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重生后手握避险剧本》 第1章 重生 …… “砰——” 如闷雷般的声响在宁染耳边炸开,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一道鲜红顺着额角滑落。 周围是豪华病房的布置,脚边却一团糟,被打翻的保温壶滚到电视柜下,粥渍撒落一地,四分五裂的烟灰缸掺着血迹,全部来自病床上面孔狰狞的男人的杰作。 自从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捅伤后捡回一条命,却因此丧失某些功能,让他身为男人的颜面彻底扫地,景辰钦的脾气就变得愈发恶劣,虽说自订婚后他就处处嫌弃她,找各种女人来膈应她,但到了现在都演变成了厌恶。 哦,不对,在他住院前,先躺在病床上的是她。 他此前有多喜欢她这张脸,得到了,订婚后就有多觉得恶心。 “滚!”景辰钦看着她这张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脸,红着眼咆哮。 宁染眼神平静。 这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第五十九天。 许是从小被父亲视为商场上的利益品,甚至是用极端的方式培养,就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乖顺性子,又或是受到他的威胁,景辰钦背后的景家促成他们的婚事,让她尽责照顾在医院休养的景辰钦,就算这期间做了什么错事都要谅解他的病痛,宁染沉默地拾起地上的保温壶,开门离开。 刚出了病房,四周异样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她的身上。 “你们看,又是她。” “虽说景家的小少爷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但能做景家的少夫人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这位不就是冲着这样的生活甘愿挨打吗?” “女人不懂得撒娇讨好,又没有自己的个性,哪个男人见了提得起兴趣?” 各种不堪的议论声宛若海啸,向瘦削又易碎的少女侵袭而去,这不是第一次。 然,当事人也和先前一样,没有一言一语,只是这次走进了楼梯间,门一关,隔绝了两个世界。 楼梯间少有人走动,宁染没有停下脚步,似是想逃离这个地方,快步往楼下走。 在即将到达一楼,已经能看见光明的转角,不知是额角新生的伤痕,还是身上旧伤的疼痛,让她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往下坠,她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虚晃过楼梯扶手,却没抓住。 宁染在楼梯长廊上翻滚,仿若跌入一个没有支点的黑洞—— 最终,她倒在平地上,头部鲜艳的红像一朵海棠花,渐渐朝四周晕染开。 还剩下最后一丝气力的她无法呼救,回忆起自己被人控制而活的可悲过往,双手无声地,紧握成拳。 不甘,又愤恨,这是少女从未流露过的神情,却再也无能为力。 这一年,宁染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被死神卷入深渊…… “……” …… 胃里绞痛得厉害。 宁染被迫弯着身,额前泌出不少的汗珠,分别撑在洗手台两侧的手收紧,骨节都泛了白。 随意扫了两眼周围的景象,才发现这里是景家庄园的厕所。 而镜子里,自己的脸虽是因胃病惨白的缘故,但并不像脑海里的憔悴难看…… “嘶。”宁染还没来得及理清脑海里不断涌出的记忆,倒吸一口凉气。 这胃病还真够折磨人的。 宁染捂着腹部,尚清醒的意识还足够她离开这里。 病痛缠身,她时常在口袋里备着胃药,这次没有,想来是放在包里。 宁染出了厕所就下意识沿左侧的长廊走,一路扶着墙,头顶的大挂钟在此刻“咚”的一声敲响。 下午四点整。 楼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宁染望下去,看见景家庄园的老管家正系着领结,命令身后的保镖动作迅速点。 看着数名保镖钻进门外一辆又一辆的黑色保时捷,扬长而去,面前的画面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宁染有种不好的预感。 景家虽在沪城的地位不小,却很少有这么大阵仗。 除非,是那个人回来了。 因宁家在商场上大力支持景家的工作,宁染经常出入景家庄园,对这里的地形很熟,马上就找到了电子日历。 只是在看见具体日期时,宁染不可思议,再一眼,依旧如此。 xx年4月24日…… 宁染发白的唇瓣无声颤抖。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这是景辰钦从国外回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景辰钦与她年龄相仿,久居国外,留学归来,少年身着白衬衫,骄傲张扬,眉眼间的痞气最是吸引当代少女。 可他在踏入景家庄园,却把所有惊艳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明白他的眼神,避着他,后者却放低姿态主动为她端茶倒水亲近她。 “小染?”听见父亲对她的称呼,景辰钦弯唇笑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景家对外声称,景辰钦是景家唯一的小少爷,而这位少爷养尊处优久了,从小的观念就是对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她无处可逃。 一想到景辰钦对她的种种,宁染就感到无比的恐惧与恶心,就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扶着墙早已握拳的手是因为胃疼还是脑海里那些令人愤恨的画面。 尤其还是记忆中她伤痕累累倒在血泊中,却无能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 这不是梦! 宁染瞳孔一震。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五个月前! 一旦生出这个想法,胃里的刺痛就似在肯定回应她。 宁染紧紧地咬住下唇。 既是重活一次,知道一味顺从的下场,无论是景家还是景辰钦,她都不要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长廊尽头的书房风平浪静,然而宁染知道,里面正坐着谈生意的父亲和景家家主,而今天安排她和景辰钦见面就是父亲一手策划的。 逃! 宁染果断放弃拿胃药,强忍着难受想跑,这时,身后的书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宁染慌乱推开旁边杂货间的门躲进去。 她听见父亲似乎在通电话的声音。 “小姐在车上吗?” “要是看见她,不管怎样都要把她拦下,别让她离开景家庄园这片区域半步!” “……” 一门之隔,宁染听着,愈发感到心寒与讽刺,直到声音越来越远,她打开门,不管不顾冲向通往后花园的楼梯。 景家注重礼仪,她身体不适,就算是晕倒之前,在景家这种奇葩世家看来,没有和长辈道别都是一种过错。 他们宁家虽和庞大的景家相比不值一提,但景家家主最后为什么会同意景辰钦和她的婚事,一是因为景辰钦喜欢她,二就是她乖顺懂事好掌控,懂规矩。 大抵是景辰钦要回来,所有佣人都集中在前院,无暇顾及她。 宁染扶着扶手小跑下楼,还时不时回头察看身后是否有人。 胃里翻江倒海,宁染咬着牙,额前大滴的汗珠滑落,有些许沾在卷曲的眼睫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在最后一节台阶,她快疼到晕过去,身子前倾,等来的却不是平地摔,而是跌进一个人的怀中。 一股略微刺鼻的烟草味迎面。 在睁不开眼之前,宁染隐约辨认出面前人的轮廓,是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有些熟悉。 他薄唇在动,她却听不清他的声音,胃疼牵扯着全身的神经,眼皮仿若有千斤重。 一念之间,她失了意识…… 第2章 恐怖的存在 “……” 宁染再次清醒过来,是听见开水沸腾的声音。 差点疼到要烧起来的胃此时此刻得到缓解,全身上下仅有的一丝疼痛在左手手背上。 宁染垂眼瞧见自己左手手背上这么大一根针头嵌入皮肉里,有些发眼晕。 她草草环顾四周,是医院。 只不过装修……之前她去看望她一个八大姑时见过,是豪华病房。 虽然那时她胃疼到晕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送她来医院,还是住豪华病房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是她的好父亲做的。 宁染看着不远处拿惯了针筒的小护士正手忙脚乱烧着开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咳嗽了两声。 后者闻声乱了阵脚,干脆关了烧水的开关,连忙走近她,边扶着她帮助她坐起身,靠在床头上,边道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宁染摇摇头,唇边噙着淡淡的笑。 都说美人一笑倾城,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小护士脸有些红,宁染输完了液,她帮她拔针,用棉签止血,又嘱咐了好些话。 宁染静听,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清晰的青色血管,问了自醒来后第一句话:“你知道是谁把我送来医院的吗?” 面前的女孩眼睛明亮纯净。 小护士动作顿了两秒,不免想到抱着她来的男人。 长相是很英俊,就是眉间积满阴沉和戾气,像个冷面阎王,让人看着恐惧。 害。 这么漂亮的小美女怎么会和那种人纠缠在一起? 小护士暗自腹诽,倒不是八卦,刚想回答她的问题,顺带问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的,病房门被推开,当事人就来了。 男人身形颀长,白衬衫黑西裤,被造物主偏爱的脸如寒冬里的一轮皎月,隐约透着一丝深沉与清冷。 宁染率先接触到他的目光,后怕感直逼心脉。 不改当年,不,是仍然如前世那般,男人所到之处,浑身的狠戾与冰冷搜刮而来,空气变得稀薄。 如果说前世景家和景辰钦带给她的是伤害,那这个男人,就是恐怖的存在。 景南暄,景辰钦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那个景家不愿提及的私生子。 她认识他,可要比认识景辰钦早得多。 “……” 她记得那是一个玫瑰盛开的季节。 南方夏季多雨,夜晚的天空呈现出一片紫红色。 她坐在一辆黑色加长版商务车后排,听从父亲的安排前往景家庄园。 看着车驶进景家庄园所在的别墅区道路上,她不经意间透过被雨水朦胧的车窗,一霎似乎是撞见窗外有什么惊悚的景象,眉心一颤。 随即,喊道:“停车!” 司机的急刹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划破天际,停在了景家庄园后门门前。 紧闭的铁栏大门里外是不同的风景。 门内,别墅灯火通明,洋溢着温暖,一门之隔,凄清留给在雨中毫无尊严下跪的少年。 他的后背满是新鲜的鞭痕,尤其是身上穿着白t恤,被雨水浇灌,鞭痕看上去多了几分触目惊心,血融入雨水中,地面汇成一幅诡异的画卷。 即便如此,少年的背脊依旧笔直,透露着倔强坚决。 可她的性格不刚强,没有想过他与景家的关系就下了车,同时打开伞,不顾自己被雨淋到也不顾司机的呼喊,小跑着,雨水弄脏干净的白鞋,她把伞遮在他身上,隔绝了他与雨水的接触。 “你还好吗?”她问他。 或许是在下雨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 她清晰地看见景南暄额前的发梢还凝聚着水珠,甚至是看着有一颗滑落进他的眼中,他却不为所动。 直到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景南暄慢慢地抬头,顺着头顶上严严实实罩住自己的伞,冷漠地看向她。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天不过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是好心想送他去医院,他却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开”。 毫不留情。 直到三年后的一次意外,她才知道这个人第一次对她的态度算友好了。 因为他当着她的面,出手狠戾地打了她的同学,甚至在事后,对她说出疑似报复的话。 景南暄对于景家来说,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景家以他为耻,除了给予他姓氏,从不待见他,包括景家的大门,除必要时,其余任何时间都不是他能踏入的。 都说大部分自幼就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容易心里扭曲,阴暗面会不断被放大,所以别人的一个小举动对于他们来说,或许都是伤害。 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蛇,敏感又危险,十足的报复心。 如果说,在那年雨天撞见景南暄的狼狈,出于善意的举动却被他当成自己生了怜悯之心,他打她的同学蓄意报复她认了。 可就算不提这件事,就说他未来某天捅了景辰钦,脖子上还被溅到了血迹,却坐在警车里面不改色回答媒体:“他该死。” 景南暄恨景家,但他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在她的意料之外。 残忍,暴戾又疯狂。 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前世自知道他内心阴暗,会曲解别人的好意,她就尽量躲着他,他也极少出现她的视线里,他们就像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怎么这一世,这个时间点上,她应该对他避之远之,却见面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这时,左看右看见气氛不太对劲的小护士打破沉寂:“宁小姐,就是这位先生送你来的医院。” 宁染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信,一颗心不上不下吊在嗓子眼上。 景南暄没有同情心,怎么可能会对她施以援手? 宁染捏着被子,看着旁边的小护士眼神认真,逐渐意识到她话里的真实性。 好。 宁染知道自己的胃病有多严重,要不是景南暄,她可能刚重生回来又要被死神拖走。 她既害怕又想感谢他,尽管不懂他一时的大发慈悲是为何。 可景南暄没有等她酝酿情绪,席卷着冷冽的气息,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黑影落下,宁染吓一跳,后背是床头,无处可去,一双宛若万花丛中精灵的眼惊慌失措。 小护士见状,有这么一刹是想不要命了都要上前把男人推出去—— “衣服。”然而,清冷低磁的一声,景南暄甚至都没有弯身下来,强大的压迫感就让宁染感到十分的不安。 第3章 路上注意安全 宁染动了动唇,神经还紧绷着,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景南暄也不打算和她解释,背脊微弯,一手不动声色地撑在她的身侧,宁染略过他垂眸时褶皱较深的眼皮,呼吸有骤停的趋势。 突然,她感觉自己腰上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扯。 宁染低头,下意识抬起靠着床头的后背,景南暄把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拉出来。 宁染不由想到景南暄把她送来医院的方式。 抱起来,用衣服隔着,倒是很有绅士风度。 宁染的心跳渐渐恢复平和,耳边却划过一阵稍凉的风,带着几分嘲弄。 “现在才知道怕我?” 宁染一愣,这会儿算是听清了他的话,下意识点头。 景南暄自今天起第一次注视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黑白不分明,有种朦胧的美,却没有半分桃枝美好的感觉。 都说拥有桃花眼的男人多情,可这个人冷得就像掀不起一丝涟漪的冰湖,薄情,让人早忘了他表面仅剩的一点柔和。 宁染不由失神了一下。 她对景南暄的恐惧来源于他捅景辰钦的那刀,可人家现在也没动手,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不,不是……”她急忙摇摇头,目光躲闪,只好说:“我没有怕你。” 声音柔软,只够近邻的两人听见。 极其苍白的话音。 景南暄眸光微沉,手里的黑色外套搭在臂弯里,已经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声音比往日还要冷一个度:“留院观察三天,期间有什么情况按呼叫器找医生护士。” 宁染漂亮的长睫一颤。 这应该是她认识景南暄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而且,也没了之前的恶劣态度。 可宁染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不足三秒,景南暄冷不防道:“你这病再迟点进医院,就不是睡一觉这么简单了。” “惜点命。” 说完,他作势要走。 宁染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叫住他:“等一下!” 景南暄回头。 这一下却给宁染搞懵了,她没想过他会看着她听她说话。 面对他这张脸,她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道:“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还有……” 宁染再次卡壳。 她生平第一次发觉自己说话这么费劲。 她刚刚注意到自己的单子,所有费用,包括未来几天的他都帮她提前支付了。 她其实是想说,自己生病是自己的事,她把住院费还给他,但转念一想,景南暄心思细腻,说白了就是想得太多,她的本意会被他误解为她一个千金小姐瞧不起他,也瞧不起他的钱。 更何况,景南暄现在大不如从前了,表面上他还背着景家家主私生子的头衔,背地里却成了近几年来在华国商场杀出一条血路的盛势集团董事长。 在前世,景南暄这个身份她还是在他捅了景辰钦一刀后入狱不久,警方那边通报出来的。 又一次对上景南暄平静的目光,宁染抿唇,尽量让自己断断续续的话听起来不这么奇怪:“没事。” “就是……你路上注意安全。” 景南暄沉默,眼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回应宁染的,是他转身离开。 门被重新关上,病房里恢复片刻的宁静。 助理徐烬在门外候着,一见自家老板的身影立马上前,想帮忙卸下他搭在臂弯里的“包袱”。 然,景南暄却稍稍避开,淡色的眸里掀起几分凌厉。 徐烬只好收回手,不失尴尬地笑笑,跟在他身后。 为这个还比自己小三岁的老板打工五年,徐烬表示到目前为止,还没摸清其变化莫测。 景南暄迈着长腿没走两步,显然是有要事,往后扫了一眼,徐烬没躲过去,恰好撞到这冰山一角,捂了捂心口。 作为一个助理,工作要积极,这个时候就要抢先一步询问自己的老板有何吩咐。 结果,景南暄淡声道:“去通知景氏集团,我改变注意了,不打算拆迁欣月城,违约金打到他们账上。” 徐烬:“?” 啥。 真玩儿景家呢? 他不是不知道自家老板和景家的关系,这也是老板所忌讳的。 公司之前遭遇过大危机,景家家主兼景氏集团董事长景兴乾,也就是老板的生父,看中他们的能力,提出收购,甚至是施压,都被老板活生生扛下来了。 欣月城是旧城区,开发权他们公司刚在去年年底拿到手,景氏集团就找上门。 景氏集团打算拆迁,打造一个商场与游乐园一体的大型活动场所,景氏集团看中这个新项目,得到可以合作的消息后,大力注资,一旦中断,损失惨重,可不止他们违约金那五千万…… 徐烬咽了咽唾沫。 今天景家那位老夫人邀请老板回景家吃饭,老板没拒绝,他都以为老板这是要放下成见了,结果现在…… 背地捅刀的老板还真狠。 唉。 豪门那些事啊。 徐烬不敢有异议,只好应下:“我这就去。” “……” 宁染静静地坐在病房上,两只耳朵竖直。 也不知道哪来的特殊能力,敏锐地察觉到景南暄越走越远,甚至是消失在这一层楼后,她连忙把身上的被子推开下床。 俗话说得好,前有狼,后有虎,她刚躲过和景辰钦见面,下一秒就遇到了景南暄。 虽说这次见面,除了让她回忆起他过往的恐怖以外,这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人物确实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但她这一世要想安宁度日,就不要靠近姓景的,哪怕是与他们有关联的事物。 “宁小姐?”宁染刚穿了鞋,就被准备好药和温水的小护士回头看见,“你这是……” 此时的宁染全然没了刚生病过后的虚弱模样,边急着开门要走边说:“我不住院了,多交的费用麻烦你找医院申请,给刚刚那位先生退回,谢谢。” “诶,宁小姐……” 让病患身体健康出院对于小护士来说是职责,可把人拦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小护士追出门口,却只见长廊尽头缓缓关上的电梯门。 第4章 可悲的过往 宁染没带手机,好在她认得清自己只是名义上的宁家大小姐,手里的卡和名牌都是父亲对外做的表面功夫,平日里都习惯在身上备零钱,搭乘公交车很方便。 医院门前的103公交车直达沪城戏剧学院。 前世,三个月后,也是景辰钦住院那段时间,景家以她是景辰钦的未婚妻为由,让她申请休学,全心全意照顾景辰钦,她的人生也因此停在了大三那年。 四月的晚风微凉。 宁染下了车,迈进校园,风轻轻抚过脸庞,让人清醒。 这个时候,她的父亲肯定在派人到处找她了,她没有乖乖听话,后果已经能设想。 要想避开…… 借着月色,宁染看向会展大厅的方向。 十分钟后,“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会展大厅一片清净全无。 数名保镖开出一条道路,迎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来。 台上,宁染换了一身洁白的芭蕾舞裙,香肩小露,背部的蝴蝶骨像是脆弱被折断的翼,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柔和,芭蕾舞鞋脚尖点地,舞步轻快优美。 下一秒,就被面色铁青的男人叫住名字:“宁染。” 停下旋转的刹那,宁染的目光掠过他裤腰带上挂着的杏仁大小的金色钥匙,指尖下意识一颤。 “爸。”抬头时,她的表情已然从容。 宁向琛声音沉重:“谁允许你私自离开景家庄园的?” “宁染,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你太久没挨罚,让你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该时刻听从我的安排吗?!” 宁染闻言大脑一嗡,分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她以前一直以为,这个父亲是因为她自生下来就被抱错,八岁那年才重回宁家,母亲还因为生下她而难产去世,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才导致他对她极端严厉。 但在她成年生日的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是她第一次在父亲眼中看到偏爱和慈祥。 后来她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是有多爱她的母亲,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实际上他早就出了轨,和别人有了孩子,那个少年就比她大一岁。 为了清誉,这么多年他都不敢把宝贝儿子接回宁家,其实说到底,她这个父亲只爱自己。 不过将来宁家的财产全归他的儿子,她不会沾上半点是真,把她当成在商场上牟取利益的工具也是真。 至于他的严厉,也就是所谓的受罚,便和那把钥匙有关。 小小的钥匙锁着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阴冷黑暗,唯一的窗户也透不进一丝光。 宁染记得,最感到窒息和绝望的是她被关在里面整整三天,捂着腹部蜷缩在角落,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走了一趟鬼门关。 后来经过那次,她再也不敢有一点忤逆。 外人都羡慕她,殊不知这样如同傀儡般活着的人生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回忆占据整个大脑,宁染垂着眼,身侧握成拳头的手却被慢慢松开。 “刚刚离开景家的时候忘记告诉你一声了,我们老师昨天才得到下个星期二要举办文艺晚会的消息,我报了舞蹈,今天是周五,我怕时间来不及,特地借放学的时间到场地排练。” 她弯了弯唇,一副乖顺的模样看向宁向琛:“爸,你不是说像这样的演出我都要积极参加吗?” 即便是对面前人失望透顶,她没有天大的本事,眼下无法逃离宁家,也不能和他对着干,只能做到保护好自己,将伤害拉到最小。 也是活了两世的人,知道宁向琛好面子,爱显摆不是一天两天了,作为他的女儿,也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完美女神的模样。 闻声,宁向琛两道拧在一起的浓眉果然松动了些。 但今天到底是没有达到目的,宁向琛下了两条死令:“你们学校举行演出都会对每个节目评分,我这次的要求一样,拿下第一,除此之外,这段时间你除了在学校上课和回家,哪也不许去!” 今天去景家不只有谈生意这一个目的,带上她,也是为了让她和从国外回来的景辰钦“偶遇”。 能和景家做亲家,在沪城也算是能横着走了,而景辰钦作为景家对外声称唯一的小少爷,自然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除非是他自己看上的。 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宁染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 宁染知道自己的好父亲又在打什么主意,但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这个父亲好本事,竟然让景辰钦出现在文艺晚会上。 宁染所学的专业是播音主持,这次学校举行的文艺晚会里,他们专业只负责参选主持人。 为了圆谎,她都把申请书写到副校长办公室了,最后同意下来,让她在开场舞之后上场。 宁染是在候场的时候透过红帘,绚丽的灯光,和人与人之间的间隙看到的景辰钦。 后者就坐在评委席后一排的c位上,黑色外套,左耳耳垂上别着心形耳钉,下颚线清晰分明,眉眼低垂玩着手机,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 这时,红帘被掀开,是跳开场舞的学生结束了演出,从后台离开,多少人从宁染身边经过时,她看见不远处的景辰钦掀开眼皮往这边一瞥。 宁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是想逃。 前世景辰钦追她那段时间,她见识过他对她的执着,虽不知这一世他们没在景家初遇,再见时他还会不会如前世那般,但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 可她今天做出这个选择后,不仅会惹宁向琛大怒,继而被关进地下室,还意味着今后只能活在躲避景辰钦的日子里。 听着红帘外女主持人用甜美的声音念着她的名字,宁染做了一个决定。 她走了出去,站在舞台中央。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四周的灯光聚集着她的身上,足够亮眼,景辰钦打着游戏被迫中断,不经意抬头,却瞳孔一紧。 二十岁的少女确实漂亮,黑发,肤白貌美,身段轻盈,就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宁染每回往台下看都能触碰到景辰钦惊艳的目光,这仿佛就是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所会有的本能。 第5章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前世无法寻到的答案今世依旧。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完美落定,在一片掌声与呼声下,宁染鞠躬,眼见着人群中的景辰钦站起身,从后台离开。 宁染没换衣服,披了一件粉色的外套竟下意识被前世恐惧的支配逃之夭夭,沿着后台的通道走。 学校后门视野偏暗,宁染还没跨出门槛,突然顿住脚步,清醒过来。 不远处,一辆特别眼熟的红色跑车停在一棵茂盛的榕树下。 是景辰钦的爱车。 “……” 宁染重新返回后台是为了换衣服。 半个小时前,也就是她上台之前,给司机发的两条通知他可以早点来到学校接她的短信石沉大海。 司机是宁向琛雇的,自然是听从他的命令,今晚的安排,是刻意逼她多些时间和景辰钦相处,换成前世,她还真看不出她的好父亲一直在算计她,好缜密的心思。 那就合了他的心意。 宁染走出更衣间,打算先离开后台通道,从会展大厅的正门入内观看演出。 视线刚接触到室外的昏暗,胳膊就被人在后面拽住了。 宁染知道是谁,心头还是避免不了咯哒了一下,但更多的,回想到前世他给她带来的痛苦,她现在一和他拉近距离感到的只有恶心。 “请你放手。”不等对方说话,宁染回头,明明是一双澄净温和的眼,此时此刻却明显多了几分冷淡疏离。 景小少爷一时定了睛,向来听不得别人用这种方式说话的他松开手。 因跳舞的缘故,少女挽起了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秀丽的眉眼,不同于一般上场表演的女孩,她化的妆极淡,脸蛋的线条柔和,自身白皙的皮肤细腻清晰可见。 景辰钦缓了缓神,轻握了一下刚刚抓住她胳膊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不好意思。”他声音谦和地道歉,反而后退一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像是在告诉她自己的为人,并非胡搅蛮缠,笑了笑,“我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 “你很漂亮,刚刚在台上跳舞也跳得很好。” 宁染听着这话莫名的反胃。 他现在的漂亮话说得有多动听,以后就对她有多厌恶。 伤痛大于恐惧,在宁向琛的培养下,宁染面对任何人所会有的礼貌笑容全无,如一汪清泉的眼与暗淡的夜色糅合。 “你对每个女孩都这么说的吗?”宁向琛不在,她没必要再装乖巧恶心自己。 “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实话告诉你,我看你很不顺眼,准确来说,就是觉得你很恶心。” 宁染亲眼所见景辰钦眸光渐沉。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她转身,不想浪费时间和他扯淡,也是为了防止自己会忍不住对他动手,犯了错,再次被这样的人毁了人生,丢了性命。 景辰钦却在这时快她一步拦在她面前。 “看来我们的性格还挺像,我这个人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景辰钦两条眼尾狭长,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擅长蛊惑人心,轻轻笑起来会弯出一道小小的弧度:“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对你就是。” 会展大厅对面的三楼是校长办公室。 此时此刻,一个男人背对着灯光站在窗边,黑色衬衫一丝不苟系到喉结下方,指尖夹着烟,透过白雾缭绕,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身后,校长无奈地收起表演系优等生的最后一张名单。 “景先生,这些人选你既然都不满意,要不……” “就她。”景南暄吐了一口烟,神色淡漠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校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 宁染没想到景辰钦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对她的感情,更没想到堂堂景家少爷的忍耐程度这么好,也这么的没下限。 再好脾气的人面对这样一个无赖都要被消磨殆尽了,何况是宁染,对眼前人是有恨意的。 她握了握拳,不断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同学,校长请你去一趟办公室。” 宁染回头,是一个短发女生。 与此同时,景辰钦的电话响起。 景辰钦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宁染不用细听他说了什么,单是看他愈发严重的表情,和从他口中听见“超跑”、“烂骨头”这些字她就明了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她,所以在看见他的爱车时生了一计。 她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了鱼罐头,避开监控和过路人,倒在他的爱车车盖上。 不说景小少爷有多讨厌鱼腥味,再者,他们学校路边的野猫可多了,可能真是在他的爱车上留下不少脏脚印,不然也不至于让人那张俊脸就如掉进化粪池般难看。 虽不知道校长那边是否是有急事找她,但这不是出于礼貌,宁染没动,看着景辰钦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那股报复的快意迟迟无法压制,没有立马与短发女生离开。 最后,是人愤怒地挂断电话,主动离开,短发女生眼见宁染从冷嘲的表情到看着她微笑。 “校长那边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短发女生“啊”了一声,心想着眼前人不愧是校花,播音主持专业里的第一大美女,人美声音好听,红着脸点头:“好,好的。” “……” 宁染独自前往校长办公室过程中莫名其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结果在敲门得到校长的同意,推门而入,不好的预感果然来了。 地理位置,原本率先入眼的是站在办公桌前,想坐又不敢坐的大肚腩校长,却因为一股冷气压,宁染的目光跟随过去,毫无征兆地撞进了坐在白色皮质沙发上的景南暄的视线里。 他侧着脸,下颚骨有棱有角,修长的手拿着打火机,拇指不轻不重划过开关,小小的火苗迸发。 他似是在思考问题,处在一个放空的状态,而她是打扰他的不定因素。 他看她,桃花眼微翘,却并不温柔,眼瞳中没有沾上半点火焰炽热的痕迹。 校长办公室大门正对面是窗户,此时窗户半开,有风溜进来,窗边放着一个未清理干净的烟灰缸,空气中还能闻到一丝烟草味。 宁染感到出奇的冷。 第6章 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 然而这种感觉只有一瞬,男人垂下眼,却并没有让宁染卸下压力。 怕什么来什么。 说好这辈子要避开姓景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才不过短短几天,她就见了这些人数次,她是重生了一个寂寞吗? 更何况,景南暄和景辰钦八字不合,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出入同一个场所了? 宁染暗想,一手背在身后,掐着虎口,强装镇定,尽量让自己忽略景南暄的存在,询问校长:“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贴她背后是宁家的福,虽说宁向琛对她很抠门,但表面功夫做得好,学校举办庆典活动或校运会时都会赞助,所以校长一直以来都对她格外亲切,让她来办公室坐坐聊天算不上什么大事。 校长望向景南暄,见这位爷似乎并没有任何想开口的意思,有些难为情。 景先生面冷心善,每年都会让他们以学校的名义,向山区捐赠盛势集团派出的爱心物资。 前几次都是他们领导护送物资到达山区地点,但今年的物资不再是值钱的东西,景先生还亲自驾到,提出这次派一个学生代表,不再需要他们放下工作前去山区。 莫非是知道他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校长挠了挠腮,说不心虚是假的,他维持着脸上的和善,道:“宁染同学,学校准备向偏远山区捐赠一批物资,我想派你作为学生代表护送这些东西到指定地点……” 校长顿了顿,怕宁染不答应,毕竟这位也不能惹,也是不能吃苦的大小姐。 可景先生面更大,还为他们学校捐了一栋楼呢…… 权衡利弊下,校长还是决定得罪大小姐。 可宁染压根就没想过拒绝,在她看来,帮助贫困山区是件好事,她刚想答应下来,就听见校长低声对她说:“宁同学,我们学校每年向山区捐的物资都是出自景先生之手,你不知道他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 景先生人好,去年就给我们学校捐了一个亿,今年又是一栋楼,贡献大,我们不能不给他面子。 既然他点名要你去,你就忍忍,来回路程不过两天……” 说到这里,校长再往下好声劝她为学校考虑的话宁染已经没再听了,她看了一眼景南暄,发现他像是全然不知他们在讨论他,依旧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有钱,做什么事她管不着,但点名要她做学生代表护送他的物资去山区? 宁染有些茫然。 照她的理解,如果是因为之前见过他的狼狈,他报复她,那她前不久胃疼,他良心发现,把她送去医院,救她一命,已经两两抵消,他们可以当作半熟的陌生人,没必要再牵扯在一起。 宁染自然不可能冲人问一句为什么,更何况护送爱心物资到偏远山区又没损害她的利益,她也不是什么真的大小姐,还受不了这路途遥远的苦了? 宁染:“校长,我同意你的决定,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在说前半句话时,早已沉不下心思考的景南暄把玩着打火机,不动声色掀起眼皮,往宁染的方向看去,里面的光色明灭。 空气不知为何达到了凝固的状态。 校长没想到宁染这么好讲,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回答:“这周星期六,会有专车在校门等你出发。” “……” 宁染从校长办公室里离开时,仍然没有等到司机的回信。 看来她父亲的消息不太灵通啊,景辰钦都因为爱车被毁早早丢下她走了,还想让他们多相处,最好明天就去见父母? 宁染觉得可笑。 楼梯装的是自动感应灯,她脚步过轻,走在黑暗里,耳边突然响起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头顶的灯在这时亮了。 宁染回头,景南暄背对着阴影,像是黑夜里的狩猎者,站在高处盯着她。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睥睨一切的感觉,可以掌控所有,不会轻易失去想要的。 宁染抿唇,现在这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人,那就,继续装作不认识?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她便立刻实行,景南暄却突然出声:“宁染。” 在夜里,男人冷如凝霜的声音显得格外磁性。 宁染身子一僵,从记事起她就觉得被人严肃地喊大名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喊她的名字。 这回是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 宁染咽了口唾沫,轻轻挪动脚步还想着试探离开,却敌不过男人迈开长腿,三两步跟上她,抓住她的胳膊。 黑影遮住了头顶的半边光。 宁染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了,刚回头,宛若冰雹一般的声音就砸了下来:“你是真不要命了?” 这句话更偏向陈述的意思。 她在医院的时候他也这么说过。 虽然她是怕他,但次次见她,次次用这样的说话方式多少带着点对社会不满,还是对她不满的攻击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天天把“死”挂嘴边,不想活了。 宁染动了动唇,想稍微礼貌地反驳一下,景南暄拿着什么,熟悉的药瓶就这么她扑入眼帘。 宁染一愣,摸摸口袋,随身携带的胃药果然不见了。 她想到刚刚离开校长办公室前不小心撞到了办公桌的桌角,胃药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上次是医院,这次是丢药。”看她是回忆起来了,景南暄冷笑。 “宁染,照这样下去,你还有多少命可以折腾?” 上次送她去医院,医生说她如果再晚一点到,就要再进一次手术室。 结果说好的住院观察,他前脚刚走,护士说她后脚就离开了,除去那天所需的费用,其余的全部给他退回。 是以为他出不起这个钱? 他就没见过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染听着这番话,只能感受到他是在讽刺她,但他又帮了她的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让他以后说话可以委婉一点,没必要这么呛人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接过那瓶胃药,轻声道谢:“谢谢。” 景南暄不语,眼里的凉薄深不可测。 宁染迟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之前好几次和他相处,她深知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便默认他是懒得再搭理她。 第7章 不是什么好人 宁染干脆转身就走,景南暄却叫住她:“走什么?” 宁染:“?” “见死既然救了,就要救到位。”景南暄面无表情,难得说出带了几分人性的话。 “送你回去。” “……” 宁染跟着景南暄坐进一辆黑色的车子里时头脑还是不太清醒的。 说好的不熟? 车上有人,徐烬坐在驾驶位上,亲眼看着自家不近人情,总一副“性冷淡”模样的老板带着一个眼熟的小姑娘坐到车后排,将不可思议咽进肚子里。 他故作摆弄后视镜,又透过这面镜看向身后。 哦,他想起来了,这不是上回被老板抱进医院的宁小姐吗? 当时他看着老板把人从景家庄园抱出来,以为他们老板和景家彻底闹掰了,一气之下挟持了一个小姑娘。 不过,最后虽说是他想多了,但他在病房门前口快好奇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毕竟他们老板不是什么好东……不不,不是什么好人。 他清晰记得,老板当时冷着一张脸说不熟,结果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唉。 老板心,海底针啊。 徐烬耸了耸肩,倒也不敢多问。 黑色的东风雪铁龙低调地停在校园外路灯比较明亮的地带,车内过于安静,23度的空调风声显得格外清脆。 宁染自坐进车里就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她坐在光照下来的一边,景南暄匿在黑暗里,低着眸,半分感情都不显露,两个极端。 他下意识摸到了西裤一边的口袋,拿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拇指触碰到打火机的开关。 “地址。”最终还是车的主人打破沉寂。 景南暄嗓音低了一个度,烟和打火机都攥在手心里,到底是没点燃。 宁染跟随着声音看去,却没找到景南暄那双好看却冰冷的眼。 与黑暗融在一起,无处可寻。 她没打算执着于要看着人的眼睛说话才算讲礼貌,掠过,直接向徐烬报了个地址:“嘉厘路263号,郁宁别府。” “……” 徐烬开了导航,二十分钟的路程就到达郁宁别府门口。 此时此刻,宁染的手机屏幕被点亮,是司机回复准备启程的信息。 然而,宁染坐在景南暄的车里,看着窗外刚给她回了短信的司机正动身上车,和景南暄道谢后,下车走到那辆车车前。 司机宋叔不紧不慢地系着安全带,刚开了大灯就被吓一跳。 挡风玻璃外,女孩把挽起的头发放了下来,皮肤在灯下显得过分的白,眼神冷漠,是有些吓人。 宋叔缓了一下才认出人来,手忙脚乱把安全带解开,熄火下车:“小…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宁染笑笑:“我不回来,岂不是还得在学校路边候你半个小时?” 宋叔顿时噤音。 这话里的意思他几乎可以听出来,到底谁才是主子? 宁染虽对外是宁家的大小姐,但由于宁向琛的态度,宁家上下都默认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呼,没有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看得起她。 宁染当年在医院被抱错,养父母是乡下人,她从小就在乡下长大,要不是宁向琛看中血缘,也不会再要她回来。 所以宁染的性格一直都很乖巧,有分寸,言行举止文雅,总的来说就是好欺负。 但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像是好欺负的吗? 宋叔有些不可置信,动静也不算大,却惊扰了在书房批阅文件的宁向琛。 宁染眼见着书房灭了灯,望向不远处还未离开的东风雪铁龙,要不是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这么看着,倒像极了出租车。 她不知道,黑漆漆的窗里有人和她的目光对上。 宁染抿唇,思索片刻,并不打算家丑外扬,推开大门走进院落,宋叔紧随其后把门带上。 风不留痕迹。 景南暄把车窗降了一半,眸眼如墨,比夜色要浓,只一秒,轻轻掠过宁染离去的方向。 “开车。” “……” 在见到宁向琛之前,宁染登录微信,看到了戏剧学院的校友群里发布的文艺晚会颁奖仪式和散场的照片。 毫无疑问,她是第一名,奖杯由老师代领。 加了她好友的同学纷纷私信恭喜,其余的,便在校友群里她,通讯录的人头上也不断闪烁着红点,数字在增加。 每天都有想加她微信的同学,只不过凡是不熟的,她都没同意。 依旧是老样子,宁染清理了想加她微信的讯息,在群里发了一条官方腔的感谢,便打开免打扰,不再理会。 随着宁向琛下楼,坐到沙发上,管家帮他砌了一杯有助睡眠的龙眼百合茶,宁染装样子站在一边。 “怎么自己回来了?”宁向琛拿着茶托,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茶香味窜出来,却怎么也盖不住他声音里掺着的那点不满。 对他而言,她一旦没有按照他的安排做事,就是在脱离掌控。 “演出台下没有位置,站着又累,干脆就回来了。”宁染说,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宋叔身上,声音温柔地先发制人:“我告诉过宋叔了,可是他没有回复我,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爸爸需要宋叔,还是就想让我在学校干等着?” 宁向琛抿了一口茶,也不和她打哑谜,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黑色外套,心形耳钉,景辰钦,景家的少爷,未来还是继承景家家业唯一的继承人,他今天是专程去看你的,你和他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宁染好半晌才出声,故作在消化他的安排和算计,却仍是言听计从。 她早就料到他不会向她隐瞒,甚至接下去如果景辰钦不主动出击,她就被迫得使出点勾引人的手段。 “就是他的车坏了,他还没向我介绍自己就走了。” 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宁染话里有话都要告诉她的好父亲,少打算盘,在景辰钦心中她没有这么重要,将来如若做了亲家,景家也不会让他捞到半分好处。 可惜宁向琛不懂,沉默地把茶杯放在桌上,下一秒,他表情暴躁,音量拔高:“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一个男人都留不住!” 宁染目光沉了沉,耳边听见哪里传来钥匙之间敲击的清脆响声。 入眼的,是平时在家里管钥匙的管家。 第8章 没感情,不关心 和去收租没什么两样的钥匙串,宁染却一秒就捕捉到其中锁着地下室的金色钥匙。 过往的噩梦如同迅猛的海啸,不断侵袭着她的神经,宁染脸色白了一瞬,略显锋利的指甲紧紧嵌入皮肉中,这次,绝对不会再妥协—— 然而,这只是宁向琛对她说话的习惯。 他就没想过她这个榆木脑袋和景辰钦会有什么飞速进展,更何况还是在不知情下。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看着宁染被斥责后一动不动,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但看了窝火也是真的,宁向琛愤怒不已,“留不住人就算了,今天布置给你的功课也不做了?!” 宁染不掺杂污渍的眼里黯淡下去,有几缕寒气飘浮于空中,只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 “我这就去。”她依旧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脾气地回应。 郁宁别府有专门的画室,她今天的功课是一幅画。 宁染关上门,四周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她的画作,有了“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那句话,宁向琛是一样也没让她落下。 可偏偏她从不喜文静,更别提内心深处潜藏的反骨,看着画板上一米长的白纸,她拧开一瓶黑蓝色的颜料,倒在调色盘里,兑了水,没拿起画笔,平静地用手蘸了些黑蓝色的颜料,抹了上去。 楼上,女孩正在手绘一幅抽象画,楼下,宁向琛却因为她早已转身上楼,消失不见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 是错觉吗? 他刚刚竟然在宁染的眼神中捕捉到,前所未有的……冷漠。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抗信号了,这是要向他讨债。 宁向琛捏了捏眉心,一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经过他的精心培养,宁染就算再对他有意见,也只是那点没用的反抗,怎么可能真的会掀起什么波澜? …… 四月底一过,前往山区做慈善的日子如期而至。 自文艺晚会上和景辰钦见了一面,她把被他视若珍宝的爱车毁了后,他就没再来找过她。 偶然听见宁向琛打电话的时候说,景辰钦那天直接把车开去4s店,清洗了一个晚上还不够,回家又不停使唤佣人用消毒水给车消毒,最后晕倒被救护车送去医院。 原因是,他猫毛过敏。 强撑了一个晚上没撑住。 关于这一点,宁染是不知情的,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因为没感情,所以不关心。 在得知景辰钦因过敏导致高烧不退,宁染作为罪魁祸首,心里更是无半点愧疚,反之,只有舒坦。 原本宁向琛知道了这件事,是想让她陪同他一块前去看望景辰钦,可被她以要为去山区做慈善做准备为由拒绝。 宁向琛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不花费一分钱就能搏到个好名声的事,他很乐意。 因为有两天的路程,宁染穿着简单得体,背了个包,里面装着随身物品就出门。 这么有脸面的事宁向琛自然不会放过,和她一同前去,到达学校门口,和校长叙旧了一番再一起拍了个照才舍得离开。 宁染在旁边吃着橙味的棒棒糖,这个时候还没到上课时间,学校周边有不少人看着她。 如果是自家做慈善,没必要把车开到学校来摆拍,反之,别人家做慈善,宁染也不需要看谁的眼色参与。 谁不知道她家里有钱。 校花的烦忧,一点小事就容易被拿出来议论。 宁染听着周围的非议,把糖仁咬碎,糖纸和棒丢进垃圾桶中,在几辆贴着爱心的货车里随便找了一辆想坐上副驾驶。 只是还没打开门,身后响起了喇叭声,随即,熟悉又低调得要命的黑色东风雪铁龙扑入眼帘。 透过挡风玻璃,宁染率先看见坐在驾驶位上和她打招呼的徐烬,而后,是徐烬身后暗含雪霜的眼。 宁染差点被唾沫呛得个半死。 景南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不明白,但更想装作没看见也来不及了,因为徐烬不断朝她使眼色,示意她,景南暄要她上车。 宁染抿了抿唇,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还是走过去。 她站在车后排的窗边,屈指敲了敲玻璃,想说自己准备启程,没办法在这耽误时间,可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打算开窗,宁染咬了一下唇角,下一秒,抓住门把手,开门。 没有意料之中望来的眼神。 刚刚距离太远,她没看清景南暄今天的打扮。 黑色冲锋衣拉链拉满,头发没有过分的打理,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眉眼,立体好看的侧脸中带出了少年感。 “上车。”宁染还未从他这样的穿着打扮上缓过神,景南暄薄唇微张,声音又低又冷道。 宁染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这时,见此景的徐烬连忙帮着自家老板解释:“宁小姐,我们刚好有事要去一趟山区,路途遥远,货车上坐着不舒服,就让我们载你一程。” 他们确实是有事要去山区一趟,可那点事,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大老板费心,更别提刚好今天才抽出时间决定去办事,刚好今天,就是人做慈善的日子。 宁染闻言,心想着货车上的位置再不舒服,也没有坐在景南暄这位爷身边要感到不自在。 不过,算了。 宁染深吸一口气,弯身坐进车里。 她也见识过景南暄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她还是少惹他不快,吃点亏。 “……” 货车先行,宁染到了点按时服药后总觉得困,景南暄在身边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她想睡又不敢睡。 她也不是什么名人,不过是被人点名要求去做慈善就被学校论坛传疯了。 今早被全方位抓拍的照片在论坛上掀起一片风云,学生普遍对她的评价都是,做慈善可以,但没必要在校园门口摆拍,好感度下降到极点。 于是这个校园新闻就传到了远在十万八千里的国留学的宋恩恩耳朵里,疯狂在微信call她。 [九九,你爸是中彩票了还是被鬼附身,竟然舍得出这么多钱做慈善?!!!] 宋恩恩不可思议,连续发了多个大吃一“鲸鱼”的表情包,可见在她的认知里,宁向琛是多抠门的一个人。 第9章 妥妥的大魔头好吧 宋恩恩是她活了二十年以来,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 记得第一次认识她,是她转班。 当时新学期开学,座位上都贴了自己的名字,她们是同桌,宋恩恩看着她的名字,作为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遇到不懂的字老师之前说了一个最好的办法,去掉偏旁部首读剩下的字,于是下意识喊了她一声,“宁九”。 她在宋恩恩这里的小名就自然而然变成了“九九”。 喊了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改正,宁染也习惯了,不过这姑娘的八卦劲也没变,上回得知她在文艺晚会上拿了第一,只是发了个满分红包,十块钱,极其敷衍。 宁染弯了弯唇,低眸间,竟忽然想起前世。 自她被迫和景辰钦订婚的消息上了电视,宋恩恩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她快不快乐的人。 只是后来景辰钦第一次对她动手,宋恩恩知道后曾找了一个时机带她逃走,途中却被宁向琛抓了回去。 也是自那天起,她和宋恩恩断了联系。 她无法打探到她的消息。 自己过得这么惨就算了,想护的还护不住…… 宁染捏着手机的指尖蓦地收紧,直到对方打来了视频通话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宁染急忙捂住听筒,挂断视频通话,刚想给宋恩恩发一条“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的信息,对方快她一步发来一条语音,宁染手一抽,点开。 “九九,你怎么挂了我的视频通话啊?我猜猜,你是不是在国内不老实,背着我偷偷找了男人……” 宁染低估了宋恩恩的八卦劲,听了这些话,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手忙脚乱去摁手机侧面的低音键,却是把声音放了好几倍大。 最后,宁染只听见宋恩恩质问她现在是不是正和哪个小白脸待在一起。 宁染从未有过这么社死的瞬间。 坐在前面的徐烬闻言是再也绷不住了,忍俊不禁地看向自家老板。 然而,“小白脸”景南暄沉默不语,斜支着额角靠在窗边,全然没有被打扰清净的感觉。 只是在接触到向他投来的,带了几分调笑的眼神,景南暄抬眼,漆黑的眸子如同猛兽惊醒般泛着危险可怕的冷光。 徐烬打了个寒颤,立马收回视线。 乖乖的。 这是哪门子的小白脸,妥妥的大魔头好? “……” 经过一番尴尬,发现尴尬的也只有自己,宁染打了一篇小作文向宋恩恩解释了学校论坛的事后,后者对论坛上的不好言论骂骂咧咧,便忘了她不方便视频通话的事。 宁染看着她满屏的骂声,完全就是自己的互联网嘴替。 直到对方发来一句“困死了,明天再聊”,宁染回了一个表情包,便靠在窗边闭了一会儿眼,察觉到车有停下的趋势,睁开,窗外入眼是县城的一家小面馆。 她揉了揉眼睛回头,前面的货车司机纷纷下了车,就连旁边的景南暄也只留下一个把车门打开,长腿迈出的背影。 “下车。”景南暄说。 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又淡淡补道:“吃午饭。” 在景南暄的气场压迫下,宁染勉勉强强吃完了一碗牛肉面,才真实感受到胃里被填充的暖意。 自她重回宁家,她其实很少吃午饭,基本上就是六点早起时一餐,晚上九点一餐,因为宁向琛的施压与教育,她没有时间,更别提犯了一点小错误就会被关在地下室一整天。 胃病也是这么被练出来的。 景南暄就坐在她的对面,和她不同,他吃的是素面,吃相好,不沾一点烟火气的人在这种地方竟显得毫无违和感。 比明星还耀眼得多的俊男美女出现在县城的确罕见,周围有不少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宁染经常被这样的目光簇拥,应当早已习惯,但和景南暄一起……莫名觉得尴尬。 见她吃饱,景南暄不知是不是发好心,从距离最近的纸盒里拿了一张纸巾给她,宁染感到受宠若惊,一时没敢接。 景南暄眼尾一敛,看不出动怒的情绪,伸长手将纸巾朝她正想把发丝勾到耳后的手递去,宁染一怔,大脑跟不上动作,已然躲开。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那只拿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 宁染看着,咽了咽唾沫,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人家,以为人家直接上手,帮她擦嘴,实则不过是看她没动静,想把纸巾塞进她手里罢了。 更别提自己那惊人的反应速度,很不,礼貌。 她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不是要我伺候你?”沉默不过三秒,景南暄扯着唇角,率先开口,语气冷嘲。 他把那张纸巾揉成一团,指尖收紧,攥在手心里,垂下的长睫轻颤。 可他却也没打算不管她,把纸盒放到她面前,薄唇微扬,带出几分冷意:“这么嫌弃的话,就自己来。” 宁染听着这话很不舒服,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但她一想,她都认识他两世了,知道他心理扭曲,爱曲解别人的意思,加上这次,她的态度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宁染干脆不用纸巾擦嘴了,直接当着他的面拿手背抹两抹,表示自己是个很随意的人,说:“我没这么讲究。” “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抱歉,我只是,有点毛病,不太喜欢别人突然靠我这么近。”宁染的声音如清水般让人舒适,温润动听,说着这番话也让人难辨真伪。 可只有宁染自己才知道,她咬着舌头快编不下去了。 景南暄不说话,那双本该放电的桃花眼没了魅惑之气,像是高压电,认真地盯着她,差点就要把她劈死—— 下一秒,正当宁染想找点事做避开他的眼神,他起身离开。 宁染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还是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背上的油渍后,跟了上去。 “……” 一路上,天亮又到天黑,中途分别在两个县城和小镇各停靠一回,景南暄像是听进了她的话,始终和她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宁染没这么紧张了,在一个小镇休息时,向当地的阿婆借用厕所收拾一下自己后,又继续赶路。 第10章 这又是哪里惹着他了?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到达目的地山脚。 山区上没有道路,开不了车,几大车的物资需要步行搬运,联系了山区上的村长,货车司机们决定等天亮再行动,当下先自行解决一晚。 按照自家老板的指令,徐烬把车停在了货车旁边,景南暄依旧一言不发,在宁染的目光下打开车门下车,走向更黑暗的地方。 宁染不明所以。 附近没有灯,今夜也没有星星与月亮挂在天边,视野里黑漆漆的,眼看着面前拿起矿泉水瓶边喝水,边下车,到了外头还拿着遥控钥匙想锁车的徐烬,她抢先一步降了一半的车窗问:“你们这是去哪?” 徐烬“啊”了一声,摁向锁车键的手指顿住,笑笑道:“宁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还是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传出去了不好,今晚你就在车里将就一下,我和老板到别处去。” 宁染卷曲的长睫颤了下。 “这是老板的意思。”徐烬说,“没什么事的话,宁小姐还是把车窗关起来,现在的天气招蚊子。” 宁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是憋出了一句“谢谢”。 因为地下室,宁染其实很害怕独处在漆黑又幽闭的环境里,可是此时,她身处这样的地方却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景南暄主动和她避嫌了不是好事吗?怎么她心里现在,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一直认为景南暄这个人因为家庭的缘故,心里的阴暗面早就超过了常人。 况且他性格偏执,戾气重,前世毫不犹豫捅了景辰钦的那一刀,过后云淡风轻,不拿这当回事,在她看来,这都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就特别像那种,混黑的……大佬。 所以他完全不用顾及她的名声,更何况这是他的车,要去别处的人,也应该是她…… “……” 真到了睡觉时间宁染却因为想得太多睡不着了,盯着窗外熬了会儿,熬到三点。 车里安静得过分,她从包里拿出无线耳机,连接手机听歌。 五月初的蚊子比较多,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地方,可因为车里开着空调,就连旁边的窗户留了一条缝宁染也没有遭到蚊子的迫害。 她只是吸了吸鼻子,越这么待着,被空调风吹得就越冷,她往前凑去身子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这时,一声车锁打开的声音,一个黑影打开后座车门,宁染重新坐回位置上时看到了他。 按理来说,是鼻尖先接触到他身上未散去的烟味。 景南暄眼眶有点红,头发显得更乱了,手里拿着一个瓶装的东西递给她。 宁染也很自然地接过,在黑暗里隐约看出上面的字,花露水。 “被蚊子咬了就用这个。”景南暄随即出声。 夜色下,他的嗓音显得沙哑了许多。 宁染捏着瓶子,小指指甲划了划上面贴着的价签,这下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外面的蚊子比较多,要不……”她壮着胆说,“要不你们进车里休息一下,换我去外面站一会?” 她用了疑问的语气,属实是在大佬面前很小心翼翼了。 公平公正,她心里也好受点。 视线太暗,她看不清景南暄脸上的变化,只是感觉,他的身形更立体了些。 简单来说,就是他周身的阴影莫名的多了起来。 下一刻,宁染得到的答案是景南暄关上门,锁了车,再次把她置在舒适的空间里。 宁染:“???” 她这又是,哪里惹着他了? “……” 有微光穿透云层,凌晨五点悄然而至。 宁染好不容易睡着了被吵醒。 窗外,有了光,她看清楚了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距离山区最近,且唯一一个平地。 和荒山野岭还是不同的,远远望去,有树,但大片都是荒草枯枝。 几座不算特别陡峭的山相隔很远,来之前就听说,这里的学校和住所不在一处,孩子上学都需要走着崎岖的山路,翻山越岭才能达到。 山区的村长派下山帮忙搬运物资的人已经到来,撸起袖子干活的货车司机打开货箱,把一箱一箱的物资搬出来,在地上叠放。 宁染敲了敲对窗玻璃。 景南暄就在外面不远处,薄唇微动,嚼着口香糖,接地气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一夜未眠,男人眼睛里的红血丝稍显,听到响声,把钥匙朝后丢给徐烬,后者连忙开了车锁。 宁染就像困兽,总算被放了出来,一下车就赶去帮忙。 几个货车司机你看我,我看你,她是女孩子先不说,听闻,还是什么大小姐,哪敢让她搬东西? 更别提从山区上下来的男人,这里太贫困,他们就没见过从城里来的女人,这一来,还来了一个极品。 小姑娘肤白貌美,细皮嫩肉,像是娇养在温室里的花,就该仔细养着。 可宁染执意要搬两个叠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箱子,走路一摇一晃的,前方的路都看不见了,这时,突然被人拉住了后衣领。 宁染身子后仰,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景南暄立马从后面把手绕到她面前,避开她的手,扶住那两箱物资。 宁染被困在重物与他之间,再往后一点就要靠在人身上,他的气息清冽,包围着她,她一动不敢动。 “松手。”察觉到她的僵硬,景南暄眼里掩盖不住的冷意再次筑成一座冰山。 宁染没来得及思考就被这一声唬到了,连忙松开。 于是,这演变成一个高难度动作,景南暄隔着她,搬着两个大箱子。 这种时候,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宁染只能从他腋下钻出去。 “我……”她伸手,还想着帮忙。 景南暄退了半步避开,是拒绝,掂了掂手上将近有三十斤的重物,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旁边陆陆续续搬着东西的人都沿着山上仅能看见的一条小路走,他不动,看了她一眼:“走前面。” 在后头同样也搬着两个大箱子的徐烬等着他们走,宁染只好放弃帮忙的念头,走到前面。 除去中途休息的十分钟,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总算到达山区上面的村庄住所。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亮了,宁染看着四周,才意识到这里是真的很贫困。 第11章 不希望他走上与前世一样的路 村庄背后的那一面山是地地道道的土黄色,只能生出些杂草,破旧的房屋,用草棚和石头围成的厕所,以及,大清早赶着上学,不停向他们投来惊艳的目光的孩子。 孩子们背着款式老旧的书包,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像样的衣服,更别说城里学校统一的校服。 他们的眼睛圆而亮,纯真澄净,宁染不由恍惚了一下。 “姐姐……”直到有一个小男孩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拉了拉她垂在身侧的手,宁染才回过神来。 她蹲下,和他平视,声音温柔道:“小朋友,怎么了?” 小男孩从书包侧袋拿出一幅卷起来的画,摊开,上面看着像一片向日葵地。 “姐姐,这幅画送给你。” 小男孩长得瘦小,皮肤黝黑,如果不仔细看,就不知道他笑起来右唇角边会陷下去一个窝。 宁染接过那幅画,也跟着笑了笑:“谢谢,画的很好看,我很喜欢。” “等等。”像是想起什么,宁染从背包里拿出一包棒棒糖。 小男孩顺着开口的包装袋往里面看了一下,没敢接。 宁染:“这个拿着,去学校和小同学们分享。” 小男孩的眼睛顿时像星星一样闪了闪,高兴地抱起那包棒棒糖:“谢谢姐姐。” “姐姐再见!” 看着人一蹦一跳,融入正在下山的同伴们中,宁染回首却找不到和自己上山的某些同伴了。 她记得,景南暄这次来,好像是要办什么事。 她也是有任务在身的,按理来说,她是这次做慈善的学生代表,应该和这里的村长见一面,顺便交给他捐款物资的清单,让他能快速给这里的人分配才是。 旁边一箱一箱的物资被堆成一座小山,宁染随便找了一个居民询问村长的住址,只身前往。 很快,到达一个像庙里的房屋外,虽然门开着,但宁染还想敲敲门,询问一下屋里的主人自己能不能进门,结果,就听见徐烬骂了一声“黑心”。 过了半分钟,宁染还是冲门里问:“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没人回应。 最后出来的是徐烬。 “宁小姐,你怎么找来这了?”显然,徐烬又是被推出来应对事情的那一个。 “我找村长。”宁染说,“村长在里面吗?” “在,不过老板正在和他处理一些事情,你看……” 徐烬的意思很明白了,宁染点了点头,作势先离开,屋里传出声音,景南暄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她。 “……” 宁染最终还是进了里屋。 只不过把清单交给村长后,便待在里屋没走,看着面前自然形成的土桌子上放着的两张纸张,尤其是上面的内容,宁染有些不可思议。 “我听说,覃校长以前家境贫寒,甚至没做校长之前还因为母亲病重欠下一笔巨款,我以为他体会过贫穷,会对这里的环境和人感同身受。” 纸张上记录着景南暄去年从盛势集团拨了三千万出来,捐赠给这个山区,就以沪城戏剧学院的名义,校长自然而然经手。 然而,另一张纸张是捐到这个地方的钱,每一笔,所用来做了什么的开支记录。 盛势集团的财务部门之前就专程找过村长,村长说,当时确确实实只收到了两千万,这两千万还基本是用来修建学校的。 所以剩下的一千万呢? 不翼而飞不可能,那就只能是覃校长私吞了,也是他卡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千万的由来。 她记得,前世覃校长也做了很多这种在中间捞好处的事情,最后是在她休学期间被匿名举报下台。 景南暄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又像是站在制高点看透一切的表情。 他一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宁染以为他是烟瘾犯了,尽管从未见过他在她面前抽烟,可他却是从里面拿出两个包装袋相同的东西。 宁染看见,上面都写了“夹心面包”四个字,口味不一样,一个草莓的,一个酸奶的。 他手有点脏,明明面包外面就有包装袋,却仍用两层纸巾又包裹了一层,把东西放到她面前。 “人都是贪心的,即便是拥有了权力、地位、金钱,也仍然像个无底洞,得到越多,越不满足现状。” 宁染这次学精了,不给他任何机会误会她,拿了就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要不是这来的时候的面包,她都忘了自己没吃药而隐隐作痛的胃。 只是听见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她下意识问:“那你呢?” 他现在也是人上人了,会不会还不满足现状? 景南暄微愣,随着他把目光移向她,眼尾弧度淡淡划开,像是伸展的桃枝。 他的气息是初雪时森森的寒意,此时此刻,三月盛开的桃花与冬季的冰冷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却并不显得诡谲。 他没回答,宁染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多管闲事了,草草略过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景南暄收回目光,眼睫垂落,像是把自己的心事藏到更深处,边把纸张折起来,边说:“向检察院举报。” …… 因第二天还要上课的缘故,宁染没办法去到需要翻山越岭的校园,和村长拍了一张照片后下山。 在夜晚回到沪城市区时,宁染不想麻烦人,便让徐烬把她放在学校门口下车。 可徐烬听景南暄的,接近十二点,车停在郁宁别府门前。 宁染向两人分别道了谢,打开车门,跨出一条腿,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 “那个,我其实是骗你的。” 她看着半边脸匿在黑暗中的景南暄,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我不是讨厌有人突然靠近我,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景南暄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甚至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但没做过什么极端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前世的事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是不太了解他。 被人误会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然后,你可以尝试,往好的方面理解别人的意思。” 宁染说完,径直往郁宁别府里跑,她还是有点惧怕景南暄,也不愿说太多。 但,如果未来有机会,她不希望他走上与前世一样的路。 第12章 命好 市里凌晨的天美好恬静,今天有月亮,藏在云层里点亮那一片光明。 黑色的东风雪铁龙在道路上行驶,窗外,沪城的夜景灯色繁华,徐烬借着这点光,不经意抬头,透过后视镜掠过身后时,看到什么,定了两秒的睛。 “老板。”徐烬又抬头看了那小玩意一眼,“宁小姐是不是有东西落车上了?” 景南暄自听完宁染说了那番话后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 抱着臂,低着头,被完全拉上拉链的冲锋衣衣领立起来,遮住了脖颈,眼皮耷拉下来,眼睫在眸底打下了一小片阴影。 听见徐烬的声音,他抬眼,第一时间是看向宁染曾坐的位置。 确实落了东西。 一个挂在背包拉链上的白色小兔吊坠。 吊坠就这么恰好的,站立着,徐烬看着景南暄的眼神依旧冷冷淡淡的,看上去是真的对这事,或者说是对宁染那个人不怎么上心。 “老板,我们现在离宁小姐的住所还不远,需不需要把东西还回去?”徐烬试探地问。 景南暄不吭声,也没有凑身去看,只是偏过头,伸手,食指戳了一下小兔的脸,小兔顷刻朝一边倒去。 景南暄唇角提起了一抹可疑的弧度,只不过片刻,淡然消失,他把小兔攥在手心里。 “太晚了,下次有机会见面再还。” “……” 整整两天都基本是浑浑噩噩坐在车上赶路,宁染一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的课在早上八点。 她没空看手机里的信息,坐着私家车回到学校,一下车就接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伴随着一些女孩的窃窃私语,这波熟悉的操作宁染知道,她大概率又登顶学校论坛首页了。 当初她为什么不选择表演系的原因除了因为宁家从商,宁向琛不允许她做抛头露面的戏子,就还有这个了。 只不过她没做成大明星都逃不过整天被人议论纷纷。 今天第一堂课是配音课,宁染走进课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的同学也仍不放过她,边看着手机,边小声议论她命有多好。 宁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天过的这苦日子叫命好,忍不住打开手机想翻看学校论坛,却被任课老师打断了。 上课前,老师要抽查前一次课的内容。 宁染头一个中奖,结合上一节课所学到的知识,给当今最火的古偶剧男主角配音。 男女声线差异大,虽配的音是青年时期,但也是配音里的一大难点。 宁染平时说话的声音文静温和,可贴合角色,配起音来倒像模像样的,很快就轻松过关。 一堂课抽五个人,宁染借着这个机会看了一下学校论坛,果不其然炸开锅。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和景辰钦一起闹出了事。 照片上,应该是她前去山区的这两天,景辰钦来学校找过她,还带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耀眼热烈。 最荒唐的是,不过是一面之缘,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就说有多喜欢她。 宁染面无表情地翻阅,除了景辰钦的照片,还有一段他向某个女生形容她的模样,想要追求她的视频流出来。 评论区有人认出他就是沪城家大业大的景家唯一承认的小少爷景辰钦。 知道了他的身份,尤其是大多数女生喜欢又帅又有钱的,所以这位少爷的一见钟情在她看来是麻烦,在那些女生眼里是浪漫。 下课时间,宁染收拾着笔袋,丝毫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 一些男生坐不住了,在她起身想前往下一间课室时,坐在她斜后桌的男生起哄道:“宁大女神,还得是你啊,景家的少爷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一旦有人带头,课室里便不再保持安静。 宁染被一群女生包围起来。 “宁染,你长得好看,家境又好,现在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富家少爷追求你,我好羡慕你啊!” “你是在哪里遇到景少爷的呀?我也好想去你们遇见的地方碰碰运气!” 羡慕的声音宁染听了毫无波澜,在角落里暗暗嫉妒而尖酸刻薄的,却是刺耳得很。 “我们哪里能和校花比啊,人家命好。”一个身着碎花连衣裙的女生讥笑,“啧啧,你会琴棋书画吗?你会每天以微笑面对示人吗?你会捏着嗓音温柔说话吗?” 有人顺势问:“不会怎么办?” “不会就凉拌呗,我们虽然不讨喜,但有个性啊,没个性的女人男人很快就腻了……” 字字句句钻进宁染的耳中,这也是她的一根刺,有片刻前世对她嘲讽的声音重新占据大脑。 她笑了笑,说了声“借过”,拨开人群走向女生。 拉近距离一看才注意到,这女生是老熟人了,俗有“钢琴才女”,却在某次国外钢琴大赛上输给她的佟淑妤。 前世就经常在背地里诋毁她,只不过她从未放心上罢了。 现在可不行。 非要说个理由,那就是她变得小心眼了。 宁染敲了敲女生的桌子,歪头“诶”了声,却根本没打算等对方回应,声音带了几分笑:“这位同学,技不如人就开始在背后嚼舌根子呢?” 这话像是戳到了痛点,佟淑妤带着轻蔑的目光顿时锋利起来。 她避开“技不如人”四个字不谈,冷笑地问:“宁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不是一直以来都这么虚伪吗?” 宁染淡淡地看着她。 “怎么,生气了?你怎么能生气呢?”佟淑妤偏就想看她动怒的样子,“在所有人面前完美的你是不能发火的。” 在学校里,看不惯宁染总是一副乖顺模样的人很少,更别提当着她的面挑刺。 周围有女生拉着佟淑妤,让她别说了。 课室里的气氛早已跌到冰点。 宁染知道,他们是都在等着看她被激怒,完美形象如何破灭。 虽说她是厌恶了她这样的形象,但佟淑妤说的话,确实没气到她。 “这位同学,但凡你说的话再难听点,我也不至于把你当成跳梁小丑来看。” 宁染顿了顿,笑容友好又和善:“所以你要是有这个时间,还是多提升提升自己的琴技,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子小心嚼烂。” “……” 第13章 偶尔的刁蛮他可以接受 宁染当时明明看着有人在录视频,说起话来却仍不收敛,于是就这么凭借着一己之力,成为了学校论坛的常客。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她要是被挑衅了,也只会笑着说一句“没事”。 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后,宁染收到宋叔的短信,让她走到学校后门等他。 多么刻意的安排。 宁染也听从,果然在校门口看见了景辰钦。 他穿着奢侈品牌的花衬衫,斜倚在一辆黑色超跑上,黑色墨镜架在额头上,露出略显妖冶的眉眼,怀里一大束红玫瑰娇艳漂亮,像是刚采摘的,上面的露珠晶莹剔透。 放学期间,学校后门人来人往,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 宁染再次被视线簇拥起来。 这次倒也没在怕的,她看都不看景辰钦一眼,站在原地等待,尽管知道宋叔受宁向琛指令,不会这么快出现。 “放学了?”景辰钦在靠近过来时,宁染神色淡漠地自动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他的声音温和,脸上已经看不出过敏的痕迹,只是唇因大病初愈还没恢复应有的血色。 “这束玫瑰是我让花店的人帮忙采摘的,就在一个小时前,还很新鲜,我觉得很衬你,你喜不喜欢?”景辰钦把玫瑰递到她面前。 宁染瞥了一眼往她手上怼来的玫瑰,因为那点姿色,她忍住了一手把玫瑰甩到地上的冲动。 “你怎么又来了?”她失笑,眼里藏不住的锋芒与嫌恶,“是上次听不懂人话,这回故意装虚弱想让我可怜你?” “景辰钦少爷,你对每个女孩一见钟情后的追求方式都这么令人厌恶吗?” 一字一顿,实打实地践踏在景小少爷的尊严上。 景辰钦这回是脸色白了,没有捧花而垂在身侧的右手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着。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模样,额角隐忍着,笑了笑。 “你原来认识我。” 宁染鄙夷地看着他。 景辰钦想到她一字不差叫出他的名字,顿时又觉得她抵触他或许并不是真的讨厌他的意思。 女孩子,要是他说喜欢她,她立马答应,显得不太矜持。 “宁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才故意说这些伤人的话?” 昨天下午,他来到这里不仅知道了她的名字,还得知她是这个学校的校花。 不得不说,确实长得漂亮,但据他了解,她的性格一直都是温顺大方,逢人也眉开眼笑,何时有过这副锋利,说话又带刺的模样? 都说在喜欢的人面前和平时不一样,偶尔的刁蛮他可以接受。 宁染简直是被他这自恋的话语恶心到了。 她想说,“景家在沪城的地位也不小,怎么拿不出钱来给你治治病”,身后传来一道不久前刚惨败她的声音。 “景少,你不知道宁染是个多虚伪的人吗?” 宁染闻声,知道佟淑妤不服自己只用了三两句话就让她暴跳如雷,抱着臂回头看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佟淑妤憋了一肚子气,尤其还对上那“你继续说,我听着”的眼神,怒火攻心。 对于佟淑妤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气愤的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而是你骂的那个人她不生气。 “景少,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像传闻里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她都是装的,像这种人,一定是烂透骨子了,你可别被她骗了!” 景辰钦果然皱了皱眉,宁染以为他听了佟淑妤这些话后会彻底翻新对她的印象—— 奈何她还是低估了景辰钦在喜欢她时的忍耐程度。 她听见他说:“不管她怎样,我都喜欢她。” “……” 佟淑妤自然是觉得不可置信,同时,也被景辰钦这一句话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不少看笑话的人。 虽是气到了佟淑妤,但宁染没想到,第二天会在家里看见景辰钦。 从踏进院落,看着佣人们都恭敬地站在门外,开出一条道请她入内就觉得不对劲,结果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宁向琛开怀大笑的声音。 紧接着,是景辰钦对宁向琛夸赞不已:“宁叔叔,难怪小染这么招人喜欢,这都少不了您的教导。” “景少,你再夸我我就要骄傲了。” “宁叔叔,都说了我们差一个辈分呢,您叫我‘辰钦’就行。” 景辰钦这一声声讨好宁染听得想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橙味的棒棒糖后,撕开糖纸,塞到嘴里。 直到酸甜在口腔中蔓延,才缓解她的反胃。 她刚迈进屋里一步,一直一心二用听着她脚步声的宁向琛叫住她:“宁染。” 宁染露出了脸,拿着棒棒糖的小棍子,把糖仁推到口腔左边,看着他。 宁向琛蹙眉。 宁染爱吃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为了逼迫她保持体型,他不允许她吃零食,一周最多也只能吃两颗糖。 她空闲的时间怎么吃他不管,现在有客人在这,还是景家的人,白教她礼貌待人了?! 景辰钦就坐在这里,宁向琛也不好训斥她,收敛了火气,笑笑道:“小染,这位是景辰钦,你景叔叔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近段时间才刚回来,辰钦说你们在学校见过,也算熟人了,怎么不懂得喊人?” 只有宁染看出了宁向琛眼里的威胁。 在景辰钦率先开口向她问好的“解围”下,她把糖仁咬碎,垃圾丢进垃圾桶里,绽放了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的笑容:“嗯,你好。” 宁向琛继而眼神犀利地示意她帮忙沏茶。 宁染照做不误,只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距离稍远地拿着茶壶往景辰钦的茶杯里倒茶。 景辰钦看着她低身,松松垮垮扎在后头的低马尾平添几分随性的美,垂落的长睫浓密如鸦羽,卷曲动人,应该可以说,她举止投足都是美态。 景辰钦心跳有些快,突然握住她拿着茶壶那只手的手腕。 从茶壶壶口倒出来的茶水因这一力道朝茶杯边沿倾斜,洒出了不少茶水,宁染淡定自若,却无人可知她唇里因隐忍而咬合的牙齿。 第14章 再哔哔一个试试? “我来。”女孩的手腕纤细又显得无力娇弱,景辰钦恋恋不舍地松开,接过茶壶自己倒茶。 宁向琛见状险些挂不住笑容,看向宁染,话里带着些指责的意味:“平时也不见你这样,今天怎么连个茶水都倒不好……” 宁染装作没听见,清楚宁向琛也不会让她滚回自己的房间,索性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可她不说话却堵不了景辰钦的嘴,明明她倒茶很稳,是景辰钦有意打断,可宁染却见他微微一笑,回应宁向琛,说:“没事。” 就这么把不会倒茶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 宁染没有一句辩驳,以至于因宁向琛的眼色被迫坐上景辰钦的车,和他一同去共度晚餐也是沉默的。 坐在被包场的高级餐厅里,宁染光是面对景辰钦那张脸就没什么胃口,喝了一口水,牛排原封不动。 景辰钦示意身边的服务生拿走她的牛排,然后用一副干净的刀叉帮忙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后,又重新放到她的桌上。 宁染一眼都没看,景辰钦上扬的唇角早已消失了,他觉得她这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性。 “不试试?” 宁染什么都没吃,却仍拿起一张纸巾轻拭唇角,声音平淡,不留情面:“你要是非想听点实话,那就是我看见你实在觉得难以下咽。” 景辰钦:“你好像很抗拒我?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景辰钦闻言不再笑了,无论是她在耍什么小性子还是别的原因,他都没必要容忍她。 他今天穿着宝蓝色的西装,领口微微敞开,慢条斯理地咀嚼,带着些胁迫地开口:“小染,你的爸爸很喜欢我。” 他看得出来,宁向琛因为他的背景,百般讨好,巴不得他马上提出要与宁染订婚,而宁染,虽有自己的想法,他也虽不想承认,他的魅力会在她这里失效,但浑身攻击性或许才是她的真实性格。 可她忌惮宁向琛。 他不否认,他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哪怕不择手段。 见宁染没有说话,景辰钦绕开椅子,走到她身边。 他拿起她面前未动过的叉子,取了被切成小块的牛排递到她嘴边。 “小染,多少吃点。”景辰钦最后耐着性子温声道。 也该见好就收了。 在沪城,不,就说在这世上,就没有人能让他低声下气到这个份上。 宁染始终一声不吭,像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又拿起一张纸巾,这次是擦手腕。 景辰钦或许已经不记得了,这是他握住的那只手腕,此时此刻,宁染像是没有痛觉,力道渐加,手腕在纸巾下,就要破了皮似的,红彤彤一圈。 景辰钦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他恼,相比言语上的攻击,他好声好气还换来对方的不理睬才是一大愤怒点。 他把牛排又靠近她,已经碰到她的唇,她却后退。 “吃了。”景辰钦眼眸极黑,近乎一字一顿。 他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冷漠:“吃!” 宁染紧绷着唇不开口,放在桌上的手精准地拿起切牛排的专用刀,她拍开他控着她下巴的手,起身的瞬间划破他颈侧的皮肤—— 不过是轻轻地抹了一下,刀刃上甚至看不见覆着的一层薄薄的血丝,在那一刹那,景辰钦只感到脖颈一痛,捂住。 叉子连着那一小块牛排滚落在地上,服务生显然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头埋得很低。 宁染还拿着那把刀,以往明亮如星辰的眼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压得人喘不上气。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身上。 景辰钦微微颤抖着唇,似乎对面前人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可没等他缓过来说一句话,刀刃打横,宁染把刀抵在他的下巴上。 “再哔哔一个试试?” 双向玻璃落地窗外,来往的车辆不算多,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打着右转向灯,靠边停车在对面的道路边。 天色渐暗,车后排的窗降了三分之一,男人露出一双不含半点感情的桃花眼被淡化了暴戾之气。 他的手还搭在车窗的摁键上,上一秒收紧的手指松了松,手背上的青筋恢复原样。 车内的气氛自男人冷厉的一声“停车”跌入冰点,坐在驾驶位上的徐烬不明所以,只感觉车身被几团让人窒息的黑气包围,无法呼吸。 终于等到自家老板的气息缓和他才敢抬头,景南暄薄唇轻启:“开车。” 黑色车子驶动。 直到影子消失在这片区域,刚刚停靠过的树底下,一片叶子随风脱离枝丫,在空中优美地飘动,掉落在地。 仿佛是曾经来过的证明。 “……” 夜晚八点,宁染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十分钟前,在餐厅里吓得景辰钦一动不敢动,那表情,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割破他的喉咙。 其实在故意激怒景辰钦,逼他收回伪善的嘴脸,露出自己原本的爪牙之前她就想好了,给他一巴掌。 经历前世的痛楚,她还是没办法和解。 重活一世,就像手握避险剧本,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该来的始终会换一种方式扑向她。 其实想了想,最大的避险方式就是把面前的危险清理干净。 那一巴掌虽然没打出去,却是改用刀抹人脖子上了。 她是过瘾,是解气了,只不过高高在上的景家小少爷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要么是给宁向琛打小报告,要么是向那他有权有势的爹控诉她的行为,用景家整她…… 嗤。 她也是该自己找一个保障了。 “……” 一进家门,宁向琛意外的没有找她秋后算账,或许他以为,她和景辰钦相处的很愉快。 宁染上楼时接到宋恩恩打来的电话,对方显然是很激动,不停和她飙方言,说国外的小哥哥有多帅。 宁染顺着她的话敷衍了两句,回到房间把窗帘拉上,借着空隙,趁机和她说自己把刀往景辰钦脖子上抹的事。 这个点,宋恩恩正吃着早餐,闻言险些被嘴里的三明治咽死:“咳,什…什么玩意?你不要命了把刀抹景辰钦脖子上?!” 第15章 我养你 即便隔着屏幕,她们两人还相隔十万八千里远,宁染都能想象到宋恩恩那副震惊如狗的模样。 宁染:“不是你说他不是什么好人,让我离他远一点吗?” 今天并不是她们第一次谈论景辰钦。 早在她大一那会,宋恩恩不知道哪里搞来他们学校的论坛账号,还对她谎称,这是自己思念家乡的一种方式。 于是每当论坛里掀起一点八卦的风浪宋恩恩都会找她实证,不过最终并没有多少是真实发生的事。 就景辰钦要追她这件事,宋恩恩知道后,果不其然调侃了她一番准备嫁入顶级豪门,成为人上人,可下一秒就声音严肃地问她喜不喜欢景辰钦。 她自然是回答不喜欢。 宋恩恩当时就说和景辰钦在同一个地方,不同学校念书,听说过他一些事迹。 大学四年,经常出入高级会所,换女人如同换衣服,最高的记录是一个月十五个女朋友。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十个女人里有三分之一大了肚子才是最劲爆的新闻。 不过那些都被景辰钦处理掉了。 回国后的他干干净净。 在他看来,恬不知耻扑上来要做他女人的人,不配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这些信息宁染前世的时候也是从宋恩恩口中了解到的,不过她事事顺着宁向琛的心意,更抵抗不了景家的施压,最终还是和景辰钦订了婚。 只是听到她这么反问的宋恩恩哽住,回想起来自己说完景辰钦那些事之后确实说过要提防这种人渣,还担忧她家姑娘太漂亮,被景辰钦缠上了,不得到誓不罢休怎么办? 但…… “九九,我没让你拿刀抹他脖子啊。”宋恩恩想哭。 景辰钦虽是人渣,但背后有在沪城地位不小的景家,这姑娘今天抹人脖子,明天就被搞针对,如果再来一个身败名裂还怎么活啊? 宁染听着她嘤嘤嘤个不停,也耐心十足地没有挂断电话,整理自己的书籍,正当那头声音渐小,她刚想说点什么,宋恩恩欲言又止。 宁染叹了口气:“你先说。” “九九,咱移民,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宋恩恩义正辞严,“我拿我的小金库养你。” 宁染:“……” “就你那五位数的小金库,我们能用多久?而且叔叔阿姨就你一个女儿,能同意?” 宋恩恩:“那怎么办,那我也不能看着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需要你的帮助吗?”宁染把书桌上的几本课外书叠了起来,想放在书架上。 奈何一只手不够用,她歪着头,耸起一边肩膀夹住手机,边把书放到书架上,边继续说:“你不是说景辰钦在国外让好些女孩大了肚子吗?虽说都被处理干净,但数量多,总有一些漏网之鱼。” 闺蜜几年,宋恩恩顿时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把人找出来,最好带着孩子,一块拽到景家家门口,孩子毕竟是流着景辰钦的血,景家不会不管,然后拿这来换自己的平安?” “差不多。” “哟,头一回见你这朵纯洁小白花用这么激进的办法啊。”宋恩恩调笑,但下一秒,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可是我不同意。” “九啊,你想想,在沪城谁敢帮我们一起‘对抗’景家? 虽说景辰钦这个人渣在国外都是背着景家玩的,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他的做法。 更何况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孩子,母亲身份低微,在景辰钦眼里甚至连曾经的一夜情人都不如,那么景家是完全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身份,我们威胁不到他们。” 宁染沉默。 宋恩恩所言是真,她不是没见过事例。 宁染不由想到景南暄。 她曾在景家庄园听见底下的佣人说,景南暄的母亲为了他能够过上好生活,在景家庄园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是景家那位老夫人出面,才同意景南暄留下。 可他过得连佣人都不如,不仅住在窄小的储物间里,吃穿也不暖,不过还是一个上着小学的孩子,放学后就和拿着蛇皮袋的阿婆一同捡瓶子卖钱。 十六岁那年,景家庄园奢侈偌大的客厅里出现一张银行卡,是景南暄留下的。 里面是这些年他在景家花销的钱,全部归还,从此和景家再无瓜葛。 后来就是她在雨夜遇到他的那次,虽说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景南暄对景家彻底失望和充满恨意的开始。 “喂,喂?”宋恩恩迟迟没得到回复,以为宁染被她这番重话搞自闭了,摆摆手安慰,“哎,没事,这办法不行,我们还有其他的嘛……” “谁说我要用这个办法?”宁染出声。 她当然知道凭借这个抵抗不了景家,她想到的办法还要更激进一点。 “你只要动用点人脉,帮我把人找出来就行,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如果有必要,她还需要出国一趟。 宁染语气过于严肃,宋恩恩应了声,待通话结束后眨眨眼。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只敢向她抱怨,却乖顺不敢反抗的九九吗? …… 一周过去,宁染没再被景辰钦打扰。 倒是覃校长被撤职的事情有了下文,瞒不住底下的学生,很快在学校传开。 没课宁染也不闲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坐在学校独立的录音棚里练习配音。 面前屏幕上的电影片段是某知名动画片,全英文版本,宁染刚练了不足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是一个女生,到了夏天仍穿着宽大的外套,看见她的一瞬间,结巴了:“宁学姐,原来你…你真的在这里,外面有个男的找你。” 女生低着头指了指走廊右边。 宁染瞟了一眼,看见尽头站在她说的男人。 眼熟。 谁来着。 好像是景南暄身边的助理,徐烬。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徐烬朝她友好地挥了挥手。 宁染扯着唇角回了个微笑,让女生离开后,走到他面前。 “宁小姐。”徐烬颔首。 宁染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景南暄,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16章 护这么紧? “上次你有东西落我们老板车上了。”宁染这才注意到徐烬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他把袋子递给她,“老板让我给你送来。” 宁染接过袋子打开,是她的东西。 她那天回家太困了,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才发现自己别在背包拉链上的小兔不见了。 不过是个和背包配套的小物件,宁染也没觉得可惜,只是想不到现在竟然被找了回来。 徐烬见她盯着袋子里的东西不说话,以为女孩子都是这样,表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心里早已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小物件喜极而泣,尴尬地站在一旁也不是回事。 “宁小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徐烬找了个理由想走,宁染却不知为何,突然抬头叫住他:“你们老板呢?” “……” 于是,就因为这一句问话,宁染被徐烬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徐烬让她在门外稍等片刻,景南暄正和新校长在里面谈着事情。 有人被撤职下了台,就有人接替工作。 宁染靠着墙站,要不是知道内部消息,景南暄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她去想…… 前任校长是不是被他搞下台的。 宁染背着手,低着头看着脚尖,越站着,越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举动很奇怪。 她不过是问了徐烬一句景南暄在哪,就一路跟着人来到这里。 大概是她那要讲文明礼貌,要有素质的习惯在作祟,她想当面和他道一声谢,谢他专程找人把东西还给她。 等了将近十分钟,校长办公室的隔音格外好,宁染无聊地从墙上起来,转身看着背后的公告栏里新校长的资料。 姓周,名叫周莫承,年龄32岁…… 这么年轻就做校长了? 宁染从公告栏上方把资料拿出来,不拿出来不知道,背后还有一张纸质资料。 “周家三代为校长,周家人天生就是做校长的料……”宁染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越读越觉得他们这个新校长很狂妄。 这时,旁边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宁染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连忙把纸一并塞回公告栏里。 奈何这两张纸在关键时候像是故意整她,怎么塞都塞不回去,她抬头,撞入一双冷淡的桃花眼里。 景南暄看着她,对她的行为没有流露出一丝怪异。 宁染僵硬地抿了抿唇。 “我来。”景南暄接手那两张纸,手指掠过她的手背,明明温度不高,宁染却觉得被他所触及之处有些发烫。 景南暄把两张资料重新放好,转身,察觉到身后的女孩未动,他回头:“不进来?” 宁染两手缠在一块放在身前,指尖收紧:“我…我就在这里说。” 景南暄眸色一暗:“我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听别人聊私事。” 宁染看了看静悄悄的走廊两侧:“这里没人。” 说完,她亲眼所见景南暄好不容易收敛的冷冽气息有了结冰的趋势,放弃抵抗,咽了口唾沫补道:“……你可以当我没说。” 她讪讪地跟在景南暄身后进了校长办公室,空气中残留着清凉的薄荷味,不远处,窗户敞开,一个黑色的背影,高大的男人站在窗边给花儿浇水。 大概就是新校长了。 虽然刚刚见过照片,但不妨碍她对真人好奇,宁染从景南暄背后探出眼睛,面前的男人却忽的停下脚步。 好在宁染及时刹住车,没撞上去,但看着男人立体的侧颜,微微偏过来的眼神,心有余悸。 景南暄:“去沙发上坐。” 和拿刀抹景辰钦脖子那天不同,宁染特别听话地说了声“好”,结果还未抬一步脚,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见到校长不问好?” 站在窗边的男人边说,边停止给花儿浇水,宁染看到他的脸,愣了两秒。 和复印照上的大众脸不同,男人的凤眼漆黑狭长,脸部轮廓完美,黑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清晰露出喉结与锁骨,袖子卷到手肘,小麦色皮肤的小臂健康有力。 宁染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比照片好看太多的人。 “校长好。”她轻声对着男人问好。 周莫承听见了却不再理会她,把窗关上,随手拿起放在花盆旁边的空气清新剂,丢给景南暄。 景南暄稳稳接住,转而把东西放在桌上,声音微凉:“闲得慌?” 话音刚落,他望向还站在身后的女孩,说了一句,在宁染眼里挡也挡不住的大佬言语。 “去坐着,不用管他。” 宁染眨眨眼,看了一下新校长,犹豫不决。 最后,两难之中,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在周莫承望过来时,她礼貌地鞠了一下躬,走到站着的徐烬身边,原本白色的皮质沙发被换成古板的木沙发,她乖宝宝似的靠着沙发边坐,两手搭在膝盖上,实则内心就快炸了。 她不过是想和人当面道个谢,还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宁染盯着前方的匾额,没有注意到一道不冷不热的余光。 景南暄生性冷漠,时不时裹挟着戾气的外表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 周莫承察觉到他的失神,总算正视了一回宁染。 据说是他新接手的这个学校的校花,唇红齿白,长发乌黑及腰,未施粉黛都长得这么漂亮,就是……有点眼熟。 周莫承轻嗤了声,他敢肯定,他以前一定是见过宁染,并且还和景南暄发生过什么。 周莫承迈着长腿走到办公桌前,拉了一下转椅坐下,翘着腿,看着某人还未挪开的眼神,故意道:“护这么紧?” “少说废话。”景南暄薄唇微张,四个字,全是警告。 “行。”周莫承摆弄着面前的电脑,“那我们聊点正事。” “当事人也来了,看看。”宁染听到周莫承似是在和她说话,视线下移,周莫承把电脑转向她的方向,“学校论坛上的造谣,你想怎么处理?” “……” 宁染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录音棚里待了半个小时,论坛又炸锅了。 原先还讨论前任校长被撤职的事好好的,随着一个匿名用户发出的吸睛话题今日曝光,清纯校花私下有多浪d,舆论便引到了她的身上。 第17章 大佬解决问题的方式 一组照片,照片上除了是她在不同时间前往校长办公室,就是她从办公室出来,臂弯里搭着衣服。 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外加上话题刻意把照片和不久前,前任校长在这么大的学校选学生代表去山区做慈善就选到了她联系在一起。 果然,得匿名用户所愿,这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照片,学校大部分学生都信了。 底下的评论更是不堪入目。 [酥糖:难怪她上一次从校门口出发做慈善被我们误会是想借“善良”的名义让自己出名,结果覃某飞速澄清了,原来是这样(恶心jpg)] [v姐:还有还有,每年校运会的广播员都内定了她,平时看她温柔却总带着点疏离感,就和高岭之花似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做这种事……] [你爸喊你回家吃饭:我的天,颠覆我的三观了,她家不是很有钱吗,应该不是被逼的。] [笑笑:虽然覃某长得不咋地,但有需求的时候谁管对方的样貌啊……] 宁染当时翻阅着这些评论,内心毫无波澜,他们口中的覃某之所以会帮她澄清,不过是看在宁家有钱,宁向琛为学校提供了很多便捷的份上,她只是一个横在他们中间,外加给宁向琛长脸的工具人。 这些事情先不解释,就是给她造谣的人,尤其是那个匿名用户,宁染不会放过,最后决定的解决方式是,报警,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 同时,让周莫承插手学校论坛,好好整治一番里面的不当言论。 “……” 经过这样的事,与景南暄一同下楼时,宁染没了紧张的感觉,内心更是归于平静。 这个点,楼道里难得如死寂般。 宁染迈着的步子也不算大,却一不小心走到了景南暄前面,后者的目光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她走过,长发掠过他的脖颈,留下一片芳香。 景南暄面不改色,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动,第一次,声音融化了往常所会夹杂的冰雪,唤道:“宁染。” 动听的声线,就像是提醒她来这里的目的,宁染回过神,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景先生,今天的事情,还有我的挂坠……谢谢。”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好,毕竟是帮了自己数次,她很感激他,可是喊他“景总”,太笼统了,直接喊大名? 算了算了。 于是最后经过一番几秒钟的小纠结,还是决定喊人一声“先生”,以表敬意。 宁染心里不太平静,也没有一丝怒气的时候,模样和神态都是乖顺可人的,所以这一喊,没感觉到有多大的敬意,相反,辈分出来了。 景南暄眼角一抽,听着她天生就辨识度高的声音没什么脾气,往后给了徐烬一记眼色。 待人离开,周围空旷,他对上女孩澄净带着些茫然的眼,声音清冽:“我没想说这个。” “什么?” 景南暄:“匿名用户的事,没必要委屈自己,如果你想,对于蓄意造谣生事的,这里不需要这样的学生,而且那个人在进局子前,可以向你低头道歉,直到你原谅为止。” 他来到学校是有一些要事和周莫承商量,至于论坛上的事,他是坐在办公桌前,无意看到周莫承在电脑上的登录页面。 可无人知晓,男人当时下意识的握拳,到底是觉得沪城大名鼎鼎的戏剧学院风气太差,还是另有原因。 宁染闻言眼一眨,心情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 景南暄鲜少心平气和说一大堆的话。 所以宁染听了,整个人有点懵。 原谅? 也原谅她就只是特别注意到这个词。 说的这么好听,是等到她解气为止。 这就是大佬解决问题的方式? 宁染自知不是什么纯良之人,所以对于这么诱人的方式,她心里痒得不行。 只不过她一旦这么说,不仅不符合形象,还会引来景南暄的一番……嘲讽。 在他眼里,她只比景辰钦好一点,但也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大小姐呢,受不了委屈想实施报复就直说,装什么清高? 所以,为了治好景南暄这毛病,他们之间就不要再产生误会。 “不用了,这些事还是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 宁染拒绝得爽快,景南暄眸里的冷光微微乍现。 “是吗?” 可景南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里如化不开的墨,深邃如漩涡,他头一次起了拆穿她的想法:“上次见到有人和你吃饭,大概是缠着你,你挥刀的样子,我以为,你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挥刀”二字一出,宁染目光顿时凝滞。 把刀往景辰钦脖子上抹,算是她两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竟然又被……景南暄看到了? 宁染脸色略显僵硬。 “可能…可能是误会。”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景辰钦对她的纠缠不清,然后她更是带着恨意划了人家的脖子。 “我应该是,一时失手。” 宁染险些咬到舌头。 说完了自己都不信。 虽说,这次没听出景南暄语气里的嘲讽,相反,带着些玩笑的意味,但这个人,不说话时板着个脸像冷面阎王,说话,一语惊人。 他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但为什么她的事情他总是一清二楚? 再聊下去是真的要揭完她的底。 宁染咬了咬唇角,想找点离开的理由,景南暄低下去的眸光有些暗:“他强迫你?” 那天,距离太远,他并没有看清景辰钦把食物喂到她嘴边是否是想与之亲近还是强迫。 宁染“啊”了声,大抵是出于习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她回答:“没有,他强迫不了我。” 景南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不轻不重,让人琢磨不清其中暗藏着涌动:“很讨厌他?” 宁染手指微弯,拳头虚握。 对于景辰钦,她早就不能用讨厌来形容了。 不过,和面前人相比,如果在前世,他的恨她确实无法想象,也比不过,但现在不一样了。 宁染突然尝到了一丝感同身受的滋味,故作轻松地笑笑:“是。” 第18章 会好起来的 话里听着像是开玩笑,可景南暄分明从她眼里看出不符合她这张脸,她这个岁数的情绪。 就仿若曾跌入万丈深渊,漆黑不见底,无人知晓,也无人拯救这个被困的灵魂。 景南暄微微失神。 正好这时宁染口袋里的手机电话铃响起。 宁染脸色变了变,这声电话让她压下心里不断蔓延出来的情绪,恢复原样。 她抬头看景南暄,却发现他也在看她。 宁染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口袋里无论是谁打来的电话,她都感恩戴德! 她拿出手机,让景南暄看到页面上的来电显示。 “我还有事,你路上小心点,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话音未落,宁染转身就逃之夭夭。 漂亮的女孩过于慌乱下,总是容易忽略背后的目光。 景南暄薄唇绷成一条直线,眸色偏暗,阳光斜入,漆黑的阴影被光晕染开。 “……” 宁染接了电话,是宋叔,这一次十分准点接她回家。 宁向琛要在公司开会,不回家,因此,晚上,宁染吃了饭,把他布置的作业做完,便让宋叔载她去附近的公园。 公园一圈围着一个圆形的湖,昏黄的路灯把湖面照得会发出淡淡的光。 宁染一直很乖巧,反抗的次数几乎为零,所以宁染不过是一提自己想清净清净,宋叔便放她一个人在明亮的公园里散步。 可惜还是让他失望了。 宁染走出他的视线后,熟练地走进一条漆黑的小道。 前世的她也并不算完全的乖顺,平时在公园溜达了一下就会往这条小道走到街那头,吃宁向琛严禁她吃的,夜宵。 小道里依旧,一路上除了多了一个红色的油漆桶,僻静恐怖。 宁染直奔熟悉的窗口店铺,买了一份关东煮,边吃着,边重新走进小道里。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小道里响起了拳打脚踢的声音。 宁染眼里闪过了一个似乎是来自利器上的银光,她站在黑暗里,透过脚与脚之间,看见一个被好些身着黑衣的男人打到鼻青脸肿的少年。 经历过太多,宁染内心的柔软早已被磨成棱角。 和她无关的人或事,都不要瞎掺和。 路被挡着也走不了,宁染决定等他们完事了再离开,于是她靠着墙蹲下,边不紧不慢吃着关东煮,边亮着个大眼好整以暇观看。 无人注意在黑暗中看戏的女孩。 这场单方面挨揍没有她预想中的短时间结束,少年骨头硬着,似乎是誓死都不罢休,唇角衔的血就没断过,露出的胳膊是触目惊心的青紫。 几个黑衣男人一人一脚踹着他的肚子,像是不解气,又扯住他的头发,不把他当人似的往墙上砸。 宁染无声震惊,两道秀气的眉都挑高了些。 这么抗揍? 在她的认知里,一般这种被拉进小道里的,多数都是欠债不还,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就算是别的,也和她没关系。 “臭小子,不想被打死就赶紧我们下跪道歉!” 然而,听到黑衣男人里的老大的一番话,宁染咀嚼着鱼丸慢慢停下。 刚刚她眼前闪过的银光利器就别在人的裤腰带上,此时,正把利器取下,弯身,拽住近乎不清醒的少年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 而利器,已对准少年的腹部—— 千钧一发,一阵警铃声刺耳响起,将漆黑的小道里,上一秒仍嚣张气焰的黑衣男人笼罩在恐惧中。 “不滚,是等着进局子和警察唠唠嗑吗?”警铃声响彻云霄,夹在其间,带着些爽朗的少年嗓音不失魄力。 几个黑衣男人闻言,随着老大收回刀,走之前恶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不再回头查看声音的真伪性。 警铃声还在呜呜响,包括少年的声音来源宁染蹲麻了脚,扶着墙不稳地站起来时还想着自己当初选播音主持专业真是选对了。 她从黑暗里走出来,亮着的手机屏幕成为这里唯一的光,警铃声就自里面发出。 待黑衣男人彻底没了影,她把这像模像样的纯音乐关掉,转头望向没什么生机的少年。 他闭着眼,是刚刚被人抓住头发的姿势,稍稍仰着下巴,背后靠墙而坐,左手抓住右手疼到似乎是断裂了的小臂,后脑勺有血渗出,沾到墙上,顺着墙滑落在地。 气氛安静到诡谲。 直到最后,宁染也做不到丢了良心,就站在旁边看着人被活活打死。 更何况,他应该是不小心惹到了那几个男人,却遭到这样要命的报复。 明明态度稍微软一点,那些人也就不会下此狠手…… 算了,那些人要是真骑到她头上,她也不会服。 只能说遇见这种事,她倒霉好? 宁染叹了一口气,认命般的打电话叫救护车。 确认好了地点,宁染也没打算在这等到他被抬上救护车再走。 她摸了摸口袋,从里面翻出一颗包装是橙色的糖果。 “我叫了救护车,你先去医院好好疗伤。”她不确定少年是否能听见,却仍在自顾自说。 “伤好了一定要报警,这不是小事,警察会帮你,你不用害怕。” “会好起来的。”她把手中的糖果放在他垂在身侧微微展开的右手手心,转身离开。 身后,那只糖果躺在手心里的手指微动。 少年没什么知觉,勉强睁眼,凝视离开的女孩漂亮的背影,直到消失…… “……” 宁染回到公园后,立马走进宋叔的视野里,对方未察觉她裙摆上的血迹,她弯身,平静地钻进车里,仿佛刚刚没见过血腥的场面。 三天后。 课程只安排了早上,宁染一下课便只身前往一个地方。 宋恩恩出国前,没有带家里的猫离开,本想拜托她,但奈何了解宁向琛的脾性,便寄养在外婆家。 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手脚不方便,小猫生病了很难把它带去宠物医院,宁染知道后,以在图书馆看书为由,向宋叔提出推迟一个小时再来接她回家,在这一个小时里,她要带小猫去看病,然后重新回到学校里。 宋恩恩的外婆是一个头发花白又和蔼的老太太。 近段时间宁向琛管得严,宁染好久没见到她了,老太太看着憔悴了许多。 第19章 这搞得她很尴尬啊 宁染随宋恩恩喊了一声“外婆好”,便把注意力放在蜷缩在猫窝里的小家伙身上。 “碗碗?”宁染蹲下,顺了顺没什么精神的小家伙身上洁白的毛,轻声细语。 碗碗,是宋恩恩给小猫取的名字,当时她听了后觉得这个名字相当没有文化水准。 这个名字的由来呢,就更是让她无语,本来带小猫回家的那天是起名为“晚晚”,可一天宋恩恩的小表弟来家里吃饭,宋恩恩喊了小猫一句“晚晚”,小表弟却误会成需要他拿个碗。 于是年纪尚幼的小表弟在厨房踩着板凳,又白又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瓷白的碗来到宋恩恩面前,声音稚气又奶:“碗碗,碗碗来了。” 宁染抱起病恹恹的碗碗,回头温声道:“外婆,我就先走了,等会会送它回来。” “好,好。”老人家喜笑颜开,看向桌上黑色塑料袋里放着她爱吃的葡萄,“九九,以后来就来,不用这么客气,我一个老太婆吃不了这么多水果。” “没事。”宁染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有限,她对着老人家笑了笑离开。 宁染再次坐上出租车,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她不会花这冤枉钱。 不到十分钟就到达宠物医院,经过检查,碗碗是得了感冒。 “普通的感冒,刚给它喂了点药,可以抱回去了。”宠物医生是个男人,语气听上去平平淡淡的,把一小瓶刚开的药放在桌上。 “回去记得给它保暖,室内多通风,吃饭和吃药都要按时。” 宁染拿起那瓶药看了看,表情为难。 家里就只有宋恩恩的外婆一人,自己都是勉强照顾自己,外加上她平时只能偶尔从宁向琛给她的安排里抽出点时间去看碗碗,几天要守着它,等它痊愈,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奈之下,宁染给宋恩恩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是否愿意碗碗住院,直到恢复健康为止。 “嗯,听你的,我待会告诉我外婆一声,住院费多少,我出。”知道宁向琛是什么性格,宋恩恩平时虽然经常开她玩笑,但不会强人所难。 宁染觉得做好事就该做到底:“我付就行。” 宋恩恩好笑:“还是算了,虽然你吃喝不愁,但你那点零花钱坐趟出国飞机就没了,得亏你是大小姐。” 宁染听出她语气里对宁向琛的抠门吐槽,但怎么说都像是不得不让她回味自己这些年来过的有多惨。 “行,不和你争,等会看微信,给你发账单。” “挂了。” “……” 从宠物医院出来,宁染整理了一番自己,还喷上厚厚一层的香水,掩盖住身上的气味。 刚回到学校,一辆黑色宝马私家车朝她驶来,而后在她身边停下。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一张生得绝佳却略显疲惫的脸。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周莫承也懒得和她磨叽,在女孩开口前道出自己的目的。 正午十二点,烈阳当头,宁染不知怎么的就坐上了校长的车,空调室内舒适宜人。 她给宋叔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他新校长找自己有事,等一下她会自己回家,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下班高峰期,即便是宽阔的大道也堵了车,宁染看着后视镜,周莫承表情冷淡,却透着几分说不清的躁意。 询问他到底是想带她去哪的心思消散,这时,旁边的道路通畅,周莫承打了右转向灯驶向右边车道,自答:“警局有人找你。” 宁染一怔,是下意识回想。 她最近,也没犯什么事? “是谁……” 宁染一句完整的话都没问出,周莫承不算好脾气地打断:“到了你会知道。” “别影响司机开车。” 宁染噤音。 说实话她能感受到,这位周校长好像对她不止是有一点意见。 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路上堵车拖到一个小时,宁染下车,看见“沪城警察局”这几个大字,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周莫承锁好了车,径直走向警局门口,宁染只好跟上他的脚步,然后一同遮阳,傻站。 十分钟后,不远处驶来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一个眼眶通红,头发凌乱的女孩从车后排下车,撞入他们的视线。 佟淑妤? 宁染认出了来人,周莫承为何会带自己来到这里,顿时在心里有了解释。 她看着女孩苍白难看的脸,以及向来爱干净却穿着有些脏的白色外套,没了傲气的样子,眉心微动。 这些天她一直没见佟淑妤来上课,没想到竟变得这般老态。 突然,没等到宁染开口,佟淑妤一向和她对着干,习惯性看到她就诋毁嘲讽的姿态全无,十分僵硬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声跪地显然不在宁染的承受范围内,就像一块石子,落入心中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波澜。 可她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好半晌,低着头的佟淑妤死死咬住的唇才松开,泄出一声沙哑又不带几分情愿的声音,“我不应该在论坛上造谣你。” 匿名用户的事情,周莫承作为校长,询问她处理方式后她便没再操心。 其实对于造谣她的人是谁,她心里早有了答案,只不过没想到会受人这么郑重的,下跪道歉。 佟淑妤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能让她脸都不要跪在地上,谁的做派,一目了然。 否则也没有谁能叫得动周莫承办事。 上次他不过是一提,她都拒绝了,现在却仍用这种方式好让她心里舒坦点。 这搞得她很尴尬啊,就像是活生生撕开她温弱的外表似的,实则是一个不讲人情的坏蛋。 这个点是午饭时间,少有警察途经,但途经的看到这一幕不可能坐视不理,连忙上前把佟淑妤扶起来,边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周莫承出示了证件,告诉警察自己是前几天来报案的人。 看着警察抓住佟淑妤的胳膊,喊了一个女警察来帮忙,周莫承和他走进警局前,看了她一眼,说:“就在这等着。” 第20章 不如想想怎么拴住自己的女人 宁染只好站在原处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出警,回头,想看着避让,却是一个尚在实习的年轻女警,大约和她一个年纪,毛毛躁躁的,撞到她的胳膊,手中抱着的白纸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女警边慌乱地捡白纸,边道歉,宁染说了声“没事”,也帮忙把散落在脚边的纸张捡起。 轻轻笑着把东西交还给女警时,一个穿着黑色卫衣,衣帽戴起,与当前季节不符的少年从女警身后经过,往门外走。 眼前闪过少年清俊,鼻梁上却贴着创口贴的脸,宁染怔了一下。 随后,在女警再次向她道歉,小跑离开,宁染的目光转向少年,后者却不留背影。 刚刚那人,怎么有点眼熟? 正午的阳光渐猛,有汗珠从额角顺着脸庞滑落。 宁染摇摇头,她一定是被这天气热得不清醒了,才会看谁都觉得眼熟。 “……” 宁染在室外越站越热,进警局里找了个位置坐着吹空调老半天,总算等到出现在她视线里臭着脸的周莫承,让她在一份类似合同的纸张上签字。 宁染看了一下,确认不是骗钱卖人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正好刚刚打破佟淑妤向她下跪的场面的警察走出来,接过纸张,看了她两眼。 宁染读得出他眼神里的意思,觉得她这么一个长相温和的人做起事来却毫不留情。 宁染无话可说,绝情就绝情,反正她这辈子再被欺负到头上还忍让,她就是有毛病。 路上,看着周莫承那张有点厌世的脸,宁染是用尽了好声好气才从人嘴里套出话。 在网络上诋毁她,佟淑妤一方之前是提出私下协商和调解,宁染对此不知情,全部交给周莫承,所以周莫承的回绝和表示警局必须认真对待这件事,她很赞同。 宁染也明白,这位周校长愿意帮自己不过是看景南暄的面子。 可景南暄为什么会帮她帮到这个份上,是从良了,还是看不惯小人行为,报复心熊熊燃起……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 中午一点半,盛势集团。 独属肃静冷漠的董事长办公室在一栋楼里显得格格不入,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漠然地批阅文件。 旁边放着的手机调成静音,此刻正亮着屏幕等待接听。 随着修长的手指捏着钢笔,龙飞凤舞在文件最后一行签下自己的名字,景南暄轻轻睨去一眼,看见来电显示是周莫承,接听。 “办妥了。”电话那头率先开口。 景南暄不冷不热地“嗯”了声,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下文的意思让早把宁染送回家,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搭出窗外夹着烟提神的周莫承冷笑。 初到新学校,一大堆工作是需要他做的,这几天他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好不容易把活干完,中午饭都不吃了,打算补个觉,就被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男人安排,偏偏还拒绝不了。 最后连句声“谢谢”都没有。 呵。 这种叫什么,这种叫忘恩负义,想当年…… 不提了,说得他有多老似的,总之,景南暄好样的,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的。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毛病?”周莫承越想越觉得来气,扯着唇笑骂,“你是脑袋被泥巴糊了还是待办公室办公办傻了,我就不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了,你既然想帮她的忙就直接点,借别人的手可刷不了好感。” 景南暄:“滚。” “景南暄,不会喊人了?”周莫承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白雾笼罩着他的俊脸,他正企图用年龄压一压这人的嚣张气焰。 奈何人向来不是吃素的。 景南暄只是淡淡地从薄唇里吐一句话,就瞬间让他抓心挠肝,气到腮帮子疼:“你有这点找我不快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拴住自己的女人。” 周莫承磨了磨后槽牙,后面的五个字最不中听。 这时刚好身边飞驰过一辆摩托车超车,彻底激起他心中的怒火。 周莫承刚想骂脏话,电话那头说了一声“谢了”,他愣住。 在他的记忆里,景南暄不是会礼貌道谢的人。 他很快回过神来,正要说些什么取笑的话,对方只留下挂断电话的声音。 周莫承掐灭了烟,从电子屏主页面上再次向景南暄打去电话。 一道女音随即响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莫承“操”了一声。 杀千刀的。 …… 时间飞逝,六月,地面热得像是快冒烟。 宁染最近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只是所在的课室不知怎么,空调坏了,像是故意给她找不快,头顶的两个吊扇怎么转都驱逐不了热气。 “宁染,有人找!” 宁染拿着书扇风,闻声看向门外,一个男生在喊她。 她走出去,脸颊和后背都是汗,黏糊糊的,撞入一个女人的视线。 几乎是对上女人的目光那一刻,宁染就把人认了出来。 如果说景辰钦的外貌与他爹的如出一辙,那么身上那高高在上,很难看得起一个人的气息就和面前的女人相同。 景辰钦的母亲,谭姜汝。 女人一袭奢侈品牌的咖色西装长裙,短发利落,却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看不出皱纹,化了淡妆,红唇鲜艳,凸显气质。 “宁小姐,我们应该见过。” 用了“应该”两个字,宁染不由回想起以前。 即便是多次出入景家庄园,但见到谭姜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清,每回途经主卧,房门都是紧闭的,对谭姜汝而言,他们是她没必要亲自出来接待的人。 前世,谭姜汝也曾屈尊来找她,因为景辰钦,觉得她使用了妖媚手段勾引他。 可现在她警告过景辰钦,这些日子也没再见过他,谭姜汝独自一人来找她是为何? 宁染心中不解,却也谦和回应:“你好。” 谭姜汝不改先前,依旧一副清淡又高冷的模样,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事想和你谈谈,关于我的儿子。” “……” 第21章 狮子大开口 坐进谭姜汝的红色玛莎拉蒂,直奔某高级咖啡厅,宁染脑海中翻涌出前世两人交谈的情形。 以及,除了时间被推迟,周围的人也不同,其余与现下的重合。 谭姜汝举止大方,把菜单推到她面前。 宁染没看,直接向一旁站着的服务生说出了与前世温声拒绝不一样的话语:“一杯冰美式,谢谢。” 有人请客,不喝白不喝。 谭姜汝微抬的眼划过一丝鄙夷,待点了一杯黑咖啡,服务生退到前台后,宁染听见她傲慢地开口:“宁小姐,我就实话实说了,你配不上我们家辰钦。” 宁染神色自若,没有前世的懦弱,直视她的眼睛。 “可他竟然想娶你,还为了你忤逆他的父亲,被禁足到今天!”谭姜汝每说一个字,语气就严重一分。 这是景辰钦二十二年来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景家何等的尊贵,景辰钦,她的儿子,更是景家将来唯一的继承人,门当户对才叫般配,岂能娶这种花瓶! 宁染听见这番话差点笑出声。 一是因为好笑,二就是她本来以为会遭到景辰钦的报复,结果他竟然还要娶她,找虐呢? 前世景辰钦说要娶她,还懂得以死相逼,最后景家家主思量着她也没有这么差劲,松了口。 经过短暂的相处,更是了解到她不只是表面上的乖巧懂事,而是真的足够听话,说什么做什么,能无底线容忍景辰钦,便用景家的名义终身束缚她的自由。 “宁小姐,你们家的公司,都是靠你用这张狐狸精的脸给男人灌迷魂汤养肥的吗?果然是有一套,竟然哄得我们家辰钦对你如此痴情!” 谭姜汝的“痴情”二字将宁染从回忆中拉回来。 在她看来,用痴情形容景辰钦,不是在讲笑话就是喝多了。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厉害之处,贼喊捉贼确实有一招。 否则当初景南暄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至于过着不像人一样的生活。 宁染弯了弯唇:“阿姨,我们同为女人,你与其把错归结在我的身上,还不如管管你自己的儿子,在国外有关洁身自好的问题。” 谭姜汝脸色一变。 景辰钦在国外怎么玩她都不管,反正有景家的掩盖,他回国了就是清白的,她怎么会知道? 宁染观察着女人的神态,眼尾闲散地敛了敛:“我也实话和你说,我不喜欢你的儿子,还麻烦你回去不要让他再来纠缠我,给我的生活造成困扰,至于你怎么把我当成狐狸精,我无所谓。” 谭姜汝闻言瞳孔微微紧缩,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反驳。 景家多少人想高攀,外头的女人要是听见景家唯一的小少爷想娶自己,定是敲锣打鼓,三天三夜都无法入睡,这个狐狸精竟然觉得是困扰?! 服务生从前台拿出制作好的咖啡,端着盘子,远远就看到这拔剑弩张的一幕。 怪吓人。 但没办法,她的薪酬都是按工作量来算的,一想,服务生硬着头皮在两人中间隔开,先把咖啡递给了谭姜汝:“你好,你的咖啡。” 服务生说完,谭姜汝明明已经气到面容狰狞了,良好的教养却让她紧紧咬着牙不语。 可宁染并不打算给她一点喘气的机会,轻轻地笑了声:“行了阿姨,我们也不算太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到此为止。” “哦,对。” 她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景辰钦非要娶我,也不是不可以。” 宁染竖起三个手指头。 服务生看了一眼,女孩的态度让她看着并不是什么善茬,这三个手指头…… 三百万? 服务生的想法一出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未免也太多了。 可宁染的一番话却让她差点站不稳:“三十亿。” “彩礼三十亿,我一定嫁。” 宁染笑容灿烂,既然她觉得自己是狐狸精,那么狐狸精就该做狐狸精该做的事。 刻意勾引她做不到,但她胃口很好,也很能吞钱。 “你果然是冲着钱来的。”谭姜汝咬牙切齿地压低音量,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狮子大开口,真是个小贱人! “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休想进我们家的大门!” 宁染不语,始终保持着自己纯真好脾气的模样,谭姜汝再也无法忍受,绷着脸突然站起来。 正巧服务员把两杯咖啡摆到桌上,背脊一直,没注意,谭姜汝撞到她手上拿着的盘子,盘子被打翻在地,发出声响。 宁染没被吓到,却很刻意地倒抽一口凉气,周遭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纷纷像是看戏的表情让谭姜汝脸色发白,在服务生捡起盘子后恐惧地低头,不停向她道歉,咬了咬牙,提起手提包作势要走。 宁染却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小尝了一口冰美式,不依不饶:“阿姨,别急着走啊,我可没钱支付这两杯价格昂贵的咖啡。” 谭姜汝精致的唇瓣都在抖,因为保持身材,脖颈的青筋明显,此刻暴起,看起来诡谲得很。 “刷卡机呢?!”她回头,把火气发泄在服务生身上。 动静闹得太大,经理都不得不从后厨的休息室里走出来,边捧着刷卡机让人刷卡,边让服务生退下,看着人付了钱后脚踩高跟鞋愤怒离开,鞠躬带着歉意地对她的背影说:“欢迎下次光临。” 咖啡宁染也没什么心情慢慢品尝下去了,两口咽下,事是因她而起,她与经理道歉:“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长相温柔又漂亮得就像仙女下凡的女孩总是让人没办法发脾气。 经理多看了漂亮的姑娘几眼,联想到刚刚的贵妇,看来又是豪门那点事啊…… 不过面前这么柔弱的女孩与人相比,明显处于劣势,怎么反而是那贵妇被气走? 经理摇摇头,即便是不解却也没再多想:“没事没事。” “……” 五月底对于大部分学校来说,是举办一年一度篮球比赛的好时段。 然而,宁染却不这么认为。 秉持着某周姓校长在发言台上的团结友爱,共进退的精神,宁染被迫站在下午阳光灿烂的操场上观看篮球比赛。 第22章 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周围都是人,尤其是女孩们时不时来上一句呐喊助威,宁染在突然会来的惊吓中还需要保护耳膜。 在这么拥挤的地方撑伞是不可能了,为了不被晒黑,她只好让自己闷着,防晒衣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是宁染吗?”宁染所在的赛场正在中场休息,正当她抵挡不住猛烈的太阳,想跟着几个女孩走到树荫底下乘凉时,坐在对面休息穿着红色球衣的男生横跨球场来到她面前。 宁染汗流浃背,只剩下点头的力气。 “校长有事找你。”男生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就算是额角不停有汗珠滚落,在她身上出现都是美态的,男生只觉得脸上更热了,说完话后两手空空,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比较好。 “诶。”他戳了戳旁边正掀起衣摆擦汗的对手,完美诠释了场上对手,场下朋友,“还有水吗?” “有,给。” 一瓶未开的矿泉水男生接手,拧开瓶盖,递给了宁染。 宁染也不好意思不接,道谢后赶往校长办公室的途中经过医务室,她把水送给了正打算找水吃药的姑娘。 校长办公室前,宁染敲了两下门就听见周莫承喊“进”的声音。 自从佟淑妤那件事后,学校论坛经过周莫承的管束,不再是逍遥法外之地,也没人敢观察和谈论她在学校的一举一动。 “周校长。”宁染只摘了帽子,一进到拥开着清凉的空调的室内,身上的防晒衣黏着汗,贴着皮肤,带来片刻的冰爽。 周莫承把手上的闲书反盖在桌上,看着她因摘下帽子而黏到脸的头发,指着自己的脸示意。 宁染连忙整理自己,只不过注意到他桌上反盖的闲书的名字,是一本小说,和那干燥到没有半点水分的脸,舌尖顶了一下左腮肉。 好家伙。 团结友好。 共进退。 是谁说的这么好听,却闲在这里,不先来个以身作则? 她今年大三,她记得大一大二那会他们学校可从来没有举办过什么篮球比赛。 宁染心里说不痛快是真的,却不得不对面前人放低声音:“周校长,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我做吗?” 周莫承睨了她一眼:“确实有。” 他打开电脑,里面夹着两张纸,推到面前。 “好好熟络一下,下周一带我们学校大一的篮球队去外语大学打比赛。” 宁染一头雾水地拿起来看,呆愣了三秒。 因为这上面的字和图片,都是外语大学篮球队每一个队员在比赛场上的优劣点资料。 宁染眨眨眼,觉得特别的不可置信又好笑。 拿他们学校的三流球队和人家专业球队打比赛? 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还是等人看笑话? 他们这位周校长没事,就是这么宣传他们戏剧学院的? “这个新来的校长摆不正位置,不知道自己管理的学校是戏剧学院,专业对口是入娱乐圈,和别校专业队打篮球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去也是耍杂,也不嫌丢人。”周莫承突然自顾自道,似笑非笑对上宁染抬起的眼,“宁染,是这么想的?” 宁染张了张口,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哦,她想说,还真是。 “周校长,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啊。”宁染偏不认,“你这是……过分的揣测,曲解我的意思。” 周莫承微低着头,食指轻点着桌面,沉默了三秒,懒得和她在这件事上扯淡,回归正题:“让我们学校和外语大学的篮球队比赛,是希望他们能通过专业比赛学习到有用的东西,好顺利拍摄我们学校在操场部分的宣传广告,我摆得正自己的位置。” 别的话宁染都忽略了,但为了学校好,是听明白了。 可她不会打篮球,就连皮毛都不懂,带队去闹笑话? “周校长,我觉得你这个教学方式非常好,只不过让我带队,可能会成为这里唯一的败笔。” “不会,我请了一个教练。”周莫承两手手肘撑在桌上,手指张开,交叠在一起,下颚骨的轮廓立体,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虽然我们和人家实力悬殊,但好歹也是场比赛,在赛场上总要有点竞技精神,校花带队,可助士气高涨。” 宁染轻扯唇角。 神特么的竞技精神。 “好。” 她捏着纸张的手指微紧,笑得勉强:“周校长安排的任务,我一定会顺利完成。” “……” 下午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天色彻底暗了。 学校正大门这个时候人来人往,不好停车,宁染收到宋叔在信息里通知她已经在后门等候,只身走在一小段较暗的路上。 看到熟悉的车,她不声不吭打开车门坐进去,车子驶动开。 后门的地段偏僻,有好几盏路灯坏了,其中一盏还在闪烁,宁染透过紧闭的窗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急刹车,宁染坐在车后排没系完全带,身子猛地前倾。 她急忙抓住一旁的扶手,望向挡风玻璃外,车灯照去的地方,一个男人倒在地上。 “小姐,我下车去看看。”宋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声音都是颤的,解开安全带,还没推开门,一个身着黑衣,蒙住脸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来,透过未升起的窗户给了宋叔一记手刀。 宁染亲眼目睹宋叔晕倒方向盘上,男人继而看向她,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就像盯着猎物一般。 车门还处在反锁的状态,她两面的窗都紧闭,男人穿过宋叔旁边的那扇窗向她伸手过来—— 宁染紧急避开,不经意间手往后压,摁到了座位缝下她找了好多天都没找见的香水,她胡乱朝男人砸去,从另一头开门下车。 她不敢回头,因为余光之下瞥见了身后闪过的银光。 这两个人是冲她来的! 宁染径直往光明的地方跑,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优劣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宁染能感觉身后追着她的男人只和她相距不到三米远! 蓦地。 她慌慌张张只顾着埋头跑,没看路,正面撞入一个怀抱,不太浓烈的烟草味包围而来。 第23章 投怀送抱 宁染心跳得飞快,抬头,男人瞳色在情绪不稳定下漆黑冷然,宛若三月桃花盛开,却并不妖冶的眼扑入眼帘。 只片刻,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搁在身后,另一只手握拳向侵袭来的人砸去。 景南暄穿着黑色的t恤,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帽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和一身黑衣的男人一伙的。 只不过他的气场太过强势,背对着宁染,后者没有看见他眼里的戾气急剧上升,夹杂的火焰更是让人看得心慌。 宁染仍平复不下心情,被打倒在地的是企图在车上伤害她的人,还有那个碰瓷在他们车前的……去哪了? 疑问刚出,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景南暄反应的更快,推开她,躲过那一脚的攻击。 他侧身抓住来人的一只胳膊,一拧,骨头断裂的声音太清脆,男人吃疼的叫声都遮盖不住。 可景南暄冷漠如深冬的雪,习惯了血腥,就像隐匿在黑夜里的捕食者,不给猎物一丝喘气的机会,把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后,膝盖抵上他的后腰,让他面朝地往地上砸。 一声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宁染被推到一边撞上了路灯杆,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紧。 景南暄偏了下,却还是被身后因自己的一拳破了唇角,脸上又青了一大块的男人用刀擦到脸。 景南暄的肤色相比其他男性中算是白,此时此刻右脸颊上不断渗血的血痕看起来很突出。 男人没有察觉到景南暄表情的变化,再次奋力挥刀。 景南暄控住他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掐碎腕骨,刀脱离手中,砸到地面,不存在缓一会,景南暄已再次将怒火集中在拳头,朝他的脸怼去,直至趴下。 拳拳到肉,触目惊心,宁染完全定在原地,长睫都不曾动一下。 男人再次被打倒在地,鼻腔出血,甚至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可景南暄并不愿意放过他,到底是因为被他用刀刃划伤了脸,还是第一眼,无人可知。 因为景南暄已然弯身捡起那把沾了血的刀,指尖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眶猩红恐怖,一时难以让人分辨他的眼里是不是也被溅到了鲜血。 他失了理智,向男人倒地的方向靠近。 “你不要命了!”男人即便是伤得再重,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拿刀走向自己却不躲,他满脸害怕地扶着地面朝后移动,“你要杀我,你杀了我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雇主只说要给这个姓宁的一点教训,没说要对她动手,而且她身边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凶狠的男人! 要是事先知道,他绝对不会接这一单! 眼前,不断与脑海中臆想出前世他朝景辰钦腹部捅下一刀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景南暄!”宁染喊声沙哑。 可被呼唤的人一心都在可恶的男人身上,感官被掠夺,只剩下暴戾的煞气。 直到一个温软扑入怀中,他身子一僵,没再前进。 宁染在前抱住了他的腰,眼里不知为何,水雾越积越多,模糊了视线。 “可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景南暄本质上并不是她前世认识到的,然后赋予他,是一个疯狂又没有人性的人。 即便再恨,也不该对景辰钦痛下杀手。 可景家的人一次一次找上她,她就会回想到他原本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对景家的恨她不了解,但他的固执,她早在前世的那个雨夜,他身上的鞭痕,他没有尊严地跪着就知道了不是吗? 但她是真的不希望他会因此被毁了一辈子。 他应该活得更好。 她没办法减轻他心中对景家的恨,让他不要把报复放在用武力解决上,但还有很多时间。 至少,不要现在因为她做傻事…… 现在不是冬天,女孩不由吸了吸鼻子是为何。 心里被滚烫的热泪占满,连同手心,也不愿再持着冰冷的利器,一松,刀滑落,景南暄眼里的怒火消散,赤红的颜色淡化了几分,冷静下来。 两个倒地,全程都处在死亡边缘的高度恐惧下的男人见状,总算能讨上一口气,仓皇出逃。 景南暄一双桃花眼失了色彩,就这么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逃走,却不再暴怒,眼里也没有他们的一点影子。 他滚了滚喉咙,低眸注视着女孩柔软的发顶,伸手,瞧见自己手上是连肉眼都无法看见灰尘,却没有动作。 半晌,他早已顺畅的气息变得比往常任何时刻都要平静,音质是独特的清冷:“他们走了。” “……” 月色温和。 安静又空旷的草坪。 一男一女坐在长凳上。 迟迟挥之不去,主动拥抱景南暄的画面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宁染窘迫得厉害,放在身前的两只手握着,指尖不断收紧。 从景南暄说了那一句,“他们走了”,她到位的情绪就这么僵在脸上,抱着他腰的手开始莫名的,出汗。 就连脸颊隔着衣服贴着他,也觉得莫名的烫。 导致最后,也不知道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放手的。 总之,她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明明阻止的方法有很多,怎么就投怀送抱了? 宁染懊悔。 算了,人家都没觉得尴尬,她在这矜持个什么劲? 占便宜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是她毁了他的,“清白”。 好在人家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可能是刚把火朝那两个悲催的男人上撒完,不然她今天横竖都得下黄泉。 宁染悄悄瞄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后者冰冷的气息不强烈,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看她,她没注意,还是刚好转头捕捉到她的视线,总之,他们对上眼了。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自己过于刻意的举动,也是为了自己避免尴尬到脚趾抠地,宁染捋了捋侧边的头发,又慢慢把视线移回来,正视前方。 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现在时间还早,那个司机没这么快醒来。”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景南暄声音平静地打破沉寂。 宁染才想起还昏迷在车上的宋叔。 “哦。”她应了声,也是随着她这声落定,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 第24章 没办法,没钱 好半晌,宁染咽了口唾沫,想找点话题聊聊。 哦,对,他们刚刚一起去买了碘伏和创口贴,她看他好像还没有给伤口处理,他……需不需要帮忙? “那个。”宁染犹豫了一会转过身,面对他坐,果然看到了在他另一边放着从药店出来就没打开的黑色袋子。 伸长手越过他去拿太奇怪,她站起来绕开他拿起塑料袋,找到了碘伏和棉签。 “这里也没有镜子,你看不见,你的伤口我帮你处理。” 他的伤是因她而起,帮消个毒,贴个创口贴是她该做的。 景南暄没说话,似是用沉默同意她的做法。 见他没拒绝,宁染拧开碘伏的瓶盖,棉签沾了点,弯身凑到他面前。 周围光线本就不足,宁染一低下来,捋在后背铺开的长发有一边顺着肩,溜到了前面,视野受阻。 可宁染只顾着小心翼翼处理那道不怎么深的血痕,甚至心想好在是轻伤,不然留疤了不知道会让多少颜控痛心疾首。 她没看见当事人这时一直低垂的眼抬起,帽檐压低,他的视线仅能看见她的侧脸,她的鼻尖,晦暗不明。 他现在能做些什么。 鬼使神差,他挑起她挡住光线的头发,绕到耳后,宁染拿着棉签的手一抖,却被他握着手腕稳住重心。 宁染快被吓死了,看不见他的眼神,以为他是因她没控制好消毒伤口的力道,生疼,下一秒,就被他夺了棉签。 景南暄就着她用棉签触碰的地方,随便抹了两下,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塑料袋。 “我自己来就好。” 宁染闻言心乱得很,却说了个“好”。 明明在想是不是人家嫌弃自己笨手笨脚,甚至都决定了给人来一个九十度鞠躬道歉。 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景南暄抬眼发现她还愣着,宁染感觉到什么,偏头对上他深邃却没有温度的眼,怎么看都能把人的魂卷进去,仅仅只有两秒,她动作不经大脑,惊慌失措地挺直了腰板后退,一退就退到距离他两米远。 景南暄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做什么?” 宁染“啊”了声,联想到在他眼里自己刚刚是什么样子,说得难听点,就是跳梁小丑,好听点,就像一个弹簧,随时随地可以弹飞。 “……没事。”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怎么像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问:“我刚刚是不是没控制好力度,让你的伤受到二次伤害了?” “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处理伤口,不太懂,所以如果真是这样,我给你道歉……” 像是太内疚,宁染越说越小声,景南暄拿出创口贴,撕开包装贴在伤口上,眼神暗淡。 “你不该碰这些。” 不知道是声音太小,还是距离太远,宁染没听见:“什么?” 景南暄一副不曾说过话的模样,外加上他压低帽檐,她没能看见他的眼神,还有他动过的唇,她只是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反之,在她问出这一句“什么”之后,他还抬头看她。 宁染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莫名其妙说话的人变成了她。 不过,虽说她在他面前总是很丢脸的感觉,但她发现,他好像好讲了不少。 于是,宁染转移话题转移的很快:“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完她才开始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附近比较暗,是条老路了,鲜少有人走动,之前还听说要重新修路来着。 景南暄沉默,起身,找到垃圾桶把手中的垃圾扔掉,宁染在后面跟着他。 景南暄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有些压不下去。 “那里。”他薄唇微张,突然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宁染顺着他的指示望去,太过漆黑的环境下只能辨认出房屋的形状。 “我住在那,有夜跑的习惯。” 宁染微愣。 虽说这些字,怎么听了都连不成一句话,但意思她是明白了。 因为夜跑在这一带,所以撞见了有人要对她行凶。 “可这里好像离你公司挺远的,上下班不会很不方便吗?” 更何况,现在的他,也有能力购买盛势集团附近的昂贵房产。 可景南暄回答:“没办法,没钱,只住得起这里。” 宁染:“……” 男人声音低冷,要不是她知道他是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老板,倒像说真的。 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最近有招惹什么人吗?”良久,景南暄主动将这个话题翻篇,语气略显沉重。 宁染想了想,不知道她最近做的事情里,有哪一件是比较飘的。 见她思考得这么困难,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景南暄眸色微暗,开口:“不是每次都像你这次这么幸运,会有人撞见你遇险,你该报个防身术的班保护自己。” 宁染眨眨眼。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为了她着想,但这话听着,怎么和咒她似的,保佑她以后再也不遇险不好吗? 这种话宁染肯定不敢说,“嗯”了一声。 景南暄却忽然把手机移到她面前,上面亮着一个微信码。 在宁染不明所以的眼神下,他不紧不慢道:“我这里认识一个教练,刚领证,手下没有学员,一对一辅导很快就能学会,我推给你,你可以试试。” “哦,好。”宁染也没多想,拿出手机扫了码,添加一个黑乎乎的头像的微信。 景南暄看着手机界面里添加了新的朋友,通过,收了起来,往回走。 “送你回车上。” “……” 返程中,和景南暄走在一块,有史以来,宁染在十分清醒下,心态平和,没有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夜色迷人。 不远处,已经能看到那辆载她的白色私家车,以及,驾驶位上依旧没有清醒的人。 宁染视线放远,望向戏剧学院仅能看见的一个边,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景……”宁染欲言又止。 景南暄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一步制止:“不用喊我‘先生’,我没比你大多少。” 宁染秀气的眉微动。 “先生”二字是尊重,怎么就成了用来表示年龄的意思? 第25章 可能是看你不顺眼吧 不能喊“先生”,宁染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干脆直接点,问:“如今盛势集团在华国商场的地位非同小可,做慈善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对公司好,为什么无偿让我们学校出了风头?” 空气一瞬间凝滞。 景南暄薄唇轻扯,却没有半点笑意:“盛势集团能有今天,可不是靠努力奋斗和行善走过来的,我没这么磊落。” 他顿了下,清冷的声音听上去暗含了几分自嘲:“我什么样,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宁染顿时皱眉,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那你没放火抢劫……犯法?” 难道前世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或者她遗漏的事情? 景南暄:“……” “没有。” 宁染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钱是自己赚的,又没干缺德的事,人磊不磊落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景南暄反应迟钝了一下,偏头看她,时常盛满漫天冰雪的眼中溢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有消融的趋势,周身的气息不再生硬冷冽。 他也不愿再说这些比较偏阴暗的话题,语气不掺假意道:“学校捐款,听起来好听。” 这是回答她一开始问的问题。 为什么无偿让他们学校出风头? 因为学校捐款,听起来好听。 宁染:“……” 好。 有钱任性,他开心就行。 “……” 宁染重新坐回车后排,打开了窗。 等待宋叔醒来的过程,在黑暗中,她收到了景南暄推给她的教练的微信。 宁染这才意识到不对。 报个防身术的班确实对她未来有很大的帮助,但她没钱啊。 宁染果断在和景南暄的对话框里输入了“我想了想,还是不学了”几个字,又觉着难为情,不断摁删除键。 那可是景南暄诶,人家难得的一番好意,她怎么能拒绝或是心领呢?必须双手虔诚地接受才行。 宁染硬着头皮把他发来的微信加入通讯录里,对方似乎是手控,头像是一双骨节分明,冷白皮的手,性别女,几乎是秒通过她的微信,还亲切地喊她小美女。 [iss温:小美女你好,我叫温浅。] [小美女叫什么名字呀?] [在哪上学?] [学习防身术的时间不着急哈,你来安排就好,我都有空。] [小美女,你和景南暄是什么关系啊?我从来没见过他和那个小姑娘走这么近。] 宁染看着不停跳出来的信息,她还是第一次认识这么热情如火的人,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有点招架不住。 她把这些问题都汇总在一起刚发出去,驾驶位上昏迷的人总算醒了过来。 就像是睡了一场舒服的大觉,宋叔眼眸惺忪,捶了捶长时间弯身趴在方向盘上受不住的老腰,想起什么。 他一个激灵地看向窗外,没人。 回头,车后排,宁染刚放下手机,接触到他慌乱又带着扫视的目光。 见她完好无损一点事也没有,宋叔吐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太对。 “小姐,刚刚……”宋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趴下前,明明看见有人早早就躺在地上等待碰瓷,打开车门,好像还有一个黑影朝他冲过来,怎么现在…… 如果说那些都是梦里的场景,那他又没生病,也没有什么药需要吃,怎么会困到在路上就睡着?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宋叔还是问了出口:“小姐,我刚刚是不是被那个碰瓷的拍晕了?” 宁染沉默,心根本不在这里,手机页面还是她与温浅的聊天框。 在她回复和景南暄只是认识,没有其他特别的关系,温浅调侃她那就多认识多认识,很快就熟透了。 宁染在黑暗里红了耳尖,在宋叔第三次喊她,抬起头。 余光里隐约掠过窗外的一抹黑影,宁染望出去,只能捕捉到男人在漆黑的地方消失在树后通道的背影一角。 宁染回过神,想着景南暄刚刚一直在这里的缘由。 看着她安全离开才走。 宁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和景南暄的对话框里打下“谢谢”两个字,分心琢磨了一下宋叔问她的话,靠着靠垫,闲闲地回答:“他有个同伙,那个同伙打晕的你。” 宋叔:“可是我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 “可能是看你不顺眼。”宁染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想的其实是如果是因为看见他们开着豪车,劫财还是劫色,都应该是冲着她来,把玩着指甲冷笑。 “毕竟缺德事做得太多,容易遭报应。” …… 遇险一事之后,宁染觉得太蹊跷,当晚就报了警。 可惜那段路没有监控,找起人来难度加大。 宋叔不知是觉得学校后门的那条路诡异,还是帮宁向琛对她做了太多缺德的事,真信了她的话,“会遭报应”,有了阴影,这段时间都让她在学校正门等他接她回家。 生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导致宁染忘了什么事。 早上九点,宁染本该借着在图书馆里看书,到和温浅约定的地方碰面,学习两个钟头的防身术,却忽然被某位周校长打来电话,命她立马赶往学校操场集中。 于是,她才想起今天是她带他们学校的篮球队前往外语大学打比赛的日子。 好在她去学习防身术穿的是运动服,所以在十个篮球队员的眼里,她只是迟到了,没有忘记今天要来带他们去比赛的事情。 甚至似乎是怕她因为自己的迟到,让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等待,还笑眯眯地说“晒一晒更健康”之类的话。 只不过这些话他们没能一个一个讲出来,就被身着黑色t恤,刚退役不久的中年男教练凛然的眼神震了回去。 宁染也不说话,听着他严肃嘱咐球员们的声音,第一次真切地看着身边高两米的男人,莫名的压迫感。 顿时让她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渺小。 等待学校的专车到来,是辆大巴车,空余位置很多,宁染坐到了司机后面的位置,不少人从她身边经过时都看了一下她旁边的座位,却没人敢开口询问。 第26章 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 “坐里面。”突然,男教练挡在那群男生面前,低头看着她。 宁染看了一眼他身后有几个笑着和她挥手,又腼腼腆腆的男生,知道他是在帮自己解围,也没多说什么,坐进里面的位置。 待车启动,她对旁边的男人说了句“谢谢”。 男教练表情淡淡,下一秒,声音嘲讽:“周校长说的不错,不愧是校花,魅力大,希望你下午能在赛场上作用,让他们涨点士气,别输得太难看。” 宁染:“……” 果然是某周姓校长请来的教练,一样的脾性。 宁染故作不在意,从自己时常背着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文件夹,拿出里面放着的崭新的外语大学专业篮球队的资料递给他。 男教练接过的那一刻,她看他半冷的眼神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没来得及了解。”她直说了,“而且就算了解,也看不懂,所以周校长为难我,您就别为难我了。” 不知是不是看她满脸都写着摆烂,男教练没再说什么。 十点半到达了外语大学,比赛时间在下午的三点,地点是室内体育馆。 当下,外语大学的篮球队已然站在校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 宁染眨眨眼,这才发现那支整齐的队伍边上也站着一个女生,穿着刚过膝的牛仔裙,栗色的卷发,妆容俏丽动人,原来现在的篮球队都是这样的模式吗? 宁染不太理解。 直到站在那支篮球队面前,双方握手,牛仔裙的女生也朝她靠近,巧笑嫣然道:“你好。” 宁染没注意对方球队的男生时不时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毕竟她今天没化妆,和面前似乎也是这个地盘的某朵花相比,长得再好看,气质也落了一大截。 更何况她也只顾着面前的花了,刚友好地伸出手,女生眼里划过的一抹讥笑被她捕捉,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把手一转,向不紧不慢走来的男教练递去示好。 “您就是陈教练,我是外语大学拉拉队的队长,徐轻倾,负责这次两校友谊赛的部分工作。” 女生的笑容更灿烂。 男教练看着她那只朝自己伸来,悬在半空的手,瞥了一眼对别人的区别对待表示不在意的宁染,没理会,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绕开她融入正在打交道的两校男生群里。 期间,经过宁染身边时,忍不住好笑:“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魅力。” 宁染扯了扯唇角:“……” 徐轻倾还站在原地,脸上险些挂不住笑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回头,宁染正抱着臂打量她。 虽不知自己是怎么招人仇恨了,但宁染仍对她绽放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微笑,随后,跟着一众迈进外语大学。 宽敞的大道两旁是榕树,阳光明媚,透过叶间的缝隙投落在地上,形成深浅不一的光斑。 带路的是外语大学篮球队的队长,还兼顾介绍校园文化,进入一条有着葱郁水杉的小路。 附近人来人往,篮球队的男生又一个两个长得牛高马大的,然而,宁染只顾着四处观望,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视线正望着她。 “……” 被徐轻倾带到场地训练了一会儿到了午餐时间。 徐轻倾拿出饭票,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到了宁染这里却无畜无害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当初你们学校那边给我报的是来打比赛的是十一个人,我不知道还有你。” 宁染静静地看着她,试图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端倪,徐轻倾果然没挺住,露出了马脚,宁染唇角冷勾。 是有意针对她啊。 宁染从位置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人手一张饭票的篮球队队员把徐轻倾挤到旁边。 “我在这里有认识的高中同学,我去找他吃就行,我的饭票你拿着。” “宁学姐,你拿我的。” 宁染听到一声带着些猛男羞涩的声音:“宁学姐,我胃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 “靠,你给我们滚!” 男生们集体去殴那个声源处。 宁染急忙“劝架”,被挤了出去撞到乒乓球桌桌角的徐轻倾看着她明明是对面前的一群男人说话,却有意无意内涵自己:“我小鸟胃,最近在练腰,也吃不了什么,等会去商店买一个面包就好,你们下午还要打比赛,营养均衡很重要。” 徐轻倾不免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用穿连衣牛仔裙刻意遮住的腰,顿时气到一张小脸不停颤抖。 宁染装作没看见,不用看,气的就是她。 实际上,这种事宁染不必在意,不是夸自己,其实只要她肯动嘴,总会有人愿意帮她。 可她就是做不到被人搞针对还不反击的。 有毛病。 看她好欺负呢? “学姐,你都很瘦了,又不是做明星,再练营养该跟不上了。” “学姐,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上一秒因在男生里占了口舌上风的某猛男好奇,“在我们眼里你方方面面都特别符合大明星的形象,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报表演系?” 宁染:“我啊。” 她顿了顿,摩挲着下巴,话里不知是有几分认真:“还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够漂亮。” 众男生:“……” 宁染本以为徐轻倾是那种只要一句话就能被点燃,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继而自己生闷气的人,却没想到,徐轻倾比她想象中的难对付。 只见等周围的人都散了,该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她走过来,直呼她的大名:“宁染!” 宁染心中疑惑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好整以暇对上她含怒的目光。 “有事吗?” 徐轻倾:“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也是一绝,下午篮球比赛的中场休息,我们就来比试比试怎么样?” 宁染莫名其妙:“凭什么?” “就凭我看不惯你!”徐轻倾直白,有什么心里话不再隐藏,“如果你赢了我,我会对你心服口服。” 看着眼前人就像争强好胜的小孩,宁染觉得好笑:“我不需要你对我心服口服。” “更何况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第27章 徒劳罢了 眼看着宁染无所谓地要走,徐轻倾脾气上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是不是不敢?!” 不敢? 宁染生平最听不得“不”这个字。 “你想比什么?” “才艺。”徐轻倾仰着下巴,神色轻蔑,“下午我们学校不上课的人会来观看两校的友谊赛,就让他们投票,如果你赢了,我会当着他们的面,为故意针对你道歉,如果你输了,你跪下,说你技不如我。” 下跪、技不如人…… 宁染闻言不由想到什么熟悉的画面。 好半晌,她突然一笑:“你和佟淑妤是什么关系?你想帮她报仇?” 徐轻倾恼羞成怒:“不用你管!” “行。”宁染上扬的唇角丝毫不收敛,“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但我只想说,她如今承受的,都是她自作孽,怪不得我,如果你执意认为是我的错,那我也没办法,下午的比试,我乐意奉陪。” 说完,不等对方再有所回应,她径直离开训练场。 “……” 宁染也不敢不吃午饭,在商店买了一罐即食八宝粥吃完服了一次胃药。 午休时间,篮球队队员在场地的靠椅上闭目休息,宁染难得不困,靠着嘴甜,坐在保安室里懒人沙发上打了一会游戏觉得无趣,又去逛商店买了两根橙味的棒棒糖。 她叼着一根糖,顺着商店走在一条安静的长廊上,一路到了转角,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都照我说的做了吗?” “嗯,没问题,有几个她不得不动的琴键都被我破坏掉了。” 熟悉的声音,宁染看着门牌写着“舞蹈室”三个字,透过门缝,看见了徐轻倾的脸。 宁染挑了挑眉,在两人出门前闪回了转角,余光看着徐轻倾锁上舞蹈室的门后离开。 啧。 宁染背靠着墙无声慨叹。 她刚报了下午会钢琴弹奏《童年》,需要他们准备钢琴就急着来搞破坏。 先不说这是在他们学校,也就是他们的主场,那些来看比赛的人多多少少会给同校的一点面子,她已经很不占优势了,还要搞小动作,就这么担心输给她? 宁染走出来,看着徐轻倾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舞蹈室,无动于衷,心里也没有一点想追上徐轻倾,然后和她对峙的念头。 不过是徒劳罢了。 就算给她一架破琴,她也能弹出曲子来。 “……” 下午三点整,体育馆,人声鼎沸。 外语大学某体育老师兼职主持人,啰嗦了好半天宁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最后是身后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看见已经在场边做好热身准备的球员们随着裁判的哨声上场站位,全场很快安静下来,宁染注意到身旁高大威猛的男教练瞥了她一眼,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在位置上,只好站起来。 裁判开球,外语大学意料之中抢到球,长期的训练,球员们配合度高,不到五秒便进了一球。 观众一阵欢呼声。 宁染难得看专业球队打球,也下意识举起了手—— 最后还是定力好,没把两手一拍,否则必定被戏剧学院安上“叛徒”这个称号。 比赛分四小节,第一小节结束后,他们只得了三分,对方是五倍,打得十分吃力。 宁染给球员们递毛巾又递水,男教练被他们围在中间,此时此刻正在制定牵制对方主力的计划。 宁染也听不懂,站在一旁装装样子,到了最后休息时间结束,凑过去集体手叠手加油打气,男教练换了两个替补上场。 接下来的比赛宁染没时间看了,去上了一趟厕所就开始候场。 帮她扛钢琴的两个男生也在旁边就了位,宁染偏头看到他们,后者对上她的目光不足两秒,慌乱避开。 随着中场时间一到,宁染看了一眼场上的比分,他们学校从相差十二分,追到了相差十分,相当不错。 她上了场,看到了和她站在同一个球场,穿着浅蓝色水袖舞服的徐轻倾。 不同中午见她时的状态,徐轻倾没有故意轻视地睨她,似乎刚哭过,即便是刻意把妆化浓了许多也能瞧见她眼眶红肿的痕迹。 都在背后搞小动作了,势在必得赢她,还哭个什么劲? 宁染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过多的理会,在钢琴前坐下做准备。 她们的比试是交替进行,一人一轮三十秒,共三轮,由徐轻倾开场。 音乐声响起,徐轻倾挥袖起跳,虽说这个人帮佟淑妤向她报仇,但不得不说,舞跳得好。 应该是去专门学过,女孩的舞步优美,每每挥起的袖看似有力,却轻盈又让人心动。 宁染没有多看,因为很快,徐轻倾落定了舞步看向她。 此时此刻,徐轻倾外表友好又平静的眼神下藏了几分自带的挑衅,却意外没有洋洋得意。 在场边一片掌声下,宁染自然是接招,细长的手指灵动变动,照常弹起了《童年》,只是在轻抚一个坏掉的琴键时,她本想掠过,却仍在指尖下传出了声音,心中不由不解。 先不管这架明明是她亲眼所见坏掉的琴为什么完好无损,但要想赢过徐轻倾,把整首曲子弹奏下去是没用的,必须搞出点新花样。 于是,在徐轻倾震惊的眼里,她弹起了另外一首曲子。 歌曲里有串烧,琴曲中为什么不能? 再接下去的两轮,宁染掠过被“损坏”的琴键,不断变换曲目,直至结束。 在呼声中,她起身,向场边的观众鞠了一躬,不少人直喊她女神,有人甚至是激动地用法语蹦出几个表示夸赞的词,也不算愧对他们所在的学校。 然,戏剧学院的球员呼声更高,愣是把正在部署下一节比赛该如何进行的男教练气得脸色一青,瞪了她一眼。 宁染也不敢再在他眼前晃悠,连忙想离开。 转身时,她恰好看见徐轻倾的脸有些白,目光似乎是因为场下…… 她回头,在人堆里却没有看见什么异样。 “……” 比试前,虽然明知道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但宁染就没想过自己会输。 果不其然,投票结果是她赢了,徐轻倾见状腿一软,要不是身旁有人,她必定因趔趄摔在地上。 第28章 好人有好报 徐轻倾无法面对的可不是输了比赛,而是在篮球场上道歉。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 宁染也十分宽容大度,谅解她脸皮薄,难以开口,决定给她点时间,让她酝酿一会,等到比赛结束再诚恳地向她道歉。 为此,徐轻倾的脸色更难看了,宁染全然当没看见,为了不被男教练瞪眼,还引起场边的观众起哄,她只好叼着一颗糖走出体育馆。 谁知刚出了体育馆,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帽子遮住脸的少年。 宁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来得及躲开,还是对方故意,他们撞上了胳膊,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礼品袋,因被撞,他摔倒在地,礼品袋被打翻,里面的玻璃水晶球滚了出来,此时已经有了裂痕。 宁染也顾不上什么缘由了,急忙把人扶起来,语气担忧:“你没事?” 少年起身,摇摇头不说话。 只是在偏头看见她的脸,他瞳孔微微紧缩。 不止是他,宁染看见他更是震惊。 难怪。 难怪她前些日子总觉得看谁都眼熟不假,是真的眼熟。 在警局门口,那个鼻梁上贴着创口贴的人就是眼前人。 而眼前人的身份,她前世在电视上有了解。 “天才少年于子淮盗窃案”,可谓是家喻户晓,年仅十八,身手敏捷,计算机大神,凭借一个月,盗窃各个公司的金钱总数二十亿。 宁染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结局,不是被警方抓捕,而是主动自首。 天才少年…… 宁染思索了一会,前世这个时候,于子淮还没实施盗窃,倘若她把他这些心思扼杀在萌芽里,教他好好做人,何妨不能认识一下? “这个。”宁染把那个水晶球捧在手上,打量了几秒,虽说没碎到根本,但这精致玩意一看就是送给女孩子的。 她不好意思道:“抱歉,你应该是拿去送人的,我赔给你。” 宁染正想掏出手机,想说等下没空去赔一个一模一样的水晶球还给他,但她可以微信转账,先加了他的微信也算是打进内部,对方这时响起的声音清润平淡:“不用,这个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宁染:“……” “啊?” “我们无冤无仇……” 宁染一时嘴快,连忙咬住糖仁,把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斩断,满眼莫名其妙。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觉得有必要和他认识一下,事情就发展成这个样子。 于子淮鼻梁上的伤已经好了,待他真正站在她面前,宁染第一次正视他那张脸,前世的他存在于电视,那时脸上的伤遮挡了他的五官。 怎么说呢,这样一张脸,五官生得立体,无疑是好看的,但他的气息,清瘦的身形,总让人觉得,寡淡又脆弱,就像,一张薄薄的纸。 宁染眨眨眼。 不是说自不自恋的问题,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应该也不能是刚刚看了她弹钢琴就喜欢上她了? “谢谢你那天救我。” 于子淮态度谦和,小幅度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对上宁染始终没能恢复状态的眼,眉宇间划过几分失落。 “也不确定你还有没有印象,在巷子里,我差点没活下去,是你救了我。”于子淮的声音很低,似乎是觉得那件事难以启齿,也是,谁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宁染总算是想起了什么。 当时周围的环境太黑,她除了闻到些血腥味,只能辨认出他这个人形。 而且他的脸大抵也被揍得鼻青脸肿,和眼前人差距很大,她没认出来。 所以那个时候,她救的人是他?! 好家伙。 这么巧的事也会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 宁染不得不在心里为自己当时的善良竖上一个大拇指。 但当面对眼前人,她把自豪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谦虚,顺便来上一句官方语言:“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女孩因笑弯起的眉眼,于子淮抬起头,眼里的黯淡被一轮光色晕染。 就像那天夜里她放在他手中的糖,小小一颗,橙色的,像是小灯泡,却足够敞亮一片天。 宁染见少年迟迟不语,主动伸出手十分自来熟:“抛去之前的事情,我们可以正式认识一下。” “我叫宁染,在戏剧学院学播音主持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天晚上这么黑她都没瞧见他的脸,更别提他那时被打得不省人事了。 “于子淮,外语大学大一法语系的学生。”少年自我介绍,默了三秒,帽檐再也遮不住他眼里流露出的光,他回握她的手,语气认真,“在巷子里,你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刚刚在体育馆里听到过你的声音,觉得是你。” “也符合你的专业。” 宁染微愣,她刚刚会那样问,倒不是真的好奇,她知道他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就想让他承认一下是用了某些手段找到她,竟然这么难? 难不成在前世,他后来会用黑客技术入侵公司,多次实施盗窃,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复社会? 倒也有这个可能。 宁染有些纠结,也不能直接问,他虽然学的是法语,但是不是在计算机方面很有天赋? 啧。 这样感觉她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才在巷子里救了他。 她琢磨了一会:“所以我后来在警局看到过你,你是听了我的话去报警了吗?” “嗯。” 随着这一声落定,一时间,宁染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摸了摸脖子,于子淮转移话题:“水晶球坏了,我请你吃饭,也是为了庆祝你刚刚赢了徐轻倾。”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等会还有点事。”宁染把手中装着水晶球的袋掂了掂,“这个水晶球也是我搞坏的,就不用你再破费了。” 说完,她亲眼所见于子淮脸上细微的变化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 她顿了下,在手机里把微信码点了出来:“我救你,就当你欠我一次人情,可以的话,我们加个微信,等我想好了你再还我。” 第29章 道歉吧 于子淮没有说话,低头,把手机拿出来扫了码,宁染没能看见他眼底的情绪。 “好。” “……” 篮球友谊赛在下午五点半正式结束。 宁染还是听到外语大学篮球队的欢呼声才重新回到体育馆。 抬头看了一眼比分,102:80,80分是他们的。 还行,没有输得太惨。 “宁学姐……”见宁染朝他们走来,球队的球员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 宁染打量了他们一下,问了句:“没事?” “没事,我们知道和专业球队的差距在哪。” 有人激动道:“外大的球队真不愧是专业的,这一场比赛让我终身难忘!” 宁染闻言确定他们球队一个两个都没有异常,转头望向另一支队伍里的女孩。 徐轻倾早已换回了连衣裙,没卸去的妆仍遮不住她略显难看的脸色。 即便是这样,宁染也没打算放过她,抄起身边从主持人手里借走的大喇叭走到篮球场上。 场边的人见状不明所以的占多数。 毕竟鲜少人知道,两个美女中场休息的同台比试存在赌约。 宁染调了一下喇叭的音量,举起放到嘴边,温柔似水的声音随即响起:“大家别急着离开,我有个事情要说。” 唯独场边的徐轻倾没有被吸引目光。 “或许是觉得我们戏剧学院和外语大学的篮球友谊赛太和谐,徐轻倾,徐同学可能是想制造点小气氛,向我发出挑战,也就是中场休息时我们两人的同台比试。” 宁染笑容和善地看向已经红了双眼的徐轻倾,诚挚邀请:“我们之间还有赌约,她赌我绝对不会赢,如果赢了,她当场为她的傲慢向我道歉,反之,我承认我技不如她。 现在我赢了,就请徐同学到场上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话音落下的同时,未离开的学生纷纷把视线看向徐轻倾,还没道歉徐轻倾就觉得格外羞耻,身侧的手握成拳,在众目睽睽之下,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尤为艰难地走上场。 宁染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拿开喇叭,俯了一下身,正好贴在她的耳边。 女孩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恶毒:“如果实在不愿意道歉,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下跪,承认技不如我,我也可以接受。” “你!”徐轻倾闻言咬牙切齿,从小到大的骄傲不允许她被人如此贬低。 一时没经过大脑,她的手就朝宁染的脸挥了过去,宁染早有防备,抓住那只手往自己身后一拽,这在场边的人看来,都像是她们来了一个友谊的拥抱。 两人明明还有些距离,宁染的下巴却越过她的肩,无形将她控在自己的束缚中。 徐轻倾敌不过她力气,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气愤暴起:“宁染,你别太过分!” “谁过分?”许是播音主持专业真的起到了作用,宁染低低的声音明明是掺杂了几分笑意,听起来却毛骨悚然,“是在背后故意损坏我的钢琴,让我无法完成演出过分?” 说完,她能感受到徐轻倾身子一僵。 随即,是徐轻倾明明怒不可遏却压低音量道:“你…你别胡说八道!那个钢琴分明就是好的!” 宁染:“是吗?” “可大中午在舞蹈室里和小姐妹偷偷摸摸对着一架钢琴的人是谁?” 宁染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继续在耳边淡淡道:“钢琴现在是好的,但绝对不是你上台前良心发现修好的。” 宁染顿了下,想到什么,有点好笑:“有人威胁你?” 徐轻倾脸色一白。 宁染猜的不错。 “……” 事情回溯到三个小时前。 徐轻倾回到宿舍才发现有东西落在了舞蹈室,再次返回,刚拿出钥匙打开门,后头闪现出一道黑影,随后她的嘴被一只手捂住,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舞蹈室。 舞蹈室有一面镜子,徐轻倾的脸却被压在门板上,偏到墙壁的一边,根本看不见身后的人。 只知道是个男的,力气大,一手拽住她的两只手腕反剪到身后,一手死捂住她的嘴,她无法挣扎。 慢慢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的徐轻倾感到脖子都快断了,脸被门板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磕得生疼,身后的少年这时放开她,她顷刻大喊:“你是谁?放开我!这里是学校!” 仿佛下一句就会说出向老师告状的话。 少年听了面不改色,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却在一瞬间把她甩在地上。 正好是甩到了那架看不出损坏痕迹的钢琴前,徐轻倾抬头,透过那面镜子只看见少年的脸一眼,就又被拎起来整个脑袋压在琴键上。 “把琴修好。”于子淮对女孩因吃疼而生出的眼泪毫无怜香惜玉可说,声音冷得像个机器。 见徐轻倾半天哆哆嗦嗦不回应,他又使出三成力。 “不答应?” “没有,我…我修,我修,你放开我……”漂亮的脸颊被压变形的徐轻倾彻底奔溃了。 于子淮这才放开手。 徐轻倾不会修琴,好几度装模作样围着钢琴转,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谁都没机会。 少年一身黑衣,戴着帽子,一双犀利的眼时不时触碰到她企图看清他模样的视线,寒光涌现。 最后徐轻倾也没有把琴修好,换了一架新的,怕她再做手脚,于子淮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直到上场。 被人摁头在琴上这么丢脸的事,徐轻倾不可能告诉宁染,绝对不会给她嘲笑的机会! 徐轻倾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口否认:“没有!” 宁染听出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后退几步,撤出这个“拥抱”,重新面向场边的人,继续说道:“我和徐同学之间的关系大家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好朋友,只不过我这个人有点较真,既然赌了,就想让对方兑现承诺。” 她笑盈盈地把喇叭递到徐轻倾面前,做了个口型:“请。” 徐轻倾好歹也是外语大学的美女之一,但场边看热闹的人却颇为多,看来平时也不是什么善茬。 徐轻倾一把接过。 只是接的时候多有气势,放在嘴边就有多开不了口。 她这辈子就没有这么不堪过! 第30章 我担心你 徐轻倾拼命咬着唇,直到尝到一股铁锈味,她拿着喇叭的手颤颤巍巍:“对不起!” 她几乎不敢抬头,语速快,声音又小,没多少人听见。 就像是给场边的人福利,宁染摸了摸耳朵:“我没听见。” 徐轻倾暴跳如雷:“宁染,你!” 和她相反,宁染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嗯,现在的声音刚好。” 徐轻倾气得说不出话,再次红了眼,开口时,大抵是有了第一次,现在反倒变得轻松不少。 “对不起,我不该看不起你!” 话音落下,徐轻倾用两只写满了“你满意了吗”的眼瞪了她一下,深感丢脸和狼狈,转身逃离现场。 场边有人把这一幕录了下来,直喊精彩。 宁染看着徐轻倾的背影,眉心微动。 奇怪。 怎么莫名的,有一种……罪恶感? …… 宁染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好心,知道每个学校都有论坛,便让球队的球员陪她一起,一块检查在场见证徐轻倾给她道歉的人的手机,确保视频没流出才离开。 都是女孩子,尽管某人背地搞小动作,真的损坏了钢琴,但最终她也没失去什么,反而是徐轻倾没脸向她道歉,她也不想做得太过。 不过不让视频上学校论坛她是尽力了,但学校这么多人,在场的就有上百人,一人一张嘴,她可管不住。 宁染跟着球队走到大巴车会停靠的地方,一路上,球员们皆是在回味她向徐轻倾讨道歉的场景。 相当名场面了。 可很少有机会能看见他们女神这么伶牙俐齿地维护自己的名声。 夕阳西下。 宁染为此只是笑笑不语,独自站在一棵树下,夕阳斜下,笼罩着她,披散开的长发像是被镀了一层金,柔和不生硬。 没等到大巴车的到来,远远一辆黑色加长版商务车驶近,没有急促的刹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在告诉她找的就是她,平缓地停在面前。 宁染老远就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先前只是觉得冷硬难以让人靠近,现在看着那辆车的后排缓缓降下窗,露出小半截侧脸,一道弧形好看的眉,以及沾染了雪霜的眼,心咯哒了一下。 她好像每次看见景南暄都会下意识有这样的感觉。 “景……” 突然想到他上一次说的话,宁染顿住,抿了抿唇,轻声补充:“……南暄?” 男人微愣,只刹那的失态,偏头看向她的眼睛,空气中飘荡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缱绻之意。 宁染这才意识到她把人名字分开喊有什么不对。 这喊的,就像爱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熟。 这时大巴车到达目的地。 早就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的球员傻站着,毕竟车太豪气,他们只敢远远观望。 “宁学姐?”上车前,球队队长还是喊了宁染一声,“我们该走了。” 宁染闻声看了看面前车里的人,回应道:“你们先回去。” “可是……” “走了。”男教练收回草草看去的一眼,边打断男生的话,边指挥还未上车的几人。 随着大巴车逐渐远离自己的视野,宁染一回眸,和景南暄覆了一层薄冰的眼对视上,咽了口唾沫,急忙给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那个,好巧啊。” 她看着景南暄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身上的西服应该也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衬衫的衣扣一丝不苟系到衣领上,衔着一颗不在光下就会发光的钻石过分耀眼。 不仔细看,只会觉得这身西服是很普通的款式,但穿在他身上就很高大上。 景南暄好像一直都是这种风格,华丽和朴实两种撞在一起,显现出一种清冷孤傲的感觉。 总之这身衣服绝对没有看上去的平凡,至于氪了多少金她就不清楚了。 再加上这样的打扮,分明就是去参加什么晚宴…… 宁染心有疑惑,但这样的问题她好像没有立场问出口,而且就算问了,人家也不一定回答你。 宁染没打算让自己刚从一个尴尬的坑里出来,又入一个坑。 她只好问:“你来这里是要办什么事吗?” “你觉得我这样像是去办事的吗?”景南暄的声线带着些独特的冷感,即便语气不重,听起来也觉得像是架了一把刀在脖子上。 宁染一时语噎,让飘忽的视线落到漆黑到发亮的车身上,没说话。 显然是看出她的窘迫,景南暄也没有刻意的为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重新看向前方:“你上次报警的事有结果了。” 宁染:“?” 上次报警? 佟淑妤的事已经解决了,那就只剩下她险些遇害了。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去报警了? 难不成那两个男人被抓到后反咬一口,说景南暄先动的手,他们只是正当防卫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宁染越想,心就越凉一分。 怎么回事。 景南暄都还没对景辰钦捅刀子,就逃不过被抹上污点了吗? 不行。 不能这样。 他不能因为她变成这样。 宁染有一瞬间头皮一紧,想开门拽他下车,让他先去别的地方躲一阵子,待她处理好了他再回来—— 景南暄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抬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仍说道:“上车。” “你……”宁染有些欲言又止,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浮上心头,终是不想连累他大于那一点点的害怕,头一回反驳,“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自己解决就好。” 景南暄眉心微蹙,周身平和悠长的气息此时此刻开始结冰。 宁染还未把话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感到愧疚,毕竟他是因为她才去打的人。 “我担心你。” 她觉得自己的担心很有必要。 “不想你因为我,出了任何事情。” “所以你就别管了,让我去处理。” 景南暄在她说下“我担心你”几个字后,听觉就有些模糊了,他望向她,宁染难得镇定自若迎上他偏暗的眸光。 这一次,是景南暄没挺住,率先别开眼,语气是掀起大浪后的平静:“我不会有事。” “上车。” 第31章 还好不熟 “……” 男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人看了觉得他说什么话都是可以信服的。 宁染也是看了这一点,无话可说,鬼使神差上了车。 到达警局,宁染刚下车就撞见上回扫视她,觉得她人不太可貌相的男警察。 “你……”宁染长得太有辨识度,男警察见了,果然大吃一惊。 他下意识是想问,“你怎么又来了”,但好在有素质,紧急收了口。 宁染倒和他相反,极有礼貌朝他挥了挥手,说了声“hi”。 男警察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笑笑离开。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徐烬没头没脑问出一句:“宁小姐,熟人?” 说完,还没过三秒,原本是走在宁染后面的景南暄大步流星越过前者,在徐烬还陷入疑惑时,走进警局。 只留下一片像是在极寒地区的空气,却丝毫没有侵蚀到宁染一寸肌肤,她实诚开口:“不熟,就是见过。” 被误伤的徐烬不语,只是扯了扯唇角表示知晓。 还好不熟…… “……” “姓名。” “万浚涛。” “年龄。” “28岁。” 审讯室里,听着对面的男人取了个这么有文艺气息的名字,年龄也不算大,有手又有脚,男警察不免抬头看去一眼。 “职业。” 男人的左眼和右唇角都贴上了创口贴,看起来十分滑稽,闻声觉得好笑:“警察同志,我要是有正规职业,还至于干这种事吗?” “怎么说话的?”男警官蹙眉。 万浚涛一脸混蛋地双手举过头顶,示意自己闭嘴。 男警官把本子翻了一页,语气凝重:“既然说不出来了,那我就问你,为什么在路上无故拿刀伤人?” “我没有伤人!” “没有伤人。”男警官语气有点冷,又像是觉得好笑,下巴一点,指向他身后的左侧方向,“没有伤人当事人怎么来了。” 万浚涛回头,窗外,第一眼是接触到一个漂亮女孩。 身着简单的运动服,头发被扎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端正精致。 可生得再美,宛若天仙下凡,万浚涛也不敢再多看了,因为女孩身边站着的男人虽长得不算凶神恶煞,但浑身的气息足够引天雷。 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张人神共愤,唤醒他全身抽痛的脸。 万浚涛心惊肉跳,脸上的伤被扯到,疼得他差点没坐住椅子摔在地上。 男警察看他这副见了鬼的模样,以为是做贼心虚,脸色一沉:“现在还不承认吗?” 万浚涛说不出话。 宁染也同样揪心着,生怕他说出什么对景南暄不利的话。 男警官犀利的眼睛看着这一幕,这时一个女警察推门入内,还带来了用干净的自封袋装起来的刀。 男警察接过,在他眼前晃了两晃,问:“认不认得这把刀?你隔壁的同伴说是你的。” “用来划了人家的脸你倒也是实诚,连血迹都不擦……” “说说看。”男警察低声自语后声音又在原基础提了一个度,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和人家小姑娘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是蓄意报复还是受人指使?” 听到这里,宁染在玻璃窗外一时忘了担忧他是否会颠倒是非,紧张地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想对她下黑手。 “二位。” 这时,一个女警察走来,请他们移步休息室:“有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先同我去坐一会喝杯水。” 景南暄早就收回了目光,靠在墙边,没说话,似乎把选择的权力给到了身边的女孩。 宁染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想到人家警局有自己的规矩,便咽了回去,答应下来:“麻烦你了。” “……” “今天麻烦你们了。” 宁染再次说出这句话,是被两个实习的警员送出门口。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暗了,黑蓝色的天空,只有一轮被云堪堪遮住的月看起来比较真实。 事情算是得到解决,她之前还是把人想得太阴暗了,两个男人的供词都是见她长得漂亮,本想q犯,她却跑了,怕她报警,这才起了杀心,拿刀去追。 呵。 这样毫无说服力的供词,宁染会信才怪。 那两个男人分明就是在给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顶罪。 看来她的命还挺值钱。 宁染不由感慨。 这次的事,面上虽是结案,但她还是拜托了警方再好好调查一番,一天不抓到幕后主使,她就仍处在危机中。 办完了这一件大事,宁染才想起忘了告知宁向琛自己的去向。 她一颗心随着这件事情逐渐变凉,打开手机,宁向琛没有给她打电话,就连专门接送她的宋叔也没有发来一条短信。 在面临选择,宁染通常都是往最坏的打算去想。 既然说到最坏,那她之前遇到的都还算小事,前世那一次与宋恩恩的出逃被宁向琛抓回去后,因她身上的伤没消,平时她一有反抗的意思,宁向琛为什么都是把她关进地下室却没有别的动作,原因就在好面子上了。 要是她受伤,外人怎么看他? 可那次却不一样。 他扯着她的头发,让她的额头和墙壁撞在一起撞了好几回,然后把她丢进地下室,直至关到她犯了胃病,痛苦求救,地下室的门才打开,她被送去了医院,再次捡回一条命。 宁染捏着手机的指尖不由自主打颤。 即便现在,身上没落下痛楚,心上也早已被摧残透了。 蓦地。 背后袭来不同于往常深冬的寒意,而是合时宜的炙热。 景南暄抓住了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 他的手心有着这个夏季的滚烫,似是以为她拿不稳,手微微收紧,拇指还抵在手机的屏幕上。 “饿了?”男人不动怒时,天生如清冽的风的声音随时都能抚平人的心绪。 “手抖成这样。” 一瞬间,像是软化了她心里的伤疤,宁染没听出他话里到底是有几分关心,唯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不断传递过来。 下一秒,她猛地将手机连同手一块扯出来,还未接触他的目光,她朝旁边后退,踩到了石头,脚一滑—— 景南暄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 第32章 我想让你去 直到宁染站稳了脚跟他才松手。 宁染有些惊魂未定,却无法控制脸颊的温度,两手在前,一同抓着手机,指尖稍稍用力泛了白。 “谢…谢谢。”她说。 平时是习惯了她的大惊小怪,以及那点害怕他的心理,他只是自嘲,但此刻,景南暄因她的举动狐疑了一会,问:“还好吗?” 宁染摇摇头,生怕他看出什么:“没事。” “你等会还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她看着他那身高贵的西服,生硬地转移话题。 景南暄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慌乱:“怕你父亲担心你?” “这倒不会。”宁染听了这话,笑容有些惨淡。 他只是不允许她反抗他。 啧。 她和景南暄说这些干什么,没劲。 景南暄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如泼墨一般漆黑冷漠的眼里划过一丝复杂。 “周莫承……你们校长已经亲自打电话和你父亲说了球赛的事,还提过结束后两个球队要出去吃饭,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赶回去。” 似乎是觉得在女孩面前称直呼周莫承不太礼貌,他改了改口。 宁染闻言一愣。 这倒也能解释宁向琛为什么还没有行动来抓她。 见她没有回应,景南暄看了她一眼,远处,徐烬已经启动了车,他迈步过去,声音平静如水:“我送你回去,顺便在路上吃个饭。” “……” 宁染又一次不明不白地坐进了景南暄的车里。 车开出警局一带,宁染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听到一段悠长单调的电话铃。 景南暄看了一眼亮屏的手机,然而,那样一串没有备注名字的电话号码让他脸色骤变。 窗外天上的那轮月不知怎么了,在这时彻底被云层遮住,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电话铃还在不停回响,宁染觉得诡异,偏头,看见景南暄那张近乎暴怒却隐忍不发的脸。 宁染心惊胆战,同样的还有徐烬。 不过徐烬比她好一些,毕竟跟在景南暄身边这么久,总会习惯了些。 宁染看着景南暄与黑暗融在一起,明明是看着手机,那双更黑的眸却无法倒映一分屏幕上的光,身上的气息可怕得厉害,仿若凛冽的冰川,让人生畏。 他还是点了一下屏幕,把手机放在靠窗的那一边接听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眸里的怒火就像一座无形又沉重的山,被迫困于牢笼中,随时都会爆发,宁染没看见,他捏着手机的指尖有些收紧,脖颈上的青筋更是微微突起。 到了沪城最繁华的地带,靠近他的窗外霓虹闪现,描绘他气息骇人的侧脸。 “景夫人还有事?”好半晌,对面的女人无法再忍受他的沉默不语,尖锐的声音就算没开免提都传进了宁染的耳中,景南暄声音冰冷地呛了她一句。 就算他不说出那声“景夫人”,光是听声音宁染就知道了,是谭姜汝。 她怎么还有脸给景南暄打电话? 宁染腹诽,还想再听听谭姜汝说点什么死皮赖脸的话,景南暄已经放下手机。 她能看出来,他眉宇间的戾气横生,心情被破坏得一团糟,嗯…… 虽说在她眼里,他这个人就没有过好心情。 宁染不由想到上回他问她是不是很讨厌景辰钦,她回答,“是”。 宁染摸了摸衣裤的口袋,上上下下翻出了唯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糖果,她瞄了一眼身边情绪还处在极端的男人,内心挣扎了一番后,壮胆凑过去。 她早先就观察到他手的摆放姿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糖塞到他那只搭在腿上握拳的手的虎口处。 景南暄一双如黑洞的眼被熄灭了几分火气,身子一僵。 宁染又坐回原位,没有去看景南暄的表情,视线有些偏移到窗外,落在一个专卖店的特色门牌上,很有科学依据地说:“……吃糖心情会变好。” 景南暄凝视着女孩侧着身子,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柔软顺畅,把温和的目光投向外面的夜色。 眼里最后那点火苗消失殆尽,他把那颗糖果攒在手心里,像是握着一颗希望与新生的种子。 “谢谢。” 宁染也不确定自己听见的是不是这两个字,转眼望去,却只见对方和刚刚的她一样,看着窗外。 应该是心情好了点。 宁染正视前方的挡风玻璃,大概是想让他忘了不愉快,故作闲来无事问了一句:“你等会是要去参加晚宴吗?” 问完她才觉得这么生扯出一个话题很奇怪。 算了。 问都问了,景南暄回答的话最好,也是给她个面子,不说话也没事,她顶多尴尬一下,这也符合他不苟言笑又冷淡的性格。 可他没让她尴尬:“不是,一个拍卖会。” “crown号游轮拍卖会,听说过吗?” 宁染闻言大脑里同一时刻搜索着这个名字。 crown号游轮,是国外一个富商的私人财产,两年靠一次沪城的海岸举办拍卖会,邀请的全是华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得上上流人士的大型聚会。 至今为止应该是举办了四次,前三次,宁向琛为了参加拍卖会,也是为了挤进这样一个富人圈子的入场券,下了不少功夫,虽然到了最后也没能实现。 宁染明亮的眼里不由自主流露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拍卖会让宁向琛这么疯狂? 然而,景南暄似乎曲解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想去?” 宁染“啊”了声回过神,她没说想去,但要是说不想去,好像也挺违心的…… 她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那样的大阵仗。 可是…… 她和景南暄说熟也不熟,她能说实话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景南暄不再沉默,面不改色,态度强硬地做出决定:“我想让你去。” “……” 某高奢店。 刚被迫吃了一桌大鱼大肉吃到撑的宁染在试穿礼服时也蛮害怕自己会把人家的礼服撑坏。 毕竟刚看了吊牌,可不是区区的三四位数这么简单,就连她和宁向琛去参加一些大型活动穿的都没这贵。 第33章 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你 然而,宁染的担心是多余的,身上没有一点赘肉,将裙子的美好体现到极致。 裙子的颜色鉴于白色与香槟色之间,款式有点像蓬蓬裙,袖子是公主袖,但不显得壮硕,网纱设计时尚优雅。 方领不算宽大,如瓷白的肌肤在光下透亮,修长的脖颈与弧形漂亮的锁骨得以完美展现。 就像是为她的气质量身定做,上面的点点碎钻修饰得恰到好处,不是刻意的奢侈,相反多了几分高贵知性。 因为来不及定制礼服,所以宁染在店里本是翻看吊牌,想选最便宜的,穿在身上也不至于忘了原本的模样,小心翼翼,却被景南暄看上这件。 宁染没看之前就觉得这裙子绝对是天价,结果还真没有想错,七个零,两千万。 不是自己的钱宁染都觉得肉疼。 导购员帮她打理着刚用卷发棒卷了一下发尾的长发,又绕到她身后帮忙系着绑带,两根绑带几乎是拉到极致才适合贴合她的身形。 导购员边拉着两条绑带尾部系上好看的结,边感慨:“小姐,你实在是太瘦了,不把带子拉紧都无法适合你的身材。” “啊,是吗?”宁染摸了摸自以为今晚吃的很饱却根本不存在的小肚子。 “是呢,就和女明星似的,小姐,外面那位先生看上去应该很宠你才对,怎么不舍得让你多吃饭啊?” 宁染:“?” “不是……” 宁染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导购员好脾气地笑笑,为她穿戴好服饰拉开帘子,迎上景南暄的目光。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导购员从身后的首饰盒里拿出一条金色的项链,上面有一个爱心形状的钥匙图案。 她小心仔细地把项链围着女孩的脖子,在后面系上,不知道是刻意调侃她还是她穿得实在是太漂亮,谁看了都会被吸引目光,又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小姐,从你出来以后,他的视线可一直没离开过你。” 宁染闻言耳尖有点烫,倒不能怪她,任谁听了这种话都会觉得不好意思,虽说不好意思是真的,但这种话也就当玩笑听听。 景南暄是谁,为人冷漠,很少把人放在眼里,上次和他在县城的面馆吃面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群人看着他们,她还会时不时地对那些人投去目光,景南暄就不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除了给她递纸巾那一段,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宁染回想起来难免耸肩,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金色爱心的钥匙,不经意抬眼。 景南暄就站在她前方的方向,漆黑深邃的眸像是定格在她身上。 宁染呼吸一滞,一眨眼,似乎是她刚刚出现了幻觉,此时此刻,景南暄正看着手上的手机,像是有要事要忙,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门外,她看着他的背影,以及他抬手接电话的动作,倒映在脑海里他看着她的那一幕荡然无存。 瞧瞧。 她这种,属实是吃撑眼花了。 虽然身上的礼服是真的又贵又好看,但人家也是真的忙,哪有心思盯着看? “……” 景南暄返回时宁染可算凹好了造型,他打量着一旁货架上精美的帽子,取了一顶白色衔着网纱的,在她走近时给她戴上。 猝不及防,网纱堪堪遮住眼,宁染没戴过这样的帽子,刚想拒绝,景南暄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样刚好。” 宁染动了动唇。 景南暄继而说:“参加拍卖会就相当于进了他们的圈子,虽然豪气,但人多眼杂,好人坏人参半,不用太露脸,不怀好意的搭讪也别搭理,不要让他们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 这是不给她摘帽的机会了,不过听他这么说,她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是有点后悔想去见大世面。 宁染无声叹了一口气,戴就戴,但总归要正常点,就比如现在,她明显感觉这帽子的纱不太对,都遮住左眼和右眼的一小半了。 她扶了一下帽檐,把帽子提上去。 景南暄看着她胡乱摆弄,直到调整到自认为合适的位置,他不由分说又把帽子扯回原样。 宁染:“……” 景南暄望了一眼一旁的全身镜,示意她自己照照看。 宁染转头,在景南暄的移动下,帽子的位置刚刚好,如若是她那般,这顶帽子就戴在头顶正中央,看不出美感。 俗话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嗯,就是她不太理解的设计,不过这样,好像还蛮好看的。 …… 景南暄没有感到一点肉疼地刷卡给她这一身装扮付了全款,前往crown号游轮停靠的地方。 车最终沿着海边公园的一条蜿蜒的路行驶,到达目的地。 还未停下前,宁染在不远处就透过窗,看到了一艘体型大,豪气冲天的游轮。 一路上都有昏黄的路灯相伴,越靠近游轮这些平常点亮视野的路灯就越显逊色。 似乎是开了全部的灯,整艘游轮无一处不染上金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在黑夜中愈发闪亮。 “挽着我。”刚下车,景南暄背对着她,只是微微回过头看她,下颚线在光下列出一条优美的弧度。 宁染的注意力全都挂在游轮上,闻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惊悚的事,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直到跟随着景南暄被前来迎接他们的服务生带上游轮,宁染两眼放光。 如果说游轮的外观华丽,内部就像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堂。 大厅天花板上像是镶了钻的玻璃灯氛围很好,给这里敬酒交谈的人带来一种迷醉的感觉,整个场景看起来如梦如幻。 crown号游轮今晚的重头戏是拍卖会,除此之外游轮上开通的各种活动场所也供宾客消遣。 两人俊男美女,自走进大厅就成为全场的焦点,纷纷在议论两人的身份和地位。 景南暄近几年才杀进华国商场,上一次的拍卖会也邀请到了他,最后不知为何没能到场。 外加上平时景南暄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所以此时此刻,在场大多数人猜测他的身份也能理解。 第34章 那还挺让人失望的 不过既然有资格登上这艘游轮,就一定不是一般人。 今晚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女宾客不止是富太太与女总裁,未出阁的豪门千金占多数。 看见优质的男人千金们自然是不愿放过,可男人身边无法透过网纱看清整个五官的女孩即便被遮掩了眼,身上美好纯粹的气质也磨灭不去。 虽然她们不想承认,但两人站在一起就很般配,男人气场强势冷硬,女孩就像融化他身上的寒气的小天使,举止投足都是美态,光芒万丈。 千金们不免多打量了一会宁染。 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好福气。 然而这位好福气的小姐正把目光落在两个中年男人身上。 两人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见面就眉开眼笑,大大咧咧地拥抱了一下,又相互碰酒杯。 轻微的幅度让两人衣袖遮住手腕上的国外奢侈品牌手表露出来,不约而同的,似乎都知道对方会做些什么,他们相视一笑,又碰了一下酒杯喝酒。 宁染:“……” 景南暄倒是见怪不怪,刚想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其中一个鬓角微白的男人抬头。 “景总?!”他惊喜地喊,身边正好走近一个端着红酒的服务生,他拿了一杯,朝两人走来。 “景总,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今天真的来了!” “有要事,不得不来。”面对长辈,如果是对自己友好的,景南暄向来谦和有礼,身上的气息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接过对方递来的红酒。 鬓白男人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宁染。 宁染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这位小姐是……” 宁染听到这句话,在心里反复琢磨了一会,她和景南暄……算是有点熟的陌生人?还是就是认识,谈不上有其他的关系,今天就是心情好才带她来的两个独立人? 宁染在心里念叨了两声“不行”,最后也不知怎么的,抢答道:“秘书!” 同一时刻,也有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朋友。” “……” 宁染顺着声音看过去,与景南暄对视上三秒,心虚地回过头,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是朋友,我刚刚开玩笑的。” 鬓白男人闻言笑了两声,不由打趣:“朋友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景总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女性朋友!” “老胡,你是不是喝多了?”另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突然凑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谨言慎行。 是真没看见景南暄的脸色都沉了不少吗? 鬓白男人看着景南暄比平常都要冷漠的脸,总算会意,脸颊有些红,看起来像是真的喝多了,扶了扶额头:“哎呦,是有点。” “景总,你看看他。”灰色西装的男人连忙配合,“我先带他去醒醒酒,就不打扰你们了。” 景南暄颔首。 宁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戏需要演得这么假,只好回了一声:“再见。” 看着两人不是说着玩,真的像是往厕所的方向走去,宁染疑惑了一下,回头,发现景南暄正看着她。 宁染有些不自在,还未有下一步动作,景南暄薄唇微张:“秘书?”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秘书?” 宁染顿时窘迫到脚趾抠地,以她对他的了解,没有想到会揪着这个事不放。 宁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口快道:“你现在可以招一个。” 空气凝固了一瞬。 宁染觉得景南暄应该不会回答她“就招你好了”类似的话,果不其然,这么不要脸的话确实不是景南暄这样的人能够说出口的,他云淡风轻道:“我不招女秘书,也没有带秘书来重要场合的癖好。” 宁染沉默了一下,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有多后悔:“哦,那还挺让人失望的。” 景南暄:“……” “……” 景南暄今天会来是因为谈生意。 看着身边的女孩被网纱遮了遮都挡不住对周围事物感到新奇的大眼,实则内心在掩饰自己此前的尴尬,他不清楚,没忍下心让她寸步不离待在他身边。 “等会徐烬上来,你让他陪你去走走。” 宁染下意识问:“你去哪?” 问完,她才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觉悟。 请你吃饭,帮你买礼服,带你上游轮,现在还要管人家的事? 她怎么这么多事? “我就随便问问,你别介意……”宁染忙不迭地赔着笑。 景南暄默了三秒。 正当宁染还想说什么,他如实告知:“去谈点生意,拍卖会开始前会回来。” 宁染眨眨眼,没料到他会应答,点头说“好”。 看着不远处站着一个女服务生,似乎是等待已久,景南暄走过去,服务生朝他鞠躬,把他带往一个方向,直至离开,她转身取了桌上一杯渐变蓝的果汁。 景南暄一走,不仅仅是千金小姐,一些想“挖墙脚”的公子哥通通把目光落在宁染身上。 宁染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不打算避让,眼看着一个身穿像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杯果汁同款颜色西装的男人朝她这个方向靠近,却先等来徐烬。 “宁小姐。” “景南……你们景总要谈生意,你不在场协助会不会不太好?”宁染直到看见徐烬才想到这个问题。 徐烬:“宁小姐不必担心,老板他自有他的考量。” 徐烬顶着一张和善的脸说出这番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话,不禁让宁染噎住。 说得……就好像她和景南暄的关系有多要好。 宁染只是不失尴尬地笑笑:“那我们一起走走。” 然而刚踏出半步,那位西装颜色和她的果汁颜色一致的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拦住她。 “这位小姐。”凑近瞧才发现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条大金链,大背头,锃亮的皮鞋,笑容邪魅,长得就很像富二代。 宁染也懂得尊重人,拿正眼看着他,尽管他看不清她眼型的轮廓。 见女孩文文静静的,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男人不再收敛自己的想法,直奔主题:“我想,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第35章 没事也叫不动你 “这位先生,你还是想想就好,不可以。”宁染还未说一语,徐烬横了只手臂挡在她面前,唇角勾得锋利。 他们老板刚走就来挖墙脚,当他不存在是? 男人皱眉:“你谁啊?” 看着徐烬这一身顶多只能和他一条金链相比,扫视过去的目光变得轻蔑:“哦,保镖啊,你知不知道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你家主子都没有开口拒绝我呢,像你这种主子的狗,一身穷酸味的人既然来了,就安静待着,有什么资格说话?” 宁染猜的不错,男人确实是华国珠城某富商的儿子。 也是因为这个身份,他说话底气足,声音洪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徐烬闻言面不改色,倒是宁染眉头微蹙。 不是因为对景南暄的惧意,导致她下意识想护着徐烬,把他当自己人,就是这番带着些侮辱与歧视的话,让她很不爽。 宁染站出来,徐烬不明所以,在接触到她肯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会,还是退到一边。 宁染唇角弯了弯,却没有可人的笑意:“这位先生,我们既然能站在这里,凭的就是本事,难道非要和你戴着同款廉价的大金链才叫有资格吗?” 女孩的声音如清水般柔和动听,仿佛能滋润万物,言语上却反差得恶劣。 她不知道她口中“廉价的大金链”价值百万。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惹得周围人笑场。 那条大金链的价格确实昂贵,戴在人身上也很土豪,只不过搭配男人那张脸,只有土,和匪气。 男人虽然没有脑子,但此时此刻周围给他带来的气氛就像欢乐的动物园,而他就是动物园里的猴。 去动物园买票还要花钱呢! 男人一张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一是气面前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这么护着她身形不算高大,只会靠嘴皮子的狗保镖,二是气他怎么能成为别人的笑柄? 男人一时忘了自己在此之前对宁染皮囊的迷恋,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就差没跺脚:“你…你知道我这条链子有多贵吗?” 不等宁染回答,他比出三根手指:“三百万!” “我告诉你,我这条链子三百万,哪里廉价了?!” 宁染没想到这看上去应该和景南暄差不多年纪的人心智还没成熟,说出来的话也不狠,更别提,她想象中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场面了。 宁染喝了一口果汁,即便不吵架也不想让步,极为实诚道:“看着像地摊货。” “你!” 看着男人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面熟的女服务生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然后走到她身边。 “是宁小姐吗?” 宁染:“我是。” “景先生有事找你,想请你过去一趟。” 宁染怔然,奇怪景南暄不是刚答应她可以在游轮上走走,这会怎么反悔了? 但她终是没有把疑惑问出口让服务生为难,回答道:“好的,麻烦你带路。” 徐烬紧随其后。 女孩一袭公主裙,裙摆叠在一起的薄纱很有层次感,与雪白的肌肤搭配得极好,轻轻地走进众人心里,走时却难以让人忘怀。 “那个女的,姓宁?”随着一个身着亮片鱼尾裙的女孩打破沉寂,众人纷纷回过神。 “华国有姓宁的豪门吗?” “……” 女服务生带路,没有预想中见到景南暄的生意伙伴,而是经过空无一人,还未开放的拍卖会大厅,来到甲板上。 远远就看见男人略显凄清的背影。 景南暄身子微弯,直面海风,胳膊搭在护栏上,一手拿着一个打火机,拇指划过开关,一个小火苗只有一点燃起的趋势,就立马被海风扼杀在源头。 “宁小姐。”直到女服务生让出道路,开口,他都不曾回头。 宁染走过去,身后的徐烬没再跟着,看着女服务生离开,他也退到比较远的地方。 宁染没走几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唇角轻扯。 好家伙。 走到这是回不了头了。 风太大,宁染还记得要摘下帽子,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站在景南暄身边,两手往护栏上一搭,扑面而来的海风吹着她的头发,有一缕挡住了眼,她勾着绕到耳后。 这一处似乎是整艘游轮最安静的地方,只有海浪声和风声交织,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和身边的男人说话:“服务生说,你有事找我。” 光照在女孩的脸上,描绘出温柔的色彩,景南暄只是看去一眼,有一丝光顺势在他的眼中糅合,他声音淡淡道:“没事也叫不动你。” 宁染噎住。 她发现景南暄的嘴巴现在是越来越毒了。 “您就别开玩笑了。”她只好笑笑。 “诶?你不是去谈生意了吗?”她赶紧转移话题。 景南暄没有拆穿她的生硬,相反,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里,确实要鲜活不少。 他重新面向旷阔的海域,褶皱较深的眼皮低垂,看起来多了几分颓感,许是这些年来赚的钱太多,回答的语气听上去提不起什么兴趣:“两分钟的事,结束了。” “哦。” 一阵沉默。 看了一下手机的宁染毫无征兆地说了声:“九点了。” 九点是拍卖会入场的时间。 景南暄明了,转身时,顺带把打火机放进西裤口袋中,抬起胳膊。 宁染知道他的意思,戴上帽子整理自己的头发时还是难免的咽了口唾沫。 如果说之前这么自然地就挽住他的胳膊,绝对是因为她一门心思都在这艘游轮上,头脑不清醒。 现在不行了。 先不说因为对他还没有彻底消除恐惧,就说刚刚进场的时候也看见了,平时感受不到,但和他站在一起真的很有压力啊。 宁染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景南暄也没有催促她的意思,她却受不住,一闭眼,手搭着他的臂弯。 “……” 没有预想中的紧张,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宁染说开心也不算很开心,也不知道现如今的景南暄在这艘游轮的主人眼里是什么地位,不然怎么安排他在一个角落的地方就坐? 第36章 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 不过好在是有楼梯,越往后,座位越高,还能看见展示台。 宁染头一回深感视力好是件特别不错的事情。 待宾客陆陆续续入场,直至守着门的两个服务生关上门,宁染才发觉这一排只有她和景南暄两个人。 她看了看自己眼皮底下宾客坐的座位都是金色的边框,主体为白色的椅子,又看了一眼他们坐着主体为高贵玫红色的软垫,颜色不重要,重点是软垫,突然有些明白了。 原来在这艘游轮的主人心里,坐得高,看得远才是待贵宾之道。 国外的富商就是富商,随着拍卖师上台,不少第一次参加游轮拍卖会的千金公子议论纷纷。 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这位拍卖师大有来头。 虽然今年已过六十,但在他手下拍卖出的数件拍品从入行至今,价值已经达到上百亿,且有他在的拍卖会上欢声笑语的多,遇到一些特殊的场面也能轻松化解。 在他幽默风趣的开场下,第一件披着红布的拍品被两个工作人员推上台。 看起来是一件重量级的拍品。 全场安静下来,宁染也远远盯着那件被红布遮掩的拍品,虽然就算红布被摘下来后她会喜欢这件拍品,但没钱,她不会买下来,不过这种拆大礼的感觉还真不错。 想来,什么晚宴、酒会她去得多,但拍卖会,宁向琛从来没带她去过。 坐得高,看得远,这个视角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宁染看着工作人员把红布摘下来,是一个青花瓷。 宁染向来对这些没有什么考究,只是很专注地看着拍卖师现场判断青花瓷的器型、纹饰和釉面。 也难为她最后听懂了真的青花瓷比例协调,外形圆润流畅、纹饰繁密、釉面整体肥厚凝重,而假的器型比例不协调,纹饰看起来呆板又生硬、釉面浮躁,没有老旧感,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即便如此,宁染也不敢想象这个青花瓷的起拍价高达三百万,更何况,竞拍的人并不少。 宁染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见他把手肘撑在远离她一边的扶手上,斜支着额角,一副清心寡欲,身上沾染了雪松气息的模样,与周围格格不入。 不过是一眼,两秒钟的事,景南暄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敏锐得很,立马捕捉到她的视线。 宁染这下是想躲也躲不开,只好问:“这个青花瓷好像很受欢迎诶,你不喜欢吗?” “它的受众群体不是我。”景南暄抬起眼皮睨了一眼此时此刻这个已经被竞拍到五百五十万的青花瓷,声音如外面的海风,拂面时舒适清爽,尾调冰冷入骨。 “你喜欢?” 景南暄这一声反问打得宁染措手不及。 她也不想说违心话,索性“嗯”了声:“……还行。” 说完,只听见拍卖师在台上举着话筒道:“41号七百万第一次,七百万第二次……” “九百万。”这时,一声近乎贴着耳畔响起的声音明明磁性迷人,却如同闷雷一般,差点劈裂了宁染的整颗心。 不知道是因为这道声音太有震撼力,还是一下就把价抬到两百万,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静,纷纷把目光投向声源处。 就坐在声源处旁边的宁染也避免不了被目光簇拥起来。 她看着一脸云淡风轻举着牌的男人,不由轻咳了一声。 壕无人性。 宁染刚想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扯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一点,可回想起什么,她捂了捂唇,猛烈的咳嗽被她死死憋着,脸颊涨红。 不管她是不是自作多情,但他刚刚问她是不是喜欢这个青花瓷,她回答,然后他就举牌竞拍了…… 这很难不让人去想,他是不是因为她的话,要帮她这个青花瓷拍下来? 拍卖师也跟着大众的方向望向他们,不过专业人士和他们不同,迅速控制好场上的气氛:“看来我们83号这位坐在后排的先生真的很好诠释了‘深藏不露’这个词,一下就把竞拍价加到了九百万——” “83号九百万第一次……” 听到拍卖师的声音,不少人的视线重新汇聚到台上。 宁染急忙飞扑向景南暄,手都快要触碰到他的衣袖,却立马停住动作。 她直白道:“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青花瓷吗,如果是因为我说的话,觉得带我来就有义务要照顾我的情绪,那我也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我只是对它的花纹感到好奇,你……” 景南暄看过来的眼神让宁染顿住。 “是不喜欢。”他表情有些冷,像是没把这点钱当回事,语气平平地回答。 宁染几乎要以为他下一秒会来一句,“你也少自作多情了,没想给你买”,可景南暄只是敛下眼睫,说:“来这里,就是为了图开心。” 宁染:“……” 她能理解他的意思。 是不喜欢这个青花瓷,但他开心就想买,有意见? 她哪敢有意见啊。 这比在她的认知里,他是为了她拍下青花瓷要能让人理解。 就是,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 “……” 最后,先前以最高价七百万就快拍下青花瓷的41号一见景南暄地位和身份都与他们不在一层,果断信了他,觉得这个青花瓷真的值大价钱,在拍卖师还未敲定,再次加价,一千万。 这次,景南暄没有争,仿佛之前的举动是故意为之,故意抬的价。 青花瓷被41号收入囊中。 一直到拍卖会结束,景南暄只拍下了一幅名画,价值三百万。 去后台签字确认时,工作人员把仔细包装起来的画放到这一晚上就出现过几分钟的徐烬手中。 然而,这幅被卷起来的精美名画才在徐烬手里待了不到十秒,就被景南暄眼神示意他把画交给宁染。 宁染不解,更不敢收。 这虽然比那个青花瓷要便宜些,但总归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三百万耶…… “这个,我真的不能收。”宁染摆摆手。 太昂贵了。 她今晚这一身加起来都五千万了,这里又三百万,她需要打几辈子的工才还得清啊。 第37章 你不配 宁染一脸“绝对不收”,为难住了徐烬。 没辙了,后者向自家老板投去一个惨兮兮的眼神,却没被搭理。 宁染也因而默认景南暄的意思,这幅画可收可不收,便跟在他身后走出后台,离开游轮,重新回到陆地上。 第一次登上这样的豪华游轮,宁染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在游轮上待了这么久也没看见它的主人,就是那个富商,长什么样子。 宁染一路跟着景南暄才发现他走的这条路与车停在的地方相反。 宁染穿着裙子,裙摆下的高跟鞋有五厘米,模样淑女文静,也走不快,和景南暄差了两米远的距离,她提着裙摆小跑到他的身边:“景……” 景南暄正好停下脚步,桃花瓣形状的眼过分漂亮,但在宁染看来,男人垂下了眼后,眼尾的弧度就像一把致命的刀。 景南暄下巴朝一个方向轻抬,声音微冷道:“不收就丢了。” 宁染顺着他的话看向…… 一个垃圾桶。 她瞬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是一定要她收下那幅画,她不收他也不要了。 还真是会掐着她的弱点“威胁”,虽然她在外是大小姐,但善良得过分,不仅视钱为粪土,还坚决杜绝铺张浪费。 呵。 可谁能想到她内心压根就不是什么正能量满满的人,纯粹是心疼钱,就比如这幅价值三百万的画,她为什么不能收了以后拿去转手卖了? 宁染也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内心,连忙接过徐烬手里的画。 “我要了。” 景南暄闻言不语,凝视远方,漆黑的眼里被月光沾染,看起来多了一丝柔和。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宁染接下来的话有些得寸进尺:“我今晚这一身……” 景南暄飘忽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身上,不足三秒,又看向别处。 他声音有些低:“我家里没有女人。” “既然带你来到这里,就会负一切的责任。” 包括付钱。 这番话任谁听了都会感动到泪流成河,宁染亦如此。 景南暄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又高大了几分,与此同时,惧意减弱。 “这幅画会有你用到的地方。” 宁染半信半疑地点头,绽放出一个可人的笑容:“好,我会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 …… 深夜两点。 距离送宁染回到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渊江苑别墅区。 与这里的主人一样,除去院落里种着已经成型的向日葵比较违和,别墅的环境清冷雅致。 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铺在院落,从栅栏大门延伸到别墅门口。 屋内没有开灯,一楼的落地窗很别致,有一小面是细密的网状设计,凌晨的温度比一般时候都要低,有风溜进来,窗帘的薄纱在飘,月色顺势倾洒入室。 漆黑的环境被月光点亮,视野变得朦朦胧胧,男人穿着深色的睡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融入黑暗的脸平添了几分光泽。 他掀起眼皮,平静无波的眼神下像是暗藏着惊涛骇浪,又像不见底的深渊,能把看见的人卷入其中,无处循逃。 他倚着靠背,咬着一根烟,坐姿有些闲散。 拇指划过打火机开关,点上,吸了一口,白雾缭绕,仿若置身在虚幻的梦境中,他微抬下巴,下颚线清晰完美,凸出的喉结滚了滚。 似乎是心情差得可怕,他的眼眶莫名的带了些红。 桌上的手机在这时亮起,调了静音,牵扯出生硬的光,景南暄拿起来接听。 徐烬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老板,查到了,宁小姐在遇险之前和谭姜汝见过面,两人似乎还闹了不愉快。” 景南暄夹着烟的指尖一顿,烟蒂的猩红愈发燃得旺,落入他眼中,攻势增强了一倍,危险瘆人,仿佛只要沾染一点,就会化为灰烬。 “警方那边不知道?” 徐烬:“警方那边去景家调查过了,可毕竟谭姜汝是景家的当家主母,不会因为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小丫头做愚蠢的事,而且宁小姐没有受伤,他们最后也因为什么都查不出来线索中断,现在又换了一个方向。” 景南暄神色淡然,手上的烟却摁进烟灰缸中,掐灭,手背的青筋因力道显露了不少,周身冷冽的气息逐渐失控,蔓延着血腥。 谭姜汝…… 今晚,谭姜汝给他打电话的目的不仅仅是闲来无事贬低他一番,也是为了七月初景家的私人聚会。 她不希望他回去。 “景南暄,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踏进景家庄园半步?因为身上流着景家的血?” “你要是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给我带着你那不要脸的妈的骨灰盒滚出沪城。” “你配吗?” “你不配!” 谭姜汝字字句句清晰地在耳边回响,景南暄眉宇间的戾气愈发严重,仿佛下一秒就因收敛不住踏平一切。 景家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唯独那位景老夫人,他生父景兴乾的母亲,也是他名义上的奶奶,平常时不时会打电话让他回去吃饭,景家每年的私人聚会更不会落下通知他。 倒不是真的对他好,而是他身上流着景家的血,是景家的孩子,将来景辰钦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就会被推上景家家主这个位置。 说到底,都是为了景家的利益与荣耀,说白了,他就是备胎。 自从五年前那一跪,这么多年来,四月份是他回景家的第一次。 谭姜汝很讨厌他,不单是因为他是景兴乾和别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惶恐他和自己的宝贝儿子争家产,还因为在他出生那年,她第一个孩子没保住。 具体原因是在商场的厕所里被女小偷抢了包,脚下一滑没有及时送去医院流的产。 这本来不关他的事,但在同年知道他的存在,精神失常。 大概是认为如果没有他,她的孩子也许能活,于是她经常派人闹得他们的生活不得安宁。 在这样被针对下艰难地过了五年,他也逐渐习惯,同时盼望着长大,逃离这样的生活,可一天,终是被他的母亲突然带着他到景家庄园下跪打破了一个彻底。 第38章 看来是真的宝贝 他住进了景家,认祖归宗,姓景,他的母亲自以为做出这个决定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却忘了谭姜汝当初是怎么折磨他们的。 在谭姜汝的眼皮底下,他过的生不如死。 明明是景兴乾欺骗他的母亲没有家室,并借着醉酒强迫,最后却因为势力大,让他们弱的一方承受过错。 呵。 就算退一万步,真的把错归结在他的身上,他的母亲走了,加上他这些年赎罪也赎够了,他不欠他们的。 “老板?”迟迟没听见景南暄的回应,徐烬疑惑地低声询问。 景南暄眼皮动了动,风停了,薄纱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他脸上最后一丝理智。 “该收网了。” “……” 宁染回到家后,并不打算把景南暄送给她的画放在这个没有秘密可言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她去了一趟宋恩恩的外婆家,经过允许后,放进宋恩恩的房间。 早上的课全部结束后,教学老师在台上放了一小沓纸,是某动画电影招聘配音演员的广告。 机会毫无疑问是周莫承为他们争取来的,这部动画电影所有的角色配音由他们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完成。 对主角与配角、跑龙套的,通过竞争取得,最终电影播出后,由网友选出角色形象和声音最相配的前三名奖励奖金。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活动,只不过比较小型,是游戏的配音,当时她因为要去国外参加钢琴比赛错过了,而且宁向琛不喜欢这种“幕后”职业。 当初愿意她学播音主持,就是希望她能做个主持人,在台上闪闪发光,给他长脸。 可她内心向往的就是配音演员,不知为何,虽说她在学校里已经听多了别人对她的议论,但还是对一些言语比较恶劣的声音感到厌烦,所以想接触娱乐圈那颗心还是由做个配音演员完成就好。 宁染拿了一份广告,率先入眼的是第一名的奖金,三万元。 不小的诱惑。 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赊太久的账向温浅学习防身术了。 她决定报名。 说干就干,宁染直奔办公室,让教学老师帮忙报名。 后者诧异。 宁染在播音主持方面颇有天赋,她一直看在眼里,每次校内校外的主持人竞选她都会参加,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层次,脱颖而出,拥有上台的机会。 可配音这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不上心,虽说课堂上都能完成任务,但无论是学校的表演比赛还是晚会,她从未提出参加。 更何况是这次跳出学校,给电影角色配音,面向整个世界…… 教学老师心里对她在配音这方面的能力存疑,怕她会因与主持人这个行业的不同在竞争中落败,心里有落差,从此一蹶不起,想说点什么,但宁染坚定的眼神让她没办法开口。 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声气,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让她看清自己究竟适合什么,帮忙报上名字。 “……” 下午没课,借着宁向琛去外地谈生意,宁染做完了他布置的作业,让宋叔载她回一趟学校上根本不存在的增值课,便从后门私溜到达温浅约的地点。 这是一处酒庄来着,外观棕红色偏深,要是在夜里,还能营造出鬼屋的视感。 宁染咽了咽唾沫,站在门前重新打开手机查看与温浅的聊天记录。 温浅确实说了,今天就开始学习防身术,可这个地方……? 宁染发了一条信息询问她是不是给错地址了,可对方只是回了“你抬头”三个字,她迎面对上一个女孩带笑的目光。 女孩披着栗色的头发,是那种被精心护理过的波浪卷,五官精致,张扬自信的美。 黑色工装裤,裤脚束进了一双厚底的纯黑马丁靴里,军绿色的背心显得她的肌肤又白了一个度,也同时很好地展现她胳膊流畅的线条,薄薄的肌肤下蕴藏着力量,却不壮硕,气质绝佳,远远看去只会觉得她是一个高挑偏瘦的美女。 “是宁小美女?”温浅站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是与她微信聊天的界面。 宁染没想到教她防身术的教练这么年轻貌美,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一个年纪,连忙把手背在身后,紧张得差点对人鞠了一躬:“温教练,你好!” “不用这么拘谨啊小美女。”温浅本人与在微信上聊天的性格一样,很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带她往酒庄里走,“叫我‘温浅’就好,虽然我长得不怎么样,看起来还很严肃,也确实算是你的防身术教练,但不妨碍我们做好朋友。” “诶?我没有这么认为……” 宁染不觉得她的长相像她形容的“不怎么样”,相反,是很优质。 面前的场景不断替换,进入酒庄,一楼像酒的布局,酒架中间一小排的书架显得格格不入,旁边的旋转楼梯,整个酒庄酒香浓郁。 即便进了电梯也抵挡不住这样的香气,宁染看着对这里似乎特别熟的温浅,不由问:“这是你的酒庄吗?” 酒庄最高层不过是三楼,电梯门一开,入目敞亮,是和酒庄下面完全不同的地方,看着像健身房。 温浅拉着她的手走出电梯,眉眼带笑地回答:“是啊,怎么样,漂亮?” “来,赶紧换上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衣服。” 宁染看着温浅不知从哪里变来一套专用服,接过后乖乖到更衣室里换。 外面的人在等待的过程并不无趣,温浅坐在长椅上,一脚踩着,手肘随意往膝盖上搭,从口袋里翻出一条青苹果味的软糖,拆了一颗吃下。 这时,被丢在旁边的手机弹出一条加了微信这么多年,只在近段时间因有求于她才出现的人的信息。 [她到了?] 温浅斜了一眼看,弯着唇轻嗤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宝贝。 怎么快就找来了。 温浅嚼着软糖,这次的牌子是她之前从未吃过的,嚼得她腮帮子发酸。 她拧了一下眉,打下“早到了”三个字,但想想,又一个一个删除,使坏地改为“你猜”,发送出去。 第39章 过肩摔 “……” 五分钟后,宁染从更衣室里出来,衣服刚刚合适,头发扎成了丸子包。 温浅让她全方面热热身,继而让她躺在一张软垫上,做仰卧起坐。 温浅帮忙压着腿,语气里有几分笑里藏刀:“宁小美女,我可是魔鬼教练,不会手下留情的哦,仰卧起坐就先来四十个好了。” 健身房宁染平时其实也会去。 一分钟五十个仰卧起坐不在话下。 也是直到她做完后温浅才发觉自己把这个小姑娘看轻了。 她决定不浪费一个星期的时间专门消耗这个小姑娘的体力,看看她的极限在哪,便先取了一副拳套,想着让她捶捶沙包,试试她的力量。 温浅戴上红色的拳套,用正确姿势站在一个在空旷的地方挂着的黑色沙包前,对宁染放了个电眼:“宁小美女,看好了,我先示范一遍。” 宁染睁开卡姿兰大眼看。 “两只手不用握得太紧,会导致肌肉紧张,也不能太松垮,会损伤关节。” “刚开始前的几分钟不需要过度使力,胳膊的幅度可以大一些,但身体的动作要小。”温浅边挥拳打着沙包边说,胳膊的线条也随即紧绷又释放,美的象征。 “感到出汗了可以开始调整姿势,不过你今天可以缓一缓,先不学到这里,但接下来的课程我还是想传授给你。 这里,身体摆动的幅度加大,然后注意腰部和背部一起发力,胳膊的发力减缓,腿部可以借助蹬地用力。” 温浅显然是经常捶沙包释放压力,除了出汗,说话不带喘的。 她停下来,扶了一下沙包,面颊只是微微泛红,笑了笑:“当然,你能学完我今天教给你的这么多最好,爆发力就到下节课再学。” 宁染眼都不带眨,点点头。 在此之前她没碰过沙包,到了健身房除了跑步算是比较剧烈的运动,就只是练练身材了。 她戴上拳套,回想温浅之前的演示,逐渐上手。 宁染一直以来,看上去都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但力量这方面并不弱。 沙包在她的出拳下晃动,随着不停挥放力气,室内的闷热渐渐清晰,宁染不一会就汗流浃背了,练了三个回合,温浅在旁边拽住沙包她才停下来。 太阳下山前宁染要回到学校,离开前温浅给她发了一个过肩摔的学习视频。 直到回家洗了澡,关着房门待在房间里,宁染才真正打开视频趴在床上看了一会。 她也没闲着,记住视频的要领,开始对房间里塑料的人形模型动手。 练习了三次总算是有一次像样的,她再接再厉,第四次抓住模型模拟人触碰她的肩膀,她抓住那只胳膊一拧,把它翻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重重往前一摔。 与此同时,她的门被打开,宁向琛瞪直了眼,险些与模型来上一个亲密接触。 宁向琛生性多疑,她这样摔东西的举动,是心里有怨气。 有了怨气,就会叛逆,就会失去他的掌控。 宁染亲眼所见宁向琛面色变得铁青:“宁染!你在做什么!” 距离他上一次这般雷霆大怒不知道过了几个年头。 这一声,也代表着在召集郁宁别府上下的佣人,集体送她进地下室。 宁向琛向来不知道如何尊重自己能欺的人。 宁染眸色偏暗,却皆数收敛下来,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什么都没用,上次私自离开景家庄园的理由正好戳在宁向琛的心巴上,这次她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是不小心脱手把模型“重重”砸到地上的? 无话可辩,宁染蹲下想拿起那个模型,却被宁向琛一脚踩住。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淡淡,此时此刻,房门外站满了佣人。 冷到冰点的气氛。 宁染一声不吭保持着姿势,她不抬头都能知道,宁向琛一定气炸了。 “明天晚上,景家家主请我们吃饭,一下课不要在学校逗留,马上和我去店里挑选礼服。” 宁向琛像是顶着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转身时,却一顿,冷飕飕地提醒:“可这也是明天的事情。” “宁染,你今晚都做了些什么,该领的罚也不会少。” 宁向琛抬了一下手示意:“送小姐进地下室!” 看着几个男佣人走进她的房间,朝她靠近,宁染站了起来,制止道:“等一下!” 几人停下脚步,宁向琛闻声眉头一紧,眼里是对宁染的二次反抗与佣人搞不清情况的滔天怒火。 “你们是废物吗?认不认得清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男佣人一吓,立马站到宁染两边,请她自己进地下室。 宁染不动,望着宁向琛的背影,语气诚恳:“爸,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没有反抗你的意思。 “我知道明晚的饭局景辰钦也会去,如果我今晚在地下室待着,我……无法入睡,无精打采面对景家的人,有损你的颜面,也会让他们对我的形象大打折扣。” 宁染低下头说完,两手早在身前交织在一起,指尖都是紧张的,互相纠缠着。 宁向琛回头看着胆怯的女孩,思考她的一番话。 她说的对。 一个月前,景辰钦因要娶她让景兴乾动怒,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清醒,把他关了起来,还打压他们宁氏集团,觉得他们一直以来就是冲着这个身份去的,尽管的确如此。 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只差一步之遥,确实不能出错! “行了。”宁向琛沉默了一下,再次举起手,让佣人退下。 他睨着宁染:“我只给你这次机会,明天好好表现,不该有的心思别有。”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周遭恢复宁静,宁染先前所有的懦弱一瞬间消失殆尽。 只是无形的恐惧还是让她手抖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是和宋恩恩的通话界面。 “听清了?”宁染漫不经心地笑道。 在蹲下的时候,她就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熟练地给宋恩恩拨打电话。 “你爸也太不是人了,你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利用’这两个字是刻进他的dna了吗?”宋恩恩愤愤不平。 第40章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妞,给你听了这么多你没抓住重点。”宁染打断。 宋恩恩“啊”了一声。 “明天晚上我去了这个饭局,相信很快,我和景辰钦订婚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华国,所以我之前让你办的事你既然已经办妥,回国,也该提上日程了。” “……” 次日傍晚。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某高级会所门外。 宋叔从驾驶位下来,打开身后的车门,恭敬地请宁向琛下车。 “小姐。”宁染在后头,提着裙摆,黑色的高跟鞋率先迈出踩地,宋叔一只手垫在她的头顶,喊了她一声。 “谢谢宋叔。”宁染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宋叔微愣,随即温声回应:“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这才想起来,这些天宁染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偶尔说话的口吻带着些旁人听不出的讽刺,就像是生了叛逆之心。 但现在这般,又让他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高级会所门前一边站一个身穿燕尾服的应侍生,宁染跟在宁向琛身后,前来带路的女应侍生对他们微微欠身,进入了电梯。 包厢在十一楼。 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是华丽的气息。 浅金色的墙壁,地上鲜艳的红毯,天花板每相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宫廷吊灯…… 离开电梯,宁染踩着红地毯就像踩在盛开的玫瑰花园中,在身旁的宁向琛低着声,让她好好表现,敢出一点差错就要她好看的威胁下,女应侍生把他们带到一扇有金色龙图腾图案的门前停下,推开,请他们入内。 入眼是一片金碧辉煌,一张宽大的圆桌前坐着尊贵的三人。 可能是因为闻着某种恶心味儿了,宁染率先看见景辰钦。 他一袭黑丝绒西装,大背头,精气神足,会在灯下发光的红色领带给人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也对上她投来的目光,看着她白裙黑发,温婉可人,与记忆中心心念念的姑娘重合,呼吸一滞。 他强压着喜悦,微勾唇角,下一秒,起身主动靠近她,声音温润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兴奋:“小染,你来了?” 看来那一刀并没有让他长记性。 而且,这些天被关起来竟然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真要说点,那就是,像被鬼附身了似的。 宁染觉得好笑,宁向琛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立马轻轻地扯了一下唇角,是无法看出的疏离。 虽然她不是表演系的学生,但在戏剧学院这么久,也总该学会演戏,做表面功夫。 “景叔叔。”她随后轻声地对始终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样貌不凡又矜贵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男人颔首。 即便年过半百,眼角有几道淡淡的皱纹也仍能看出他英俊的五官,更简单的形容,那就是与景辰钦如出一辙。 还有一位女士…… 宁染未曾出声,就先被这位女士的视线牵走。 谭姜汝表面上一副贵妇人的姿态,绿色的旗袍衬得她肤白,突出她姣好的身段,只是隐约的,能看出她的脸色难看,如果把她的眼神比作刀子,宁染觉得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被扎成马蜂窝了。 可以看出,这次的饭局她是有多不情愿。 但宁染管她什么心情,甜甜地喊:“谭阿姨好。” 谭姜汝捏着茶杯,眉目里藏不住的阴鸷,却也僵着唇角,维持形象:“你好。” 随着宁染打破开场的沉寂,宁向琛满意地笑了笑,主动上前:“景总。” 坐在正位上的男人喝着茶,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缓缓放下茶杯,唇角天生上扬,像是噙着一丝笑,又像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傲气,隔着一张桌子,他坐在位置上没有宁向琛高,理应是仰视,却依旧的高高在上。 “宁先生,好久不见。”景兴乾声音清冽,不曾起身,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请坐。” 应侍生把一个靠近景兴乾的椅子拉开,让宁向琛坐下,见状,宁染自知该坐在哪里,一手放在景辰钦旁边的椅子上。 还未有动作,一只大手覆了过来,宁染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两人没有接触。 景辰钦只是僵了一瞬,却无人知晓。 他两手扶着椅子两侧,拉开,绅士地示意她坐下。 宁染说了声“谢谢”,整理了一下裙摆坐在椅子上。 应侍生在对面给宁向琛倒了一杯茶,走到她身边时,刚坐下的景辰钦再次站起来,笑容淡淡:“我来就好。” 他接过茶壶,这次对女孩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倒了一杯茶。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你不会计较的?”重新坐下时,宁染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景辰钦面色和善,像极了翩翩公子。 但也只是像,在宁染眼里,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只是道歉,却连一句能不能求得她的原谅都问不出口。 表面上带着歉意,实则态度强硬,她必须要原谅他。 她很明白,他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把一时心爱的东西得到手,至于将来珍不珍惜,她体会过。 宁染没有什么表情,看着茶杯里的倒影,头一次顺着他,温声道:“我没有在意。” 景辰钦一喜。 直到应侍生上菜,他一边贴心地询问她爱吃什么,一边用公筷为她夹菜。 只不过宁染一口没吃。 两人的相处模式宁向琛见状喜笑颜开,景兴乾接过前者递来的策划书也不由朝那个方向扫去一眼,眉心松动。 只有谭姜汝,忍着一口气,就连一块豆腐都咽不下,早早放下筷子,说了声“失陪一下,去趟卫生间”,离开包厢。 再回来时,还是在门外,她听见宁向琛提到两个小年轻郎才女貌,干脆就凑一对,景兴乾也显然的高兴,说不反对他们交往,要是合得来可以结婚,谭姜汝立马推开门。 声音不算大,但在相对宽阔的包厢还是显得突兀了。 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谭姜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端庄,失笑:“怎么就聊到结婚了?俩孩子都还小,况且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需要认真考虑才行。” 第41章 你成功威胁到我了 说完,谭姜汝重新入座,看向宁向琛:“宁先生,我没有看轻宁小姐的意思,她长得漂亮,也很会说话,伶牙俐齿,相当优秀。” 宁染闻言眉梢微扬。 这番话听似夸赞,实则暗讽。 伶牙俐齿,说的不就是她上次要钱的架势吗? 然而,宁向琛根本听不出她的嘲讽:“你过奖了,我家姑娘哪里会说话,我还嫌她太文静了。” 谭姜汝淡淡地勾着唇角不语,底下,却按捺不住把自己的手提包砸进景兴乾的怀里,压低声音近乎咬牙切齿道:“景兴乾,你答应过我的。” 景兴乾接住她的包,大抵是习惯了她的脾气,眼睛都不曾从策划书上移开,平静地回答:“我们的婚姻不美满,为什么要强加在孩子身上,他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怎么了?” “喜欢?我看,这也是你喜欢的类型?”谭姜汝闻声冷笑。 景兴乾黑了脸。 谭姜汝:“我说过这个宁染是觊觎我们家的财产,心怀不轨才接近辰钦,你怎么就是不听?辰钦需要的,是对自己未来有帮助的女人,不是这种!还是说,你真想让你的儿子变得和你一样,觉得野鸡子香!” 景兴乾眉头紧蹙,眼神凌厉地盯着她,险些拍案而起:“你无理取闹够了没有?!” 不是正常说话的音量,却也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宁染看着谭姜汝脸上的愠色,漫不经心地嚼着芹菜,直到最后,谭姜汝提包愤愤离开,包厢里诡谲的气氛才散开。 景辰钦担忧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后者给了他一个心安的眼神。 “……” 一场饭后,宁染跟着宁向琛离开,临走前,景辰钦问了在饭桌前一直不敢问的话。 “宁染,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宁染没有具体回应,只是笑笑不说话。 谁知翌日早上,她前脚刚来到课室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后脚有一个穿着t恤的人就走进来,坐到她身边。 宁染没有抬头看,但向来有教养,懂礼貌的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距离,却也会说一声“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了”。 然而等来的不是对方的抱歉,而是一道熟悉,能让她拉响警铃的男音:“小染,是我。” 宁染一看,景辰钦格外招女孩喜欢的脸扑入眼帘。 “今天我有空,陪你听课。”景辰钦像是看穿她心里那点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疑惑,边回答,边从一个粉色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放在她面前,“给你带了早餐奶,微甜,你应该会喜欢。” 明明没答应,却已经自动代入了是她男朋友的角色。 宁染看了一眼那瓶牛奶,她认得这个牌子,二十块钱的奢侈牛奶。 她唇角上扬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语气稍凉:“你不知道我牛奶过敏?” 景辰钦神色一怔,讪讪把牛奶收了回来,声音有些生硬:“……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不过以后,我会全心全意了解你的!” 宁染不语。 她倒不是对牛奶过敏,不过是不想接受他的任何东西。 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课室。 宁染在学校里一直是辨识度高,又漂亮到任何人都不敢沾染的存在,现在她身边坐着一个男的,还是一个颜值很高的人,必然吸睛。 看着景辰钦一手斜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低头看书的女孩,那画面美的就像一幅画,有男生靠近,坐在与他们相隔一条过道的位置上,不禁打趣:“宁校花,你男朋友啊?” 宁染连头都没有抬起,就被景辰钦笑着抢答:“是,我是小染的男朋友,今天有空,陪她上课。” “你,你你你……”这时,有女生似乎是认出了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景家的,景辰钦景少爷?!” “是我。”景辰钦不骄不躁地回答。 “我去,竟然真的是景少!” “我磕到了。” “看来之前论坛上传的都是真的!景少穷追不舍后总算感动了我们校花,果然这世上还是不公的,郎才一定要配女貌,你看,校花也没有否认……” 周围的议论声全部都一字不落传入宁染耳中,她表情淡淡,翻着书页,也确实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景辰钦说话时眼尾会微翘,让人看着与他声音里夹杂的温和极为不符。 即便是知道他心有所属,询问他的女生都因为他回答了自己而脸红了几分。 景辰钦随后站起来,见课室里的学生都基本上来齐了,十分阔气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们家的小染的照顾,今天晚上,我在米其林餐厅包了场,邀请大家一块吃个饭……” 他顿了一下,看向门外疑惑整间课室怎么吵哄哄的老师,诚挚邀请:“老师也一起来。” 女老师勤勉打工人,没去过米其林餐厅,她轻咳了一声,在众学生的目光里走进教室,也没有拒绝:“陪女朋友上课就上课,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 “今晚我有事,就不去吃饭了。” 下课后,景辰钦跟着宁染并排走,刚问她是只对奶类食品过敏还是牛类,他好在今晚不点有关这两类的食物,就听到这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景辰钦表情有些僵:“小染,是不是你和同学们的关系不好,我刚刚请他们吃饭你不高兴了?” 宁染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漠:“吃饭花的也是你的钱,我没必要不高兴,这都是你的事。” “先走了。” “宁染。”在宁染大步向前,和他有一段距离时,景辰钦拽住她的手腕,声音沉了下来,“你这样,就不怕你父亲知道吗?” 宁染沉默,有冷意在她身上朝四周扩散。 “你一边在他面前顺着我的心意,和我单独在一起却这么冷淡,宁染,你可真会装啊。” “这么会装你怎么这么喜欢?”宁染讽刺反问。 景辰钦略显难看的脸色不改。 宁染见状边挣开他握住自己的手,边玩味地笑:“放心,你成功威胁到我了,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准时到场。” 第42章 一直都是她 宁染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禁让景辰钦微微一愣。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他久久才缓过神,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身侧的手轻轻握成拳头。 果然还是这招好使。 然而,这一幕落入正站在校长办公室窗前的周莫承眼里。 倒不是有意撞见这两个小年轻的青春疼痛文学,他手里拿着浇水壶,正边给自己的植物浇水,边……听着某人打来的电话。 “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打来电话又不说话,闷骚。 周莫承摇摇头,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又大度地问:“说说看,什么事?” “我不记得贵校有让外人陪同上课的例子。”电话另一头,景南暄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风景,眼神却冷漠的容不下一物。 听着对方用尊称说话,周莫承莫名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仅仅是刚刚看到的一幕,他其实早就听说了早上播音主持专业某个课室发生了大事。 具体就是他们学校那位不怎么省心的校花交了男朋友,而男朋友还是大名鼎鼎的景家小少爷景辰钦。 他明白景南暄对宁染的态度,同时也知晓景南暄与景家之间的过往。 他一想到这里,先是担忧了三秒,随后迫不及待地想看这一出好戏。 可惜他还没主动和某人说,某人就先把电话打来了。 周莫承轻嗤了一声,语气欠揍:“怎么?惹到你了?” 景南暄淡淡道:“的确,扰民。” 周莫承:“……” 今早确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哦,对,他还忘了这家伙住在这附近。 不过这么扯的理由都能说出来,有长进。 “你说说你,盛势集团周边有两套房产不住,非要住我们学校附近的小公寓,你不是欠是什么。” 周莫承吐槽,久久的,却没听到对方的回应。 “行。”他把浇水壶放下,突然有了逗一逗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的想法,“你第一个问题我现在好好回答。” “现在有了。” 之前没有可以让外人陪同上课的例子。 现在有了。 景南暄正视前方,平淡如水的表情竟让他周身染上了几团冷硬的黑气。 他捏着手机的指尖收了紧,骨节泛白,只是一刹那,他冰冷的气息渐退,声音平静:“嗯,你们学校的规矩我一个外人无法更改,所以,我会作为扰民者对其投诉。” “周校长,静候。” 周莫承:“……” “别介啊,说笑的。” 真是一点玩笑也开不起。 “放心,我会多照看她的。”周莫承坐上转椅,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取出其中一根别在耳上。 “不过感情上的问题,她要是真喜欢景家那谁,我也没办法。” 话音一落,电话两边的氛围都陷入沉寂。 周莫承连对面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半晌,正当他正经起来,想说点安慰话,景南暄滚了滚喉咙,声音低沉:“我不会打扰她。” 周莫承听出了什么。 早上听到宁染有男朋友的事他其实还挺惊讶,毕竟之前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他也有看。 纯粹是景家那谁单方面追求宁染,今天早上也是他说自己是宁染的男朋友,虽说宁染没有否认,但这其中是否牵扯着什么别的原因就不清楚了。 总之景南暄的意思他懂,如果宁染是真喜欢那谁,他不会阻止,但如果她是被迫的,希望他能在学校范围里减少他们的见面,不要让她为难。 不得了不得了。 光是这么想想周莫承就觉得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伟大。 他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一个背影,虽说他了解景南暄的脾性,但这一刻,还是问出了口:“景南暄,是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是她。” 一直都是她。 “……” 夜晚,知道景辰钦邀请宁染的同学吃饭,宁向琛很高兴。 虽说那天在饭桌上能感受到谭姜汝对他们的不满,但景家是景兴乾做主,宁染要嫁的人也是他们的儿子景辰钦,和她没关系,还不用看她的脸色。 于是就因为这次吃饭,宁染被宁向琛特地请来的造型师好好打扮了一番,盛装出席。 来到餐厅门前,还未等宋叔下车帮忙开门,“咔哒”一声,景辰钦的脸就扑入眼帘。 “小染。”他一袭笔直的西装,看着女孩如此精心的打扮,心里不由觉得女人真是这世上最口是心非的生物,他温柔地笑笑,伸出手要牵她下车。 宁染看都没看他一眼,提着比昨天穿的那身更庞大的裙摆,高跟鞋跟在地上站稳,掠过他想走进餐厅。 今晚米其林餐厅被景辰钦包了场,看见两人站在一起,门口两旁站在的应侍生微微鞠躬。 一进入餐厅就听见熟悉的吵闹声。 一楼几乎坐满了人,宁染看着自己的同学有说有笑,在接触到她的目光,纷纷起身,场面一度像她结婚敬酒。 “怎么压轴出场啊女神,自罚一杯自罚一杯!”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生起哄。 另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今天本来就是人家的主场,你打趣个什么劲呢!” “干嘛呢,今天高兴,女神不会在意的。”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 听着越来越多的同学在罚酒这一点上起哄,甚至还延展到罚她和景辰钦喝交杯酒,宁染全程提不起兴趣,也不说话,景辰钦不好意思地想来个欲拒还迎,却看她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脸色不太好看,只能主动让众人的吵嚷嚷翻篇。 “小染喝不了酒,今天也是有事才晚到了,大家还是坐下吃饭。” 景辰钦都发话了,在场的人也没有谁是敢不给他面子的。 随着应侍生上菜,像是梦回之前的共度晚餐,宁染喝了一口果汁便没再进食,只是这次不同,她拿着刀叉当玩具,发出声响。 旁人闻声看了看,也不敢说什么,景辰钦就坐在她的对面,见状眉头一皱,像是头上顶着一个容忍度的条子,此时此刻正不断减血。 第43章 多年不回娘家探亲的不孝女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强迫她必须吃下自己点的一桌食物。 很快,用餐结束后,宁染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两耳不闻窗外事,景辰钦倒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起身面对来到餐厅的所有人。 “这一杯我先敬大家。”他说完,一口闷了这一杯红酒。 “今天十分感谢大家来捧场,希望我和小染订婚的那天大家也能像今天这么热闹。” 话音刚落,有男生“哇哦”了一声,坐在一块的女生们则是面面相觑,羡慕女孩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 所有人说的话都一字不落钻进宁染的耳中。 尤其是景辰钦说的。 她的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恰好对上景辰钦投来的目光。 带笑,却是不和善的笑。 果然是擅长强迫人的伪君子。 宁染面色平静。 她知道景辰钦就想看看说出这番话后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可惜,让他失望了。 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还回击似的,唇角挑起一道弧度看着他。 景辰钦脸色立马沉了几分。 待散场,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同学离开,宁染也起身要走,却突然感受到什么,手一个避开。 “现在你是碰也碰不得了?”景辰钦扑了个空,笑得有些冷。 宁染甩着手,明明没接触却像是在甩什么脏东西,景辰钦看着气到红了眼,听见她悠悠道:“我想,你搞错了,是一直都碰不得。” 景辰钦火冒三丈,但很快,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宁染,你再怎么气我又有什么用,你总归是要嫁给我。” “我看,你有这怼我的功夫,还不如想想和我结婚的时候穿哪个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婚纱,我好帮你提前预定。” 他边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样子说,边抬手想勾她从耳后跑出来的发丝。 宁染微微一仰,躲开了他的接触,自己把发丝潇洒地顺到背后,就连看见裙摆太庞大,和他有些近都要整理着保持距离。 她也笑:“你听过一句话吗,说大话的,通常都是没什么本事的人。” 她顿了下,斜眼看见了门外熟悉的白色小车。 她突然抓住面前人的领带,让他不得不低头,带着以牙还牙的威胁说:“景辰钦,你最近可千万当心点,说太多大话,以自己为中心,还总是做强迫别人的事会遭天谴。 你有种就真的来娶,看看是你先放消息出去说要娶我,还是先完蛋。” 话音刚落,不等景辰钦的挣脱,她甩开他的领带,对上他愠色的眼,恢复平常待人温和的状态。 “先走一步。” “……” 回到房间,确定宁向琛在书房忙于公务,一时半会顾不上盘问她今晚吃饭的情况,宁染找到了于子淮的微信。 她酝酿了一会,最终还是直白的,在微信上问他最近有没有空还个人情。 问完她也没觉得对方会秒回,索性放下手机,扒拉着自己身上的饰品,刚打算去洗个澡,手机屏幕被点亮。 宁染看着于子淮回复她,“需要我做什么”,那张认真的脸就好像浮现在她的眼前,心里不由一咯哒。 经过一番挣扎,她还是拨去了语音通话,对方将近十秒后才接听。 作为发起者,宁染率先开口:“是于子淮吗?” “是我。”于子淮的声音随即传入耳中。 宁染下意识来了一段礼貌用语:“这么晚了冒昧打扰你,很抱歉。” “没事,我没这么早休息。” 宁染闻言动了动唇,还是决定直接点问:“你计算机玩得好吗?” 于子淮一时沉默。 两边的气氛顿时像陷入僵局。 宁染突然有点想收回自己的问话。 于子淮这时回答:“嗯,蛮好的,你需要我做什么?”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之后想请你用你的技术帮我一个忙。” “可以。”于子淮笑了笑,应的爽快,“到时候,记得一定要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宁染的愧疚又增了几分。 可成大事,必须心狠一点。 现在已经对景辰钦抛去诱饵,就等他上钩了。 本来,她不过是厌恶他,报复心是有,但不至于这么强烈,可他近段时间是真的惹到她了。 这次,她一定要让他尝一尝前世她所有的痛苦。 …… 宋恩恩搭乘的飞机落地在三天后。 宁染提前收到了短信按时来到机场接机。 距离宋恩恩发来的飞机落地时间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宁染才看见人,前者一点少女的样子都没有,背上背着一个背包,一边手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上面还坐着一个摇着小腿的小男孩,另一边扛着一个行李袋满脸生无可恋地走出来。 这架势,不说是拖家带口,就真的很像多年不回娘家探亲的不孝女。 宁染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九九,你可算来了,快拿走拿走!”宋恩恩看见她立马不干了,主动把行李袋套到她的手上,行李箱也推到她面前,外加坐在上面身穿背带裤,眼型和嘴巴和景辰钦有几分相似的萌娃。 最近不过是和温浅训练了两次课,宁染的力气都大了不少,把行李袋的带子挂到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刚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突然想到什么。 “他妈呢?” 这么多天的忙碌使宋恩恩有点疲惫了,在飞机上还得看着某个小家伙,不过都在见到自己的闺蜜消散了不少,好不容易能松口气,从背包侧袋找点水喝,自己的亲亲闺蜜就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 宋恩恩不由顶着三个问号:“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骂人啊?” 宁染:“……” “我说的是他亲妈。”宁染有些无语。 这时一直左看看,右看看两人也不吱声的萌娃,软声开口:“a s?ur, aan n'est pas dans le ê avion e no” 这会轮到宁染满脸疑惑了,和宋恩恩对视了几秒,问:“他说的什么玩意?” 不是中文又不像英文,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文化范畴。 宋恩恩留学几年倒是学了不少语言,挑挑眉道:“他说,‘他的妈妈和我们坐的不是同一班飞机’。” 第44章 老夫老妻 看着宋恩恩鼻子都要翘上天了翻译出这段话,宁染早就习惯了,故意不搭理她,看向相当流畅地说出某国语言的小萌娃。 出于对可爱生物的喜爱,她刚要上手掐一把他的脸蛋,却突然止住动作。 或许是他长得和景辰钦相像,她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 所以,还是算了。 宁染叹了一口气,对小萌娃说了声,“坐好了”,推着他想离开。 小萌娃却忽然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脸。 宁染一愣,小萌娃因为这个举动在宽大的行李箱上身子往后趔趄,她立马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抓住拉杆。 “坐好一点。” 小萌娃看着她眨巴眼:“姐姐,你是不喜欢我吗?” 宁染“啧”了一声,总算放下心里那点小九九,摸了摸他的脑袋:“肯说中文了?” “我一直都说中文,刚刚只是想试试你能不能听懂法文而已。” 小萌娃撅着个小嘴。 结果不能。 原来刚刚那一长串是法文…… “他叫什么名字?”逗逗小孩,宁染也不忘刚被自己冷落在一旁的宋恩恩,问。 宋恩恩还没开口,小萌娃抢答道:“arand,中文名叫程今晟哦,漂亮姐姐,你可以直接问我本人呀!” “你之前不是说在你心里我是唯一一个‘漂亮姐姐’吗?”宋恩恩闻言上前掐住他的脸蛋。 小萌娃皱着小眉头揉了揉有些生疼的面颊,委屈巴巴:“恩恩姐姐,你怎么这样啊,我这不是当时还没遇到更漂亮的嘛。” “你这个小白眼狼!”宋恩恩恨铁不成钢。 宁染被逗笑了,摸摸口袋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糖果,递到小萌娃面前:“小朋友,选一个。” 程今晟小朋友挑了一个蓝色的包装的糖果,小心翼翼捧着观看:“漂亮姐姐吃的糖好精致呀。” “你才几岁啊,怎么看出我漂亮的?”宁染左右手都不闲着拿着东西,边走边问,“国外不是有很多金发碧眼的漂亮姐姐吗?” “太多那样的姐姐就不是独一无二的漂亮了哦。”程今晟认真地回答,“妈妈也是沪城人,她之前告诉我沪城要长成像姐姐你这样的才叫漂亮。” “……” 不远处,公共厕所。 徐烬走出来,拢了拢西装外套,步伐却不像他手上的动作那般优雅,迅速地想赶着离开机场。 然而距离门口还有差不多五米远,人与人的间隙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 宁小姐? 对于宁染会来机场接机或是从哪里回来,徐烬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她拖着的行李箱上坐着一个小男孩…… 那孩子的侧脸…… 徐烬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倒也没想太多,他重新回到附近停车场,坐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的驾驶位,车后排的男人自下了飞机就忙于面对电脑开会,左耳别着蓝牙,时不时薄唇微张,说上一个商业词汇,不曾抬眼。 徐烬也不想打扰自家老板,刚把车开出停车场,正在路边和出租车司机交流的宁染再次扑入眼帘。 徐烬刻意放慢了车速,透过后视镜望向景南暄,后者也不知怎么就会意了,抬头,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往窗外一瞥。 默了将近三秒,景南暄把蓝牙一摘,下达指令:“靠边停车。” 徐烬把车停在那辆出租车前,只见顺带把电脑也合上的自家老板正单手拿着手机打字。 身后,宁染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刚和司机辩论之前在机场周围搭乘出租车回家无论多少人都是一百来块钱,现在怎么按人头算钱,就收到了景南暄的信息。 自从加了景南暄的微信,就上回他给她发来了温浅的联系方式,然后她道了两声谢,他答了一个“嗯”,她见状又不敢让他在聊天框里垫底,又回了“晚安”,他们就再也没有在上面联系过。 这次,景南暄依旧惜字如金,不,应该说是一个字都没说,给她发了一串疑似车牌号的号码。 宁染刚想斗胆问他一句这是什么意思,视线一抬就能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连着给她发的那串车牌号,阔气地停在他们前面。 宁染顿时咳嗽了几声。 宋恩恩见状,以为她是被出租车司机气急了,连忙拍拍她的背:“吵不过就算了,现在这附近就只有他一辆出租车又怎样,大不了我们走几步路坐公交好了。” 程今晟也赞同地点点头。 宁染:“……” 这时,手机屏幕又蹦出一条信息。 景南暄:[过来,我送你们回去。] 宁染在输入框里刚打下“不用了”三个字的拼音,对方像是猜到她的心思,抢下一步:[别拒绝。]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必须抗议他一回。 可拼音还没化成字,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替她一个一个字母删除。 她有些惆怅地看了一眼宋恩恩:“走。” 宋恩恩:“坐公交?” “搭顺风车。” “……” 为了不这么尴尬,直到主动坐进迈巴赫的副驾驶上,机械地系上安全带,宋恩恩的头脑还是不太清醒。 没想到她家九九口中的顺风车,这么的,壕无人性。 宋恩恩一直是八卦的存在,待缓过神,她回头不过是想和宁染说上两句悄悄话,在接触到某个一袭西装,自带可怕气息的男人立马坐了回去。 算了算了。 宋恩恩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还是回去再问。 报了地址是去宋恩恩家,车一路往北开。 车上的气氛诡谲。 尤其是车后排。 为了程今晟小朋友的安全,宁染让他坐在车后排中间的位置,于是这样的场面,就变成了宁染和景南暄“老夫老妻”两人,带着一个小孩。 或许是身上流着景辰钦的血,天生和景南暄是死敌,程今晟此前在机场嘴有多甜,现在就有安静。 宁染倒是不太敢在景南暄面前扯话题闲聊,索性就这么保持,一直到宋恩恩家下车时再道个谢就好。 可这一次,景南暄主动打破沉寂:“朋友?” 宁染知道他说的是宋恩恩,点点头:“嗯。” 第45章 他想帮她逃出沼泽 宋恩恩被点到名,而且她亲耳听见这可是景南暄先开的口,她连忙回头笑着补充:“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 气氛都渲染到这里了,宋恩恩先前对男人的害怕也如一片羽毛,轻飘飘走了,不打算盘问宁染,直截了当面对景南暄:“这位先生,刚刚一直没来得及,我冒昧问一下下,你和我们宁染是什么关系啊?” 宁染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视而不见。 宁染差点想掐人中。 景南暄沉默了一会,第一次直视宋恩恩,后者也是头一回看见他的正脸。 本想着看看这男人的面相配不配得上她家九九,结果,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的小萌娃,表情立马从吃瓜群众变成了震惊。 “我——” “去”字还没出口,宁染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朋友,我们是朋友。”宁染看着她笑,帮忙回答。 宋恩恩瞪大了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足以证明她对某件事是有多么惊悚。 宁染刚开始倒也没怎么在意,可景南暄和景辰钦终究是兄弟,两者虽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但样貌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些相似。 所以程今晟一和景南暄,嗯……算是自己的大伯坐在一起,难免会觉得是一家人。 可看着宋恩恩这个脑回路比较奇怪的人一脸不可思议,她就知道这姑娘在想些什么。 毕竟久居国外,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程今晟没能和景辰钦做过亲子鉴定,看见景南暄,宋恩恩可能怀疑小朋友不是景辰钦的种。 这事也不能当着景南暄议论了,宁染只能借着这个举动,靠到宋恩恩耳边低声:“不是你想的那样,注意形象,回去再和你说,是个大瓜。” 一听到“大瓜”二字宋恩恩就精神多了,立马收起震惊的大眼,秒变脸。 宁染随后松开她,宋恩恩也很上道,一拍腿,释放自己沙雕的本性,语气豪迈:“朋友好啊。” “初次见面,我叫宋恩恩,以后请多多指教,不过‘此指教非彼指教’,当然是聊聊我们家九……” “行了。”宁染打断她,这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八卦起来了? 宋恩恩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性暴露了,连忙捂住嘴,眉眼弯弯,像是笑了一下,转过身,正视前方。 宁染只好替她收拾烂摊子,看向景南暄:“那个,她这个人就这样,你别在意。” 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景南暄一直看在眼里,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拆穿,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窗外,墨色的眸望着外面随着车速不断倒后的景象,应了声:“没事。” “……” 很快到达宋恩恩家。 这个时候小区人少,迈巴赫即便没有停在空旷的大路上,看起来也很显眼。 宋恩恩一停下车一刻都不耽误,与景南暄等人道谢后便拉着程今晟就往楼上走。 在宁染看来,与其说她是识了一回趣,倒不如说,是她想着给自己一点时间处理事情,然后她只负责默默做个吃瓜群众。 可没想到,不知道该说徐烬有眼力见的好还是其他,也跟在宋恩恩后面帮忙拿着行李离开。 于是,一瞬间,迈巴赫周围的空间就剩下宁染景南暄两人。 早在刚刚,两人也下了车,现在就站在车的旁边。 按理来说,她应该和宋恩恩他们一起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刚刚那个小孩……”半晌,宁染突然主动提及。 气质和自己有一点点相似,或是五官和自己同父异母可恨的兄弟相像,坐在同一辆车上都难免觉得膈应,景南暄不问,不代表不觉得奇怪。 “你可能也猜到了,是景辰钦的,他在国外和别的女人生的。” 景南暄沉默片刻:“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倒也不是真的想问这句话,景辰钦和他早就没有一点关系了,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那些破事,他都不想知道。 可是她…… 她之前说过讨厌景辰钦,外加上她此刻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表情冷淡,事不关己,所以两人在外男女朋友的关系并不属实,完全是景辰钦单方面扯淡。 至今为止,他应该认识了她五年,在他眼里,和其他人无异,一直觉得她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她也该如此,享受着世间最好的。 可他前不久看她在谈及宁向琛的眼神。 他让徐烬调查了宁家。 就在紧闭着门的办公室里,徐烬告诉他宁染这些年在宁家的经历,宁家对外隐瞒得很好,只知道宁向琛教女有方,宁染是完美的大家闺秀,可徐烬每说一个字,每说一件事都让他心如刀绞,拳头一寸一寸握紧。 就算是一个外人,不,就说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听了都会感到痛心。 光是听她这些年在宁家过的生活就感到呼吸格外困难了,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难怪他和她难得密切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她的性格并不是绝对的善良温柔。 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宁向琛的控制下生活,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只能顺从,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但她本应该每时每刻都注意自己的言行,前段时间却在他面前说讨厌景辰钦。 她在反抗。 他虽然愤恨,但宁向琛是她的父亲,他能做的,就是帮她逃出这片沼泽。 “宁染,你想做什么?”今天没有太阳,头顶的云是比较浅的灰色,景南暄偏头看她,声音依旧这么低沉,眼里却好像流淌过一丝被软化的凉水,温和却隐忍。 宁染没能看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 “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对景辰钦,我除了讨厌,还有恨。”她笑着说。 倒不是想和他倾诉,她知道他之前一直在被景家伤害,她重活这一世欠了他这么多次人情,终于能在这件事上还一部分。 “说我心狠也好,这个小孩,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没有人性?” 宁染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真的是胆子变大了,竟然敢和眼前人比狠了。 第46章 我是这种人? 但她只是失神了一会,耳边响起景南暄不知道比她狠多少倍的声音:“这样很好。” “……” “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分别前,景南暄说的最后一句话仍在脑海中循环。 宁向琛今天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告知他自己想去给宋恩恩接机立马答应下来就已经很好了,还不限制她回家的时间。 否则此时此刻,这个大中午,宁染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宋恩恩家的餐厅里吃着……方便面。 宋恩恩:“刚从国外回来冰箱空空如也,你别嫌弃啊,这方便面是我在那边机场买的,相当于空运,可厉害了……” 说着说着宋恩恩有点心虚,明明可以点个外卖的,但临时回国,资金还没周转过来,只能将就了。 “哎呀你就凑合吃一口得了。” 藤椒牛肉味的方便面香气扑鼻,宁染用纸巾擦了擦筷子,把方便面上的调料一翻,说:“我这不也没说什么。” 宋恩恩坐在对桌捧着脸笑笑:“还是你最好。” 宁染:“小朋友睡了?” “嗯,刚刚还梦呓要找爸爸。”宋恩恩说完眨了眨眼,语气却和表情不同,凝重了不少,“九九,你想好了,真的要让景家知道他的存在?万一到时景辰钦执意要娶你怎么办,我们功亏一篑就算了,你岂不是还成了他的后妈?” “到了这一步,你难道想用‘他还只是个孩子’劝我?”宁染的态度很明确,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妥协。 “而且我不会再嫁给景辰钦。”她一字一顿地补充。 宋恩恩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再嫁给景辰钦? 再? 她有些不太理解。 虽然自己平时比较浑,但她知道宁染说话说到一半停下,还是在这种比较严肃的话题,就是不想再说了,她不会强迫她满足自己的好奇。 “哎呦我的祖宗,我这不是怕您感情用事,无法完成您精心谋划已久的大业吗?”宋恩恩当没听见,刻意带着点皇帝身边的太监腔调说话,还讨好似的走到她身上,把一个透明的小袋子放到她的面前。 “呐,他的头发,我已经取到手了,您?” 宁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和她一样的袋子:“景辰钦的。” “这件事我不太方便,还得麻烦你去做亲子鉴定,越快越好。” “行,包在我身上了。”宋恩恩把两个袋子收起来,只是答应了这件事,她在车上说的大瓜还没有影子,宋恩恩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转移话题转移的飞快,“九九,你在车上说的大瓜……那个男人……” 宁染总算是吃上了一口面,咽下后,面不改色地回答:“景辰钦同父异母的哥哥。” 宋恩恩:“……” 默了两秒,像是椅子发烫似的,宋恩恩几乎是要跳起来:“什么?!” “我去,景兴乾真的有私生子啊?!” 宋恩恩现在的表情并不算夸张,这件事,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当年确实是有人爆料景兴乾出轨,还和外面的狐狸精有了私生子,不过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了,久而久之许多人也把这件事情当成是谣言。 可宋恩恩一想到景南暄那张脸,和宁染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不,不是谣言。 “你…你怎么认识他的?”宋恩恩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震惊过的很快,又凑到她面前,仿佛在说什么违背常理的事,声音压低,“九九,你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和景辰钦交往,所以故意和他哥走得近,膈应他?” 宁染瞥了她一眼:“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这种人?” 宋恩恩看着她,慢慢回想着她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点了点头,语气还有些感慨:“可太是了。” 宁染:“……” “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认识,但我听说景兴乾那个老婆可是个厉害角色,当初怎么能容忍他出轨?” 宁染同意她的说法:“确实厉害。” 宋恩恩无语凝噎:“这是重点吗?” 宁染一副“行”的表情,想到谭姜汝和她说话时那副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嘴脸,只好反问式地回答她:“谭家都落魄多久了?” 宋恩恩思考了一会:“好像,还挺久?” 她这么八卦,谭家的事自然也了解。 早些年谭家是书香门第世家,可随着谭姜汝的父亲没能抵挡权力的诱惑被捕入狱,谭家落魄,景兴乾就算出轨,谭姜汝也不可能赌气和他离婚,放弃景家主母这个位置。 她要是再没了这个身份,一直以来都在温室里长大的她可很难承受跌落神坛的感觉。 …… 自从景辰钦出现在他们课室之后,第二天周莫承就在台上宣布学校不允许外人入校蹭课,宁染知道周莫承是针对她说的,总之无论他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对她而言,都让她最起码在学校区域清净了不少。 三天后,动画电影《曲奇宝贝》的配音竞选如期而至,在鹤颂传媒大厅开展进行。 宁染拿到的号码是41,倒数第二个。 负责人喊到她的名字时,外面已然是太阳最毒的下午三点,宁染走进录音棚,面对玻璃镜外三位在圈内数一数二的配音老师,鞠躬问好后,检查设备佩戴完毕,听到坐在中间的女配音老师举着话筒喊“开始”,宁染看着面前的电子屏幕代入角色。 初选赛每个人的题目都一致,全是给某部励志片的主角配音。 主角为青年女性,从小在大山里成长,为了能出城看看外面的世界与让自己所处的村子脱贫,在自己考上城里的名牌大学不被村长父亲允许时,从被数落,被现实打败,想放弃这个念头,到重拾信心,郑重其事向父亲表达自己美好的愿望。 就算无法让村子实现富裕,但她也想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改变村子的现状。 三个情景片段的转变,配音演员虽不需要演绎,但无法像职业演员一样把自己当成角色本身,他们需要看着角色人物,代入“她”的情绪赋予正确的声音。 第47章 现实版真假千金 初选还是比较简单的,淘汰十人,其余晋级。 事先看着材料练习时,宁染在给角色搭配正确的声音这一块练得少,相反,全把时间耗在了把握角色情绪的快速转变上。 经过几天的练习,宁染代入情绪很快,在情景的转变下拿捏得很好。 因得到录取通知书后环绕着大山奔跑,把自己的喜悦带给村子里的每个人。 被父亲觉得自己异想天开骂得狗血淋头,以及被曲解,宁染可以背出台词,全全心全意代入了感情,眼眶有些红,低着头小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重拾信心,向父亲讲明自己的心愿,去城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女孩眼里的期待溢于言表。 “……” 在最后一个人配音结束,宁染坐回大厅里和众人静候了十分钟,配音老师出来宣布结果。 只需淘汰十人,以宁染的实力,顺利晋级不在话下。 学校的大巴车就停在鹤颂传媒大门口,宁染和同一个课室的女同学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电梯刚好一楼大厅,门开,一个被两个男人护着的女孩走出来。 女孩身着碎花连衣裙,额前架着墨镜,乌黑的头发齐肩,眉眼干净漂亮。 宁染觉得眼熟,女孩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 不过是一眼,女孩脸色骤变,指尖一勾墨镜,掩盖自己的慌乱,遮住自己的眼睛。 直到女孩匆匆离开,宁染仍停驻在原地,旁边的女同学奇怪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什么也没有。 “宁染,你在看什么?” 宁染回过神,笑笑:“没事,我们走。” 回到家后,知道宁向琛需要出差一周,宁染在房间里用上次的模型练习着温浅教她的过肩摔,在把模型往地上摔了第四十四次,宁染拿手臂随意拭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喇叭着腿,眼睛埋在手心里,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什么。 脑海里,在鹤颂传媒大厅里见到的女孩的脸仍挥之不去,弯月眉,杏眼,翘鼻…… 越来越熟悉的五官在脑海里放大,宁染突然想到什么,抬头。 那个女孩,不正是之前和她在医院抱错的……? 她早年看过一些霸总系列的小说,也知道在医院抱错,然后引发真假千金这样的场面。 虽说书上的假千金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拼尽全力都想留在真千金的家里,霸占她的家人和她应得的财产,而真千金的家人也一味疼爱自己养育多年的假千金,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冷眼相待。 不过可惜的是,那个女孩并没有做着与书上的假千金一样的行径。 她记得当年在得知她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那个女孩便连夜都要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哪怕知道那边是乡下,与自己这些年来生活的地方天差地别。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孩不是书里的假千金,宁向琛也不是书里会偏爱一人的父亲。 难怪女孩即便是习惯了富裕生活,仍要在第一时间逃离。 难怪她们当初的年纪还这么小,女孩每每看向她流露出的眼神,都是同情和歉意。 不过她们有许多年未见了,就连再次见面,看着那张脸她实在是认不出来,只不过对方为什么看见她却像是见了鬼? 记得她最初回到宁家,接受不了宁向琛的教育方式时确实心里有怨,可这都本该是她的人生。 总之她们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匆匆一面不过是让她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此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也不需要过多在意。 “……” 早晨。 课室里,站着,坐着,还有学生靠着讲台桌,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并不显得嘈杂,相反,像是和声出一首独特的乐曲。 宁染站在课室的一角,戴着耳塞,正练习着发声,为等一下的随堂考试做准备。 她也不愿反复练习,过了一遍考试内容就拿起调了静音,屏幕不停因消息跳出而被点亮的手机。 三条微信信息来自宋恩恩,其余十条皆是景辰钦的未接来电。 演戏也要演全套,宁染没把整天不厌其烦给她打来的骚扰电话拉进黑名单里,只是不理会,看着宋恩恩发来的信息一脸云淡风轻。 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不用看整张纸的长篇大论,最下面确认为父子关系才是她想要的。 [九九,呼叫九九,arand真的是景辰钦的种!我和孩他妈一块去拿的!] [首领快指示,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 宁染想了一下在接宋恩恩的机次日,她第一次看见程今晟的母亲,也就是景辰钦第一个女朋友,程嘉筠。 比景辰钦大一岁,还生过孩子,依旧唇红肤白,长发及腰乌黑柔顺,香槟色的长裙衬托她优美的身段,看不出一点神情上的老态。 她告诉了程嘉筠自己的具体计划,她亲眼所见,后者因这样的计划获利最大为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 宁染:[让孩他妈记住我上次和她说过的话就行,退下。] 正午的太阳异常猛烈。 因下午有课,按照以往,宁染留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之后就会前往独立录音棚里待上一中午。 然而今天,她刚走出食堂,迎面而来的两个女同学推着一个推车,上面放着一大束似乎是有九百九十九朵粉色玫瑰的花束。 “宁染,景少进不来,他就在校门外面等你,不过他说你可能不愿见他,便让我们给你带来了赔礼。”其中一个背着喇叭的女生说,期间还把喇叭拿在手上。 她打开开关,景辰钦提前录好的声音顷刻泄了出来:“宁染,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吵架,你不愿见我,但我很想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是我精心修剪的,代表我对你的感情,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在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学校,以及是送到宁染手上,男男女女便八卦地围了过来。 现在听见景辰钦这样骄傲尊贵的人甘愿为她低头道歉,凑过来的学生更是从看热闹转变成议论纷纷。 第48章 很有商业头脑 宁染听到距离她最近的女生说景辰钦“深情”,她命好,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总之不管怎样,都好像是她高攀了。 不过景辰钦这么做,倒是真的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原谅他,承认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的争吵,不收,她得寸进尺,景辰钦是谁,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也该见好就收,没必要消磨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反正对于这样的事情,她就算再三解释也没用,目前该想想的,是如何漂亮的,离开这里。 宁染想了一下,掏出手机给宋恩恩发了一条信息,随后,在众多人的目光簇拥下,她把玫瑰抱起来,往一个方向走。 前往录音棚的道路有男生因看她的热闹造成拥堵,她说了一声,“让一下,谢谢”,也没有再做过多的表示,男生看着她,只是愣愣地挪开脚步,宁染侧了一下身子,也不顾身后的议论离开。 “……” 录音棚距离学校后门很近,只有不到百米。 宁染坐在录音棚里,没有像以往一样开始练习配音,而是登录了学校论坛的账号,果不其然又有人对她在食堂门口收下景辰钦的玫瑰花大做文章。 因为周莫承的管理,虽有人敢把这件事拿出来议论,但底下的评论却和她亲耳听到的不一样。 [是湘湘不是香香: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耶,当天吵架当天道歉,好浪漫啊~] [aa:楼上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吵架的?莫非有内幕?] [不渝:所以……宁染接受了花,是原谅景少了?] [句号:都做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还不原谅?] 这些评论当事人看着还觉得蛮有趣的,于是宁染闲闲地把评论区刷完后,也等来了宋恩恩的电话。 “九九,我到你们学校后门了。”刚接听,宋恩恩的声音立马响起,只是正经不过一秒,她吐了一口气,宁染似乎还能听到她用手给自己扇风的声音,“你快出来,热死老娘了!” “行,两分钟。”宁染回答完,侧身把门推开,抱起玫瑰向后门百米冲刺。 宋恩恩在看到她抱着比她这个人还巨大不少的玫瑰花傻眼了。 眼见着宁染和看门的保安笑着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在保安室里控制大门敞开,女孩朝她走过来,宋恩恩见状却连连退后几步:“等等!” 宋恩恩扫视了一番面前人,语气逐渐荒唐:“你喊我来拿的东西,不会……就是这个?” 宁染把玫瑰放在地上,额前泌了不少汗珠:“是啊。” 宋恩恩:“……” 她现在说有要事离开还来得及吗? “谁送你的?”宋恩恩问,表情有些奇怪。 “不对啊,你不是从来不收爱慕者的东西吗?” “哦,景辰钦给的。”宁染轻描淡写地说,“作为不应该和我吵架的,赔罪礼物。” 宋恩恩顿时明白了什么。 宁染一不搭理他是又开始搞事了。 “啧啧。”宋恩恩把伞挡在她头顶,看着那玫瑰的眼神都变了,“按你以往的性格,他的礼物你似乎更不会收啊。” “当着全校人的面,还拿喇叭录了音求我原谅,换谁谁能拒绝?”宁染唇角勾起一抹像是讥笑的弧度说。 宋恩恩竖起拇指,直喊了声“牛”。 “好了。”宁染顿了下,开始说正事,“我上次去你家里,好像看到了有给鲜花包装的包装纸,你拿回去,把这些玫瑰分别拆出来包装。” 宋恩恩:“?” 宁染:“拿上夜市买。” “最后得到的我们五五分。” 宋恩恩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很有商业头脑,看来我刚刚夸景辰钦夸早了,你比他牛。” 宁染摆摆手,让她少夸点,容易助长人的骄傲:“你怎么过来的?” “电车。” “我车上有绳子,你别急着回去,帮我把花绑到我身后的座位上。” “行,顺便把花拿过去,不累着您。”宁染把花抱起来,拆穿她那点小心思。 宋恩恩嘟起了嘴:“我这不是晚上还要帮你卖花,留点力气。” “好好好。”很快到了一辆粉嫩嫩的电动车前,宁染把玫瑰搭上电动车的座位上,“把绳子拿出来。” 宋恩恩从后尾箱里拿出一条红色的长绳,宁染接过,三下五除二把玫瑰固定住,占位不多,足够宋恩恩有位置可以坐。 “那我先回去了。”宋恩恩已经戴上头盔,说完,加电离开。 “……” 今天的课程任务比较多,宁染将近九点才离开学校。 上了车,看着宋恩恩发来的微信信息,一张人山人海的夜市,两大筐被精心包装的花极其亮眼的照片,和三句话。 [还好我机灵,找我表哥出来帮忙,不然背着这两大筐花得累死。] [我丢,我刚放下篮筐就有人买了两束!] [不和你说了,我赚大钱去了!] 这些信息是宋恩恩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她当时正上着课,没注意看。 宁染回了一句“刚下课”,就听见宋叔对她说:“小姐,先生回来了。” 宁染把手机放在一边,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直到车子停在郁宁别府门口,看着与以往不同,灯火通明的别墅,宁染知道是有客人来了。 她下了车,走进前院,正打理着花草的佣人喊了她一声“小姐”,她没有回应,只是越靠近别墅,越能听见里面的谈话。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您说笑了。” “是你谦虚,小染是该多向你学习。”宁向琛继而回答。 宁染边听着,边进屋换了鞋,只是在走进客厅时,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孩,一个侧脸就让她不禁皱眉。 “小染,过来!”宁向琛率先看到她,笑着招手让她过来。 宁染走到他身边,也对上女孩投来的目光。 后者这次不再像上一回的闪躲,而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她。 “你就是宁染?”女孩站起身,巧笑嫣然地对她伸出手,“好久不见。” 宁染已经能确定眼前人就是当年和她在医院抱错的女孩,只是她现在的举动,就好像她们在鹤颂传媒的大厅没见过面。 第49章 你是不是生病了? 如果说忘了,宁染是不相信的,当时看见她瞬间变了的表情,以及慌乱的动作,都应该对她印象深刻。 宁染不明白眼前人此时此刻到底为何要维持她们许久未见的模样,只是回握她的手,示好:“你好。” “我们认识吗?”宁染继而故作疑惑地问,也是留个心眼,陪她演戏,看看她究竟像干什么。 然而宁染这一句疑问,让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真的忘了和自己见过面,自我介绍道:“我是邵梓潼,之前和你在医院抱错,住过一段时间宁家的女孩,你不记得了吗?” 她弯了弯唇角,一脸的善解人意:“看来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不记得没关系,我们现在重逢就当做重新认识了。” “我记得你似乎比我大几分钟,我就喊你一声‘姐姐’,也亲切。” 宁染听到这些话,总感觉空气中蔓延着一股什么味儿,因为同一阶段上学的学生都比她年纪大,她还没被谁喊过“姐姐”,为此,她只是佯装有点印象了,回了一个笑容。 坐在另一边的沙发座椅上,宁染全程也说不上几句话,总之她是晓得了,上次在鹤颂传媒见到这位邵梓潼小姐,是因为她作为网络歌手签约了鹤颂传媒,能有今天的成就,她也感激曾经养育过自己一段时间的宁向琛,于是今晚就是专门来看望的。 宁染不信。 邵梓潼越和宁向琛聊得火热,她的脑海里就越是涌现出邵梓潼当年愧疚地看着她的画面。 邵梓潼是害怕宁向琛的,否则也不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可当年既然如此着急逃离宁向琛,为什么现在又上赶着出现在宁向琛面前?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找虐? 宁染大不理解。 待邵梓潼离开,宁向琛的笑脸立马沉了下来,他站在门口,宁染刚从餐厅里吃了一碗粥出来,正巧听见他嘲讽地自语道:“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歌手,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耀武扬威?” 宁染看了一眼这个声音的背影,沉思片刻,上楼。 …… 宋恩恩占据了夜市最佳地段,外加她的嘴皮子,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全部售空。 公园里,榕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阳光透过绿叶的空隙在地上投落深浅不一的光斑,宋恩恩坐在石凳上,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反复地数着钞票。 宁染坐在她对面,有些担忧她的精神状态。 “你最近在经济方没有困难?” 宋恩恩第三次数完了钱,和前两次相同,一共五千五百块钱。 她美滋滋地又想从头再数一遍,宁染的疑问随即响起。 宋恩恩被她认真的眼神看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有。”她只能否认,“你怎么想的?” “我这不是第一次卖花,结果卖得这么好,虽说没赚多少,但开心嘛。” “来,你的。”宋恩恩分了四千给她,宁染一眼就看出这姑娘的小手段了。 知道她和宁向琛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不容易,一个大小姐平日里连零花钱都没有,全是靠过年那点红包撑到现在。 唉。 宁染仿佛还能听见她的叹气声。 她也没她想象的这么惨。 “五百块你拿回去。”宁染从那四千块钱摸出五百块叠在她面前的那一小沓钱上。 宋恩恩宁可和她大战个三百回合也不收,刚打算把钱再推回去,宁染看着她。 眼神倒也不犀利,只是这么多年来宁染一严肃起来总有一种瘆人的感觉,宋恩恩撇了撇嘴,只好收下。 宁染满意地站起身:“那我先回学校了。” “诶,急什么呀,学校不就在旁边吗,你这几天怎么没课的时候都往学校跑啊?”宋恩恩小跑跟在她身后。 “你不记得我上次报名给动画电影配音了?我这段时间这么忙,就是在准备下一阶段的竞选。”宁染回答,掐了一下她的脸,“行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宋恩恩一脸没得商量:“不行不行,一顿饭休想收买我!” “那两顿?” 宋恩恩犹豫了半秒:“不可能!” 宁染只好使出杀手锏:“我记得你某个乙游男主的生日好像快到了,限量一千份,我的手速可以帮你抢到官周的生日礼盒。” 宋恩恩立马变了脸,后退两步朝她讨好地笑着挥挥手:“好咧,拜拜了您,路上注意安全哟。” 宁染:“……” “……” 和宋恩恩分别后,宁染穿过街道,在一家鲜少人途经的小商店买了一包,边拆开包装袋,从里边取出一小包吃,边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走进药店。 若是陌生人,她不会多看两眼,可即便大夏天,男人穿着简单的t恤,戴着口罩,头发有些乱她也能认出是景南暄。 这次,许是距离太远,又可能是急着要做什么,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在下一秒立马捕捉住她的目光。 宁染咬着,里面的夹心是草莓味的,却失去了酸性,齁甜,她皱了皱眉,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她再次看了看景南暄走进的店门口。 是药店没错。 他……生病了? 按理来说,这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他们认识没错,人家还帮过自己好几回,然后现在人家可能是生病了,自己也看见了,要不去关心一下人家的病情,好像显得没良心。 宁染咬了咬唇角,一番纠结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然而,她思考的时间似乎过久,还没朝药店的方向走几步,景南暄已经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袋子。 两人不偏不倚对上了目光。 不知是不是男人的眼神太过锐利,宁染下意识想掉头就走。 “宁染。”结果还是被景南暄叫住了,他的声音有些闷,像是感冒了。 宁染回身靠近他,看着他略显疲惫还有些红的眼眶,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一恍惚,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的关心是同情他的狼狈。 她再抬起头时,憋着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只有关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第50章 会修热水壶吗? 景南暄不语,就算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五官,还是能看出他的脸色比平常要白,病恹恹的那种。 他的眼皮本来就褶皱比较深,现在一看更是没什么精神。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是感冒?”宁染试探地问。 “嗯。” 景南暄越是这么言简意赅,宁染听着他那低沉的鼻音,声线里已经没了独特的冷感,就越觉得他现在站在这里不过是强撑。 于是她问:“可是我看你这感冒……好像还挺严重的,需不需要去一趟医院啊?” 景南暄看着她的眼睛。 一时间,宁染被看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个,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同情你的意思……”宁染不知怎么,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心里话,还急忙摆摆手,像是在表达自己在某件事上的坚定。 然而,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冷汗飙了一身,捂嘴都晚了,她简直不敢看景南暄的眼睛。 只是男人的表情淡淡,眼皮耷拉着,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不紧不慢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不用,不算严重,吃点药就好。” “哦……” “回学校?”景南暄问。 “嗯。” “上课?” 宁染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学校不上课还能干什么? 虽说她这次是因为一些私事,但这么问,怎么说都很奇怪。 可她不想就这么应下说谎,摇摇头:“不是,是我有点事。” 景南暄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因为生病的缘故,眼尾微红,却引得一双不同常人的桃花眼有了烟火气,就像茂盛的桃林里朵朵盛开,还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存在。 可他眼睫稍稍垂落,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藏了事,也诱惑了宁染主动询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会修热水壶吗?”景南暄随即反问,无论是说话时的鼻音,还是此时此刻头有些低下的模样,又或许是他平时给她带来的形象永远是一副冷面阎王,不会有人可以适应现在的他。 不对,是有些惊悚,也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虽然宁染想说他可以买一个新的,但不知为何,嘴比大脑快得多,已然十分诚实地回答:“会。” “……” 于是,宁染就被带到了一间公寓里。 待景南暄关上门,夏天本来就炎热,风声更是小到极致,这一刻更是隔绝了所有声音,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入门的毯子上,景南暄在她身后也没办法走。 两人靠的有点近,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景南暄的气息比平时要滚烫得多,倾洒在她的耳边,宁染却打了个寒颤,应激下,是想立马躲过一旁,和他保持距离。 可毯子不大,一旦移动一下就会踩到比她脸还干净的地板,她不免咽了一口唾沫,问:“那个,需…需要换鞋吗?” “不用。” 为了不让她有所顾虑,景南暄说完,边摘下口罩,边直接绕开她走进屋里,宁染紧跟上去,见男人消失在厕所的方向,关了门,她没有再前进,定定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 景南暄有钱是不假,只不过这里的设计风格和“钱”这个字眼沾不上边,买房配套的白花花的墙和地板,普通款式的吊灯,大理石纹路的餐桌,浅灰色的布艺沙发,没有液晶大电视却放着一个电视柜…… 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来看看都会觉得不可置信。 虽说勤俭节约是好事,但没人会把盛势集团董事长和这样的地方联想在一起。 宁染张了张口,大概是了解他的过往,知道他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一定觉得能住在这样一间只有一百平方米的公寓都是一种奢望,这么久的努力才成就现在的自己,再看看这样的环境倒也不觉得稀奇了。 大约三分钟后,景南暄从厕所出来,拿着一张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珠。 “坐。”他经过她的身边,坐在沙发上,翻开桌上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盒一盒的药。 宁染讪讪挪着脚步,坐到一个单独的沙发座椅上,双手不禁往腿上一放,一副乖宝宝的坐姿,目光却四处扫视:“……你的热水壶呢?” 不知是不是才想起这个事,景南暄看着说明书的手一顿。 他滚了滚喉咙,起身往厨房的地方走。 宁染也跟着起立,他却已经返回,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热水壶。 宁染兴致高,立马接过,没回宁家前,她所在的养父母家生活贫困,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奶奶需要照顾,养父母也因为工作常常早出晚归,家里的杂事便交给她负责。 就比如,修电视机、老旧的风扇、木门……以及,热水壶。 只不过时隔多年,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手还像不像以前这么巧,得到景南暄的允许后,她走进厨房里开始捣鼓。 十分钟后,她被自己蠢无语了。 热水壶的把手上有一个开关,想烧水,只要插电再按开关就好,根本不存在什么坏了。 等等。 宁染突然想到一个说严重又不严重的问题。 所以,这是景南暄新买的,他不会用? 宁染想笑,绷了绷唇角,也难得鼎鼎大名的景南暄在某些事情上这么小白。 毕竟人家还是有威严的,这个玩笑很快就在她的脑海里消失殆尽了,她想到他要服药,把水烧开,在厨柜里翻出一个玻璃杯,晾了一杯温开水后才离开厨房。 “景……” 她刚喊出他的姓氏,走进客厅里,就看见桌上零零散散的药,一些药片的包装被撕开。 服下药片的人此时此刻躺在沙发上,一手举起,手背搭在额头上,眼睛闭着,两条长腿在一米五的沙发上无法伸展,一条架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条脚踩着地面,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模样。 宁染把水放在桌面上,对某件事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的,轻轻地翻开其中一个包装袋,眨了两眨眼。 景南暄竟然真就干吃了药片?! 宁染想想就觉得口腔苦,转身坐回原来的沙发座椅上安静待了十秒不到,站起来。 热水壶她也修好了,是不是该走了? 第51章 女主角不是她 可是,不和人家说一声就走,好像显得不怎么礼貌诶…… 宁染纠结着,想到刚刚从景南暄的电视柜里拿出插排时,似乎有看到纸和笔。 在纸上写热水壶她已经修好了,还有事,看见他睡着了她又不好意思打扰,就先走了,不就好了? 她连忙去翻,果然找到了。 “刷刷刷”写完,她把纸用那个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压住,想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 沙发上,男人闭着眼,薄唇紧抿,睡得不算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时不时蹙起,好看的脸从刚刚在药店门前看见的有些惨白,到泛起了红。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觉得要比平常瘦削单薄,他的下颚线看起来锋利了几分,却虚弱无力,宁染心头颤了一下,明知道人家在生病自己却离开,是人干的事吗? 宁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想了想,又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 一百平方米的公寓有三个房间,走在一小段的走廊上,一个房间紧闭着门,一个敞开,能看到里面是书房,不言而喻最深处是景南暄的卧室。 生病的人是该保暖,睡在沙发上不太好,她想给他找一张被子。 景南暄的卧室门半合,视野所及之处比较昏暗,拉上了窗帘,整间卧室并不阳光。 宁染只能辨认里面的布置简易,只有黑白灰三种色彩,她刚推开门,抬脚要踏进去,却猛地收回。 没经过别人的允许,私自进别人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 宁染思索片刻,最终也没走进去,好在餐桌前的一张椅子上搭着一件西服外套,她拿起来,轻手轻脚靠近景南暄,给他披上。 只是指尖不小心掠过他的手臂的肌肤时,烫得厉害,她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指尖,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股不属于人正常时的体温,她索性直接把手探向他的脸颊。 不用再回探自己额头的温度就能知道了,烫。 宁染收回手,看了一下桌面上零零散散的药片包装袋,她翻了翻,没能找到想要的退烧药。 “景南暄?”她有些着急,蹲下来凑近他低声呼唤的声音都是轻颤的,“景南暄,你醒醒……” “景南暄。”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不知是声音还是动作吵醒了男人,他微微睁开眼,眼尾的红有一种初雪梅花的感觉,他看着她,收敛起瘆人的冷意,靠在额头上的手随意抓了抓头发。 宁染虽然被他一瞬间望过来的“死亡”视线吓一跳,却不明白他过后的遮掩是什么意思,当他是有起床气,烧糊涂了,也顾不上什么怕不怕了,攀上他的胳膊要把他拉起来。 “你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她轻声细语道。 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这句话,景南暄下意识从她的手里挣扎出来,眉宇间不断凝聚起戾气,薄唇微张,却无从发泄,下一秒,脸别过与她相反的另一边,像是埋进了沙发的靠背里。 宁染不明所以。 景南暄一言不发,现在的场面倒很像是他在耍小孩脾气。 明明刚刚的眼神还这么可怕地看着她,怎么现在…… 宁染也不懂自己哪里来的胆量,再次弯身凑去看,景南暄又合上了眼。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染实在不明白他打的哑谜。 她静静地斟酌了一会,好像理解了,景南暄……不愿意去医院?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宁染摸了摸鼻子,有点想笑。 又是买了新的热水壶不会使用,又是不愿去医院,原来生病的景南暄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啊。 算了。 不去医院她也总得去趟药店,买点退烧药,顺便带个体温计回来。 “……” 宁以前住在养父母家的时候还经常照顾奶奶,自从回到了宁家,宁向琛只让她钻研学业,完成他安排的事情,其他一律和她无关,也就宋恩恩需要她忧心,再不然就是她隔三差五照顾自己。 所以面对景南暄,宁染有一点无从下手,只是给他测量一下体温,确认度数后,兑温水冲了一包退烧药。 问题来了。 怎么让他服下? 宁染站在沙发前,看着再次睡着的景南暄,为难地扶了一下额。 半晌,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危险的画面。 按照小说发展,男主角生病需要吃药,却昏睡不醒,喂药也喝不下去的情况下,女主角应该嘴对嘴喂药…… no,no,no,她这到底是在想什么!!! 宁染被自己所想吓到飙出英文,还边一颗脑袋摇成拨浪鼓,耳根子莫名的红。 看来大夏天的在室内不开风扇,真的会热死人。 总之,她说的,景南暄可以是那个男主角,可女主角永远不会是她。 宁染弯身把手绕到景南暄的后颈,揽住他的肩把他扶起来。 她找了一个靠枕让他垫着,把装着退烧药冲剂的杯子拿在手上,再次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兑了水之后变成的药汤。 她舀了一勺,为了防止景南暄闭口不进,她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口,然后把药汤喂进去。 得亏景南暄没有像小说还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喜欢为难人,生病了嘴也闭得严实,杯子里的药汤很快就见了底。 宁染伸长手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扯出一张纸巾,轻拭他的唇角,然后扶着他的脑袋,把靠枕平放,让他重新好好地睡在沙发上。 大功告成。 不过是烧个水,喂个药,宁染就汗流浃背了,坐在沙发座椅上,一手手肘搭在扶手上,斜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一张药片的说明书当扇子扇了扇风。 或许不是在郁宁别府,那样舒适却压抑的地方,只是在这样一间窄小的公寓里却带来了片刻的温馨,也不知扇了多久,明明是夏天,出了力,越扇越热,却扇出了几分困意。 女孩眼皮耷拉下来,脑袋轻轻晃,一个不小心滑出了支着的手上,向前一趔趄。 好在还有点意识,她急忙抓住扶手,然后身子疲惫地靠向椅背,熟睡过去。 “……” 第52章 多喝热水 景南暄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客厅向西,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天边是火烧云,女孩坐在一张单独的沙发座椅上,手里攥着一张关于药片的食用说明书,姿势不太好地靠在椅背,脑袋偏向一边,余晖照在她的侧脸上,描摹她的轮廓,额角一颗滑落的汗珠折射绚丽的光。 看来是熟睡,即便是被刺眼的阳光笼罩也没有受影响。 景南暄拨了一下稍稍遮住眉的头发,坐起身,披在身上的外套随即滑到腰间,他头还有点疼,浑身还处在一个略微难受的状态都是在印证脑海里翻滚的那些零星碎片。 女孩在耳边呼唤他的名字,拉着他,要带他去医院,喂他吃药,擦拭他的唇角…… 景南暄越想越觉得呼吸不顺畅,按了按眼角,望向桌上他早先睡过去时没有收拾的药片包装袋,此时此刻垃圾该丢的丢,其余的全都整理好了,放回袋子里。 还有一个热水壶和玻璃杯,热水壶是他之前说坏了需要修的那个,自带保温功能。 这是怕他醒来口渴,特地准备好的? 景南暄眉心微动,眼尾自然而然弯成一道弧度,荡漾成几分柔和。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生活质量虽变好了,但性格没变,他在这些事情上做不到过分的细致。 他把身上的外套拿起来,站在她面前。 男人身形挺拔,一片黑影严严实实遮挡住起初打在她身上的光。 他俯身,愈发清晰地看着她漂亮的眉眼,安静的睡颜,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然而,下一秒,就像是被当场抓包,在皮肤接触到覆盖下来不属于自己的布料,宁染顿时惊醒过来。 她一直不是一个睡眠质量好的人。 见她这样的睡姿不舒服,景南暄还没来得及把她抱起来,让她到自己的书房里睡,那里有一张小床和空调,环境舒适一点,就对上她晃开的,像是林间小鹿找不到方向而惊慌的眼。 他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一手正靠近她的右肩,此时虽悬在半空,但这个动作却像是把她困在一个窄小的空间中。 宁染心跳漏了一拍。 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似乎还有热气若有若无倾洒在她的脸颊上,看着他深沉清冽的眼,高挺的鼻,甚至是时不时滑动的喉结—— 宁染眼一闭,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控制着力道,推开他站起来,然而近乎是用扑的,扑向桌上的热水壶和玻璃杯。 “你…你醒了,是不是好点了?不过好不好,都要记得喝水……” 宁染不敢看他,语无伦次的,倒着水的动作却挺稳。 景南暄唇角微扬,头一回有了解释不清的喜悦。 可他现在还病着。 眼前的一切虚无缥缈,显得不真实。 一旦生出这样的想法,他的脸色就变了变,恢复了平常的冷然。 直到女孩真切地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在他不小心走神下她担忧地看着他,他重新缓了过来。 “给你。”宁染几乎是要把杯子塞进他的手心里。 虽说有些话挺像渣男语录,但她也必须说:“生病了就要多喝热水。” 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他的手心,或许也传进了他的心里,景南暄指尖收了收紧,声音有些低:“谢谢。” “时间也不早了。”宁染看了一眼手机,“我该回去了,你……” 她说着,刚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试探温度,却惊觉他此刻已经清醒,她这么做,倒像是逾矩了。 趁着自己没真正做出什么事情来,宁染急忙话锋一转:“你注意休息和量体温,如果实在不舒服,医院还是要去的……”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比她的动作还快。 景南暄像是早就注意到了,牵出她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还迁就着她,低头,眼皮低垂,带着她的手探向自己额头的温度。 宁染身子一僵,这一刻看不见他的表情,仿佛一直以来他都不是计较的人,只有她自以为的小心翼翼。 “这个温度算热吗?”没有等到她开口,景南暄磁性的嗓音主动响起。 宁染动了动唇,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手,还是掌下的肌肤在发烫。 不过她知道,这样的景南暄,好像比她记忆里的要古怪,又可怕一些。 她轻易挣开他,那只手背到身后,有点,酥麻。 好在现在的天气炎热,她脸颊泛红,出汗都是正常现象。 她咬了咬唇角,努力在刚刚的接触中辨认他现在的状况。 “……你应该是退烧了。” “不过你生病,我想,应该是平时的工作量太大,劳累过度导致的,你应该休息一两天再复工。” 说完,宁染滚了滚喉咙,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多了,又弱弱地补道:“要是你觉得我的建议不合理,也可以,当我没说……” 尾音落下许久,景南暄才“嗯”了一声。 宁染无声地吐了一口气,紧接着听见男人未道完的话音:“听你的。” “!” 宁染呼吸一滞。 好在这时候有来电,景南暄看了她手上的手机一眼,回身捡起自己的外套,重新走到餐桌前搭在椅子上。 宁染还有些没回过神,也没有看来电显示的谁,接听。 “九九,你之前落了一只耳机在我这里,我现在到你学校后门了,你先别急着回家,过来取一下呗。”宋恩恩的大嗓门把她震醒。 宁染:“哦…哦,好,我现在就过去!” 十秒不到的通话结束,宁染两手抓着手机,不敢看景南暄的脸,径直往门口走:“我朋友来找我了,你好好休息,不用送我了,再见!” 她边说,边把门打开,关上,下楼,一气呵成。 公寓内再次陷入沉寂。 景南暄看着已经紧闭的门好一会,走到客厅的窗边,视线往下。 将近一分钟后,一个小小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就好像多年前的雨夜,她也是如此,不管不顾来到他的身边。 看着女孩一路小跑,直至离开小区,久久的,景南暄才收回目光,唇角的笑意渐深。 第53章 机会来了 …… 两天后,宁染收到了景南暄的微信,告知身体健康,已经复工,她祝他一切顺利。 动画电影的配音竞选又到了下一阶段。 鹤颂传媒大厅。 宁染坐在人群中,等待给他们打分的配音老师公布新一轮的竞选结果。 这次是对半砍,剩下的人根据三位配音老师的打分总和高低来分配配音的角色。 宁染是第三名,拿到的配音角色是一个名叫莉莉的草莓曲奇。 是个女生,心思细腻,做事认真冷静,这样的性格也最具当代女性喜爱。 资料就给这么多,她需要根据这些性格配出最合适的声音。 还没配音前,宁染连着几天一门心思都在学校的录音棚里待着,钻研着各种声线,然而一切的祥和却被某人打破。 自从上次托人把玫瑰送到她手中,她仍没有搭理他,景辰钦这个人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被人这样冷落,于是大概率向宁向琛告了一次状,她难得只是挨宁向琛一通骂之后,给景辰钦回了一条短信。 也是这条短信,不懂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这些天以来,景辰钦只给她发早安和晚安,不再过多的骚扰。 一直到今天,给她打来了电话。 宁染接听,景辰钦的声音率先响起:“小染,今晚你有空吗,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宁染把眼前的电子屏幕关掉,眉梢微挑,语气平平:“不能在电话里说?” “这件事必须当面说。”景辰钦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下午六点,我会去接你。” 直到对方先挂断电话,宁染不紧不慢地把手机从贴着耳边放在桌上。 她干净的眸光看着还未熄屏的手机,唇角微勾,却没有笑意,翻出与于子淮的微信,把手机靠近唇边,发了一条语音。 “上次说帮我个忙的事,就在今天兑现。” “……” 傍晚六点。 宁染在学校正门口看到了熟悉的红色超跑,超跑的主人一注意到她,立马下车迎接。 “小染。”景辰钦今天一改先前的打扮,身穿一件简单的深蓝色衬衫,显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成熟稳重。 可宁染并不在意他的变化,把有些滑落的背包肩带往肩上最稳定的地方拉了拉,声音冷漠:“什么事?” 景辰钦:“今晚的天气很好,我请你吃个饭,我们边吃边说。” 宁染闻言,目光几不可闻地闪烁了一下,难得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上主动一回:“地点我定。” “可以。”景辰钦很高兴,这对他而言,无论宁染是否是被迫的,都是在接受他。 可就算她现在还是老样子,今天晚上,她也必须接受他! “……” 宁染选的地方是一家海边的普通餐馆。 天色渐暗,海边的风清爽宜人,即便是坐在露天的位置也不感到热。 在一把庞大的遮阳伞下,宁染自如地翻开菜单,拿着铅笔在上面涂画,她抬头,扫了一眼对面像是坐在热锅上浑身不自在的景辰钦,语气有些讥讽:“景少爷吃惯了山珍海味,应该是很难适应这种地方,要是实在受不了,别忍着。” 景辰钦咬了咬牙,却温声地一字一顿回答:“我没事。” “就这些。”宁染不理睬他的话,把勾选好的菜单交给正端着两杯水放在他们桌上的服务员。 待服务员离开,她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就倚在椅背上看手机,眼睛是盯着手机屏幕,余光之下却瞥见了不远处,站在不同位置时不时望着他们的三个便衣男人。 景辰钦没有觉察她视线的偏移,只是身子微微一前,手却在桌上无处安放,只能撑在腿上,声音清润:“小染,我们聊聊。” 宁染已经把所有的目光重新落到手机上,看着微信里和宋恩恩的聊天框,后者发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任务完成,她回了一句,“这里有三个男的,应该是景辰钦的保镖,快点过来,交给你了”。 发送了信息,她才佯装慢半拍听清他说的话。 像是在琢磨琢磨着,好半晌,她只是不怎么耐烦地吐出一个字:“说。” 景辰钦倒是好脾气地笑笑,随即,声音沾染了挡也挡不住的强势:“我爸同意我们订婚了。” 他边观察她的表情,边说,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点变化,不适、气愤、厌恨,她脸上越是展现出坏的情绪,越能让他体会到把不听话,又难以掌控的东西牢牢抓在手上的快意,可惜,她的表情平淡如水,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 景辰钦只当她是装的,不以为意道:“三天后,景氏集团会正式对外宣布我们的婚约,订婚现场,更是会邀请广大媒体来见证我们的爱情。” 他顿了下,又笑意满满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愿意的,但可惜,你不能拒绝。” 就像是猜到他会这么说,宁染只是多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情绪。 这时,服务员到来上菜,打断了两人之间,实际意义上只有景辰钦的自语。 宁染把其中一杯专程点的橙汁放在自己面前,说了声“失陪一下”后,起身前往厕所方向。 然而,她眼尾的余光始终看着景辰钦,早已猜到他会给自己下药果不其然灵验了。 毕竟猜到他说重要的事,她就知道他今晚会告诉她他们即将订婚。 而他清楚她的脾气,虽明白她不会忤逆宁向琛的决定,但他向来习惯掌控一切,他不可能整日看她对自己百般抗拒的脸色。 他会想尽办法让她彻底乖顺,对他言听计从,今晚告诉她订婚的消息之后就是一个机会。 景辰钦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东西,在调整在菜品的位置时,把一盘虾仁移到她面前,靠近橙汁的位置,然后角度刁钻,把东西倒了进去。 宁染只是勾了一下唇角,没有观看完全程就走进厕所,再出来时,她在前台重新取了一杯橙汁。 经过景辰钦时,她拿着橙汁的手像是故意为之,正好在身后撞到他,手一松,杯子砸向他,橙汁洒了他半个肩膀。 第54章 近朱者赤 景辰钦像是被烫到似的,差点不顾形象跳了起来,愤然不已,可在接触到罪魁祸首是宁染,他只是愣了一下,已经被后者在另一桌拿的一包纸巾砸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擦一下。”宁染一副没有歉意的模样着实让人看得窝火。 被泼到时,景辰钦根本不在乎西装的价钱,只是在想丢不丢脸。 他立马扯了好几张纸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低着头,宁染见状,借着观察到三个便衣男人正好都没有看过来的角度,把两人的杯子换了一下,那杯放了药的橙汁转移到景辰钦面前。 她重新坐回位置上,用纸巾擦了擦筷子,夹起一小块煎蛋,嚼了两嚼就皱起了眉。 咸。 景辰钦抬眼似乎看出了她内心所想,也不顾湿衣服紧贴着身子带来的不适,把她面前的橙汁拿起来,吸管递到她嘴边,顿时满脸关心道:“喝点橙汁。” 宁染身子往后一仰,佯装警惕地看着他。 大抵是心虚,景辰钦躲开她的目光,唇角抽了抽:“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刚刚皱眉,以为是这菜太咸了。” “确实很咸。”这次,宁染奇迹般没有拒绝他递来的东西。 只是她仍没有就着他的亲密举动往下做,而是接过橙汁,把吸管拿出来,贴着杯沿喝了一口。 景辰钦看着她把一口橙汁咽下,喉结一滚,不由来的紧张在这一刻总算放松下来,他的眉间染上了几分喜气,也跟着她一起,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橙汁。 同样的,在他咽下那一口后,宁染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直到几分钟后,药效发作,在体内翻滚着,景辰钦才意识到什么,头脑却已经无法保持清醒。 “你……”景辰钦顿时不可思议地看着桌对面的女孩,以及自己喝下的那杯橙汁,杯底里还未溶解的星点白色粉末扑入他的眼帘。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景辰钦晃了晃头,一手抵住,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然而当初想着用药对付她,便加大了剂量,没成想会用在自己身上。 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他眼皮沉重,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最后的画面是宁染站起身,眼里毫无温度地看他。 如果说,今晚是他让她彻底乖顺的机会,何不是她这些天一直在忍耐,蓄力等到的机会? 不远处,宋恩恩带来了一同帮她卖花的表哥,表哥身手敏捷,一瞬间就把看见景辰钦晕过去后立马想把宁染包围起来的三个便衣男人制服在地。 这家海边餐厅是宋恩恩的发小开的,打过了招呼,今天店里只接待他们。 宁染看着宋恩恩一蹦一跳地来到自己身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错呀,看来近朱者赤,赶上我的速度了,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 “少贫嘴。”宁染瞥了她一眼,又环顾一下四周,“不过这次多亏有你,地理位置挺好的。” “也不看看我是谁。”宋恩恩拍拍胸脯,一脸骄傲。 “诶。”眼看着宋恩恩的表哥解决完三个男人,并把他们和一颗树绑在一起,朝她们走来,宁染心一紧,“你表哥来这了,程嘉筠那边就他们母子俩?” 宋恩恩用一副“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的眼神看她:“还记得我初中那帮小弟吗,我今天让他们去帮忙照看,顺带搅一下局了,放心,还有记者围堵,程嘉筠母子俩不会有事。” 宋恩恩顿了顿,望向已经趴在桌上的景辰钦,想起宁染上回说过,景辰钦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喂食,还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拿起桌上的餐刀,用了点气力,刀尖向下,“砰”的一声立在桌上。 宁染:“?” “所以啊,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怎么惩治这个渣男比较好。” “是…是宋小姐吗?”这时,一个目睹了全程的男服务员解开围裙,根据记忆里老板的描述,畏畏缩缩走到宋恩恩面前。 宋恩恩大大咧咧叉着个腰:“是我。” “诶。”她突然想起什么,“你们老板不是说他今天会在店里吗?” “老板…他临时有事,让我把钥匙交给你。”男服务员边回答,边拿出一个小指大小的钥匙转交给宋恩恩。 “宋小姐……谢谢。” 临走前,男服务员有些腼腆地小声向宋恩恩道谢,宋恩恩一脸懵,宁染见此景不由调笑:“难得见你有转不过弯的时候。” 宋恩恩没有给她占上风的道理,口出狂言:“他想泡我?” 宁染:“……” “他是感谢你让他这么早就能下班。”宁染有些无语她这个脑回路。 “行了别闲着,赶紧帮我人抬进去。”她抓着景辰钦的一只胳膊道。 “……” 与此同时,一则新闻轰动世界,尤其是给沪城人带来不小的震撼。 景家庄园门口,借着路灯能看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跪坐在地,长发铺在后背,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沉醉,可她的脸上却全是泪痕,小声啜泣,美而脆弱。 她的旁边站在一个小男孩,哭声早已盖过了她。 包围两人的几乎都是记者。 就算不是因网上的新闻,或因提前得知今晚景家庄园会有一个劲爆的消息,随波逐流来到这里,单是过路的看到母子俩都会驻足。 闪光灯和拍照的“咔嚓”声交织在一起。 整个景家庄园门外水泄不通。 或许是女人的模样楚楚可怜,小男孩嚎啕大哭惹人心疼,记者只是在两米远外包围着两人,自从得知女人是景辰钦在国外被抛弃的前女友之一,独自把两人的孩子抚养长大,便没有再为难发问。 毕竟今天的重头戏不在她,而在景家的家主和主母是什么态度。 景辰钦出身豪门,这个年纪在外面有女人也很正常,但不处理干净,把肚子搞大就是过错了。 景家是不好惹,不过他们做记者的才不管这么多,这么劲爆的新闻当然要写出来,至于后续,就要看看景家肯拿多少钱来给他们这个唯一的少爷填坑并澄清了。 第55章 不想负责 “……” 隔着一道铁栏大门,外面热闹,且多数人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别墅里气氛沉如死寂。 面面窗玻璃虽隔音,却抵挡不住夜色里尤为刺眼,不停闪烁的闪光灯。 景兴乾坐在书房里,摘下眼睛捏着眉心,疲惫不堪的脸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桌上是整整十份的亲子鉴定报告,一个小时前有人匿名寄来的。 那时,他刚打开装着其中一份报告的牛皮袋,刚看见自己的儿子景辰钦和一个陌生名字确认为父子关系,觉得格外荒唐时,管家就慌乱地向他汇报景家庄园门外全是记者。 起初他没仔细看这份报告,以为是有人故意找事,挑衅他和谭姜汝的关系。 虽然他们两人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景辰钦是他的儿子不会有假。 可他把报告丢给管家,正打算打电话吩咐保镖把门外的记者通通赶走,谭姜汝门都不敲,进来就是对他一顿发疯,声嘶力竭地骂他越老越不要脸。 他脾气也臭,和她吵了起来,最后,还是几个佣人联手才把谭姜汝拉走才作罢。 从谭姜汝的话里他得知景家庄园门外跪着一个女人和孩子,那个孩子的五官和他有几分相似之处,不就是他又一个私生子? 听着这样的话,他心头才涌出一点不好的预感,回头再看管家的脸已经白了。 他夺过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这个时候,又有佣人哆哆嗦嗦地交给他一个牛皮袋,他拆开,里面仍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底下依旧是醒目的大字,景辰钦和一个陌生的名字确认为父子关系,但医院却不同。 而这个父子关系,是景辰钦为“父”,那个叫“程今晟”的是“子”。 他重新去看之前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除了医院不一样,内容也有出入,底下都是“景辰钦和程今晟确认为父子关系”。 每隔五分钟就会寄来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最新的被楼下觉得自己再一次遭到背叛的谭姜汝截获,看着外面的景象与受众的报告,还没确定真实性她就先晕了过去。 不止是他们景家庄园内外乱成一锅粥,公司的老家伙催命似的不停打来电话,让他看看因为这次的新闻,公司名声扫地,跌了几个点。 吩咐技术部门全面封锁网上有关这次的新闻也没有一个结果。 竟然还向他汇报说有权限,无法删除?! 一群废物! 景兴乾暗骂,把手里专用于处理公务的手机摔了个粉碎,恼怒地拿起私人手机,向景辰钦拨打第二十个电话。 当事人这样的反应,外加上摆在桌上这么多份的亲子鉴定报告,他想,没人会这么无聊,一连寄这么多不同医院的报告给他,也不用去核查真实性了,这没有假。 景辰钦仍然没有接听他的电话。 景兴乾咬着牙,怒气值随着电话里的机械女声不断回响而飙升,忽的,他站起身,手机狠狠往对面的墙上砸,“砰”的一声仿佛能让整栋别墅抖三抖。 站在一旁的管家被吓一跳,看着景兴乾的脸宛若锅底一般一寸一寸变得黑而难看,舌头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先…先生,外面那些记者……” 景兴乾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后者连忙低下头噤音。 景兴乾气不顺,看着地上相继被砸坏的两个手机,沉声命令道:“你现在去通知公司的公关部发声明,外面那两个人我们不认识,和景辰钦也没有关系,纯粹是来碰瓷的!让那些记者不想被递律师函的就赶紧滚!” 管家:“是,是!” “还有,派人把景辰钦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 “……” 今夜注定是有些人的不眠之夜。 “哗啦”一声。 一杯很刻意的冰水被泼在脸上,景辰钦从昏迷中惊醒。 迎面对上的,就是拿着杯子的宁染,她漫不经心地把杯子杯口朝下甩了两甩,里边的冰水一点不剩,放在桌上。 然而,大概是因为药效的缘故,景辰钦整个人还是无力的,只是看了她一会,先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还是与倒下前一样,只是他现在坐在餐厅里,手被绑着,空调的风对着他直吹,电视的声音盖过了原先越到深夜越是清晰的海浪声。 “今日,景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景辰钦被曝未婚有子,多份亲子鉴定报告流出,其对象带着孩子此时此刻正在景家庄园门口等待相认,却迟迟不见开门的动静,从种种迹象来看,景家不想负责,景辰钦先生也不想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景家作为沪城地位颇高的家族,其未来接班人更是应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为广大市民做好榜样。 有网友曝光,景辰钦先生在国外的私生活一直不检点,并附上相应的说明材料,今天的对象不是他犯的第一次错误,像这种视女性为随时可更换的衣服的人,应该受到社会的谴责,景家包庇,也应该从‘沪城的社会榜样’除名……” 镜头一闪而过景家庄园门外盛景,程嘉筠,以及程今晟的脸让景辰钦脸色惨白。 他先是觉得不可置信,自己明明就看着这女人服下事后药了,怎么会…… 随后他顿时意识到这不是重点,怔然地看着宁染:“你……” “你什么你?”宋恩恩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结果她家九九磨磨唧唧的,就只是泼了个水,真的是,还得她来。 宋恩恩抄起桌上的一张纸甩在他脸上:“好好看看人渣,那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 “在国外玩得欢就罢了,都有儿子了,你怎么敢强迫宁染嫁给你?!” 亲子鉴定报告打在了脸上,景辰钦没法接住,只能看着它落在自己的腿上。 可能真是血浓于水,他没看有科学依据的报告前看程今晟那一眼,就知道是他的儿子。 至于他的生母…… 景辰钦说实在的,对程嘉筠只有指甲盖这么多的印象,那晚,是她主动。 事后他看着她服下避孕药,竟然还是怀上了,甚至把孩子偷偷生下来? 真是个贱女人! 第56章 拯救他的天使 不过。 她刚刚说什么? 景辰钦回味宋恩恩把亲子鉴定报告甩在他脸上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恍然大悟,看向除了起初朝他脸上泼了一杯水,而后一直未说一语的宁染,笑道:“调查我?还整天表现出一副不在意我的模样?” “宁染,今天我就放话在这里,过去的种种都并非我所愿,那个孩子不过是低贱的女人生出的孽种,我不会认,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只会认你为我生的。 至于今天的新闻,你不必过于生气和担心,我爸会处理好的,你可以放宽心嫁给我。” 啧,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对他下手,总之,压下这样的新闻对于景家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真以为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看着他这一副欠揍的样子,宋恩恩气得脸发青,脱口大骂:“你这个渣男,是人话不会听了是不是?!还做着美梦想娶宁染呢?还想让她给你生孩子?你也配?你……” 宋恩恩情绪激动,边说还边走近景辰钦,撸起袖子的模样就像是想干架,好在有家属在旁,连忙拽住她的小辫子让她停下。 “包子你干嘛?!”宋恩恩顶着一个将近爆炸的怒气值大喊视自己的小名为黑历史的表哥。 后者瞳孔眼一瞪,随即揪住她的耳朵,就像拿捏了她的命脉似的,一字一顿道:“宋恩恩,你皮痒了是不是?” 宋恩恩倒抽一口凉气,全身怒火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消了大半:“错了,哥,我错了……” 她凑到他耳边恨咬牙地说:“我知道我不该被这三言两语刺激到,但我这不是怕我们家九九受委屈吗?你看她都做到这一步了,这个时候要是临阵脱逃,岂不是功亏……” “一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耳边响起“啪”的一声。 宋恩恩闻声看去,写在脸上的吃惊全部来源于那只在灯下,悬在半空的手。 宁染扇了景辰钦一巴掌。 景辰钦脸偏到一边,上面的巴掌印红彤彤,似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瞳孔微微紧缩。 宁染深神色漠然地甩了甩手,手心里的颜色不比他脸上的淡。 宋恩恩懵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和他说。”宁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宋恩恩还想说点什么,就已经被自家十分有眼力见的表哥拽走了。 餐厅里瞬间只剩下两人。 “是不是心里在想,一定要让发布你丑闻的人付出代价?”宁染在寂静中开口,唇角淡淡地扬了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刀,刀背触向他的肌肤,景辰钦顿时一动不敢动,冷汗在后背攀升。 冰凉的刀背贴着他的脸,操控者只是微勾唇角,漫不经心地捏着刀柄,让刀背在他的脸上游走,一路滑到下巴上,抬起。 “景辰钦,你哪来的脸,真以为‘自作多情’是你的形容词,还是觉得我会喜欢垃圾?”宁染唇瓣微张,字字句句犀利无比。 “你整天挂嘴边的‘真心喜欢我’,在我看来实在是廉价,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你那点劣根性,占有欲,觉得得不到的更想要? 怎么,你是怕别人知道你小时候精神有问题,幻想着漂亮的天使来拯救你,却逐渐病态地想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自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该接受你的施舍,能嫁给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话音刚落,景辰钦的唇色近乎与脸色陷于新一轮的惨白。 从他的表情来看,宁染没有说错。 这也是她不久前在宁向琛的书房里,无意中发现的秘密。 “……” 早前,她只是以为景辰钦从小就被养在国外是为了突出自己的高贵身份,接受许多贵族都认为的高水平的教育,却没想到是因为景辰钦从小精神状况就不太好。 景家上下自然而然就联系到谭姜汝身上,她之前流过一次产后有一段时间近乎疯魔。 景家的基因强大,景辰钦出现问题,就只能是母的过错。 景兴乾也为此和谭姜汝大吵一架。 可到底是他出轨,有错在先,景家在沪城的地位不小,人人都时刻关注他们的发展趋势,以及后代的实力。 景辰钦作为景家唯一的少爷,已经是人上人,他的能力必定是要超过常人。 所以他有病的事情不能走漏风声,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让他出国读书为由,边上学,边治疗。 也不知道宁向琛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据他笔记上描述着某些和她身上完全符合的特征,一袭白裙、身材瘦而让人产生保护欲、明澈干净的眼、能歌善舞、长发乌黑及腰…… 她也不由联想到催眠。 景辰钦或许是精神崩溃到常常失眠,在一次次的催眠中熟睡过去,见到了他在大脑里虚构的,来拯救他的天使。 这也能解释他病好了以后在国外泡的女人都是一副纯情的长相,而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对她一见钟情,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得到手。 只是她也没想到,宁向琛这么早就打好了算盘,可他斗不过景家,还反被威胁,无法拿这个秘密和景兴乾交换什么,索性就加入。 索性就把自己的女儿变成拯救景辰钦的天使,牵制他,继而控制景家。 “我没病!”宁染的这番话不免让他回想起过往的点滴,景辰钦声嘶力竭,可在面前的女孩略微讥讽的眼神中,一切都显得这么苍白无力。 “宁染,你有什么资格揣测我的想法,我是景家未来的家主,在沪城都是横着走的,我要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就必须嫁给我!” 景辰钦咆哮着,眼眶的发红在十分难看的脸色下显得恐怖至极,宁染却笑了。 “行,你没病。”她像是没听见他的怒吼,自顾自地附和他上一句的话。 “那我就当你是觉得我口是心非,觉得我要么早就被你迷得死去活来,要么就是真的不喜欢你这款你却更感兴趣,反正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对你做不了什么,就想试试我的底线在哪。” 第57章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宁染顿了顿,把刀拿起来,景辰钦全程提心吊胆,刚得以松了一口气,那把刀却在他眼前放大—— “咻”的一声,耳边还能听到风声,最后是利器堪堪划过耳边,扎入身后的墙的声音。 景辰钦已然呆滞,呼吸更是险些停止。 几根细小的睫毛被割下,像是来自割下者的耀武扬威,在空中飞舞了一会才轻飘飘落地。 宁染全程只是微弯着身,用他最擅长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他。 她歪着脑袋,像是在笑:“你现在不就尝到了,感觉如何?” 此时此刻,天使的脸,却有一个恶魔般的心肠,算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景辰钦唾沫都不敢咽,要是仔细看他,还能看出他的身子似乎在颤抖。 可他只要不认,谁敢说他被她吓到了? “宁染,你就不怕我告诉宁向琛你真实的样子吗?”景辰钦硬着头皮,“我知道,你怕他。” 言尽,他自己都有些后悔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宁染一脸的漠然,他的威胁不去探究她是否害怕的真实性就已经输了。 更何况,她多次拿刀对着他,这足以说明她根本无所畏惧。 看着景辰钦憋不出什么话了,宁染语气淡淡:“怕不怕,你心里也有数。” “不过,我想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能不能把这些新闻删掉?” 边说,她边拿着手机翻了一会,让他看屏幕上的内容。 “这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我想,你那有权有势的爹应该不可能让自己儿子的丑闻在网上挂这么久?” 不用刻意去看景辰钦的脸就知道此时此刻是有多难看了,宁染把手机收起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哦”了一声,语气悠悠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这些丑闻呢,都是我放出去的……” 她看着景辰钦似乎是因为一下子接收到太多信息量感到难以置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她没打算给他缓冲的机会,声音很轻,却如一块巨石,将他的心脏砸出一个窟窿:“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景辰钦转过头看她,无法相信她说的话。 可女孩眼里流露出来的都是恨意,就像是一下找到了宣泄口,再也无法隐藏。 对他的,恨…… 景辰钦竟一时被吓得嘴唇打了哆嗦。 他不明白,他从未伤害她,更没有对她做过不堪的事,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就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他对她做过什么,罪恶深重。 好像从最开始,她为什么会对他冷淡,也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厌恶他一下子就解释通了。 他们之前认识吗? 他调查过她的身份,除了早先在医院被抱错,在乡下生活了几年是污点以外,她一直都是个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不应该和从小身处国外的他有交集。 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她刚刚说,她等这天等了很久。 所以她是蓄谋已久要他身败名裂,所以之前一直以为她只是单纯讨厌他,她都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产生一种她只是欲拒还迎,借此勾起他的兴趣和征服欲,然后了解他的性格,他想在告知她他们会订婚,她不能拒绝的这一天,让她彻底属于自己。 景辰钦越想越觉得可怕,脸色惨白。 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每每做一步,都是在踏入她的算计里。 包括今晚他给她下药,中招的却是他,然后在网上发他的丑闻,公司那群老家伙现在肯定都在找他。 新闻删不掉,严重威胁到公司的利益,亲子鉴定报告被曝光,那个孩子的五官又与他神似,顶着那样的脸,就算他这个时候亲自澄清也不会有人相信。 公司那群老家伙又一切以利益为重,肯定不需要他再三解释,当下是要把损失压缩到最小,就是和程嘉筠完婚,并承认这个孩子。 到时候,他就是认了之前在国外那些被他掩盖的污点,毕竟名声受损的只是他一人,用他一个人来保全公司,很值。 景辰钦不敢想象自己被抛弃,没了景家这么强大的背景该怎么办。 不,不可能,景氏集团的继承人只能是他,景家对外只承认过他这么一个少爷,不可能不要他! 可他突然想到一个名字。 景南暄…… 他爸不止是有他一个儿子,还有景南暄。 他要是出事,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全归那个私生子了! “宁染,我要告你造谣,我要告你诽谤!”景辰钦这下彻底慌了,不再维持君子模样,不管不顾地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报,就怕你不报。”宁染还贴心地帮他把手机从裤袋里拿出来,放到他手上,顺便松开他手上的绳子。 隔着玻璃门,宋恩恩在外面看了很久,尤其是看她家九九飞刀把人眼睫毛给割了就直呼“好”,结果不过是刚在心里夸这姑娘两句,就见着她解开了绑住景辰钦的绳子。 宋恩恩连忙要推门阻拦她的行为,却被后者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记眼神飞过来顿住脚步。 景辰钦手上虽没了束缚,却因药效还没过,浑身软弱无力,他无法站起来,也无法抬手拨打电话。 他只听见宁染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正好让警方彻查,你在国外都做了多少不齿的事。” “也看看,我的新闻究竟有没有写错。” 景辰钦拿着的手机“扑通”一声掉落在地。 “行了,今天就到这了,你今晚还有得忙,我就不多打扰你了。”宁染满脸善良道。 “回去,你手机刚刚关了声音,你爸好像给你打了挺多个电话的,估计是喊你回去结婚。” “……” 待只敢满眼怨恨,却不敢吱声的景辰钦狼狈地离开她的视野,宁染也在微信上感谢于子淮的倾力相助。 于子淮:[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染:[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谢谢你。] [那改天你请我吃饭。] 宁染看着于子淮这一句话,他们是,又要陷入一个欠人情还人情的循环里? 虽是这么想,但她还是回了一句“可以”。 第58章 盛势集团的董事长 今夜的月亮格外耀眼,银辉倾洒在海面上,宁染面向海域,伸了一个懒腰,觉得事情总算是结束了,却在回头看到宋恩恩看着手机瞪大了眼的表情,心头蔓延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我靠,我靠靠靠——”宋恩恩连连飙出几声脏话,可见她看到了比她上一秒知道内幕还觉得劲爆的新闻。 宁染有些疑惑,还没把脑袋凑过去,宋恩恩就先怼过来,满脸惊悚道:“九九,不知道是谁借着你为了不嫁给景辰钦就把他曝光的事情乘虚而入……” 她欲言又止,又说了一句前不搭后语:“不过你也应该高兴。” “什么?” “你看。”宋恩恩一时也解释不清,干脆举起手机给她看,“景氏集团不会是要破产了?!” 宁染看着屏幕上的报道里醒目的“破产”二字,瞳孔微微一紧。 …… 宁染不知道,她今晚的一举一动有人全部收进眼底。 景南暄站在盛势集团最高楼,俯瞰一切,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混杂着月色投落进来,倾洒在他身上。 他一身黑色西装,就像夜里藏在最深处而最危险的狩猎者,一双桃花眼也早已被煞气隐匿起来,漂亮的轮廓化为锋利的刃,轻而易举就能把侵略之人杀得片甲不留。 他的身后是一片黑暗,仿佛是即将跌入深渊的边缘,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伪装起来,做起最残忍的事。 景南暄咬着一根烟,打火机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他阴沉的脸,他点上,刚吸了一口烟,身后响起敲门声。 他偏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刚刚好。 “进来。”白雾缭绕,只能隐约辨认他俊美的五官,景南暄回身在烟灰缸中掸了掸烟灰,声音清冷。 徐烬走进来,拿着一份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干净利落汇报道:“老板,景氏集团名下所有产业的股票已经在半个小时内收购完毕,请你过目。” “还有。”徐烬顿了下,有些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景南暄薄唇轻启:“说。” “景家那位……现在就在楼下,他想…想和你见一面。” 说完,徐烬头都不敢抬。 他以自己的人格担保,景兴乾一直被蒙在鼓里,此前,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盛势集团为什么要针对景家。 所以今天景兴乾拉下老脸来到这里,不仅仅是来求放他们一条生路,还是来看看,盛势集团的董事长究竟是谁。 景南暄喉结微滚,沉默地吐出一口烟雾,徐烬借着月光看向他轮廓立体而分明的侧脸,此时此刻,听到与景家有关的人找上自己,他已经表现得很平静了,甚至,隐约透露着一丝不该存在于他身上的,孤寂。 面对这样的景南暄,徐烬本来看不透他的想法,现在更是揣测不出他的答案,声音有些弱地问:“所以老板,你……是见还不是,不见啊?” 景南暄:“带他上来。” “……” 正处风口浪尖上,景兴乾没有带随从出门。 早在来的路上,仿佛所有的灾害一念之间降临在他的头上他的心脏就快承受不住,可谭姜汝晕倒,他的母亲心脏病发作被送去医院,现在还在抢救,景辰钦那个逆子又不知去向,所有的重担便压在他一人身上。 他不能再倒下了。 他一定要让景家重新活过来! 信念大于身体的痛苦,服了药,景兴乾死撑着独自一人来到盛势集团楼下。 他从未见过盛势集团的董事长,更何况在此之前他就隐隐认为盛势集团的势头强劲,将来也一定会成为他们景氏集团的阻碍,威胁到他们在沪城这么多年来的稳固地位。 所以之前趁着盛势集团遭遇经济危机,他动了点手段却没能将其搞垮,现在想来后悔莫及,当初就不应该给他们活路,也不至于到头来要求他们放过景家。 在盛势集团一楼大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总算等来了对方答应见面的消息,景兴乾跟着徐烬搭乘电梯,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门前,徐烬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请他入内。 此时办公室敞亮。 景兴乾入眼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一袭黑衣,身形颀长而挺拔。 看样子,年纪不大。 虽今时不同往日,但景兴乾可以肯定,这个人,显然不是幕后要搞垮他们景家的人,他好歹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盛势集团不愧是应了他们的名字,仗势欺人,竟然就派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糊弄他?! 景兴乾嗤之以鼻地走过去,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候,他仍用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声音严肃道:“我觉得,我独自前来已经很有诚意,现在景氏集团还在,只是名下的产业遭遇危机,我在沪城的地位,也依旧没有动摇。 盛势集团存在的年头还没有我们景氏集团此前面临的难关多,我相信我们这次也能克服。 可是你们的董事长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些,怎能派一个年纪不知比我小多少的毛头小子来交谈? 我话就撂在这,我要见的,是你们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 景兴乾的义正辞严,听得徐烬莫名其妙想笑,他刚想开口澄清,那个被人撂了话一定要见的背影转过身。 随着景南暄的脸愈发清晰地扑入他的眼帘,景兴乾在今天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好不容易重新积攒起来的气势逐渐消散。 他的脸色慢慢变了。 一种不好的兆头涌上大脑。 忠臣的下属随主,徐烬在后面冷不防地说:“景先生,这位就是我们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的老板,景南暄先生。” 景兴乾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之前想过盛势集团为何一口气就要架空他们名下的产业一定是有高人指点,再不然,是为了报当年他们对盛势集团打压的仇。 他怎么就没想到盛势集团背后的人是对他怨念已久,这就是一次报复,就像毒蛇,潜伏和等待着一个时机,然后出击毙命。 第59章 你今天只能和我谈 景兴乾:“你……” 他却说不出下一个字了。 但他心里还是不相信的,景南暄不过是比景辰钦大三岁,后者这个年纪还整天吃喝玩乐,景南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凭借一人之力,创造出盛势集团这样的公司? 怎么可能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一跃到了云端,成为人上人? 这怕不是托关系,伪装成盛势集团的董事长,故意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个一击致命,想报复他,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呵。 他有这么容易被糊弄? 不过一刹那的惊悚与恐惧占据大脑,景兴乾看着面前人,又恢复了这么多年来习惯性的高高在上:“景南暄,这么久不见,你想给我惊喜就是这个?” 景南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觉得他根本没有能力成为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不过是为了报复他,花费重金特地租了这个身份。 依旧是这副瞧不起他的模样。 景南暄不打算给自己解释,眸眼里闪烁着让人生畏的寒芒,他一手揣在西裤口袋里,像是习惯了对方说话的语气,声音听上去没有恼怒的意味,只有几分淡淡的凉意,道:“景先生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今天只能和我谈。” 一声“景先生”划清了他们的界限,景南暄态度强势,只给他这一次选择的机会。 景兴乾咬了咬牙,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景南暄一脸冷静的时候比谁都耐得住,可今晚不知怎么,不到半分钟他就再次冷冷地开口:“既然没有想说的,景先生请回。” 徐烬也在旁边合时宜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景兴乾的脸顿时拉得和老驴一样长,怒火中烧,却恨自己此时此刻想见盛势集团的董事长却没有能力,只好作罢:“我们谈谈!” “……” 徐烬在旁边倒茶,“父子”俩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坐在一起。 可倒茶的时候徐烬还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 景兴乾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拿起茶托,优雅地吹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举止投足都已是人上人的姿态,只觉得一个认不清现实的毛头小子入戏太深。 他也喝了一口茶,神情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傲慢,以长辈的口吻聊起了家常:“我们父子这么久不见,你最近一切还好?” 景南暄捏着茶杯的指尖收紧到微微发了颤,他看着比较清淡的茶水里倒映着一片小小的影子,眼神冷若冰霜。 “不劳景先生挂心,只是这么久不见,如果是真的关心我,也不用等到现在。”景南暄的声音如深冬的大雪,声线独特好听,却冰冷到直击人心。 “而且景先生说话非要带那两个字的话,我想,我们的交谈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景兴乾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除去今天,此前见景南暄的最后一面是他跪在景家庄园门外。 那个狼狈不堪,那个低贱任人欺负的模样,他无法把那个少年和面前这个谈吐冷淡的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联系在一起。 “行。”景兴乾咽下这口气,语气凝重,“那我们就聊聊今晚的新闻。” “我原以为盛势集团也算是沪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这些年我们景氏集团旗下的产业是有所懈怠,被你们乘虚而入也是我们内部没有做好工作的问题,但你们私自扒出我儿子的丑闻,并投放全网的行为,是不是显得太掉价了?” “你儿子做的事本就掉价,当初在外面玩的这么欢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景南暄语速慢而冷地回击。 徐烬闻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知道,他们老板是代替宁染承认了这件事。 难怪。 尽管在股东会上遭到严重反对,但明明一早就可以对景氏集团旗下的产业股票进行收购却拖到现在,根本不是什么时机未到,而是要宁小姐自己向景辰钦报一些私仇,心里舒坦了以后,给她背锅。 然而景兴乾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以为就像景南暄说的,景辰钦做的事可耻,他,乃至整个盛势集团不过是伸张正义,他们景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全部被收购,已是苟延残喘,正好让全世界知道景辰钦是什么货色罢了。 景兴乾火冒三丈,“蹭”地一下站起身:“景南暄,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景氏集团会倒闭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我告诉你,我们公司成立了这么多年,岂是你们想动就动得了的?我觉得你就是带了私仇想报复我,我不能再和你谈下去了,我要见你们董事长!” 看着如此勃然大怒的景兴乾,景南暄不语,徐烬主动揽下这个他的回答:“景先生,我已经告知过你,景南暄先生就是我们盛势集团的董事长。” 他说,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翻开了最后一页。 这是盛势集团与别的公司签署的合同,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是甲方的签名。 景南暄。 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景兴乾骗不了自己认不出来。 他两眼一抹黑,当是看错了,手忙脚乱地拿起来。 依旧是“景南暄”三个字。 这个签名,他认得出来是景南暄写的。 他竟然真的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景兴乾手一抖,整个人都不好了,跌回座椅上。 徐烬见状还故作说道:”景先生,这回相信了?” “我们老板低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你会误会也很正常。” 景兴乾完全呆滞了,听觉模糊一片,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也是。 如果景南暄不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对他们景家有这么大的仇恨。 先是曝光景辰钦的丑闻,然后是对他们公司下手…… 景兴乾呼吸急促,捂着心脏,死死地盯着景南暄:“景南暄,你好样的,我当初要是早点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会弄死你!” 景南暄闻言只是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声音毫不留情:“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第60章 为民除害 “送景先生下楼。” 景南暄再次开口,转过身重新面对落地窗外的夜景。 徐烬伸手把景兴乾扶起来,后者这时却一把甩开他,脸色阴沉地冲景南暄怒斥道:“景南暄,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记得我早就和你断绝了父子关系。”景南暄侧眸泄出几缕煞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死都不愿和你有一点血缘关系,更不愿姓‘景’。” 景南暄的话让景兴乾一愣。 当初他的姓氏还是那个女人下跪磕头拼命求来的,他现在竟然说宁死都不愿和他有任何瓜葛? 真是,可笑。 “景南暄,这个姓氏可是你母亲当初跪地求来的,你现在在这装什么清高?” “你不配提她!”景南暄闻言眼眶猩红,转身就上前拽住他的衣领,危险又凶狠的就像是一头被惹怒而失控的狮子。 “景兴乾,是你毁了她,就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你滔天的权力,就该被人唾弃,就该把错扣在她的头上?!” 景南暄抓着他衣领的指尖用力到颤抖,手背的青筋愈发清晰暴起。 他的眼里全是憎恨与暴戾,背后也像是升起一团乌云密布的黑气,能轻易将人吞噬。 徐烬从未见过自家老板这副模样,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景南暄看着被他拽住衣领的男人恐惧却愤怒的脸,也逐渐恢复理智,他松开手,景兴乾踉跄了一下,他也根本不顾对方算是自己的长辈,声音带着些没有完全被抹去的锋利:“你该庆幸,我姓景,否则你们景氏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景兴乾扶着沙发,松了松领带,闻声老脸一白,说话气势却不减:“你敢!” “送景先生下楼。”景南暄当没听到他的话,再次对徐烬开口。 “景先生,快走。”徐烬边说边拉住景兴乾的胳膊,还不忘暗自腹诽,如果换成是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无论对方是讨厌的或是仇人,有求于的都不必去惹怒。 然而他却又一次被甩开。 “我自己会走!”景兴乾没好气道,硬着头皮起身,走之前还狠狠剜了景南暄一眼。 徐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跟着景兴乾顺带上了门离开。 直到脚步声,甚至不远处的电梯离开了从这层楼,办公室里才像是真正恢复了宁静。 可毕竟是没有好聚好散的见面,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散去的硝烟,景南暄总能回想到景兴乾说的话。 他捏了捏眉心,拼命控制着内心的狂躁,回身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桌面上除了电脑和文件,只有一个很普通的黑色笔筒。 因此,笔筒前放着一颗糖便成了显眼的存在。 他拿起来,想起女孩当时把这颗糖小心翼翼塞到他虎口的样子,拆开包装,放进嘴里。 柠檬味的糖清爽不腻带着点酸,就像是有生命力,活跃地在他的口腔里蔓延开,将他糟糕的心情铺盖卷走。 “……” 看到宋恩恩手机里“破产”二字,宁染立马接过她的手机。 宋恩恩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只是宁染看着看着表情不太好,“盛势集团已完成景氏集团旗下产业的股票收购”这句话让她顿住了翻阅的动作。 盛势集团…… 景南暄。 宁染知道这应该是景南暄在报复景家,但她有些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么做。 这不会让景家的人误会景辰钦的丑闻是他放出去的吗? 这件事,由她这个姑娘来做,再加上知道内幕,旁人只会觉得很解气,可是到了景南暄那,这样的手段就显得下三滥了。 “看来景家惹了不少人啊,盛势集团干得漂亮!”宋恩恩还在自顾自地说,语气激动又解气,只是宁染始终没和她搭话,她回头拿手肘戳了戳她的胳膊,“诶,九九,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宁染回过神:“嗯?” “敢情你是都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宋恩恩不开心了。 “诶不过……”然而她的坏情绪只有一刹那,就开始认真思考问题,“你说啊,盛势集团是怎么想的,虽然借我们曝光景辰钦的新闻,可以更顺利地对景氏集团旗下的产业进行股票收购,但好歹也是一个大公司,扒人家黑料这做法,还挺恶毒的,这不妥妥的帮我们背黑锅吗?” 只能说不愧是多年的闺蜜,宁染心里所想全被宋恩恩一字不落说出来了。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 “哎,说不定是我想多了!人家根本就没有我们聪明,也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宁染话都没说完,宋恩恩一把揽住她的肩。 “总之,景家也没几个好人,虽说景氏集团还没到破产那一地步,但这次他们的声誉有损,肯定要低调行事一段时间了,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就当盛势集团为民除害啦。” 宁染:“……” 不聪明还能潜伏这么久,直到今天打景氏集团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 “嗯,为民除害说的不错。” 被宋恩恩护送回家后,宁染才发现郁宁别府莫名的安静,宁向琛还没回来。 也奇怪。 今晚宋叔和宁向琛两人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恐怕,是因为景氏集团出了事,她那个老谋深算却没算到会有今天的好父亲现在也不知是想着和景氏集团共患难还是撇清关系。 宁染在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重新打开手机。 她找到了景南暄的微信,犹豫了一会,带着疑惑,还是决定问:[打压景氏集团,是你临时做的决定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 宁染不由来的紧张,她希望自己心里想的是错的。 [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时机没到。] 宁染看着这些话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回:[今晚是你认为的好时机吗?] 景南暄:[嗯。] 可是…… 宁染打了这两个字,想了想又删除,再次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酝酿酝酿。 这时,对方却似乎是了然她的想法,再次开口:[我做事有分寸。] 第61章 你有狗了? 宁染看着这几个字莫名由来的心安。 景南暄既然肯发挥自己的特长在商场上对付景家,就证明现在的他不会轻易丧失理智做出像前世那般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问这些,是在担心我吗?]一时没有回复,景南暄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宁染看着这句话,莫名其妙的觉得奇怪。 一个是她很难想象这句话会出自景南暄口中,尤其是语气,像是迫切询问她对他是否是关心,二,是景南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宁染一时不知回答什么。 怕他们公司会因为自己曝光了景辰钦受到影响,应该,是担心的。 [嗯!] 她还郑重其事地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满脸严肃,让人看不出什么毛病。 她这样坦率,反而让景南暄噎住了。 好半晌,正当宁染以为他不会再回复时,页面跳出一条信息:[放心。] 紧接着又是一条,看字眼就能看出对方的语气是有多猖狂:[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 和景南暄聊了一会,宁染才发觉自己杞人忧天了,洗完澡,她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发,一手打开迈出浴室时就远远看到不断亮屏的手机。 除了宋恩恩发来的催命信息外,还有频频跳出来的公众号,全是来自景家,景兴乾亲自公布的消息。 具体的视频还是新闻报道宁染没仔细看,主要就是景兴乾放话,他的儿子景辰钦没有私生活不检点,只不过因为他们的家教严,追求门当户对,他又太喜欢程嘉筠,便瞒着他们早早就在国外隐婚生子,至于那些在酒进出都是给他们制造的假象,保护程嘉筠母子俩。 现在木已成舟,他们景家也会负责到底,届时会给景辰钦和程嘉筠举办婚礼,欢迎当晚顶着酷热,辛勤地蹲守在景家庄园门口的记者媒体前来参加。 不得不说景兴乾一句高明。 不愧是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两三句话就把景家从这整个事件里辙得干干净净。 景辰钦虽名声受损,但由于他们只有景辰钦在国外时常进出酒的照片,没有更具体的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所以景兴乾这样的澄清也是在最大程度挽回他的颜面。 总之挽回的成不成功,宁染都无所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既不嫁给景辰钦,又不让他好过。 程嘉筠就是真的因为喜欢他而偷偷为他生下孩子吗? 啧,如果真的是因为感情,就不会接受她的提议,她当初可是询问过程嘉筠的,有权利拒绝配合她。 可程嘉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在她看来,程嘉筠偷偷生下孩子还养到现在,其实早就在打景家的算盘了。 她从她们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出来,程嘉筠想等到程今晟的年纪再大一点,带着他回国向景家索取点什么,只是她提出的,可以坐上景家未来当家主母的宝座明显要比索取之后,不论是继续过着小富,却还是单亲妈妈的生活,又或者面临危险,抚养权会被夺走要强得多,程嘉筠不答应才怪。 总之,她也不过是给她搭了一个稍稍丢脸却能利益最大化的平台,现在她们都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宁染看着宋恩恩给她发了信息,是程嘉筠已不在她的微信联系人的截图。 [瞧瞧,用完就丢,难怪你之前说她不是什么好货色!]隔着屏幕宁染都能感觉到宋恩恩的愤怒。 她只是安慰道:[没事,我们和她本来就是利益关系,反正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想要的。] 宋恩恩:[就是气不过嘛,要不是你给了她这次机会,她怎么可能嫁入豪门啊?] [行了宝贝,她要是不嫁,该嫁的就是我了。] 宋恩恩发了一个垂头丧气的表情包,又说:[唉,就是可怜了arand,有这样的母亲。] 宁染动作一僵,起初点着屏幕打字的指尖悬在半空。 决定和程嘉筠联合起来实施这个计划之前,看着程今晟天真而纯粹的眼睛,或许是心里最后那点不忍,她问了他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后会想做什么。 “我希望他可以陪我去游乐园!”程今晟小朋友眨巴着大眼,诉说着自己的心愿,“妈妈从来没有和我去过游乐园,之前我幼儿园里的伙伴说游乐园有碰碰车,有,还有许愿池!” 她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那到了游乐园,你想许什么愿望?” “当然是许这次和爸爸团聚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再也不分开的愿望!” 说完,程今晟突然凑过来,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贴在唇边,做了一个小喇叭的手势,神神秘秘道:“不过漂亮姐姐,我也会偷偷祝你心想事成,身体健康的哦。” 回忆至此,宁染看着宋恩恩最后发的那一条信息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打下一段字:[他之前和我说过他希望他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所以程嘉筠怎么做,在他心里也永远是他最好的母亲,我们只是外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不存在什么可不可怜。] 宋恩恩:[哇,九九,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奥了,搞得我心都咯哒了一下。] [还有更咯哒的。]宁染故意吓唬她。 [刚有个重要的人给我打电话,我没空和你扯淡了。] 宁染说完,打了个哈欠,刚想放下手机就看见宋恩恩猴急地发了三个问号,随即回道:[你有狗了?] [什么人能比我还重要?] 宁染边笑边打下“开玩笑”三个字,还未发送出去,屏幕切换成来电显示。 她先是感慨自己的嘴是不是开了光,又愣了三秒。 上面是警局的电话。 宁染瞬间感觉手机拿着有点烫手。 她摁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对方的声音率先响起:“你好,是宁小姐吗?” 宁染点点头,却发觉自己是在听电话:“嗯,我是。” “你上回报案有人想蓄意伤害你的事情有结果了。” 宁染:“啊?” “你现在方便来一趟警局吗?” 第62章 撇清关系 …… 宁染承认,到了警局的审讯室外,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坐着的谭姜汝有一瞬是吃惊的。 谭姜汝身穿浅色的长裙,头发太短,只能扎一个小小的低马尾,因景辰钦出事,自己又来到了这里,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又没有一点血色,丝毫看不出平时精心护理的样子。 宁染看着,能联想到会遭到她派人追杀,是因为不久前她们在咖啡厅里的谈话闹得不愉快所导致。 可正如过路谈论的警察所言,谭姜汝已是景家的当家主母,和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被激怒,也不屑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但她和景兴乾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在景家立足完全是靠景辰钦这个儿子,当初的谭家不复存在,为了能让景辰钦坐稳景家未来接班人这个位置,她必须保证景辰钦的妻子是个背景强大的人。 可景辰钦竟然死活都要娶她,宁家还要在他们景家底下做事,根本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帮助。 宁染想起谭姜汝的传闻,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疯魔,大概是这个时候又发作了,一气之下想找人吓唬她,也是为了报复她之前在咖啡厅里的出言不逊。 而谭姜汝会坐在里面,都归于来的时候,她听到接待她的警察说,是一位匿名者提供的嫌疑人。 还有他仅能搜集到的证据,虽然不多,但很有用。 宁染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是景南暄所为。 “……” 许久才等到审讯室的门开,宁染看着拿着报告的警察,上前问:“警官,她认了吗?” “抱歉,她一直说‘不知道’,而且我怀疑,她之前可能有精神病史。”男警察说,表情有些严肃。 “宁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待会还麻烦你配合我们做个补充笔录。” 宁染:“好的。” 离开警局,宁染前脚刚踏进家门,宁向琛的车后脚就出现在门口。 “刚回来?”宁向琛走进屋里时,宁染正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想上楼喝。 宁染“啊”了声,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点了点头:“今天有点忙,和同学在食堂吃了饭刚回来。” “嗯。”宁向琛松了松领带,声音比平时要冷淡许多,“等会记得弹一个小时的钢琴再睡觉。” 宁染应下,重新回到房间里,夏季的晚上闷热,刚出了一趟门她得再次进浴室里冲了个澡,待推开练琴房的门,却看见宁向琛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她关上门,隔绝了门外的声音,练琴房内沉如死寂,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狐疑道:“爸,你怎么来了?” “你……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宁向琛直截了当:“今晚有没有上网?” 宁染沉默了一下,也回答的很直接:“嗯,关于景家的新闻我都看到了。” 她故作担忧道:“我们和景家一向要好,他们出事我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所以,爸,今晚宋叔没空来接我,就是载你去解决这件事了吗?” “以后不许说我们家和景家要好!”不过是刚落了话音,景兴乾声量忽的拔高。 达到目的,宁染假意愣了一下,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连忙低下头。 宁向琛看见她这幅样子就倍感心烦,当初把她培养成忍气吞声还乖巧懂事,就是希望她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结果现在,刚钓到景辰钦不久,本以为他想要的很快就能得到,却不成想景家竟然出事了。 据他所知,景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如不归顺盛势集团那就是死路一条,盛势集团这么做,也相当于在缓慢架空景氏集团,按这样发展下去,对他没有好处。 盛势集团现在的发展势头迅猛,到时候万一看不惯景家,连同他们这些之前和景家有牵连的一起抄了怎么办? 所以,立刻、马上,他们必须和景家撇清关系。 宁染看着宁向琛突然变了的脸色,唇角微弯。 她刚刚不过是试探他现在对景家的态度,没想到是这样。 果然,有福可以同享,有难绝对不同当。 宁向琛:“往后和景辰钦断了联系,在外头也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别露出我们家曾经和景家很熟的样子,避避风头,听见没有?” 宁染点了点头。 “行了,练你的琴,你真正专心的时候没人能打扰你。”宁向琛摆了摆手,把窗打开,点了一根烟。 宁染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在钢琴前坐下,指尖象征性地轻抚着琴键,开始演奏。 随着优美的琴声响彻整个练琴房,演奏者终是得以结束这胜利的一天。 “……” 翌日。 由于景家的事情传遍了沪城大街小巷,宁染回到学校,甚至没踏入校园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她。 “昨天的新闻你们看了没?” “当然看了,都轰动整个沪城了,人尽皆知,啧啧,真没想到景辰钦年纪轻轻竟然已经隐婚生子了,那之前还在学校对宁染……” “嘘,小声点,宁染在这。” “诶,你们说,宁染这算不算被三啊?景辰钦之前可是承认过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的。” “有钱人家的事谁懂啊?你看她上回不还是接受了景辰钦的道歉,收下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了吗,说不定她早就知道景辰钦在国外有了儿子,只是因为贪图他的身份和地位,就当作不知道罢了。” “是啊,之前景辰钦不还说过他们会订婚吗?” 这时,有一个短发女生默默插说了声:“可是,当初只有景辰钦承认他们两人是男女朋友,宁染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啊。” “这,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对于这些言论,好与坏,宁染在做出曝光景辰钦之前就有想过。 可不过是一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相比以后要长久和景辰钦相处,前者明显好很多。 宁染也不顾周围的议论纷纷,一天下来都是埋头上课学习,借着下课空闲时间,她翻了一下论坛,上面一切如常,没有关于景辰钦和她的新闻。 第63章 做梦都能笑醒 午饭时间。 宁染跑去宋恩恩外婆家吃饭。 宋恩恩这次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一个月后又得走,所以这段时间她也作为他们一家人的代表,时常回来陪外婆一起吃饭。 宁染本想着帮宋恩恩打下手,后者却嫌她做事不利索,让她去和碗碗玩一会,顺便陪外婆说说话。 宁染看着厨房里她都不会做的菜,只好答应,抱着碗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九九,吃点水果。”老太太步伐缓慢,不知何时端着个盘子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宁染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就站起身,想接过她手上的盘子,却发觉自己的怀里还抱着个小家伙。 “外婆,你不用这么客气。” “九九,这话才是我想和你说的。”老太太笑了笑,眼尾的皱纹都明显了几分,“你平时经常代替恩恩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顿了下,看了一眼身后的餐桌上放着一个大袋子,语气有点无奈:“实在不该再破费买水果,我一个老太婆也吃不了这么多。” “能吃是福嘛。”宁染边说,边笑着顺了顺碗碗的毛,“外婆,那我下次不带水果来了,我带熟菜,你看你这么瘦,就该多吃点才好。” “在聊什么呢?”宋恩恩戴着两只厚手套,端着一煲汤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餐桌上。 她象征性地吹了吹手,冲宁染喊:“九九,你过来帮我把这些水果放到一边去。” 宁染应了声,刚想把碗碗放下,坐在旁边的老太太噘着个嘴,瞥了她一眼道:“九九,不用帮她。” “谁让她不好好在国内念书非要跑去国外折腾,想见一面都难,我人年纪也大了,哪天说不定睡着睡着就去了……” “呸呸呸,外婆,你说什么呢!”在她说话的同时,宋恩恩已经把餐桌上的那袋水果拿放到了冰箱里,听到这些话不禁皱了皱眉。 “你健康着呢,而且我出国不是为了学业嘛,总之,我一个月后回去,再有半年就可以正式回来了。” 宋恩恩头一次这么认真地说出一长串的话,老太太愣了一下,摆摆手:“唉,我知道,可能是老了,就喜欢多唠叨几句。” “没事,我不嫌你烦。”宋恩恩闻言从后面弯身揽住她的脖子,开玩笑地说。 老太太顺势抓着她的手瞧了瞧刚刚偶然看见她用刀切水果时不小心切到的手指,却口是心非:“行了,一身油烟味。” 她扶着沙发起来,伸手向宋恩恩要围裙:“赶紧去处理你的伤口,我来炒菜。” “况且按你这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午饭,别饿着九九了。” 宋恩恩没好气地把围裙交到她手上,还“哼”了一声:“我看宁染才是你的好孙女。” 老太太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哼”了一声:“我倒希望九九是我的孙女,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我做梦都能笑醒!” “哎呀,你!” 宋恩恩火冒三丈,看着老太太进了厨房,宁染把碗碗放下,许久没感受到烟火气,即便是小吵小闹都让她的心里感到格外放松,她轻车熟路地拿出医药箱给宋恩恩,语气缓和道:“好啦,外婆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是关心你,你赶紧处理一下。” 宋恩恩凑到她面前,眨巴着眼:“你帮我嘛。” 宁染像给宠物顺毛,故意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哦。” “真肉麻。”宋恩恩有点受不了了,对自己刚刚的表情感到一阵鸡皮疙瘩,她接过药箱,笑嘻嘻道:“这种事我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 宋恩恩处理好了伤口,吃了一盘子的葡萄老太太正好炒了两道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红烧排骨和清炒土豆。 宁染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饭还被宋恩恩调侃了一番。 从宋恩恩家里离开,宁染在回学校的路上决定放纵自己一回,去沪城最新开张的网红奶茶店买奶茶让自己开心开心。 然而,她本以为在街道上远远看去的第一眼是奶茶店门口的长龙,却没想到是一场聚众。 好奇心大发,她凑了上去。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大概是来得晚,不明状况地问:“这是怎么了,碰瓷啊?” “是啊,人家车主都没撞到他,他自己就先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了,碰的还真假。” 宁染看了看还坐在自行车上载着菜的女人,又看了下据说“碰瓷”,还倒在地上蜷缩着捂住腹部的男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有人边录着像伸张正义,边帮着女人喊:“别装了,赶紧起来。” “我说,你也四肢健全,有这碰瓷的功夫还不如去打份工,干点正事。” “就是……” 议论声与指指点点如同洪水般向男人侵袭而去。 宁染混在人群中,对地上的男人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她看到他脸色发白,上面全是细密的汗珠,身子不停地颤抖,看起来很痛苦,不由联想到她当初胃病发作的模样。 她连忙拨开人群,还边说“让一下,谢谢”,朝里走,总算是彻底看清男人捂着的位置。 宁染瞳孔微紧,她不会认错。 她立马拿出手机,拨打幺二零的电话,有人见到想要制止她:“姑娘,这种情况你不要菩萨心肠了,他一碰瓷的只是装病,我相信,再装个几分钟他很快就会显露原形了。” 宁染全当他的话是耳边风,等待着对面接听电话后,自顾自地报了地址:“你好,有人在莘荣路103号因胃疼卧地起不来,现在急需救护车赶往医院治疗。” “好,麻烦你们了。” 放下手机,她连忙蹲下,一手护着男人的后脑勺,一手挡住他的脸,还边朝好几个拿着摄像头怼着男人的脸拍摄的人喊:“别拍了,他不是碰瓷的,是胃病,你们往旁边站一站让路,救护车一会就到!” 许是宁染的语气急切,漂亮的脸蛋上在说这些话时所表现出来的楚楚动人,所有人一时间都往旁边的空地站,只剩下自行车车主。 第64章 你还是老样子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直到宁染也弯身跟着车离开,救护车的背影落入群人眼中,震惊不已。 “那个人……好像是真的有病。” “你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在骂人?” 有人轻咳了声,说:“那个,刚刚录视频的,还是删掉,这应该不像假的。” 拍了视频的人讪讪道:“等结果,要是真的有病我就删了,要是碰瓷,我一定把视频发布到网上抨击他……” “……” 到了医院门口停车,宁染一路跟着推车的医生和护士前往手术室。 在手术门前,看着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宁染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又吐气,第一次体会到神经高度紧绷的感觉。 她这一坐下就是将近两个小时。 医院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通往她所在的手术室这一条通道却出奇的安静。 打破沉寂的声音响起时,宁染都不禁看了过去,一个年轻的男人近乎是用跑的朝她靠近。 与此同时,手术室大门开了,一个身着手术服的男医生走出来。 宁染下意识站起来,男医生看了看似乎是互不认识的两人,问:“谁是家属?” 跑来的男人早已凑到医生面前,他这才注意到宁染,回头一看,愣了三秒后,回答道:“我,我是。” “病人胃溃疡引起的胃出血,平时有做定期检查吃药吗?” “上个月做过检查,可他,他也没告诉我他有这个病,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能治好吗?”男人着急地问。 “手术很成功,术后需要住院一星期观察,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男人脸上的焦虑不安顿时烟消云散,连忙道:“谢谢医生,谢谢。” 待医生离开后,男人也不见了踪影,宁染缓了缓神,跟着护士把人送到了一间普通病房里。 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没多久,年轻男人拿着缴费单重新扑入她的眼帘。 似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男人再次呆滞住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后,他走到病床前,把缴费单塞进口袋里,看着床上憔悴的人,满脸忧愁。 看着这样的场景,尤其还是自己的老同学,宁染觉得有必要出声说一些暖心的话:“医生说,他没事,你不用太担心了。” “而且我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手术,现在也好好的,健健康康。” 男人望向她。 当初班级的最后一名,整天不务正业的男生也长成了高大挺拔的男人。 宁染记得他当年和宋恩恩的八卦劲有得一拼,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熟的人喊他“喇叭哥”,不熟的,一概就是“高三二班的武罗鸣说的”。 宁染很难把面前的人与记忆中事多的小喇叭联系在一起,所以当他正视她时,她回了一个微笑。 武罗鸣却有些躲闪她看过来的眼神,只是弯身帮病床上的人掖好被子,便边朝门外走边说:“我们出去聊聊。” 宁染随后而至。 刚轻轻地带上门,那个背影就转了过来,武罗鸣看着她,突然深鞠一躬:“谢谢。” 宁染被他的突如其来吓一跳,连忙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起来。 “你不用这样,今天要是换成别人,也一样会帮忙。” “不会。”武罗鸣低着的眼里流出一丝愧疚之意,声音渐小,“不计前嫌……你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 宁染只听见他后面说的那句话:“什么?” “我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我爸是碰瓷的,只有你,拨开人群站了出来,帮忙叫的救护车。” 宁染有些吃惊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啊,你为什么会……”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又顿住,扯了扯唇角澄清他的言论:“当今社会碰瓷现象太多,其实人人都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只是被蒙蔽了。” “可到底只有你上前了。”武罗鸣靠在后面的墙上,不由感慨,“宁染,你还是老样子。” 宁染闻言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打趣道:“怎么就老样子了,武罗鸣,你说清楚点,我不应该是越来越漂亮?” “嗯,是。”随着女孩没了女神形象的调侃,武罗鸣的心情总算缓和不少,没有刚见面时的窘迫。 宁染接着道:“你倒是变了很多。” “我?” 宁染笑了一下:“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这次见到老同学怎么这么腼腆?” 武罗鸣沉默了一会,眼里有挣扎和惭愧,他身侧的手慢慢地握紧成拳,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忽的看着她:“抱歉。” 宁染疑惑。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突然涌出脑海,当年,其实距离现在也并不远。 那是毕业季聚会,她作为班花迟了,被一众起哄罚喝酒,说了自己有胃病才逃过一劫,不过终是不想扫了这么多同学的兴,还是抿了一小口。 夜深,聚会是在ktv,她分不清是自己酒量太差还是空调温度太低,有些头晕。 耳边仍回荡着当今情歌女王的歌声,其中夹杂着几分吵闹,武罗鸣似乎在教训一个倒酒的服务生,她还没来得及看过去,男生突然被人揪住衣领,撞在桌上,桌上的酒杯酒瓶摔在地上,各种破碎的声音响彻云霄。 她的眸中只浮现一个高大冷漠,又有些熟悉的背影。 再回过神,是周围的人相继上前阻拦,她急忙朝持续处在上风的男人喊了一声:“景南暄!” 景南暄不为所动,拳拳到肉,狠戾的攻势让她感到心惊胆跳,她拨开人群,隔挡在他与倒在地上的武罗鸣中间。 “让你住手,没听见吗?”说是站在两人中间,她却是面对着男人,撇开这件事的对与错,这样一看,她现在是偏袒谁,一目了然。 景南暄被碎玻璃嵌入皮肉的拳头悬在半空中,颤了一下,果然没再动手。 她没看他,率先回头找了两个男生把被揍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的武罗鸣送去医院,其余人看见他们似乎是认识,也识趣,纷纷离开包厢。 第65章 是又在可怜我吗? 情歌最后一声落定,周遭的气氛安静到诡异。 她望向景南暄,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不同于服务生的白衬衫。 时隔三年,面前的男人早已没了当初少年时的青涩感,身形颀长却不瘦弱,五官立体,下颚线的棱角愈发硬朗。 突然,她闻到空气中蔓延着铁锈味。 低头一看,景南暄的左手不断往外冒血珠,她虽不理解他的大打出手,甚至觉得他的行为有错,却仍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你受伤了。” “先处理一下。” 景南暄没接。 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干脆抓住他的手想帮忙,然而下一秒,却被甩开,手帕飞出好远。 “不需要。”头顶落下的声音在耳边冷冰冰地炸开,宛如寒冬的雪霜。 她这才发觉,景南暄没变。 那双漂亮又幽深的眼睛依旧是这么冰冷,此时此刻还沾染着几分赤红,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时僵住。 景南暄从她身边经过,冷冽的气息逼近她,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她的肌肤。 “是又在可怜我吗?” 景南暄冷笑:“我揍他之前,先看到的你。” 不需要再多的解释她便明白了。 他是看见了她,想起她此前在黑夜的雨天撞见他的狼狈,他虽然为人冷漠,看上去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实则内心敏感,他觉得自己那天给他打伞是对他的施舍和怜悯,他视这样的感受为伤害,所以他是在她报复他,才揍的武罗鸣。 过后她两面为难,最终还是帮着景南暄向武罗鸣的家人道歉,希望能私下调解。 对于这件事情,景南暄始终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出面,只是把钱送到位,让武罗鸣做选择。 武罗鸣的母亲没有接受,坚决要告景南暄,可最后都被武罗鸣挡下来了。 之后,他们是否收下那笔钱她也不清楚,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今天。 可当年的事情,要道歉的,也应该是她,尽管已经说了千万次。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宁染直视他的眼睛,带着歉意道,“当年的事情,其实是因我而起。” 虽然具体原因不能说,但确实与她有关。 然而武罗鸣闻言相当震惊:“你……不知道当年的事?” “什么意思?” 看着宁染仍然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武罗鸣吃惊的眼神慢慢化为一声自嘲:“他竟然没告诉你。” 宁染一头雾水地听着他的前言不搭后语。 他? 和当年的事有联系的,就只有景南暄了。 “你说的‘他’,是我认识的,当年打你的那个……服务生?”她问。 “嗯,是他,但他应该不是什么服务生。”武罗鸣眼眶有些酸胀,再也不想瞒下去,“当年毕业聚会,他打我是原因的。” “那天我中途下楼去了一趟旁边的商店买烟,刚出门就遇到了我爷爷曾因赌而欠了好多债的债主,他们认出我,我拔腿就想跑,却敌不过他们三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的力气。 那个商店的老板也看见了,我向他求助他只是视而不见,也的确,那种情况谁帮了谁倒霉,铁定是要挨揍的,我在被拉到小巷前看到了你站在门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绝望了,却已经出声呼喊了你……” 武罗鸣的声音几乎是沙哑的,继续道:“那三个男人也自然注意到你,知道我是你的同学,更想上前把你一起拖到小巷里用强的,情急之下我只能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去哪都带着保镖,此时此刻正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可能是喝了酒,兽性大发,知道你动不得,便威胁我拍你的私照,不能霍霍也要用照片灭火,否则就把我打死。 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能答应照做,回去以后,我喝酒壮胆,还骂了你认识的那个人,随后我趁你喝了点高浓度的酒晕乎着,就拿手机探向你的裙底……” 宁染一时懵了。 武罗鸣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的耳边却已经模糊了一片。 任谁听到这里,再站在她当年的角度上想,后续浮出水面。 景南暄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报复她才揍的武罗鸣,而是看见武罗鸣在做那样的事。 只不过制止的方式太偏激,当时在场的人包括她在内,都认为他鲁莽又疯魔。 为什么他当时不解释?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太多的疑问在宁染心中堆积,渐渐形成了一座严丝合缝压着她的山,让她喘不过气。 景南暄是因为她打的武罗鸣没错,却不是因为他说的那番疑似报复,让她误解了他两世的话。 “宁染,宁染?” 宁染思绪飘荡的时间里,武罗鸣也说完了话。 因为景南暄和宁染认识的缘故,他以为当年的事早已传了个遍,这些年,他更是断了和所有同学的联系,他不想面对,也不敢。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确做过这件事,还是在当事人面前,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像是在等候判刑,却迟迟没等来结果。 武罗鸣抬头,发现宁染愣着,只好紧张兮兮地喊她。 宁染还是在他又一次出声才回过神,再看他的目光已然不同。 冷淡疏离,人间的高岭之花都不过如此,却唯独没有他以为的嫌恶。 “对不起。”可只有武罗鸣知道,这样的眼神才最直击人心。 “我明白,你知道这件事后很难原谅我,但我还是想当面和你,也为我曾经的软弱,道歉。” 武罗鸣又内疚又感到羞耻:“你一定很后悔,自己刚刚的善良救了一个曾毁了你的人。” “我的确无法原谅你。”宁染沉默了一会。 “但你的父亲是无辜的。”她又说,“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宁染作势要走,她现在还是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过,还是谢谢你把这件事完完整整说出来。” …… 宁染离开医院的第一时间就是点开景南暄的微信。 可停在他们的聊天框好半晌她都没能打出一个字。 她该怎么说,说什么。 第66章 铁树开花 抱歉? 对不起,我当年误会你了,外加上你说的那番话,我以为你是在报复我早前撞见过你的狼狈,谢谢你揍了武罗鸣,帮我守住了清白。 这不有病吗? 他们最近的关系,好像还不错,要是时隔这么多年了突然提起这件事,景南暄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自作多情? 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又恶化回到以前? 她现在是真正明白了景南暄从未对她有过恶意,所有的不过是她的错觉,又或是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她的好心在他看来并无帮助,只是拒绝的方式不友好罢了。 宁染思索了一会,最后只是发去一句话:[我们有空见一面。] 她看着对话框里没有上次的“正在输入中”,索性摁灭屏幕,拦了一辆车想回学校。 然而司机刚问了一声“去哪”,她也刚想开口,景南暄就像和她心有灵犀似的,回了消息。 宁染看着被点亮的屏幕,看着上面的一句,“就现在,来我办公室”,虽不知他猴急什么,但她也确实有话想和他说,她朝司机改口:“去盛势集团。” “……” 宁染还是第一次走进盛势集团内部,以前都是远远看着,就觉得这栋高楼宏伟繁华。 她又给景南暄发了一条微信,询问他所在的办公室楼层,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她盯着屏幕安静地等了十分钟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她索性走到前台,前台小姐看到她,礼貌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找你们景总。” “你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几楼吗?” 前台小姐闻言一怔,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孩。 她来这里做前台也做了两年,就没见过什么年轻貌美的女孩来找他们董事长,可半个小时前,董事长曾亲自吩咐下来,今天会有一位姓宁的小姐来找他…… 前台小姐:“这位小姐,你有预约吗?” “我没有。”宁染想把手机拿给她看,却觉得景南暄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微信给员工,又收了回去,“我都和他约好了,他现在还没回我,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方便……” 宁染还没说完话,前台小姐笑眯眯道:“小姐,你贵姓?” “我姓宁。” 姓宁! 竟然真是那位宁小姐!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前台小姐连忙摁着座机打电话,不一会,被召唤来的徐烬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徐助。”前台小姐喊道。 徐烬微微颔首示意,看向宁染:“宁小姐,请和我来。” 宁染点点头,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搭乘的电梯关上了门,前台小姐才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收回眺望的目光。 现在是上班时间,极少人进出,一楼大厅瞬间恢复安静。 守着门口的保安见状冲着前台小姐“嘿”了声,问道:“那是谁啊?” 来头不小。 “我哪知道。”前台小姐回答,挑了挑眉,“不过我猜,八成是我们未来老板娘,这么久了,我就没见我们老板有对谁这么上心过。” “你才来这几年?懂什么?”保安轻嗤,表示不相信。 前台小姐抱着臂看他,拐弯抹角骂他愚钝:“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 “不过。”宁染那张脸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前台小姐不由感慨,“还真是漂亮啊,也难怪老板铁树开花,我要是男的我也心动了……” “……” 宁染跟着徐烬一路上到公司最顶层。 “叮咚”的一声,电梯门敞开,宁染走在长廊上,虽知道景南暄不可能亲自来迎接她,嘴却没闲着,问:“徐助理,你们老板呢?” “我们老板还在开会,让我来接你到他的办公室,他随后就到。” 走到长廊的尽头,徐烬推开挂着“董事长”铭牌的办公室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染走进去,却有些无处落脚,她只是站在距离门口不到一米的地方,装作环顾四周,实则不知道自己该往哪站,往哪坐比较好。 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注意整间办公室的布置,不是她想象中的奢靡之气,而是简洁,却不显得俗。 徐烬给她递了一杯水:“宁小姐,老板说你可以随便看看。” “啊,不用了。”宁染接过,连忙拒绝,这回总算自觉地往沙发上一坐,“我坐着等他就行。” “那好,我还要给老板送一份资料,宁小姐,回见。” 宁染朝他笑着摆了摆手。 直到门关,隔绝了门外一切的声音,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冷清。 宁染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到桌上顺势起身,看了看景南暄办公桌后面的柜子,远远的,被关上的格子柜子放着书,展示柜摆放着一些小物件,最显眼的还是那条威震四方的龙。 她背着手,又转过身,看到一副写着“上善若水”的匾额。 她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宝放在包里,包在学校,宁染换了一个方向坐,坐到了单独的沙发座椅上。 她看着墙上的挂钟,这一看就是看着分针走到数字6,不多不少,门被推开。 冷冽的气息来至,男人身着黑西装,气场全开,一双本该妖冶而生动的桃花眼冷硬迫人。 宁染接触到他的目光,难得没有表面和内心同一时刻生畏。 她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开口道:“你开完会了?” “嗯。”景南暄自入门就缓和了脸色,把外套递给徐烬,松了松领带坐到她的对面。 徐烬帮忙把外套挂在晾衣架上,便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顺便带上门。 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两人。 宁染看了一下挂钟,此时是中午一点半,她又出声:“你吃午饭了吗?” 景南暄没想到她会问这些琐事,愣了一下,实诚道:“没有。” 宁染皱了皱眉,刚想训斥两句不吃饭不会伤胃吗,又惊觉对方可是景南暄啊。 “我请你吃。”她直接道,拿出手机,又有点尴尬,“那个,点外卖行不行?” “……” 宁染也不知道景南暄爱吃什么,可人家说了个随便,她只能硬着头皮根据他的气质配了个套餐。 第67章 我没有不喜欢你 如下。 桌上放着一碗米饭,一份清炒土豆和清蒸小排。 宁染看了看景南暄的面无表情,咽了一口唾沫。 “我看你,似乎不像是会吃油腻的人,所以……”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可景南暄只是边静静地听着,边拿着纸巾擦拭筷子,夹了一块小排。 “没事。”景南暄应道。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咀嚼,宁染突然有点紧张。 “好吃吗?” 景南暄喉结滑动了一下:“嗯。” 他继而低头把饭碗拿起来,问:“你说要和我见面,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宁染眉心微动。 她是这种人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口快反驳。 景南暄抬头,眼里有一瞬的错愕,转而又是一汪平静的深潭。 宁染这才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大对劲,还摆摆手,表示自己绝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相处的挺好的……” 她顿了下,抿了抿唇又说:“我们,难道还不是朋友吗?” 这回宁染真正看到了景南暄的惊愕。 在对上她眼里的正经和认真,他微微失了神,没有味道的米饭好像蘸了蜜,蔓延整个口腔。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声音清冽却不冷漠:“你是这么认为的?” “嗯?” “为什么不呢?” 宁染连甩两个问号,却见景南暄已然把视线转移回到了碗里的米饭,她以为自己说的话不会得到答案了,难得在景南暄面前放松地弯着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盯着桌上的小排看。 她的思绪又好像回到了武罗鸣和她说的话。 她再回过神,是听见景南暄说:“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有位置。” 宁染抬眼,却发现对面的男人依旧是保持着一个优雅的频率吃着饭和菜,仿佛她听到的只是幻觉。 可景南暄冷淡的脸上平添几分温色,又打破了她的想法。 这话听上去多多少少有点暗昧,宁染咽了咽唾沫,重新坐直腰板,还清了一下嗓子,一脸的真诚里带着些严肃道:“景南暄,我有话和你说。” 不等景南暄回应,她又说:“其实我在今天之前,一直对你有误解。 觉得你心思过于敏感,想得太多,总觉得别人对你的关心是同情和怜悯,觉得你报复心强,觉得你整天都板着个脸,不讲理,做起事来还毫无人性。”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重生时见到他的第一感觉,她都是害怕他的。 毕竟像是在说人家的坏话,宁染其实不太敢看景南暄的眼睛,语调停顿了一会,继续道:“我承认,我之前是很怕你,但我发现这段时间和你相处的很愉快,你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所以,我觉得,我们既然都是朋友了,就应该无话不谈。” 宁染突然话锋一转,她还是想让他亲口告诉她当年揍武罗鸣的真相:“三年前在清色ktv包厢里,你出手打了我的同学,是不是因为他偷拍我?” 景南暄眼里的几分抗拒之色被她捕捉,她看着他动了动唇,本想问他是不是讨厌她,但“讨厌”这个词不好听,还会让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变得紧张,出口时便换成了:“我知道你想否认,景南暄,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女孩的眼睛如清澈能见底的清泉,不掺杂一丝污渍,她是很认真地问他这句话。 “没有。”景南暄声音低哑,薄唇微张,再开口时有些艰涩,“我没有不喜欢你。” 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氛突然变了调。 “我没有不喜欢你”。 尾音仿佛还在空气中打转。 宁染怔了一下,耳根子不由红了大半。 这话明明是她问的,怎么到头来变味了呢? 她连忙拔高音量,回归正题:“所以……当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景南暄“嗯”了一声,薄唇微扬,仿若三月的桃花朵朵开,一片盛大的桃花雨将至。 “是因为你。” “……” “是因为你”。 宁染直到离开了盛势集团,在课室里听着老师讲课都没从这句话里缓过来。 虽说她现在已经决定把景南暄当朋友来处,不,相处,但这几个字听上去,尤其是语气,的确有点超出朋友的范围。 很快下了课,宁染被辅导员喊去办公室,后者交给她一张疑似演讲稿的纸张。 “宁染,下周周六,鹤颂传媒要来我们学校举办周年庆,届时他们签约的新人会登台表演,时间紧迫,任务紧急,他们需要一个主持人,虽然我知道有偿对你来说无所谓,但我只信得过你,你可以接受吗?” 宁染本不想接受,觉得自己忙不过来,又要给动画电影配音,还要抽时间去找温浅学防身术,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结果听到“有偿”二字,立马应下:“当然。” 这年头,谁不向有钱的大佬低头? 然而,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小钱钱上,忘了鹤颂传媒有邵梓潼这么一号人物。 周年庆现场租了他们学校专用于室内演出大厅的场地,宁染身着红色长裙,左边香肩小露,锁骨如弯月一般迷人分明,长发乌黑,被精心打理卷出漂亮的弯度披在背后,脸上只化了淡妆。 她站在场下,指挥着台上做着收尾工作的学生,她的皮肤冷而白,在比较昏暗的地方也尤为显眼。 说是公司内部的周年庆,鹤颂传媒还是操纵了一台无人机对现场进行全方位拍摄。 艺人在娱乐圈混久了,即便今天是真正的私人聚会他们也会维持自己的形象,人人进场都像是走在红毯似的光彩照人。 这些场景并没有落入宁染眼中,此时此刻,她正整理着自己的妆容,为上台做最后的准备。 临近七点,天色渐暗,大厅的灯色璀璨夺目,舞台被红色的帘子遮挡,随着秒针踏出数字12,帘子被卷起,迎来被精心设计的舞台,拿着话筒和稿件的女孩站在台上,气场丝毫不输给台下任何一个人。 灯光下她的皮肤如瓷白,小小的耳坠折射细碎的光,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摇曳。 第68章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还未出声,就引得台下一片议论。 “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约的艺人?”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啊。” “都说是新签的,你怎么会见过?” “哎,可是我之前看我们公司新签约的女艺人全照,我对她是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生得是真的挺俊俏,有梁影后当年的影子……” 听着台下的闲言碎语,宁染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她举起话筒放到嘴边,红唇娇美,动听的声音随着话筒传到大厅每一个角落:“大家晚上好。” 许是她的声音就像乐曲美妙的旋律,台下的嘈杂立马安静下来,紧接着,是一阵鼓掌声。 唯有一个人,不在台下,美美地候着场却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台上主持。 宁染? 邵梓潼眉头一皱。 这才想起来宁染是戏剧学院的学生,而且就宁向琛那股爱出风头的劲,宁染一定是播音主持专业的佼佼者,会做鹤颂传媒周年庆的主持人不奇怪。 而宁染注意到邵梓潼是在她说完开场词,报出第一个节目后走进后台,回头看见的。 邵梓潼就是第一个节目的表演者,她身着洁白的长裙,两边的吊带是蝴蝶结的设计,齐肩发被接长,先前的乌黑染成了奶茶色,卷曲的发尾垂落在肩上,略清淡的妆容显得她温婉知性。 她拿着话筒,演唱《不将就》。 邵梓潼的确是天生的歌手,起伏有序的女声演唱着这首歌都格外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就代入了感情。 不将就,指的是如果最后不是他\/她,那也不要将就选择别人。 一曲结束,台下先是安静片刻,紧接着鼓掌声响亮而热烈,宁染不得不承认邵梓潼唱得好,只是重新走进舞台中央,看着邵梓潼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她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抹不好的预感闻声而来,邵梓潼突然侧身抱了抱她,然后拿起话筒,声音清甜道:“好巧。” 宁染不懂她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况且她现在带给自己的,宁染也不用看就知道台下是什么反应。 毕竟都是混娱乐圈的人,台下面对这样的场景无人起哄,只是好奇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邵梓潼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怔了半秒不到望了望台下,笑着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一个旧友,我们好久没见了,再次重逢有点激动。” 台下恍然大悟,宁染却表情淡淡地看着正给自己找镜头的邵梓潼,也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待周年庆的表演部分结束,台下也开始了小型的交流酒会。 宁染被邀请参与活动却婉拒,刚回到后台更衣室就撞见了邵梓潼。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邵梓潼微笑,脸上的欣喜半真半假。 宁染也没必要看着她这副虚伪的表情而不高兴,弯了弯唇角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找,是我们副总想见见你。”邵梓潼带笑的眼神划过一丝锋利。 宁染沉默了一会,把便服放下:“那请带路。” “……” 回到大厅,走进人群中,邵梓潼在两个正举杯交谈的男人面前停下脚步。 “张副总,宁染来了。”她对身穿黑衬衫的中年男人说,让出位置,让男人看见宁染的脸。 被称为“张副总”的男人宁染有印象,之前在鹤颂传媒的走廊曾见过他的照片和从业资料,名叫张孟翎,主要负责鹤颂传媒挑选艺人的工作。 “宁小姐。”张孟翎在对上她的目光之前,扫视了她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男人伸出的手,宁染礼貌性地回握:“你好。” “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你很漂亮,我接触过你们学校的播音主持,你的业务能力很强,在这方面的专业程度也很突出。”张孟翎毫不避讳地夸奖道。 “你过奖了。” 宁染没有看见站在她身旁的邵梓潼脸色有些不好看。 在台上做出拥抱的动作,本是想看看她在面对特殊状况会不会显露出一丝不好的情绪。 更何况她上次刻意去宁家,她们两人的见面她知道宁染说对她没印象是故意的,所以那个拥抱,也是为了膈应她,可惜很失望,宁染的淡定确实超出了她的预想。 结果就是这一个举动,却让他们副总注意到了宁染,虽然不想承认宁染的颜值,更说不准是早早就被吸引了,但怎么说,最终都是由她一手促成的。 张孟翎的眼神她不会看错,是想签了宁染做艺人,并亲自管理。 果然,张孟翎在一番夸奖后把话题往签约艺人方面引导:“宁小姐,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不应该局限于主持,应该站在更耀眼的地方,比如,可以上电视的领奖台上。” 宁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旁边有服务员端了酒,她接过一杯,向张孟翎的示好碰杯,却委婉拒绝:“我认为人只要有能力,主持人这个专业也可以站上更高的领奖台。” “可台下,乃至电视机前的人只会注意到领奖台上领奖的人,你该是那样的人。” “抱歉。”宁染抿了一口酒,草莓果酒的香甜充斥口腔,甜而不腻,她失笑,“我选择这个专业只是喜欢,不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 “毕竟,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 张孟翎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宁染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算再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会发出二次请求。 宁染回到更衣室里换了便服,拿着包走出大厅。 因为决定了要和景氏集团断干净后,宁向琛这几天都格外的忙碌,宋叔也去帮忙了,没空管她,她上学放学便都是一个人解决。 宁染看着手机,刚出了校门,今晚因为是鹤颂传媒内部的周年庆,学校暂停了学生的课程,此时此刻校门里外难得安静。 这种情况下,只要见到一个人就不会显得四周的气氛冷清,也使得宁染抬眼就注意到站在树下,被遮挡住了光的地方的两人。 第69章 真正的家 她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半个小时前刚引荐她给张孟翎认识的邵梓潼,另一个…… 宁染辨识了一会,认出了,思绪却被拖回许久之前。 乡间的小路,野花与杂草,隔壁屋看门的大狼狗时不时冲她喊一声……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除夕夜,围着粉色碎花围裙的母亲在灶台前用大火炒菜,到她腰间这么高的女孩在旁边收拾碗筷,迎接团圆饭的到来。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隔壁家的小胖在女孩刚把碗筷放在桌上,想坐下时闯入他们家门,把她挤到一旁占了她的位置。 女孩也不甘示弱,用力把他推倒,除夕夜晚圆滚滚的小胖被碰了一鼻子的灰,势要她好看。 最后还是从城里买了鱼的父亲回来把两人分开,香喷喷的松鼠桂鱼让两人和好如初,坐在一块品尝着美味。 这些事情自回到宁家过着厌倦而窒息的生活,宁染就没有再回想起,现在涌现出的记忆碎片还是很让她感到温暖。 那个时候,虽住的没有在宁家好,没有郁宁别府华丽,却是真正的“家”。 宁染苦涩地笑了笑。 不远处,那个和邵梓潼站在一起的女人,是她以前的母亲,闫思英。 这么多年,宁向琛早让她和他们断了联系,抹杀了他认为她不耻的过往。 宁染有些恍惚地看着女人,她年轻时的美貌还历历在目,可现在的她脸上的皱纹明显变多了。 宁染自己都没有发觉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已经抬脚向两人靠近。 她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我说了,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不要亲自来找我!”邵梓潼压低声音,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烦躁。 闫思英眼里有被数落的歉意,她将一个被包装纸包裹了好几层的东西拿出来,轻轻道:“潼潼,我来是为了把这个东西交还给你,上次你回家,应该是走的太匆忙把它落下了,我想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 邵梓潼没接,也几乎是女人的话音刚落,像是唤醒了她什么不好的回忆,她把东西拍掉在地,一脸愤怒:“就是一个破耳坠,我现在也签进了鹤颂传媒,他们会把我培养成最红的歌手,以后什么样的戴不起?!” “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丢了一个耳坠就世界崩塌没钱买新的了?” 闫思英声音颤抖:“潼潼,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没空和你说这么多,你以后不要私下来找我,容易被记者拍到,每周回家的时间我清楚。”邵梓潼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女人却在这个时候拉住她的手。 “潼潼,我…我还有话和你说。”闫思英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你爸爸上周晕倒,去医院检查是心脏病,你工作忙,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你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你爸爸和我都很想你,你这周抽空回来看看他好不好?” 邵梓潼的目光落在那只被她抓住的手臂上,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 待她抬脚,宁染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一片比较空旷的地方听着她们的对话听了很久,她连忙低头看着手机,邵梓潼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往学校里走。 宁染看着她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手机屏幕上的灯光把她的脸照得很白,只是有些鬼怪的视感,她再次望向闫思英。 女人草草地略过了视线,却始终没认出她,不知为何,宁染总感觉她的眼里含着泪。 她只见女人蹲下,缓缓把那个裹了好几层包装纸的耳坠拿起来,转身离开。 宁染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冲动。 …… 次日清晨,宁染看着宁向琛的车离开,她随后出门,在院子里的佣人喊住她:“宁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宁染挑挑眉邀请:“我去图书馆,今天宋叔不在,没人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了,要不然,你接上?” “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佣人的脸明显因为她说的这番话僵了几分。 “逗你的。”宁染笑笑,她隐藏得太好,是否出自真心,相信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离开,脸上带笑的表情瞬间变淡。 她今天打算回她多年前的家,不仅是怀念,还是为了看望她的……养父。 无论是不是看望,买礼物都是自己的一点小心意,心脏病可以吃一些新鲜的水果,刚巧宁染也记得闫思英喜爱榴莲,每年榴莲卖得最好的时候她都会忍痛卖一个回家品尝。 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口味这一点上颇为相似。 她记得小时候她眼巴巴地望着,闫思英都会把榴莲最香甜的那部分给她吃,然后捏捏她的脸,反咬一口说她年纪轻轻就和老母亲抢食了。 总之,既然如此,宁染决定前往水果店挑选礼物。 根据宋恩恩的推荐,宁染看着地图来到一家水果店,据宋恩恩说,这个水果店卖着全市最好又便宜的水果。 水果店的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系着围裙,此时此刻正接地气地坐在一张木板凳上挑选着一筐一筐刚新鲜搬运来的圣女果。 他看见宁染走进店里,开口道:“美女,需要什么水果?随便挑。” 宁染颔首,看了看四周,却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问:“你这里没有榴莲卖吗?” “有,还在箱子里呢,刚吃了早餐出来开店,这不是圣女果还没挑选完,没来得及把榴莲摆出来。” 中年男人朝她的方向走来时,还忙不迭把手上的水珠往围裙上擦擦,走到她身后的箱子堆里搬出一个写了大写“l”的箱子,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宁染见状连忙上前帮忙,直到箱子被放到地上,中年男人冲她笑笑:“谢谢啊。” 宁染:“没事。” 看着男人把箱子打开,大小不同,颜色也深浅不一的榴莲扑入眼帘,看得她有点眼花缭乱。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道,“老板,你帮我选一个,大小适中,口感香甜的就好。” 第70章 错吻 “可以。”男人俯身,很快选出一个她所说的精品,“这个怎么样。” 宁染象征性地看了看:“嗯,就这个。” “我去看看苹果。”她又走出店外,摆在架子上的苹果一个个又大又水灵,红彤彤的外表上还挂着新鲜的露水,她从旁边取了一个塑料袋,开始挑拣。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某公司地下停车场开出,坐在车后排的男人斜支着额角,眸眼轻合。 显然是很多天没有休息好,他的眼底下有一轮淡淡的青色。 自从景家出事,尤其是他以盛势集团的名字在背后捅了蓄谋已久的一刀,给景氏集团重创,也是把盛势集团推上风口浪尖。 虽然盛势集团在沪城的正面影响力很大,但遇到这种事情,也避免不了有些记者故意写出阴谋论的新闻,所以这几天他都在东奔西跑,亲自给盛势集团旗下各个产业喂一颗定心丸,不要被负面新闻所影响和摆布。 一时的放松景南暄也无法入睡,他捏了捏疲惫的眉心,把目光投向窗外。 倒后的景象落入他的眼中,今天的阳光明媚,路边有几颗比较大的树绿叶繁茂,光顺着缝隙在地上洒落光斑,还未长成的小树遮挡不住身后的店铺,一个名为“四季良品”的水果店显露出来。 不仅仅是水果店与众不同的名字,站在店门外一旁的女孩姣好的身影也为店面打下招牌。 景南暄晃了晃神,明明车还在前进,视野里也不见了女孩,脑海中的她却挥之不去。 他滚了一下喉结,突然开口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在前面掉头,你下车。” “……” 宁染挑了几个自认为不错的苹果,和榴莲一块结账后,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 拎着两袋子过重的水果也有些累,她把东西放在长椅上缓缓,然而公交车的影子没见,却等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 黑色的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下时她就有预感,随着副驾驶的窗在她眼前缓缓降下,露出男人清淡又漂亮的眉眼。 “景南暄?”宁染心中的疑惑一念之间从口中蹦出。 “好巧,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 “在这边办点事。”景南暄声音清冽,有一种初冬时的风的感觉,“回家?我送你。” “……不用了。”宁染拒绝,“我不回家。” 景南暄态度强硬,要是不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会觉得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倔:“不回家也应该是往我前进方向走。” “上车。” 刚刚一直不见踪影的公交车从不远处驶近,宁染知道自己不上车景南暄也不会走,没辙,只好拿着水果想打开车后排的门。 然而手还没碰到门,景南暄的声音又响起:“坐副驾。” 宁染愣了一下,也没察觉这句话的微妙气氛,人家的车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答“好”,便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只是两手拿着袋子,其中一个还是榴莲,放在腿上容易被扎,她手忙脚乱地想系安全带,车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诶?” 她心惊,连忙看向四周有没有摄像头,同时也用水果给自己挡了一下,好在这段路没有摄像头,她刚急着空出一只手又要去拉安全带,车缓缓靠边停下。 景南暄看着她拿着的两袋子,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买了榴莲?” “嗯。”宁染注意到他的表情,“你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味道?” “不是,把东西放到后面。” 宁染“啊”了一声:“我放脚边就好。” “等会我在汽车站下车,这样方便。” 景南暄沉默了一会,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淡声道:“目的地。” “嗯?” “去哪,我送你去。” “不行!”宁染语气激动道。 她去的地方可是乡下,虽然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不少的苦日子,听了她说出实话后也不会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但他今天开的可是豪车啊,乡下的沙尘多,弄脏了以他的性格就算不会让她赔,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景南暄闻言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平静而幽深,宁染却被看得后背一凉,也意识到自己没把控好自己的情绪,咽了口唾沫,笑了笑:“你不是还要上班吗,我不想让你迟到,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是老板,而且我今天休息。” 宁染:“……” “我不想麻烦你。” 景南暄一口回应:“不麻烦。” 行。 宁染无话可说了,干脆躺平:“你开后尾箱,我下车放水果。” 说完,景南暄却接过她那两袋子,开了车门下车,趁着他离开,宁染敲了一下脑门,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如此,反正搭他的顺风车下乡已是定数,她呼了一口气,便不忘去拉安全带要给自己系上,然而这安全带也不知怎么,如何拉都拉不上。 于是景南暄重新回到驾驶位上时就看见这一幕。 女孩拽着安全带,手上使劲,就连那张漂亮的脸蛋都在用力,轮廓线条格外僵硬。 景南暄险些失笑,见她一股脑儿都在扯安全带上,没有看到自己,他有心想看看她不一样的一面,大概一分钟后,他朝她的方向前倾身,磁性的嗓音也同时响起:“我来。” 宁染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心一跳,猛地回头,景南暄俊朗的侧脸在她眼中放大,她吓得下意识往后靠—— 奈何座椅的靠背之前被徐烬调得笔直,她就算再怎么往后也躲不开,她的唇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景南暄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一手已经碰到了安全带,他喉结动了下,转头看着她,眼里有片刻的错愕,残留在脸上的余温却如同星火燎原般滚烫而真实,可他像是顾及她会觉得尴尬,很快压下了心里的躁意,恢复平静。 他摸到安全带内测的一个开关,点开,一大截安全带顷刻弹了出来,他带着安全带绕过她的肩膀,灼热的气息倾洒过女孩的脸颊,最后把安全带给她系好,他还说了声:“可以了。” 第71章 小染,这是你男朋友啊? 宁染身子有些僵硬,左侧最柔软的地方乱跳个不停,她动了动莫名其妙发麻的唇,脑海里一分钟前的画面仍挥之不去。 车里明明已经开了空调,她却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站在太阳底下暴晒,脸烫的就像要中暑了。 她不敢呼吸,憋着一口气说:“抱歉……” 她的声音很小,景南暄也觉察到她明显的不自在,甚至是想逃的心理。 他把安全带系好,决定把目光重新投向前方,不看她,放轻松地转移话题:“不是说不回家了吗?报地址,我送你去。” 宁染也看着前方,两手空着,总要找点什么牢牢抓住,她攀上安全带,说:“欣象村。” “……” 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迈巴赫驶进欣象村村口。 除去景南暄知道她要回曾经住过的家看望自己的养父母,态度强势地去了一趟商场买礼物,一路上,两人或许是因为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心照不宣,气氛也格外安静。 只不过仍在行驶的迈巴赫吸引了不少过路的人的目光,这年头,许多人都能认出豪车的品牌,于是在看见这么一辆迈巴赫进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震惊。 宁染坐在车里,一到记忆里的地方,不由自主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景象,先是看到看着他们的车的人一个一个目瞪口呆,随后活动的嘴型似乎是在惊诧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有本事,当上了大老板。 看着他们炙热的视线,宁染总感觉那些视线已经穿透了窗户投向她,她许久没有回来,这里变化很大,最明显的还是路两边的野花和野草都已经被铲除了,道路变宽了不少。 宁染远远就看见熟悉的房屋,这些年家家户户的经济都变好了,房屋虽大体看上去还是原来的造型,和过去相比却已然焕然一新。 白色的墙漆,方形的窗户,整个村子里最显眼的红房顶…… 直到车停在了那房屋门前,几个自从看见他们的车就跟在身后的人个个探出头,了然一切。 他们早就听说这户人家的女儿被什么公司的经纪人看上,准备要做大明星了,有福气啊,这么快就开上豪车了! 在众人期待又八卦的目光下,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宁染下了车,她本想着到后尾箱拿水果,却没想到先撞入了一群人的眼中。 相比面前一群人的大眼,宁染表现的还是比较平静的。 “这,这这……”一个穿着花衣服的老太太看着宁染的脸,不可思议地比划着手指。 一个中年男人替她奇怪道:“诶,我上个月还见过英姐的女儿呢,我记得人不长这样啊。” “我听说现在有不少女明星为了追求完美整容的,英姐的闺女是不是整容了?” “不对啊,整容又不是换脸,哪有人的脸上会看不出一点原先时候的痕迹?”一个刚起床还素颜朝天的女生讶异,继而小声嘟囔:“而且,她好漂亮,气质和邵梓潼完全不一样,不过如果她真的是邵梓潼,那只能说明她整的还成功的……”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另一个中年女人拍了一下女生的背,生怕漂亮的姑娘真的是邵梓潼,在人面前议论人家实在是不妥。 更何况她也知道邵梓潼的脾气,平时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是好惹的,要是被人议论了长相岂不会大发雷霆? 现在的邵梓潼就更不一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 宁染听到这些声音,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邵梓潼签进了鹤颂传媒做艺人,资源肯定好,能开得起迈巴赫这种顶级豪车,还停在这个位置,只能是她无疑。 宁染想想,只是一笑,再次对上这么多人的目光,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邵梓潼。” 她继而在人群中找到一个面相看上去比较熟悉的人,喊道:“蒋奶奶?” 她口中的“蒋奶奶”闻言眨了眨眼,知道她是在叫自己却仍没能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宁染只好表明身份:“蒋奶奶,我是小染。” 小染?! 蒋青媛神色怔然,面前的女孩长大了,五官比以往要更加精致,亭亭玉立的,她只能找到一点点的相似之处与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合。 一念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看着她离开却无能为力的场景。 她没有家人,她一直把女孩当成自己的孙女看待,意识到女孩要真正离开的那天,她哭了,女孩却依旧很听话,笑着擦她的眼泪,还送了一条自己织的围巾给她,让她保重身体,一定会再见的。 这些年日复一日她都没再见过她,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她以为她都要忘了这个曾给她带来过温暖的女孩了。 蒋青媛吸了吸鼻子,却不知宁染是何时来到她的面前,抱住了她。 “蒋奶奶,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蒋青媛张了张口,却激动得怎么都说不出话,她的眼眶渐红,溢出泪水,手有些颤抖,回抱住女孩。 “小染,小染……”再出声时,她只能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以表自己对她的想念。 这时,景南暄下了车,身形颀长,不凡的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他很快又吸引了还没从宁染身上回过神的目光。 他从后尾箱拿出两袋水果,走向已经松开了拥抱,互相望着对方的宁染和蒋青媛。 蒋青媛摸了摸她的脸,声音哽咽:“小染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 宁染笑笑:“所以你刚刚才没有认出我?” “别哭了。”她用指腹勾走老太太眼底的泪水,“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对对对,我不哭。”蒋青媛笑着随意抹了两把老眼,只是她在抬头时,看见女孩身后站着的男人,愣了一下。 “您好。”景南暄也接触到她的目光,主动示意。 宁染回头看着他,神色微怔。 看着两人眼神之间的互动,蒋青媛立马明白了什么,笑眯眯道:“小染,这是你男朋友啊?” 第72章 人漂亮眼光差 “啊?” 宁染错愕,急忙摆摆手表示他们两人不是那种关系:“不是不是,我……” “他是,是……”宁染卡壳,咽了咽唾沫又道:“是我的,男性朋友。” 景南暄和蒋青媛两人的表情是别样的精彩。 看着景南暄望向宁染的眼神,蒋青媛意味深长冲他笑了笑:“小伙子,看来你还得再加把劲啊。” “蒋奶奶……”宁染脸都红了拉住她的手,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紧张。 她和景南暄之间好不容易没了误会,这玩笑可不兴说。 蒋青媛当她是害羞,没再打趣,回拉着她要走出人群。 当年宁染和邵梓潼抱错,宁染重回豪门的事整个村子都有所闻。 “小染,多少年了终于回来了,还记得我不?”一个身着黄色长裙的女人道。 “张婶?”宁染有些不确定,见女人神色欣喜,她夸道:“越来越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女人咧开嘴笑:“还是你会说话!” 随后一个男人把女人挤开,笑眯眯地对着她问:“小染,我是李叔,你这么久没见到我,我是不是更帅了?” 没等宁染回答,被推开而穿着高跟鞋差点摔倒的女人很不满:“李大头,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哎你这婆娘怎么说话的?” 眼看着两人跟从前似的说不过两句话就要开始吵架,宁染连忙往中间站:“好了张婶。” 她先看向女人,随后又对男人说:“是,李叔确实是越来越帅了。” “听见没?”男人得意地朝女人挑挑眉。 女人吐槽道:“小染,你人长得漂亮,怎么眼光这么差?” “……” 毫无疑问又是一场劝架,宁染最终被蒋青媛解救出来。 景南暄在一旁看了全程,他能感受到宁染虽是被两个大人夹击在中间很为难,但这时候的她是真真正正的快乐。 看着蒋青媛因为宁染的回来喜笑颜开,有人也替她高兴,顺带起哄道:“老蒋,孙女回来了今晚不得摆个宴?” “行啊,大伙今晚都来我家吃饭!”蒋青媛招呼道。 听着众人欢呼雀跃有的饭菜吃,宁染皱着眉晃了晃蒋青媛的手,语气担忧:“蒋奶奶,我待会就走了,不用这么麻烦。” “更何况你年纪也大了,就别瞎折腾了,容易累着,这样,我出钱在外面包个厢,就以你的名义,你们晚上就去吃行不行?” “不行!”蒋青媛一口拒绝,老太太机灵,还顺带反驳道:“我年纪是大,但我手脚利索,这不是还有你和你男……你朋友嘛,两个小时内就能做出满汉全席,再说了,外面的东西哪有我做的好吃?” 老太太语速快,差点把心里那点想法都说出来,好在脑子也转得快,想了不到半秒连忙拐弯。 宁染有些无奈,也不知为何,看向了景南暄,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语惊人,希望他能找个借口,替自己好好劝劝话。 然而景南暄接触到她的目光,眸眼里一汪平静无波的冷泉只是微微泛起涟漪。 下一秒,他朝着老太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看看人家!”蒋青媛见有人和她站在同一战线,冲着宁染扬了扬鼻子。 宁染脸上的无奈又增了几分。 “行了,你今晚必须吃了饭再走,没得商量。” 看着蒋青媛发号施令,宁染只好举起一只手做投降手势:“好好好,都听你的。” “怎么这么热闹?”这时,一道男声响起,在他们前进的方向。 宁染看见了一个身穿深色t恤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停在家门口前的迈巴赫,继而往他们的方向看来。 明明周围有许多人,他们却对上了彼此的目光。 时隔多年,中年男人的脸上横生了不少皱纹,或许是患病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沧桑。 他没认出她,只觉得有点眼熟。 宁染已经上前了一步,可惜看着男人却欲言又止。 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称呼? 蒋青媛替两人着急,“哎呦”了一声,冲男人喊道:“老邵,小染啊,认不出来了?” 邵桉丞怔了三秒,再次慢慢地看向宁染的脸,恍如隔世般,那个小时候整天跟在他身后的女孩长大了。 “小…小染?”他震惊不已,谁知刚唤出这个昵称,身后“啪啦”一声,一只专用于装狗粮的塑料盆摔落在地。 在场的人通通闻声而去,闫思英就这么站在家门口,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以及,耳畔还回响着“小染”这两个字。 “阿英!”看着她突然跑回家中,邵桉丞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先后离开她的视线,宁染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肩上传来一道让人心安的温度,景南暄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也不知是不是在追随着她,可这个无声的安慰也让她舒坦了不少。 蒋青媛看了看两人,叹了一口气,握住女孩的手腕带她往俩夫妇离开的方向走:“走。” “……” 即便是得到了同意重回原来的家,看着原先没有的客厅,还坐在沙发上,宁染也感觉不太真实。 闫思英给他们分别倒了茶,此时此刻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邵桉丞则睡在立起来的躺椅上看着报纸,和他们待在客厅里一言不发,更多的也是过了太久,不知该和这个养了这么久却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说什么,可她离开,他们夫妻没有一刻是不想念她,更何况……只是她回来的太突然,他一时找不到话题。 气氛逐渐陷入僵局。 蒋青媛也觉得尴尬,说不出什么话,最后还是宁染本人打破沉寂:“您这段时间的身体还好吗?” 邵桉丞一直都看不下报纸,因此宁染一开口,他便立马看向她:“嗯,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好什么好,上周都晕倒差点叫救护车了,心脏病发作!”闫思英在厨房都听到他说的话,走出来没好气地说。 邵桉丞摸了摸耳朵:“行了,你说这么大声是不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有病啊?” 第73章 你暗恋她? 闫思英眉头一皱,不干了:“你曲解我的意思做什么?” “哎,家和万事兴啊。”蒋青媛总算能插上一句话。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最后“哼”了一声,谁也不搭理谁。 宁染笑了下,他们还是没变。 小小的曲折过后,闫思英把新烧热的茶水放到桌上,找了张椅子坐下。 她总算正视起宁染,只是眼底有愧疚露出,迟迟没有开口,最后叹了一口气,问道:“小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宁染闻言,不知为何在宁家生活这些年的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涌现,她不好,却回答:“挺好的。” “您呢?” “我们也挺好的。”闫思英挤出一个微笑,宁染仿佛又见到了昨天那个苦苦哀求邵梓潼的母亲。 “喝,喝茶。”闫思英急忙略过话题,想重新给桌上已经空了的茶杯倒茶,却在看见与他们这里的气场完全不符的景南暄,黑衬衫,西裤皮鞋,虽不知道价格,但穿在他身上透着一种禁欲感,就好像贵公子,却比一般贵公子的气息要强势恐怖许多,不由咽了口唾沫。 想到蒋青媛告诉她,停在外面的豪车车主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更让她不得不去思考他处在沪城的什么地位,又有多么危险。 宁染注意到她的不自在,看了景南暄一眼,主动介绍:“他是我的朋友,这次也是多亏有他,我拿着榴莲去汽车站也不方便,是他载我回来的。” 宁染知道景南暄面无表情的时候是会吓到很多人,她只好尽量说点他的好话,让人知道他是个不苟言笑,面冷心热的人。 闫思英听到这些话也的确对景南暄稍稍放下戒备,屈指把倒好的热茶往他的方向挪了下:“你的茶。” 景南暄颔首,礼貌地双手把茶杯拿起:“谢谢阿姨。” 闫思英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中午留下吃饭,我去准备。” 说完,她回身要往厨房里走时,对邵桉丞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继续拿着报纸看起来。 宁染捏着衣角,看着闫思英的背影,忽然站起来,朝她走去:“那个……我来帮您。” 闫思英没有拒绝。 随着两人走进厨房,蒋青媛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要离开。 邵桉丞见状道:“蒋姐,不留下一块吃饭?” “不了,早上吃多了还没消化。”蒋青媛象征性地摸了摸肚子,拒绝了,“晚上记得上我那吃就行。” “还有你,小伙子。”她继而看向坐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发着呆的景南暄,“你也要记得来,把小染给我带上。” 景南暄“嗯”了一声,也跟着她出了门:“蒋奶奶,我送送您。” 两人先后走出大门,走在乡间小路上,蒋青媛把手背在身后,笑了笑道:“小伙子,也认识你有半个小时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景南暄。”景南暄回答的声音低沉,语气却无比认真,“风景的景,南方的南,寒暄的暄。” “好名字啊。”蒋青媛像捧场似的,音量颇高。 “小染……”她念叨了一下,又突然道:“我叫你小景怎么样?” “都可以。” “可以就行。”蒋青媛又笑,两人走到树木茂盛的地方,她抬头看着绿叶,深吸一口气。 “小景啊。” 蒋青媛看向他:“我问小染没用,我就想问你,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或者,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景南暄略长的眼睫轻飘飘垂落,眼底被覆盖一小片阴影,他抬头,眼睫往上翘,眼里的情绪却遮掩得很好:“她说我们是朋友,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 蒋青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重新开口:“你……” 她又噎住,挠了挠头,冥思苦想着一个词,怎么形容偷偷摸摸喜欢一个人来着? “对!”她突然一拳砸在另一边摊开的手心里,“暗恋,你暗恋她?” 老太太脑海中的词汇库一旦敞开,人也跟着激动起来,声音更是大了一倍。 四周空旷,差点能听见回声,换成别人或许会感到无地自容,可景南暄的表情始终是平静的。 他不回答,似乎也说明了答案。 蒋青媛见状情绪很快平缓下来,她“唉”了声,明了了,摆摆手:“我也不管你喜不喜欢她,总之,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我知道,她回到她那个家一定是不开心的。 虽然,我只和她认识了八年,虽然我没有完全参与她的成长,但她今天回来,我能感觉得到她很放松。” “啧,小子,我看你有权有势,一定比小染那个爹还厉害。”蒋青媛调侃道,脸上的皱纹都生动了。 可在下一秒,她顿时变得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在一起了,我希望你能让她开心,不能的话,也不要让她难过,玩弄她的感情。” 两人的对话声本应该只有风听得见,却一字不漏落入站在不远处的邵桉丞耳中。 想说的,已有人代他说出。 直到听见景南暄的回答,他踏实下来,回身照着原路返回。 “……” 外头的交谈悄然结束,屋里厨房的忙碌才刚刚开始。 宁染不会做饭,只能帮忙洗一下青菜。 忙完后看着闫思英从冰箱里拿出排骨解冻,她又凑上前主动接活:“我帮您把西红柿和葱切了。” 闫思英没说话,宁染也没有察觉到异样,刚拿起西红柿,前者的手就覆了过来。 宁染狐疑:“……您?” 闫思英又把手放开,不看她,埋头把排骨倒进一个干净的盘子里:“之前怎么喊我,现在就怎么喊,你这尊称我听着不习惯,总感觉我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 “好。”宁染笑了,弯身抱住她的肩,凑到她的耳边唤道:“妈。” “诶,听到了,我人是老了,但耳朵还不至于聋到这个地步。”闫思英躲了一下,说出口的话虽带着刺,语气却是无奈与宠溺。 第74章 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宁染连忙放开她,也不再有顾虑,笑了一下,拿起西红柿洗干净,放在砧板上切成一片一片大小相同的薄片。 闫思英看着她,眸光微动,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这些年她也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她,尽管宁家的生活比他们强千倍,她也隐隐担心,宁染……过的是不是真的很好。 “小染。” “嗯?” 闫思英的脸突然染上几分担忧之色:“宁先生当年好像说过不允许你再见到我们,你回来的事,他知道吗?” 宁染被问住了,她抿了抿唇,切着西红柿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用多说闫思英便知道了,脸瞬间垮了下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就不能忍忍,你怎么能擅自回来?” 女人的语气里满是责怪,宁染愣了下,然而注意力却在她说完话之后像是想到什么,一刹的惊慌。 是她的错觉吗? 虽说她们有好多年没见,变化肯定不少,但这次回来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尤其是眼前这个曾视她为珍宝的女人,像是在藏着什么秘密,还不能让她知道。 宁染放下刀,转过身看着闫思英,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 她还没说完话,闫思英就已经严肃地打断了她:“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宁家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宁染动了动唇,未尽的言语咽回腹中。 见她不说话,闫思英已经猜到几分,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不该回来的。” “你本就应该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你的出身就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大家闺秀,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因为从小跟了我们才容易心软、怀旧,才总想着有朝一日回来,可是,小染,你既已回到你该回到的地方,就该忘了这里,忘了我们。” 宁染闻言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仿佛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冷笑话。 她看着女人,企图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丝玩笑,可是没有,闫思英眼里只掺杂着淡淡的忧伤,像是真心为她好,可能说出这些话也真的是为了她能在宁家轻松点,但这样的生活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可就像闫思英所说,如果没有当年的抱错,她会一直生活在宁家,过着现在她最不愿过的生活。 “嗯,我知道了。”宁染垂下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略微落寞的情绪,她又拿起刀切下最后几片西红柿,装摆在一个碟子里,“蒋奶奶那边还麻烦您去告知一声我有事离开,就不去吃饭了,我保证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回来。” “……” 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么僵,宁染把该做的小事做完,拿着一张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珠,走出厨房。 看着客厅空荡荡的,她又走出屋外,站在院子里也没找见一个人,她掏出手机刚想给景南暄发一条信息,眼前的大门就被推开。 迎面而来的不是所想之人,而是出乎意料的。 邵梓潼身着黑色的背心和包臀裙,脚踩着马丁靴,一副刚从酒里出来的模样,吃力地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果篮走进来,“不耐烦”三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她以为能等来闫思英的喜悦与激动,连忙接过她的果篮,却没想到会看见宁染。 那外面的豪车…… 邵梓潼不用再细想便明白了,眼里顿时涌现出不明显的嫌恶:“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染表情淡淡,边低着头在和景南暄的对话框里打字,边回答:“我回来看看他们。” 不知是因为联想到明明自己才是夫妻俩的女儿,两人背地里却无法从另一个人的身上走出来,还是面前的女孩所表现的态度令她很不爽,邵梓潼出言犀利道:“他们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宁染,你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里还不满足,还想抢我的父母是?” 话音刚落,宁染轻笑了声,带着讽刺的意味反问:“你有把他们当你的父母吗?” “宁染,你什么意思?!” “潼潼?”两人刚擦出锋利的火花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闫思英站在屋里看着两人,不,准确来说她的目光应该是看向邵梓潼,她两手随便往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走到邵梓潼身边。 “潼潼,你怎么回来了?”她满脸愉悦,忙不迭接过邵梓潼手上的果篮。 邵梓潼皱了皱眉:“不是你喊我回来的?” “嗯,是是是。”闫思英连忙笑着应道。 她紧接着看向宁染,显然是没有听见两人之间的对峙,介绍道:“潼潼,这是小染,你们之间见过的,就是……” “就是和我抱错的那个人对?”邵梓潼眼里含笑地接话。 “妈,她不过是和你相处了八年,你这么记得她啊?还是说,你一直念着她回到你的身边,就像从前那样?”邵梓潼越说,声音越变得锋利,就算是唇角上扬也看不出一丝温和的样子。 闫思英脸色骤变,顿时紧张地解释道:“潼潼,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 邵梓潼甩开她的手,笑得勉强:“换成是谁能不这么想?” “行了,我人也回来过了,慰问的水果也带到了,就先走了,你好好招呼你心心念念的‘女儿’。” “潼潼……”闫思英连忙上前拉住她,声音卑微,“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今天难得回来,就多陪陪我们好不好?” 邵梓潼眼里的不耐烦叠加而起,但她却表现出一副强势的样子,眼神若有似无瞥向宁染。 仿佛在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今天必须在她们面前选一个。 闫思英也明白了,为难与内疚在心里翻滚,最终,她的目光犹犹豫豫的,也落在宁染身上。 两人的打哑谜仍在进行,宁染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寒。 这种感觉,比被宁向琛困在地下室还要强烈百倍。 因为她曾视这里的温暖,和这个母亲的感情为浑浑噩噩的人生中的一点光,现在熄灭了,还是由她这个母亲亲自动的手。 第75章 你陪我 也的确。 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不说首选,她和邵梓潼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宁染自嘲地笑了下,刚想主动退出,说中午饭她不吃了,很快就走,肩上传来一道温热,紧接着几乎是拥入一个怀抱,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来人,头顶便落下一道清冷而低沉的嗓音:“不用争宠,宁染她过的很好,不稀罕你的位置。” 这句话是对着邵梓潼说的,声音的主人却没有看她。 可即便是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她,邵梓潼还是莫名的感到恐惧,后背发凉。 景南暄席卷而来的气息冷冽如鹰,又如同汹涌翻滚着的海啸,将所触及的人死死包裹起来,直到窒息。 这一声在别人眼里是漫天飞舞的冰雪,带来的不是美,而是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但落入宁染心中,却如同一块石子,敲碎了阻挠她思想的镜面,把她拉出混沌的深渊。 邵梓潼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给自己壮胆,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你是谁?!”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因为畏惧而颤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错了,在我这里,不是你们,只有‘她’。”景南暄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如同刀刃般在空气中划开裂痕,纠正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完,目光不过是轻轻掠过她,邵梓潼都感到无比惊悚。 这个男人虽然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可他就像花瓣一样动人的眸仿佛覆了一层不易碎的薄冰,能糅杂万物。 邵梓潼已然不敢多言。 “我们走。”景南暄看向宁染,继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转身离开。 闫思英还想说什么,终于也是向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着邵梓潼气不过,愤愤地走进屋里,她只好跟上去。 门外,邵桉丞看着这一幕却终是保持着沉默,宁染和他擦肩而过,前者只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 …… 早上的阳光明媚,到了正午却黯淡下去。 宁染坐在迈巴赫的副驾驶上,心思却没有被车内困住,飘在窗外。 一路离开村子,上到了高速路,路边的景象飞速往后倒,她侧头看着,下颚线柔和流畅,降下一条缝的窗吹着她头顶的秀发,美得就像一幅画。 “刚刚,谢谢。”她突然出声打破这一路上都在保持的沉寂,她还换了个姿势,看向他,仿佛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的真诚。 景南暄扶着方向盘,知道这个话题只会让她难过,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索性“嗯”了一声,以平淡的语调终止。 宁染的心情好了一点,又再次把目光投到窗外,直到看见市区。 感觉到景南暄逐渐把车放缓了速度,宁染以为是车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了?” 景南暄远远就看见了一个路边划好线的停车位,他把车往哪个方向开,边说:“带你去吃午饭。” 不知为何,宁染总感觉他是想照顾她的心情才选择这么做,虽然很感激,但今天已经让他破费不少了,又是买给她曾经的养父母的补品,又是来回车程的油费,她实在不能再麻烦他了。 “那个,我其实不是很饿……” “嗯。”然而景南暄只是淡淡地应了这么一声。 宁染以为他没听清楚自己说什么,又把音量提高了一个度:“我……” 她刚说了一个字,景南暄却看了她一下,道:“你陪我。” “就当是你陪我吃了。” 宁染无话可说,待景南暄停好了车,两人下车,宁染环顾了一圈附近的餐厅,看看店面就可以知道哪个餐厅里的菜品会贵。 哪个贵自然就不选择哪个。 宁染是这么想的,可景南暄锁好了车,突然上前牵住她的手腕,带着她逐步远离街道。 他们走进一条烟火气足的巷子,宁染看着拥挤的小道里人流量还是比较大的,周围有卖馍馍的、葱油饼的、馄饨的,热闹非凡,和她心想的不太一样。 她下意识动了动那只被人拉住的手腕,没有被挣开,反而换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这里人多,别松开手。” 宁染被点醒,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止亲密。 她的脸颊顿时一热,原本自然垂摆的手微微攥紧了拳头。 他们“手拉着手”穿过这一段嘈杂的路,迎来了几个小店。 景南暄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带着她走进一家名为“爱姐米线”的店铺。 此时此刻,一个中年女人拿着抹布正擦着桌子,收拾碗筷,抬头看见他们,也可以说是看见了景南暄,她的表情从惊转为喜:“小景?” 她把碗筷放下,边把脏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边走到他的面前:“小景,我终于盼到你来了。” 景南暄唇角舒展,微微颔首道:“爱姨。” “哎呦,你这些天去哪了?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诶……”女人笑眯眯地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总算注意到像是躲在景南暄身后的宁染。 于是她的笑容顿时收不住了似的,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这位是?” 宁染探出个脑袋,却看见女人渐渐把目光落在她被景南暄拉住手腕的那只手上,像是想到什么,她这次是说什么都奋力挣了开。 景南暄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还残留着女孩余温的那只手,声音不冷不热地回答女人的话:“一个朋友。” “哦,这样啊。” 女人显然是不信的,但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宁染道:“小姑娘不用紧张,也不用客气,大家都是熟人,你和小景一样,喊我‘爱姨’就好。” “爱姨你好。”宁染闻言迈着小步子,乖乖地从景南暄身后站出来,看上去还有几分腼腆,“我是景南暄的朋友。” 说完,她还伸出手,是想用握手打招呼。 爱姨见状又把手上的油往围裙上擦了两擦,回握了不到一秒松开,只是夸赞:“小姑娘真漂亮。” 第76章 景南暄心里的一个结 “诶,小姑娘你和小景认识多久了?”爱姨突然凑近她用气音说道,“小景这孩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你看要不要……” “爱姨。”景南暄清了清嗓子,打断她,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奈。 “行,我不说了。” 女人耸耸肩,只好作罢,拿起一旁的菜单递给他:“呐,看看要吃点什么,我这最近出了新菜品,可以尝尝。” “还是原来的。”景南暄婉拒,却仍接过那份菜单,转而回头,“你看看。” 宁染摇摇头:“我和你一样就好。” “……” 两人一同坐在被收拾干净的地方,随着窗口厨房里传出新鲜的骨头汤的香气,宁染的注意力被店面装修吸引。 这不是一家华丽的店铺,相反,斑驳的墙砖年代感明显,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在天花板上转。 宁染看着坐在桌对面的男人,酝酿了一会,问:“景南暄,你是怎么认识这的老板娘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景南暄一脸云淡风轻,“那个时候在街上发广告单,无意中来到这里,正巧下雨,就进了这里避避。” “当时看我被雨浇的一身湿,爱姨好心,提供了一碗米线……” 景南暄还没说完,爱姨端着盘子来到两人身边,盘子里除了两碗米线还有一碟香菜和葱,一小碟的酸菜,和不同的调味料:“怎么又提那些往事了?” 女人笑笑,眉眼弯成月牙,眼角的皱纹在她脸上生长的都是一种美。 景南暄没有回答她,看着她把两碗相同的鸡炖排骨米线分别放在他们面前,低声回答:“就是这碗。” 宁染了然,但总感觉自己好像戳到人家的痛处了,可看见景南暄始终一副平静的样子,她只好低着头装作闻了一下面前的米线,笑着把话题转移:“好香,汤底是用新鲜的骨头熬制的?” “小姑娘以前来过这吃米线?”爱姨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我第一次来。” “那你的鼻子很灵敏啊,竟然能闻出我这不是鸡精汤,而是用新鲜的骨头熬制的汤底。”女人开玩笑道,把盘子里的东西全部摆放在桌上。 宁染看着这么多算是配菜的东西,尤其是香菜和葱,就和不要钱似的,想到自己的某些小癖好,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爱姨,这是你们店里的特色吗?吃米线都要撒上一把葱和香菜?” “不是,这是小景上次来我店里吃米线的时候要的,然后说味道很好,我就留意着了,诶,小姑娘你是不爱这么吃吗?不好意思,我之前忘记问你了……” “没有。”宁染其实在她说了景南暄吃米线需要香菜和葱的时候就愣住了,回过神,她倒了几滴醋,还取了一个勺子,分别舀了一勺葱和香菜放进自己的米线里,她笑了笑,“我很爱这么吃。” 她以前背着宁向琛在外吃一些面食或米线之类的东西时,起初只是因为在某家面食馆吃的面无味,她便随手放了一点香菜和葱,却没想到这么好吃。 于是之后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所以,是巧合? 够稀奇的,景南暄竟然也和她一样重口味。 “……” 两人吃完了米线,景南暄有急事出门接了个电话,这个时间段,外加人流量都集中在前面的路边摊,店里安安静静的。 宁染取了一张纸巾擦拭着唇角,刚起身想把纸团扔进门口的垃圾桶,爱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小盘提子。 “爱姨。” “小姑娘,来,我们聊聊。”女人招呼她重新坐下。 宁染只好把纸团攥在手心里:“爱姨,你想聊什么?” 女人吃了一颗提子,嚼了嚼,像是太紧张,一颗又接着一颗。 “你们不是朋友嘛。”她声音有些犹豫,唇角提起一瞬又放下,“我之前问过他,他嘴守得严,什么也不说。” 她顿了顿,突然看着女孩,眼里的笑容变得暗淡:“小姑娘,他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宁染神色一怔。 这句话的意思,她瞬间明白了。 见她不说话,爱姨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他母亲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但这么多年了,他每次都是草草掩盖过去,我看着也不是滋味。” 宁染捏着纸团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下,她想起那个雨夜在景家庄园门前下跪的少年,虽然她知道他的母亲过世了,但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不清楚。 只是他帮了她这么多次,明明自己也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如果她能做点什么让他好受一点,她是愿意的。 宁染:“当年……当年是发生了什么?” 问完这句话,她清晰地看见桌对面的女人眼里藏不住的吃惊。 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不知情,爱姨很快便将那些情绪遮掩过去,问:“他母亲去世的事情,你知道吗?” 宁染点点头。 “可能在别人眼里,只认为他的母亲是遵循生老病死那一套原则,可她的死,不是意外。” 话音刚落,宁染的心顿时沉了一分。 爱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吸了一口气,又说:“虽然她确实是生病了,但只要能凑齐五十万的手术费,也一定能治好。” 闻声,一番拼凑,宁染几乎是猜到了当年的真相。 在她感到心里的抽痛时,爱姨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景原本已经和景家断绝关系,但景家那位主母整天在背后给他使绊子,为了他的母亲,他还是回了一趟景家。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被雨浇得一身湿,后背还全是鲜红的鞭痕来到我的店里,我吓坏了,急忙想送他去医院,他却告诉我他去不起,他没钱,他现在所攒下的每分钱都是为了救他的母亲。 我只有一个女儿,在外地工作,也没有什么顾虑,于是我就想着把全部家当借给他,虽然距离五十万还远远不够,但能帮助他分担自然是好,可他的母亲却等不到这个手术了。” 第77章 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宁染从来没有想到这背后的真相会这么残酷。 她总觉得景南暄这个人的脾气不好,手段狠也残忍,是因为生活在与常人的阴暗面里太久,可听了这些话,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像脱离了水的鱼,总有一种不断沉溺因而窒息的感觉。 在那样的处境里,没有现在的能力赚钱就算了,还处处受谭姜汝的阻拦,景南暄的母亲可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去求景家救他的母亲也已经是丢弃了自己的尊严。 毕竟曾做出和景家断绝关系的事情,再去提出请求,尤其是对谭姜汝来说,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看着景南暄就像是看一条狗。 还是先前有多硬气,被迫下跪就有多狼狈不堪的一条狗。 可他们侮辱他,打他,让他跪在景家庄园门口对于那个时候迫切想要救母亲的他来说都不过是轻如羽毛的事,但景家根本没有打算救他的母亲,甚至那天,这么大的雨,她都没有见到一个景家的人走出来让他离开。 说白了,景家的人就没打算帮他,但因为他们的狠心,景南暄失去了母亲,所以现在的他即便是一个人,即便过的生活不奢靡,也一直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这不仅仅是麻痹自己,也是觉得当初知道母亲生病要做手术却拿不出钱,他已经体会过贫穷的感觉,这辈子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能看出,你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我想,能帮助他打开心结,让他好受一点的那个人一定得是你。” 爱姨再次出声,然而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却让宁染愣住。 她回答不出一个字。 “……” 前往郁宁别府的路上,宁染思考着女人说的话。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在景南暄那里就成了特别的存在。 她能想到的,或许是他性格孤僻,怎么久以来身边也没个女孩子陪伴,然后见到她,就以为景南暄对她是不一样的。 不过不管她对景南暄而言是怎么样的,她都希望能打开他的心结,只是他未必会听,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宁染的要求,景南暄把车停靠在距离郁宁别府有五十米远,道谢后下车,宁染刚踏进别墅大门半步就停下了。 其实早在走进郁宁别府的门,走过安静的前院,不,应该是更早的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吃惊。 宁向琛就坐在沙发上,露出侧脸,面前站着宁家上下所有的佣人,管家在旁边给他倒茶,热气腾腾的一缕雾在空中飘,最终化为乌有。 她猜到了邵梓潼今天在她这里受了气,绝对不会放过她,虽然不知道她们明明可以没有交集却为何总要针对她,但她回了一趟曾经的家的事宁向琛肯定已经知道了。 宁向琛的目光始终没有看过来,只是冷漠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火气:“去哪了?” 宁染淡定道:“图书馆。” “你来说。”宁向琛突然看向面前站着的其中一个女佣人,“小姐今早说她要去哪。” 女佣人头都不敢抬,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图…图书馆,小姐说她要去图书馆……” 话音未落,“啪啦”一声,宁向琛愤怒地拿起茶杯就往地上砸,碎片飞溅,一块细小正巧划过女佣人的脸,一道血痕即刻显现出来。 “跪下!”宁向琛站起身,命令着她。 女佣人不敢言,眼眶都红了,只能忍着痛,哆哆嗦嗦地跪下。 因为宁向琛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的人,让下人受罚,不,哪怕是她这个亲生女儿“做错了事”的受罚程度都不轻。 看着女佣人跪在那只被打碎的茶杯碎片上,宁染并没有什么感觉。 如果是前世的她,应该会生出恻隐之心,主动认错,替女佣人说好话。 可最后会换来什么? 这些佣人实际上根本瞧不起她,以为说点好话让他们既不用受罚,又能留下来他们就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可笑。 宁染也不想装了,索性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不仅是宁向琛,就连身边的管家也对她的反常感到不解。 但只是一瞬,宁向琛的脾气还在女佣人身上,他就差指着她的鼻头训斥道:“既然知道小姐要去图书馆为什么不跟着?!” 女佣人的膝盖都被碎片嵌入,渗出了血,她咬着牙,声音颤抖道:“您,您没有吩咐,我不敢擅自做主……” “废物!” 宁向琛火冒三丈,转而望向今天最该愤怒的源头,宁染。 女孩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想做什么,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目光,走近过去,坦白道:“是我撒了谎,我今天其实没有去图书馆,我去了一趟欣象村。” 不确定是否是在挑衅他,宁向琛只听见她又说:“该见的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 “放肆!”可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宁向琛一概当成她是在反抗来处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段时间没空管你,你就忘了你要遵守的规矩,你是不是也想给我跪下?!” 宁染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宁染,你现在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骗我,谁允许你去我严令禁止你去的地方?!” 宁向琛一想到这个举动无疑是背叛和反抗的信号就一阵火大,而宁染平静的脸色更是让他愤怒不已,他咆哮道:“把她给我扣住!” 两个男佣人听令走到女孩身边,却无从下手,他们在宁家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宁向琛下这样的命令。 “还不动手?”宁向琛眉头紧蹙,声音仿佛已在高温的火炉之中翻滚,“如果是需要我做示范,那雇你们来还有什么用?!” 男佣人不敢再有犹豫,两个人站在宁染身边分别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往后折,使她身子一弯,头一低,和打算把牢坐穿的犯人没什么两样。 但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始终无言。 宁向琛:“把她给我关进地下室,这次不关满两天不许放她出来!” 他倒要看看,她是有多难管教! 第78章 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光 正当宁染被押送着前往她噩梦的地方,前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响,是大门报警器的声音。 男佣人只是闻声看了身后的楼梯一眼,又继续往前走,而被两人扣住的宁染眼里露出了沉默以外的情绪。 …… 郁宁别府的大门上装有警报器,是为了提醒屋里的人,有陌生人正在对大门造成破坏。 装了将近两年也没有发出过一次响声今天却破了例,宁向琛还在气头上,这个破坏大门的人显然是撞上他的枪口,他和管家一块走过前院,却看见了两个男人。 任谁第一眼看去,都会先注意到那个长着一张俊朗如神只的脸,气质不凡,身着某奢侈品牌黑色衬衫的男人,一看就是出身贵族。 可他一手扶着大门的栅栏,姿态嚣张,仿佛在表示上面松动的痕迹是他所为。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宁向琛突然没办法动怒了,声音听上去都被自动削弱了几分:“你是谁?来找人的?”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景南暄淡淡道,唇角提起一道弧度,像是在笑,但搭配他这张冷若冰霜的脸,看上去还挺瘆人的。 半个小时前,他看着宁染走进家门才开车离开,可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把车停靠在路边,他望向旁边的副驾驶,女孩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他当时想,他们不过是刚分开,他竟然已经开始贪恋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光了。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似乎是她走太急,掉了一个钥匙扣在放脚的地方。 也不知怎么了,一股难以名状涌上心头,直觉让他马上掉头把东西还给她。 于是车重新来到郁宁别府附近,他听见屋里传来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随即是宁向琛的咆哮。 宁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有了解,宁向琛这个时候发脾气,他难免会猜到是因为宁染今天回了欣象村。 宁向琛爱面子,找回自己抱错的亲生女儿,便想抹去她那些会在将来对宁家的名声造成影响的过往,一心把她培养成一个找不到缺点的完美,机器,所以宁染这次被发现重回欣象村,还见了曾经的养父母,是回忆过去,也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景南暄想到这里,打了一个电话吩咐徐烬后,便站在门口等待后者到来时开始慢条斯理地砸门。 直到此时此刻宁向琛出现在他的面前。 景南暄语气淡漠,停了一会,又道:“但我来,主要是想和宁先生你聊聊,贵公司将来的发展方向。” “……” 宁染被关在地下室前被没收了手机,也可以说,这是她每每被关起来的习惯,不足为奇。 她靠着门旁边的墙,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可除去眼前小小的窗,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她不由恍惚了一下。 好像上次进来就在昨天。 她呼吸有些困难,明明地下室的空气也足够她好好待着。 此刻是夏季,这个月份还当属最炎热,可不知哪来的风,冷嗖嗖的,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惹得人一阵颤栗。 宁染抬头摸了摸肩膀,却突然收紧,好像这样就能抱紧自己,让那些试图钻进自己身体的阴冷驱散。 她微微把头仰起,眼睛闭合,仿佛这样就能因不直视周围的环境而感到害怕。 尽管她早就料到她回欣象村的事会被邵梓潼告知于宁向琛,更是没有良心的,故意把钥匙扣留在景南暄的车上。 这一次找不到任何理由了,邵梓潼不会错过这个让她不好过的机会,添枝加叶一番,宁向琛最不能接受欺骗,这种感觉和背叛、和脱离他的掌控一样,他这次说什么都会把她关起来,阴暗又冷的地方,最能摧残她的精神,知道她胃病有多严重,折磨她的身体,直到她像以前那样,求他,最终乖乖顺从他,毫无下限。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景南暄身上,希望他能看见她的钥匙扣,并及时,当面还给她。 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景南暄此时此刻已在敞亮的客厅里,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气场太强,宁向琛猜测他的身份之余都有些无法招架,景南暄洞察力强,自然看得出宁向琛的不自在,他眼神示意徐烬,后者将一份合同放在桌上。 景南暄翘着腿,神色冷然地说道:“据我所知,宁氏集团最近正和景家划清界限,原先合作的一批化妆品也已经停产,而停产的原因,和景家前段时间面临的危机无关,而是宁先生你在背后大量转移资产,准备用这笔钱独自开发旅游业。” 男人每说一个字,宁向琛的脸色就沉了一分。 “只不过如若你继续下去,景氏集团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下一步就是查你的账户,你如今还在他们的掌控中,一旦被发现,以你现在的能力可再也逃脱不了,注定要与景家共存亡。” 景南暄继而不紧不慢道,看似是在理性对待事情,实则在剖析宁向琛的内心,世上也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这样直击要害地开刀。 宁向顿时紧张起来,景南暄看着他这副模样,只是俯身把桌上的合同往他的方向轻轻一推。 宁向琛拿起来,不过是大致看了看合同上的内容,双眼瞬间发光。 上面写的,是盛势集团将无条件帮助宁氏集团和景家撇清关系,并为宁氏集团的旅游业发展注资一年。 盛势集团! 宁向琛吃惊到说不出话。 仅存的理性只告诉他盛势集团的人为什么会无故找上门帮助他。 宁向琛边翻着纸张边道:“这……” 然而他翻到了最后一页,下面的甲方签名让他一顿。 在看清那个名字后更像是见着了鬼,他突然手一抖,合同掉在地上。 “景…景南暄!”他吓得不知怎么就喊出这个名字,眼睛更是不可思议,第一时间看向男人。 这些年因为依仗景家,他知道很多景家的秘密,其中就包括景兴乾有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和那个私生子还见过面,叫景南暄。 他不会忘。 第79章 我只是为了报恩的 宁向琛再次看向男人,不知在回忆什么,他愈发觉得不可置信。 起初他还在安慰自己,“景南暄”这三个字或许只是同名,不一定就是那个他也瞧不上的私生子,但现在越看,越觉得眼熟。 明明与景兴乾有相似之处的,他怎么第一眼没认出来? 不,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而是盛势集团,那个逆了天,在景家正处危机时打压,也不怕被报复的盛势集团董事长是景南暄? 那个他当时都看不起的私生子?! 一天之内,不,不过短短十分钟,接收了这么大的信息量让宁向琛差点没缓过来。 所以这其实是私生子崛起后实施报复的戏码? 倒也不应该奇怪。 能这么对待景家的,除非是早就对景家这块大肥肉虎视眈眈,早就布了网,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收入囊中,要么就是对景家恨之入骨,这是一次报复。 现在显然是后者。 现在想想,还好当初他只是看不起他私生子的身份,没有过多表现出厌恶,谁能想到这个私生子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的腹诽当事人透过那写在脸上的表情就基本能读懂。 也不说什么,景南暄只是表现的依旧是这么平淡如水,甚至还拿起桌上管家为他倒的龙井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徐烬看了看他,知道他们家老板这次大概又是要为了宁小姐而舍弃自己的利益。 但宁小姐在宁家过得并不好,他们是上下级,跟了他这么久也该明白他的用心,打算拿这份合同布局,可宁小姐误会了怎么办? 徐烬眼里有几分为难,可他也了然,他们老板这个人,“冷血”,就喜欢闷声做大事,就算宁小姐误会,他帮了她,也不会做解释。 随着景南暄一个低眸的举动,徐烬明了,帮着他试探宁向琛的态度,弯身想捡起那份合同。 谁知一只手先他一步,像是发现从天而降的宝藏不禁愣了一下后,生怕别人会抢去,急忙把合同捡起来,抱在怀里,脸上也早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原来是熟人啊,怪我年纪大,没认出你。” 宁向琛把那份合同往桌面上一放,顺势在景南暄身边坐下,笑着慨叹:“看来景兴乾是看错了人啊,当时我就觉得他那个远在国外,只会吃喝玩乐的儿子没什么出息,你才是潜力股。” 景南暄不语,面无表情地吹了一下早已凉了的龙井茶。 徐烬看着这样的场景,莫名其妙的觉得后背发凉。 宁向琛这算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吗? 然而宁向琛并没有意识到,只是注意了他的茶,连忙使唤刚从厨房回来的管家:“怎么不给人家换一杯茶?” “不用。”在管家接收到宁向琛的眼色,明白了男人的特殊身份,赶忙想特殊照顾,却遭到景南暄拒绝。 他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冷嗖嗖的字,管家顿时停住脚步。 景南暄看着平静的茶水面,淡淡地抿了一口,嘴里却毫不留情:“我最讨厌喝龙井茶,因为有个人喜欢。” 喜欢的人正是景兴乾。 他很平静,说话的气息平缓,神情却也依照这个速度结出一朵一朵漂亮而冷到极致的霜花。 “宁先生,不知道?” 宁向琛从不畏寒,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如一颗被别人控制的小草,身处这个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忍痛承受着狂风暴雨等不同的自然灾害却无法逃离,更无法自刎。 他立马站起来,像是明白了尊卑有别,哪怕他是这个地方的主人都无济于事,他身侧的拳头稍微握了握紧,连忙朝管家皮笑肉不笑地喊道:“没听到景总的话?还不把茶拿走?” “是…是!”管家也被这样的气氛吓得不轻,拿着那杯茶就往厨房走。 宁向琛自知景南暄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他,也是,现在这个人可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连景家都敢打压,还会怕谁? “刚刚多有得罪。”宁向琛识趣,就算骨子里是瞧不上这么一个孽种,但在利益面前,他都可以放低姿态。 “只是景总,以你现在的实力,也应该看不上我这小破庙,更别提帮助我们宁氏集团摆脱景家的控制,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宁向琛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可话音里却是询问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宁向琛这个人是喜爱权力,但做起事来却小心谨慎,生怕走错一步会毁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景南暄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直线平而冷淡:“我只是为了报恩的。” 报恩? 宁向琛张了张口,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未说什么,景南暄只是抬眼,下颚线都没有动一下,扫视了四周,又道:“宁小姐呢?” 男人的眼神即便是处在平静状态也依旧具备杀伤力,宁向琛不忍打了个寒颤,开口时已经撒了谎:“她……这个点,她不在家。” “是吗?” 景南暄根本没有用正眼看他,只是身上的气息就足以让他头皮发麻:“可是刚才是我送她回来,还看着她进了这个家门。” 宁向琛表情不太好看。 “看来宁先生是一位严父。”景南暄突然毫无理由地夸奖,于是,他又似是随口一问:“所以宁小姐是犯了什么错事被你关起来,你不得不向我撒谎?” 宁向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景总,你说笑了。” “小女其实是困了,正在房间里睡午觉,我也不好吵醒她。” 说完,他看着景南暄没有松口的意思,只能对一个女佣人使眼色,并命令道:“你去把小姐带出来。” “……” 距离宁染被关起来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然而对她来说在这里度秒如年。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从贴墙站着,还在门旁边可以随时了解外面的情况,到不由自主蜷缩在角落。 很奇怪的感觉。 她明明吃饱了午饭,也按时服了胃药,可她现在却很痛苦,就好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即将要溺死在水里,可鱼,怎么可能丧命在它生活的地方? 第80章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于是,在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时宁染也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门被打开,外面的一角溜进了光,照在她的脸上,久违的感觉布满她的内心,她重获自由般睁开眼睛,眼皮在这一刻就像是顶开了千斤重。 她知道,是他来了。 她赌赢了。 “小姐,先生正在客厅和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交谈,我想,你见到那位大人物应该要懂什么叫谨言慎行。”刚踏出地下室的门整理着衣装,站在她身后的女佣人便根据宁向琛的意思,用着教育她的口吻吩咐道。 “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宁染没有施舍半个眼神给她,平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忽然回身,走近女佣人,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她衣服上没有系好的第一颗衣扣上,她抬手,边像是放低身段帮忙把那颗衣扣系上,又边温和地道:“倒是你,就算没把我放在眼里,也该认清你我的身份,不要失了分寸,不是吗?” 看着女孩那一双明明温柔似水又生动的眼睛,女佣人却只感到有一个气场就这么压了下来,让她难以喘气,她只好退后一步:“抱歉,小姐。” 随着她的“躲开”,宁染的手悬在半空,女佣人似乎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带路。” “……” 景南暄再见到宁染时,她的神态与下车前看见她的一致,并没有与宁向琛口中的睡午觉被惊扰的困倦和错愕。 宁向琛看见女孩,立马上前带着她要来到景南暄的身边,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宁染只听见宁向琛低声警告她谨言慎行,否则要她好看。 可一对上景南暄瞥来的目光,他又笑眯眯道:“景总,这就是小女,宁染。” 他继而看向宁染:“小染,这位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景南暄先生,你应该认识,就是……” “不用介绍了。”景南暄突然冷声打断他。 “我和宁小姐的关系,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好。” 尾音落地,徐烬险些憋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他们老板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不不,在这样的场合承认和宁小姐的交情不浅。 虽然他们老板说的“好”,不是某个意思,但可能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然而,这个“好”字可把宁染吓得不轻,但她隐藏得很好,惊诧之色仅在眼中显露过一瞬便消失殆尽。 可宁向琛不同,听到这些话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火气,景南暄他是不敢得罪,回头眼神气愤地看着宁染。 后者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奇怪地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脸上待人接物保持的微笑就没卸下来过。 而她,是始终没有否认景南暄的话。 究竟他们是真的有什么还是…… 宁向琛着急开口,景南暄却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就之前宁先生问我为什么要帮助宁氏集团摆脱景家的控制,原因就是,宁小姐曾对我有恩,而最近我们重新相遇,也结成了一段不错的友情。” 报恩? 宁染一头雾水:“?” 要说报恩,他帮了她这么多,不应该由她来报吗? 而且,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她出来亲自把钥匙扣还给她的吗? 她也正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开地下室,因为只要出来,再被关起来就很困难了,怎么…… 不过,她似乎没有抓到他这段话的重点。 帮助宁氏集团摆脱景家的控制…… 她心头一颤,不是那种对某个人某件事小鹿乱撞的感觉,而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占据了整颗心,冷暖交织,然后朝四肢蔓延。 她突然有一种错觉,一种景南暄知道她在宁家都是怎么过来的错觉。 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慌,同时也稍稍开始后悔自己故意把钥匙扣落在景南暄的车上,故意把他扯进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已经望向男人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可惜宁向琛再次隔在两人中间,终止了他们的对视:“原来是这样。” 宁向琛笑笑,也没有过分揣测两人之间到底属于哪一种报恩,只是在了解清楚状况后,爽快签下那份对他非常有利的合同。 “景总,在你这一次的帮助下,我们顺利脱离景家后,日后恐怕会有更多的合作,宁氏集团十分有上进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达成协议后,本该友好握手,以便日后能更友好的长期合作,可景南暄是站起来了,却没有看他,低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绕开宁向琛,拿出一个云朵形状的钥匙扣,径直走到宁染面前,回归他来到这里的正题:“你的。” 仅仅两个字,宁染怔然地看着在眼前只有一瞬放大而来的身影,她看着男人好看的脸,接过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的钥匙扣。 然而在一刹那,原本他们不会触碰到,景南暄却手一滑,把她的手和钥匙扣拢在一起。 宁染这一次终于实实在在看见了他眸底流露的情绪。 她顿时明白了他其实都知道。 知道却还甘愿被她牵扯进来,甘愿帮她…… 宁染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道:“谢谢。” 她真情实意地说出这一句感谢,下一秒,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巧笑嫣然:“我找它半天了,正说呢,原来是落在你车上了。” 宁向琛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宁染也把他的内心完全看穿,表面上的笑意在这一刻更盛。 但她只想确保这些话被宁向琛听见就够了。 景南暄却不满足于此:“今天早上徐烬正好有事,在半路遇见你,让你陪我去欣象村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有什么为难,不方便的可以说出来,不需要迎合我。” 宁染神色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大脑也很快运转过来:“没事,我们都是朋友,我很开心能帮上你的忙。” 两人交流的样子落入宁向琛眼中,他眸光闪动,有什么想法倾泻而出。 第81章 他配不上你 “……” 目送景南暄离开,郁宁别府彻底陷入死寂。 宁染攥紧着手心里的钥匙扣,侧耳听见宁向琛的脚步声,立马换上一副有些畏惧他的表情:“爸……” 甚至是不敢看他。 不过是被他关在地下室将近一个小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那股像是挑衅他的感觉也完全消散。 宁向琛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这个小举动也被宁染捕捉。 宁向琛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初次经历了漫长的两天两夜,被他从地下室放出来时,她的精神险些崩溃,颤颤巍巍的样子,取悦了他,她是被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作品,他要她绝对的顺从。 想到这里,宁染又后退了一步,像是下意识的害怕,也是把自己的演技发挥到极致:“爸,你是有什么事吗?” “这次做的不错。”宁向琛声音很沉,让人看不出他对能得到盛势集团的帮助心情如何。 “还有,是爸爸错怪你了。” 宁染知道他说的是去了一趟欣象村,还正巧见到曾经的养父母的事,摇摇头:“不怪您,是我自己没说清楚。” 宁向琛:“不过景南暄说你对他有恩,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怎么不告诉我?” 还是到了这一步。 宁染从容应对:“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记得不太清,不过我当时会帮助他,也是因为您教得好,要我做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现在不就是得到了最好的回应吗?景南暄愿意无偿帮助我们彻底和景家断干净。” 宁向琛闻言勾起的唇角仍在上扬,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善的女孩,不由夸奖:“看来我们不愧是父女,在这一点上理解得很通透,这次能与盛势集团搭上线有你一份功劳,我们宁氏集团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啊。” 宁染笑而不语。 “不过小染。” 宁向琛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宁染知道,他私底下每每喊她“小染”,都值得她拉响警铃。 “你有没有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啊?” 宁染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也是真诚地否认道:“有吗?是看错了。” “有。”可宁向琛这次并没有被糊弄过去,宁染反而被他一双犀利如鹰隼的眼盯得愣了下。 “宁染,你这次是大功臣不假,但要是投入了感情,就是你的过错了。”宁向琛一字一顿道,与其说他话里严肃,倒不如是警告和下禁令。 “景南暄这个人到底是景兴乾的私生子,是个孽种,无论他现在如何,那些糟糕的过往都无法抹去。” 糟糕的过往吗? 宁染闻言唇角一挑,却没有半点和煦如暖阳的笑意。 这不就是抹去了她的? 宁向琛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而你,是我宁向琛唯一的女儿,是宁家唯一的大小姐,自然和私生子不同,我承认他有权有势,但他的身份,配不上你。” 宁染闻言从慢慢地摩挲着钥匙扣,到平整的指甲开始划着上面的图案,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你只需要好好接近他,利用他帮助我们宁氏集团更上一层楼就足矣。”宁向琛继续道,宁染仿佛能看见他身后毫无人性又贪婪的爪牙。 “像他那样的孽种,一旦被记者挖出身份,就算外界再怎么形容,什么‘杀出重围的黑马’、‘沪城的神话’,也摆脱不了到最后都会因铺天盖地的诋毁新闻而倒闭的下场。” 宁向琛每说一个字,都让宁染感到一分的心寒,最后,她只听见宁向琛说:“所以,你不必和他扯上其他的关系。” “我也不允许。” “……” 这一次能不超过两个小时就从地下室里出来全是因为景南暄。 宁染早就知道邵梓潼不会放过她,作为曾也被宁向琛“栽培”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邵梓潼深知在哪一点上可以激怒宁向琛。 可她更懂宁向琛,虽然有意把钥匙扣落在景南暄车上,但她的心里其实也是矛盾的。 既把希望寄托于他在途中看见了,能掉头回来亲自把钥匙扣还给她,只要自己从地下室里出来,再回去便很难了,又希望他没有看见,她后悔把他卷进来。 现在回到房间,靠在房门上的宁染就是后者的心情。 她给景南暄发了一条信息,没有回应,直到她就这么等着,看着大好的午休时间过去,对方给她发了一个“嗯”字带问号,似乎是怕她不方便所为。 宁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向他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 随着对方的“正在输入中”跳出来,三个字扑入她的眼帘:[没关系。] 宁染低着眸,抿了抿唇。 她其实很想问他,既然在想把钥匙扣还给她的途中明白了这其实是她的故意为之,为什么还要甘愿被牵扯进来,并且,表明自己盛势集团董事长的身份。 他现在处在高位,对于熟人来说,尤其是对知道他和景兴乾,和景家的关系的人,这无疑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她那个好父亲刚刚对她说的话她听得懂。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盛势集团帮助他们摆脱景家的控制,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也借着他知道景南暄是景兴乾的私生子这个内部消息,威胁景南暄将来与宁氏集团长久合作。 只要成为合作伙伴,慢慢吞并盛势集团的目的很快就能达成。 所以,景南暄这么聪明,这么容易看清一个人的内心,怎么可能不知道宁向琛是一个怎样的人。 怎么可能自爆身份,就这么轻而易举,不,是送上门让宁向琛抓住自己的把柄? 短短几年盛势集团就有了今天的辉煌成就,带领他们前进的人一定不简单,景南暄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才敢这么做,她应该相信他。 可是…… 宁染捏着手机,还是打下了三个字:[为什么?] 景南暄这一次过了五分钟才回复:[什么?] [我不确定你是否知道我们家的事情,但是,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你应该多少能猜到。] 第82章 没有为什么 他完全可以来亲自把钥匙扣还给她就走,不用为了她,表明自己的身份。 [所以,为什么?] 沪城的夏季酷热,为了抵抗高温,室内时常开着空调。 此时此刻周遭的气氛太过安静,“滴答滴答”,宁染能听到空调水滴的声音。 她看到景南暄回答她:[因为情愿做的事,没有为什么。] [我知道权衡利弊。] …… 利用学校播音主持专业要封闭训练长达二十天的消息,宁染给动画电影配音的工作圆满结束。 次日,宁染大中午接到了宋恩恩的电话,对方告诉她准备登机离开的消息。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宁染边问,人已经走出学校大门,朝路边拦车赶往机场。 宋恩恩带着些叹息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忙嘛,我不好意思打扰你,而且当初向学校申请了一个多月的假期已经是在挑战他们的底线了,到时候把他们惹火了不让我毕业怎么办?” 宁染欲言又止。 宋恩恩已经再次抢答:“不过我说这么多可和你没关系啊。” “哎,这不是在国外待久了,难免会思念家乡嘛,而且我这次回来帮你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天,剩下的全是奉我母上大人的命令,陪陪我外婆,不然老人家整天念叨。” “行,我知道了。” 宁染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到车后排,捂住听筒和司机说了声,“去机场”,再次道:“我现在赶过去。” “诶,你要来啊?” “不然?” “我说,要不,你还是别来了。”宋恩恩语气惆怅,要哭不哭的,“我这个人,其实最不能接受离别……” 宁染:“……” “行了你。”宁染拆穿她那点拙劣的演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已经上车了。” “啊。”宋恩恩还夸张地发出一声叹息。 随后,果真就如同宁染想的那样,她笑眯眯道:“那我就只好在这恭候您的到来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宁染看着宋恩恩发来的具体定位,来到机场里的一家面食餐厅。 她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角落胃口大开吃面的宋恩恩,走过去。 “吃这么多也不怕撑?”一坐下来,宁染就没好气地笑道。 宋恩恩还在吸着面,两个腮帮子像松鼠一样鼓起来,她抬头,皱了皱眉看着桌对面的人,似乎是表示自己严重否认她的话。 宁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旁边的抽纸盒里取了张递给她,让她注意点形象。 “这不是有你在这帮我挡着嘛,要什么形象。”宋恩恩嘟囔,闷闷地擦着嘴。 宁染闻言“呵”了一声,给予她致命一击:“但愿你在帅哥面前也能保持这么乐观的心态。” “……行,我说不过您。”宋恩恩抱拳向她示意,甘拜下风。 “诶。”宋恩恩又朝她扑闪着眼睫,放下筷子,两手的手肘撑在桌上,“话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不是为了送你一程,看你顺利登机我才放心。” 宁染这一次难得没贫嘴,也让宋恩恩不由一乐:“不错,说话就跟我老妈子似的。” “为了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决定请你吃东西。” 宁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恩恩把那碗吃剩的面和未动一口的一笼小笼包推到她面前:“呐,这些你就承包了。” 宁染:“……” “你皮痒了是不是?” 宋恩恩又把东西移回自己面前,连忙赔笑地再次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面:“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宁染托着她的下巴,手指一合,拢住她的腮帮子,将她的嘴嘟起来:“小笼包我帮你打包带回来吃了。” 看着宋恩恩感激的小眼神,宁染边放开她,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行了,少说话,多吃面,登机时间快到了,做好准备。” “……” 宋恩恩这个人虽然皮,但有一点从她口中说的没错,她不喜欢离别。 先前在面食餐厅戏耍人的劲有大,现在哭得就有多伤心。 “呜,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出国读书了,我才回来了一个月就要走,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家楼下的麻辣烫,舍不得香菇炖鸡饭,舍不得小龙虾,舍不得……” “行了姐。”宋恩恩此时此刻正趴在谁的肩上啜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宁染听着前面的话还挺感动,结果越听越觉得错付了,推着她的脑袋与她远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出远门。” “赶紧的,去验票,我会想你的。” 宋恩恩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就像一只委屈的小兔子,还要抱她:“九九……” 宁染只好再给她来个拥抱。 “可以了?” 宋恩恩:“你要好好的,在家里还是学校受了什么委屈也别憋着,一定告诉我,我立马杀回国!” 宁染乐了:“你这样说我哪敢告诉你我的委屈。” 宁染全当玩笑话来听,宋恩恩却一脸严肃地伸出小拇指,要和她拉钩做约定:“你答应我!” “来真的?” 宋恩恩不语,动作不变。 宁染只好和她拉了一下小拇指,盖章:“好了?” “嗯。” 宋恩恩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那我登机去了。” 宁染:“嗯,一路顺利,落地给我打个电话。” 宋恩恩点点头。 看着总爱让人操心的姑娘淹没在人群里,直到视野之中再也不见她的身影,宁染离开机场,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 不远处,一辆大巴车通过红绿灯路口后,停靠在一处空闲的地方,一个花白短发的老太太从车上下来,肩膀上还挽着一个军绿色的行李袋。 公交车站的位置正好在斜对面,宁染起初只是看着公交车会来的方向静静等待,最后目光不经意望向别处,看见了这一幕。 大巴车驶去后,老太太仍站在原地,虽然换了个发型,但眼中愈发觉得熟悉的面容让宁染不禁一愣。 远处已经能看见公交车的到来宁染却无暇顾及,她快步走在马路上到了路对面,总算看清了老太太的脸。 第83章 可靠的人 “蒋奶奶?”她朝老太太走去,有些奇怪地喊道。 听到女孩的声音,老太太背脊一僵,随即闻声望去,脸上顿时欣喜万分:“小染?!” “太好了,刚来到城里就看见你。”蒋青媛边笑着自顾自地说,边把自己的翻着自己的行李袋,要从里边拿出什么,“上次阿英说你有急事回家了,没空和我吃饭,我特地做的杏仁酥你都没能尝到……” 蒋青媛动作利索,说话语速也快,宁染一句话都搭不上。 最后看着手里那盒杏仁酥,她有些百感交集,只好问:“蒋奶奶,你来城里就是为了找我,为了给我送一盒,杏仁酥?” “那不然?” 蒋青媛语气里满是理直气壮,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先是捂住嘴,又大着眼摆摆手道:“不是不是,谁是因为你才叫进城的?你别想太多了。” 宁染知道她口是心非,声音温柔地继续聊下去:“那杏仁酥不是给我的?” “当然不是!”蒋青媛音量拔高,不看她的眼睛,“我是来找我的老朋友的,顺便想起你也在城里生活,才多做了一份给你……” 宁染:“什么老朋友啊?” 看着女孩的眉眼弯弯,蒋青媛涨红了老脸,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杏仁酥,脸也别过一边,转移话题:“你…你爱吃不吃,真是的!” 宁染连忙笑着跑到她背后捏了捏她的肩讨好:“干嘛呀,别生气嘛。” “蒋奶奶,我很开心你能来找我,还有你亲自给我做的……杏仁酥!”说完,她已经把那盒杏仁酥劫走了,拿在手里也实打实地温暖了左边最柔软的地方,那颗心。 蒋青媛“哼”了一声:“所以你上次是有什么急事,没空也不能亲自来和我说一声,搞得我去市场买了一车的菜,最后还硬着头皮摆了一个宴席……” 蒋青媛瞄着她,偷偷撇嘴的模样正巧被宁染收入眼底,她想,那些不好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蒋奶奶,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大学是学的播音主持专业,我有意向成为一个配音演员,所以我之前报名给动画电影的角色配音通过了选拔后,就一直在准备这个事情。 我那天就是因为有一段音没配好,被老师叫了回去,还挺着急的,所以就忘了亲自告诉你我要离开,也没留给电话号码给你,你……不会怪我的对?” 蒋青媛看着女孩略显紧张的样子,突然一笑:“行了,谁怪你了。” “你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很好。” “小染。”蒋青媛脸上的不情不愿消散了大半,又把目光落在那盒杏仁酥上,“这盒杏仁酥就是专门给你做的,我那天也做了很多,你没吃着,我总觉得遗憾,今天一大早心水来潮做了一盒后,我也实现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坐车来到城里想把它给你。” 宁染闻言怔了三秒,只是因为那天她没能吃上杏仁酥,所以不论路途遥远都要来送给她? 想到这里,宁染喉咙颇为艰涩地滚了滚:“沪城这么大,你又没有我的电话号码,怎么找我?” “反正我总有办法,不过我现在不就刚好碰见你了吗?”蒋青媛笑了笑,像突然办好了一件大事,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然东西也送到你手上了,我得赶紧找辆车回村,诶,小染,你们这哪里有大巴车站啊?” 听着蒋青媛的滔滔不绝,宁染心里被揪了一下,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蒋奶奶,你今天就先别回去了。” “什么?” “我给你安排个酒店住所,你在城里多住几天,期间我带你到处逛逛。” 蒋青媛摆摆手:“不用,我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还是回村比较好。” “不行。”宁染这一次没有依着她。 蒋青媛分明从女孩眼里看出了内疚。 觉得她一把老骨头了,还为了送这么一盒点心专程跑一趟。 “我是可以听你的呀。”为此,蒋青媛故作轻松,“可是你父亲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我的出现?” “我可清楚你这些年不回来看我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他的不允许,我都明白,他不愿让你和我们再有来往。” “没关系,我能处理好。”宁染没有松口。 蒋青媛:“算了,我都听你的。” 宁染立马换了一个笑脸:“那我帮你拿行李。” “不用,又不重。” 最后,行李还是到了宁染手里。 这个闷热的夏天也似乎在悄然变化。 “……” 宁染不可能带着蒋青媛踏进宁家的大门公然挑衅宁向琛。 可她又觉得酒店不安全,毕竟蒋青媛没住过这种环境的住所,她又不能时刻陪伴在侧。 思来想去,宁染只好拨通一人的电话。 这是她第一次给景南暄打电话,之前一直存在通讯录里,就像是要积了灰。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喂”,宁染呼吸一滞,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距离上次两人最后的见面在宁家的客厅,这些天她在忙,景南暄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两人都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一块聊天,或相约一起吃饭的人。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宁染其实觉得自己挺没办法面对他的,说得好听点,是她向他求助,把希望寄托于他,难听的话,就是利用。 尽管他告诉她,这是他情愿做的事,没有为什么。 可蒋青媛的到来,她只能想到他这么一个可靠的人。 “景南暄,是我。” 坐在出租车上,身边的蒋青媛闭着眼睡着了,宁染小声开口,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唾沫。 景南暄:“我知道。” “有事找我?” 宁染这才发觉电话那头似乎是处在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里,针落地可闻,她甚至听见他松了松领带,喉结微滚的声音。 “……是有一点。”宁染顿了一下,像是有些难为情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景象,“我们上次去欣象村看见的蒋奶奶你还有印象吗?” “嗯,怎么了?” 第84章 真的栽了 宁染:“我现在和她待在一起。” “你又自己回去了?” 宁染听着景南暄问出这句话时,仿佛看到了电话那头的他在皱眉。 她连忙解释道:“不是,是上回我们走得太急没告诉她,也没吃上她做的点心,于是她今天为了给我送一盒点心就出城了,我刚好在机场附近看见她。” “你们现在在哪?” 窸窸窣窣的声音钻入耳畔,景南暄在电话那头合上批阅完的文件,开门接过站在外边不明所以的徐烬手里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站在原地,我去找你。” “啊,不用了。”宁染边看着窗外不远处可见的盛势集团大楼,边有些尴尬地回答,“兜兜转转,我好像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 蒋青媛年轻的时候出过几次城,之后就一直在村子里生活,这些年沪城市区发展的如何她并不清楚。 所以当她迷迷糊糊从车上下来,只隐约听见女孩说来找景南暄,却抬头望见盛势集团这么一栋大楼时,顿时清醒了不少。 “小染,小染!”蒋青媛连忙把刚拿出手机的宁染拉到身边,压低的声音都能听见几分激动。 宁染拍了拍她的手背:“蒋奶奶,怎么了?” 蒋青媛:“那个小景,就是在里面工作?” 宁染点点头:“是啊,这栋楼都是他的。” “挺气派的呀!” 蒋青媛赞叹地再次抬头起来仰望,只是转而她扯了扯衣服下摆,又紧张地看着女孩,问:“小染,你赶快帮我看看,我这一身穿着打扮得体吗,进这样的场所会不会显得太寒碜了……” “很好看很好看。”宁染唇角上扬直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不进去,就是在公司大门等他。” “诶?”她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大众朝她们这个方向驶近,看了一眼手机上和景南暄的聊天框里,对方发来的车牌号,“他到了。” 随着车在她们面前停下,车窗敞开,男人的侧脸显露出来,蒋青媛眼一亮,连忙凑上去:“小景?!” 老太太吃惊的声音颇大,好在没有进入公司大楼里,不然很容易造成嘹亮的回声。 不过盛势集团是景南暄的,他在附近出没都会吸引旁人的目光,为此蒋青媛这一声,也让不少人不确定似的多看了几眼。 毕竟在他们心里,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他们的老板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却冷冰冰的。 不过也是,短短几年能带领盛势集团在沪城站稳脚跟,打下一片天的人能有多和善? 所以他们根本不能把景南暄和“小景”这个亲切的称呼放在一起,先不说不贴脸的问题,就是非常的,拗口。 然而在众人吃惊下,景南暄已经下了车礼貌回应蒋青媛,又打开车后排的门请她上车,很自然地接过漂亮女孩手里的行李袋。 就很像,见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和她的家长。 宁染全然没有觉察周围人的异样,只是坐上副驾驶,有了前车之鉴,她很快就把安全带系好。 直到车扬长而去,不少人才收回目光。 “那个女的……不会是老板女朋友?” “我看像,不是私事怎么不带上徐助理?” “那这么说我们是要有老板娘了?!” 话音刚落,一个清嗓子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徐烬正好路过,听到“女朋友”之类的话语也大概了解了老板去向:“上班时间,都在聊什么呢?” 一群因看热闹而凑在一块议论纷纷的人闻言,瞬间散了场。 “徐助。” “徐助理。” 一声声毕恭毕敬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徐烬却望向远方,仿佛那里还能看见自家老板的车。 看来老板是真的栽了。 “……” 宁染直到坐进车里都不清楚景南暄是要带她们两人去哪,只知道他在电话里明白她的不便,蒋青媛的住处他来负责。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先前在电话和短信里与他交谈的语气有多轻松融洽,现在就有多不自在。 她不敢看他,因为总会每每想起那天的事,她觉得愧疚,更愧疚现在遇到了困难还来麻烦他。 蒋青媛在后面看着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也明白了什么,但毕竟是俩小年轻的事,她也不想掺和,索性闭目养神。 车内20度的空调在这个季节刚刚好,中午的烈阳高照,宁染放下挡板遮了遮前方照来的阳光,她偏头看着窗外,熟悉的路段让她不由开口,却在接触到后视镜里闭眼的蒋青媛放轻了声音:“我们这是要去你的公寓?” 景南暄看了她一下,“嗯”了一声,十分钟后,车果真停在熟悉的地方。 宁染下车前边解开安全带,边回头想告知蒋青媛到达目的地,却看见人早已开门下车,她连忙跟上,站在老太太身边。 显然是坐在车里的软垫上不舒服,蒋青媛伸了一会懒腰后才看了看周遭,最后目光有些不可思议地落在面前的公寓:“小景就住这?” 宁染:“?” 蒋青媛看着女孩并不吃惊的表情,摸了摸下巴:“那还真是奇怪了,小景这么有钱,不应该住大别墅里吗,怎么……” 宁染刚想解释景南暄是有钱,但他怕她住不习惯,所以才来了这里,一道清冷的嗓音便在她身后响起:“这里离宁染学校近,她一有空便可以徒步来找你,比较方便。” 蒋青媛顿时笑了:“看来还是小景想得周全。” 宁染闻言竟也下意识点点头。 她没想到这层。 景南暄好细心。 然而当事人的目光却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小表情上,唇角也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蒋青媛则是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却不语,任凭他们的造化。 搭乘电梯来到熟悉的楼层,宁染已经很自觉地走到了景南暄居住的公寓门前,景南暄却走到住所对面那一间,宁染一看以为是自己记错了,门被打开,里面老旧又陌生的布置却让她一愣。 景南暄见身后的两人都没有动作,抬脚进门:“直接进来。” 第85章 牛肉丸 宁染看了一眼蒋青媛,怕她不自在,连忙拉着她走进里屋。 看着如此干净简约的屋子,蒋青媛也确实不像往常一般,声音里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小景啊,不用换鞋?” “不用,今天还没来得及打扫卫生。”景南暄说着,还是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深色的男式拖鞋,“不过您这几天要住在这里,我想,在室内还是穿拖鞋舒服一点。” 说完,他拿着一双摆在了蒋青媛面前,另一双,他和宁染对视了片刻,在看着女孩略显腼腆的笑容中放下。 宁染:“谢谢。” 景南暄点点头,回身把蒋青媛的行李袋放在沙发上,宁染也跟了上去。 两人先后走进厨房,宁染看着景南暄拿起一块挂在钩子上的抹布,打开水龙头浇了一会,拧开,擦拭着料理台。 “宁染。”见女孩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似乎是看他看出了神,景南暄喊了她的名字。 宁染立马回过了魂:“嗯?” “帮我个忙。” “什么?” 景南暄从裤腰带上解下一大串钥匙,里面其中一把刚刚还开过这里的门。 “里面有一把写着数字‘8’的是开对面那间房的钥匙,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但还是要吃点东西垫肚子,那边的冰箱有食材。”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别拒绝,来到城里的第一餐你不陪蒋奶奶吃她吃不下。” 完全被他看穿了心思,宁染接过钥匙,抿了抿唇问:“那我需要拿什么?” “西红柿,鸡蛋,挂面。”景南暄再次把抹布放进盛满了水的水槽里清洗,“如果你想吃点肉,中间那一层有牛肉丸,你可以取一点。” 宁染点点头,顺利到对面的屋子拿了他所需要的食材便回到他身边。 看着食材里没有牛肉丸,景南暄也见怪不怪了,了解宁染这个人,但凡是多麻烦他一点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这次让他多关照蒋青媛她都已是觉得不好意思,要是他不说后半句话,她绝对会自己不饿。 宁染本想帮忙打下手却也被拒绝,仿佛是让她尝一尝总是被人拒绝的滋味似的,她只好和蒋青媛去洗了个手,聊了一会,面也好了。 三碗色泽鲜艳,香气扑鼻的西红柿鸡蛋面摆放在餐桌上让人不敢动筷,怕打破了这份美好。 “小景,这是你做的?” 蒋青媛感到不可思议,连忙坐下,拿起筷子朝面汤点了一下,尝了尝,就差竖起大拇指夸赞:“不错,看不出来啊,色香味俱全!” 景南暄确实给她太多的惊奇。 先是居住的地方,再到做饭,她一直认为他在沪城有钱有势,也是个大忙人,住在大别墅里,请了管家打理,有佣人伺候,不该是现在这样。 蒋青媛不由自主地看向还未落座的宁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满意足的表情也让后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小染,还不快坐下尝尝!”她还不忘招呼道。 宁染看了一眼景南暄,见他没有看过来的意思,竟然松了一口气,便就着蒋青媛身边的位置坐下。 宁染第一次吃景南暄做的面,也是,第一次吃西红柿鸡蛋面。 小时候在欣象村里只吃过西红柿瘦肉面,再不然是过年期间能吃上一碗鸡蛋面,回了宁家更是长年累月吃那些专门搭配的营养餐。 宁染拿起筷子,把面一翻,铺在面上的煎蛋和西红柿融入汤里,下面多了几个……牛肉丸。 她顿时看向景南暄,后者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又或是故意的忽略,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宁染又看着蒋青媛,老太太只是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并没有什么异样,应该可以说,她的那碗面里没有鸡蛋。 “扑通扑通”。 宁染好像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就像小石子,一颗接着一颗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片片涟漪。 “……” 宁染也没有去问景南暄牛肉丸的事情,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着,直到景南暄从厨房里走出来,边用纸巾不紧不慢擦拭着手,察觉到她的靠近,回头。 宁染却一心都在想着什么,没有注意到景南暄此时此刻微弯着脖子看着她的眼睛,近乎是平视。 宁染一惊,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显现,只是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目光。 知道她是有言却不知如何道出,景南暄重新背过身拉开窗帘,像是在给她酝酿的时间,也是给她一个安全的距离,开口:“有什么想问都可以问。” 宁染咽了咽唾沫,也是在心里一遍一遍斟酌自己的措辞:“那个……” “我这么问可能有点不礼貌,景南暄,这里也是你的家吗?” 她没有问这里是否也是他买下的住处,而是家,因为除了他刚刚对蒋青媛说的,“今天还没来得及打扫”,这里的氛围都明显要比对面那间色彩单调的公寓温馨。 她猜,这里,应该算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只不过应该是不想破坏某些美好的回忆,便保持着以前的状态。 果不其然,景南暄平静的脸色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回答却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是我从景家出来之后和母亲居住的地方。” 宁染张了张口,男人却已经转过了身,这次只是低眸,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把她陷入衣领的发丝挑了出来,同时带着几分距离感,一挑出来便收回了手。 宁染脸颊微红,下意识就去把自己的头发全都往后背顺了顺,也在这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清楚她是会对询问到他的家事感到冒昧而道歉的人,景南暄看着她柔软的发顶,停顿了一会,最后也没有再出声,从她身边走过。 公寓不大,蒋青媛有些耳背,听不清他们的小声交流,不过单是看他们的举止亲密就知道一二了。 本想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却见景南暄朝她走过来,说:“蒋奶奶,我带你熟悉一下这里。” 蒋青媛看了看宁染,只好应下:“诶,好。” 第86章 你是在躲我吗? “……” 是怕蒋青媛和他住在一起多少会不自在,景南暄本是安排她住在这间公寓里他原本的卧室,可蒋青媛拒绝了,还说什么都要住客房。 景南暄自然是拗不过她,朝宁染求救似的看了一眼。 宁染没见过景南暄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又或是因为近段时间的景南暄太好说话,她假意笑了笑,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景南暄见状知道她的小心思,却没有生气,甚至唇角轻轻扬了一下。 他喜欢看她鲜活生动的样子。 宁染很自然地捕捉到他的一丝异样,并且是对她的,她顿时觉得尴尬的其实是自己,干脆赶紧让这个话题略过去:“咳,蒋奶奶也是不好意思,可既然都说了,那就让她住客房,都一样。” 景南暄看着她,点点头,总算答应下来。 “那我去拿被子了。”宁染偏开视线,语气急切道。 “等会。”景南暄在身后叫住她,似乎是吃准了她会害羞,坦诚道:“新的床单被套在我的卧室里。” 宁染果真“啊”了一声。 “那还是你来,我…我去帮忙铺床!” 看着两人的身影,蒋青媛起初还觉得哪哪都不自在便也放轻松了不少,装作坐了长途车太累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景南暄从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一床干净的被子走进客房,却不见女孩的踪影。 这时,宁染手还湿着,拿着一块沾了水的蓝色抹布重新走进来,两人面面相觑。 率先转移视线的还是宁染,她边走到窗边,对着那张红木色的书桌擦了擦,边语速飞快地说:“我看这张桌子有点灰尘,我就想着擦一擦会好一些!” 她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已经放在床上的床单和被套:“要不,你去休息一会,铺床的事交给我就行。” 景南暄:“我和你一起。” 宁染亲眼所见,不,亲耳听出了景南暄话里的坚决,也不容她拒绝。 宁染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三秒,换上平常时待人接物的笑容,只不过唇角微微有些僵:“好呀,嗯……况且,你的家,当然还是你说的算。” 为了防止他们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她又急忙把抹布放在桌上,然后也不怕脏的,很随意就把手往黑色的裤子上擦了擦,站到他床对面的位置想拿起床单先铺个床。 奈何是一米八的大床,在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弯身根本碰不到那张床单,而景南暄也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只能走到他身边先抱起被套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脱了鞋坐到床上把床单铺开。 这个床单的样式和普通的不同,也可以说,与其是床单,更像床罩。 宁染刚套好一个角,另一个角便被掀开,她突然有一种忙不过的感觉。 更别提,眼前明明套好的角突然毫无征兆地被弹开,把她吓一跳,身子不由往后一仰,四面八方的温热气息也在这一刻包裹而来,她的肩头撞到了男人的锁骨,像是跌入一个怀抱。 这里算是老旧的公寓小区,而这间公寓也存在于景南暄美好的回忆里。 那个时候没有装空调,无论是比现在还炎热的夏季,房间里都只有一台“吱呀吱呀”作响的风扇。 更别说此时此刻,风扇都没有打开,分不清是两人距离太近,还是这天气的原因,宁染额角不断有汗珠冒出,顺着通红的脸颊滑落,心跳渐快。 “扑通扑通”,宁染已是极力控制,却仍听见这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来自身后。 男人左胸膛的那颗心。 他薄唇轻抿,鼻尖呼出的气息倾洒在她的颈窝,她甚至还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低头,他两手撑在她身侧,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有力,就像是把困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她。 宁染不敢呼吸,也不敢乱动,一手抓着床罩,力道收紧—— 然而,身后的男人却像是不明白她的羞赧,如果说,没有瞥见他微红的耳根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哑,两手绕过她,把床罩牢牢套在那一角上:“这样。” 宁染看着他一下就把床罩套好,下意识的,已经开口说了感谢:“……谢谢。” “嗯。”景南暄应下,下一秒立马和她保持距离,像是在对刚刚的事情进行注意力的转移,他又说:“看来这里是我家,还是我比较擅长干这些活。” 宁染呼吸还不是很顺畅,不敢回头看他,点点头,默默地扯了扯被他套好的一角的床罩。 景南暄侧眸看着她娇小的后背,眼里翻滚的情绪如波涛般汹涌澎湃,再也无法收敛。 他知道,今天以来,她对他所有的避之远之不仅仅是害羞,还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先前只是选择视而不见,故意装作不在意,但现在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难缓和。 景南暄:“宁染。” “我们聊聊。” 宁染可算是回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她刚想答应,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奇怪。 她和景南暄什么时候到……能坐在一张床上聊天的关系了? “要不,我们铺好床再聊?”她边小心翼翼地询问意见,人却已经在悄悄地往床边移,想下床。 就在这时,她手腕被握住抵在身后的床头,随即一阵强势的力道,男人的俊颜在视线中放大,他把她抵在床头。 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猝不及防,宁染瞳孔一刹的紧缩后,只感觉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如捣鼓般敲响起来。 她看着景南暄近在咫尺的脸,尤其是那双擅长蛊惑人心的桃花眼,平时冷冰冰的,失了色彩,此时此刻却像是打破冰封的禁锢,拨开云雾,总算见到了那份缱绻的温柔。 “我还是没有办法再任由你继续这样对我。”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宁染本该听不清的,却因为和他距离太近,一字不落听进了耳中。 她大脑一嗡。 景南暄,这是在说什么? “你是在躲我吗?” 第87章 我愿意 宁染维持着脸上还算淡定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一抬头只能对上他的眼睛,尽量往身后的床头挪了挪也无果,她已经严丝合缝与床头靠在一起了,无路可逃。 “那个,没有……”她有些结巴地回答,却没办法忽视景南暄墨色的眼睛里褪去了冰冷,只剩下坦诚,严肃与认真。 他的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掌下的温度带着灼热,引人颤栗。 他沉默着,宁染也知道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还有,她的谎言。 半晌,她败下阵来:“嗯。” 景南暄:“为什么?” 她自以为了解他,以为这么说,他就会生气,然后换来他的嘲讽也好,疏远也罢,也好过她总过意不去前不久在郁宁别府发生的事。 尽管他说,他懂权衡利弊,他是有备而来才对宁向琛坦白了身份,她还是觉得很抱歉把他牵扯进来。 在她看来,对于这件疑似她“利用”他的事情,她应该表现的是很生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执意询问她为什么要躲着他。 每每如此,看着他的眼睛,她都会觉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蠢事。 宁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低着头,明知道力量悬殊,手上却仍在挣扎着。 景南暄有一瞬间以为她终于要卸下自己的面具发脾气,可他只听见她道歉的微小声音:“对不起……” “上次在我们家的事情,是我预先把钥匙扣落在你车上,希望你能看见后亲自交还到我手上。”她顿了下,唇角挑起一抹弧度,却没有笑意,反而是蔓延出苦涩的意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这么久以来除了宋恩恩以外,没有别的倾诉对象,她突然不想瞒他了。 “具体原因就是,我的父亲早已让我和过去在欣象村的一切断干净,他一直希望,不,换个词,应该是不断强迫我成为他心目中的模样。 他从不打我,只是用非常人的手段让我屈服他,顺从他,那天你来之前,我被他关在地下室里受着罚,所以我在他那里,说好听点,是给他长脸的大家闺秀,不好听的,就是他在商场上可以牟利的商品。” 宁染越说越绷不住唇角的弧度,她垂下来的那一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不论是前世的不反抗,还是今世的演戏,她的确带了太久的假笑面具,僵硬又沉重,现在好多了。 “我这个人,性格上可能并不是你所看到的这个乖巧的样子,我喜欢自由,也喜欢有仇就报,更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你可能不知道,我讨厌景辰钦的强迫,讨厌他整天对我势在必得的样子,我不是物件,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他喜欢就一定会属于他。 所以他不久前,在国外有私生子和不检点的新闻都是我曝光的,你应该不知道? 虽然把景家拖下了水,但这不都是因为他景辰钦活该,不都是他景辰钦一人连累了整个景家?” 宁染觉得自己说完这番话,坦白自己的为人后,虽是放下了重担,但发泄后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景南暄也是这么认为的? 宁染摇了摇头,像是释怀般,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反抗我的父亲,所以我那天在欣象村见到邵梓潼,我知道她针对我,刻意留了一个心眼。” 她突然看着面前的男人,也像那天一样,故意为之地说道:“景南暄,我那天都是故意的,故意引导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既然明白,就不应该卷进来,虽然我知道你有后手,绝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谁愿意掺和别人家的破事?” 话音刚落,她终于像拨开云雾,看清了男人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他始终平静地看着她,就如一面寒潭,却散发着宜人的凉气,缓和了她烦躁的心情。 他只是听着她说,除此之外没有她预想中的情绪。 宁染动了动唇,这样的反应在她看来,无疑是最没想到的。 她突然有些无地自容,耳边却轻抚过一道如大提琴般动听的男音:“我愿意。” 这一声像是婚礼殿堂的郑重承诺直击宁染心里最深处。 她抬头,再次对上景南暄的目光。 这一次,他的好看眼睛里只剩下认真。 宁染突然有些分不清他刚刚说的那三个字是在回答她的话,还是也适用于别的什么。 见女孩看着自己却沉默着,景南暄声音低哑:“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家里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帮你离开。” 他知道? 不是,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宁染闻言惊诧地动了动唇,她不想这么问的,但敌不过嘴快:“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 宁染差点就捕捉到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怜惜与悲痛,景南暄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松:“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不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吗?”他扯了扯唇角,“我想帮你,也愿意帮你。” 宁染几乎是要答应下来,好在被理智战胜,她脸有些红,如拨浪鼓般摇摇头:“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这都是哪听来的话啊? “其实…其实有些朋友,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景南暄眸色黯淡了一瞬:“你在说你自己吗?” 宁染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景南暄滚了滚喉咙,捏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因为愤怒而紧绷,反而是松动了:“宁染,你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吗?” 宁染:“我……” 景南暄:“那如果不作为‘朋友’呢?” 宁染一时竟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景南暄握着她的手腕又往高处一提,更靠近她一些,压迫感也随即落下。 只是他眼睫有些垂落,给眸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也遮盖了他大部分情绪:“我想说的,是我们做不做这个朋友你都不需要对我的身份有顾虑,无论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第88章 盖章 “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摆平。” 男人的气息再次侵袭而来,带了的温热就快要融化她的心。 因而宁染听着这些疑似糊弄她的哄话晕乎乎的,也差一点,就又要点点头应下他了。 不过看眼前的男人不容拒绝的表情,她只好做出让步,她抿着唇,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不小心的碰触,尽量紧紧贴着床头,腰板都挺直了,轻声细语地说:“那个,我能不能在你说的话里提一个要求啊?” 景南暄示意她说。 “我要是不能解决的事,我一定会找你帮忙,但如果在我能力范围的,还是我自己解决就好,当然,我也会告知你一声我曾经都遇到过什么困难。” 景南暄看着她,不语。 宁染略显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甚至还眨巴着眼带着三分乞求:“怎么样?” “嗯。”景南暄总算松了口。 同时,也松开抓住她腕子的手。 宁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虽然并没有感到疼痛,但由于细皮嫩肉,上面还是能瞧见微红的一圈。 景南暄也注意到了,说了声“抱歉”后,与她拉开距离。 “你说的话你会记得吗?” 宁染总算能喘口气,拍拍胸脯,闻言有些不解:“啊?” 景南暄侧头清了清嗓子,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不记得就盖个章。” 说完,他伸出手,像是握成了一个拳,露出大拇指。 宁染愣了一下,唇角险些绷不住笑了。 下一秒,她边伸出小拇指勾住他屈起来的,边说:“我觉得,还是这样能让我牢牢记住这个约定。” 她郑重其事地将大拇指贴过去:“盖章。” 景南暄望向她的笑靥如花,也跟着把大拇指靠过去,像是要刻下一个烙印,重复她的话:“盖章。” …… 为了方便她与蒋青媛见面,景南暄给了她一把公寓的备用钥匙。 宁染这几天除了上学回家,空余时间都和蒋青媛待在一起,不过奇怪的是,她好几次上下楼都能看见景南暄这个大忙人。 问的话,就是他已经完成了工作任务,或是正好不忙,宁染也没有任何的起疑。 一天中午,几乎是用拽的方式将蒋青媛“请”去一家网红餐厅吃完饭后,宁染从公寓楼走出来,只身乘车前往爱姨的米线店。 米线店今天的生意格外好,爱姨一个人又是在前台接待客人收款,又是赶着去厨房烹饪,看上去似乎就快忙不过来。 宁染刚踏了一只脚走进店里,正在厨房忙活的爱姨便立马抬头从半掩的玻璃窗口望向她。 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女人把刚做好的米线从窗口递出去,摁下取餐号数就走了出去。 “你好,请问你需要吃点什么?” “爱姨,是我。”听见女人的声音,也对上她投来的惊喜的目光,宁染不由弯了弯唇角回应。 “小景家的小姑娘?!” 爱姨喜笑颜开地拉住女孩的手,打量了一下道:“怎么好些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来吃米线?”爱姨口快,继而又往女孩身后瞧了瞧,“诶,景南暄没和你一块来?” 宁染摇摇头:“我不是来吃米线的,我也没告诉他我来了这里。” 爱姨:“?” “阿姨,我要一份麻辣烫米线,打包带走。”这时,一个齐刘海的女生站在前台前冲她们喊道。 爱姨连忙要走过去,只是离开前还不忘宁染的话,帮她安顿好‘坐处’:“小姑娘,你先到厨房门前那一桌的位置上坐一会,等我忙完了我们再聊聊。” 看着女人忙碌的身影,宁染立马上前抓住她的手:“爱姨,前台的服务就让我来帮你。” “你……”爱姨欲言又止。 宁染看向女生,礼貌地朝她笑笑,重复她说过的话:“要一份麻辣米线打包对。” 女生:“是的。” 宁染在显示器前操作:“一共十二块钱,请问怎么支付呢?” “微信。”女生已经拿出了手机扫码。 支付成功后,宁染把小票给她。 “谢谢。” 女生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宁染朝爱姨比了一个ok。 看着女孩的活泼开朗,就好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爱姨没辙,只好依着她。 两人搭配干活,很快午饭时间结束,人流量也大大减少,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还在嗦粉的男人。 爱姨擦了擦手,招呼着还站在前台的宁染:“小姑娘,过来坐。” 宁染看了看过路人,确实不见有谁往店里走的迹象,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坐到爱姨对面。 “小姑娘,今天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啊?” 宁染直截了当:“我想和你聊一聊景南暄的事,就上次我们没聊完的。” 爱姨的笑脸顿时收敛了不少。 宁染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爱姨,虽然我做不了保证,但我会尽量让他从心结里走出来。” 自从上次对景南暄敞开心扉后,他说的那些只是想要帮她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弦。 也让她迫切地想同等帮助他解决目前遇到的难题。 爱姨见她如此积极,只好说道:“我其实只见过他母亲一面。” “除了轮廓是男性的英气以外,景南暄的五官和她长得很像,那个漂亮的女人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却没有一个好的人生,我见她的那一面是景南暄带她去医院看病以后正巧来到我店里。 当时的她,很瘦,病恹恹的,皮肤白得如雪,却没有一点生气。 我给她送餐时她也没有反应,小景多次和她说话她也始终保持沉默,只是像机器似的一口一口往自己的嘴里喂完了米线后便呆坐在位置上,后来小景才告诉我那是他的母亲。” 爱姨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深深地对那个女人感到痛惜。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有着一张在那个年龄段里别人都羡慕的容颜却成了那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感到惋惜与痛心。” “当然,我后来才得知她生病了,白血病,可是我看她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病才变成这样的,我不知道她遭遇过什么。” 第89章 小景行不行啊? 宁染沉默了一会:“所以爱姨,你也不清楚他母亲以前遭遇过什么事情?” 爱姨:“嗯,我只是多少知道小景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唯独他母亲的事情,他只字不提,但我记得,我那天和你说过那个雨夜,他一背的鞭痕来到我店里时,我借给了他救命用的钱,最后他母亲也的确是因为没做手术去世的,可我听说,他母亲是次日没了气息。” 宁染边听,边从桌旁边取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冷静,心想着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不简单。 她只知道景南暄大概是因为那个雨夜后就和景家彻底断了干净,现在爱姨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不过…… 景南暄会因此记恨上景家,应该不止是他去求情景家放他和他母亲一马却未果,而是他母亲的死过于蹊跷,可能与景家有关联。 景家在这件事情上到底作了多大的恶? 宁染不打算和爱姨说太多,只是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她不着痕迹地换上笑脸道:“我们聊点别的。” “……” 宁染转移话题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和女人聊起了她的女儿。 和宋恩恩一样,爱姨的女儿在国外留学,只不过已经毕业了,还是在校生的时候去一家公司实习,受老板器重,现在也正式成为那家公司的员工,一时半会无法回国。 虽然如此,但那家公司的老板为了留住她,也时不时给她放假,还专程把一些回国的任务派给她,这样也方便她和自己的母亲团聚。 “那爱姨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宁染听着女人说自己的女儿上回从国外给她带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不由夸她的女儿孝顺。 爱姨一提起自己的女儿也很高兴,但也是真情实意对宁染笑笑:“她哪里比得上你,你的父母有你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一定很幸福?” 宁染弯起的唇角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很快她又绽放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不语。 “爱姐,爱姐?”这时,门外有一个中年男人从隔壁店里探出脑袋,看见了女人,“社区来帮忙做体检的人到了,我们一起去?” 爱姨看了看宁染,摆摆手:“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那行,我先走了啊。” 等男人离开,宁染疑惑出声:“社区体检?” “哦,对,我们这边定期都会有社区体检。”爱姨看见店里最后一个客人边擦着嘴,边走出门,站起身把围裙解下来。 突然,她动作一顿,看着宁染,诚挚邀请:“小姑娘,今天下午忙不忙,陪我一起去?” “……” 宁染本就是为了景南暄的事才来这一趟,结果因为下午的课被调了,变成休息日,爱姨的邀请她点头答应下来。 下午的太阳最是毒辣。 社区安排体检的地点在一家临时租的药店。 宁染跟着爱姨到达目的地时只有寥寥几人。 先前在店里看到的中年男人拿着一张报告单,在里屋朝她们挥手:“爱姐,爱姐,这!” “走,我们上那去。”宁染被爱姨拉住手,两人往男人的方向走。 男人远远的就看见了她,直到走近,他才乐呵呵道:“这位小美女也来了?” 宁染颔首示意:“你好。” “……你好。”男人没想到宁染打招呼的方式这么新颖,一时半会没缓过来,只是傻傻地笑了笑,又凑到爱姨面前自以为低声道:“爱姐,你从哪拐来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娃娃?” 爱姨佯装恼火地给了他一拳:“你怎么说话的?什么拐不拐?” “那个小景你还记得。”她继而揽住宁染的肩膀,声音有些骄傲地介绍道:“这位,就是小景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男人上下打量着女孩,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不是,小景行不行啊,不是女朋友?” “咳,咳咳……”宁染闻言忽然开始了剧烈咳嗽。 爱姨听到男人调侃的话,本也想跟着说上几句,却没料到被宁染这一通咳嗽打断了:“哎呦,没事?” 她连忙拍拍宁染的背顺顺气。 好在这时有穿着护士服的走出来接待他们,说道:“几位是来做体检的吗?这边走。” 为了不耽误护士小姐的时间,男人便主动和两人转移话题:“体检我做过了,就先回去了。” 爱姨点点头,于是刚刚的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被解决了。 宁染还有点懵,却也跟着小护士走进帘子背后。 又有两个已经做完体检的女人经过她们的身边走出来,宁染刚想和已经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的爱姨靠近,就被另一个小护士拉住。 “诶?” 宁染被小护士拉到另一边摁住肩膀坐下,随后她还没说点什么,小护士已经在她的对面拿起笔:“姓名。” 宁染:“?” 顿时,脑海里有什么涌现,她咬了咬唇角,有些尴尬道:“那个,我不体检。” “不体检?”小护士脸上明显怔了一下,做好准备动笔的手都放了下来。 宁染刚想解释,外加道个歉,却看着小护士秒变一副笑眯眯的脸:“没事,我们的体检是的,社区报销,您做一个还能检查您的身体是否健康,很值。” 宁染听着这话,似乎有些心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做个检查? “好。” 小护士重新拿起笔:“您的名字。” “宁染,宁静的宁,渲染的染。” “我来帮您测一下身高。”小护士说完,站起身环顾了一圈都不见测身高的器械。 她只好赔着笑:“不好意思,现在器械不知道哪去了,我们先做下一个检查。” “小姐,您的血型。” 宁染顿了一下:“……ab型。” 小护士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肃:“ab型,是准确的吗?” 宁染被她这么一问,竟然不太敢肯定了。 毕竟她知道她的血型不是因为宁向琛告诉过她,而是在当时的亲子鉴定报告上看见过。 不过宁向琛是o型血,她随母亲。 第90章 适度减肥 更何况她去收拾母亲的遗物时,见过母亲曾生病住院时的病例单。 血型是ab型。 好。 说实在的,当时她年幼,不确定是不是看走眼了,毕竟这几年做的体检都是宋叔陪同她去,报告也不经她手,直接交给宁向琛,反正对于她来说一切健康就行。 小护士也看出了她的几分窘迫,顿时没忍住笑了:“没关系,我没学医之前也记不清自己的血型,今天体检本来就是要把这一项做了,跟我来。” 宁染:“谢谢。” 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宁染和爱姨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是一个男医生走到她们身边,边读着她们的名字,边分别把体检报告单交到她们手上。 “一切正常。”爱姨一边看着报告单上的信息,一边高兴地一字一顿道。 她刚回头想让宁染帮她和体检报告单拍个照,发给她在国外的女儿说她这边一切安好,却看见宁染略显凝重的脸。 “小姑娘,你没事?” 爱姨担忧的声音唤醒了直盯着自己身体健康,血型那一栏却写着a型的报告单的宁染,她淡定地把报告单折叠起来,笑了笑:“我没事。” “就是。”她顿了下,很快找到了理由,“就是我很久没有体检了,体重好像变化了不少。” “变轻了是不是?” 爱姨一看她就想起自己成天喊着要减肥的女儿,心生抱怨:“你们现在的女孩子啊,大多数都想着以瘦为美,知不知道减肥也要适度?太瘦了也不好看,我家那个也是,整天说要减肥,现在还开始吃什么低…低脂套餐了,要是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饿晕,不行,等会我得给她打个电话才行。” 爱姨说着说着,是把自己要和报告单拍照的事给忘了,不过她却挽住宁染的胳膊,和她一起往室外方向走:“当然,你也是,多吃是福,不必在乎体重。” 宁染不语,弯了弯唇似是回应她的话,可捏着体检报告单那只手却无意识收紧。 “……” 宁染没把报告单带回家,上出租车回学校前在路边把纸张撕了丢进垃圾桶。 下午没课的事情宁向琛不知道,因此宁染按照以往的时间走出学校,上了宋叔停在校门外的车回到家。 她站在房门口,把门关上,看着底下的佣人各忙各的,她肩膀贴着墙,尽量在没人看到的角度拿出杂物室的钥匙,打开门,关上。 这些年宁向琛除了让佣人定时来这间杂物室打扫卫生,其余时间这里都是反锁的,大概是母亲的遗物,钥匙由宁向琛亲自保管。 而她只进来过一次,也就是当初刚回宁家的时候,收拾了一小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那些东西,大多数都是提前买给她婴儿时期的服饰,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雪花形状的项链。 至于她现在为何能站在这里。 源于她打小就机灵,偷了一把备用钥匙在身上,宁向琛也没有察觉。 不过当初拿走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以后,每天上学放学都很忙,她也没有再进来过。 宁染看着面前基本被搬空的杂物室,径直走到突兀的货架前,把放在上面的两个箱子搬下来,翻找里面的东西,希望还能找到有关她母亲的一点点信息。 刚刚试探地问了宋叔,宁向琛今晚会回来吃晚饭,也就是正常七点下班,她只有半个钟的时间,搞清她的母亲是什么血型,以及,她究竟是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 当时看到报告单上的血型时,这个疑问就自然而然蹦了出来,她是不敢相信,也很震惊,但同时已经麻木的内心竟也期待着自己如果真的不是宁向琛的女儿该多好。 只是不得不说,这个念头无疑是疯狂的。 箱子里全是一些杂书,宁染翻了许久都没能找见一点有关母亲的东西。 难道所有关于母亲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 宁染不可置否,毕竟宁向琛都出轨了,也不存在对他已故的妻子有多少感情,更不存在还把遗物珍藏个几十年。 宁染觉得自己白忙活一场,收拾地上被翻出来的书重新放进箱子里,却在看到《昆虫记》的那一刻顿住了。 之前在后花园听过打扫卫生的佣人聊着八卦,就有提到她的母亲并不是出身贵族,而是一名舞蹈老师,一次学校的晚会上,翩翩起舞,美得不可方物,因此吸引了宁向琛。 自从嫁给宁向琛,他的大男子主义迫使她的母亲不能继续在舞台上跳舞,只好全心全意为家,于是,她平常的读物便从艺术层面变为《昆虫记》。 佣人当时的话她还记得,他们说这是当上富太太之后形成的怪癖,可现在她明白了,她的母亲是因为无法再做舞者,而向往着昆虫的自由。 所以,这本书会给她带来她有用的信息吗? 想着,宁染已经翻开了几页,随后是大拇指拨着页码,快速查阅,果然发现了一点东西。 第73页缺失。 第73页…… 宁染不知为何想到了刚刚看到的大词典,立马回头去翻,找到了73页。 此73页非彼73页,是《昆虫记》缺失的那一页。 她把页码一翻,后面空空如也,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一些空白纸面下隐藏着绝密文件,而这些绝密文件的打开方式要么是在黑暗的地方用蓝光一照,要么是有火烤或放在水里泡一泡。 条件有限,宁染只能把页码撕下来,把翻找出来的东西收拾好了后离开杂物室。 夜晚,与宁向琛吃完晚饭后,宁染回到房间把那张纸浸入水中,奇迹般的,显现出了文字。 她能认得出是母亲的字迹。 而这封信,也是写给她的。 “我亲爱的孩子: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不过,当下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距离我的生产日期,也就是你的到来越来越近了,可我的身子差,不知道那一天被推进手术室后还能不能出来,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见证你的成长,所以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第91章 我后悔当初的选择 宁染看到这里,心不由一颤,她双手分别撑着洗手台两侧,低头往下。 “你的父亲宁向琛在我怀上你的这段时间出了轨,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是因为想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是怕打破了这一层,等我走了以后,他会对你不好。 孩子,你也别怪我总是把“走”这个字挂嘴边,自从我嫁给你父亲之后,我就像只被笼子锁住的金丝雀,在屋里被人看着,出门有人跟着,彻底失了自由,一件供人摆设的物品,有没有灵魂都无所谓,我也早已咳嗽成了顽疾。 更别提上了手术台,看着度秒如年,实际上人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你父亲这个人占有欲强,还好面子,我怀孕的事外界都传遍了,他不会认外面的女人和生的孩子,你的位置保住了,没有后顾之忧,只是如果我走了以后,你可能会过得很辛苦,孩子,你一定要坚强。 如果长大后你想离开,那就走得远远的,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不要再像我一样了。 人这一辈子就只有一次,我后悔当初的选择,至于你的父亲,要是问我还对他有没有感情,或许,是有的。 孩子,大胆往前走,母亲会保佑你一生平安健康,事事顺心。” “……” 看到最后落笔的句号,宁染喉咙一哽,待勉强消化了一下后,她捡起这张已经泡软在水中的纸,揉成一团废渣用一张纸巾包裹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刚看完那封阴差阳错翻出来的信,心情很是沉重,可她看着自己的脸,回想起宁向琛的,而后几乎是冲出去,拿起书桌上放着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身穿素色长裙,坐在原本后花园里废弃的秋千上,应该是刚结婚不久,即便别着一个麻花辫垂落左肩,显得温婉,看着镜头的眼睛也是明亮可人的。 那是她对母亲唯一的记忆。 可现在看看母亲年少时的模样,又看看她,神似之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五官是一点也不像。 更别提宁向琛的。 宁染把照片放下,边思考着,边坐了下来。 她心有些乱,脑海里一帧一帧过往的画面涌现出脑海。 她在学校上着学好好的,放学也是开开心心走在乡间小路上,就如往常一样,然而回到家,一切都变了。 一辆看上去就昂贵奢侈的黑色车子停在家门口也就算了,家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身穿名牌的陌生男人。 宁向琛第一次见到她,她忘不了,那是一个看下人般高高在上,又带着些嫌恶的眼神。 当时,不,包括在此之前她只是认为,宁向琛瞧不起她,要不是因为那点血缘关系,也不愿认她,现在看来,她不是宁向琛的女儿的几率很大。 难怪现在看当初的事情疑点重重,宁向琛怎么就轻而易举锁定了她,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发现的。 不过绞尽脑汁想以前的细节没用,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和宁向琛做个亲子鉴定。 向来是行动派,宁染走出房间,径直往楼下的厨房前去。 晚上九点。 郁宁别府静如死寂。 随着脚步声停下,紧闭的书房传来几声敲门声。 宁向琛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头也不抬:“进。” 宁染推开门,端着一碗小米粥,轻轻地放在他的桌上。 听闻不同于平常的声响,宁向琛抬头,看见来人,微微吃惊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怎么是你?” “李婶身子有些不适,我让她先回去了。”宁染边回答,边把那碗粥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下,“爸,粥暖着,现在吃刚刚好。” 宁向琛清了清嗓子,眼里有几分不耐,也难得没有对宁染的做法持否定意见,他把文件往旁边一推,拿起那碗小米粥,语气近乎质问:“今天布置给你的功课做完了?” 宁染:“嗯,都做完了。” 一阵沉默。 宁向琛没吃几口粥,看着眼前人一动不动挡着本该投到自己身上的灯光,很快又恼怒地皱起了眉:“你是不是太闲,傻站着干什么?” 宁染肩膀一抖,却试探性地“嗯?”了声,表示她还应该做些什么。 宁向琛险些把碗给打翻,今天在公司的董事会上,不过是认可了一个方案,竟然被好几个董事否认,他是公司的董事长,连一个决定都做不了,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本就心情不好,回来还要看到这样一个软柿子的模样。 这么多年把女孩养得如此乖顺无疑是成功的,可她一时的呆笨也是真的! “听不懂人话?”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脾气尽可能的收敛,却还是泄露出几分无名火。 宁染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哦”了几声,绕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力道恰好,宁向琛的火气降了下来,可他看不见身后的宁染早已没了乖巧的样子,眼里流转着冷嘲的光。 待她拿着只剩下些粥的残渣的空碗走出书房,带上门,左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一根短短的头发露了出来。 宁向琛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候,往往是面对她大发雷霆。 而她,有的是办法激怒他。 宁染看着那根短发,眼神清淡。 得来全不费工夫。 …… 三天后,蒋青媛坐上了返程的大巴车。 离开前,蒋青媛先是保佑她平平安安,然后又嘱咐她如果做出某件事会忤逆宁向琛,并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那要衡量利弊之后再做。 宁染说了好几遍她明白,两人告别后,她正好赶往医院取亲子鉴定报告。 看到结果,不是父女关系那一行,她并没有露出过多吃惊的表情,更没有认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却依旧不是自己亲生的悲痛,相反,只是笑了笑,有几分自嘲。 像是觉得自己过往应该是被一个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的人控制了人生很可笑,又像是终于摆脱魔爪。 她终于,终于不用再顾虑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心软而手下留情了。 第92章 再见 姑且说她是善良的。 重活这一世,即便宁向琛前世还是今生都用着非常人的教育方式栽培她,她还念在他们是父女,他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想做得太绝。 她本想依靠外界的力量作势反抗他,让他明白他的做法是错的,甚至是借机打压他,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他所愿。 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念旧情,不,是留情面,尤其是对宁向琛这种人,就是在恶心自己。 宁染捏着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后,把纸张撕成碎片丢掉,搭乘出租车离开。 本该是回学校的路,途中却经过盛势集团,宁染平复心情平复的很快,远远地看着那栋大楼,心想着半个小时前给景南暄打电话,告知他蒋青媛执意不用送,已经买好了回程的票,准备离开,景南暄只好作罢,时间也来不及,她就说自己送蒋青媛上车就好了。 至于那间公寓的两把钥匙…… 她本来和景南暄说了自己的打算,回校的路上经过他们公司,她亲自还给他,结果景南暄说不麻烦,直接挂在门口的把手上就行,反正那一层有三间房,另外那一间的主人早已出了国,除了他,没人会出现在那附近。 话是这么说,之后景南暄就告诉她自己去开会了。 但宁染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做,一手摸着口袋里那两把钥匙的形状,和司机说道:“师傅,我在盛势集团下车。” “……” 不知为何。 宁染这一次刚走进盛势集团一楼的大厅,看见她的前台小姐立马迎了上来,并说出是否是来找他们老板的,马上带她去。 想必是料到她不听话,会亲自来把钥匙还给他,景南暄便通知了前台。 宁染耸耸肩,也没有多想,跟着前台再一次进入了景南暄的办公室等候。 前台小姐拿了一份水果和一杯茶接待她,虽然大家闺秀的姿态学习多了,出门在外,宁染还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吃相不好,弄脏了别人的地盘,她只喝了茶。 只是这次等候的时间三分钟都不到,景南暄就出现在门口。 看见他推开门,宁染手上还拿着茶杯,转头看着他,这是两人第一次对视,她没有慌乱而逃的感觉。 “来了?”果然,景南暄看到她的表情并不惊讶。 宁染把茶杯放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手心摊开。 两把相同的钥匙显露在空气中。 “还给你。” 这时,徐烬抱着好几个文件夹似是从电梯间里跑过来的,出现在景南暄身后,他是想说点什么的,结果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那两把熟悉的,经常挂在老板身上的钥匙,嘴边的话卡在喉咙里。 宁染看着他没收住而吃惊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举动,一时间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那个……”徐烬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尴尬地看着景南暄的后背,“老板,我看,我还是等下再来。” 景南暄没说话,似是默认了,宁染却望着徐烬想要离开的动作,直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两把钥匙被拿起,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诶那个,徐助理你等等,不是!”她急忙扒拉着门框冲正赶往电梯方向的徐烬喊。 然而对方已经摁了电梯的下行键,正好走进电梯,隔绝了一切声音。 宁染只能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她认命般地一手捂住眼。 不是他想的那样啊……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徐烬的眼神。 写满了故事。 已经脑补了她离家出走,并暂住景南暄家中,并在结束两人的同居生活后来亲自还钥匙。 宁染越想越觉得丢脸,更是接触到景南暄投来的目光却不敢回头。 她默默缓了一会,把手放下,近乎是鼓起勇气地转过身。 此时此刻,景南暄已然坐回办公桌前,也收回了打量她身上的目光,正不紧不慢地翻阅着那些文件夹,仿佛没有看见她刚刚有些失态的样子。 宁染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脸上一阵热气,还是有些窘迫。 氛围突然陷入沉寂。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开口:“既然钥匙也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就像是等着这句话,景南暄把空空如也的文件夹放下,起身利落,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朝她走近:“我送你。” 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宁染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应下。 到达学校,景南暄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不想招人显眼,特地换了那辆黑色的大众还不够,又在校门口五十米外的地方靠边停车。 “谢谢,我就先走了。”宁染边解开安全带,边说,打开车门。 景南暄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不语,直到她下车,回头,只能看见背影,他从口袋摸出一根烟,偏头咬住,降下旁边的车窗。 刚拿出打火机,副驾驶的车窗被敲响,女孩的脸庞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景南暄心头微不可察跳了跳,就连夹着烟的指尖颤了一下。 他也不知为何脸上会露出了在任何场合,任何事情面前都绝对不会有的惊慌失措,他飞快地把烟收了起来,还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烟味,确保无误后,才打开副驾驶的车窗。 宁染并不知道刚刚车里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仍然低着头,和车窗齐平,对他笑了笑。 今天是阴天,女孩的眼睛格外明亮澄澈,他终于看见,她墨色的瞳仁清晰倒映着两个小小的他。 景南暄原本想问她“还有什么事”,动了动唇,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那个。”下意识的笑颜后,宁染也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她顿了下,和他摆摆手,“我就是来和你补一声‘再见’的。” 见景南暄看着她的眸光里流转着些许柔情,她耳尖以微秒的速度变红,再次正式地和他说了声再见后,几乎是跑着离开。 “……” 下午放学,宁染收拾着东西刚想离开课室就被辅导员叫住了。 第93章 妆不能花 今天是鹤颂传媒与他们学校合作的动画电影的杀青宴,鹤颂传媒的高层与学校领导,还有相关的配音演员都会参加。 宁染自然是拒绝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在宁向琛面前该演的戏也还要好好演下去,还不能没心没肺就去了杀青宴反抗他当初说过的话,不让她接触娱乐圈。 辅导员正笑着听电话,拦住她的时候也只是用手比着动作,宁染只好停住脚步等她接听完电话,却没想到辅导员把手机递给她,上面还显示着通话界面。 “校长找你。” 宁染被这短短四个字劈到了,眉梢微微一扬地接过手机,放到耳边。 周莫承已经很久没来找她办事了,这次是…… 她刚开口,想掐着嗓子乖乖地向电话对面的人问个好,周莫承的声音已然率先响起:“等会的杀青宴,你坐我车,和我一起去。” 宁染:“?” 倒不是对他说的简洁明了,语气里还掺杂着几分拽感到迷惑,而是她不是已经上报过自己不去杀青宴了吗? “校长,我记得,我好像已经拒绝了今天的杀青宴……” 电话对面的人闻言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理直气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收到你的拒绝。” 宁染:“……” “那我现在再说一遍?” 周莫承婉拒:“我不批。” 宁染:“不是……” 这校长做成这样,既不通情达理又性格不好,也是够无趣的。 她深吸一口气,要是周莫承在场,她真想双手合十,让他看看自己的诚意:“校长大人,您行行好,我是真的有事,家里有事,不得不解决,况且我们学校有这么多学生去给这部动画电影配音的,也不是个个都需要见人家公司高层,少去一个也无所谓,所以您就别为难我了……” 周莫承沉默。 两头瞬间陷入僵局。 等了将近半秒钟,宁染挑起唇角,就要先下手为强感谢他的理解,结果周莫承只是吐出三个字:“少诓我。” 宁染刚疑惑着自己怎么就诓他了,周莫承又悠悠地说:“我刚刚有打电话给你的父亲,他说你闲得慌,什么时候都有空被约出去吃饭。” 宁染:“……” 他赢了。 “行啊。”但既然没了宁向琛这个大麻烦的阻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她笑笑,“你车停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对于宁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周莫承早已不足为奇,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嗤笑:“你别告诉我你把杀青宴当成一次普通的吃饭了。” “正式场合,别给学校丢脸,你先收拾好自己再打电话给我。” 话音刚落,宁染在那边还想说什么,电话已被挂断。 她扯了扯唇角,强忍心中的怒火把手机还给辅导员,顺带目送人离开的身影后,有什么突然在脑海中涌现。 她顿时心情大好,背着手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 晚上七点。 宁染身着浅色连衣裙站在某路口转角处的站台上。 远远看见熟悉的黑色宝马朝她驶来,并在她面前停下。 驾驶位旁的车窗没有开,也暗示着车里的人心情不太好,宁染没有再惹他,毕竟故意来到与学校相反很远的方向打扮自己已经是在向人下战书了。 宁染打开车门,弯身钻进车里关门,还没来得及坐好在位置上,周莫承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宁染还侧着身,忽的往后一倒,好在一手下意识撑着身后的靠背,不然脸撞到上面,妆指定得花。 她不动声色地倒抽一口凉气,却恰好这么不偏不倚的,对上周莫承透过后视镜望来的目光。 没有询问她是否有事的意思,相反,眼尾微弯,带着些讥笑。 宁染顿时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 他报复她! 宁染咬了咬牙,心里不断催眠自己,对方是校长,也比你大一轮,人年纪大,是长辈,不要和长辈计较,不要和长辈计较…… “还好?”谁知,她刚自己给自己平复了心情,周莫承弯着唇角问,无疑是给她添一把火。 宁染眼里带着笑,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我没事。” “没事就好。”周莫承重新正视前方,“不过人可以有事,妆不能花。” 宁染不想开口了。 说不过他。 杀青宴地点在鹤颂传媒附近的高级会所里。 包了场,站在门外接待的应侍生像是认识周莫承,不用出示任何有关身份的证件就罢了,直接放人入内。 宁染在后头紧跟上,还不忘看一眼仍对他们保持鞠躬姿态的应侍生,走在一条长廊过去的红毯上,进入电梯。 杀青宴在二楼。 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红酒香气不禁让宁染摸了摸鼻子。 应侍生见状连忙朝他们走近,只是一小段路都带着他们到达指定的位置。 一看见周莫承,不少鹤颂传媒的高层便拿着酒杯迎了上来。 “周校长。” “周校长,好久不见。” 宁染看着周莫承不过是露了张脸就这么大阵仗,不免怀疑他家到底是代代出校长,还是从商的。 毕竟鹤颂传媒在沪城,乃至影视界的地位并不低。 旁边的应侍生被招呼上前递上红酒,周莫承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礼貌拒绝:“我今天开车来的,不碰酒。” 指挥应侍生递酒的男人神色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笑容:“没事,周校长,待会我们找人送你回去,今天来就是图一个开心嘛。” 周莫承脸上掺杂着淡淡的疏离,看了一眼被他挡在身后的女孩。 宁染探出脑袋,尽量理解他眼里的意思。 只是她并不打算按照他的意思来,眼神回答他:看我干嘛,喝呗,图个开心嘛,不喝多浪费。 周莫承同样用眼神回敬她:你有驾照?你会开车? 宁染:我可以自己回去。 周莫承冷冷一笑:你自己回去?要不是某人嘱托…… 他想到这里,动了动唇,还有后面那句,“我才不想来这里,也懒得管你会不会来”的话没说出来,急忙刹车,收回眼神。 第94章 不熟 宁染被这一打断也连贯不上他都想和她说什么话,不过两人看着像是“眉来眼去”的样子落入面前的几个男人眼里,也使他们不由自主看向宁染。 其中一人没有走访过动画电影录音棚的男人看着宁染,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只是很快便收敛起来,疑惑道:“这位是……” 周莫承刚想回答,宁染戳了戳他的胳膊。 周莫承鄙视似的看了她一下。 宁染仿佛还能读出他眼里流露出的三个字,“你行吗”。 行! 谁不行了? 撇开她温顺可人的外表和看似也如此的性格,她的确是个会被轻易激怒的人。 周莫承见她和自己僵着,耸了耸肩让出位置。 其余几人对宁染还是很有印象的,毕竟在配音演员这个行业,很少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存在,完全可以改行去做明星了。 看着几个高层纷纷对她投来欣赏的目光,宁染只是颔首表示回应,对不清楚她是谁的男人伸出手:“你好,我是与贵公司合作的动画电影的配音演员,宁染。” “你好你好。”听见是配音演员,男人立马乐呵着回握她,虽说看着女孩和周莫承的关系不一般,碰不得,但摸个小手也不是不行。 宁染自然察觉到男人看着她的眼睛里流露着别样的情绪,两手相握,对方在指尖上的纠缠,她只是歪了一下脑袋,刚做过的指甲修长尖锐,她食指一偏,指甲嵌入男人掌心里。 男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眉心明显因生疼而紧蹙,只是因顾及场合才没有失态。 这次,是他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纠缠,咬牙要挣开她的手,宁染却不给他机会,抓住他,面不改色地拿起站在一旁的应侍生端着的红酒,和他的酒杯一碰,才几乎是甩开他的手。 男人立马吃疼地把自己的手攥紧成拳头,火冒三丈地盯着女孩,却换来她一个笑容:“不好意思,今天刚做的美甲,有点锋利,没收住。”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她突然奇怪地说,唇角的笑容不曾被放下,“我在电影里给角色曲奇莉莉配音,您还是以这种方式认识我比较好。” 男人脸色很不好看,在他身边的几人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早已喊应侍生给自己换了一杯果汁的周莫承看完了全程,眉梢一挑。 他上前,阻隔在两人之间,对男人弯着唇却不见笑意:“我的学生说的没错,付总不会介意?” 被称为“付总”的男人扯了扯唇角:“当然不会。” “好了。”另一个男人急忙站出来打圆场,看向周莫承道:“周校长,和这位宁…宁同学,到这边就坐。” 宁染抬头看向周莫承,对方也心有灵犀似的和她对视上,随后瞥开,共同朝安排的位置走去。 宁染直到坐下才真正环顾了一圈四周。 座位视野好,能看遍这里的宴会厅到各个角落。 于是,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好看着她。 只不过一瞬,对方别开了视线,就像和她不认识。 邵梓潼…… 宁染却直直盯着她的背影,仿佛要把她看穿一个窟窿。 直到身旁一道男音响起,与此同时是碟子放在桌上的声音:“吃饭。” 宁染被拉回思绪,回头,周莫承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把一套餐具放到她面前。 来迟了的好处就是不用到处走动和现场的人交谈,宁染坐在位置上听着旁人的客套话,用刀叉不紧不慢地吃着一小块一小块牛排。 越嚼越觉得没劲,因为身边的周莫承竟然也和她齐头并进地吃着牛排,压根没打算去和别人交流。 一桌里,就他们两人沉默地吃着东西,其余人要么在聊天,要么早就不见了踪影,只不过有人时不时把异样的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她总觉得他俩再这么耗下去,不太像话。 “周校长。”在咽下一块牛排后,宁染主动出击,“刚刚那些人不是和你挺熟的吗,你不去聊聊?” 周莫承总算是舍得看她一眼。 只是他很冷漠地回了两个字:“不去。” “是他们和我熟。” 但他和他们不熟。 宁染顿时被噎住了。 其实从周莫承今天的作为来看,他本不想来,应该是授了谁的意才与她出现在这里。 倒不难猜。 除了景南暄,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只不过他怎么知道她配音的事,又怎么知道她拒绝参加杀青宴? 她好像没告诉他。 宁染默默瞥了一下周莫承。 好。 说不定就有这么一个人曾在景南暄哔哔叭叭说过什么。 毕竟在她,和景南暄面前,这位周校长表现出来的性格可大不相同。 行。 她在心里无奈地接话。 “那您慢慢吃,我到周围转转。” “……” 宁染也不是真的想在周围转转,只是觉得逃离杀青宴这种整天要赔着笑脸的地方很有必要。 她到天台吹了一会风,顺带给景南暄回了一声“谢谢”,便转身去了趟卫生间。 在洗手台前洗手时听着旁边响起抽水声,随即,门打开,两人迎面撞上。 邵梓潼今天穿了一条抹胸的黑色鱼尾裙,身上会发光的亮片也映衬着她的肤白,和她并不柔和,且目光所及之处锋利如刀的眉眼。 宁染只是透过镜子接触到她的眼神,只片刻,又低头继续洗着手,从抽纸盒里拿出一张纸巾擦拭。 邵梓潼绕过她,弯身在她旁边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洗手。 刹那间,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你。”水龙头被关停,邵梓潼的声音却响起。 她也取了一张放在宁染旁边的抽纸盒里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听上去像是嗤笑:“我以为经过那次的事后,你的好父亲会明令禁止你接触他不允许你接触的东西,不过我认为他可能也下令了,只是你有胆想忤逆他罢了。” “那次的事?”宁染重复她的话,把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语气里带着些讽刺的疑惑,“指你私底下添油加醋告状的事吗?” 第95章 他不麻烦 邵梓潼脸一僵,看着镜子里女孩对她歪头笑了笑的模样。 “如果你想,你待会仍然可以把我今天来这里的事告诉他。”宁染无畜无害道,不怕她的威胁,眉眼弯弯,“我看他是信你这个,在他口中不过是不入流的戏子,还是信我们学校的校长。” 说完,她没有看见邵梓潼紧握的拳头,转身想离开,却听到女孩突然冷冷一笑。 “宁染,你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没了宁家这个背景你什么都不是!” 看着宁染没有回头的意思,一心要往门外走,邵梓潼又嘲讽道:“要不是靠着和我在医院抱错这层身份,你算什么东西?” 宁染闻言竟听出了几分端倪,她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表情变得有几分严重:“你说什么?” 邵梓潼明显是不经大脑便说出这些话,见宁染沉重的神色里划过一丝惊诧,她动了动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可这样已经无法挽救了,宁染看她欲言又止,一副说错话也不知如何改口的表情,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邵梓潼略显慌乱的样子倒映在她的眼里,宁染却恢复了平常时的状态。 她离开卫生间,也不强求现在,立马就要知道邵梓潼隐瞒的秘密,有些答案,她自己会去寻找。 “……” 周莫承的车直接把宁染送回了郁宁别府。 宁染回到家后,才来得及看景南暄回复的信息。 [你知道了] 这句话没有加问号,宁染顿时觉得景南暄对她最终总会知道这一切意料之中。 [嗯,谢谢。] [不过那个杀青宴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你不必为了我麻烦周校长。] 虽说按她的猜测,她是作为他唯一的,也是第一个女性朋友,确实是得到了他不少照拂,但这照拂未免也太…… 宁染靠着墙打字,把信息发送出去后,刚想伸个懒腰去洗澡,屏幕闪烁了一下。 景南暄:[他不麻烦。] 宁染绷了绷唇角想笑。 她能想象到周莫承被迫听从安排给她打电话的臭脸。 周莫承这个人不怎么喜欢她,还明里暗里“关照”了她不少,但瞧瞧,这不是总有人可以治他。 不过…… 宁染问:[周校长的年纪好像比你大不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景南暄在那头顿了顿手指。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一片霓虹的夜景璀璨夺目,有些许灯色打在他的侧脸,投落出一片好看的阴影。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斜支着额角看着这条信息,思绪被拉回多年前。 那个时候刚丧母不久,景家也因此放过他一马,听上去很讽刺,但的确如此,因为他母亲没了,谭姜汝舍得放过他。 他恨景家,可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景家的差距,他要是想把景家踩在脚下,必须快速学会商业之道,在生意场上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可惜他不是关系户,即便凭借自己的一些小聪明被老总赏识,也敌不过和老总沾亲带故的亲戚一个妒忌便让他被炒了鱿鱼。 他在踏上这条路的途中处处碰壁,直到遇见了周莫承这个没心没肺的想用钱买他的某份策划案,也就是相当于买个版权,他刚拿到钱没多久,那位海外的周总就找上了他。 周家代代出校长不假,但校长也总会有退休的一天,最初那位老校长就是退休后向商场进攻,也在海外拥有了自己的资产。 得周家的帮助,他顺利地在商场杀出一条生路,倒不如说,是血路。 这一路上他都是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他藏匿了自己所有关于善的情绪,做着残忍又没有人性的事。 景南暄回过神,动了动指尖,回道:[生意场上难遇的伙伴。] 像是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宁染眨了眨眼,盯着屏幕好一会,对方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大概是看她太久没回复,景南暄聊家常似的问道:[今天在杀青宴上都吃了什么?] [牛排和水果,他们那里也就水果还不错,够新鲜。] 景南暄:[吃的开心就好。] 宁染愣了一下。 [杀青宴无论你感不感兴趣其实都无所谓,主要是换个环境,不用你成天面对家里人。] 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填满,宁染动了动唇,是想说点什么,可意识到景南暄不是在面对面和她交谈,她变为咽下一口唾沫。 她在屏幕上打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最后,她只能再说一次”谢谢“。 …… 暑假如期而至。 找徐烬问了一通景南暄的假期,清楚景南暄在哪天比较有空,宁染邀请他再次一同前往欣象村。 一番说辞后,宁向琛相信了她的话,自然放她和景南暄一块出去。 这次去欣象村,除了陪蒋青媛吃那天没有吃的饭,还是为了搞清楚她明明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为何会被调换了身份成为宁家的人,而宁向琛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会不知,以及,她到底是谁。 想要了解到这些事情的内幕,她的养父母一定知情。 宁染在蒋青媛家门前下车,正巧蒋青媛买菜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她,满是惊喜。 “小染?!”蒋青媛还有点不可思议,差点就要撇下手里的菜围着她团团转,“你怎么来了?” 景南暄:“蒋奶奶。” 蒋青媛抬头望向声源处,看见了鲜少穿着休闲的男人,应了一声:“小景你也来了?” 景南暄很自然地从宁染手里接过一些盒装的补品。 宁染一开始紧紧抓着包装盒上的带子不愿松手,景南暄只是眼神示意她一下别和他较劲,别晾着蒋青媛。 宁染顿时会了意,笑着和他道了谢,上前挽住蒋青媛的胳膊。 “是啊,蒋奶奶,我又回来了,回来陪你吃个饭。” 蒋青媛闻言拿出钥匙打开门,眼角的皱纹都因笑得太欢而簇成一小团:“真是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今天要来,上次不是让你存了我的电话号码嘛,我也好多买点熟菜招待你们。” 第96章 舍弃她 蒋青媛说着说着,边和宁染往屋里走,还不忘后头的景南暄:“小景,快跟上。” 景南暄颔首跟在后面。 蒋青媛虽嘴上说没买多少菜,可能不够他们几个人吃,但一做起菜来便做了一大桌。 “来了,最后一道菜。”蒋青媛端着用大一号的瓷碗装的骨头汤从厨房走出来。 宁染在后头边脱着围裙,边快步跟上,声音还有些着急:“蒋奶奶,你慢点,都说了我来……” “不用不用。”蒋青媛已经把汤放在饭桌正中央,“我这把老骨头还没这么脆弱。” “吃饭。” 景南暄这时从门外重新走进来,之前刚做了一道菜就接到一个电话,一些公司的小事谈到现在。 “小景,回来啦?快坐,不用拘束。”蒋青媛招着手喊他。 宁染本想着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但看了看景南暄,她又靠近过去:“刚刚的电话……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一点小事,都解决了。”景南暄边回答,边伸长手把她的碗放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 宁染应了声,坐在他身边,景南暄看见蒋青媛早已动筷开吃,他也拿起筷子,放了一块红烧排骨在女孩的小碗米饭上。 这是他做的。 宁染看着色泽鲜艳的排骨,听到景南暄说:“试试。” “嗯,谢谢。” 宁染夹起排骨喂进嘴里。 虽说不是第一次尝景南暄的手艺,但他做的菜,还真是色香味俱全。 “好吃!”她把整块没有骨头的排骨都放进嘴里,边嚼边看着男人夸赞,眉眼弯弯,笑的极好看。 景南暄微微失了神,低头的片刻唇角上扬了下。 宁染恰巧捕捉住,以为是看花了眼,又扑闪了一下眼睫,男人的唇角早已放下,或者说,不曾有变。 看来是真的眼花了。 “好吃就多吃一点。”景南暄又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中。 宁染:“谢谢。” 看着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蒋青媛摇摇头笑了。 饭后,客厅里,宁染听着蒋青媛叨叨咕咕的,时不时走神。 “小染?” 喊了三遍“小染”都没能得到回应,蒋青媛抬了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见宁染回头,她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 “什么没事?”蒋青媛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次回来应该不只是简单和我吃个饭。” 宁染突然一笑:“又被您猜对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回头见景南暄也在场。 她咽了咽唾沫,还是直说了:“那个,蒋奶奶,你帮我个忙。” “……” 经过上次的事,宁染知道自己贸然上门,闫思英与邵桉丞定会听邵梓潼的话,说什么都不见她,但有蒋青媛在,这事就好办多了。 于是此时此刻,蒋青媛不过是一见闫思英开门,便与宁染合力涌进了门,几人厚脸皮地重新来到熟悉的地方。 当然,厚脸皮,景南暄一看就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好看,宁染还是事先和他商量过才敢这么做。 闫思英这回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好好招待他们,听了邵梓潼的话,她神情冷静地坐在他们三人对面,打破沉寂:“宁染,我以为我上次说的很明白,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来做什么?” 景南暄身子后仰,像是惬意般的靠向沙发背,一手却搭在宁染身后,呈保护姿态。 宁染再面对她,也已然没有了看待一个心暖之人的模样,语气淡淡:“你放心,我这次不是为了来看望你,只是有些事不太明白。” 她站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坦然面对那些背后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她不想去猜测的阴谋。 “闫女士,当年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又是如何得知我是与在宁家的邵梓潼抱错?” 听到“闫女士”这个称呼,闫思英心头不免一凉,她苦笑了一下:“我偷偷去验过,你不是我亲生的。” “如果没有人提点你,你怎么会突然会对我和你的血缘关系起疑?毕竟你当初可总觉得我和你长得像。” 面对宁染的咄咄逼人,闫思英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支支吾吾道:“那时…那时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怎么会让别人诋毁自己的孩子,所以才说你和我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染闻言弯了下唇角:“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突然怀疑我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事!”不知为何闫思英顷刻站了起来,身子都因为音量拔高而微微颤抖。 “宁染,你想听我说实话是吗,那我告诉你,我就是看你越长大越不像我才去做的鉴定!” 即便已经知道对女人而言,邵梓潼才是唯一的心肝,她算不上什么,可听到这些话,宁染的心还是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阿英,你怎能对孩子说这么重的话!”蒋青媛皱起了眉头,虽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两人曾经也做过母女,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闫思英:“蒋姐,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还是不要多话比较好。” 景南暄看着宁染脸上任何异样,眼里却闪过一抹暗淡,站起身拉住女孩的手腕,像是要把她护在身后。 宁染错愕地偏头看他。 “闫女士。”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威严,“宁染再怎么说,也是你养大的女儿,总该有感情,可你不能凭着这点就欺骗她,甚至,是舍弃她。” 听闻“舍弃”二字,闫思英立马激动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宁染也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也只能说不愧是景南暄,在生意场上久了,心思缜密,理解能力强,单是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看出了闫思英的想法和态度,以及都在隐瞒什么。 看着景南暄还想开口与之争论,且说的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宁染连忙回抓住他的手,示意自己来说。 “闫女士,我朋友说的有错吗?”宁染每说一个字,就感到一分的心寒。 第97章 一丝温暖 “我也像你一样认为,我越长大,越长得和宁向琛不像,于是前不久就去做了鉴定,我们不是亲生父女,不过我想,我和你应该也没有血缘关系?不然你怎么会舍得舍弃我,让我做别人的女儿?” 自打知道自己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以及邵梓潼被她激怒后说的那番话,她就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些。 只是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觉得事情不该是她想的这么阴暗。 结果,还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更何况看见闫思英听到她说这些话之后的表情,也的确如此。 她的猜测是对的。 闫思英当时的确是为了什么,可能就是为了邵梓潼,舍弃她。 宁染突然自嘲地一笑,声音却格外平静:“你的女儿应该告诉过你宁向琛是个怎样的人,你明知道我既不是你的女儿,也不是他的,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闫女士,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闫思英闭口不言,别过头。 邵桉丞却在这个时候从楼上下来,属实是听不下去了:“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邵桉丞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已然走到闫思英身边:“阿英,别再犟了,当初的事你就全都告诉小染。” 闫思英沉默。 邵桉丞见她磨磨叽叽的,叹了一口气:“你不说,我来说。” 他看向宁染,一想到自己对她的亏欠,有些话又不知该从何讲起:“小染……” 宁染:“说。” “当初的事,我们夫妻俩确实欠你一声抱歉。” 邵桉丞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一旦如此,便总会想起多年前女孩得知自己并非他们亲生时惊愕又朦胧的泪花。 “阿英说,她当年是看你长得和她不像才去做的鉴定,其实并非如此。 当年阿英她生了梓潼后被告知孩子生下来不过半小时便没了气息,于是在回村的路上,我们看见了你。 我们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失了一个女儿,又来了一个。 我们对外隐藏你的身份,说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所以我们怎会不知道你……不过亲子鉴定的事,是梓潼不知是如何带着和我们的亲子鉴定找到我们,哭着求我们带她回家。” 宁染闻言低眸像是要遮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绪,不过也可以说,她根本没有显露出一丝心情,脸上云淡风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她有做好心理准备,有料到她的身世会是如此。 邵桉丞顿了下,回忆过往,不免有些伤怀:“可宁向琛突然找来了,宁家的做派你也是知道的,要强行把梓潼带回去,梓潼毕竟是我们的亲骨肉,我们不愿,我们想告他,却敌不过他的权力。 那段时间你也是知道的,你奶奶的病情加重,需要很多钱,我们没有能力照顾好梓潼,所以就算告他也告不赢。 可他看到了你,我不明白他为何之前一定要带梓潼回去却突然松了口,用你换梓潼,想带你走。 你应该是比梓潼大几个月,可你的确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在医院抱错就是一个幌子。” 邵桉丞总算把目光看向宁染,略有些红的眼里又有愧疚又有歉意:“我们是梓潼的亲生父母,她的成长,她的过去我们错失了太久,我们当时只能选她,是我们护不住你,小染,你也不要因此怨恨梓潼,都是我们的错……” 蒋青媛听到这么大的信息量,下巴都快掉了,顿时看向宁染。 宁染张了张口,看着邵桉丞说完之后朝她深鞠一躬,她没有上前把他扶起来的意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一些邵桉丞轻飘飘掠过的话,就比如,宁向琛看见她,想让她来换邵梓潼,放邵梓潼离开,不仅是看她小时候的样子相比于邵梓潼,与她的“母亲”更像,还与景辰钦被催眠入梦时拯救自己的天使颇为相似。 竟然从这么早就打算用她来牟利。 果然,虽这也不能怪谁,更不能怪曾经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养父母,可她就像一件物品,从不知所踪的亲生父母那里开始,她就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 景南暄的目光与蒋青媛的一致落在宁染身上,他眉宇间掺杂着几分看不明显的担忧。 现在可是最炎热的月份,女孩虽看着冷静,和他拉在一起的手却冒着冷汗。 不知是习惯性的还是别的什么,她现在应该是有些不知所措,心情复杂,又掺杂了不少失望。 景南暄低头,看着女孩基本上是抓着他的手指,而他只是处在一个放松的状态,任由她掌控。 他眼皮微垂,忽然挣开她的手,却在同一时刻,重新牢牢地牵住,仿佛在传递着力量。 温热从四周裹挟而来,宁染神色微怔,看向两只牵住的手,可大概是贪恋这一丝的温暖,罕见地没有松开。 邵桉丞还保持弯身的动作,闫思英上前把他拉起来:“行了……” 她挽着男人的胳膊,看向宁染,早已没了油盐不进的样子,声音哽咽:“小染,事情就像老邵说的这样,我也要和你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小染,我们不是不想选你,但我们当时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们没有能力把你留下,小染,我们是关心你的……” 宁染几乎是要开口说这种事情也怪不得他们。 “可宁先生,他也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可怕,你现在不就好好的吗?你就当做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可以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些话比先前声音尖锐地否认她的质问还要感到寒心,宁染唇瓣微颤,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安慰话咽下。 “我知道了。”她只是轻声应下。 “我会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来找过你们,也没有听过你们说的话。” 在闫思英和邵桉丞同时想开口时,她又笑了笑补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用在这里也合适,放心,我不会怪邵梓潼,毕竟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她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到你们身边。” 第98章 是我们 不知道周遭的环境是不是太安静了,听觉也变得格外敏锐。 宁染似乎听见夫妇俩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也动了动唇,不动声色地深了一口气,是要把所有的酸楚埋藏到心底:“希望你们也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可以忘了曾经有我的回忆,过好现在的生活。” “还是感谢你们曾经的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 “也谢谢你们,肯把真相告诉我。” 她回头,不再看他们,也松开了手上片刻的温暖:“你们多保重身体,我们就先走了。” “……” “小染,小染!”看着宁染面无表情的,从离开闫思英家就径直沿着景南暄的车停靠的方向走,而景南暄也沉默着,只是跟着她,蒋青媛在后头边追边喊。 宁染其实一直都听得见蒋青媛叫她,可不知如何面对,她只能放慢脚步头也不回,等待老太太跟上她的脚步。 但再次听见蒋青媛又喊了她两声,宁染不忍,还是停下来回头。 看见蒋青媛已经来到她的身边,避免不了一番疑问,可蒋青媛却喘着气,埋怨道:“……小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急着跑路,忘了吃饭的时候答应我要带我新做的面包回去尝尝?” 宁染愣了一下,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回事。 她笑了下:“我没忘。” “丑死了。”蒋青媛看着她似僵非僵的笑脸吐槽道,“不会做别的表情了?不想笑就别笑,勉强自己干什么?” 宁染点点头答应她:“行,不笑了。” 看着宁染这么乖巧听话的模样,蒋青媛有些不是滋味,觉得她不该是如此。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宁染在那个宁家都是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一定是很不愉快的。 她以前听说过,有些千金小姐自幼时每天都被课程占满,宁染或许亦是如此,小时候这么活泼的一个人文静淑女了许多。 这不是她想要的,却必须接受,可能是因为出身于那样的家庭,又或许是因为是自己的父亲想要自己变成他心中的样子。 可现在却得知宁家,那个宁向琛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被瞒了十几年,被人糊弄了这么久。 “小染,你……”蒋青媛一想,脸色竟沉重了几分。 宁染知道她想说什么,故作轻松地开口:“你问,我没事。” 蒋青媛张开双臂上前抱住女孩,眼眶有些红。 之前竟没有发觉,记忆中的女孩小小的,现在长大了,也是这么瘦弱。 “我就是想抱抱你。” 虽不想多说什么,但宁染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是听蒋青媛说一些“还好吗”、“他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之类的安慰话,或者问她是不是早就有预感自己的身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都会满分回答,可比这些话先来的是一个拥抱,她顿时有些无措。 蒋青媛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把手覆在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沉默地安慰她。 宁染闭了闭眼,伸出手回抱她,有千言万语想说的,最后都凝聚为一句“谢谢”。 …… 待取了面包坐上景南暄的车,蒋青媛左看看右看看女孩没有异样,才安心放她离开。 “行了,回去。” 蒋青媛本不想说太多,但到了最后,还是透过完全敞开的车窗看着宁染,一字一顿坚定道:“小染,无论你是谁,你都永远只是我的小染。” 宁染弯了一下唇角:“嗯。” “快回去。” 蒋青媛:“我看着你们走。” “诶,等等。”她又抓着车窗边沿像是要把车拉回来,她看向迟迟不出声,只坐在驾驶位上安静等待的景南暄,温声吩咐:“小景,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看着点小染。” 宁染覆上蒋青媛那只搭在窗沿上的手:“蒋奶奶……” 景南暄:“我会的。” 宁染闻言回头看着男人。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眸眼染上几分温和地朝蒋青媛颔首后,也对上她的眼睛。 不知为何,不过是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却让宁染想起两人曾牵过手。 她顿时别开眼,咽了咽唾沫,没说话。 车离开欣象村,直到傍晚才回到市区。 盛夏的天到了傍晚六点还不见昏暗之色,宁染看着车子的前进方向是郁宁别府,心里也想着让自己快点恢复状态,暂时忘了在闫思英家听到的真相,好好应对宁向琛。 沪城市中心有一条美食街专程在傍晚时间开放,营业到凌晨一点。 此时此刻,车正好到达附近,景南暄借机偏头,望向看着窗外的女孩,虽人看着像是在欣赏外头的风景,但眼里却没有倒映路旁几家店门口闪烁的霓虹。 想必是心不在焉。 景南暄看着前方的道路,在路口的地方向右转,驶进美食街附近的地下停车场。 直到眼前逐渐陷入昏暗,宁染这才回过神。 景南暄已然停好了车,正想下车,宁染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不是,你这是要去哪?” “是我们。”景南暄低头看着拉住他的那只手,声音认真。 宁染也跟着他,把目光落在那上面,她顿时像一个弹簧似的撒开手,脸颊有些红,不自在地摸向旁边的把手。 “哦……”她还边应道,下了车。 看着景南暄锁好车后朝她走来,她重新问道:“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 景南暄一时没有回答。 两人走上楼梯,扑入眼帘的是烟火气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喧嚣之中,宁染听到景南暄问她:“之前有来过这吗?” 宁染动了动唇,突然笑了一下,卖关子:“你想听实话吗?” “嗯。” “当然来过。” 宁染回忆起过往:“既然你今天都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想瞒着你,宁向琛从不允许我来这种地方,也不允许我吃这里的东西,不过我只要抓到一丝机会都会跑出来玩,嗯……现在也一样。” 女孩语气轻松,说到后面,还俏皮地在语调上一转,对他笑了笑。 第99章 为了让她开心 不知是听到她的说的话,还是看到她的笑脸,景南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的心情,也想说,只要她开口,他会帮她摆平所有的阻碍,包括离开宁家那个鬼地方,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 “那就走。” 景南暄的唇角勾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正视他们站着的地方能一览无余的一条长长的美食街:“现在不需要你偷跑出来了,你今天可以放心吃,我请客。” 宁染双眼放光:“嗯。” 这条美食街的开放时间和夜市无差别,此刻刚开始不久,一些装满了食物的三轮车还没推到指定位置就遭到不少顾客拥挤在面前,喊话要几份美食。 生意火爆,宁染就在不远处,也凑热闹似的踮起脚往那边看。 是一家卖蛋糕的小摊。 “想吃?”景南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目光也同时看了过去。 “倒也不是。”宁染低声否认,但想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就去看看。” 没想到景南暄会这么说,宁染点点头表示赞同,人流量大,她忍住了飞奔过去的冲动,老老实实跟着景南暄走。 透过面前这么多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宁染看到了冰柜里五颜六色,形状还不同的小蛋糕。 每一个都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精致又好看。 待在他们前面围着的顾客纷纷拿着用纸盒包装的蛋糕离开,宁染上前。 “老板,这些怎么卖啊?” “一个三块钱,二十块八个。”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穿着简单的t恤,笑容和蔼,“小姑娘,可以随意挑选,我帮你打包好。” 宁染利索地选了八个小蛋糕,付款时忘了景南暄说的话,举起手机刚想扫码,一道清冽的气息包裹而来,景南暄抓住她那只手腕,示意她把手机收回,自己扫了码。 宁染呼吸一滞,直到她的手腕被松开她才感到一丝丝的自在。 “小姑娘,这是你的,拿好了。”女人把一个精美的纸盒递给她,纸盒上还有两条带子,可以供手提。 “谢谢。” 两人往前进方向走,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最后随便找了一处灯光适中的位置就坐,宁染也开始翻看自己一路以来的收获。 她本想吃个正餐,一份寿司外加一份小面,却看到包装精美的蛋糕纸盒,鬼使神差打开。 她拿起一个叉子,叉起一块红色爱心形状的慕斯蛋糕,刚想吃一口,却看见坐在她对面的景南暄。 他倒是没有把视线投在她身上,借着灯光,他低头看着手机,下颚轮廓被光描摹。 “呐。” 突然,景南暄本是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徐烬发来公司报表,眼前却有一块红色爱心蛋糕放大。 他抬头,女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尝尝。” 景南暄低头,尽量不碰到叉子,咬了一小口。 宁染却没有收回手,看着他眨了眨眼:“都吃了。” 像是猜到了他的顾虑,她又说:“那个老板娘给了我好多小叉子,你拿着这个。” 景南暄接过,把手机屏幕摁灭,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这也迫使了看着他吃相优雅的宁染本想一口一个,最后也变成了细嚼慢咽。 喧嚣的街道,周围的热闹似乎与他们相隔着一道屏障,宁染总觉得他们这么干坐着,也不说话,显得格格不入,她清了清嗓子,主动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景南暄此时此刻正接地气地喝着一瓶柠檬口味的苏打水,喉结滚动,抬头看她:“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至少……”宁染拉长了尾音,“我没想过会有和你这么安逸地坐在这里的一天。” 景南暄沉默了一会,把瓶盖给瓶子拧上,突然不着调地一问:“那你开心吗?” “什么?” “来到这里。” 宁染心一跳,已然回答:“嗯,开心啊。” 景南暄颔首,没再说什么。 他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拱桥,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桥的形状描绘出来,倒映在他的桃花眸中。 宁染突然想到他未尽之语是什么。 他应该是不喜这么热闹的地方,但来到这里,是为了让她开心。 “无人机诶!”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音。 随即,是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拉着自己的男朋友走到她身边,指着天空中的一个方向。 渐渐的,也有不少人被吸引了目光。 不论是男女老少,在这片区域,或是其余地方瞧见无人机的,都驻足观看。 “哇,好多无人机,还都是彩色的,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我以前见过有人这么表白,今天这个场面八九不离十。” “好浪漫啊,是谁要表白啊,幸福死了。” 宁染闻言好奇地转头望去,眼前却被一群人遮挡视线,被迫笼罩在黑影下。 她站起身,抬头。 上百架无人机组成一个心形,随后,四面八方又飞来不少的无人机,拼成一个女生的名字,紧接着,又变换成一句“我喜欢你”,最后是“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宁染快速捕捉到不远处的餐厅,一个女生捂着嘴,眼里闪烁泪光看着这一幕。 看来是今天的女主角。 男主角手捧玫瑰从不远处走来,周围全是他的朋友,今天充当一回保镖,挡在人群面前,开出一条道路。 男人看着心爱的人难免有些紧张,几度都不知要说什么,最后是一旁的兄弟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别发呆。 男人单膝跪地,全场安静下来,每个角落都能听见他诉说着暗恋多年的声音。 最后,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以为男人是要把婚也给求了,全场男女老少都起哄着“答应他,答应他”,结果男人大概是手心里都是汗,好半天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 于是旁人的起哄声也适用于女生答应做男人的女朋友,待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的女生点头答应,两人相拥,周围掌声轰鸣。 第100章 反被套路了 待最终男女主角牵手离开,周围的人也纷纷散场,各做各的,空气中仿佛还飘着几分爱情的甜腻气息。 宁染感受着这份余温,回头,发现景南暄并没有和她一样凑热闹地站起来,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看着她。 她这才想到自己刚刚好像冷落了他。 “那个,不好意思啊。”她连忙挪着脚步重新坐回位置上,向他解释,“无人机告白我还是第一次见,感觉挺新奇的,就多看了几眼……” 景南暄:“没事。” 宁染没听见,和他的声音一同响起:“你应该不喜欢这些?” 景南暄弯了一下唇角,却罕见地露出几分笑容:“没有,确实挺新奇的,我也没见过。” 宁染看着他,微微一愣,心里却想活久见。 景南暄竟然真的当着她面笑了。 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再聊下去,索性拿起筷子,重新吃起小面。 可景南暄像是不依不饶般的,又道:“那你喜欢这些吗?” 宁染:“?” “啊?” 她面都不嚼了,就这么留在口中,意识到形象问题,她才快速咀嚼,将食物咽下。 虽然说他们谈论的话题很奇怪,但她也挺真诚地回答:“还行,不过如果换成是我,这么大阵仗还怪尴尬的。” 她以前见过,不,经历过不少表白,虽没有今天看到的这么大阵仗,但会让她感到尴尬和百般抓狂的程度也不亚于现在。 “是吗?”景南暄喃喃自语,再抬头看向她时,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 宁染大拇指揩了一下左唇角,上面是沙拉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连忙盖在唇角上擦了擦:“谢谢。” 景南暄:“吃饱后不急着回去,我们到公园走走。” “……” 美食街背后就是湖心公园,有些东西没吃完,宁染拿在手上,边吃边走。 湖心公园的灯光比较昏暗,到了晚上,或许是美食街的热闹,鲜少人来到这里。 宁染不一会就把食物都吃完了,找到了垃圾桶把塑料袋和包装纸扔掉,跟上景南暄的脚步。 即便是炎热的夏天,夜晚的风还是透着几分凉意,尤其是此时此刻正站在湖边。 今晚的月亮掀开了云层显露出来,银辉倾洒大地,也笼罩着湖面。 平静无波的湖面泛着银光,只有风经过时,会荡起微小的波澜。 宁染两手搭在护栏上,仰头迎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脑海里那些困扰自己许久的坏心情仿佛完全被吹散了个遍。 她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不经意间瞥见景南暄看来的视线。 她惊了一下,本想装作不知道,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 景南暄却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看向他,滚了一下喉咙,把视线投向远方。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主动发话:“没事……” 宁染有些好笑,她还没问他什么呢。 不过眼下……是个好时机。 她看着他轮廓近乎完美的侧脸,几分银辉仿佛也在描绘他的:“景南暄,我们聊聊。” 景南暄还没问她想聊什么,宁染转身,胳膊折向后,手肘撑在护栏上,看着不远处昏黄的路灯,重新开口:“就聊,今天在我养父母家他们说的话。” 景南暄也转过身,侧头看她,墨色如踏入深渊的眸里只容下了她:“如果不想说,没必要勉强自己。” “没事。”宁染朝他笑笑,“反正我们以后还要相处这么久,总要了解彼此,秘密太多容易对我们之间的信任造成影响。” 相处很久? 宁染说了很多话,景南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却唯独听到了这几个字。 他不语,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宁染吐了一口气,像是放下重担般:“我一直觉得,在宁家的日子度秒如年,说难听点,应该叫生不如死,但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想要我如何,即便我不愿,我也会照做。” 她顿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淡淡:“可上回我顺路去见了爱姨,偶然和她做了一个社区体检,的,结果出来时,血型那一栏,和宁向琛还有我那个已逝的母亲不同,这才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虽说宁向琛这个人很恶劣,但他毕竟抚养我长大,我第一时间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时,我竟然是感到喜悦的。 我可能真的是没有良心。” “不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景南暄出声,宁染回头,撞上他的温和的目光。 就如这片湖心,被月光照拂,平和动人。 “没有人规定你要时刻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他是抚养你,但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牟利,他对你不好是真的,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忘了那些伤疤对他仁慈。” 男人的声音清冽,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动听,也拨动了谁人的心弦。 宁染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至于闫女士和邵先生,我的养父母,无论他们是拿我换邵梓潼回到身边,还是说了今天那些不太好听的话,当初在村口捡到我,并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我都很感激,将来他们有难,只要不是危害他人或太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在尽我能力范围内出手帮忙。” 景南暄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到底还是很善良。 “看起来,你并没有为此感到苦恼。” 宁染“啊”了一声,否认道:“倒也不是,只不过接下来还有很多需要我费脑的事情,所以这么看,我的身世也确实不值得我太苦恼,毕竟我现在的生活过得还挺好的,只差让宁向琛食恶果,离开宁家。” 湖边有草丛传出夏虫歌唱的声音,景南暄沉默片刻,喊了她的名字:“宁染。” “我说过的话,一直作数。” 宁染心尖微颤,随即是毫无规律地跳动,鲜活明朗。 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她的心跳声,但她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 明明是想说点心里话,自然而然地套一下他过往那些黑暗的经历,结果怎么是她反被套了? 第101章 真实存在他的生命里 宁染耳根有些烫,干脆径直往回去的方向走,转移这个话题:“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 “……” 车停在郁宁别府门口。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安静,这个时候,借着车前开了大灯,宁染看清了景南暄融入夜色的眼睛。 她没下车,也没有别的举动,景南暄也不着急,两人就和耗着似的坐在车里。 宁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就这样回去了,清了一下嗓子打破沉寂。 “我其实还有话说。” 景南暄沉默,示意她说。 “你之前说,如果我遇到困难可以告诉你,你都会帮我这个承诺一直作数……” 她拉长了尾调,也是在暗中观察他的神情,一旦露出一点点不适,她会立刻停下。 “我很感谢你,你是仅次宋恩恩对我最好的人,你上次说,朋友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所以你要是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也可以找我帮忙。” 景南暄闻声愣了一下。 宁染将他的举止投足都收入眼中。 她亲眼看着男人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仿佛刚刚是她看走了眼。 只是他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向她,左胳膊随意地搭在窗沿上,看不见的地方,手却握成拳头,漆黑的眸愈发幽深冰冷,视线也早已放到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染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面对,也没办法释怀。 她预料错了。 现在或许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动了动唇,最后只是说:“我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咔哒”一声,她打开门,还没往外迈出一条腿,身后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胳膊已经被抓住,随即,胳膊被松开的同时,她的手腕被人一拉,轻轻一带,她反身跌入一个怀抱。 景南暄抱住她,清冽又带着些的薄荷香气裹挟而来。 宁染瞳孔一紧缩,漂亮的眼眸里仿佛淌过一汪颤动的清泉,里面还夹杂着薄薄的水雾,她微仰着脖子,下颚靠在他的肩膀上,显然没料到这个猝不及防。 她头脑放空,唯独想到一个事,就是刚刚好像看到景南暄在地下停车场往自己身上喷了什么。 是薄荷味的香水? 应该也不是香水,不刺鼻,只有清新的感觉。 景南暄抱着女孩,只用一只手,像是怕伤到她,手臂的青筋没有暴起,却是紧紧地箍着她,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脖子微弯,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另一只手还抓住她的手腕,没有悬空,是摁在座垫上。 他眼睫偏长,一旦垂下来格外好看,可他每每垂着,都是在藏匿眼底的情绪。 但此时此刻再也无法压抑那些,他过往所有的痛楚就像藤蔓,不断地生长,逐渐遍布全身,包裹了整颗心。 可这些痛,现在终被怀里的温软瓦解,他终于感受到女孩是真实存在他的生命里。 景南暄闭了闭眼,将自己心底涌上的恶彻底遮盖,喉结以极小的幅度滑动了一下,生怕自己此时贴着女孩还做出这样的举动,会让她感到不适。 他不该如此的。 可他还是太贪心了。 宁染一动不动,也不敢呼吸,不明白景南暄是怀着怎样的情绪克制这个拥抱,可能是她说的那些话让他想起了过去。 最初遭谭姜汝针对性报复时,他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正当和景家断绝联系,想好好生活时,却突生变故,母亲去世了。 他本性向善,不然在景家待了这么久都是选择忍气吞声,和景家断绝来往后,也没有对景家实行报复,还是母亲的死才让他不得不露出锋芒和残忍。 慢慢的,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和痛苦,无从发泄,心里难受是真的。 虽看他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的形象都是这么强大,但总有脆弱的一面,现在是不是就如此? 她不应该太急于求成,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么多。 想着,宁染另一只悬在半空不知所措的手终于知道了该放在何处,她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抱歉。”她语气真诚,没有半分怜悯之意,甚至还带着愧疚,“我不应该说这些话。” 似乎是真的得到了安慰,景南暄逐渐松开她,目光也从和她保持出距离不再看向她。 他坐回位置上,只是直视前方,声音有些沙哑:“回去。” 宁染动了动唇,没再说什么,重新下车并带上门。 这个点,月色被披上了一层朦胧的云雾,郁宁别府的书房意外没有开灯,半个窗被打开,纱帘在飘,有银辉洒入室内,宁向琛隐匿了半张脸在昏暗里,犀利的眼直直盯着这个画面。 也可以说,是从车停在郁宁别府门前他就已经站在这里,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冷着脸,眼里渐渐燃起被忤逆的火苗,他伸手从旁边用力地拉上窗帘,反身走出书房。 “……” 宁染刚迈步进门换了鞋,就觉察到别墅里的气氛不对。 “小姐。”管家突然从厨房的方向走出来,打破沉寂。 宁染看着他手上端着的茶和点心,问:“这些东西你是要送去书房吗?” “是的,小姐你……” “不用送上来了。”这时,宁向琛的声音就如冰雹般,从上方猛烈地砸下来。 宁染看着他走下楼梯,直到和她踩着同一片平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就放在这里。” 管家听令,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他能感觉到先生今天的不同。 虽然平时他是看不起小姐,但毕竟也是小姐,况且先生和小姐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是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家庭和睦不好吗? 他回头看向宁染,转而又看了一下点心,对宁向琛温声道:“先生,这个点心是当初小姐推荐李婶给您做的。” 宁向琛看都没看那份点心,拿起茶杯,低着眼慢慢地吹了一口气,热气腾腾的茶被吹出波纹,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的象征。 宁染对上管家投来的目光,知道他是想让她主动认错,可她没有任何动作。 第102章 婚事 宁向琛的愤怒也没有马上到来,他看向那碟点心,又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块。 “绿豆酥?”他咬了一口尝出味道,突然出声问道。 管家点点头,声音温和恭敬:“是的,绿豆酥的外皮酥脆,里面的馅甜而清爽,最适合夏天食用。” “是吗?”宁向琛唇角微扬,却没有半点笑容,反之只有冷漠。 他捏着那块点心打量着,却突然两指一用力,把点心给捏了个碎。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口味,宁染,你是要造反吗?” 男人一字一顿,眼眸凌厉地直直刺向宁染,语气里全是危险。 宁染矢口否认:“我不是。” 宁向琛冷笑一声,起身的同时拿起那碟点心,狠狠地打翻在地。 瓷白的碟子砸在地上完全裂开,一些小碎片被飞出好远,点心洒落一地,有一块滚落到她的脚边。 “你给我跪下!”宁向琛变了脸色,眉宇间近乎的暴怒,指着她咆哮。 宁染全然没有恐惧的感觉,也没有动作,这无疑又是一次直面的反抗。 宁向琛愤怒不已,眼里的火气仿佛要蔓延整个别墅:“宁染,我让你跪下你没听见吗?!” 他边说,边朝她的方向走去,管家见状觉察不对,连忙拦住他:“先生,先生,小姐还小不懂事,你…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他见过先生动手的样子,以前有一次先生喝多了,夫人反抗,明明曾经是这么相爱,先生却动了手。 不是单纯的扇巴掌,是用拳头,把夫人砸进了医院。 好在当时夫人用最后的余力拿起花瓶砸了他的头,才避免死亡。 他不能……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宁向琛没想到自己的管家会这样拦住自己,挣扎着,咬牙切齿道:“你做什么,连你也要忤逆我吗?放开我!” 管家抱住他的腰要把他控制住,这次没有听他的把他放开,他哑着嗓子替宁染求饶:“先生,不要激动,你不记得夫人那次是怎么被你伤到的吗?不要犯糊涂啊……” 宁染捕捉到管家话里的重点。 “夫人”? “伤到”? 她那个母亲,曾经被宁向琛打伤过? 她在读那封信时,一直以为她那个母亲被宁向琛伤害的只是那颗被囚禁起来的心,没想到还经历过身体上的痛? 宁染心里五味杂陈,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宁向琛还真不是人。 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她的母亲,连同她的那份,她都会一一还给他。 不知是否是对自己已逝的妻子有内疚,宁向琛果然为自己的冲动停了手。 管家也顺势放开他,却被宁向琛一把推倒在地。 “滚!” 管家颤颤巍巍:“先…先生。” “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会打她,你还不快给我滚!”宁向琛指着门外。 “是,是!”管家几乎是狼狈地爬着离开,去门外罚跪。 宁染看着管家在离开前用眼神示意她,闭了闭眼,听见门又开又关,再睁开时,一道黑影遮住了视线。 她抬头,是在意料之中的力道顷刻环绕住脖子。 她强忍着疼,下巴随着这股力道微微抬起,颈部周遭的肌肤都在颤动,弧度过于分明的锁骨显得她很是瘦弱,修长而白的脖颈很快泛起了红,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刚睁开的眼仿佛是受到什么重物的压制,又一次要合上,她只能顶住压力掀开小半的眼皮看着男人。 放在身侧的两只手都没有下意识保护自己与挣扎的意思,她只是自然地垂着,就像平静地等待死亡。 宁向琛虽是愤怒地扼住她的脖子,看她这副并不反抗,像是就算被他活活掐死也无妨的样子,反而更生气了,他松开她,力道没有削减,宁染被他甩到地上。 女孩的脸色很白,喉咙的刺痛真的有一种曾跌入死亡深渊的感觉。 她捂着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生生地咳了几声。 她也不问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只是皱了一下眉。 宁向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宁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景南暄这个人你只要利用就好,不要动感情,你在我们家门外和他搂搂抱抱是怎么回事?!” 宁染神色微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原来是看到了。 在宁向琛看不见的地方,她笑了一下,慢慢地站起来。 “您不是说让我利用他吗?”被掐了脖子后,宁染的声音都变了些,还像平常一样温和,却带着几分低哑,“既然现在是像朋友一样和他相处,那他心情不好,我也有负责?” “那个拥抱,只是我给他打的一记安慰剂。” “安慰剂?”宁向琛不信,半眯着眼斜睨她,火气还未消散,“你真的没有动感情?” 面对这样的话,宁染自然是否认,就算他不说,她和景南暄也不可能有超出朋友外的感情。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竟导致她有些开不出口。 她慢慢张开唇,还是低头否认:“没有。” 宁向琛看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不,还有不同于往常的倔,他咬咬牙竖起手指,指尖都因为收敛不住的脾气而打着颤:“……算了。” 他放下手,想起了什么,背过身,残忍地下令:“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明天和我去见张家的二少张嘉绪,让你们熟悉一下,下个月初会对外宣布你们的婚事。” 什么? 本以为听见弥补的机会,然后是听到张家的二少张嘉绪的名字,那个换女人如换衣服的情场浪子,宁染就觉察出不对,可听到某些字眼,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发自内心地疑惑:“婚事?” “没错,我都和张总谈好了,他很满意你,愿意让他的小儿子与你联姻。” 宁染有些不可置信,但想想,又觉得不无道理。 张氏集团她知道,在沪城的地位也不小,除了景家,宁向琛的选择就落在了张家身上。 第103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生性纯良,早已成婚,是第一医院的副院长,从不管公司里的事,小儿子张嘉绪凭借自己年龄小,早就被宠坏了,小时候就唯恐天下不乱,成年后天天在酒鬼混,沪城人人都知晓他的风流。 呵。 宁染冷笑了一下。 宁向琛这个人还真是只做有利益的事,不管她的死活。 经过上次的事,他也不打算告诉她,来个先斩后奏,让她不得不认下这门婚事。 只不过给她找的人,先是景辰钦那个因病残害女性的,再到这个拿女性当作消遣的。 嫁给这些种类的人,她未来的生活能好过吗? 不过她以后会如何,宁向琛也没功夫去想,只要能获利最大就够了。 宁染看着面前这个一副慈父模样的男人,人品却败坏到极致,挤出一个笑容:“好啊。” 她既然制服一个景辰钦,还怕张嘉绪? “我明天出发前会好好准备的。” …… 次日。 宁染听从宁向琛的安排,头一回主动上手,心情还挺不错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到达高级会所,有专程的应侍生带路,宁染跟在宁向琛身边走进一个被打开的包厢。 入眼就是两个男人,任谁第一眼都会把目光放在那个坐姿夸张的年轻男人身上。 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西装,和几乎是要住在沪城头条新闻上的人重合,人模,狗样,这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张嘉绪这样的人的。 旁边正在训斥他的中年男人保养得极好,只是前一秒还愤怒地要把自己的儿子拿着的游戏机抢到手,下一秒看到他们时,立马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宁总,你来了。”中年男人甚至是站起身时还优雅地拢了拢西装,看着宁向琛走到他跟前,两人多年老友似的两手相握。 宁向琛勾着唇,其中泄露出的一丝笑意暗藏锋利,宁染接收到,长睫被掀开,她礼貌地向男人打招呼:“张伯父。” 张其栋闻声转而看向女孩,女孩一身白裙,微微歪了一下头,笑容甜美,温婉可人,他也跟着笑弯了眼:“小染,好久不见了呀。” “我想想,应该是有三年没见了,是个大姑娘了,出落得标致,亭亭玉立的。”他看着宁染,却突然夸赞起宁向琛,“宁总,你上辈子是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有个这么漂亮听话的女儿。” “你也是。”两人不愧是闯荡生意场上多年,商业互夸早已成了定性,宁向琛说道:“你家中有贤妻,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早成婚不用操心,二儿子又长得帅气,你才是人生赢家。” “哈哈哈。” 两人相视,同时商业假笑。 张其栋:“既然你们来了,就开饭,我们饭桌上聊。” 略显夸张的方形饭桌上,宁染和宁向琛坐一边,张其栋和张嘉绪坐另一边。 即便是坐到饭桌前,张嘉绪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摆弄着游戏机,在外人面前张其栋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先不谈论双方长辈早已定下的婚事,直到应侍生上菜,张嘉绪才放下游戏机,拿起筷子就是对桌上的鸡腿一夹。 “张嘉绪!”张其栋脸色微变,压低声音要阻止自己的儿子不礼貌的行为。 张嘉绪只好作罢,却仍流里流气地扬着筷子等待着长辈们夹菜。 待张其栋与宁向琛动筷,他连忙夹了满满一盘肉,像个饿死鬼似的开始吃。 “不好意思,嘉绪三个小时前刚从国外回来,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餐饭了……”张其栋表情有些尴尬地看向桌对面的两人。 宁向琛:“没事没事,男孩子多吃点肉长身体。” 宁染闻声冷冷一笑,还真是为了和张家处好亲家之间的关系,什么都说得出来。 看着张嘉绪吃完了面前的一盘肉,应该是饱了半个肚子,张其栋也忍了半天,总算能好好开口说话:“嘉绪,吃饱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宁总宁向琛,你可以喊他宁叔叔,这是他的女儿宁染。”他看向宁向琛,又看了看宁染,介绍道。 张嘉绪总算舍得抬头,带着几分轻蔑的眼瞥着对面。 应两个长辈的的要求,宁染就坐在他的正对面,此时此刻,她也正好抬头。 女孩五官精致,却不是过分硬朗的那种,线条流畅温和,眉眼清晰漂亮,最主要的是她身材偏瘦显高挑,即便穿着高领的裙子,相对于夏天裹得比较严实,还是能看出她优美的身段。 张嘉绪眼里盛满了惊艳,只不过片刻,又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淡定道:“哦,宁叔叔,你好。” “美……宁小姐,你好。” 宁染听得见他差一点潜意识就蹦出“美女”两个字,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假假地扯了扯唇角:“你好。” “我们……”张嘉绪往桌上撑着手肘朝她凑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宁染拿着杯子,抿了一口白开水,又放回桌上,也像他一样,只不过她是撑着一只手肘,托着下巴一字一顿道:“我不记得我见过你,但张二少的事我倒是没少听说。” 宁向琛闻言清了清嗓子警告她什么话不该说。 可张嘉绪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面不改色道:“都是旧事了,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不会再进出那些风流会所。” 看见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而且自己的这个小儿子竟然学会了“改过自新”这个词…… 看来与宁家联姻,让宁染成为他的妻子是正确的选择。 “嘉绪啊。” 是时候告诉他了,张其栋边想,边重新介绍:“下个月初,我和宁总会对外宣布你和小染的婚事,宣布后的一周会举行订婚仪式,小染以后会是你的妻子,你自己说过的,你可要多对人家上心。” 张嘉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真…真的?” “宁小姐……小染?”张嘉绪又激动地看向宁染,“我也可以这么喊你吗?” “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第104章 新女朋友 宁染不说话,反而是张其栋拍了一下张嘉绪的后脑勺:“你注意点形象!” 还真是收不住自己的性子!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看着张其栋眼神提醒,张嘉绪立马收回了这副急切的表情,对宁染露出一个看似稳重的笑容。 “……” 走出高级会所,宁染刚想上车就被张嘉绪在身后叫住了。 “宁染!” 宁向琛坐在车里,给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 宁染只能回头,脸上的笑容半真半假:“你还有事吗?” “现在刚过了八点,时间还早,我们一块去逛商场。” 宁染刚想说点什么,宁向琛在后面扒开她抓住车门的手指,拍了拍她的肩,却和蔼地看向张嘉绪。 “小染她很愿意和你去。” 宁染弯了一下唇角,看上去有几分牵强,她随即回身面对张嘉绪,语气轻松:“嗯,我和你去。” 说完,她朝他的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张嘉绪:“宁叔叔,等我们逛完商场我会送她回家,你就放心。” 看着两人融入夜色的身影,宁向琛把车门一关,收回视线。 “开车。” 无论张嘉绪如何邀请,宁染最终都没有坐进副驾驶里,而是坐上他车里的后排位置,一路上都沉默着不说话。 张嘉绪没想到她离开长辈的视线后会这么冷漠,不过拥有这么漂亮的外表,的确有欲擒故纵的资本,他就让让她。 昏暗的一片,张嘉绪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正把目光投到窗外的宁染:“小染,你去商场有什么想买的吗?” 宁染不语,仿佛窗外的景象比他还要好看。 没想到还是清高那一款。 张嘉绪微不可察地“嗤”了一声,又摆摆手无所谓:“现在决定不了也没事,到了商场你看中什么我都给你买。” 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到达最近的商场。 在停车场前,宁染和张嘉绪一同下车,看着他熟练地把钥匙抛给保安。 保安抓着钥匙,满脸恭维:“张二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诶。”他探出个脑袋看向站在张嘉绪身后的女孩,双眼一亮,“今天带了新女朋友过来?” “什么新女朋友?”张嘉绪连忙打断他,“我就只有一个未婚妻,她是我的未婚妻。” 保安听完这番话,正好看到张嘉绪挤眉弄眼示意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立马反应过来,连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张二少,我不知道这位是您的未婚妻,小姐,真的对不起……” 看着保安对着她鞠了好几个躬,也是在和张嘉绪打配合,不想让她知道他曾带过多少不同的女人来逛这里的商场,宁染只是淡淡地扬起唇角:“没事。” “好了,你快去帮我停车,我们要去逛商场了。”张嘉绪借机转移话题,又有几分不自然地看了她一下,“我们走。” 头一次和张嘉绪走进一个商场宁染才知道他的知名度是有多大。 珠宝店、服装店、手机店的店员无一不认识他,而他们因为经常看见张嘉绪身边的女人不重样,也没有对她感到多大的好奇,顶多就是感叹她太漂亮却眼神不好,会看上张嘉绪这款。 不一会,宁染自顾自地走着,很快就逛完了整个商场。 一路上张嘉绪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她只是忍着,偶尔应答两句。 “小染,你试试这个。”突然,有什么朝她垂在身侧的手靠近,宁染斜眼一看,顿时拍开那只魔爪,紧接着,一块蛋糕卷悄然落地,奶油夹心黏在地面。 然而拿蛋糕的是另一只手,被拍的那只是不怀好意想牵着她。 张嘉绪错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反之宁染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那块掉落在地上的蛋糕,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惋惜。 张嘉绪看到她如此,很不是滋味,要是欲擒故纵,也该够了? 他笑了一下,行,她比他之前交往过的女人都要漂亮,他就再迁就她一次。 “不想吃蛋糕就算了。”张嘉绪看都不看一眼地上对他来说是污渍的东西,绕过,走到她面前,“我们去看电影?” 没有张嘉绪开口让她离开,她没办法回去和宁向琛,复命,她只好再忍耐一下。 “嗯。” “……” 看完电影,宁染总算有理由可以回家,坐着张嘉绪的车到达郁宁别府门外,宁染刚想下车,却发现车门被上了锁。 她用手推了一下,身后却突然袭来一阵温风。 她警觉地回头,一掌摁在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上。 刚刚张嘉绪出声让她坐到副驾驶上,她没有拒绝,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想玩些什么把戏。 “小染,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现在也算是未婚夫妻,分别前不应该拥抱一下吗?你不要害羞……”张嘉绪在半空中挥舞着胳膊,刚刚差点就要抱到她。 宁染不语,使了一点劲把他推开,又抓住他一边胳膊,反剪到身后把他的脸往车窗上压。 她够到一个开关,顿时把车里的锁都打开。 她反剪男人的手又加大力道地往车窗上摁:“这就是你平时把妹惯用的招数吗?真是烂透了。” “放开我!”张嘉绪有些抓狂。 原以为这个女人不过是清高自傲,没想到是真的对他没感觉,竟然还这么对他! 明白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张嘉绪冷笑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反抗和我订婚!” 宁染沉默,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宁染,塑料袋就是你这个样子的,在我爸他们面前一个样,在我面前又是另一个样!” “呵,但管你怎么装,你这辈子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宁染把他另一边胳膊一同折到身后一拧,听着他嗷嗷大叫,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郁宁别府里,似乎有一个目光在盯着她,她弯了一下唇角,故意凑到男人耳边说点风凉话:“不过,你不是个男人吗,不会是情史太丰富落下的病根,肾不好,全身无力?竟然连我一个弱女子都反抗不了。” 第105章 打探 “你说什么?!”张嘉绪恼羞成怒。 “你竟然这么问,心里就该清楚。”宁染放开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下车前还提醒了一句:“建议趁早去看看医生,别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再后悔。” “你!”看着宁染一路往郁宁别府里走的背影,张嘉绪愤怒至极,却怎么都憋不出一句话。 “……” 回到家,宁向琛坐在客厅里只是看了她一眼,罕见地问:“回来了?” 宁染“嗯”了一声,也不等他再问些什么,她也知道他应该是有了自己的判断,走上楼梯。 毕竟有些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刚刚她在车里看到宁向琛在书房投来的目光,所以故意凑近张嘉绪,给他一种自己在和张嘉绪亲密的错觉。 所以宁向琛看到那一幕就算放下心来,自然不会再问她什么,而张嘉绪那个人,她虽和他相处的不多,但了解他的性格。 敌不过被一个女人摁头在车窗上,实在有损颜面,他会当刚刚车里的事情都没发生过的。 ……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闹得不算愉快,宁染很快便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只不过宁向琛偶尔在耳边一提,还让她添加张嘉绪的联系方式,对方大概是被她第一次见面分别时的举动吓到了,也没有再主动和她联系。 经过与鹤颂传媒的圆满合作,借着暑假期间,系里很快又有了新的任务,是一家刚创立不久的游戏公司需要配音员,然而资金周转不过来,和周莫承谈下合作后,聘请他们这些尚在实习阶段,不需要支付过多报酬的学生为游戏里的角色配音。 宁染报了名,通过层层筛选,成功晋级,最终和另外五人顺利进入了te游戏公司。 te游戏公司最近上新了一款游戏,为悬疑主题,除了宁染和另一个女生,其余四人均给游戏里各个男主角配音。 但不用去学校,宁染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出门,每次要么说去图书馆,要么是找景南暄帮忙,小半个月才坚持下来。 宁染和另一个女生在游戏里分别给一个女画家和一个女警察配音,女画家的身份是白切黑,立绘的模样是一个披着瀑布般黑色长发,拥有着清纯外表,每时每刻都挂着笑脸的女孩。 可这样的女孩,却是频频在警察眼底下活动却每次都能躲过他们抓捕的某组织头目。 因此,宁染对声音的把控需要有多方面,尤其是白天温柔如水的声音,到了夜里最黑暗的时候,眉眼带笑地处理尸首,声线偏低沉而阴冷,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配完近一个月的部分声音,老板允许放假一天,宁染在这一天的清晨起床,快速地完成所有宁向琛布置的作业后,去见了温浅一面。 “宁小美女,你来啦。”相约在咖啡厅见面,宁染远远地就看见温浅正朝她招手。 这段时间都在忙,她已经很久没去温浅那里学习防身术了。 “浅姐,你怎么约我来这里见面了?”宁染坐到她对面,看着她正拿着勺子搅拌着醇香的咖啡,问。 温浅一手支着脑袋:“这么久不见,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宁染连忙道:“当然不是。” “你好,小姐,你的咖啡。”这时,服务员端来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 宁染:“诶,我没点……” “放这就好,谢谢。”温浅对服务员笑笑,望着她离开后,又看向宁染,“我专门为你点的,焦糖玛奇朵,甜味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甜的?” 温浅摸了摸下巴:“猜的。” “不过你这么可爱,一看就是吃甜长大的。” 宁染回想起一些过往,她喜欢吃甜食,宁向琛却生生剥夺了她的喜好。 她只是笑了一下:“谢谢。” “不过浅姐,今天约我出来是有什么安排吗?我已经好久没去你那学习防身术了。” “你还真是一个勤奋宝宝。”温浅说,语气里带着些调侃,“应该不用再加练了,我看你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温浅说完咬了咬下唇,看着咖啡里的波纹,思绪飘荡了一会。 景南暄那个大忙人今早难得找到了她,虽是在微信里,但这样的事情还是百年难遇的。 原因呢,自然和她对面这位小美女有关。 也不知道景南暄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宁染要和那谁,张家的张嘉绪,那个在沪城臭名远扬的花花公子结婚。 怎么可能。 张嘉绪那个人渣最爱炫耀,要是能娶到宁染这么漂亮的做老婆,不得昭告全天下?现在还没有动静,他们怎么可能是要结婚了…… 反正温浅本人是觉得这个事情很离谱,不过景南暄这位大爷既然吩咐了,她也不能不做。 她清了一下嗓子,先开个头:“今天约你出来主要就是叙叙旧,怕你忘了我这个教练……” 宁染抢答:“当然不会!” “嗯,知道你不会,其实还是因为我比较担心你。” 听到温浅的补充,宁染“啊”了一声,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我听说啊。”温浅还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要和那谁,张嘉绪结婚这事是真的吗?” 宁染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温浅一听差点石化了,唇瓣都有些颤抖:“所以,是真的?” “嗯,的确有这回事,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宁染脸上的从容让温浅心安了些,不说景南暄的焦急,单是她也不愿宁染栽在那个人渣手上。 只是她想想,又觉得不对,开口问:“要是你嫁给张嘉绪,应该算是商业联姻,可是你爸不了解张嘉绪这个人吗?” 张嘉绪的坏名声沪城人人知晓,不可能没听说过,除非…… 宁染平静地回答道:“他了解又如何,我嫁给张嘉绪对他有好处就够了。” 温浅只觉得不可置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捏着的勺子不断搅拌着咖啡,仿佛这样才能疏解她心里的烦躁。 第106章 待客之道 “靠,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她还是没忍住,一拳敲在桌面上。 好在咖啡没有装满杯,水面只是随着她的力道在杯子里翻滚了好一会才停下。 宁染眨了眨眼,温浅对上她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抿了抿唇又重复,只不过声音弱了些:“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啊……” “没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听他的,能够应付。”宁染笑笑。 “对了。”她拿出一个长方体的盒子,“你看,我今天来见你,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温浅顿时忘了景南暄吩咐她的事情,期待地接过,边要打开边说:“让我看看是什么。” “一条……项链?”温浅把东西捧在手上时还有点不可置信,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送这种东西。 宁染刚想说点什么,温浅笑道:“宁小美女,你还真是有趣,竟然送项链给我。” 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宁染眼里有些疑惑。 温浅:“我以前其实也收到过不少项链,不过都是男生送的。” 宁染顿时听出了什么,拒绝被扣男性审美的帽子:“我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不信你戴戴看。” 温浅就是逗她玩,到了最后还是戴上了。 “很好看,逗你的。”温浅看着脖子前项链上那一颗闪闪发亮的小钻。 “好了。”她拿起身边的白色手提包要离开,“咱面也见了,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咖啡已经付过钱了。” 站起身经过宁染时,她又轻轻地捏了一下女孩的脸:“小美女,谢谢你的礼物了。” “……” 出了门,温浅如实给景南暄回了消息,毕竟在这件事上她虽是愤怒,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景南暄倒是回复的快,只是有点冷漠,只有三个字,“知道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温浅耸了耸肩,在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宁染独自坐在咖啡厅里喝完了咖啡正好等到宋叔的到来。 对方虽然疑惑她给他发的定位不是当初说好的健身房,而是咖啡厅,却没有说什么。 宁染坐在车后排,一路上都是看着手机里存档的游戏剧情。 直到车逐渐靠近郁宁别府,她朝郁宁别府的大门看了一眼,看见了什么。 ”就在这里放我下车。“待距离越近,认出了那个背影,宋叔本是要把车开进郁宁别府内的停车位上,宁染却叫住了他。 车在大门前站着的人的身后停下,听闻动静,宁染边下车,边看着女孩转过身。 邵梓潼的脸顿时扑入眼帘。 显然是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邵梓潼瞳孔微微紧缩了下,听到她说:“还以为是认错了。” 邵梓潼不说话,低头就要走。 宁染却往她面前一站,顺便抬了一只手拦住她。 “走什么呢?” 邵梓潼眼里像是带了刀似的瞪了她一下。 宁染全当没看见,笑了笑:“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可别说我没有待客之道。” 邵梓潼没辙,看着宁染推开门,还吩咐佣人先带她进门,邵梓潼听着很不是滋味,怒气冲冲地就自个走了进去。 宁染看着她的背影,放下手,耳边传来宋叔的声音:“小姐,需不需要我打电话知会一声先生……” “不用。”宁染看向男人时弯着唇角微笑,“爸爸不会想见到她的,还是不要喊他回来惹他生气了。” 看着宋叔略显担心的眼神,她又温声道:“放心,我很快就会把她打发走,不需要你进屋。” “好的,小姐,那就交给你了。” “……” 毕竟是一个外人了,邵梓潼进了屋便没再有所动作。 身旁站着的两个女佣人两手相握在前,等待宁染的到来后朝两边退下。 宁染看着一个正在楼上打扫卫生的男佣人,厨房里也传出声响,磨砂玻璃门能看出管家收拾东西的身影,她声量提高地下令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邵小姐聊聊。” 待佣人皆数离开别墅,并带上门,整栋别墅瞬间陷入瘆人的沉寂。 宁染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管家离开别墅前放下的泡好的茶水,取了两个干净的茶杯分别倒茶。 邵梓潼见状很是不悦她的举动,声音里都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怒火:“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说。” 宁染默了三秒,正好把一只茶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放到一旁的沙发上,不着调道:“喝茶。” 邵梓潼气恼:“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的!” 宁染不看她,拿起茶杯,目光落在茶水荡起了些许波纹的水面上,眼里也似乎有微澜的光流转:“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专程来找宁向琛?” 对于她直接称呼宁向琛的大名,邵梓潼脸色微变。 宁染却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自答:“可惜他不想见你。” “你不是说我有什么想问你的可以直接问吗?坐。” 她示意邵梓潼不要激动,她们好声好气地谈谈。 邵梓潼只好坐到她放的那杯茶前。 可她看着宁染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却迟迟不说话,忍了忍,也一块将面前那杯茶一饮而尽。 “宁染,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想问什么就赶紧问!” 宁染闻言弯了一下唇角,脸上的表情似乎对她的着急感到几分愉悦:“邵梓潼,你是恼羞成怒了吗?怕我逼问你会问出点什么……” “你!”邵梓潼激动到站了起来。 她身侧的手握成拳头,甚至有些在隐隐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径直想离开:“好,既然你没有想问的,那我就先走了!” 宁染沉默,看着她刚转身,是往紧闭的大门踏出一步,顿时起身拽住她的胳膊,反身一拧。 邵梓潼吃疼地险些尖叫了一声,对上宁染盛满了冷漠如雪霜的眼,愤怒不已:“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宁染:“我去找你父母问清楚当年的事应该没瞒过你。” “是又怎样!”邵梓潼语气恶劣。 宁染“啧”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别生气啊。” 第107章 地下室 “你不是说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所以当年你是怎么怀疑你和宁向琛的关系,并做了你们两个人的亲子鉴定?”宁染边问,还边把她的胳膊又收紧了一份力。 邵梓潼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她,同时也明白如果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说,她不会轻易放自己走。 “宁染,你就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吗?那我就告诉你,当年是我不小心发现了宁向琛的体检报告,看到他的血型与我的不同,我便让同学的医生家长给我们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至于为什么会锁定闫思英和邵桉丞才是我的亲生父母,这还要多亏了你。” 话音刚落,宁染抓住她胳膊的手微颤:“……什么意思?” 邵梓潼难得看见她一向淡定自若的脸上出现了星点裂痕,不由大笑:“没想到,就算你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又如何?今天会有这样的结局不都是你应得的吗?” “你忘了吗,我们很早之前在药店见过,当时我还在宁家,因为在学校里打球摔了一跤,弄破裙子伤了膝盖不敢回家,是你远远在路上看到了我,好心去药店买创口贴,我才因此认识闫思英,还和她搭上了话。 不得不说,我和她是真的长得很像,不然我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觉得我们之间一定有着怎样的关系。” 邵梓潼观察着宁染脸上的变化,慢慢地停下了声音,看着她恢复如常的表情,挑衅道:“后面的话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宁染松开她,也像是在回答她。 不管是否是不接受邵梓潼的挑衅,当年的故事也全部在脑海里明了了。 但还有一点…… 邵梓潼:“宁染,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宁向琛培养了我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放弃我就放弃我,更不会提出用你来换我,是我的亲生父母去宁氏集团楼下闹了一场,还闹得挺大的,差点引来了媒体。 宁向琛是有钱可以买通媒体,却治不了无赖,我的亲生父母在收下他的赔偿金后,又威胁他必须让我回到他们身边,最后无法妥协之下才注意到你,让你做他的女儿!” 看着宁染的脸色一寸一寸像是被扒了皮似的难看透顶,邵梓潼欣喜若狂:“很生气对不对?” “宁染,闫思英他们确实舍不得你,但终究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也终究是要舍弃你来获得一大笔钱财,你瞧瞧,他们瞒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告诉你实话……” “住嘴。”宁染克制着自己面色上要化开的铁青,冷冰冰地咬着这两个字。 然而邵梓潼并没有感受到威胁,只是语气嘲讽地继续道:“不过换你踏进宁家的门,让你做宁向琛的女儿也是便宜你了,你看看你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有钱,衣食住行都是最优质的,你还有什么……” 邵梓潼突然被打断了,因为宁染抓住她的手腕,一路带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步伐大而快。 邵梓潼根本无法挣脱,也不明白宁染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紧紧箍着她的手腕疼的要命。 “宁染,你疯了吗?!放开我,你放开我!”她甩也甩不开那道束缚,甚至强制想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来也没有一点办法。 宁染面无表情地“拖”着她往自己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地方,那间阴沉潮湿的地下室走。 平时地下室的门不会反锁,只有她在里面的时候会被关上。 她低着眼,推开那道门,不知名的风顷刻从里面吹了出来,冷飕飕的,能凉透到人的心底。 她回头,看到邵梓潼早已不挣扎,反而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黑暗,显然是以前没有见过,也没有经历过被关进这样一间地下室。 宁染不动声色地深吸气,神情冷淡地拉着她要走进去,邵梓潼的反抗也在同时再次到来。 只是在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宁染顺带着用脚把门带上,只留出一条门缝,有光从外面倾洒进来,在就像深渊一样的地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邵梓潼不知为何低低叫了一声,腿一软,宁染也顺势也不再拉着她,她差点跪在地上。 宁染没想到单是把她带进来她就有这么大的反应,更何况自己当初可没有什么适应期,被宁向琛一关就是关一整天,这还是情况好的时候。 看着邵梓潼似乎想摸向墙边,找找有什么开关,宁染也没做阻止,一眼就在黑暗里找到她,淡淡地开口:“这里没灯,知道这间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邵梓潼竟然接了话,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什…什么?” “你不知道吗?”宁染眼里含笑,却是几分嘲弄的意味,像是故意吊着她,又自答:“哦,你当然不知道,毕竟你当初走得早,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里。” 她顿了下,一步一步走到邵梓潼身边,看着女孩瞪着惊恐的眼,站不起来,只能扶着地板后退,却结结实实地磕在身后的墙上。 宁染丝毫没有止步,在她面前蹲下,一手拢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听好了,你说我在宁家过得好,丰衣足食,养尊处优,那可能是没来过这里。 你睁大眼睛看看周围,每逢我有一点点反抗的举动,不,是宁向琛认为我有反抗的意思,或是看我不顺眼,都会把我关进这里。” 宁染另一边空闲的手翻着口袋,在邵梓潼面前拿出一个药瓶,她单手把瓶子打开,里面发出药片间碰撞的声音。 邵梓潼看着女孩毫无温度的眼神,周围一片漆黑而造成的恐惧逐渐被她的冷漠掩盖过去。 邵梓潼突然意识到,让她感到害怕的不是这间地下室,而是宁染身上的气息。 “你要干什么?!” 看着宁染已经把瓶子打开,以为她是要给自己下药,邵梓潼拔高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宁染却没有回答她,瓶盖从指尖滑落,她把瓶子一翻转,邵梓潼被吓得闭上了眼。 第108章 算我输 然而宁染可不会无聊到给她喂药,然后把她丢在这里,抖了抖瓶身,所有的药片顷刻洒落而出,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待声音结束,该来的没有来,邵梓潼睁开眼,视线往下,看见散落在脚边的药片。 她惊呼了一下:“这些……” “我的胃药,我之前动过一次手术,这些年一直靠着这个维持自己的身体。”宁染打断她,唇角淡淡地弯了一下,“会造成这样的原因,是宁向琛曾把我关在这里,关了三天三夜,不能吃也不能喝,才熬出了胃病。” 她拢着邵梓潼的下巴甩到一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人:“邵梓潼,你能在这里活上一天,算我输。” 邵梓潼偏过脸,迟迟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回头,她的眼里闪烁着什么,不可思议。 当初在宁家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宁向琛为何会如此残暴? 隔着一道门,或许是地下室太安静,宁染清晰听见楼上“吱呀”的一声。 随即,熟悉的脚步声似乎在耳边响起,如黑夜里行走的诡谲音符,她立马捂住邵梓潼的嘴,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音的手势。 宁向琛…… 邵梓潼心想,已经被宁染拽了起来。 她没来得及反抗,宁染已经拉着她走出了地下室:“不想被一起关起来就跟着我。” 邵梓潼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被拉着手腕,一路往地下室这一片地带的深处走。 在尽头停下,宁染推了两下面前的墙体,推出一道门,一阵酒香顷刻飘了出来。 兴许是知道宁向琛做过什么事后害怕了,邵梓潼跟着她走进屋里,声音也不免压低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宁染不说话,把门关上后,一盏昏黄的灯顿时在角度被点亮。 借着微弱的灯光,邵梓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酒窖,两旁的酒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宁染已然松开了她,走到灯光的对角位置,敲了敲那面墙体,一个楼梯突然弹了出来。 “快跟我一起上去。”宁染踏上楼梯的瞬间,回头看了她一眼。 邵梓潼半信半疑地跟上去。 一路黑暗,和地下室那片区域一模一样,最终走到尽头,宁染靠着那块唯一和外界阻隔的木板,听到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姐呢?”宁向琛问。 管家:“先生,那位邵小姐来了,小姐说你不愿见她,便自己招待她了。” “那她人呢?” “会不会是在房间?我现在上楼叫她下来。” “不用。”宁向琛沉声道,对着楼上提高声音,“宁染,下来!” 宁向琛这一喊,邵梓潼也听见了,皱了皱眉:“宁染,你……” 宁染却突然抓住她,把木板推开,视野终于一片光明。 入眼是厨房的小隔间,邵梓潼抬头,却正好看到宁染在看她。 “待会最好都听我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掂量。” “……” “爸,你回来了?” 宁向琛对着楼上喊了一声后,等待片刻没有回应,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刚想再次出声,宁染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他回头,只看见宁染挽着邵梓潼的胳膊走出来,宛如一对好姐妹。 宁向琛看着她们,脸上写了很多不同的情绪,宁染这才想起什么,笑着道:“梓潼妹妹说她不记得我们家的摆设了,我就带着她到处瞧了瞧。” 迟迟没听见邵梓潼的答话,她晃了晃女孩的胳膊,一脸无畜无害:“是?” 邵梓潼总算从她的举止亲密中缓了过来,回答道:“嗯,是…是啊。” 宁向琛:“这样。” “应该也看得差不多了。”他松了松领带,声音飘荡着几分冷意,“梓潼,听说你找我?” 宁染透过大喇叭开着的门看到了宋叔,说好的她来处理这件事,转头就告诉了宁向琛,真不愧是宁向琛的人…… 宁染思绪飘到门外的同时,邵梓潼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啊,我……” “其实是上回我在路上碰见梓潼妹妹,还聊了一会天,但她忙,赶着去排练,今天她是专程来找我把上次的天聊完的,但管家他们没放她进来,她才说是来找你的,最后还是我及时回来了。”宁染补充道,解释的滴水不漏。 宁向琛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管家吩咐:“待会的晚餐多准备一副碗筷。” “不…不用了,我晚点还有事!”邵梓潼当下是一点也不愿待在这里,这回倒是反应迅速,连忙拒绝。 宁向琛没有勉强她,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邵梓潼手心都是汗,着急开溜,却被宁染紧紧拽住胳膊。 她看了一眼宁染示意放手,宁染却笑眯眯地说:“我送你。” 宁向琛没有说什么,把领带解开放到管家的手上,走上楼梯。 直到看着他的房门关上,宁染跟着邵梓潼走出郁宁别府。 听着身后和自己几乎一致的步伐声,邵梓潼又回头看向女孩,语气有些不悦:“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还想怎样?” 宁染闻言突然笑了一声:“不想怎样啊。” “不过你可要好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到此为止,当我今天根本不知道,也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你呢,也别向宁向琛漏了嘴。” 看着宁染凑近她弯着唇角,温柔威胁,邵梓潼总觉得头皮发麻:“你想做什么?” 宁染后退了一步,背过手歪了一下脑袋:“没什么,就是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宁向琛是我的父亲,闫女士和邵先生是你的父母,我们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再见。” 邵梓潼没听明白,在宁染转身要走时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既然已经知道宁向琛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宁染已然挣开她,声音清淡又带着几分讽刺。 “邵梓潼,你不就是怕我抢走你的父母吗?我现在如你所愿了,怎么,你是又不满意了吗?” 第109章 顺道来看看你 邵梓潼说不出话。 因为宁染说的没错。 小的时候,虽然待在宁向琛身边时他脾气还没有这么大,但他的控制欲,他的教育方式还是让她感到窒息,所以当得知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 现在亦如此,就算宁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怎样,她也不想再和宁家扯上一点关系,也不想宁染因此和闫思英还有邵桉丞哭诉,就算当初的事,闫思英他们伤害了她,但还是怕她回到他们的身边。 保持现状就好,不要再生事端了。 “随便你!”只不过被拆穿还是很丢脸的,邵梓潼气的脸都白了快步离开。 …… 不知为何知道,或许是清清楚楚知晓了当初的事情,还是和邵梓潼摊牌,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和过去不一样的是,宁染的心不再是麻木的。 她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新的开始,不过,却并不期待景南暄此时此刻看着她的眼神。 今天景南暄登门拜访,说要和宁向琛谈一些事,来的匆忙,也没说一声,宁向琛正从公司那边赶回来,让她先招待他。 许久不见,宁染一看到男人还是能想起在此之前他们最后的那个拥抱……有点尴尬。 不过景南暄看到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大概是在宁家,他对她的态度掺杂着一点疏离。 “本来是想泡绿茶的,但茶叶没有了,我换成了我平时喝的果茶,不伤身,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喝。”宁染边给他倒好了茶,边说。 弯着身刚起来,她就看见了景南暄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宁染动了动唇,男人的眼神不算温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她下意识避开,又把另一杯茶递给徐烬,后者双手接过,连连感谢。 她刻意掠过景南暄继而投来的目光,急匆匆地要拿着茶壶往厨房走,却听见身后他似乎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说:“爱喝。” 她身子一顿,只是侧过脸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走向厨房。 待女孩离开客厅后,氛围像是跌入冰点,怕冷落了两位大爷,管家在旁边主动搭话,景南暄只是放下茶杯冷冷地瞥去一眼,管家立马闭嘴。 不一会,宁染又从厨房拿出洗好的新鲜水果。 这些事本该交给下人来做,厨房里李婶也在,可她实在难以抵挡景南暄的目光,只能让自己忙起来,避免和他正面打交道。 “宁小姐,我没这么大胃口。”看着宁染刚放下一串洗净的葡萄,又起身想走进厨房端点什么,景南暄总算开了口。 他知道她在用忙碌躲他。 宁染咽了一口唾沫,拿起桌上刚刚倒茶时洒出茶水从而被沾到的盘子,笑着说:“那我去洗个盘子。” “小…小姐!”管家急忙叫住她,还十分勤劳地接过她手上的盘子,“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你陪景先生说说话。” 说完,他冲她努力的使了个请求的眼色。 不等拒绝,人已经溜进了厨房。 宁染只好硬着头皮坐下,陪着景南暄等待宁向琛回来。 两人都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染坐在景南暄对面的独立沙发上,看着他的茶杯已经空了,她正想着怎么和他说自己去帮他再倒一杯茶,景南暄清了清嗓子。 宁染看了过去,景南暄低头看着手机,手指还在上面打着字。 突然,她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看到景南暄给她发的微信。 [说点话。] 宁染:[?] 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坐在这里说话会被佣人听见,她却还要再确定一下:[在手机说?] [嗯。] 宁染:[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以景南暄的身份,真的有事找宁向琛喊助理打个电话,宁向琛一定会快马加鞭到达,实在没必要亲临郁宁别府。 景南暄:[很久不见,刚刚谈了个合作,顺道来看看你。] 宁染点着屏幕的指尖一顿,略显暗昧的字眼让她的脸颊有些烫,她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男人白衬衫黑裤,看着手机面不改色的,仿佛说的这些是很寻常的事。 [哦……]她只能这么回应。 [我最近过得挺好的。]她又加一句。 景南暄:[那就好。] 宁染看着这句话,本来是想让他不要把她上次说的话放心上,但怕他不愿想起,只能问:[你呢?] [我很好。] 宁染也回了一句“那就好”。 气氛像是就此终结了,她刚想放下手机,却看见景南暄还在手机上打着字。 她立马又拿起手机,对方的信息正好弹出来:[最近有传,宁向琛打算让你和张家的张嘉绪联姻。] 宁染看着这句话,回想起温浅也问过她。 奇怪。 她怎么没听说过她和张嘉绪准备要商业联姻的事情,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了? 宁染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词,“预热”,宁向琛确实爱面子,不会早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大肆宣传了? 而且景南暄还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面大,除非是他不愿听,否则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不知道。 [这个不是传言。]她回答。 [景家失势后,他的目标就转移到了张家,他确实是想让我和张嘉绪联姻来牟利。] 景南暄沉默了一会,刚想说点什么,宁染又回复:[不过就和上次一样,我是不会嫁给张嘉绪的,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来做主。] 发完这一段话,宁染突然发觉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歧义,自己想嫁不想嫁好像和人家也没关系。 可再想撤回也无济于事,景南暄看着屏幕肯定已经把这段话看完了。 算了。 宁染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紧接着,是弹出一个“嗯”字。 话题到此就应该结束了,宁染看着看着满屏的聊天记录,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脑海。 她突然问:[你说顺道来看我是借口,其实是想问我和张嘉绪的事?] 真发送了这些字,宁染又觉得自己太猖狂了,怎么能随便揣测景南暄的想法? 第110章 我相信你 [那个……] 她咬了咬唇角,指尖都是颤的再次打下一段字:[看你心情一般,我开玩笑的。] 她边把这段文字发送出去,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景南暄,只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回复了消息。 宁染看见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是。] 她愣了下,刚打了六个字“放心,我真没事”,景南暄又说:[这次你也做了反抗宁向琛的事后,他还会有下次,不彻底解决,后患无穷。] 宁染看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残忍,不得不佩服景南暄,是个狠人。 她把四个字删除,只留下“放心”两个字:[这个事情已经在准备了,不过这次,我也一样会把张嘉绪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景南暄默了三秒,心里斟酌了一下,虽然问女孩什么她都会告诉他,但她还是想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这样也好,她想做什么就做。 [嗯,我相信你。] 宁染看着这几个字,仿佛能听见男人在耳边轻声细语。 她把手机倒扣着贴在心口,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 又等了将近五分钟,宁向琛总算出现在家门口。 看见景南暄,即便心有不愿,宁向琛所表现出来的还是对他很是忌惮:“景总,抱歉,刚刚知道你的到来时我正在开会,让你久等了。” 景南暄仍刻意地坐在位置上,没有站起身,只是淡淡地回应:“无事。” 宁向琛闻言边把臂弯里搭着的西装外套递给管家,边笑着站在他旁边语气恭维:“景总,你看看,你今天亲自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是有什么事吗?” 景南暄瞥了一眼徐烬,后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又从中取出一张纸张。 宁染早在宁向琛出现在门口就很自觉地站了起来,此时此刻看着徐烬的动作有些讶异。 这不是真的有事找宁向琛吗? 宁向琛接过,翻看了一下,表情从不解逐渐变为惊喜:“景总,你真的要我们宁氏集团发展旅游业注资?!” 什么?! 宁染闻言表情也大变,不过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正巧景南暄平静的目光望了过来,示意她自己有分寸,都在计划之中,不必担心。 “嗯,我看过你们公司的策划书,方案还是不错的,等到这个月月底解决了你们最后一笔和景氏集团纠缠的钱款就可以开始实施了,不过前期的费用你们自己解决,我只负责后期。” “好,谢谢,太谢谢你了景总。”宁向琛喜笑颜开,紧紧攥着纸张不放手。 他看了一眼挂钟,又说:“景总,也快到晚饭时间了,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不用了,晚点还有事。”景南暄婉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想着离开。 宁向琛主动让出一条道,并给宁染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一块送景南暄出门。 待站在门口看着景南暄上了车,车子逐渐驶出视野之外,宁染回头便对上宁向琛打量她的眼神。 宁向琛:“十分钟后来我的书房,有事和你说。” 宁染踩着点来到书房前敲了敲门,得到宁向琛的出声允许后她走进去,带上门,一片寂静。 宁染看着坐在书桌前的宁向琛换了家居服,正埋头批阅着桌上一沓文件。 似是听见她站着原地没什么动静,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来了就先坐。” 宁染坐到他书桌对面的沙发上,一直等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管家在门外通知饭菜已熟,询问何时开饭,宁向琛回了声五分钟后,便从位置上起来,拿着一份似乎是协议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你先熟悉熟悉,过几天拿给张嘉绪签了。” 宁染有些疑惑,一看,是一份婚前协议,包括从结婚开始就该分配好两人的财产这样比较刁难的提议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种东西,也就张嘉绪那个冤大头会签了。 宁染虽是这么想,但表面上还是笑了笑,把协议抱在怀里回答:“好。” “……” 宁染忙起来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宁向琛打来电话提醒她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与此同时,她和张嘉绪要结婚,宁家和张家联姻共赢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沪城。 虽然在电视和新闻上没有特别报道,但宋恩恩的夺命电话足以证明这个消息的发酵程度。 “九九九九!”宋恩恩火急火燎,“你怎么要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还是和张嘉绪那个沪城出了名的人渣?!” 宋恩恩特别不可思议,宁染听着她的大嗓门以及那边摔门的声音就知道她有多震惊。 她还没得来及接句话,宋恩恩仿佛要撸起袖子去干架似的又道:“是不是你那个不干人事的爹又为了什么破利益逼你结婚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嫁给张嘉绪的,整个沪城有谁肯嫁给他,你爹简直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不行不行,我要回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人渣!” 说完,宁染似乎还能听见那头的宋恩恩打开衣柜,把要穿的衣服往床上扔,准备收拾行李箱就想飞回来的声音。 “停停停。”宁染总算插上一句话。 “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宋恩恩放下手里的衣服:“你说。” 宁染:“这个消息确实是真的……” 宋恩恩挠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还重复一遍?” “我还没说完呢。”宁染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怕告诉你了你会像现在这样抓狂。” “我有吗?” 宁染:“有。” “好了,说正事。”她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这次是宁向琛先斩后奏,和张其栋达成我和张嘉绪婚事,我知道这件事也刚不久,不过你尽管放心,这门婚事成不了。” 宋恩恩半信半疑:“真的不用我回去?” “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这边有宁向琛在,是不可能退婚的,若你能让张嘉绪退婚……” 宁染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 对啊,她为什么不能让张嘉绪主动退婚? 宋恩恩有些奇怪她怎么说着话突然没声了:“九九,你说什么啊?” 第111章 为了完成任务 “先不说了。”宁染喜悦之下想要挂断电话,“小恩恩,你这次已经帮了大忙了。” 待耳边的“嘟嘟——”声响个不停宋恩恩还是想不明白。 什么啊…… “……” 宁染从图书馆返家拿协议时,本想问宁向琛张嘉绪的联系方式,却想起张嘉绪似乎已经在她的通讯录里了,她找出来,打过去,对方许久才接听。 电话接通的同时,对面格外嘈杂的声音也随即传入她的耳中,还是震了好一会她才听清张嘉绪说了什么。 “喂,有事?”张嘉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旁边可能和他负距离的甜腻女声。 几乎立刻知道他身处什么地方,宁染喉咙一阵不适。 想吐。 她捂了捂嘴做了一会心里建设才平静地开口:“我爸让我找你签个东西,你把你现在地址发我。” “张二少,谁啊?”娇媚的女声在她的耳中放大,尾音还像是个小钩子,能够勾人魂魄。 张嘉绪在那头摸了摸女人的脸,又亲了一下,声音窸窸窣窣钻入宁染耳中,似乎是故意为之。 她边打开车门坐上车,边听见张嘉绪轻笑:“你确定要来?” “我爸交给我的任务不得不完成,请张二少配合。”宁染态度平淡如水,仿佛两人只是在谈公事。 张嘉绪没想到她会表现的这么冷静,又冷血,心里窝火,气得把坐在身旁亲近过来喂水果的女人推开,声音拔高:“自己看短信!” 两分钟后,宁染收到他发来的地址。 “去倾色酒。” 郁宁别府距离倾色酒比较远,等到达目的地,路边的灯基本上都开了。 宁染刚打开车门想下车,前头宋叔的声音响起:“小姐,我陪你进去。” 酒杂乱,小姐就没进出过这些地方,年轻貌美,待会被人缠上了怎么办? 宁染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拒绝:“嗯。” 有宋叔在,即便一路被人目光扫视着宁染也顺利来到了包厢171号。 宁染在门前站了足足一分钟,确认隔音效果很好后,回头让宋叔在外面等着,自己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 一进门,酒气和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宁染一眼就看见了张嘉绪。 倒也说不上男人的长相是吸引人的,只不过除他以外周围都是穿着清凉,姿态狐媚的女人,对她这个同性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只能不得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来了?” 张嘉绪仿佛置身于花丛中,左拥右抱,心情十分愉悦,他环顾四周,最后往左一凑,咬了咬左边的女人的耳垂,亲昵道:“宝贝,去旁边拿张凳子给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宾小姐就坐。” 女人羞涩地捶了一下张嘉绪说“讨厌”,随后打量着宁染,尤其在那张不施粉黛却天然漂亮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眼里生出几分厌恶与妒忌,娇嗔道:“张二少……” “乖。”像是逗什么小宠物似的,张嘉绪屈指一勾女人的下巴。 女人撅了撅小嘴,只好不乐意地站起来去拿凳子,却遭到宁染拒绝:“不用了。” 她弯身把桌上的果盘和瓜子花生啤酒移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紫色的钢笔,连同手里的协议书一块放在他面前:“张二少正玩的欢,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你签了这份协议帮我完成了任务我就走。” 张嘉绪咬咬牙,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下去,他一把拿起协议书,力道大,压在上面的钢笔差点摔在地上。 他看了看,冷笑了一声:“啧,婚后财产从结婚第一天就开始分配,还你七我三?宁染,你和你爸的算盘打的挺响的啊!” 宁染不说话,倒是张嘉绪另一旁拥着的女人皱起了眉,食指在他的肩头画着圈,唇角都写满了不悦与难过:“张二少,你还真要结婚了呀?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小莉吗?” “亲爱的,我和她结婚都是我家那老头的安排,反正我们只是商业联姻,互不干涉,我当然还是最喜欢你。”张嘉绪拉住她那只在他肩上作乱的手指,亲了亲。 “讨厌。”女人作势躲开,这一招欲擒故纵也使得她获得了一个深吻,宁染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即是听到同坐在沙发上,比较低等而专门是给张嘉绪喂酒的女人鼓掌声。 也像是专门为了膈应她。 不过膈不膈应她不知道,倒是真惹到她了,本来还想让他再蹦哒一会,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既然张二少和我都对这桩婚事表示不满意,那张二少可以向自己的父亲请示退婚。”待鼓掌声渐渐弱了不少,宁染重新开口。 声音不大,却足以传遍包厢里各个角落。 张嘉绪闻言一怔,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认真的。 他突然一乐,紧接着整个包厢的女人都笑了。 “这女的是在说笑吗?” “是啊是啊,张二少有钱又帅,谁不想嫁啊?”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想让我们张二少退婚,我们张二少这么好,这怕不是欲擒故纵?” “张二少,要不你就退婚,我们几个还不够你折腾嘛……” 看着女人相继往他唇边递水果喂酒,张嘉绪只是吃了一块蜜瓜便摆摆手让人退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道:“宁染,你看看,这沪城有大把的女人想跟我在一起,你不想嫁给我,我偏要娶你,偏要让你服软又如何?毕竟嫁给我,是你的荣幸!” 听到这些话,宁染的眼神逐渐变冷,其中夹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气愤。 她看着他,忽然勾了一下唇角,态度也变得平缓了几分:“那你要怎样才肯退婚?” 没想到她会这么坚持,包厢里所有的女人都有些吃惊。 也明白了她不是开玩笑,是漂亮纯粹而正经的女子,也是真的不想嫁给张嘉绪。 不过倒也是,虽然张嘉绪长得不赖,但常年混在这些地方,身体多少被掏了空,她们也是一时贪图他的钱,才像小蜜蜂看到花蜜似的围在他的身边。 第112章 现在,可以退婚了吗? 看着女人们一个两个变了眼神,张嘉绪火冒三丈,推开怀里抱的,也放下自己叠着的腿,倾身从桌上拿起几个酒杯摆成一排,又拿起脚边的白酒分别倒入。 “想让我退婚可以。”他把瓶盖重新装上,酒瓶里的白酒已经寥寥无几,他低眸看着宁染,成心想羞辱她为自己失了的颜面报仇,“把这些酒全喝了,我就向我爸请示。” 有女人低呼一声,却遭到张嘉绪的冷眼,只能捂住嘴,竟有些担心地望向宁染。 宁染只是没了笑意,明亮的眼里染上几缕寒气,直直盯着张嘉绪。 男人被她这么看,突然有些头皮发麻,强装镇定道:“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愿意或是没胆喝,就老老实实和我结婚!” 宁染点点头,听清楚他的规则了,拿起一杯酒看了一会,然后把目光落在他的眼里,那只手的食指指着他,十分具有挑衅意味,一口灌入。 被这么一激,张嘉绪眼眶果然染了些可恨的红。 看着宁染面不改色,还特别爽快地灌完最后一杯酒,放下酒杯,尽管脸上未见酡红,身子却不受控地晃了一下。 张嘉绪捕捉到这一点,顿时弯了一下唇角:“好酒量。” 他拍拍手,门外的应侍生应声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两瓶相同高度数的白酒。 “既然宁小姐有这么好的酒量,不把这些酒都喝了说不过去。” 反射弧有点长,宁染此时此刻才感到胃刺疼,她扯了扯唇角,明知道张嘉绪是什么品种的无赖,却还问道:“你不是说我喝了桌上的酒就答应退我的婚吗?” “谁说的?”张嘉绪提高音量,冷飕飕地扫视过屋里的女人,“我有签字画押吗?你们,又有谁听见了吗?” 女人们还是头一回看见张嘉绪的勃然大怒,她们只是图钱,并不想忤逆他,连连摇头:“没…没有!” 看着张嘉绪变了一副模样,还在他怀里的女人立马瑟瑟发抖想要远离他,却被他紧紧扣着腰不得动弹。 “小莉,怎么了?”张嘉绪边抚着她的脸蛋边笑,“想去哪啊?” “我没有,张二少,我就是想给你拿块蜜瓜……”女人的声音都打着颤,脸上的表情全是被迫似的臣服于他。 张嘉绪觉得烦躁,把她丢到一边,不再理会她刻意的讨好,又看向宁染,语气狂妄:“你看,这里没人听见我说过你喝完桌上的酒我就答应退婚。” “宁小姐,请。”他做了个十分有礼貌的手势,请她喝完应侍生递来了两瓶酒。 宁染面无表情地接过,把一瓶放在桌上,拿着另一瓶,瓶底倾斜沿着桌子游走,同时也抬脚不紧不慢地走近他,直至相差一米远。 在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人的情况下,她近乎是俯视他,拿着酒瓶的手一起,皙白的腕子有明显的青筋,她当着他的面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摔—— “啪啦”一声,玻璃随着瓶子的碎裂四溅,发出清脆的响声,醇香的酒顺着破碎的瓶底流出,洒了一地,有些许飞溅到远处,除了罪魁祸首,在场的其余女人皆是尖叫一声。 而张嘉绪大气都不敢喘,后背一片冷汗。 因为此时此刻,那只碎裂的酒瓶呈锯齿状,正对着他的脖子,稍稍没收住手就会被碎片划伤。 宁染抓着瓶口的位置,神情淡淡地看着他染了一层绯色的脖子,声音温和地问:“你说,我要是轻轻一划,也不会有人怀疑你是被酒瓶伤到的,顶多就是以为你招惹了模样乖顺实则凶狠的猫,被误伤罢了。” 张嘉绪一动不敢动,只是微微低眸,能看见那只酒瓶的锯齿有多锋利,他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大喊:“你这个疯子!” 宁染被吼得只是摸了摸耳朵,看着他这副愤怒却被人拿捏的样子只是又将酒瓶朝他近了一寸。 张嘉绪顿时不敢出声,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女人,好心放行:“大家都散了。” 女人们闻声争先恐后往门外跑,数量不算多,却足够遮挡住外头正在等待的宋叔的视线。 张嘉绪也没有出声留住她们,或许是担心酒瓶随时随刻会划破自己的喉咙,又可能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太狼狈,更糟糕的样子要是都被这里的人看见了,他以后还怎么立足? “宁染,你现在满意了?”待门重新被关上,宁染也确认了宋叔并没有看见她的举动,她听到了这句话,随即,是说话的人抓住她的手腕要反抗。 宁染灵活地一转手腕,瓶身打在他那只手背上,另一手擒住他那一只反拧到身后一折。 空气中只听见男人腕骨清脆的声响,以及杀猪般的尖叫,她再次拿着酒瓶靠近他,这一次,却是抵在他的腹,下。 张嘉绪还没来得及因手腕的吃疼而放声大叫就倒吸一口凉气,收了起来。 宁染失笑了一下,看不出几分真诚,心里的恶魔似乎被释放而出:“我这个人呢,不喜欢被人威胁,不过我刚刚看你挺开心的,应该是想看我喝多酒醉了出丑是?” 她顿了下,清晰的眉眼像是真的随着她说的话染上了醉意,唇角的笑容也变得玩味起来。 “可惜,你想错了,我喝醉酒的时候应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喜欢拿着酒瓶对着人乱晃。” 大概是真的酒精上头,宁染语速有些缓慢,却更折磨人:“哦,对了,你可得悠着点,毕竟我现在喝多了,手不太稳,一不小心割掉了你身上的哪块肉还请见谅。” 张嘉绪彻底慌了,想离她远远的却没有办法,因为宁染已经把锯齿的酒瓶贴向他,与那仅相隔一层布料。 张嘉绪冷汗涔涔,身子颤抖,听见了像是幽灵般轻而可怖的声音:“所以现在,可以退婚了吗?” “……” 宁染从包厢里走出来时,勉强维持的好状态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再也无法撑起来。 她的后背也全是止也止不住的冷汗,胃里翻江倒海,疼的可以毙命。 第113章 酒量好的人 吃了胃药也不顶用,她咬了咬唇角看向宋叔。 等了好几趟包厢大门开才终于看见人走出来,宋叔连忙走上前,没有意识到她是胃病发作,只是看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关心道:“小姐,是谈得不顺利?” 宁染低眸,有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手里的协议书,回想起一分钟前张嘉绪已在她的胁迫下签了字,为了应付宁向琛。 她把协议书塞进他怀里,垂头咬了咬唇角想强撑一会,可不动声色地倒抽一口气都能感觉牵扯到胃部的疼痛。 她往电梯的方向走,一手忍不住捂住胃疼到抽搐的位置。 她看着电梯从地下负一楼的数字一直变换到这一层,眼前有些模糊,门开,她大脑恍惚了一下,失去意识,一头栽向前—— “小姐!”宋叔看到女孩猝不及防的摔倒,顿时上前要拉住她。 可刚伸出手,宁染已径直跌落在电梯门开,一抹黑色身影的怀中。 男人眉宇间掺杂着几分凝重,把她打横抱起,看着她虚弱到陷入昏迷的样子,漆黑的眼里翻滚着汹涌的浪涛,全是急切和担忧。 而宋叔看清来人却大惊失色,刚想指着他让他把宁染还回来时脖子就被掐住了。 整个电梯除了抱着女孩的男人之外,其余都是保镖,就还有从男人身后走出来的徐烬,此时此刻正掐住宋叔的脖子,一路前进,迫使他后退,抵在墙上。 景南暄一袭黑衣,如夜里的狩猎者眼里闪烁着猩红而危险的讯号,暴怒之下又仿佛汇入了深渊之色,宋叔远远对上他投来的目光一阵颤栗。 看着他身边的保镖走出来,而他独自一人搭乘电梯带着宁染重新下楼,宋叔虽被掐着说不出话,却挣扎地朝慢慢关上的电梯“啊”了一声想要阻止他。 可徐烬并不给他机会,手上的力道收紧,让他在死亡边缘难以呼吸,压低声音威胁道:“如果还想要你这张嘴,最好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今天你所看到的事情,一个字不许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宁向琛,否则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听清楚了吗?” 宋叔难受到只能仰高脖子,眼尾的皱纹也因此紧紧拥挤成一团,他脸色苍白如纸,艰涩地点点头表示明了。 徐烬总算放开他,却和景南暄有着一样的脾性,不再看他一眼,径直带着一队保镖闯入刚刚宁染走出来的171号包厢。 “……” 用脚踢开门,刚被宁染吓得不轻才缓过来的张嘉绪从沙发上爬起来,又再次被门外凌冽的气息扑倒。 徐烬只是往门里动了一步,身后的保镖像是听到了指令,顷刻踏进包厢,不知道的以为是来干架的。 不过面对张嘉绪也确实无法辩驳,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抓住张嘉绪的胳膊,是要把他钉在沙发靠背上,他先是脸色一慌,随即愤怒挣扎却敌不过两个壮汉的力道,只能不断晃腿,破口大骂:“你们是谁?你们是不是疯了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怎么敢抓我?放开我,放开我,信不信我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徐烬没有搭理他,看着他脚边的酒瓶,了然,已经喊了不少的应侍生准备一瓶瓶相同款式的白酒走进包厢,然后满满当当摆在桌上。 他终于看了一下张嘉绪,却只是一眼,宁愿看桌上的酒说道:“我们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不知道,毕竟明天的天气我们也说不准,但你要是喝不完桌上这些酒,你就别想活到明天了。” 张嘉绪闻言一乐,表情恢复从前,无所畏惧道:“你谁啊你,敢威胁小爷我?我就不喝你能怎样?我告诉你……唔。” 他嘚瑟没一会,就连话都没说完,徐烬给抓住他左胳膊的保镖递了个眼神,保镖拿起一瓶白酒单手开瓶盖,塞进他的嘴里让他灌下。 只是给灌了一口酒保镖就松手了,连同另一人也彻底放开他。 完全是吓唬的姿态却让张嘉绪猛地朝地上喷出平日里最喜欢的高度数酒之一,他捂着嘴,满脸通红,被呛而不断咳嗽起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旁边的保镖应声和他保持距离,只见他直指着徐烬大喊:“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徐烬佯装不知,还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嘉绪怒不可遏道:“我可是张氏集团董事长张其栋的儿子张嘉绪,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父亲,让我的父亲把你们通通逐出沪城!” 徐烬不说话,只是举了一下手,旁边有保镖给他送上一份文件。 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翻阅文件,当他是强装淡定,已是怕了,张嘉绪得意地笑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我马上就打电话派人来教训你们!” 眼看着人拿出手机,一副势在必得要他好看的的样子,徐烬也笑,却是一脸无畜无害地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徐烬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他。 张嘉绪抬着下巴接过,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吃惊到差点掉了下巴:“这是真的?!” 徐烬:“没错,我们盛势集团还是很看重贵公司的发展前景的,当然,也很期待能和张二少你合作。”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 张嘉绪急忙道:“你快说!” “刚才虽是和张二少开玩笑,但我们老板这个人,确实比较喜欢酒量好的人,你看。” 这段时间张氏集团的股东对他很是不满,要不是有他爸挡着,他肯定早就被赶出公司了。 要是能一鸣惊人,那些老家伙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前几天找到盛势集团楼下,说什么他们的老板都不见他,现在主动找上门,怕不是被他的坚持不懈感动到了? 既然如此,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拿下和盛势集团的合作! “我懂,我懂。”张嘉绪连连笑着,态度变得恭维又客气,说完,连忙坐下,拿起桌上的白酒,打开瓶盖,一瓶一瓶生生灌入肚中。 第114章 前世记忆 可灌到第五瓶时张嘉绪就有些受不了了,撑着额头,向徐烬讨好地说:“我这样,应该算过关了?” 徐烬冷眼看着,却温和道:“还不够。” 于是,张嘉绪在徐烬的俯视下,只剩下最后三瓶白酒没有喝完就倒下了。 没有意识的人,当然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徐烬拿起桌上那份某过期方案的样版,撕成碎片,随手丢进垃圾桶中。 “徐助,这个人怎么处理?”站在张嘉绪旁边的一个保镖问。 徐烬刚卸下老板翻版的自己想离开,又顿时一个激灵装了起来,想起景南暄的话,清了清嗓子说:“把他抬上车,待会丢在张氏集团大门,让他们自己处理,要是觉得气不过,就到盛势集团找董事长,随时欢迎。” …… “……” 漆黑的雨夜,淋淋沥沥的声音总扰得人难以入眠。 宁染猛地一睁眼,夏季的雨增添了凉意,她环顾四周,此时此刻自己正坐在车上,车子还在前行。 她脑袋有些疼,握拳敲了敲,一个劲地回想自己失了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都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 对了,她好像刚和张嘉绪“谈判”好退婚的事情,还把协议书给了宋叔,她胃病又犯了,还挺疼的,她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才昏迷的。 宁染一想,也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的胃部,可那里并没有一点点后遗症的疼痛,相反,就像没有得过胃病似的。 宁染有些疑惑外面的天色,有些眼熟,也有些奇怪。 她睡了这么久吗? 她摸了口袋,没找到手机,她看向坐在驾驶位的宋叔,问:“宋叔,现在几点了?” 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没听见。 宁染顿时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她往前凑了凑,想拍一下宋叔的肩膀,却正好到了车里的后视镜面前,可怕的是,她没有看见自己的身体。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随即是急刹车,宁染险些一头往前排撞去,可她瞳孔紧缩,有些不可置信,却是因为听见那简短的“停车”两个字。 她闻声望去,就在身边,她刚刚一直没注意到,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那是几年前的她。 女孩也并不能看到她,而此时此刻的目光落在窗外。 宁染也顺着她的看了出去,即便是第二次看到这一幕,她的心依旧十分难过。 少年景南暄跪在雨里,后背的鞭痕触目惊心,虽然女孩背对着她,但身为经历过这一刻的她,能感受到她的痛心。 女孩拿起伞开门跑了出去,打开,将少年严严实实遮住。 有什么记忆如同泉水涌现而出,这一幕,连同接下来所发生的都和过往重叠起来。 宁染看着宋叔要把女孩拉上车却无果,打了电话给宁向琛,几乎是要冲下车阻止他—— 可她刚打开门,眼前的画面切换了。 同学聚会上,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昏昏欲睡,大概是那个时候还没学会喝酒,一点点高浓度的酒都受不了,不像现在这样,能喝,却只是怕会犯了胃病。 这一次以旁人的角度,或者说,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直直盯着一个人的举动,便能清晰看见重现的那一幕。 武罗鸣的神色慌乱而小心,总是在女孩身边溜达,这时,她似乎是有了透视的能力,透过墙,看到了景南暄在门外瞥见了这一幕。 那时的他已经是盛势集团的董事长了,年轻有为…… 还没等她捕捉到一点什么,景南暄已经脱下西装外套交到徐烬手中,拦下正想往包厢里送酒的服务生,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走进去。 不得不说,脱了西装外套,景南暄里面穿的白衬衫却是和服务生的没什么差别。 他看着武罗鸣的动作,在想把酒放到桌上时不小心踢到了桌角,酒瓶掉在地上滚到武罗鸣脚边。 好在酒瓶的材质足够坚硬,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而武罗鸣就在旁边,可能是因为被他这一声打破了计划,又或者是心烦气躁只需要一个爆发点,他顿时对着景南暄一顿大骂。 而景南暄不声不吭,直到他停嘴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看到武罗鸣把手机伸向女孩的裙底,他怒目圆睁,挥起拳头就是往人脸上砸。 又是熟悉的场景,宁染这一次没有再上前阻拦,只是看着景南暄被自己误会,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回头目送女孩先行离开包厢,只剩下景南暄,以为画面又要切换了,可是没有。 景南暄背影有些孤清和落寞,他低着头,举起自己受伤的左手看着,眼里的情绪难以捉摸。 他突然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宁染一惊,以为他能看见自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结果景南暄却擦肩而过,蹲下,看着她旁边被丢下的手帕。 是她的手帕,先前想给他捂伤口用的,被他拍开了。 宁染眼看着他把当初有多冷漠和讽刺对待的手帕用干净的右手捡起,攥了一会,像是心里在做什么剧烈的挣扎,塞进口袋里,她左边最柔软的地方顿时一陷,随即掀起一阵波澜。 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积聚在那颗心里,有些奇怪,又在无穷无尽的酸涩中透露着点甜蜜。 她还是不明白。 画面很快又翻页了。 一次晚会,她在台上身着一袭白裙,如仙女下凡般弹着琴,音符也好像随着她的手指灵活变换弹奏出现在高空。 一曲尽,场下沸腾,呼声不止,女孩唇角挂着笑,一手捂住胸口的衣领,漂亮地鞠了一躬。 可她回过身走下台时,已经变回了淡漠和疏离的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切和她没有关系,也可以说,她讨厌透了这样的生活。 “宁染,等一下,这边有你的东西。”学生会会长突然在后面叫住她,女孩点点头,和他一块往后台的方向走。 宁染看到这些,没有跟上去,毕竟经历过的事情她印象深刻,没有必要再去亲眼查看,然而这里像是幻境一样的地方似乎并不由她选择和决定,画面顿时转移到后台。 第115章 他一直跟随着她 此时此刻,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低,脸上笼罩了一大片阴影,只能看到俊朗的侧脸。 虽然当初的他是最锋利迫人的时候,但宁染还是立马认出了这是景南暄。 男人怀里抱着一大束纸折的向日葵,低眼看着面前的礼物堆,明明可以放在最上面,他最终却是把向日葵安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或许这只是对于旁人来说不起眼的角落,但对于宁染,不,不管是待会会走到这里看到这些礼物的宁染,还是已经经历过的,都是一片温暖。 向日葵的花语是向阳而生,代表着温暖,坚定与执着,她当初看到这么多的礼物却唯独把目光落在这束花上,容不下其他。 她也有过找这束花的主人的冲动,感谢他曾带给她阳光和快乐,哪怕是片刻,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是景南暄,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曾经和她的生活有过这么多的交集。 也可以说,是他一直跟随着她。 到底为什么。 宁染觉得自己始终看不透切他,世界再次崩塌了。 “……” 强烈的白光刺入她的眼中,她抬手遮了一下,待光散去,她来到了医院。 她想起来有这么一次她似乎是宁向琛到医院看望亲戚,主角就出现了。 女孩在医院只待了十分钟不到就被宁向琛安排回家完成功课。 她的身后跟着管家,经过小公园时,看着正在玩耍追逐的小朋友她没有及时躲开,相撞而掉了胃药。 管家一时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她有没有受伤,没有看到那瓶掉在地上,早已滚到草丛里的胃药。 直到他们离开好远,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在不远处望着他们,捡起那瓶胃药。 景南暄一双桃花眼正值最阴暗的时期,漂亮却透着几分毒蛇的残忍,人人都会赞叹他有一副好皮囊,却最终都会被他身上的气息吓跑。 他找到了刚刚撞到她的小朋友,又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让小朋友把胃药还给她。 小朋友一路小跑,短手短腿地赶上女孩,把胃药还了回去,景南暄隐匿在树旁,远远看着,直到女孩坐上车离开他才转过身。 宁染心跳渐快。 不知为何这里明明是她做的一个梦,或是什么奇奇怪怪,和她重生是一个道理的地方,她觉得她微微张开的唇有些艰涩难受。 她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一切都不在她的记忆里。 景南暄其实都明白。 那个时候她总避着他,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但他一直在她左右。 他配合着她,所以他很少在她面前出现,她却以为自己的做法并不刻意,也不会让人怀疑,就这么一直下去就好。 不知怎么了,她突然小跑,朝景南暄离开的方向,想追上他看个清楚,面前却从天而降了一堵墙。 她被迫刹车,回头,来到了景南暄的办公室。 或许这里真的是一个似真似假的地方,景南暄坐在办公桌前,脸色沉重,周遭的黑气十分显眼,无法压制。 宁染走过去,看到了他此时此刻正对着电脑,里面正播报着某新闻。 然而看清内容,宁染顿时大吃一惊,因为上面的主人公正是自己! 那是前世她和景辰钦订婚后,一次景辰钦在酒醉酒,而那阵时间的他们也正处一个冷战阶段,倒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景辰钦单方面看不惯她。 当初追的有多猛,现在就对她有多厌恶,于是就有了他在酒里和多个女子纠缠在一起喝酒,最终喝多了,还是服务生给她打来了电话。 宁向琛一听是有关景辰钦的事,无论已是凌晨,曾明令禁止过她不得外出也放行了,还安排宋叔把她送到目的地。 她不得不去。 来到景辰钦所在的包厢,看见他即便是醉倒了还一手拥着一个女人,她表情淡淡的,心里也说不上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一切。 不过也不用说的这么悲伤,毕竟她对于这一幕真的觉得,挺无所谓的。 她怀着景辰钦就是她定终身的合作方的一颗心,刚抓住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他就醒了。 景辰钦看着自己还没离开座位,两边都有一个和他一样醉了过去的女人,又看看她的脸上无波无澜的,并不关心他的私生活,有着漂亮的五官却是一张死人脸,从来都是这么冷淡,也对他是没有一点点的好感,挥拳打了她。 紧接着侮辱人格的字眼也在他的盛怒下时不时从口中蹦出,她只能被迫承受,最后是没了意识,可能也是气息薄弱差点死了,围观的人看见不想担责才阻止景辰钦,将她送往医院。 她醒来时,手脚不得动弹,景家夫妇在侧只是一个劲地和她道歉,让她不要追究景辰钦的责任。 她哪里有说话的份,宁向琛全挡下了,不仅不怪景辰钦,还帮景辰钦说话,只是喝多了酒,他们都是一家人了,一点小错怎么会计较。 怎么会计较。 呵,是她不能计较? 她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在想,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了? 那是她第一次想到死亡,与此同时她被景辰钦殴打的视频被那天围观的某群众发布到网上。 虽然景氏集团第一时间封锁所有新闻不让发酵,并澄清了这是谣言,但还是有人捕捉到事情的蛛丝马迹。 就比如,现在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还能看到新闻的景南暄。 他身上的黑气带着几分霜降的寒意,宁染不敢靠太近,下一秒,她看着景南暄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公司外面走。 他独自开车回家,脸上的愤怒可能是平息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冰冷。 他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厨房。 宁染跟上前,瞳孔紧缩,因为她看见景南暄拿着水果刀藏进内衬口袋里。 她突然想起他这身衣服就是当初看新闻时,他捅了景辰钦被捕穿的! 有些事情她已经不敢再想了,别去!求你别去! 宁染站在他身前张开双臂要拦住他。 第116章 他真的很喜欢她 可无果,景南暄穿过她的身体,已经径直往门外走。 为什么会这样? 宁染身子有些颤抖,趔趄了一下回过神来紧跟上他。 景南暄开着车来到景氏集团门口,他从容地把车停在路边,脸上的冷漠与平静堪堪遮掩住他骨子里的暴戾。 他下车,快步往景氏集团前台走。 宁染在后面小跑追上他的步伐。 “我找景辰钦。”景南暄的语气平淡如泛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同时带着些冷意。 前台小姐被他吓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礼貌回应:“这位先生,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小景总。” 话音刚落,景南暄生硬道:“你告诉他,我是景南暄,他会见我。” 景南暄! 景南暄,不要这么做! 宁染闻言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慌乱地拉住景南暄要阻止他,却在手碰到他的那一刻透了过去,她抓不住他。 宁染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明明在她眼里是这么真实,却没办法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 怎么办。 她红了眼眶。 她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宁染心急如焚,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在这里只是能带她看到前世她没有亲眼所见的记忆,不能更改,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没错。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待人下来带着景南暄往电梯里走,然后到景辰钦的办公室里。 兄弟两人很久没见面了,景南暄只是身着普通黑色卫衣,而景辰钦则西装革履。 在外人看来,他们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一个平凡,甚至是有些凄惨度日,一个有着最雄厚的家庭背景,足够风光一世。 看见景南暄的到来,景辰钦并没有站起来迎接,也没有像对待下属一样客客气气,而是像踩着一个垃圾,高高在上道:“我的好哥哥,你今天来,不会是打算投靠我的?” 景南暄没有说话,一双桃花眼被凶兽摧残,只剩下漂亮的弧度,却锋利得可以致命。 宁染算是站在他们两人之间,但她这一次是看着景南暄的,也不像以往那样面对着他,而是明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是实体化的存在,也用尽全力地拥抱,希望在这最后能做点什么。 她不信有什么东西是天注定,不能更改,她偏要救他,她偏要让他有一个好人生。 景南暄不该是这样。 不该为了她…… 有什么东西“滴答”一声如水滴,在心里逐渐融化,宁染还没从其中捕捉住什么,她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景辰钦向来不喜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胁迫的那一方,他挪开椅子起身,绕过办公桌刚近距离看清男人垂下的眉眼,冷笑还没从唇角的勾起蔓延开,腹部一空—— 他瞳孔一缩,背脊因终于感到了疼痛而弯下。 他直直盯着眼前人抬起的眼,里面堆积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终是做到这一步的痛快。 宁染亲耳听见利器刺入皮肉里的,甚至是经过那一刻,景辰钦腹部的血飞溅而出的声音。 她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切。 她低头看着景南暄握着刀的手穿过她,那把刀捅进景辰钦的腹部,看着景南暄的黑色衣服上添了几道更深的色彩,手上也是血,潸然泪下。 景南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在他面前无法求救而倒地,眼里顷刻涌现出的恨意和愤怒终摆平。 他平静地用衣袖擦着自己手上被沾到的鲜血,拉了拉卫衣的帽子,戴上,避开景氏集团的监控离开。 宁染终于知道心里堆积的是什么了。 是心痛。 是酸楚。 她一直认为在那个雨夜为景南暄打伞挡雨是撞见他的不堪,因此遭到他的报复,可这一切都是他不善言语下的庇护。 他好像一直都在默默守护她,但她却只想避之远之。 这到底是什么。 宁染捂着自己不停跳动的心,头低着,有泪珠从眼里滑落而出,掉在手上,慢慢化开。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看着他上了车,面不改色地飞快行驶着,和平时无差别,直到在医院附近停下。 他走进医院,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病房前,只是看清上面的门牌号码,宁染的心狠狠一震。 景南暄并没有推开门,只是借着门上的小方窗望着病床上熟睡的女孩,漆黑的眸里无比心安。 宁染看着躺在里面的自己,即便知道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她也想再试一下,她抓住门把手要把门打开唤醒女孩,起码让这个时候的她知道,生活一直都有希望,是有人一直在背后守护着她的。 可这一次,她没能把门打开,没能像之前那样来去自如,她回头看着景南暄,男人这时已经收回了目光,拢了拢帽檐转身离开。 再等等。 再等等她…… 宁染急得甚至是开始用身子撞门,希望能通过这样的声音让女孩听见。 可她看到景南暄的背影,是轻松的,他的步伐很坦荡,也不紧不慢的,好像在等什么到来。 仿佛自离开了景辰钦的办公室,他一路都是赶忙赶忙的,就是为了,再见她一面。 宁染泪已决堤,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她此刻才终于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无力。 阻止不了景南暄为了她犯错,也让病床上的自己错过了其实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关注她。 宁染闭了闭眼,明白了什么,还未跟上去,已经听见了不远处的警铃声。 景南暄突然快步走向电梯,搭乘下到医院大厅,为了不惊醒熟睡的女孩。 在电梯门打开时,面对警察,他不声不吭,主动奉上自己的双手…… 宁染终于跟上了,看着他远去,面前的世界突然开始震动,随即开始碎裂—— “……” 宁染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手已经不由自主捂向心脏。 那里还未平息下来,剧烈跳动好像也在告诉她刚刚所有经历的都是真实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缓了缓,抬头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是病房,她刚刚是从病床上醒来的。 宁染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下一秒倒吸一口凉气。 第117章 想对他好一点 疼。 宁染摸了摸自己顿时泛了红的脸蛋,泪花都快要溢出来了,这一掐仿佛还把她好不容易缓和的胃又掐疼起来。 可她突然一激灵,想到什么。 难道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梦? 宁染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握上,又张开,思索着,突然病房门被推开,她一吓,看清来人后先是放下心,随即又担忧和紧张起来。 “景南暄,我,你……”她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对啊。 她该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她一看到他的脸,总想起那个梦,那个并不虚幻,一切都是这么真实感受到所有情绪的梦。 真是如此吗? 宁染想着,景南暄已经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情不自禁地覆上他放过来的手背。 景南暄其实是想靠近一点,听听她想说什么,可当下女孩的举动让他一愣。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下,没有说话,空气凝固,时间也好像在此刻静止了。 病房里的隔音效果好,过路的医生护士的脚步声,以及推车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无法通过空隙泄露入内,一切就像两个世界,而他们之间格外清净和谐。 宁染总算酝酿好了,还是决定先不管那个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梦,问:“景南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尾音拉了长,随即蓦地停下。 因为她看到自己如此主动,竟然把手放在景南暄的手背上?! 她第一反应是立马撒开的,可她的指尖只是抖了一下却没动,强装淡定地收起来捂了捂自己的胃:“那个,我记得我好像在倾色酒胃病发作了,然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嗯,刚好路过,你的司机在楼下,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不会和宁向琛乱说。” 景南暄直白的话不禁让宁染懵了会。 他们的关系…… 宁染又回想起那些画面,动了动唇,她其实很想试探他,那些画面是否属实,除了这一世经过她的改变,他没有因为她捅了景辰钦一刀。 可她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景南暄默默地把那只放在床边,被她触碰过手背的手收起来,握紧了点,问:“觉得好点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今天又麻烦你了。” 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有一部分倾斜入室,在地上摊开,宁染掀开被子想从另一边下床,又被景南暄抓了回去。 他把被子往她身上盖,语气偏强势:“再休息一会,等下饭后吃了药我送你回去。” 宁染看了一眼放在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专用于通知信息的灯并没有闪烁,看来景南暄一切安排好了,宁向琛没有给她打电话。 “好。”她没有再拒绝了,只是也没往床上躺,她拿去枕头竖在床头,然后靠上去。 景南暄本以为她要休息,刚站起身便看见她坐着看他,有些乖巧。 “怎么了?”景南暄温声,不由自主的,他似乎也注意到自己不同于往常的声线,怕宁染被吓到,又清了清嗓子。 只是一个小小的,并非刻意为之的举动,宁染眼里有光流转。 不用再去做什么事了,她肯定,那些画面真的是前世她没有触及到的记忆。 她都是重生回来的,还有什么不可能。 可无论如何,在没有清楚自己的感情前,她都想对他好一点。 “这个点我也睡不着。”宁染看着他,笑了一下,“景南暄,陪我说说话。” 景南暄应声,重新坐下。 有微微的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威力不大,没有把纱帘完全吹起,却能让透过一小片缝隙看到病房里的安静和美好。 “……” 夜晚十点。 景南暄让她吃了晚饭后又做了个检查,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便在送她回郁宁别府附近的位置,看到了在等待的宋叔。 车停了,景南暄看到宋叔想要走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下车,融进夜色里,宁染透过窗,也几乎是要贴上去往外看。 不知怎么,看着宋叔面对景南暄似乎是比以前要恭敬很多,有些奇怪。 最后景南暄让她下车和宋叔回到郁宁别府里,宁向琛确实没过问什么,只是让她把协议书给他看。 看到上面有张嘉绪的签字,宁向琛只是提了一瞬的唇角,无声做了个手势让她回房。 宁染点头退下,上楼时,还在对景南暄为何会这么巧出现在倾色酒疑惑。 而且…… 宁染仔细回想,当时的她胃病发作,虽然怎么问景南暄都不说,但她应该是又晕过去了。 可宋叔的态度也很奇怪,问他自己进医院之后的事情,三句是有两句答不上来的。 最终宁染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奇怪的点,她躺在床上,拿起旁边从口袋里甩出来的手机看了会。 在点进某社交软件,特别关注的“沪城新闻站”就弹了出来。 视频里,在人群中,一个喝得烂醉,口吐白沫的男人躺在地上,背景是张氏集团大门口。 宁染皱起了眉,顿时坐起身来看着这个视频。 不是因为对男人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莫名而来的担忧,而是有些吃惊。 因为视频上的男人正是张嘉绪,而视频发布的时间…… 三个小时前! 正是她离开包厢后的半小时! 宁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怕张嘉绪以这副模样登上新闻会牵连到她,毕竟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曾和他见过面,而是到了现在,就连宁向琛也没有过问她这件事情。 是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宁向琛经常关注沪城大大小小的新闻。 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张嘉绪虽然混,但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新闻上还没有撤掉,张其栋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因为景南暄在其中插了一脚。 难怪她怎么想不明白景南暄为何会出现的这么巧,现在全拼凑起来了。 景南暄担心她应对不了张嘉绪和他背后的张家,在暗中观察着,直到今天她按照张嘉绪发的地址来到倾色酒…… 第118章 我喜欢你 宁染突然有点不敢再分析下去,因为这个时候那些前世的记忆就会再一次占据整个大脑。 其实不管那些是不是前世的记忆,一切都有迹可循。 景南暄怕她会出事,也到达了倾色酒,之后把张嘉绪灌了个烂醉丢在张氏集团大门口,还让张其栋老老实实闭嘴,以权压人,让她不惹上麻烦,把这个新闻传遍沪城,是为了让她看到了更加痛快些。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在景家庄园逃亡似的要躲过能够改变这一世的婚事却犯了胃病晕过去,她当时只是想,景南暄不想她因疼痛而死才大发慈悲把她送往医院,实则只是因为是她。 在她身后捡到她的胃药,语气里满腔都是讽刺,却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记得不要丢三落四。 去山区时,因为是凌晨,天还黑着不好走山路,便只能在车里休息,用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让她安心睡在车上,怕她被蚊子咬又准备花露水。 无论是时隔很久,决定再次面对她,以不经意的方式出现在她身边守护她…… 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次被谭姜汝派来的人“追杀”,景南暄把她护在身后就算了,甚至红了眼地去攻击那两个人。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宁染眼眶有些酸胀,突然想到什么,丢下手机飞奔下床往衣柜里去。 她推开衣柜,在最下边的格子里把一个带锁的盒子拿出来,找不到钥匙随手就取了一个胸针,用那根针往锁芯里戳了戳,一挑,打开了盒子。 不需要翻找,放在最上面的就是那一束纸折的向日葵。 这一束向日葵不是用纯白色的纸折的,而是每一步,每一个地方都是按照真正生长的向日葵的颜色做出来的。 栩栩如生,是这个意思。 这个特别的礼物,她这些年也当成宝贝一样珍藏了许久,宁染看着,突然拧了一下眉,随即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向日葵花瓣上被折出的一个小角。 可她动手把那个角抻直时,花瓣掉在了地上。 宁染一看,是那层胶脱了,她刚想拿着这束花到书桌上前找找胶水重新把花瓣粘上,花却顿时如坍塌的房子似的完全散了,掉在地上。 宁染看着这一幕,石化了几秒,立刻慌慌忙忙地把所有的折纸捡起来。 她根据记忆,想把这些折纸重新拼起来,却拿了几片花瓣叠在一起,往花盘上拼凑时,从哪里掉落出一张纸条。 宁染奇怪地拿起来,纸条是向日葵花盘的颜色,翻开背面能看到文字。 也不算是文字,简单来看,更像几个……字母符号? 宁染拿着手机照着那串字母符号搜索了一下,发现是某国的语音,但总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宁染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翻译出来的四个字,放下,又重新拿起那张纸条,心里触动了下,但更多的,还是莫名其妙堆积起来的痛。 景南暄…… 他甚至连一句正式的“我喜欢你”都不敢告诉她…… 宁染闭了闭眼,把向日葵重新粘好的想法在此刻全无。 如若不是胶水没了粘性,如若不是胃病发作导致昏迷,看到了前世她从不曾觉察的记忆,是不是就不会发现景南暄对她的感情了? 宁染背朝后,重新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拿起一看,是张嘉绪的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整,我爸会宣布我们退婚的消息。] 宁染看完不打算回复他什么,张嘉绪又一条信息却在这时又弹了出来。 [我没想到你竟然和盛势集团的董事长有一腿,之前真是小看你了宁染。] 宁染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同时也对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嘲讽感到不适。 她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回道:[既然知道我和盛势集团董事长有一腿,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呢?] [张嘉绪,也不止是他能这么对付你,你现在说这些,不会是忘了是谁在倾色酒差点被吓到尿裤子?] 看着和张嘉绪的微信界面上有“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她比他先一步再次开口:[如果我是你,我现在说话就会小心点,而不是在这里没什么本事地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耀武扬威。] 发送了这些文字,张嘉绪在那头恼羞成怒是真,却已是迟迟没有回话,宁染不屑地把他拉进黑名单,没再搭理。 …… 第二天一早,宁染约了于子淮吃早餐。 约的地方在一家广式早茶店,虽说约见的是宁染,但踩点到的也是她,一进店里就已经看见于子淮坐在了她预约好的13号牌位置上。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有点忙,现在才想起好像欠过你一餐饭。”宁染确实有些抱歉的,一坐下来就朝服务生招手点餐。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我买单。”她看着服务生,指了指对面的于子淮,示意她站到那位男生身边。 于子淮只是笑了笑,边把面前的碗碟上的塑料包装袋拆开,丢进放垃圾的盆子里,又拿起热水给这些消毒,边说:“不用,还是你点,我都可以。” 宁染听到过太多这样的话,一般就是不好意思点餐,她也没强迫他,接过服务生的单子点餐。 只是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待服务生走后,她才重新正视对面的人,以及,桌上已经为她消好毒的碗碟筷。 “谢谢。”她颔首道谢,又和于子淮扯了几句家常。 “不瞒你说。”时机到,宁染也很顺其自然地提起上次的事情,“上一次对付景辰钦的事情,我没想到会办的这么轻松,这还要多亏你的帮助。” “都是小事。”看见宁染似乎需要纸,于子淮伸长手把抽纸盒放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宁染取了一张,慢慢地擦拭唇角,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不过,我现在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宁染向来有事说事,一吃饱便想说出自己此次前来的请求。 第119章 我们都一样 看着于子淮放下筷子,她从一旁的挎包里拿出一份折纸的文件,递给他:“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记者。” 记者? 听到这个职业的人,于子淮几不可闻地皱了眉,但他的声音还是十分平缓的:“介意我看一下吗?” 宁染:“不介意。” 于子淮这才将纸展开,一共有三份,他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虽然好几张照片上的她都是背影,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宁家的大小姐。 毕竟在一些正式场合里,宁大小姐经常上台钢琴独奏,因此不少人对她的背影和侧脸印象最深。 “这……”他只说了一个字,看着对面的女孩。 “嗯,照片上的人都是我。”宁染云淡风轻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可于子淮只是摇摇头,连连说了两个“不行”,还把纸重新对折起来。 “我不能这么做。” “这会毁了你的名声的。” 宁染听到这么正直的话愣了两秒,随即弯了弯唇角:“可是做了这件事后,我就能摆脱一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东西了,所以我不在乎,至于舆论,只是一时的,散得快。” 于子淮陷入了沉默。 宁染伺机,一手托着下巴朝他凑近了一些看他,重新把那些纸推到他面前:“请你帮我做这件事情是因为在外人看来我们并不熟,你只是简单地想曝光我。 不妨告诉你,这次事情的确有点危险,但我们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朋友,所以把这些交给记者,由你这个‘外人’做会更好,就算查,也不会查到其实是我安排的。” “危险?”于子淮却只捕捉到这两个字。 他想说要是这样他更不想这么做,可看到宁染是真心实意拜托他帮忙的表情,没再拒绝。 “好,我帮你。”于子淮把那些纸都折起来,垂着眸,“这次是什么样的危险?” 他的声音很小,宁染却听清了,她没打算诚实告知,毕竟想对付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只想草草略过:“一些私事。” 于子淮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撇开话题:“大概什么时候需要我提供给记者?” “就今天下午两点半,我需要这些新闻遍布整个沪城。” “……” 交代好于子淮要做的事,宁染回到家后,在画室待了半个小时。 她看着一面墙上挂满了她的画,拿起一旁的黑色颜料,拧开盖子,倒进调色盘里的最大格。 她又把一只手浸入需要淡化颜色时盛了水的水桶里,然后沾上调色盘里的黑色颜料。 她不紧不慢地爬上先前组装好的扶梯,站到最高处,那只沾满颜料的手也覆上那最高处挂着的画。 宁染眼里由衷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厌恶,以及,即将要发泄出来的快意。 她厌恶透了这些代表她是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的作品,现在,终于可以把他们通通翻篇了。 宁染看着这些,手掌上的颜料也随着她的步伐和动作,逐渐构成一个大大的叉。 这时,门被敲了两下,宁染看去一眼,却没有理会。 “小姐……”是一个女佣人的声音,等了不够一分钟,似乎是怕她出事,女佣人边开口边推开门。 只是一进门就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那些曾视为小姐最得意的画作被涂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字! “啊——”女佣人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然而只是发出了一声,尾音还没拉长就被人拽进屋里,关上门。 宁染捂住她的嘴,毫无温度的眼直直盯着她紧缩的瞳孔。 渐渐才明白什么,女佣人胡乱地点头,示意自己被放开后绝对不多嘴大喊大叫,宁染松了手。 她看到自己手中的颜料似乎因刚刚到动作幅度有点大,沾了些在女人的衣服上,淡淡地说:“抱歉。” 女人一愣,还没从她的冷漠中回过神,看着她的眼神,才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被沾了几滴黑色的颜料,像是墨水般慢慢晕开。 “没…没事。”女佣人声音都还是颤抖的,重新看向她,“小…小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宁染没说话,回身把那只满是黑色颜料的手浸入水桶里,再拿出时,水桶里干净的水完全染成了黑色。 她随手抄了块布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也随之把视线落在被画了叉的那面墙上。 “你觉得我这样,会被我父亲怎么处罚?”她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地,毫无征兆一问,像是真的对此疑惑。 女佣人只敢站在角落,这段时间宁染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确实有些吓人,而面前的这一幕更是给她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宁染这些年小白兔的形象都是伪装,她根本就不惧怕宁向琛的错觉。 因此女佣人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索性低着头不语。 宁染回头看了看她,唇角微弯,忽然笑了声:“你现在应该在想,我这么做了肯定会被宁向琛关起来,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他一向会这么对待我的风格。” “小姐,你……”女佣人听到她直呼宁向琛的大名,欲言又止。 宁染自然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拿起画笔,一扬,在面前被画架子支撑的白纸上随便涂画了几笔。 “我记得你好像姓温对?”她看着画上可以说是一团糟,毫无美感的涂鸦,又出声。 没等女佣人回答,宁染又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帮我个忙。” 女佣人上前,宁染把那张纸仔细地取下来,却在交给她的前一秒单手把纸揉成一团。 女佣人看着女孩边把纸团放进她的手心里,边问:“冒昧问一下,我记得上回宁向琛发火好像叫了一个人跪在碎片里,那个人是你?” 女佣人脸色一变,顿时抬头看她。 宁染却只是一笑:“别紧张,我知道你也恨透了宁向琛,只不过当初进入宁家时签了份合同,导致你十年内不能离开这里,否则要支付昂贵的违约金,所以才忍气吞声。” “说白了,某种意义上,我们都一样。” 第120章 一场交易 女佣人闻言像是回想起曾经那些在宁家不好的经历,自以为宁染背过身,看不到的地方,收紧了捏着纸团的力道。 不知道她是怎样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轻轻地回答:“小姐,你说笑了,他是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宁染一字一顿道,甚至还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 女佣人被她的气场吓得后退一步,同时也不明白她的眼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恨意,就算如此,她身上也流着宁向琛的血,怎么可以…… “你在想,我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就算他把我卖了,他养我这么多年我也必须乖乖就范是?”宁染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精确解读。 女佣人低头不语。 “可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我还是最近才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宁染偏头望向窗外,今天阳光明媚,有些金色透过窗倾洒进来,也有几分汇入她眼中,她的目光如毫无波澜的湖面,平静宜人。 “你来宁家来的晚,可能只是听说过我是在医院被抱错,是真正的宁家大小姐,但我现在告诉你,那不过是宁向琛的谎言。 当年因为一些事情,那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他不得不选择我,因为需要我来达成自己的利益,维系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因为宁家不能没有大小姐。 如若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我也大概会因这层关系放弃抵抗,就这么被他绑一辈子算了。” 宁染停了一会,凝望着窗外大概是飞行累了想中途休息而踩在树枝上的鸟儿,语气温和又坚定:“可这从来都不是我的命,我不会认,也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被他支配一辈子。” 女佣人看着她,眼里平添了几分希望的光色。 当初她年纪还小,出身乡下,二十出头只想着赚钱,听说城里宁家下人的工资高便想试试,于是找到宁家的管家前签了一份她不太能看懂的保密合同,后来她干了一年,发现宁向琛时常会大发脾气,辱骂下人,想辞职,却被管家拿出那份合同威胁。 原来那份合同几乎和明星签约娱乐传媒没什么不同,相当于,卖身契,一旦把名字签上,便要在宁家待够十年之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合同上写了合同到期只是在宁家工作的时间到期,实则终身都属于宁家,不得损害宁家的利益,违者罚款百万。 这也意味着,她在宁家担惊受怕,小心谨慎过了这么久,就想熬到十年后出去向媒体谴责宁向琛却突然被告知她不能这么做。 就算做了,天价赔偿先不说,她总算想到,或许以宁家的身份,想让她一个在沪城没什么势力的闭嘴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辈子就只能这么唯唯诺诺过。 她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 是啊,有什么办法,但她现在好像看到了希望。 宁染只听到“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人跪在地上的声音,随即是有人抓住了她的裤腿,女佣人慌乱而颤抖的声音响起:“小…小姐,求求你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宁染回身看着女人跪在地上,长睫微动,似有不忍,因为她刚刚所坦白的,就是想要现在这个结果。 她想和这个女人做一场交易,而不是单纯帮助她脱离苦海。 这听上去很残忍。 看上去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只是比跪着的女人小这么几岁,不该满腹都是利弊和算计,呵,她现在活得怎么越来越像宁向琛了? 宁染自嘲。 可她不比宁向琛会算计,她就没办法承受他带给她带来的冲击。 “你先起来。”她想着,把女人扶起来,声音没有半点的动容。 “小姐……” “我会帮你。”宁染说,同时也开出了条件,“但你得先帮我演一场戏,只要我顺利离开宁家,你和宁家签的合同便不再作数。” 女佣人:“我该做什么?” “你拿着这个。”宁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摄像头交于她,“你好歹也在宁家待了几年,应该知道什么地方能把客厅拍的最清楚。” “我需要你在待会打扫的时候把这个东西装好,并按下开关,另外,今天发生了什么都要当做不知道,也要对我们的事保密。” “我会的。”女佣人点点头,把摄像头放进围裙口袋,眼里的欣喜与激动藏也藏不住。 “……” 直到看着人离开带上门,宁染定定站了一会,听到了手机短信提示音。 她一看,是于子淮的信息,告知她事情已安排妥当。 宁染挑了一下眉,回复了一个谢谢后,还未退出短信软件,看到了景南暄的名字。 她动了动指尖,有些失了神,像是在想什么,最后也没有点进与他的聊天框,决绝地把手机关了机。 她也走出画室,漠然地看了一眼楼下正忙碌的佣人们,尤其是盯着那个女佣人的行踪。 她发现站在高处,确实看得要比平时真切的多,她看着女人把摄像头安在了一盘葱绿又茂盛的盆栽里。 她微弯唇角,回头用二楼公共区域放的座机给宋叔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自己需要回学校一趟,让他回来接她。 拿着学生证,宁染顺利进了学校,却走在弯弯绕绕的路上,避开几个摄像头密集的地方从后门离开。 她今天戴了手表在右腕上,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三分。 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到达距离郁宁别府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咖啡厅,坐在最佳观看电视屏幕的位置上,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点。 这个时间段只有一些到了午饭休息时间的上班族进出,真正坐在咖啡厅里品尝的人不多。 宁染的咖啡与甜点很快就好了,她不紧不慢地拿起精致的金色叉子,对着面前的一份粉色小猪形状的蛋糕下手。 先是切开尾部就吃到了草莓夹心,她慢慢咀嚼,奶油在口腔里渐渐化开,她就这么慢条斯理品尝着,也可以说,她在等那个已定的时间。 第121章 反抗(1) “……” 宁染再次抬起手臂看表盘上的时间时,正好两点。 利用了颜值魅力,她向一个男服务生借了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沪城的新闻报道。 直到两点三十分的来临,宁染再次刷新界面,看到了她的新闻。 宁氏集团大小姐曾疑似犯事进警局 宁氏集团大小姐是三还是被三? 宁氏集团大小姐出入酒,疑似私生活不检点 一条条显眼的标题瞬间布满沪城今天的新闻版头。 即便知道了内容,宁染还是点了进去看底下不停冒出来的评论。 评论越多,越能提高她的新闻的扩散程度。 第一条,进警局,是周莫承带她到警局门口,让她看着佟淑妤给她下跪的时候。 其中,只有她面向警局,像是要往里走的照片。 第二条,是景辰钦多次和她相约餐厅共餐,却只有景辰钦的正脸和她的背影的照片。 第三条,是她去找张嘉绪,在酒的女人相继从包厢里跑出来后,她最后一个从里走出来的照片。 这些都是她找了拍到她的监控截图出来的,最刁钻的角度,也高清像素,可以确认是她本人。 宁染笑着把手机还给男服务生,后者脸红了红接过。 宁染重新回到位置上,桌上的咖啡已然空杯,她叠起腿,背靠后,姿态惬意地等着人来把她“抓”回郁宁别府。 她几乎是可以计算出宋叔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在学校,打她电话也不听,从而联系宁向琛,然后在看到她的新闻后更是火冒三丈要把她逮回去。 宁染偏头又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两点四十分。 她一手支着额角,闭上眼,在心里默数着十个数…… 十,九,八……三,二,一…… 越来越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在她靠近。 门被推开的声音,宁染睁眼,面前是不出所料的画面。 以宋叔为首,带领着一群宁氏集团的保镖“逮捕”她来了。 宋叔:“小姐,先生让你跟我们回去。” 宁染没有回话,只是把手表的表带解开,然后又慢慢地重新系好。 她站起来,在这个点特别安静,只有服务生值班的咖啡厅里几人震惊的目光下,绕开桌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推门往外走。 “……” 宁染坐上车,时不时看时间,这个时候是下午阶段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在能看到郁宁别府五百米外时,到了三点整。 宁染给手机开了机,对未接来电的短信不搭理,直接点进了以张氏集团的名义直播的发布会。 只看了不到五分钟,都是讲张氏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车就停在了郁宁别府门口。 “小姐,请下车。” 旁边的车门被打开,是保镖的作为,声音却来自驾驶位上的宋叔,宁染把直播关了,从容下车,也从容走进别墅。 宁向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偌大的别墅随着她的到来总算有了一点点生气。 随着她越走近宁向琛,就能看见他又在喝茶。 一般人喝茶都是静心凝神,而宁向琛如此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宁染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向琛也似乎是忍着一口气在等她开口,可不懂女孩是不是真的在和他叫板,迟迟不做声。 宁向琛滚了滚喉咙,眉上仔细看像是燃起了愤怒的火苗,沉声开口:“中午都去哪了?” 宁染声音平静,也没有抬头看他,表情无所谓般的单手拿着手机,点着屏幕,简答道:“学校。” “那宋叔怎么是在咖啡厅找到的你?”宁向琛回头,对她冷淡又敷衍的态度很不满,一手奋力拍掉她的手机,眼里已然盛满怒火。 手机就这么被摔出两米外,屏幕的一角裂了,上面只是在一个界面闪烁了一下后又熄灭。 宁染闻声偏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对上他的目光,却无话可说。 也可以认为,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宁向琛姿态暴躁地松了松领带,一双眼如鹰锁住她,音量拔高了不少:“宁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网上那些新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处处犯事?” 宁向琛边站起身,边咬牙切齿地咆哮:“说话!” 宁染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淡漠。 “逆女!”宁向琛总算明白她的用意,这就是要忤逆他,反抗他,真是长翅膀了?! 他想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扬起巴掌就要朝她的脸甩去。 这一刻,除去前世那些记忆,宁染的脑海里只是回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被他打过。 因为她还要给他撑面子,还要被他当作商品一样交易,所以他生气起来只会把她关进地下室,眼不见为净。 他一直都有一种类似狂躁症的病,容易愤怒,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那个“母亲”就是被他这般施暴。 巴掌像是只剩下最后一秒就要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宁染却只是稍稍退后一步,一手举起,扼住他的手腕,抵挡了他会落下的攻击—— 然而,这不仅仅使宁向琛瞳孔一紧,在场的人见状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宁染有些偏头,是看着他那只手,然后又转回来直视他的双眼。 她的眼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明亮清透的,哪怕是此时此刻淬了冰,也看不出平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 “又是这样吗?”宁染声音冷淡,像是觉得无趣,“除了把我关进地下室,面对这样的我,就只能使用暴力吗?” “宁染,你是不是想造反?!”宁向琛怒不可遏,挣开她,却似乎是宁染先松了手,他不由自主趔趄了一下。 他稳了稳身子,胡乱朝一旁的保镖指去,大吼道:“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抓起来?!” 宁染看着几个保镖顷刻上前围住她,然后其中两个一人一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扣下,像是以往时扣押犯人般。 宁染冷笑了一下,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反抗,仿佛刚刚的那一幕只是她这些年来所找到的发泄点。 可宁向琛不同于一般的父母,他可绝对不许她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反抗…… ps: 作者正奋力敲键盘码字中,这一切都是为了除夕放假顺带爆更(???_??)? 第122章 反抗(2)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他,却只是一刻,又在下一秒挥起手,巴掌落在她的左脸上—— 宁染脸一偏,勾在耳后的发丝也伺机跑了出来,遮住她的大半视线,可这些并没有阻碍她脸上仍然平淡的情绪。 或许是这些年在宁家“娇养”着,她左边的小半张脸上很快泛起了红彤彤的印子。 宁向琛留了点指甲,打下去也没有收住力,那小半张脸上除了是红色的印子还有几道血痕。 宁染只是抽了一下唇角都感到疼。 那种感觉就好像牵扯了全身的神经。 她闭了闭眼,没等重新回头面对他,宁向琛已经把她拽了回来。 他的眼神犀利,但同时还是火气比较重,只要她再说一些惹怒他的话,她想,他应该就不止是扇巴掌这么简单了。 可看着女孩漂亮的脸上带着些许嘲讽之色,宁向琛是气得胸膛震了震,面色铁青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敢把你关起来,不敢动手?” “先生,先生……”这时,宋叔慌慌忙忙地拨开保镖的人群走上来,拉住宁向琛那只举起的手,十分着急,“新闻上的那些报道都不是真的,小姐是去过酒,可那是张嘉绪喊她去的,就是签婚前协议那天,你也同意了,所以……” 宁向琛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他,只是瞥了一下他覆过来的手,宋叔见状立马识趣地松开,却听见宁向琛说:“景辰钦和张嘉绪的事我先不提。” 他顿了一下,动作狠厉,也毫无征兆地一把掐住宁染的脖子,看着她因这一突如其来闭上眼,眉头一皱,甚至是眼尾都簇拥起来,可见痛感。 “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作为宁家的大小姐,我的女儿,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不是犯事,你都不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宁染蓦地睁开眼,将被束缚住的疼痛转移到手上,攥紧拳头忍耐着,她被迫仰起头,唇角似乎还微不可察地弯了下,极具嘲讽的意味。 可她正视前方,明明像是在看他,眼里却无他,而是把目光落在他身后不远的电视上。 电视里正反映着张氏集团的发布会现场,她看着,像是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又再次落下长睫。 此时此刻别墅的氛围完全陷入沉寂,如果厨房没有拧紧水龙头,一滴水砸进水池的声音都将变得格外清脆。 只剩下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张其栋讲着公司发展前景,不断有记者提问的环节已然结束。 “今天在这里不仅是和大家分享张氏集团未来的发展,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张其栋拉长尾音,在话筒下显得多了几分神秘感。 “事关我儿张嘉绪,我先告诉大家,虽然我从来没有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提起他的婚事,但大家一定有所耳闻,那就是我们张氏集团即将与宁氏集团联姻。” “……” 即便是早已知晓,台下众人仍然没忍住唏嘘一片。 对于宁氏集团的大小姐,虽然以她的身份还没能达到沪城无人不知的境界,但也听说过她的传闻。 大家闺秀,温婉可人,漂亮得不可方物。 光是听这些形容,就能想象出这会是怎样的美人。 可惜,美人虽是美人,最终的命运却还是一个只能给家族获利的工具。 和张嘉绪这个名不虚传的浪子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台下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为那位宁小姐感到惋惜的,可接下来张其栋的话却让他们愣住了。 张其栋:“不过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向大家正式宣布这件事情,而是想告诉大家,我们张氏集团决定,取消与宁氏集团的联姻。” 这一声话音刚落,清晰落入宁向琛耳中,他顿时错愕地回过头,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发布会现场。 仿佛听错了什么,他瞳孔紧缩了些,朝电视靠近。 在发布会这样的场合宣布如此事情,多说无益,张其栋在说完,也想着转身离开,却遭到记者在身后的拦截。 “张总,临近婚期,你突然宣布取消和宁氏集团的联姻可是有什么内幕?” “为什么你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这是你们单方面的退婚吗?宁氏集团那边是否知情?” “张总,说句话……” 张其栋在楼梯的位置寸步难行,不知是不是无奈之下,他回答了一个记者的问题:“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他脸色略显惨白,肉眼可见的紧张,显然是接下去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昨天我儿张嘉绪以那样的方式登上沪城的新闻头条,实在丢脸,我也自我检讨,张嘉绪在沪城的名声太差,不配和宁小姐成婚,也不应该拖累宁小姐的终身大事。” 他滚了滚喉咙:“就这样。” 像是趁势找到了一个出口,他让保镖护着他走出了人群拥挤,离开发布会现场。 而直到进入了广告阶段,宁向琛的目光都没有从电视上挪开,只是看他身侧微微发抖的手,就足以知晓他此时此刻是有多愤怒。 “废物!” “啪——”的一声,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宁向琛背对他们盯着电视屏幕时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过是下一秒,他反身快步走,一巴掌打在宁染的脸上。 两个保镖本看见他这幅样子,便不留神地放松了些抓住宁染的手,结果始料未及的,他们也被吓到了,下意识躲避,也放由着宁染去承接那股力道,宁染被因此被扇倒在地。 她脑袋直直往地上砸,仿佛还能听见清晰的声响。 她是侧倒在地上,脸上毫无波澜的,像是一个可以任由别人随意处理的物件。 她今天扎着一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这一个大幅度的倒地、碰撞,也让她的头发彻底乱了,现在当真是一个凄美人,姿态狼狈不堪,左边的脸红肿得吓人,却没有失去美感。 宁染轻轻地皱了皱眉,喉间轻“嗤”了一声。 真是…… 疼的要命。 果然还是这么容易被激怒。 第123章 反抗(3) 可如此,她仍是无所谓地弯了弯唇角,听着宁向琛的破口大骂:“废物,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会讨男人欢心! 上一个景辰钦,他自己的事情没处理好导致了今天的结果我先不说,可即便如此,要不是你没用,他至于迟迟不和你订婚吗?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张嘉绪就亦是如此!” 宁向琛呼吸都因为愤怒而起伏过大,他叉着腰,居高临下看着她,指着她,气不打一处道:“好在当初你和景辰钦想订婚的消息除了我们和景家,无人知晓,不然加上这次,你就是被退了两次婚,你害不害臊,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听着宁向琛火冒三丈的咆哮声,佣人和保镖都瑟瑟发抖,不敢靠近,宋叔也擦了一把冷汗,声音微弱又吞吞吐吐的:“先…先生,你消消气……” “那个,先生,我看你电话响了很久了。”他又急忙转移话题,因为他发现了宁向琛口袋里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 就这样被打断,宁向琛不耐烦地把手机拿出来,期间宋叔也看着,看到了来电显示是张其栋,立马插话道:“先生,这退婚,也算是张家单方面的毁约,他们是要付当初说过的违约金的,你说,这事也不怪得小姐,你……” 宋叔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向琛打断了,不仅仅是瞪来的死亡视线,还蓦地把手机砸在地上,是气愤张其栋的不守信用,和没有告知他就在媒体面前单方面撕毁他们的约定。 就算是张家的不守信,那群记者一在这件事上深扒下去,如果得不到什么,便会抓住一些细节胡乱造谣,到底是会影响宁氏集团的利益。 况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当初说联姻,张其栋那个老家伙可是欣喜万分,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宁向琛闭了一下眼,想不出什么缘由,相反只是觉得烦躁,也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 宋叔见状,早在接触他的眼神时就身子一抖,知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只能退到一边。 宁向琛重新把目光落在倒地不起的宁染身上,厌恶之色涌现眉宇,他随意指了两个人使唤道:“你们两个,把她拉起来丢进地下室。” 闻言,宁染完全不受力地被人生拉起来,她也太瘦了,此时此刻单薄孱弱,就像一片纸,让人看着心疼。 可她被拽了起来,却看向宁向琛,突然笑了。 笑声不尖锐,但听着这样女声环绕于整个别墅,宁向琛刚被压下的怒意瞬间又燃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对保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看着宁染:“你笑什么?” 宁染对上他的眼睛,慢慢止住笑意,唇角却还高高弯着:“我笑我怎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你的女儿。” 宁向琛一愣,像是被戳破了秘密,脸色不太好看。 同时,在这个郁宁别府并不知此事的其他人闻言纷纷大吃一惊。 还是宁向琛一记飞刀般的眼神掠过他们,才得以收回表情。 “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嫌丢脸?你还在胡说什么?”宁向琛只是片刻的惊愕,很快又换回原来的模样。 宁染冷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她顿了会,挑了一下眉,借着这个空隙倒吸了一口因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而刺痛的凉气:“不过我看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好了,就比如你最在乎的,利益。” 宁向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先生。” 宁染笑着尊称他,语气听上去却很是讽刺。 “你或许还不知道,景家原本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的,而你们这些人也肯定会认为这都是景辰钦造的孽,才导致了景家的今天,可我告诉你,这其中,少不了我的帮忙。 他和他那个一夜情的对象还有孩子,都是我托人找到的,他在国外私生活混乱的照片也是我弄到手的,当然,也是我曝光给媒体的。” 每说一个字,宁向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宁染看着他早已维持不住的表情,又继续道:“哦对,还有张嘉绪,虽然我没本事让他的父亲张其栋退了我们的婚,但如果是张嘉绪主动提出就不一样了……” “逆女!”宁向琛怒目圆睁地指着她,要不是宋叔和管家一人在一侧及时拦住他,就他那个眼神,是恨不得活剥了她。 管家没想到宁染会有这么的举动,觉得不可思议,忙不迭偏头望向她劝阻:“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少说两句难听的……” 宁染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看到宁向琛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舒心。 这么多年被他利用着,被他当成一个物品蒙在鼓里,也该尝尝这种被背刺的滋味了。 看着女孩讽刺的笑脸,宁向琛一念之间突然回想起这段时间她的确与以前不同,他曾不止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一丝反抗的意味。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又或是对她的控制太强烈,导致一时间总有一种她会背叛自己的感觉。 他没有重视,于是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她竟然一直在反抗他…… 这么多年,他养了她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心血! 宁向琛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瞬间崩塌了,不仅是因为看着自己多年以来可以牟利的物品竟然有了自我意识,还是因为她竟然策划许久,为了在今天一击必杀他。 他们两人一旦挑明了关系,即便是受到任何威胁,她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由他摆布。 宁向琛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在强忍着从心底涌现出的无名火。 他向来不喜脱离掌控。 可宁染就是要刺激他,看着他的眼睛,她不断拱火道:“宁先生,你猜今天张家退婚,媒体会不会把视线转向我们? 到时候一查宁氏集团,一查宁家,万一还查到当年你和你夫人唯一的孩子在手术台上就死了,而你掉包了在同天生产的闫思英的孩子,连我都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却被你骗了这么多年,相当于拐卖,该怎么办?” 第124章 不如说是狡辩 “你给我住嘴!”宁向琛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宋叔和管家,径直走向宁染,只是这一次他没再动手,而是攥住她的衣领,几乎是要把她抓起来,脚尖离地,半悬空着。 他的眼睛如暴躁的狮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活活撕碎。 “宁染,你是不是胆子大了,不要命了?!” 反之,宁染被他威胁着,虽然脸上有伤,明明是受害者,却还是一副冷淡,甚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这无疑又是惹到了宁向琛,他攥着她衣领的手收紧了几分,另一手也无意间握成了拳头,手背的青筋暴起。 看着又是想动手,宋叔和管家两人再次想上前阻拦,却被一道高声定在原地:“住手!”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伴随着不算有序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纷纷望了过去。 唯有宁染,或许是还被人控制着不得动弹,又或许是早就预料到当前的局面,云淡风轻地看着面前似乎是因来人太过吃惊,已经对她的衣领松了不少力道的男人。 “宁先生是?”来人中,为首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举起自己的证件,大步穿过人群来到两个主角旁边。 他看了一眼像押犯人一样押着宁染的两个保镖,目光略微凌厉:“放开她。” 保镖没有动,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瞄了一下宁向琛,想看他的意思,男警察见状几不可闻地皱眉,提高了些音量:“警察的话都不听了是?” 宁向琛滚了滚喉咙,换上了开玩笑似的僵硬笑容:“行了,还不快放开小姐?” 保镖闻声松开对宁染的束缚,宁向琛也在同一时刻搓着手,面对警察,脸上有几分恭维的意味:“警察同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男警察没有搭理他的转变,一脸的公正公办也在说明某些事情的严重性:“你刚刚干什么呢?” 宁向琛愣了下:“什…什么?“ “你还反问我?”男警察严肃的脸上有些愤怒,甚至眼尾之中还流转着几分嘲弄,“我们接到来电,知晓了你对女性施暴的全过程。” 宁向琛脸色惨白,不明白他们明明是刚刚到来的,却为何会得知他打了宁染的……全过程。 他突然左看又右看,最终,是将视线落在地上那个属于宁染却被他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他联想到宁染在惹怒他之前的行为,顿时大悟。 竟然报了警? 宁向琛瞬间把恶狠狠的目光撞向宁染,而这时,男警察却像是察觉到什么,朝他眼睛看去的方向挪了脚步,阻隔了他的目光。 男警察回头看着宁染,想了想,似乎是不常看沪城的新闻,问:“她是你的女儿吗?” 宁向琛:“是…是的。” “她脸上的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说是解释,不如是狡辩。 宁向琛看向宁染,这一次的眼神警告不再有效,他竟忘了上一秒女孩已然和他处在一个敌对状态。 他心里突然感到几分慌乱,连忙想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先和她达成协议把警察哄走再说,可宁染不给他的机会,边看着他,边慢慢地后退,直到靠近身后那群警察。 与此同时,她两旁的警察上前了几步,彻底拦在了宁染身前,也阻挡了他们的接近。 宁向琛脸色一变,看着宁染对他勾起了微不可察的唇角,耳边响起了男警察的声音:“宁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是,这位警察同志……”宁向琛变脸的速度过快,额前的冷汗却已然将他的焦虑和紧张暴露出来,“我没有施暴,小女的伤……她就是在路上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碍。” 这显然是谎言,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出女孩刚经历过殴打。 男警察就自然更不是能被糊弄过去的:“宁先生,你是在说笑?我没见过是有人摔跤会摔成像这位小姐的伤一样。” 宁向琛艰涩地动了动唇,说不出一个字,男警察却再次开口:“就算你是这位小姐的父亲,就算这位小姐做错了什么,也不是你动手施暴的理由。” “更何况。”男警察顿了下,眉宇间的严肃再次浮现,“我们了解到你似乎和当初的一起掉包小孩,不,应该说是拐卖儿童的案子有关。” 宁向琛听到“拐卖儿童”这几个字被吓得身子趔趄了一下,脸上完全失了血色:“不,不是这样的!”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这,不,我可以解释的……” 看着宁向琛满脸慌乱,男警察把手中一直拿着的笔记本和笔交给旁边人,又说:“那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回警局好好喝杯茶,坐下再解释。” “警察同志,不是,我……” 旁边的保镖和佣人都已经被警察控制起来,其中有两个警察站了出来朝他靠近。 宁向琛一脸惨白,嘴里还在拼命解释着什么,宁染沉默无言,一手轻轻地搭在另一边的胳膊上,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被警察带走,上了警车。 “宁小姐。”男警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宁染回头,对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男警察愣了片刻,心里是对女孩即便是伤痕累累也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复杂,他默了三秒,重新说道:“待会也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我们需要做个笔录。” 宁染:“好的,不过现在就可以,我去戴个口罩就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 宁染回到房间,合上门,脸上的疲惫终于显现出来,她有些虚弱地靠在门上,缓了片刻,才走进浴室。 在进门的洗手池里,她撑着两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脸,嘴角的血凝固,还能看见上面青的一块,也来不及处理伤口,拿起一旁的化妆品往脸上抹。 疼痛感接踵而来,宁染不由自主拧起眉头,直到堪堪遮住过于明显的伤痕,她才没忍住吐了一口凉气。 梳了梳头发,完全披在肩上,又取了小篮子里密封的黑色口罩戴好,在确定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后,她开门下了楼。 第125章 是她的谁 只是在走出郁宁别府的大门,她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顿住脚步。 门外,一共停了三辆警车,而警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车子。 是熟悉的,因为车后排的门敞开,男人身着黑色的衬衫,靠在那旁边,低头咬着根烟却没有动作,眼睫垂落,在眸底处投落小小的阴影,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景南暄? 宁染看着,定着脚步好一会都没有下一步举动,直到有人不断喊她才回过神。 “宁小姐?” “宁小姐?” 男警察比她迟一步离开郁宁别府,本是在她身后想看着她先上车再做出动作,可她却突然停下来一言不发。 “你没事?” 宁染偏头看了看他,不大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摇摇头表示没事,男警察却不经意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像是想到什么,主动托出:“宁小姐,你应该和那位先生认识?不瞒你说,其实你向我们报警之前,这位先生曾联系联系过我们……” 宁染只听到这里,男警察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忙拿出手机,看到了景南暄不止一次的来电提醒短信和微信信息。 景南暄是担心她出事,还是…… 宁染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这么聪明,一定是猜到了。 看她上了新闻,怕她出了什么事给她打电话却无人接听,最终火速联系了警察。 甚至,应该是更早之前就为她做好的打算,在和张其栋交涉时就已经以权压人,让张其栋在发布会上承认张嘉绪的丢脸,是张嘉绪配不上她。 宁染咽了咽唾沫,突然看着男警察,问:“那个,他应该也会和我一起去警局,待会我坐他的车可以吗?” “没问题。”男警察很爽快地答应了。 宁染看着他上了警车,总算抬起步子走向景南暄。 只是不知为何,她走的有些慢,一路上还低着头,又提了提口罩像是想遮挡住什么。 可她明明还与景南暄有一段距离,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了手带到面前。 动作并不算轻,但也没有重到会牵扯神经二次拉到伤口。 宁染瞳孔微微紧缩了下,抬头就撞入了景南暄漆黑的眸眼里。 那双眼里揉碎了多少像碎片一样不同的情绪,她看不明白那些,唯独看见了一团,怒色又裹挟着黑气的火苗。 这一刻,宁染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占满,她蓦地抬起手要挡住自己的眼睛,是要把整张脸都遮起来。 明明知道是在 做无用功,可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不想用现在的样子……面对他。 她虽抬手快,却没敌过景南暄,他一手还拉着她,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的手腕,她没挡住脸,无处可逃。 宁染怔了一下,看着手是又被人控着,指尖微微一颤。 时间仿佛静止了。 炎热的夏季,今天下午难得没有烈阳高照,大片阴云像是要下雨,空气中都似乎飘荡着几分湿润了泥土的清新味道。 宁染没有看他的眼睛,也没有低头,眼睫轻垂,目光落在他衬衫某颗扣子上,心思却不在上面。 她想说点什么,那些话却卡在喉咙里。 正当她有些无措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声,随即,她被人拉上了车。 …… 接近傍晚六点,天色还没有要暗下去的迹象。 警察局。 宁染验了伤,在出结果前她就已经预料到是轻微伤。 这可不能让宁向琛在这里待太久。 加上在惹怒宁向琛,知道会被其意料之中殴打后放的电话,警察只听见声音,没见到真实的场景也没用,所以她把摄像头录下的视频交给了他们。 另外,她早在知道宁向琛不是自己的父亲后就决定让他付出代价,因此也收集到了不少证据,此时此刻全部摆在桌上,包括一些隐约透露了当年宁向琛的所作所为,是如何把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带回家。 警局有技术人员在,相信他们定能通过她的一些线索了解到宁向琛其实涉嫌,不,其实就是在拐卖儿童,然后又对她施暴。 这些足够他吃很久的牢饭了。 宁染全程说的不多,对面坐着一个女警察,女警察问她什么就答什么。 她还把口罩摘了,也不怕人笑话,五官精致漂亮,两颊的红肿被堪堪遮住,却因在厚厚的粉底下显得生硬。 没挡住的额角一边的青一块,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 景南暄站在门外看着她,背影被拉长,透着几分清冷。 他回想起在郁宁别府看到她的第一眼。 虽然她戴着口罩,他却总感觉自己透过那层看见了她脸上的伤,心凉了一下,更多的是痛,好像被一刀一刀割成片状。 她没有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她,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手背的青筋暴起,只要回头就能把自己的车砸出一个窟窿。 跟着警车来到郁宁别府时,他远远就听见了宁向琛的声音。 他没有选择跟着警察进去。 因为他怕自己看见宁向琛会冲动到做错事。 还是在她面前,会不会吓到她? 这么多年以来他早被太多的恶意磨平了棱角,早已学会伪装和忍耐,唯独在她的事上…… 他不想看到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她是一个想独当一面,不想靠别人摆平困难的人,他让她去做了,可到头来为什么是这样的? 景南暄当时看着她一边朝着自己走来,一边却躲着他的目光,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看到她惊愕的眼,像是淌了一汪清泉,却隐隐约约透露着防备。 随后她低头,依旧一言不发,还想挡住自己。 他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愤怒?不是他所经历的,怎么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责备?责备她又一个人硬抗,甚至狠心到要用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惩罚应该付出代价的人? 他是她的谁啊…… 景南暄转过身,滚了滚喉咙,有些无力把手放进了西裤口袋里,这个时候突然想点根烟。 ps: 先来致歉,大过年让大家吃刀子…… 昨天凌晨熬夜过了一遍上本穿书,发现男女主写的好甜,这本的发展进度似乎有些慢?……好的,我会努力改进的qwq 第126章 她不在乎 他走出警局,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这一地带的走廊,一个男警察后脚敲门走入室里。 看了一眼宁染,他弯身凑到女警察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宁染只看见女警察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待人离开,宁染抬头,女警察正在整理自己做的笔录。 虽然如此,宁染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一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宁染思索了三秒,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地问:“宁向琛要见我?” 女警察把笔卡在合上的笔记本的手一顿,抬眼看了她一下,没有否认:“嗯。” “但你们现在的关系……他刚进审讯室时是对你破口大骂,那个样子是恨不得撕碎你,我想,你现在和他见面并不妥。” 女警察一顿,又道:“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这个接受还是拒绝的权利交给你。” “……” 宁染没有拒绝,跟着女警察走进一间明亮的房间,看见了宁向琛。 他们所见面的地方中间隔着一道玻璃屏障,所以宁染也清晰地看见此时此刻的宁向琛戴着手铐,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看上去憔悴而狼狈。 几乎是门关上的那一刻,宁向琛的目光顷刻锁住了她,可惜他的身边分别站着两个警察,否则管他什么玻璃屏障还是阻碍,他一定会冲上前狠狠掐死她。 宁染自然而然明白他投来的,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她弯了弯唇,在那道玻璃屏障前坐下,和对面的男人对视上,却说:“警官,麻烦你们回避一下,我们父女有话要好好聊聊。” 闻言,站着屏障内侧的两个男警察接收到女警察使的眼色,回身走出门外并把门带上,女警察也同样从身后的门离开。 宁染听着门关上的声音,余光抬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警局,他们明面上是放由她和宁向琛进行“私下”交流,实则早已在他们的监控范围内。 和宁向琛交流,倒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怕有外人在这,他不好发挥。 宁染刚这么想,宁向琛就已经拍案而起,两手撑在玻璃屏障上,怒色的眼就好像要扒了她的皮一样直直盯着她:“宁染,你这个疯子!” 他破口大骂,眼眶呈赤红色。 “你怎么敢这么算计我!就算你不是我的女儿,就算我利用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么多年我有在吃穿住行上亏待你吗?!” 只隔着一道玻璃屏障,在听觉和视觉上却和平时无异,宁染听着这么近距离的怒吼,脸色平静,甚至唯一一点的反应是摸了摸被震到的耳朵。 “说完了吗?”她问,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 宁向琛被气得不轻,一通咆哮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捂了捂心脏,突然发笑:“宁…宁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对曾经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人是会遭天谴的!” “你当初在医院用钱收买医生,把自己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儿换给闫思英他们家,然后在邵梓潼知道自己的身世,又以一出豪门常见的,‘真假千金医院报错’的把戏把我换到身边。 宁向琛,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对我的,拿我当出气筒,控制我的一切行动,控制我的人生,把我当成你的一条狗一样驯养,高兴了奖励点糖吃,不高兴了就把我关地下室里,更多时候是想用我来获取利益。” 宁染翘着腿,摆弄着指甲轻飘飘地回答道,抬头看了他一眼:“父亲,这桩桩件件,要说遭天谴的,也该是你?” 不单单是那一声“父亲”,尾音像是锋利的钩子,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也再次惹火了宁向琛。 “逆女!” 就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宁向琛手握成拳,愤怒地打在玻璃屏障上:“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你心里清楚,警方也在着手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相比宁向琛如笼中困兽一样的暴跳如雷,宁染反而格外冷静,声音更是像镇定剂,一针便让他没了情绪。 “哦对,你可别忘了,还有你已故的妻子,你说你爱她,可你却剥夺她的自由,把她困在你为她建起的牢笼中,不仅如此,你还会对她施暴,别说是因为喝多了,这只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你早该进来了。” 宁向琛脸色难看,看着宁染,知道她这么刺激他是想让他低声下气,但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对她好好说话。 宁向琛可不愿露出半点挫败的样子,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宁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如此,在外人面前你也还是我的女儿,你姓宁!” “你把我送进来,你只是逃过了我的掌控,可你逃得掉外人如何看待你的目光吗?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个不孝女,你是在大义灭亲!” 宁向琛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大笑了起来,他期待在宁染脸上看到愤怒的表情,甚至是一点点松动,都足以证明她仍然被他拿捏在手,可是没有。 没有。 宁染平静地注视他的眼睛,像是在听着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到头来慌乱的变成了宁向琛。 “你…你不在乎?”宁向琛在她露出的神情里读出了什么,觉得不可思议,已然颤着声问出了口。 “是啊。”宁染迎上他的目光,回答道,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还要一字一顿刺激他,“只要能让你尝到我这么多年来的痛苦,付出代价,我根本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 宁向琛怒目圆睁,撑着玻璃屏障的手气到直发抖。 宁染不再理会他的眼神,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如果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那我就先走了。” “宁染,你给我站住!”眼见着宁染要离开,宁向琛愤愤地大喊。 宁染没有再回头,直到出门带上,还能听见宁向琛刺耳的骂声。 第127章 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很担心她? 宁染摸了摸耳朵,抬头看到了女警察。 对方的脸上像是有犹豫,一看就是对她和宁向琛之间的对话一清二楚。 宁染笑了一下,问:“警官,笔录也做了,人也见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 女警官顿了顿,还是认真而严肃地开口:“宁小姐你放心,我们警方这边会尽全力维护你的名誉,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宁染默了三秒,不知是在想什么,很快,她只是弯了一下唇角回应:“谢谢。” “……” 宁染走出警察局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她看着有些墨蓝色的天空,迟来的感到身心疲惫。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口罩戴上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不远处站在警察局外路灯下的景南暄。 其实景南暄这样等着她的场景出现过许多次。 只不过不同的,大多数都是在车上,那时他总能找到理由说明自己等待的原因,她也相信他的话,殊不知他只是单纯想等她而已。 宁染朝他走过去,心里却在思量着待会该扯个什么话题聊比较好。 毕竟他们在来警局的路上没有任何搭话,不,应该是从他们今天见面开始都是各自沉默着。 宁染走到他面前,酝酿了一下,刚喊出他的名字,景南暄就打开身后的车门,说:“先上车。” 宁染直到上了车才意识到自己是坐进了副驾驶。 在郁宁别府时还是徐烬做的司机,现在人早已不见踪影。 想来,景南暄已经坐上驾驶位。 久久的,宁染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她在昏暗里也看见景南暄如此,还转动了钥匙点火是想开车,却没有下一步。 “那个,你吃饭了吗?”宁染重新直视前方,没有看他,话题也转移的略显生硬。 “还没有。”景南暄是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答,声音偏哑,也难得没有看着她。 宁染点点头表示了然,却意识到他好像没有看着自己,“嗯”了一声。 车里又一次陷入冷寂。 宁染看着空调显示的温度,两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抓上了安全带,又轻声开口:“那就去我家吃。” 景南暄扶着方向盘的指尖动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他偏头看她,眼里却还飘荡着几分没有散去的冷意。 “不了。”可他回复的声音却没有让人冷飕飕的感觉,相反,只是特别的平静,但这样似乎更让人产生距离感。 宁染总觉得景南暄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但碍于身份还是立场,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没事,今天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我的计划里,你不用太紧张……”宁染看着他道,尾音却渐渐小了。 虽然不知道景南暄会不会不认是因为担心她,但她想怎么说时就已经开了口。 路灯在她这边。 景南暄低着头,漆黑一片遮住了他的脸,宁染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眼里流露的情绪。 “咔哒”一声,似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车熄火了。 宁染心惊了一下,看着前方不过两秒,耳边划过一阵风,一个黑影顷刻笼罩而下,她的手分别被抓住压在了身后的车窗上。 因为是突如其来的,她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因此后背靠向后,后脑勺倒没有撞到窗上。 她看着面前袭来的男人,距离太近,他俊朗的容颜顿时在她眼中放大,由此也能清晰看见他的五官,甚至脸上的轮廓与细节都瞬间因视感占据脑海。 她能闻到他身上较浓的烟草味,甚至他较突出的喉结混动都被她收入眼中。 宁染见状不知是因为自己此时此刻所处的情景,还是因为看见他的动作,她也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喉咙,把不停跳动的心脏横生出来的紧张咽下。 “景……” 她不过是喊了一个姓氏立马住了口。 因为她看见了景南暄一直藏匿于眼底下强烈的戾气与偏执。 不像平时,更不同于前世常常看向她的表情,就像能瞬间将人吞没的海啸,其中还夹杂着看不透切的无名火。 宁染张了张口,突然感到手腕一痛,一看,景南暄抓住她手腕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手背的青筋暴起,压抑着什么。 她重新转头想直视他,却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只是左肩一沉,景南暄把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发丝扫过她的锁骨,带来几分酥麻,宁染呼吸一滞,戴着口罩更是感觉周围的空气不流畅了,只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尤为清晰。 不知是不是车里熄火的缘故,没了空调的清凉,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的意味。 不行…… 不行不行! 宁染屏住呼吸,拼命压制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同时也下意识动了动手腕想挣脱,不想景南暄发现她的异样却被攥得更紧。 下一秒,一道低沉带着压抑许久的嗓音响起:“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这么狠心?” “宁染。”景南暄抬头,凌冽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不让她逃脱方寸,“你为什么总是让自己陷入危险?” “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到底知不知道? 一直有人很担心她啊…… 宁染听着他近乎嘶哑又低沉的声音,对上他漆黑而愈发愤怒,却似乎不能拿她怎么办的眼,有些懵了。 她动了动唇,想说“没事”,却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好像在他面前都是把这两个字挂嘴边,然后都在把他推的远远的。 虽然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景南暄这番话的确是逾越了,但她听着,心里流淌着暖意。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 宁染看着他,不知不觉的情绪波动,眼里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景南暄见状却误解成自己的态度太强硬,吓到了她,他难以控制的眉宇间生出几分慌乱,松开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回座位上,拉开距离。 “抱歉。” 宁染刚想说话时,景南暄又开口,同时也躲开她的目光,为了不让她有所察觉,压低声音表达歉意:“是我太多管闲事了。” 第128章 他的帮忙 天边的弯月披着一层浅浅的银辉,带着几分委婉的温和与歉意倾洒大地。 景南暄看起来很颓败,就像一只在拼命抑制戾气的兽,薄唇里牙齿紧紧咬合着,低眸不语。 宁染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有……”她矢口否认,也突然发现景南暄除了上次那个拥抱之外头一回这么失态。 也许是今天根本不计后果把宁向琛送进警察局让她松了一口气,又或许是此时此刻的场景,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前世今生都是真的在守护她,宁染发自真心地弯了一下唇:“虽然我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但,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宁染说着,眼眸弯弯,如玻璃镜面一般清晰透亮。 景南暄回头便能看见她即便是戴着口罩也明了的笑容。 景南暄也的确是回头看见了,同时也借着外面的光看见她额头上泌了一层薄汗。 他重新把车启动,开了空调,同时,不知什么时候又把脸转向她,大概是她的温柔让他生出了一点勇气,他向来是不敢靠近她的,只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不应该的事。 更别提他现在鬼使神差地抬手,微烫的指尖掠过她的脸颊,探向她口罩的松紧绳。 宁染来不及思考,也是下意识的动作,朝远离他的一边避开,却只是被取下口罩。 他触及片刻她的耳垂,绕开她耳后的发丝,指尖勾进松紧绳里轻轻一提—— 她的脸颊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下,不知是受伤还是刚刚温度高的自然色,有些泛红。 宁染掀开眼睫,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把她的口罩摘了放到一边,凑近了些平视她的脸。 宁染被这样近距离看着,有不自在地咽了咽唾沫,仿佛上一秒会说出“谢谢担心”这些话的人不是她。 景南暄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只是看到她用好几层厚粉底遮住脸上的那些伤口,也可以说尽管拼命想掩盖,却也不是平常时的样子,尤其是指甲锋利的抓痕最为明显,红红的几道……像是触电般的不由自主皱眉,心也连同被狠狠扎了一下。 “伤口疼吗?” 宁染听到他沉磁却刻意放轻的声音问她,愣了一下,摇摇头。 景南暄显然不信,一双桃花眼该是任何时候都绽放魅力蛊惑人心,但在他这里却时时刻刻都是带着些雪霜的寒冷,更别提这个时候还如盘蛇般凌厉地盯着她。 宁染打了个寒颤,感觉在他面前所有的谎言都被戳破,讪讪一笑,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其实……只有一点点疼,我真没事,这点小伤就能让宁向琛遭到反噬,自食恶果,很值。” “很值?”景南暄反问她,尾音不解,带着些不可察觉的颤意。 她曾经受过这么多苦痛,为了让宁向琛倒台,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明明有很多办法的,为什么就偏偏选最极端的一种?! 他显然是愤怒的,但却极力克制着,悬在半空的手握成拳头,险些要砸向女孩身后的车窗上。 然而看着她的脸,他却有些无从下手,就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算了。 他滚了滚喉咙,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没有触碰她,转头回到座位上把车开出停车位,声音艰涩:“待会先别回家了。” “和我去一趟医院处理伤口。” “……” 面对景南暄这番话,宁染全然忘了先前他对她的态度,她自然是想拒绝的。 现如今宁向琛进了警察局,不仅是郁宁别府,宁氏集团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 尽管她不是宁家的血脉,但毕竟在宁家生活了这么久,而且还无人得知她不是宁向琛的亲生女儿,她还是得站出来收拾残局。 可景南暄态度强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已经把车开到医院门口。 等到被医生看到她这副鬼样子一顿教训,甚至还误会景南暄是家暴她的对象私下让她报警,最后在她格外艰难的解释下处理好伤口终于离开医院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在附近解决了温饱问题,宁染提出要回郁宁别府。 这一次景南暄什么都没说,送她回到郁宁别府时却下车要和她一块进屋。 宁染这才察觉郁宁别府的气氛好像大不相同了。 冷清,同时似乎不久前有人踏足却被处理干净的安心。 宁染走进前院,没有像往常一样遇到打扫卫生的佣人,直到看见别墅门敞开着,她走进去,看到了站成一排的佣人和保镖。 宁染突然有些疑惑,但很快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难不成了。 是她以为自己所要处理的麻烦事情景南暄都已经帮她完成了。 难怪她这转不过弯的小脑袋怎么没想到,自宁向琛进了警察局就算再保密也总有人会知晓,宁氏集团为此遭遇危机,恐怕一时很难恢复回从前的商业口碑。 所以过去了这么久,即便手机不在她手上,也早就该有人找上她了。 “小姐。”看到宁染和景南暄站在一起,站成一排的佣人里,唯有管家即便畏畏缩缩也开了口,“先生他……” 宁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投向站在最后那个刚和她做了一场交易的女佣人身上。 对方也看着她,不过可能是接触到景南暄,又立马低下头。 宁染在医院处理好了脸上的伤便没戴口罩了,她还把刻意挡脸的头发全都扎了起来,明明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却和一个没事人似的说道:“如今这个家的主人宁向琛也因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进了局子,我作为他曾经的女儿,也曾生活在这里,还是有权利遣散你们的,你们找宁氏集团的财务部报销这个月的工资就可以离开了。” 话音刚落,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起来。 宁染也懒得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果,看向管家,声音淡淡地下令:“你现在打电话给财务部,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个月的钱打到这里的人的卡上。” 第129章 自私 “小姐,你,我……”管家欲言又止。 宁染知道他想说什么,现在宁向琛自身难保,也护不住他,他害怕她会报复他。 报复? “放心,我没这么闲,等你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也离开,越远越好。”虽然语气不好,但宁染也懒得和他打哑谜,说完,管家的脸色肉眼可见好了些,赶忙拿出手机到一旁给宁氏集团财务部打电话。 “……” 宁向琛与宁家的下人签署的协议里,有一条说明,只要甲方,也就是宁家人开口终止协议,合同里的所有东西便都会作废。 宁染走进书房里,在宁向琛的保险箱前站了一会,回想着什么,转身拉开书桌底下的抽屉。 她找出一串钥匙,却在每一个钥匙上刮刮蹭蹭着什么。 景南暄就站在门口看她,也不许其余人入内,清冷的眸里掺杂着些复杂之色。 宁染总算在众多钥匙中找到了奇异的一把。 她曾见过宁向琛打开保险箱,颜色和这一串的钥匙不相上下,但所用的是特别小的一把。 宁向琛也不常打开这个保险箱,更多时候是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公司里,所以这里的钥匙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经常需要关注的东西。 宁染捏着那把奇异的钥匙尖,往下一掰,就像是一个机关,外面那一把所谓的钥匙被分割了,她取出里面的,打开保险箱。 在郁宁别府的佣人一一与宁向琛签的合同都在一个文件袋里,她看着上面的内容,突然听见头顶落下的嗓音:“这些合同似乎不具备法律效力。” 宁染闻言抬头。 景南暄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一手撑在书桌上,微弯着身,眼睫垂着,认真地看着她手里的合同,这一靠近她能感受到他清冽的气息夹杂着这个季节的温度侵袭而来。 可却不是冒犯的,而像是把她笼罩在羽翼下,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宁染呼吸有些乱,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佯装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姿势看起来有些许亲密,疑惑道:“是吗?” 她学习成绩一般般,让她鉴定一份合同的真假可太难了。 “嗯。” 景南暄也的确是下意识的举动,目光不曾从合同上离开过,向她做了个“不好意思能不能给我拿着看看”的动作,接过一张合同,也让她看见,修长的指尖指出上面的错误。 “这里,还有这里,两项都脱离了法律法规,可以判定合同是无效的,看样子宁向琛当初拟定合同的时候并没有让律师过目,而宁家的下人不懂这些,自然就相信了。” 宁染:“所以根本不需要由我来终止协议,他们都可以顺利脱离宁家?” 景南暄“嗯”了一声,明明语气是半带着柔和的,字里行间的狠戾却藏也藏不住:“但就算如此,现在的你,早已不是宁家的人,也不该再掺和宁家的事,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做。” 宁染一愣,一瞬间不是感到害怕,而是不由自主想到景南暄的曾经,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才说得出这些没什么人性的话…… 她的眼尾像是被风一样的刀刃冷冷地划了一下,不禁皱了皱掩饰,面对他却是笑着道:“嗯……你说的话听上去是挺有道理的,但,我还是想放他们走。” 景南暄撑在桌面上的小指微不可察地一缩,蜷了起来,他低头看她的笑脸,又听见她说:“他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之前不把我当宁家大小姐,看不起我,我也没放在心里。 可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就让他们将来都被合同的事困在这里,好像显得我不太道德。” 看着景南暄几不可闻地蹙眉,似乎要说些什么,宁染摸着下巴佯装思索不过三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而且我实在不想这种时候为难他们,万一以后遭报应了怎么办?” 女孩说到“遭报应”,还不由耸了耸肩,看似是真的害怕,可她眼里的无所谓却证明她只是在开玩笑。 而话里有话,似乎也是在希望他遇到不算太严重的事情不必采取极端手段,不仅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也容易让人心生怨恨。 景南暄没说话,眼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又骤然恢复黑暗。 他只是“嗯”了一声,像是没有否认她的说法,但同时也不是认可。 宁染知道他的难处,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深究,主动挑开话题要离开,“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楼下那些人的事情。” “……” 拿着宁家上下的佣人当初所签的“不平等”合同,宁染当着他们的面撕毁。 终于获得自由,面前的这么多人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挣脱了束缚他们的牢笼,眼神恢复了在宁家从未见过的清亮。 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终于离开宁家,最后只剩下在助她逃离宁向琛一臂之力的女佣人。 “小姐,谢谢你。”女佣人几乎是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宁染看着,第一时间就是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起来。 更别提听到这句话。 谢谢? 她根本不是什么心善的人,最初也不是为了要拯救这些和她没关系的人出苦海。 她的确是自私,宁染想。 这样的她,又凭什么去和景南暄感同身受,凭什么劝他做事不要赶尽杀绝比较好? “不用谢我,我做这些,本来也是为了自己。”宁染语气平淡,颇有一副说话直白又拽的恶霸模样。 景南暄闻言看了女孩一眼,她的瞳仁只有纯净的本色,看不出其中饱含的情绪,没有微笑时的明亮,也没有和他在街上看烟花时发自内心,温柔而清澈的目光。 只不过与景南暄的沉默不同,女佣人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她说话太绝震惊到了。 “走,一个女孩子独自在沪城闯荡不容易,这次记着教训,不要再被人骗了。”明明说出了不近人情的话,却又在此时此刻认真叮嘱,别说听到的人,宁染就连自己也看不透自己了。 第130章 不该推开我 …… 深夜的弯月悄悄藏匿于云层中,为从未有过如此平静的郁宁别府镀上一层薄纱般的光色。 宁染从看着女佣人离开转身回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走到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 景南暄就陪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她拿东西,两人心照不宣没说话,直到宁染离开了一趟房间,拿了一杯水再次出现。 “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喝完这杯水就先回去。” 对上女孩的眼睛,景南暄接过那杯水,却没有喝下,放到旁边的桌上,“你是打算今晚就离开这里吗?” 宁染眼神有些闪躲,看了看身后的行李,点点头,“嗯,至少在我脱离苦海的这一刻,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但仅限今晚,明早还有需要我善后的事情,我还是会回来解决的。” 景南暄:“可你似乎没有别的住处。” 说完,下一秒景南暄就像是要表明可以先去他那里歇脚,住宿的事情改天再聊,他也会多帮忙留意一下适合她生活的地方,可话说出来却是大不相同的:“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有恩恩家的钥匙,我去她家住,我们之前就说好了,这下我也能好好帮她看家了,顺便找个离她家近一点的房子。” “我送你去。”景南暄说,手也抓上行李箱的拉杆,是不容拒绝的样子。 天色已晚,一个女孩子在外打车的确不安全,宁染觉得景南暄可能是这么想的,至于剩下的,可能还是觉得这种时候她的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车里是安静的,宁染下车自己拿起行李时,景南暄没有阻拦,只是上楼走在她身后,一直到站在宋恩恩的家门前宁染拿出钥匙,虽说刚刚在郁宁别府请过景南暄喝水了,但到了新地方不喝上一杯好像说不过去…… 宁染边想,手上转动钥匙的动作变慢了不少,周遭安静的过分,天花板的感应灯都悄悄暗了下去。 待门“咔哒”一声被打开,灯再次亮了起来,宁染回头,与景南暄异口同声:“你……” 两人对视上,宁染也不故意避开他了,指了指屋里,“要不要进去坐坐?” 景南暄一时没有作声,半晌后的回答是三个字:“不用了。” “早点休息,脸上的伤注意不要沾到水了。” 宁染也没有强留他的理由,“嗯”了一声:“那你早点回去。” “……” 宁染刚关上门,把行李搁置在一边,打开客厅的窗户便发现外面下雨了。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湿润的气息,现在是夏季,来临的大多是大雨,宁染只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隙,转身从行李箱里拿了一套新衣服走进浴室。 待洗完澡,宁染走到阳台晾衣服,外面已然如她所料,下起了大雨,淋淋沥沥的,滚过屋檐,敲打着窗户。 她透过被雨模糊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景象,朦胧的天阴沉沉的,毫无美感可言。 宁染弯身又拿起盆里的一件衣服,起身时,眼睛下意识往楼下一看。 只是轻飘飘的一个目光,她定住了,楼下的车就算在夜色下,被倾盆大雨堪堪掩盖她也辨认得出,是景南暄的…… 不对,距离他们分别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景南暄是有什么事需要在附近办吗? 可是这么晚了,他就算有事也不急着在这大雨天还是凌晨时候办。 宁染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不过短短几秒中对方就接了,这一接倒是搞得宁染有些不知所措了,虽然隔着屏幕,但彼此的呼吸就像是交织在一起,搭配着雨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某段记忆里…… “有什么事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景南暄,宁染这才有所觉察到他那头雨滴砸着玻璃窗的声音很明显,闷闷的,似乎处在某个空间。 宁染立马猜到了他所在的地方,“你在车上?” 她沉默了三秒,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缓缓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楼下?”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雨还在下,一时间没有要停的意思,也分不清是不是雨滴的声音太响亮,她没有听到景南暄的回答。 “嗯。”半晌,景南暄从喉间发出这个音。 不知怎么了,宁染该是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可她只是放下湿漉漉的衣服,转身回屋拿钥匙就冲出门口往楼下跑。 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要去见他,又或许是她第一反应就想去到他的身边…… 突然的断线,景南暄第二次回拨电话,抬头,周遭的路灯略显昏暗,雨帘下站着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也因此变得似真似幻。 景南暄放下手机,在那抹身影想跑进雨里来到他的身边,率先打开车门—— 雨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衣服都湿了,头发凌乱,庆幸因为现在是夏天,即便如此也没有冰凉的感觉,宁染一时没反应过来,定睛了看他就这样来到自己面前,张了张口。 如此,在外人看来景南暄并不会做这么失态的事情,他就算在大雨中都是一副生人勿近,气场狠厉的样子,绝对不会像现在,穿过大雨满心都是为了一个女孩。 是雨天作祟,宁染眼里莫名流转着像泪光一样的东西,她有些压低声音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她头低着,心里五味杂陈,“下这么大的雨,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况且你没必要过来当面和我说,我们可以在电话里……” 话音未落,一股力道抓住她的手腕,宁染抬头,被眼前人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直到靠在身后的墙角,无路可走。 扑面而来的不仅是男人自带的清冽气息,雨水浸透他的衣衫,他身上散发了几分不寻常的狂野。 虽然今天经历了不少事情,早应该让她平静,但宁染还是瞳孔收缩了一下,心跳宛如捣鼓般逐渐加快。 “虽然这是你的痛苦,你想自己解决,但你不该推开我。” 什么? 雨下的没有间隙,这句话却清清楚楚在宁染耳边敲响。 ps: 我滑跪,昨天竟然忘更新了…… 第131章 告白 景南暄声音微哑,墨色的瞳仁再也遮不住那些刻意埋藏,时刻谨记不能去肖想的情愫。 不仅是声音,还有他的目光,突然有什么东西像烟花似的在宁染心口绽放开—— 看着女孩大概是因他的举动茫然甚至有些惊恐的眼神,景南暄眼里黯淡了一瞬,艰涩地滚了滚喉咙。 或许向她坦白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会让她对此疏离,但他不想逃避了。 凭什么因为他的出身他就不得不背负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凭什么他就不配,就如谭姜汝所说的一辈子都该在烂泥里? 就算她知道了一切会离开,他也不会后悔曾对她坦诚相待。 “宁染,你过去总是以朋友的身份想为我解忧,但今天过后,无论我们还能否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交流,我都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 景南暄,一听到他的名字便知道他向来是不畏惧所有,可他此时此刻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注视着面前的女孩,“我的母亲曾被景兴乾欺骗,于是生下了我,她从来都不是想要名分的人,哪怕是在景兴乾知道我的存在时她也没有索要任何东西。 只要不惹事,多个儿子对于景兴乾来说也不是什么坏处,景家那位老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不久后谭姜汝知道了我们,景兴乾和那位景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关照’我们,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但我当时没有多想,我觉得只要我是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再大的困难也总会挺过去……” 景南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却不是啜泣的感觉,这样的声音让宁染的心揪了一下。 “可母亲还是把我送到了景家,他觉得我不该无辜受牵连,我还是景家的血脉,景家会放我一马,也会让我的生活好过一些,但她预料错了,谭姜汝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我。 在我离开景家后,回到她的身边,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知道这一定又是出自谭姜汝之手。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愤怒,也是我第一次想拿起刀向他们挥去,想彻底斩断我们这么多年的痛苦。 可母亲把我拦下了,我最终还是选择忍下这口气,但忍耐的结果是什么,是我母亲早早生了病却没有告知我,等到情况很危急的时候我并不求景家能倾囊相助,我只求他们能放过我们……” 宁染在景南暄的眼睛里看出了悔恨与痛苦,这应该是他从母亲离世后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自己的往事。 宁染突然有些后悔了,她想帮景南暄虽是发自内心的,但源于他一直都在帮助她,相当于她不想欠他什么…… 可她真的好难受。 看他亲手一层一层地撕开自己的外表,露出那些他不愿再去回忆的伤疤,好比一把利刃,也一寸一寸剜着她的心。 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听到这些不公很气愤,替他感到心痛,还是两者都有? 不单单是因为他前世今生都在帮助她,也不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听到这些事情,她还想听到他说什么…… “那天的雨比今天的小,就是你看到我跪在景家后门的那一次。”景南暄的声音略微打着颤,提起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对于他来说像是更难以启齿似的。 “那时谭姜汝本是给我进了门,转头却拿起一杯滚烫的热水泼到我身上,她让我求她,却喊佣人拿鞭子往我身上抽,景兴乾自然是看到了,那位直到现在都还想让我时不时回一趟景家,想打我主意的景老夫人也是,但他们谁都没有阻拦。” 虽已经决定好要告知她自己的过去,有些话景南暄滚了滚喉咙才能紧接说下去:“于是我的母亲也是因他们而死,也是我母亲死了他们才放过我。” “宁染,即便我现在看起来有钱有权了,什么都不缺,但我有一段不堪的过去,那些梦魇一样的东西丢不掉,日夜纠缠着我,我无法忘记我曾活在烂泥里才长成现在的模样,我或许真的无法许你什么……” 宁染听到这里,能感受到景南暄抓着她手腕的手在颤抖,他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挣扎,但更多的是害怕。 好像怕说出什么,他们的关系就彻底更改,无法保持现状了。 时间在悄然流逝,雨好像逐渐变小了,因此短短几个字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宁染,我喜欢你。” 有什么东西砸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有预感他会这么说,或者,可能也隐隐有所期待,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宁染还是愣住了,弯弯的眼睫轻颤了下。 这是景南暄前世,和今生一直陪伴在她左右,直到现在才敢对她说出口的话。 宁染眼眶微红,想到他前世哪怕是替她给了景辰钦一刀,哪怕是去自首前都是偷偷见了她一面,都绝口不提对她的喜欢,今生在她身边为她默默解决困难,他为她付出这么多,那她对他的感情呢? 景南暄看着女孩渐渐闪烁起泪光的眼睛,以为是被吓到了,他有些怨自己过于鲁莽,坦白自己的糟糕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却还说出后面那句话…… 他眼里的光慢慢涣散,浮现出卑微的颜色,缓缓松开攥住女孩的手,却在下一刻猝不及防的,撞入一个怀抱。 宁染几乎是扑到他身上,脚尖都踮了起来,揽住他的脖子,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都交付于他。 “我等这句话很久了。” 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宛如一缕柔和的清风钻入景南暄的耳中,抚平他心头的棱角。 她应该一早就明白的。 可能在得知他前世为她所做的是觉得不值,但这一世他在谭姜汝派人“追杀”她时及时来到,或许也有自身原因但还是为她对抗景家,面对闫思英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握住她的手传递力量……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她在高处自由翱翔,受世人仰慕,他也在其中,而是他,一直在治愈她千疮百孔的心。 第132章 心有灵犀 景南暄回抱住女孩。 两条结实的胳膊箍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嵌入骨血里。 他闭上眼,眼尾的红不同于以往行心狠手辣之事时沾染上的戾气,而是冷冰冰的心里被融化的甜蜜。 雨还在下,今晚大概率是不会停了,但每一道声响自两人的坦白后,变得如跳跃的音符般轻快动人。 “……” 次日,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在宁染的脸上,眼睛些许的不适使她翻了个身却险些摔在地上。 她难受地“啧”了一声,从沙发上起来,眯着眼望向大好阳光的窗外。 昨晚和景南暄待在一起,看他湿着身,其实她提过让他上楼收拾一下,顺便留宿不走了,但景南暄没答应,还是冒雨离开到家后给她报平安她才放心下来,坐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着了。 现在的天气还好,没盖被子也极少会着凉,就是宋恩恩家的沙发梆硬,红木家具,她侧着身睡了一晚整个人都不太好。 虽然睡眠时间不足,但现在也不可能再睡回去了,宁染扶着后腰,拿起手机走到洗手台前洗漱。 边刷着牙边看着手机,除了宋恩恩在三个小时前转了一笔小钱让她修客房的窗户,其他的都是广告和新闻。 不过宋恩恩家里并没有一扇窗户是坏的,这家伙,肯定是看她不要宁家一分钱才特地找了个借口“救济”她。 昨天宋恩恩在知道她总算让宁向琛去蹲大牢后,立马激动地喊宁向琛欠了她这么多,拿他一栋别墅不过分,却不料她说不会要宁家一分钱,惹得宋恩恩一阵火大。 虽然宁向琛利用她,伤害她,这么多年她活得一点也不像自己,但宁向琛好歹花费了不少金钱在培养她身上,不去动他的财产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为了防止他在牢里也不安分,到时候会让她落得一个是贪图他的财产才大义灭亲“罪名”。 宁染没有领宋恩恩给她的转账,到期会自动返还,她刚把一些无聊的广告全部删除,景南暄的短信就跳了出来。 [起床了?] 就像是肚里的蛔虫似的,她的确刚起床不久景南暄就来问了。 一时间有人可能会觉得疑惑,也会觉得可怕的,这未免太清楚她的作息,无论多晚睡,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她都会醒来,但她一想到那个人是景南暄就不觉得奇怪了,他的确足够了解她。 [嗯。]宁染回道,吐掉嘴里的泡沫,她把手机放在旁边漱口,重新拿起来时,和景南暄的对话框上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迟迟不见他的回应。 宁染想了想,输入了“今天有什么安排”这几个字,却在点击“发送”的摁键时对方的信息先一步跳了出来。 和她想问的一模一样,这算是心有灵犀? 宁染抿了抿唇,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似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弯起了唇,在笑。 面前就是镜子,她还是看到了,大拇指按了按扬起的唇角。 “……” 今天问景南暄有无安排倒不是要约他去做什么,相反,宁染自己就有事情需要做,要去见宁向琛那个私生子。 当初自第一次见到宁向琛在外的私生子她就去查了,赵蒋昀,和母亲赵卿楚一个姓,还是宁向琛要求的。 公司里,还是在外面,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出一点差错,他要维持自己爱妻,生活美满的形象,所以即便在外面和小三生的孩子是个儿子,可继承他的家业,他也忍心让其与母姓。 不过人家在外面隐藏了这么多年,现在也算有回报,宁向琛倒台了,宁家的家产都是他们母子的了。 见到景南暄时,宁染还向他说了这些事,不过景南暄听了并不惊讶,也没有因为她决定见赵姓那母子并让他们负责打理宁家的家产而表示不解,毕竟他之前可因为她自己心狠对付宁向琛还搞得伤痕累累生气。 赵姓那母子虽然没对她做过什么事,但她在宁家,还是作为宁向琛的亲生女儿,在得知这件事就已经是造成了伤害,自己的父亲在外面有了小三,甚至和小三有了一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儿子…… 宁染其实是想问他的,但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下一刻回头时,景南暄掠过她的目光被她捕捉。 他的眼里已然没了锐利,剩下的是山间清泉般的柔和,他看到了她的放松。 是的,什么财产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想活得自在些,景南暄或许就是看到了这点,所以并没有对她的决定提出反对意见。 她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宁染莫名其妙想到这一点,耳尖有些泛红的趋势,她看了男人一眼,很快又收回去,就像在做什么坏事。 对了。 昨晚的直言,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 约了和赵姓母子郁宁别府见面,实际上,宁染和赵蒋昀是第二次见,但赵卿楚,宁染只在照片上见过。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扎着低丸子头,除了比宁向琛已故的妻子小了将近五岁,也是温和无害的那一款。 宁向琛可爱极了这种女人,相处久了只能听他的话,他喜欢掌控的感觉。 可宁染第一次看见赵卿楚本人就觉得她并不是宁向琛所想的好掌控的女人,许是和宁向琛相处的时候都是伪装,现在宁向琛倒台了,人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赵卿楚面对她时始终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赵女士,您看看。”虽然知道女人没什么恶意,但宁染说话时总要带着几分谨慎。 赵卿楚没有应答,一个劲玩着手机,倒是她旁边的赵蒋昀为自己母亲的失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那些宁染收集到的宁向琛在宁氏集团所有的掌权文件。 在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彻底脱离宁家,以后也不会参与宁家和宁氏集团任何事,赵蒋昀没有说话,反倒是此前一直像是做局外人的赵卿楚开口了:“宁小姐,我们单独聊聊。” 第133章 无法共情 说完,宁染下意识看向身边坐着的景南暄,男人也同样如此,两人对视不过三秒,景南暄便知道她的意思,站起身声音谦和道:“你们聊。” 赵蒋昀也随后离开了。 还没去过景家庄园之前,宁染一直觉得郁宁别府已经够大了,以至于此时此刻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景南暄和赵蒋昀先后离开的脚步声,直到越行越远,归于平静,对面的女人站起来,向她深鞠了一躬。 不知为何,或许是从未在女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宁染第一反应是扶她起来,长辈不应该对她一个小辈行大礼。 “宁小姐。”赵卿楚顺势抓住她的手,清冷的眼里在此刻充斥着歉意,“就算你不是宁向琛的女儿,我也向你道个歉,以及让我向他的亡妻道歉。” 宁染愣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可能你不知道,我和宁向琛以前是邻居,我们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他曾经说他会娶我……” 看女人苦笑了一下,换成别人或许已经开始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可宁染却清醒地说:“就算他曾经说过会娶你,最后和他结婚的人也不是你,你不应该在他结婚后还和他纠缠在一起。” “我没想和他纠缠在一起!”赵卿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但看见宁染淡淡的表情,她又很快平复下来。 “我上高中那年因父母工作调动,我们一家搬出沪城了,我和宁向琛其实有很多年没见,也没有联系,那天再见面是我和我的朋友来沪城出差,我们在某家饭店撞见了。 我得知他结婚,年少时就对他暗生情愫,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我没想破坏他的家庭,我也祝福他和他的妻子幸福美满,可我们分别回到各自的包厢,吃完饭后再见面,他喝多了,一个人踉踉跄跄往电梯走,我不忍心,把他扶到地下停车场找到他的车,还帮忙找了个代驾,他却突然抱住我……” 听到这里,宁染几乎可以想到后面的内容,果不其然,女人说道:“他说,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都喜欢我,就算我们没有联系,他也一直挂念我……” 女人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能往下说:“是我的错,事实上,我也忘不了他,那天我也喝了一点酒,但不多,可能也有这点成分,我半梦半醒的状态,拥有过他片刻也好,我们发生了关系。 我没想让他负责,我回到了我该回到的城市,他却找上门,到我住的地方与我相拥,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没有结束,而我知道我们之间是错的,他的态度却无法让我说出不要再见面的话,直到我怀孕。” “我怀小昀的时候我的父母才知道我和宁向琛的事,甚至他是有妇之夫,我是小三,我父母当下把我骂了一顿,甚至拽着我要上门给宁向琛的妻子道歉。 当初闹得挺大的,还是宁向琛出面阻止了他们,后来我父母说要和我断绝关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宁向琛便送了一套公寓给我,让我先好好备孕,给我和我父母一段时间冷静,可这一冷静,便是直到今天我们也没办法好好交流。” “他们做的没错。”这些惊人的话题让宁染没有办法再对面前的长辈留情面。 赵卿楚没有反驳,大概是说到她心里去了,她的声音沉了几个度,“我有愧于他的妻子,而我在和他相处久了以后我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其实一旦被他打上标签,你是他的所有物,便激发了他那可怕的掌控欲,他怕我逃,怕我离开他,明明之前说过有多爱我,却要拿我父母,拿小昀来威胁我好好陪伴在他身上,我快精神崩溃了,但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 他现在虽有这样的结局是他的报应,虽然他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妻子已故,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但我还是想向你道歉,可能你曾作为宁向琛的女儿知道我和小昀的存在会替母亲感到委屈……” 赵卿楚低着头,不知是说出自己这些年心里的苦楚导致眼眶有些湿润,她轻拭了一下眼角,宁染却不为所动。 “我知道宁向琛的为人,况且我不是他的女儿,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你不该向我道歉,也不该觉得向我道歉就是已经和他的亡妻道了歉,你永远也对不起她。” 宁染清澈的眼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平静又显得冷淡,一字一句道:“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你明知道他有妻子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恕我无法和你被宁向琛威胁的事共情。” 赵卿楚:“宁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一定还想说,你和赵蒋昀也并不想要宁向琛的财产。” 宁染为自己之前对她没有恶意的想法感到可笑,“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宁向琛只有赵蒋昀这一个儿子,就算他没进牢里,他也不可能长命百岁守着他的公司,他的财产一辈子,虽然我的确替宁向琛的亡妻感到不值,但没办法,人走茶凉。” 是真的会为那个和善的女人感到惋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本该前程似锦,却嫁给宁向琛,放弃了梦想,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就算了,人也永远在冰冷中沉睡。 即便不是女人的家人,但曾经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也会感到难过。 身边有太多太多例子,嘴上说着“喜欢”,甚至是“唯一的爱”,却在看见曾经不能割舍的人出轨,背叛妻子,包括景南暄的母亲,被景兴乾的“一时心动”毁了一辈子。 什么样的感情是真的干净纯粹? 提出这个疑问的瞬间宁染茫然了。 她滚了滚喉咙回过神,不再去看赵卿楚歉意的眼神,“将来宁家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你们手握着宁向琛的财产会有怎样的发展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至于怎么向外界解释是由你们接手宁向琛的财产……” “你们看着办,也可以去警局找宁向琛聊聊。” 第134章 细节 “……” 总算解决了这些事情,宁染走出郁宁别府时顿住脚步,回头看。 这个像牢笼一样禁锢她多年的地方…… 从今往后她真的自由了。 大步离开,宁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找到景南暄的车,是走到副驾驶的位置,窗户敞开,景南暄坐在驾驶位上靠着椅背,魂不守舍地抽着烟,没有注意她的到来。 白色烟雾朦胧他的侧脸,眼睫垂着,五官的轮廓被描绘,男人滚了一下喉咙,喉结滑动,宁染多看了两眼,还是伸手把车门打开。 然而景南暄就像是听到警铃,指尖夹着烟不由一抖,却无处可藏,他回头,对上女孩的眼睛。 “宁染……”景南暄清冷疏离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自在,唤着女孩的名,拿着烟的手往窗外一搭,把烟掐灭了。 “你是不高兴的时候都会抽上一根烟吗?”在景南暄大概要往下说点什么时,宁染抢先问道。 现在细想,其实之前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时景南暄就有好几次如此。 在抽烟这件事上他一直对她有所顾忌。 景南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嗯”了一声。 坐在副驾驶上,就坐在他的身边,宁染看着正前方,也没有下一步动作,默契的,景南暄同样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宁染动了动唇,却是景南暄先开口:“都解决好了?” “嗯,她单独和我聊的,无非就是一些宁向琛过去是如何待她,想找我共情的话。” 怕景南暄以为她会心软,宁染还特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们都是女性,但我还是明辨是非的,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她和我道歉,也想让我代替宁向琛的亡妻原谅她,这听上去很荒谬?我自然不会接受,她要是真心忏悔,她早该在人在世的时候亲自道歉,不是等到现在。” “而我也没有资格替那个可怜的女人原谅伤害她的人。” 景南暄静静地听着,不知是想到什么,思绪逐渐飘远。 或许是想到他的母亲。 那也是个可怜……不,应该可以说,也是个受害者。 景南暄自打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楚,就像把一颗真心完完全全剖出来给她看,因此她看到景南暄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话题不太合适再交流下去,车里又恢复平静,宁染默默往椅背上靠,“你好像一直都有在顾及我的感受。” 景南暄闻言偏头看她,浓如墨的眸深邃动人,他没有应答,似乎在等她往下说。 “我之前有好几次也看见过你拿着烟,但好像因为我在场,你没抽……”宁染迎上他的目光,男人的桃花眼漂亮,却不沾染一丝多情的味道,乱花丛中孑然一身,是冷淡又让人难以靠近的,但现在这么看他,她好像看出他流露出的一点温情,也似乎是仅对她展现。 宁染一时没有挪开视线,就是说话的尾音慢慢变小了,再加上景南暄一直认真听她说话,没有打断的意思,她一时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视有什么东西在点燃。 “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烟不要多抽就行,平时压力大或是不高兴可以适量抽一根缓解。” 宁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这些话时耳根莫名其妙有些烫,还是因为景南暄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说与他有关的事情,沉溺在他明明是清冷的姿态却有一份独属于她的温和。 “但你不喜欢烟味。”景南暄直白道,身子前倾,向她靠近,宁染不由自主攥紧了衣摆,心跳渐快,可下一秒景南暄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要下车,“等我一下,我去丢垃圾。” 宁染神色微怔,待回过神时,景南暄已经回来了。 宁染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刚刚说的话,“不喜欢烟味”。 她的确不大喜欢烟味,相信有不少人也不喜欢,但他是什么时候观察到这一点的? “回家吗?”这时,景南暄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宁染连忙把安全带系上,点点头表示。 发动车子,景南暄还放了轻音乐,宁染看着窗外的景象,莫名其妙又想起赵卿楚的事情。 包括她当时突然的不解。 身边有这么多人的感情经历都是痛苦的,这个世上的真心少之又少,怎样才能找到一份可贵? 宁染无声地叹了口气,昨晚睡眠时间不足,此时此刻的宁静让她眼皮有些沉,困意一来,脑袋还偏向窗外的方向,睡着了。 景南暄默默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 宁染没有起床气,因此被人叫醒时只是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看着周围。 她还在车上,除了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车停在路边划线的停车位上,宁染有些奇怪,但还未说什么,景南暄开口:“这个时间应该也来不及做饭了,在外面吃了再送你回家,不然你的胃受不了。” 宁染自己都忘了还有胃病这事。 以往每次不记得按时吃饭都是开始疼了她才注意,然后是吃药及时救急。 之前好像有几次和景南暄在一起时遇上饭点都是不管在办什么事,先吃饭,除了不像这次说,她的胃受不了。 昨晚他们互相表明心意,却始终没有提及……他们的身份变化。 虽说这应该已经默认他们是恋人关系,但…… 宁染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所以在把安全带解开,看着景南暄把车熄火,也解开了安全带,宁染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女孩鲜少会有的反应,景南暄错愕了一下,看着女孩的眼睛,很快又轻声问道。 明明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宁染却想打退堂鼓,她犹豫不决的,再开口,提的却是之前抽烟的事,“你刚刚说我不喜欢烟味,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胃病这个事,我自己平时都没太注意……” “之前有看见过你闻到烟味皱眉的,胃病……”景南暄说着说着,可能是脑海里同时循环播放着女孩说的话,听出了什么,顿了下,慢慢拉住女孩抓着他胳膊的手。 第135章 不会让你输的 宁染心跳漏了半拍,手被包住,这一次传递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力量,而是两颗心的靠近。 “你之前说过你做过手术,所以你的胃病还是不能忽视的。”景南暄把手指张开,和女孩的手十指相握。 “既然你总是粗心大意不注意身体,那以后就由我来提醒你。”景南暄声音低沉,已经看出了她心里所想,“宁染,你现在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宁染:“我……” “‘我喜欢你’这句话我还可以再说好多遍,但有些事情可能让你误会了,我也误会了。” 明明是牵着手,宁染却觉得脸颊沿着耳根一路到脖子都是烫的,她怔怔地顺着男人的话问:“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景南暄直白道,宁染从未见过他如此炙热的眼神,也不知道他会这么直接。 但她刚觉得羞,景南暄又话锋一转,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失落,“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的一厢情愿。” “不是的……” 宁染闻言下意识就反驳他,然而被景南暄的目光锁住,她又连忙想为自己的奇怪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 但她话还没说完,迎上男人缱绻如银河的目光,被他轻轻一拉,身子前倾,越过中控台和他拉近距离。 男人好看的脸一下在眼中放大,宁染眼里倒映着他,随即是他附身下来,另一手控住她的颈侧,让她抬高下巴,将吻落下。 对于这一个猝不及防,宁染还没来得及闭眼,景南暄的眼睫如鸦羽一样垂落下来,撩拨着她的眼睑。 她红着脸,轻轻闭上眼,只是另一边无处安放的手抓着中控台的边,不由加大了力度。 “……” “女朋友。”看着有些喘气的女孩,景南暄并没有放手,只是和她额头相抵,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织在一起。 扣在女孩颈侧的手沿上,景南暄抚着她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刚刚赵卿楚都和你聊了什么?” 宁染抬起眼睫看了他一下,不知是因为他的问话还是一个吻后的害羞,她很快躲闪了,想起自己在赵卿楚那里搞不清楚的疑惑,如果自己说出来会不会让景南暄觉得,她是在质疑他的感情? 她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见多了身边人的感情经历,她清楚景南暄一直以来对她的付出,她不会怀疑他的做派,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有根刺,难以消除。 本来就是她自身的问题,宁染决定闭口不言,景南暄却手往上,托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说说看,你情绪不太好,我很担心。” 如今他们的关系……都这样了,虽说这么直接会怕她感到不适,但他真的不想让她因这些破事烦扰,他看着,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宁染看着他,晃了晃被他十指相握牢牢困住的手,景南暄明白她的意思,但没料到刚松开就被她凑近过来抱住了。 越过中控台的拥抱,宁染直起身,近乎要离开座位上,这是一个费力的动作,景南暄观察到这一点,环住她的腰将身子放低,让她恢复到熟悉的姿态,默默迁就她突如其来的热情。 宁染一向心细,到了景南暄这里就变成了马大哈,不知道他的用意,一心想着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得了。 “怎么了?”宁染迟迟不开口,景南暄刚想握住她的肩膀,让她起来,宁染却加大了拥抱他的力道。 “你等等。” 宁染声音闷闷的,不由自主想到了景南暄对她的坦白,他们现在是恋人,恋人之间彼此信任,她应该对他敞开心扉才是。 宁染深吸一口气,“赵卿楚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她刚开口告诉我是说她当初做错了事,后来却一直把错归结到宁向琛身上,虽然宁向琛这个人罪大恶极,但赵卿楚也不无辜……” “我只是……”宁染说到这里顿了下,不知等了多久才重新开口,“我只是听到她说了这么多,先不说宁向琛后来的改变,威胁她不让她离开,就说在和她发生关系后的一段时间为她的付出,这显得宁向琛当初不惜一切都要娶到我的……‘母亲’很可笑。” “我当时,就下意识的疑惑,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真心。” 因为拥抱,宁染无法看到景南暄脸上的表情,但说到这句话她还是下意识地要解释:“景南暄,我是相信你的,因为你前……” 一着急差点就把前世的事说了出来,宁染及时改口:“因为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对我挺好的,虽然你有时候冷着一张脸,但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换成之前,宁染可绝对不敢当着景南暄的面说他冷,但现在不同了。 “景南暄,你很好,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人炙热的爱着。”女孩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景南暄心头颤了下,控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 “但经过宁向琛出轨这件事,还有以前曾听说过的,好像除你之外,其实这个世界上,人心难测占多数。” 一时的沉默。 说完这些话宁染总算是轻松了不少,从景南暄的怀抱出来,却又被他拉了回去,吻住了唇。 “我不会让你输的。” 唇齿间,宁染迷迷糊糊只听到这几个字。 不会让你输的。 她相信他,他就不会让她对他下赌注而输。 雨后天晴会出现彩虹,两人能走在一起,对于尝遍这个世界的痛苦,就好像淋过多少场大雨的景南暄而言何尝不是苦尽甘来,拿到了彩虹? …… 暑假结束前,宁染找好了房子,不过和宋恩恩说了一声后惨遭拒绝。 这么多年的交情,想也不用想宋恩恩的用意,担心她无法解决房租的问题。 但她在暑假期间除了给游戏公司配音,还被不少人邀请做室外演出的主持人。 景南暄看在眼里,了解她的性格,也没去阻止她,就是觉得她东跑西跑太劳累,同时他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心有怨气。 ps: 崩溃,最近文里总是出现错别字,我今后一定再三检查再发出来,不影响大家的观感(跪 第136章 恋爱的酸臭味 第137章 周莫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