,然后马车一路奔向皇甫家。 到皇甫家时,天色初亮,皇甫严早已去上朝,而郑梓依也已起身给她的孩子做早饭了。 皇甫家算是一流世家,可郑梓依依旧坚持亲自下厨给她的两个儿子做饭。 “夫人,门外来了辆马车,车夫说是彭姑娘回来了。”郑妈妈过来禀报。 “哐当!” 郑梓依闻言手里的盆重重跌落在地,盆里的面团也滚出来,沾了灰。 “快,快让她进来。”郑梓依紧张得语无伦次,声音都颤抖了。 第一次,她的女儿第一次来皇甫家! “夫人,您别激动,这一次您帮了姑娘,姑娘肯定感激您。”郑妈妈知道主子的心病,无非是担心女儿不认自己。 可是怎么会呢?女儿怎么可认生母? 那些一天没养过的,都能千山万水寻找生母呢,夫人从小出抚养费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认她? “快,阿影说,淑儿喜欢吃惠祥楼的菜,尤其是烤鸡,你立刻派人去惠祥楼置办一桌席面。”郑梓依洗了手,又整理好衣裙。 可尤觉不够,干脆小跑着回屋换了身干净的。 她更衣期间,郑妈妈亲自去侧门出开门,迎着彭淑进来。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可有受苦?夫人担心姑娘,这些日子都是茶饭不思的。”郑妈妈说的也是实话。 这些话郑梓依原不让她说的,她为了自己的主子,拼着被责罚的危险,还是说出来了。 彭淑第一次来皇甫家,这是她母亲再嫁的家,是她的家。她的家里,有她新的夫君,年幼的儿子…… 而她,是不属于这个家的。 “多谢,阿影呢?” 在郑妈妈的热情下,彭淑有种想逃的冲动。这样的热情,她生平从未见过。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的甘心,可偏偏就是这份真诚,让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期待,期待必然会生出希望,有了希望必然失望。 失望是会痛的。 “已经派人去请了,阿影姑娘马上过来。”郑妈妈笑容满面,一路上说着郑梓依是如何如何的担心,半点没提彭家过来要人,皇甫家的难做。 “姑娘!” 郑妈妈话音刚落下,阿影便冲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尤妈妈几人。几乎沉香院所有人都过来了。 “呜呜呜……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阿影带头,几个丫头控制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尤妈妈也欢喜得热泪盈眶。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尤妈妈哽咽着说,“姑娘,您失踪后,奴婢们便偷偷收拾了值钱的过来了,您的首饰、银子,和衣裳,还有贴身之物,都在皇甫家了。” 彭淑感动,尤妈妈办事是周到的,这样一来,彭家想拿她的贴身之物做什么,也都没那么容易了。 “淑儿……” 说话间,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其余所有人都选择了噤声,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第96章 你到底要本王拿你怎么办 这道声音,彭淑是熟悉的,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郑梓依,她的生母温婉的站在廊下,正冲她微笑。 笑容温柔极了,是她生平从未见过的。 在温柔笑容入眼那以刹那,她心里的怨气不但没减,反而更重了。 “多谢夫人收留我的侍女,也多谢您替我遮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彭淑屈膝行礼道歉,声音不重不轻,可听上去没什么温度。 郑梓依的脸色一僵,温柔的笑意便挂不住了。 可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府里的太医已经在候着了。” 这时彭淑才发现她身边站了位老大夫,也是从太医院退休下来的。 “夫人,还请姑娘移步,我好为姑娘把脉。”那老大夫在皇甫家许多年,多少觉察了些尴尬,立刻便打破微妙。 “好好好。”郑梓依止不住的点头,想伸手拉彭淑,可又不敢,只得讨好的道:“淑儿,还是先让大夫看看,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不用了,我看过了,多谢。”彭淑直接拒绝,一想到自己是郑家养大的,她便不想再多受恩惠。 郑梓依也依着她,没有强迫,让大夫下去后,她又道:“知道你喜欢吃惠祥楼的菜,母亲已经派人给你买了,很快就送来。不如这样,我们先去后院,吃点点心垫肚子?” “夫人,您不必这样。”彭淑见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又于心不忍,可三世的生疏,三世的怨气,她实在不能在这一时半会间消去。 “好好,不吃,那等惠祥楼的菜。”郑梓依不敢说半句不,生怕说了女儿掉头就走。 到底是自己的生母,彭淑还是渴望与她相处的,便没拒绝,顺从的去了她安排的院落。 进了院子,她发现这里与沉香院差不多,只是更精致奢华,一应用具,不像崭新,颇有些年头,可皆是上品。 “来人,沏茶。”郑梓依吩咐,“淑儿,你有什么需要,缺什么,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不用,谢谢。”彭淑客气的道谢。 “惠祥楼的饭菜可能还有一会,你舟车劳顿,不如先沐浴?”郑梓依又道,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彭淑干了一夜的路,确实浑身粘稠很不舒服,她点点头,“多谢。” “来人,给姑娘准备沐浴。”郑梓依自动忽略了她的道谢,开始忙前忙后的给彭淑准备沐浴的热水,和换洗的干净衣裳。 见她这样,彭淑拒绝了,她只是笑笑没听,便也只好由她了。 在又几分熟悉气息的浴室里沐浴,彭淑全身泡在浴桶里,背靠着浴桶,陷入回忆。 前世与生母从未这样相处过,偶尔见面,也是在很多命妇都在场的情况下,因着她是她生母的缘故,她时常还可以冷落。 那时刻意冷落,却不是真的想冷落,还是会偷偷的观察。 “哎哟!”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痛苦惊呼,紧接着尤妈妈的声音传来,“两位公子,有正门你们怎不走?翻墙做什么?” 公子? 彭淑眉头紧蹙,母亲的那两个儿子? “阿娘不让来,说是会打扰姐姐。可是二弟没见过姐姐,他想看看姐姐长什么样。”少年的声音字字清晰,是皇甫耀的声音。 皇甫光今年十一岁,比她小五岁。而他口中的二弟叫皇甫耀,今年八岁。 在这个年纪,他们确实没见过。 “尤妈妈,姐姐呢?”皇甫耀那更稚嫩的声音响起,他询问着便在院子里找起来,“姐姐在哪里?” “两位小公子,姑娘在沐浴,既然夫人不让你们过来,便请回吧。”尤妈妈说罢开始赶人。倒不是她大胆,实在是担心彭淑见到生母的儿子心里难过。 “二弟,我们还是走吧,不然母亲知道了,该生气了。” 两人想到郑梓依发怒,抡起鞭子抽他们的样子,顿时吓了个激灵,不敢停留,快步出了院门。 他们刚走没多久,彭淑便沐浴结束了,惠祥楼的饭菜也已送到。 或许是为了不给彭淑添堵,郑梓依在她用饭时没过来。 “哎哟!” 饭吃到一半,又一声痛叫从身后传来,她寻声回头看去,便见已小少年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 “哎哟,我的腰……哥,你就不能轻一点?”小少年冲着墙的那边气鼓鼓的吐槽。 他话音落下,墙头上又翻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皇甫光。 那么,刚掉下来的那个小少年,便是皇甫耀了。 “小……”尤妈妈见到人,又要过去赶,被彭淑眼生制止住了。 墙头上的皇甫光堪堪爬过来,便见彭淑直直盯着他,顿时很不好意思的落地,不翻墙了。 “怎么不翻了?”彭淑笑问。 皇甫耀闻言回头,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她,“姐姐?你是我姐姐。” 他小跑着过来,自来熟的来到彭淑面前,满眼笑意的与她对视,“姐姐。” “你为何笃定我是你姐?”彭淑发现这一世见到母亲的两个儿子,她竟只是吃醋,没有生气了。 以前她会生气,会刻意不搭理他们,就算他们的才华再卓越,她也不会重用他们。 “这么好看的姐姐,当然只能是我姐姐了。姐姐,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小手往前一递,“这是你的,我和大哥一人有一块了,母亲说,这块是给你的。” 彭淑没有接,这一看就是家族子弟才能佩戴的,她又不是皇甫家的人。 “谢谢,我不要。”彭淑摇摇头。 听她拒绝,皇甫光兴高采烈的眼,立马便没光了,他伤心问:“姐姐是不喜欢我们吗?” 第97章 希望你过得好 小小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好看。 好看到彭淑想欺负欺负。 她点了点头,“是呀,我不喜欢你。” 皇甫耀凝视着彭淑的脸,好看的脸,无比严肃,像是在说真的。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呢?” 他憋着嘴吧问,一副想哭的样子,似乎只要彭淑说出个理由来,他便要放声大哭,除非改口说喜欢。 偏偏,彭淑就不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理由。” “哇……!”皇甫耀幼小的心灵,像是被一把剑戳穿了一样,大声哭起来。 他哭得可爱,大大亮亮的眼睛,泪眼花花的,让人更像欺负了。 彭淑啧啧啧了几声,“不像个男人,更不喜欢了。” 当即,皇甫耀瞬间收声,吸着鼻子小声抽泣,抽得小小的身体都要站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欺负弟弟?!” 皇甫光从外头冲进来,指着彭淑质问。 似曾相识的一幕,彭淑慢慢转身,目光落在那个愤怒指着自己的少年身上。 前世一张熟悉的脸,与少年的脸慢慢重合,她有些恍惚。 原来当年那个满身郁色,怀才不遇,指着自己骂的太仆寺员外郎,竟有这般嫩的时候。ωωw..net 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再次见到他,他已在太仆寺养马,满身暮气,酒醉熏熏。 那时他说,“太后!你不用我,不过是因为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有母亲陪伴,嫉妒我有母亲护持!你没有,所以你贬我来养马!” 彭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听了这话是何感受了,只记得眨眼间,便将他贬去三千里外的地方挖矿。 而现在,他还是指着自己,说她欺负人。 “呵。” 她冷笑一声,“我就欺负他怎么了?你能拿我怎样?” 皇甫光不知她竟坦然受之,半点没辩解,愣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支吾道:“母亲说她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们,你欺负一两次,我们可以原谅你。” “真是高高在上。”彭淑语气冷下来,“我不需要你们的原谅,阿影,尤妈妈,回国公府。” 瞧,她就是嫉妒了! 阿影和尤妈妈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下去收拾东西了。 “你……你……你不讲理!”皇甫光见彭淑站起来便要出门,当即便拦在她面前,“你惹哭二弟了,我只是说两句,你为何就要走?咱们又没深仇大恨,阿娘说,有误会,解开便可。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你在教育我?”彭淑蹙眉,深深的蹙眉,不悦两个字就差写脑门上了。 皇甫光吓一跳,连连摇头,“没有,可你不能走。” “小子,我想走就走,你拦不住。”彭淑不客气的一把将他刨开。 皇甫光被刨了个踉跄,险些栽倒,不过他身手敏捷,很快便站定了,继续拦着彭淑。 “过两天母亲会办个诗会,你在诗会上亮相,说自己一直在皇甫家,别人才不会说你坏话。若你现在回彭家,无声无息的,谣言是不会止住的。” 彭淑微愣,他还在乎自己的名声? 或许她小肚鸡肠了吧,他可能真的在乎。 不过,她自己都不在乎呀。别人说什么,关她什么事? 她都摆烂了,还在乎那个? “谢谢,不用了。”彭淑又想刨开他。 这回皇甫光学聪明了,抱住彭淑的手,拖着他大声嚷道:“不准走不准走!” 皇甫严见哥哥这样,也有样学样,抱住彭淑另外一只手,全部重量托在手上,让彭淑寸步难行。 彭淑无语了,这都什么人? “淑儿,你……你听母亲的,先别走。” 郑梓依得消息急匆匆过来,拖着彭淑的两兄弟也立刻放手,站在院门口,当起了拦路虎。 “淑儿,坊间关于你被掳走的消息越传越凶,你听母亲的,先在这里住着,待我办了诗会,与大家解释一番,谣言自然就散了。” 她苦口婆心的劝,一方面是真的想给彭淑肃清谣言,另一方面,是想借此借口,弥和一下母女间的隔阂。 望着她温柔的脸,彭淑有瞬间想要就此母女和睦,可她做不到。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浮现这些年,无人依靠的苦楚。 不管她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她,然后私底下嘲笑她是个娘不要的孩子。 彭家从小就告诉她,她是被生母抛弃了。 诚然,这些可能不是她的错,可让忍不住怨愤。 无数次,若不是她机灵,恐怕早死了,哪里有她今日认女儿的场面? 思及此,一句诛心之言,脱口而出,“我爹说,吴氏才是我的母亲。” 郑梓依满是期待的眼,在听到这句话话,迅速暗淡,人也如行尸走肉,没了活力。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微风拂过,吹动她的裙摆,撩动她的青丝,枯寂和落寞,近乎写满全身。 周围所有人都噤声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皇甫耀,也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话太重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母女两就这样,各站在院子的一段,凝望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彭淑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这句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可,她倔呀,绝不愿认错的。 “彭淑,不管你认不认,她都是你的生母,是给你生命的人。过去种种,皆不是她的错,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求你孝顺她,也不求你将她当母亲看待,可对一个关心你,时刻想方设法将你夺回来的母亲这样说话,你不应该。” 皇甫严突然回来,他一身紫红官袍,端的是威严稳重。 听到夫君的维护,郑梓依暗淡的眼,波涛汹涌,泪眼不受控制的落下,可却还是微笑着拦住皇甫严,摇摇头道:“没事,是我不好,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夫人,她几年十六岁,你给她做的衣裳,都有一百六十套了!你给她准备的嫁妆,也有一百六十抬了。你除了没在她身边,哪一样比别的母亲少?” 皇甫严心疼妻子,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心口,轻轻的安慰。 彭淑愣住,衣裳?嫁妆? 这些,她都不知,从来不知。 “姐姐,母亲每年都给你做衣裳的,已经做了好几大箱子了。我和哥哥的衣裳都是府里的绣娘做,而姐姐的,是母亲亲手做的。” 皇甫耀的声音还有些奶,听起来可爱极了,也歇下了彭淑不少防备。 她望向尤妈妈,尤妈妈含泪点了点头,“姑娘,奴婢本想等您用了膳,再带您去看那些衣裳。夫人真的很用心,每一件,都是她亲手做的。” 第98章 臣女胸无大志 彭淑知道自己,别人对自己一点好,她便十倍奉还。 刚刚后悔说了诛心之言,此时听了尤妈妈的肯定,更是后悔。 可她在这一刻,在生母面前,说不出道歉的话。 她只生硬的丢下一句,“诗会再走。” “好好好!” 郑梓依立刻点头,生怕满意不彭淑就反悔了。 她喜极而泣,激动的吩咐下头的人,“快,去准备,请的人一定要多。对了,说话分量重的,也尽量去请。” 后面的事,郑梓依是什么神情,彭淑没有再看了,她转身进屋,准备安静安静,消化一下今天的事。 可还没进屋呢,手又被抱住了。 她低头看去,是皇甫耀那张可爱的脸,他咧嘴一笑,露出口洁白的小牙齿,“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不可以。”彭淑严词拒绝。 皇甫耀没气馁,又继续可怜兮兮的问:“那我可以跟你玩吗?” 他眼巴巴的样子,彭淑有些不忍心拒绝第二次,便含糊不清的说了个好字。 哪想,皇甫耀高兴得手舞足蹈,开心的进屋,然后开始道茶。 彭淑:“……” 她好像中计了。 这小子先说一个她不可能同意的要求,等她拒绝,然后再提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要求。 因为他知道,直接提第二个要求,肯定会被直接拒绝。 “姐,喝茶。” 小子端来一杯茶,嘴甜的把姐姐连给,换成了姐。 关系,一下子就近了。 彭淑扫了眼贵妃榻,往上一趟,示意了下。 皇甫耀很懂事的挪步,亲自喂给彭淑喝。 一杯茶下肚,他又狗腿子似的开始催退,捏肩。力道虽然不行,但有模有样,让人对他生出喜爱来。 “姐,诗会的时候,你能带我在身边吗?” 捏肩的时候,皇甫耀试探性问。 彭淑睨了他一眼,“带你在身边做什么?” “姐你那么有文采,我跟在你身边,别人就知道我有个特别有文采,特别厉害的姐姐了呀,而且还是亲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嘲笑我没有!” 小家伙小手握成拳,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姿态。 彭淑失笑,“你听别人说我很有才华吗?” “还用听别人说?姐,你以前在诗会茶会上做的诗、画,还有你的绣品,母亲都会花高价买回来,给我们看。”皇甫耀激动的一件件说着郑梓依的事。 彭淑也一件件听着,听得入神。 不知不觉,前两世积攒而来的嫉妒和怨气,消散了大半。 就连皇甫耀提出要给他做一幅画的要去,竟然都答应了。 油画的画板、画笔和材料,尤妈妈等人也都搬过来了,直接去画室开始画即可。 只不过,还缺几样颜料,那些颜料比较贵,彭淑稍微提了句,皇甫耀便去皇甫严的书房要。 让彭淑意外的事,竟然还真要来了。 颜料用的宝石,很贵,比黄金还贵! 就这比黄金还贵的颜料原料,皇甫严竟然给了? 彭淑有些不真实感。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讨好郑梓依? 若真是这样,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颜料有了,彭淑开始制作。在她制作颜料时,皇甫耀很懂事的没有看,去了外间候着。 制作颜料也不知一早一些的事,得等上不少时日。 就这样等着等着,诗会的日子到了。 在诗会之前,彭淑如约给皇甫耀画了一副临字帖的画像,画里的他,萌萌的,可可爱爱的,字帖上的字,也犹如真迹。 作画时,皇甫严也破天荒没有上朝,在旁边观看。 家主都在,皇甫家的其他人,也都围过来,全神贯注的盯着彭淑手上的画笔。 随之她一笔一划,皇甫耀便如同别印上去的一般,栩栩如生。 “好逼真。”皇甫家的一位耆老感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画法。” 他是一位水墨画的大家,第一次接触油画,感叹化作之逼真,就连阴影和阳光都如同真的一般。 “彭姑娘,老夫送你一副画圣的真迹,你给我画一幅?”那名耆老在彭淑放下画笔后道。 “好呀。” 彭淑点头应下,画圣的画,千金难求,她是的俗人,觉得能卖不少银子。 “那说好了。彭姑娘何时给我画?”耆老紧接着问。 彭淑瞧了眼所剩不多的颜料,想到卖颜料原料的银子,觉得很肉疼,百年道:“作画可以,但颜料你自己出,可行?” “行。”那名耆老也知道彭淑用宝石做颜料,虽肉疼,可太像要一副这样逼真的画了。 他一出口,皇甫家那些族人,纷纷要画,为得一幅画,愿意出银子的出银子,愿意出圣贤真迹的出真迹。 片刻间,彭淑收获满满,而颜料还不需要她出。 “娘,像我吗?”皇甫耀仰头问。他觉得像,但铜镜里的他,并不平整,不敢确定。 郑梓依满脸骄傲,她重重点头,“像,跟真人一样。” “我姐真厉害!”皇甫耀激动的抱住彭淑的手摇晃,“我要拿这幅画给所有人看!” 姐姐这么好,当然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啦! 彭淑闻言一急,拦住他,“现在还不能动,要等几个月才可以。我还要给你上油,这样才能保存得久,就算水洗也没关系。” “画一幅传家。”有人向皇甫严提议,“你是家主,画一张你年轻时的画像,将来百年之后,好让后人瞻仰。” “不用了吧……” 皇甫严是心动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目光已经黏在彭淑身上了,就差一个开口的契机。 恰好此时,郑妈妈过来禀报,“大人,夫人,来诗会的第一个客人已经到了。” “淑儿,我与……我先去迎客人,你收拾一下,我待会过来接你。”郑梓依说着,便与皇甫严出了院门。 皇甫耀舍不得走,围在自己的画前,端详个不停,“姐,我可以带朋友来这里看画吗?” 第99章 关我什么事? 画都作了,剩下的彭淑根本不想管,懒懒丢下个随便,便准备去吃席去了。 今日的席面都是她爱吃的,而且巧微也出力了。 诗会在皇甫家的花园里办,距离她住的院子也不算远,走一刻钟便到了。 她刚露面,一名面熟的妇人便过来打招呼,“淑姐儿,可算见到你了,你的绣工我可是最喜欢的,只可惜,我女儿不如你,悟性也差,不然叫她过来跟你学。” 那妇人是郑梓依的闺中密友,现为诚瑞侯夫人梁氏。诚瑞侯也是武将,颇得承乾帝信赖,是当朝的权臣之一。 今日的诗会是为彭淑背书的,她作为闺中密友,自然要第一个到场了。 “多谢夫人夸奖。” 彭淑屈膝行了一礼,算是答谢。 前世诚瑞侯很得力,对她也忠心耿耿,对于她的夫人,她自然没有迁怒,也没有格外的恩宠。 是以,她早已习惯如何对待梁氏,并且不想改变。 郑梓依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彭淑因为她,迁怒梁氏,给梁氏脸色看呢。 见她神情虽淡漠,却不失为有礼,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了。 “阿然妹妹!” 正说着话,皇甫耀冲过来,这时彭淑才看到在梁氏的身后,还跟了个胆子小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她已经不记得了,许是在前世的那几十年里,没什么建树。 叫阿然的小姑娘见到皇甫耀,胆子神奇得变大了许多,她怯怯的看了眼彭淑,发现她没说话,神情也没变,便大着胆子走过去,“耀哥哥,你喊我做什么?” “我姐给我画了副画,我带你去看!” 皇甫耀激动的拉住阿然,都不等大人们同意,便跑着离开了。 两小孩刚厉害,一道讨厌的声音出现,“还真是淑姐儿啊,我还以为你真被掳走了呢。不过啊,这么久没露面,也难怪比人乱猜,毕竟过去这么久,就算真被掳走,也该找回来了。” 这道声音彭淑很熟悉,前两世至死不忘。 “陈夫人,衙门断案都讲究证据,你这造谣,张口就来啊。知道的知道你是姜大相公亲自选中的长媳,姜家未来的宗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市井中的泼妇呢。” 郑梓依刚想辩驳,便被梁氏拦住了,她嘲弄讥讽,说得姜陈氏脸色铁青。 她强忍着怒意,反驳道:“侯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我哪里造谣了?你这才是造谣污蔑吧!我只是合理的推测!难不成淑姐儿这么久不露面,外头又传她失踪了,我合理推算两句,都不可以?” “合理推算自然是可以,可你也是女人,你难道不知这样说对淑姐儿会造成什么?”梁氏战斗力极强,满面讥讽的步步逼近,“你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你知道这样说,别人就会更过分的编排淑姐儿,这样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姜陈氏被逼得步步后退,她指着梁氏的鼻子,“你污蔑!郑姐姐,在你的府上,我被这样污蔑,你难道就不管管?这就是你们皇甫家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郑家的家教?如此软绵无用,皇甫家宗妇之位,姐姐是如何做得的?” 彭淑安静的看着,前世她在扳倒姜家后,知晓一个秘密,就是这姜陈氏喜欢皇甫严,只可惜,皇甫严宁愿要二婚的郑梓依,也不要她。 为此,她没少给郑梓依难堪,和使绊子。 郑梓依被点名,不说话也不行了,她冷着脸道:“陈夫人也知道这里是皇甫家,也知道我是皇甫家的宗妇,你进门便编排我女儿,造谣她被掳走,难道这便是姜家宗妇的品德?我皇甫家宗妇的位置如何坐上去的?自然是夫君得力,让我坐上去的。” 皇甫严之妻,这个位置,是姜陈氏以前梦寐以求的,只可惜,就算自降身份去追求,也没得到。这是她的痛点。 果然,郑梓依话出口,她脸色更难看了。 “说去了,我还听了个更有意思的传言。传言彭家前些日子闹了个笑话,彭大人在与丫鬟苟且时,喊的还是郑姐姐你的名字。姐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过去那么多年了,彭大人对你还念念不忘。” 话说完,好些宾客已经到了,大家都站在远处,听着这边的闹剧,看笑话。 今日来的人,不只是皇甫家交好的人家,去整个京城的贵妇贵女,以及公子,休沐的大人们。 人多了,关系自然便也杂了。 其中,好些人与皇甫家不对付,看不惯皇甫严。 姜陈氏的话,无疑是将她拉入了水深火热的深渊,不少人听了开始与相熟之人讨论彭家那场闹剧。 “彭大人也是个长情之人呐。” “那日的事你不知道?我告诉你……” 议论者颇为兴奋,而郑梓依的脸色就难看了。 “陈静云!你胡说什么?!”梁氏气得直呼姜陈氏的闺名,指着她的鼻子,恨不得手撕了她。 郑梓依则难堪得抬不起头,更别提为自己辩解了。 偏偏这个时候皇甫严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场面眼看便要时空,郑梓依眼看便要成为整场的笑柄和议论的对象。 而她,羞愤难当,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 “梓依,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什么都不懂。”梁氏安慰道。 这个时代的女人便是如此,男人做了点什么,受伤的肯定是女人。 明明是彭柏涛与丫鬟乱搞,受到指点的却是郑梓依。 彭淑也不知是单纯看不惯这一点,还是处于对生母的维护,她凉凉道:“在场的夫人,姑娘,公子和大人们,都是读过书的,哪怕不是每个人都读过圣贤书,但起码在父母膝前,也受过知礼懂礼,讲是非对错的教育。这件事明明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跟一个爬床奴妾的错,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长在世家,受过熏陶的人,却不去怪犯错的人,反而来指点一个什么错也没犯的人。你们在父母膝前,受的莫非是不辨是非的教育?你们受的熏陶,难道是颠倒黑白?” “陈夫人。” 彭淑的目光落在姜陈氏身上,讥讽道:“你一个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宗妇,在如此多的外人面前,谈论一桩大部分人都难以启齿的绯色事件,你都不知害臊吗?你不要脸,你的女儿,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姐妹们要不要脸?” 上一句,若说是教育人,让人不爽,那么这一句,直接给了姜陈氏致命一击。 瞬间,所有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到了姜陈氏身上。 她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再呆不下去,气冲冲离开了。 “淑儿……” 郑梓依被女儿维护,感动落泪,她走过来想拉住彭淑的手,“淑儿,谢谢你。”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这种人,不是为了维护你。” 彭淑后退两步,凉凉说了句,然后又道:“大家也都知道我在皇甫家了,谣言散了吧,我困了,我要回去补觉了。” 第100章 婆婆好有什么用? 除却上次太夫人八十大寿,彭淑在众人面前的表现都很好,可这一次,就有点孤僻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纷纷猜测。 “看来彭家给彭姑娘很大委屈受了,她以前脾气很好,很和气的,这次见,好冷。” “也可能是在皇甫家见到生母有了两个弟弟,而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性子变冷了也不一定。”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母亲改嫁,让她性子孤僻的。我认识一个姑娘,也是这种情况,那性格,比彭姑娘还冷。彭姑娘还知道维护生母,那姑娘,恨不得也踩生母一脚。” 对于外间的议论,彭淑并不在意,她只是不想应付那么多人罢了。 累! 回到她住的院子,还没踏进去,便听里头好多小孩在惊叹。 “画得真好,真像。耀哥,你能让你姐也给我画一幅吗?”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一群小孩要画,弄得皇甫耀直接下不来台。 他也不知彭淑愿不愿意,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若拒绝了,别人岂不是会以为他不得姐姐喜欢? “皇甫耀,你迟迟不答应,彭姑娘不会没认你吧?” 不知是谁,刺激了一句。 皇甫耀当即便炸了,他怒气冲冲道:“我姐才没有不认我!她给我画画,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谁家姐姐不这样?我姐还给我做衣裳呢,你姐有吗?”还是那道讨厌的声音。 皇甫耀被说不被姐姐认,已经很伤心了,那声音还一句句刺激他,小小的孩子,哪里忍得了,当即便杠上了。 “我姐会画这种好看逼真的画,陈松,你姐会吗?!”他气鼓鼓,梗着脖子道。 “我姐给我做衣服,给我做好吃的,你姐会吗?”那陈松也杠上了。 听到陈松二字,彭淑便想起来了,陈松是姜陈氏的娘家侄儿。 “我姐会做好看的颜料,你姐会吗?”皇甫耀拼命的想彭淑会的,然后大声嚷出来。 陈松也不甘落后,“做颜料有什么了不起?我姐还会炼丹呢!” 一般书香门第里,人多了,便会出现一两个追求长生的,陈家便有这么一位做了道士的士子。 这位士子做了道士后,便在京城外的山上修一座道观,每天炼丹求道。 陈松说他姐会炼丹,明显是骗人的,他只是想让皇甫耀认输。 “我……我……”皇甫耀也是知道炼丹是,甚至在道观里看道士们炼过丹,觉得那是一个危险又高级的东西,顿时没话了。 不过他是那会认输的人? 肯定是不会的! 他绞尽脑汁,终于编了一个,并大声嚷出来,“我姐会飞!你姐会吗?!” 彭淑:“……” 好家伙,她不会! 正想进院说话,陈松嚷了,“我姐不但会飞,还能带我飞!你姐能吗?” “我姐……” “我不能。” 彭淑无语,她走进去,打断皇甫耀的话。 那陈松以为自己赢了,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身子,“看,你姐说不能!” 而皇甫耀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满脸骄傲的道:“我就说我姐认我吧,你非说我姐不认我!” 陈松:“……” 他哑口无言。 但并不像认输,他冷笑道:“那你让你姐给我们画画呀?不画,还不是不认你?” “你!” 皇甫耀委屈又生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年纪小,还不知人间险恶,也还不太能处理这种情况。 周围的人,也被陈松带进去了,觉得彭淑只要不给他们每个人作画,便是不忍皇甫耀。 不得不说,陈松年纪轻轻,却很阴毒。 这样挑拨离间。 “你说,我不给你们每个人画一幅画,就是不认他?”彭淑慢悠悠走到陈松面前,冰冷的眸子,凝视着他。 陈松毕竟年纪小,哪里受得住她的凝视,吓得步步后退,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你……你……你画吗?” “皇甫耀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帮他画一幅画,有什么问题吗?”彭淑继而问,语气同样冰冷。 陈松立刻摇摇头,“没……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那你们是我的谁?又是他的谁?凭什么要我给你们作画?又凭什么向你们证明我有没有认他?他喊我姐,我亲口应了,这不算认?怎么算?给你们作画,就算认?你们的面子这么大?” “不……不是…”陈松被逼到墙角,险些吓哭了。 彭淑看他快哭了,懒得听,便退开了。 “各位,这里是我住的院子,你们是来参加诗会的,应该出去作诗饮酒,而不是在这里打扰我休息。” 虽然一群小破孩肯定不给饮酒,但管她呢,他们吓得转身就跑,一窝蜂出了院子,只留皇甫耀还在。 他腼腆的站在彭淑面前,一脸幸福的模样。 彭淑:“……” “姐。” 彭淑:“嗯。” 皇甫耀:“姐。” 彭淑:“……” 她无语的俯瞰皇甫耀,“有事说。” “你等我!” 他丢下话,风似的,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彭淑摇摇头,准备去贵妃榻上躺着。 刚躺下,皇甫耀又奔回来了,伸手还跟了好几个丫鬟小厮。 “快,这些都给我姐。” 他抱着一堆玩具,和许多珍贵的玉器、金器,以及古玩字画。 “姐,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攒的,都给你!” 他吩咐人将所有东西摆在红木雕花小几上,满满当当的,粗略算下来,至少二三千两银子。 彭淑:“……” 看着一小几的东西,她想起彭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吩咐被击了一下,眼角湿润了起来。 第101章 让燕家乖乖将彭淑让给你 “姐,你不用感动,我以后挣更多的银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皇甫耀无比真诚的道。 他小小的手,暖暖的,捡起一支手镯便套在彭淑上,“姐,你觉得好看吗?如果你不喜欢,我给你换一个。” “好看。” 彭淑没有拒绝,她也不知自己处于什么心里,就是……不想拒绝。 或许这份温暖,太弥足珍贵了吧。 就像夜色里,唯一的光。 “姐,还有这个。”他拿出一块红宝石原石,“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耳环,我觉得红色特别适合你,你自己画一个,我让师傅给你打。” “不用了。”彭淑摇摇头,不是故意拒绝,她是对首饰真是没那么热衷。 有则戴,无则免。 “啊……”皇甫耀小脸一垮,总是担心彭淑不愿意让自己对她好。 见他苦着脸,彭淑不知哪里来的圣母心,轻声道:“你想不想学画画?” “想!” 皇甫耀立马一展愁容,欢呼雀跃起来,“姐,你要教我画画吗?你画的油画?” “水墨画我也会。”彭淑说罢起身去了小书房,在那里挥毫泼墨,很快便作了一副意境十足的水墨画。 山水间,一人飘然若仙。 “姐……你画里的人,虽然只有个背影,但我怎么觉得好眼熟?” 皇甫耀凑近看,盯着画中人的背影,“真的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彭淑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很熟悉。 好像是…… ——贤王? 不会吧? 难道是因为他气质太好,身姿太飘逸,所以她不知不觉,用他作画了? 肯定是! 绝对与别的无关! “你还学不学画了?” 彭淑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了话题。 “学学学。” 皇甫耀立刻将画中人抛诸脑后,开心的道:“先学油画吧,油画逼真,新鲜。” 这个时代,只有水墨画,鲜少有颜色艳羡,逼真的别的画,自然是新鲜的。 彭淑点点头,开始用仅剩的颜料,一边给别人作画,一边教她。 小家伙学得专做,自己也支了块画板,有模有样的画起来。 只是,光是调色这一块,就够他学好久的了。 彭淑也教得认真,自己所知道是,事无巨细,全部倾囊相授。 哪怕是制作颜料这种可以在这个时代挣银子的技术,也毫无保留。 她本也不在乎这些,此生选择摆烂,银子够用即可。 至于,皇甫耀会用这些技术和画做什么,她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ωωw..net 诗会何时结束,彭淑不得而知,她在皇甫家教授作画,和给别人作画,时间一晃,四个月就过去了。 在此期间,彭家没来任何人接她回府,也不曾催过。 郑梓依与她的关系,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郑梓依也识趣,不会说她不感兴趣的话题,也不跟她谈什么母女感情,只给她做好吃的,和经常看她作画。 每每看她作画时,她便会在旁边做起女工,安安静静的。 彭淑没想到这一世,自己能在皇甫家一住便是四个月。 天渐渐暖和起来,之前给皇甫耀画的画干了,她准备上油。 而皇甫耀,也小有所成,能画个小猫小狗了。 “姐,这油抹在画上,画就能保持得很久吗?”皇甫耀在旁边看着,负责给彭淑递些小工具。 “嗯,上了油的画,色彩能保持很久,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变。”彭淑面对称呼自己为姐的小家伙,已经很习惯的。 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弟弟。 若不是京城突然收到边关急报,将整个京都人的心都硬生生提到嗓子眼,她压根不想停下,更不想关注外界的事。 “裴满谋反了?” 皇甫家那位耆老来看自己的话,偶尔说起外间的事,彭淑听了一耳朵,当即震惊。 前两世,裴满都没有真正的谋反,这一世,怎么可能会谋反? 难道有人做了什么,改变了他的命运? 本朝自太祖立国以来,将天下分为十三州,每州最高的执政衙门是府衙。 府衙内,统管三军的是牧府。 牧府在前朝有个别的名字,叫做刺史。 开国到这一代,承乾帝意识到牧府的权利越来越多,正准备削弱。 他准备了这么多年,前几年便开始行动了,他身边有贤王相助,做得很顺利,许多牧府都交权了。 可本朝势力最大之一的牧府——裴满没有交权。 按照前世的记忆,到今年,裴满也熬不住,不情不愿的交权,解甲归田了。 怎么在他解甲归田的这一年,不但没走,反而谋反了? “裴满一谋反,天下格局便要乱了。”她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皇甫家那名耆老闻言一惊,“没想到彭姑娘不但画作得好,对朝中之事,也能一语见地。” 彭淑失笑,“显而易见的事。裴满是最有势力的几个牧府之一,他若谋反,其他有势力的牧府也将谋反,这天下……要乱了。” “是啊。”那耆老长叹一声,“老夫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只是可惜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终究要是见证乱石的开端了。” “三爷爷,乱世是什么样的?”皇甫耀浑然不动,天真的问。 “乱世出英雄,耀儿啊,赶紧学本事吧。有了本事,才能在乱世里活下去。”耆老悲悯的叮嘱,“你学画好,虽然不能建功立业,但出门在外,哪怕是土匪,也不会为难的。” 这个时代,说它不好吧,连土匪都不会为难有文化的人。 若说它不好吧,却又处处显黑暗。 彭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土匪?土匪会为难我姐吗?”是皇甫耀亮亮的眼睛,满是清澈的懵懂。 耆老瞧了眼彭淑,摇摇头,姑娘是好姑娘,可惜了,若乱世来临,她这样有下学,有样貌的人,最容易命运坎坷。 见他如此模样,年幼的皇甫耀似乎懂了。 他小手握成拳,昂首道:“我除了学画,还要学别的本事,保护我姐!谁也不许伤害我姐!” 赤子之言,最是真诚。 虽然不知长大后能不能做到,但此刻听着,彭淑满满感动。 第102章 她不知本宫在帮她? 一直没正式承认的弟弟,扬言要保护她。 彭淑感动之余,想到了很多。 前两世明明成功全部削弱了牧府的权利,平稳的过渡了,这一世怎么会出现谋反这种情况呢? 难道是贤王做了什么? 说起来,她已经几个月没有李肃的消息了。 思及此,彭淑望向耆老,“皇甫先生,贤王在,怎么会出现谋反的情况?” “哎,你还不知道?贤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 “什么?” 彭淑大惊。 李肃被刺杀? 生死未卜? “彭姑娘很关心贤王啊。”耆老笑道。 彭淑闻言一愣,这时才发现自己激动得站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坐下,嘀咕道:“难怪,贤王遇刺,生死未卜,陛下身子骨也不大好,太后有薨世了,便无人能压制那些牧府了。” 牧府,皆是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手里有钱,有兵,一个不满意而造反,是分分钟的事。 “哎。瞧吧。裴满一反,其他人也都要反了。” 耆老的话,仿佛印证着什么。 彭淑瞧见皇甫严和郑梓依同时过来,两人与耆老见过礼,并将人送走后,才一起走到彭淑面前。 “淑儿,我与你皇甫叔商量过了,你跟光儿、耀儿先离京一段时间,待事态平和下来,再接你们回来。”郑梓依道。 “阿娘,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皇甫耀顿时很舍不得,他从来没与父母分开过。 “乖,娘和你爹很快就接你们回来。哥哥在,他会照顾好你的。”郑梓依也是满脸不舍。可没办法,若天下大乱了,还是得尽早将三个孩子送走。 皇甫家也是一方大族,回到祖宅,有族人庇护,就算是当地牧府,也不敢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而她和皇甫严,自是不能离开京都的。若离开了,天下没乱,那皇甫家就尴尬了。 “淑儿。” 郑梓依与皇甫严对视一眼,她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是之前皇甫耀要送给彭淑的那一块。 “这块玉佩代表着皇甫家嫡系的身份,你带着,跟耀儿和光儿回袇州,若遇到什么,凭着这块玉佩,皇甫家会保护你。” 她担心彭淑拒绝,还让皇甫严做说客。 “拿着吧,命重要。你是长姐,光儿和耀儿,还指望你照顾。我们也多年未回祖宅,过去恐怕还会有些麻烦,到时候,他们就全指望你了。你想必也知道,光儿耀儿没什么城府。” 这话倒是真的,彭淑对皇甫光和皇甫耀两兄弟,无比的了解。 确实没什么城府。 不过,都很有才华。 只是,她还有一个问题。 “彭家呢?” 许是知道她会有此问,皇甫严和郑梓依对视一样,由皇甫严道:“他们比我们早一步得到消息,今天凌晨,便出城了。只留下了年长的,和主事的。你的姐弟们,都走了。” 早猜到会是这个结局,只是证实了,彭淑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这样看来,父亲也没想着要保护她。 罢了。 去那里不是去? “好,我答应。”她接过玉佩。 郑梓依与皇甫严,在她接下玉佩那一刻,都重重舒了口气。 这次不是去游玩,算是逃难,故而半夜走的。 皇甫家在京都经营多年,夜半开个城门,还是很简单的。 彭淑待了尤妈妈、阿影等一行人,皇甫光和皇甫耀则带了乳娘、和一个贴身小厮。 已经郑梓依的掌事妈妈——郑妈妈。 马车一路驰骋,没有片刻停歇,或者放缓。马累了,便换一匹马,继续疾速狂奔。 皇甫耀和皇甫光第一次坐这么快的马车,没坚持多久,便在车上吐翻了。ωωw..net 好在云微在,给他们扎几针,又抹了些清凉油,便熬过去了。 待到皇甫家时,两人齐齐瘦了两圈。 皇甫家在袇州扎根很深,几乎是这里的第一大势力。 两个家主的公子回祖宅,皇甫家出动了所有主要人员来接。 许是早早得了信,他们对彭淑也一样的热情,似乎真的当她是皇甫家的女儿了。 彭淑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些人,与人见礼,察言观色。 许久没做这么累的事了,她察了片刻,干脆不察了。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彭姑娘,是这样的,我们这边规矩比较严。您能,住西院,两位公子是男子,住东院。” 那名负责接待的年轻人,皇甫兰渝道。 他是皇甫家在祖宅这边代行族长权利的耆老的儿子,长得文质彬彬,看上去也不太像是坏人。 但彭淑素来警惕,问道:“两座院子,离得很远吗?” 从进入袇州到现在,彭淑已经见过那一排排的院子,几乎占据整个袇州府的街道。 而这些院子,全部是皇甫家的。 “有些距离,不过都不是事。坐轿也就两刻钟便到了。” 彭淑深深蹙眉。 像这种一族之人聚集之地,晚辈是不能坐轿的,必须得不行。 这就好比文官在丞相府门前得落轿步行是一个道理。 若距离这么远,出什么事,还得步行过去,那就来不及了。 “郑妈妈。” 彭淑望向郑妈妈,“皇甫叔不是说,在袇州他有自己的房产?” 郑妈妈一愣,大人说过吗? 不过,她也意识到问题不对来,立刻点头道:“是,是有的。是皇甫家的祖宅。祖宅一直都是家主一家人住的。不过我们大人和夫人多年未回,也从来没住过,不知现在还能不能住人。” “不管能不能住,都要住的。这是身份的象征。”彭淑说罢直接问:“郑妈妈,带我们去祖宅吧。耀儿、光儿是皇甫叔的嫡子,将来家主要从他们二位出,他们住得。” “是。”郑妈妈点头,即可便要带人过去。 然而,还没起步呢,那皇甫兰渝便拦住了几人,“那个……光儿,耀儿,祖宅年久失修,不适合你们住。你们这养尊处优的,想来是住不惯。我看,还是住我安排的院子吧。” 说着他讳莫如深的打量了眼彭淑,又继续道:“我跟你们是同宗的,还能害了你们?咱们都姓皇甫,对吧。” 第103章 这是我的事 多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圈子都不绕了。 彭淑来时便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不过无妨,前世比这更凶险的事都遇到过,还怕区区拙劣的挑拨离间。 只是,正当她要说话时,皇甫耀和皇甫光两兄弟异口同声道,“这是我姐,虽不姓皇甫,但是我姐。” 那皇甫兰渝闻言嗤笑一声,他没想到皇甫严养出来的儿子,竟是这样的天真。 不过…… 对他来说,算是个大麻烦。 “这……二位弟弟,我知道她是你们的姐姐,但这里的皇甫家,皇甫家有皇甫家的规矩。你们还小,回到族中,住在东院最合适,至于你们的姐姐,住在西院,我们也会将她当上宾对待。” 皇甫兰渝认真的再次强调了一遍。 可不管他说什么,皇甫光和皇甫耀两人都还是坚持住祖宅。 “光弟,耀弟,你们这样,我就不好办了呀。”皇甫兰渝满脸为难,“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东西院哪里不好?你们为什么要住祖宅?” “皇甫公子,他们是皇甫叔的嫡出,皇甫叔是皇甫家的家主,那么,他们其中一个也会成为皇甫家的家主,这未来家主住祖宅有什么不对?这是身份的象征。多少皇甫家的先贤,都是住在那里,他们为何不能住?” 彭淑说话间,示意了下染微,染微趁几人在就住哪里争论不休时,瞧瞧离开,开始打听了。 “彭姑娘,这是我们皇甫家的事,你一个外姓人,没资格评说吧?”皇甫兰渝明显不想让彭淑参与进来,这就更让人起疑了。 按理来说,皇甫光两兄弟,理应住在象征家主身份的祖宅,可他却推三阻四,又不让她这个年纪大的说话,摆明是欺负两兄弟年纪小。 牧府造反,这天下眼看便要大乱了,皇甫严能不能保住家主之位很关键。 诚然,皇甫严能不能在乱世保住家主地位,她根本不关系,但她关心皇甫耀。 这小子可是她的徒弟,人前人后都甜甜的喊她姐姐,还给她自己的私藏。 这份好,她自然要记下,并报答。 “我是没资格说你们皇甫家的事,可光儿和耀儿有资格,我只是他们的代理人。”彭淑捡了个未来词用。 有些字眼就是很简单,无需解释,光是听着,他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对!”皇甫光是哥哥,他最有发言权,此时点了点头,站在彭淑身后,“我姐是我和二弟的代理人,她说的话,就是我们要说的,她做的决定,也是我们要做的。所以,我们要住祖宅!以前清明扫墓,爹娘回来时,我们住的也是祖宅,为什么现在不能住了?” 皇甫兰渝简直服了,他被这三姐弟弄得焦头烂额,只好实话实说了,“我的小祖宗们!现在祖宅有人住,你们过去,不就是跟人抢宅子吗?”ωωw..net 果然。 彭淑没猜错,就是有人趁天下大乱的机会,要谋夺皇甫家家主之位。 若那人成功,皇甫严不光是失去家主之外,还有可能脸命都保不住。 皇甫家在袇州的势力,哪怕是朝廷也要忌惮几分。有这样大的势力,若天下一大乱,他们乘势而起,难保成不了事。 但是,若天下没乱起了,皇甫家先动了,那么距离覆灭也不远了。 是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将皇甫家控制在内,有皇甫严说了算,才是最好的结果。 “谁住在里面?”彭淑寒声问。 不知不觉,她太后的气势浮现,那皇甫兰渝望之不受控制的后退两步,有跪伏下来的冲动。 虽然忍住了,可话还是被套出来了。 “是二叔公皇甫芎集。” 听到皇甫芎集四个字,彭淑立刻想起皇甫家在前世出现过的事。 皇甫严在京都皇甫家极有威望,但祖宅的皇甫家却更愿意拥戴皇甫芎集。 皇甫芎集是皇甫严父亲的嫡亲二哥,一直与他父亲争夺家主之位。 说起来,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原本皇甫家是没有这些纷争的,只是嫡长子英年早逝,下头的便能者居之了。 不按规矩办,最容易滋生仇怨,这般下来,是皇甫家内部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皇甫严为主的京都派,一派以皇甫芎集为主的祖宅派。 若天下天平还好,大家相安无事,可眼看天下大乱了,这些争斗,又浮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彭淑回忆了一遍皇甫家的家史,立刻便有了决断。 皇甫严不可能让自己两个儿子冒险,而他放心的让两个儿子同时过来,还不带什么人,那么说明他成竹在胸,或者更糟糕的说,他被骗了。 若是第一种情况,他们则无须担心。 若他被诓,将两个儿子亲手送给对手当人质…… 那么,天高皇帝远,他们只能自救了。 “什么东西那么香?” 彭淑突兀的转移了话题,她摸了摸肚子,“不管住哪里,也都是好一会的事了,不如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饿了,你们呢?”是 皇甫光和皇甫耀年纪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饿了吗? 刚还在车上吃过了。 不过,他们迟钝也只是片刻,眨眼功夫便明白了彭淑的打算。 “是好香!哥,姐,我要吃我要吃!” 皇甫耀年纪最小,他便来充当那个让人无奈的调皮鬼。 彭淑与皇甫光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样子,“好好好,饿了咱就先吃。吃了再决定去哪里住。” 皇甫兰渝苦着脸,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他总不能直接带人去将皇甫芎集一家赶出来吧? 而皇甫耀两兄弟不肯住东院,他也不能绑着去吧? 既没有好的办法,那么去吃吃饭,也是好的,至少没那么火烧眉毛。 几人一拍即合,去了附近酒楼,要了间雅间。 “兰渝哥,我们对这里也不熟悉,麻烦你去点一下好吃的菜。”皇甫光得彭淑示意,立刻便拉着皇甫兰渝出了雅间。 在皇甫兰渝眼里,彭淑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足为据。 唯一要防着的是皇甫光,毕竟十二岁了,又是嫡长子。 而皇甫耀,是最威胁不了人的,年纪小不说,还是个老二。 他见皇甫光跟着一起去,便也放心的离开了雅间。 待两人下了楼后,染微趁机进来,禀道:“姑娘,袇州情势不对,奴婢看到街上有军旅之人伴成的老百姓,很多!” 第104章 我同意 彭淑闻言眉头深蹙,根据她的经验,若一城之内出现很多军旅之人,那么,大概率有两种情况。 一是小规模平叛。 二是,要造反。 袇州这一带,和平了数十年,朝廷也没收到有人造反的消息,便谈不上平叛了。 那么…… 只剩下一种可能。 ——皇甫家要反! 或者说是皇甫家的盟友要反! 所以,皇甫严被骗了,他亲自将两个儿子送回老家走了人质! 思及此,彭淑一颗心猛地抬起,手心也微微起层薄汗。 袇州的牧府是吕招妹,并不是最有权势的牧府之一。但他叫这个名字是有原因的。 他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姑姑姑父,以及他父母,只生得出儿子,轮到他时,他全家实在想要个女儿,便给他取名招妹。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起了作用,他娘还真生了个妹妹。 而他妹妹是梁王妃! 梁王的封地就在距离袇州不愿的囚州。 看来,是梁王要造反。 梁王此人彭淑了解,有几分能耐,但绝对统御不了天下。他若造反,顶多雄霸一方几年,长久之后,肯定会被灭。 所以,跟梁王干,没出路。 而且,一家不容二主。皇甫芎集既然已经住进了象征家主的祖宅,那么说明梁王认可他的家主之位,没皇甫严什么事。 若被拿捏住了,她作为非皇甫家人,彭家又不给她撑腰,她的命运就凄惨了。 想通这一点,彭淑立刻便有了主意——溜! “走,去一品楼。” 皇甫耀不问缘由,立刻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正从雅间出来,皇甫光和皇甫兰渝也点才回来了。 “叫小二拿菜单来就行,光弟你还亲自来。”皇甫兰渝有几分怨气,心里想着,京都来的就是矫情。 皇甫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笑容还未敛去,便碰到正要下楼的彭淑几人。 彭淑牵着皇甫耀的手,两人走在最前头。 “你们这是?” 皇甫兰渝很是不解,同时还有些怨气,菜都点好了,这群人又要闹什么? “这家酒楼卫生不行。” 彭淑伸手在楼梯的犄角旮旯里抹了一把,抹了一手灰,“太脏了,吃不下,换一下。” 皇甫兰渝:“……” 他嘴角抽抽,打人的冲动都有。 这家酒楼虽然不是袇州最好的,但也是算很有档次了,竟然被嫌弃脏? “哎,小地方,理解理解。但还是吃不下。”彭淑摇摇头,一副娇生惯养模样,“感觉我要饿死在这里了,不会别的酒楼也那么脏吧?” “行,既然彭姑娘觉得脏,那咱们换一家,一品楼怎么样?”皇甫兰渝只想省事。 一品楼可是袇州最好的酒楼了! 当然,也很贵,吃一顿三百多两!还吃不饱那种! “先去看看。”彭淑神情怀疑,一副你们袇州能有什么好酒楼的姿态。 皇甫兰渝气得垮了脸,边上皇甫光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很配合的唱起白脸。 “兰渝哥,我姐金尊玉贵长大,你多担待些。我家在京都时,时常去宫里的,这要求嘛,自然就高些了。” 皇甫兰渝白了眼彭淑,嘀咕道:“毛病。” 去一品楼要紧,彭淑也不跟他计较。 袇州不算大,他们也正好处于中心地带,故而距离一品楼也近。 小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一品楼。 一品楼不愧为袇州最好的酒楼,占地极广不说,还极其雅致,还未进入酒楼内,光看酒楼外的搭理,便知其是一家极讲品质的酒楼。 “小二,上招牌菜。” 彭淑进酒店便吩咐,“酒也要上好的。” 说罢她望向皇甫兰渝,“皇甫公子,这一顿,你请吗?” 皇甫兰渝:“……” 还想让他请? 他请的起吗? 不过,他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上头的人说了,招待这几位可以报销。 思及此,他装腔作势道:“区区一顿饭钱,我还是给得起的,彭姑娘放心吃。这里,你不嫌脏了吧?” “我看看。” 彭淑走到一盆绿植前,伸手摸了摸,那绿植也不知是什么植物,叶片不大不小,更好有一指宽,摸上去纤尘不染。 “嗯,这家很干净,叶片都清理得很好。”她满意的点点头,“好饿,皇甫公子,还请你去催催。” 皇甫兰渝快要耐心耗尽了,原本他初见彭淑时,觉得她长得绝美,还很欢喜。 可相处下来,这人美则美矣,性格太差了。 “行,你们先去雅间坐着。” 他点点头,想着赶紧吃饭,他也好交差。 “兰渝哥,我陪你一起。”皇甫光还是很懂事的跟上了。 姐弟三人,默契的打着配合。 也没商量过,默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总之,就是一种心有灵犀的境界。ωωw..net 待两人走远,彭淑立刻敛去神情,亲自找上掌柜,“你好,我是问仙观的香客,我找扶光道长。” 那掌柜原本在算账,闻言猛地抬起头,盯了彭淑好半晌,才左右个看了几眼,发现没人关注他们,这才躬身行了一礼道:“请姑娘随我来。” 彭淑让雪薇和尤妈妈几人照顾皇甫耀,她则跟那掌柜进了后堂。 隔着大堂和后堂的帘子掀开,又落下,阻隔了外人的视线后,掌柜再次恭敬行礼,“小人苏磊,拜见贵人,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我需要你立刻送我和两个弟弟出城,你能办到吗?” 时间不等人,彭淑不绕弯子,直接问。 苏磊神色一惊,“莫非贵人也看出来了?” 彭淑微讶,心想,不愧是李肃的人,真是敏锐。 既然他也看出来了,那么好办。 “是,能出城吗?”彭淑继续问。 “能。”苏磊咬了咬牙,“贵人请先去雅间等待片刻,我们会帮您处理掉皇甫家那位,然后送你们出城。” “多谢!” 彭淑郑重揖礼道谢,“若我出去了,见到你家主子,我一定帮你说好话。” “多谢贵人。”苏磊有几分激动。 他甚至在心里猜测彭淑是李肃的什么人,看年纪,不会是未来的主母吧? 彭淑不知他联想那么多,从后堂出来后,便去了雅间等候。 第105章 退婚? 袇州比之京都,要潮湿很多,时常下雨。 在彭淑回到雅间没过久,窗外便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 细雨飘进半开的窗,细细密密落在窗前边几上一株人工修剪得极好看的朱砂梅上。 尤妈妈担心彭淑会冷,便要去关门,彭淑摆摆手制止了。这朱砂梅可能需要这些雨水滋养。 “彭姑娘,怎么样?还可以吧?” 皇甫兰渝进来,满脸的得意。方才在来雅间的路上,他特地摸了摸犄角旮旯的位置,没有尘埃! 这一点,一品楼确实做得很到位。 彭淑点点头,“还不错,皇甫公子有心了。” 皇甫兰渝还以为已经搞定彭淑了,暗暗松口气,期待着上菜。 没让他等太久,一品楼训练有素的活计们,端着菜肴来了。 随着一道道菜上齐,美酒也送来了。 “皇甫公子,多谢您光顾小店,这是我们掌柜免费赠送的春日白。” 皇甫兰渝一听春日白三个字,眼睛登时便亮了。 也顾不上想想别人为什么要赠酒,只顾着要喝了。 “彭姑娘,光弟,耀弟,坐。” 他先一步坐下来,给自己满上,然后道:“彭姑娘,可饮酒?” 彭淑摇摇头,“不饮。” 皇甫兰渝一听这回,酒壶便放下了,就在他手边。 “兰渝哥……”皇甫光闻到酒香,也想尝尝,话刚开个个头,皇甫兰渝便手掌盖住了酒瓶,“小孩子不能饮酒。” 皇甫光:“……” 他有些无语。 素日里,他也不饮酒,可这是春日白!春日白是闻名数百年的好久!就算是皇甫家,也只有几壶珍藏。 平日里这些珍藏被父亲守得死死的,他压根没机会碰。 原以为今日能饱饱口福了,没想到,还是喝不到! “皇甫公子说得对,小孩子喝什么酒?”彭淑附和。 “听你姐的。”皇甫兰渝这回又觉得彭淑顺眼了,不停的劝彭淑尝尝菜。 一品楼的菜,那必是佳品。就算是要跑路,也要吃饱了再跑。 故而,彭淑认真的吃。 她吃饱后,皇甫兰渝也醉了。且醉得厉害,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贵人,可以走了。” 苏磊进来,身边还跟着他的妻子。 “这是我的妻子,贵人叫他阿香即可。”苏磊介绍道。 阿香屈膝恭敬行礼,看得出,她是在京都待过的人,不然对京都那些礼仪不会那么熟悉。 “姑娘,两位小公子,还请赶紧更衣,我们一刻钟后出城。” 阿香将手里的衣着放下,示意皇甫光两兄弟在雅间内更衣,而彭淑和尤妈妈等人,要去别的地方。 皇甫光和皇甫耀不敢点头,望向彭淑,得彭淑点头后,才留在雅间更衣。 彭淑与尤妈妈等人从雅间出来,去了后院。给她们准备的是乞丐才穿的破衣褴褛。 看到衣裳,尤妈妈捡起一件闻了闻,有股子汗水、馊水,和其他气味混合而出的难闻味道,她顿时犯恶心,险些吐出来。 “姑娘……”她很担心彭淑。 金尊玉贵的姑娘,如何穿得下这些? 可彭淑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华贵衣裙,捡起破衣褴褛便穿。 “姑娘,您受委屈了。”尤妈妈心疼,同时也很佩服。 不过,这对于彭淑来说,并不算什么。只穿穿发臭的衣裳,便可逃得厄难,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 待换好衣裳,阿香端了一盆泥来,往彭淑脸上摸了摸,霎时间,便看不出她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好了,可以走了。姑娘,请跟我来。”阿香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彭淑出得门来,皇甫光两兄弟也已经换装完毕,脸上抹了脏脏的泥巴和烟灰的混合物。 可能是衣服太臭了,熏得两人眼睛直流泪,跟哭了似的。 “小公子,拿着这个。” 阿香见两人实在受不了了,便拿了两个柠檬过来,“闻闻会好些。” 两人一个拿了两个,立刻放在鼻尖,使劲的吸了吸。 “贵人,已经准备好好了。请。” 苏磊过来,亲自将彭淑一行人往后门领。 后门是一条狭窄的巷子,打开门后,几个乞丐已经等在那里了。 从他们张望的眼神可看出,他们是在等彭淑。 “老九,照顾好贵人!你死了,也不能让贵人掉根头发!”苏磊严肃吩咐。 一共来了两个乞丐,像是一对父子,那年长的,四十岁左右,外号老九。 “苏掌柜放心,我保准将贵人安全送出城。”老九举起手保证。 “办好了,我替你向上头请功。”苏磊再补充了一句,然后对彭淑恭敬道:“贵人先随老九出城,出了城,小的会亲自驾车,请您回京。” “好。” 袇州没有可信之人,彭淑目前只能相信他了。 “时间不早,贵人请。”老九看看天,有些焦急起来,不得不催促彭淑了。 “走。” 彭淑拿上自己的道具——一个破碗,和一根包了浆的拐杖,跟在老九后头,出了巷子。 一出巷子,立刻来到繁华大街,老九见人便举起碗,“大人行行好……” 很多人见着他,便捏起鼻子让他滚。 彭淑和两个弟弟,有样学样,作揖乞讨,然后举起碗。 讨了一整条街,从一品楼旁边的繁华街道,直到城门口,只讨到了半个凉了的包子。 好在顺利出城了。 出城后,苏磊依照约定,已经在候着了。 他没有给彭淑准备马车,而是准备了马匹。 六匹马,她跟皇甫光两兄弟,一人两匹。考虑到她们可能不会骑马,还派了会骑马的护卫。 “贵人,这马是西域良种,骑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小公子年纪小,您轻瘦,更不是问题。”苏磊解释道,说罢他望向远处停着的两辆马车,“那辆马车是给这位妈妈,好几位姐姐准备的。” 他考虑得很周到,皇甫芎集就算抓了尤妈妈也没用,所以她们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会骑马,多谢苏掌柜。”彭淑招招手,将染微招到跟前,“你带耀儿骑马,我们走。” “是!” 染微抱起皇甫耀,利落翻身上马,惹得那苏磊一惊,就连他派的三名护卫,也都眼前一亮。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积极踊跃道:“我护送大公子吧!” 彭淑自己会骑马,染微护着皇甫耀,便只用去一个护卫就行了,而苏磊派了三个,得有两个留下。 谁去谁留,还没确定呢。 苏磊闻言斜了他一眼,暗道‘色胆包天!’ 另外两名护卫,见此情形纷纷退出,“陆柊,照顾好贵人。” 陆柊咧嘴一笑,露出口整齐洁白的牙,倒也——好看。 “驾!” 彭淑翻身时上马,又牵上另一匹马的缰绳,绝尘而去。 紧接着,染微用绳子将皇甫耀绑在自己怀里,也跟上了。 陆柊自然不甘落后,护着皇甫光紧紧追着。 第106章 我是来帮你的 两个时辰后,天已经黑下来,皇甫家祖宅内,皇甫芎集迟迟没等到皇甫兰渝的禀报,不放心派人去寻。 又寻了半个时辰,终于寻到了一品楼,可一品楼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个烂醉如泥的皇甫兰渝。 一盆水将皇甫兰渝泼醒后,皇甫芎集一拍大腿,“好一个机敏的小姑娘,竟然逃了!” “叔公,怎么办?” 听人挑了,皇甫兰渝吓了一激灵,彻底酒醒,“我去追?” “追?一品楼做得这样周全,怎么追?就算追上了,能不能带回来也是一回事。罢了,先暂且看看。” 皇甫芎集长叹一声,越想越气,突然一巴掌拍在皇甫兰渝脸上,“你个混账东西,叫你看三个孩子都看不住!” “叔公……” 皇甫兰渝也委屈,“是两个孩子,那彭姑娘及笄了。” “你还狡辩!一个刚及笄,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都看不住,你还好意思?去,自己去领罚!” 皇甫芎集说着,又自古道:“得赶紧通知梁王事情有变。” 夜半,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冬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皇甫耀两兄弟还好,可以躲在别人怀里取暖。而彭淑淋了一身,冷得直发抖。 “姑娘,前方有村落。” 染微激动道。 “进村。” 彭淑打马立刻朝有灯光的小村庄而去。 村庄很小,一共也就十几户人家的样子,住在远离官道的地方。若不是马儿是良种,怕是在这样恶劣的路况下,无法完成任务。 大约两刻钟左右,一行人终于进村。 “汪……汪汪……” 村里养的狗看到陌生人进村,立刻狂吠,惊动了基本已安睡的村民。 彭淑打马靠近唯一亮着灯的人家,隐隐听到婴儿啼哭。想来是这家人新添了麟儿,母亲夜间也在照顾孩子。 “有人在吗?我与我家姑娘,还有我家公子路过此地,想借住一晚。”染微上前叩门。 屋里的婴儿啼哭停了,不多会,一个长得极其强壮的男人提着灯笼过来,隔着柴门看了看彭淑一行人。 只见几人衣衫褴褛,半点不像城里那些富贵人,反而更像山里的悍匪…… “劳烦了。” 这时,彭淑下马来到柴门前。 她脸上的泥早已被雨水冲刷,露出了绝美贵气的脸。加之身上那股上位者才有的威压,让男人信服了她的身份。 “不是悍匪就好。”男人舒了口气,然后打开门,“家里简陋,只有一间空房,希望不要嫌弃。” “不会,多谢。”彭淑摘下藏在袖子里的手镯递过去,“这是我们的报酬,可以麻烦你烧壶热水吗?我们淋了雨。” 男人没见过这么好的玉镯,想着肯定很值钱,而他也很需要这些钱,可借住一晚,和烧壶热水,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便摆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去给你们煮姜汤水。” “多谢。” 彭淑也不强求,将玉镯收回,又问:“不知空房在哪里?” “这边。”男人指了指南边的屋子,“我叫杨根,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姑娘,两位公子,我去帮忙烧水。”陆柊下马后,将马上的包裹提下来,“这些是干净衣裳,包在油纸里,应该没有打湿。” “好。”彭淑接下包裹,领皇甫光两兄弟进屋。 “家里有热水,可以先让两位小公子先擦擦身体。”杨根道,“我家媳妇刚刚生了个女儿,用热水比较多,所以,家里就一直惹热着。” “多谢。”彭淑点点头,立刻跟染微一起去提热水,杨根又拿来了两个木盆。 “阿姐,我自己来。”皇甫光十二岁了,要避嫌了。 彭淑将水倒好,关了门,便在院子里站。 两兄弟也心疼他,用不到五分钟便出来了。他们真的字擦了擦身体,然后换好衣服,便出来让彭淑进去。 水还没烧好,不过也有温度了,彭淑将就着也只擦了擦,便换上干净衣裳。 苏磊给她和皇甫耀两兄弟都准备了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她的是红色的狐狸毛,两兄弟的是白色的。 换好衣裳后,陆柊搬了个火盆过来,没多会,屋子便暖和了起来。 湿漉漉的头发,也干了。 喝上姜汤后,整个人暖洋洋的。皇甫光两兄弟实在是累了,坐着都能睡着。 彭淑示意陆柊将两人抱到床上谁,她则坐在火盆前,等到天亮。 “姑娘,他们应该不会追来吧。”染微时刻担心。 “就算追来,也不会追这条路,这是南下的路,不是去京都的。” 为了保险起见,彭淑没有走回京都的路。她打算南下是,然后再坐船回京都。 说话间,村子里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天要亮了。 又坐了会,便听到杨根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这个小院不大,只住着杨根和他媳妇、女儿三人,似乎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陆柊很懂事的出门帮忙,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端了几碗热腾腾的粥过来。 那粥是鸡汤顿的,里面还有补身的野山参。看得出,杨根很疼她的媳妇,寻常人家有野山参,大抵是拿去卖的,而他留给媳妇补身子。 吃了人家的月子餐,彭淑起身出门,问杨根道:“不知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女儿?” 杨根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子,当即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姑娘请便。” 他指了指门所在的位置,“我媳妇正在吃饭,屋子里有味道,姑娘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 彭淑进屋,先是看到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年轻母亲,正抱着孩子喂奶。 “你的女儿取名字了吗?” 彭淑很自来熟的坐在年轻母亲的对面,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还没有,姑娘是夫人,可是读过书?不如,你给我女儿取个名字?” 第107章 猜测 彭淑在简单的屋子里扫了眼,发现窗边有小几,小几上有一瓶简单的野梅花。 “有位大诗人曾写,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取名知雪吧。” “知雪?陈知雪,好听。多谢姑娘。”年轻的母亲无比喜欢,彭淑却是有些疑惑,姓陈?” “是啊。我相公跟我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年幼时,父母便都离世了。相公说,我们生的孩子,头胎不管男女,都跟我姓,延续我家香火。”她满脸幸福,有些羞涩,却又说得滔滔不绝。 彭淑不禁动容,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 嫁给爱情的样子,大抵如此了。 “这镯子,送你。”彭淑将手镯摘下来,放在小孩怀里,“若有人问起,你也不必隐瞒,就说见过,但是已经走了,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话说完,她起身离开屋子,待那年轻母亲得知镯子至少上百两银子时,想要退还镯子时,她人已经走远。 出了村庄,几人直奔官道,在官道上驰骋,路过小镇也没有停歇,直附近最大的港口海城,几人才停下。 海城一直是重要的军事基地,在这里,有彭家的人,有皇甫家的人,也有李肃的人。 皇甫家的人暂时还不可信,而彭家的人,肯定不会为彭淑所用,那么她只能又找李肃的人了。 还是一品楼。 只不过,这次她刚进门,便迎面瞧见了李肃。 他站在空荡荡的一品楼里,仿佛是特地在此迎接她。 “王……王爷……”皇甫光两兄弟见到李肃有些害怕,毕竟他在外的形象,素来都是无比严肃的。ωωw..net “想不想玩剧本杀?”李肃破天荒微微一笑。 他一笑,昏暗的天,也变得灿烂了。两个小子原本是怕他的,可见他笑了,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甚至还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玩!” 两人重重点头,虽然不知剧本杀是什么,但王爷邀请耶,肯定要玩。 “上楼。” 李肃吩咐人将两人带上楼,他则朝彭淑走来,“这一路,可有受伤?” 两人距离很近,彭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粉嫩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红了。 距离太近,男人的专属气息逼人,而她在这方面是最经验匮乏的。 偏偏,李肃那仙神一般的俊美,让她真的很难抗拒。 “还没。”她发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这一发现,让她大惊失色,紧忙后退几步,“你这里可以玩剧本杀?” “嗯,我请了几个话本大师,用你写的那两本进行拆分,让他们按照你的写法写。他们也没让我失望,还举一反三,写出了不同,可玩的本。” 彭淑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快带我去,我也要玩玩。” 李肃宠溺一笑,“好,我们一边吃一边玩。” “卤肉,我要。”彭淑一想到玩,便不想考虑别的事了,对李肃说话的口气,不知不觉回到了前世。 在前世,她需要什么,直接简单的跟他说,他便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李肃微愣,最后眼里的宠溺,越发浓烈。 二楼,专门玩剧本杀的雅间内,氛围布置得很好。彭淑这边三个人,李肃那边又找了两个陪玩的,六个人刚好够。 菜一道道上齐。 考虑到一边玩一边吃,菜很可能会冷,于是桌子做成了流水曲觞,不同的是,水是热的,温着佳肴和美酒。 彭淑作为老玩家,充当了dm,给其他没玩过皇甫光两兄弟讲解该如何玩,并与李肃示范了下。 而李肃那边找来的人,是以前玩过的。 很快,年纪最小的皇甫耀表示会玩了,于是开始。 “大家做下自我介绍吧。”彭淑道。 “我是你相公。”李肃道。 他在说这话时,眼神宠溺,含情脉脉,搞得彭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一想到是在玩剧本杀,便也就释然了。 而皇甫光和皇甫耀两人就离谱了,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叫得李肃心情大好,放过了这两凶手。 最后,凶手赢! 彭淑:“……” 还能不能好好玩? 李肃那边的两人:“……” 体验感极差,狗粮忒多! “姐夫,姐夫,还有别的本吗?我还想玩。” 更离谱的事,明明结束了,皇甫耀两兄弟还没出戏,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 嘴巴这么甜,李肃当然要宠,立刻安排人陪他们玩之前在船上玩过的本。 那两个绝对硬核,两人磕了一晚上还磕下来。陪玩的也不怎么样,在房间坐牢做了一夜。 最后彭淑看不下去了,只能给提示,这才磕下来。 可,磕是磕下来了,两人却迷上了硬核,满世界让李肃找本给他们打。 彭淑失笑,嘀咕道:“活该,谁让你答应得那么快,叫你姐夫,你就应?报应了吧。” 哪想这话被李肃听了去,他从身后走过来,轻轻在她耳边道:“本王甘之若饴。” 彭淑:“……” 她硬生生吓了一跳,转身怒道:“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对,就是没声音,我怎么没想到,哎。” 此时,楼上两个小家伙正在讨论案子内容,讨论得格外专注。 彭淑不由摇摇头,“若将玩的这股劲用在读书时上,何愁少年状元的头衔得不到?” 说罢她很快收敛思绪,正视李肃,“王爷,需要你帮个忙。” “你说。”李肃不打犹豫的,无比认真的听。 “帮我给皇甫家传信。” “放心,在你离开袇州那一日,我便已给皇甫严传讯了。他应该很快赶来。”李肃道。 彭淑有些意外,也不意外,想起牧府造反的事,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没有指名道姓,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李肃神奇的领会了,“天下乱不了。” “若乱呢?”彭淑从来不相信百分百把我。 世上总有一切事情是人力无法决定的,比如,她两世惨死的结局。 “若乱,我必护你一世平安。”李肃凝视过来,双眼内的情意,仿佛汪洋大海,波涛汹涌。 “王爷!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若天下真的大乱了,你会后悔吗?”彭淑无比严肃继续问,“我知道,这一切跟你离不开关系,若因为你的一个决定,天下真大乱了,你会后悔吗?” 第108章 不可小觑 “当被人要至你于死地的时候,你可会考虑天下会不会大乱?” 李肃也无比严肃的反问他,“我后悔过,现在在极力挽救。”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在彭淑身上,双眼里的温柔,几乎要将彭淑泡化了。 很显然,他说的后悔,便不是这件事,而是别的什么事。 “你后悔过?”彭淑眉头轻蹙,“什么事?” “我心悦之人,我没抓住。”李肃神色有几分苦涩,“不过还好,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彭淑听到心悦之人四个字,脸色一下子通红,转身逃开了。 她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院子,关上门,便往床上躺,抱着被子,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脑海里一直反复重现关于李肃的许多过往,原先觉得没什么,可现在想起来,却有种甜蜜之感。 “姑娘。” 就在她笑得变形时,外边传来开门生。 她笑意猛地一收,坐起来,蹙眉道:“谁?!” “谁?” 熟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并很快瞧见一道身影,来到床前。 “苏以沫?” 彭淑震惊,她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苏以沫。 不过,这些她现在都顾不上了,苏以沫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显然是来者不善。 染微不在,尤妈妈等人也还未过来,她现在只能靠自己。 “你来这里做什么?”彭淑从床上下来,可她刚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身子很重。熟悉的气息入鼻,上回被扔进海里之前,她就闻过这种味道。 “是你?” “对,是我!”苏以沫一张脸近乎扭曲,她猛地贴进彭淑,几乎是跟她眼对眼。 那双牛眼一样大的眼睛,充满了嫉妒和疯狂,“彭淑!你算什么东西,你认识王爷才多久?而我,几乎与他一起长大,你凭什么后来居上?” 彭淑无语,“你觉得我不配,你大可自己去找他,你在这里为难我,有什么用?” 也不知她脑子里想些什么。 “若不是你,他的眼里怎会没有我?彭淑!我要你污秽满身!我要让高高在上的你,沦落成泥!这样,在他的心里,你就不在是冰清玉洁,你将跟路边的粪土一般肮脏。” 苏以沫控制着药量,让没有浑身没力气,连大声呼叫的力气都没有,脑子却是清醒的。 “进来。” 苏以沫轻唤了声,两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进来,猥琐的在彭淑身上打量了几眼,“大姐,就在这里办了她?” “你想死?”苏以沫大怒,“这是王爷的地方,你敢弄脏王爷的地方,我要你命!” “是是是,我的王妃亲姐姐,我们肯定不弄脏王爷姐夫的底盘,这妞我们带出去办。” 听两人口气,应该是苏以沫亲生父母的孩子,她的亲弟弟。 彭淑简直不敢相信,什么样的人家,竟能生出三个这种人渣。 “多找几个人,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彭淑是个什么货色!” 苏以沫心口不断剧烈起伏,目的就要达到了,她激动。 “没问题,大姐请好了。”两少年上前,抬着她就出了门。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三两下,便将她运出了门。 出门后,走的是偏僻的小巷,还有人放风,直接将她送到了一出昏暗潮湿,满是臭味的小屋子里。 “小心,小心,这么美的美人,可别摔着。” 两少年还挺怜香惜玉,轻轻彭淑放下,然后开始解衣带。 要干什么,很明显了。 只是没想没想到这两兄弟这么不讲究,竟然要一起! “两位,我有点饿……能不能给我找些好吃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甜些,笑容媚一些。 “少废话,伺候好我兄弟两,有你吃的。”一名少年猴急猴急的,就扑了过来。 “公子!没力气,怎么伺候?我会的花样多……想给两位公子都用上。可没力气,我怕伺候不好,影响体验。”彭淑说罢还眨巴了下眼睛。 两人一听花样多,顿时心痒痒,“行,我去给你找好吃的。老二,你在这里看着。记住,别吃独食,我没还没来不许动她!” 那老大不放心,还扭着老二出门了。 当门嘭的关上,彭淑脸上的神情立刻敛尽,同时把折叠锯从袖口落下,被她手稳稳接住,然后折叠锯打开,迅速的锯捆绑住手的绳子。 这把折叠锯,是她从岛上回来后,立刻准备的。想着有朝一日再被绑,兴许能救命。 没想到,这才多久,便已经派上用场了。 锯子很锋利,很开便锯开了。 锯掉手上的绳子后,又立刻解开脚上的。 所有绳子解决掉,彭淑捡起一根半米长的绳子捏在手里,然后走到门边,用魅惑无边的声音道:“公子,里面好黑啊,你进来陪陪人家嘛。” 守门的老二,哪里受得了这诱惑,立刻开门进来。 然而,当他进来后,迎接他的,确实一根勒住他脖子的粗绳。 彭淑以前学过一些防身术,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有几分色胆,却没受过训练的人渣。 很快,老二直接被勒窒息了。至于死没死,彭淑就不知了。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开门,入眼的是一条满是泥泞的小路。 小路的尽头不知是什么,但两侧有高高的墙,她翻不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奔过来,眨眼功夫来到她面前,并一把将她保住。 “万幸……” 李肃将彭淑抱紧怀里,死死抱着,生怕力气小了,怀里的人就会别抓走。 他一颗心怦怦直跳,怕极了失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一个劲的道歉,“都是因为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彭淑被他抱得有些窒息,挣扎了下道:“王爷,你再不放开,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李肃的力道小了些,但没有放开,“本王再也不会放开。” “拿来的狗男人,放开我的妞!” 去买东西回来的老大见彭淑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顿时怒不可遏,直接冲过来就要打李肃。 李肃眉头微蹙,随意抬脚,直接将他提到在地。 “他有没有伤你?”李肃忐忑不安的问,他太害怕了。 “疼……” 彭淑摸摸自己的腰,这两人刚才是扛着她过来的的,硌得她腰疼。 第109章 心若向阳 不过说了一个疼字,下一刻,那苏老大便被李肃再一脚踹飞。 他用得力气很大,直接将人踹出了血,墙顷刻应声而倒。 “我的儿!” 等在巷子口的苏以沫生母刘氏,听到动静奔过来,却只看到苏老大的倒在血泊中。 “他爹!他爹!老大被打伤了!” 刘氏并不认识李肃,但她看见过彭淑的脸,就在刚才,知道她是苏以沫要抓的人。 当即,她凶狠的盯着彭淑,“小娼货!你跟你姘头今天都得死!” 言语的辱骂,这李肃无法忍受,尤其是辱骂彭淑。 正想动手,却被彭淑拦住了。 那刘氏还以为彭淑怕了,得意道:“怕了吧,你等着,他爹,你快点!” 在她的催促下,一个佝偻的老男人跑过来。他一身黑色粗布衣,浑身臭味,手里拿着一把砍刀,看样子是看骨头的。 “小娘皮,您竟敢打伤我儿子!”苏以沫的父亲抡起砍刀就冲过来。 李肃伸脚将脚边的一根木棍踢飞,刚好打在苏以沫父亲的脚杆上,他顿时吃痛倒地。 “王爷,跟这种人无需你动手,会脏了你的手。”彭淑劝道。 “好.”李肃扬了扬手,将分布在四周的死士招呼过来,在死士的动手下,两人瞬间毙命。 “走吧。” 彭淑越过没了气息的两尸体,朝巷子外走去。 留下来善后的死士,处理了屋子外的三具尸体后,进屋一看,好几伙,里头已经没气了一个。 霎时间,死士们目光转动,望向彭淑消失的地方。他们亲眼看见王爷过来救人,而王爷赶到时,彭姑娘已经出了屋子。 那么,屋子里的人就不是王爷杀的…… 而是,彭姑娘杀的! 得出这个结论,死士平静无波的心,有了几分起伏。看上去和和气气,长得绝美无暇的小姑娘,竟是这样一个下手狠辣的绝色。 那怪,王爷会看上! 回到客栈,彭淑泡了个澡,然后将自己关在屋里,美美睡了一觉。 染微得知她被掳走,吓得再不敢离开,死死守在屋子里。李肃也加派了人手。 时间一晃而过,夜半来临,苏以沫迟迟等不到家人的信,小心翼翼便寻了过去。 但,她还没到小黑屋,便顿住了脚步。 她是聪明的,很快猜测到等她的不是好消息,而是致命的刀。 思及此,她迅速折返,连夜躲进了不见天地的地洞。 她的父亲是个惯偷,母亲是个卖的,两个弟弟,更是没一个学好。 他们有两银子就拿去挥霍、赌博,从来不知积累,更不知找出安稳地落脚。是以,一家人为了躲避债主、仇家,在地下挖了地洞。 翌日,天气晴朗,彭淑睡好起身,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皇甫光和皇甫耀两人,也早已等候多时,见她起身,立刻一左一右的跑到她身边,开开心心的说个不停。 他们并不知彭淑被掳走过,以为她一直在屋里睡觉。 “姐,爹派人来接我们了。”皇甫耀道,“还有,尤妈妈那边也来信,说是明日便能与我们汇合。” “那明日回京。” 彭淑是不怎么想回的,只是想将两个小家伙送回京,亲自交给郑梓依和皇甫耀两人。 毕竟,这两人是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做人做事,有始有终。 “姐夫!” 彭淑刚坐下,正准备用早饭,李肃过了。两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姐夫两字就是不改,还越喊越顺口。 李肃在这一声声姐夫中,逐渐迷失。 直到彭淑问:“王爷,战事怎么样了?” “前方战事吃紧,陛下已经两份迷信叫我回去了。” 李肃走下来,很贴心的给皇甫耀盛粥,然后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 彭淑闻言轻笑,“陛下现在慌了,他根本压不住那些封疆大吏,玩大了。” 李肃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而皇甫耀两兄弟,最近见他总是笑着,对他也没那么怕了,甚至敢在他面前玩闹,和开玩笑。 不过,李肃总是很宽和的对他们,并不在意。 “王爷是不准备回去?”彭淑几乎笃定的。 承乾帝也忒会算计了,只来迷信,不来圣旨,万一李肃回去,他来一个无召回京,李肃就该傻眼了。 虽然,帝王等闲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但万一呢?承乾帝又不是什么将道义的人。 “若彭姑娘愿意让我送,我也是会回的。但我不知。彭姑娘肯定不让我送,但我不放心,所以,大抵是要一起回京的。” 李肃绕了一圈,最后含情脉脉的凝视彭淑。 彭淑:“……” “除了裴满,还有人犯吗?”彭淑又问。 “面前还没有,不顾各地蠢蠢欲动,早晚的事。” 彭淑点点头,想到也是可能,然后道:“王爷,你可能暂时回不了京,太多人不希望你回京,不如,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彭姑娘一起留?”李肃紧接着反问。 彭淑在脑海里绘制了大启地域版图,最后确定海城这个位置四通八达,确实容易逃跑,便点了点头,“可以暂时留些日子。” “姐,你不回京?那我也不回。”皇甫耀立刻便抱着彭淑的手不放,“要回一起回。” “我也不回。” 皇甫光一想到回到家,便要继续读书,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哪想,彭淑撇开皇甫耀的手,严肃道:“你们必须回家。皇甫家可能要出大事,你们若不在身边,你爹会担心。” 最重要的是,孩子不在眼前,很可能给敌人设圈套的可能。 现代又不是信息时代,假设敌人我绑架了你儿子,你儿子有不在身边,你是信还是不信? 爱子之人,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万一是真的呢? 所以,两人必须回京。 “你们放心,本王也会派人随行保护。”李肃附和道。 两人一听,完了,必须得回去了。 用了晚早餐后,彭淑上一品楼后院二楼,又从阁楼处爬上屋顶。 在屋顶上空,有一块用来晒稻谷的露天空地。在不晒道姑的时,一品楼的掌柜会在这里晒晒太阳。 彭淑爬上屋顶后,往晒太阳的摇椅上一趟,便眯起眼睛,享受着海城灿烂的日光。 很快,身体暖洋洋的,困意也来袭了。 她,躺着躺着,在摇椅上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多了条毯子,日头也垂落西山,夜幕要来临了。 李肃不知何时已坐在旁边,见她醒来,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你其实可以去忙自己的。我打算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彭淑也不知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可能是觉得前世的他们,配合默契,相互守护,是值得信赖的队友。 而这一世,她这个队友不称职,并且要挂机了。 所以,她有些愧疚。 普天之下,也只对李肃一人愧疚而已。 “这样挺好。”李肃没说什么,脸上的笑容依旧很温柔,仿佛将天下所有的温柔,都汇聚于一处了。 彭淑感觉自己可能要溺死在这份温柔里。 “王爷!” 正想这,一直跟在李肃身边也没什么,许笑便过来了,他连续禀报了好几件事,都是很棘手的大事,彭淑一听,头立马又疼了。 罢了罢了。 人好人俊,远远欣赏即可! 她闭上眼睛,李肃便安静的在她旁边处理事务。许多他的心腹过来禀报,也都是蹑手蹑脚的。 一连数日,均是如此。 可,彭淑发现,越往后,她越睡不着,李肃那些属下,再蹑手蹑脚,她都能听见。 于是,她干脆不睡了,做到李肃旁边,看他手上的公文。 李肃也没防着,任凭她看。 “刘长明也犯了……”她蹙起眉头,“刘长明的底盘距离海城也不愿吧?” “怕了?”李肃笑问。 “王爷都不怕,我为何怕?” “我为何要怕?”李肃反问。 “你是先帝的遗腹子,正统皇孙,这些牧府造反,若能得到你,挟你令诸侯,事情会变得方便很多。”彭淑懒懒道。 李肃神情不动,对彭淑说出这种话,并不意外,反而认真的思考起来,“彭姑娘,你们彭家这些虽在京都经营,但祖地并没有放弃,如今势力极大,若你们彭家反了,我可以去给你做傀儡。” 彭淑白了他一眼,“我跟说认真的!” “我也是说认真的。”他无比真挚,神情极其的严肃。 彭淑无语的坐回摇椅,继续晒太阳。 尤妈妈端着水果上来,见彭淑一张脸对着太阳,吓得赶紧给她支起一把伞,“姑娘!您不能这么晒,会把脸晒坏的。” 彭淑无所谓的闭着眼睛,还伸手将毯子拉到身上盖住。 尤妈妈见她不当回事,哪能放过?拉着她,就拖回屋了。 彭淑:“……” 她无语无奈。 尤妈妈最近真的操碎了心,对她的体重操心,对她的皮肤和头发操心,里里外外,哪哪都操心。 彭淑都替她感到累,然后继续我行我素不听劝。 也不知这种日子过了几天,皇甫光兄弟两回到京都,都给她写两封信了。 忽然,海城号角吹起,战事突然来临! “彭姑娘,王爷派我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彭淑还没动,染微便已经将她扶起来,并拖着开跑了。 尤妈妈则领着收拾东西,将值钱的,吃的,全部带上,从一品楼后院出发,朝西城们而去。 “出城?”彭淑问。 “是。”许笑应道,“海城四通八达,出了西城门后,便坐船,想去哪里便可去哪里。” 彭淑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直住岛上呢,岛上虽然只有一点淡水,但足够我生活了。 这话,她放在心里,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李肃为了救她,耽误了许多事。 城里有门路的都在逃,没门路的,关紧门窗,忐忑的等待战事过去。 许笑和他布下都很迅速,最先一批将彭淑一行人送出成,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送上了船。 还是上回那搜大船,可以航行到深海。 看到船的那一刻,彭淑感觉到李肃要将她送回岛上,然后等战事结束再接她回来。 不过…… 彭淑在临上船前,顿足了脚步,“李肃呢?” “天下大乱,王爷要留下来收拾残局。王爷说,待他处理好这边的事,便去接您回来。”许笑说罢催促道:“彭姑娘,快些上传吧。” “尤妈妈。” 彭淑没理会,她叫来尤妈妈吩咐道:“你带着东西去安全的地方,染微和阿影,跟我去找李肃。 “彭姑娘!”许笑着急,“王爷让您尽快离开!” “丢下他一个人收拾烂摊子,不是我的性格。你若阻挠,我一会就跳海。”彭淑语气不容置疑。 素日里懒洋洋的她,此刻异常的条理清晰,反应迅速,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丝毫没有慌乱。 阿影和染微各带了些行礼,便又折返了海城。 此时,嚎叫声在城池上空回荡。他们回到城内时,城中百姓已经走了一半了。 李肃在衙门指挥战事,彭淑赶到时,他已下了好些命令,无数人脱落般转着。 “李肃。” 彭淑感觉又回到了前世,她与李肃并肩作战,两人互相信任,配合,最终赢得胜利。 李肃听到声音转身看来,见她还没走,顿时责备的盯向许笑,许笑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彭淑见此紧忙解释道:“是我要来的,你被怪他。战况怎么样?是谁的兵?” 海城四通八达,链接着许多势力。故而,这里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陈久明的人。” 李肃说出了个彭淑意外的名字。陈久明,年过八十,是早已退下来的牧府。 “陈久明都出来了,之前退下去的那些牧府,怕是也有许多在蠢蠢欲动。承乾帝这次,真的是捅了大篓子了。” 彭淑有种承乾帝活太久的感觉。若早死几年,他守成之主的名声还守得住。现在,怕是守不住了。 “你怎么看?”李肃问。 此时,边上有不少的积年老将,将李肃竟然问一个小姑娘军事问题,顿时很无语。王爷不会如传言说的那样,是个会讨鹏姑娘跟唤醒而变得昏聩的人吧? 若是这样,他们跟随他,还有什么意义? 李肃浑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继续问:“陈久明这只老狐狸,不好对付。” 第110章 催婚 染微艺高人胆大,走的不是寻常路。她从沉香院旁边的废弃院子翻过去,很快便到了彭家最外围那堵墙旁边。 这堵墙比较高,需要借助一棵歪脖子石榴树,才能翻出去。 她这边刚翻上墙头,那边廉贞也从贤王府翻了出来。 两人翻墙之前,都对周围环境检查过了的,确定无人以后,才开始翻墙到巷子里。 可这回,两人同时翻出墙头,刹不住车的情况下,同时落在狭窄的巷子里。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先说话,谁也没先动,就这样对面对,警惕的盯着对方。 直到站得双腿发麻,席战才试探性问:“各走各的?” “各走各的。”染微点头同时,但视线仍旧警惕的盯着对方,然后慢慢的挪开步子。 片刻后,两人相隔得比较远了,才各自加快速度。 染微从巷子里走出去,沿着大街,来到贤王府的大门前,叩响了正门旁边的侧门。 门房开门先打量了她几眼,然后问:“你是?” “我是彭家二房的,我家姑娘让我来给王爷送信。”染微扬了扬手里的信到,信封上有王爷亲启四个字。 门房见了紧忙打开门,“姑娘随我来。” 他都不用去通报,直接领染微去见李肃。 两人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距离王府中心很远的青山院。 此时,青山院里,李肃正在雕木雕,木雕还只有大概形状,看样子像是人。 “王爷,我是来给我们家姑娘送信的。”染微将信往前一递,正在旁边伺候的盈袖准备上前接信,她手一偏,意思很明显,让李肃亲自接。 盈袖:“……” 她都要笑出声了,这个二愣子,也太呆了吧,她真的不怕惹怒王爷吗? 然而,李肃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脾气很好的起身走过来,将信接下,然后在眼前端详了两眼,“你已送到,回去吧。” “是。” 染微微微施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她刚走出李肃的书房,还在青山院的院子里,便听一道轻浅的落地声,紧接着,廉贞从墙头翻进来。 染微:“……” 廉贞:“……” 用得着那么巧吗? 真是,尴尬啊! 廉贞这回不警惕了,逃似的离开了现场,冲进李肃书房。 染微速度也极快,不是因为想速度快,主要是担心被灭口。 廉贞急匆匆进书房,“王爷……” 他正想禀报,盈袖便打住了她,并将她拉住书房。 “王爷怎么?”廉贞不明所以。 “彭姑娘可能是给王爷送了拒婚信……”盈袖低低道,言语中,有说不出的忐忑。 方才染微离开后,王爷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让她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书房里,李肃坐在紫檀牡丹团刻椅上,身前书案上,静静陈放着彭淑送来的那封信。 信他迟迟没有看,只盯着‘王爷亲启’四个字出神。她的字,好看,又熟悉,他不怀疑是假的。 可…… “盈袖。” 忽然,他唤了声。 盈袖紧忙进去,“王爷,有何吩咐?” “搬火盆来。” 如今天冷,外边飘着雪,河上结着冰,但李肃的书房,并没有放火盆,整个书房,冷得跟冰窖似的。 盈袖还以为他突然改性,要烤火了呢,立刻便吩咐下头的人搬了紫檀座云纹珐琅兽耳暖炉过来。 李肃拿起桌上的信,走到暖炉旁,揭开盖子,将信投了进去。 盈袖:“……” 她心里一万个震惊,王爷也天能掩耳盗铃了吧?以为烧了信,彭姑娘的拒婚就没发生过? 沉香院。 染微心有余悸的回到沉香院,将方才所见所闻跟彭淑一说,惹得她不厚道的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 “姑娘……”染微羞涩,方才也听彭淑说了,那是廉贞,贤王的人,轻易不会滥杀无辜,她且放心了些。 可姑娘一直笑,她很不好意思的好吧! 阿影打听消息回来时,便见彭淑在软榻上抱着引枕大笑,顿时好奇问:“姑娘,什么事这么开心?” “来了?打听得怎么样了?”彭淑想着廉贞的事,也不好叫太多人知晓,便避而不答。 阿影也是个容易转移话题的,当即便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姑娘,奴婢先从武安侯府的燕长林说起。那燕长林武安侯继室所生,他上头三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是原配所生。跟他不是一个娘,但素日里,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很宠他。他犯下的那些事,都是世子给他收拾的烂摊子。” “那武安侯世子夫人谭氏,是个精明强干的,嫁入武安侯府三年抱两,如今有二子一女傍身,地位稳固。最近又执掌了侯府中馈。 别人都说武安侯那继室是成不了气候了,可奴婢又听说,世子夫人谭氏,对侯夫人很孝顺,事事都不让她劳累。就连那燕长林要娶的妓子过门这事,也是谭氏出面处理的,不然侯夫人得气死。” 阿影说到这里,满是鄙夷,又继续道:“那被燕公子瞧上的风尘女子,真是有手段,竟哄得燕五公子要娶她过门当正妻。” “傻丫头,她可不是一般的妓子,那是燕长林的青梅竹马。只是那姑娘小时候家族犯事,全家女眷被罚没为娼了。他找了好多年,终于找到,是誓死也要纳的。” 彭淑垂帘听政的前四十年,连一个小县丞都会记得,何况武安侯府的嫡子? “这么说来,那燕公子还是个真男人。可武安侯府肯定不会由他胡来的,奴婢听说,武安侯府正在给他议亲了。不过……跟妓子共侍一夫,说出去都不好听。应该没哪个闺秀肯嫁过去。”阿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说着。 然而,话音落下,便听彭淑道:“真是个好人选啊。” “姑娘,您不会觉得他人不错,想要嫁过去吧?”阿影要哭了,方才还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呢…… 第111章 故人?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只是找个名义上的,又不是真嫁。” 然而,在阿影这里,才没有什么名义上的,只要嫁过去了,那就是实打实夫妻了,哪里还分名义上的和实际的? “姑娘,他的好,全给了那妓子。那么,他的不好,就要给到您身上了。” 彭淑对未来夫君本就没什么期待,只要婆婆好,允许她睡懒觉,允许她不上进,不用她晨昏定省就行。回忆了下前世查到的关于武安侯府的事,那燕长林非要抬沦落风尘的青梅竹马为妾,做婆婆的武安侯夫人心里愧疚,从来不苛待儿媳。不但把所有身家都托给了儿媳,还一直站在儿媳这边。 做公公的武安侯亦是如此,把儿媳当嫡亲的女儿疼。 公公婆婆这么好,夫君又不归家,还有遗产继承,世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亲事?至于面子,里子都有了,要什么面子?面子能当饭吃? 更何况,武安侯府是真的中立,没有因为与人结亲,就搞党争,是少有的,长盛不衰的家族。当然,燕家内部也有竞争,但大是大非面前,都很拎得清。 在前世,哪怕是那燕长林,也都谋了个县官当。把偏远小县治理得很不错。并且,他终其一生,都带着那个青梅竹马。 他之前流连烟花之地,结交纨绔子弟,实际目的也只是为了找心爱之人罢了。 “姑娘……”阿影快哭了。姑娘不过十六岁而已,怎就如同枯槁,暮气沉沉了? “你长大就懂了。” 彭淑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以前她对会不会被彭家牵连丝毫不在意,但现在有尤妈妈她们了,自然要为她们考虑一二。嫁去燕家,有朝一日彭家满门抄斩,她就会被摘出去,不会跟着一起死。私产也能保住。 “姑娘,不如你看看下面这个?楚惊风,楚公子也很不错!比那燕公子强!” 阿影急切的将楚惊风的基本信息说出来,“楚公子是信国公府的弟子,上头两个哥哥,四个姐姐,都是一母同胞。最难得的是,信国公一生不纳妾,楚公子的两个哥哥也不纳妾,若嫁给楚公子,您不用跟别人争风吃醋……” 她说得焦急,连争风吃醋都出来了。 彭淑失笑,她是那争风吃醋的人?若真有人跟她抢,她直接不抢,让出去。 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 “不过……” 她想到一点,觉得自己很不谨慎。 若是楚惊风跟信国公一样,一生不纳妾,真爱上她了,那就不妙了…… 既然她给不了别人感情,就不会欺骗感情,公平的各取所需。 这般想来,还是燕长林合适。 当即,她有了决断。 “让你打听的,最近哪家有喜事,你打听了没?”彭淑问。 “打听过了,申家那边百日宴当天,裕国公家嫁女。奴婢去打听的时候,听别人传说,是传说哈,传说裕国公家的七姑娘还没嫁过去,便大了肚子,这才赶婚期。” 彭淑白了她一眼,“这种话,说给我听听就好,休要胡说。” 信国公家的七姑娘她认识,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胆子也小,根本不可能未婚先孕。不过,她有点胖,可能是别人见她旁,说她怀了。 这流言蜚语,就是能杀死人的。 阿影吐了吐舌,“姑娘恕罪,下回不说了。对了姑娘,信国公嫁女,燕家和楚家都会去。” “准备贺礼,楚七楚家,我总不好不添妆。”彭淑当即决定,不去申家吃百日宴,而是去信国公家。 “姑娘,您要去楚家,不去申家?”阿影当即便想劝说劝说。 然而,彭淑根本不听,躺下便睡着了。 还是雪薇劝她道:“距离那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不必急于一时,说不定到时候,姑娘就改变主意了。” 阿影一听,还真是这样的,便没继续劝说了。 沉香院的日子,过得悠然自得,彭淑心情好,就想着改造一下边上的废弃院子,然后开一道门进出方便。 若是兴致没那么高,就在屋里躺着,或是看话本,或是推牌九。 只是,话本总有看完的时候,且这个时代的话本,多是秀才所著,写的都是穷秀才被千金小姐看上,然后私奔等等的三观不正题材。 根本没她喜欢看的大女主励志文。 虽说她选择摆烂,但是看书还是希望主人公励志一些,这样才不受欺负。 推牌九呢,她玩几天也腻了,就特别想玩一玩未来的那些游戏,比如竞技排位等等…… 可惜,也只是想想,根本玩不到! 于是,她很快就无聊透顶了,然后将自己按照记忆,自己誊抄了一份硬核剧本杀。 再将旁边的废弃院子,改造成剧本杀内描写的场景,招呼上几个丫头,开始玩起来。 她这边开始开发这个时代的新游戏,沉香院外的世界,却有了几分变化。 二房,承宁院。 管事彭旺为难的来到杜鹃面前,几番思量后道:“杜姨娘,上回害你跟二爷当众……那事的人找到了。” 杜鹃这些日子,在二房俨然是真正的主子,除了彭淑外,她无需看任何人脸色,也不用去寿松院请安,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 此时,突然听彭旺说茶花会那日的幕后黑手找到了,她心疼咯噔一下。 不会发现她也有参与了吧? 当即,她紧张异常的问道:“谁?是谁搞的鬼?” “哎,谁能想到是她呢?”彭旺摇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有人好久之前就给彭家送消息了,只可惜太过于惊世骇俗,二爷也不信,便让我去查。可我查清楚了,二爷去进刑部大牢了,我这一时之间,都不知找谁禀报了。” 说半天,也没说是谁,杜鹃的心越发紧张,不知不觉,后背冷汗直流。 彭旺见她紧张,还以为她想起那日的事,觉得丢脸,没多想,还很怜悯她,不在多说,只说了个名字,“魏如意,真没想到是,她竟然能在彭家干出这种事。” “魏如意?” 杜鹃一惊,她也没想到,确实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可是,为什么呢?魏家跟彭家,那可是世交…… 不过,管她呢,只要没查到她头上来,就随便是谁。 “是啊,哎,谁想到会是她呢。”彭旺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我现在,不知要不要去刑部大牢像二爷禀报,也不知二爷还能不能出来,二少夫人这些天,能求的人都求遍了。” 杜鹃的注意力没在这世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让这件事过去,而这件事过去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按下不提。 如何才能彻底按下不提呢? 思来想去,她想到一个人。 当即,她激动的抓住彭旺的手臂,“姑娘!你找姑娘禀报!” 第112章 她怎么敢? 彭旺没接话,他眉头微微蹙起,“找姑娘禀报?合适吗?哎,可惜九公子还太小,二少夫人又不得三房那边喜欢。吴家还救不了二爷。” 杜鹃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他是往客气里说了,吴然娟岂止是不得三房喜欢?那是讨厌好不好。 自从上回吴安然自作主张去刑部大牢找彭柏涛和离后,她在彭家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除了每天要去立规矩以外,彭飞也被接去三房养着了。 原本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的贵妇人,这才几人,便憔悴得跟个疯婆子似的了。 而吴家,也不但救不了彭柏涛,还要拖累他。 “是啊,咱们二房,就只有姑娘顶事了。”杜鹃见彭旺没打算去找彭淑,又添了把火,“整个彭家,唯有姑娘能从三房咬下一大块肉来,这份本事,可惜不是男子,不然整个彭家的基业,何愁不是她的?” 这般一说。彭旺也心动了,随便寻了个理由告退后,辗转来了沉香院。 他没有找彭淑禀报,而是找尤妈妈折转了一下。 尤妈妈听了他的话,立刻来找彭淑,“姑娘,上回茶花会捣乱的幕后黑手找到了,竟大理寺卿的女儿魏如意。那魏如意奴婢见过,是个胆小懦弱的,没想到这般的人,也能如此疯狂不计后果。” 大理寺卿? 彭淑嘴角微扬,露出抹将要好戏发生的期待笑容,“让彭旺去找曾祖母,有好戏看了。” 尤妈妈得令去找彭旺时,他还颇为失望,想着姑娘终究只是个姑娘,处理不了这样的大事。 他长叹一声,感叹二房怕是要玩,便直径去了寿松院。 到寿松院将情况一并报,太夫人怒不可遏的摔了茶盏,“好个魏如意,以前她来彭家,老身还送过她镯子,没想到,好东西竟是喂了白眼狼,去,将慰勉给我叫来!” 慰勉,再怎么说,也是大理寺卿,为太夫人却直接用将他叫来这样的口气,可见魏家在彭家面前,只是个马前卒。 作为马前卒,慰勉来得很快。 派去叫他的是青枝,而青枝在彭家来说,算是小一辈的管事,分量是不够的。 而慰勉是个懂得反思的人,彭家让青枝这样一个小丫头去叫他,说明彭家知道那件事了。 自从女儿暴毙后,他也在查,目前为止,只查到她去彭家做了山茶花那件事,别的还没查到。 今次青枝一去叫,他便知道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了。 故而,他一进寿松院,便在太夫人面前跪伏下来,“子殷教女无方,还请太夫人恕罪,但凡彭家用得上子殷的地方,子殷无不愿意效劳。” 子殷,慰勉的字。 这么大的事,彭家除二房和大房,也都到齐了。 此时,老姜氏灵机一动,她最近被温不平折磨得生不如死,正好可以让慰勉去把温不平摆平了。 当即,在太夫人发了一通怒火后,她高姿态道:“子殷啊,咱们两家是世家,你也是太夫人看着长大的,你养出这样的女儿,她是为你痛心,不是生你的气。哎,可惜,我最近官司缠身,不然……” “伯母勿忧,此事子殷去办。”慰勉立刻很懂事的道。他也在等这个机会,一个可以扯平的机会。 他的女儿让彭家丢人了,那么他就去为彭家摆平一件事。 “有劳了。”老姜氏松口气,紧接着便开始帮慰勉说好话,好说歹说的,才让太夫人的气顺了些。 慰勉办事效率高,从彭家离开后,他便去找京兆府,将老姜氏的案子,调到大理寺。 他倒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先秘密提升了彭淑让刘妈妈送过去的证人。然后派人直接跟两女子说和解。 哎,那两女子爽快的同意了,慰勉替老姜氏赔了些银子,两人变成撤诉了。 事情只用了半天,便摆平了。 待刘妈妈送信过来,跟彭淑说已派人送两女远走他乡后,她叫上彭旺,慢悠悠出门了。 这回,去的是刑部大牢。 花了五十两,彭淑成功得到在刑部大牢里呆一个时辰的时间。 不过,她觉得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可恨这里的狱卒太黑,只卖五十两的时间。 在刑部大牢住了一段时间的彭柏涛,如今胡子拉碴的,看上去跟个野人似的,再也没有书香门第,三品大员的影子了。 “二爷!” 彭旺是第一次别允许过来看彭柏涛,当即激动得泪流满面。 彭淑出门时才通知的他,他也没准备什么,只胡乱拿了些下人吃的点心过来。 “二爷,您瘦了,小的没用,来也没带什么过来。这是小的平日吃的点心,您别嫌弃。”彭旺还是忠心的,将他所能拿到的最好的点心,全部拿到了这里。 彭柏涛亦是感动,他询问了彭旺家里如何,彭旺一一答了,他才看向彭淑。 “你来看我,不是只为了来看我吧?” 上回父女俩闹不愉快后,他现在还很别扭,心口堵着一口气,想要撒却撒不出来。 彭淑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彭管事查到了茶花会的幕后推手,我特地带他来禀告的。” 彭柏涛一愣,“查到了?谁?” “二爷……”彭旺欲言又止,知道他催促了,才咬牙道:“就是魏如意,小的查了好久,绝对没错。” “怎么会这样?如意是个好孩子呀,温顺贤淑,不像……”他忍不住又想比较,可抬眸触到彭淑冰冷的眼,话硬生生吞下了。 彭淑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眼里,全世界的姑娘,都比她好。 不由得,她自嘲一笑,“父亲,感觉如何?你觉得温柔贤善的姑娘,私底下却害你当众出丑,还添了个妾。不得不说,您的眼光,是真的差。哦,对了,我今日来,主要是告诉父亲,曾祖母和三祖母,还有三祖父也知道是魏如意干的了,可彭家没有怪罪魏大人,反而让魏大人帮忙摆平了三祖母的官司。父亲,您敬爱的三叔母,三叔父,还真是疼您呢。” 彭柏涛眉梢一挑,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不可能在彭淑面前表现出来,只怒道:“你曾祖母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果然,父亲永远向着外人,只是,外人并不向着你罢了。你被关在这里那么久,彭家有谁说来救您了吗?没有吧。” “我是清白的,不需要救!”彭柏涛嘴硬,粗着脖子,背过身,不愿看彭淑那张在他看来是幸灾乐祸的脸。 彭淑嗤笑,“既然父亲还是这么认为,那我们拭目以待。我还是那句话,我倒要看看,你向着的那些人,什么时候再推你一把。” 第113章 狠手 丢下话,她喊上彭旺便要走。 彭旺还有很多话要说,有些不愿意走,彭淑怒了,“你若不走,便再莫要回彭家了。” “逆女!你今日来,是特地过来气我的?”彭柏涛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牢房有铁栏杆拦着,他怕是要过来打了。 “是,就是故意来气你的。你最好祈祷有人救你,不然,我还会来。” 彭淑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离开彭柏涛的视线,她脸上故作的笑容敛去,浮上几分凄凉。 她以为看到父亲渐渐被三房舍弃的样子会很爽快,可到头来,她并没有觉得爽,反而很悲凉。 过去两世梦寐以求的父爱,终究是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从刑部大牢回来,彭淑回沉香院睡了个昏天暗地。 而彭旺,则偷摸去了三房,将彭淑在刑部大牢里跟彭柏涛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老姜氏闻言深深蹙眉,不太敢相信,毕竟彭旺是最近才投奔过去的。他原先并不是三房的人。 “办得好,赏。”她示意瑜妈妈。 瑜妈妈给了彭旺几两赏钱后,便将他送出了门。 话虽不可尽信,可彭淑跟彭柏涛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想起那个可能,她无比激动的将彭远泰、彭栢霖、彭柏仁、和彭柏哲都汇聚过来。 “娘,我还有事呢,你大半夜的,有何事?”彭柏哲新得了个美妾,爱得跟什么似的,整日里腻在一起。 老姜氏作为母亲,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错,更不会劝儿子,只会劝儿媳要大度。 这回面对儿子的恶劣态度,她也没觉得什么,宠溺道:“为娘想到一个法子……” 她特地压低了声音,将想法一说,“若真让老二替罪成功,那咱们就后顾无忧了!” 一家人之所以一家人,便是清楚对方都犯了什么事。 彭远泰眼睛一亮,“可行,明日老三你去找老二提。” 一家之主一锤定音,其余人无有不同意的。 翌日,天刚灰蒙蒙亮,小姜氏便亲自热情的找到吴然娟,询问彭柏涛喜欢吃的吃食。 吴然娟现在日子艰难,不敢有半字虚言,一五一十,详细的告知了。 小姜氏回去后,便让大厨房准找彭柏涛的喜好,做了几道菜,又温了一壶酒,和准备了些干净衣裳,便让彭栢霖带去了刑部大牢。 “三弟?” 彭柏涛见到彭栢霖,当即欢喜无比。他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见过亲人了,今日终于得见,忍不住泪目。 彭栢霖神情同样激动,见到骨瘦如柴的彭柏涛,难过得抹了泪,“是弟弟无能,让二哥你受苦了。” “没事,你是弟弟,理应是我照拂你。”彭柏涛无比感动,又想起彭淑的话,不由得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孝女自己不孝顺,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她一样冷血无情。 “二哥,我给你带了些饭菜,和干净衣服。” 彭栢霖有官身在,他的面子比彭淑的大多了,进入牢房后,狱卒立刻搬来桌椅,两两兄弟对坐而饮。 三两杯美酒下肚,寒暄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彭栢霖开始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可是遇到了难事?”彭柏涛立刻问。 “二哥……”彭栢霖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哭什么?” 彭柏涛一颗心也跟着揪起来。ωωw..net 可很快,他发现自己莫名有些不安,吩咐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二哥,我……我对不起你,我惹下大祸了。”彭栢霖突然哭着跪下,“二哥,只有你能救我,只有你能救彭家,二哥,从小你就疼我,你这次也一定要帮帮我。” 不安的感觉,在彭柏涛心里越来越浓,他也冷静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二哥……”彭栢霖起身附到彭柏涛耳边嘀咕了几句。 越听,彭柏涛的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他不可置信的豁然起身,“你……你竟让我去给你们定罪?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二哥……”彭栢霖又是一副哀求的模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你出事后,大理寺、刑部的人,都在暗中调查咱们家,若让他们查出来,整个彭家就完了。你也不想淑姐儿和飞儿自此命运零落吧?二哥,只要你认下这些罪名,我可以保证,淑儿和飞儿,我都会照顾好。他们长大了,淑儿依然可以嫁入高门,飞儿依然可以科考。” “你……”彭柏涛一颗心撕裂般的痛,他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是拿他女儿和儿子威胁他罢了。 “二哥,你一个人,保全整个彭家,就算去了地下,列祖列宗,也会感谢你的。”彭栢霖继续游说。 可彭柏涛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想起彭淑那嘲讽的眼神,讥讽的话语。一切,都按照她说的发生过了。 可笑,他竟以为堂弟是来看他的,没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同意的!”彭柏涛心痛的双目充血,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野兽,怒吼着,“滚!” 彭栢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彭柏涛,当即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威胁道:“二哥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是全族陪葬,还以你一人保全全族。淑姐儿到了议亲的年纪,飞儿还小,正要去书院念书的时候。” 丢下话,他转身出了牢房,最后离开前,再次补充了一句,“好好想想,二哥,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滚!” 彭柏涛悲痛怒吼,指着离去的方向,“滚!” “照顾好我二哥。” 彭栢霖临走前,对前来锁门的狱卒道。 当日,隔壁牢房的犯人在吃饭,彭柏涛便只能饿肚子了。之后的日子里,他两天才知道一顿,还是馊的。 这些,三房那边是不是派人讲给彭淑听,彭淑只当苍蝇从耳边飞过,依旧不为所动。 老姜氏去寿松院请安,嘀咕道:“老二在牢里都瘦好几圈了,彭淑却半点不着急。” 她一面说,一面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在她的前方红木桌案上,垒了高高一堆账本。 若彭淑在此,怕是要怒骂吴然娟愚蠢,竟然这么快就将另一半产业交给三房了。 太夫人闭目养神,没回应,老姜氏又继续道:“这么久过去,老二的罪证越来越多,看来是出不来了。贤王是真的狠,前头还要求娶老二的女儿,后头便要置他于死地。” 三房这边在谈论彭柏涛的案子,宫里也正在讨论。 第114章 保护她! 李肃从皇宫出来,抬头望了望天。此时,一缕阳光,拨开厚厚的云层,仿佛昭示着,终要拨得云天见月明。 他走后没多久,阿四也换上小太监的服饰,低调的除了宫。 他先在城里逛了一圈,然后拐进了刑部。 去到刑部大牢后,花五十两银子打赏狱卒,见到了梁溢。 除了承乾帝,和梁溢本人,没人知道他跟梁溢说了什么。 在他来过刑部大牢后的第三天,李肃正式主理这件案子。 可在会审时,梁溢当庭承认诬陷彭柏涛,诬陷理由是,希望顺国公府救彭柏涛的时候,顺便也救他。 可后来良心发现,绝对不能这样对朋友,便主动认罪了。 他还一口咬定,此案跟彭柏涛没有半分关系,都是他故意陷害污蔑的。 彭柏涛被当场无罪释放回了府。 一时之间,以京都为圆心,关于贤王为博美人一笑,又枉顾国法,放了彭柏涛的谣言,以风的速度,传遍整个大启。 但凡是会说话的,都能说上来两句。 话里话外,无非是彭淑多么的妖媚,勾了贤王的魂儿,让他从一个刚正不阿的贤王,变成了色令智昏的昏王。 彭淑的名声,好比那祸国殃民的妲己,而贤王,则臣了残暴好色的纣王。 这些消息传入彭淑耳里时,她正被彭柏涛勒令搬家。 彭柏涛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后,便一言不发,只冷着脸在自己书房里,不知想些什么。 三房那边没想到他还能出来,当即,彭远泰亲自过来寻他,说自己不知彭栢霖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让他别放心上,他会责罚他。 彭柏涛没说什么,过了一夜,他便突然要搬家。 且,整个二房都要随他一起搬。 彭淑问了下,搬去西城,他在西城买了座院子,刚好够她们一家四口住。 尤妈妈特地问了位置,跑去看了眼,回来苦着脸道:“姑娘,奴婢去看了那院子,若真搬过去,就要日日面对吴氏了。” 院子大小,彭淑不怎么在乎,但天天面对吴氏和彭飞,她宁愿在彭家呆着。 反正,她又不是斗不过,干嘛要跟着去受罪? “我不搬,要搬你们自己搬。”丢下话,彭淑让尤妈妈将院门一关,嘭的继续睡大觉去了。 可这回,她却辗转反侧,失眠了。 她没想到,承乾帝为了抹黑李肃,竟敢连父亲的罪过都能免,不得不说,他有点没底线了。 看着吧,很快上行下效,大启朝要完。 也不知李肃这一次,还能不能渡过去。 不知不觉,天亮了,二房开始吵闹起来,彭淑爬起来问了一嘴,阿影道:“二爷非要搬出去,惊动了太夫人,太夫人亲自过来,将二爷压下了。奴婢听得清楚,二爷说不搬了。但要真分家。太夫人,打了他一拐棍,同意将自己的产业,分一部分给二房。” 彭淑嘲讽一笑,“父亲知道三房那么多事,怎么可能搬得走?若不是看在他无罪释放,肯定能官复原职的份上,怕是要被灭口。” 阿因闻言,吓得不敢多说了。 失眠后,人会变得格外兴奋,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彭淑起身去小书房,捡起画笔画了副山水画。 这一次,作的是水墨画。 很快画做好,她叫来阿影,让她秘密送去贤王府,免得被承乾帝知道。 馏馍师都没这老皇帝会溜,若让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呢。 阿影去过一次贤王府,知道青山院就在沉香院一巷之隔的地方,这回她提这话,直接翻墙来到巷子,然后从巷子翻进了青山院。 “谁!” 负责保护李肃的暗卫都惊呆了,想刺杀王爷的刺客有很多,可这样大白天,堂而皇之翻进来的,少! 近乎没有! “我。”染微理直气壮,将手里的话往前一递,盯着横在自己脖子旁的剑,“我是顺国公府二房的,我家姑娘让我给王爷送画。” “二房?” 死士立刻收回剑,退到了隐蔽之处,然后通知了廉贞。 廉贞急匆匆赶来时,见又是染微,狠狠刮了眼那暗卫,恨不得从没出现过。 “喂,给王爷的,王爷呢?” “那个……你把画给我,我转交给王爷。王爷现在有事,没空过来。”廉贞也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在这小妮子面前,竟然有种矮人一头的荒谬感。 染微闻言画一收,站在原地不动,“我家姑娘让我交给王爷,没让我交给你。我在这里等。” 廉贞:“……” 他无语了。 这妮子也太……太…… 他发现自己找不到词了,最后冒出可爱两字,又摇摇头,这可爱? 此时,青山院的书房里。 李肃负手而立,在他的身后,当朝大相公张淮,老态的脸上,满是忧愁。 “王爷,裴满称病拒回京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裴满,大启朝的封疆大吏之一。 太祖在立国之处,为了巩固社稷稳定,将大部分功臣都派往地方,让他们任当地最高长官——牧府。 牧府跟前朝的刺史很像,都拥有当地钱财和大军的调配权。 “本王……也无能为力。”李肃转身坐下来,沏了杯茶,“大相公喝茶。” “王爷!陛下谋划了这么多年,便是为了削若各地牧府的权利,这件事,您也有参与。各地牧府也都信服您,您若不管,这天下,怕是要乱了。”张淮真是左右为难。ωωw..net 任凭谁都看得出来,承乾帝这是觉得自己老了,要给儿子们铺路了,而贤王便是那铺路的石子。 现在石子不乐意了,撒手不管了,而铺路之人,搭建不好地基,看眼万里长城,就毁于一旦。 “都是陛下一手操办,本王只是跟随学习。”李肃慢条斯理说着,“大相公还是喝喝茶,这茶可是本王多年珍藏,等闲人是喝不到的。” 张淮:“……” “哎。” 他知道暂时劝不动,只好喝了茶告辞了。 带他离开青山院,李肃离开去见了染微,“这是彭姑娘为本王画的?” “是。”染微恭敬的将画递过去,“画已送到,告辞。” 说罢她又准备翻墙离开,只是,她还没动身,李肃便叫住了她,“本王多谢彭姑娘,你告诉她,本王无事。” “好。”染微点头,一个利落翻身,接着院内一棵矮松,翻出了贤王府。 廉贞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丫头,功夫真是了得。就是呆了些,不过,怪可爱的。” 第115章 安排好了? 阿影回到沉香院,将李肃的话一带,彭淑便放心了。 虽然此生不打算与他结为夫妻共度此生,可也不愿看他被承乾帝这样消耗。 知晓他能处理好,她便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只等信国公嫁女当日,她出门好一见未来‘夫君’, 等待的期间,年在没什么年味的氛围里,无声无息的过了。因着太后大丧,整个京都,也都是冷冷清清的,街上大声吆喝的人都没有。 过了年后,彭淑依然没事睡觉,有事也睡觉,除非实在睡不了。 比如,今日。 “姑娘!来了,来了!” 阿影和巧微两人激动的冲进来,“齐国夫人府的来下聘了,慢慢一院子的聘礼。” “走,去给三妹妹添妆。” 彭淑开心的起身,礼物也不带,便慢悠悠出了门。 今日虽在三个月孝期内,但彭家只是臣子,早已出了孝服,穿上了不过分,但也还算喜庆的衣裳。 只是,红灯笼没挂,礼炮也没放,依旧显得很冷清。 加之,这门婚事是下嫁,彭家人并不是很情愿,就更加的不热闹了。 知道的是在下聘嫁女,不知的是,还以为是家里谁病入膏肓,即将入土了呢。 彭淑来到听雨阁时,院里没什么人,只隐隐听到彭妍月在正屋里安慰彭瑶。 “只是下聘,妹妹别慌。”彭妍月极力道。 可彭淑并不领情,被子一砸,便怒道:“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至于沦落到嫁给杜岩豫那种货色?” 最近彭妍月跟消失了一样,彭淑已经很久没听到她消息了,没想到,她还在彭家呢。 此时面对彭瑶的责怪,她心里不忿,却不敢表达,只陪着不是道:“妹妹放心,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 “三妹妹,还没嫁你呢,这么早就哭嫁了?” 彭淑笑盈盈闯进正屋,目光落在踏上。彭淑和彭妍月分作两侧,均是怨毒的望过来。 “听说齐国夫人府今日来下聘,作为姐姐,我自然要来添妆。” 彭淑自来熟的往椅子上一坐,“可惜,我思来想去,我有的,妹妹也有,我没有的,你还有。这就让我犯难了,该送什么礼添妆呢? 这可得好好想想。经过我日夜苦思,终于,我想到了该送什么给妹妹添妆,你就是祝福。姐姐在这里,祝三妹妹三年抱两,跟杜大人,多子多福。只是……” 她眉头深蹙,脸上浮上怜悯神情,“听说杜大人侍妾一大堆,庶子庶女,也有好几个了。不过,这也是妹妹你的福气,毕竟,一嫁过去,无需自己辛苦,便能当娘。” “嘭!” 一个被子砸过来,彭淑很自然的躲开,“妹妹,你这个脾气,可要改改,齐国夫人不喜欢脾气暴躁的儿媳,你若不听姐姐的,嫁过去,可是要吃苦头的。” “滚!” 彭瑶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怒喝,“滚!” “妹妹莫催,我自己走。” 彭淑心情极好,起身边往外走。恰好外头听到呼声的吉祥和海棠进来,跟彭淑面对面,相互愣了下。 海棠还好些,吉祥的脸色就相当难看了。 “大……大姑娘。”她心虚的行礼。 “呀,是吉祥啊。”彭淑故意很大声,“恭喜你了,你家姑娘马上要嫁入齐国夫人府,到时候一个妾室的位置,肯定少不了你。如此,也不枉费你一番谋划。” “吉祥!滚进来!” 屋里彭瑶听彭淑这话,气得肝儿疼。 吉祥吓得急忙冲进去,噗通跪下,“姑娘,奴婢没有,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绝没有做妾的打算!” 然而,彭瑶根本不听。她现在怒不可遏,只想发泄心中怒气。 “小贱人,你这么上进,总往我跟前凑,我还以为你当真对我忠心呢,没想到却是要做我官人的妾?好啊,既然你那么喜欢做妾,那你去给赶车的老方做妾吧。” 当即,吉祥别贬去给车夫做了妾。 海棠巴不得立刻挤走吉祥呢,现在机会来了,立刻便吩咐人,架着吉祥冲出听雨阁,生怕完了彭瑶会反悔。 没走远的彭淑,站在离开听雨阁必经路上,吉祥被押走时,怨毒的盯着彭淑,“大姑娘如此害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好怕哦,快报应我。”彭淑笑盈盈目送她哀嚎着远去。 阿影啧啧啧的摇了摇头,“何必呢,当初姑娘对她那么好,她却恩将仇报。” “去只会老方,赏几两银子,让她对吉祥好些。”彭淑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阿影点头应下,“奴婢一定让吉祥过得好!” 彭瑶的婚事定后,彭淑让染微抽空去查了查燕长林,带查到些讯息时,日子一晃,便到了出门吃席的时间。 彭淑早早起身,在寿松院那边还在吃早膳时,她便已出门挑礼物了。 京都珍宝阁,珍宝琳琅满目,精致异常。若是第一世,彭淑能在这里逛半个时辰,可现在,她两分钟就挑好了礼物。 一支点翠镶宝石蝴蝶步摇。步摇上的东珠,圆润大颗,去信国公那种门第,堪堪拿得出手。 礼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刚刚合适。 待她买好礼物,驾车直奔信国公府时,彭妍月和彭瑶也到沉香院了,可尤妈妈却告知两人,彭淑去信国公府参见婚仪了。 申家这边办百日宴,太夫人和老姜氏等,自然不会再去信国公府,只派人送了礼。 当即,两人傻眼了。 一切准备就绪,这欠彭淑过去! 可现在,她不去了? 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等那么久,可结果呢?”彭瑶高高在上的呵斥。 彭妍月也不想这样,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心里委屈,但没表现出来,反而讨好道:“妹妹稍安勿躁,新一年的春日猎又要开始了。到时候,咱们还可以行动!”ωωw..net “最后一次信你。”彭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了。 “好。别生气了,说不定今日宫里的娘娘们,也会来送沾双生子的喜气呢。”彭妍月压着心酸道。 当即,彭瑶想起淑妃和李星让,他们一直想要彭家的支持,而彭家和申家一条心,这次肯定会来。 想到能见到李星让,她小脸一热,一切气都消了。 彭妍月见劝住她,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恨死了彭淑,也恨死了彭瑶。 等着,这两姐妹。早晚有一天,要将她们踩在脚下! 第116章 虚晃一枪 信国公府,其实距离顺国公府并不远,只是正门都不挨着,且占地都极大。 故而,想要从顺国公府去往信国公府,车程得小半个时辰。 彭淑到信国公府时,不少宾客也已经到了。 许多人见她出现,纷纷与周围相熟之人窃窃私语。 “那就是彭淑,贤王的心仪之人。长得果然好看。” “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贤王为了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那些人的议论声不大,但足够让彭淑听见。 她也懒得解释,因为,根本解释不同,且会越描越黑。 “彭姑娘,这边请。” 彭家负责招待女眷的长孙媳林氏,笑脸盈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般,看彭淑的眼神,也并无异样。 似乎,她从未听过那些谣言。 彭淑暗暗点头,这个林氏,不愧是未来的信国公夫人,是的聪明的。 选了处安静位置,彭淑落座下来,安静的等待她的猎物。 可等了半天,没等来燕长林,只等来了楚惊风。这楚惊风,跟开屏的孔雀似的,跟前来唱戏的戏子打得火热。 阿影瞧着,越瞧,觉得贤王越好,心里期盼着,姑娘千万别搭理这楚公子。 不得不说,主仆之前很是默契。彭淑也并不想搭理楚惊风那只孔雀。 她在人群中寻了片刻,没发现武安侯府的人,而大部分宾客都到了,席也开了。 一般开席后,便很少再有宾客过来,彭淑不免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打定主意出门一趟,不能空手而归。 想了想,她道:“去染微查到的那处宅子找他。” 阿影:“……” 她快急哭了,“姑娘,能不能不去?万一被人瞧见了,影响您的名声?” “你可以不去。” 彭淑起身,与主家告辞,便出了信国公府,让小七直接驾车去找燕长林。 小七将车停在信国公府侧面的巷子里,此时过来,需得半刻钟时间,彭淑站在门前等。 空荡荡的长街,没有半个闲杂人等,就连那乞讨的,也不会来这种贵人云集之地。 并不是乞丐们觉得这里讨不到吃的,而是,这一片,不允许有不体面的人存在,但凡靠近,即可便被驱赶。 彭淑望着空荡荡的长街,在远处,有皇家出行的仪仗靠近。 “麻烦。” 彭淑不想与皇家人碰面,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恰好停马车的巷子,与她同一个方向。 “彭姑娘。” 她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一道奸细的声音,那是太监特有的嗓音。 彭淑听到了,但她脚步更快了。 她脚步越快,身后呼叫,便越紧。 直到,一队人马直接跑过来,拦在他面前。 这对人马的穿着,不是正规军队的铠甲,正轨军队铠甲的用料,朴实无华,在阳光下,不会反光。而这些人身上的铠甲,泛着盈盈光泽,跟一直开屏的孔雀一样高调,且华而不实。 在大启朝,这种铠甲,一般都是皇子府府兵的铠甲。 “彭姑娘。” 身后李星让瘟神一样的声音响起,让她无比的烦躁。 “彭姑娘也来参加七姑娘的婚仪?”李星让步子很快,来到彭淑身边时,墨玉点梅的折扇一展,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可这是在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眼里,在彭淑眼里,觉得他油出了天际。 “四皇子,席我都吃完了,已经与主家告辞,现在离开。”彭淑挤出抹没有温度的笑意,“你若是去参加婚仪,得赶紧去,说不定,还能吃上最后一波。” “既然婚仪已过半,那本殿便不去了。小东子,将贺礼送去,替本殿告罪。”李星让吩咐完,佯装看了看天,没话找话般道:“看着天色,恐是要下雨,彭姑娘不如上本殿的马车,本殿送你回去?” “四皇子,不必了吧,我是未嫁之女,你是成年男子,我坐你的车,明日之后,我还做不做人?殿下若是想让我死,何不找陛下要道圣旨,直接赐我白绫毒酒?” 彭淑语气是毫不客气的,神情也有着万年不化冰寒,每一句话,都将李星让想撩她的心,焊得死死的。 可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越是拒绝,征服的欲望便越强。 李星让面对如此不给面子的彭淑,脸色冰冷,但彭淑又不是一般的闺秀,她外祖父是太师,虽然已致仕,但桃李满天下。 父亲是户部侍郎,又长在顺国公府。 这样身份的女子,他永远不可能用强,甚至逼迫都得小心谋算再谋算,不然天下士子,口诛笔伐,能要了他这个堂堂皇子的命。 几经自我暗示,他脸上再次浮上笑意,“本殿唐突,彭姑娘恕罪。” “知道唐突……” 说话间,彭淑余光瞄到李星让马车里还有一份礼物。在京都,能让皇子屈尊降贵亲自去送礼的人家不多。 而在这不多的人家中,同一天办喜事的,只有申家,和信国公府。 信国公府的礼送去了,那么剩下那一份,便是申家的。 申家的门第,远比不上信国公府。信国公府李星让都不必亲自来,而申家,他要亲自去,为何? 自然是因为彭瑶也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彭淑脑海里浮上一个有意思的计策。 爱情的哭,总得让彭瑶吃一吃,不然,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呢。 “四殿下是不是还要去申家?” 她忽然转口问,李星让愣了下,他本能的摇了摇头。 摇头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么会否认呢? 就算去申家,又如何?这有什么不能让彭淑知道的吗? “那殿下可有礼要送?”彭淑又问。 方才李星让摇头便有些懊悔,觉得在彭淑这里低了一头,让他很不爽,这回很大方的便点了点头,“有。” “我正好要去申家,殿下不如将你的贺礼给我,我一并给你带过去?” 李星让:“……” 他有些不明白彭淑要做什么了,不过这是个跟她促进关系的好机会,没道理拒绝。 “那就有劳彭姑娘了。”他示意人将礼物提下来,亲自递到彭淑手里,“是一对小孩子用的手镯,劳烦彭姑娘了。” 最后这句话是多余的,但他也不知为何要说出来,可能是没话找话吧。 彭淑接了礼,让阿影抱着,恰好小七也驾车过来了。 “四殿下,我去申家了,臣女告退。” 嘴里说着告退,去没有行半分礼,李星让身边的小太监都觉得她无礼乖张,可李星让却觉得她比以前有趣多了。ωωw..net 待彭淑的马车远到只能看到一个黑点,他才想起来彭瑶今日也在申家,若让彭淑将礼物带过去,她会不会多想? 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瑶瑶是最懂事大度的,一定会懂他。 第117章 裴满 “殿下。” 小东子从信国公府出来,“咱们还去申家吗?” “不去了。回宫。” 李星让其实还是有些想去了,毕竟好些日子没见到彭瑶了,可已经跟彭淑说不去了,总不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至于彭瑶的期待。 她那么大度懂事,一定会理解的。 此时,已经走远的彭家马车,彭淑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把玩着李星让送给申家的手镯。 上等的暖玉,精致的做工,价格不菲。 把玩了片刻,他将东西往旁边一搁,吩咐道:“去西城,锣鼓巷。” “是。” 小七不多问,只调转车头,朝城西驶去。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停下,小七搬了脚蹬过来,“姑娘,到了。” 彭淑下车,亲自提着食盒往铜锣巷深处走去。 巷子狭窄,而吵闹。 彭淑刚下车,便吸引了不少人侧目。当他们看到马车上的车徽,有孩子的紧忙将孩子喊回家,没孩子的,也进屋关进了门户。 彭家,可不是什么宽厚人家,他们惹不起。 彭淑精准走到一座二进小院前停下。 她抬眸望了望门匾上写着的‘颜宅’二字。 经过染微这几日的辛苦调查,终于查清楚燕长林那位竹马的一讯息。她名叫颜韵蕴,眼前颜宅便是她的家了。确切来说,是燕长林给她买的院子。 “砰砰。” 彭淑亲自上前叩门,片刻后,一个清瘦小丫头打开了门。 她很警惕,开门只裂开一道细缝,见彭淑面善,又笑盈盈地对着她,她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不敢开门。 “你找谁?” “我找颜韵蕴,我叫彭淑。你家姑娘的未来主母,你通传一下。”彭淑直接自报家门,着重强调了‘主母’二字。 这话可把随行的阿影吓得不行,立时左顾右盼,幸好没发现什么人,这才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姑娘!您说什么呢!”她急得跺脚。 那开门的小丫头也是一惊,“嘭!”的关了门,立刻跑进去禀报了。 “姑娘,这要是传出去,您以后还怎么做人啊。”阿影快哭了。这颜韵蕴只是个妓子!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嫡女。就算要嫁给那陈恒,大可让陈家自己把外室解决了,怎可自己过来跟一个妓子交涉?! 有失身份! 有失妥当! 彭淑警告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便闭嘴了。 恰好此时,门再次打开,一名双眼透着精明,五官精致美丽的女子款款走来。 “小女子拜见彭姑娘。”颜韵蕴屈膝行礼,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以前,本也是大家闺秀的。只是家里犯了事,她被迫沦落风尘。 “颜姑娘,我们聊聊?”彭淑笑着看了眼自己和阿影空空的两手,不太好意思道:“抱歉啊,来的匆忙,忘记带上门礼了,你不介意吧?” 颜韵蕴神色惊慌,又恼怒。 惊慌的是,她的藏身之所不安全了,彭淑能到这里来,那么那些扬言要处理她的陈家人,是不是也知道?肯定知道了! 恼怒的是,彭淑竟然自称是陈恒未来的正室,难道陈恒背着她答应娶妻了?那么,说此生只有她一人,只是谎言? 不过……她也不是那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恰恰相反,这些年她为了活下去,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也懂得如何察言观色,甚至为了生存,不喜说自己厌恶的话。 俗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且先看看她要说什么。 当即,颜韵蕴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将彭淑往里头领,“寒舍简陋,还请彭姑娘莫要嫌弃。” 彭淑进院,微不可查地扫了眼院内陈设。不奢华,甚至有些寒酸的院子,被布置得极为温馨。ωωw..net 她一女子,进院便感觉到浑身一松,更何况是燕长林? “颜姑娘,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进了正厅,彭淑很随意的捡了把椅子坐下,打量着看似忐忑不安,实则并极其冷静,一直在思考策略的颜韵蕴。 “不知彭姑娘特地寻来,所谓何事?”颜韵蕴一面问,一面飞快的思考策略。刚才小丫头来报的时候,她就派人去请陈恒了,可彭淑若真要嫁给陈恒,她该如何做? 彭淑慢悠悠示意她也坐下,才道:“我希望你劝燕长林主动去彭家提亲。” 颜韵蕴在脑子里想了许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当即怒了,合着彭家和彭家没有定亲,而她彭淑凭什么来这里命令她?就凭她家势好,就可以随意抢夺?! 她没有坐下来,脸上的神情霎时冰冷,“彭姑娘,我以为书香门第的闺秀,都是讲脸面的。” 她言下之意便是说彭淑不要脸了。 彭淑淡淡一笑,没在意,又道:“我可以承诺,此生不与燕长林圆房,等我站稳脚跟,我允许他娶你为平妻。颜姑娘,你虽然被燕长林赎了身,可,以你的身份,若无正妻同意,你连做妾都不可能。燕长林虽说要娶你进门,可这么久了,你不还在这里当外室?此处宅子如此隐蔽,以陈公子的财力,不是卖不起更好的院子,只是,那些容易被找到,你,在躲陈家的人吧?” 颜韵蕴震惊得忘了回答,她愣愣看着彭淑。好好的高门望族嫡女,图什么?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彭淑说得口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两口,颜韵蕴才回过神来,她结结巴巴地问。 不得不说,彭淑提出来的条件很诱人,她几乎是立刻便想答应了。 可十几年江湖飘零,她是警惕的。 “立字据为正。若我违背誓言,我的嫁妆归你。并自请下堂。”彭淑话说完,燕长林急匆匆跑进来了。 彭淑挑眉,真是情深似海,这么快就来了,是生怕她吃了他的小竹马吗? “彭姑娘,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他听了后面几句话,亦是无比震惊。 堂堂顺国公府嫡女,图什么? “自然是真的。”彭淑用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陈公子,请取笔墨纸砚来。我现在给你们立字据。如有必要,在颜姑娘嫁你为平妻时,我可以与你和离。”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燕长林很难拒绝。 几乎没考虑多久,他便急切道:“我不知道你图谋什么,只要你不伤害韵蕴,不伤害我爹娘,待与你和离那日,我会给你补偿。” “好。”彭淑笑盈盈应下。 未来的日子谁知道呢? 很快,字据写好,彭淑签字按手印,满意离开了颜宅。 “姑娘,天色已晚,咱们还去申家吗?”阿影还在笑话方才彭淑说的那些话,此时是小七问起。 “回家等她们。四殿下的礼,让曾祖母转为代交,更合适。”彭淑心情大好,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彭家,然后坐看他们满门抄斩,心情就无比舒爽。 第118章 再见李肃 从西城回到国公府,已是戌时。巧的是,太夫人一行去申家的人也才回来。 此时正在正门前下车,彭淑的亲弟弟彭焰埋怨道:“我就说下午时分就回来,阿姐非不肯,也不知你在那里做什么,无趣得要死。看吧,现在天都黑了,回来还能做什么?” “焰弟勿恼,是月姐姐实在太喜欢两个小表舅了,央着瑶妹妹多玩些。”彭妍月小心的讨好。 话音方落,彭淑的马车也到了,她听到动静转头看去,顿时气得冲过来,“淑妹妹,你怎可说话不算数?你明明答应我跟瑶妹妹要一起去申家的,为何临了不去?你可只太夫人是为了你的身子,才答应带你去的,你让人失望了。” 噼里啪啦一顿训,将今日受到的委屈化作冤屈,全部发泄在彭淑身上。 “彭妍月,这是京都,不是盐析,在这里轮不到你教训我。”彭淑白了她一眼,不客气的一把刨开,走向太夫人。 太夫人此时也阴沉着脸,她确实是为彭淑的身子着想,才同意带她去的,接过这个不孝女,竟敢去信国公府,且不通知她一声! 简直无法无天,害得她今日好生没面子。 “大姐,你不愿意就直说,何故要答应了就爽约?”彭瑶也气得半死,准备了好几天,打赏申家下人的银两都花了几十两,接过,她不去?! 真是气死她了。 此时,国公府门前,都是彭家人,原本这些人都要进门了,闻言又停下步子,想看看太夫人怎么罚彭淑。 然而,不等太夫人说话,彭淑双手恭敬的呈上李星让的礼盒,“曾祖母,非是孙儿不将您的话放在心上,也非是淑儿不想去申家,淑儿原本想先去信国公府添了妆,然后赶紧去申家看六姑祖,可从信国公府出来,便遇到了四殿下,说了会……话,故而晚了。” 她故意说得有些暧昧,仿佛不是只跟李星让说了几句,而是说了几个时辰。什么样的关系,能说几个时辰? 敏锐的彭瑶,当即心头一痛,险些都要窒息了。 所以,四殿下明明答应来申家却没来,是被彭淑勾引去了吗? 这个贱人!竟敢勾引四殿下。 可是四殿下,为什么要受她的勾引?你难道忘了,跟我的约定了吗?见一面本就那么难,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来! 彭淑微不可查的观察了下彭瑶的神情变化,见她低着头,满脸苦涩,顿时痛快,紧接着又道:“四殿下让淑儿将他给申家两位小表舅的白日礼转交给申家,淑儿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带回来交给曾祖母,又曾祖母这样有分量的人转交,才不轻慢了两个小表舅。” 原不是什么大事,但恋爱脑的人会多想。彭瑶闻言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四殿下竟然让她转交白日礼?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 殿下不是说彭淑无趣呆板,远没有她可爱吗? 她一颗心,像是被撕碎成了好几块,痛得脸色煞白,再忍不住,匆匆告罪,奔进了大门,冲到听雨阁内,便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大门外,太夫人等一行人,委实是想不到彭淑竟然手捧四皇子的礼物,先是惊讶了好半晌,然后才心思复杂的进了门。 就连太夫人也都暂时不计较她今日爽约的事,拿了礼物,叮嘱了几句便回寿松院了。 回到寿松院,她立刻派人叫来彭远泰和老姜氏,“四皇子今日是什么意思,你们应该能明白。” 老姜氏想得没那么深,她气恼的盯着茶几上的礼盒,“难怪她说不愿嫁去贤王府,贤王有耳疾,四皇子却风流倜傥,浑身没什么毛病,将来还很可能是太子!她的野心,也太大了些。” “我们彭家,要与四皇子划清界限,这门婚事,万不能成。”彭远泰沉沉接话,“母亲,需得赶紧给淑儿寻们婆家,不能让她再跟四皇子不清不楚的下去了。”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淑妃得宠,若她请陛下赐婚,陛下很有可能会同意,这件事得快。”太夫人点点头,并责备的斜了眼老姜氏。 感受到婆婆的责备,老姜氏吓一跳,“母亲,您可有吩咐?” “淑儿的身子,也要开始医治了!莫要再拖延,至少不能让男方家知晓咱家姑娘身子有损,就算有损,也要再别家,你可懂?” “母亲放心,儿媳马上办。”老姜氏暗暗松口气,让不能孕的女子,有能孕的脉象,这还不简单? 彭家这边在谈彭淑的婚事,武安侯府那边,也频频出现彭淑的名字。 此时,武安侯府。 燕长林跪在冰天雪地里,赤身露膊,被冻得嘴唇发紫。 “请父亲母亲去彭家提亲!儿子此生,非彭姑娘不娶!”燕长林一遍遍大喊,喊得武安侯和顾氏头疼不已。 顺国公府那是什么门第?而他们的儿子又是个什么货色? 如今满京城,都在看他的笑话,他还敢去顺国公府提亲? 不怕顺国公府觉得羞辱他们? 那些文人骂人不吐脏字,得罪了他们,是要被写进史书戳脊梁骨的。 “儿啊,你与为娘说说,怎么突然非彭淑不娶了?你之前不是说非那颜韵蕴不娶??”顾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你不要颜韵蕴了?” “母亲不让我娶彭淑,那我便娶韵蕴为正妻。”燕长林铁了心,说完砰砰磕头。 顾氏气得想打死他,可比起生气,她更心疼儿子,这么冻下去,肯定会被冻坏的。 她泪眼蒙蒙望向武安侯,“侯爷……不如就听恒儿的,去彭家求亲吧。彭淑是个好姑娘,满京城,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她对彭淑是极其满意的。若不是自己儿子不争气,非要招惹妓子,还是个招猫逗狗,常去烟花之地的纨绔,她觉得配彭淑极好,可惜,儿子不争气啊。 原本想着,寻一门门第低一下的儿媳妇,看在门第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瞧不起自己儿子。 可偏偏…… 她真是无法想象,若儿子不改,将来新媳妇进门,该得多瞧不起他! 武安侯也很满意彭淑,可……他考虑得要深得多。除了自己儿子不是个好的外,还考虑到太后薨逝,不少人要对彭家动手,彭家近接连出事便可看出,彭家并非好的姻亲人选。 第119章 往事 然,再多的顾虑,也抵不过儿子拼死也要娶。 翌日,彭淑还在被窝里跟孟婆下棋,燕家便来求亲了。 除了请正式有口碑的官媒外,顾氏还亲自携重礼前来。 “太夫人,三老夫人,杨夫人,吴夫人。”顾氏一一见礼,很是周到,姿态也低。 她觉得自己儿子做出那样有辱门楣的事,还要来求娶人家国公府的嫡女,很是开不了口。 事关彭淑的婚事,犯错受罚的吴然娟也得出席,坐在寿松院的正堂里。 彭家还未分家,大房名义上执掌全家,故而杨氏也在,只不过她只是个背景板,没有发言权。 至于吴然娟,那就更没有了,尤其是让彭家丢脸以后。 “顾夫人可是稀客,等闲不登门的。今日是哪儿的风,把您给吹来了。”晚来一步的小姜氏从门外进来,笑盈盈的说着。 说话间,她寻了个位置坐下,就在顾氏对面。 顾氏又与她见礼,才看了眼官媒。 官媒意会,实事求是把求亲的事一说,便不再多言。今日她本就不想来,那燕长林要抬妓子进门,作为有口碑的官媒,还给她来顺国公府说媒,这不砸招牌吗? 可武安侯府的权势,她又反抗不了,便只能随便点了。 只是…… 太夫人、老姜氏几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心思活路开了。 陛下重武轻文,那武安侯府便是一等一的宠臣,如今太后薨逝,彭家在宫里便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了,若能跟宠臣结亲…… 太夫人和老姜氏对视一样,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 至于小姜氏,她心里乐开了花,她听说燕家上门求亲,还以为是给家里的姑娘求呢,没想到是为了燕长林那个浪荡子求娶彭淑? 这不,瞌睡有人送枕头? 若不是那彭淑,她又何至于处处受挫? 这回好,她就要嫁去跟妓子争宠了!看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这门婚事,有人看到了利益,有人看到了笑话。 吴然娟则是无比难堪,她早早给彭淑物色好了贫穷的寒门,正打算过几日跟彭柏涛提呢! 可怎么回事?武安侯府为什么会来提亲?彭淑那贱人配嫁入武安侯府这种富贵人家? “祖母。” 当即,吴然娟起身屈膝揖礼道:“淑儿虽不够乖巧,可也不是一个要抬妓子入门的浪荡子可以肖想的!” 顾氏一听,还以为她在为彭淑抱不平呢,顿时便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吴夫人一片爱女之心,我感同身受。夫人放心,若淑姐儿能嫁入我们燕家,我定当她是亲生女儿般对待。绝不委屈了她。那……那女子我也会处理妥当,绝不让她到淑姐儿跟前来添堵。” “顾夫人……” 吴然娟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硬生生被老姜氏打断了,只听她不咸不淡道:“世家大族之间,何故因个玩物伤了和气?顾夫人,我家二媳也是担心淑姐儿嫁过去受委屈,说话没了分寸,你也放在心上。” “哪里的话,三老夫人严重了,这当母亲的,哪有不疼自己女儿的道理?我只盼能与彭家这样家风严谨的门第结亲,还望太夫人、三老夫人,还有吴夫人同意。” 顾氏因为儿子没少遭白眼,老姜氏忽然为她说话,顿时很感激。 “若顾夫人真如你所说,能处理那女子,这门婚事,我们自然会考虑。”老姜氏又亲切道,“只不过,亲事可不能那么急着办,淑姐儿乖巧,我们还想留她在身边几年呢。” 说是几年,可彭淑已及笄,本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顾氏后面一句仿佛没听到般,光听头一句,便欢喜无比。 婚事成了! “自然自然。一切,国公府做主。”顾氏满心欢喜,事事都想依彭家的规矩来办。 只盼着彭淑能顺利过门,看她那混账儿子还不收心。 彭淑的容貌、才情,可是样样比那颜韵蕴强。 她就不信,一个样样不如彭淑的女子,能争得过她! “顾夫人,我新得了壶茶,不如品尝品尝?”太夫人笑道。 “多谢太夫人。”顾氏受宠若惊,心里更是大定。太夫人都留她喝茶了,婚事更是榜上钉钉了。 很快,消息在彭家传开。 彭淑还在睡梦中跟周公下棋,刚一子落下,便被尤妈妈薅起来了。 “姑娘!燕家来提亲了!” 虽然阿影跟她说过彭淑的打算,也说过去找颜韵蕴的事,可她还是不敢相信。 姑娘是不是疯了? 嫁谁不好,非要嫁那燕长林? 若此时提前与她商议,她坚决不同意签什么契书! 哪有姑娘家家拿自己婚事做交易的? “来了就好。顾夫人若要过来看我,你再喊我,我继续睡。” 彭淑睡眼惺忪的往床上一倒,拉过被子,瞬间入睡,不带一秒停顿的。 “姑娘!”尤妈妈气死了,却又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顾氏果然来看彭淑,尤妈妈不情不愿的将顾氏引到屋里。 听说未来婆母来了,彭淑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如同标准的大家闺秀那般,款款行礼,然后柔声细语的请安。 她的表现除了太夫人八十大寿那日不怎么好之外,以前可是顶顶好的,满京城能与她相较的也不多。顾氏本就满意,此时见她如此,更是满意了。 当即,一堆重礼往她手里送,“淑姐儿,没想到我们有这样的缘分,你放心,坊间那些谣言,我定都处理干干净净,只等你过门。” “淑儿听顾伯母的。”彭淑低头,一派羞涩模样。 顾氏只觉她面皮薄,没再多说,只叮嘱她别听信谣言,便离开了。 尤妈妈看了全过程,但还是不满意,嘀咕道:“姑娘,您还没进门,她当然好了,万一您进门后她变了脸,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嫁过去过日子的,放心。”彭淑浑然不在意,吩咐巧微给她烤鸡吃。 最近巧微的厨艺见长,蜜汁烤鸡做得极不错,竟有点惠祥楼的味道了。 不过,单论烤鸡而言,还是惠祥楼的好。 可惜,惠祥楼是楚家的,楚家人深情,她招惹不起。 “姑娘。” 尤妈妈见劝不听,只好搬出贤王,“姑娘,您拒绝了贤王,却选了这么一个,您就不怕贤王怪罪?若是他迁怒下来,恐那燕公子承受不住……姑娘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彭淑:“……” 第120章 七公主 夜风呼啸,灯火明灭。 彭淑不知是何时回的沉香院,也不知是如何回来的。 躺在软塌上,过去无数关于李肃的往事浮现。 那一日,她初掌大权,群臣为难,他第一个站出来,跪在宝殿龙椅之下,叩拜臣服。 那一日,她巡视天下,被叛军围困,拼尽最后一兵一卒,眼看便要命陨当场,他从天而降,浑身是血跪在她面前,惨然一笑,说:“拜见圣人,微臣来晚了。” 那一日,他大胜而归,她率领群臣在城门迎接,他一身银色铠甲,赤红披风,在青天白日下,熠熠生辉。数万万人里,他最是夺目。 这样夺目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他只要一声令下,江山易主,龙袍加身。 可他没有,他依旧恭敬的跪在她面前,自称微臣。 微臣…… 前世每天都能听到的话,直到那一天。 他老了,她也老了。 征战留下的旧伤复发,他倒在病榻上,再不能起来跪下自称一声微臣了。 他得到消息,急匆匆赶过去看他。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宽大的衣裳,竟有些撑不住了。 见她来瞧他,他笑道:“太后,若臣不是贤王,您不是太后,一切会怎样?” 往日音容笑貌浮现,彭淑发现那时的自己,想的竟是他故去了,何人替她领兵?虎视眈眈的敌国会不会进犯,若进犯何人可上阵? “世上若有如果,何来那么多遗憾?朕从来不信如果,若非要说一说不是太后会如何,想来,只能年纪轻轻便与青山作伴罢。” 彭淑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心里便是一痛。那时不该这样回答的呀。可又该如何回答呢? 年迈的李肃,如风中残烛,迎着生命最后一缕光阴道:“百年青山颜不变,而今我却到暮年。太后,愿太后千秋永在,凤祚绵长。” “李肃……” 想起他生气最后一句话,彭淑泪眼朦胧。他是恨人生太短,不能再守护她了。 而她,在他生命的尽头,想的只是他走了,何人领兵,何人护卫疆土? 是她无能啊,这个太后,若没有李肃,怕是更辛苦,才在他临终前,都恨不得他再活五百年,好为自己卖命。 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若有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说,你是贤王,可你也是你自己,你不必为任何人而活,你要为自己而活啊。 “染微。” 彭淑再也躺不下去,翻身起来,自顾翻箱倒柜,翻出唯一一件青碧色菱纱短衫,由用油纸包了些银票和碎银,再取了件耐脏的褐色兔毛斗篷披上,便出了门。 今日正好是染微守夜,她见彭淑默默包银子,猜测她要出门,也立刻准备了起来。 她带了个包裹,给彭淑装了两套换洗衣物,和一些干粮、碎银。 “尤妈妈。” 彭淑出门前,尤妈妈想劝,话还未出口,便被打断了。 “你们的卖身契在我屋里,我十天内没回来,你们拿了卖身契,分了我的银子,便自行散去吧。” 反正,她这一世,也没什么意思。 “姑娘……” “给染微留些,放永昌侯府。” 丢下最后一句话,彭淑出了沉香院的门。 “姑娘!” 阿影冲过来拦住她,“奴婢呢?您不要奴婢了?” “啊阿影,你不会武,去了也是累赘,你的卖身契跟尤妈妈他们的放在一起,到时候,自己谋出路吧。你跟我最久,我的银子,你拿大头。” 彭淑此刻冷静到极致,虽舍不得阿影,但带她去,确实是累赘。ωωw..net “你若没地方可去,便去郑家,郑家人会给你安排的好去处。” 想了想,彭淑又叮嘱一句,便无情掰开阿影拉住自己的手,大步离去。 “姑娘,我们哪也不去,等您回来!” 身后几个丫头,异口同声道。 没有没回头,也没回应。若能回来,她们还在则好,若不能回来,她们也没等她,也不会怨。前世,她们做的,超过她给予的。 夜色朦胧,幸好京都不宵禁,能借助街道两侧店家的灯光前行。 彭淑没有立刻出城,她出了角门,抬眸望了望贤王府的院墙,“贤王的青山院就在墙后?” “是。”染微恭敬回答。 得到肯定的答案,彭淑心里仿佛被狠狠扯了一下。 贤王府的格局她清楚,他住的院子并不在这里,这里太过于偏僻,也多年未曾修缮。 为什么这一世,他搬到这里住了? 似乎某种答案,随时都有可能呼之欲出。 “带我过去,我要问些情况。” “是。” 染微伸手一带,刹那间便将彭淑带上了高墙,翻入青山院内。 此刻,青山院依旧是无比安静,倒是太妃所在的院子,灯火通明。 “彭姑娘?” 还是方才那名最先发现染微的死士,他见到彭淑愣了一下。 “我要见随王爷去春日猎的所有人,立刻将他们唤来。” 彭淑冷眸微抬,前世执掌天下时的威势浮现,那死士仿佛看到了贤王,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变得无比恭敬起来。 “是。” 他是一直守护在此地的死士,见贤王的次数比太妃好要多,他无比清楚李肃对彭淑的态度。 若说这世上,什么人的安危被王爷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那么便是彭淑了。 王爷看重的人,他自不愿违抗。 诚然,他也承认,在彭淑身上,有一种所有女人都未曾有过的威势,那种威势,犹如帝王,俯瞰天下,睥睨众生。 廉贞和许笑此刻跪在太妃寝殿外,得知儿子被埋入土里,挖都挖不出来,太妃这几日过得并不好,回到王府便倒下了。 死士来到寝殿外时,先冲寝殿行了一礼,才道:“许护卫,廉统领,彭姑娘来了。” “她还来做什么!” 廉贞大怒,豁然起身便冲青山院而来。 他很自责,总想着若自己在王爷身边,他一定会没事。总想着,若不是要保护彭淑,王爷何至于将他留在京都? 她彭淑就那么金贵?为什么别人求着喊着要去春日猎,她为什么不去?! 若她去了,王爷就不会出事! 急匆匆的,他很快便来到青山院。 此刻,彭淑站在李肃书房里,看着这一里的一景一物,眼泪不禁打湿了眼眶。 在书房窗户旁,种了一盆野兰花。 前世她喜欢兰花的香气,但为了别人猜不透她的喜好,便在寝殿窗外,亲自种了不少花草,各色各样的都有。 书房的墙上,挂了几副旷达深远的山水画,色彩鲜明,可见皑皑白雪,可看林间郁郁葱葱。 她喜欢色彩鲜艳的化作,更喜欢山林旷达,山巅巍峨。但前世,为了不让别人揣测她的喜好,她假装自己喜欢所有。 李肃的书房了,一样望去,皆是她的喜欢。 那些深藏在心底,从来不示人的喜欢,都在这里。 第121章 淑妃献殷勤 急冲冲过来的廉贞,没想到能见到泪眼蒙蒙的彭淑,他愣了一下,一肚子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听到动静,彭淑逼干眼泪,负手慢慢转身,执掌天下的睥睨之势显现,又让廉贞和紧赶慢赶,终于赶来的许笑一愣。 这…… 这是彭姑娘吗? 怎么看上去跟王爷一样有威势? “把这几日关于王爷的事告诉我。”彭淑不客气的坐下,就坐在李肃曾经坐的位置上。 这一刻,没人敢反对。 他们知道李肃的态度,若李肃在,也一定让她坐。 更为她的气势所镇住。 也不知为何,他们本能的相信,若王爷真有什么事,这位彭姑娘,一定能还王爷公道。 “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我们到皇家猎场后,便一直下雨,大雨滂沱,连下了好几天,陛下病情加重,根本没时间狩猎。后来,淑妃说,陛下所住的地方行宫太潮湿,要与王爷换。也就是挪宫后的当晚,王爷所在的殿宇被滑坡深埋,我是受命给京都送信,才逃过一劫……“ 许笑说着嚎啕大哭起来,“若我没急着送信,王爷可能也不会有事,都怪我没时刻跟在王爷身边。” “什么信?”彭淑问。 “信在这里。”廉贞将信从怀里取出,“也是关于你的。” 彭淑眉头紧蹙,接过信展开仔细看起来。 信的内容不多,说的,全是关于她的。 “王爷让我留下来保护你,你去了永昌侯府,后来回府时,永昌侯亲自护送,我觉得不妥,便给王爷写信。彭姑娘或许觉得是王爷派人监视你,可他只是为了保护你。包括那颜韵蕴,王爷明明可以将她挟持在手,逼迫你燕长林与划清界限,但他没有。他选择尊重你。” “这封信也是,他让我只需保护,不必向他禀报你的私事。他让我尊重你的选择。彭姑娘,我不知王爷为何这般对你,自从上回病过一场,醒来,他的世界,便只有你了。”廉贞说到激动处,都要指着彭淑的鼻子骂了。 可接触到她俯瞰众人的眼眸,气势又颓了下来。 彭淑没想到李肃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按理来说,她要在他入宫后,才与她频繁接触,才相互了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他。 哪怕是尸骨。 “我要去皇家猎场,你们,可有人愿意随行?” “我去!”廉贞第一个表态。 “我也去。” “我也去!” 无数死士从黑暗中冲出来,要跟着去寻李肃。 彭淑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最后钦点了许笑和廉贞,以及十来名死士同去。 “盈袖,你留下来照顾太妃。”彭淑没有同意盈袖的请求,她是女死士,照顾太妃也方便。 盈袖微愣,彭姑娘从未见过她,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难道是王爷说的? 王爷竟连这也告诉她? 没时间与她解释,彭淑去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太妃,率人便出了城。 出城后,天开始下雨,绵绵细雨,随风吹拂,寒气入骨,彭淑却浑然不觉冷,一心只想赶快到皇家猎场。 皇家猎场很大,入口处,距离京都,只需一日路程便可到。 但入了猎场,想要到行宫,还得行五个时辰左右。 如今,皇帝回宫,皇家猎场空了下来,守卫也想对松懈,在死士的帮助下,彭淑无声无息,便越过守卫防线,进入皇家猎场核心地带。 一行人到到行宫时,已是第三日寅时。能看到有军队还在挖掘滑落的山体,从泥土里,扒出不少行宫残木,以及侍卫的尸体,却没有李肃的。 山体很大,几乎将整座殿宇掩埋,巨大的石头,堪比宫殿那么大,有石匠正在凿,可速度极慢。若人真被埋在下面,待将巨石砸开时,怕是也只剩下残骨了吧。 彭淑换了身行宫宫女的衣裳,在人流中穿梭,寻找不知能不能找到的线索。 凭着记忆,她在脑海里复原了山体原先的样貌。 此处原是一座山谷,宫殿依山而建,殿前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湖泊,在殿宇身后,一座高山耸立,犹如长剑,直插云峰。 如今,这座悬崖倾轧,埋了宫殿,山巅之上的泥土倒下,填了湖泊。 无数记忆,知识点在她脑海里回荡。 一般容易残生泥石流的地势,陡峭、泥沙、碎石堆积较多,植被较少。 “最近行宫有什么动静?可发声过什么事?”彭淑问。 边上许笑摇摇头,“没什么特别,陛下围猎前,工部的人,还过来修缮过。” “修缮过?” “是。”许笑点头,“殿下新挪的这座宫殿,便是重新修建的,工部的人说,此地朝食,木材腐烂得快。便在去年,重新新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 “你去查一下他们在何处伐木。” 彭淑眉头紧蹙,她记得这座宫殿身后的高山,植被茂密,还有一部分山体突出,若植被稀松,连夜暴雨下来,是有可能发生滑坡灾害的。 “是。”许笑立刻转身离开。 “再查一下当夜值守的侍卫和宫女,看都是谁。”彭淑又道。 “是。”廉贞立刻领命。 不多会,许笑回来,“彭姑娘,修建新殿宇的大部分木材,都来自殿后那座山。这里的人说,工部将那边的木材,全部砍光了,还放了一把火,杂草都没留,说是来年种新的,可还没来得及,山体便滑落了。” 彭淑闻言怒意翻涌,“果然,是有预谋的。” “彭姑娘,你是说?” “这座山的土质疏松,又有部分山体突出,若无植被,大雨滂沱之下,一定会发生滑坡。你派人去钦天监查一下,看谁最近行为有异。” 一般能在钦天监的人,要么懂风水阴阳,要么对四季轮转了解颇深。 有的人,无需科技,也能通过天气、风、植被、阳光等判断处,何时下雨,下的小雨,还是大雨。 “是。”许笑立刻派了名死士去查。 第122章 婚事成不了了 皇家猎场,山峦起伏间,树木参天。 彭淑在发生滑坡地带,逛了几遍,发现这边不止树木被伐,就连石头也被开采了不少。 石头开采的位置很刁钻,就好似有人故意让那片山体不得不滑落一般。 山体巨大,有部分凸起,而凸起的部分,是一块巨石。巨石如盖,将下方的小小殿宇笼罩。 开采了一端的石材,另一边悬空部分,便很容易滑落。 如此一来,带走大片山体,泥沙、石头,一股脑的,将殿宇埋在了下面。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彭淑走累了,就地坐下来休息。 “你与我说说最近朝中发生了何事。” 彭淑思来想去,总觉得承乾帝没那么蠢。此前,李肃因为彭柏涛被放出来,名声再次大不如前,他的‘去贤’计划,基本上有望成功。 而李肃又不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惜动兵戈,让天下陷入水深火热的人。 那么,他就没必要杀李肃。 或许,李肃出事,这里头还有别的什么引子。 若是以前彭淑这么问,许笑是不会回答的。但现在,他和廉贞都毫无头绪,王妃又承受不住打击晕倒在床。只有彭淑,在有条不絮的为王爷讨回公道。 其实,这么久过去,他们已经接受李肃不在了的事实,可就算是死,他们也要讨回公道! 一个要为王爷讨回公道的,他愿意倾其所有,告知全部。 “也没什么,就是裴满私采铁矿,陛下让王爷亲自去查。不过,那裴满认罪态度极好,自己上京,负荆请罪,并将所有铁矿上交,还划出自己八百亩水田给朝廷。陛下龙颜大悦,还带他一块狩猎了。” “哦,对了,这件事是淑妃劝服了裴满,为此,淑妃娘娘,也解除禁足,还得陪同狩猎的恩宠。裴满进入皇家猎场后,在滑坡之前,裴满还去见过王爷,他是最后一个见到王爷的人。那时,我已经被派出去送信了,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裴满?”彭淑眉头深蹙,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前两世里,裴满并未上京请罪,承乾帝要治他的罪,还要收回他的兵权,他一怒之下,直接反了。 不过,很快就被李肃镇压。 这一世,他怎么会冒险上京? “去查一下,淑妃在这里头起了什么作用。”彭淑又吩咐。 “是。”许笑原先没觉得跟淑妃有关,只是,在回答彭淑问题时,脑海里灵光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又抓不住。 “裴满现在人呢?”彭淑又问。 “已经回去了。”许笑说到这里,眼睛瞪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王爷的事,跟裴满有关?!” “你再派人去查一下他主动上交的那些铁。”彭淑也越来越清晰。 本朝自太祖立国以来,将天下分为十三州,每州最高的执政衙门是府。 府衙内,统管三军的是牧州。 牧州在前朝有个别的名字,叫做刺史。 开国到这一代,承乾帝意识到牧州的权利越来越多,正准备削弱。 他准备了这么多年,前几年便开始行动了,他身边有贤王相助,做得很顺利,许多牧州都交权了。 可本朝势力最大之一的牧州——裴满没有交权。 按照前世的记忆,到今年,裴满也熬不住,起兵造反,然后迅速被镇压。 怎么在他被镇压的这一年,不但没骑兵,反而冒险上京? 除非,他在京都有强有力的同党。 “希望阻止还来得及,若裴满回去,他必谋反。一旦他谋反,王爷又不在,这天下格局便要乱了。”她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电光火石之间,许笑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闻言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彭姑娘对朝中之事,能一语见地。” 彭淑轻叹摇头,“显而易见的事。裴满是最有势力的几个牧州之一,他若谋反,又无人能镇压,其他有势力的牧州也将谋反,这天下……要乱了。” 两人在这山间,徐徐清风里谈论朝政,宫中秧禾殿,也吵闹开了。 吕送、张淮、武安侯、魏国公,四人站在殿下,吵得不可开交。 明明只是四人,却仿佛是四十人在七嘴八舌的乱说。龙椅上的承乾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他龙体欠安,心头紧紧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两边太阳穴,也太疼得直突突。 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李肃。 若李肃在,他不会那么吵,且很快就能给他有效的策略。 “陛下!” 正闹吵不休,殿外传来户部尚书急切的声音传来。急切而又慌张的语调,让承乾帝暂时刨开痛苦,站了起来。 “进来。” 阿四心疼承乾帝,又不得不去请人,心里祈祷了一万遍贤王能回来。 不多会,年迈的户部尚书戚本数被请进来,他颤颤巍巍的在中央跪下,抹着泪道:“陛下,我们都被那裴满骗了,他上交的那些铁矿,只有表层一小部分是真的,其余全是废石块!” “陛下!” 老尚书话音落下,承乾帝受不了这打击,直接撅了过去。 “来人,太医!传太医!”吕送大喊,记得在场几个臣子,脸色煞白。 急哄哄的,太医奔过来,给承乾帝扎针,用药,然后又将他挪到长生宫安置。 “太医,陛下如何呢?” 作为监国的丞相,吕送和张淮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先问承乾帝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暂时稳住了,不过陛下需要静养,两位相公,还请勿要打扰陛下。”太医院院判祈筠道。 “我等明白了,院判辛苦些。”两人拱手将祈筠送出去,然后出了秧禾殿,在殿下商议起来。 “裴满这么做,想必是要反了。”吕送说话直接,他捋着胡须,满脸忧心忡忡,“贤王不在,无人坐镇军中,燕老弟,你可能要跑一趟盛州了。” “盛洲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个难题呀。”武安侯神色不乐观,“不过,为天下安定,我燕某必定竭尽所能。” “你先去准备着,你放心,粮草方面,我亲自监督。”吕送又道。 “燕某告辞。” 武安侯离开时,神情依旧凝重。他不担心镇压不了裴满,他担心的是,天下一夜之间会冒出无数个裴满。 这样一来,承平已久的天下,便要彻底四分五裂了。 第123章 不能 皇家猎场。 彭淑等了两日,消息终于递到她手里。 看完手里的情报,她久久沉默。 “果然,承乾帝被裴满摆了一道。” “是他害了王爷!”许笑怒道。 证据还不足,表面上看,是山体滑坡将李肃埋了。若想让人相信,山体滑坡是认为,那不现实。 众所周知,人的力量是无法更大自然抗衡的。 要让人相信,山体滑坡是人为,不亚于让人相信神迹。 “彭姑娘,张璠那边送信来了,钦天监有个司历,叫车文博的,精通风水要义,也参与制定每年的年历,对天经地纬,天气阴阳很是精通。王爷出事那天,他暴毙了。张璠还查出,他家里,平白多了二百亩水田,和一座三进大宅院。” “知道什么人给的吗?”彭淑眉头紧蹙。 车文博她记得,是一个在钦天监格格不入的九品芝麻小官。钦天监里,观测天象,大多是测吉凶等,只有他,观测天象是为了测算出哪天下雨。 若问谁对天气预感最准,那就是他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他竟然早逝了。 似乎,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偏移,更前世大不相同了。 也不知是她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时间紧迫,张璠还在查。他一般都比较关注重臣,向车文博这种,他鲜少关注。若是地方上的人找他,那就更难关注到了。” “不怪他,谁能想到一个推日历的,能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彭淑也是没想到,她现在设想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万一,山体滑坡只是单纯的自然灾害,而非认为呢? 人类如此渺小,如何能造就山体滑坡这么大的灾害? “你之前说,裴满是最后一个见王爷的人?”彭淑再次问。此前,许多猜想,再没有证据作证的情况下,她只是在心里怀疑,没有说出来。 现在有人暴毙,是实话说出来了。 “是。”许笑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廉贞去查宫女太监回来了。 “彭姑娘,这些是当晚值守的太监宫女,已经没有活口了。唯一的活口,也因为王爷出事,皇帝震怒,给当场杖杀了。行宫发生这么大的事,皇帝出了杖杀宫女外,还全部换了一批,以前的宫女太监值守名册也被运走销毁,我跑了两天才追上,设计偷了过来。” “是承乾帝亲口下的命令吗?” 彭淑有些不信,承乾帝虽对李肃不怎么样,但他也不是杖杀宫女出气的人。 “当时陛下得知王爷噩耗,晕了过去,再醒来,小的就没见过了。只听说,是淑妃代为传达的圣旨。” “淑妃?” 彭淑冷笑出声,“还真是她,只是,我看她这回如何收场。” “是淑妃害了王爷?”许笑戾气飙升,恨不得立刻去手刃了淑妃。 彭淑拍拍他肩膀,“你别冲动,我们先将山体挖开,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爷的尸骨。” 没找到尸骨,她就就不承认李肃死了。 “彭姑娘,若寻到如何?”许笑问。 他问出了廉贞的心声。 若寻到王爷的尸骨,如何? 如何? 彭淑嘴角微扬,冷笑出声,“如何?自然是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彭姑娘,若为王爷报仇,请算我一份。”廉贞和许笑异口同声。 “先令人将山体挖开。”彭淑表面神情坚毅,其实心里无比忐忑慌张。 李肃不该这么早就死,他应该寿终正寝,应该有圆满的一生! 若有人动了李肃,那么,她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体太过于庞大,挖掘起来很困难。廉贞给彭淑和几个死士在皇家猎场里做了个假身份,他们没日没夜的挖。 一开始,行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也会陪着一起挖,可日子久了,他们便不来了。 借口还有别的事要做,便只留廉贞、许笑和彭淑带领死士们挖。 彭淑养尊处优长大,才挖一天,手便起了水泡,一碰锄头便疼得直蹙眉。 但她没有停下,挖了满手水泡,也还在继续。 直到,手都快烂了,结痂了,长出了厚厚的茧子,庞大的山体,才被挖走,露出宫殿残骸。 “找到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惊得彭淑立刻扔下锄头跑过去。 但她扒开人群,见到沾满泥土的蟒袍,和那早已腐烂,看不清面容的尸身,提起的心,一点点下跌,直到跌入谷底。 “李肃?” 她双眼朦胧,死死盯着蟒袍上挂着的麒麟玉佩,那块玉佩是他最喜欢的,时刻戴在身上。 尸体的身长,也与他一般无二。 难道真的是他吗? “王爷!” 许笑和廉贞也看到了玉佩,在肌肤腐烂,无法分辨的情况下,看伸长,衣物和玉佩,便可大概猜测是李肃。 他们跪在尸骨前,崩溃大哭。 “李肃……”彭淑只觉眼睛酸涩,两行清泪落下,滴滴答答的落在蟒袍上,“我后悔了,我后悔拒婚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若知道你这一世会不得善终,朕为何还要摆烂? 前世你守护朕,这一世,朕合该守护你的呀。 明知你在朝中艰难,我却避你如蛇蝎,而你还要保护我。不值得的呀。 是我太自私了,从未为你考虑过。 李肃…… 彭淑呆愣愣的站在尸体旁,那腐烂的气息,仿佛不存在般,丝毫影响不到她。 万般的悔恨,在心头萦绕。 过去种种,如过山车般,在脑海里回荡。 若说以前彭淑只想摆烂,活够这一世,那么此刻,她还想要多一世。 若再有一世,她一定会亲自去贤王府提亲,告诉李肃,他是她的了。再也不许逃开。 可是,如何才能再有一世? 还能有一世? 许多念头,纷杂凌乱,在脑海里回荡,渐渐的,她思绪清晰了起来。 李肃忽然来彭家提亲,会不会是…… 肯定是! 第124章 熟悉吗? (接16章内容,原先17章之后的内容,我觉得很不好,要重写。正在写,五个小时写完。) 初春的夜晚,还是来得很早。 彭淑这边茶过三巡,皇家猎场那边,也到了彻底封锁的时辰。 “等一等,等一等。” 就在城门即将关上之际,彭瑶堪堪赶到,她担心进不去,撩起了车帘大声呼喊。 “我们是顺国公府的。”她扬起代表彭家嫡女身份的玉佩,“我是顺国公府的。” 马车都跑冒烟了,彭瑶和彭妍月两人也因为赶路,而显得狼狈不勘,青丝凌乱。 负责护卫的是京郊大营的成安伯武子铭,她虽认得彭瑶,但往年出现过掐点进入的刺客,他不得不重视,直接让人围了马车,勒令两人下车,然后一通检查。 除了检查马车之外,还找来行宫的嬷嬷搜身。 行宫距离入口有一段距离,嬷嬷年纪大,走路过来得小半个时辰。 就这样,彭瑶和彭妍月在入口外硬生生等到了夜半三更才被准备入内。 待好不容易到行宫后,所有能住的宫殿都分配完了,两人不得分开,一人跟太夫人住,一人跟彭锦住。 太夫人素来宠爱彭瑶,带着她到没什么,彭锦就没那么开心了,大半夜被叫起来不说,还要塞个人跟她分床。 她打小习惯一个人住,身边躺着个人,呼吸那么大声,吵得她根本睡不着。 翌日,盯着黑眼圈起来,哭喊着不肯出门见人,彭妍月没办法,只能小心赔不是讨好着。 彭妍月被彭锦缠住,彭瑶高兴得不得了,立刻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往李星让在的地方凑。 “娘娘,彭瑶。” 淑妃身边的宫人素柳,压低了声音禀报道,“瞧她那样子,应该是去寻咱们殿下了。” “她不是不来吗?” 淑妃眉头深蹙,心里很是不爽,“都有婚约的人了,还打扮得这么妖艳,是想给谁看?狐媚。” “娘娘说得是,若让齐国夫人知道了,不得对娘娘和殿下生出嫌隙来?”素柳又道。 淑妃闻言,瞬间警铃大作。是了,现在彭瑶是齐国夫人未来儿媳,只等吉日一道,便要办婚仪了。 若让齐国夫人知道彭瑶总往自己儿子身边凑,她肯定不乐意。以她在皇帝心中的位置,随便说点什么…… “去,通知杜岩豫,就说彭瑶找她。”淑妃保养得极好的手,握紧椅子扶手,话说完尤觉不够,“陛下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陛下在与裴大人一块用膳呢。” “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陛下。” 在电光火石之间,淑妃已有了打算。 一刻钟后,她款款出现在承乾帝的山河殿外。素柳与在门外守着的阿四说了句,“公公,劳烦禀报,娘娘来给陛下请安。” 说话间,素柳悄悄塞给阿四一片金叶子。 阿四很自然的收下,然后转身进殿禀报了。 此刻,山河殿内,承乾帝端坐龙椅,盛洲州牧分作下方左侧。 本朝自太祖立国以来,将天下分为十三州,每州最高的执政衙门是府。 府衙内,统管三军的是州牧。 开国到这一代,承乾帝意识到牧州的权利越来越大,正准备削弱。 他准备了这么多年,前几年便开始行动了,他身边有贤王相助,做得很顺利,许多州牧都交权了。 可本朝势力最大之一的牧州——裴满没有交权。 不过,就在前几日,原本拒绝入京述职的裴满,被淑妃的哥哥林世崇说服,同意入京述职,并交还兵权,还奉上铁矿一座。 故而,淑妃才能顺利从冷宫出来。 阿四入内禀报了声,承乾帝得知是淑妃过来,扫了眼裴满,爽快的点了点头 片刻间,淑妃便听到宣召觐见,款款入内施了一礼,“臣妾拜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 “免礼,爱妃,可用过膳?”承乾帝虚扶了一把。 “未曾,臣妾昨日没睡好,今日贪睡了些,起晚了,担心耽搁了给陛下请安,故而未曾用过早膳。” 她其实吃过了,但为了能留下,说自己没吃。 这种小事,承乾帝自然也不会专门派人去问,便示意了下阿四,“给淑妃添双快走。” 说罢又道:“坐朕身旁来。” “是。” 淑妃得宠多年,唯一一次进冷宫是因为二皇子的事被翻出来。可,也没能让她怎么样,很快便因为娘家立功出来了。 若是换做不受宠的,定然没那么容易。 她落座后,先说了会家常,然后感叹道:“可惜,今年狩猎,没往年精彩了。” “娘娘何出此言?”裴满问。 都是经年的狐狸,淑妃一张嘴,裴满便知她有目的了。他既能听林世崇的,跟林家自然是相交甚笃,在承乾帝面前,自然而然的便抱成一团。 “臣妾记得,去年彭家的彭淑,拔得女子头筹,今年她没来,闺秀们,都没什么精气神了。想来,只能做绿叶,给公子们当陪衬了。” “彭淑?”裴满与淑妃一唱一和,“陛下,臣在盛洲也听过彭家淑女的事,说她诗词歌赋,女工骑射,样样精通。可惜,臣无福目睹彭姑娘的骑射风采了。臣有个女儿,很是崇拜彭姑娘啊,臣此次入京述职,她还嚷着让臣多打听彭姑娘的事,回去跟她说,她好学些效仿呢。” “淑姐儿当真是极好的,不光诗词歌赋女工骑射,就是琴棋书画,也极其出挑,满京城,寻不到第二个了。”淑妃又添了把火。 “哎,可惜。”裴满摇摇头,表示很失望,也很遗憾。 “陛下,裴大人难得来一趟。裴姑娘又有心学习,不如,您下旨让淑姐儿过来吧。她今次没来,想来是因为太后薨逝,她太过于难过了。这郁气结于心,对身子骨也不好。” 若彭淑在,她都要震惊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那么难过…… 淑妃的手,拉住承乾帝龙怕,只拉了一点点,然后轻轻扯了扯,一如两人初相识时,一个羞涩,一个欢喜。 承乾帝年纪大了,这人年纪一大,就容易回忆过去,她见淑妃这小动作,便想起以前的美好来。 “好,朕允了。”他笑着握住淑妃的手。 第125章 又私会 当日下午时分。 本在沉香院睡大觉的彭淑,被无情的薅起来接旨。 听完圣旨,她整个人都无语了。 “陛下让我去参加狩猎?”她不敢相信这是承乾帝会下的旨。 他老来昏庸了吧? “彭姑娘,准备准备吧,咱们要连夜出发了。今日陛下和贵人们休整一日,明日便要正式狩猎了。您总不能让陛下和娘娘,等你一个人吧?”传旨的小川子公公道。 彭淑:“……” 她能拒绝吗? 显然是不能! 尤妈妈得知皇帝亲自下旨让她家姑娘去参见春日猎,立刻便风风火火的准备了,压根不用她操心。 恰好染微也从永昌侯府学习回来了,她会武,便由她和阿影陪同。 “公公,我带两丫鬟,不过分吧?” 彭淑是要享受生活的,染微保护人确实很不错,但伺候人,就真的很拉胯,远不如阿影细心。 小川子想了想,陛下都亲自下旨让彭姑娘过去了,想来不会介意她多带一个丫鬟。 “这个时候了,彭姑娘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快启程吧。”他跺脚催促道。 “姑娘,都准备好了。您欢喜的衣物,和被褥,奴婢给您放马车里了。”尤妈妈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彭淑去马车看了眼,发现马车只能坐,不能睡,顿时就更不想去了,“尤妈妈,我连夜过去,晚上总不能坐着睡吧,你把马车铺一下,我晚上要睡觉的。” 小川子:“……” 所以,受宠的人,就有恃无恐呗? “妈妈,你快去准备吧,夜间赶路,可不是儿戏。” 为了能让彭淑尽快过去,他想着,能妥协的,就都妥协了吧! 毕竟,这可是淑妃和陛下,都觉得好的小祖宗。 尤妈妈闻言,立马又把马车整理一边,铺上厚厚的点子,既能坐,也能睡。 在这期间,巧微懂事的做了晚上垫肚子的点心,和一只烤鸡,一只烤鸭。 然后,才将彭淑送出门。 只是…… 彭淑出得门来,却见李星让骑马等在外头了。 小川子见到李星让,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来了?” “母妃放心不下,特地让本殿来接彭姑娘。”李星让目光落在彭淑身上,打量着日渐不同的她。 如今的她,哪哪都彰显着岁月静好,国泰民安八个字。 若说她以前身有戾气,那么现在的她,平和柔软。 只是,这份平和柔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变脸。 “四殿下,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你来接我,不妥当吧。” “彭姑娘莫要多想,本殿只是奉命行事。” 李星让原本的介意她与燕家有过口头婚约的,但现在,不知为何,不太介意了。 他甩甩头,觉得自己肯定是与之前一样,本不喜欢彭淑,但后来她明显表示不喜欢自己后,又生出了占有欲。 对,就是占有欲。 “为保我名声,我还是抗旨不遵吧,不去了。”彭淑作势要下马车,“让陛下砍我的头好了。” “你!” 李星让都要气吐血了,她什么意思?避他入蛇蝎吗? 她难道不知,多少女人想让他护送? 多少女人,明明有未婚夫了,却还要跟他牵扯不清? 真是不知好歹! “彭姑娘莫要说气话,殿下带那么多侍卫,没人会说您闲话的。”小川子急了,他的任务是来接彭淑,不是来让她抗旨不遵,然后被砍头的。 “女子名节大如天!”彭淑高喊口号。 虽然她对这句口号嗤之以鼻,但现在好用啊。 “好好好,本殿远远跟着你!”李星让无奈了。 只是,话出口,他瞬间愣住了。 他竟然会迁就彭淑到这地步? “彭姑娘,殿下只远远跟着,不会有人说闲话,您行行好,别跟奴婢为难,可好?”小川子恳求道。 “行吧。” 彭淑只是单纯讨厌李星让,他只要不在自己眼前晃悠,怎么都行。 小川子闻言一下,立刻吩咐小七,“快,启程!” 马车缓缓启动,以平稳的速度朝城外驶去。 彭淑躺在马车松软的垫子上,抱着引枕,翻出阿影偷偷给她藏的话本继续看。 方看半晌,便听外头小川子行礼的声音,“奴婢见过贤王殿下。” 紧接着,贤王好听的声音响起。 “嗯。本王回府取些东西,现在回猎场。” 小川子闻言,受宠若惊,贤王殿下竟然向他解释耶! 彭淑闻言,起身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眼,恰好瞧见李肃就在马车旁边。他也正好往这边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彭淑瞧见他星辰般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浓情愫。 以及,极力的隐忍克制。 纵是极力的隐忍克制,也还是暴露了那浓烈的情感。 忽然间,许多往事,在彭淑脑海里纷至沓来。 那一日,六皇子驾崩,他无子嗣承继皇位,宗室诸王对她群起而攻之,有逼宫的,有逼她立他们为皇的,也有强行将儿子送到她跟前,让她立为嗣子的。 就连群臣,也联合上书,要求她按照他们说的做,为抢监国大权,大打出手。 只有他,李肃,第一个站出来,跪在宝殿龙椅之下,叩拜臣服。 那一日,她稳定朝纲,震慑了宗室诸王和群臣后,需要巡视天下,进一步稳固天下,表面臣服的越王在英州起兵造反。她拼尽最后一兵一卒,眼看便要命陨当场,他从天而降,浑身是血跪在她面前,惨然一笑,说:“拜见圣人,微臣来晚了。” 那一日,是她初掌大权的第一年,邻国欺负她是个女人,大兵压境,扬言要灭大启娶太后,无数学子书生口诛笔伐,诛的不是敌国,伐的不是敌军,而是她这个太后,说她牝鸡司晨,因为她,他们才被嘲讽。 更是无人愿意为她领兵,扬言就算国破家亡,他们都不会为女人卖命! 还是他,身先士卒,连破敌军十城,大胜而归。 所有人都劝他杀了妖后以正正统,可他没有。 她还深刻的记得,那一日,他班师回朝,她率群臣去城门迎他。 身后群臣,无不希望他将她斩于城墙之下,然后他们立刻跪下高呼万岁。 可他还是没有,依旧恭敬的跪在她面前,自称微臣。 他高呼:“微臣大捷,全仰仗圣人得天庇佑,我大启有圣人,定万世太平。” 第126章 私会被发现 少女清甜的吻,李星让如何能抗拒得了? 反正,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强而有力的手,拦住彭瑶的谣,让她更贴近自己,霸道的吻,密密麻麻落下,直吻得两人险些没呼吸过来。 两人吻得热火朝天,彭淑和郑微燕、楚灵珊几人这边,就有点难受了。 她们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不通人事。可就算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她们也不敢揭穿。 毕竟,那可是涉及到四皇子啊! “姐姐妹妹们。” 这时,彭淑压低声音说话了,“我们先回去吧。” 郑微燕闻言有些不乐意,她是很害怕,但更想揭穿彭瑶的嘴脸,让她以后再也不能抬起头来做人,这样就不能欺负她表姐了。 然而,彭淑不容置疑,直接强行拉着她离开了。 几人原路返回,声音竟比来时还要小。 待来到安全地带后,彭淑忽然郑重对所有人施了一礼,并神情哀戚道:“各位姐姐妹妹们,我恳求你们一件事,这件事,还望大家保密。我们彭家出了这样的女子,若传出去,我怕是没脸见人了。” “表姐,那是彭瑶!你才不是这样的人!”郑微燕怒道,恨不得手撕了彭瑶,“我们大家都是明白的,对吧?” 她望向楚灵珊等人。 楚灵珊几人也是我心乱如麻,不过这个时候,彭淑都恳求了,她们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彭淑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一定会保密的。”楚灵珊保证道。 随着她表态,其他人也跟着表态不会传出去。 “谢谢,谢谢。”彭淑又给每一个人行礼,满脸感激涕零。 “那我们先散了吧,今日就当没聚过。”楚灵珊道。 大家也都点点头,遇到这种事,当然要说自己就在屋里休息,从未出去过。 不多会,人都散了,只剩下郑微燕,“表姐……” 她挽着彭淑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将这几天做的事说出来,转移下话题,“我这几日猎的猎物,都记你名下了,反正我也做不了第一,都给你。” 彭淑:“……” “记我名下做什么?”她压根不打算拔头筹,只想摸鱼。今日跟李星让和七公主出去努力了一下,也只是想让彭瑶疯狂。 与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你晚了,落后不少,所以我自作主张,都记你名下了。”郑微燕一脸的真诚。 彭淑:“……” 她对这种一本正经,真诚得令人头疼的态度,是一点办法没有。 “罢了,回去吧。”彭淑摆摆手,她卷了,真的想睡觉了。 “好。”郑微燕点点头,她也有好多话想回去跟祖母说了。 不止是她有好多话跟家里人说,方才那几个闺秀,也都很多话要说。 虽然答应了彭淑不会说出去,可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不找最亲近的人说两句,她们会憋不住。 与郑微燕分开后,彭淑也迅速回了延辉阁。刚到延辉阁,便见七公主和泰昌已经坐在殿里等候了。 “淑姐姐,听说你方才去找我了?” 七公主见彭淑进来,立刻开心问,“可是有什么事?” “害,我方才吃饱后便很困,可躺在床上又不困了,便想寻两位公主说说话,没想到你们还没回来,我就自己去消食走了一圈。” “母妃说,吃饱了困很正常,只要坚持一会,困意便过去了。若吃了困,然后去睡,很容易发胖的。”七公主也等了半天,说话间打了的哈欠。 “殿下困了,便回去安歇了吧。明日还要狩猎呢。”彭淑笑道。 “确实是困了,那淑姐姐,我和五皇姐走了。”七公主起身,泰昌也跟着起,两人同时离开了延辉阁。 待两人都走后,阿影急匆匆让春霞和小冬子都不用伺候了,才小声对彭淑道:“姑娘,您说楚姑娘她们会替我们保密吗?” “会的。”彭淑轻笑,“你放心,我们今天遇到彭瑶和李星让的事,她们一定会守口如瓶。” “那就好,那就好。”阿影松了口气,若传将出去,姑娘的名声,也会被连累。她虽然恨极了彭瑶,可半点不想姑娘别连累。 然而,年纪小,还单纯的她,并不知道此刻李星让和彭瑶的事,已经渐渐传开了。 当然,是谁发现的这件事,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 事情很快传到尹娴雅耳里,她立刻派人匿名给杜岩豫送了封信,冒充他在宫里的相好,约他去事发地。 然后央着她兄长尹书杰亲自带人去‘捉奸’。 荣国公府尹家,势力不如彭家。不过自从太后薨逝后,彭家也力不从心了。而淑妃,还一门心思想让彭淑做正妻,她们早就不满了。 这么千载难逢,打压彭家的机会,他们怎会错过? 这一来一回,信息传递什么的,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但惊喜的是,杜岩豫悄悄到地方时,两人还在。彭瑶是第一次,前戏长了些。加之李星让年轻气盛,比较持久。 又是在这种山野之地,格外刺激。 当杜岩豫借着月色看清楚男子是谁时,吓了一跳,连忙想行礼,可他视力好呀,行礼时,不小心看到了彭瑶,当即愣住。 “你们……” 随着他一声惊呼,李星让瞬间捂住了他的嘴。 可,还是晚了。 只见几盏灯笼亮起,尹书杰从小径过来,“谁在那边?是刺客!抓起来!” 他带了几个侍卫,侍卫闻声立刻冲过来,顷刻间将李星让三人围住了。 “拿来的狂徒?是不是企图刺……” 尹书杰大步过来,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看真切了李星让的脸,当即也如杜岩豫般愣住,“殿下?” “别出声!”李星让看到是自己人,心里暗暗松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几十名侍卫,听到‘刺客’二字,又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霎时,这边灯火通明,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定在灯光下,赤条条的两人身上。 彭瑶难堪得将自己埋在李星让怀里,两条白皙的腿,还有殷红鲜血的痕迹。 第127章 被送妙月庵 夜风抚岗,吹起树叶沙沙。 彭淑在虫鸣蛙声中,沉沉睡去,格外的安稳。 而承乾帝的山河殿内,却并不那么安稳了。 荣国公府尹家,顺国公府彭家,两府当家人,齐国夫人母子,以及淑妃,全部被叫到了山河殿。 承乾帝冷着脸端坐龙椅上,殿内包括太夫人在内,跪了好一会了。 其中彭瑶和李星让,也穿戴整齐,只是未梳头,看上去还是充满了淫气。 “你们养的好女儿!” 齐国夫人气得指着太夫人的脑门骂,“我儿到底哪一点对不起她彭瑶?为了能配得上你们,我请陛下封我儿侯爵,陛下已经答应,就等婚事一办,封赏的恩典便会下来。可你们倒好,这样作践羞辱我们。” “陛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倒下,“老奴没脸见人了,被人这样作践。” “乳娘,你身子弱,快起来。”承乾帝立刻吩咐阿四去扶,“你放心,你和乳兄受的委屈,朕一定加倍补偿,让彭家补偿!” “陛下,齐国夫人,彭瑶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我们彭家,愿意做出补偿,这孽障,是打杀,是亲猪笼,都由陛下裁定。” 太夫人此刻,心痛极了,但也愤怒极了。 她万万没想到,养在跟前乖巧的孙女,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曾祖母,瑶儿不想死,瑶儿……”彭瑶一听要被亲猪笼,立刻哭喊着求饶。 然而,承乾帝闻言烦躁的蹙起眉头,阿四立刻很有眼力见吩咐人将彭瑶的嘴巴堵住了。 “陛下……” 一直沉默的淑妃说话了,她款款走到齐国夫人面前,噗通一跪,“夫人,您是陛下的乳娘,也是本宫的长辈,本宫的儿子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本宫实在没脸出现在您面前。可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本宫的指望。还请乳娘看在本宫素日里对您颇有孝心的份上,饶恕他死罪。” 随着淑妃说话,李星让也立刻道求饶,“父皇,夫人,星让知错了。” “娘娘,您快起来,老奴哪里受得起您的大礼。”齐国夫人诚惶诚恐的去扶淑妃,可没走两步,便摇摇欲坠,再动不得了。 淑妃没有起身,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刁奴,嘴里说不让她跪,却没真扶。 可,心里再怨,她也不敢表现出来,还要前辈的请罪,“您是长辈,这礼是受得的,就让本宫给这星让向你赔罪。” “陛下,娘娘,齐国夫人。”一直沉默的荣国公尹傲凌发话了,“这件事,四殿下虽有错,但若无妖女引诱,殿下断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陛下,臣家教不严,甘愿受罚。”彭远泰立刻跟着表态。这件事,只能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彭瑶的身上方可摆平。 不然,彭家能硬气的说是四皇子勾引吗? 当然不能! 皇家的脸面要给,不然彭家以后还怎么混? 彭瑶听亲祖父也这么说,伤心得直落泪。她心里怨恨极了,这些口口声声说疼她的人,到底是怎么疼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为她争取正妃之位? 她已经是四殿下的人了,难道就不能用婚事将事情遮掩过去吗? “既如此……”承乾帝说罢顿了顿,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看清他们的表情,明了了他们的打算。 淑妃亲自跪下求情,齐国夫人自会给面子,不会真的追究李星让,她也不敢,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 尹家,那就更没立场了,他们之所以在之里,不过是因为尹书杰通破了这件事。 至于淑妃,她心里都快恨死彭瑶了,又怎么肯用婚事将事情遮掩过去?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狐媚子进府的。 护着李星让的人,更多一下,那么吃亏的,就只能是彭瑶了。彭家岂能不知这股道理?可能有什么办法?事情一出,他们便被动了,总不能造反吧? “既是彭家养女不教,那便送去妙月庵清修,无诏不得出。彭家与杜家的婚事作罢。”承乾帝继续道。 淑妃不愿用婚事掩盖是,他又何尝不是?他本就觉得文官虚伪,现在更添了一条——表面正义凛然,私底下男盗女娼! “多谢陛下宽仁。”太夫人领着彭远泰几人,感激叩拜。 比起亲猪笼,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罢了,下去吧。”承乾帝摆摆手,再不想看彭家众人,连带着李星让在他心里,也下了个层次。 敏锐的淑妃察觉到了,心里对彭瑶的恨,又多了几分。 待出了山河殿,她亲自吩咐人道,“立刻送这荡货去妙月庵,告诉那里的人,好好照顾她!” 彭瑶闻言浑身一颤,她不明白,都是彭家女,为何彭淑能得淑妃喜欢,而她却被讨厌。 都是彭淑,蛊惑了淑妃,才让她对这样狠心。 李星让垂头丧气的,也没工夫管他。以前跟彭瑶私会,他也会亲她,抱她,可她都会拒绝更进一步。 今天,她确实很主动,不然他也不会彻底放开。 果然,这种女人不可娶。他有点明白淑妃为什么看重彭淑了,她从来不会这样。 “呜……呜……” 那边彭瑶被五花大绑,套在麻袋里,连夜用推车运走了。太夫人眼睁睁看着,不能求情,不能阻止,看得她心痛难忍,撅了过去。 老姜氏和小姜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太夫人晕倒,她两一个接一个,也跟着晕倒了。 抬回住所时,天已经灰蒙蒙亮。 彭淑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后,便立刻去隔壁寻泰昌和七公主,拉着两人,冒着清晨的雾气上了山。 “哈哈哈,好大一只羊!” 虽然早起很痛苦,但猎到猎物,七公主还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泰昌要藏拙,一早上下来,她只得了只山鸡,远不如彭淑和七公主收获丰。 待三人带着猎物回去吃午饭时,大家看彭淑的眼神,便很不一样了。 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都敢窃窃私语。 “听说彭瑶被送走了。” “啧啧啧,没想到彭家家教是这样的。”ωωw..net “陛下为补偿杜大人,已经给他封侯了。虽然是一代而终,但到底是侯爵,多少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 第128章 不带 这些指指点点,半遮半掩的,他们也不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是大家心里都清楚。 楚灵珊等几人,见彭淑回来,一个个偷偷来找她赔罪。 “彭淑,这件事真不是我说的,我可以发誓!” “可能除了我们,还有别人知道吧。”彭淑满脸苦恼。 “事情传太快,你可什么都不要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 这些人来找彭淑赔罪是假,叮嘱她不要泄露是真。反正,现在外头传的都是彭瑶和李星让,到底是谁发现的,没人关心。 “嗯,我不说。”彭淑点点头,一副你们不会看不起我吧的神情。 “你放心,你堂妹是你堂妹,你是你。她怎么能跟你比?” 有了共同的秘密后,几个闺秀跟彭淑的关系,更亲近了些。她们也担心彭淑暴露她们,毕竟牵扯到皇子。万一被皇族报复,就不妙了。 “谢谢你们。”彭淑感激道谢。 “不用客气。一会一起去狩猎?”楚灵珊发出邀请,“听说你大清八早就进山了,为了赢,很拼啊。不过,我现在的成绩,可比你好,我不会让着你的。” “谁要你让?”彭淑失笑,“一起就一起,谁怕谁?” 用了午饭,彭淑照常去叫七公主和泰昌,但这一次,泰昌没有一起,还拉走了七公主。 她已经知道彭瑶和李星让的事了,自然不会再跟彭家人来往。作为淑妃的养女,她还要照看好七公主。 彭淑并不介意,与郑微燕、楚灵珊等人,一同进了山。 如她预料,事情传得太快,承乾帝再次震怒,淑妃也气得派人去查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开的。 毫无疑问,查到了尹娴雅给杜岩豫送信,但源头没有查到。 也不是没查过彭淑,可她压根没派人去打探过李星让和彭瑶的行踪,既没打探过,又如何会知晓他们会在那种地方私会? 就更不可能是蓄意谋害了。 然而,他们不知的是,彭淑之所以知道那个地方,是她第一世死的时候,彭瑶在她面前炫耀,一桩桩一件件,亲口详细的告诉她的。 她根本不用去查,只要他们私会,必在那个老地方。 “淑妹妹。” 一行人出行宫,刚走到猎场岔路口,彭淑便被彭妍月叫住了。 她与彭锦、彭欣、彭思在一起。三人脸色难堪,想来是因为彭瑶的事被人奚落了。 彭锦是彭栢霖的次女,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不过看起来更稚嫩些。 彭欣彭柏仁的长女,跟彭锦小几个月,容貌平平,性格有些内向自卑。 而彭思,是彭栢霖的庶女,从小在彭瑶的打压下成长。素日里,总是苦着脸的她,今日眉宇间,看上去颇为开心。 彭淑闻言垂目俯瞰彭妍月,只见她极力隐藏妒忌。可不管怎么隐藏,泛着血丝的眼里,依旧还能看得到。 从彭瑶出事到现在,一天时间不到,她便依旧备受人非议,不管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愿意搭理她。 昨日她去寻贤王,也没被无情甩开。 而她彭淑,凭什么还能有人愿意跟她一起? 还说说笑笑! 这不能忍! “月姐姐啊,有事?”彭淑心情好,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脸。 而这笑容落在彭妍月眼里,刺眼极了,恨不得拿刀划破划烂了了事。 “山里危险,我跟几位妹妹没人带,想跟你一起。”彭妍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可心里藏着浓烈嫉妒,再怎么努力,也都是无济于事。 “这样啊。”彭淑微微仰头,佯装在思考。 见她如此,彭锦几人脸上立刻浮上期待。她们今天不管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迫切希望拿出好成绩,打那些人的脸。 然而,正期待着,彭淑笑盈盈道:“正好,今天我们打算去圣女岭,听说百年毒蛇泡酒最好。我准备猎一条回来,献给陛下泡酒。原本还愁人手不够呢,现在好,有月姐姐和几位妹妹,我们一定能从圣女岭活着回来。” “啊……” 彭妍月没反应过来,彭锦先退缩了,“大姐,就不能换个地方吗?那里毒蛇遍地,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圣女岭毒蛇遍地?”彭妍月并不知圣女岭是什么个危险的存在。 “嗯!”彭锦重重点头,“我们女子队从未不去那个地方,从前都是男子去。就算是男子,带了护卫,也有人被咬死在那里。” 说到最后一句,山风抚面,既然不觉清爽,反而觉得阴森森的。就好像那被咬死的冤魂,正围绕在身边一般。 “淑妹妹。”彭妍月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怀疑彭淑是故意的,“你当真要去圣女岭?不是因为我们要跟着,所以才要去的?” “你们不跟着,我人手不够,就不去。你们跟着,人手够了,我肯定去。有什么问题吗?”彭淑说罢笑意敛去,不客气的质问道:“月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故意不带你们吗?” “妹妹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请你换个地方,毕竟欣儿和思思还小,怎么好去那种地方?你作为姐姐的,理应为妹妹们考虑呀。在则说,我们是一家人,你若不跟我们在一处,外人瞧了,还以为我们家族不睦,不知会如何编排呢。” 彭妍月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语气里,仿佛在说彭淑不是个好姐姐。 然而,她话音落下,一旁的郑微燕看不过去了,“你们进不了深山,就不要去,在外围骑骑马,看看风景不好?非要我表姐跟你们在这里,才是好姐姐?那你们是好妹妹吗?” “笑死个人了。”楚灵珊也嘲讽帮腔,“你年纪比彭淑大吧,这么大了还要她带,你还没断奶?” 她之前就注意到彭妍月了,跟彭瑶在一起,矫揉造作的,看着她就烦。 现在还胡搅蛮缠,耽误她们狩猎,就更烦了。 “就是。你也是姐姐,比我表姐还大,你是怎么好意思要求我表姐带你的?你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则照顾好妹妹,凭什么要求我表姐?我表姐欠你的?我若没记错,你跟彭瑶关系最好吧。”郑微燕一想到彭瑶的事会影响她表姐,便很生气。 两人言语讥讽,毫不客气,说得彭妍月面红耳赤。尤其是提到彭瑶,她难堪得再不敢多说什么,落荒而逃。 “大姐,你变了。” 彭妍月走后,彭锦失望的仰头望向彭淑,“你以前对我是最好的。” “我没变,变的是你。我对你好,是我愿意。我对你不好,也是我愿意。现在,我不对你好了,你便怨我。” 彭淑都不愿去回忆前两世关于彭锦的记忆,左不过是些不愉快的垃圾往事罢了。 “我们走。” 她丢下话,率先打马朝右边的岔路飞驰而去。 第129章 你还好吗? 马蹄飞扬,尘烟滚滚,惊得两侧林子里的鸟儿纷纷飞离,也惊动了在附近狩猎的其他人。 许多人见到彭淑的身影,立刻开始激烈的讨论、猜测关于彭瑶的事。 直到,一行人深入猎场腹地,比较危险了,没什么人,那议论声才不再入耳。 可不巧的是,李星让这狗东西在。 此处有条不大不小的溪流,真正想打猎的人,都会来这里看看。 只不过,李星让今日无心狩猎,他牵着马,在漫无目的的走着。 此时听闻有马的嘶鸣声,他抬眸看来,与彭淑四目相对。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自己昨晚做出的荒唐事,忽然便觉得很对不起彭淑,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 而彭淑再看到她后,迅速别开眼,假装没看到,打马朝另一条小路去了。 “姐妹们,下午见。” 她声音传来,身影却已瞧不见,早融入茫茫林间了。 “我也走了,下午见。”楚灵珊选择了与彭淑相反的方向。 “下午见。”郑微燕也选了一条,既没有彭淑,也没有楚灵珊的路。 其余几位闺秀见此,无奈摇摇头。已经没有可以供她们选择的路了,她们唯一的选择,便是在这附近看看。 她们是想狩猎没错,但没有楚灵珊那么想赢。 事实上,腹地深处的猎物,足够她们猎了。 小溪旁心乱如麻的李星让见彭淑招呼也不打,便打马急速而去,心下猛然一慌,以为她生气了,情急之下,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那几个留在附近寻猎的闺秀见此,对视一眼,都表示无语。 这个四殿下,真是不检点,彭淑都不理他,他还要巴上去,半点不顾彭淑的名声。 山林的路,变得越来越陡峭。彭淑骑马走了两刻钟左右,山路便陡峭得只能步行了。 她与染微将马拴在山下,准备上山看看。 “淑妹妹!” 就在两人刚走两步,李星让赶到了,他急切的翻身下马,跑着奔到彭淑面前,“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他今日没心思狩猎,便是因为那件事已经传开,成了公开的秘密。现在大家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淫贼。 就连以前关系好的几个好友,也都找借口不来狩猎了,为的便是躲他。 “殿下,你刚毁了我三妹妹的名声,现在又要来毁我的?” 彭淑后退几步,厉声质问他。 李星让闻言,眼神一暗,她果然知道了。 那她是不是觉得,他是个淫贼? “淑妹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彭瑶使计。”他说着说着,还委屈了起来,仿佛真的是被迫的般,“淑妹妹,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我都想好了,要娶你做我的正妃。” 彭淑:“……” 她现在好恶心,好想吐,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真不愧是狗男人,昨天才跟彭瑶融为一体,今天就能跟她表白了。 他们之间,有这么深感情吗? 简直莫名其妙,还油。 “星让,你慎言。” 不知何时,李肃无声无息出现,一身紫黑色蟒袍,衬得他高贵无极。 “皇叔……”李星让吓了一跳,皇叔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母妃到处找你,本王是来寻你的。”李肃仿佛没看到旁边还站着彭淑一般,肃穆说着。 “母妃寻我?皇叔可知是何事?”李星让本能的不想回去,回去无非又是挨骂罢了。 他从昨晚到今天清晨,已经别骂够了。 父皇骂完母妃骂。母妃骂完,舅舅骂。舅舅骂完,老师接着骂。 他好歹是堂堂皇子,这些人,竟半点不顾他的尊严! “不知。似乎出了什么事,你父皇震怒,本王也不好打听,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李肃眉头微微蹙起。 李星让也算有些了解他,一旦他眉头微微蹙起,便是有大事发生。 当即,他心头咯噔一下,紧张了起来。 难道母妃出什么事了? 虽然淑妃刚刚骂过他,但母子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出什么事,他还是要出面解决的。 “多谢皇叔,星让这便回行宫。”他立刻翻身上马,也不顾一下彭淑,拉紧缰绳,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的绝尘人而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渐无声,李肃这回才凝望向彭淑。 彭淑见状要行礼,他立刻上前一步,用手里的长弓拖住她的手,道:“不必行礼。以后,你见到本王,都不用行礼。” 不用行礼? 你可太好了! 彭淑本也不想行礼。 只是,她本能的觉得这几句话,似乎透着些古怪。 “王爷也来狩猎?”彭淑没话找话道。 “你,还好吗?”李肃答非所问。他星眸凝视着彭淑,种种情绪似在眼里翻涌。 有担忧、有自责,有愤怒,还有一些期盼。 但更多的是,那化不开的浓烈情愫。 “殿下,我挺好的。”彭淑知他问燕家与彭家婚事作罢的事,也问彭瑶被人非议连累她的事。 她如实回答。 彭瑶受人非议,她早就想到了。但还是决定这么做,就是想让她和李星让,被万人唾弃。 只可惜,李星让是皇帝的儿子,不管出什么是,皇帝都会保他。不然,她也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只是让他们受些非议。彭瑶也只是被送去走,而不是沉塘。 “燕家的婚事没了,彭家想必会尽快议定你的婚事。彭淑,届时,你打算怎么办?”李肃又问。 他多想问,你考虑考虑我怎么样?只要你点个头,本王立刻去提亲。 可,他想到那个可能,又迟疑了。 “我的婚事,我做主。谁也不想做我的主。王爷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让人拿捏的。”彭淑神态轻松道。 但其实,她心里极其沉重。因为燕长林的事,她很自责,暂时不想找人成亲了。 只想把阿影她们尽快安排好,让她们有个幸福的余生。 第130章 只是想守护她 淡定从容的回答,李肃回以微笑。他怎会不相信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他只是想要守护她罢了。 问这些问题,也只是,寻个借口与她说说话。 “王爷,若没别的事,我要上山狩猎了。”彭淑指了指身后的山,“听说山上有羚牛,还能看到金丝猴呢。” “好。”李肃点点头,并没有要跟着。他过这边来,有不少人瞧见了。他的借口是来找李星让回去,若让人瞧见他与彭淑一同上山狩猎,怕是会说闲话的。 他受些非议没什么,可她不同。他也不舍得她被人非议。彭瑶的事,若是他来处理,他一定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不让任何人有借口非议她。 只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他也是会尊重。这些都没关系,别人非议她,他便多关心她便是了。 “臣女告退。”彭淑嘴上说了句,便领着染微转身上山了。 皇家猎场几乎是圈了一整座山脉作为猎场,除了巍峨高山外,还有极大的平原。方才骑马过来的那很长一段路,便是猎马在平原森林里踏出来的。 许久未运动,彭淑爬一会便气喘吁吁了。 可她今日高兴呀,就想爬山,就想身体累一些。那种释放能量的快感,让她更加愉悦。 “姑娘,我看见羚牛了!”染微激动道。 彭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在高高的崖壁上,有一头羚牛像是在俯瞰它的江山。 “姑娘,要不要现在动手?”染微已经摩拳擦掌了。 彭淑摇摇头,“算了,到底是国家保护动物。我又不是真的来狩猎的。” “啊?”染微懵了,什么什么保护动物? “您不是跟王爷说,是上山狩猎的吗?” “傻染微。彭瑶和彭妍月,非要跟我来春日猎,为何?”彭淑失笑摇摇头,她记忆错乱了,在这个时代,没有保护动物一说。 “尤妈妈叮嘱,她俩肯定不安好心,让奴婢保护好姑娘。”染微立刻无比郑重认真的回答,并将什么是国家保护动物给抛诸脑后了。 姑娘的事,高于一切! 彭淑点点头,尤妈妈经验丰富,世事洞若观火。 “这就是了。彭瑶已经被送走,还剩下彭妍月。她们两,肯定挖了坑等我跳。不过没关系,我一招用到烂,先让她着急。染微啊,你可知,这世上最容易对付的人,是什么人?” 染微茫然摇头,“什么人?” “情绪不稳定的人。所以,你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让自己冷静,不要像一个疯婆子那样,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彭淑说罢嘴角含笑,想起彭妍月离去的慌张和嫉妒,她今天的目的,达成一半了。 “奴婢明白了。” 染微心中迷雾被拨开,思路瞬间清晰了很多,“三姑娘发生那样的丑事,大家都非议彭家的姑娘,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们。但楚姑娘和郑姑娘她们愿意跟姑娘一起玩,月姑娘便嫉妒您,嫉妒得发了疯。人一旦疯起来,做事就没了分寸,或者纰漏频出。兵法上说,这叫攻心为上的一种。” “正解。” 彭淑满意点头,她的染微啊,从来都是聪明的,只需要给她时间,她会成为那个独当一面的大将军的。 “欲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那姑娘,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她想着若时间长,便去猎一只貂回来。 狩猎比试里,体积大的猎物不一定能赢,而那种小巧灵活,且皮毛珍贵的猎物,才是最加分的。 比如貂。 “一个时辰左右吧。” 彭淑望了望伸延而上的高山,打算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坐坐。ωωw..net 说罢,她继续往上爬。 她这边悠然爬山,行宫那边,却已闹翻了天。 “哐当!” 李星让堪堪赶到山河殿,便听殿内承乾帝龙颜大怒,好好的端砚,被他撂下桌,墨水飞溅,溅了淑妃一身。 她跪在龙椅之下,眼睛已经哭肿,“臣妾冤枉,陛下,臣妾跟您二十多年,难道您都不信臣妾吗?” “说得好,这二十多年来,朕竟不知躺在朕身边的女人,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你与贵妃情同姐妹,贵妃临终前,说你性子急躁,还让朕对你多加以宽恕。而你,可有对得起她这份情谊?” 贵妃,上一个宠冠六宫的妃子,地位仅在皇后之下。论起来,淑妃远不如贵妃得宠。 淑妃诞下四皇子后,方得封妃。 而贵妃入宫不到一年便已封妃,香消玉殒后,追封贵妃。若不是群臣拦着,他都要追封为皇后了。 “臣妾说什么陛下都不信了,那便赐死臣妾吧。”淑妃是心灰意冷,不愿再辩驳。 “证据确凿,你莫要以为摆出这幅百口莫辩的姿态,朕便会宽恕你。念在你为诞育皇嗣,朕不杀你,只将你囚禁在这甘泉宫,非死不得出。至于伺候过你的人,一缕杖杀。” 此刻的承乾帝,再也不是昨日还宠爱淑妃的和蔼帝王,他冷酷得令人恐惧。 淑妃不再辩驳,她了解承乾帝,他一旦认定一件事,那么不管如何辩驳,都是无用的。得等他冷静下来,气消了以后,再想办法哄,方可奏效。 “父皇,儿臣求见父皇。” 此时想进来,被阿四拦住。他心急如焚,干脆跪在殿外求情。 然而,殿内没有回应,反而是淑妃,被送了出来。 “母妃……”李星让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见淑妃出来,立刻起身去扶,“到底发生了何事?父皇生这么大的气。” “别求情,你父皇正在气头上。送本宫回京吧。” 出了山河殿,淑妃反而坦然了。反正她有儿子,早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是。” 李星让相信母亲的判断,没有再继续求情,只在殿外辞别承乾帝,便一起回京了。 然而,母子两不知的是,还有份大礼,在京都等着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山上闻着青草气息,看了一个多时辰风景的彭淑,懒懒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行宫了。 染微在此期间,猎了几只山鸡,和一只皮毛透亮的赤狐。 她手段高明,没伤到赤狐皮毛丝毫,可以得到一张完整的赤狐皮。 像这种没有伤痕的猎物,加的分是最多的。 “走吧。” 彭淑活动了下脖子道。 两人一前一后从山上下来,走了没几步,便听山下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 “刀剑的声音!姑娘,这不是狩猎的人!” 染微立刻警惕的挡在彭淑身前。 她观察力极强,进入猎场狩猎的,除了个别人的侍卫,几乎不允许带刀剑。用来狩猎的武器里,也没有刀剑。 臣子之间,有私人恩怨的,大家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会维持表面的平和。 那么,山下的刀剑声只有一个解释! “是刺客。”彭淑沉声道,“不关我们的事,暂时别下山,先躲起来。” 第131章 换她守护他一回 山峰陡峭,怪石嶙峋,彭淑选在一块巨石后坐下,打算等下面的刺客离开再下山。 然而,天不垂怜,那刀剑声越来越近,渐渐地就打到山上来了。 “姑娘,是廉贞!” 染微负责警戒,她看到廉贞浑身是血,正往山上退。 彭淑闻言眉头深蹙,也探头去瞧了眼,果然是廉贞。他独身一人,刺客十来人,以寡对多,已经处于劣势。 “去,救他。” 彭淑当机立断道。 廉贞一般不会离开李肃,他此刻被逼迫至此,李肃肯定也出事了。 “是!” 染微抬起手里的弓箭,快准狠的,一箭一个。打猎的箭不如刺客的好用锋利。 不过,她占据有利地形,身手又好,眨眼功夫,便放倒了四人。 其余刺客见同伴倒下,立刻便分散开来,躲在了巨树之后。 廉贞趁机往上爬。 染微躲在树后,负责守卫,彭淑猫着身体过去,一把将廉贞拉到巨石后。 “彭姑娘,抱歉,我实在没办法了,才上山的。”廉贞见面便满是愧意道。 “王爷呢?”彭淑不计较他将危险带上山,这座山又不是她的,任何人,爱上就上。 廉贞摇摇头,满脸担忧,“王爷与你辞别后,便去了另一座山狩猎,没想到有大批刺客,不知何时进了猎场。他们人多,王爷身边只带了我跟许笑。我们被迫分散,我也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姑娘。” 染微抛过来一个小瓷瓶,彭淑立刻接住,只见瓷瓶上有云微的字迹——解药。 “先吃了。” 彭淑到处两颗,自己一颗,给廉贞一颗。 廉贞有些懵,“我未中毒,为何要吃药?” “快吃。” 彭淑懒得解释太多,直接将药送他嘴里,然后便安静地等待。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样子,那些躲起来的刺客们,也用手势交流完了,正准备发起进攻。 然而,没等他们进攻,便有一股香气随风扑来,飘入鼻尖。 “有……” 一个‘毒’字还在喉咙里,人便晕倒了。 “姑娘,可以离开了。” 染微一一检查过,确保所有刺客都晕倒后,她干净利落,一刀一个。 廉贞:“……” 他心情复杂。 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刺客距离他们也有一段距离,在不知他们方位的情况下,能将人迷晕? 他不知的是,云微除了医术超群外,制毒也是超一流的存在。 素日里,她制作出了什么毒,都会跟彭淑说,然后给院里的人用。 尤其是染微,她时常陪彭淑外出,便成了重点学生。 这次来狩猎,她一股脑地塞给染微不少东西,治病的良药,保命的毒药,皆是最好的。 不过,数量终究是有限,染微没拿出来给廉贞用。 廉贞自己也有金疮药,简单包扎后,三人下了山。 “彭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就此别过。”廉贞在山下冲彭淑深深拱手揖礼,并不打算跟着一起离开,他要去找李肃。 彭淑想了想,刺客能来那么多人,肯定是有内应,而李肃这边人少…… 前世他守护她,这一世,便换她守护他一回吧。 “人多力量大,我帮你找吧。刺客既然敢刺杀,那么在没得逞之前,回去的路,肯定也被堵死了。”她平静道。 “多谢彭姑娘!”廉贞由衷感激,第一次觉得李肃对彭淑的好,是值得的。 “分开找。现在刺客还不知我们的关系,你跟着我们反而危险。”彭淑又紧接着道,“你身上有伤,刺客会顺着血腥味寻过来,晚间猎场里还有狼,你要小心。或许,花香可以替你掩盖部分血腥味,使其不那么浓烈。” “多谢。”廉贞二话没说,拱手告辞准备离开。 “等一下。”彭淑叫住了他。 马还在,马上的东西也未有人动过。里头有干粮,和一些药物。不过不够分。尤其是那保命的药,云微拢共只炼出两颗。 彭淑从包裹里分出一颗保命药,和一些干粮,“若王爷受伤了,服用一颗,可保他性命。” “多谢!”廉贞感动了,觉得以前自己对王爷对彭姑娘的好多有微词,很是不该。 现在他终于知道,王爷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去吧。”彭淑忧心忡忡的。这两颗药,原本是给她和染微准备的,可她无法确定是自己先找到李肃,还是廉贞先找到。 若李肃受伤,那么只能将药分开。 李肃的命对她来说很重要,染微的同样重要。 那么,就要小心再小心的行事了。她损失不起任何人。 “姑娘,咱们往什么地方走?”染微问。 “对面。” 彭淑沉思良久后给出方向。根据她对李肃的了解,在得知有刺客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将危险带给她,那么只能去相反的方向找。 虽然这种感觉很荒谬,但她就是相信他会这么做。 “走。” 两人翻身上马,疾速朝对面山谷奔去,直到山路再不适合马行走,两人才将包裹解下,背着进了更深的密林。 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彭淑终于看到李肃给王府死士留的暗号。 亏得前世李肃把这些告诉她,不然他还真找不到。 顺着暗号的方向,又找了两刻钟,两人终于再次听到远处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姑娘,您在这里等奴婢。”染微神情凝重道。 迷香还有一次的量,但未来肯定还危险重重,她不打算现在用。 “去吧。” 彭淑不会武,只能让她先上,她在身后用弓箭辅助。 幸好她手里的箭还富余不少。 议定后,两人一前一后,悄悄的朝声音来源处进发。 染微声音很轻,她在一步步前进的同时,还要兼顾四周。 很快,她发现了两个负责盯梢的刺客。 与此同时,彭淑也发现了。 染微估算了下距离,打算想解决左边的。就在她飞身扑去,以最快速度解决了刺客时,彭淑弓弦拉满,随着手指轻放,利箭霎时射出,在另一个盯梢的刺客刚反应过来的刹那,射中他眉心。 一箭毙命。 染微没想到彭淑能射杀刺客,她还以为姑娘只是狩猎时没有心里压力呢。 一般在射杀人时,若心里抗压能力不行,是射不中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彭淑,彭淑扬了扬她手里的长弓。这把长弓是李星让给的,威力比普通弓箭要大得多。 只要她躲在暗处没人发现,她还是可以帮到染微的。 第132章 进入圣女岭 解决了盯梢的刺客,两人继续悄声进发。不多会,便远远瞧见李肃和许笑,以及几名王府死士边战边退。 地上横七竖八,倒了数十具尸体。其中,刺客的居多。也有王府死士的。 彭淑与染微对视一样,交换了下想法,紧接着,两人拉开了距离,先由染微在这边射冷箭。 几乎是眨眼功夫,二十多名刺客,倒下了三位。刺客们立刻猜到盯梢的同伴已经遇害,他们迅速组成防御队形,大部分人继续对付李肃和许笑几人,小部分人防守。 防守的人少,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染微那边。彭淑这边有不少刺客背对着。她熟练的搭箭拉弓,极致冷静的,连发三箭。 三箭发出,三人毙命。 刺客这边,刹那间少了六人,队形一下子便有了破绽。 染微弯腰捡起已死刺客的刀,冲了过去,与许笑、王府死士们,前后夹击,迅速又解决了两名死士。 与此同时,彭淑以最快速度变换了方位,将自己藏在枯叶之下。 她不会武,作战时,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手里的弓箭了。 藏好后,她没有再继续射箭,只安静的观察战局。 死了八名刺客,染微的加入,战局一下子扭转,并不需要她动手了。 倒不是她不想帮忙,是因为她若不藏好自己,刺客奔着她来,肯定会打乱染微的阵脚,战局很有可能在顷刻间再次扭转。 毕竟,作为远程弓箭手,敌人近身是大忌。此时此刻,只要不拖后腿,便是帮忙。 果然,两名刺客扑到她原先藏身的地方,染微立刻便追来了。幸好她已躲开,他们没找到人,迅速被染微解决了。 持续大战了一刻钟左右,刺客全部被歼灭,确定无活口后,彭淑才从枯叶中爬出来,顶着乱糟糟的头走向李肃。 李肃受了伤,原本紫黑色的蟒袍,现在看起来,更加的黑了。浓烈的血腥味,随风扑鼻,令人忍不住蹙眉。 见她微小的动作,李肃用水冲了冲蟒袍上的血迹,血腥味瞬间淡了不少。 不过,远远不够,还是很浓。 彭淑见他给自己身上泼水,顿时阻止,“王爷,天色已晚,你的衣裳再湿了,会染风寒的。” 她走到李肃面前,上下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发现他脸色正常,应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倒是许笑,身上中了几刀,伤口正泊泊冒血。因失血过多,此刻脸色苍白如纸。 余下的四位死士,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负了重伤。 好在他们身上都带有止血的金疮药,只要解决了敌人,敷上药,便可保住性命。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李肃催促着,“本王身边很危险。” 彭淑当然知道了,可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吧? “别动。” 彭淑将他拉到一棵树旁,让他坐下,然后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王爷有药吗?”她一边认真处理,一边问。 虽然云微也给她准备了药,但只是她一个人的量,若现在用了,一会还来刺客,就没有药用了。 且,贤王府的药,并不差,甚至更好。 “有。” 许笑从袖口掏出一个玉瓶,“这是王爷的药。” 彭淑起身接过来,有些生疏的继续处理伤口。 虽是皮外伤,看起来也挺吓人。尤其是那翻白的肉,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这些彭淑前世都见多了,早已心如止水。 李肃垂目,专注的看她处理伤口,她的肌肤细腻白皙,宛若绝美的玉。两人挨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青草香气。 心跳声,不由得,猛地快了许多。 喉咙也有些发干。 嘴角微微扬起,笑容透着暧昧的气息。那些催促她离开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不应该将她拖入险地,可心里的渴望,又使他变得很贪心。 “王爷,我决定的事,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不可能改变。” 就在他理智大过于贪心,再次打算让彭淑离开时,彭淑凉凉道。 她说这话时,没有抬头,只专注的处理伤口。 时间紧迫,简单处理好伤口后,她提醒道:“此地有战斗过的声音,血腥味也重,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好。” 李肃点头,伤口是痛的,处理伤口的人,也有些没轻没重,但他的心是甜的。 不走就不走吧,不是希望她能来自己身边吗?护着她,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方才虽然凶险,但,若是拼命,他也不是没有能力突围。 只是,她能来救他,让他无限欢喜便是了。 “走吧。” 许笑和几位死士也处理好了伤口,他们拧干衣袍上的血,不让树叶沾染到血迹,又用枯叶将尸体掩埋,并做了记号,方便日后过来厚葬己方死士。 “本王不死,裴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要走出猎场,唯有圣女岭一条路可行。” 几人离开后,李肃神色凝重道。 彭淑闻言点点头,没有问为何笃定是裴满派人刺杀,左右分析下来,唯有他最反常。作为大启朝最有实力的州牧,前世他就起兵造反了,这一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裴满纵是手里有兵有钱,他也不敢轻易起兵。原因在于大启朝承平已久,各方归顺,不管是百姓,还是各方势力,都不希望天下大乱。他若冒然起兵,胜算不大。 但,承乾帝又步步紧逼,他是不得不反。 不过,在谋反之前,他还想最后拼一把,杀了帮承乾帝削弱州牧大权的李肃,让承乾帝失去左膀右臂,或许他可保留现有的权势和地位。 不得不说,裴满眼睛很毒,能一眼看到内核。削弱州牧之权,李肃确实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李肃,承乾帝根本不可能做到今日局面,甚至会出现诸侯割据,不尊中央的局面。 “想来淑妃和李星让也知道。”彭淑道。 “自然。”李肃毫不怀疑。杀了他,裴满得以保全权势,必然会成为李星让的拥护者。 这个诱惑太大,只要裴满提出,李星让会答应。 自信如他,会以为自己能驾驭得了裴满。若刺杀真成功了,裴满支持他,他成功上位,登基后,地位稳固之日,便是这位大州牧的死期。 说话间,几人距离圣女岭越来越近。 “王爷,彭姑娘。” 许笑将他们准备好的驱蛇粉拿出来,在李肃和彭淑身上撒了些,“这驱蛇粉是席战制的,除了能驱退蝮蛇等毒蛇外,还能驱走蝎子、蜈蚣和五毒虫。不过,缺点是,可能会留下我们的踪迹。” “无妨,活着走出猎场即可。”李肃道。他猜到裴满会对他动手,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也没想到淑妃给予的帮助这么多,更没想到,成安伯如此无能,今日不下五百精锐刺客刺杀他。他身边的死士,几乎拼尽了。 能让五百此刻进入猎场,对于京郊大营和御林军来说,是奇耻大辱。 就在他们进入圣女岭时,天色已晚,御林军和京郊大营的人,终于发现了尸体。 许多狩猎的贵胄子弟,吓得到处乱跑,整个猎场,一团乱。御林军和京郊大营的人,既要搜寻刺客,又要帮忙找人,直气得承乾帝将成安伯,和御林军统领季平叫到跟前,痛骂了一顿,然后头痛欲裂,倒下了。 第133章 入腹地 承乾帝一倒下,行宫顿时陷入恐慌。 但群臣也无心做什么,他们大部分人的孩子,都被刺客惊到,还躲在猎场里没出来。 偏偏吕送、张淮两位监国大相公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山,需留在行宫等消息,违者斩。 彭家所在的扶云殿内,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彭瑶的关系,今日彭家的子弟没有进山狩猎,龟缩在殿里,反而因祸得福了。 就连彭妍月、彭锦几人,也在外围晃荡了一会,便受不了那异样的目光,灰溜溜回来了。 也没人去延辉阁问彭淑回没回来,他们只聚在一起担心皇帝若是驾崩,他们该怎么办。 正商议着,惠妈妈来报,“太夫人,三老爷,楚家公子来问大姑娘回来了没有,说是楚家二姑娘跟咱们大姑娘一同去狩猎,楚姑娘还没回来。” “让他自己去延辉阁问。”太夫人不耐烦道。 延辉阁可比扶云殿强多了,彭淑被允许住延辉阁后,也不知来请她这位曾祖母过去同住,简直不孝。 如此不孝的重孙女,她为何要关心? 惠妈妈闻言下去,委婉的道:“楚公子,我们家老夫人身子不适,大姑娘也没来瞧过,那边的丫鬟更是未曾禀报什么,想来是无事。你若担心楚姑娘,便去延辉阁问问吧。” 楚惊风无语,哪有家奴跟外人说,我家姑娘不孝的? “多谢。” 他当即转身离开,也不多说什么。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彭淑在彭家,怕是不得宠。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么优秀的彭淑,为何不得宠? 这若是放在楚家,那不得宠上天? 他摇摇头,把纷杂的思绪甩开,疾步去了延辉阁。 延辉阁里,春霞与小冬子陪着阿影,不停的安慰她,“彭姑娘每年狩猎都能拔得头筹,那么厉害的人,肯定没事,阿影姑娘妹妹别着急。” 正说着话,小太监便来禀报,说是侍卫说楚公子问彭大姑娘回来没有。 小冬子看了眼担心的阿影,没打扰她,让小太监去回了句没回。 楚惊风心里已有猜测,现下得了准话,不由得一颗心提起。 楚灵珊、彭淑两人都没回来,其余一起的几名闺秀,包括郑微燕倒是被御林军寻回了。 “惊风兄?” 正踌蹴不知该怎么办事,一人叫住了他。 楚惊风回身看去,发现叫自己的人是皇甫耀。 “耀弟,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左右看了眼,发现有御林军在看着他们,若他们敢进这片行宫,立刻便会过来制止。 “我爹说,两位大相公考虑到猎场里还有各家闺秀,御林军均是外男,多有不便,他们打算组件一支搜寻队,我正准备去报名。”皇甫耀道。 楚惊风闻言脸色一喜,“我与你同去。” “好呀。”皇甫耀点头,“这边。” “耀弟,你这么小,人家能要你吗?”楚惊风表示担忧,毕竟十二岁的小屁孩,能懂什么? 哪想皇甫耀却道:“贤王殿下十二岁便上战场了,我不过是去寻人,为何不要我?我大姐还没回来呢。” “你大姐?谁啊?”楚惊风表示很懵。 “彭淑。”皇甫耀颇有几分骄傲道,“虽然,还没相认,但我娘打小就说,她是我大姐,只是不能相认罢了。” “原来如此。耀弟,就冲你这一点,她若不认你,我帮你教训她。”楚惊风一拍自己胸脯,保证道。 皇甫耀:“……” 他无语的停下来,很认真的道:“惊风兄,我大姐不认我们是应该的,原便是我们对不起她,你不许动她。” “你这……”楚惊风也无语了,不过眼前小少年坚持的模样让他动容,便无奈道:“好好好,不动就不动。” 说话间,从另一条道走来几人,皇甫耀见了,立刻扬声道:“大表兄,二表兄,三表兄,你们来了。” “耀弟,你可看到房家和桌家表兄?祖母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让他们也一起进搜寻队,进山找淑表妹。” “我们来了。” 不等皇甫耀接话,便有几人从身后赶来,正是郑家的姻亲,彭淑姨母家的几位表兄。 楚惊风见此,顿时变成了楚惊呆。这彭家和郑家之间,有大秘密啊。不然,为何彭家不疼自己嫡女,反而是郑家更疼些? 不过,他也不八卦,与几人相互见礼后,便去了山河殿偏殿。 此时,吕送和张淮在偏殿内,调控全局。 圣女岭。 渐进深夜,正是圣女岭毒虫活动的高峰期,几人用干柴做成了火把,在火光下,已经发现好几条毒蛇了。 幸好有驱蛇粉在,不然怕是已有人被咬。 “应该深入腹地了。”彭淑估算到。 前两世加起来,她统共来过圣女岭六次,基本上已摸清这里的地形。 在腹地深处有一个小湖泊,湖泊的水,分流各处,滋养圣女岭所有植被,和动物。 “王爷,前方有一片小湖。” 她话音落下,负责探路的死士回来禀报道。 “大家都累了,先停下来休息,吃点干粮补充体力。”李肃道。他主要是心疼彭淑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愣是陪他走了那么远。 想来,她已经饿了,渴了,也累了吧。 彭淑没反驳,若是前两世还好,这一世,她吃了睡睡了吃这段时间,身体早就没以前能扛了。 几人,加快步子,不多会来到小湖边。许笑用驱蛇粉,圈出一块地,然后生火,将来路上顺手猎的野鸡烤了两只。 八个人,虽不算多,但干粮很少,根本不够分。尤其是,除了彭淑和染微,大家都受了伤,必须补充能量,才能走出圣女岭。 “要快些,刺客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李肃叮嘱。 “是。” 许笑点头,处理了山鸡内脏后,他又用匕首将山鸡分成小块,这样容易烤起来熟得快。 彭淑的干粮是巧微做的,味道可口,还可保存较长时间。今日出门前,阿影又煮了几个鸡蛋给染微带着。 “王爷。” 彭淑递给李肃一个鸡蛋,“鸡蛋扛饿,吃吧。” 李肃也不推迟,道了谢,便慢慢剥起鸡蛋来。 彭淑没他那么优雅,三两下剥好,然后囫囵吃下,又切开个饼,夹着些肉干,一边吃一边举起火把在湖边的山地寻着什么。 李肃担心她遇到毒蛇,紧忙跟上,“找什么?我帮你。” “不用,已经找到了。” 彭淑顺着熟悉的路线,很快便找到前两世都找到过的稀珍草药。 圣女岭等闲无人踏足,故而这里的生态,还很完整,无数外面找不到是稀珍草药,这里都有迹可循。 前两世彭淑就在这里采到不少稀珍草药,换了两千多两银子。 对于熟悉那些药材位置的她来说,这银子就像是捡到的,不要白不要。 其中,镇山王的母亲,多年缠绵病榻,需要一味药做主药,正好这里有一大片。 想起镇山王,彭淑便想起李肃的处境。是 灵机一动,她笑道:“王爷,镇山王母亲病重,急需一味药做主药,不如我们趁野鸡肉还没烤好,找找?” 若有镇山王相帮,他的路,应该好找些吧。彭淑想着,前世她便因为赠药,得了镇山王的相助。 这一世,她不需要了,那这份助力,便给李肃吧。 第134章 以行动支持她 (前文有个bug,蛇这个时候还在冬眠,已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彭淑话说完,迟迟得不到李肃的回应,她直起身凝望过去,仿佛有一瞬间,看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两人之间隔着火把,风吹火焰明灭,晃得她瞧不见他的眼神。 若是能瞧见,会更加震惊。 他的眼神,此时此刻,有种再遇故人的悸动。 “好。都依你。” 过了许久,他才道。一如前世,他也总说,都依你。 微臣,都依的。 彭淑闻言有几分怅然,在临终那天,她终究是说错话了。 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她飒然一笑,扬声道:“王爷,你可以向我提些要求,换我对你说都依你。可好?” “好。依你。”他又道。 彭淑:“……” 见她无语的样子,李肃紧忙又道:“你可以叫我名字,可好?” 彭淑:“……” “那多不恭敬啊。”她又不是太后,拿什么身份叫他名字?别人听到了,要呵斥她大不敬的。 “你方才还说要说依我。” 彭淑:“……” 合着,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彭姑娘要说话不算数?”李肃靠近几分,眼里有霸道、期待,和浓烈的情愫。 气氛一下子暧昧了起来,彭淑的脸,蹭一下变得通红,烫得吓人。 要她怎么说? 叫名字太亲密了…… 对这样的关系,她无所适从。 只是,她没发现的是,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心想要保持距离了。 “罢了,你不愿,我也不强求。”他见她纠结的模样,不忍心逼迫,就连失落也不想让她瞧见,只别过脸望向远处,“镇山王需要的药在何处?来不来及采摘?” 回归正题,彭淑暗暗松口气,她立刻道:“在这边。药比较多,我们可能需要些时间采摘,和整理。在采药之前,需要先引开追赶的刺客。” “这简单,我派人去引开他们。” 不知不觉,李肃的自称,变成了我。 似乎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便能近些。 “王爷。”彭淑想了想,拉住将要转身去吩咐的他道:“这个时节,圣女岭没那么多蛇,驱蛇粉气氛刺鼻,可以用蛇粉迷惑刺客。” “好。” 李肃点点头,吩咐廉贞带人去办,他则与彭淑同去采药。 “王爷,彭姑娘,肉烤好了。” 许笑提了几串野鸡肉过来,其中还有两只大鸡腿。新鲜的野鸡,肉质极佳,没什么特别的调料,只撒了把随身带的盐巴,香气便格外诱人了。 不腥不柴,吃一口,满口留香。 彭淑不客气地吃了一只鸡腿,和几块鸡肉。 她消灭完属于自己的,正打算去湖边漱漱口,李肃手里的鸡腿便递了过来。 彭淑:“……” 虽然她还能吃得下,但他只吃了几块鸡肉…… 且,若遇上刺客,去战斗的也是他。 “你吃吧,我先去采药。”彭淑摆摆手,转身朝远处那片雷云莲走去。 雷云莲长相奇特,以莲瓣为底座,花朵呈球状,花球上有雷电一般的纹路。银白色的纹路,将花球切割如一朵朵漂浮在天的白云。 这种药很稀珍,镇山王穷尽王府所有力量去寻找,都只找到几株。而圣女岭深处,有一大片。 这些稀珍草药在此地能有如此多,得益于圣女岭蛇窟的名声,也得益于皇族将山脉圈成了猎场。 寻常采药人进不来,此处来人时,蛇已出洞,就更无人来了。 天时地利,造就了这方水土,它是魔窟,也是净土,还是福地。 “这不是镇山王托王爷您寻的雷云莲吗?” 不放心两人,跟过来的许笑惊呼。 彭淑与李肃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都没说什么,只默默采药。 此时,圣女岭外围,二十来名刺客分成四队,开始搜索。 其中一队寻到了之前留下的蛇粉残留,迅速追寻过来。 然而,路走到一半,他们发现,蛇粉分成了四条岔路,分向不同的位置。 五人小队简单商议后,由一人去通知其他人,其余四人分开各搜一路。 这一分开,可能就是再无相见之日,可他们是刺客,干这一行,便要忠人之事。 互相点头打气后,五人分开。 然而,那去报信,和走正确路之人,刚走没多会,便被冷箭射穿,当场毙命。 解决了两人,廉贞带人迅速赶回,彭淑几人药也采好。为保护雷云莲,彭淑用枝条简单编了个筐,将药放在筐里,每人手里拿一点,便立刻又出发了。 圣女岭另一侧,是更加巍峨的山脉,树木繁多巨大,近乎无人踏足,算是真正的原始森林。 绕过小湖,进入山林,仿若扁舟入海,渺小又脆弱。 李肃始终距离彭淑很久,偶尔一脚踏空,走不稳当,他立刻便伸手扶住。 廉贞和许笑轮换着清扫痕迹,因枯叶将脚印掩盖。驱蛇粉已用尽,没有那股刺鼻的气味,掩盖痕迹就更容易了。 渐渐地,也不知走了多久,晨曦破晓,天光从云层中投入林间,斑驳的光斑,细碎地落在几人身上,也照亮了前路。 “赤麂一般清晨觅食,我们放低声音。” 走了一夜,彭淑饿得两眼昏花,迫不及待想要饱餐一顿。她想起前世在这一片遇到几只赤麂,顿时食指大动。 其余人,也都饿了。但身上早已没有干粮,只能寄希望于猎一只体积大些的猎物,好够分。 “这边。” 彭淑努力回忆前世关于赤麂记忆,又以太阳、树叶分辨方位,很快确定前世遇到赤麂的位置。 廉贞:“……” 许笑:“……” 两人一愣,纷纷望向李肃,用眼神说,彭姑娘走偏了! 想要尽快离开圣女岭,得走直线。 然而,李肃毫无底线,直接跟上彭淑,以行动支持她,回应别人的质疑。 至于染微和死士们,染微绝对服从,死士不需要思考。 一行人,蹑手蹑脚的,跟在彭淑身后走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她停下了。 众人纳闷,停下来做什么? 然,没等有人发问,便见她搭箭拉弓,瞄准了右前方。 “赤麂!” 许笑和廉贞对视一眼,顿时心悦诚服。 难道彭姑娘早就发现赤麂踪迹了? 肯定是! “咻!” 彭淑三箭破空而去,刹那间,便射杀了那头雄赤麂。雌赤麂吓得撒丫子便跑,彭淑没有追,任由它跑了。 雄赤麂身上有种族延续的使命,留着它,将来这片林子,会有源源不断的赤麂。 “哈哈哈,至少五十斤!够吃了!”廉贞和许笑跑过去,将猎物抬回来,“王爷,就地埋锅做饭?” 这时,彭淑才发现,其中一名死士身后背了一口锅。 第135章 暧昧气氛 “有猎物的地方,必然有水。先去找找,看附近是否有水源。” 李肃感知到彭淑已经精疲力尽,再舍不得她继续赶路了,便下令道。 “分开找。”廉贞马上道,“清理好自己的脚印。” 经过一晚上,染微已经学会如何处理痕迹了,也跟着去找水源,只留彭淑和李肃在赤麂旁边。 李肃寻了些干净树叶铺在地上,道:“先坐下来休息会。” “好。” 彭淑确实累够呛,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坐下便靠在树上休息。 李肃则取出匕首给赤麂开肠破肚,将难清理的内脏取出来,埋进土里。又用枯叶埋好被翻出来的新土。 两刻钟左右,一名死士回来禀报道:“王爷,发现水源。” “将猎物带过去。”李肃立刻停手,吩咐也已回来的廉贞等人。 他则留下来将地上的血迹埋进土里,照常用枯叶埋好。 埋好血迹,他本想将彭淑拉起来,手伸出去时,发现手沾了不少血迹和泥土,又忙缩回。 可已经来不及了,彭淑拉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两人霎时间,便挨得很近很近了,几乎能听到彼此快速的心跳声。 彭淑:“……” 她暗骂一句该死,想后退两步,身后却是巨树,抵住了她后背。 李肃气息一窒,心底便升起一股将眼前人揽入怀里的冲动。尤其是,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彼此的温度,被对方所知。 边上,也准备来扶彭淑的染微,见两人仿佛时光定格般站在那里,嘴角忍不住浮上抹姨母笑。 她心想着,若尤妈妈在此,一定会高兴得三天不睡觉。 “咕噜……” “咕噜……” 粉红泡泡满天飞气氛里,彭淑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立刻抽出自己的手,侧身越过李肃,逃难般奔向猎物被抬走的方向。 染微见她落荒而逃,忍不住噗嗤一笑,姑娘这是害羞了! 什么时候能回府?她要立刻告诉尤妈妈,告诉阿影,告诉雪薇,告诉云微…… “还不跟上!” 彭淑走半晌,没等到染微跟上,一回头,她在那傻笑,顿时无语。 “哦哦哦……” 染微紧忙跟上,但嘴角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李肃转身,目视主仆二人离开,也淡淡一笑。似乎,她已经不排斥与他亲近了。 或许,她也不是不愿意嫁给自己,只是之前太突然,把她吓到了。 这般一想,他便觉得,人生纵是疾风八面袭来,也充满了希望。 彭淑追上廉贞等人时,死士们已在山涧旁用石块架起灶台,大铁锅也放上水,正在煮肉了。 用来消毒的烈酒,与洗干净的赤麂,一股脑放锅里。不多会,便传出肉香。 饶是冰山一般的死士们,也都忍不住噎了噎口水。 除了锅里煮的外,许笑还烤了两条腿,在滋滋冒油的肉上,撒了盐巴,立刻便递给彭淑,和赶来的李肃,一人一只。 五十斤肉,几人吃不完,剩下的,也一并烤了,或者煮熟。几人吃一部分,留一部,打算中午吃。 山涧旁生长了不少楠竹,李肃用楠竹做成碗,给彭淑盛了碗汤喝。 因肉质新鲜的缘故,汤并不腥,反而浓香可口,她连喝了三大碗。 她吃饱喝足,李肃用她用过的竹碗,也喝了两碗。 众人见此,顿时忘了他们是在逃命,看两人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 彭淑:“……” 她又无语住了。 幸好李肃还记得他们是在逃命,吃完立刻清理现场,然后继续出发。 圣女岭另一侧边缘是横断江,江水湍急,两侧河岸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崖壁上长满青苔,根本无法攀爬,就算从崖顶用绳子将人困住,再放下去,也过不到对岸。 不过,大启建国后,在这里秘密建造了皇族金库。金库位置,只有两人知道,这里的守卫,只听一人号令。 那便是皇帝本人。 可,李肃还在娘胎里时,先帝便驾崩了。为了他唯一子嗣计,他将位置,和号令守卫的印玺,偷偷交给了太皇太妃,并未交给太后。 太后是外女嫁入皇族,并不知这一秘密。故而,承乾帝也不知。在前世,国库空虚,外敌来犯,又遭遇天灾,李肃将金库拿出,充入国库了。 几人来到崖边时,底下水声震耳欲聋,潮湿冰冷的风,吹拂而来,所有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先休息下,再想办法过去吧。”李肃道。 走了将近一天,已是傍晚时分了。 “是。”廉贞与许笑,立刻领着死士开始分工协作,生火做饭。 其中一名死士身上还背了两斤米,方才要煮肉,便没煮饭,这会肉基本都是熟的,便打算煮一锅饭吃。 毕竟,想要过到对岸,没有力气是不行的。 李肃借口方便一下,取出时刻不离身的印玺,很快便找到了守护金库的花敬义。 花敬义是先帝的心腹死士,在一次任务中,他身受重伤。就是这一次重伤,他因祸得福,被允许脱离死士编制。 从此,只看守金库,不用再刀口舔血了。 先帝仁厚,还允许他娶妻生子,不过他深知若有了孩子,就算先帝信他,新帝也未必信,便一生未娶,也从未离开过圣女岭。 “微臣,拜见殿下。”花敬义率领数十护卫在李肃眼前跪下。 这些护卫,都是从死士队伍里挑选出来的,对执掌印玺之人,忠心耿耿。 “不必多礼,我们要尽快离开,还请安排。”李肃道。 “是。属下这便安排。”花敬义领命,又禀报道:“殿下,我们的探子来报,刺客一个时辰后赶到。” “不用管,我们走后,放刺客离开。”李肃想也没想,便做出了决定。放刺客离开,刺客自然会向主人禀报这里除了树木,和绝壁,什么都没有。 “是。” 花敬义原本是想问,要不要做掉那些刺客,可又想起自己的职责,便没有问出口。只是他没想到,殿下竟然能猜到他的心思。 顿时,他眼含热泪,像是看到了先帝。 第136章 殿下看上的人,肯定顾家 吃饱喝足后,再次回到猎场内,是除了彭淑和李肃两人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在花敬义的安排,一行人从地道,穿越整座圣女岭,来到猎场深处一矮山上。这里很普通,除了灌木,便再无其他了。甚至距离水源地,也是极远的。 地道的门,设计得很巧妙,完全隐藏在植被之下,且只能从里打开,从外头是无法打开进来的。 “王爷……” “这里有人吗?” 地道里走了一夜,出来时,已经是清晨。远处传来搜寻队人员的声音。从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可看出,他们已经在这一片找过好几次了。 “王爷,我们还是分开出现吧。” 彭淑想到若承乾帝知道他们在一起,又找到机会败坏他名声了。她声名狼藉没关系,但她不希望他被人言语中伤。 李肃有瞬间的失落,以为她要与自己保持距离,可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上回彭柏涛被无罪释放,他在民间的威望直线下降,若再与她在一处,承乾帝又要引导舆论败坏他声誉了。她急着撇清关系,是为他好。 只是…… 比起她来说,那些声誉,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不等他同意,彭淑便走远了。 她故意避开搜寻队和御林军,往相反的方向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大喊救命。 “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方才我们在这里搜了好半天都没看见你。” 许是搜累了,靠在一棵树后休息的楚惊风爬起来,挠挠头,满眼疑惑。 “我也是刚逃到这里的。”彭淑胡乱编了个谎话,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楚公子,刺客都找到了吗?我们现在出去,会不会遇到刺客?” “放心,京郊大营和御林军同时搜寻,刺客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楚惊风也是扯了个谎,担心她害怕。 许多狩猎贵胄之所以滞留猎场内,就是担心猎场内的刺客,他们宁愿躲起来,也不愿随便走动。 但这对他们搜寻任务是一大阻碍,是以,每找到一个人,他们便告诉他们,刺客都清理干净了。 事实上,成安伯和季平都不敢保证刺客全部清除了。因为,猎场内发现的刺客数量太过于庞大,竟然数百人之多! “那就好,那我们回去吧。干粮都吃完了,我好饿。”彭淑说罢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她:“……” 在地道里不该吃东西的…… 楚惊风:“……” 这是饿的表现? 不由得,他仔细打量起彭淑来。这位彭姑娘,跟他救过的闺秀都不同,那些闺秀狼狈不堪,风度全无,害怕得瑟瑟发抖。 而这位呢,面色红润,气色俱佳。头饰虽然也有些乱,但整体还能看。 最主要的是,她丝毫不慌…… 见他眼神奇怪,彭淑转移了话题,“楚二寻到了?” “寻到了。” 说起楚灵珊,楚惊风就生气。他进山主要是找她,可她为了猎到一窝紫貂,愣是趴在枯叶里一天一夜,找到她是,她还生气他们惊走了她的猎物。 “那就好。我们走吧。” 彭淑的我们,是对染微说的。 只是,楚惊风自动将染微忽略了,以为说的是他,立刻道:“好的,能寻到你,我今日也没白进山。” 彭淑:“……” “彭姑娘,这边,下了山,再翻过三座山,便到大路了。”楚惊风自以为儒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然他骚包的样子,与儒雅半点不沾边。 彭淑:“……” 她轻叹一声,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这几天走的路,比她这一世加起来,都还要多! 可,能有什么办法? 继续走呗。 累死累活,终于远远看到大路了。在路旁,两匹马拴在路边。 “姑娘,咱们的马!”染微惊喜,虽然不知马为何被拴在这里,但有马,就不用那么累了! 彭淑也惊喜无比,连带得步伐都快了不少。 当她欢欢喜喜来到马旁边时,发现马鞍上挂了一串猎物,和半斤赤麂肉。 “好家伙,这么多猎物。”楚惊风震惊,眼睛几乎黏在那只如火红狐狸上,他最喜欢艳羡的颜色,披风毛领不要白色的,只要这红色,或者其他颜色。 马上挂着的红色狐狸,皮毛颜色极深,没有一根杂毛,且油光发亮,是他的心头好。 “彭姑娘,这红狐,不知可否给我?” “你出多少银子?” 彭淑微不可查地将赤麂肉盖住,然后塞进包裹里,笑盈盈问。 “你要多少?”楚惊风也精明,打算等彭淑先喊价,然后再还价。 彭淑眉梢一挑,“二百两。” 一般狐狸毛二十两左右,毛色不好的,一二两的都有。而敢卖二百两,那绝对是极其稀珍。 比如这只红狐,它的颜色比赤狐更加鲜艳,每一根毛,都彰显着贵气。 往往,许多猎人的一生,都未必能猎到这样一只狐狸。 二百两,在大启朝,堪比普通家庭两年,或者几年的收入。 楚惊风也是懂行的,他撇撇嘴,“彭姑娘,你这太贵了些。不如你让一步,一百两,如何?” 一百两都是贵的。但谁让他想要的?千金难买爷高兴,不是吗? 染微:“!!!” 打猎这么挣钱吗? “要不这样,一百五十两,我们各退一步。你若不想买,就算了。”彭淑做势要上马离开。 她若离开,一旦回到行宫,猎物上报到后,这狐狸,就会成为宫里的东西。 这样好的皮毛,哪怕是宫里,也难见。 “好!一百五十两!”楚惊风慌了,闭眼同意。 虽然,一百五十两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但他也不是冤大头,知道基本物价。话出口,当即,他便肉痛不已。 彭淑瞧他这模样,可不像纨绔该有的做派。 难道? 他是装的! 鉴定完毕。 “狐狸毛给你,可收好了。” 彭淑将猎物从马鞍上取下来,扔他怀里。 “好的好的。” 拿到心仪的猎物,楚惊风立刻真香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猎物包起来不让人看见。若被看见,大概率是保不住,会被宫里的人要走的。 “楚公子,我们先走了。回头记得将银子送到彭家。”彭淑翻身上马驰骋而去。她也不担心楚惊风耍赖,敢耍赖,狐狸毛就保不住。 主仆二人很快顺着大路,靠近了猎场外围。 “姑娘,这狐狸不是奴婢猎的,奴婢猎的那只赤狐还在这……”染微小声道。 “我知道。”彭淑淡淡一笑。这红狐大概是他授意花敬义猎的。 前世她过生辰,这只红狐,便是花敬义亲自捉了,敬献到宫里。 此时,一处山峰之上,花敬义目送主仆二人离开,他嘴角含笑道:“殿下看上的人,将来定是个顾家的。先帝在天之灵,想必也能瞑目了。” 第137章 感动 回到行宫,已是傍晚。彭淑全身黏糊糊的,只想赶紧泡个澡。 然而,刚到外围岔路口,便见成安伯和季平两人亲自等在那里。 在行宫里的人也想来这里等,但不被允许。只有搜寻队里,负责做记录的人在他们身后。 其中,皇甫耀年纪小,被勒令留在岔路这里打杂,做做记录。 吕送让人整理了未回行宫人的名单,大部分人都被寻回去了,彭淑是最后几个。 巧的是,楚灵珊也正在做登记。 她手里拎了只紫貂。 她登记完,见彭淑出现,立刻扬起手里的紫貂,“彭淑!我要赢你了。” 成安伯和季平:“……”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们的工作! 不知道他们找她们找了两天? 不过这话两人是不好意思说的,让他们守卫猎场,却放进去那么多刺客,没有立刻斩立决,便是侥幸了。 “恭喜你啊。” 彭淑下马,也去做了登记,然后将马鞍上的猎物卸下。猎物很多,加上那红狐,她或许能赢。但没了红狐,就算再来一堆这样的猎物,也不及两只紫貂给的分多。 “要不是刺客惊扰了我的猎物,我还能猎一只。”楚灵珊兴奋地说个不停。 一双炙烈的眼睛,一直盯着彭淑,让她都没心情回楚灵珊了。 顺着目光投来的方向看去,皇甫耀激动地站在远处,像是有话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母亲再嫁后生的孩子,她熟悉,又不熟悉。那种复杂的讨厌和亲近感,让她想要逃离。 “回去吧。” 她收回目光,翻身上马,朝行宫奔去。 “你等等我啊。”楚灵珊立刻上马跟上。 三人背影消失后,成安伯长松一口气,对皇甫耀道:“耀哥儿,你也看到了,她回来了。你快回去吧。你祖父祖母担心你,不吃不喝快两天了。” “是,多谢季大人,多谢成安伯。”皇甫耀恭敬长揖,才从岔路口离开,不远不近地跟在彭淑身后。 楚灵珊发现了他,小声道:“哎,我听说郑家、房家、桌家和皇甫家,都派人来寻你。至今他们都还在山里呢。” 彭淑闻言心头如遭重击,重重的痛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仿佛冲破了寒冰,往外扩散。散得她心头紧紧的,很难受。 有时候,她期盼着他们一如既往,那样她就不用内疚。 可现在,他们做出改变。 而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没有人能明白,从小到大被嘲讽没人要,有娘生没娘要的苦。 更没人明白,相见时,明明是亲人,却被漠视,被装作不认识的痛。 “你话真多。”彭淑打马加速,片刻间,远远将所有人甩在身后。 “我还没说完,还有武安侯府的人……”楚灵珊在身后嚷了嚷。 彭淑闻言,回了句,“我自会去道谢。” 承乾帝已经醒了,但还无法处理政务,依旧由吕送、张淮两人联合监国。 原本成安伯和季平已经没资格将功赎罪了,但这两人属实没与裴满串通,分别又是吕送和张淮提拔,在两人压上全家性命只求个机会时,两大相公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现在在监视之中。 人虽大部寻回了,事情却还没结束,所有前来狩猎的人,无论官大官小,全部不能离开。 彭淑与染微回到延辉阁时,阿影瞬间哭惨了,“呜呜呜呜……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彭姑娘,自您失踪后,阿影一直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春霞道。 “是回来了吗?” 正说着话,屋里走来一人,正是顾氏。她自彭淑失踪后,便没合过眼,堪堪躺下休息片刻,却也只是浅睡。 “是,我回来了,干娘。”彭淑一面忙着安慰阿影,一面安抚顾氏,见他们为自己哭肿了眼,熬得满脸憔悴,便无比感动。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顾氏拉住彭淑的手,轻拍手背,“饿了吧?你快去沐浴,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谢谢干娘。”彭淑笑道。她感觉衣服都要粘住皮肤了,再不洗,衣服怕是要扒不下来了。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再哭,眼瞎了,我就不好给你找婆家了。” 临去沐浴前,她故意揶揄道。 “呜呜呜……”阿影哭得更严重了,这回是开心的。姑娘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真没受伤。 “你去沐浴吧,我与阿影去给你准备吃的。”顾氏道。 “姑娘去沐浴吧。”阿影努力收住哭声。 “彭姑娘这边请。”春霞道,“也不知您何时回来,我们时刻准备着热水,马上能用。” 彭淑顺势进了内室,不多会,热水便装满浴桶,她美美泡了半个时辰。 “姑娘,你不在的这两日,淑妃出事了,又被打入冷宫,七公主、泰昌公主和四皇子,也都回京了。”期间阿影过来伺候,顺便禀报最近发生的事。 “若不是留他制衡大皇子,这对母子,怕是要下狱了,何止冷宫那么简单?” 彭淑猜到是李肃动的手,前世她帮六皇子争夺太子之位时,查过这件事,那时他发现李肃也在查,并且知道的不比她少。 而李肃,又知道他们母子俩与裴满沆瀣一气,却只爆出了贵妃一事,对裴满之事只字未提。 这就很好理解了。 若李星让没了,大皇子一支独大,承乾帝又年迈,肯定会立大皇子为太子。 但,若李星让还有喘息之机,那么大皇子就没那么容易成为太子。 在这两王八相争期间,会有别的皇子成长起来。 这就是李肃的局。 也不知,他这一世是不是还支持三皇子。 前世,他起初是支持三皇子的。虽然三皇子懦弱,只堪做守成之主,却也比大皇子和李星让强。 正说话,染微进来禀报道:“姑娘,老太师和太师夫人,还有……” 她顿了顿,最后说了句,“还有郑夫人,过来看您了。” “就说我累了,想要休息,让他们回去吧,我没受伤。”彭淑思量片刻后道。 若是外祖父外祖母过来,她定然是会见的。可……她真的没办法面对,说没生过她的生母。 或许,需要时间吧。但现在,她没有办法面对。 第138章 姨母笑 延辉阁正殿里,顾氏与阿影正在将吃的一样样摆上桌,担心彭淑这两天没吃上饭,一大桌佳肴里,特地熬了清淡小粥,配上开胃小菜。 郑老太师是男子,没有进到这片区域,钟氏和郑梓依两人进来了。 只是,不得彭淑同意,没能进入殿内。 她们站在入口处,视线穿过敞开的大门,见顾氏在里头忙前忙后,两人顿时极不是滋味。 郑梓依心酸得眼泪都下来了。 终究是她晚了,让别的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 “别难过。”钟氏安慰道,“当年你也是迫不得已。大家都没错,错的是……哎,罢了。” “夫人,我们姑娘说,她很好,您请回吧。她累了,想休息。”染微出来禀报道。 “累了是该好好休息。”钟氏知道彭淑不愿见郑梓依,也不逼她,只将手里的食盒递过来,“烦请姑娘帮我转交给她。” “我需要去问问我家姑娘。” 染微噔噔噔又跑回来,冲进内室问道:“姑娘,钟老夫人还给您带了吃的,能收吗?” “收吧。”彭淑也不忍心连吃的都不收。 “是。” 染微小跑着出去,接了食盒,道了谢,便回了。钟氏和郑梓依则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彭淑沐浴更衣,出来吃饭她们才离开。 顾氏也大概了解了下彭家与郑家之间的事,她没劝什么,只将饭菜都摆好,跟彭淑一起吃。 “干娘,您说颜韵蕴……不对,是彭朝阳该怎么办?” 彭淑喝了两碗鸡汤后,轻叹声问道。之前雄心壮志,给了人家那么大希望。忽然之间,成了绝望。 她都不好意思回去见人了。 顾氏也跟着轻叹了声,她心里更是愧疚。之前疾言厉色地要求别人改名改姓,现在好了,儿子跟穆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作为婆母,她既没脸去让穆家姑娘同意彭朝阳进门,也没脸去要求彭朝阳放弃进门。 这左右,她都难做。 “干娘,不如我去问问她,她若愿意改嫁他人,我们备份嫁妆。若不愿意……再想办法。” 过了良久,彭淑弱弱道。 根据她的观察,燕长林除真有情外,也想让彭朝阳过得安稳些。而彭朝阳,可能就算计多一点。 若她愿意另嫁他人,她自然会寻一可靠的男子,再备上一份丰厚嫁妆。 若她不愿意…… 这一世的燕长林,跟穆五娘有了肌肤之亲,就没那么容易划清界限了,他的心态也会不一样,对穆五娘会有愧疚。 她担心两人继续在一起,会酿成悲剧。前世,燕长林为了彭朝阳,拒绝娶妻。武安侯府强行与穆家联姻,他恼怒之下,一生未碰过穆五娘,致使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但,纵是如此,受伤的,也只有一个人。 若这一世,燕长林因为与她有肌肤之亲,而做不到拒绝圆房,那么受伤的就是三个人。 如今,悲剧已造成,唯有最大限度地降低伤害,才是正理。 只是…… 她这样一厢情愿的安排,也得别人领情才好。万一人家死也要死在一起,那能怎么办? 只能祝福了。 “行。”顾氏点头,“她若愿意另嫁他人,我给她两座庄子做嫁妆,另加两千两银子。” “我没有庄子可以给。不过我上回卖了个庄子,我可以给她一万两,作为我失误的补偿。”彭淑肉疼道。 她这一世,不想沾染任何因果了。毕竟是人家一辈子的事,就因为自己的谋划而毁于一旦,一万两补偿,都算是少的。 顾氏一愣,“淑儿,没必要那么多。你可知,就算是两千两,放在普通家庭,也是三代都存不下的。” 彭淑笑笑没接话。前世彭朝阳是过得很好的,虽然生活清苦,一生未得到武安侯府的承认,她的孩子也未能认祖归宗。但燕长林,一生都带着她,从未一日抛弃过。 最重要的是,这一万两又不是她出,有的是人出。只不过,这话不好跟顾氏说。 “我心里愧疚,一万两买我安心,值得。干娘别管。”彭淑笑着给她盛了碗汤,“干娘喝汤。” “你啊。”顾氏又一次感叹,若是淑儿做儿媳该多好。可惜,她只有一个儿子,现在生也来不及了。 用过饭,彭淑留顾氏在延辉阁歇息,自己也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刚睁开眼睛,阿影便来报:“姑娘,陛下今日起驾回京,咱们可以一同回去。顾夫人已经回去准备起程了。” “事情都处理好了?”彭淑没想到这么快,想来成安伯他们又熬了一晚上吧。 阿影一面给她梳头一面回道:“奴婢听说刺客都抓到了,那些躲在猎场里的人,也都被寻回了。奴婢还听说,武安侯今日正式接管京郊大营,成安伯要回乡养老去了。还有季统领,被发配到边疆,听说是去挖矿。” “若无将功赎罪的机会,成安伯怕是爵位不保,季统领性命堪忧,甚至累及家人。”彭淑随意道,这些她都不关心,只关心今日吃什么,“何时起程?能赶上今晚晚饭吗?” 她已经很久没吃上巧微做的菜了,归期已定,更是迫切,霎时间,饿得饥肠辘辘的。 “陛下用过早膳便起程,大概是半个时辰后吧。”阿影说着说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姨母笑起来。 这不是因为能回家而高兴的笑! 彭淑:“……” 这小妮子好奇怪,鬼上身了? “你笑什么?笑容这么猥琐。” “奴婢没笑什么。”阿影闻言不但没收住笑意,反而笑出了声,轻快的声音,别提多高兴了。 彭淑:“……” “姑娘,可以吃早饭了。扶云殿那边来通知,说一个时辰后起程。”阿影禀报道。 她习武之人,走了几天路,脚没事。彭淑就没那么幸运了,脚底板起泡,现在碰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她尝试着下地出去吃饭时,春霞求见。 彭淑让她进来后,她递过来一个玉瓶,“彭姑娘,这是王爷给的药膏,说是擦脚底水泡有奇效。” “王爷亲自给的?”彭淑没想到春霞是他的人,这药瓶上的字迹她认得,是神医席战的字迹。而他,只忠于李肃一人。 “是。”春霞后背出了层冷汗。她若早知王爷还这样关心彭姑娘,就不收那赏钱了。 现在退,还来得及吗? 正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边上的阿影则笑开了花,跟个小傻子似的。 彭淑见她笑得露出满嘴牙,顿时明白了。 肯定是染微将在圣女岭的事,跟这小妮子说了! 第139章 热闹 用过早饭,起程回京的时辰也到了。 彭淑用了李肃送来的药,又赏赐春晓和小冬子些碎银,便从延辉阁出发了。 去到扶云殿时,正巧太夫人正被扶着往外走。 原本她年纪大,马车能亲自到殿门口接的。但谁让彭瑶绿了杜岩豫呢? 齐国夫人只需动动手嘴皮子,这马车呀,就过不来了。 行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步行至少得少小半个时辰。 “彭淑!” 信国公府体面,马车亲自到殿门口接,楚灵珊的马车车帘没落,瞧见彭淑在一瘸一拐地走路,立刻便探出头来喊她,“彭淑,我有话问你,你过来下。” “曾祖母,我有话与楚二姑娘说,能过去吗?”彭淑笑盈盈问。 彭家众人现在灰头土脸的,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迫切需要一个人打破这个局面。 当即,太夫人立刻点头,“去吧,勿要给彭家丢脸。” “放心,我若丢脸,自去妙月庵。”彭淑飒然丢下话,气得太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可众目睽睽下,她又不好说什么,万一别人问起,要她怎么回答? 说亲重孙女跟人苟合,被送去了妙月庵? 倒是彭妍月、彭锦几人,嫉妒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都是彭家女,凭什么她还有朋友! 而她们,却要时刻遭人白眼? 太不公平了! “淑妹妹,你与楚家姑娘交好,也该带上自家姐妹才是啊。我只不过是个堂的,不会计较这些,锦儿可是你亲妹妹。”彭妍月不知天高地厚道。 彭锦、彭欣几人闻言,眼里立刻迸出希望的光。仿佛只要被带去与楚家姑娘玩,她们就不会被非议了一般。 彭淑走两步闻言回头,递过去个嘲讽眼神,“我哪来的亲妹妹?彭锦不也是堂的?” “虽说也是堂妹,可终究亲疏不同,你们可同在一个屋檐下。”彭妍月心里一喜,目光扫过彭锦几人,发现她们都恨恨地看着彭淑,挑拨成功了! 彭淑才不管这些挑拨呢,随便挑拨,她在意算她输。 “都不同一个祖父,哪里亲了?住同一屋檐下,不过是三房不肯分出去罢了。月姐姐,你这么说,是在提醒三房搬离国公府?也是,我回头就提醒大祖父,哪有普通亲戚住一起的,亲戚只适合偶尔走动走动。” “你!”彭妍月没想到彭淑这么不给面子,当着太夫人的面呢。 而路过看热闹的恍然想起,彭淑确实个彭瑶不是同一个祖父。既不同一个祖父,那么彭瑶做出那样的事,确实不该连同彭淑一起鄙视。 而彭妍月就不同了,在狩猎的这几日,她可天天跟着彭瑶,说不定彭瑶与人苟合,她还帮忙放风呢。 “好了!” 太夫人冷冷刮了眼彭妍月,对她自作主张让彭淑带人,很是不满意,“月姐儿留在京都也极长时间了,你祖母前些日子还来信,说想你了。回京后,你便起程回盐析吧。” 彭妍月闻言眼睛瞪大,满脸不可置信,之前太夫人不是说要留她在京都寻门好亲事? 为何要赶她走? 难道是因为彭淑? 对,肯定是! 这个贱人,回京后,一定要她好看! 彭淑懒得看她们狗咬过一嘴毛,慢悠悠朝楚灵珊的马车走去。 “你也太弱了吧,走点路,脚就瘸了?”楚灵珊吩咐丫鬟下来扶彭淑上车,好一番嘲笑。 但她人没坏心,这种嘲笑,并不会引人不适。楚家人也没有阻止她跟彭淑一起,还对她善意地点了点头。他们的眼神里,甚至有几分怜悯。 “喏,给你。” 楚灵珊一边嘲笑,一边递过来一瓶药膏,“我今次出门,我家大夫准备的,很灵。” 彭淑承她好意,接了药膏,然后顺势坐在她对面,又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可惜,狩猎忽然终止,真是烦死了,我还想要那块鸡血石呢。”楚灵珊咬牙切齿地对刺客一通输出,直到出了行宫,行至半路,马车被迫停下,她才住嘴。 “夏春,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姑娘,好像是贤王府的马车停下了,那边有人在哭。”夏春回道。 楚灵珊眉梢一挑,目光落在彭淑身上,“彭淑,贤王好像喜欢你吧,走,咱们看热闹去。” 彭淑:“……” “我脚疼。”她不想去,脚也真的很疼。 “那我自己去。”楚灵珊一溜烟跑下马车,几步便冲到前头。 此时,只见满身绫罗绸缎的一对夫妻,追着狼狈不堪的苏以沫打。 “老子生了你,你竟敢去关心别人?人家都不要你,把你赶出家门了,你还不干活,上杆子去看人家?” 那妇人手里拿着满是倒刺的鞭子,一下下打在苏以沫身上,“不孝的逆女,我只是让你砍柴而已,又不是重活,你就给我跑?我打死你这不孝女,打死你这赔钱货,我当初就不该生你!” “走,给我回家!” 气质跟妇人一样的男子,走过来,拧住苏以沫耳朵,就要将她拉离官道,往山上去。 “爹,娘,饶命!”苏以沫痛哭流涕地求饶,“女儿只是听说王爷遇刺,担心母妃伤心,想远远的看一眼而已,女儿没有偷懒,马上回去照顾弟弟,砍柴去卖,给弟弟挣银子娶亲。” “母妃?你哪门子母妃?”妇人冷笑又打了她几鞭子。她满身绫罗,却是沐猴而冠,讽刺极了。 此刻,太皇太妃端坐马车内,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面色惨白。 她没想到苏以沫回到生身父母身边后,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明明,她偷偷给她送了不少财帛布匹…… “啊,饶命,爹,娘……饶命,别打了,别打了……我回去,我马上回去……”苏以沫惨叫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那倒刺长鞭落在身上的声音,也一声声,惊心动魄地传入太妃耳里。 “来人,将这两混账绑起来!” 太皇太妃终于是忍不住了,吩咐人去救苏以沫。 很快,苏以沫被救,她感激地望向太皇太妃的马车,想要跪下来叩拜,却还没跪下,人便晕倒了。 “沫儿,沫儿!” 太妃一颗心在滴血。复杂的情绪,萦绕着,让她一会理智地觉得不能将她带回去。 一会又心疼自己养大的养女。 “我们管家自己的女儿,你们凭什么管?”那妇人大喊,吵吵嚷嚷的,“来人啊,救命啊,王府欺压良民啦!我们命苦啊,好好的女儿,被王府抢走,现在还要欺负我们两个平头老百姓!” “我要去告官!”男人也跟着撒泼,“王爷就了不起吗?你们从小拐走我的女儿,现在还要欺负我们,我要告官!!” “大家来评评理,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还没看几眼,就被王府拐走了……”妇人发疯似的嚷嚷,“各位夫人,你们也是做母亲的,你们能忍受女儿被抢走?我是忍不了!王府怎么了?王府就可以拐走别人的孩子?王府就可以罔顾王法?王府就可以欺压百姓?我不信,英明神武的陛下,会纵容这种坏王做坏事!” 也不知谁教她的说辞,说得不伦不类的。 第140章 毒蛇在,寝食难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于走在前头的承乾帝都被惊动了。 此时,一言不发,漠视闹剧的李肃,正在等待。 不多会,许笑过来,压低声音禀报道:“已经查到,是裴满。上回您怀疑沫姑娘身后还有人,张璠就一直在调查,他们很狡猾,张璠也是刚刚才得到确切消息。沫姑娘被送出京城后,裴满派人将他们一家送到附近西磐村。让彭家丢脸那件事,裴满也有参与,不过了无痕迹。魏如意的尸体,也是裴满的人帮忙伪装成自缢的。” 听完禀报,李肃的目光终于淡淡落在苏以沫身上。 此时的苏以沫,是真的晕倒了。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几乎没一块好地方。 甚至有些伤口的肉已经腐烂,发出难闻的恶臭。 “你们胡说!” 太妃身边于嬷嬷忠心护主,一下子便与苏家夫妇吵了起来,“沫姑娘是你们家遭了灾,抛弃亲女,我们太妃才收养的!也派人去找过你们,可直到最近王爷才找到!我们王妃还赏赐了你们财帛布匹,哪里欺负你们了?” 众人早已发现苏家夫妇身上的衣裳料子极好,非王公贵族不得用。这样两个不靠谱的,近乎是地痞流氓的赖皮狗,怎穿得起这样好的衣裳? 妇人闻言,得意道:“这是你们太妃给我们的补偿,若不给,我们就去衙门告,说王府拐走我们的女儿!” “大家评评理,若王府要欺负她们,要拐走她们的女儿,还会给财帛吗?还会让沫姑娘回去吗?沫姑娘的生身父母,是王爷寻到的,寻到后,立刻便将她送回生身父母身边了。”于嬷嬷不去理那对夫妇,冲着看热闹的显贵们道。 太皇太妃于氏,满身贵气,知礼温和,满目的慈祥。 而苏家夫妇,沐猴而冠,无礼张狂。 两相对比之下,任何人都觉得,苏以沫被太妃收养,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当然就站在太妃这边了。 “太妃辛苦养大她,长大了,生身父母却过来抢,要是我,我肯定不乐意,还得是太妃心胸宽广。”有人点点头道。 “是啊,我若是他们,巴不得女人永远在王府呢,现在看把好好的姑娘作践的,啧啧啧……真不配为人父母。” “看他们那个样子,怕是故意遗弃的吧,后来知道竟被太妃收养,来讹钱来了。” 一边倒的舆论,让苏家夫妇有些慌张,他们立刻又嚷嚷道:“我们教训自己的女儿,关你们什么事?天皇老子来了,也管不了老子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们不是护着她吗?我看你们护得了几时!” 苏以沫生父发了狠,扬言要等贵胄们离开,就继续虐待苏以沫。 这直接戳中太妃最在乎的地方,她从马车里出来,冷着脸道:“哀家本想,尔等生她一场,肯定会善待她,如今看来,是哀家错了。说吧,你们要怎样,才肯与她断绝关系!”ωωw..net “这血缘关系你想断就断?就算我们一天没养过她,她照样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让她干什么她就得他干什么,我们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吗?不要以为你是太妃,我们就怕你。” “救命啊,王府欺负普通老百姓啊。” 夫妻两你一言我一语,又继续嚷嚷着。 “母妃,既然他们不愿意好好说话,那便先以以下犯上罪抓起来,送入大狱吧。”李肃拿了件披风走过来,披在太妃身上。 他知道太妃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带苏以沫回去。 可,用这样的苦肉计回王府,她目的背后的代价,太妃估计承受不起。 “饶命,饶命!” 一听要被抓起来,苏家夫妇二人立刻磕头哀求,“银子,只要给银子,我们愿意跟她断绝血缘关系。” “对,五百两银子,只要五百两,我们就与她断绝血缘关系!” 夫妻两出奇的一致,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可太妃太担心苏以沫了,根本没多想,立刻便要吩咐于嬷嬷取银子。 幸好李肃反应快,冷声道:“五百两没有,五十两银子我们买断她的身契。” 五十两买身契,而不是买断血缘关系,若夫家夫妇同意,那么苏以沫再不是尊贵的太妃养女,而只是个贱籍丫鬟。 一个丫鬟,还不是随便拿捏? “欺负人,大家快看,堂堂王爷,欺负人了!你当我们傻?”苏家夫妇显然是没想到王府竟敢这般砍价,与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样呀。 “你们若不同意,冲撞当朝太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判下来,流配三千里都是近的!”于嬷嬷都快气死了,若她说,干脆不管,让苏以沫被打死算了。 偏偏太妃又心疼得不得了。 真是难做。 “三千里?”两人失声尖叫。 他们不想被流放啊! 不由得,他们望向晕倒的苏以沫。 可为求逼真,苏以沫真的昏迷了。 怎么办? 要不要同意? 同意吧,五百两变五十两,他们亏大发了。 不同意吧,他们要被治罪,她还进不去王府……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看出他们打什么主意了,对苏以沫不由得不屑起来。 “王爷,他们不只是冲撞那么简单,还污蔑太妃。污蔑太妃,罪加一等,可斩立决。”温不平见两人拿不定主意,决定帮一把。 他从人群中走来,恭敬的冲李肃行礼,“微臣京兆府少尹,拜见太妃王爷。” “温大人既如此说,那便交给你了。”李肃说罢要扶太妃离开。 “来人,将此污蔑太妃,冲撞本朝亲王的刁民抓起来。”温不平扬声道。 声音威严至极,瞬间吓了苏家夫妇一跳。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将她卖给王府!” 妇人慌了,立刻便磕头同意,“只求王爷太妃看在我们是她父母的份上,不要为难。” 李肃没接话,太妃想说什么,他轻轻握了握太妃的手,不让她插嘴。 太妃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哪怕是做个奴婢,也比将苏以沫留在这对恶人身边当牛做马强。 许笑很有眼力见的取来银子,“陛下跟前,我家王爷不与你们计较。下不为例。” 说罢他在众人的见证下,现场写了份卖身契,“五十两银子,价格公道,你就算放在京都最大的牙行,也没几个丫鬟能卖五十两高价,我们没欺负你。” “是是是,王府给的价格,当然公道。” 两人点头哈腰的,分别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许笑嫌恶的将银子递过去,他们接下后,立刻眉开眼笑道:“她是王府的人了,王爷不管是拿她做妾,还是做什么,我们都认,都认。” 听这话,太妃愤怒得浑身发抖。 她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就这样被他们作践!若不是为了王府的名声,她当场就要他们死! 李肃见母妃如此,在心里轻叹一声。得尽快处理了苏以沫才好,否则,这条毒蛇在,他寝食难安。 第141章 你怎么看?用眼睛看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回京的队伍继续前行。 楚灵珊回来绘声绘色讲给彭淑听时,还不忘问一句,“你怎么看?” 彭淑:“……” “用眼睛看。” 她很无语。 问她怎么看做什么? 不管她怎么看,太妃都是舍不得苏以沫的。李肃为了太妃,肯定要徐徐图之,让太妃彻底对苏以沫失望,这样才好将她彻底解决。 不然,这苏以沫会成为母子之间的一根刺。若真如此,那就得不偿失了。 区区一个苏以沫,李肃还不能应付? “哎呀!”楚灵珊一副你个榆木疙瘩的神情,“我听说苏以沫是太妃给王爷养的童养媳,她现在又回来了,若你嫁去王府,有这么个得太妃欢心的人在,你日子恐怕不好过。” 彭淑:“……” 她此刻不但无语,还很崩溃。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去王府了?她得不得太妃欢心,关我什么事?!” “那你脸红什么?”楚灵珊揶揄道,还拿出小铜镜竖在彭淑正前方,“你看看你的脸,都红成柿子了。” “我脸红是因为的面皮薄,不像你,脸皮厚。女孩子家家的,张口闭口都是婚嫁,你那么想嫁,你自己嫁过去好了。”彭淑将她手里的小铜镜夺过来,扔在一边,“不知羞。” “行行行,我不知羞。”楚灵珊半点不生气,也不继续说王府的事了,很快又谈去别的事,“哎,我听说九公主要跟裕国公家的出楚蛤蟆定亲了。” 裕国公和信国公两家都姓楚,在太祖时期还同宗,只是后来兄弟两不和,这才分宗自立门户。 百年过去,两家的矛盾,不但没随时间消散,反而越来越大。 虽然碍于皇帝的颜面,两府有个红白喜事会走动走动,但私底下,互相看不顺眼,找到机会便给对方使绊子,最直接的一点便是给对方取难听的外号。 比如裕国公家的嫡幼子楚良轩,是楚家这一代男丁中,长得最好看的。裕国公府那边时常拿他来打压信国公府,说信国公家的孩子都是歪瓜裂枣。 然后楚灵珊这边,就给楚良轩取名楚蛤蟆。 这楚蛤蟆…… 不对,这楚良轩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从他房里抬出去的女尸,没有数百,也有数十。 前世七公主嫁给他,没少吃苦头,尤其是李星让和淑妃死后,没人给她撑腰了,楚良轩便有恃无恐的调教她,生生将她虐死。 “这么快?”彭淑想起七公子前世救过自己的命,这份因果,该还了。 在前世,房中事她从来不愿意说,直到死,她才知晓她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只可惜,她知道的还是太晚了,生生让她被虐死。 如今,又活一世,不管李星让如何,她都要护一回七公主。 “是啊。”楚灵珊不忿点头,“凭楚蛤蟆那狗东西,竟也能娶到七公主,老天简直不公。” 彭淑默默听着没说话,她的思绪早已飞远。季平被发配去挖矿,那么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这可是个香饽饽,势必引来多方势力抢夺…… 电光火石之间,一条完整的计谋在彭淑脑海里呈现。 至于楚灵珊又说了什么八卦,她全然没听到了。 “彭淑,发什么愣?到你家了。” 楚灵珊不满的晃了晃彭淑手臂,“我刚才说什么,你是不是没听?” 彭淑抱歉一笑,“你方才说什么了?” “我说我大侄女过几天办周岁宴,你来不来?你若来我给你下帖子,不来就算了,我也是要面子的。”楚灵珊语气有点凶,但满眼期盼。 仿佛先凶后被拒,便不是被拒绝。 “去。”彭淑冲她甜甜一笑。瞌睡有人送枕头,楚二真是她的贵人。 “行。”楚灵珊满意了,但表面还是一副我没求你的傲娇样子。 马车外,尤妈妈、雪薇等人已得消息,立刻便搬来脚蹬放在马车前,一排人在候着了。 彭淑从马车出来,雪薇和染微立刻一左一右,抬着她进了角门。 “楚姑娘慢走。” 尤妈妈没跟进角门,而是恭恭敬敬,礼数周全的将楚家马车送出巷子。 方才楚二的话她听了个全,心里无比感激。彭瑶出了那样的丑事后,她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种人人避如瘟神的时刻,楚二姑娘还愿意请她家姑娘去作客,简直就是菩萨。 这边彭淑回到沉香院,躺在她心心念念的贵妃榻上,顿时舒畅得长吟了一声。 “还是家里好!” “姑娘,奴婢给您按按。”云微立刻道,她专业的推拿技术,可不是吹的,三两下,彭淑便觉通体舒泰。 按好后,巧微又端上一大桌美食…… 解馋的香酥鸭,浓香的乌鸡汤,清蒸的鲈鱼,解腻的小菜,开胃的小酸菜,蜜制的米豆腐,翡翠虾饺,凉拌豆腐……和甜而不腻的梅花糕。 以及冻梨和新鲜的青枣…… 猎场里,累死累活几天的彭淑,也顾不上什么行不形象了,让人将饭桌搬到贵妃榻旁,她坐起来大快朵颐,畅快的吃了个饱。 尤妈妈送完楚灵珊回来时,便见她风卷残云,顿时好生无奈。 但又看她双脚不能沾地,唠叨的话,便也咽回去了。 吃饱喝足,云微准备了药浴,洗去一身疲乏,彭淑躺在自己软软的床上,正准备进入梦乡。 “姑娘!” 半睡半醒间,尤妈妈火急火燎进来,“二爷和二少夫人过来了,说是有事与您商议。” 第142章 我欲飞仙而去 “别……打扰我睡觉!” 彭淑实在太困了,说话都有些咬字不清。 尤妈妈也不是真来叫醒她的,但彭柏涛毕竟占着生父的身份,她怎么的也要做做样子,显得尊敬些。 “姑娘,信国公府给您下帖子了,请您参加信国公家重孙辈嫡长孙女的周岁宴。二爷的意思是,让您带二少夫人和九公子过去。”尤妈妈不轻不重的禀报道。声音恰好让外头的彭柏涛和吴然娟知道。 彭淑本困得睁不开眼,此时闻言蹭的清醒了。 她坐起来,目光一转望向屋外。 窗户早已严丝合缝关上,瞧不见外头的彭柏涛和吴然娟,不过一想到他们站在自己院子里,心里便不舒服。 “姑娘,三姑娘的事在京都都传遍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最近好些人办宴席,都不给彭家下帖子。您是第一个收到帖子的。”尤妈妈又道,颇有几分得意。 隐隐听尤妈妈说完话,站在院里的彭柏涛扬声道:“是你曾祖母的意思。若你不同意,我自会去与她说。” 彭淑:“……” 哟! 这是她那是非不分,专门让亲者痛仇者快的生父说出的话吗? 若真是他说的,她还真是不习惯呢。 “我带如何?不带如何?带了我有什么好处?”彭淑扬声问。 “你要什么好处?不要以为我们是在求你!只是去与不去,没那么重要罢了。”彭柏涛恼怒。 自从上回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他便没什么脸见彭淑,总觉得她会嘲笑自己。 今日若不是寿松院那边下了命令,他是不会过来让她嘲讽的。 话说完,他尤觉不够,又继续疾言厉色道:“彭家现在处境艰难,你竟半分为家族出力的想法都无,还问好处?!如此不孝!如此品性,就算与信国公家姑娘交好,人家又能与你交好几时?” 听他恼怒,彭淑轻笑。 瞧,这才是她的生父嘛。 从来没有耐心跟她好好说话,不过是问一句有什么好处,他便恼怒不休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她做起事来,就没必要有任何愧疚了。 她还担心经刑部大牢那一遭,他会改变,忽然疼起她这个女儿来,事情不好办呢。 现在真好! 他永远不疼她! “行啊,想去就带啊。有什么不能带的?”彭淑嘴角微扬道。 她正好有份大礼,要送给他们。 听他同意,彭柏涛怒意消退,满意离开。 而彭淑,也睡意全无了。 尤妈妈瞧着心疼,没打扰她,只让人将画架画笔和颜料搬过来,让她找些事做,转一下注意力。 门外,阿影和染微都不休息了,守在门口。 “二爷真过分。也不问问姑娘有没有受三姑娘影响,进来就发布命令。说话还那么过分,什么叫楚姑娘跟姑娘相处不久?说得姑娘品性很差似的。”阿影生气的低语道。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沉默了。 屋里,彭淑提起画笔,潦草的画了副飞升画。凡人修行百年,终得飞升而去。 听说修行之人,要斩断前尘,抛弃七情六欲。 可惜,她不得修行法门,不然这一切,她都要抛弃。 不知画了多久,身体再也扛不住,她倒在被子上,沉沉睡去。 尤妈妈进来,又拿了一床被子,轻轻给她盖上,才看那画。 画里一女子在山涧盘腿而坐,周身光雾萦绕。天穹之上,电闪雷鸣,而黑压压的云层之中,一缕金光以势不可挡之势,穿破而来,投射在女子身上。 在那金光之后,有金龙金凤盘旋,像是在迎接什么。 画虽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小心翼翼的让染微、云微几人将画抬走。 翌日,天色大亮,一缕光芒落下,瞬间照得满院光辉灿烂。 睡梦中,彭淑仿佛看到了那缕迎接她飞升而去的圣光。 她想要离开了,去往那没有七情六欲的世界。 可,就在她要起身飞走的瞬间,双脚却被无数双手死死拉住,将她禁锢在是泥泞里。 她挣扎着,可越挣扎,她陷得越深。 最后,圣光散去,犹如海水倒流的泥泞,朝她冲来,顷刻间将她单薄的身子淹没。 “啊!” 她尖叫一声,眼睛睁开,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光芒透过纸窗投射进来,恰好投在她身上。 光…… 她看到光,紧绷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姑娘,姑娘……” 尤妈妈几人冲进来,担心她发生了什么事。 “扶我出去。” 彭淑有气无力道。 许是梦境太令人窒息,她此刻迫切的想要看到光芒,想要让自己置身于光芒中。 “是。” 尤妈妈与露微搬椅子,染微和阿影扶着彭淑,小心翼翼的将她送到院子里。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明媚,春风徐徐。 只不过…… 尤妈妈拿来毯子,盖在彭淑身上,不放心的道:“姑娘,今年的春天,比去年冷,别着凉了。” “奴婢也觉得今年比去年冷。”阿影附和道。 彭淑才不管冷不冷,她现在很饿。 正好巧微已经在陆陆续续将早饭端过来了。 堪堪洗漱好,饭菜便全部上桌了。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呀。”彭淑开心道。 昨日的事,她不允许今日还心情不好。今日阳光如此灿烂,为何要心情不好? “淑妹妹。” 正吃着,许久未见的彭硕提着食盒进来。 他见桌上已摆了早饭,亮亮的眼神一暗,还是来晚了。 “二哥,你怎么来了?”彭淑立刻招手让他坐下,“还没吃早饭吧?一起?” “原本昨日便要来看你了,担心你太累,想让你休息休息再过来。”彭硕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头的小粥和青菜取出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二哥,你下回要给我送饭,提前让清风过来通知一声便是,巧微正好也许久未休息过了。” 彭淑很自然的将小粥拿到眼前,用竹勺吃了口。 “嗯!这粥好吃!巧微,学起来!”彭淑眼前一亮道。 见她吃的开心,彭硕暗下去的眸光,又亮了起来。 “淑妹妹,听说猎场有刺客,你没受伤吧?”他紧接着揪心问。 “没事,就是走路有点多,脚底板起泡了。”彭淑苦着脸,将脚伸出来让他看,“喏,好几个水泡,真的疼。” “清风,去取我的药来。”彭硕立刻道。 “不用,我有药。”彭淑忙让人拦住清风,又吩咐阿影取双碗筷,给彭硕盛粥。 “切勿碰水,也别下地。”彭硕叮嘱好几遍,这才提起彭瑶的事,“淑妹妹,清者自清,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你别在意,大不了咱们不出门,过段时间,就没人议论了。” 彭淑心里一暖。 二哥都知道关心她的脚,都知道她被彭瑶影响了。而她的生父却不知,还说她人品不好。 第143章 心里有点暖是怎么回事? “谢谢二哥。”彭淑笑盈盈撒了个娇。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彭硕笑问。他感觉到,自己跟彭淑的关系,更亲近了。 那种切实感受到,她是自己妹妹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这种感觉,让他不孤单,心里也踏实。 自己的妹妹,当然要对她好啦。 “想吃新鲜笋,也想吃蕨菜!最主要的是,想吃石蛙!”彭淑兴奋的报了一长串。 彭硕闻言点点头,“行,我去给你找。不过可能要多等些时候,现在天冷,你说的这些,不一定有。” “在行宫的时候,我就听到蛙叫了。不过那个地方地形特殊,比其他地方暖和。”彭淑也不急,她只是馋了。 “想来也快有了,寻到第一时间给你做。”彭硕宠溺道。 “二哥真好。” 彭淑开心得,笑容都甜了不少。 她喜欢这种被有亲人疼的感觉,心里暖暖的,身后也仿佛有一座大山,无形中给她力量。 兄妹两又说了会话,彭硕才提食盒离开。 彭淑则让染微和阿影扶着她,去了小书房。 小书房里,放着好些她之前画的画。现在有些画也快干了。 “尤妈妈,楚二她侄女什么时候周岁宴?”彭淑打算挑幅画做贺礼,又担心时间来不及。 “帖子上说是,下个月二十一。”尤妈妈拿来帖子道。 彭淑:“……” “不是说过几天?”她没记错的话,楚灵珊是这么说的。 “姑娘,这就是楚姑娘待姑娘好的表现。若是等闲关系,她提前十天左右通知,或者提前三五天通知即可。但提前一个多月下帖子,便是心里当姑娘是好朋友。以前,奴婢还在致远侯府伺候的时候,侯夫人嫁入侯府那年,可是提前一年多跟她是闺中密友说了。” 尤妈妈越说越高兴,满脸堆着笑。 彭淑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友情,亦或是其他,都要有个人先踏出那一步。 既然楚灵珊先对她好了,她自然不能辜负。 “染微,将那幅画取来。” 彭淑挑了副最绚烂,却又不俗气的画。绚丽的云层,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显得湖光也灿烂辉煌无比。远山高远旷达,令人震撼。 一轮金色太阳,半掩于云层之后,普照大地,充满了神圣之感。 望着画作,彭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喜欢那些缥缈的东西。 这幅画,颜色绚烂,却缥缈如仙境。 “染微,你去买些东西。” 彭淑提笔写了份单子,让染微悄悄去买。 “姑娘,您打算将这幅画当做贺礼?”尤妈妈问。 虽然她也很喜欢这幅画,可信国公府是豪门望族,重孙辈嫡长女周岁宴,这幅画做贺礼,有些不够。 毕竟,画这种东西,是要看画家名号的。 “你看着挑份得体的贺礼,到时候与这幅画一块送去。”彭淑道。 这幅画是她所有画里,排在前三的。 若要说那一副最好,当然是昨夜激情创造的那副了。虽然还未完成,但可以预见,这幅定是此生,最喜欢的之一。 说话间,彭淑继续画昨夜未完之画,直到染微将她要的东西买回来才停下。 制作上光油,在觉醒的二十二世纪记忆里,还清晰的烙印在脑海。 专注,可以让她忘记烦恼。做喜欢的事,可以让她心生愉悦。 “姑娘。” 步骤正走到最后一步,尤妈妈过来禀报道:“奴婢方才听三房那边,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还有五少夫人吵起来了。听那话是三房几位姑娘、公子的婚事被退了。 哦,对了,还有二公子。您去猎场后,大少夫人便与几位夫人打得火热,似乎是为了二公子的婚事。今日原本要请她们上门吃茶,竟一位也没来。” 最后一步做完,彭淑洗了洗手,道:“你去青竹院跟二哥说,让他下月与我同去信国公府。” “哎。” 尤妈妈忙点头应下。 带二公子去见见人,别人瞧他好,被三姑娘牵连便也能小些。 在这府里,二公子是真心对她家姑娘好的。她自然也希望二公子好。 “姑娘。” 雪薇过来,附在彭淑耳边禀报了句,“燕公子过来瞧朝阳了,不过她是哭着回来的。” 彭淑闻言轻叹一声,看来燕长林已经跟她说了。从猎场回到到现在,她都没让彭朝阳到跟前说话,也是为了等燕长林先说。 他倒是有种,知道瞒不住。 “你去告诉她,待她心情平复些,便来找我,我有话与她说。” 小书房里,彭淑心情平静,说罢又吩咐染微道:“你去王府找王爷要份名单,顺便打听打听裴满的近况。” “是。” 染微转身迅速翻墙而去,到了巷子,见四下无人,她又继续翻进了贤王府青山院。 有前几次的经验,这次她再出现,院里的护卫一动不动,都不过来打招呼了。只用眼神瞅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又来了? 染微不好意思的冲护卫点头示意了下,然后走向李肃书房。 书房外,廉贞正守着,见他过来,立刻打招呼道:“染微姐姐来了。” “我来找王爷要一份名单,和问问裴满的情况。”染微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 只是,廉贞听完一愣。他挠了挠头,满脸的疑惑。 “怪哉,怎么跟王爷说的一样?” “王爷说什么了?”染微也疑惑起来。 “说你今日必会过来要一份名单,和问裴满近况。”廉贞此刻那叫一个震撼,莫非王爷是神仙不成? 竟能预知未来? 染微也是一惊,“那我能进去吗?” “当然不能啦,又不是彭姑娘亲自来。”廉贞说罢将染微拉到旁边亭子里坐下,“王爷嘱咐我跟你说。”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册子,“喏,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你家姑娘的名单,至于裴满……他现在在京都的宅子里,新纳了一房妾室。” “多谢。”染微拿了名单便打算走。 “染微姐姐。”廉贞拦住了她。 染微眉头一蹙,冷目扫去,廉贞顿时打了个寒战,他敢发誓,这是他见过最冷酷的女人!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不用守巷子,只管守好你家姑娘的院子即可。你一个人,既要巡视巷子,又要守院子,太辛苦了。巷子有我们呢,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 染微微愣,心里又些暖是怎么回事? “哦。” 她冷冷丢下话,揣着册子翻墙出了王府。 第144章 老丈人挑女婿 三两下,不过眨眼间,染微回到沉香院。临进院前,她停下来回望了眼,不自觉地笑道:“真是个呆子。” “说谁是呆子?”雪薇正好端了一竹篮的水果过来,好奇问。 忽然而来的声音,吓了染微一跳,她的脸蹭的一下子红了,“没说谁!” 她支吾丢下话,人化作一道残影,冲进沉香院。 “姑娘,册子给您拿来了。王府那边说,裴满正在京中的家里,新纳了房美妾。” 她将册子往桌案上一扔,不敢抬头,怕自己的脸真的红了,还怕被彭淑瞧见,急匆匆又出了门。 彭淑躺在贵妃榻上假寐,以为她还在,便道:“裴满这只老狐狸,还等着淑妃从冷宫里出来呢。不过,他注定徒劳了。染微,王府那边,除了说这些,可还有别的?那苏以沫是什么个情况?” 话问完,过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彭淑睁眼时,屋子里哪里还有人?只余那册子,安静地躺在桌案上。 “染微这妮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一面说,一面拿起册子翻动,很快便被上面的名单吸引了注意力。 看了好半晌,又回忆了下过往记忆,很确定地便锁定了李星让的人。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六皇子的人也在名单里。 六皇子啊…… 彭淑轻叹一声,她前世那短命的夫君。 这一世,距离他殒命,也没多长时间了。 说起来,六皇子李星回待她极好的,虽然体弱多病,却每每都想帮她的忙,见她为夺嫡呕心沥血时,也会拖着病体,给她想法子,叮嘱御厨给她熬药膳。 只可惜,他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云微和整个太医院,穷尽一身医术,也没能让他多撑几天。 “姑娘,朝阳来了。”阿影禀报道。 彭淑将册子合上,颇有几分紧张地整理了下凌乱的碎发,和衣裳,然后在椅子上,端正坐好。 “让她进来。” “奴婢,拜见姑娘。” 彭朝阳走进来,先福身行了一礼,然后才抬眼望向彭淑,“姑娘,您找我?” 她哭过了,但妆容收拾得很精致,眼睛没有肿,只是没什么神采。 “我很抱歉。”彭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有种失信于人的愧疚感,“你……还是我说罢,我这里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姑娘,他已经跟我说了。”彭朝阳打断彭淑的话,脸上浮上一抹自嘲笑意,“他没有能力守护我们之间的感情,强行嫁过去,不过是徒增三个人的烦恼罢了。他说,他对不起穆姑娘,也对不起我,他说会对我们好。” 越说,她的语气越悲凉。 排山倒海般的苍凉迎面而来,彭淑都忍不住心里一颤,想起许多过往来。 她甩甩头,让庞杂的念头散去,问道:“那你……是另嫁他人?” “我已是他的人,他说,我若选择另嫁他人,他会给我出一份和离书,我这副身子,也算是有了出处。”彭朝阳说着说着,便没什么力气了。 为了能与燕长林在一起,她费尽心机,可到头来,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她累了,不想算计了,也不想去计较那些得失。 就这样吧。 沉香院若愿意继续收留她,她便一直在沉香院养猫。 若沉香院不愿收留她,她也毫无怨言。毕竟,这也不是彭姑娘的错,不是吗? “罢了,奴婢看开了。若姑娘不嫌弃,奴婢继续给您养猫。” “我自然不会嫌弃。你既不想再嫁入燕家,那么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将来,你再有心仪的人,我会送你风光大嫁。你别灰心,男人嘛,满大街都是,有时候,换换口味,你会发现,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彭淑道。听彭朝阳说这番话,她暗暗松了口气。 三个人的关系,最是拥挤,退出是明智的。 “多谢姑娘,不必了。我与他走到今日,不是您的错。”彭朝阳最后努力挤出抹笑意。 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下去休息去吧,我有事会叫你。”彭淑不会安慰人,说了几句,便词穷了。 “是,奴婢告退。”彭朝阳恭敬退下。她也身心疲累,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安静的待会。 “好。” 彭淑点点头,目送她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望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她思虑良久。 没想到燕长林直接给了她和离书,虽说她只是个外室,但能有份和离书,将来再嫁也容易。 这个时代的女子再嫁是常事,但若头昏便失了清白之身,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哎,分手是痛苦的,需要时间去治愈。”彭淑拿起名单,又继续看,“李星回难道发生了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去争抢御林军统领的位置。 若她没记错,前世他是与她在一起后,才开始夺嫡的。 她说,她要那皇后的宝座,他欣然应下。 “阿影,备车。” 许久未见过李星回,彭淑忽然间,想去看看他。 “哎。” 阿影麻溜下去,不多会便回了,“姑娘,马车备好,可以走了。” 她说罢叫来雪薇,一左一右,将彭淑扶到马车上。 “染微呢?” 上了马车,没瞧见染微,彭淑跟更奇怪了,以前出门时,这小妮子都是最先等在马车里的,今儿怎么还没出来? “奴婢来了,姑娘,走吧。” 染微过来,撩下车帘,没坐进马车,而是骑马跟在马车一侧。ωωw..net 奇奇怪怪的举动,惹得彭淑更好奇了,她打开车窗,笑盈盈问道:“怎么了?脸这么红?” “奴婢没有!” 染微一听自己脸红,吓得打马先一步出了门,然后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是在害怕被问脸为什么红。 “姑娘。” 阿影嘴角扬起抹八卦笑,压低了声音道:“染微八成是思春了。” “你知道内幕?说来听听!” 彭淑立刻无比感兴趣,迅速在脑海里过了遍染微能接触到的男人。 可,好几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她也不敢确定是谁。 并且,总有一种,这些歪瓜裂枣配不上她家染微之感。 “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雪薇说,她是从王府回来后就成这样了。” “王府?许笑?”彭淑脑海里立刻浮现许笑那憨傻的笑容,顿时打了个寒颤,摇头自语道:“不行不行,会影响孩子智商。” 紧接着,廉贞的脸浮现…… “这个也不行,更呆!” “难道……温不平?” 想到有可能是温不平,彭淑一颗心骤然悬起,温不平那执拗的性子,并不是好夫君的人选,跟他过一辈子,不得被气死? “姑娘,到了。” 马车里,彭淑否定了一圈,跟老丈人挑女婿似的,越挑越不顺眼,挑来挑去,六皇子府到了。 第145章 殿下,你娶我可好 本朝皇子府,坐落在青云街。 打头的是大皇子府,然后依次排列。 因承乾帝几个孩子,男女混排,没有五皇子,故而六皇子的府邸,与四皇子面对面。 彭淑的马车过来时,四皇子府的门房还以为她是去四皇子府的,想起彭瑶那件丑事,他们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开门吧,会影响殿下名声。 不开吧,万一耽误了大事,该如何是好? 正满面愁容时,彭淑的马车停了,只见她被丫鬟从马车里扶下来,便直接走向了六皇子府。 四皇子府的两门房:“……” 不是来找他们殿下的? 恰巧,李星让从宫里回来,马车停在府门前时,六皇子府的门刚为彭淑敞开,她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待李星让下马车,只来得及瞧见那飘飞的衣角,六皇子府的门,已关上,熟悉的人影,隔绝在朱红大门后。 “彭淑?她来找六弟何事?”他蹙眉问。 马车里,闵松泉出来,瞧了眼六皇子府的朱红大门,回了句似是而非的话,“或许,找的不是六皇子,而是,我们猜不到的东西。” 李星让:“……” 他最近有点烦这种说话欠揍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直白些? “给本殿准备份礼物,本殿也许久未见六弟了。”他冷冷吩咐道。 闵松泉眉头皱了皱,“殿下,您现在最好别与彭家女有来往,就算要来往,也得忍住,至少忍到那些流言蜚语淡去。” 然而,李星让却听不进去,他恼怒道:“本殿去看自己弟弟不行?” “行。”闵松泉无奈了。该说的话,他已经说了,至于对方照不照做,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此时,六皇子府里,彭淑被带到暖阁。 李星回身子骨弱,极度畏寒,哪怕是三伏天里,他也穿得厚厚的。 彭淑被领到暖阁,入内身体立刻便暖洋洋的,仿佛身至六月暖阳之下。 李星回站在暖阁内的莲花底座云纹铜炉旁,与她遥遥相望。 两人之间,不过是隔了个暖炉,却仿佛隔了一世。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似,没有重生,她依旧在前世,眼前的李星回,还是那个会在暖阁等她归家的温柔夫君。 许是事先便交代好了,婢女搬来椅子给彭淑坐下,然后退下,关上门,暖阁里,便只剩下两人了。 氛围太过于奇怪,彭淑没说话,只坐下凝望着对面的人。 “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是我的皇子妃。”他忽然说。 彭淑心头猛地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他也重生了? 可…… 不对! 彭淑凝视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神与寻常做梦醒来时一般无二,不是重生。 “梦很真实。”他又道。 说着,他慢慢走过来,走到彭淑面前,然后伸出手,“我想像梦里那样,抱抱你,不知可否?” 很无礼的要求。 “我知道很唐突。可,我的梦告诉我,去争一争那个位置,你会来见我。我对了,你来了。彭姑娘,你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哀求吧?”他又道。 将死之人…… 他生得本便俊逸,在说这话时,有种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彭淑站起来,上前两步,伸手抱了抱他,一如前世,他终于登上帝位时那样。 她给了他一个胜利的拥抱,然后说:“多谢陛下成全。” “彭淑!” 李星回的手,忽然用力,将彭淑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想要用力量,表达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情愫。 太莫名其妙了。 “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我的梦里,都是你,都是你!”他喉咙里,是克制的疯狂,宛若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我梦见我死了,我看见你在我的棺椁旁哭,彭淑……到底,那些事是真,那些事是梦?梦醒了,我的身边没有你,入了梦,我看到你对我笑,看到你哭,看到你很辛苦,一切是那样真实。” 彭淑震撼极了。 为什么他会做那些梦? “我预见了自己的死期,彭淑……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不配成亲,不配有王妃,我只会拖累别人。我知道……一直知道,我不配。” 他痛苦地放开彭淑,转身不看她,眼泪却在眼眶打转。 终于抱到了梦中的人,可他清晰地知道,他不该拖累她。 他就要死了。 一个死人,怎么可以拖累别人呢? “抱歉,彭姑娘。”他努力压制内心的疯狂,克制地道,“本殿失礼了,没吓到你吧。” “殿下。”彭淑不知该说些什么,可眼前的人,是前世最开始成全她的人。 能站在大启朝之巅,执掌江山半个世纪,她的背后,永远有他一席之地。 她不忍看到他这样自卑。 “您是尊贵的皇子呀,怎么会不配?以后,千万莫要这样妄自菲薄了。” “多谢彭姑娘宽慰,本殿知道了。今日,本殿冒昧,还请姑娘莫要往心里去。本殿,绝对不会泄露此事。” 李星回依旧没有回头,似乎唯有这样背对着,他才有勇气说话。 “殿下,虽然臣女不能如梦中一样做您的王妃,但可以做您的朋友,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与臣女说。臣女不敢说能答疑解惑,但可以做个忠实的倾听者。” 彭淑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把话说出口了。 就在方才,她忽然间想到,若是再次嫁给李星回,她便可直接脱离彭家,也可继续摆烂。 可,前世已经利用过他一次了。 这一世,她不想再利用他了。 做人,千百事中,总要有一件事是凭良心的。 再利用他,便是太没良心了。 “好。”李星回心头莫名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他实在不讲明白,为何会做那些奇怪的梦,又为何是她? “臣女告退。” 他始终没转身,彭淑猜他此刻不愿见自己,便主动告辞离开。 果然,李星回没有挽留,也没有转身,直到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时,他才慢慢转身望向门外。 长长的小径上,轻盈飘逸的身影,只剩下远远一抹红了。 “若本殿能活得久些,梦,是不是便不是梦了?”他喃喃自语道。 梦里分明那么真实,真实到他不想醒来。 可每次不想醒来时,他便会看到她扶棺哭泣。 看到她哭,他整颗心都碎了。 不知是何时开始做这样的梦的,数月以来,每次入眠都会梦到许许多多,关于她的片段。 她莞尔一笑的样子,她苦思冥想的样子,她欢呼雀跃的样子,她给自己熬药的样子…… 她说,殿下,你娶我可好的样子。 第146章 不想嫁给你,懂? 彭淑一路不停留,从暖阁出来,便直奔皇子府大门。 不巧的是,她堪堪走到大门,还未出去,李星让进来了。 “淑妹妹,好巧。” 彭淑:“……” 她暗叫倒霉,怎么到哪都遇到这狗东西。 “臣女要归家,就不打扰四殿下与六殿下兄弟情深了。”彭淑皮笑肉不笑,敷衍地屈了屈膝,便直接往外走。 步伐很快,比从暖阁出来快了一倍。 李星让见她走得快,顿时蹙眉,“淑妹妹似乎很不愿意看到本殿?” 他上前几步,拦住彭淑,“本殿可以解释,那件事,真的不是本殿有意的。本殿想娶的人一直是你。你要相信本殿。“ “四皇子。” 彭淑简直无语了,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不发脾气,咬着后槽牙道:“你与彭瑶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嫁给你,懂?” “本殿知道你在说气话,还是不肯原谅本殿。没关系,本殿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本殿的心意。” 他说罢担心彭淑还是不信,竟举起手发起誓来,“本殿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彭淑:“……” 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到需要发誓的地步了?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四皇子,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嫁给你!对你与彭瑶的事,我无所谓。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 “你到底要生气到何时?到底要本殿如何做,才能消气?”李星让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原地转了两圈,“淑妹妹,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住口!” 彭淑是真的生气了,她也不管这人是不是皇子,她现在就是很不爽,“不要叫我淑妹妹!淑妹妹不是你叫的!” “好好好。”李星让满脸无奈宠溺的模样,“只要你消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离我远点!” 彭淑实在是受够了,越过他,直接冲出六皇子府。 也没顾他追出来,上了马车,便吩咐小七赶紧走,跟屁股后头有猛虎在追似的。 李星让追出六皇子府,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马车已启动,片刻间便走远了,他呢喃一句,“淑妹妹的脾气,何时这样大了?她定是气极了才这样,怪本殿做事不谨慎啊。” “四殿下,我们家殿下有请。” 六皇子府的人出来请道。 李星让本也不是来看弟弟的,他是见彭淑进六皇子府,担心有人跟他抢,才匆忙赶来的。这彭淑都走了,他自也不想去见李星回那病秧子。 素来,他都不喜欢这六弟,觉得他不祥,会过病气给自己。 “本殿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这是给六弟滋补的补品,你带进去吧。”李星让示意下人将东西交给六皇子府的人,大步走下台阶,回了自己的四皇子府。 然而,他刚进府没多会,安插在六皇子府的细作,便过来禀报了。 听了禀报,他当即震怒,“什么?你是说六弟跟淑妹妹抱在一起?” “是,小的偷偷挖破一处窗户纸,看得真真切切的,还是彭姑娘主动抱的六殿下。两人抱了好一会,才分开。”那细作说得无比笃定。 “嘭!” 李星让一拳捶在茶几上,“这个老六,平日里病恹恹的,倒是本殿小瞧他了,没想到是个心黑的,暗地里抢本殿的女人!” “殿下,还请指示,小的该怎么做?”那细作又问。 “既然老六不仁,便莫怪本殿这个做哥哥的不义了。他病恹恹这么多年,想来也是腻了,我们送他一程!”李星让发狠道。 李星回打小羸弱,若不是彭淑要求,他怕是永远不可能去参与夺嫡。这一世,彭淑还没要求他夺嫡,故而六皇子府的许多眼线,都还没拔出。 四皇子府这边的细作来禀报时,一名丫鬟,也迅速出了六皇子妃,直奔贤王府。 差不多是彭淑回到彭家时,李肃那边也听了差不多的禀报。 “星回……” 李肃呢喃着这两个字。 廉贞和许笑、盈袖三人站在他面前,用余光瞧了瞧他的反应。 这不瞧还好,一瞧三人都愣住了。 王爷怎么回事? 听到六殿下的名字,竟那样紧张,如临大敌一般。 六皇子的人虽然也参与争夺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可根本不足为惧呀。他本人又羸弱不堪,莫说给个御林军统领了,就算把京郊大营一并交给他,他也未必能撑得住。 说白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的人,用得着那样紧张? 他们可是从未在王爷身上瞧见过这般紧张的。 这都不能说是紧张了,应该说是恐惧。 为什么呢? “备车,本王去看看星回。” 不知过去多久,李肃淡淡道。 廉贞三人,站得都僵硬了,闻言立刻暗暗松口气,各自下去准备了。 夜半时分,彭淑吃饱喝足,已经准备安歇了,奈何尤妈妈不让,非让她在院里走几圈才允许上床。 就在彭淑在院子里走圈时,李肃到了六皇子府。 “星回拜见皇叔,不知皇叔来,是为了何事?”李星回特地从暖阁里出来,在院子里迎接李肃。 他话方说完,夜风一扫,立刻便激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羸弱的身体,在夜风中,摇摇欲坠。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脸色,也瞬间更加苍白。 “进屋说。” 李肃上前扶住他,叔侄两缓步进了暖阁。 暖阁的门一关,李肃便自寻了把椅子坐下,又示意李星回也坐。 “皇叔,您……” “星回。” 李肃打断了他,“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了,不知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有,本王亲自去与你父皇说。” 这话出口,李星回没有立刻接。 其实,在李星让登门却不见他时,他便明白了。 有很多人盯着彭淑,他的皇兄,他的……皇叔! 皇兄是不关心他的,这一点他很清楚。皇叔素日里倒也关心他,可今日过来,他无比确定,不是因为关心他。 他们,都是为了彭淑而来。 “我这幅躯壳,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皇叔莫要取笑我了。” 他低落的低下头,声音轻轻的。 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些梦境,无比清晰的梦境。梦里他也是这般,不敢倾慕别人,不敢得到别人的倾慕,更不敢娶妻。 可,梦里的妻子,是主动过来找他的。 梦醒了,她却说,不能做他的王妃。 梦啊,是反的。 第147章 为什么要去找他? 彭淑的名字,没从李星回的嘴里出来,李肃沉默了。 他心疼这个侄子。 可有些事,有些人,他并不想让给他。 他已经拥有过,且并不能陪伴她。 既不能长久陪伴,一开始,便莫要在一起。 很残忍。 但这是事实。 “星回,你是尊贵的皇子,莫要妄自菲薄。”李肃宽慰道。 似曾相识的话,让李星回陷入了沉默。 方才,就在方才,也是在这间暖阁里,彭淑也是这样宽慰他的。 “皇叔,若我的身子好些,我一定不会放弃。”他忽然坚定道。 他的梦中情人啊。 怎么可能会放弃? 说出放弃这样的话,实属无奈罢了。 李肃没有多说什么,男人间的默契,他懂。 “好好将养。” 他站起身,轻拍李星回的肩膀,以示鼓励。 彭家,沉香院。 彭淑不知关于她,发生了许多事。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后,睡意全无。 好在今日月亮很圆,她选了处位置较高的屋顶,拿了些零嘴,让阿影取来梯子,爬上去悠然赏起月来。 “什么人!” 刚开始赏,瓜子还没嗑两颗,便听染微一声断喝。 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 “是你?” 染微收回刺过去的剑,满脸震惊,退也不是,驱赶也不是,左右为难地望向彭淑。 “三更半夜闯女子闺房,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彭淑坐在屋顶上,冷声道。 她不喜欢这种没边界感的行为。 “彭姑娘恕罪,不是我故意要闯的。我们王爷在对面赏月,瞧见你也在赏月,便让我过来问问,要不要同赏。”廉贞冲对面努努嘴。 彭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能瞧见贤王府的屋顶上,一道谪仙般的身影,迎风而立。 “一起也可,不过我不想动。”彭淑正好也想与李肃讨论一下御林军统领人选问题。 这件事,她自是不关心的。但这件事,可以给她带来一万两,那便不得不关心了。 “是,我这便去与王爷说。” 廉贞拱手行了一礼,便掠过高墙,眨眼功夫去到李肃身边。 不多会,李肃翻墙出了贤王府,从角门入顺国公府,又顺着梯子,走到彭淑身边。 “坐。” 彭淑简单地说了个字,算是打招呼。 “四周无人,不会有人瞧见,你放心。” 李肃坐下后,便轻语道。 他手里提了壶酿尘,这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好酒。 彭淑不喜喝酒,无事几乎不喝,但酿尘除外。 倒也不是喜欢喝酿尘,只是不拒绝喝。 “喝一杯?”李肃递过来一个杯子。 “这月下谪仙,当与美酒共赏。”彭淑接了酒杯,做为回报,她递给他一把瓜子,“酒你出,花生米我出。不过我没花生米,这瓜子,全当是花生米了。” “敬月色。” 李肃美酒斟满,饮了一杯。 彭淑闻着酒香,便似有些醉了,也饮了一杯,“敬太阴真君,求真君保佑我得一万两。” “敬前世今生。”李肃又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说到前世,彭淑微愣,审视地凝视他,然后一字一句道:“敬逝去的野心,和壮志。” “敬活着。” “敬舒心地活着。” “敬遇见。” “敬……” 几杯酿尘下肚,彭淑发现这一世的酒量,神奇地差得厉害,她竟有些醉了。 这一个人醉不要紧,要紧的是身边还有个谪仙般的人物。 她偏头凝视着李肃,见他五官好看得不似凡人,仿佛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这样的人,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夜风徐徐,吹乱他的发。几缕黑发飘在眼前,遮挡了他的颜。 “李肃,你过来些。” 彭淑想替他将黑发拢到耳背,可手有些够不到,又不想挪,便不知不觉地如前世般,叫他李肃,叫他靠近自己些。 李肃很顺从地靠过来,“太……” “你说什么?” 远处传来犬吠,乍然间很嘈杂,彭淑没听清,一面伸手去拢那缕黑发,一面问。 许是醉得厉害,她的手有些不稳,没轻没重的,触到他温热的肌肤,手如同触电般,颤了一下。 李肃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彭淑鲜少见他这样,觉得甚至可爱,便轻笑道:“李肃,吓到你了?” “没有。” 他摇摇头,声音莫名有些沙哑。眼前人,朱唇娇艳欲滴,在撩人月色下,说不出的魅惑无边。 “李肃……” 夜风徐徐,越吹,酒劲越上头,彭淑只感觉脑子像是僵住了,忘记了思考。 也似乎回到了前世。前世有一次李肃陪她赏月,翌日便有流言说他是她的男宠。 “李肃……你受委屈了。” 彭淑歉意道。 她有些坐不稳,说着说着,便要倒下去。 李肃眼疾手快,伸手一揽,将将她扶住了。 “那些人胡说,你别放心里。” 彭淑感觉到,身边有的暖暖的暖炉,她有些冷,便一直往暖炉上靠。淡淡的墨香入鼻,她吸了吸,双手不自觉的攀上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口,然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怀里不安分的人,撩动李肃的心虚。血气方刚的他,忍着不让自己的气息那怕重一丁点。 滚烫的感觉,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让他近乎要把持不住。 可他把持住了,把持得青筋直冒。 “李肃……对不起……”彭淑呢喃自语,声音低低的,在夜风中,只有他才能听到。 “李肃……” “我在。”他温柔回应。 “李肃……” “我在。”他不耐其烦的回答,语气永远温柔。 彭淑觉得自己要睡了,可脑子又在抗拒,似乎在阻止她睡去。 然而,酒劲上来,她又迷迷糊糊的,许多记忆走马观花般浮现,分不清是哪一世的,纷乱而庞杂。 “为什么要去找他?”李肃垂目,凝视着怀里的人,问出了内心深处,最害怕的问题。 为什么要去找他? 为什么? “找谁?”彭淑茫然抬头,望着他如玉般的容颜,痴痴笑起来。她笑自己傻,这么好看的人,她竟只当他是护国重器。 不过,他应当也不想靠美貌吃饭吧。 哪个男人不想做国之重器? 不亵渎他的美貌,才是对他的尊重啊。 “他,星回。”李肃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害怕得到的答案,是不想听到的那一个。 第148章 亲他 “星回?” 听到星回二字,彭淑甩了甩头,想要立刻清醒过来。ωωw..net 前世与李星回在一起,他太过于羸弱,致使她时刻不得安心,总担心他什么时候就没了,故而每每听到他的名字,她便会高度警惕。 李肃垂目凝视着她的眼睛,见她昏昏欲睡的眼,渐渐变得明亮,他一颗心也一点点下沉。 片刻间,彭淑清醒了不少。待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李肃怀里,双手还抱着他的脖子。 顿时脸色一红,立刻便放手了。 她速度快,动作幅度到,放手的瞬间,险些从屋顶上跌下来。 李肃见她身子不稳,立刻伸手揽住她的腰,“小心。” “谢谢。”是 彭淑低下头,尴尬的吐了口浊气。 同时,思路也清晰起来。 还好还好,没回到前世,李星回大抵上,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 她余光瞄向李肃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怅然一叹。 真服了自己了。抱都抱了,为什么不能亲一下? 亲一下,他不会要自己负责吧? 彭淑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一面贪图美色,一面不想跟他面对那些风风雨雨,想照常摆烂。 可是,像这样喝醉的机会不多耶! 要不亲一个,然后装断片?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抬头望向他的脸。 他黯然的神情,撞入眼帘,她顿时便很心疼。 是谁,惹她的贤王殿下难过了? 真是不讨喜! “王爷。” 彭淑醉醺醺的,又攀上李肃的脖子,欣赏美玉般凝视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李肃:“……” 软若无骨的人抱在怀里,偏偏她还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这要他如何把持? 他快彻底把止不住了! 她知不知道,主动抱他的后果是什么? “你喝醉了。” 李肃抱着她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想要松手。 可手还没松开,那被挪开的人,又缠了上来,软软的身体,赖在他怀里。 “我没喝醉,我清醒得很。”彭淑一张脸红扑扑的,双眼迷离,抱着李肃,贴着他,便要将他压倒。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电一样,让李肃浑身酥麻,渐渐丧失抵抗力。 直到被彻底压倒。 “彭淑,你醉……”李肃还保持有最后的清醒,想要最后提醒她。 可回答他的,是彭淑霸道的吻。 被吻到的瞬间,李肃只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方才所有的失落,一扫而空,换却的是甜蜜和欢喜。 原来,她喜欢自己。 那么,还在乎什么六皇子? 不过是过客罢了。 现在,此时此刻,他才是拥有她的人。 渐渐的,他不再抵抗,反手抱住彭淑,身体一侧,返压了上去。 彭淑:“……” 她无语了。 这还能被反压? 不行! 她必须在上! 于是她掰了下他的身体,钢铁一般,没掰动。 绵长的吻,贪婪的索取着她。 慢慢的,他想要更多,密密麻麻的吻,一点点下移。 彭淑:“……” 她猛地睁开眼睛,瞬间怂了。 靠! 她没经验啊! 还没做好准备啊! 她只是想亲一下美男而已,可没打算把自己交出去。 若真到了那一步,是需要负责的吧? 她不想负那责任…… 可身上的人,跟钢铁浇筑般,根本无法撼动,甚至她被死死的抱着,抽身都做不到。 吻一点点下滑,眼看便要到最危险的位置了,她眼眸一动,假装要吐,呕了起来。 李肃:“……” 听到她像是喝醉了要吐,他猛地停下,抬起头,娇艳欲滴的唇,被他吻得都肿了,顿时很心疼。 伸手一揽,他将彭淑揽在怀里,轻飘飘下了房顶。 落地后,彭淑立刻继续装作要吐,冲出废弃院子,冲回自己的沉香院。 “关门!” 进院后,彭淑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倒在床上,抱住被子,然后滚成蚕蛹。 “天啊!”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甜甜笑起来,“我竟然非礼了李肃!”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影和染微、雪薇三人,守在门口,都露出了久未的姨母笑。 沉香院外。 李肃被关在门外,他站在阴影下,凝视那扇关了,却又似乎没关的门,开心一笑。 廉贞和许笑站在他身后,也是大为震惊。 他们刚才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 他们只是在保护王爷,并没有偷窥的意思! 可是,王爷竟然被彭姑娘压倒了,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许笑。” 正姨母笑,李肃的声音有几分雀跃的传来。 “属下在,王爷请吩咐。”许笑慢半拍回道。 “立刻准备彩礼,本王要再次来彭家提亲。” “是!”许笑回答得慷锵有力。 第149章 阴沟翻船 一夜无话。 彭淑抱着被子,甜蜜的在床上干趟了一整夜。 对,没错。 她亲了李肃后,失眠了。 也不知是不是疯了,她竟然还想亲。 并且是,想每天都能亲…… 疯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只不过浅尝了一下,就上瘾了? 没道理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到李肃长得太好看上。 翌日,傍晚时分。 “姑娘!六皇子中毒,怕是快不行了,那边的人过来,说是六皇子想见您。” 彭淑正傻笑呢,尤妈妈急匆匆来报。 “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脸上的傻笑瞬间敛去,眉头深蹙,“快,备马。” “小七已经套好马车了。”尤妈妈又道。 “走,去看看。” 彭淑顾不上更衣,小跑着冲出沉香院,冲到角门,上了马车便立刻吩咐:“走。” 小七也知事情十万火急,立刻挥动马鞭,加速前进。 忽然,一股甜香入鼻,她眼眸便立刻重了起来,直到再也睁不开,直接重重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彭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很重,想要翻身,可做不到,只能闷着,闷得她猛地醒来。 当她睁开眼睛,人已经在一艘扁舟上了,四周是茫茫大海,蔚蓝蔚蓝的。天穹上,一轮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高高悬挂。 “阴沟翻船了?!”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手脚被绑,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动一下扁舟便严重不稳,倾斜着要将她倒进海里去。 “难道这一世就交代在这里了?” 对死,她到没什么恐惧,反正都已经亲到李肃了,也不亏。只是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彭家倾覆。 除此之外,还担心李星回,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有事。 “环境还挺美。” 她安静躺好,仰望着天穹,那里有几朵云飘过,很快便露出了万里如洗的天, “咕咕……” “咕咕……” 不知躺了多久,彭淑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很快便饿得前胸贴后背。 “没想到朕这一世是饿死的。”她好笑的自嘲一声,想起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来,“到底栽谁的阴沟里了?这样不明不明的死,亏啊。” 死不可怕,死得不明不明的,多少有些憋屈。 那能憋屈吗? 当然不能。 “幸好山人技能多。” 彭淑自言自语的扁舟上一点点摆动身体,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摆动,扁舟是一会要往左边倾覆,一会要往右边倾覆。 然,她力度掌握得很好,那扁舟始终平稳的随波逐流着。 摆动了半个时辰左右,压在身上的石块终于滑进了海里。 紧接着,她慢慢坐起来,弯腰用嘴将绑着手的绳子一点点解开。 “轰!” 绳子刚解开,大好的晴天,突然电闪雷鸣,乌压压的黑云盖过来,带着狂风,卷起海浪,刹那间将她卷飞。 落水的那一刻,彭淑脑海里出现一个字——草! “轰!” 惊雷与海浪同时袭来,不知多少个浪头,将扁舟和彭淑拍起,又落下,拍起又落下。 起初,她还能看到壮阔的海浪,渐渐的,她被海浪拍得头晕目眩,直接晕了过去。 海城。 “王爷!连天大雨,海上情况不好,您不能去!” 漂泊大雨落下,淋了许笑一身,他的手死死抓着李肃的胳膊,不放他上船。 李肃一点点将他的手掰开,没有多余的话,坚定的上船,然后吩咐人扬帆起航。 许笑想要跟着,却被拦住了,“若本王回不来,照顾好母妃。” 不知过了多久,彭淑命大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蔚蓝的天,和高耸入云的陡峭悬崖。 耳边是拍案的水浪声,以及呼啸的寒风声。 “竟然还没死……”她感叹一声老天有眼,然后爬起来,艰难的爬向崖壁之下凸出水面的巨石。 海浪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过来,推着她,不多会便到了巨石上。 巨石很滑,她刚爬上去,便又摔了下来,猛灌了好几口水。 “别让朕活着回去!” 她咬牙切齿,继续攀爬,借着水浪打来的力道,又一次爬上巨石。这次她学乖了,趴在巨石上,一点点滑动。 巨石之后,有动物留下的路,那些路上没有青苔,好走些了,她才站起来,一点点往上。 绝壁很高,无数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藤蔓从上头垂落下来,她走到绝壁之下,选了几根藤蔓缠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拉着慢慢往上爬。 许是此刻有了生的欲望,她很疲累了,但没有放弃,从天亮爬到了天黑。 天黑后的海边,温度急剧下降,冷得她直打哆嗦,只能继续爬,让自己动起来,才不至于体力急剧下降失去所有力度。 大约爬了三个多时辰,她终于到悬崖之巅。在这里,有许多动物栖息,她刚冒出来,便惊飞了不少不知名鸟类。 她也顾不得脏不脏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许是太累,不知不觉,她沉沉睡去,当再次醒来时,旁边站了只眸光凶狠的秃鹫。 那秃鹫见她睁开眼睛,没有害怕,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彭淑看了眼四周,发现这里除了有鸟类活动的痕迹,便没什么了。她爬起来,一步步,艰难的朝林子里走去。 她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必须找些野果充饥,不然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林子很大很密,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样子。 可能是运气好,她很快找到一窝蜂蜜。现下并不是采蜜的季节,但蜜蜂会采蜜过冬,哪怕是冬天也能出蜜。 顾不得被蛰,她脱下衣裳,将自己蒙住,又套住手,直接伸手去掏蜜,扣了两块碗口大的蜜,抱着跑了老远才停下来吃。 饶是如此,也还是被蛰了满头包。 吃了蜜以后,她恢复了些力气,又继续在山里寻找充饥之物。 早春不好找野菜,但枯败的山药藤还能认识,她寻了根枯木,徒手挖了起来。 紧绷着最后一口气,彭淑挖出了第一根山药。她实在太饿,又没有生火的条件,只能生吃。 幸好她对山药不过敏,吃完也没什么不舒服,还恢复了些力气。 有了力气,她休息了一刻钟后,立刻在附近捡枯枝。 还捡到了些松枝,由于这里太过于原始,松树下有松脂没人捡,她便都捡起来,然后学书里写的钻木取火。 钻木取火比蜜蜂嘴里夺食还要艰难,也比挖山药和捡枯枝还要时间长。 好在她有个好习惯,越在艰难时,她越冷静。 在绝对冷静中,火终于点燃了。 有了火,她先将湿漉漉的衣裳烤干,烤干衣裳后,又挖了些山药烤熟了吃。 眼看天色又要黑下来,这片林子是完全陌生的,远处传来陌生动物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彭淑趁着天色未暗,寻了块锋利的石头,砍了些藤蔓,又寻了根手腕粗的木头,与石块绑在一起,做成了把斧头。 然后用简易的斧头,又砍了些藤蔓,将捡来的枯枝,简单的搭建了个小棚。附近有芭蕉,小棚子搭建好后,砍了些芭蕉叶挡风,还在小棚周围,刨处一个圈,圈里放了枯枝和树叶,又放了些松油。 小木棚里,用芭蕉叶垫底,上头再铺了些枯枝,就算是床了。 做好这一切,天已完全黑下来,彭淑在棚子里挖了个火坑,继续烧着火。 火势不大,但足够保暖。在小木棚外,还有一堆更大的火,火势足以震慑黑暗中的野兽。 忙碌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她躺在枯枝铺成的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亮,她便迎着清晨第一道朝阳醒来了。 小木棚里的火已经熄灭,外面的火还有些火星子,她急忙又给添柴,保证火星不灭。 燃了火,彭淑拿起小斧头,继续探索这片陌生的林子。 林子太密,枯叶很厚,踩上去绵绵的,探了许久,也没探到尽头,她只好折返,去了海边。 那只秃鹫已经不在,但有许多别的鸟类。那些鸟类见到她,立刻惊飞,有的太过惊慌,连嘴边的鱼都掉了下来。 那些鱼是刚捕上来的,还没死透呢,落地后还能蹦跶两下。彭淑脸上一喜,毫不客气的都捡起来,拿回自己的小木棚。 烤了两条鱼,吃饱后,她砍了一根芭蕉,用芭蕉叶做成了给一个碗,挤了一碗芭蕉水喝。 然后继续在林子里探寻。 寻了一天,除了寻到了些山药,和铜锣果。下午时分,她回到小木棚,在附近捡了一堆枯枝当柴火。 早上捡到的鱼还剩三条,彭淑又烤了两条,风干一条,然后再烤了一根山药,一起吃。 吃完烤鱼和山药,吃了一个铜锣果,然后又挤了碗芭蕉水喝。 吃饱喝足,天还没彻底黑,她干脆再梳理些枝条,巩固自己的小木棚,又添了些芭蕉叶在棚顶,和四周。 小木棚一下子更暖和了。 夜幕,如期而至,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大雨,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急促得令人心慌。 小木棚太的火很快便灭了,只有里头的火还燃着。 彭淑坐在火堆旁,脚边放着锋利石头做成的斧头。 远处,茂密的林子里,野兽的叫声,由远及近。 第150章 救 夜雨越下越大,急促地打在芭蕉叶上,彭淑困意全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除了雨打芭蕉的声音外,还能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轰隆声,如同一只只巨大的野兽,正在迎着狂风暴雨苏醒。 此时,在海浪澎湃的海面上,一艘三层楼高的巨船,如同一片枯叶,随海浪飘摇。 “殿下,今晚怕是来不及登岛了,得先找个地方停靠,雨停了,再过去。”船内有人大声道。 那声音尖细,像是太监的声音。 “先找个小岛停靠,雨停了再过去。” 过了片刻,明显是主子的人发话。若彭淑在此,一定会咬牙切齿地骂句狗东西。 因为,此刻在船上的,赫然是李星让! 而那太监,则是他的心腹太监小安子。 小安子吩咐船员找就近的小岛停靠后,又过来禀报道:“殿下,为了救彭姑娘,咱们的人,折损了十七个。” 听到折损了这么多人,李星让眉头一蹙,有些心疼。这些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就这么没了…… 见他蹙眉,小安子立马又道:“是他们自己不小心,那石块竟然没绑住,若绑好了,直接潜下去把人捞上来即可。彭姑娘挣脱了石块,被海浪打得很远,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不过幸好,彭姑娘还有一口气,他们还给她喂了颗救命药,现在想来是无碍的。” “淑妹妹无事便好,若有事,他们难辞其咎。剩下的人,赏银五百。但让她挣脱绳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回京后,自去领罚。” 李星让双拳紧握,脸色深沉。 得知贤王府又在准备彩礼后,他慌了。为了跟彭淑培养感情,他不惜出此下策。 虽然过程很惊险,但好在有惊无险。待风雨过去,他登岛救她,自会传成一段佳话。 到时候,她不嫁,也得嫁了。 “阿奇!” 不知名海岛上,小木棚里,彭淑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坐在火堆旁,抱着双膝,思绪早已飞到了京城。 “也不知阿影染微他们怎样了。” 能将她掳走,并扔在海上,对方肯定有不小的势力,染微纵是再厉害,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阿影就更不用说了,想来都没有反抗能力。 她被掳走,他们三人,是遭遇不测了吗? 若真是这样…… 彭淑心里越发内疚起来。 难道,又连累她们不得善终了吗? 京都,一处黑黢黢的暗牢里。 染微、小七、阿影,三人分别被五花大绑,吊在空中。 倒也没受什么伤,尤其是阿影和小七,他们没什么能力反抗。 染微身上挂了几道彩,伤口被包扎上药过了,从伤口被清理的程度来看,是专业人士包扎的。 “来人啊!放我们出去!” 阿影不知喊了多久,早已喊得嗓子都哑了。 “都怪我,没保护好姑娘。”染微自责道。 “论起责任来,应该怪我。我不应该为了赶时间,带姑娘走那条路。应该走大路,大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小七也自责地将锅往自己头上扣。 两人正说话,忽然外头传来铁锁被砍断的声音,三人顿时眼神一振,急切地望向牢房外。 从大门到牢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三人却仿佛等了一个世纪,等得心焦无比。 “染微!” 随着轻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廉贞出现在牢房门口,他第一时间看见被吊在后面的染微,急忙用手里的斧头,砍坏了牢房铁锁。 铁锁打开,他冲进来,越过绑在最前头的小七,来到染微身边,抱住她的双腿,然后吩咐跟来的其他死士砍断绳子。 小七:“……” 他分明看到来人冲着他本来,他满怀希望…… 可那人却越过他,直接去救染微…… 他以前错过了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 染微被救下,急忙问,“我家姑娘呢?” “王爷去救你们家姑娘了,放心,会没事的。”廉贞一面给她解开绳子,一面回答。 三人听说李肃亲自去救人,顿时松了口气。 “王爷吩咐,让我带你们去皇甫家。你们姑娘被人掳走,将来就算是找回来,也还是会名声受损,恐怕都活不下去。你们去皇甫家住着,对外宣称,你们姑娘也在皇甫家。” “皇甫家那边能同意吗?”阿影很是担心,“何不去郑家?” “郑老太师病了,王爷的意思是,最好别让郑家人知道,会影响郑老太师康复。” 说话间,三人都已全部救下,廉贞又道:“走。” 他扶着染微,生怕她走不动,甚至想背她出去,完全看不到阿影才是那个最需要照顾的。 染微虽然受了伤,可她底子好,伤的也是皮外伤,行动并不受限。 而阿影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吊了几天,饿得前胸忒后背,整个人都软了,在死士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走路。 一行人出了暗牢后,死士将几桶烈酒往地上一倒,一把火,将此地,烧了个精光。 第151章 你怎么在这里 岛上,依旧大雨滂沱。 “吼!” 不知过去了多久,彭淑迷迷糊糊间,被一声怒吼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木棚里的火还在,雨小不少,天边也已露出鱼肚白。 原来天已经亮了,而那一声兽吼声后,她再也没听到第二声,一切仿佛在梦中。 她又给火堆里放了些手臂粗的枯枝,然后推开简易门,用芭蕉叶当做雨伞,出了小木棚 海上依旧波涛汹涌,海浪拍打绝壁的声音,惊心动魄般传来,沉闷而恐怖,如野兽在冲着食物怒吼。 远处的芭蕉上汇聚了不少雨水,彭淑走过去先用树叶做成水瓢舀了些喝,喝足后,用剩下的洗了洗脸。 这处芭蕉是她最珍贵的淡水资源,不敢浪费。 折返回来,将昨日剩下的山药和鱼烤了吃,她便继续在林子里探索。 经过几天的探索,她基本上确定这里是一处无人居住,也没有大型野生动物的小岛。 或者有,只是她还没有发现。 有最多的便是海鸟,那些不认识的海鸟,成群结队,有着它们才懂的规矩。 她又去了昨日那片鸟的栖息地,惊飞不少鸟后,捡了几条它们受惊掉落的鱼,便回了小木棚。 除了这一处芭蕉,她没有再找到什么淡水。不过能生长芭蕉,想来是有水源的。 她又烤了鱼吃后,开始在芭蕉周围寻找,经过泥土对比,她寻到了一处水源,只不过需要用石斧挖出一个水坑。 说干就干,她小心翼翼地挖起来。 芭蕉虽然不算少,连成了一片,但也不算多。若这里是唯一的淡水资源,那么就要非常珍惜了,不然什么时候渴死都不知道。 一个手臂深的坑挖出来,掏空后,很快冒出水来。那水甘甜清凉,喝一口神清气爽,彭淑连续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为了保护这方生命的源泉,她特地搬来石块,将周围围住,还用木材搭建了架子遮挡,免得枯叶掉进去。 水有了,彭淑开始在海岛上寻找除了山药以外的吃食。 山药也不多了,吃不了几天。 只是,她认得的不多,只找到了些马笕齿,和铜锣果。 经过几天的观察,彭淑发现那群鸟在孵蛋,它们还是夫妻社会,雌鸟负责孵蛋,而雄鸟负责打猎捕鱼。 观察了几天后,那些鸟也学精了,嘴里的鱼衔得死死的,就算再吓它们也不会掉下来。 很快,主食要没着落了,彭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些蛋上。 这里密密麻麻的鸟窝,每一个窝基本上都有几个蛋,她想着,一个窝吃一个,不过分吧? 肯定不过分! 于是,鸟儿们发现,不给鱼,就要给蛋…… 彭淑也不过分,真的每一窝只拿一个,然后每天吃饱了就坐在悬崖上望海。 天气也是邪门,一连几日夜间大暴雨,白日小雨,似乎海水的水位都上涨了些。 或许是错觉吧。 但翻飞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令人恐惧。 又不知过了多久,鸟儿们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了,有个胆子大的,甚至往她身上拉屎。 气得她多拿了两个蛋。 在海岛上呆久了,她发现捡鱼是件很轻松的事,海浪打来,在褪去时,她跟鸟儿们一起在海滩上捡海浪留下的鱼。 每天捡,每天吃,偶尔还能看到抹香鲸路过…… “抹香鲸……老天爷,朕这是发财了吗?!” 发现抹香鲸,不就是能找到龙涎香?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激动过后,她很快颓下来。可惜,回不去。 “也不知彭家有没有为难尤妈妈她们。”她呢喃自语。 在这里呆久了,她每天都要自言自语一会,不说话怕语言功能退化,彻底成野人了。 呆在悬崖上看海,看久了也没什么新鲜感,更没有看到船只路过。 这样的暴雨天气,若真是有船只过来,肯定也是身不由己的。 看腻了海,她寻了些藤蔓烤干,然后编成吊床栓在树上,给自己挪了个窝。 都说筑巢是女人的本能,以前彭淑没有这样的本能,现在无聊,便也做了起来。 她先后用锋利的石块做了好几把斧头,用这些斧头砍了些木材,搭建了个小书屋,还围了个篱笆小院。 那些寻到的野菜,吃不完就种在小院了,闲来无事,还偷了几个鸟蛋自己孵。 海岛上的鸟类很多,其中有一种小小,圆滚滚的,雪白雪白的鸟特别可爱。 可惜,那种鸟在这个时节不下蛋。 不过她运气也好,捡到了一只落单险些被别的动物吃的小可怜。 那只小鸟也是命大,养了几日,伤竟养好了。 养好后,她跟彭淑亲得不得了,每天都会跟她一起去海滩捡鱼,还会捡漂亮的贝壳回来,每天捡十几个。 贝壳多了,彭淑便做了个帘子挂在小树屋的门上,进出屋时,贝壳碰撞,会发出动听的声响。 也不知是她方法不对还是什么情况,别的小鸟都孵出来了,她偷的蛋愣是孵不出来,便只好……吃了。 “哎,小白啊小白。” 一日,她又举着芭蕉,坐在悬崖上看海,那只收养的小鸟站在她肩头,仿佛也学会了欣赏澎湃的海浪。ωωw..net “朕可能要一辈子交代在这里了,人生啊,还真是无常。”她感叹着。 “叽叽叽……” 忽然,小白飞起来,在她面前疯狂地叽叽叫。 彭淑哪里听得懂鸟语,不过倒是听到了身后的鸟群被惊飞,她立刻站起来往后看去。 只见在她开辟出来的小路上,两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阴雨绵绵里。 那身影有些熟悉,可那身影浑身包裹在蓑衣里。蓑衣遮盖了他大半气质,彭淑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谁。 她捡起放在地上的石斧,警惕地盯着小路。 小路上的人,正朝她这边走来。 近了。 人越来越熟悉。 更近了…… 当彭淑看清来人的脸,整个人先是懵住,然后是大惊,再然后是大喜。 “李肃!李肃!你怎么在这里?” “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一名侍卫本能地呵斥。 然而,话刚出口,便收到了来自李肃的严厉的目光,他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委屈嘀咕,“彭姑娘确实无礼……” “李肃,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 彭淑太过于惊喜,根本没听到那护卫的话。她只是欢喜地奔向他,一声声的询问。 乍然间看到寻了许久的人,李肃也满眼惊喜,甚至好看的凤目里,闪了泪花。 他以为此生再寻不到她了,他以为又要错过了。 寻了那么久,他近乎绝望。 魂牵梦绕的那人,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揽,将彭淑紧紧抱在怀里,“寻到你了,我寻到你了。” 温热的气息,给彭淑以真实感。 方才,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现在,温暖的怀抱告诉她,她真的看到了李肃,那个她前世的定海神针。 “王爷……” 她轻轻地回了声,手也不知不觉地慢慢环住他的腰。 “你……像方才那样,叫我李肃便可。” 不知抱了多久,李肃放开彭淑,垂眸凝视着她。许久未见,她瘦了,也憔悴了,只是依旧很美,在这荒无人烟的海岛里,仿佛执掌一方水土的仙子,出尘绝色。 “李肃,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彭淑继续问。 她也更习惯称呼李肃的名字,并不习惯称呼她为王爷。 “我得知你被掳走,一路跟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你被放进了海里,我自然要寻你的,只是寻了许久。” 他深邃的眸子,像是要将彭淑吸进去,说的每一句话,都莫名的让人动容。 “我以为……再也寻不到你了。” 第152章 回程 彭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李肃,总觉得温柔得过分,让她很内疚。为那天晚上的行为内疚。 “海浪这样大,你有没有受伤?” 她脱离他的怀抱,掰着他的身体,转了两圈。 他身上没什么伤,衣着也干净,反而是她,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衣服都破了,头发也擀毡着,跟野人似的。 她都跟野人差不多了,他眼里没半点嫌弃,还一副看绝世美女的模样,甚至抱了又想抱。 当他的手再次圈过来,彭淑后退了几步,“脏。” “不许逃。” 他上前两步,霸道的,不可拒绝的,将她有一次揽入怀里,让她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 “你知道我以为再也寻不到你了,有多着急吗?我曾想,若寻不到你,我便也不回去了。你伴海长眠,我便与你长伴。” 此时此刻,彭淑觉得自己是个天生孤独的人。她感知到了他的深情,可竟有种逃离的冲动。 她大抵是还不起这份深情的,既还不起,那她便想着不要也罢。何必伤人呢? “李肃,我不值得的,我给你不起对等的情意。” 她语气很轻,也很心虚。 自从第一世彻底觉醒后,她便已丧失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能力,在第二世和这一世里,她想得最多的,便是自己。 她已经忘记如何回应,或者是给予别人自己的爱。 或者,她早已没有爱。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值得。你还没学会如何爱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彭淑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可以等吗? 在他等待的期间,她能学得会吗? 能重拾那份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能力吗? “岛上食物短缺,我们上船回京吧。”李肃放开彭淑,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 彭淑闻言点了点头,他不愿说他的辛苦,但她都知道,她其实不太想回京的,想着既然船只能到这里,这里又有淡水,以后长居此地也没什么。但这个要求是他提的,那便回吧。 “你跟我来。” 她雀跃的往前走,李肃的手抓了个空,他心痒痒的跟上去,快速穿过小岛,三个多月时辰后,来到海岛另一边。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那边看海,经常会看到抹香鲸路过,但在我在那边,并未看到它们的排泄物。” 来到另一边的海滩上,这片海滩是整座岛屿周围,最大的一片了。 “让你的人在海滩上找找灰白色,或者比灰白色更白,有香气的东西。”彭淑道。 若能找到几公斤龙涎香回去,那也不枉遭这一回罪。 李肃闻言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便吩咐侍卫,留下几个人看船,其余人全部寻找彭淑要的东西。 他本人也跟着一起找,只不过,不管怎么找,距离彭淑,都只有三米距离。 他怕远了,又丢了她。 就这样找了几个时辰,天快黑了。 侍卫们找了一大堆白色的东西堆放在一起,但毫无意外,这些东西都不是抹香鲸的排泄物。 “暂时找不到没关系,我们先回京,过些日子,我派人出海给你找。”李肃并不知彭淑要找什么,他虽然知道龙涎香,但并不知抹香鲸的排泄物就是龙涎香。 彭淑也不好告诉他,毕竟听起来不太好听。 她怕说了,他从此不愿再用这种香料。 “没事,走吧。”彭淑遗憾一叹,这趟罪,算是白遭了。 “走。” 李肃牵着她的手,走向早已停靠在这片海滩前的巨船。 “叽叽叽叽……” 彭淑踏上夹板那一刻,小白从岛上冲过来,飞在彭淑面前,叽叽的叫个不停,像是在抗议。 “小家伙,我要回家了,你自己在这里要保重啊。回归你的族群去吧,若有机会,我来看你。”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小家伙圆滚滚的脑袋。 小白生气的啄了下她的手,然后站在肩膀,不肯走了。 彭淑见它可能是要跟着去,暖心一笑,“你要跟我回家吗?” “叽叽叽……” “那我们回家吧,以后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叽叽叽……” 船上的侍卫见彭淑跟鸟说话,那鸟还格外的亲它,顿时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过来。 难怪王爷喜欢彭姑娘,连鸟都格外喜欢她! 天色暗下来,所有人都上船后,冒着细雨启程了。 彭淑美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新衣,女死士过来给她梳头,好一阵收拾,才恢复往日风采。 摸着那光滑的布料,她有种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很奇妙,仿佛是前两世不真实,也仿佛是这一世不真实。 一切,如同虚幻。 “彭淑,过来吃饭。” 直到李肃唤了声,将她从虚妄的幻境中拉回来,她回头瞧见他温柔的笑意,这才有几分真实感。 考虑到她太久没有吃过米饭,厨房准备的是小粥,蔬菜和肉,也都是极为软烂的。 彭淑吃饱喝足后,困意瞬间袭来,她几乎是眨眼间,便昏昏欲睡了。 “李肃,我困了。” 说话间,她眼皮已有些睁不开。 困意来得如此之快,需是她这些天都是半梦半醒,忽而见到可信之人,便想将缺失的觉都补齐了。ωωw..net “困了就睡会,这附近还有一座小岛,我们半夜时,会在那边停靠,不会有危险。”李肃温柔道。 “好。” 彭淑点点头,不稳为什么非要冒雨连夜离开,她走进自己的船舱,上床躺下,盖上毯子,瞬间入梦。 “好好睡吧。” 李肃为她关上门那一刻,眼里的温柔瞬间敛去,换却的是肃杀的冷意。 之所以连夜离开,是因为他知道李星让就在附近。这次他带来的人,为寻到彭淑,分散了不少,若真碰上李星让,怕不是对手。 李星让明确知道彭淑在什么位置,故而他的人并未分散,保存了百分之八十的实力。 雨越来越小,再过不了两天,李星让可能就要从他停靠的那座小岛启程了。 又或者,雨渐小以后,他便会冒雨启程。 不管他会不会提前过来,他都不敢冒险。 他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在海上见到她。 第153章 不枉此行 这一觉,彭淑睡了很久。 再次睁开眼睛,船已重新启航后,又停靠在一处岛屿旁。之前别李肃分散出去寻她的部分死士,被困在岛上,海浪击溃了他们的船只,他们只能用衣物,制成大旗,吸引路过的船只。 而李肃也担心他们的安危,特地让船只一处处岛屿寻过来,寻到了他们。 彭淑起来,洗漱后听着动静走向夹板。 “你起了?过来吃早饭。”李肃端了早饭过来,摆在夹板上的八仙桌上,又道:“船出了点小问题,可能需要一两个时辰,才可以重新启航。吃了饭,我们去岛上走走。” “好。” 彭淑坐下来,往桌上一扫,发现都是她爱吃的菜,就仿佛巧微也跟过来了,哪怕是饭后的小甜点,都是她爱吃的。 “我的人,可能没法跟你院里的人比,委屈你将就些。” 他一面说,一面给她盛汤,“船上的干粮不多,只有这些了。” 其实,已经很丰盛了,光是小米粥,牛肉干,鸡蛋海带汤,就已经足够了。 可他总觉得不够,想要给她更多。 彭淑正准备吃饭,小白便飞过来了,站在她肩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是不是饿了?” 彭淑摸摸它的头,想到昨天睡太快,都没好好安置它,便觉愧疚,“等我吃了饭,带你去找吃的。” 她说话间,便加速吃饭,狼吞虎咽的,片刻便吃饭了。 李肃:“……” 他轻轻一笑,现下的她,还真是可爱。 这般想着,他也吃得快了起来,仅落后片刻放下了筷子,“走,去岛上走走。” “走咯,咱们去吃饭咯。” 彭淑开心的点了点小白的脑袋,小白抗议的啄了啄她的手。 这一处小岛,比彭淑流浪的那一座要大多了,至少要大三倍。 两人一鸟刚踏上海滩,便被死士告知海岛深处有大型动物,让他们别去太远。 小白自是没当回事的,嗖的一下,便飞进了林子里。 它很多时候都是吃虫子和植物种子的,只有这两样都找不到,才会吃鱼。 今日阳光正好,走在阳光下,暖洋洋的,彭淑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真正悠闲的与李肃并肩而行。 走着走着,彭淑发现滩涂上的石块近乎是黑色的,她捡起一块看了看,“李肃,你看着是不是铁矿石?” “来人,取个瓷碗来。” 李肃立刻吩咐。 他也发现这里的石块很特别,大部分都是黑色,或者暗红色的。 不多会,死士将一个瓷碗送来,他随即摔碎,取来瓷片,在石块上一划,石块立刻出现一道红色划痕。 “赤铁矿!”彭淑惊喜。没想到,遭这一趟罪,没得到龙涎香,反而得到了铁矿! “记下这个位置。”李肃立刻道。 这次出海,他带了牵星术的方士。此类方士,可用罗盘,根据太阳和星宿,辨别方位,或者坐下记号。 原本只是方便寻找彭淑,没想到,因祸得福。 “彭淑,这处铁矿是你发现的,将来你若要开采,我可以给你找人,负责帮你运输。”他又道。 彭淑:“……” 她要铁矿做什么? 又不是前世。 “我不要铁矿,你自己开采吧,你用得上。”她笑道。 说话间,小白吃饱回来了,飞到她肩头,叽叽喳喳雀跃个不停。 李肃见她逗小鸟逗得专注,便没继续再说铁矿的事。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决定,这处铁矿不上交朝廷,只当是她的私产,不管她什么时候要,他都会帮忙开采。 “王爷,船修好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死士前来禀报,船提前修好了。 李肃想到李星让可能在附近,立刻便不打算多留,对彭淑道:“我们走吧,若晚了,京中不知会发生什么可不控的事。” “好。” 彭淑点点头,她也有些担心。 此时,京都。 “砰砰砰!” 皇甫家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房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去,发现是吴然娟领着几个婆子还有家丁站在门口。 “我这个做嫡母的亲自出面,难道淑儿还是不愿意回家?你们夫人呢,请她出来与我说话。哪有改嫁了,还扣着前夫女儿不肯给的道理。” 阿影、染微和小七被救出来后,便立刻来了皇甫家。皇甫家连日给彭家送信,谎称彭淑在皇甫家。 但坊间早有流传,说彭淑被掳走了。 可皇甫家不肯承认,那些谣言,只在暗地里流传,并未出现在明面上。 “太夫人身子骨不好,她素来疼爱淑儿,如今淑儿赖在皇甫家,是要抛弃太夫人于不顾了吗?”吴然娟扯开了嗓子喊。 那门房闻言一个头两个大,彭家的人已经来好几拨了,可彭家大姑娘就是不出去,一直躲在后院,他能有什么办法? “彭夫人,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看门的,我们家大人和夫人说了,彭姑娘在彭家受了委屈,不愿意回彭家,你们请回吧。” 门房说完,“嘭!”的关上门便去禀告了。 皇甫家后宅海棠院,阿影听了门房的禀告,急得又一次满头大汗,不安的在原地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那门房下去后,她才扑通跪在郑梓依面前哀求道:“夫人,求您一定要救救姑娘,姑娘心里没有怨您,也没有不敬,求您看在她是您亲生女儿的份上,一定要救救她。” 郑梓依是个温婉的女子,亲自将阿影扶起来,神色哀愁的道:“你放心,她是我生的,我自然要救她。” 说罢她吩咐:“来人,派人去问问,王爷回来了没有。” 她身边的婆子郑妈妈闻言立刻下去,过了好半晌才回来。 “夫人……” 郑妈妈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无需多言,李肃还没回来。 “不管如何,一定要寻到淑儿。”郑梓依满面愁容,“也吩咐下去,就说三日后,我愿意见彭家人商量淑儿的事。先拖一拖,照彭家这么闹下去,淑儿的名声早晚要完。” “是。” 郑妈妈深以为然,自从阿影来到府上后,彭家已经来寻了十几次了,可偏偏寻不到半丝姑娘的踪迹。 贤王府,刚刚回来的许笑也是愁眉不展,王爷出海没回来,他派去寻的人根本没看到船,而海浪经过几次大暴雨,海浪翻得比山还高。 他压根不敢跟王妃说王爷为救彭姑娘冒险出海了,若王妃知道,闹起来别人肯定会知道彭姑娘被掳走的事。ωωw..net 而这是王爷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许笑,王爷怎不跟你一起回来?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要他亲自去办?” 怕什么来什么,许笑苦着脸面向太妃的方向施了一礼,“小的拜见太妃,太妃恕罪,王爷说是军机大事,小的不能知道,小的只知道王爷说此事凶险,万不能与外人说。” 太妃已经习惯儿子总做危险的事,在他八岁便要去战场便可知,他喜欢冒险,也生死不惧。 “哎。”她轻叹一声,很快便说去京城内的八卦,“幸好彭家那门婚事没成,那彭姑娘的出身太复杂了,现在两家人为了争夺她,都快打起来了。” 许笑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门婚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此时,皇甫家门前,吴然娟得了郑梓依的话,虽很不爽,却还是带人离开了。 她走后,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一脚,苏以沫的马车停在角落里,见彭家的马车驶过,她失望的微叹了声,“真是没用的废物。” 吴然娟回到彭家后,彭妍月转门等在门口,见吴然娟一个人下车,顿时也很失望,“二伯母,没接回大姐?” “郑家不肯放人,不过已经答应三天后见面了。”吴然娟屡次没接到彭淑,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很是不爽,特地补充一句,是为了挽回面子。 第154章 到皇甫家 几经风雨,船只终于停靠,彭淑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有种极致的不真实感。 这……是真的吗? 她真的回来了吗?真的有重生这回事吗? 还是,一切都只是那个不被疼爱,拼命努力想要改变命运的小孩的黄粱一梦? “王爷!” 一只小船从远处朝这边划来,船上站着的是李肃的死士。 李肃让人放他们上船禀报。 “戴上面纱,我们要下船了。” 李肃听了死士的禀报后,拿了一张面纱,和一顶帷帽过来,一边亲自给她戴上,一边道:“你失踪后,阿影去了皇甫家,皇甫家谎称你住在皇甫家,先还没人相信你失踪了。回了京都,我直接派人送你去皇甫家,你从皇甫家离开,坊间关于你失踪的谣传,不攻自破。” “好。” 彭淑点点头,在船上时,她已经知道李肃派人去救人了,只是震惊于皇甫家愿意配合。 想必她失踪的这些日子,皇甫家没少被彭家打扰。 戴好面纱,两人一步步下船,然后坐上提前安排好的马车。 “此地是津海,津海距离京都最近,一天车程便能到。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再走。”李肃也跟着上马车,坐在彭淑对面。 也就是说,只有一天,便要分离了,有些话李肃想趁还没到京都之前说。 可彭淑先说了,她怅然一叹问道:“也不知六皇子如何了,我被掳走前,听说他中毒了,不知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听到不想听到的人,李肃一颗心急转直下,沉入谷底。 她果然还是很在乎星回。 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在她的心里,还是比不上星回吗? 星回一出事,她立刻便急匆匆去见…… 来不及多想,船已经靠岸,人可以下船了。 星回啊,他还真下不去狠手。 太羸弱了…… “彭淑。” 斟酌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一事。 “嗯。”彭淑点点头,“想说什么?” “你……” 李肃忽然觉得或许还不是时候,那些话说多了会引人厌烦,不如继续徐徐图之。 念头闪过,他脸上浮上抹微笑,“是这样的,你的千水阁荒废也是浪费,不如重新拾起来,或许能经营出一番天地。” “懒。”彭淑直接拒绝,就算丢给下人打理,也还是需要亲自过问,她可不想。 李肃闻言宠溺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你啊,罢了,我来安排,你只管拿分红即可。” “你若想,我没意见,只是……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合伙做买卖,秘密的可好?” 有钱不拿是傻子,但关系尽量隐藏,这样安全。 对他安全。 承乾帝可一直盯着他呢,她绝不让这狗皇帝再有可乘之机。 “好。”李肃点头。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就那么不希望与自己牵扯上关系吗?甚至连普通合伙人的关系,都不愿让人知道。 “谢谢。”彭淑真诚道谢。 “不许再与我说谢谢了。”李肃忽然严肃道,“上岸后,你已经跟我说了很多个谢谢了。” 这种生疏的关系,让他很不安,仿佛她随时都会去找李星回,而再也不会打理他。 彭淑:“……” 她无奈,礼多人还怪了。 “是,以后不说了。”她失笑道。 说话间,死士过来悄声禀报,说是李星让发现彭淑不见,也正要回京,快到津海了。 “走,回京。”他立刻道。 方才他没回答关于李星回的问题,彭淑心中焦急,便也没多说什么,连夜赶车回了京都。 到京都时,城门已锁,但那死士有令牌,守城门的城将亲自开了门,然后马车一路奔向皇甫家。 到皇甫家时,天色初亮,皇甫严早已去上朝,而郑梓依也已起身给她的孩子做早饭了。 皇甫家算是一流世家,可郑梓依依旧坚持亲自下厨给她的两个儿子做饭。 “夫人,门外来了辆马车,车夫说是彭姑娘回来了。”郑妈妈过来禀报。 “哐当!” 郑梓依闻言手里的盆重重跌落在地,盆里的面团也滚出来,沾了灰。 “快,快让她进来。”郑梓依紧张得语无伦次,声音都颤抖了。 第一次,她的女儿第一次来皇甫家! “夫人,您别激动,这一次您帮了姑娘,姑娘肯定感激您。”郑妈妈知道主子的心病,无非是担心女儿不认自己。 可是怎么会呢?女儿怎么可认生母? 那些一天没养过的,都能千山万水寻找生母呢,夫人从小出抚养费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认她? “快,阿影说,淑儿喜欢吃惠祥楼的菜,尤其是烤鸡,你立刻派人去惠祥楼置办一桌席面。”郑梓依洗了手,又整理好衣裙。 可尤觉不够,干脆小跑着回屋换了身干净的。 她更衣期间,郑妈妈亲自去侧门出开门,迎着彭淑进来。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可有受苦?夫人担心姑娘,这些日子都是茶饭不思的。”郑妈妈说的也是实话。 这些话郑梓依原不让她说的,她为了自己的主子,拼着被责罚的危险,还是说出来了。 彭淑第一次来皇甫家,这是她母亲再嫁的家,是她的家。她的家里,有她新的夫君,年幼的儿子…… 而她,是不属于这个家的。 “多谢,阿影呢?” 在郑妈妈的热情下,彭淑有种想逃的冲动。这样的热情,她生平从未见过。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的甘心,可偏偏就是这份真诚,让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期待,期待必然会生出希望,有了希望必然失望。 失望是会痛的。 “已经派人去请了,阿影姑娘马上过来。”郑妈妈笑容满面,一路上说着郑梓依是如何如何的担心,半点没提彭家过来要人,皇甫家的难做。 “姑娘!” 郑妈妈话音刚落下,阿影便冲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尤妈妈几人。几乎沉香院所有人都过来了。 “呜呜呜……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阿影带头,几个丫头控制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尤妈妈也欢喜得热泪盈眶。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尤妈妈哽咽着说,“姑娘,您失踪后,奴婢们便偷偷收拾了值钱的过来了,您的首饰、银子,和衣裳、画、还有贴身之物,都在皇甫家了。” 彭淑感动,尤妈妈办事是周到的,这样一来,彭家想拿她的贴身之物做什么,也都没那么容易了。 “淑儿……” 说话间,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其余所有人都选择了噤声,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第155章 姐姐是不喜欢我们吗? 这道声音,彭淑是熟悉的,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郑梓依,她的生母温婉地站在廊下,正冲她微笑。 笑容温柔极了,是她生平从未见过的。 在温柔笑容入眼那以刹那,她心里的怨气不但没减,反而更重了。 “多谢夫人收留我的侍女,也多谢您替我遮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彭淑屈膝行礼道歉,声音不重不轻,可听上去没什么温度。 郑梓依的脸色一僵,温柔的笑意便挂不住了。 可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府里的太医已经在候着了。” 这时彭淑才发现她身边站了位老大夫,也是从太医院退休下来的。 “夫人,还请姑娘移步,我好为姑娘把脉。”那老大夫在皇甫家许多年,多少觉察了些尴尬,立刻便打破微妙。 “好好好。”郑梓依止不住地点头,想伸手拉彭淑,可又不敢,只得讨好地道:“淑儿,还是先让大夫看看,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不用了,我看过了,多谢。”彭淑直接拒绝,一想到自己是郑家养大的,她便不想再多受恩惠。 郑梓依也依着她,没有强迫,让大夫下去后,她又道:“知道你喜欢吃惠祥楼的菜,母亲已经派人给你买了,很快就送来。不如这样,我们先去后院,吃点点心垫肚子?” “夫人,您不必这样。”彭淑见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又于心不忍,可三世的生疏,三世的怨气,她实在不能在这一时半会间消去。 “好好,不吃,那等惠祥楼的菜。”郑梓依不敢说半句不,生怕说了女儿掉头就走。 到底是自己的生母,彭淑还是渴望与她相处的,便没拒绝,顺从地去了她安排的院落。 进了院子,她发现这里与沉香院差不多,只是更精致奢华,一应用具,不是崭新,都颇有些年头,可皆是上品。 “来人,沏茶。”郑梓依吩咐,“淑儿,你有什么需要,缺什么,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不用,谢谢。”彭淑客气地道谢。 “惠祥楼的饭菜可能还有一会,你舟车劳顿,不如先沐浴?”郑梓依又道,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彭淑干了一夜的路,确实浑身粘稠很不舒服,她点点头,“多谢。” “来人,给姑娘准备沐浴。”郑梓依自动忽略了她的道谢,开始忙前忙后地给彭淑准备沐浴的热水,和换洗的干净衣裳。 见她这样,彭淑拒绝了,她只是笑笑没听,便也只好由她了。 在有几分熟悉气息的浴室里沐浴,彭淑全身泡在浴桶里,背靠着浴桶,陷入回忆。 前世与生母从未这样相处过,偶尔见面,也是在很多命妇都在场的情况下,因着她是她生母的缘故,她时常还刻意冷落。 那时刻意冷落,却不是真的想冷落,还是会偷偷地观察。 “哎哟!”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痛苦惊呼,紧接着尤妈妈的声音传来,“两位公子,有正门你们怎不走?翻墙做什么?” 公子? 彭淑眉头紧蹙,母亲的那两个儿子? “阿娘不让来,说是会打扰姐姐。可是二弟没见过姐姐,他想看看姐姐长什么样。”少年的声音字字清晰,是皇甫耀的声音。 上次在皇家猎场,她见过一个了。另一个前世也见过,没什么稀奇,左不过是两个有娘疼,有娘教的幸福小孩罢了。 想起那两个孩子,彭淑发现自己嫉妒得都快失去理智了。 她甩甩头,逼迫自己将念头甩掉,并告诉自己,不就是同母异父的两个小屁孩吗? 有什么可嫉妒的。 她若想,太后都当得,还用得着嫉妒两个孩子? “尤妈妈,姐姐呢?”皇甫耀那更稚嫩的声音响起,他询问着便在院子里找起来,“姐姐在哪里?” “两位小公子,姑娘在沐浴,既然夫人不让你们过来,便请回吧。”尤妈妈说罢开始赶人。倒不是她大胆,实在是担心彭淑见到生母的儿子心里难过。 是都看得出来,姑娘既渴望与母亲相处,又排斥与母亲相处。 母女两那拧巴的关系,她们看着都难受。 “二弟,我们还是走吧,不然母亲知道了,该生气了。” 两人想到郑梓依发怒,抡起鞭子抽他们的样子,顿时吓了个激灵,不敢停留,快步出了院门。 他们刚走没多久,彭淑便沐浴结束了,惠祥楼的饭菜也已送到。 或许是为了不给彭淑添堵,郑梓依在她用饭时没过来。 “哎哟!” 饭吃到一半,又一声痛叫从身后传来,她寻声回头看去,便见已小少年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 “哎哟,我的腰……哥,你就不能轻一点?”小少年冲着墙的那边气鼓鼓的吐槽。 他话音落下,墙头上又翻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皇甫光。 那么,刚掉下来的那个小少年,便是皇甫耀了。 “小……”尤妈妈见到人,又要过去赶,被彭淑眼生制止住了。 墙头上的皇甫光堪堪爬过来,便见彭淑直直盯着他,顿时很不好意思的落地,不翻墙了。 “怎么不翻了?”彭淑笑问。 皇甫耀闻言回头,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她,“姐姐?你是我姐姐。” 他小跑着过来,自来熟的来到彭淑面前,满眼笑意的与她对视,“姐姐。” “你为何笃定我是你姐?”彭淑的语气,有些冷。 只是语气有点冷,算是好的了。放在前世,就算他们的才华再卓越,她也不会重用他们,甚至会将他们贬得远远的。 “这么好看的姐姐,当然只能是我姐姐了。姐姐,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小手往前一递,“这是你的,我和大哥一人有一块了,母亲说,这块是给你的。” 彭淑没有接,这一看就是家族子弟才能佩戴的,她又不是皇甫家的人。 “谢谢,我不要。”彭淑摇摇头。 听她拒绝,皇甫光兴高采烈的眼,立马便没光了,他伤心问:“姐姐是不喜欢我们吗?” 第156章 诛心之言 小小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好看。 好看到彭淑想欺负欺负。 她点了点头,“是呀,我不喜欢你。” 皇甫耀凝视着彭淑的脸,好看的脸,无比严肃,像是在说真的。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呢?” 他憋着嘴巴问,一副想哭的样子,似乎只要彭淑说出个理由来,他便要放声大哭,除非改口说喜欢。 偏偏,彭淑就不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理由。” “哇……!”皇甫耀幼小的心灵,像是被一把剑戳穿了一样,大声哭起来。 他哭得可爱,大大亮亮的眼睛,泪眼花花的,让人更想欺负了。 彭淑啧啧啧了几声,“不像个男人,更不喜欢了。” 当即,皇甫耀瞬间收声,吸着鼻子小声抽泣,抽得小小的身体都要站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欺负弟弟?!” 皇甫光从外头冲进来,指着彭淑质问。 似曾相识的一幕,彭淑慢慢转身,目光落在那个愤怒指着自己的少年身上。 前世一张熟悉的脸,与少年的脸慢慢重合,她有些恍惚。 原来当年那个满身郁色,怀才不遇,指着自己骂的太仆寺员外郎,竟有这般嫩的时候。 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再次见到他,他已在太仆寺养马,满身暮气,酒醉熏熏。 那时他说,“太后!你不用我,不过是因为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有母亲陪伴,嫉妒我有母亲护持!你没有,所以你贬我来养马!” 彭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听了这话是何感受了,只记得眨眼间,便将他贬去三千里外的地方挖矿。 而现在,他还是指着自己,说她欺负人。 “呵。” 她冷笑一声,“我就欺负他怎么了?你能拿我怎样?” 皇甫光不知她竟坦然受之,半点没辩解,愣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支吾道:“母亲说她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们,你欺负一两次,我们可以原谅你。” “真是高高在上。”彭淑语气冷下来,“我不需要你们的原谅,阿影,尤妈妈,回国公府。” 瞧,有娘的孩子,就是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地说原谅你,而她说不出口。 阿影和尤妈妈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下去收拾东西了。 “你……你……你不讲理!”皇甫光见彭淑站起来便要出门,当即便拦在她面前,“你惹哭二弟了,我只是说两句,你为何就要走?咱们又没深仇大恨,阿娘说,有误会,解开便可。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你在教育我?”彭淑蹙眉,深深地蹙眉,不悦两个字就差写脑门上了。 皇甫光吓一跳,连连摇头,“没有,可你不能走。” “小子,我想走就走,你拦不住。”彭淑不客气地一把将他刨开。 皇甫光被刨了个踉跄,险些栽倒,不过他身手敏捷,很快便站定了,继续拦着。 “过两天母亲会办个诗会,你在诗会上亮相,说自己一直在皇甫家,别人才不会说你坏话。若你现在回彭家,无声无息的,谣言是不会止住的。” 彭淑微愣,她还在乎自己的名声? 或许她小肚鸡肠了吧,他可能真的在乎,但不信他在乎! 不过,不管信与不信,她都是不在乎的。别人说什么,与她何干?整日关注别人说自己什么,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她都摆烂了,还在乎名声? “谢谢,不用了。”彭淑又想刨开他。 这回皇甫光学聪明了,抱住彭淑的手,拖着他大声嚷道:“不准走不准走!” 皇甫耀见哥哥这样,也有样学样,抱住彭淑另外一只手,全部重量托在手上,让她寸步难行。 彭淑无语了,这都什么人? “淑儿,你……你听母亲的,先别走。” 郑梓依得消息急匆匆过来,拖着彭淑的两兄弟也立刻放手,站在院门口,当起了拦路虎。 “淑儿,坊间关于你被掳走的消息越传越凶,你听母亲的,先在这里住着,待我办了诗会,与大家解释一番,谣言自然就散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一方面是真的想给彭淑肃清谣言,另一方面,是想借此借口,弥合一下母女间的隔阂。 望着她温柔的脸,彭淑有瞬间想要就此母女和睦,可她做不到。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浮现这些年,无人依靠的苦楚。 不管她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她,然后私底下嘲笑她是个娘不要的孩子。 彭家从小就告诉她,她是被生母抛弃了。 诚然,这些可能不是她的错,可让她忍不住怨愤。 无数次,若不是她机灵,恐怕早死了,哪里有她今日认女儿的场面? 思及此,一句诛心之言,脱口而出,“我爹说,吴氏才是我的母亲。” 郑梓依满是期待的眼,在听到这句话后,迅速暗淡,人也如行尸走肉般,霎时没了活力。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微风拂过,吹动她的裙摆,撩动她的青丝,枯寂和落寞,近乎写满全身。 周围所有人都噤声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皇甫耀,也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话太重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母女俩就这样,各站在院子的一端,凝望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彭淑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这句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可,她倔呀,绝不愿认错的。 “彭淑,不管你认不认,她都是你的生母,是给你生命的人。过去种种,皆不是她的错,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求你孝顺她,也不求你将她当母亲看待,可就算是对一个关心你的外人,这样说话,你不应该。” 皇甫严突然回来,他一身紫红官袍,端的是威严稳重。 听到夫君的维护,郑梓依暗淡的眼,波涛汹涌,泪眼不受控制的落下,可却还是微笑着拦住皇甫严,摇摇头道:“没事,是我不好,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夫人,她今年十六岁,你给她做的衣裳,都有一百六十套了!你给她准备的嫁妆,也有一百六十台了。你除了没在她身边,哪一样比别的母亲少?” 皇甫严心疼妻子,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心口,轻轻地安慰。 彭淑愣住,衣裳?嫁妆? 这些,她都不知,从来不知。 可,就算这些真的做了又如何?就可以弥补她这些年受过的苦吗?就可以抵消她说过的那些诛心之言吗? “皇甫大人。”她嘲讽冷笑,“你有什么立场说我?不要以为你配合贤王说我在你皇甫家,我就要对你们感恩戴德。若不是贤王,你们怕也不会管我吧。怎么?现在开始要求我感恩戴德了?” 皇甫严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彻底激怒彭淑,他登时闭嘴,不愿多说。 “姐姐,母亲每年都给你做衣裳的,已经做了好几大箱子了。我和哥哥的衣裳都是府里的绣娘做,而姐姐的,是母亲亲手做的。”皇甫耀道。 他的声音还有些奶,听起来可爱极了。 可那又如何? 她心里就有气啊,就是怨呀,让她马上放下所有芥蒂,她做不到! “真是好感动!”她嘲讽道,“我被人害得快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做衣服?做两件衣服,我就不被人害了?我被人嘲笑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做衣服?做两件衣服,我就可以不被嘲笑了?你有苦衷,就可以弃与我于不顾!然后,我现在长大了,你凭着几件衣服,和一句苦衷,就要我认你?” 第157章 暂时留下 彭淑用尽所有力气,一口气说完那些话。最后一个字出口,已泪洒衣襟。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哪怕是皇甫严,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激怒她。 而其他人,没资格说。 明明是最亲的人,中间却隔山隔海,遥不可及。 “姑娘。” 最后还是阿影上前两步,“姑娘,彭家那边说,若您真是被掳走了,就要送您去妙月庵,而且,留在皇甫家是王爷的意思,奴婢觉得,不能辜负吧。” 在场所有人中,阿影跟彭淑最久,也只有她能打破僵局了。 彭淑知道自己,别人对自己一点好,她便十倍奉还。 郑家每个月都会给她银子,这些银子,说不定也有郑梓依的份。 她刚刚那些话,也是激愤之言,说完就后悔了。 可她在这一刻,在生母面前,她说不出道歉的话。 只生硬地丢下一句,“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那就诗会再走。” “好好好!” 郑梓依立刻点头,生怕慢了不彭淑就反悔了。 她喜极而泣,激动地吩咐下头的人,“快,去准备,请的人一定要多。对了,说话分量重的,也尽量去请。” 后面的事,她是什么神情,彭淑没有再看了,她转身进屋,准备安静安静,消化一下今天的事。 可还没进屋呢,手又被抱住了。 她低头看去,是皇甫耀那张可爱的脸,他咧嘴一笑,露出口洁白的小牙齿,“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不可以。”她冷脸严词拒绝。 皇甫耀没气馁,又继续可怜兮兮地问:“那我可以跟你玩吗?” 他眼巴巴的样子,彭淑有些不忍心拒绝第二次,便抿嘴不说话。 哪想,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姐姐不说话,我但给你默认了。” 说罢,他开心进屋,然后开始倒茶。 彭淑:“……” 她好像中计了。 这小子先说一个她不可能同意的要求,等她拒绝,然后再提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要求。 因为他知道,直接提第二个要求,肯定会被直接拒绝。 “姐,喝茶。” 小子端来一杯茶,嘴甜地把姐姐两字,换成了姐。 关系,仿佛一下子就近了。 彭淑扫了眼贵妃榻,往上一趟,示意了下。 皇甫耀很懂事地挪步,亲自喂给她喝。 一杯茶下肚,他又狗腿子似的开始催退,捏肩。力道虽然不行,但有模有样,让人对他生出喜爱来。 “姐,诗会的时候,你能带我在身边吗?” 捏肩的时候,皇甫耀试探性问。 彭淑睨了他一眼,“带你在身边做什么?” “姐你那么有文采,我跟在你身边,别人就知道我有个特别有文采,特别厉害的姐姐了呀,而且还是亲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嘲笑我没有!” 小家伙小手握成拳,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姿态。 彭淑失笑,“你听别人说我很有才华吗?” “还用听别人说?姐,你以前在诗会茶会上做的诗、画,还有你的绣品,母亲都会花高价买回来,给我们看。”皇甫耀激动地一件件说着郑梓依的事。 彭淑也一件件听着,听得入神。 不知不觉,前两世积攒而来的嫉妒和怨气,消散了些。 就连皇甫耀提出要给他做一幅画的要求,竟然都答应了。 油画的画板、画笔和材料,尤妈妈等人也都搬过来了,直接去画室开始画即可。 只不过,还缺几样颜料,那些颜料比较贵,彭淑稍微提了句,皇甫耀便去皇甫严的书房要。 让彭淑意外的是,还真要来了。 颜料用的宝石,很贵,比黄金还贵! 就这比黄金还贵的颜料原料,皇甫严竟然舍得? 彭淑有些不真实感。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讨好郑梓依? 若真是这样,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颜料有了,彭淑开始制作。在她制作颜料时,皇甫耀很懂事地没有看,去了外间候着。 制作颜料也不是一早一些的事,得等上不少时日。 就这样等着等着,诗会的日子到了。 在诗会之前,彭淑如约给皇甫耀画了一幅临字帖的画像,画里的他,萌萌的,可可爱爱的,字帖上的字,也犹如真迹。 作画时,皇甫严也破天荒没有上朝,在旁边观看。 家主都在,皇甫家的其他人,也都围过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彭淑手上的画笔。 随之她一笔一划,皇甫耀便如同被印上去的一般,栩栩如生。 “好逼真。”皇甫家的一位耆老感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画法。” 他是一位水墨画的大家,第一次接触油画,感叹化作之逼真,就连阴影和阳光都如同真的一般。 “彭姑娘,老夫送你一副画圣的真迹,你给我画一幅?”那名耆老在彭淑放下画笔后道。 “好呀。” 彭淑点头应下,画圣的画,千金难求,她是个俗人,觉得能卖不少银子。 “那说好了。彭姑娘何时给我画?”耆老紧接着问。 彭淑瞧了眼所剩不多的颜料,想到卖颜料原料的银子,觉得很肉疼,便道:“作画可以,但颜料你自己出,可行?” “行。”那名耆老也知道彭淑用宝石做颜料,虽肉疼,可太想要一副这样逼真的画了。 他一出口,皇甫家那些族人,纷纷要画,为得一幅画,愿意出银子的出银子,愿意出圣贤真迹的出真迹。 片刻间,彭淑收获满满,而颜料还不需要她出。 “娘,像我吗?”皇甫耀仰头问。他觉得像,但铜镜里的他,并不平整,不敢确定。 郑梓依满脸骄傲,她重重点头,“像,跟真人一样。” “我姐真厉害!”皇甫耀激动的抱住彭淑的手摇晃,“我要拿这幅画给所有人看!” 姐姐这么好,当然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啦! 彭淑闻言一急,拦住他,“现在还不能动,要等几个月才可以。我还要给你上油,这样才能保存得久,就算水洗也没关系。” “画一幅传家。”有人向皇甫严提议,“你是家主,画一张你年轻时的画像,将来百年之后,好让后人瞻仰。” “不用了吧……” 皇甫严是心动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目光已经黏在彭淑身上了,就差一个开口的契机。 恰好此时,郑妈妈过来禀报,“大人,夫人,来诗会的第一个客人已经到了。” “淑儿,我与……我先去迎客人,你收拾一下,我待会过来接你。”郑梓依说着,便与皇甫严出了院门。 皇甫耀舍不得走,围在自己的画前,端详个不停,“姐,我可以带朋友来这里看画吗?” 第158章 诗会 画都作了,剩下的彭淑根本不想管,懒懒丢下个随便,便准备去吃席去了。 今日的席面都是她爱吃的,而且巧微也出力了。 诗会在皇甫家的花园里办,距离她住的院子也不算远,走一刻钟便到了。 她刚露面,一名面熟的妇人便过来打招呼,“淑姐儿,可算见到你了,你的绣工我可是最喜欢的,只可惜,我女儿不如你,悟性也差,不然叫她过来跟你学。” 那妇人彭淑不陌生,她是郑梓依的闺中密友,现为诚瑞侯夫人梁氏。诚瑞侯也是武将,颇得承乾帝信赖,是当朝的权臣之一。 今日的诗会是为彭淑背书的,她作为闺中密友,自然要第一个到场了。 “多谢夫人夸奖。” 彭淑屈膝行了一礼,算是答谢。 前世诚瑞侯很得力,对她也忠心耿耿,对于她的夫人,她自然没有迁怒,也没有格外的恩宠。 是以,她早已习惯如何对待梁氏,并且不想改变。 郑梓依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彭淑因为她,迁怒梁氏,给梁氏脸色看呢。 见她神情虽淡漠,却不失为有礼,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了。 “阿然妹妹!” 正说着话,皇甫耀冲过来,这时彭淑才看到在梁氏的身后,还跟了个胆子小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她已经不记得了,许是在前世的那几十年里,没什么建树。 叫阿然的小姑娘见到皇甫耀,胆子神奇得变大了许多,她怯怯的看了眼彭淑,发现她没说话,神情也没变,便大着胆子走过去,“耀哥哥,你喊我做什么?” “我姐给我画了副画,我带你去看!” 皇甫耀激动的拉住阿然,都不等大人们同意,便跑着离开了。 两小孩刚离开,一道讨厌的声音出现,“还真是淑姐儿啊,我还以为你真被掳走了呢。不过啊,这么久没露面,也难怪比人乱猜,毕竟过去这么久,就算真被掳走,也该找回来了。” 这道声音彭淑很熟悉,前两世至死不忘。 “陈夫人,衙门断案都讲究证据,你这造谣,张口就来啊。知道的知道你是姜大相公亲自选中的长媳,姜家未来的宗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市井中的泼妇呢。” 郑梓依刚想辩驳,便被梁氏拦住了,她嘲弄讥讽,说得姜陈氏脸色铁青。 她强忍着怒意,反驳道:“侯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我哪里造谣了?你这才是造谣污蔑吧!我只是合理的推测!难不成淑姐儿这么久不露面,外头又传她失踪了,我合理推算两句,都不可以?” “合理推算自然是可以,可你也是女人,你难道不知这样说对淑姐儿会造成什么?”梁氏战斗力极强,满面讥讽的步步逼近,“你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你知道这样说,别人就会更过分的编排淑姐儿,这样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姜陈氏被逼得步步后退,她指着梁氏的鼻子,“你污蔑!郑姐姐,在你的府上,我被这样污蔑,你难道就不管管?这就是你们皇甫家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郑家的家教?如此软绵无用,皇甫家宗妇之位,姐姐是如何做得的?” 彭淑安静的看着,前世她在扳倒姜家后,知晓一个秘密,就是这姜陈氏喜欢皇甫严,只可惜,皇甫严宁愿要二婚的郑梓依,也不要她。 为此,她没少给郑梓依难堪,和使绊子。 郑梓依被点名,不说话也不行了,她冷着脸道:“陈夫人也知道这里是皇甫家,也知道我是皇甫家的宗妇,你进门便编排我女儿,造谣她被掳走,难道这便是姜家宗妇的品德?我皇甫家宗妇的位置如何坐上去的?自然是夫君得力,让我坐上去的。” 皇甫严之妻,这个位置,是姜陈氏以前梦寐以求的,只可惜,就算自降身份去追求,也没得到。这是她的痛点。 果然,郑梓依话出口,她脸色更难看了。 “说起来,我还听了个更有意思的传言。传言彭家前些日子闹了个笑话,彭大人在与丫鬟苟且时,喊的还是郑姐姐你的名字。姐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过去那么多年了,彭大人对你还念念不忘。” 话说完,好些宾客已经到了,大家都站在远处,听着这边的闹剧,看笑话。 今日来的人,不只有皇甫家交好的人家,还有整个京城的贵妇贵女,以及公子,休沐的大人们。 人多了,关系自然便也杂了。 其中,好些人与皇甫家不对付,看不惯皇甫严。 姜陈氏的话,无疑是将她拉入了水深火热的深渊,不少人听了开始与相熟之人讨论彭家那场闹剧。 “彭大人也是个长情之人呐。” “那日的事你不知道?我告诉你……” 议论者颇为兴奋,而郑梓依的脸色就难看了。 “陈静云!你胡说什么?!”梁氏气得直呼姜陈氏的闺名,指着她的鼻子,恨不得手撕了她。 郑梓依则难堪得抬不起头,更别提为自己辩解了。 偏偏这个时候皇甫严不在,去前院接待朝中大臣去了。 场面眼看便要失控,郑梓依眼看便要成为整场的笑柄和议论的对象。 而她,羞愤难当,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 “梓依,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什么都不懂。”梁氏安慰道。 这个时代的女人便是如此,男人做了点什么,受伤的肯定是女人。 明明是彭柏涛与丫鬟乱搞,受到指点的却是郑梓依。 彭淑也不知是单纯看不惯这一点,还是处于对生母的维护,她凉凉道:“在场的夫人,姑娘,公子和大人们,都是读过书的,哪怕不是每个人都读过圣贤书,但起码在父母膝前,也受过知礼懂礼、讲是非对错的教育。这件事明明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跟一个爬床奴妾的错,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长在世家,受过熏陶的人,却不去怪犯错的人,反而来指点一个什么错也没犯的人。你们在父母膝前,受的莫非是不辨是非的教育?你们受的熏陶,难道是颠倒黑白?” “陈夫人。” 彭淑的目光落在姜陈氏身上,讥讽道:“你一个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宗妇,在如此多的外人面前,谈论一桩大部分人都难以启齿的绯色事件,你都不知害臊的吗?你不要脸,你的女儿,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姐妹们要不要脸?” 上一句,若说是教育人,让人不爽,那么这一句,直接给了姜陈氏致命一击。 瞬间,所有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到了姜陈氏身上。 她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再呆不下去,气冲冲离开了。 “淑儿……” 郑梓依被女儿维护,感动落泪,她走过来想拉住彭淑的手,“淑儿,谢谢你。”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这种人,不是为了维护你。” 彭淑后退两步,凉凉说了句,然后又道:“大家也都知道我在皇甫家了,谣言散了吧,我困了,我要回去补觉了。” 第159章 比姐姐 除却上次太夫人八十大寿,彭淑在众人面前的表现都很好,可这一次,就有点孤僻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纷纷猜测。 “看来彭家给彭姑娘很大委屈受了,她以前脾气很好,很和气的,这次见,好冷。” “也可能是在皇甫家见到生母有了两个弟弟,而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性子变冷了也不一定。”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母亲改嫁,让她性子孤僻的。我认识一个姑娘,也是这种情况,那性格,比彭姑娘还冷。彭姑娘还知道维护生母,那姑娘,恨不得也踩生母一脚。” 对于外间的议论,彭淑并不在意,她只是不想应付那么多人罢了。 累! 回到她住的院子,还没踏进去,便听里头好多小孩在惊叹。 “画得真好,真像。耀哥,你能让你姐也给我画一幅吗?”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一群小孩要画,弄得皇甫耀直接下不来台。 他也不知彭淑愿不愿意,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若拒绝了,别人岂不是会以为他不得姐姐喜欢? “皇甫耀,你迟迟不答应,彭姑娘不会没认你吧?” 不知是谁,刺激了一句。 皇甫耀当即便炸了,他怒气冲冲道:“我姐才没有不认我!她给我画画,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谁家姐姐不这样?我姐还给我做衣裳呢,你姐有吗?”还是那道讨厌的声音。 皇甫耀被说不被姐姐认,已经很伤心了,那声音还一句句刺激他,小小的孩子,哪里忍得了,当即便杠上了。 “我姐会画这种好看逼真的画,陈松,你姐会吗?!”他气鼓鼓,梗着脖子道。 “我姐给我做衣服,给我做好吃的,你姐会吗?”那陈松也杠上了。 听到陈松二字,彭淑便想起来了,陈松是姜陈氏的娘家侄儿。 “我姐会做好看的颜料,你姐会吗?”皇甫耀拼命的想彭淑会的,然后大声嚷出来。 陈松也不甘落后,“做颜料有什么了不起?我姐还会炼丹呢!” 一般书香门第里,人多了,便会出现一两个追求长生的,陈家便有这么一位做了道士的士子。 这位士子做了道士后,便在京城外的山上修一座道观,每天炼丹求道。 陈松说他姐会炼丹,明显是骗人的,他只是想让皇甫耀认输。 “我……我……”皇甫耀也是知道炼丹的,甚至在道观里看道士们炼过丹,觉得那是一个危险又高级的东西,顿时没话了。 不过他是那会认输的人? 肯定是不会的! 他绞尽脑汁,终于编了一个,并大声嚷出来,“我姐会飞!你姐会吗?!” 彭淑:“……” 好家伙,她不会! 正想进院说话,陈松嚷了,“我姐不但会飞,还能带我飞!你姐能吗?” “我姐……” “我不能。” 彭淑无语,她走进去,打断皇甫耀的话。 那陈松以为自己赢了,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身子,“看,你姐说不能!” 而皇甫耀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满脸骄傲的道:“我就说我姐认我吧,你非说我姐不认我!” 陈松:“……” 他哑口无言。 但并不想认输,他冷笑道:“那你让你姐给我们画画呀?不画,还不是不认你?” “你!” 皇甫耀委屈又生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年纪小,还不知人间险恶,也还不太能处理这种情况。 周围的人,也被陈松带进去了,觉得彭淑只要不给他们每个人作画,便是不认皇甫耀。 不得不说,陈松年纪轻轻,却很阴毒。 这样挑拨离间。 “你说,我不给你们每个人画一幅画,就是不认他?”彭淑慢悠悠走到陈松面前,冰冷的眸子,凝视着他。 陈松毕竟年纪小,哪里受得住她的凝视,吓得步步后退,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你……你……你画吗?” “皇甫耀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帮他画一幅画,有什么问题吗?”彭淑继而问,语气同样冰冷。 陈松立刻摇摇头,“没……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那你们是我的谁?又是他的谁?凭什么要我给你们作画?又凭什么向你们证明我有没有认他?他喊我姐,我亲口应了,这不算认?怎么算?给你们作画,就算认?你们的面子这么大?” “不……不是…”陈松被逼到墙角,险些吓哭了。 彭淑看他快哭了,懒得听,便退开了。 “各位,这里是我住的院子,你们是来参加诗会的,应该出去作诗饮酒,而不是在这里打扰我休息。” 虽然一群小破孩肯定不给饮酒,但管她呢,他们吓得转身就跑,一窝蜂出了院子,只留皇甫耀还在。 他腼腆的站在彭淑面前,一脸幸福的模样。 彭淑:“……” “姐。” 彭淑:“嗯。” 皇甫耀:“姐。” 彭淑:“……” 她无语的俯瞰他,“有事说。” “你等我!” 他丢下话,风似的,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彭淑摇摇头,准备去贵妃榻上躺着。 刚躺下,皇甫耀又奔回来了,伸手还跟了好几个丫鬟小厮。 “快,这些都给我姐。” 他抱着一堆玩具,和许多珍贵的玉器、金器,以及古玩字画。 “姐,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攒的,都给你!” 他吩咐人将所有东西摆在红木雕花小几上,满满当当的,粗略算下来,至少二三千两银子。 彭淑:“……” 看着一小几的东西,她想起彭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击了一下,眼角湿润了起来。 第160章 楚灵珊上门 “姐,你不用感动,我以后挣更多的银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皇甫耀无比真诚的道。 他小小的手,暖暖的,捡起一支手镯便套在彭淑手上,“姐,你觉得好看吗?如果你不喜欢,我给你换一个。” “好看。” 彭淑没有拒绝,她也不知自己处于什么心理。 就是……不想拒绝。 或许这份温暖,太弥足珍贵了吧。 就像夜色里,唯一的光。 “姐,还有这个。”他拿出一块红宝石原石,“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耳环,我觉得红色特别适合你,你自己画一个,我让师傅给你打。” “不用了。”彭淑摇摇头,不是故意拒绝,她是对首饰真是没那么热衷。 有则戴,无则免。 “啊……”皇甫耀小脸一垮,总是担心彭淑不愿意让自己对她好。 见他苦着脸,彭淑不知哪里来的圣母心,轻声道:“你想不想学画画?” “想!” 皇甫耀立马一展愁容,欢呼雀跃起来,“姐,你要教我画画吗?你画的油画?” “水墨画我也会。”彭淑说罢起身去了小书房,在那里挥毫泼墨,很快便作了一幅意境十足的水墨画。 山水间,一人飘然若仙。 “姐……你画里的人,虽然只有个背影,但我怎么觉得好眼熟?” 皇甫耀凑近看,盯着画中人的背影,“真的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彭淑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很熟悉。 好像是…… ——李肃? 想起李肃,她不由得淡淡一笑。 “你还学不学画了?” 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了话题。 “学学学。” 皇甫耀立刻将画中人抛诸脑后,开心道:“先学油画吧,油画逼真,新鲜。” 这个时代,只有水墨画,鲜少有颜色艳羡,逼真的别的画,自然是新鲜的。 彭淑点点头,开始用仅剩的颜料,一边给别人作画,一边教他。 小家伙学得专注,自己也支了块画板,有模有样地画起来。 只是,光是调色这一块,就够他学好久的了。 彭淑也教得认真,自己所知道是,事无巨细,全部倾囊相授。 哪怕是制作颜料这种可以在这个时代挣银子的技术,也毫无保留。 她本也不在乎这些,此生选择摆烂,银子够用即可。 至于,皇甫耀会用这些技术和画做什么,她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 “彭淑!” 正画得出神,楚灵珊进来,冲着彭淑便抗议道:“好啊你,办诗会也不给我下帖子,要不是我脸皮厚,还见不到你了!” 忽然冒出来的人,吓得彭淑笔下一歪,画坏了,不过想到自己确实没想着给她送贴子,便也扯平了。 “你这不是来了?还要什么贴子?” “我这是蹭的我家的请贴,又不是你送我的贴子,你知道我为了能跟祖母过来,付出了什么?我们楚家,又不只我一个姑娘,竞争大着呢。”楚灵珊生气地仰头,双手抱胸,一副你不补偿就扯不平的模样。 很久很久没人跟彭淑这样说话了,似乎小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已经是好几世前的事了。 如今,楚灵珊这幅模样,让她苍老的心,也年轻了不少。 她淡淡一笑,“好好好,我自罚一杯?” “跟那些臭男人一样喝酒有什么意思,听说你画的画很逼真?我也要一副!”楚灵珊往画架旁一坐,便将皇甫耀挤到一边去了。 皇甫耀:“……” 他委屈,但不敢说。 这位可是姐姐的朋友,敢这么跟姐姐说话,关系一定很好,他只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弟弟,肯定争不过人家的。 然而,他的眼睛可不是这么想,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很快便落了下来。 “你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抢座位,起来。”彭淑无语,一把将楚灵珊拉起来,然后又将皇甫耀拉到座位上坐好。 皇甫耀根本没想到姐姐会帮自己,顿时藏不住眼泪,哇得哭了。 彭淑:“……” 楚灵珊噗嗤一笑,“外间都传言你不认他,这不还帮他呢嘛?小屁孩,你姐都这么护你了,还哭什么?” “呜呜呜……”皇甫耀感动得抱住彭淑的双腿,更大声地哭起来,只哭得她束手无策。 还是楚灵珊说,再哭就又抢他位置,他才吓得噤了声。 “哎,彭淑,我跟你说个大八卦。” 皇甫耀安静下来后,楚灵珊立刻神秘兮兮的,凑到彭淑身边,压低了声音,兴奋道:“镇山王家的凤阳郡主,跟安逸侯家的世子定亲了。” 上回在皇家猎场,李肃带回了镇山王需要的药,他愿意成为贤王府的助力,也是彭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是联姻。 电光火石之间,凤阳郡主的过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凤阳郡主前世过得可不算好,好像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堂堂郡主,被逼得守了一辈子。 虽是郡主之尊,可在世家门阀面前,有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这一世,她嫁与安逸侯世子,应该会改变她悲惨的一生吧。毕竟,安逸侯是太妃于氏的娘家,世子于阳,也算是个人品端正的人才。 “于阳你认识吧,前几天因为凤阳郡主,跟孙贺淼打了一架,直接将陛下气病了,现在两人还被关在京兆府没放出来呢。害得我大侄孙女的周岁宴,都推迟了。” 孙贺淼,便是凤阳前世的短命夫君,体弱多病,两人成亲没到半年,他便去了。他过世后,镇山王原本想让女儿改嫁,可孙家是豪门大族,儿媳从来没有改嫁的,硬是不同意。 彭淑前世也想过帮一帮镇山王,可他有把柄在孙家人手里,拒绝了,事情便也不了了之了。 那时她作为日理万机的太后,国事就够忙得晕头转向的,很快便将个人小事抛诸脑后了,再听说凤阳的事时,是孙家说她不忠,跟人苟且,她投告无门,愤而自缢了。 说到这里,彭淑想插嘴问一句,哪想楚灵珊没给机会,继续道:“那孙贺淼,也喜欢凤阳,可惜,他是个病秧子,哎,上回裴府开宴,你不在,我可是看了出好戏。两人为了凤阳,可没少花心思。哎,这三人行,必有一多余,也不知哪个是多余的。” 第161章 席战来看诊了 谁多余? 彭淑轻笑,当然是谁短命谁多余了。 再拖了一年半载,那孙贺淼就没了,拿什么跟宇阳争? 这波,他站宇阳的,至少他身体健康,不会拖累别人。 孙贺淼或许是个好人,可他的家族里可都是些老纨绔,嫁进去,就真的完了。 “你家侄女的周岁宴推迟了?”彭淑一直还以为赶不上了呢,“推迟到什么时候?” “碍着陛下,推迟了一个月,还有七八天,你可要来啊。”楚灵珊立刻严肃道。 “放心,保证礼到人也到。”彭淑真诚承诺。 这一世,唯一一个对她有善意的人,她自是真诚对待。 “近日我要作的画比较多,过些日子再给你画。”她又道。 最近一直画画,她的手腕快受不了了。 “好。”楚灵珊是真心想要画,她也是第一次见如此逼真的画,简直跟真人印上去的一般。 说话间,时辰不早,楚灵珊跟随家人离开皇甫家,打道回府了。 诗会也散了,整座院子安静下来,皇甫耀兄弟困得回去睡了,彭淑的画,又完成了一副。 放下画笔的那一刻,手腕传来隐痛,她蹙了蹙眉。 “姑娘,这是贤王府送来的药,说是您一直在作画,手腕肯定疼,抹在手腕处,会好些。”尤妈妈拿着一瓶药过来道,“那边还推荐了个大夫,说是要给姑娘您看身子,问姑娘您什么时候有空,见见那大夫。” “大夫可是叫席战?”彭淑接了药瓶问。 “看来是王爷跟姑娘说了,正是席战,云微说他是神医呢。”尤妈妈高兴道,“听说席战神医要来给姑娘看诊,她激动得写了一长串不懂的问题,准备问神医。” 彭淑闻言失笑,这医痴,殊不知,席战也有许多问题不知的。不过,两人都是医者这一行的顶尖人物,强强联合下,能碰撞出不同的火花,可让这个时代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行,你去安排下,让席战来见我。” “彭家的人,今天来了吗?”说罢,彭淑又问。 “没来。” 尤妈妈摇摇头,“姑娘您可不知,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彭家几乎天天来要人,为此,郑夫人还亲自去彭家与彭家人交涉,只不过……奴婢没跟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回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脸上也被打了一巴掌,皇甫大人差点带人跟彭家那边的人打起来。奴婢偷偷打听了,夫人那边嘴严得很,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说着,她长叹一声,“哎,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竟这般剑拔弩张。” 彭淑闻言眉头深蹙,“你说她去彭家了?” “是。”尤妈妈点头,“彭家日日来要人,闹得厉害,郑夫人便亲自去谈论您的事。您是不知,自您失踪了,坊间一直传言您被掳走了,什么难听话都有。” 那些难听的谣言,无非是带颜色的猜测,传谣之人,也无非是想让她死罢了。 这些都不稀奇,她只是没想到郑梓依会去彭家,还被打了。 此时此刻,她心情复杂。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亦或是是别的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越发后悔之前说的那些诛心之言。 怎么可以说,吴氏才是她母亲呢? “尤妈妈,我该原谅她吗?”她呢喃轻语。 “奴婢不劝姑娘,姑娘一直是有主见的人。若换做奴婢,奴婢会原谅。毕竟,原谅了,便可又许多便利,也无人敢欺。” 她说的是客观事实。 认了郑梓依,便能得到皇甫家的庇护。 可能不是所有皇甫家的人都会护着他,但至少,皇甫严会。 将来皇甫耀、皇甫光兄弟长大,也会。 可彭淑是最不指望兄弟相护的人,她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从未得到过的母爱和父爱罢了。 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在她这里,千难万难。 “尤妈妈,既然彭家人今天没来,那我们便先别回。”她起身慢慢朝那副要当做贺礼的画走去。 耽搁了这么久,画早已干透,只需上上光油即可。 好在她被掳走之前,做好了上光油,现在只需将画上的尘埃拂去,便可上油了。 给画上好油,还需要装裱。 这个时代,她不知去哪里找专业的人帮忙装裱,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姑娘,奴婢先给您抹药。”尤妈妈见她忙前忙后,心疼的阻止道。 彭淑的手腕确实很疼了,没有坚持,离开小书房,躺在软塌上假寐。 尤妈妈则给她上药。 清清凉凉的药抹在手上,疼痛很快得到缓解,她也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彭淑睁开眼睛,手腕已经不疼了,身体也精力充沛。 今日她不想睡懒觉,醒来便立刻爬起来,洗漱吃早饭,然后去做画框。 要当做贺礼的画很大一副,需要的画框也比较大,再没专业工具的情况下,制作起来,还是挺难的。 “姑娘,席战神医来了。”尤妈妈禀报道。 “让他来见我吧。”彭淑头也没抬,只专心的画画框设计图。 她的画,旷达深远,对画框的要求也很高。 都是三分画七分裱,虽有些夸张,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画框啊,要设计好,不然就白瞎了她的画。 不多会,廉贞被领到小书房,他进门先看了已画好的画,顿时被镇住。 这画得也太逼真了! 还有,这是什么画法? 他竟从未见过。 “你……你……你好,席……席神医,我……我……我是云微,我们姑娘的身子,一直是我调理的,您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可以问我。” 陪着的云微,说话都结巴了。 她太激动了,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席战神医! “姑娘好。”席战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目光落在彭淑身上,“彭姑娘,还请移步,我给你把脉。” 他并不知云微的医术,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彭淑起身,回望过去,淡淡笑道:“神医还是跟我的婢女,交流交流再给我把脉吧,我现在灵感正好。” 席战:“……” 他和无语。 若不是李肃命令他必须治好彭淑,就她这态度,他掉头就走! 可,谁让他命苦,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王呢? 只能认命了。 “行。”他咬牙点了点头。 他的不服,彭淑清楚。但只要给云微机会,她很快便能让眼高于顶的席神医刮目相看,再不会无视她。 这个安排,也出于云微自身考虑。她这一世不做太后了,她的仇,便要从别的地方找路子报。 席战,便是条很好的路。 第162章 羞辱 也不知云微是如何让席战刮目相看的,翌日再过来见她时,席战眼里的傲慢,已经没有了,变得更加的恭敬。 两人一边把脉,一边用专业术语聊着彭淑的病情,然后制定药方。 而病号彭淑,则跟个外人似的,完全插不上话。 直到两人敲定了方案,云微才道:“姑娘,您的身子可能要调理几年,时间有些久,不过奴婢和席神医有信心,一定能治好。” 这一世的治疗时间,比上一世要长了许多,彭淑猜测是因为被扔在海岛,挨饿受冻加重了病情。 不过她无所谓,反正也不是很想生孩子。 “好,听你们的。”她点了点头,继续做画框。 云微则与席战下去给她煎药。 得知席战神医在,皇甫家的人,个个都前来求药。 席战全都推到彭淑身上,她同意了,他才答应看诊。 这无疑是给她施恩的机会,是李肃授意了,可彭淑并不需要,只哭笑不得的说了句,全看神医的意愿。 饶是如此,席战每给一个皇甫家的人看诊,都要提一句彭姑娘,搞得她很快便在皇甫家得了不少人心。 就连那些不满意她住在皇甫家的人,也都改观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楚家嫡孙女周岁宴的日子,巨大的相框也做好了。 相框里侧是白色的,最外侧的框架,是淡金色的,整体看起来贵气奢华,却又不俗气。 整幅画镶嵌在画框里,立刻便上了个档次。 “不错不错。” 画被染微令人抬出来时,皇甫严陪郑梓依等在院门口,见到画的瞬间,便赞不绝口。 其余跟着一起去楚家的皇甫家人,也都被画所震惊,也更加期待属于自己的话。 “姑娘,二公子来了,正在门口等着呢。”尤妈妈来禀报道。 之前说了要带二哥一起去,彭淑自然不能食言,前几日便已派尤妈妈去彭家通知过了。 “还有二少夫人和九公子,也跟着一起了。”尤妈妈又压低了声音道。 听吴然娟也彭飞也去,彭淑眉头深蹙,“真是自取其辱,我在皇甫家这么久,也没人说接我回家,到能利用我时,还好意思来?你去告诉她,父亲若跟着一块去,我便带她们母子,若不跟着一起去,她们也休想踏进楚家半步。” “是,奴婢这便去知会。”尤妈妈麻溜下去,不多会便来到大门口。 等在门口,准备去楚家大显身手的吴然娟没见彭淑出来,顿时不高兴道:“淑儿呢?我怎么说也是她嫡母,她怎么不出来迎我?” “二少夫人,我家姑娘说,今日若二爷也跟着去,她便带您与九公子同去,若二爷不去,那你们也休想进楚家的门。”尤妈妈着实的解气,说完一抬首,神清气爽的睨了眼气得脸色铁青的吴然娟。 “什么?” 吴然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那郑氏也去吧,彭淑什么意思?想让二爷跟郑氏一起?” “二少夫人,姑娘的原话我已带到,至于您能不能请动二爷,就看您的本事了。”尤妈妈都懒得跟她多废唇舌,丢下话,便转向彭硕道:“二公子,姑娘马上便出来,还请您稍等片刻。” “尤妈妈,淑儿口味也未免太大了吧,她以为她是谁?楚家的门,是她能左右的?”吴然娟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恼羞成怒道。 “往日姑娘可能控制不住,但受三姑娘影响,现在整个京都,谁还会对彭家人敞开大门?二少夫人,您不也是无人下帖,才求到我们姑娘门前的吗?奴婢劝您,还是尽快去请二爷吧,二爷在,我们姑娘才会带您与九公子同去。”尤妈妈挺着胸膛道。 之前姑娘没回来,她有多卑微,现在就有多傲然。 吴然娟最是见不得她这幅嘴脸,当即气得怒骂起来,“她彭淑什么意思?难道还想郑氏与二爷旧情复燃?白日做梦!我是不可能让二爷再见郑氏的。” “那二少夫人还去不去楚家了?”尤妈妈白了她一眼问。 “彭淑之前答应……” “二少夫人。”尤妈妈打断她的话,不客气道:“我家姑娘收到的请帖,她有权决定谁去谁不去,二少夫人若是不服,可以自己去要张请柬,皆是,您也是爱带谁去带谁去,我家姑娘半点意见也无。” “好!” 吴然娟算是听出来了,彭淑就是故意刁难她,根本不想带她去楚家,当即怒道:“我今日可以不去,回头你让她自己去太夫人跟前解释吧!我们走!” 她羞愤拂袖而去。 人走后,彭硕有些惶恐,不过他没说什么。 彭淑在皇甫家这么久,他也去寿松院求过太夫人,想来接她回家,可彭家所有人都说,让她自己回来,若不自己回来,就别回来了,也不准他接。 今日之所以放他出来,不过是彭家最近真的如过街老鼠,需要他打破这份僵局。 吴然娟刚走没多久,皇甫严便领着郑梓依、皇甫耀、皇甫光和彭淑出门了。 身后家丁们抬着一副画,画用丝绸盖住,以免提前曝光。ωωw..net “二哥,你上我马车吧。”彭淑扬手喊道。 “姐……我也想上你的马车。”皇甫耀眼巴巴道。 彭淑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怜了,鬼使神差便同意了。 得她点头,小小的孩儿,一溜烟蹿进马车里,规规矩矩坐下,生怕调皮了会被赶下车。 这一举动,惊到了彭硕,他没想到彭淑跟郑梓依的两个孩子相处得如此之好。 不过他为妹妹感到高兴,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了,身边也有亲人陪伴了。 上了马车,他坐在皇甫耀对面,善意的点头笑了笑,然后对最后上车的彭淑道:“淑妹妹,最近你可还好?” “二哥放心,我好得很。”彭淑说罢还展示了下自己的手,十指纤纤,无一处有伤。 “你过得好便好,你若有什么需要,告诉二哥,二哥帮你办。”他不放心的叮嘱。 “姑娘,之前,二公子还偷偷派人去寻您呢。”马车外的尤妈妈忍不住道。 话出口,彭硕便自责一叹,“只可惜,我人力单薄,并未帮上忙。” “已经很好了,谢谢二哥。”彭淑心生感动,二哥恐怕是唯一一个担心她的彭家人了。 第163章 周岁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马车平缓行驶,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信国公府门前了。 今日,信国公府宾客云集,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 承乾帝一病多日,好不容易好些,可把京都的人们憋疯了,今日来参加周岁宴的人,多多少少是奔着释放压抑来的。 彭淑一行人刚下马车,立刻便引来了一波议论纷纷。 “彭家人也来了,楚家怎么会邀请他们?”有人鄙夷道,“不会是一丘之貉吧?” “来人是彭淑吧,彭瑶的姐姐……” 那些议论声中,每一个字都没有难以入耳的,可语气,却让人生气。 “彭淑,你来啦。” 楚灵珊无视那些议论声,奔出来迎接,满脸的欢喜,“你给我侄女带了什么礼物?我看看。” “要不要脸?”彭淑无奈轻笑,觉得坦诚的她,格外的可爱。 “我要礼物,要什么脸?”她探头在马车后看,却见郑梓依冲她微笑,她当即甜甜唤了声,“伯母安。” “见过楚姑娘。”彭硕站在彭淑旁边,郑重行礼。 “你是彭淑二哥?总不见你出门,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楚灵珊灵动的眼睛,打量着眼前少年,“来了便进去喝茶,我让我二哥陪你。” 她知道彭家因为彭瑶的事,现在被孤立了,彭家人若此刻进去,肯定也还是会被孤立。 彭淑有她陪着,不会被人怎样,可彭硕是男子,总不好跟着他们,若无人在一旁帮衬,怕是要被欺负死。 “多谢楚姑娘。” 彭硕心头一暖,无比感动。 这一感动不要紧,他脸竟红了。 说话间,楚灵珊领着一行人进了门,画也抬了进去。 进到垂花门处,有司礼在记礼物,彭淑的画被抬过来,阿影骄傲的与司礼道:“油画!” 这个时代没有油画,司礼不知是何物,半信半疑的写了这两字,便放行了。 待进了二门,便要带着贺礼,去恭贺小寿星了。 彭家最近的动静不小,彭淑出现的瞬间,便成了焦点,不少人听了油画二字,也不知是何物。 有人冷嘲热讽道:“听说彭淑在彭家不受宠,她能拿出什么好的礼物?无非是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罢了。” “她在皇甫家都那么久了,彭家也没人去接她回家,哎,可怜,好好的婚事,也黄了。” “她可怜什么?彭瑶是个什么货色?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想必是一路货色,能好到哪里去?” 那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彭淑一行人听见。 郑梓依听别人这样议论她女儿,当即便要去理论,可那些人却不与她对线,见她看过去立刻闭嘴,然后跑开。 信国公府很大,一行人在异样的眼光下,仿佛走了很久。 好在,不管再久,也都到了。 分水岭,下面先写看………… “行,既然彭姑娘觉得脏,那咱们换一家,一品楼怎么样?”皇甫兰渝只想省事。 一品楼可是袇州最好的酒楼了! 当然,也很贵,吃一顿三百多两!还吃不饱那种! “先去看看。”彭淑神情怀疑,一副你们袇州能有什么好酒楼的姿态。 皇甫兰渝气得垮了脸,边上皇甫光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很配合的唱起白脸。ωωw..net “兰渝哥,我姐金尊玉贵长大,你多担待些。我家在京都时,时常去宫里的,这要求嘛,自然就高些了。” 皇甫兰渝白了眼彭淑,嘀咕道:“毛病。” 去一品楼要紧,彭淑也不跟他计较。 袇州不算大,他们也正好处于中心地带,故而距离一品楼也近。 小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一品楼。 一品楼不愧为袇州最好的酒楼,占地极广不说,还极其雅致,还未进入酒楼内,光看酒楼外的搭理,便知其是一家极讲品质的酒楼。 “小二,上招牌菜。” 彭淑进酒店便吩咐,“酒也要上好的。” 说罢她望向皇甫兰渝,“皇甫公子,这一顿,你请吗?” 皇甫兰渝:“……” 还想让他请? 他请的起吗? 不过,他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上头的人说了,招待这几位可以报销。 思及此,他装腔作势道:“区区一顿饭钱,我还是给得起的,彭姑娘放心吃。这里,你不嫌脏了吧?” “我看看。” 彭淑走到一盆绿植前,伸手摸了摸,那绿植也不知是什么植物,叶片不大不小,更好有一指宽,摸上去纤尘不染。 “嗯,这家很干净,叶片都清理得很好。”她满意的点点头,“好饿,皇甫公子,还请你去催催。” 皇甫兰渝快要耐心耗尽了,原本他初见彭淑时,觉得她长得绝美,还很欢喜。 可相处下来,这人美则美矣,性格太差了。 “行,你们先去雅间坐着。” 他点点头,想着赶紧吃饭,他也好交差。 “兰渝哥,我陪你一起。”皇甫光还是很懂事的跟上了。 姐弟三人,默契的打着配合。 也没商量过,默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总之,就是一种心有灵犀的境界。 待两人走远,彭淑立刻敛去神情,亲自找上掌柜,“你好,我是问仙观的香客,我找扶光道长。” 那掌柜原本在算账,闻言猛地抬起头,盯了彭淑好半晌,才左右个看了几眼,发现没人关注他们,这才躬身行了一礼道:“请姑娘随我来。” 彭淑让雪薇和尤妈妈几人照顾皇甫耀,她则跟那掌柜进了后堂。 隔着大堂和后堂的帘子掀开,又落下,阻隔了外人的视线后,掌柜再次恭敬行礼,“小人苏磊,拜见贵人,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我需要你立刻送我和两个弟弟出城,你能办到吗?” 时间不等人,彭淑不绕弯子,直接问。 苏磊神色一惊,“莫非贵人也看出来了?” 彭淑微讶,心想,不愧是李肃的人,真是敏锐。 既然他也看出来了,那么好办。 “是,能出城吗?”彭淑继续问。 “能。”苏磊咬了咬牙,“贵人请先去雅间等待片刻,我们会帮您处理掉皇甫家那位,然后送你们出城。” “多谢!” 彭淑郑重揖礼道谢,“若我出去了,见到你家主子,我一定帮你说好话。” “多谢贵人。”苏磊有几分激动。 他甚至在心里猜测彭淑是李肃的什么人,看年纪,不会是未来的主母吧? 彭淑不知他联想那么多,从后堂出来后,便去了雅间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