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贫僧超度成仙》 第1章 小僧法号普度 溪华山, 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脚,只见碎石凌乱,坎坷不平的小道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背着包裹,摇摇晃晃的朝山下走去,边走边哼唱着一首朗朗上口的歌谣: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 就在小和尚兴起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和尚。” 小和尚脚步一顿,扭头看去,只是这一看,神情便不由自主的迷醉下来。 只见不远处,一个妙龄女子俏立,一身罗裙轻纱,身材曼妙有致,眉眼之间不禁流露的一抹春情,令人汹涌澎湃。 就在小和尚愣神的功夫,女子就已经走到了身前,挑逗般的小手拂过小和尚的俏脸。 小和尚似乎没有经历过这般场面,一时间脸色变得通红,胜似天边落下的残阳。 “阿弥陀佛!” “女施主,这···不要···停” “小僧乃是佛门中人,切不可破了色戒。” “呵呵,小和尚,你脸红什么,姐姐难不成还能吃了你不成!” 女子眉眼一笑,半身轻靠在了小和尚的怀中,张嘴在小和尚稚嫩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小和尚,你看姐姐像老虎吗?” 小和尚脸色通红的憋出两个字:“不像。” “那小和尚陪姐姐玩玩吗?” “不不不,小僧是佛···” 话音未落,一道粉红色烟气从女子口中吐出,眨眼间,小和尚怯懦的双眼变得呆滞下来。 “要陪姐姐玩玩吗?。” “好。” “那小和尚可以把你的心交给姐姐吗?” “可以。” “既然答应了,那姐姐就要亲自动手取了哦。” 卖弄春情的俏脸陡然一变,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细嫩的小手瞬间化作锋利的爪子,拂过心口,杀意涌现。 撕裂僧袍,就要入肉的一刻,只见佛光闪烁,直接将女子击飞了出去,化作了半人半妖状,赫然是一只狐妖。 “阿弥陀佛。” “女施主,来玩儿啊!” 只见小和尚一脸的戏谑之色,哪里还有之前的呆滞。 狐妖也不傻,当即知道自己被耍了。 起身就要上前报仇,但念起适才的那道佛光,脚步不由得一滞,眸中掠过一抹忌惮之色,而后银牙一咬: “小和尚,别着急,姐姐会回来找你的哦。” 轻笑一声,化作一缕妖风消散在了山道上。 见狐妖消失,徐子肃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阿弥陀佛,可吓死佛爷了。” 望着狐妖消失的地方,徐子肃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心悸。 “就算你不来,佛爷也要去找你,小浪蹄子,给佛爷等好,佛爷一定要超度你。” 恶狠狠的嘟囔了一句,而后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灰站起了身。 只见僧袍胸口处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衣衫内洁白的皮肤,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纹满了经文,只是经文的颜色却在缓缓的变淡。 徐子肃瞥了一眼,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老和尚纹的经文,竟然有这么大威力,只可惜是一次性的,下次回来,一定要让老和尚再纹一次。” 说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顺手捡起了包裹,继续朝山下走去。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穿越者,而且还是胎穿。 只是刚刚出世,村子就碰到了妖祸,亲眼目睹了父母被一头狰狞的猛虎蚕食殆尽,本以为自己也要命丧虎口,却不料,碰到了老和尚。 用老和尚的话来说, 那就是他无父无母,俗世缘分尽了,合该与佛门有缘。 于是,把他带上了山,取法号:普度。 这一晃就是十五年过去了。 此世与前世的封建王朝相差不多,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这个世界有鬼,有妖,有修士,说起来倒与前世的聊斋有几分相像。 眼下的朝代名为大晋,自晋祖至今已传有五代,共计一百五十年有余,虽说谈不上没落,但也早不如当年的辉煌,再加上景帝暮年,更是乱象横生。 当然,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的目标可是修道长生, 哦不, 应该说是修佛长生。 作为穿越者,很显然没有被幸运女神遗忘, 他激活了一个超度系统金手指,只要超度就会获取奖励。 不说其他的,单说这个金手指和他的职业算是完美符合。 毕竟和尚干的不就是超度的活儿吗 专业已经对口,剩下的就只是熬资历了。 这不,昨日山下传信,说是有人去世,欲请寺中师傅下山超度亡者。 一听这话,他便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活儿,只是没想到中途会碰到一只狐妖,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怕是这九十多斤就撂这儿了。 要知道,能化形的狐妖,最弱也要有先天修为,而他现在只不过缎体而已,十个他来,也不可能是那狐妖的对手。 【境界:缎体、聚气、先天、灵海、玄丹、紫府、化神、炼虚、地仙(陆地神仙)】 以防万一,还是快些下山的好。 念到此,下山的脚步不由的加快了些。 柏山村, 距离溪华山十里有余,也是他此次的目的地。 直到临近午时, 饿的前胸贴后背才抵达了这个小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小十几户人家,稍微一打听便能得知谁家死了人。 走到近前,院门上张贴着白纸,见此就知道没找错门。 “咚咚咚。” 轻叩了三下门,没几息就传来开门声,是一个满面沧桑的妇人。 “阿弥陀佛。” “小僧法号普度,是奉金山寺法明长老之命前来为亡者超度。” 没错, 是金山寺, 而且还有法明长老, 初听之时,他也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西游世界, 奈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小师傅快些里面请。” 那妇人闻言,急忙打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院内陈设十分简单,多是张贴了几张白纸草草了事,棺木看起来也十分粗糙,农家能做到这般,已经实属不易。 “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僧一路劳累,可否讨碗水喝。” “小师傅稍待,奴家这就去给小师傅倒水。” 普度扫了一眼屋内,并未见男丁,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棺木旁怯懦的打量着他。 片刻,妇人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 “多谢女施主。” “小师傅不必客气,斋菜稍后就好。” 将一碗清水饮尽,顿时感觉疲劳尽去,浑身变得舒坦了不少。 ······ 第2章 金刚法体 富贵人家作法事较为繁琐,而且时日悠长,少则日,多则十余日。 但农家做法事就要简单的多,多是诵念两遍经文,草草了事,毕竟付不起银钱,只要尽以孝心便可。 午后, 吃了斋饭,他盘坐在棺木旁诵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这场法事便宣告结束。 在走出农家大门的瞬间,脑海中响起了一道提示声: “超度一名亡魂,奖励功德一点。” 终于又是一点功德进账。 自他成人之后,一共做过八场法事,每次超度的奖励都是一点功德。 而且还在偶然间发现,功德竟然能帮助他修炼。 缎体境需要打开体内的奇经八脉,前七场法事已经助他打开了七条经脉,而今算下来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系统,打通最后一条经脉。” 悄无声息间,最后一条经脉应声而通。 如今体内八脉全通,只要在体内凝聚灵气,就算是真正踏上了修道之路。 十五年,自己终于能一窥传说中的仙道了。 稚嫩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或许是实力进步,也有可能是心情变美,就连脚程也加快不少。 县道之上,一个小和尚悠闲的哼着小曲儿,丝毫没有注意到,数里外正发生着一场杀戮。 官道旁, “呼哧···呼哧···。” 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眉宇之间充斥着煞气的中年男子,正背靠着一颗歪脖子树大口的喘着粗气,密林之中飒飒声不绝于耳。 几息,三名目光凛冽的男子从密林中追了出来。 “褚钺,授首,今日你必死无疑,若是痛快些,我们兄弟也能给你留个全尸。” 三人目光如灼,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重伤垂危的男人,即便如此依然没有贸然上前的勇气。 褚钺,永怀县,梅花帮帮主, 一代枭雄,在永怀县也算是能令小儿止哭的名人,只可惜遇人不淑,遭到了暗算。 “呵,我褚钺今生最大的错事便是看错了人,认了你们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当兄弟。” 男人咬牙切齿,似乎心有不甘。 只是胸口传来的刺痛告知他,他没有多少活头了。 低头的瞬间眸中涌现出几分狠厉和无奈。 若是有下辈子,老子定然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杂碎。 胸口起伏的频率逐渐减少,直至毫无声息,见状,三人警惕的上前探了下鼻息,而后猛然松了口气。 “大哥,死了。” “把头割了。” 三人中为首的大汉眸中闪过一抹凶光,狠厉的开口道。 一人闻言,狞笑的上前径直割下褚钺的人头。 随后将头颅一抛,转身离开了此地。 一刻钟后, 徐子肃好奇的沿着官道上的血迹搜寻至此。 见到尸首分离的尸体后,不由的脸色一白。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了,但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凶残的一幕。 “阿弥陀佛。” 满含慈悲的诵念了一声佛号。 犹豫了半响还是刨了个坑将其草草掩埋。 正准备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盘膝坐下诵念起了【金刚经】。 一遍过后,起身朝土堆行了一礼。 “超度一名亡魂,获得金刚法体,一点功德。” 金刚法体? 爆秘籍了? 徐子肃双眼一亮。 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 金刚法体:佛门肉身法,小成可力压化形妖邪,大成可碾压妖丹大妖,完美可镇紫府。 (ps:金刚法体修炼极难,曾有大僧终生止步小成) 面色一喜, 佛门肉身法,果然不同凡响。 要知道金山寺最强的法严主持,也不过灵海境的修为罢了。 由此可见,金刚法体究竟有多逆天。 至于修炼极难, 有金手指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整理了一下行装,继续回山而去。 经过一个时辰的耽搁,直到明月高悬,他才踏着夜色回到了一座融于黑暗中的古寺门前。 敲响大门, 片刻,一道睡眼朦胧的声音响起:“是何人叩门。” “普贤师兄,是我。” “普度师弟,是你回来了。” 大门被打开一道门缝,伸出一个秃头,在看清他的面貌后,才安心的打开了门。 “师弟,怎滴拖到这等时候。” “启禀师兄,路途遇到了些麻烦,耽搁了一个时辰。” “师弟还是快些去休息,明日再行拜见师父。” “多谢师兄。” 夜色浓郁, 深山古寺,宁静致远。 若是此世没有危险,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 翌日, 早课过后, 徐子肃轻叩响了一道房门, 随后,门内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进来。” “徒儿拜见师父。” “身上的经文被破,可是遇到了祸事?” 老和尚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徐子肃,随后开口问道。 “徒儿下山之时,遇到了一只狐妖,那狐妖已然化形,是个十分美艳的妙龄女子。” 老和尚眸子一亮:“哦?有多漂亮?” 徐子肃:“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老和尚眼里闪过一抹艳羡,而后一脸正色的开口道:“狐妖善魅,勾魂夺魄,噬人夺心,你年纪尚小,把握不住,日后若是再遇到,切记回来禀报为师,降妖除魔乃我佛门之本,为师定当义不容辞。” 听着义正言辞的话,看着一脸正气的脸,若是不知晓定然会被老和尚蒙骗, 实则,这老和尚是个花和尚。 因为他主修的是正宗的欢喜禅。 这也是他至今十五年,一直苦读佛经,而没有修习佛法的原因。概因拜了个师父,修习的却是欢喜禅,这找谁说理去。 虽然他确定自己已经发育好了,但老和尚依旧没有传授他真经的意向。 “若非师傅的佛经,徒儿恐怕早已经遭了那狐妖的毒手,但佛经终究治标不治本,为弟子安危,还请师父赐下佛法。” 如今八脉畅通,只缺少聚气的法门了。 虽然之前也求过几次,但都被老和尚搪塞了过去。 今日,这脸面就不要了, 要不到佛法,佛爷还就不走了, 徐子肃暗暗念道。 “这卷莲花伏魔经是为师特意从主持处为你求来的,你需好自修持,莫要堕了我金山寺的名头。” ??? 欢喜禅呢? ······ 第3章 下山 春去秋来, 溪华山上的桃花开了三次, 而今,徐子肃正值十八,放在前世也算是成年了。 金山寺没什么变化,除了香火略微淡了一些,而原因则是因为景帝身死,诸子夺嫡,朝纲动乱,黎民生苦。 如果一个人连饭都吃不起了,那他只会谋生,而不是前来祭拜金石所着的死物。 在这三年里, 他下山做了无数场法事,除去功德,修为如今已经到了先天,金刚法体距离小成也仅差一步之遥。 眼下天下大乱,正是他普渡众生的最好时机。 翌日, 天色刚刚亮, 早课尚未开始, 徐子肃叩响的一间禅房的大门, “弟子普度求见师尊。” 禅房内安静如初, 徐子肃再次开口, 然而,依旧如此。 怀着疑惑的神情推开禅房大门,只见禅房内哪里还有人影在,唯有长案上放着一封书写好的留信。 好奇的拿起留信查看起来, 片刻后,神色不由变得怪异起来, 老和尚竟然先他一步偷偷溜下了山。 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主持的禅房走去。 日头东升,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手持钵盂朝山道下走去。 这钵盂正是主持赐下用来讨饭的,身为和尚总不能连吃饭的家伙也没有。 当然,除了讨饭,这钵盂还是一件不弱的佛门法器,用来降妖也是一等一的利器。 这条山道他走了无数次,然而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心情愉悦。 清风徐来,小僧志在天下。 ······ 距离溪华山最近的一座县城名叫永怀县,永怀县隶属松涧府,在松涧八县中排名不算靠前。 正午时分, 日头高悬, 一个手持钵盂的小和尚走进了永怀县, 望着熙熙攘攘的县道,小和尚似乎从来不曾见过一般,目光中满是好奇。 而小和尚懵懂天真的样子也落入了有心之人的眼睛。 尤其是手中托着的钵盂,一看便能卖个好价钱。 当然,这是后话,且先不提。 好运来客栈, 徐子肃驻足在一家客栈前,抬头朝匾额看去,烫金的匾额上书写着五个大字。而后伸出头朝客栈内望去,只见大堂中只有寥寥食客正在用餐。 再看对面,吃饭、行酒、交谈声不绝于耳,可谓是热闹非凡。 鸿运酒楼,端是好名字一个。 “小师傅,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正在徐子肃愣神的功夫,从客栈中跑出一个小厮开口问道。 “小僧吃饭。” “小师傅快些里面请。” 小厮满脸微笑的便把他朝内堂迎去。 “阿弥陀佛,施主店内食客寥寥无几,想来是味道差些,小僧还是去对面吃。” 说着也不理会那小厮的惊愕,便朝对面酒楼走去。 待小厮反应过来,徐子肃已经快要走到对门。 “哎,小师傅你···” 小厮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面壮硕的大汉恶狠狠瞪了一眼,随即惊恐的跑进了客栈。 “小师傅,里面请。” 在徐子肃近前后,那大汉瞬间换了一副脸色,恭笑的将他迎了进去。 在踏进门槛后,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宜差距的冷笑。 陌生面孔,又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环境,菜品,服务,不得不说都是一等一的, 怪不得这酒楼的生意会这么好。 酒足饭饱之后,徐子肃朝柜台前的小厮招了招手。 “小二,结账。” 在下山之前,他特意去了趟大雄宝殿,在功德箱内拿了五两碎银子,想来主持师伯应该发现不了。 远在溪华山讲经的主持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 “客官,诚惠一百两银子。” 正要从僧袍内掏钱的徐子肃闻言不由的一愣。 “多少?” “小师傅,一百两银子。” “你这是黑店?” “小师傅莫要乱说,小店大白天开门做生意,何来的黑店一说。” “那你告诉小僧,这一百两银子小僧是怎么花的?” “小师傅这菜确实是一两银子,但是这酒水吗?九十九两。” 徐子肃不由翻了个白眼,你这水是金水还是银水?竟然这么值钱? 好家伙,大白天就敢敲诈勒索,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后台了。 佛爷反骨铮铮,还真就跟你杠上了。 “阿弥陀佛,” “施主,小僧身上没钱,要命也不给。” “这么说,你这和尚是想吃霸王餐吗?呵呵,在这永怀县敢来我鸿运酒楼吃霸王餐的,你是第二个。” 那小厮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从后堂窜出数个大汉,个个膀大腰圆,满脸凶相,手中拿着菜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小和尚,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要钱?还是要命?” “阿弥陀佛,” “施主,就是给小僧十次机会,小僧也拿不出钱来。” “既然如此,拖后院。” 小厮冷冷一笑。 几名大汉闻言,抓起徐子肃朝后院拖去。 面对这一幕,酒楼中的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各自低着头,该干嘛干嘛。 无他,只因为这酒楼乃是梅花帮的产业。 梅花帮在永怀县可谓是手眼通天,而且手下打手无数,即便是面对豪门士绅也丝毫不做顾及。 虽然民愤人怨,但也无可奈可, 也只能听之任之。 后院, 几名大汉托起直接将他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呵呵,敢来我鸿运酒楼吃霸王餐,你这小和尚当真是好胆子,且安静的待在这儿反省。” 几名大汉冷笑连连的讥讽道。 面对这一切,徐子肃也只是一笑而过,丝毫没有反驳。 十八年的修身养性,诵念佛经,心境早已非凡,又岂是这几名地痞无赖可以动摇的。 “小和尚。” 嗯? 徐子肃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个大水缸,缸中被灌满了水,露出了一个白面人头。 “施主可是在唤小僧?” “这里只有咱们二人,不是唤你又是唤谁?” “也是。” “小和尚,你是怎么触怒了他们被抓进来的?” “小僧只是吃了一顿饭,那位施主便要一百两银子,这小僧哪里拿的出来,之后便如施主所见被捆缚在了这里。” “唉,真是苦也,落到这群恶徒手中,也不知会是什么下场,真是老天无眼啊。” ······ 第4章 白面书生 “那施主又是如何被抓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小生本家姓陈,名奕,字云乔,是这永怀县学的学子,虽然家中贫困,但也勉强度日。只可惜好景不长,家母久病卧床终于在月前与世长辞。为了安葬老母亲,不得已向梅花赌坊借了高利贷,因迟迟还不上债务,便被那群恶徒囚禁在了这里。” 徐子肃闻言点了点头。 “施主,那这梅花赌坊又是什么来历?竟然敢私自囚禁黎民,莫不怕衙门追究吗?” “小师傅有所不知,这梅花赌坊乃是我永怀县最大的帮派梅花帮的产业,梅花帮平日里为非作歹,欺压良民不说,还在县内开设赌坊,立牌青楼,使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着是可恶的很啊。” “衙门不管吗?” “呵呵,官匪勾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平日里梅花帮可没少上交银两,县爷看在这白花花的银子上,又岂会为难梅花帮。” 徐子肃皱眉望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黎民生苦,仅仅一县之地就是如此,那整个大晋又会烂到何种程度。 不过,如此倒也正合他意, 我辈僧众,当超度世人,给这个黑暗的世界缔造一线光明。 那就先从这个书生开始。 徐子肃的目光落到泡在水缸中的白面书生身上。 “施主可曾后悔?” “恩?小师傅是在问我吗?” “此处只有咱们二人,小僧当然是在问施主。” “后悔什么?” 书生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随后开口问道。 看着书生茫然的脸庞,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施主不知,那小僧就为施主提个醒,施主是因何溺死在这大缸中的,可还记得?” 没错,眼下这书生早就死了,如今留在水缸里的也不过是他的魂魄罢了。 听到徐子肃的话,那书生不由的一怔,而后脸上便浮现出无比的惊恐,只是随着时间的消逝,惊恐逐渐演变成狰狞,一缕缕黑气遍布面门,加上惨白的脸色,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看到这般模样,徐子肃脸上才露出一抹微笑。 “看来施主是将一切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那小僧再问施主,可曾后悔?” 听到徐子肃的问话,那张狰狞的白面陡然变的激动起来,最后更是埋头痛哭起来。 “小师傅,后悔,小生悔之晚矣。” 看着水缸中痛苦流涕的书生,徐子肃脸上没有半点儿怜悯。 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半年前他也曾下过一次山,那次正是来永怀县替一家亡者超度。 只是,在客栈之中吃饭时,他听到过一段故事:永怀陈氏,本是县内绅豪,在一次外出经商时,遭遇不测,家中留下一妇和一个懵懂学子,难撑家业,自此家道中落。 陈家虽然没落,但是陈家妇人却一心想要那个懵懂学子高中,光耀门楣,终日操劳过度,最后依旧没有逃脱疾病缠身的后果。 此后,本该埋头孜孜不倦的书生不得不出家门为母亲治病求药。 甚至,不惜借下了高利贷。 如果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也不失为一个孝子的典故。 只可惜,还有后半段: 那个书生最终为了求钱,选择进入了赌坊,最后非但没有赢下救母的钱,反而变成了一个嗜赌成性的赌徒,更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虽然,当时的他故事也只听到了这儿, 但看现在这书生的模样,后果自然也不用多说。 本来是个拼搏奋斗的学子,却棋差一招沦为了赌鬼,造化弄人。 “阿弥陀佛。” “小僧愿送施主最后一程,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多谢小师傅,小生也该到十八层地狱赎罪了。” 有些人在做了错事之后,总是选择性的逃避,而这书生在死后选择遗忘,大抵也是想逃避现实,毕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接受。 除非真的是一点儿良心也没有。 伴随着徐子肃诵念地藏本愿经,陈奕也逐渐消失在了水缸之中。 【超度一名亡魂,奖励功德一点,四书五经精通。】 四书五经? 难不成让我一个和尚去赶考? 还是算了! 一夜过去, 清晨, 一名脸上满是横肉的凶厉汉子带着昨日绑他的几名大汉走了进来。 “豹哥,就是这小和尚,想吃白食儿还不给钱。” 被称豹哥的人在打量了他半刻,眉头不由的皱起。 “小和尚,你是哪座庙的和尚?” “小僧金山寺法明长老之徒普度见过列位施主。” 金山寺, 法明, 在徐子肃吐出这几个字后,只见以豹哥为首的几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对劲儿起来。 “好小子,竟然是金山寺的高徒,既然如此,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那位豹哥冷冷一笑,朝手下一挥手。 取过来一根不知什么制成的皮鞭。 “你师傅法明非但在我鸿运酒楼吃白食儿,还在我风月楼风流一夜,小和尚这钱谁来陪?” 徐子肃:······ 嘴角微微抽搐,暗骂一声。 这老和尚,有这么坑徒弟的吗? 唉! 不过,这生活作风倒是极像他能办出来的。 “阿弥陀佛。” “施主,小僧已经说了,钱,小僧是一分也没有,至于我师尊欠下的债,还是让他自己还。” “没有?” “呵呵,那就别怪老子了,若不是你师父跑的快,说不得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给老子打。” 看着散发着寒光的皮鞭,徐子肃眉头微皱,这要是打身上,说不得要破上一层皮,虽然他不怕,但也不能任人宰割。 “施主,小僧奉劝施主一句,日后还是多行善事的好,再行作恶,说不得要遭报应。” “报应?” “呵呵,真是笑话!” 听到徐子肃的话,一旁的几名大汉同时露出莫名的笑意。 “小和尚,老子告诉你,在这永怀县,老子就是报应。” 说着狰狞的一笑,手中的皮鞭就要朝徐子肃身上抽去。 “阿弥陀佛。” “施主,小僧可没有不良嗜好。” “还有,小僧的老子已经去世多年了。” 说着,在一众大汉惊骇的目光中,捆缚的绳子寸寸崩断,那和尚脸上也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微笑。 ······ 第5章 物理超度 只是眨眼功夫,皮鞭就已经从其手上消失。 踏出一步走到近前,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宛如仙人抚顶般扣在了那个被称做豹哥的头上。 随后,人毫无反抗之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双目圆睁,却是失去了意识。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杀人,许是见惯了太多死人,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感觉,相当平淡。 我的心理有问题吗? 还是说,我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徐子肃皱眉暗暗思索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自己没有觉察到一点儿问题,再说了,他杀的人也都是该杀的, 最起码,心里没有一点儿负担。 正如那书生说的,梅花帮作恶多端,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气。 梅花帮的主事人是三兄弟,程龙、程虎、程豹。 而他刚才杀的正是程氏兄弟中的程豹。 说起来也算是为民除害。 正当他在安慰自己的时候,脑海中却传来了一道提醒声。 【超度一个人类,奖励功德一点】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神色怪异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所以,这算是物理超度了? 这超度系统的判定似乎有点儿东西。 不过,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徐子肃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一旁的几名大汉身上。 “诸位施主。” “啊~”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迫的,我们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还请大师饶我们一命。” 几个大汉慌乱的跪倒在地,猛磕起头来,生怕徐子肃给他们也来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滴般垂落,眸中的惊恐之色难掩而喻。 “呵呵,诸位施主快快请起,只要有悔改之心即可,小僧也绝非嗜杀之人。” “还请大师放心,我等一定安分守己,多行善事。” 几人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回了一句。 “好,几位施主能有这等觉悟,日后定然可以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西天? 听到这两个字,几人再次浑身一颤。 “小僧有一事想询问几位施主,不知能否相告?” 几人急忙开口:“大师请问,我等但有所知,绝无不言。” “好,不知程龙与程虎两位施主现在何处?” “大师,程龙在梅花赌坊,程虎在风月楼,而程豹则留守在鸿运客栈。” 地上已经躺着一具尸体,面对这个笑里藏刀的小和尚,他们即便是有心说谎,也没有这个胆子,所以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当然,其中不无把程家兄弟全部弄死的心理,毕竟只要程家兄弟一死,他们依旧是安全的。 而且日后说不得真的可以做一个好人。 “小僧多谢几位施主,望几位施主日后好自为之。” 直到徐子肃离开酒楼,他们才逐渐从恐惧中反应过来,浑身的衣衫早已经被冷汗侵湿,宛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再不做一件恶事。 一日之计在于晨, 清晨最是明目,头脑清醒, 日头刚刚升起,县学中已经传来阵阵读书声。 路过之时,徐子肃好奇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毕竟他自小在山上长大,还真没有上过学。 识文断字,也都是老和尚教的, 不过,不得不说,在培育弟子方面,老和尚还是挺尽职尽责的。 令他失望的是,虽然县学大门敞开,但是里面却被一扇立碑阻挡了视线。 他也没有纠结,径直离开了。 自古迫害人家庭者,唯赌毒二字。 毒尚还好说,在这个世界并不突出,但是赌,就尤为明显了。 只要赌上瘾,那就表示这个人即将踏进无边炼狱。 家庭,亲人都将一无所有。 有些人明知道十赌九输,十赌九诈,却依旧抵挡不住那一抹快感和自己的侥幸心理。 作为梅花帮的卷钱产业,梅花赌坊大清早的就开了门, 而且门内热闹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门外还逗留着几个恋恋不舍,不愿离去的赌君子。 大多是中年汉子, 当然,也不乏一两个年轻的书生。 “让开,让开,都给小爷让开。” “呦呵,这是哪里来的和尚,怎么也想玩儿两把吗?” 正当他想要进去之时,一道嚣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在赌坊门前逗留的人驱赶到了一边,而被赶的人,无不惊慌失措的跑到一边,丝毫不敢忤逆。 转过身子,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少年,身侧还跟着两个下人。 一脸的嚣张和不羁。 在看到他后,更是开口调笑。 “小僧金山寺普度见过施主。” 金山寺? 那少年面色一滞,随后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徐子肃。 “常听我父亲提起金山寺内的和尚都是有德高僧,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啊。” “小和尚,莫要堕了金山寺的名头,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 “多谢施主提醒。” 说着也不理会,直接绕过他走了进去。 “躲开些,让小爷也来一把。” “大,大,大···” “小,小,小···” 纨绔公子,却有善心良性,有趣,有趣! 徐子肃微微一笑,当即走了进去。 赌坊内声音嘈杂,味道也些难闻,说是乌烟瘴气也不为过。 但玩儿的人却依旧如此的多。 徐子肃凑上前,打量了片刻,随即将从功德箱里拿来的五两银子押到了赌桌上画写的小字上。 “恩?和尚也来赌博吗?” “管他呢,人家有钱,你管的事儿克多了。” “就是,就是,快下押。” “老子这次押大,就不信不中一次。” “跟大。” “押小。” ······ 在门口相遇的少年皱眉瞥了一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后,把一锭银子放到了小上。 “开盅!” “大,大,大···” “小,小,小···” 随着震耳欲聋声,骰盅掀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三个骰子,点数分别是:三、二、一。 “123开小。” “艹。” “淦。” “老子中了,哈哈哈。” “中了,中了···” 有人暗恼后悔,有人喜上眉梢。 当然,这在赌桌上再常见不过。 徐子肃微微一笑,拿过自己连本带赢的十五两银子。 ······ 第6章 到底是谁救谁 一赔二,小赚一笔。 门口相遇的少年看着徐子肃揽过银子,目光闪烁道:“小和尚,端是好运气。” “施主,彼此,彼此。” “小和尚,小爷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快些离开。” “小僧尚未尽兴,再来两把,就两把。” 听到徐子肃的话,那少年不由的笑了:“小和尚,你两把真的可以收住?” 像他这般人,他见的多了,刚开始都说只玩儿两把,但是那次不是把兜里的钱输的空空如也,才选择罢休。 赌徒便是这般由来。 见徐子肃拿起钱再次朝赌桌上扔去,他便知道,有些人劝不住。 而后,也不再劝,自顾自的玩儿了起来。 徐子肃将手中的赢来的十五两银子再次押到了‘小’字上。 “大,” “小,” “买定离手,马上开盅了。” “开!” “三、二、一,小。” 又是一阵轰鸣声响起,哀怨的哀怨,激动的激动。 一赔三,又是六十两。 徐子肃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 荷官看着徐子肃身前的银子眉头微皱,最后还是无动于衷。 “下一局,买定离手了。” “小,” “大,” ··· 有不少人却是纹丝未动,目光隐隐的落到徐子肃身上。 两次都押中了,绝非巧合, 所以,或许可以跟一手。 一旁的赌徒目光闪烁,迟迟没有下手。 终于,在徐子肃有所动作之后,才眸子一亮,跟了上去。 还是小, 而且这次是六十两。 做荷官的汉子嘴角不易察觉的瞥过一抹微笑。 而后大声开口:“买定离手,开盅。” “五···” 刚喊了一个五字,面色不禁大变,只见骰盅之中赫然又是‘三、二、一’小。 面色僵硬,嘴角抽搐, 这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动用了手段的, 是那和尚! 目光死死的盯着徐子肃,却并没有喊出‘出千’两个字。 毕竟,赌坊的手段也不见得有多光明。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一定是个高手。 而且自己可能不是对手。 眉头皱起,目光隐隐的瞥向不远处,只见是一个瘦小的汉子,坐在椅子上,两脚翘到桌上,手中拿着一柄小刀剃着指甲,身旁是数名大汉,凛冽的目光扫视着赌坊内的所有人。 在荷官看过来的时候,身旁的一名小弟十分意会的点了点头,凑到那坐着的汉子耳边窃窃私语起来,随后指了指徐子肃所在的赌桌。 闻言,那精瘦汉子冷冷一笑起身走了过来。 “买定离手了。” 而徐子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诡异,依旧将面前的银钱推到了‘小’字上。 而这次足足三百六十两,一赔五。 如果依旧赢了,那将是两千一百六十两。 与上一次相反的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敢跟。 整个桌面上十分干净,只有空荡荡的三百六十两银子。 而且这张桌子不知何时也变的寂静无声。 “施主,可能开盅?” 徐子肃抬起头微笑的朝荷官问道。 荷官朝桌旁那精瘦的男子看了一眼,那男子轻轻点头。 得到示意之后,颤抖的手缓缓抬起骰盅, 不出所料, 赫然是‘三、二、一’小。 “呵呵,小和尚,真是好手段啊。” 精瘦汉子不禁露出一抹微笑,看着徐子肃夸耀道。 “施主谬赞,不知可否给小僧兑换银钱?” 那精瘦汉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朝四周的赌徒冷冷的瞥了一眼,而后寒声道:“今日赌坊处理私事,暂停营业,诸位请。” 话音刚落, 仅仅几个呼吸,满是人的赌坊就变得空荡下来。 令他意外的是,在门口相遇的青年却留了下来。 而那精瘦的汉子在看见那青年后,眉头也不由的皱了起来。 “未曾想公子也在,小的见过公子。” “程大哥不必多礼。” “不知公子在此逗留是?” “程大哥也知道,我母亲素来信佛,每日更是在佛堂诵经礼佛,今天若是遇不见还好,既然遇见了,还请程大哥放这小和尚一次,这一百两银子,算是黄某替小和尚赔罪了。” “公子折煞小人了,既然公子开口,这小和尚公子领走就是,这银钱公子还是收起来,小的万万不敢收。”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程大哥了。” 说着那青年拉起徐子肃就走出了赌坊。 看着两人走出赌坊,程龙冷冷一笑。 “大哥,就这么放过那小和尚吗?” “你懂什么?这黄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查清这小和尚的住所,今夜动手。” “是,大哥。” ······ 随着那青年走出赌坊,徐子肃悠悠一叹。 那青年看着叹气的徐子肃,以为他是可惜那银钱,不由的开口讲道:“呵呵,小和尚,银钱虽好,但也得有命拿才是。那程家兄弟是这永怀县最大的帮派梅花帮之首,若是我不救你,此刻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小僧乃是世外之人,又如何会在乎那点儿银钱。” “那小师傅叹什么气?” “小僧在感叹,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竟然还有人能救他一命,许是曾经也做过善事,只希望他能珍惜这次机会,而不是再行恶事。” 只是,那可能吗? 黄修文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和尚,突然有些迷茫。 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一命,怎么会是救了程龙一命呢? 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施主日后还是少来赌坊的好。” 说完徐子肃转身就走。 佛门讲究缘法,既然有人救他,那就让他再多活一段时间。 “少爷,这小和尚真是无礼,你明明救了他一命,竟然连声谢谢也不愿说一声。” “行了,回府。” 随后,三人消失在了街头。 好运来客栈, 徐子肃来这儿开了一间房,在他进门的时候,对面鸿运酒楼十分热闹,显然是有人发现了程豹的尸体,而对此,他也从未想过隐藏。 不过,程豹一死,这永怀县是有人高兴,有人愁。 县衙, 身为永怀县爷的黄元道正威坐在堂上皱眉看着堂下的尸体, 说实话,程豹的死,他十分高兴。 但是,程豹的死无疑会给永怀县带来一场血雨腥风,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只因为他还有两个哥哥,程龙和程虎,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身为一地父母官,竟然被一个辖内帮派所桎梏,想想也是可笑,可又能如何呢? ······ 第7章 县爷黄元道 梅花帮手下聚集着一众泼皮无赖,这些人比他县衙的衙役都要多,而且产业更是遍布整个永怀县,势力之大难以估计,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难摘的毒瘤。 现在即便是有心剪除,也没有那个实力,毕竟让这些衙役巡街抓些小偷小摸还行,卖命的话,没有人会干。 如果不是梅花帮还忌惮着朝廷,恐怕连他这个县爷也不会鸟。 “大人,此事?” 一旁的老主簿神情担忧的开口问道。 还未待黄元道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随即县衙大门出现数十名大汉,为首的正是赌坊内的精瘦汉子和一名壮硕的黑脸大汉。 只见两人脸上满是怒火,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县爷,直接率人闯进了县衙,而一旁的衙役畏畏缩缩的无人敢上前阻拦。 进入县衙之后,两人便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三弟!” 脸上浮现一抹悲伤。 三人自小相依为命,虽然行事狠辣,但是对自己人还是十分有感情的。 片刻后, 两人起身,眸子中多了几分杀意,随后恭敬的朝堂上的黄元道行了一礼: “还请大人恕罪,我们兄弟三人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得知三弟惨死,失了态,这才误闯了公堂。” “无妨,三位情深意切,有此失态也属正常。” “多谢大人谅解。” “这尸身我兄弟二人准备取回好生安葬,还请大人应允。” “当然可以,两位自便,自便。” “多谢大人。” 说完当着黄元道的面儿,摔人将尸体抬了出去。 面对这一切,黄元道面上依旧微笑连连。 只是,在梅花帮的人离去后,黄元道的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来。 擅闯公堂, 私自带走还未验尸的尸体, 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冠上谋反的名头,将梅花帮彻底铲除。 但是,他除了愤怒,没有一点儿办法。 朝廷如今动乱不安,即便他上报府衙,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搭理他,至于派兵,更是不可能的事儿,毕竟眼前这个特殊时期,谁也不想惹上一身骚。 望着低垂头,一群懦弱的衙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退堂!” 当即一拂衣袖转身去了后堂。 “老爷,你回来了。” 刚回后堂只见一个妇人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过来。 “夫人,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就好了,你又何必亲力为之。” “茶是小桃泡的,修文刚回来,我让小桃去服侍修文更衣了。” 端着茶盏的黄元道在听到修文两个字,脸色顿时变的阴沉了下来。 “这逆子又出去赌博了?” “老爷,修文尚小,就让他出去玩闹一番。” “哼,都已经年过二十有三,老夫像他这般大时,早已经是个举人了。” “呵呵,现在不依旧是个县官。” 黄元道脸色一红。 “夫人!” “好了,快些喝茶。” “唉,夫人莫要惯坏了这逆子。” “老爷,修文比你想象的要懂事的多,你且放心。” 自古多慈母严父,见如此模样,他也不好多说,只能暗暗的喝起了茶。 片刻后,一道身着儒袍,风度翩翩的青年走了过来。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哼。” 黄元道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那妇人见状,上前扶起黄修文。 “孩儿别与你父亲一般见识,他就是这牛脾气。” “孩儿省得。” 黄修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黄元道,自知父亲在气头上,也没有再去触这个眉头。 “母亲可知孩儿今日上街发生了什么?” “哦,可是发生了什么趣事儿?” “孩儿今日上街见到了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自称是金山寺的。” “金山寺的高僧,孩儿可曾施礼还报。” 黄修文摇了摇头。 “母亲有所不知,那小和尚竟然钟爱赌博,若不是孩儿搭救,怕是已经落到那梅花帮的手里了。” 那妇人眉头微微皱起。 “孩儿莫不是看错了?金山寺都是有德高僧,怎么会去赌坊那等恶地。” “孩儿也不得而知,不过那小和尚确实说是金山寺的,自称法号:普度。” 听到普度两个字,那妇人不由的一愣,而坐着的黄元道更是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放到桌上,面色铁青的起身:“逆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看着愤怒的父亲,黄修文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妇人。 那妇人暗叹一声:“孩儿日后切莫乱说,那普度小师傅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高徒,在永怀县名声极好,曾不计数次下山只为亡者超度。” 恩? 如此吗? 只是,那小和尚确实是在赌坊不假啊。 黄修文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妇人拉住了手,轻声道:“下去读,莫要再惹你父亲生气。” 黄修文朝两人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老爷,和孩儿计较什么,许是哪里来的游方和尚坏了名声,待明日再说。” 黄元道重新坐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妾身观老爷今日面色很差,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 “唉,今日鸿运客栈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妇人闻言,眉头再次蹙起:“可是那梅花帮的手笔?” “若是梅花帮的手笔也就好了,只是,唉~” ······ 不理会县衙的愁绪, 赌坊之内,数十名凶煞的汉子不安的站立,望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暴风雨的前奏。 程豹,梅花帮三帮主,如今却被人杀害在了自家地盘,真是奇耻大辱,也是对梅花帮的挑衅。 “今日当值客栈的人呢?” 面对程龙的问话,身旁一个大汉翁声道:“大哥,当值的是王五兄弟几个,有人看见他们已经出城去了。” 程虎冷冷一笑:“呵呵,我兄弟死了,他们竟然敢逃。” 说着就站起身。 “坐下!” “大哥。” “我让你坐下。” 面对冷厉的程龙,程虎心有不甘的坐了下来。 “那几个杂碎日后再处理,眼下我需要知道此事是谁下的手,清查昨日入店的人,给我一个个盘问。” “是,大哥。” 身侧的大汉闻言走了出去。 程龙目光冷厉,充斥着寒意。 自三年前,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永怀县对他梅花帮出手。 ······ 第8章 小和尚逛青楼 夕阳西落, 红霞满天, 残阳似血, 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进赌坊,赌坊内异常的沉静。 “大哥,有消息了。” “说。” 昨日有一个小和尚吃白食被人扣押在了后院,今早豹哥得到消息率人前去处理,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清晨有人看到那小和尚毫发无损的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小和尚! 程龙眸子闪烁,脑海中浮现出今日上午出现在赌坊内的小和尚,脸上的寒意更甚。 看来是针对他们三兄弟来的。 黄修文,黄元道,希望与你们父子俩没有关系,否则老子不介意落草为寇。 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那小和尚在哪儿落脚?” “好运来客栈。” “今晚三更动手。” “是。” 好运来客栈, 徐子肃慢悠悠的吃着东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待天色渐暗,才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 双脚刚刚踏出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道呼声: “小师傅。” “施主有事儿?” “小师傅,天黑了,还是莫要出门的好,外面可不安全。” “多谢施主提醒,小僧省的。” 见自己提醒无用,也没有再开口。 “小师傅,可用给你留门?” “不必了,小僧今夜不回。” “好,小师傅注意安全。” 徐子肃微笑的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风月楼, 楼随其名,当是舞弄风月之事,也是这永怀县唯一的一座青楼。 当徐子肃走到青楼门前,依稀可见从黑暗的巷子中钻出几名嫖客悄悄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其中不无身着儒袍的书生。 文人最是风流骚客,果然不做假。 徐子肃走上前,正好与一名书生碰到了一起, 书生诧异的看了徐子肃一眼,好奇的打趣道:“和尚也来逛窑子吗?” “施主此言差矣,小僧是为普渡众生而来。” “哈哈哈,小和尚,这风月楼中可没有你要度的人。” “花花世界迷人眼,世间多是懵懂客。留恋红粉骷髅,这楼中可满是小僧要度的人,施主怎么说无人可度呢?” “舌绽莲花,小生说不过你。” “不过,食色性也,君子本色,乃是人之常情,小和尚你不懂个中滋味,还是赶快离开。” 说完,那书生率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翠姑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快让公子我摸摸。” “啧啧啧,这馒头又大了。” “公子又取笑奴家。” “哈哈哈,快些上楼,让公子好生观摩一下。” 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徐子肃不禁莞尔一笑,而后也推开门走了进去。 “咦?好清秀的小和尚,小和尚你也要玩儿吗?” 一个年纪颇大的妇人妖娆的走了过来,脸上的脂粉似是墙腻子一般,手帕扇过,伴随着一股异常刺鼻的香气袭来,使得徐子肃不由的眉头一皱。嬉笑的审视了一番,才不由打趣道。 “阿弥陀佛,小僧普度见过施主。” “小和尚,既然进了咱风月楼还是放开些好,” “姑娘们,谁愿意伺候这位小和尚一夜风流。” 话音落下,几名不堪入目的女子走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望着眼前这群残花败柳,徐子肃不由的嘴角抽搐。 就这? 就拿这个诱惑和尚? 心中不禁有几分好笑。 若是前世街头小巷都是这种货色,怕是很难挣得到钱。 虽然自己是来找事儿的,但也不能污了双眼。 “阿弥陀佛,施主,可还有上等之姿?” 恩? 老鸨闻言,不由的一愣,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子肃,她这些姑娘不说数一数二,但最起码在这永怀县也算是十分解渴的,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和尚嫌弃了。 她哪里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和尚可是见多识广之辈,别说这等货色,就是号称五千年难得一见的美女,他也见过。 以超前的目光来看,这座青楼确实有些敷衍人了。 “有是有,只不过这银钱吗,怕要贵上一些了?” “无妨,先打眼看看。” 反正佛爷也没打算付钱。 老鸨面色一喜,随后朝一旁的大汉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儿几人带着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说不上多好看,但比之刚才确实要强上不少,而且这姑娘眉宇之间凝结,看起来多半还是一个处子之身。 将处子之身留在青楼之中,非是无奈即是所迫,想来应该是个被胁迫的良家妇女。 “小和尚,看这位如何?” “尚可!” “那就她如何?” “也好。” “奴家事先说好,这女子有些刚烈,若是出了事儿,我风月楼可概不负责。” 说完将那姑娘推了过来。 “好好服侍小和尚,若是有所怠慢,妈妈可饶不了你。” 柔中带刺的声音,落入小姑娘耳中,让其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看样子在这青楼中没少吃苦头。 能在梅花帮的青楼当老鸨,哪里会是个简单货色。 “客人,楼上请。” 正在两人上楼的时候,两道身影带着一众大汉推门走了进来。 老鸨见到来人,眸中惧色一闪而逝。 而后露出一抹谄笑:“龙哥,虎哥,你们来了。” 程龙没有理会,目光却留在了楼梯口的一抹僧袍背影上。 “适才可是来了一个小和尚?” 老鸨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冷笑一声,淡淡的瞥了一眼楼上。 “今日不营业,将所有人都赶出去,那个小和尚除外,还有,今夜的任务取消,把兄弟们都喊来风月楼。” 你再厉害,难不成还能双拳敌过四手不成? 老鸨见状忙应了下来,而后派人将青楼内留宿的客人一一撵了出来。 来的早的,或许已经策马杨帆,来的迟的,才刚刚褪去衣衫,自然是怨言颇深。 但是面对梅花帮的一众大汉,也只能乖乖闭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而此刻, 楼上厢房,红烛粉纱,气氛妖艳。 十分的旖旎,让人不由的想入非非。 若是换个翩翩君子和美娇娘自然会是一段风流骚客的美谈。 但是此刻却是一个光头小和尚和一个邻家小妹,怎么看怎么别扭。 ······ 第9章 施主,请矜持 两人进了厢房,似乎都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相视一眼,顿觉尴尬。 而后沉闷的坐了下来。 小姑娘脸上本来还浮现着一抹伤感的,但是随着频频看向小和尚,竟然多了几分娇羞。 果然,颜狗在哪里都有。 徐子肃目光闪烁,将外面的声音尽收耳底,实则在他们上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门外来了人。 不过,正好一次性解决,也省得麻烦。 红烛闪烁,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身子竟然产生了几分燥热。 以他的修为无论是在寒冬腊月,还是三伏天,都不会有丝毫感觉,如今也只是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而已,怎么会感到燥热呢? 目光瞥过厢房,除了摆设和气氛略有些旖旎,其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再看那小姑娘,脸色通红一片,额头上已经冒出丝丝香汗, 似乎还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暗道一声不对劲儿, 而后闭上双眼,法力流转全身,一丝粉色药力逐渐被排除体外。 踏马的竟然是春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自己自从进来之后,不曾动过屋内的一茶一盏。 所以不是从口中所入,那就是空气了。 徐子肃猛地看向红烛,除了有股蜡油味外,还伴有一股奇特的异香。 没跑了, 问题出在这红烛上, 他第一次来,青楼不至于算计他,或者说,来不及算计他。 所以,这是标配吗? 淦, 青楼之中燃放春药助情, 有毛病吗? 貌似没毛病,但怎么就这么离谱呢! 徐子肃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红烛吹灭。 本是好意, 却不想办了坏事。 只见几息后,怀中就坐了一个轻喘的少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夜值千金! 如果他不是和尚,这送上门的便宜指定就占了,但奈何,他是一个和尚。 “阿弥陀佛,” “施主,请矜持。” 刚想把小姑娘推出怀中,却遭遇到一股极强的阻力, 谁能想到一个小姑娘在中了招之后,气力竟然会变得这么大。 为免伤害人家,他也不敢用力。 于是纠缠之际,少不得要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儿, 随后便会传来一声声吟。 每每听到,都急忙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正在焦急之时,一双娇臂环上脖颈,口中香气轻吐,就要朝脸上亲去。 连带着身子不断扭动,竟然使他起了反应。 就在红唇即将印上脸颊,徐子肃神色猛然一变,一记掌刀砍在了小姑娘脖颈处。 小姑娘当即昏迷了过去,而后好巧不巧,头一歪,樱桃小嘴正好贴在了他嘴边不远。 这··· 阿弥陀佛, 佛祖,这应该不算弟子犯戒。 无心之失,还望佛祖原谅。 随后抱起小姑娘放到床上,长松一口气。 他虽然是和尚,但不是太监,说没感觉那是假的。 只不过,我辈僧侣,当经受的住寂寞,抵挡的住诱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破戒。 平息了一下躁动的心,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整个青楼之中十分安静,不过却烛火通明。 一楼厅内更是满满当当的坐着一众大汉,手中持刀,一脸的肃杀。 在徐子肃打开门出来后,无数道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阿弥陀佛。” 微笑的诵念了一声佛号。 “诸位施主深夜聚众,可是有事?” “小和尚,咱们又见面了。” “上午一别,不曾想深夜还能相见,施主与我佛有缘。” 程龙冷冷一笑,他一生手中沾染鲜血无数,竟然说他与佛有缘,真是可笑。 “我有事问你,不知可能解惑。” “施主请问。” “今日在鸿运酒楼,你可是杀了一人。” “小僧今早确实曾度化一人去往西天极乐。” 话音刚落,一道愤怒的声音从一侧传了出来。 “妈了个巴子的,果然是你这小秃驴杀了老三。” 而后起身,持刀走了过来,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且问你,是谁让你杀的我三弟?” “施主,为民除害乃是我佛门之愿,何须人教。”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陪我三弟。” “砰!” 只见程虎一刀挥砍在徐子肃身上,竟然直接被回弹了回来。 非但毫发无伤,还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这······ “大哥。” 程虎皱眉看向程龙。 程龙冷冷一笑,接过刀,一抹劲气浮现在刀上,而后狠狠的朝徐子肃劈下。 武道,他也精通,而且还不弱。 只是,他信心百倍,势如破竹的一刀一如之前一般,甚至连刀都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见状不由的脸色一变。 却并没有露出一丝恐惧,反而朝一旁挥了挥手。 “拿下他。” 大厅内的泼皮汉子瞬间一拥而上。 而趁着这个空隙,程龙却抽身朝门外奔去。 这世间非但有诸多武者,还有妖怪和修士,两者的能力比之武者强出千倍,万倍之多。 他就曾见过一名修士,徒手之间灭杀了数十位武者。 而这小和尚即便不是修士,也是一位及其强大的武者,最起码从刚才那一招来看,他不是对手,甚至会毫无还手之力。 逃, 这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出路。 至于老二, 在生死面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就在他逃出门的瞬间,一道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施主,小僧说过,你与我佛有缘。” 修士! 程龙苦笑一声,现在他能十分肯定。 即便是武者面对二十来个泼皮,也要废些功夫。 而这小和尚从他逃出大门,也不过眨眼而已。 如此实力,修士无疑。 脚步一滞,站在了原地,而后转身身子,只见青楼内横尸遍地,一股血腥味令他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颤颤巍巍的看向徐子肃:“大师,我愿意昄依佛门。” 只要能留下一条命,当个和尚也未尝不可。 “我想施主或许会错意了。” 程龙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施主与我佛有缘,合该去西天极乐世界面见佛祖。” 闻言,程龙面色一变,这小和尚是想杀他。 本是亡命之徒,又岂会束手就范。 脸上狰狞浮现,几步上前就要行最后一搏。 只是终究是一场徒劳。 一道佛光闪过,精瘦的身形一滞,顿时瘫软在地,失去了声息。 ······ 第10章 活祭 【超度一名恶徒,获得一点功德】 【超度一名恶徒,获得一点功德】 又是两点功德到账,如此一来距离金刚法体小成又进了一步。 徐子肃微微一笑。 而后回首看了一眼风月楼,地上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昏迷了而已,佛门虽然亦有怒目金刚,但也不是滥杀的理由,故而留了他们一命。 程家三兄弟一死,梅花帮也算是散了,接下来就该黄县令这个父母官表现了。 翌日, 回客栈拿了包裹,付了房钱,便离开了永怀县。 至于房钱,自然是从两位香客手中取来的, 毕竟人已经去了西天极乐世界,要这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用了。 清晨,黄县令被人从温柔乡中拉了出来。 又是一桩命案,而且还死了两个人,这可是头等大事。 该死的,早知道会出事儿,这群泼皮如今也不知道背人了吗? 眸中隐隐压抑着一抹怒火,梅花帮此行是彻底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皱眉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一旁师爷略带兴奋的回道:“程龙与程虎二人。” 黄元道脚步一滞,张大了眼睛:“谁?” “老爷,是程家兄弟,全死了。” “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啊。” 适才的愤怒一扫而空,仰天大笑起来,心中压着的一块巨石,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知道是谁做的吗?” “听人讲,昨夜风月楼去了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 黄元道微微一愣,当即回想起来昨天修文似乎也提起过。 金山寺的普度小师傅吗? 若是我儿有小师傅三成,吾也不用如此担心了。 “放出消息,就说此事乃是江湖侠客所为。” “是,老爷。” “老爷,那程氏兄弟的尸身又该如何处理?” “还用问吗?剁碎了喂狗。” 听着黄元道冷厉的声音,师爷尴尬的一笑,却并没有搭话。 于公于私,都不合法度情理。 良久后,黄元道沉吟道:“尸首悬城三日,顺便传出消息,梅花帮就此解散,若是还有余孽,本官定斩不饶。” 尸首悬城是为立威,杀鸡儆猴。 想必此事过后,梅花帮将会彻底成为过去。 即便是有人想要跳出来,也要考虑一下程家三兄弟的后果。 “可有普度小师傅的消息?” “老爷,今早就已经出城离去了。” 黄元道脸上闪过一抹惋惜,倒是许久未曾上山还愿了,过些时日看样子要上山一次了。 这些都是后事,不消多谈。 自徐子肃离开永怀县后,一路向北而去。 此次下山,除了游历历练外,方丈还交给了他一封书信,这封书信需要送往松涧府天罗寺。 松涧府距离永怀县千里有余,虽然他脚程不慢,但也要数日之久。 而这些时日,正好见识一下此方世界。 官道之上行人、游商不少,倒也不必担心太过无趣。 “小和尚,你一个人离开寺庙,你家师父能放心吗?” “施主,小僧的师父是早先小僧一步下山的,故而小僧的师父还不知道小僧此刻已经下了山。” “哈哈哈,你们师徒两也算是个妙人。” 徐子肃微微一笑。 “小师傅,你是哪座寺庙的?说来听听,或许我等还去还过愿呢。” “小僧自小在金山寺落脚为家。” “永怀县金山寺我等虽然未曾去过,但这名头却也听闻过。” ··· 脚商多为赶路,在休息攀谈片刻之后,便急匆匆的上路了。 日头依旧炙热,落在人身上犹如上了蒸笼一般,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依旧选择在平整的官道之上,而不会冒然进入林荫小道,毕竟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 若是遇到野兽尚还好说,若是遇到贼人、妖魔平白的丢了性命,可就不值当了。 临近午时, 日头愈加的灼热, 在行了不久后,终于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凉棚,如这般凉棚,多是供人休息,加以卖水谋生。 即便离得很远,也已经看见不少旅人、脚商在此地休息。 刚刚走到近前,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和尚。” “阿弥陀佛。” “施主。” 徐子肃看去,微笑的点了点头。 正是适才休息时,与他攀谈的药商。 “店家,可有水吗?” “小师傅稍等,水还多的是。” 徐子肃朝四周望了一眼,位子早已没了,更甚至有的人已经坐到了地上,他找了一个略微阴凉的角落盘膝坐了下来。 “这天气着实有些奇怪。” “谁说不是呢?已经足月未下雨了。” “莫不是得罪了龙王爷?” “听闻泾水不日要有一场求雨之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在我等出来之时,县衙已经在准备了,只等良辰吉日选定,便开始求雨之事。” “真的能求来雨吗?” 有人诧异的开口问道。 求雨一事多是一种安慰,求来了,那就是求雨有应,求不来,那便是心不诚,龙王爷不在家,反正乡民求得也只不过是一个安慰罢了。 对此,其实大多数人都心如明镜。 “若说其他地方,或许未知,但泾水一地,求雨必应。” 求雨必应? 众人闻言,百态各异,有不信,有不屑,更有惊讶··· “当然,只不过有一个前提。” “什么?” 众人疑惑的看了过来。 “祭祀。” 祭祀? 众人不由的一愣,面上浮现一抹疑惑,貌似没什么不同。 只因,但凡求雨等祷告上天,亦或神灵的大事都会准备祭祀,祭祀之物不外乎三牲六畜等祭品。 “兄台可是这祭品有所不同吗?” 当即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开口问道。 众人也齐齐看向说话的那名汉子。 那汉子目光闪烁的点了点头,随后面上浮现一抹不忍。 “泾水祭祀所需的祭品乃是真人,童男童女。” “什么!”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惊呼,竟然还有这种事儿。 “拿真人祭祀,这岂不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吗?” “若是被我朝的那些大儒知道,定然会给他们好看。” “此事确实有伤天和。” ··· 垂坐一旁的徐子肃同样皱眉睁开了双眼。 活祭? 没想到这个前世只在书本中看到的故事,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面前。 ······ 第11章 山野书生 按理来说,活祭一事有违天理人和,如果被朝廷知道,免不了问罪县官,消出此类泯灭人性的活动,但问题就出在朝廷,朝廷如今上有内斗,哪里管得了这偏僻村野之事。 即便县官有心想管,面对一群只为求生活的山野刁民,也无可奈何。 当然,源头除了人性外,少不了妖物作祟。 以童男童女为祀,方愿为一方降下风雨,这不是妖是什么? 所以,徐子肃临时决定改变一下路线,虽说绕了一县之地,也相差不了多远。 喝了两碗茶水,放下两枚铜板,而后便欲上路。 “小和尚,天气如此炎热,为恐中暑,还是在此地歇息一段时间。” 徐子肃抬头看了一眼炙热的太阳,而后摇了摇头。 如此天气,要是等恐怕有的时间等, 况且,些许酷暑,于他而言完全不算什么。 “多谢施主好意,小僧尚有要事,若是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哈哈哈,好,那便预祝小师傅一路顺风。” ······ 泾水县此去八十里路,若想要快些,则要穿过官道旁的青山,沿山而过,再走上一段路程便是泾水县。 虽然不在乎炎炎烈日,但终是让人不舒服。 在走过弯道后,径直下了官道,进了密林。 密林之中有山野轻风拂过,凉风阵阵,沁人心脾,赶起路来也顿觉轻松不少。 山间野路多是荆棘密布,若非他肉体强横,怕是要受不少罪,即便如此,僧袍也多出了几道口子。 “前面行路的大师,可否等等小生。”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转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背着书篓的书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一身儒杉划出了不少口子,额头上也沁出了不少汗珠。 山野之中竟然也有书生赶路,真是有趣。 稍待片刻,那书生喘着粗气走了过来。 “小生河州柳文鸿见过小师傅。” “阿弥陀佛。” “施主好。” 河州县,同属松涧府八县之一,只不过河州县要偏上不少。 “小师傅此行可是去泾水县?” “正是。” “如此正好,小生正要去泾水县上任,也算是同路,正好与小师傅搭个伴。”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没想到这书生竟然还是一个官? 看起来似乎不大像的样子。 “不知施主去泾水县任何职位?” “不怕小师傅笑话,小生谋了一个泾水县教谕的职位。” 徐子肃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施主还是一个举人了。” “小生景帝二十八年举人,名列前十之位。” 不由侧目,还是一个学霸嘞。 歇息片刻,两人相伴上路,一路之上相谈甚欢,自县城趣事到国家安策,无不涉及。 胸中有沟壑万千,极善言谈, 别说,还真适合当个老师,最起码学生不用受死板的罪。 天色昏暗,两人终是没能走出山野。 要是他一个人自然已经走出去,但多了一个柔弱书生,耽误了不少脚程。 迎着夜色,两人生了一堆火,围坐在了火堆旁。 “施主一介柔弱书生也敢从林中绕近路,难道不害怕吗?” “恩?怕什么?” “拦路的豪强,行走的野兽,诡异的妖魔!” “呵呵,小师傅,我辈读书人身正不怕影子歪,更何况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盛世天下,何来的妖魔鬼怪,若是路遇豪强,大不了把身上这些散碎银两于他又如何?” “小生一介教谕,每月尚有五两银子,左右是不会缺了吃喝。” 徐子肃没有理会,说好听点儿这种人叫单纯,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以后就知道了,跟这种人那是道理讲不通,说啥也不会信,只能让他自己体会了。 随着夜深,徐子肃盘膝而坐闭上双眼,陷入了修炼。 虽然有金手指,但闲暇之余他也会自己修炼,体悟修行之道。 月上中天, 密林中十分安静,唯有火焰声噼啪作响。 某刻,书生皱眉睡眼朦胧的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徐子肃,而后转身朝林中走了过去。 没几息就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声音。 待完事儿后,书生正欲返回,陡然一道莺音入耳。 “公子。” 书生扭头看去,迎着月色依稀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影跌坐在杂草中,轻音体柔,一双娇娇欲滴的眸子动人心魄。 “姑娘。” 书生口舌生津,一股热气上涌。 正要上前,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为免姑娘担惊受怕,小生还是不过去,姑娘若是还能走路,与我同去前面歇歇脚,前方还有一个佛门的小师傅,安全的很。” “公子,奴家走夜路崴了脚,身体乏力,动弹不得,公子要不抱奴家过去?” 书生闻言急忙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莫说男女授受不清,便说姑娘冰清玉洁,小生又如何能这般突兀。” “那公子就忍心把小女子一人扔在此地吗?”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丝帕,掩面擦起了眼泪。 见如此模样,书生面露为难,最后沉吟思索了片刻,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当那女子以为书生大发善心要上前相助她时,书生拱手行了一礼。 “姑娘,小生有心相助,只是这力气颇有不殆,这就前去唤醒那小师傅,一起前来搭救姑娘,还请姑娘稍待片刻。” 说着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火堆旁,徐子肃嘴角微微上扬,话本中都说书生愚笨至极,现在看来,这哪里笨,分明聪明的很。 就在书生转身的一刹那,身后娇滴滴的女声陡然一变。 “你这书生好不识时务,奴家喊你半天,竟似个铁石心肠。” 书生扭头看去,只见娇滴滴的小娘子突然化作了一个猴类,浑身茂密的毛发,一双闪烁发光的眸子,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可怕。 “妖怪!” 惊呼一声,急忙朝火堆旁跑去。 只是没跑出两步,双脚就被一段树藤绊倒,而后跌倒在地,想要再次起身,面前已经出现一张满是毛发的脸,嘴里也塞进了一段枯藤,左右是说不出话来。 只能呜咽作响,眸中满是恐惧,目光看向近在咫尺的火光。 ······ 第12章 山魈 正当书生绝望之际,耳边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一人一妖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身旁已经站立了一个和尚。 “和尚,你要多管闲事?” 山魈看着徐子肃瓮声道,眸中闪烁着一抹凶光。 在两人入山之际,就已经落入了他的耳目,一个普通的书生,一个不过先天之境的佛修。 虽然与他境界相仿,但毕竟年少。 若是不插手,它也懒得搭理,但是想要多管闲事,它可不介意手中多添一条人命。 “我佛慈悲,入眼之事,小僧焉有无动于衷的道理。” “不知死活。” 山魈一挥手,只见树藤拖动,将书生直接绑在了树上。 而后狰狞的看向了他。 徐子肃笑着朝柳文鸿示意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后拿起手中钵盂,本来十分普通的钵盂,在徐子肃注入法力后,散发出耀眼的佛光。 山魈脸色微变, 佛门法器。 佛门法力天生克制妖邪,更别提还有一件佛门法宝加持。 想要轻易的奈何这小和尚,恐怕是不可能了。 但是,想要让它如此轻易的放弃到手的食物,同样十分不甘心。 念头微动,无数绿色的藤条朝徐子肃席卷而去。 小儿科, 心中暗道一声, 面对涌来的藤条,徐子肃依旧淡定的站在原地,面上浮现着一抹微笑。 直至藤条将其全身包裹了起来,依旧无动于衷。 “桀桀桀,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山魈嚣张的大笑道。 只要被他蕴含妖力的藤条包裹住,他相信,即便是同阶,也很难挣脱开来。 在这山林之中,他便是主宰。 捆缚在树上的柳文鸿眸中闪过一抹绝望,好不容易求来的一官半职,未曾上任就要死了吗? “山魈,怪属,力大无穷,喜夜间犯人,山中猛兽无不惧怕,可控山林木藤,将人束缚,而后吞噬殆尽,亦有山中野神之称。” “若求正道,当得一个神字,只可惜祸乱黎民,食人犯科,罪当至死。” “小僧愿超度施主,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柳文鸿眸子一亮,略带惊喜的看着被包裹成粽子一般的徐子肃,小师傅没死。 而山魈则是脸色一变,怎么会? 一朵白莲盛开,木藤之上散发出浓郁的妖气,而后寸寸崩裂断开。 露出一道圣洁的身影, 小和尚依旧面露慈笑。 若只看修为他确实只是先天之境,但身负佛门法体不说万法不侵,对于一般先天之境的妖力还是可以轻松抵挡的,而且莲花伏魔经更兼净化之能。 所以这一加一可不只是等于二这么简单了。 钵盂凭空升起,一道金光自钵盂中射出,将山魈笼罩了起来。 一缕缕黑色妖气被净化,宛如被灼烧一般。 被钵盂金光笼罩的山魈发出凄惨的叫声在山林之中传出极远。 足足半刻钟后,钵盂金光下的山魈才彻底失去声息。 徐子肃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将钵盂收起,方才露出一抹笑意。 虽然看起来十分轻松的就将山魈解决了,但是为了镇压山魈的反抗,可耗费了他不少的法力。 【超度一头山魈,奖励功德一点,佛门天眼通】 佛门六大神通之一的天眼通。 徐子肃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焦尸,不过是一头先天境界的山魈而已,竟然能奖励了一门佛门顶级神通,真是不容易了。 念头微动,天眼通融入双眼。 只见徐子肃眸中闪烁着一抹金光,一朵金莲在眸中闪烁摇曳,几息后才缓缓消失,化作平凡状。 天眼通,有通天彻地的之能,可观三界,可察五行,可辨人善恶是非,可观人气运通天,众生百态无所不察。 当然,天眼通也是随着实力境界而进步的,诸如他现在,很显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如今,天眼通也只不过能当法眼使用而已,大概效用便是:观看妖物跟脚,察人气运,知善业恶果如此而已。 不过,这对他目前来说,完全是够用了。 “呜呜呜!” 听到呜咽的声音,徐子肃这才朝树上看去,只见柳文鸿依旧被捆缚在树上,激烈的挣扎着。 “阿弥陀佛。” “倒是让施主受苦了,小僧这就放施主下来。” 徐子肃一挥手,绑缚的藤条根根断裂,柳文鸿顿时从树上跌落下来。 掏出口中的藤条。 “呸呸呸!” 干呕了几下,这才惊恐的走到徐子肃身侧。 “大师。” “那妖怪不会起来了?” 徐子肃瞥了一眼烧成焦炭的尸身,摇了摇头:“想来是不会起来了。” 听到徐子肃的话,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曾想大师竟然真的是一个有大法力的高僧。” 柳文鸿心悸的看了一眼焦尸,有些后怕的开口道,若是今日不曾遇到大师,恐怕他今晚就死在这儿了。 “小生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能遇到小僧也是施主的缘法。” 两人回到驻地,有过适才惊险的一幕,翻来复去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见徐子肃闭着双眼,沉吟了半响缓缓开口。 “大师,睡着了吗?” 徐子肃无奈的睁开双眼。 “施主可是受惊过度睡不着?” “正是,不知大师可有良方?” 徐子肃思索了片刻,从怀中摸索的掏出了一本佛经。 “这本金刚经乃是我佛门古经,施主若是担惊受怕,可诵读佛经,必有安气凝神,去除心魔的奇效。” “小生多谢大师赐经。” 柳文鸿兴奋的接过佛经,而后迎着火光翻开经文看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徐子肃嘴角不由的微微上扬。 说实话,刚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忽悠这书生的罢了,这佛经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金刚经而已,莫说寺庙之内,就是大一点儿的书坊,恐怕都有抄录。 但是,人就吃这一点儿。 柳文鸿见过他的本事,早将他视作了高僧大德,现在他就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说这是佛门大德舍利,有护身辟邪之能,恐怕这书生都要买。 “阿弥陀佛。” “还望佛祖恕罪,小僧妄言实属好意。” 随即闭上眸子,调息去了。 ······ 第13章 人运六等,位极人臣 翌日, 清晨, 一缕阳光打在树梢上,洒下斑驳点点。 徐子肃睁开双眼,自胸中一口浊气吐出, 虽然修为没有精进,但若是仔细看,或许也能看得出来,他在起身之时皮肤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金光。 金刚法体小成境,终于成了。 莲花伏魔经主修佛力,金刚法体则修肉身,一内一外,相辅相成。 先天之境,他堪称无敌。 虽然有些夸张,但一般的先天修士在他手中确实坚持不了多久。 诚如昨日那头山魈,若是放在现在,都不需要施展莲花伏魔经的,只需要金刚之力稍动,那几根藤条便会应声而断。 “大师,你醒了?” “整夜没睡?” 徐子肃诧异的看了一眼双眼略显深谙的书生,开口问道。 柳文鸿摇了摇头:“小生睡不着,一闭眼脑海之中便满是昨日那头妖怪。” 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安慰了一声,等出山就好了。 将火焰熄灭,两人再次启程朝山外而去。 半个时辰出了山, 而后又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 最令人震撼的还不是泾水城,而是泾水城不远处的一条涛涛大水, 泾水河。 泾水宽约800米,深不见底,更有传闻说,泾水内有龙王爷存在。 当然,也只是传说,而不辨真假。 平常水波不惊,宛如一片宁镜,涨潮时,惊涛拍浪,能卷起万里河沙。 在城外不远处更建有泾水亭楼,是为观潮而建。 前来一见潮浪的游人数不胜数, 因此,在松涧八县中,泾水县足以排进前三。 两人随着行人走进泾水县,只见比起永怀县游商、旅人确实要多上一些,市集也更加繁华。 “大师,临近午时,为昨夜救命之恩,小生做东,还请大师莫要推辞。” “阿弥陀佛。” “既然施主拳拳之心,小僧自然不会推辞。” 有人请吃饭,谁又会拒绝呢? 两人随便寻了一个酒楼走了进去,或许是因为徐子肃是僧人的缘故,柳文鸿点的大多都是素菜。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佛门虽然忌荤腥,但是却不忌三净肉的。 三净肉即:不为所见,不为所听,不因自己而被杀的肉。 而根据他的猜测,三净肉可以食用不无道理,怎么说呢? 佛门重因果, 沾染因果,即落入了因果之中。 而三净肉,不为所见,不为所听,更不因自己而被杀,自然也就与自己没有了因果关系,故而可以食用。 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 三净肉一说,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也只是在古籍中偶有记载而已。 对此,他还特意去查了古籍的。 毕竟不让人吃肉,可是会营养不良的。 只要有,日后说不得要开他个荤。 “大师,还从未问过你,你来这泾水县可是有事?” “无事,小僧是为这观潮而来。” “原来如此,大师尽可在这泾水县多留两日,看看这大河风光。” 徐子肃微笑点头。 “听说了吗?祈雨的吉时出来了。” “哦?陈兄,不知是在哪日?” “听我父亲说,应是在三日后。” “三日后,正值秋汛,如此怕是要横生事端了。” ··· 两名身着锦袍,看起来便是富家公子的青年轻声交流道。 徐子肃耳朵微微颤动,将一切尽收耳中。 祈雨的时间是在三日后吗? 倒也来的恰巧合适。 “呵呵,与咱们何干,该头疼应该是咱们那位县爷。” “陈兄,慎言,慎言。”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朝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便岔开了话题。 而诸如讨论祈雨一事的还有不少食客,只是都似乎在顾及着什么,未敢高谈阔论。 声音虽弱,但都一一入耳,对于求雨一事,他也有了一些了解。 午后, 出了酒楼, 柳文鸿朝他施了一礼:“大师,小生还要去县衙述职,便不陪大师了,若是大师有事,可来县学找小生。” “小僧预祝施主平步青云,登高直上。” “呵呵,小生多谢大师之言。” 而后在心中悠悠一叹,出身寒微,背后无人即便是学究天人,又有何用? 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举人罢了。 县学教谕虽说也是末官,但终归是不入朝廷的眼, 高升? 恐怕这辈子都难了。 不过,能教书育人,观大河涛涛,着书留名,也不失为一种成就。 这也是他在京试之后,选择当一名教谕的原因所在。 “小生拜别大师。” 在柳文鸿转身之后,徐子肃眸中闪烁出一抹金光,在金光之下,只见柳文鸿头顶青烟袅袅,隐而不发。 凡人气运分为六等:白色、绿色、蓝色、青色、紫色、金色。 白色气运便是白丁、小吏。 绿色气运则是小官,至多达一县之尊。 蓝色气运,便是府尊,封疆大吏。 而青色气运乃是位极人臣,一朝宰执。 紫色便是九五至尊,人皇之命。 至于金色,人间绝顶,有命子之称,谓之曰:人圣。 此乃人运六等。 至于修士,气运早已决定不了什么,或许眼下只是白色气运,下一刻自杀跳崖便是金色主角,修道士的气运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只是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偶遇的一个书生竟然会有青色气运, 日后便是位极人臣的一朝宰执, 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终究是人间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不达长生,无非是一抛黄土罢了。 祈雨还需等待三日时间,本来想寻一个寺庙挂靠上三日,没想到经过多方打听,泾水县内竟然无寺,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入夜, 龙王庙, 自祈雨灵验后,这间龙王庙便遭到了遗弃,而新立下的龙王庙则在泾水河岸旁,也即是祈雨之地。 自从龙王庙被遗弃后,香火逐渐丧失,庙宇也随之破败,至此沦为了乞儿的居所。 最起码入夜之后,进到破庙避风的乞丐足有十多个。 一个小小的龙王庙竟然蜗居了十数名乞丐。 天下乱像似乎已生。 徐子肃盘坐在角落,目光不由的落在龙王雕像上。 只见雕像上布满裂纹,半身也已经消失,唯有双眼还完好无损。 正要收回目光,陡然一抹金光在眼前一闪而逝。 恩? 是何物? ······ 第14章 香火缘 怀着好奇, 徐子肃眸子散发出金光,在天眼神通之下,只见龙王雕像之内竟然蕴含着一枚豆大的金珠,正散发着摇曳的金光。 这又是什么东西?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好奇。 在他感知之内,这枚金珠似乎对他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扫了一眼陷入沉睡的乞丐,而后缓缓起身, 以他的实力想要有所动作,这些普通人自然是不会发现。 一道法力激射而出,那枚金珠瞬间便被弹射了出来,而后被法力包裹收入了手中。 再次盘膝坐下,暗自凝神查看起了手中的金珠。 在他感知之内,这枚金珠内的力量异常的柔和,不像是法力,也不像是妖力,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似乎都可以是, 不错,有种万象之力, 徐子肃眸子一亮,看着龙王神像逐渐出神。 莫非是··· 香火之力! 香火之力是构建神道的基本力量,当然不仅仅神道可用,即便是妖族强占庙宇也可以自立为神,借助香火之力修行。 当然,仙道自然也可以。 这个世界同样有神道,只是与前世不同的是,此界的神道并不成系统。 有山神、土地、龙王、水神,却没有如城隍一般的阴神。 至于天界仙神,更是无从说起,倒是古籍之中有记载飞升仙界的说法,但是对所谓的仙界却是一无所知。 所以,他可以大胆的猜测,此界神像之中同样可以凝聚香火,只不过没有神灵,所以这香火之力也就没有人吸收,这也就理解这龙王神像之中出现香火之力的原因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此界神庙之多,无可估量,岂不是一场大机缘? 半晌后, 激动的神情褪去, 徐子肃暗自摇了摇头, 既然他能够发现,没有理由这个世界的人不会发现, 所以,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能得这一枚,已经是自己的机缘了。 而后念头升起,掌心金珠之内的神力缓缓的被他纳入体内,在入体的瞬间,就被体内的法力炼化,或者说是被同化了。 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入体,而徐子肃的实力也在不断的上升。 先天初期, 先天中期, 先天后期, 直到突破先天后期,修为才缓缓停止下来。 只见被汲取完香火之力的金珠,不知何时已经化做了粉末。 徐子肃面上略微有些不可置信,一枚小小的金珠,竟然能让他在一夜之间修为突破先天后期,再进一步可就是先天圆满之境。 真是不可思议。 清晨的日头尚未升起,一抹早霞已经染红了天边。 清晨的微风吹过,卷起粉尘四散。 那是数十上百年积累下的香火之愿, 昨夜灵光一闪,得缘是因,后天祈雨或许将会是要还的果。 佛言:一饮一琢,皆是定数,便是如此。 徐子肃走出龙王庙, 清晨的街头已经有人支起了摊子,没有所谓的叫喊声,许是怕打扰清晨的宁静。 走到一个摊前,要了一碗清粥,两个小饼,而后端坐吃了起来。 寺庙之内每日都要有早课,而这些年他也慢慢接受了这种煎熬,清晨果腹更是成了习惯。 唯一不同的是,出了寺庙之后,没人管,早课诵经倒是可以省去。 当然,这并非是他疲懒,而是金山寺共计八百三十二卷经书,他早已熟记于心,倒背如流。 早课有与没有,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吃完早餐之后,日头已经升起,放下几枚铜板便朝城外走去。 出城之后,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似乎是距离秋汛不远,平静的泾水河也变得湍急起来。 泾水城看起来距离泾水不远,但也有小二里路,足足耗费了他一刻钟,这还是脚程稍快,若是换作普通人,怕不是得小半个时辰。 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惊骇拍案,卷起万里沙,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极为震撼,令他意外的是,清晨观水的人还不在少数。 渡口,一艘帆船上正挤满了人。 船厮依旧在大声呼喊着,似乎是要渡河的。 泾水河对面便不属松涧府管辖了,而是关阳府地界,而泾水河正是松涧府和关阳府的界限所在。 “小师傅可是要过河?” 正在徐子肃瞩目远眺帆船之时,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回首望去,只见是一位和善的老者,一身锦袍玉带,看起来似乎是个富家翁。 “阿弥陀佛。” “小僧只是来观河的,并非要渡河。” “如此,打扰了。” “无妨。” “秋汛将近,河水已经逐渐变的湍急,这恐怕是半旬之内最后一次渡河了。” 徐子肃微微点头。 即便是现在,这河水看起来依旧不容小觑。 “小师傅是打哪儿来?” “小僧于永怀县金山寺落脚为家。” “哦,未曾想小师傅也是我松涧府人。” 徐子肃点了点头。 “小师傅想来是第一次出门。” “不瞒老施主,正是如此。” “小师傅如此年纪,令师竟能放任出寺,想来也是有大能之人。” “老施主谬赞,小僧也不过是想多见见世面罢了。” 老人看着徐子肃谈吐文雅,不卑不吭,不由的点了点头,如此少年竟是一个和尚,当真是可惜。 “小师傅可读过圣贤书?” “略知一二。” 老人不由的眼睛一亮。 随后眸子一转,开口道:“昔日孙师言:人之大者,当为天下民,小师傅可知后半句?” 徐子肃微微一笑,当初超度那缸中的白面书生,他可是得到了四书五经精通,一些知识自然是深深的映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适才老人问的这句话正是出自【孙师言】 孙师名为孙孝孺,是这个世界历史上一位大成儒圣,常人称之:孙圣,亦或孙师。 “人之大者,当为天下民,人之微末,当立胸中志,人之盛时,莫弃帮扶之师,人之衰时,莫遗他心之志。” 老者微笑的点了点头。 “不错,此乃孙师言中最为醒人的一话,老夫多年一直拜为座右铭。” “只是,这句话并非科考内容,故而不为人知,小师傅能知道,当真是令老夫佩服。” “小僧不为科考,自然不会择文而读,若遇爱者,自当熟记于心,无有感者,也当抛于脑后,此为爱好读书。” 老人浑身一颤,抬头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 第15章 泾水河妖 虽然小和尚口中说出的话十分轻松,但内中含义,却并不简单。 如今的科考,似乎有了很强的目的性,那就是:高中(状元)。 然而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礼,明智,明性。 而又该怎么读书? 这个问题,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法,但无疑,爱好会是一条捷径。 曾经孙师提出的言论已经彻底被抛弃。 真正懂得的读书人少之又少,如此这般,即便是高中状元之位,又能如何? 也不过是死读书,读死书而已。 这是他一直在思虑的事儿而已。 如今,这小和尚一句话,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之中,引为知己都不为过。 没想到众多学子都未曾明白的道理,竟然被一个和尚看的如此通透,真是可笑。 老人不由的摇头自嘲一笑。 殊不知,这种破道理在他前世也只能当鸡汤听的。 “小师傅可愿还俗?” “若是小师傅愿意还俗,老夫定当举荐小师傅入朝为官。” 做官? 呵呵,就连始皇也想长生,你竟然让我去苦逼的做官? 若为逍遥仙,给个皇帝都不换。 徐子肃轻轻摇头。 见徐子肃摇头,老人眸中闪过一抹惋惜。 如此良才,竟甘愿做和尚,真是我大晋之失。 “小姐,你慢些,当心落水。” “小荷,快点儿,这里的浪好大。” 不几许,两个伶俐的小姑娘跑了过来,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的样子。 “爹爹。” “琴琴,莫要乱跑。” 老人慈爱的看了一眼小姑娘。 随后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徐子肃:“倒是老夫孟浪了,未知小师傅法号?” “小僧法号普度。” “普渡众生?当真是暗合佛门揭语。” “老夫张敦谦,这是老夫的女儿,张小琴,” “琴琴快些见过普度小师傅。” 小女孩丝毫不露怯,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徐子肃:“和尚哥哥好帅。” 徐子肃微微一笑,说实话,他此世确实有几分颜值,再加上唇红齿白,一袭僧衣,颇有僧草之风。 “女施主真有眼光。” “和尚哥哥不知羞。” 众人当场莞尔一笑。 闲聊片刻后,老人朝他告别离去,看其离开的方向,应该是泾水城的方向。 气运:蓝中带青, 这意味着老人本身就是一方要员,而且不用多久还会高升。 从地方官升至朝廷吗? 而后摇了摇头,将这些无关紧要的思绪抛诸脑后,即便是皇帝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毕竟自己又不去当官。 而后眸中再次浮现一抹金光朝泾水河中望去, 一片奔腾的水汽之气赫然隐匿着一团黑气。 只是,他修为尚弱,并不能看清水中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确定是妖无疑! 所以,这泾水河中真的有妖。 徐子肃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敢以我人族童男童女为食,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冷冷的瞥了一眼泾水,而后转身离去。 在徐子肃离开后,一双犹如明珠般大小的眼睛在河中浮现,闪烁着幽光,望着徐子肃离去的背影。 ······ 泾水中有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这妖又是如此让泾水城的黎民心甘情愿为他献祭的呢? 又是如何知道此妖可以换天改象,兴风降雨的?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谜团。 毕竟直接除妖容易,但若是不安民心,那他除妖将没有半点儿意义,今日会有一个鱼妖,那明日便会有一个鳖精,泾水县的黎民将一直会做出错事。 当然,这其中没有人蛊惑,他是不信的。 而最知道情况的地方莫过于县衙, 从河边归来后,他径直朝县衙走去。 县衙后门, 毕竟是私事,而非公事,故而走不得大门,只能借小门面见县爷。 轻轻叩响门环, 几息后,一个小厮打开门,扫视一眼, 见是一个和尚,眸中不由的闪过一抹怪异。 “小师傅,你叩我家大人家门做什么?” “小僧有事求见县令大人,还请施主通禀一声。” “且先报出你的来历法号。” “小师傅,小的提前说好,只管禀报,若是大人不愿见你,小的也无能为力。” “小僧多谢施主。” 而后自僧袍中拿出几枚铜板放到了小厮的手中。 小厮急忙的铜板推了回来。 “小师傅,咱家老爷不兴这个,若是被老爷知道,怕是小的这身衣服也难保。” “小师傅还是快些收回去,小的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给你办的。” 徐子肃微微侧目,对泾水县县爷顿时有了几分了解。 来之前他也打听过,这泾水县县爷乃是一位大清官,平日里从未听过贪赃枉法之事,看样子,传言倒是不虚。 “小师傅稍候。” 说完,小厮关上门,匆匆的离去。 此刻,县衙客厅,上首位坐着一位老人,一位中年人正毕恭毕敬的向这位老人敬茶。 “恩师,您来我泾水县怎么也不通知学生一声,也好让学生亲自前去迎接你。” “无妨,老夫也不过是想转转而已。” “不通知你,也正好巡查一下这泾水县的民生吗。” “老师说的是,若是学生治下有不足之处,还望老师指点迷津。” 中年人闻言,更加恭敬了几分。 眼前的中年人,正是泾水县县爷:向子詹,景帝二十三年进士,在这泾水县任上已经足足五年了。 “目前来看,这五年你在这泾水县也算是兢兢业业。” “老师谬赞了。” 中年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怎么,你真以为老夫是要夸你吗?” 向子詹闻言,面色一白,额头上冷汗瞬间浮现。 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老人话音一转,听不出喜怒,饮了一口茶水后,才再次开口:“泾水县祈雨一事,闹得纷纷扬扬,怎么?还准备让老夫夸夸你办的好事吗?” 果然是此事! 向子詹无奈的一叹,不过面色却逐渐平静下来。 “老师,此事学生也是无可奈何,整整足月未下雨,天下干旱,粮种无收,泾水县黎民生艰,也只能兴起求雨一事。” “学生也以为求个安慰也是件好事,只是谁曾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说起了数年前的一场旧事,这才有了现如今的窘境,学生无可奈何,也只好出此下策,向老师求救了。” 没错,泾水县祈雨活祭的消息,正是这位县爷亲口让人传出去的。 ······ 第16章 见泾水县官 至于原因吗? 自然是为了引眼前的这位老者前来。 他深知眼前这位的脾性,只要知道消息,定然会怒不可遏,动身前来泾水县。 只要这位前来,或可能解泾水县的危机。 “哼,还算有些脑子,若非如此,待事成定局,便是老夫也挽救不了你。” “学生多谢老师前来相助。” 老人点了点头,而后眉头却不由得皱起。 “适才你说起数年前的旧事,不知是何事?” “老师莫不是忘了,在五年前,同样有一次大旱,那次大旱波及三府一十六县,其中正好包括泾水县。当时的县令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一个消息,说是活祭祈雨可以求来天降甘霖。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一对儿女作以祭祀,欲要活泾水万民,后被朝廷发现,将其革职查办,学生也正是那时接下的泾水县重担。” 老人闻言皱了皱眉头:“后来如何?” “活祭成,泾水县天降甘霖,活万民。” ··· 向子詹低着头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结果,但此事的真相却更改不了。 老人悠悠的一叹,若论功德,此人活万民,当有大功德,但却拿自己的一男一女活祭,枉为人父。 此事无法言说,当由后人评判。 “虽然此事可成,但事关两条鲜活的生命,无论如何不能发生,你可知道?” 老人面色一凝,看着向子詹开口道。 “老师,学生正是知道不可再开先例,所以才请您前来解决此事。”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 随即也皱起了眉头,此事是泾水万民起头,若是不允便是对万民不起,若是应允,先不说两条鲜活的生命,一旦开了先例,日后恐怕还要发生,这种残忍的祭祀之法,绝不能持续下去。 想要解决,难啊! 除非眼下下一场大雨。 只是,老人抬头观了一眼天象, 炙热的日头高高悬挂,哪里有下雨的迹象。 唉! 若这万民都是读书人,也好行事; 可问题恰恰是,这些黎民也只不过想要活着罢了。 想要活着也有罪吗? 正在两人纠结之时,县衙内的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听闻脚步声,向子詹皱眉朝一旁的师爷示意了一个眼神。 师爷点了点头,朝小厮走去。 “何事?” “偏门来了一个小师傅欲要见老爷。” “来历呢?” “永怀县金山寺出家,法号普度。” 师爷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虽然金山寺之名,他略有耳闻,但是脑海中却并没有一位熟悉的高僧大德法号叫普度的。 正要拒绝,耳边却传来了老人的声音。 “请普度小师傅进来。” 师爷闻言,当即笑着点了点头。 眼前这位可是县爷的老师,这位说话,显然要比县爷好使。 于是,亲自走出了客厅,朝偏门走去。 向子詹奇怪的看向老人:“老师,这位普度小师傅可与你是旧识?” “今早于泾水有过一面之谈,实乃大才,只可惜是位僧人。” “老师何不允他官位,诱其还俗?” “你啊,莫以为人人都想当官的呢?” 额······ 向子詹不由的一愣,神色变得怪异,看这情况老师是拿官位应允了,只是这小师傅不愿意还俗吗? 常人莫不以当官光耀明媚,没想到还有人不愿意当官的,倒是要好好看看此人。 向子詹眸中充斥着一抹好奇。 几分钟后,只见师爷带着一个唇红齿白,样貌清秀的小和尚走了过来。 好俊气的小和尚! 向子詹暗暗道。 “老爷。” 向子詹摆了摆手,师爷退到一边。 “小僧见过两位施主。” “呵呵,普度小师傅又见面了。” 徐子肃微笑的点了点头:“张老施主。” 早在进来之时他便看过县衙,其内交织着两股官气,一道正是熟悉的张敦谦,而另一道自然不用多说,是泾水县的县官向子詹。 “小师傅好快的脚程,老夫刚到,小师傅便紧跟了上来。” “不知小师傅前来县衙可是有事?若是有事,老夫可以为小师傅做主。” “不瞒两位施主,小僧前来确实有事。” “小师傅尽说无妨。” 老人抚着胡须微笑道。 向子詹则是好奇的打量着徐子肃,从来没有见老师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也不知这小和尚有什么出众之处。 “小僧为后日的祈雨一事前来。” 闻言,老人与向子詹相视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师傅,老夫知你佛门慈悲,而老夫此行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只是,此事事关我泾水万民,并不好解决。” “如此甚好,若是两位难以解决,不知可否将此事交给小僧解决?” 老人猛的起身,动容的看向徐子肃:“小师傅,你能解决此事?” “可!” “当真?”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好,既然小师傅能解决此事,那老夫便做主将此事交给小师傅解决。” “子詹。” “老师。” “你这县官就给小师傅打个下手,也算是弥补一下你的失职。” “子詹明白。” 向子詹恭敬的点了点头。 “小师傅,老夫有些好奇,你到底想如何做?” “老施主,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把幕后推动此事的人找出来的即可。”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后皱眉看向徐子肃:“如何找?” “这也是小僧前来县衙的原因之一。”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子詹,向子詹不由的一愣。 “小师傅怕是找错人了,这幕后之人本官又怎么会知道?” 徐子肃摇头:“小僧问的是,这祈雨之事由何人主持?” “由本官主持。” 徐子肃不由的一楞,随后眉头蹙起:“那又是何人牵头向县官提起此事的?” “小师傅,本官知道你想问什么,这牵头之人,本官也暗中查过,只是并未有所收获,至于向本官施压的,乃是泾水县众多绅士豪门。” “本官答应此事,实属无奈之为。” 徐子肃闻言彻底沉寂下来。 平白无故便能掀起风浪吗? 绝无可能。 所以,其中定然还有一个环节,是自己不曾注意到的。 到底是什么呢? 祈雨,祭祀。 徐子肃看向向子詹:“敢问施主,这祈雨除了祭祀外,可还有什么形式?” ······ 第17章 所谓的官名 “除祈雨祭祀外,还需万民上香祭拜龙王像。” “还有吗?” 向子詹眉头皱起,几息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了。” 万民上香,便代表着香火, 虽然自己未曾前去龙王庙查看,但想来龙王庙内的香火应该是没了。 否则这泾水河妖如此大费周章的是为了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一对童男童女吗? 绝不可能。 祭祀! 徐子肃眸子一亮。 “想来施主只是主持祭祀一事,而非祭祀之人。” 向子詹闻言不由的一愣,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小师傅说笑了,本官哪里会那些祭祀仪式,当然是由祭祀负责。” “所以,这祭祀之人是谁?” 向子詹皱眉看向徐子肃:“小师傅是在怀疑祭祀之人?” “不错。” 闻言,向子詹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此事绝不可能。” “即便是整个泾水县任何人都有可能,也绝不会是那人。” 一旁饮茶的老人陡然抬起头:“哦?这是为何?” “老师有所不知,这祭祀之人,正是当年被革职的泾水县令魏栩,当年朝廷虽然将其革职,但因其也是为了泾水县万民,故而并没有定其的罪。” “而魏栩被革职后也并没有离开泾水县,而是选择成为了龙王庙的庙祝。” “想来应该是想久伴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闻言,张敦谦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是魏栩的可能性确实是微乎其微。 见徐子肃一脸迷茫,向子詹再度向他解释了一番。 “如此,小师傅还以为此事与魏公有关系吗?” 徐子肃莞尔一笑,若是没有此事,他或许还会有几分犹豫,但有此事在先,他有八成信心可以断定,此事一定与这魏栩有关。 只是,却并没有当着两人的面说,有些事说出来并没有什么意义,还需要拿证据说话。 “两位施主放心,后天祭祀之前,小僧定然给两位施主一个交代。” 而后告辞离去。 望着徐子肃离去的背影,向子詹看向张敦谦:“老师,您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向子詹怀疑的道:“这小师傅真的可以解决此事吗?” “呵呵若是不行,后日老夫亲自出面将此事喊停即可。” “不过,老夫相信普度小师傅可以解决此事。” 向子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恩师鲜有看重的人,想来小师傅应该有些本事。” “呵呵,你啊。” ······ 徐子肃出了县衙,并没有立马前往龙王庙宇,而是在泾水城内闲逛了起来。 一日时间悄然而逝, 夜色降临, 龙王庙, 昏暗的烛火燃烧,庙宇内一个佝偻的老人正欲躺下睡觉,陡然间庙门被敲响。 老人起身,浑浊的目光望向庙门处。 “庙门已闭,若是要上香,还是明日来。” “施主慈悲,小僧乃是一游僧,因赶路错过了宿头,还望老施主收留一夜。” 老人皱眉,最终还是起身打开了庙门。 只见庙门口站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 “小僧见过老施主。” “小师傅请进。” “叨扰老施主了。” “无妨,深夜难眠,也正好来个说话的人。” 徐子肃微微一笑,入庙之后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龙王像,眸中金光一闪而逝。 果然,龙王像内一点儿香火没有。 所以,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而后徐子肃十分平淡的收回目光。 “老施主可是这龙王庙宇的庙祝吗?” “正是,老朽在此已有五年多了。” “小僧观老施主面像非凡,不知可否为老施主相一相面。” 魏栩神情闪过一抹诧异:“小师傅还会相面吗?” “学过一些左道相术。” “呵呵,长夜漫漫,老朽愿听小师傅一相,只是,老朽可没有银钱给小师傅。” “此相算做宿钱,老施主放心。” “好,老朽洗耳恭听。” 徐子肃装模做样的打量了老者半天,脸色不由的微变,之后更是神色辗转,令对面坐着的魏栩心头一突。 “小师傅这是何意?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唉!” “老施主,一生真是坎坷。” “呵呵,小师傅但说无妨,老朽也想听听。” “老施主自小家中本是富贵之家,只可惜横遭变故,家道中落,而后在父友的帮衬下说了一门亲事,本是良缘,却横生忐忑,一子气衰,二女而亡,自此为老施主留下了一子一女,妻子早逝。” 随着徐子肃的讲述,在烛火的映照下,老人逐渐红了眼。 “不错。” “施主妻子仙逝后,施主官运而至,拜为泾水县令。” “不错。” “施主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一子一女,本该安享天伦,但施主却走错了路,听信妖言,将自己的一儿一女送上了黄泉。” 老人闻言,浑身一颤,而后颤颤巍巍的指着徐子肃。 徐子肃则是微微一笑:“老施主,不知小僧说的可对?” 面对徐子肃的问话,老人不由的闭上了双眼,面上满是痛苦之色,还有伴有深深的懊悔。 良久后,平复心神,老人转而露出一抹微笑:“老朽听不懂小师傅在说什么。” 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老施主听不懂,那小僧就给老施主讲个故事。” 魏栩皱眉看了一眼徐子肃,而后一笑:“小师傅随意。” “景帝二十五年七月,三府十六县遭逢大旱,而泾水县正在其中。一夜,泾水县令魏栩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自己病魔缠身,将会于不久后蹉跎离世,大惊。翌日,前往医馆诊断,被告知心脉有恙,无药可医。” “时年,魏栩兢兢业业,将泾水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万民安定,松涧府有信,已有将其提干的想法。只可惜他病魔缠身,即将离世,这不得不说是个儿戏。” “正当魏栩日夜担忧之际,夜,再次做了一个梦,那就是只要活祭,非但可以祈来雨水,还有人能将他的恶疾治好。” “在生命与活祭之间做选择,他选择了活祭祈雨。只是,他是一方父母官,更是黎民眼中的清官,好官,从万民之中索要孩童定然是要背负万古骂名,故而魏栩便恶胆兴起,拿自己的一对儿女做了活祭。” ······ 第18章 听墙角 “为了自己的命,为了不被万民唾弃,也为了自己所谓的官名,亲手将自己的一对儿女送上了黄泉。” “魏栩施主,小僧说的可对?” “人人都在歌颂魏大人的官品,为了泾水万民,甘愿牺牲自己的儿女,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位惜命,惜名,惜面的侩子手撒下的弥天大谎而已。” 沉默······ 火盆中火焰燃烧,魏栩低垂着头,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火焰,五年前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烁浮现,这是郁积在他心中的怨。 火焰上仿佛闪过两道稚嫩的俏脸,瞬间泣不成声。 痛苦的泣哭声在通幽的黑暗中传出极远。 半刻钟后,魏栩抬起了头。 浑浊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丝亮光。 “小师傅说的不错,五年前确实如小师傅所说,是老朽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一儿一女,这段隐秘整整积压在老朽的心底五年时间,这五年之中,老朽虽然还活着,却活得痛不欲生,每每听到有人谈论起当年的事,这心中便犹如刀割一般,如今被小师傅说出来,反而好受多了。” 徐子肃看着眼前这张再度露出笑脸的苍老面容,不由的摇了摇头。 不知丝毫悔改,枉自为人。 “魏施主可知当初的心疾,究竟是怎么来的吗?” “自然知晓!” 徐子肃皱眉看向眼前的老者,他竟然知道? “呵呵,小师傅很惊讶吗?” “五年,足足过去了五年时间,也足够老夫想明白很多事情了。” “既然知道,难不成施主就没有一丝悔恨改过之意吗?” 面对徐子肃的质问,魏栩依旧面色平静,脸上的笑容仿佛挂在了脸上。 “悔恨?改过?” “老朽的一双儿女已经沦入妖腹,即便是悔恨又能如何?改过能更改事实吗?” “与其如此,不如也让他们尝尝失去儿女的痛苦。” 他们? 泾水县的百姓。 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恶笑。 徐子肃看着眼前一幕,暗叹一口气。 此人已经入魔,换成前世的话说,这他妈的就是个疯子,你自己的儿女是你自己葬送的,还想让人家的儿女也陪葬,这是什么道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话真不假。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老朽相信,只要开了这个先例,泾水县日后每逢大旱必然会活祭祈雨。” “小师傅觉得呢?” “不错,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以人性来说,日后每逢大旱,确会如此。” “是啊,人心本恶。” “魏施主难道就不怕小僧前去县衙告发你吗?”徐子肃看着魏栩笑问道。 “明日便是祭祀之日,一切都赶不上了,若是小师傅明日大闹祈雨祭祀,想想县令是信老朽还是信你呢?还有这泾水县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你拦不住。” “呵呵!” 徐子肃陡然一笑。 魏栩脸上同样闪过一抹笑意。 “两位施主若是听够了墙根,可以进来了。” 魏栩笑容一滞,面色微变。 只见庙门被推开,张敦谦和向子詹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带刀的衙役。 两人目光扫过魏栩满是冷峻。 未曾想这位曾经的泾水贤名县官,竟然是一位如此恶徒。 魏栩先是看了一眼徐子肃,而后再次看向向子詹,至于他身旁的人虽然不识,但想来必是朝廷上官,否则也不会让县官作陪,而后凄惨一笑。 “未曾想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将这贼子带走,关押监牢。”向子詹面色铁青,冷声道。 念起今日在县衙的话,脸上就不由的一阵发烫,枉他这么相信这位前县令,没想到竟然都是装出来的,真是人心难测啊。 魏栩似乎知道自己完了,任由衙役将其带上的枷锁铁镣。 在路过徐子肃跟前时,脚步不由一顿:“倘若明日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恼羞成怒,后果或许比现在更糟糕。” “这便不是施主该担忧的事儿了。” “哈哈哈,有泾水万民相伴,老朽黄泉路上不孤单喽。” 而后被衙役带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张敦谦疑惑的看向徐子肃:“小师傅,这恶徒口中的话又是何意?” 徐子肃将目光看向眼前的硕大雕像:“这泾水中有一头妖兽,昔年便是它托梦让魏栩举办了活祭,魏栩身上的心疾,也是那妖物做出的小手段而已。” “只是没想到,它贼心不死,竟然妄图再次活祭。” 两人闻言,面色大变。 “小师傅此话当真?这泾水之内真的有妖?” “呵呵,小僧从不打诳语。” 两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妖,到了他们这种地位,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见识,甚至在京城,有些达官贵人门下还会眷养妖怪。 而且,大晋朝,每年死于妖怪之手的人族数不胜数, 倘若这泾水之中真有妖,那后果恐怕不敢想象。 泾水万民危矣! “现如今向州府求援是赶不及了,不知小师傅可有良策?” “呵呵,一妖而已,将其斩杀便可解决。” 两人相视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惊骇。 张敦谦迟疑的看向徐子肃问道:“小师傅乃是佛修?” 徐子肃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 张敦谦听闻后,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难怪,原来竟然是佛修。 世间有一种人,名为修士,夺天地之灵气造化,修道(佛)长生, 他们手段非人,有飞天遁地之能,亦有降妖除魔之力,更有甚者能长生久视,坐观俗世王朝兴衰更替。 有这般能力,拒绝他做官也在情理之中。 “那明日便麻烦小师傅了。” “无妨,贫僧来此,便是为了除妖救人。” “小师傅慈悲。” ----------------- 翌日, 日头升起,一阵热闹非凡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 徐子肃从庙宇之中睁开双眼, 没错,昨日他并没有离去。 未过几息,一道敲门声响起。 徐子肃上前打开了门。 来人见到是个小和尚,不由的迟疑了一声。 “小师傅,魏祭祀可在?” “施主,魏祭祀有要事前去处理,已将祭祀一事全权交给了小僧。” 来人见状,明显不信,眸中不由的闪过了一抹怀疑,正要开口询问,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此事本官可以作证,魏祭祀确实将祭祀一事交给了这位小师傅,并言,小师傅比他更适合求雨。” “本官相信,只要能求来降雨,想必诸位应该不会在乎祭祀之人是谁。” ······ 第19章 泾水河妖—鼍龙 有着向子詹这位泾水县令担保,众人也只能无奈应下,毕竟正如县爷所说,只要能求来降雨,是谁祭祀并没有什么差别。 向子詹朝徐子肃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后,便转身去处理祭祀所需的事项。 昨夜他们已经商量过,一切照常进行,而他负责逼出水中的妖物,将其除去。 只要能证明是妖物作乱,而后再加上县衙的文书,这事儿不难解决,至于祈雨一事,注定要无疾而终。 倒是一旁泾水县中的绅豪商贾眸中闪烁着疑惑,能攒下偌大的家业,自然不是好忽悠的。 临近祈雨关头,祭祀换人,这怎么可能? 犹如两军对阵,临门换将一般儿戏, 所以其中定然有猫腻。 只是,这与他们何干? 该收的银钱已经到手,该办的事儿也已经办了。 这之后与他们再无瓜葛,爱如何如何。 相视一眼,眉角浮现一抹笑意,转身出去看戏去了。 祈雨礼数繁琐,好在他不用参与,只管祭祀就行。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而逝,祈雨之事只差祭祀一个环节。 只见在向子詹的吩咐下,众人将三牲六畜投入泾水。 万人持香,朝龙王庙叩拜而下。 该轮到他发挥了, 徐子肃走出龙王庙,缓缓看向万民,只见万民头顶涌现出一抹香火之力,而后缓缓向龙王神像凝去。 未过半刻,只见龙王石像内便凝聚了一枚香火金珠,虽然不如他在荒庙之中得到的金珠大,但也汇聚着万民香火愿力。 而这,正是他钳制泾水河妖的制胜之物。 说白了活祭完全没必要,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这庞大的香火愿力而已。 不久,万民愿力凝聚完毕,香火金珠也略微变大了一些。 徐子肃微微一笑,伸手将龙王像内的香火金珠拿到手。 泾水河顿时翻腾,拍打起数丈高的浪花,河内一道黑影死死的盯着手持金珠脸含笑意的徐子肃。 徐子肃朝向子詹示意了一个目光,只见向子詹微微点头。 “活祭起!” 声音落下, 只见一对十分可爱的童男童女被拉了出来。 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十分单纯的笑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 正在这时,一道身着儒袍的青年神色愤怒的跑了过来,一把夺过两个小家伙。 “书生,你要做什么?” 一旁的两名大汉面色不由的一变,急忙呵斥道。 “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尔等竟然要将其推下水,莫非是没有良知不成,都是人心肉长的,为何这等残忍,某为这泾水县教谕,当教化尔等这些愚昧无知的心。” “还有尔等,坐视不管,妄为人子,尔等非人母人父吗?可有儿女在膝下?可知得子之乐?” “还有你这父母官,任由百姓牵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竟然丝毫不加阻止,今日过后,某定要前往州府上报。” 众人一脸惊愕的看着愤懑不已,满脸怒火的书生,不由的低下头,但一想起祈雨关乎生死,纷纷抬起了头,断人粮,如杀人致死,今日何人都更改不了活祭一事。 若是不行,便把这书生也沉了水。 无数黎民暗暗想到,眸中凶光毕露。 向子詹嘴角抽搐,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上来就是对着他一通臭骂, 不过,却也对书生升起了一抹敬佩之感,毕竟让他做这事儿,指定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还有暗处,一道隐晦的目光看着书生频频点头, 好一个热血书生, 好一个赤子之心。 说完之后,书生似乎依旧不解气,抬头看向站立的徐子肃,神色极为复杂,最后还是没有破口大骂,却也悠悠的开口讥讽道:“小师傅,你佛门中人不该以慈悲为怀吗?怎滴也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算是某看你了。” 徐子肃面上浮现一抹微笑。 原来如此, 说实话,一县的教谕连官都算不上,顶天只是吃朝廷的饭而已。 所以极难有出头之日。 他还曾想过,这书生究竟是如何出头的,现在看来,原因正是出在这儿,恐怕这书生已经落入张敦谦这位上官眼中了。 有些人缺的恰巧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阿弥陀佛。” “施主稍安勿躁,有些时候眼见并不一定为实。” 而后朝向子詹示意了一个目光,向子詹朝他点了点头,一挥手,数到衙役起身,跑到前方,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书生和两个幼童带到一旁。 徐子肃面色一凝,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并未落地,而是踏在了空中,而后一步步朝泾水而去。 凭空飞行,这··· 泾水百姓看着这一幕,面上满是惊色。 莫非这小和尚是佛祖不成? “诸位,此次祈雨祭祀乃是泾水河妖作乱,而龙王庙庙祝更是与妖相谋,欲坑害诸位,诸位莫要上了恶当。” 伴随着向子詹的声音传开,一众百姓眸中闪过一抹迟疑。 妖怪? 真的有妖怪吗? “施主若是再不出来,这香火金珠,可就得不到了。” 徐子肃的声音萦绕的在水面。 在所有百姓惊疑的目光中,泾水河翻涌,卷起一道数丈高的巨浪,而伴随着巨浪现身的还有一具十分庞大的巨兽,健壮的四肢、凛冽的眸子、尖长的嘴巴、无数狰狞的利齿,还有一身鳞甲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光。 “真的有妖怪。” “妖怪啊!” ······ 混乱,尖叫,惊恐无数种声音交杂,在此刻,祈雨一事彻底被抛在脑后。 万事哪里有自己活命要紧,这便是人性。 而徐子肃看着眼前狰狞的巨兽,不由的一愣。 眼前这妖非但认识,而且还是十分熟悉。 鼍龙, 如果说鼍龙不知道的话,那他还有另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鳄鱼。 没错, 泾水河中的妖正是鳄鱼。 在眼下这个世界,鼍龙也是龙属,并且有可能蕴含龙族血脉,所以能动天象,呼风唤雨倒也合理,毕竟这是人家的看家本领,天赋神通。 至于修为,在他的感知内尚未突破灵海,这也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还是先天,他便无所畏惧,毕竟眼下他修为也突破了先天后期,更兼金刚法体在身。 想来超度这家伙应该不成问题。 ······ 第20章 屠龙 “和尚,把香火金珠交予本君,本君可既往不咎,否则免不了要水淹泾水县。” 水浪之上,鼍龙化作人身,是一个幽黑的壮硕的大汉,不像是妖,反而像极了一个干劳力的,若不是面上的冲天煞气,怕是真要以为是一个老实汉子。 “阿弥陀佛,” “施主为了这香火金珠,只要行祈雨祭祀即可,为何还要这童男童女活祭,莫非当我人族无人吗?”徐子肃一脸正色的开口道。 “本君确实只要祈雨祭祀的香火之力,至于这活祭一事,与本君有何干系?” 徐子肃不由的皱眉一愣,什么意思? 活祭一事不是这家伙提出的吗? “龙君所言可实?” “呵呵,本君身为龙族后裔,岂会做这种无道之事,小和尚,你也太轻看我龙族了。” 徐子肃眸子闪烁,而后一道金光自眸中闪烁,朝眼前的鼍龙看去。 只见在天眼之下,鼍龙头顶一道青气摇曳,与官气不同的是,这道青气呈现龙形,除此外,身上毫无业力的痕迹。 见徐子肃眸中闪烁的金光,那鼍龙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说话,大有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感觉。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魏栩的手笔吗? 徐子肃皱眉,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觉察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 几息后,眸中灵光一闪。 “龙君,不知五年前祈雨活祭一事又是怎么回事儿?” “五年前?” “五年前本君尚未到此,即便是活祭,也该与本君没有关系。” “请问龙君,在你到来之前,这泾水河中可有妖在。” “没有。” 徐子肃陡然一笑。 “龙君该说有的,而且还是一条蛟蛇。” 鼍龙面色未变,平淡的看着徐子肃问道:“小和尚,你这话是何意?” “呵呵,虽然不知道龙君用什么方法遮掩了身上的业力,但若是让小僧相信五年前的那场雨是个意外,是万万不可能的。龙君是龙属,有行云布雨之能,真的会是巧合吗?” “龙君又说,自你来时这泾水河中无妖,那这雨又是谁下的?若是天降,又何至于只有泾水一县?” 那鼍龙微微一笑:“呵呵,小和尚,有些事不必深究,你只需把香火金珠交出来,本君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好吗?” 徐子肃摇头:“贫僧乃是佛门中人,无论是佛经还是师尊都告知小僧,要尊善向心,施主犯下血案,小僧愿超度施主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你这小和尚,真是不通变化,既然如此,本君也不需装了。” 话音落下,只见泾水河翻涌起浪,掀起万丈之高,遮蔽天日,一眼望去,宛如汪洋,令人瞋目的是,泾水河底竟然沉着一层尸骨。 “本君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香火金珠,否则本君今日水淹泾水城。” 狰狞的笑意响彻天际,伴随着浪涛声,力压人间。 “阿弥陀佛,” “龙君尽可一试。” 诵念了一声佛号,一道钵盂散发着金光屹立在了泾水城上空。 而后,徐子肃一步步朝鼍龙而去,每走一步,身上的金光便强盛一分,走到近前,浑身已经包裹了一层金辉,宛如一个佛门金刚一般,只是这金刚略显消瘦,但气势却愈加愈强。 鼍龙狰狞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哪里的来的小和尚,竟然能让他感到一丝压力。 风云变化,泾水在鼍龙面前凝聚成一条蛟蛇,伴随着狰狞的笑容,而后朝徐子肃咆哮袭去。 望着袭来的水龙,何止蕴含着万斤巨力。 “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一朵乳白色的净莲出现在了脚下,而后一朵,两朵,三朵······ 无数金莲化作花雨携带着无尽的佛门法力朝蛟蛇飞射而去。 蛟蛇与花雨相撞,每朵莲花都要卸去一分水力,而后落入泾水之中, 几息后,整条蛟蛇化作雨滴落下。 鼍龙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更加凝重,猛然化作本体,眸中闪烁着戾气,穿过风雨朝徐子肃袭杀而来。 狰狞的獠牙,散发着寒光的利爪,浓郁的妖气,无一不让人惊惧。 徐子肃微微一笑,自金刚法体突破小成后,还从来没有与人近身搏斗过,如今正好看看实力。 丝毫不做犹豫化作一道白芒朝鼍龙冲了过去。 见小和尚的动作,鼍龙眸中闪过一抹讥讽。 妖族肉身天生胜人一筹,更别提它龙族,即便是身上的鳞甲,也不是一般的先天修士能破的开的。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哼,一道庞大的身影自天际落下,只见一只利爪已然鲜血淋漓,头顶的一处鳞甲更是破碎不堪,露出血肉模糊的白骨。 落入河中溅起一片巨浪,鲜血染红了水面,无数游鱼疯狂一般吞噬着水中的鲜血。 数息后,狰狞的鼍龙再次浮出水面,望着天际之中那道浑身充斥着金辉的纤瘦身影,眸中充斥着一抹惊骇和恐惧。它距离灵海境只差临门一脚,只要吸收了那枚香火金珠,必定可以突破灵海,这也是它如此急于得到那枚金珠的原因所在。 只是,以他的修为竟然落入了下风,而且还是龙族引以为傲的肉身。 这是哪里来的和尚? 如此变态。 几息后,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香火金珠固然重要,但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所以,小和尚,本君迟早一天会报仇的。 眸中闪过一抹戾气,沉入水中就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在他犹豫的这几息内,只见悬浮在泾水城头顶的钵盂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泾水上空,将周遭的水域尘封了起来。 水流畅通,但它却被锁死在了水域之内。 迟缓的意识到后,无奈的发出一声咆哮。 “和尚,万事莫要做绝。” “阿弥陀佛。” “施主,小僧这就送施主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望着走到近前,散发着佛光的小和尚,鼍龙眸子中终于露出恐惧之色。 “小师傅,我叔父乃是嵊江龙王,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杀了我,你将会是我嵊江龙族的死敌。” “多谢施主告知。” 正当鼍龙暗松一口气,想要说两句场面话时,一道凛冽的佛光闪过,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 第21章 小师傅可有良策 【超度一条鼍龙,奖励十点功德、祈雨术、杂种龙血一滴】 ??? 十点功德? 祈雨术? 杂种龙血? 乖乖,这次超度奖励的东西有点儿多啊! 徐子肃面上多了几分意外。 不过,奖励虽然不少,但接下来需要面对的麻烦恐怕也不简单。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嵊江龙王的侄子,就是不知道这嵊江龙王有多强。 徐子肃暗暗皱眉思索,随后便摇了摇头,事情已成定局,即便是再给他一次做选择的机会,他也依旧会选择超度家伙,无关奖励,相信就算他不超度这家伙,他们之间恐怕也和解不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一了百了。 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 泾水县县衙, 张敦谦垂坐在上首,向子詹安静站立一旁,书生柳文鸿坐立难安,脸上闪烁着一抹担忧。 “恩师,普度小师傅能解决那妖怪吗?” 向子詹迟疑了半响开口问道。 “呵呵,要相信小师傅。” 张敦谦再次端过茶盏,这已经是他第六次端起茶盏,显然心中同样不平静,只是多年的为官生涯让他不得不沉下心而已,若是他乱了,恐怕这整个县衙都会乱。 半时辰时辰悄然而逝,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三人目光同时朝门口看去。 一个小厮喘着粗气跑了进来:“老爷,小师傅···” 三人心头一紧, “回来了,小师傅在门口候着。” “快,速请。” “不妥。” 向子詹疑惑的看向自己老师。 “还是咱们亲自去。” 三人起身朝门口走去。 “小师傅!” 在见到徐子肃安然无恙后,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老夫松涧府教授兼松涧司马代泾水县黎民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 向子詹随同他恩师一同拜下,唯有柳文鸿楞了半响,才缓缓跟了下去。 只是脑子里依旧懵的很,这老人不是县爷的恩师吗? 怎么会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 “三位施主请起,降妖除魔乃我佛门分内之事,三位不必如此多礼。” “小师傅里面请。” 入府坐定之后,张敦谦才缓缓开口问道:“小师傅,那妖可曾除去?” “已然除去,现在尸身还在龙王庙前,施主可以派人前去收敛。” “多谢小师傅。” 张敦谦面上浮现一抹笑意, 要知道,妖虽然十分危险,但妖尸可是宝贝,无论是入药、炼丹、制甲都是上品,大晋曾设有专门的机构用以妖尸换取银钱,眼前这头妖尸能换取的银钱绝对不在少数。 徐子肃微笑的点了点头。 “此次之后,想必我泾水黎民可以长个教训。” 向子詹微笑的看着徐子肃开口道,话语中的感谢不言而喻。 看着众人言笑,一旁的柳文鸿脸色一苦,随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人疑惑的看向柳文鸿。 “小生险些破坏大人算计,酿成大祸,还请大人责罚。” 三人相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一抹微笑。 “柳教谕还是快些起来,恩师最见不得君子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不知要损失多少钱呢!” 柳文鸿脸色一红,随后急忙起身。 张敦谦看了柳文鸿一眼,疑惑的开口:“柳教谕年纪尚小为何会选择在泾水县当个教谕?前去科考方才是出路。” 柳文鸿脸色一暗,随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生不是没考过,只是朝廷取士,多有门第观念,非富贵高官大家不取,小生只不过出生寒门,哪里能入得朝廷的眼,且说这千里路途遥远,路上安危难测,只一次便丢了大半条命,小生哪里还敢再行冒险,因此求了个教谕,下半生教书育人,也不算埋没这几十年寒窗苦读。” 说着露出一抹微笑。 闻言,张敦谦神色复杂,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是松涧府司马,但却也在朝中任过职,自然知道朝中的蝇营狗苟。 有道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正是这个意思。 向子詹眸中则闪过一抹庆幸,若非遇到老师,他现在恐怕比柳文鸿好不了多少。 “行了,莫谈这些烦心事儿了,至于文鸿且先安心在这泾水县当几日教谕,待天下安稳后,再与你做个计较。” 柳文鸿闻言面色一喜:“多谢大人。” “呵呵,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应得的,若非你今日这场豪言,老夫又岂能看到一颗赤子之心。” “日后与子詹一般,喊老夫老师。” 柳文鸿激动难耐,一旁的向子詹则递过来一杯茶水。 柳文鸿瞬间明了,躬身递上茶盏:“学生见过恩师。” “起来。” 张敦谦微微一笑,这次泾水一行倒是没有白来,非但结识了一位高僧,还得了一个学生。 “此事虽然完美解决,但这天旱一事又该如何?若是这般拖下去,怕是又要闹饥荒了。” 向子詹不由的头疼道。 作为一县父母官,民生才是最大的问题,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恐怕还是会出事。 “此乃天象,况且能解决眼前一事已属不易,莫要给自己施加太多的压力。”张敦谦皱眉,而后安慰道。 天旱? 正是沉舟侧畔千帆过,柳暗花明又一村。(手动滑稽) 自己超度了鼍龙,奖励了祈雨术, 所以,这个圆,又回来了, 看来这一饮一啄皆是定数啊! “或许,此事小僧可以相助。” 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徐子肃身上。 向子詹尤为激动, “小师傅,你说的相助是?” “小僧可以相助施主祈雨,但这非长久之际,日后再逢大旱,施主依旧束手无策。” “无妨,先度过眼前这关再说。”向子詹急忙开口。 与向子詹不同,张敦谦则眸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而后,迟疑的看向徐子肃:“小师傅可有永久的良策?”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自己只不过是稍微提了一句,没想到这老头竟然便能意会到。 徐子肃微笑的点了点头:“有一策!” 张敦谦眸子一亮:“还请小师傅详谈。” “泾水城距泾水也不过两里,若是施主愿意,可开通水渠,非但能灌溉良田,还能避免日后泾水泛滥导致洪灾。” 三人同时一愣,而后思索了半天,眸子愈加的亮。 “小师傅可否再详谈?” ······ 第22章 灵海境、祈雨 在徐子肃一番长篇大论之下,三人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妙啊,妙啊,如此确实是一个绝佳办法。”向子詹一拍手兴奋的开口道。 张敦谦也惊疑的看着徐子肃:“没想到小师傅竟然还精通河道。” “呵呵,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徐子肃微微一笑,站在巨人的肩膀自然看的远,怪不得前世那些穿越者拿着前世的知识就能纵横辉煌一世,果然不假。 唉! 张敦谦再次在心底暗叹一声,胸有大才,奈何是个修士。 “不过,祈雨一事小师傅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 “可否再叨扰小师傅一次,明日为我泾水县祈一场雨来,当然,不白耽搁小师傅时间,祈雨完毕之后,本官奉送小师傅千两银钱。” 在向子詹期盼的目光下,徐子肃含笑的点了点头, 见状,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本官代泾水县官民先行谢过小师傅。” “向施主不必多礼,只是这银钱小僧携带不便,劳烦向施主将这银钱送往我金山寺,以作寺庙修缮之用。” 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便他佛门再慈悲,也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所以这钱还是要收的。 “小师傅放心,这银钱定然会送往金山寺。” 从香火箱内拿了五两银子,赔回去一千两,这回住持应该不会跟他计较了。 “张施主,小僧还有一件私事欲要询问,不知可否解惑?” “小师傅当讲无妨,若是老夫知道,定然知无不言。” “不知张施主可否听说过嵊江。” 嵊江? 张敦谦不由的一楞,随后莞尔一笑。 “小师傅此前应该从未下过山。” “正是,小僧此前一直居于庙中,最远也只到过永怀县而已。” “那便是了,我松涧府位于大晋东侧,而嵊江则是大晋西北处的一支大江,其水势涛涛不绝,绵延万里,其中震撼,常言是难以描述的。”张敦谦眸中闪过一抹追忆夸夸其谈到。 “比之泾水如何?” “呵呵,萤火怎可与皓月争辉?” “据老夫看来,嵊江之宏许是泾水的数十上百倍。” ······ 这···踏马的不是完犊子了吗? 平白无故的惹下了这么个死敌。 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日后要低调一些了。 只希望能多拖一些时日,最起码能让自己成长起来。 “小师傅问这做什么?” “无事,只是有些单纯的好奇罢了。”徐子肃麻木的回了一句。 作为活了半辈子的老人,自然能看出徐子肃脸上的复杂神色,但是却也没有多问。 “想来小师傅也劳累了,今日老夫做东春阳楼,还请小师傅给个薄面。” “那便多谢施主了。” ······ 深夜, 泾水驿, 白嫖一晚住宿, 徐子肃盘膝垂坐在床上,十点功德化为纯净的法力涌入丹田,体内法力涌动。 先天后期的修为瞬间突破, 先天圆满之境, 只是这似乎不是尽头,两个时辰过去,体内法力凝聚丹田,缓缓的在丹田内形成了一片法力海。 灵海境,顺利突破。 徐子肃露出一抹微笑,眼下他也算是一个小高手了,最起码在金山寺实力应该能排进前五。 法严住持实力灵海巅峰,距离玄丹境仅差一步之遥,他不是对手,即便是有金刚法体在身,结果也是一样。 藏经阁上辈明智大师同样是灵海境巅峰,还有讲经堂首座明正大师, 这已经是三位灵海巅峰了。 再加上老和尚,老和尚本来不是金山寺的寺僧,虽然这十数年一直落脚金山寺,但不可否认,他实力很强,或许会是金山寺内最强的人之一。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寅时, 天色依旧暗淡, 徐子肃手中浮现一滴暗红色的血滴,正是杂品龙血,虽然不纯,但也不失为一件宝物。 而后将这滴龙血涂抹至胸口,一股炙热的力量席卷全身, 运转金刚法体,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而后光晕愈加的强盛。 ··· 清晨, 紫气东来,日头初升, 徐子肃睁开紧闭多时的双眼,体内一阵龙吟虎啸声传来,而后体内血液流转,犹如大海波涛,浪拍击岸。 果然不愧是龙血,虽然没有使金刚法体突破大成,但也有了不小的长进。 ----------------- 泾水城中, 县衙前的街道挤满了人,在衙前不远处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搭建了一个木台,官民相聚。 为首的正是向子詹,身侧竟然是书生柳文鸿。 看来经过昨日一事,柳文鸿算是彻底融入了泾水县衙班子。 “小师傅来了,快快让开。” “小师傅好。” “小师傅真的可以祈来雨水吗?” “说的这是屁话,没看到昨天小师傅升天吗?小师傅是佛祖转世,求来个雨水还不是手到擒来。” “兄台,小师傅昨日那是飞天,而不是升天。” 一旁有个书生实在听不过眼,不由的出口反驳了一句。 “啊是是是,你们读书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读书人顿时气急:“你···你···,莽夫一个,不可教也。” “穷酸腐乳,上不得台面。” 读书人顿时气的口舌干燥,一句话说不出来。 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赶脚。 当然,这些只是小插曲。 只见徐子肃登上木台,木台上已经放置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香烛黄纸,五谷果蔬等东西。 将五谷果蔬各置一盘,放于桌子左、右、中中间位置。 而后展平纸张,研磨提笔,开始在桌子书写了起来。 【泾水祈雨文】 书写完毕之后,置于一旁, 点燃香烛, 而后将祈雨文点燃,躬身九拜。 香火燃烧,袅袅青烟升空。 徐子肃抬头望向天际,炙热的太阳没有半分要下雨的迹象。 众多官民,同样仰望苍天。 向子詹皱眉望着日头,而后迟疑的看向一脸淡定的徐子肃。 “莫慌。” “是,恩师。” 向子詹深吸口气,而后露出一抹微笑。 小半个时辰悄然而过,依旧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就连站在木台上的徐子肃心中也不由的暗自腹议起来,自己是按照祈雨术说明具体操作的,不该祈不来雨,除非奖励是假的,但这真的可能吗? ······ 第23章 黄皮子讨封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徐子肃心中暗自思索,只见街头已经响起稀稀拉拉的议论声。 一个时辰过去,香烛燃尽。 天际之中风云突变,乌云遮蔽了烈日,阵阵凉风吹散燥热。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小师傅真的求来雨了。” “真是再世菩萨啊。” ······ “阿弥陀佛。” 徐子肃双手合十,目光落在香案上,只见香烛燃尽,袅袅青烟飘散,眸中才闪过一抹恍然。 原来祈雨还需香烛燃尽。 瞥了一眼激动,兴奋的官民,而后悄悄的走下了木台。 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未曾察觉之时,已经悄然离开泾水县。 而后,更是引得官民一阵寻找。 当然,这是后话。 ----------------- 天色灰暗,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距离祈雨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就连徐子肃也没有料到,这一场雨竟然会这么持久。 虽然不惧下雨,但雨后泥泞的道路着实令人烦躁。 而且,天色逐渐阴暗下来,若是不想在荒野之中留宿,还要寻一个落地的地方。 抬眼望了一眼四周,灰暗的小道旁满是杂草丛生,高深林密,这地方能有人,怕也是妖魔之家。 看来还有的走, 早知如此,就提前问好路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雨逐渐消停,只是夜里的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若不是他有修为在身,还不知要吓成什么样。 “啊!” 恩? 徐子肃微微侧目,寂静的黑暗中陡然传来一道尖叫声,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 好在他艺高人胆大,径直朝声音来源处走了过去。 走过几十米,只见前方传来一道亮光, 依稀能看见一座破败的庙宇轮廓。 “阿弥陀佛。” “真是佛祖保佑啊!” 徐子肃脸上浮现一抹微笑,这荒郊野地的突然出现一座破庙,这不是佛祖保佑是什么。 加快脚步,片刻后走到近前, 临门便感知一股妖气自庙内传了出来。 徐子肃好奇的走了进去,只见一头半人高的黄皮子正焦急的在晃动着一个书生。 书生双眼紧闭,全身无力的任由黄皮子晃动,看样子是晕了过去。 只是,若是仔细看,依旧能看到书生双拳紧握,额头上浮现一抹汗水。 徐子肃轻笑一声,黄皮子闻声放下书生看了过来。 见是一个和尚,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犹豫的指了指一旁瘫软在地的书生,又朝自己摆了摆手。 徐子肃见状点了点头。 “施主且放心,小僧懂得。” 这黄皮子身上虽然浮现妖气,但却毫无戾气,显然是山中潜修的善妖。 “阿弥陀佛。” “施主,这黄妖并无恶意,你无需怕他。” 书生半睁眸子,迎着灯火,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和尚,这才睁开双眼,一脸惊恐的开口: “小师傅,妖,有妖。” “施主,且安心。” 颤音入耳,书生激动的神情才平复下来。 “这黄妖并无恶意,你无需怕他。” 徐子肃说完后,只见那黄皮子急忙摆了摆手,并且还朝后退了两步。 那书生见状一脸的疑惑:“那你吓唬小生做什么?” 那黄皮子尚不能开口说话,只能胡乱比划一通,然而两人却都没有看懂。 急得黄皮子抓耳挠腮,最后无奈之下只得看向书生:“你看我像人吗?” 书生脸色一变,好在也知道眼前这只黄皮子是妖,说人话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只是疑惑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一旁的徐子肃也是一愣, 讨封? 传闻中黄皮子成仙需要经过讨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当然,成仙说的有些严重。 但最起码眼前这只黄皮子有着聚气巅峰修为,那么下一步应该就是化形。 所以,黄皮子想要化形需要讨封吗? 徐子肃摇了摇头。 “施主,你虽无害他之心,但是他若回你,他必会因你而亡。” 那书生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捂上了嘴。 黄皮子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而后看向徐子肃。 “你可是想要化形?” 那黄皮子闻言急忙点头。 “讨封乃是你借这书生的命气化形,若是这书生命气厚重倒也无妨,但是这书生命气十分薄弱,若是给了你封,不出三日便会暴毙而亡,你虽能化形,却是要担上一份业力。” 书生听到暴毙两个字更加惊恐,将嘴也捂的更加严实了。 倒是黄皮子听到他的话,反而陷入了沉默,抬头看了一眼书生,摇了摇头。 而后冲着徐子肃摆了摆手。 眸中闪烁着失落,转身就欲离开。 徐子肃微微一笑,这黄妖本性不坏,尚可造就,而且黄妖在前世可是保家仙,既然相遇,或许也算是一种缘分。 “且慢。” 黄皮子疑惑的看了一眼徐子肃。 “小僧可助施主化形。” 黄皮子先是一脸的兴奋,而后犹豫了半响,指了指他和书生。 “施主放心,小僧命气尚可,令施主化形还是足够的。” 黄皮子闻言,而后点了点头,看着他吐出了六个字:“你看我像人吗?” “像!” 在徐子肃吐出‘像’字后,一道莫名的力量降临,似乎抽去了他体内一点东西,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对此,他倒也没有多在意。 而后看向黄皮子,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妖力将其包裹,而后缓缓的褪去妖体,化作了人形,是个尖嘴瘦脸的中年男子。 睁开双眼,兴奋的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 随后看向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小妖多谢圣僧赐封之恩。” “不必言谢,日后多行善事,莫要作恶就行。” “小妖一定铭记圣僧之言。” “去。” 黄妖再次朝他行了一礼,而后朝那书生作了一揖,化作一道妖风消失在了深夜中。 倒是个懂礼貌的妖! 书生直到看着化作人形的黄皮子离去,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放下了捂嘴的手。 “小师傅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让那妖怪变成人。” “小道尔,施主也可以。” “这命可是自己的,为了一个妖怪不值当。” 书生急忙转过身子,坐到一旁,装模做样的拿起了圣贤书。 徐子肃见状不由的摇头,无怪命气薄弱,天性凉薄之人,何来长寿! 倒是,这黄皮子讨封,竟然也算他超度,而且这奖励还挺丰厚的样子。 【超度黄妖,奖励功德三点,禅定印】 ······ 第24章 农妇犹饿死 寻常超度一个人,也不过才一点儿功德,仅仅只是助一个黄皮子化形竟然奖励了三点功德,这还不算,还得了一门神通‘禅定印’。 讨封,莫非真有什么隐秘不成? 思虑半响无奈的摇了摇头, 且不说这个,他现在连超度的概念都没有搞懂,超度一个鬼魂算超度;打杀一个恶人同样算超度;降妖除魔自不必说,还算超度;现如今,帮助黄皮子讨封,依旧算是超度,如此看来,这超度的概念很深啊。 不把人弄死,也可以超度。 除了精神超度和物理超度,那这算什么? 生理超度? 不由的感到一阵恶寒,随后将这些不好的念头抛出脑后,诵念起了经文。 翌日, 天晴, 艳阳高照, 书生与他走的方向相悖,看样子是要去泾水县的,两人谁也没有打招呼,先后走出了破庙,再次启程。 虽然小道还有些泥泞,但只要露出日头,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好转。 令他意外的是,沿着小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碰上行人,就在他怀疑自己有没有走错的时候,不远处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有人家? 徐子肃面色一喜,脚程加快了不少。 未走多远就看到一个村落,大约十几户人家,而青烟正是从农户家升起的。 入了村落,只见青天白日,家家大门紧闭。 好奇的敲响了一家院门,本来还能听到一些声音的院落,瞬间寂静下来。 “阿弥陀佛。” “施主,小僧赶路至此,有些口渴,可否讨碗水喝?” “你往别家去,眼下不方便。” 徐子肃无奈的摇头,而后朝其余人家走去。 只是,敲了八家,就有九家未开门,其中有一家,许是听到了声音,他刚刚走到门前,便从屋内传来一阵驱赶声。 正当徐子肃要离开时,一道院门陡然打开。 “小师傅,若是不介意,进来歇歇脚。” 佝偻的身影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侧出半个身子朝他招了招手。 “多谢老施主。” 院内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老人外,再没有其他人。 “小师傅稍候,老妇这就去给小师傅端水。” “麻烦老施主了。” 可以看出都是挣扎在最底层的普通苦命人。 片刻,老妇人端来一碗清水,徐子肃笑着接过,却并没有饮用,反而微笑的看向那老妇人。 “老施主,小僧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师傅是想问,眼下明明青天白日,为何村里人都闭门不出是吗?” “正是如此,还请老施主解惑。” “唉,当然是衙门下的令,每月初十至十五之间不得外出,若是发现外出的,当即牵连全村,轻则当是一顿毒打,重则要了人命,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敢反抗官府的。” “这却是为何?” “这老妇人就不得而知了。” 徐子肃皱眉点了点头。 随后又将目光看向老妇人:“老施主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老妇人闻言摇了摇头:“家中便只剩下老妇一人。” “阿弥陀佛。” “既然如此,那小僧当送老施主最后一程。” 老妇人不由的一愣,只见徐子肃将水碗放到一旁,而后径直的走进屋内,屋内的陈设更加简陋,唯一令人惊恐的是,屋内床上赫然躺着一个老妇人,与适才与他搭话的老妇人长的一模一样。 只是,床上的老妇人早已失去了生息,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已经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尸体上正爬着几只老鼠,在听到脚步声后,顿时一哄而散。 老妇人跟着徐子肃踏进屋内,看到床上的自己,猛地瘫坐在地。 “这······” “老施主,可记得今日是初几?” “初···初十吗?” “唉,老施主,今日乃是月中,正十五。” “换句话说,施主已经去世五日了。” 望着双眼迷茫的老妇人,徐子肃无奈的一叹,如今的年月,饿死之事已经活生生的发生在了眼前吗? 曾几何时,总以为这种事儿距他很遥远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盘坐在一旁,诵念起了【金刚经】。 伴随着诵经声,老妇人朝他行了一礼,而后消失在了屋内。 【超度亡魂,奖励功德一点】 诵念完一遍金刚经,而后又将老妇人安葬后,这才离开了院子。 院子岸角放着一个陶碗,碗中积灰一层,像是许久未曾使用过一般。 ······ 仅是一墙之隔,便如阴阳,虽隔的是墙,但也似在人心上加了一副枷锁。 离开村落,再次踏上小道, 既然县衙的令能到这里,那就证明此地距离县衙不远了。 只是,没想到出了村子不远,就遇上了两条岔路,看着一左一右两条岔路,徐子肃皱眉,而后随缘选择了一条。 夜色渐临,行至半途,依旧不见县城的影子, 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圆月,暗叹一口气。 看来是走岔路了。 正欲转身返回,就听几道交耳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嘶,这鬼地方真是瘆人,这点儿银钱真是不好挣。” “得了,知足,三十两银子,足够咱们兄弟去百香楼潇洒几日了。” “也是。” “话说县爷让咱们把尸体运到这地方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这是咱老赵这么多年活下来的资本,今天教给你小子。” “赵哥说的对,你小子且学呢。” “行了,别废话,还是快点儿回去。” ······ 望着几人的身影愈加愈远,徐子肃从一旁的杂草中走出,眉头不禁皱起。 运尸? 闭门五日之后,正是十五,也即是今天, 徐子肃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的明月,十五圆月之夜,阴气最盛, 所以,定有猫腻! 迎着月光,踏着小道,一路继续朝前方走去。 未消几刻,便感知到一股极为庞大的阴气从山坳处升起。 萦绕的阴气,使得此地连虫鸣声都彻底消失, 寂静的深夜,阴风袭来, 徐子肃驻足在山道旁,皱眉望着下方山坳,如此庞大的阴气,这山坳中不知堆积了多少尸体,恐怕就是乱葬岗也不过如此。 而且,这诸多尸体又都是从何而来? “阿弥陀佛。” “既然能被小僧遇见,那便是小僧的机缘,也是尔等的缘法。” ······ 第25章 红粉骷髅 诵经声响彻四野,在寂静的黑暗中传的更加深远。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子时, 月上中天,阴气至盛,经过四个时辰的诵经超度,山谷之中的阴气已经逐渐消散,数十上百道虚影陡然出现,躬身朝他行了一礼,而后缓缓消失在了空中。 “阿弥陀佛。” “祝各位施主早登往生极乐!” 【超度亡魂,奖励功德一百四十六点,金刚伏魔印】 大收获,大收获啊! 徐子肃眸子一亮,功德足足一百四十六点,几近自己得到的功德总和。 而且还额外奖励了一门印法,还是伏魔印,也算是弥补了自己降妖手段不足的问题。 之前的禅定印,乃是入静、修心、凝识、驱防心魔的内印。 而金刚伏魔印则是十分强大的外印,与罗汉翻天印、菩萨印和万佛法印共称为佛门四印。 俱有强大的降妖伏魔之力。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只是,有因便会有果,接下来台陵县一行,恐怕不会太轻松。 徐子肃皱眉暗暗思索了一念, 而后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返了过去。 在徐子肃离去不久后,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来到山坳处,惊愕的望着缓缓消散的阴气,一脸的呆滞和茫然。 怎么回事? 本座辛辛苦苦积攒的尸体呢? 阴气呢? 是谁? 究竟是谁? 该死的,若是被本座知道,定然要将其碎尸万段。 啊~ 脸色气的通红,胸口起伏不定,险些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而后闭上双眼,感知了一番,猛地睁开双眼。 佛门, 又是这该死的秃驴,处处与本座作对。 阴冷的眸子中充斥汹涌的杀意,而后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此地。 若是再呆在这儿,他怕是要被气出血来。 而对这一切,徐子肃显然一无所知。 ······ 清晨, 鸡鸣三声, 徐子肃睁开双眼,自老妇人家走出,朝台陵县走去。 台陵县,同属松涧八县之一,由于接近府地,所以在经济繁荣上要比泾水县和永怀县好上不少。 过了岔路,只行了盏茶功夫便看到了一座城池。 熙熙攘攘的游商和车水马龙的官道尽显大城繁华。 入了城, 熟悉的叫喊声倍感亲切, 只是,不足半刻,徐子肃眉头便紧蹙了起来。 妖气, 纵横肆虐的妖气比比皆是,只是入城这半刻,就感知到了不下五股妖气。 妖居闹市,不是没有, 但是像这般猖狂的还是第一见,许是他没见识的缘故。 “陈兄,听说你在百香楼为一位女子赎了身,可真是羡煞小弟了。” “贤弟莫要乱说,晚晴姑娘乃是清白之身,平日里只卖艺而不卖身,我与姑娘情投意合,这才为姑娘赎了身子。” “陈兄真乃风流雅士。” ··· 徐子肃与两人擦肩而过,眉头顿时皱起。 “阿弥陀佛。” “施主,请留步。” 两个书生疑惑的转过身子:“小师傅可是在喊我们。” “正是,确切的说,小僧在喊这位施主。” 徐子肃施了一礼,而后一指那位‘陈兄’。 陈亮疑惑的扫了一眼徐子肃:“小师傅,咱们应该素未谋面,不知小师傅喊小生作甚?” “施主身上妖气甚重,日后还是节制的好,若是长此下去,恐伤身子。” 在这书生身上,徐子肃感知到了很重的妖气,但是在法眼之下,这书生又不是妖,加上适才两人的谈话,不难猜出前因后果。 这书生为之赎身的女子定然是个妖,而且两人深谙雨水之欢。 作为接受新世纪、新恋爱、新三观的三新男人,自然不会去拆散人家的婚姻,毕竟他又不是法海。 但是,这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书生闻言,不由的一愣,何意? 妖气? 节制? 伤身子? 想岔后的书生不由的脸色一红。 “多谢小师傅告知,小生会注意的。” 徐子肃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一旁的书生戏谑的看着身旁好友:“想来陈兄这几日洞房花烛夜,甚是操劳啊!” “贤弟莫要打趣为兄。” “不知陈兄身体可好,一天能做几组俯卧撑?” 这…… 陈亮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难以言说:“贤弟,此事怕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哈哈,陈兄说来无妨,咱们兄弟,我还能耻笑陈兄不成。” 陈亮神色尴尬的一笑。 “八组!” “如何?” 额······ 那人震惊的望着自己的兄弟,一脸的不可置信。 陈兄这么强吗? 而后尴尬的一笑,草率了。 “贤弟,快告诉为兄。” “不弱。” 男人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这是弱吗, 这很强好。 他都有些怀疑,陈兄是不是在拿他打趣、开涮。 “贤弟,你不曾骗为兄。” 沉默! 而后男人一甩衣袖,径直离开了。 望着男人离去,陈亮一脸迷茫,贤弟这是怎么了? 两人谈笑间,却是把徐子肃的忠告抛到了脑后。 ----------------- 迎客酒楼, 徐子肃坐定,点了一些吃食,而后将目光看向楼内的食客。 其中十之一二的人身上都沾染着些许妖气,这也证明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城内的妖有过接触。 而且沾染妖气的人身上都有阳气不足的迹象。 吸食精气,却不致死,顶多大病一场,控制的十分微妙。 “李兄,今夜还去百香楼吗?” “去,当然去,今夜乃是芸姑娘抚琴,岂有不去之理。” “哈哈,正是如此。” “只可惜,百香楼三位当家花旦,现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也不知是哪个遭天杀的把晚晴姑娘赎了身。” “如今琴、书、画三绝,也只剩下了两位,甚是遗憾啊。” 两人推杯换盏,暗叹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生憾事呢。 不过,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百香楼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是从那些抛尸的衙役口中,第二次是从街头那两个书生口中,加上这对食客已是三次。 百香楼吗? 听起来倒像是青楼之所。 正好今夜前去一观。 说起来,这貌似不是自己第一次逛青楼了。 “阿弥陀佛。” “小僧醉翁之意不在酒,无心贪恋红粉骷髅,还望佛祖恕罪。” 当然,顶多养养眼! ······ 第26章 百香楼 入夜, 从客栈出来,徐子肃径直朝街头一方走去。 对于百香楼,他在白天就已经打探清楚,百香楼位于坊区,并不在市中,坊区内不禁宵夜,大多能经营到夜晚子时之前,也就是现在的十一点左右。 这中间的时间可不短,毕竟青楼也是税收大户。 迎着月色踏进坊间,抬眼望去,人头并肩,嘈杂吵闹声不绝于耳。 虽是坊区,但坊中亦有市集,毕竟夜生活才是赚钱的大头。 “金枝玉簪,南来的北往的走过路过您千万不要错过!” “香酥油饼,一个只要一文钱,您品尝一下。” “精巧木玩,家里有孩子的您过来看看。” “小师傅,上等木梳,您看看?” ··· 徐子肃不由的一楞,看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小贩,不由的摸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这种既视感,像极了前世当销售的时候,那个讲师口中所说的‘听懂掌声’。 买东西,你得找对人,你卖梳子去和尚庙能卖出去吗? 很显然,不能! 作为九十斤有八十九斤反骨的反骨仔,必须亲自给他上上一课。 “劳烦施主给小僧包起来。” 卖梳子的摊贩,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只是无心的随口喊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师傅竟然真的要买。 神色复杂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师傅是一个出家人,要这梳子也无用,还是算了。” “施主怎么知道小僧无用?小僧自己虽然不能用,但也不影响小僧送人,施主还是给小僧包一把。” 见徐子肃坚持,那摊贩只得给他包了一把。 “小师傅收好,两枚铜板。” 徐子肃微笑的放下两枚铜板,颇有恶趣味的抬头望了一眼明月。 和尚怎么就不能买梳子,万物皆有可能。 ······ 坊区极大,有布坊、药坊、打铁坊、豆腐坊,当然没有豆腐西施就是。 而百香楼更是十分显眼, 抬眼望去,红灯高悬,最是豪华、明亮的一处楼阁便是百香楼。 内中莺莺燕燕糜烂之声声声入耳,诱惑力十足。 书生学子、商贾豪绅、地痞无赖百香楼来者不拒,门客多如流水,络绎不绝。 徐子肃刚刚近前,便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抱住了身子,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丰满,自然是十分舒适,但是看到这张脸,却不由的感到一阵渗人,而后急忙脱出了胳膊。 “阿弥陀佛。” “哎呦,小师傅长得真俊。” “小师傅何不随奴家进去歇歇脚?” 望着被女子缠住的小和尚,众人不由的哈哈一笑,和尚上青楼,这种场面可是难得一见。 “女施主,男女授受不清,还是莫要动手动脚。” 望着神情慌乱的小和尚,那女子再次迎了上去,而后一步步将其逼进了百香楼, 而徐子肃也乐的配合。 见徐子肃进了百香楼,那女子掩嘴戏谑一笑,而后匆匆离去。 徐子肃入楼后,双手合十,好奇的打量着楼内的一切,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月月,比比朝朝暮暮, 好一副古代夜店图。 “哎呦,没想到竟然还来了一个小师傅,倒是奴家怠慢了,月儿,服侍小师傅落座。” “妈妈,这就来。” 一道香风袭来,一个罗纱轻挂,眉眼似水的姑娘走了过来,倒是比之前那个入眼的多。 伴身后,将玉手轻搭在了徐子肃的胳膊上。 “小师傅这边落座。” 走到一旁,而后有小厮端上了一盘点心。 “小师傅可饮酒吗?” 徐子肃急忙摇头:“阿弥陀佛,小僧不饮酒,只需一壶清水即可。” “小师傅稍待。” 没几许,一壶茶水便放到了桌上。 不说其他,只是这百香楼的服务态度便令人心情愉悦,更别提还有更加养眼的姑娘,怪不得文人雅士大多愿意来此喝花酒。 “妈妈,芸姑娘呢?照例今夜不该芸姑娘抚琴吗?” “就是,我等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听芸姑娘抚琴的。” “快些让芸姑娘出来。” “我等又不是付不起银钱。” ··· 大厅中嘈杂声此起彼伏,鸨母略显年代感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欢呼声越高,就证明今日越挣钱,谁能不爱钱呢? “诸位客人稍安勿躁,芸姑娘正在梳妆打扮,马上就出来。” “诸位还请稍待片刻。” 话音落下,一众青客也只好按耐住激动的心,只是这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阁楼。 徐子肃朝身旁看去,只见身旁的月儿姑娘脸上满是艳羡,古代青楼头牌可是十分赚钱的,而且平日里接不接客也是由自己说了算,也无怪这姑娘会满脸羡慕。 “月儿姑娘,不知这芸姑娘是何来历?” “不瞒小师傅,奴家也不知晓,听闻是从其他府地落魄而来,无奈之下只得落脚了咱百香楼。” “那这芸姑娘可生的好看?” “好看的紧,就是奴家一个女子也十分仰慕。” 说着眸中闪过几分羡慕。 “姑娘长得也十分好看。” 月儿闻言,脸上多了几分娇红:“没想到小师傅也这么嘴贫。” “贫僧也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多谢小师傅谬赞。” 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拿起了一块点心,芊芊玉手伸向徐子肃嘴边,神色复杂的开口:“只怕,待小师傅见过芸姑娘后,就不会这般以为了。” 正当徐子肃考虑要不要吃的时候,三道人影径直走了进来, 气势之大,顿时吸引了众多青客的目光。 鸨母见状,急忙上前, “哎呦,三位大侠这边请。” 三人扫了大厅一眼,在看到徐子肃后,眉头微皱,随后走到徐子肃旁侧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鸨母,上酒。” “三位大侠稍待。” “嘿嘿,大哥,这小和尚上青楼,咱还是第一次见呢。” “莫要乱说。” 为首的大汉朝徐子肃投来了一个歉意的目光。 徐子肃微笑的点了点头。 两男一女,有一人是女扮男装。 而且身上那股凌厉的气息,是武者吗? 徐子肃暗自沉神念到。 这个世界除了修道士外,还有所谓的武者。 武者不纳灵气,只炼肉身,故而可能十分强大,但却不能长生, 更有甚者,武者炼体出岔子早死的也不乏发生。 ······ 第27章 狐妖 【武者境界:炼皮、炼肉、炼筋、炼骨、炼腑、炼脏、炼血、炼髓、人间武圣】 而武者最大的好处便是,不需太多时间便能拥有极强的实力。 武者判断实力强弱则是以血气来看,炼皮、炼肉、炼筋之后会初显血气,而炼骨境的武者血如浆汞,炼腑境的武者血气犹如烘炉,炼脏境的武者可以形成血气狼烟,炼血境的武者血气狼烟会凝成巨龙,也谓之血气如龙,而炼髓境的武者浑身气血饱满,犹如烈烈大日一般,至于人间武圣,已经算是以武入道,蜕凡成功,返璞归真,大乘者可寿至三百。 说起来,武道倒是与他的金刚法体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金刚法体乃是一门神通,比寻常武道高明的多。 徐子肃眸中金光一闪而逝,而后收回目光。 两名男子体内血如烘炉,应该是炼腑境的武者,而那女子血如浆汞,不过炼骨境而已。 以实力来说,三人可战先天化形大妖,至于灵海境,力有不逮。 就是不知道三人来百香楼是恰逢其会,还是有意为之。 徐子肃瞥了一眼楼上,一抹淡淡的妖气环绕,确信有妖无疑, 只不过是不是那个所谓的芸姑娘,这就需要出来以后才能知道了。 待点心和酒上来后,三人便将身旁的姑娘屏退,而后极为平淡的吃着点心,喝起了酒。 见到这般模样,他已有九成把握断定这三人是有备而来。 想想也是,谁家喝花酒,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 是为了除妖吗! 徐子肃微微一笑,世俗人间虽然乱,却也不乏正义之士。 而后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啧啧啧,小和尚,你们佛门不是不能饮酒吗?你这可是坏了清规戒律。” “施主放心,这壶中乃是茶水,小僧滴酒未沾。” 哦? 那人诧异一声,而后上前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唇齿留香,却十分乏味,是茶水无疑。 “二弟,莫要胡闹。” 那人放下茶壶,讪讪一笑转身返了回去。 “小师傅,某代二弟向你赔罪。” “无妨,施主也是好意,小僧铭记于心。” 那大汉微微侧目,对徐子肃有所改观,本以为是个喝花酒的假和尚,没想到言谈作风,却是十分不凡。 只是,为何进了这百香楼? 他们也算是来了这台陵县多日,此县给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乱,县内妖气横生,人性凶恶,不过这也证明他们能捞上一大笔油水。 而这百香楼就是他们的第一步。 “多谢小师傅善解,二弟,还不与小师傅道歉。” 那人瞥了瞥嘴,最后还是嬉笑的起身,抱拳朝徐子肃施了一礼。 “小师傅见凉,某家是个粗人,嘴贫,若有不中听之处,还望小师傅海涵。” “无妨,施主率性直为,倒是比某些伪君子好的多。” “哈哈,小师傅也看不上那些读书人吗?” “这点儿倒与某一般,某看见那些读书人唯唯诺诺,痴汉的样子,就忍不住上去给他们梆梆两拳。” 徐子肃嘴角抽搐,瞥了一眼大厅,只见已有不少人怒目而视的看了过来,毕竟这年头,读书人还是很多的。 还有,小僧什么时候说过看不上读书人的, 施主,你这是偷换概念啊! 这脑子,多半也只能练武谋生了。 “看什么看?若是不服,可与某这碗大的拳头比划一下。” 面对大汉凶厉的目光,怒目而视的读书人纷纷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哼,粗鄙之人,无需与他一般见识。” “就是,这等粗鄙之人,岂不是坏了吾等雅兴。” “蛮夷之辈,吾羞与其为伍。” ······ 这些书生虽然不敢直面这大汉,但背地里的议论却是少不了。 那大汉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女子拉了一下。 “二哥。” 那大汉疑惑的转过头,随着女子的目光朝二楼看去, 只见鸨母带着一个国色天香,冰肌玉骨的绝色佳人走上了阁楼。 于此同时,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阁楼之上。 徐子肃同样看着阁楼上的佳人,他自问见过无数的美味佳肴,也不由的失了心神。 美,极美。 即便以他的目光,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美的冒泡。 但,依旧更改不了,她是一个妖的事实。 天眼之下,跟脚尽显, 狐妖,而且还是一只两尾狐妖, 灵海境修为。 只是,令他疑惑的是,在这狐妖身上他竟然没有看到业力,非但没有业力,反而闪烁着一道金光。 功德加身。 所以,这狐妖是个善类! 这倒是令徐子肃没有想到的。 如此一来,他今日岂不是白来了? 虽然没有试过,但是一个善妖属实没有动手的必要,若是连善妖都杀,那这天下怕是没有妖敢与人为善了。 一旁的三人眸光闪烁,死死的盯着阁楼上的女子,争斗似乎就要一触而发, 但不知为何还是忍让了下来。 “诸位,今日乃是芸姑娘抚琴之日,还请诸位给个面子,莫要大声喧哗,接下来便是芸姑娘抚琴的时间。” 鸨母谄笑的看了芸姑娘一眼,转身离去。 阁楼上的狐妖轻扫了一眼大厅之中的所有人,在掠过徐子肃和三位武者的时候,眉头微皱,便一带而过。 淡然的坐下,轻抚了一下琴弦, 琴音响起,众人为之一震。 “终于要开始了。” “芸姑娘的琴音当为一绝。” “正是如此。” “兄台莫要言语,静听。” ······ 试音完毕, 一双青葱玉指拨动琴弦,一首琴曲在青楼之中响起。 这一刻,除了琴音和众人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杂音, 即便是百香楼外,无数人也呆呆的楞在了原地,听着琴音,眸中闪过一抹迷醉。 徐子肃听着琴音,眉宇间却不由的蹙起,琴音很动听,也很令人沉醉, 但是,却唯独很空灵,空灵的让人升起了一种麻木的感觉, 没有一丝喜怒哀乐的情感参杂, 宛如···一个音乐机器。 当然,他不懂音乐,但是在成为和尚后,却对情感更加深有感触, 佛门不是不懂情,而是身处情外,可以更加本质的看透某些情感, 正如一叶障目时,跳出棋局,方能破局。 ······ 第28章 佛学的本质是哲学! 妖真的不懂情吗? 有喜怒哀乐,又怎么可能不懂情呢? 徐子肃目光复杂的望着阁楼上的可怜人,而后轻轻摇头。 人言妖祸,妖说人奸, 殊不知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罢了,人中有大恶,妖中亦有善类,这才是人间。 倒了一杯茶水,而后自饮自酌了起来。 这琴音入耳,却如清汤寡水般毫无滋味,不听也罢。 除却他外,只见百香楼内无数人迷醉于琴音之中,无法自拔。 有人在琴音中看到金银满山;有人在琴音中看到了酒池肉林;亦有人在琴音中看到了无数娇媚舞娘相伴,寻欢作乐;还有人在琴音看到自己高中状元,马镫高科纵意十里长街。 种种琴音幻境,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或许这就是如此多的人喜欢芸姑娘琴音的缘故。 唯有在琴音中方能寻得一点儿慰藉,像极了前世中的各类游戏。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良久后,琴音缓缓消失,而诸多青客依旧留恋其中深深不能自拔, 半响,身旁才传来一道叹息声, 徐子肃望去,只见正是那三人中为首的大汉, 练武之人武道意志坚韧不拔,果然不假,竟然如此短的时间就从幻境中挣脱了出来。 为首的大汉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楼阁,神色满是复杂。 “施主可有所获?”听到徐子肃问话,那大汉才诧异的看了过来:“小师傅好定力。” “闻此一曲,竟险些让在下升起了想要遁入空门的念头。” 大汉沉下脸,无奈的苦笑一声。 仅仅只是一曲琴音就让他们迷醉其中,可想而知,此妖的实力手段,恐怕非他们能敌, 眼下最好的做法便是就此离去,再不插手此事,方能保全性命。 “施主有大智慧,若是日后想要入山,可来我永怀县金山寺。”徐子肃稽了一个佛礼开口道。 “小师傅严重了,在下尚未娶妻,焉能常伴青灯古佛,莫打趣,莫打趣。” 那大汉摆了摆手,正要喊醒身旁的两人,却被徐子肃制止了下来。 “小师傅,这又是为何?” “经历贪欲,于他们而言或许会是一件好事。” “多谢小师傅提醒。” 那大汉朝他抱了一礼。 徐子肃起身,正欲离去,却被楼上传来的呼声,打断了脚步。 “小师傅,我家小姐欲要见你一面,不知可方便吗?” “未知施主,你家小姐是哪位姑娘?” “你这小师傅,刚刚才听了琴曲,眼下便忘了吗?” 芸姑娘吗? 徐子肃微笑着点了点头:“姑娘相见,小僧自是方便。” “小师傅~” 垂坐的大汉微微皱眉,在他看来,这小师傅或许有些手段,但如此年轻,定然不会是那妖女的对手。 “施主且安心。” 见小和尚执意上去,他便没有再劝。 在这婢女的带领下,徐子肃走到一处厢房前,婢女轻轻叩响房门,内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进来。” “小姐,小师傅来了。” “恩,你且下去。” “是,小姐。” 徐子肃走进厢房,只见在妆奁前,一道倩影安坐,在硕大的铜镜中映照出一副绝美的容颜。 “小僧普度见过女施主。” “小师傅请坐。” 那女子放下珠钗,转过身子,朝徐子肃微微点头。 落座之后,便嗅到一股香气扑鼻,似是麝香,也或是体香,倒是极为好闻。 “阿弥陀佛。” “小僧代这楼内的施主多谢姑娘良苦用心。” 那女子面上浮现一抹微笑,这一笑宛如一朵梨花胜海棠,古人有言,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似是说的就是这般女子。 “小师傅能看透,这楼内的众人可不一定能听懂。” “施主只管抚琴,这楼内的施主能否听懂,又与姑娘何干。” 那女子不由的侧目,似乎有些惊讶眼前的小和尚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你佛门不是讲慈悲为怀,普度世人吗?那楼下这些世人可算?” “不算,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因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爱恶欲,若是连这些都没有,那活着还不如去死。” “如此说来,是我做错了吗?” 那女子皱眉,看着徐子肃问道。 “无错。” “姑娘欲让世人了解人性贪欲,而后走向正途,是为大善。” “小师傅两说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刀剑本身无错,但拿来杀人便是大错,七情六欲为人之本性,但若是过欲,必生祸端,故而施主无错,这些人也无错。” 那女子皱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姑娘喊小僧上来想来不只是为了交流佛法的!” 沉默半响,那女子缓缓点了点头! “小师傅,你说感情究竟是为何物?” 徐子肃淡笑一声:“施主又何必纠结这些,须知入情当受世间酷刑,亦有损施主道行!” “既然如此,那为何众生还苦苦追寻爱情呢。” “施主果真要知道?” “还请小师傅相告!” “小僧便与施主讲个故事。” “前朝有一个女子名为祝英台,自小向往书院生活,犹爱吟读诗书。某日,避过家中,女扮男装前往书院求学,于书院之中与男子朝夕相处,最终爱上了一名同窗,其名梁山伯,两人虽有同窗之情,却无男女之意,一切盖因这书生不知同窗乃是女子。” “某日,书生前往女子家乡,偶然得知同窗乃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于是心生爱意。只是,此刻的女儿身早已许配给了县官之子马文才,原本相爱的两个人阴差阳错的就此错过。” “此后不久,书生郁郁而终,女子于大亲之日,婚服内着白装,于书生坟前祭拜,书生坟墓塌陷裂开,女子跃入其中,化为彩蝶双飞,终成正果。” 徐子肃讲完这出梁山伯与祝英台后看向女子,只见女子眸子闪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知女施主可曾悟到什么?” “好一个浪漫爱情故事。” 徐子肃不由摇了摇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爱情有时候可能会粉身碎骨,有时候也会无疾而终。” “你只看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可曾注意到那马文才为了爱情,竟允诺祝英台大婚之日,内着白装?这是何等的痴爱才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那女子听闻,不由陷入了沉默。 ······ 第29章 画皮狐妖 “难不成,爱情之事便没有完美的结局吗?” “人与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施主是妖呢?” 芸娘神色复杂,良久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再度露出一抹微笑:“多谢小师傅解惑。” “小师傅与妾身见过的世外之人多有不同。” “众生有众生相,佛亦有万相,施主不必在意。” 徐子肃微笑的回道,而后缓缓起身:“想来施主是想通了,天色渐晚,小僧也该离去了。” “芸娘恭送小师傅。” 微微颔首,径直开门离去。 【超度灵狐,奖励功德三点】 徐子肃脚步一顿,眸中疑惑之色一闪而逝,随后便摇头下了楼。 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厢房中与一个狐妖论了一夜的佛理,讲了半天的爱情故事,不过,倒也并非一无所获。 眼下接近子时,青楼之中早已无人。 在鸨母和几位姑娘戏谑的目光中,徐子肃走出了青楼。 一轮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坊间也变得寂静无比。 踏着月色,徐子肃朝客栈走去。 子时的打更声也随之响起:当、当当,当、当当··· ‘朗朗阳世,平安无事嘞!’ ‘朗朗阳世,平安无事嘞!’ 打更的声音在万籁寂静的黑暗中,传的极远! 伴随着更声,沉于睡梦中的人不自觉的翻了个身子,继续入眠。 某刻, 行走在夜路上的徐子肃不由的脚步一滞,而后抬头看向城外方向, 只见,一道冲天妖气弥漫当空,三道炙热的血气沉浮摇曳。 见此,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化作一道流光朝城外疾去。 ······ 城外, 迎着月辉,只见四道身影对峙, 一道妖娆的倩影一脸媚笑的盯着眼前三人,眸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意味,贪婪、渴望、灼热··· 而对面正是在青楼之中的两男一女三个武者,三人十分凝重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娇媚身影,一身妖气冲天,显然是来着不善。 三人在清醒过来后,本不欲插手此地妖祸,打算就此离去,谁曾想,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嘻嘻,三位官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娇滴滴的声音入耳,令人不由的耳膜一酥。 三人并未大意,为首的大汉脸色一冷:“哼,我等本欲离开,奈何天不随人愿,既然来了,那我等便只能除妖了。” “打打杀杀的多是无趣,莫不与奴家一席欢好,共享男女之乐来的妙?”摇曳着曼妙的身子一步步上前。 “呸,狐媚子,不害臊。” “哎呦,原来还有一位姑娘,倒是奴家看走了眼,小姑娘莫不是也想与奴家抢男人吗?” 女子面色一怒,还想要说些什么,陡然被一旁的大汉打断:“三妹,休要与这妖孽废话,宰了她,兴许还能卖些银钱。” 三道宛如烈阳般的血气升起,令那狐妖嬉笑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和忌惮。 武者凝练血气,阳气之盛,远超普通人,所以对妖来说,乃是大补之物, 只是,万物相生相克,阳气若是到了一定程度,便是除妖的利器,面对三人身上庞大的阳气,即便她是先天境巅峰,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但是,只要将三人吞噬,她便可顺利突破灵海境。 这也是她如此冒险出手的原因。 今夜,她势在必得。 充满魅惑的双眼中闪烁着杀意,而后一双袖手化作散发着凛冽寒光的狐爪。 “好生无趣,” “既然如此,就别怪奴家了。” 娇滴滴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森寒,而后化作一道残影朝三人袭去。 炙热的阳气自体内散发,而后三人相视一眼,两人拔出了腰间的宽刀,那名女子则从腰间抽出了一条蛇鞭。 随后便传来‘叮叮叮咣咣咣’的交击声。 伴随着声音,时不时传来几道四散的火星, 一双利爪赫然堪比精铁, 要知道三人手中的武器可并非凡铁,而是由参杂了妖骨与精铁凝练而成,那女子手中的蛇鞭,更是一条蛇妖完整的蛇皮炼制。 女子挥舞着蛇鞭,一道道炙热的劲气,令狐妖不得不四处闪躲。 就争斗来看,两方实力在伯仲之间,眼下就看谁先出岔子了。 三人配合间十分默契,狐妖连连皱眉,颇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半个时辰悄然而逝,伴随着日上中天,三人气血亏空,已略显颓势,而狐妖也好不了多少,面对炙热的气血,身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在狐妖疲于应对之际,只见三人目光闪烁,相视了一眼。 几息后,在狐妖一爪之下,三人之中为首的大汉,似是不敌,被狠狠的抓在了胸口,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顿时浮现,脸色一白。 狐妖见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只是,还未来的及高兴,一道蛇鞭便夹杂着炙热的气血划过虚空,而目标正是狐妖娇嫩的俏脸,狐妖面色微变,想要闪躲,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啪!” 娇嫩的俏脸竟然宛如瓷片般寸寸崩裂,却没有露出丝毫鲜血。 “啊!” 一道愤怒的嘶吼声响起,只见那狐妖缓缓褪去一层人皮,化作了一头狰狞的狐狸。 “你们真是该死。” 望着月下狰狞的狐狸,三人面色一白,这怎么可能? 化形狐妖竟然一直披着一层人皮在与他们争斗。 那她真正的实力··· “大哥。” 将为首的大汉扶起,三人警惕的看着眼前目露凶光,狰狞无比的狐妖。 “你们走,我断后。” “大哥。” 两人脸色一变。 “别废话,想一起死在这儿吗?” 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而这狐妖显然留有余力,接下来的结果毋庸置疑。 “大哥,我等同生共死多年,杀妖无数,今日也算是够本了。” 闻言,为首的大汉无奈的一笑,而后平淡的看向眼前的狐妖,挣扎的站起了身子:“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等为这人间再杀最后一妖!” 三人凝聚着体内最后的一丝气血, “哼,不自量力,尔等今夜注定要成为奴家的血食,助奴家重塑肉身。” 就在那狐妖欲要上前解决三人时,一道佛号诵起。 “阿弥陀佛。” “总算是赶上了。” 四道目光齐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身着白色僧袍的年轻小和尚一步步走了过来。 三人面色一变:“小师傅,快些离开,这狐妖不是你能对付的。” ······ 第30章 险些酿错,惹上官司 “三位施主稍安勿躁。” 徐子肃微微一笑,朝三人摆了摆手。 目光落在那狞狰的狐妖和一旁的人皮身上,眉头不由的皱起。 竟然以人皮遮身,此妖当杀! “阿弥陀佛。” “施主不思在山中潜修,竟然在人间造就无边杀戮,可知业力缠身,悔之晚矣。” “哪里来的小和尚,也敢问罪奴家。”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家伙,狐妖眸中闪烁着凶光。 “既然施主不思悔改,那小僧便送施主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小和尚,莫要说大话,且让奴家看看你的手段如何!” 狐妖化作一道残影,狐爪闪烁着幽光,直逼徐子肃咽喉。 徐子肃双手合十,暗自诵念了一声佛号,双手结印,一道怒目金刚在其身后浮现,金刚浑身闪烁着佛道金光,陡然睁开眸子,一手化作佛掌朝狐妖压了下去。 感受着无穷的威压,狐妖眸中终于露出了一抹惊恐。 “金刚伏魔!” 四字从徐子肃口中吐出。 左右不过是一个先天化形狐妖而已,若非心痒,想要见识一下金刚伏魔印的威力,早将其直接打杀了。 如今看来,这金刚伏魔印用来度化一个化形狐妖,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小师傅,手下留情。” 徐子肃眉头微皱,念头一动,却也将金刚伏魔印散去了九成力度。 只是徒留这一成,也不是这先天狐妖可以抗衡的。 只见在金刚佛掌之下,狐妖传来一道痛苦的嘶吼声,而后妖气尽散,化为了一个灵动的狐狸。 【超度狐妖,奖励一点功德】 聊胜于无。 只见一道香风而来,露出身形,正是芸娘。 皱眉看着地上的狐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下俯身将其抱了起来。 “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等下山的。” 随后将目光看向徐子肃:“多谢小师傅手下留情。” “施主与这狐妖同属狐族,为何不严管教一番,令其造就如此杀孽。” “小师傅严重了,素素自下山后便一直留在妾身身边,即便在百香楼中吸食阳气,也从未过度,犯下杀孽一词更是无从说起,若非妾身今夜疏忽,这丫头也出不了百香楼。”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眸中闪过一道金光,只见那小狐狸身上确实有几分业力,但却极少,甚至还比不过一个人族恶人。 所以,那人皮? 徐子肃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人皮身上,只见在他法眼之下,那人皮赫然变成了画着美女图的画纸。 “我这妹妹秉性不坏,并且犹爱作画,因误食了灵果导致化形不全,这才终日披着画皮,倒是令小师傅误会了。” 徐子肃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芸娘怀中抱着小狐狸, 如此一来,倒是自己莽撞了。 昔日法海禅师误伤蜘蛛,没想到这历史再度上演了。 “阿弥陀佛。” “若非施主阻拦,小僧险些犯下大错。” “大师此言差矣,那狐妖欲杀我三人破境,大师出手也算是挽救了三条人命,何错之有?要怪只能怪这狐妖自作孽,不可活。” 芸娘看了一眼三人,而后又看看了怀中的狐狸,不难猜出事情始末。 毕竟素素距离灵海境只差一步之遥,只要能突破灵海境便能再次重塑肉身,也就能摆脱画皮的桎梏。 终是贪念起,酿成了大祸。 或许这便是素素的劫难。 “此事乃是妾身管教不严,这三枚草木丹与三位赔罪。” 说着扔出三枚散发着草木香气的丹药, 三人接下后,询问的目光看向徐子肃。 见徐子肃点头,三人才松了一口气,而后拱手朝芸娘道了一声谢。 “诸位别过,妾身先行离开了。” 在芸娘离开后,徐子肃暗暗摇了摇头。 “我等三人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施主三人杀妖护道,当有福源。” 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三人神色复杂,未曾想一个小和尚,竟然也会有如此实力,世外之人,当不能以常理断之。 随后,三人也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翌日, 徐子肃留宿的客栈之中,突然闯进来一众凶恶的衙役, 而后,更是持刀将整座客栈包围了起来。 “掌柜的。” “哎呦,周捕头,您这是做什么,咱们小店一直规规矩矩,可从未犯过事儿。” 掌柜的看着逃跑的一众食客,面上浮现一抹肉疼, 这些人可都还没付帐呢。 但是面对这些衙役,自然无理好讲,只要不打杂了店,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你是没犯事,可耐不住这宿客犯事儿啊。”那捕头目光扫过楼上:“你这里可留宿了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 “有。只是,周捕头,这小师傅可是一个出家人,怎么会犯事儿呢?”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莫不是想要当帮凶?” “周捕头哪里来的话,您随意,您随意。” 掌柜的讪讪一笑,径直的走到一边不再言语。 “上,把那贼和尚拿往县衙。” 一众衙役正要上楼,只见一位身着白色僧袍,唇红齿白的小和尚从楼上走了下来。 “诸位施主可是要寻小僧?” “抓起来!” 瞬间扑来几个衙役,将套枷锁在了脖颈上。 徐子肃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反抗, 随后便被押出了客栈。 街头之上人影流动,看着被锁上套枷的小和尚纷纷议论了起来。 “咦,这么大阵仗竟然只锁了个小和尚。” “这年头,和尚也会犯事儿吗?” “哼,那位抓人还需要理由吗?” “不休说,莫要惹祸上身。” “竟然抓来一个和尚,去县衙看看。” “同去,同去。” 事关出家人,这种案事倒是许久未曾发生了,好奇者比比皆是, 所以,这一路下来,身后已经乌泱泱的跟了一群人。 “施主,不知小僧究竟犯了何事?” “哼,去了县衙你就知道了。” 那捕头冷冷一笑,面上浮现一抹不屑,都到了这时候,竟然还在装傻,真是不知所谓。 徐子肃不由得皱眉暗自思索了起来。 他来这台陵县左右不过一日,除了昨夜除妖,从未得罪过人。 难不成是那芸娘? 随后摇了摇头,能聚以功德在身,定然不会是个不明是非的人, 所以,还有何事? ······ 第31章 金刚法体大成 县衙, 一位略带威严身着官袍的中年人垂坐于高堂之上, “大人,人犯已带到。” 那捕头躬身请示道。 “押上堂来。” 几名衙役推搡着,将徐子肃推上了县衙大堂。 “勿那和尚,见到本官因何不拜?” 只见徐子肃自进入县衙后,便立在了原地,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高堂上的县官,眉头微皱。 又是妖气, 只见那县官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常伴妖身,被妖气侵染所致。 所以,此事还是与妖有关吗? 闻言,徐子肃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小僧乃是世外之人,莫说县官,便是得见圣面,也无需下跪,莫非大人比我大晋皇帝还要位高权重吗?” 那县官眸子一缩,瞥了一眼县衙门外的黎民,而后干咳了两声。 “也罢,本官便允你不跪。” “不过,你是哪里的和尚,又是为何杀人,从实招来,否则免不了要遭受皮肉之苦。” “小僧乃是永怀县金山寺中的僧人,奉主持之命前往松涧府,于昨日落脚台陵县,至于县官口中所说的杀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小僧丝毫不知。” “哼,死到临头,你竟然还妄图狡辩,本官问你,你可曾留宿过丰山村?” 丰山村? 徐子肃眉头微微皱起:“小僧在前来台陵县时,确实因误过时辰,留宿于一个村子,只是却并不知那村子叫什么名。” “那就是了,你因村中人拒绝你留宿,故而恼怒之下便将整个村子屠杀殆尽是与不是?” “好一个狠毒的小和尚。” 徐子肃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县官。 “县官这是何意?莫非那一村的人都死了吗?” “哼,明知故问,还不将你如何杀人的过程统统讲出来。” 徐子肃低下了头,眸中闪过一抹不忍。 虽然这些人不是自己所杀,但或许与自己有几分关系。 念起,那夜度化的冲天阴气,必然是坏了某些人的好事。 所以,这是来自那幕后之人的报复吗。 徐子肃抬起头看向县官,此事或许与他也有几分关系,毕竟这尸体是他令人运往那处山坳的。 “阿弥陀佛。” “小僧有些疑问,不知县官能否解惑?” “你这和尚,这是县衙,是本官在问话,哪里有你问什么问题?” “若是识趣,还是快些招来,莫要遭受皮肉之苦。” 徐子肃微微摇头,而后陷入了沉默。 那县官见状,脸上不由的浮现一抹愠怒,而后一排惊堂木:“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用刑,便不信你不招供。” 周捕头瞥了一眼衙门口聚集的黎明百姓,而后朝县官示意了一眼。 县官也不傻,当即明白,眼下用不了重刑,而且还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无奈的看了一眼徐子肃,挥了挥手:“且将这厮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退堂之后,县官便急不可耐的奔赴后堂,只见后堂厢房内,精致的雕花木床上正躺着一个娇媚的女子,见县官进来,女子媚眼如丝,伸出娇软如绵的小手招去。 “老爷,奴家想你了。” “我的美人,老爷也想你。” 而后就是一招饿虎扑食,白日缠绵起来。 县牢, 徐子肃刚刚被关进去,只见两个衙役拖着一具尸体从大牢内走了出来。 “又是一具,这破地儿越来越渗人了。” “可不咋说,这才几日,已经死了十多人了,再这般下去,怕是该轮到咱们了。” “说个屁话,老子就是盗窃,再关月余就能出去了。” ······ 徐子肃皱眉望着被拖走的尸体,除了阴气,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要知道人死后,都是会产生阴气的。 但是,听着周遭的议论声,愈发觉得不对劲儿, 仅仅几日,就死去十几个人,这可不可能是巧合。 再加上山坳中堆积的尸体,这是有人在大肆杀戮。 “没想到竟然还有和尚被关进大牢,小和尚,你犯了什么事儿?” “小僧被污蔑杀人。” “污蔑?呵呵,小和尚自打你进来起,这罪名就算是坐实了,那有什么污蔑不污蔑的。” “哦?这县官难不成还敢强安罪名不成?” “还没有他陆其廉不敢做的事儿。” “施主可否详谈?” “陆其廉便是咱台陵县的县爷,听闻还是一个贡生出身,初到台陵县时兢兢业业,每日勤劳为公,也算是呕心沥血。只是并未持续多久,就开始恢复本性,贪财好色,视人命于草芥,即便是寻常犯事,那也是谁有钱,便是谁对,这大牢中,被冤进来的人可不算少。” “哼,如此县爷,当是我台陵之耻。”有人愤懑的接茬道,显然多是心中有怨。 如此,当是一个恶官。 不过,这妖又是怎么回事儿? “县爷可有妻妾?” “有,不过在多年前就已经病逝,并且病逝没多久,就又娶了一个,听闻,他那夫人倒是美艳的很。” 即便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前脚妻子尸骨未寒,后脚就娶新人。 所以,问题便是出在这个新人身上。 妖多有魅惑,使人心性大变,倒是与这陆其廉像的很。 若真是妖,今夜说不得要再做回怒目金刚了。 而后走到角落盘膝坐下,凝神陷入了修炼。 一百多点功德,足够让自己实力再次提升一个台阶,最主要的是,利用超度得到的功德提升修为,丝毫不用担心根基不稳的问题。 而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提升修为,二,提升金刚法体。 当然,同时提升也并非不可,只是同时提升,或许修为突破不了玄丹,而金刚法体也不能达到大成,虽然实力有所提升,但也极其有限。 所以,也只能择一道而行。 思虑半响,最终还是决定提升金刚法体。 无他,自己的感觉罢了。 随后,功德入体,金刚法体缓缓运转,肉身在以一种不可估量的速度进步。 不过半日时间,就已经达到了金刚法体小成巅峰。 而功德依旧在不断的提升,随着功德消失,徐子肃体表的金色逐渐蜕变为古铜色,多了几分肃穆。 一股不同于法力的庞大力量凝聚于肉身之中,仿佛有一拳泯灭一切的力量。 金刚法体,大成。 ······ 第32章 蛇魅 夜, 整座监牢寂静无比,徐子肃悄然走出了牢房,以他的实力,若非自愿,这大牢实然关不住他。看守大牢的狱卒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能从大牢内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出了县牢,穿过街头,而后来到县衙。 县衙后厢房, 临近,便有一声声糜烂之音入耳,显然是有人正在颠鸾倒凤。 轻轻的推开房门, 声音顿时为之一静。 “美人儿?” 陆其廉略显疑惑的声音传出。 “老爷,有人来了。” “莫要胡说,这里是县衙后堂,哪个敢来这里放肆,看老爷不剐了他。” “美人,咱们继续,继续。” 迎合黑暗,只见被褥中两道身影耸动,徐子肃无奈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一道佛号诵出,房间再次为之一静。 “嘶,果真有人。” 陆其廉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一道身影从床上爬起,顺势拿起墙上悬挂的宝剑护身,而后点燃了油灯。 “好你个和尚,如此不知礼数,三更半夜竟然偷听本官墙角。” 待看清徐子肃面容后,不由的破口大骂。 几息后,不由的一怔, “和尚,你不是被关押在大牢吗?为何会在这里,你到底是人是鬼?”陆其廉惊恐的持剑退到床边,一脸惊颤的望着他。 “小僧自然是人,来此欲向县爷讨个公道。” 陆其暗松廉松了一口气。 “你这和尚,逃狱乃是杀头的重罪,竟然还敢来县衙。” “念你初犯,快些逃命去。” 能从大牢内逃出来,说明这小和尚一定有些手段,还是莫要与他计较的好。 手中的紧握的宝剑显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安全感。 徐子肃透过灯光,将目光看向床上的女子身上,虽然被褥遮掩了大半春光,依旧能看得见一抹诱人的雪白。 并且,那娇媚的瓜子脸上满是春意,时不时轻舔一下红唇,散发着浓浓的魅意。 “勿那和尚,岂不懂佛门清规戒律,往哪儿看呢?” 陆其廉持剑一脸愤怒的朝旁侧挪了挪,正好将徐子肃的目光挡住。 “阿弥陀佛。” “自古狐妖多情,蛇妖善魅,蒲公诚不欺我。” “施主若是长此下去,怕是要死在这温柔乡中。” 陆其廉闻言眉头皱起:“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主且转身问问,你这娇妻是人否。” 陆其廉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娇妻美妾,只见其娇媚的眸子陡然化作了蛇瞳,而后长舌伸出,朝他脸上舔舐而去。 “啪!” 宝剑落地。 “妖···蛇妖···。” 双眼一翻,顿时吓晕了过去。 看着吓晕的陆其廉,那蛇妖冷冷一笑,而后就这般掀开被褥起身,媚笑的朝徐子肃走了过去。 “小和尚,深夜扰人清欢,莫不是也孤单寂寞了吗?” “可用妾身为你排挤一下寂寥。” 妖娆的身子寸缕未着,春光无限。 轻抚了一下脸颊,而后划向胸口。 娇嫩的手指上一抹妖气吞吐,宛如刚针一般朝胸口刺去。 娇媚的眸子也浮现出无尽的寒光。 “叮!” 秀指刺向胸口却宛如刺在了精铁之上,被阻隔了下来。 蛇妖见状,不由的一愣,而后惊骇的望向徐子肃,眸子微缩。 高手! 凭空升起一道妖风,当即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是刚入先天的蛇妖而已,又能逃到哪里去? 月色正浓, 一道妖风自县衙飞出,而后径直朝城外掠去。 只是刚出县衙,就见一道白袍小僧驻足屋顶,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施主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以你的修为,难以从小僧手中逃脱。” “小师傅,妾身从不曾伤人,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施主满身戾气,业力缠身,怕是手中少不了鲜血,不过,若是施主能够赎罪,往生定能去往西天极乐。” 看着一脸平静的徐子肃,那蛇妖脸上浮现一抹狰狞:“臭和尚,你佛门中人还真是心狠啊。” 而后化作一条百米巨蟒,张着狰狞巨口,朝他吞噬而下。 一道金光升起,直接将那蛇妖击飞了出去,随后化作钵盂,将那蛇妖笼罩在了佛光之中。 蛇妖惊恐的看着头顶的钵盂:“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小妖定然知无不言。” 徐子肃上前收回钵盂,那蛇妖恢复人身,面上还残留着一抹惊恐。 “还望大师饶小妖一命,小妖也是为人所迫。” “说,此事来由,又是谁在暗害小僧。” 那蛇妖正欲开口,黑暗之中一道幽光闪过,只见那蛇妖不敢置信的大睁着双眼,额头上出现一枚豆大的血孔,当即殒命,即便是他也来不及出手搭救。 被抢怪了! 徐子肃皱眉望着幽寂而平静的黑暗,宛如一潭死水,但就是这潭死水中却隐匿着一头狰狞的獠牙巨兽。 说不得下一刻,就会扑上来狠狠的将他咬上一口。 蛇妖善魅,常年伴身陆其廉身边却没有伤他一毫,那只有一个可能,想要借助陆其廉完成某些事情。 眼下蛇妖暴露,显然成了弃子。 扫了一眼硕大的蛇躯,而后转身回了监牢。 翌日, 清晨, 一阵错杂的脚步声传进监牢,伴随着一道惊恐的声音响起。 “大师呢?” “昨日的大师在哪儿?” “大人,那和尚现在还被关在牢内,大人无须担心。” “快,带本官去见大师。” 在一众狱卒疑惑的目光中,将陆其廉带到关押徐子肃的牢房前。 “大师~” “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将牢房门打开。” 狱卒急忙打开牢房,陆其廉急忙上前将徐子肃扶起:“大师受苦了,这一切都是本官糊涂,这就带大师出去。” “施主可是醒悟了。” “本官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陆其廉清晨醒来,回想起昨夜的一幕满是惊恐,自己竟然和一头蛇妖欢好了这许多时日,想想心中就是一阵恶寒。 故而,一大早便跑到了牢狱之中,生怕那蛇妖再找回来。 “大师,昨夜那蛇妖呢?大师可曾除了它?” 望着神情急迫的陆其廉,徐子肃不由的摇了摇头,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水深’,这蛇妖好歹陪伴了他这么久,竟然没有丝毫感情。 看来人妖之间终是跨不过种族的坎儿! ······ 第33章 邪修 县衙之中, 在得到徐子肃已经将蛇妖除去的消息后,陆其廉顿时大松一口气。 “若非大师,本官还不知被瞒骗到什么时候,那蛇妖真是可恶,竟然妄想暗害本官。” “那蛇妖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尚未露面。” 什么? 听到徐子肃的话,陆其廉面色一瘫:“大师,你可得救救本官啊。” “不必惊慌,你身为大晋正官,即便是妖魔也不敢拿你如何,否则引来镇妖司,怕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在这个妖魔乱舞的世界,大晋能屹立一百五十年,又岂会是一点手段没有? 这镇妖司便是大晋立朝之本,其内大多都是武者,当然也不乏修士,行灭杀妖魔,护卫朝纲之责。 只是,镇妖司只有在州府才设,在县地却设有。 虽然武道比之修道容易,但也要耗费无数资源,而且县地之多,数以百计,哪里布的过来。 不过,县地虽然没有布设,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镇妖司巡走,巡查各县,也算是对各县地的慰藉。 闻言,陆其廉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苦笑道:“大师,您还是别安慰本官了,那些妖魔若是看不过眼,又哪里会在乎这些。” “小僧有一事欲要询问施主,还望施主实言。” “大师请问,本官定然如实相告。” “那蛇妖,施主是如何相识的?” “是师爷送于本官的,否则他哪里有资格拜在本官幕下。” 说到这儿,陆其廉一拍大腿:“该死,莫不是这该死的腐儒私通妖女欲要谋害本官。” “来人,把师爷给本官押上来。” 徐子肃微微皱眉, 师爷? 回想起上堂那日,在旁侧执笔的中年儒生,似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片刻后, 周捕头等人无功而返, “老爷,师爷他不见了。” “该死,果然是他。” 看着一脸愤怒的陆其廉,徐子肃脸上浮现一抹怪异,而后起身告辞。 出了县衙,径直朝百香楼而去,在百香楼呆了半个时辰,出来后便直接离开了台陵县。 在徐子肃离开后不久,一名小厮急匆匆的跑进县衙, “老爷,那小师傅离开了。” “可看清了?” “小的亲眼看着他出了城门,上了官道。” “下去。” 扔下一块碎银,将小厮屏退。 时间匆匆,转眼月余时间消逝, 又是十五圆月之日, 距台陵县不远的一处山谷之中,堆积着无数的尸体,散发出的阴气,直冲天际。 良久之后,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望着满是尸骨的山谷,嘴角微微上扬,而后挥手之下,再次落下一条硕大的蛇躯和一具中年儒生尸身,正是当初被杀的蛇妖和消失的师爷。 望了一眼天际之中的圆月,而后转身看向身后, “时间尚且还来的急,跟踪了本座多日,现在也该现身了。” 月光下,一道倩影缓缓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阁下身为台陵县官,竟然犯下如此杀孽,莫不怕朝廷追究吗?” 清冷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迎着月光也能依稀看清一副绝世容颜,正是芸娘。 “桀桀桀,本座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只狐狸,好好的呆在你的百香楼不好吗,为何还要插手本座的事儿?” “妾身虽然为妖,但也懂天地正道,因果循环,尔虽为人,却罔顾人命,妄为人子。” “哈哈哈,真是笑话,本座何时轮的上你一个狐妖教训。” 退下黑袍,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台陵县爷陆其廉, 只是,此刻的陆其廉满脸的戾气,一道诡异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而出。 芸娘皱眉,看向眼前的陆其廉:“你是邪修?” “本座阴魂宗长老厉长海。” 芸娘眸子微缩,阴魂宗本是松涧府最大的邪修门派,只因犯下累累血案,故而遭到了松涧府与佛道两门的围剿,应该已经灭宗了才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余孽尚在。 芸娘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如此说来,台陵县官也早已遭到了尔等的毒手。” “呵呵,若非如此,本座又岂会安享如此多年的太平。” “好了,不休与你废话,本座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从了本座,本座可以放你一马,若是不识抬举,今夜便是你的殒命之劫。” 厉长海看着月光下那张容颜,也不由的升起一抹悸动,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芸娘微笑的摇了摇头:“妾身虽然为妖,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还是懂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座辣手摧花了。” 面上浮现一抹狰狞,手中出现一柄散发着阴气的魂幡,有所瑕疵的是,阴魂幡上有着一丝微小裂痕。 手持阴魂幡,厉长海一身气势尽显,竟然稳稳的将芸娘压了下去。 “玄丹境。” 芸娘不由的开口出声。 “哼,若非如此,本座焉会引尔等入住台陵。” 芸娘面色微变:“在我烟霞山落主的人也是你?” “不错!” 月前,三妖本在烟霞山内潜修,只可惜好景不长,烟霞山突然落主了一位玄丹境大修士,三妖唯恐祸事,只得连夜逃离了烟霞山,辗转之下,才来到这台陵县。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人为算计。 “为何?”芸娘皱眉开口问道,逼迫她们下山,却没有了后文,这又是为什么? “当年的一战,非但是本座深受重伤,就连本座的本命法宝阴魂幡也遭受了损坏,这些年本座修为尽复,也是时候修复阴魂幡了。” “只是,想要修复阴魂幡,则需要庞大的阴气支撑,而这就需要用人命来填,本座虽然不惧镇妖司,但也不想如此快的暴露,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三只狐妖正好给本座当替罪羊。” “眼下万事俱备,只要修复阴魂幡,本座也无需再蜗居在这小小的台陵县了,而你们三只狐妖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望着狞笑的厉长海,芸娘点了点头,而后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只是一场算计,竟然让她失去了两位妹妹,一个修为尽失,一个沉迷俗世情爱。 俗世皆怕妖,却不知人心更加难测! ······ 第34章 金刚法体逞威 “阿弥陀佛。” “施主,端是好算计。” 黑暗中,一道身着白色僧袍的小和尚缓缓走了出来。 在看到来人后,厉长海脸色不由的一变:“你不是离开台陵县了吗?” “若非如此,施主又怎能露出马脚。” “本座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本座的。” “施主的演技太过于拙劣了。” 徐子肃微微一笑,那日在厉长海将一切推到师爷身上的时候,他其实是没有怀疑的,但是事后的愤怒,就有些太过刻意了。 他看过的电影、电视没有一万,也总该有一千了, 这般拙劣的演技,甚至只有小鲜肉级别, 众所周知,娱乐圈的演技也分等级的:业余群演、小鲜肉、流量明星、明星、演员、老戏骨。 能发现这家伙,属实没有什么难度。 演技? 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但也无关紧要了。 “哼,本座有意放你一马,你竟然不知死活,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本座了。” 若非在当年的大战中见识到了佛门的实力,他又岂会畏手畏脚,佛门这群秃驴,平日看起来慈悲为怀,但真到了出手的那一刻,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个个都是怒目金刚也就罢了, 最主要的是,那群秃驴十分的顽固,执着,只要惹了他们,极有可能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即便是他,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招惹佛门。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惧怕佛门。 厉长海阴冷的眸子瞥了一眼徐子肃,此子年少,但是实力却非同一般,定然是那家佛门的后起之秀,这也是他忌惮徐子肃的原因,若是因此惹出一尊佛门的老怪物,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既然这家伙找死,那就别怪他了,只要毁尸灭迹,大不了再躲上两年就是。 抬头望了一眼圆月, 距离子时不远,还是快些解决这一人一妖的好, 一道玄丹境的气息弥散当场, 阴魂幡煽动,无数凛冽的阴魂伴随着强大的阴气朝他蚕食而去。 “阿弥陀佛。” “金刚伏魔。” 面对一个玄丹境的邪修,可谓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强劲敌,因此丝毫没有保留,一具怒目金刚浮现身后,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怒目金刚竟然有两头四臂,看来金刚法体的突破,也使得金刚伏魔这道神通发生了异变。 只见四道佛掌齐齐朝袭来的阴魂拍去,道道阴魂化作阴气消散,而后再度被阴魂幡吸收,似是无穷无尽一般。 “桀桀桀,本座这阴魂幡内阴魂无穷无尽,且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徐子肃微微皱眉,无穷无尽,的确有些麻烦。 一旁的芸娘见状,手中出现一柄宝剑,而后朝厉长海刺去,似乎想要打断阴魂幡, 厉长海冷冷一笑,面上升起一抹不屑,一道阴气自阴魂幡内弹出,朝芸娘面门激射而去。 芸娘当即持剑格挡, 只是,这道阴气携带的力量似乎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宝剑被碾压弯曲,而后击打在了她的胸口,一抹殷红瞬间从其嘴角流出。 “哼,不自量力。” 灵海境与玄丹境虽然仅差一境,但其中的差距可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冷冷的瞥了一眼芸娘,而后将目光落在徐子肃身上,顿时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同样是灵海,这小和尚的修为似乎要比那狐妖高明的多。 而后,望着徐子肃身后的四臂金刚,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这种神通,他从来没见过,定然是哪家佛寺不传之密,由一个灵海境的小和尚使出都如此强势,若是落在玄丹境的大修士手中,那实力··· 凶厉的眸子顿时露出一抹杀意,绝不能留! 一道法力注入阴魂幡,气势陡增数倍。 自阴魂幡内射出的阴魂也凝实了几分,徐子肃压力骤升。 一道钵盂自徐子肃怀中凭空升起,看到散发着金光钵盂,厉长海暗道一声不好, “阿弥陀佛。” “无穷无尽,小僧便看施主的阴魂是否真的无穷无尽。” 只见四臂金刚手持钵盂,一股吸力自钵盂传来,源源不绝的阴魂直接落入了钵盂之内。 不过瞬息,就见厉长海手持的阴魂幡气息便落了几分, 面上露出一抹肉疼之色,急忙收回了法力。 这该死的秃驴, 这阴魂幡内的阴魂乃是他蕴养了无数年所成,可以说只要阴魂幡不损毁,便不会灭,但也使不得这般,阴魂落入钵盂,自然也就没了,这是釜底抽薪啊! 徐子肃微微一笑,比法力不如你,但比法宝你不行。 “哼,即便本座不动用阴魂幡,想要杀你一介小小的灵海境佛修,同样易如反掌。” 将阴魂幡收起,冷厉的目光瞥过徐子肃,随后便化作了一道幽影。 “小心!”芸娘皱眉提醒道,眸中闪烁着一抹担忧。 玄丹境,有大修士之称,到了这等地步,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范畴,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而且玄丹境已经衍生神识,神识之下,非玄丹境修士的攻击,皆躲不过神识的探查。 而面对厉长海的攻击,只见徐子肃并没有担忧,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等的就是你, 眸心金光闪烁,身后的四臂金刚缓缓融于体内,转身就是一拳轰出。 “砰!”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倒飞了出去, 面上残留着震撼和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玄丹境大修士,竟然敌不过一个灵海境佛修。 不对, 是肉身成圣, 天罗寺的天罗金身法, 恐惧, 厉长海震撼的眸子中涌现出一抹深深的恐惧, 能达到如此程度的佛门修身法,他也只能想到天罗寺的镇寺金身。 天罗寺,松涧府地佛门魁首,旁门修法,而天罗寺最出名的则是天罗金身,大成之后,宛如佛门怒目金刚,一拳一脚都蕴含着无穷的伟力。唯一的瑕疵便是,天罗金身易入难精,非佛骨明心不能圆满。 而且天罗金身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修炼的,非当代佛子不修。 每百年也只会有一位佛子。 犹记上代佛子神威,仅仅只是玄丹境,便能凭借金身法,力战他阴魂宗的宗主,须知他阴魂宗宗主可是紫府境的真人。 淦! ······ 第35章 因果定数 天罗寺的当代佛子! 你说你一个天罗寺的当代佛子,你不去晋都,你来这鸟不拉屎的台陵县作甚? 不由的暗骂一声。 眼下早已顾及不上修复阴魂幡,面对大成境界的天罗金身,还是能逃得性命再说,属实是天罗金身留给他的余威太盛。 徐子肃有些疑惑的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厉长海,丝毫不知道他在内心已经演了一场大戏, 难不成还有后手吗? 厉长海眸子闪烁间,缓缓起身, 虽然徐子肃适才那拳威力不错,但他毕竟也是玄丹境,玄丹凝结后,体内法力流转,生生不息,即便是伤势也会好的更快。 只是,不能再恋战了, 天罗金身愈战愈强,即便他能胜,也是险胜, 而且眼下子时将至,一时间肯定拿不下这家伙,修复阴魂幡的计划再次泡汤。 如此一来,再争斗显然没有意义。 有些不甘的望了一眼不远处凝聚的阴气,而后暗下了一个决定。 “桀桀桀,没想到你竟然是天罗寺的佛子,若能杀了天罗寺的佛子,想必天罗寺的那群老秃驴应该会很愤怒。” 只见厉长海再次拿出阴魂幡,一道庞大的法力注入阴魂幡, 徐子肃面色凝重,钵盂悬空,投下一道金色光幕,浑身古铜色的光辉闪烁。 无意间瞥到这一幕,厉长海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天罗金身大成后,便是呈现古铜色。 “受死!” 一声爆喝,汹涌的阴魂浮现,而后化作一道幽光消失在了天际。 徐子肃满头黑线,嘴角抽搐, 颇为无语的看着消失在天际的厉长海。 这么大阵仗,就只是为了逃跑? 这也太奇葩了? 无奈的收回钵盂,散去金身, 芸娘同样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而后深深的看了徐子肃一眼,能逼迫一位玄丹境大修士夺命而逃,看来其实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 “阿弥陀佛。” “如此邪修逃脱,不知又要有多少黎民生苦。” “小师傅无需挂碍,阴魂宗作恶多端,自然会有天收。” 徐子肃点了点头,而后走向山谷,只见山谷中堆积的尸体如山,多达百具,散发的阴气冲天而起,遮蔽圆月。 “阿弥陀佛。” 盘膝坐下,诵念起了超度经文。 另一边,消失在天际的厉长海朝身后看了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那小和尚没有追上来。 刚刚落下云头,就听到一声佛号入耳。 “阿弥陀佛。” “施主,贫僧等你许久了。” 厉长海不由的一愣,随即惊骇的看向不远处, 只见,一个老僧双手合十,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尔是谁?” 厉长海十分警惕的看着老僧开口问道。 在他感知下,这老僧宛如一介普通人,身上似乎也没有修为,但最是如此,愈加令他害怕。 以他玄丹境的修为,竟然没有发现此地还有一个老和尚。 “老僧法明见过施主。” 法明? 厉长海眸中上闪过一抹疑惑,这松涧府不说所有的玄丹境佛修他都知道,但大多都有过耳闻,而法明正好不在其中。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佛修,莫非是自其他府地而来? “不知大师拦下老道所谓何事?” “送阁下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明明极具温度的嘴,为何能说出如此让人心寒的话, 佛门中人,都是这般口腹蜜剑。 厉长海面色一冷,先是一个小和尚,现在又来了一个老和尚,本座这是与佛门扛上了吗? “大师,老道似乎与大师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口中虽然如此说,但身上已然升起澎湃的法力,做好了溜得打算。 我辈修士只要活着,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 “施主手中沾染无数血腥,老僧也算是为民除害。” 厉长海眸中阴寒一闪而逝,刚欲有所动作,只见远在数十米开外的老僧竟然站到了他身前,而后一手朝他胸口抚去。 面对伸过来的手掌,明明十分缓慢,他却有种无可抵挡的错觉,在他惊恐无助的目光下,那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印在了他的胸口。 一切都十分平静,唯有他自己能感知到,在那只手掌落在胸口后,他体内的玄丹轰然崩碎,体内的生机也在不断流失。 几息后,眸子失去光彩,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 老僧诵了一声佛号,望了一眼台陵县的方向,而后摇了摇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小子,一切都靠你自己了。” ······ 若是被徐子肃知道,一位玄丹境的邪修竟然在老和尚手下走不过一招,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现在的他恐怕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月影阑珊, 佛音唱响, 阴气消散, 此刻本来兴奋至极的徐子肃却呆愣在了原地, 【超度亡魂,······】 良久之后,徐子肃望着满是尸骨的山谷陷入了沉思。 此次超度,没有奖励! 小僧真的错了吗? 他本可以直接对厉长海出手,但是为了所谓的证据足足等了半月有余。 而眼下的这些尸骨便是这半月以来付出的代价。 世界变了, 眼下这个世界虽然有秩序,但似乎束缚不了他。 若说自己为了超度眼下的尸骨,故意如此,确实是冤枉了,因为他从未这般想过。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有负佛修之责吗? 可问题是,救与不救,都全凭自己一心罢了,自己虽是修士,可天道也没有规定,修士便一定要除魔卫道。 若非如此,为什么会没有奖励? 徐子肃呆愣的站在山崖上,芸娘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出声打扰。 佛门善悟,或许小师傅顿悟了也未可知。 月色逐渐褪去,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随着时间流逝,日头缓缓升起,一抹阳光笼罩大地, 徐子肃呆滞的眸子陡然涌现出一抹神采。 “阿弥陀佛。” “原来是因果定数吗!” 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只是猜测,但已能确定八成。 他等不等这半月似乎都没有关系,因为此事的因并不在这儿,因在他抵达台陵县那一夜度化了山坳中的满山尸身,若是他没有那一举动,也就不会有眼下这一幕。 他种了因,这果却没有了结。 故而,这次超度,才有没有奖励吗? ······ 第36章 陈府 “小师傅?”芸娘疑惑开口道。 徐子肃微微一笑:“此事善了,咱们也该下山了。” 至于厉长海,正如芸娘所说,其作恶多端,自然有天收。 而后两人相伴下山, 清晨的风格外的喜人,穿过山野,带来一阵青草花香, 芸娘落于半个身位,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几息后, 携带着一阵香风跟了上来, “小师傅,此后意欲何往?” “小僧本是路过台陵,若非意外碰到山坳中尸骨,或许早就离开了,眼下罪魁祸首已除,小僧自当继续赶路。” “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小师傅应允。” 徐子肃笑道:“施主请说。” “想必昨夜的交谈小师傅也听在耳中,妾身与两位妹妹本在烟霞山潜修,被那邪修逼迫离开,这才落脚台陵县。” 徐子肃点了点头,虽然昨夜来的稍晚,但这些还是听到了。 “眼下那邪修已经离去,我等想重回烟霞山潜修。” “世俗如过眼云烟,追名逐利者比比皆是,红尘之气颇重,施主有此心,当是大善。” 芸娘点头,随后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只可惜我那三妹,沉迷人间情爱,不可自拔。” 恩? 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啊。 “施主的三妹,该不会是被人赎身了。” “正是,想来小师傅也有所耳闻。” “我那三妹喜欢上了一个书生,被其赎身后,便住在了那书生的家中。只是,人妖有别,若是长此下去,那书生定然妖气缠身,命不久矣。” “还请小师傅将两人拆散。” 又是狐妖书生的戏码,人家自由恋爱,自己总不能直接把人家拆散,如此一来,自己跟法海有什么区别! 老祖宗也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问题是,人妖殊途,妖伴人身确实不会有结果。 徐子肃皱眉,良久后叹了一口气。 “小僧可以一试,成与不成全看天意了。” 芸娘露出一抹微笑,宛如山间百花盛开:“妾身谢过小师傅。” ······ 陈府,世代从商,家资丰盈,虽然到如今有些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 高门大院, 石狮镇宅, 好一副气魄之家。 最主要的是,陈家乃是慈善之家,平日里没少施粥放斋, 陈家老夫人更是十足的佛门信众,每月都要前往寺庙之内拜佛还愿。 徐子肃上前,轻轻叩响门环, 几许,一个小厮开门伸出了头,疑惑的看向徐子肃: “小师傅,可是有事?” “正值午时,小僧途径贵府,不知可否求得一顿斋菜?” “小师傅稍等,我家老夫人平生最是信佛,小的这就去请示。” “多谢施主。” 片刻,一道身着锦袍,留有胡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双手合十,施了一个佛礼:“老夫陈茂安,小师傅有礼了。” “小僧金山寺普度见过施主。” “原来是金山寺的小师傅,老夫多年前,前往永怀县行商之事,也曾上过溪华山,不知法严住持现今可好?” “劳施主挂念,住持安好。” “好,眼下刚刚备好斋菜,小师傅来的正是时候,请。” “叨扰施主了。” 跟随陈茂安走进内府,一股微弱的妖气便传了过来。 府厅之中,摆着一桌斋饭,尽是素食,由此也可以看出,陈家确实信佛,桌旁已经有三人落座,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一个盘髻长相十分清秀的姑娘,还有一个书生。 在两人走进府厅,三道目光便望了过来。 老妇人在一旁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朝他施了一礼。 “妾身陈乔氏见过小师傅。” “老夫人万安。” “佛在心中,而不在言行,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该是如此,该是如此。” 那妇人微微一笑,而后坐了下去。 “小师傅,原来是你啊?” “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徐子肃微笑的看了一眼陈亮,只见其脸色略显苍白,妖气已然入体,显然是没有将他的提醒放在心上,而后又朝一旁的女子看去,只见其眉头皱起,十分警惕的盯着徐子肃。 容颜上佳,身上也毫无业力,最难得的是,其身上竟然有一抹淡淡的儒雅之气。 难怪青楼出身,却能进入陈府。 想来就是芸娘口中善书的妹妹了。 陈茂安微微侧目:“亮儿,你与小师傅相识?” “半月前有过一面。” “原来如此,实属缘分,小师傅请落座。” 徐子肃落座后,陈亮指向身侧:“小师傅,这位是小生的内人。” “妾身晚晴见过小师傅。” “晚晴姑娘不必多礼。” ··· 用餐完毕,徐子肃并没有急于离去,反而与老夫人探讨起了佛法,见状,陈亮则拉着晚晴去了书房。 陈茂安端着茶水,沉吟了半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小师傅,老夫有一事请教,不知能否解惑。” “施主请说。” 陈茂安神色复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小师傅对青楼女子如此看待?” “都是苦命人罢了,若非身世坎坷,世道所迫,又有哪个清白之身愿意落入青楼安身。” “是啊,可我陈家世代声名,又只有亮儿这一个子嗣,若是亮儿娶了一个青楼女子,难免要落人口舌,但这姑娘知礼善书,习文识字,又是一个难得的良配,小师傅,若是你该答应这门亲事吗?” “若只是如此,答应也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 陈茂安和那妇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徐子肃开口道。 “只是,那姑娘并非人,而是狐妖。” “什么?” 两人面色一惊,而后惊恐的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小师傅莫开玩笑,这种事儿可容不得玩笑话。” “出家人从不诳语。” “不过,两位施主倒也不必如此惊慌,晚晴施主虽然是妖,但却是一介善妖,无有害人之心,她所为,只是令公子罢了。” “人世间情爱最难琢磨,即便是妖,有时候也会深陷情爱无法自拔。” 虽然有着徐子肃劝导,但两人面上的恐惧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浓郁。 “老爷,妾身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不能让他娶个妖怪回来。” ······ 第37章 终是梦幻一场空 陈茂安紧皱着眉头, “夫人且安心,为夫省的。” 而后求救的目光看向徐子肃:“小师傅,老夫只有这一个儿子,我陈家还要靠他传续香火,万不能与一个妖怪相伴,还请小师傅帮帮我陈家,若是小师傅答应,老夫愿奉上千金,以作庙内香火。” “陈施主放心,小僧前来本就是受人所托,只不过,眼下还需要暂住在府内。” “小师傅放心,老夫这就给小师傅安排厢房。” 说着陈茂安喊来了府内的管家给徐子肃安排了一间房间。 ······ 书房, 陈亮看书看的入神, 而晚晴则眉头紧锁,思虑起了那突然到访的小和尚, 她在那小和尚身上感知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许是佛门修士, 只希望这小和尚不要多管闲事, 抬头看向埋头读书的陈亮,眸中闪过一抹爱慕。 而后轻声上前,给陈亮倒了一杯茶, “相公,请用茶。” 陈亮的目光从书上离开,将茶盏放到桌上,而后牵起晚晴的秀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相公,莫要打趣妾身,还是抓紧看,否则娘又该说你了。”晚晴脸色一红,抽出秀手。 看着自己妻子娇羞的模样,陈亮心中一阵火热,一把将其抱在了怀中, 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暗暗叹了一口气:“晚晴,却是委屈你了。” 晚晴虽然被他赎身回了家,但却并没有被父亲接受,碍于门第观念和名声,即便是日后的婚礼也不准备操办,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一种屈辱,但好在晚晴通达明事理,否则,他与家里的关系说不得还要闹僵,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相公,晚晴本就是青楼女子,不碍事的,相公不用放在心上。” 晚晴微微一笑,似乎极不在意回了一句。 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夜, 院内凉亭中, 吃了晚饭之后,徐子肃便来到了这里,神色平静的望着天际的明月,眸中闪过一抹追忆。 未过多久,一道脚步声传来, “和尚,你跟陈郎的父母说了什么?” 一道充斥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适才晚饭之时,隐隐的感觉两人看她的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平静,反而多了几分恐惧。 对此,除了眼前的小和尚,他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若是被两位老人知道她是妖,那······ 面上不由的露出一抹恐慌。 “阿弥陀佛。” “施主,人妖殊途,回头是岸。” “你深陷情劫,可陈施主不该有此一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妖气的腐蚀下,必将万劫不复,眼下时间尚短,若是一年,两年,即便是你有心悔过,也悔之晚矣。” 在徐子肃说完后,晚晴顿时呆愣在了原地,对此她又岂会不知,但爱情这东西就是这般令人麻木。 几息后,她神色复杂的抬起头:“还请小师傅成全,若能与陈郎在一起,妾身顾不了那么多。” “冥顽不化。”徐子肃不由摇了摇头。 “你是妖,你百年之后依旧如此样貌,而他不行,只需数年,他便会发现,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时候,即便小僧不管,若是他知晓你是妖的身份,可还会选择与你双宿双飞吗?” “他喜欢的是人,而非妖。” “换而言之,你所要的爱情,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不可能!” 晚晴面色陡然变得苍白,虽然口中说的不可能,或许她也知道,她乞求的爱情,似乎真的不现实。 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对妖的恐惧,即便前一秒还在如胶似漆。 “小僧话已至此,一切都在施主的选择。” “明日,芸娘施主便会返回烟霞山,小僧也将离开台陵,姑娘只有一夜的考虑时间。” 说完,徐子肃便转身离开。 人妖之恋当属白蛇,他很好奇,当初许仙知道白娘娘是蛇后,到底是怎么克服内心的恐惧的。 至于鬼还好,毕竟鬼曾经也是人。 唉,不知自己日后会不会深陷情劫。 ······ 凉亭之中, 独留晚晴一人,心中滋味难掩而喻, 良久后,再次传来一道脚步声,随后一道罗衫被披在了肩头。 “深夜风大,娘子在凉亭中做什么?” 晚晴神色复杂的回神,依偎在了陈亮的怀中。 “夫君,你会一辈子爱晚晴吗?” “此生此世,至死不渝。” 闻言,晚晴脸上多了几分微笑。 “若晚晴不是人呢?” “娘子又说什么胡话。” “夫君,若晚晴是妖,你还会如此吗?” 陈亮不由的一愣,而后微微一笑:“该去歇息了。” 见陈亮没有说话,她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夜, 寂静的深夜中传来阵阵糜烂之音,令人不由的浮想联翩。 翌日, 天色微亮,一道倩影便化作一道妖风离开了陈府。 徐子肃睁开了紧闭一夜的双眼,望着离去的倩影微微一笑。 终于还是悟了。 【度化狐妖,奖励功德三点,神行步】 神行步:佛门中有神足通,可与道门咫尺天涯相论,一步迈出当是千万里之遥,而神行步便是神足通的简化小神通,虽不能一步千里,但大乘之后,亦可步履如风,快如闪电。 在晚晴离开后,陈亮睁开有些暗淡无神的双眼,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面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悲伤。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若是情真意切,又何须分辨人与妖。 其实,在昨晚用完晚饭,晚晴离开后,二老便将晚晴是妖的消息告知了他, 再度回想起那日街头徐子肃给他的忠告,一切都了然于心。 所以,在晚晴问及他的时候,他已然知道真相。 不过却并没有正面回她,若是她要离开,忘记一个负心人,总比思念一个未亡人要好。 一场爱恋,终是幻梦幻影。 清晨, 徐子肃拜别陈家,谢绝了陈茂安备好的千金,因为有人比他更需要这些银钱。 值得一提的是, 数年后,陈家因广施善缘,名声在外,陈家公子金榜高中,娶了一家富贵小姐,恩爱有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徐子肃离开台陵,踏上官道,朝松涧府而去, 此去路途平坦,当直通松涧府地。 ······ 第38章 司马府·真凰 傍晚, 残阳似血,落日洒下最后一抹余晖。 望着官道尽头出现的大城轮廓,徐子肃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临近入夜,官道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在他入城后不久,城门缓缓关闭, 而后,随便寻了一家客栈便住了下来。 翌日, 在一番打听下,很容易便寻到了张府府邸。 司马府,位于府衙不远,身为松涧司马,松涧府的二把手,张敦谦的府邸还是十分容易辨认的。 自厉长海后,台陵县自然是失去了县官, 在离开台陵时,台陵县主簿曾与他传信松涧府此事,他未曾考虑便应了下来,毕竟此事与他也有几分关系。 司马府, 徐子肃上前叩响门环, 几息后,府门打开,一道身着管家服饰的老者走了出来,疑惑的看向徐子肃。 “小师傅,你找谁?” “请问可是张敦谦张施主的家?” “正是司马府邸,不知小师傅寻我家老爷所谓何事?” “台陵县县令被杀,小僧持台陵县主簿之信特来相告。” 那管家先是面色一惊,而后微微皱起眉头:“小师傅,此事不归我家老爷管,你该前去府衙通告府君才是。”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心头暗自思索一瞬,随即明白这是不想麻烦,倒与自己一样,若非怕去府衙横生事端,又岂会前来寻找张敦谦。 “施主只管去禀告就是,小僧与张施主有过几面之缘,想必张施主会见小僧的。” 那管家面上浮现一抹不耐:“你这和尚,有完没完,老夫都说了,此事你该前去府衙,莫要叨扰,还是速速离开。”说完,也不待徐子肃说话,径直拂袖关门离开。 徐子肃见状不由的摇头,还真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而后正欲离开,只见街头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小姑娘,带着几名丫鬟和下人开心的走了过来。 为首的小姑娘在看到徐子肃后,不由的轻“咦”了一声,而后面露笑容的走了过来。 “和尚哥哥。” “琴琴施主。” “你是来寻我父亲的吗?” “正是,只可惜小僧连门都进不去。” 张小琴不由的一愣,随后款款施了一礼:“小琴代家仆向和尚哥哥道歉,还请和尚哥哥莫要介意。” 徐子肃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小姑娘,曾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下看来,非但言语得体,就连礼数也十分周全,言行举止之间尽显大家之风。 “施主不必多礼,小僧并未介意。” 诵念佛经八百部,若是连这点儿养气功夫都没有,那还修什么佛。 “多谢和尚哥哥,既然和尚哥哥寻我父亲有事,那小琴便带和尚哥哥进去。” “多谢施主。” 看着由端庄瞬间化为灵动的小丫头,徐子肃暗暗咋舌,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下人叩响门环,适才的管家再次皱眉打开大门,见到是张小琴的瞬间,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小姐,你回来的。” 而后瞥向一边,眉头再次皱起:“你这和尚,怎么还未离开,莫不是想要老夫喊人不是?” 张小琴面上闪过一抹冷意:“陈伯。” 管家恭敬道:“小姐。” “这里是司马府,而你只是一个仆人,叫你一声陈伯是因为你是家中的老人,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替我张家做主,这位普度小师傅乃是我父亲的贵客,你将一位贵客拒之门外,若是被人知道,我张家的颜面何存?” 陈管家闻言,额头上浮现一抹汗水,面上也满是惊恐之色。 “小姐,这······老仆不知,还请小姐恕罪。” “念你是张家的老人,此次便不予追究,你好自为之。” “多谢小姐!” 陈管家面色一松,急忙道谢。 而后收回凛冽的目光,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和尚哥哥,请。” 徐子肃嘴角抽搐,这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吗? 适才那般御下之道,不简单,不简单啊! 而后疑惑的朝张小琴的头顶看去,只见一道淡紫色气运摇曳,顿时目瞪口呆。 皇帝? 不对, 只是一个官家女子,想要成为皇帝的几率不大,所以,最有可能的是, 皇后! 未来的帝后。 难怪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魄力。 不过,这与自己倒也关系不大。 而后,便随着张小琴朝府内走去。 司马府, 会客厅, 张敦谦皱眉看着一旁坐着的大汉:“所以,此事需要府军相助?” “不错,本座已与刘都尉相商,眼下只待张司马开口。” “刘都尉可应下?” “刘都尉言,只要张司马应下,他便应下。” 张敦谦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此事本官可以应下,但届时想要随军而行。” 眼下非常时刻,私动兵马乃是大罪,但为了黎民,他也不得不应下。 那大汉皱眉,而后点了点头:“可。” “如此,便说定了,不知何时动手。” “尽早为妙,明日如何?” “也罢,本官今日前去府军一趟。” “多谢张司马。” “姜指挥使不必多礼。” 正当两人寒暄之际,一道灵动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爹爹。” 张敦谦无奈的一笑,朝姜舟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目光:“小女无礼,还望姜指挥使宽待。” “呵呵,早闻张司马家有一女灵动活泼、贤淑直率,今日一见,倒也名不虚传。” 张敦谦一手捋过胡须,含慰一笑:“姜指挥使玩笑了。” 张小琴穿过府院,在见到会客厅中还有一人后,顿时脸色一正。 “小琴见过姜叔叔。” 姜舟不由得一愣,疑惑的问道:“你识的我?” “听父亲提起过,姜叔叔身为镇妖司指挥使,乃是松涧府的一尊镇府石。” “呵呵,张兄言重了。” 说着朝张敦谦微微一笑,眸中多了几分和善之意。 “父亲,女儿这次上街回来,却是给您带来了一位故人。” 张敦谦不由的一愣,故人? 而后疑惑的朝院中传来的脚步声看去。 只见一道身着僧袍的青年僧人缓缓走了过来。 和尚? 姜舟不由的一愣。 “普度小师傅?” 张敦谦先是一愣,而后微笑的应了上去。 ······ 第39章 山寺与脚寺 “小僧见过施主。” “小师傅不必多礼,多日未见,未曾想小师傅也来了松涧府。” 张敦谦微笑的将徐子肃迎了进去。 “来人,上茶。” 姜舟微微侧目,有些疑惑张敦谦的态度。 对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和尚竟然如此和颜悦色,要知道张敦谦平日里可是十分严肃的,自来松涧府后,还从未见过对谁这般好过。 这小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历? 姜舟好奇的朝徐子肃打量去,一身白色僧袍,唇红齿白,目秀眉清,相貌轩昂,即便是褪去三千烦恼丝,也掩饰不住那股俊逸,同时身上还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气质。 好一个俊俏和尚, 不过,若只是如此,恐怕得不到张敦谦如此看重。 “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师傅前来可是有事?” 徐子肃微笑的点了点头,而后放下了茶盏。 “小僧是代台陵县主簿前来告知施主台陵县县官被杀一事。” 恩? 一县县官被杀,这可不是小事? 姜舟见状,无奈的起身告辞。 本来还想看个热闹,没想到这事儿还不小, 他镇妖司不得插手地方政务, 故而,这事儿也与他没有关系,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张敦谦皱眉再次看向徐子肃:“小师傅,不知这台陵县官是被何方贼人所杀?” “阴魂宗长老厉长海。” 刚刚走到门口的姜舟脚步一顿,当即停了下来。 而后面色凝重的转过身子:“你适才说谁?” 武者,还不弱, 血气如狼烟般汹涌, 是炼脏武者,可抵玄丹大妖, 能出现在司马府,只可能是镇妖司的武者, 而且,地位还不低。 “老夫与小师傅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松涧府镇妖司的姜指挥使。” 果然, “小僧见过姜施主。” “客气的话便不用多说,你适才可是提到阴魂宗?” “不错。” “台陵县官陆其廉早在多年前便被其杀害替代,若非他为了修复阴魂幡而犯下无边杀孽,小僧也是不能发现。” 姜舟神色阴沉,眉头深深的蹙起。 阴魂宗当年身为松涧府最大的邪道门派,便因滥杀无辜,犯下累累血案,而遭到佛道两门和其镇妖司的伏杀。 能让松涧府佛道两门尽出,可想而知阴魂宗的实力有多强。 阴魂宗宗主魏玉明,紫府真君境,其下更有十大长老,俱是玄丹境的真人,除此外,还有无数教众。 当年那一战,佛道两门与其镇妖司俱是损失惨重, 当然,阴魂宗也没多好过,魏玉明这位紫府真君生死未卜,十大长老更是死了六个,只余下了四个狼狈逃窜,其下教众大多伏诛,经此一战,阴魂宗彻底消亡。 没想到,现在阴魂宗又冒头了。 若是阴魂宗再次卷土重来,那对松涧府将会是一场无可磨灭的浩劫。 无怪他如此谨慎,实在是阴魂宗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宛如一座大山般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过,眼下看来,似乎只是一个厉长海而已。 姜舟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那厉长海可还在台陵县?”姜舟看着徐子肃追问道。 若还在,那他必须前去除去这个祸害, 面对阴魂宗这群杂碎,即便是一个教众也不能留,盖因,其当初的行事太过血腥,惨无人道。 见徐子肃摇了摇头,姜舟不由的一愣。 “已经逃离台陵县。” 闻言,姜舟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和尚,能在一位玄丹境的邪修手下活命,不简单啊,难怪能得张司马如此看重。 不过,眼下这厉长海现身,难免再犯血案,看来需多派两个镇妖司行走了。 而后朝两人辞别,匆匆离去。 “既是邪道所为,那此事也好办,只需向府君禀报一下即可。”张敦谦拂须淡淡一笑。 “如此,小僧也不多叨扰了。” “小师傅,何不在府内多住几日?” “多谢施主好意,小僧还需奉住持之命前往天罗寺。” 天罗寺? 闻言,张敦谦微微一笑:“如此,老夫就不留小师傅了。” 送别徐子肃,张敦谦暗自思索了起来, 眼下这台陵县县官空置,似乎是个机会,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一个正义凌然的书生。 而后微微一笑,更换好官袍,朝府衙而去。 天罗寺, 并不在府城,而在城外五里的赤泉山上, 做为松涧府最大的佛寺,其香火自然不言而喻,这一路走来,只是马车就遇到了数十辆,更别提行人。 “小师傅看起来面生,也是去天罗寺的吗?” “小僧奉住持之命前往天罗寺送信。” “如此正好顺路,我这马车是空的,小师傅何不上来也能少走些路。” “多谢施主好意,走路如同礼佛,小僧走万里路,便能为一位苦命人消去半分灾厄。” “小师傅佛理高深,小的听不懂,但也知道小师傅是在行善,如此小的便不求小师傅上车了。” 说完,马车疾驰而去。 佛门有苦行僧,行万里路,观世间疾苦,受世间苦楚,只为他人消去半分业力,这便是徐子肃口中禅意。 虽然不知真假,但有心即可。 赤泉山脚, 徐子肃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庙宇, 本以为天罗寺是在山顶亦或是山腰,没想到竟然是在山脚。 只是,如此一来,这通天台阶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徐子肃疑惑的望着不远处的通天台阶,亦有不少人缓缓的朝上走去。 “阿弥陀佛。” “贫僧普言见过师弟。” 在他愣神的功夫,一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僧人缓缓走了过来,施了一礼。 “小僧普度见过师兄。” “师弟可是第一次来天罗寺?” “回师兄,正是如此。” 那青年僧人微微一笑:“师弟有所不知,天罗寺分脚寺与山寺两寺,眼下便是脚寺,山寺须登天阶去往山腰处可见。” “脚寺与山寺有何不同?” “脚寺多是供穷苦施主,亦或行动不便者上香还愿。” “而山寺多为有心的施主上香还愿。” 徐子肃望了一眼山阶,而后又望了一眼眼前香火鼎盛的寺院,不由的一笑:“妙法莲华经中有佛言:众生皆为平等,但眼下却分山寺与脚寺,师兄可觉得不对?” 普言皱眉思索片刻,而后摇了摇头:“小僧不知。” ······ 第40章 论佛 “不过既然祖师立下脚寺与山寺,便无不对的。” 徐子肃轻轻一笑。 眼下这和尚与他相仿,非但是年纪,就连实力也相差不多。 他拥有灵海境的实力完全是因为有挂在身,而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拥有灵海境的实力,毋庸置疑,就是传说中天赋异禀的天才了。 让一个天才在脚寺迎来送往,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历练。 因此,他才恶趣味的询问了一句, 果不然,是个温室中的花朵,放在佛门中就是只会诵经而不明其意的假僧。 连佛门最简单的‘众生论’都不懂。 妙法莲华经被称为经首,又是成佛之经,内中有佛言:万物众生平等如一。 纵观天下,众生又怎么可能平等! 黎民与商贾豪绅相比平等吗? 还是商贾豪绅与官者相比平等? 人与妖又可能平等? 不过是说众生从命来看,是平等的而已。 而更加深层次的理解就是,众生平等与否,尽在人看,你觉得平等,他便会平等,你觉得不平等,那便不平等。 眼下脚寺与山寺,皆是天罗寺,同是上香还愿之地,在他看来,并无区别,这便是平等。 “师弟以为呢?”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师兄还是接着悟,小僧且先上山了。” 说完不待普言反应,径直朝山阶走去。 普言望着眼前这个比他尚还年青不少的少年背影,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而后转身去迎接香客去了。 脚寺内, 一个盘膝诵经,敲击着木鱼的老和尚睁开了长眉遮掩的双眼,目光瞥向一步步沉稳有力上山的徐子肃,嘴角微微上扬, 倒是一个好苗子。 几许后,又看了一眼门外迎来送往的普言,不由的轻摇了摇头。 资质甚佳,就是悟性太差。 山阶共计有一千零八十个,暗合佛门一百零八难, 随着踏上最后一阶,转身朝山下望去,香火袅袅如云烟般升起,人影如蚂蚁般不可清见,云海似在眼前触手可及。 午时, 山寺钟声响起, 徐子肃的心神逐渐宁静下来。 尘世繁华万千,终是不及山林静神一刻。 体内的法力涌动,一朵白莲盛开,灵海境初期的修为随着心神放松顺势而破, 灵海境中期, 没有凭借功德,自然的破镜。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本就是灵海境初期巅峰,濒临破境。 眼下突破,倒也是意外之喜。 而后,随着香客朝山寺内走去。 相比脚寺的繁华,山寺要更加普通一些,没有所谓的大雄宝殿,只有一间可供上香的供堂,令他意外的是,供堂中竟然没有佛像,只有一个大大的‘佛’字。 徐子肃出神的望着眼前的佛字,良久后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一礼。 “师弟,供堂是供香客所拜,山寺只礼佛,而不拜佛。” 徐子肃侧目,只见一旁缓缓走来一个中年僧人提醒道。 “金山寺普度见过师兄。” “贫僧普缘,师弟有礼。” “师兄,何时看见师弟拜佛?” 那中年僧人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师弟适才不是在拜佛吗?” 徐子肃微微一笑:“师兄怕是看错了,小僧从未拜过佛。” “阿弥陀佛。” 正在两人言谈之时,一声佛号落下,一名老僧款款走了过来。 “普缘见过师叔。”一旁的普缘躬身行礼。 徐子肃也施了一个佛礼:“小僧普度见过大僧。” 那老僧打量了一眼徐子肃后,指向佛堂中的佛字缓缓开口问道:“佛是什么?” “小僧即是佛。” “佛是你?” “小僧是佛,佛却不是小僧。” 那老僧闻言,善笑的点了点头。 “那佛是谁?” “佛是众生,众生皆佛。” “善哉,善哉。” 老僧赞赏的一笑,而后看向一旁的普缘:“现在可懂了。” 普缘看着徐子肃迟疑的开口:“师弟拜的是自己?” 老僧摇头,无奈的挥了挥手:“去膳堂。” “是,师叔。” 中年僧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眸中依旧残留着一抹迷茫,师弟拜的究竟是什么? 在中年僧人离开后,老僧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修佛即修身,如此浅显的佛理却看不透,倒是令小友看笑话了。” “大僧不必执着,若是能修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哦?何意?” “佛可有境?” “无境。” “寻常人可能追寻得到佛境?” “不能。” 到此,徐子肃便没有再问。 没有人可以追寻到佛境,倘若以佛境为目标,岂不是一条走不到头的路! 这就是典型的画大饼,而且还是完不成的那种, 当然,就是有一定走火入魔的风险,毕竟这一条路太过虚无渺茫,心神容易产生动摇,凡人信念崩塌,至多是一蹶不振,甚至发疯,修士若是道心崩塌,就是走火入魔,自爆而亡。 老僧皱眉暗自思索,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几息后,摇了摇头,将其抛到了脑后。 心境到了他这种程度,已经不是随便两句话可以动摇的了。 “小友是金山寺的寺僧?” “正是。” “来天罗寺为何?” “奉法严住持之命,特来送信。” “既是如此,那便随老僧走。” “未知长老法号?” “老僧天罗寺监寺智然,总领寺内一切杂事。” “阿弥陀佛。” 监寺,总领寺内一切杂物,小如僧衣膳食,大至寺堂修缮等一切杂事,说是一个寺庙的二把手也不为过。 最主要的是,眼下的老僧是一位玄丹大修。 在老僧的带领下,绕过香堂,朝后方走去,只见除了僧人外,还有无数上香的香客。 “眼下正是膳堂开膳,上山的施主多是要去吃斋的。” “寺中还管用膳吗?” “正是。” 这倒是极为少见,就拿金山寺来说,即便是有香客来,也是不管饭的, 当然,前来求膳的除外。 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天罗寺香火的鼎盛,毕竟没钱,哪里能请香客吃饭。 穿过数座禅院,来到一座偏僻的禅房,只见院中一棵松柏直立,耸入云霄,怎么看都该有数百年的树龄。 “师兄。” “进来。” 禅房门打开,一道十分和善的声音传出。 ······ 第41章 参学 “师兄,这小和尚是奉法严师兄之命前来送信的。” 禅房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缓缓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扫过徐子肃,而后点了点头。 “小僧普度见过住持,这是法严住持手书。” 徐子肃从怀中掏出书信,那老和尚接过打开,看了片刻,眸中闪过一抹惊讶,而后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徐子肃,审视了片刻,最终恢复平静。 将书信放下开口道:“汝师让你在我天罗寺参学,我天罗寺中有讲经堂、戒律堂、罗汉堂、禅院与外事堂五堂,你意欲何向?” 参学? 徐子肃微微一愣,而后凝眉沉思了起来。 讲经堂是讲解佛经的堂所;戒律堂从字面意思上看,无疑是掌管戒律的堂所;至于罗汉堂,是佛修聚集之地;禅院也称般若堂,是参悟佛法的堂所;惟有外事堂,令他有些疑惑。 徐子肃抬头看向住持:“不知这外事堂?” 闻言,一旁的智然大师缓缓开口, “外事堂多是处理一些杂物,当然也负责与其他门派和俗世接洽,倘若松涧府内有祸事,其余门派相求,也多是外事堂出手。” 徐子肃听后眸子一亮,这外事堂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小僧愿入外事堂。” “善。” 一旁的智然嘴角微微上扬:“既是如此,师弟便带普度下去了。” “恩。”住持点了点头,随即再次闭上了眸子。 无怪智然这么高兴,除了监寺之职外,他还是外事堂首座, 相比其余四堂,外事堂无疑要势弱不少,毕竟能安稳的潜修,又有谁会每天致力于俗事缠身的外事堂, 因此,外事堂大多是想要历练的寺僧,或者是像普言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和尚。 ······ 三天时间悄然而逝, 在这三天之中,他也算简单了解了一下天罗寺。 相比金山寺,天罗寺无疑要庞大的多,其内寺僧多达三百人,已是金山寺的十余倍。 除了僧房外,还为香客建有厢房,可供香客留宿,参佛,抄经等。 除此外,五堂的首座俱是玄丹境的大修士,而智善住持更是玄丹境圆满,半步紫府真君,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实力,其幕后究竟有多少实力,尚未可知。 在得知这些后,徐子肃不由的微微咋舌,果然不愧是松涧府佛门之首。 “师弟,监寺师叔有请。” “多谢师兄。” 外事堂, 一位身着锦袍玉带的中年人正与智然洽谈,只是这脸上多有几分无奈和苦笑。 “施主还请放心,此事不难,无需担忧。” “多谢大师,这千两白银算是老夫为贵寺添的香火钱,还望大师务必收下。” “多谢施主。” 只见那中年人挥手,下人将一个箱子放在了一旁, 对此,智然也似乎是习以为常,并没有拒绝。 片刻后,两人交谈之际,一道身影踏进外事堂。 “弟子见过智然师叔。” 智然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身旁的中年人:“这位乃是张居士。” 徐子肃看向眼前的中年人,一股不适感涌上心头,而后眸光闪烁,眉头深深的皱起,只见这中年人头顶一片浓郁的业气缠身。 业力,多是行恶事之人才会有,而眼前这人业力缠身,多半是为富不仁之辈。 “小僧见过张施主。” “小师傅不必多礼。” “普度,张居士家中疑似有邪祟作怪,你便随张居士下山走一趟。” “善。” 见徐子肃应下,智然朝那中年人点了点头。 “张居士请放心,普度乃是我天罗寺年轻一辈顶尖人物,解决此事不难。” “多谢大师。” 张志成离开后,徐子肃望着其离开的背影缓缓开口:“师叔,此人心术不正,业力缠身,怕不是什么善人。” 智然惊讶的看了徐子肃一眼:“何以见得?” “直觉!” 天眼通是佛门六大神通之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所以即便是对自己人,也不得不防。 对于徐子肃敷衍的话,智然也没有深究。 “即便是为恶,也自有朝廷定夺,不是我佛门该管的事儿。” 徐子肃皱眉,而后点了点头。 对此,他是不是这般想的不重要,只需要听话即可。 见徐子肃没有追问,智然眸中闪过一抹赞赏, 是个聪明人。 不过,依旧出声提醒了一句: “我佛门身为世外之人,若是过于查手俗事,容易引人厌恶。” 说完,便离开了外事堂。 ······ 午后, 徐子肃随张志成下了山, 一路之上也知晓了其家中的祸事。 月前,其家中发生了一些诡异之事,本以为只是有人作乱,并没有多加在意,没想到直到三天前,竟然发生了一起命案。 虽然死者只是家中仆人,但死相极其凄惨,面目狰狞不说,眸中还充斥着深深的恐惧。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既然是如此,施主为何不上报镇妖司?” “小师傅有所不知,此事尚未有定论,也只是老夫的猜测而已,若是贸然前往镇妖司,非是邪祟,怕是惹的不快。” “因此,才上山请小师傅出手。” 徐子肃点了点头,至于其中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得而知了。 半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驶进府城,停在一家高门大院前, 徐子肃下车后,抬眼朝张府望去,只见缕缕阴气在府内飘荡。 “小师傅,如何?” “可是邪祟吗?” 见徐子肃点头,张志成脸色顿时一变:“小师傅万望救救我张家。” “张施主放心,小僧此来便是为了解决此事,只是眼下阳气太盛,那阴鬼应该不会现身,还是入夜再说。” “好好好,小师傅先行入府。” 刚刚入府,一个青年带着两个小厮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爹,你回来了。” “哼。” 张志成轻瞥了那青年一眼,不由的冷哼一声:“又要去哪儿?” “府中有鬼,孩儿出去躲两天。”说着带着两个小厮就欲离府。 “站那儿,这位是普度小师傅,乃是为父从天罗寺请来驱邪的,今日你哪儿都不用去,就在家里待着。” 那青年瞥了徐子肃一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屑:“爹,你莫不是被人骗了?这小和尚看起来还没我大呢。” “混账,给老夫滚回去。” ······ 第42章 沉冤女鬼 那青年面上浮现一抹惧色,而后带着两个小厮灰溜溜的回了府内。 见状,张志成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小师傅勿怪,那是逆子张弛。” “无碍。” 徐子肃微微一笑,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张弛离去的背影。 双眼凹陷,瞳孔无神,这是气血亏空的征兆,若只是如此,那仅仅代表着这小子常年出入青楼之地而已。 真正让他侧目的是,其身上的业力竟然比张志成还要浓郁。 恶徒,非但是恶徒,而且还有人命在身。 如此年纪轻轻,身负人命,足以看出其纨绔卑劣程度。 而眼下这阴鬼,多半也与其有关系。 “张施主,不知小僧可否在府内转转?” “小施主随意,老夫有些杂事不便相陪,便由府中的管家作陪。” 而后目光示意了一旁的管家,管家急忙上前:“小师傅,这边请。” 望着徐子肃离去的背影,张志成面色多了几分阴郁,随后转身进了府中。 花园、假山、池塘、凉亭,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府中的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自入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的府邸,难得的是,其竟然只是一个商贾,要知道当初在台陵县,也是县衙集聚全县的豪绅才给了他千两银子。 如今一介商贾随手便拿出了千两银子,可想而知其有多少家资。 这不由的让徐子肃想起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微微摇头,而后感知起了阴气,最终停留在了一扇门前。 奇怪的是,出现在眼前的院门竟然上了锁。 “施主,这是何地?” “这是我张府的后院,多年前是夫人的居所,自夫人离世后,老爷为免触景生情,便将这后院封锁了起来。” 徐子肃感知了片刻,开口问道:“可能进去一观?” “这小的做不了主,钥匙在老爷手中。” “如此便作罢了。” 徐子肃深深的望了一眼上锁的院门,而后转身离开。 日落西山,暗夜降临。 某一刻,徐子肃陡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而后缓缓走出了房间。 “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 “啊~!” 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张府。 张志成面色微变,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出门朝侧房走去。 刚至,就见到一个满脸惊恐的青年从房间逃窜出来, “弛儿,你没事儿?”满脸担忧的上前询问道。 “爹,有鬼,有鬼~” “救我,救救我。” 看着面临崩溃的儿子,张志成面上浮现一抹不忍。 “放心,有爹在,没人能伤害你。” 由此看来,张志成虽然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十分疼爱的。 “呵呵,今日便是你们父子两个的死期。”一道森寒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闻言,张志成抬头,只见一道虚幻的身影从房间内飘了出来,在看到女子的面容后,一丝冷汗不由的从其额头上滴落,眸中也浮现一抹惊恐。 “你······” 两人浑身颤抖,张志成颤栗的看着飘来的人影。 “妾身说过,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父子两个。” 伴随着寒气袭身,两人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张弛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彻底奔溃,慌乱之中指着张志成哆哆嗦嗦的颤声道:“我不是有意的,你放了我,放了我,要杀你就杀他,是他将你抛到井中的。” “你······你这逆子。” 张志成惊恐的脸色顿时一变,而后气急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你这逆子,胡说些什么?” “真的,真是他将你抛到井中的,要杀你就杀他。”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张弛惊恐的神色一滞,愣神半响后,痛哭流涕的看向张志成:“爹,我不想死。” 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张志成不由的苦涩一笑,而后看向那女子:“一切都是老夫的错,若是你要杀,那就杀了老夫,不过,还请你放弛儿一命。” “惺惺作态,妾身说过,今夜便是你们两个的死期。” 说着挥袖甩出一道阴气。 “阿弥陀佛。” 阴气凭空消散,那女鬼警惕的看向走过来的徐子肃:“小师傅,你身为佛门中人,难不成要助纣为虐吗?” “小师傅,还请救救我张家。”张志成和张弛两人在看到徐子肃后,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切的目光落到了徐子肃身上。 “两位稍安勿躁。” 徐子肃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只见一股浓郁的怨气从其身上散发而出。 “施主,可是有冤?” “小师傅,妾身便是被这张家父子迫害的。妾身本是良家女子,却被这张弛暗中绑进张家,欲要羞辱妾身,张志成明明知晓此事却视而不见,妾身不甘受辱只得撞墙而亡,这张家父子便将妾身投入了井中,欲要将此事瞒天过海,好在上天垂怜,使妾身化为厉鬼。” “小师傅说,此等恶徒难道不该杀吗?” 徐子肃闻言,瞥了一眼依旧处于惊恐中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该杀。” 那女子面色一喜正欲开口道谢,却不想徐子肃话音陡转:“只是,小僧是张施主请来的,却不能让张施主平白的丢了性命。” 张志成充满绝望的眸子陡然散发出一道亮光:“多谢小师傅,多谢小师傅,不日老夫定然再次为寺中备上千金。” “呵呵,假仁假义,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那女鬼凄惨的笑道。 而后身上的阴气大盛,朝张家父子冲去。 “阿弥陀佛。” 一道钵盂凭空出现,将女鬼收了进去。 而后徐子肃收回钵盂,转身回了张家为他准备的房间。 张家父子瘫软在地,心有余悸的看着徐子肃离开的背影,眸中满是感激,心中已有决定,待明日定然再为小师傅备上千金。 翌日清晨, 徐子肃拒绝张家奉上的千金,离开了张府。 望着徐子肃的背影,张弛不由的啐了一口,眸中闪过一抹讥讽:“这小和尚真傻,有钱竟然不拿。” “住口,此后给老夫安稳点儿,若是再惹出乱子,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 第43章 鸠占鹊巢 离开张家后,徐子肃径直朝司马府而去。 未过一个时辰,张家满门被带走,而府衙衙役也从张家后院的深进中掘出了一具女尸。 正可谓,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然,这一切自然是他的手笔。 ······ 司马府, 徐子肃皱眉陷入了沉思。 婴儿失踪? 难不成又是邪修? 但随即这个念头就被徐子肃排除, 这里是哪里? 府城, 即便是当初的阴魂宗也栽在了这里,一般的邪修定然是没有这个胆子。 所以,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小师傅,你觉得如何?” “小僧应下了。” “如此多谢小师傅。” 见徐子肃应下,张敦谦微微一笑,本想去天罗寺寻求帮助的,没想到普度小师傅竟然送上门来了,当真是缘分。 自月余前,府城频频失窃,失窃的不是金银首饰,而是半大的孩童,小至未满月的婴孩,大至两岁的幼童,甚至还有刚刚生育,头夜便消失的。 若只是一两起,还有可能是人贩子,但眼下已多达数十起,略显诡异,再加上松涧府人心惶惶,因此便将此事交给了镇妖司。 如今已有半月,即便是镇妖司每日巡查,也未有半分收获。 为了查出祸端,镇妖司更是联合了府军一起, 只是,经过三日的监察,非但一无所获,还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偷走了三个婴儿,简直是奇耻大辱。 也因此,才不得不向四方求助。 婴孩丢失多在夜间,这就证明其见不得人,又能避过镇妖司,这证明其实力不弱。 看来,松涧府的水同样很深啊。 离开张府,徐子肃便在府城转悠了起来,并没有选择在繁华热闹的市街,而是去往了坊区和平民居住区,这些地方杂乱不堪,三教九流的人都存在,说不得能有收获也未可知。 穿过坊区,便是平民区,随处可见的衣衫褴褛和飞扬跋扈,还有不断入耳的泣哭声和讥嘲声, 人生百态,多见苦楚。 未过多久,徐子肃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一旁的破庙, 只见庙内香器中还残留着燃烧过半的焚香,抬头朝神像望去,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泥胎。 土地庙, “善人可是要上香?”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从庙内走出一个手持木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人。 “阿弥陀佛。” “既能相见,便是有缘,小僧便上三柱香。” “善人慈悲。” 而后掏出三柱香递给了徐子肃。 在那老人疑惑的目光中,只见徐子肃上前径直将三柱香插到了香器中。 “善人,这香尚未引燃。” “小僧知晓,盖因这土地受不得小僧香火。” 徐子肃微笑的看向眼前的泥胎,目光所至,只见泥胎之中一只半大的黄鼠,正惊恐的看着他。 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动,满是恐惧。 “善人无心上香,还是出去。” 那老者闻言,顿时面色一寒,拿起笤帚就要驱赶他。 徐子肃摇了摇头:“施主莫急,不知这泥塑可与施主有关系?” 听到徐子肃的问话,那老者反而变得平静下来,眸中闪过一抹思绪:“这泥塑乃是先祖,曾任松涧府府君。” 闻言,徐子肃点了点头,这才对劲。 能塑神像的无一不是一方善人,亦或是拥有政绩的为官者。 否则,担不得这庞大的愿力。 若是妄自立神塑像,轻则家道中落,重则断子绝孙。 而眼前的这老人便是后果,一个府君之后,落魄至此,只能说明一点,其祖有功,但福荫不足以绵延后代。 若是立个祖祠,不担受这神道业力,说不得会是另一种结果。 “小僧没有恶意,还望老施主听小僧说完。”看着平静下来的老人,徐子肃再次开口:“小僧并非是对地公不敬,而是对这偷吃香火的贼感到不岔。” 偷吃香火的贼? 老人眸中闪过一抹迷茫。 这庙宇中只有两人,哪里来的贼? “施主还是出来,莫非还要让小僧请你出来吗?” 老人顺着徐子肃的目光看去,只见神像陡然散发出一阵氤氲的黄光。 老人见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先祖显灵,不孝后辈田在元拜见先祖。” 徐子肃脸上浮现一抹无奈,而后摇了摇头。 “吱吱吱~” 老人刚刚拜下,只见从神像内钻出一个硕大的黄鼠,伸着两个小爪子便朝徐子肃拜了下去。 听到声音的老人抬头,见到这一幕,顿时吓瘫在原地。 “这~” “施主现在可知道了?” “这黄鼠便是占据地公之位,日日吞噬香火的窃贼。” 这神像之中有老鼠不可怕,可怕的是这老鼠竟然通人性,而且还会作揖。 这······莫非这老鼠是妖? 念到此,心中就是一惊,更加恐惧。 “老施主无需害怕,这鼠尚未成妖,只是精怪罢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老者再次把心提了起来, 精怪,这不还是妖吗? 见状,徐子肃也是颇为无奈,人对妖终是有种掩饰不住的恐惧。 “若是老施主害怕,且先出去,小僧还有事儿欲要询问这黄鼠。” “多谢小师傅,多谢小师傅。” 说完急忙跑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老者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土地庙也就此荒废了下来,神道带来的业力,也就此消散。 徐子肃的目光落到那颤栗不安的黄鼠身上,也不知是什么异类,竟然如此通灵,而且还知道吞食香火。 “小僧问你,你可知这松涧府城多日来发生的婴孩丢失一事?” 那黄鼠闻言犹豫了半响,还是点了点鼠头。 果然知道, “你可见过真凶?” 那黄鼠闻言,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吱吱吱~” 几息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听不懂兽语,而这黄鼠不会说人话,完全交流不了。 “如此,你且先跟着小僧。” 将黄鼠纳入怀中,转身离开了土地庙。 夜, 徐子肃拿出钵盂,一道鬼影浮现身前。 “阿弥陀佛。” “施主,现在可满意否?” “妾身多谢小师傅平冤。” “小僧这就送施主轮回。” ··· 【超度冤魂,奖励功德一点】 ······ 第44章 狼妖(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愿施主往生极乐。” 徐子肃望着消散的冤鬼,施了一个佛礼,而后转身出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夜, 残月空悬,群星闪烁, 除了打更的声音外,整个府城寂静无比。 但就是这般平静的府城中却隐匿着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府城的一举一动。 “呼~” 一缕风声划过,携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镇妖司,一间厢房门陡然被打开,从房间内走出了一名身着道袍的道士,看起来似乎与徐子肃相差不了多少,高高束起的发髻,剑眉星目,手中持着一柄古朴的宝剑。 在青年道士出来的一刻,另外一道房门同时打开,一个大汉好奇的走了出来,疑惑的目光看向青年。 “有妖气!” 面对大汉的目光,青年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而后,两人面色一凝同时跃出了镇妖司。 府城的一所高门宅院房顶,一道狰狞的身影掀开屋瓦,看着下方屋内露出一抹残忍和狞笑。 街头,徐子肃看着屋顶的狼妖,眉头微皱:“是它吗?” 随着声音,从怀中钻了一颗鼠头,瞥了一眼屋顶的狼妖,灵动的眸子闪过一抹恐惧,而后摇了摇头,急忙钻回了怀中。 诱饵吗? 用一头灵海境巅峰的狼妖做诱饵,端是好大的手笔。 打量了片刻,而后再次隐于了黑暗中。 在徐子肃离开后,数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个个气血奋涌,宛如江河涛涛。 “桀桀桀,镇妖司。” 狼妖望着出现的一众武者,脸上浮现一抹狞笑,而后化作一道残影朝一众武者袭杀而去。 而徐子肃则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凝神感知着一切异样。 没有,依旧没有! 良久后,眉头逐渐皱起。 难不成这头狼妖只是巧合吗? “吱吱吱~” 正在徐子肃皱眉沉思之际,从怀中传来一阵鼠叫。 只见黄鼠扒拉衣衫伸出鼠头,滴溜溜的眼睛看向一个方向,徐子肃见状,好奇的朝其目光所向的方向走了过去。 未过百米,只见五道虚影各抱着一个包裹划过街头。 不是人?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而后欺身跟了上去。 并未打草惊蛇,就这般远远的吊着。 只是,就在穿过一条街道后,那五道虚影陡然放下怀中的包裹,凭空消散不见。 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跃上楼顶朝四方感知而去。 寂静的黑夜中,十分平静, 毫无异样。 徐子肃眉头皱起,望着地上的五个包裹,悠悠的一叹。 玄丹境, 玄丹境的真人拥有神识,可纵观一切风吹草动,也只有如此,方能解释眼前的一幕。 只是,到了玄丹境那等境界,偷取婴儿做什么? 不过,不论是玄丹大妖,还是邪修,都代表着这件事儿不简单了。 摇了摇头,跃下屋顶,俯身抱起包裹,只见包裹中赫然是身处襁褓中的婴儿。 徐子肃抱起这些婴儿,转身返了回去。 城外, 山神庙,或许在多年前也曾香火鼎盛过,只不过眼下破败,成了过路人的栖息地。 庙内,一堆柴火熊熊燃烧,借着火光隐隐的可以看到墙角盘坐着一个老道,灰色的道袍十分干净,甚至洗的有些发白,不远处还侧躺着一个小道士,似乎梦到了什么美食,时不时的舔两下嘴唇。 良久,老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再次闭上了双眼。 ----------------- 夜色笼罩, 战斗依旧在继续, 数道气血狼烟冲天而起,将那狼妖围困其中。 狼妖狰狞的面容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忌惮,一对一,它丝毫不惧,但是群殴,这不是欺负狼吗? 眸子一道精光闪烁,身上妖气起伏,好汉不吃眼前亏,不陪你们玩儿了。 就在它欲要逃跑之际,黑暗的天际中划过一道凛冽至极的剑光,面对袭来的剑光,狼妖脸上终于动容。 “嗷!” 一声狼啸打破寂静的黑夜,妖气凝聚为一道利爪,冲着袭来的剑气而去。 只可惜,终究是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只见由妖气凝聚的利爪在瞬间便被击碎,凛冽的剑气不改其势,穿过妖气,直接妖身。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嘶吼声,洒下斑驳血迹。 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大汉浑身闪烁着耀阳般的气血,一拳再次轰在了其身上。 此刻,那狼妖狰狞的面容上仅剩下深深的恐惧。 “哼,小小狼妖,焉敢入我松涧府为祸。” 姜舟冷哼一声,一旁镇妖司的一众武者上前将那半死不活的狼妖束缚了起来。 “姜某多谢宋道长出手相助。”姜舟微笑的朝那小道士抱手道。 “降妖除魔本就是我道门之责,姜指挥使不必多礼。”而后看向那狼妖:“这便是那婴孩失踪的罪魁祸首吗?” 姜舟皱眉看了一眼那狼妖:“眼下下定论尚早。” 不过,也知道是这狼妖的几率很小,若真是这狼妖,那就显得他镇妖司太过废物了。 就在两人准备返回时,数道歇斯底里的泣哭声响彻黑暗,两人相视一眼,脸色再度阴沉下来。 这代表着什么,他们都知道,又有婴孩失踪了。 “这狼妖着实该死,若非他,我等又岂会如此大意。” 一众武者望着那狼妖,眼中杀意涌现。 那青年道士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留着他或许尚有用处。” “声东击西。”姜舟寒声道。 那青年道士点了点头。 姜舟无奈的摇头,只可惜,察觉的有些晚了。 望着深夜笼罩泣哭的人家,神色复杂难耐。 “将此妖押回镇妖司,撬开它的口,无论用什么办法。” 两人正欲转身离去,街道上陡然传来一道小儿啼哭声,脸色一凝化作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剑光闪过,却是那道士直接拔剑出手。 姜舟微微愣神,随即一脸愤怒的看向一旁的年轻道士:“你做什么?” 眼下可是有婴儿在,若是伤到了婴儿,他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感受着袭来的剑气,徐子肃眉头微皱,侧身躲了过去,只见青石街道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见徐子肃躲了过去,那道士还欲出手,却被一旁的姜舟阻拦了下来。 ······ 第45章 五鬼搬运术(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住手。” 姜舟身上戾气一闪而逝,冷冷的瞥了那青年道士一眼。 作为镇妖司的指挥使,死在他手中的妖魔不计其数,他对这些世外之人好脸色,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身后是整个大晋皇朝,若是惹毛了他,一个小小的山门,即便是有紫府真人,也并不是平不了。 须知大晋皇朝能屹立一百五十年,可不仅仅只是凭借镇妖司,即便是镇妖司的实力,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山门可以轻视的。 面对姜舟的敌视,那青年道士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凝重和忌惮。 炼血境的武者,险些忘了。 “还望姜指挥使恕罪,是小道心急了。”那青年道士稽首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 姜舟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落到徐子肃身上。 “小师傅,这是······” “今夜丢失的婴孩,只是凶手并没有拿住。” “不妨事,不妨事,能将这些婴孩救回来,小师傅已是大功德。” 姜舟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命人将这些婴孩抱回镇妖司。 相比道门,他更加欣赏佛门, 道门的修士更加顽固,虽说是降妖除魔的一把好手,但行事大多不计后果;而佛门则要识数的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万般行事皆有度。 对于这种人,很难让人升起反感。 “小师傅,不知这凶手是妖还是邪道修士?” 徐子肃皱眉摇了摇头:“小僧只见到五道鬼影掳掠去了婴儿,本想跟随前去看看,奈何被幕后之人发现了。” 五道鬼影? “若是小僧没看错,这五道鬼影想来是某种术法。” “五鬼搬运术,不算什么高深的道术。” 徐子肃的话说完,一旁的小道紧接的开口。 徐子肃看了一眼那道士,而后又看了一眼其手中的剑, 灵海境修为,其手中的剑应该是柄不弱的法器。 “我与两人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净明道宋远清宋道长。” “而这位是天罗寺普度小师傅。” 净明道, 虽然他来松涧府不久,但对于松涧府内佛道两门还是有些了解的, 净明道虽然不是道门魁首,但实力也是不弱,门中亦有玄丹境的真人坐镇,而净明道的当代道子貌似就是姓宋,多半就是此人,难怪如此心高气傲。 “小僧见过宋师兄。” 佛道虽然不同门,但同辈相称也是喊师兄师弟,他喊一句师兄是没什么问题的。 “据贫道所知,天罗寺灵海境中并没有一位法号叫普度的。”宋远清皱眉看着他开口道。 “小僧是自金山寺奉师命前来天罗寺参学的。” 闻言宋远清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计较。 若是天罗寺还值得他结交,但只是一个偏僻陋寺出来的,即便实力不俗,也值不当他结交。 面对宋远清的慢待,他也没有生气。 倒是一旁的姜舟略微有些不岔,但与他无关,也不好开口。 不过,还是岔开了话题, “宋道长,不知这五鬼搬运术你可会?” “五鬼搬运术须集聚五道命属五行的鬼魂,多是旁门左道炼的,贫道身为道门正宗,这些左道邪术,自然不屑于修炼。” “不知道长可知道,何门何派有修炼?” 宋远清皱眉思索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五鬼搬运术并非什么秘术,甚至流传极广,道门大多都知晓,所以从此处难以入手。” 姜舟面上浮现一抹失望,而后点了点头。 “今夜多谢两位出手相助,此事慢慢来。” ······ 翌日, 忙碌一夜的镇妖司并没有从狼妖口中取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此刻徐子肃已然回了赤泉山,张家一事后,他还需回山复命。 外事堂, 在听到他将张家告到府衙后,智然悠悠的一叹,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听徐子肃提起松涧府婴孩失窃一事,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沉神许久后,浑身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不由的大变,身影陡然从外事堂消失。 看着消失的身影,徐子肃心中充满了震撼,同是玄丹境,似乎智然大师要比他在台陵县遇到的厉长海厉害的多,若是当初厉长海也有这般速度,他金刚法体即便大成,恐怕也不会是其对手。 只是徐子肃不知道的是,当初的厉长海意外将他当成了天罗寺的佛子,再加上对于天罗金身法的恐惧,导致其实力也只发挥出了七成左右,若是真要生死搏杀,他落败的几率极大。 毕竟,境界相差极大,凭借金刚法身,或许短时间可以与其周旋,但后继绝对不足。 阴差阳错之下反而让他以为自己可与玄丹境真人相斗,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他清醒的认知了自己的实力,灵海境内可称雄,面对玄丹境或许只能自保而已。 半个时辰后, 智然大师再次回到外事堂,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师叔?” 智然苦笑的摇了摇头:“希望此事不会如我等所料。” “师叔,难不成其中还另有隐情?”徐子肃皱眉问道。 “多年前,松涧府内有一邪教,其手段残暴,行事血腥,其势压得众多正道抬不起头来,而后松涧府为了绝除后患,联合佛道两门欲将其彻底铲除,那一战,镇妖司和佛道两门俱损失惨重。”智然大师迷茫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追忆。 “此事小僧略有耳闻,师叔说的可是阴魂宗。” “不错,那一战中,镇妖司指挥使气血溃败,险些身死,直至现在依旧还在闭关。” 闻言,徐子肃不由的一怔,而后疑惑的问道:“师叔,镇妖司指挥使不是姜舟吗?” “呵呵,松涧府指挥使乃是炼髓境的大圆满武者,其势可睥睨紫府真君,而眼下的姜施主,只不过是其徒弟罢了。” 难怪, 之前还以为镇妖司的实力就这么弱呢,原来竟然还有隐藏的高手。 炼髓境大圆满武者,血气宛如耀曜烈日,那等武者只是站在那儿,一般的妖魔恐怕都不敢靠近。 “我天罗寺于那一战中,陨落了上代佛子,以及一名玄丹境的大僧,至于道门同样损失惨重。” “只是,即使如此,阴魂宗依旧未能铲除。” 沉于追忆的智然大师,眸中闪过一抹心悸 ······ (感谢:十分感谢书友的打赏,第一次野生打赏,感动\/(tot)\/~~) 第46章 人羊术 昔日的阴魂宗这般强大吗? “只是,师叔,此事已过去多年,与现在的婴儿失踪有何关系?” “或许有关系,也或许没有关系。”智然大师神色复杂,面上浮现一抹担忧:“多数邪修喜欢用婴孩修炼邪术,炼制法器,乃至炼丹,这不足为奇,但若是与阴魂宗扯上关系,那就糟了。” “师叔,这也不过只是您的猜测而已,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况且,昔日的阴魂宗已经名存实亡。” 智然摇了摇头:“邪道之中有一门秘术,换作婴灵丹,便是用百位先天婴孩炼制而成。” 婴灵丹?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听起来似乎挺邪恶的样子。 “婴灵丹是借助先天孩童体内的一缕先天之气与其纯净的魂魄炼制而成,对蕴养紫府有奇效。” 徐子肃一愣,紫府? 再联想到那夜出现的玄丹境修士,眉头深深的皱起,或许真有可能。 “松涧府内,有紫府真君所在的门派极少,能让老僧想到的也只有昔日那位阴魂宗的宗主了。” “所以,此事务必查清。” 随即智然大师将目光看向他:“普度,此事既然你已应下,那便交给你了,若是查清事关阴魂宗,非必要不要鲁莽,一切以保命为准。” “小僧知晓。”徐子肃稽了一个佛礼。 “这枚玉符是住持赐下的,非紫府真君不可破。” “多谢师叔。” 从智然大师手中接过玉符,道了一声谢,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下山去。” 告别智然大师,徐子肃再次下了山。 望着徐子肃的背影,智然大师悠悠的一叹,心中的一抹不安,终是没有褪去。 今日的香客格外的很多,一路之上朝他搭话的更是比比皆是,这让他不由的闪过一抹疑惑。 “听说昨夜又是五个婴孩丢失,如果不是天罗寺的普度小师傅,恐怕又将是一场祸事。” “谁说不是呢。” “这种事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担忧什么?你家孩子都快十岁了。” “看你说的,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好受。” ······ “小师傅好。” 交谈中的两位施主欠身施了一礼,他也微笑的回了一礼。 原来是昨夜的事儿传出去了吗? 徐子肃摇了摇头。 ----------------- “让一让,让一让。” 闹市之中,一个羊倌带着一个小童赶着一群小羊羔穿梭在市街道上,一旁的行人急忙避让,并没有多加在意。常有人去牙行采购和出售牲畜,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看样数这些小羊羔应该有二十来个。 巡街的捕快也只是催促了两句,那羊倌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徐子肃穿过城门,与其擦肩而过。 ~~~~~~ 片刻后,徐子肃脚步一滞,眉头皱起,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羊~ 没有叫声, 虽然仅仅只是擦肩而过,但却没有听到一声羊叫, 就算一只不叫,两只不叫,足足二十多只,没有一只叫的吗? 随即脸色微变,转身朝城门看去,只见其身影刚刚消逝,闪身追了上去。 “站住。” 闻言,羊倌和其身旁的少年,一脸疑惑的停下了脚步。 “小师傅,可是有事?”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道金光,朝羊群望去,不由的脸色一变,只见满地小羊羔赫然变成了被法力包裹的婴孩。 没想到竟然前世传说中的‘人羊术’竟然是真的。 随即,警惕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羊倌。 只是在他感知之中,这羊倌竟然是个普通人,身上虽然有些业力,但是也就与常人一般。 “老施主,这羊是哪儿来的?” “小师傅问这做什么?” “劳烦老施主如实相告,否则可是要坐牢的。” 你羊倌眸中掠过一抹惊慌:“小师傅,小老儿可并没有犯事。” “这些小羊羔可都是有人托小老儿将其运送到城外的。” “送到哪儿?” “这······小老儿并不知晓。”那羊倌颤颤巍巍的讲到,目光隐隐的瞥向一旁的少年。 徐子肃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年,小小年纪竟然有聚气修为,只不过在其身上并没有看到业力缠身。 “小道奉师傅之命,欲将这些羊羔送往九尧山。” 那少年见徐子肃问话,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讲了出来。 见状,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个普通人,一个毫不知情的小道士, 这幕后之人,属实有些谨慎啊。 “还请两位施主赶着这些羊随小僧去镇妖司走一趟。” 两人虽然有些犹豫,但好在没有反驳,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儿。 镇妖司, 得到消息的姜舟和宋远清走了出来, 望着满地的羊羔,面上露出一抹怪异。 “小师傅,你赶来这么多羊做什么?” “难不成要为我镇妖司改善改善伙食?” 宋远清看着眼前这些小羊羔眸中也闪过一抹疑惑,这又是在唱那出戏? 徐子肃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宋远清:“师兄可听闻过一门唤作人羊术的邪法?” 人羊术? 宋远清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迷惑,而后摇了摇头。 “从未听说过。” 紧接着脸色微变,目光落在那些四处游动的小羊羔身上:“莫非······” 虽然没有听说过,但并不妨碍他理解字面意思, ‘人羊术’ 再加上眼前这些小羊羔,一道灵光陡然出现在脑海中, 这些羊是由人变的? 徐子肃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徐子肃点头,宋远清眸子中同样闪过一道青光, 几息后,满是震惊的收回目光。 这······ 将人变作羔羊,这从未听闻过。 竟然真有这等邪术。 刚刚听闻时,他还以为是戏言。 姜舟从两人的交谈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但是武道除了气血,招式外,并没有像佛道两门的秘术,因此也只能干着急。 “两位,这些小羊羔?” “都是丢失的婴孩。”宋远清沉声道。 姜舟面色一变。 忙命人将这些小羊羔赶到了镇妖司内,至于羊倌与那小道也一并被抓了进去。 “小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 第47章 蜈蚣妖·枯洞·另有乾坤 ······ “此事便是如此。” 听徐子肃讲完,两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对视一眼,眸中满是了惊讶。 只是擦肩而过,未听到羊叫,便能意识到不对,这心思······未免也太细了, 寻常人,谁会去注意这些琐碎, 毕竟,还是在繁华闹市的街头,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但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姜舟起身,神色肃穆的朝徐子肃施了一礼:“本座代松涧府的百姓多谢小师傅。” 徐子肃开口:“姜施主不必多礼,此乃小僧分内之事。” 一旁的宋远清瞥了一眼徐子肃,神色满是复杂,虽然不想承认,但徐子肃确实要胜他许多。 缓缓站起了身:“姜居士,贫道欲回山一趟,太阳落山前便回。” “一切有劳宋道长了。” “无碍。” 宋远清离去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这些被困在术法中的婴孩。 城外不远处,一名灰袍老道望着官道,眉头逐渐蹙起, 良久后,转身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之中。 ······ 经过一番盘问,倒是得到了一些线索。 这羊倌本是城外山村中的牧羊户, 所以,极大的可能,那幕后之人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 至于这小道,也只知道其师名叫乘龙道长,属于游方道士,在月前才落脚在城外的一座山神庙内,至于这羊是哪儿来的,他是丝毫不知,仅知道是送往城外九尧山的。 这两人顶多算是棋子,而且还是毫不知情的那种。 修的是纯正的道门正法,又是游方道士,如此一来是阴魂宗的概率又将大大降低,徐子肃暗暗沉吟了一句。 镇妖司, “尔等听好了,遍查城外黄山村十里之内,若有异样,回来速报,出了差池,别怪本座不讲情面。” “是~!” “去。” 在一众镇妖司的武者离去后,姜舟朝他看来:“小师傅,可愿随某去那山神庙走一趟?” “也好。” 随即两人出了城。 山神庙距离松涧府城不足一里,离了官道,再走上两百来米便能看见一座荒废的破庙。 经历过风吹雨打的青石砖瓦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屋顶上错落点缀着一些杂草,迎风摇动,四周更是堆放着不少茅草。 两人踏进破庙,虽然有一扇漏风的窗户,但也略显的有些昏暗。 供奉的山神如今也只剩下了半个身子,至于香器什么的,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驻足打量了几息后,两人便走了出来。 山神庙内空荡荡的,毫无一人,对此似是早有所料。 “此地距离黄山村不远了。” “有一里多路。” 姜舟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看向身后的山野密林。 “你们几个去密林中看看,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随行的几名镇妖司武者,闪烁间便进了深山。 姜望着茫茫青山,暗叹一口气,怕是这次又要白跑一趟。 半个时辰过去,几人相继返回,俱是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姜舟扫了一眼,见还有两人未曾返回,正要开口询问之际,只见一道气血在山林中摇曳,随即消失不见。 两人脸色陡然一变,而后急忙朝山林中掠去, 出事儿了! 矮山山脚, 两人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口幽深的枯洞,洞口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妖气。 四周的落叶上还残留着斑驳血迹,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出过事儿,但是却并没有多大争斗的痕迹。 望着眼前的一幕,姜舟眸中闪过一抹寒意,而后朝枯洞中走去, 昏暗的枯洞入口处十分干燥,越往里走愈加潮湿,还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腥臭气传出,石壁上也出现不少深深的划痕。 片刻后,一阵眩晕感自脑海传来,两人相视一眼,急忙屏住了呼吸,眸中闪过一抹凝重, 毒气, 这洞内空气中竟然散发着毒气。 “咝!” 入洞之后豁然开朗,一头硕大的蜈蚣映入眼帘。 狰狞的样貌,幽光的皮甲,令人惊颤的多足触目惊心,不远处还散落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姜舟彻底愤怒。 炙热的气血浮现,一股‘刺啦’的声音响起,只见其周身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蜈蚣,在姜舟一身炙热的阳气下,这些蜈蚣瞬间被炙烤熟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将腥臭味掩盖。 嗅着香气,徐子肃不由的吞咽了两大口口水。 天地良心,他可是从来没吃过肉。 “咝!” 感受着姜舟身上的血气,那蜈蚣妖颤动的身子,闪烁着不安。 明明有先天化形的实力,但却似乎没有灵智,真是奇怪。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瞥了一眼姜舟,率先出手,双手持印,一道佛掌径直拍了下去。 伴随着一道轰鸣声,那蜈蚣妖顿时化作一滩烂泥。 【超度妖魔,奖励功德五点】 依旧是功德,没有神通秘术,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 姜舟疑惑的看了一眼徐子肃,这小师傅明明是佛门中人,但杀性似乎很重啊。 气血恢复平静,瞥向不远处的两具尸体,眸中闪过一抹不忍,这些武者都是他千挑万选多年培育出来的,死一个,对镇妖司来说都是难以估计的损失。 不过,已成定局,倒也不是该悲伤的。 两人四处打量,查看了一番眼前阴暗潮湿的蜈蚣洞,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似乎只是一个野妖。 所以,只是一场意外吗? “走。” 姜舟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开。 徐子肃并没有动脚,反而疑惑的打量着整个洞穴, 除却这蜈蚣妖的怪异不说,此事也显的有些太过巧合了,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大多数的巧合都是精心巧计的谋划。 所以,此地定然另有乾坤, 见徐子肃呆愣的站立在原地,姜舟眸中闪过一抹疑惑,难不成这破地方还真有乾坤不成? 徐子肃贴着墙壁,手中散发着金光,一寸一寸的划过, 终于在某一刻,掌心的法力感受到了另一股莫名的波动, 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掌心法力如刀,朝墙壁划去。 “砰!” 一股震颤声响起,徐子肃径直倒退了四五步。 好强! 仅仅只是留下的一道法力竟然也能拥有这么强的实力。 ······ 第48章 阴魂宗长老 竟然真的另有乾坤! 姜舟走过来好奇的打量了墙壁一眼。 “小师傅,没事儿?” 徐子肃摇了摇头:“无碍。” “小师傅且让开,让本座试试。” 说着姜舟撸起袖子,身上气血涌动,就欲出手。 “姜施主注意一些,其内可能就是那些婴孩。” 姜舟闻言,身上的气血消去一半,尝试的一拳轰了过去。 “砰!” 山体震颤,姜舟也不由的被震退了几步。 好强, 看着墙壁纹丝未动,姜舟面上浮现一抹震惊。 而后再次积蓄力气,又是一拳轰了过去,强横的气血直接透体而出,与墙壁上凝聚的法力撞在了一起。 “吱嘎!” 一阵破碎声响起,只见墙壁缓缓裂开了一道裂缝。 开了, 姜舟眸子一亮,而后好奇的上前透过裂缝朝内看去。 只见其内的空间很大,地上满是裹着婴孩的包裹。 将墙壁砸开一个窟窿,两人走了进去。 查看一番后,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婴孩虽然都陷入了沉睡,但好在都还活着。 只是,眼下足足数十个婴孩,怎么处理反倒是成了问题。 以两人的手段,很难将这么多婴孩带出去。 “小僧在这里看着,姜施主只需将你镇妖司的武者尽数带来,一人抱两个足以带回去。” 好办法, 正好他镇妖司的武者都在黄山村巡查,距此也不是很远。 “好,姜某这些去。” 姜舟离开后,徐子肃看向眼前的婴孩,面上多了一分笑意。 不管幕后之人是因为什么,只要能将这些婴孩救出去,那一切阴谋都将不攻自破。 只是这些婴孩被找回,幕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他沉思之际,一道如同耀日般的磅礴气血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之内。 这是······姜舟, 徐子肃的眸子望向洞外,竟然有人能让他一位炼血的武者全力而为, 玄丹境修士, 就在他惊诧之际,又是一道气息浮现,赫然是玄丹境修士的气息。 扫了一眼洞内的婴孩,从怀中拿出钵盂,将这些婴孩守护了起来,而后转身走出了洞府。 炼血境武者虽然不弱于玄丹境修士,但真正打起来,恐怕力有不逮。 再者说,若是能留下一位玄丹境邪修,对他而言,也是一次不菲的收获。 出了洞府,只见一道气血长龙横压长空与另外一道飘渺的气息对峙在一起。 “尔是谁?为何挡吾去路?”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姜舟面色凝重的望着不远处的灰袍老道,总觉得这张脸有那么几分熟悉。 “没想到当初跟在陈岩身后的小娃娃,如此也成长到了如此程度,真是沧海桑田啊。”老道悠悠一叹,而后目光瞥了姜舟:“你自离去,此事不肖插手,或许尚能活命,否则,别怪老道不念旧情了。” 姜舟面色微变,陈岩这个名字已经多年未有人提起过了, 陈岩,松涧府镇妖司真正的话事人,也是他的师傅。 能知道他师傅,定然是多年前的故人, 姜舟仔细的看去,打量了半响,面色陡然一变,而后身上一抹戾气涌现,伴随着凛冽的杀意。 “秦景元,竟然是你!” “呵呵,难得还有人记得老道。”那灰袍老道露出一抹微笑。 “多年前被你逃走,今日本座便将你绳之以法。” “好大的口气,便是陈岩那个老家伙在此,也不敢说这般大话。” “你这般邪恶之辈,不配提及吾师。” 姜舟冷厉的面庞闪过一抹凶光,而后气血长龙化作一柄长戟。 看到这一幕,徐子肃不由的一愣,气血还有这般用法,倒是第一次见。 秦景元,阴魂宗仅剩的三位长老之一,便是当初其修为亦有玄丹境中期,如此多年过去,怕是已经到了玄丹境巅峰,绝对是个难缠的货色。 如此说来,妖洞之中也是他的手笔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落到了阴魂宗身上, 徐子肃神色复杂难耐。 姜舟手持血戟,已然冲了上去, 两人之间是仇人相见恨晚,下手之间俱是凛冽的杀招, 只是,姜舟是倾尽了全力,而秦景元看起来则要轻松的多,举手抬足间就接下姜舟的攻击。 多少有几分戏耍的成分。 “呵,你这手段比起陈岩来,可要差的多。” 姜舟满面通红,双目中充斥着怒火。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息,但也足以让他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 只不过,这老家伙想要拿捏他,也并非这般容易的, 姜舟冷冷的一笑:“若是吾师在,你现在焉有这般轻松,怕是已经吓的逃窜了。” “哼,口舌之利。” 秦景元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一柄通体幽黑,散发着凛冽剑气的剑器。 “不知你能在本座的青幽剑下坚持几息。” 挥出数道剑气朝姜舟而去,面对袭来的剑气,姜舟同样冷哼一声。 但是,面上却凝重了不少,持着血戟的手微微颤动,昭示其内心的不安。 “铛~” “铛~” “砰!” 血戟被一分两半,虎口处满是淋漓的鲜血,胸口处一道血肉外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折断了数株大树。 “不堪一击。” 仅仅瞬息,姜舟再次从深坑中一跃而起, 浑身鲜血淋漓,宛如地狱中现世的修罗,只有脸色略显几分惨白。 血戟已然消失,换做了一柄血剑。 武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于他们而言,使用什么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适合自己的武器,实力也会更加强。 但是,眼下气血挥霍严重,也不得不更换趁手的武器。 徐子肃见状微微摇头,也该他出手了,若是任由这般打下去,说不得姜舟真要陨落在这儿。 “阿弥陀佛。” “小和尚,你终于舍得出手了,倒是胆子不小。” 玄丹境已然衍生神识,更别提秦景元还是玄丹巅峰境界,恐怕到这儿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发现了。 所以,徐子肃在一旁,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 “小僧向来胆子比较大。” “呵呵,胆子大有什么用,只是区区灵海境,又有何用?” “昔日,我佛门大僧不是也以玄丹境生斗紫府真君吗?难不成秦施主忘了?” ······ 第49章 化险为夷 秦景元皱眉深深的望了一眼徐子肃。 在他充满心悸的目光中,只见徐子肃身上浮现一抹金光,伴随着金光愈加愈盛,皮肤逐渐化为青铜色。 “天罗寺,天罗金身法!” 秦景元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几个字。 徐子肃则是一脸的笑意,也是在去藏经阁查看经书时,才知道天罗寺竟然也有一门与他金刚法体相差不多的神通,并且就连威力也相差无几。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意外的巧合。 同时他也逐渐明白,当初厉长海口中的天罗寺佛子是什么意思, 这是将他误认为了天罗寺佛子。 而且还是大成法体, 秦景元眸中终于浮现一抹忌惮之色,当年见识过天罗寺的金身法后,没有不心悸的,正如徐子肃所说,天罗寺的和尚,玄丹境就能硬抗紫府真君。 这他喵的是什么妖孽? 当年有一个,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天对佛门何其怜爱。 秦景元忌惮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杀意,若是玄丹境他可能会转身就走,但只是灵海境,也并非不可敌。 宛如狱血修罗般的姜舟也侧目看向徐子肃,之前一直以为普度小师傅仅仅只是有些手段而已,没想到竟然身负天罗金身法,看来日后要与普度小师傅搞好关系了。 “施主,现在以为如何?” 面对徐子肃戏谑的微笑,秦景元满脸铁青。 “老道倒要看看,你天罗寺有几分长进。” 青幽剑挽了一个剑花,凛冽的剑气朝他袭来。 “金刚伏魔印!” 默念一声,身后凝实的两头六臂浮现,还有一头一臂呈现虚化之象。 体内法力流转,指间印诀捏动。 一枚‘卍’字佛印浮现,朝袭杀来的剑气而去, 这才是真正的金刚伏魔印。 自从得到后,他还从未真正的使出金刚伏魔印。 带着期许的目光,朝卍字佛印看去, 希望不会令自己失望。 秦景元脸色愈加阴沉,感受着卍字佛印蕴含的威力,心中更是一沉。 该死的,这又是哪里来的神通,为何从来没见天罗寺的老和尚使用过。 藏拙! 两个字瞬间浮现在他的心头。 只见卍字佛印十分轻松的将数道剑气碾碎,而后朝秦景元而去。 望着袭来的卍字佛印,抬手一剑十分轻松似的将其泯灭, 只是隐于长袖中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显然并没有其表面上的那般轻松。 姜舟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普度小师傅竟然有如此实力,面对那几道剑气,即便是他也不会这般轻松,说不得还会身受重伤。 神色复杂,随即面色一转,露出一抹笑意。 眼下看来,这却是好事儿。 徐子肃也有几分惊讶,未想到金刚伏魔印真正的威力竟然会这么强, 只是,这一式就耗费了他近半成的法力, 还能再施展一次。 眼下,只希望秦景元会有所忌惮,否则两人加起来也不会是这老家伙的对手。 “呵呵,以灵海境便能发挥出如此实力,小和尚,你的天资极强,只是似这般手段,你还能施展几次。”秦景元微笑的看着他开口道。 徐子肃暗叹一口气,果然这等邪修都不是好瞒骗的,也不知当初天罗寺的大僧是如何以玄丹境硬抗紫府真君的。 不过,他面上也没有露出丝毫怯懦:“施主尽可以一试。” “装腔作势!” 灰袍老道冷哼一声,手中青幽剑再次指向徐子肃,姜舟见状急忙上前与徐子肃站到了一起。 “小师傅,可还行?” “尚可!” “没想到这老杂毛现在这么强,只能拼一把了。” 姜舟脸色阴沉,武道面对妖魔还行,面对修士,十分力就有三分打在了棉花上,毕竟人家修士可不惧气血之力,再加上这老家伙修的还是剑道。 换句话说,不是我方太弱,而是敌方太强了。 徐子肃同样眉头微皱,虽然他身上还有一枚玉符,但也只能护住一人。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风声瑟瑟,似乎天际也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意。 一股凌冽的剑气将两人笼罩,两人警惕的看着秦景元。 就在秦景元欲要出手之际,陡然面色一变,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两人:“算尔等今日运好。” 说完后,便化作一道剑光消失。 “怎么回事儿?”姜舟一脸疑惑的开口道。 徐子肃面上也浮现一抹疑惑,望着消失的秦景元。 几息,一道风声传来,两人齐目望去,只见一个老僧御风而来。 “小僧见过智然师叔。” “老僧感知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似是故人来。” 姜舟脸色铁青的开口:“大师,是昔日的阴魂宗死灰复燃了。” 果然吗! 智然大师目光深邃的望向天际, 一名玄丹境邪修不算什么,真正令人恐惧的是,其身后的紫府真君。 一名紫府真君只要他愿意,在这松涧府怕是没有人能拿他如何。 真是多事之秋! 感叹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 天罗寺距此不足十里,如此磅礴的武道、佛门、剑气交杂气息,他又岂会感知不到,好在来的及时,不曾出事。 至于去追,完全没有必要,按照阴魂宗的套路,定然还会有所动作,冒然去追,甚至还有中计的可能。 毕竟,灭宗之仇,阴魂宗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小师傅,那些婴孩?” 徐子肃笑道:“无事。” “好,某这就派人将这些婴孩带回去。” ······ 九尧山脉, 横跨松涧,宁州两府之地,其内聚集无数山贼,匪盗,邪修和妖魔,这也是姜舟在得知那些婴孩在送往九尧山时,没有丝毫反应的原因,盖因这九尧山不是一般人可以踏足的。 一道剑光化作一个灰袍老道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内,而后朝山峰内走去, 片刻后,眼前出现一个古朴的村落,大约有一二十户的样子,老人、妇女、幼童脸上无不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在老道进入村落后,村中的人皆与其微笑点头示意。 山间地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正挥舞着锄头锄地,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提着一壶水一路小跑了过来。 “爷爷~” ······ 第50章 昔日轶事(友友们,求追读,求追读啊) 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小姑娘,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慢些,莫要摔倒了。” “爷爷,这是从后山清泉中打来的,甘甜的很。” 老人接过喝了两口,不由的点了点头:“果然甘甜。” 见老人称赞,小姑娘脸上洋溢的笑容更甚。 老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田埂小道望去,只见一个灰袍老道缓缓走了过来。 而后朝小姑娘挥了挥手:“回去做饭,一会儿日头该落山了。” “爷爷,那小鸾先回家了。”说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一片祥和的村落像极了传说中的桃花源。 秦景元走到身前,面露恭敬的朝老人施了一礼。 “想来应该是被发现了。”老人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平淡的开口。 秦景元浑身一颤,还是点了点头。 将锄头放到一旁,老人靠在一旁的田埂小道上坐了下来,望着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并没有再说话。 “还请再给景元几日,景元一定将此事办好。”秦景元颤声道,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剑修似乎在这一刻化为了一个普通人,恐惧和不安涌上心头。 “不用了。” 老者依旧十分平静,略显佝偻的身子缓缓站起,在他起身的瞬间,一道气息直冲天际,云霞被迫去远方,身侧的锄头化为齑粉随风而散,秦景元颤栗的身子在这股气势下更加岌岌可危。 整个村子也在同时化作云烟消散,孩童,老妇,包括适才的那个小女孩尽在瞬间淡化消失,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幻觉一般。 而眼前哪里还是什么山村,不过是一个空悠悠的山谷罢了 而对于这一切,秦景元似乎早有所料,并没有丝毫意外,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老人收回气势,身影再次变得佝偻起来,一步步朝山谷中的一个深邃幽暗的山洞走去。 秦景元见状,也跟了上去。 山洞初进时阴暗无比,但随着深入竟然有一道亮光传来, 深入其中豁然开朗,只见其内另有乾坤天地,洞壁四周贴着一些能发光的石头,将整个洞府照的明亮。 最令人瞩目的是,洞府内摆列着一个个沉睡的婴儿,不远处一个同样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在燃烧着一座丹炉。 “秦师弟,你回来了。” 在听到脚步声后,那佝偻的老者含笑的点了点头。 “陈师兄。” 秦景元俯身再次行了一礼。 进来的老者双眼火热的望着眼前这些沉睡的婴儿,面上浮现一抹疯狂之色。 “当初,本座的炼制的婴灵丹被那些自称正道的伪君子所夺,这次本座要一并夺回来。” 他阴魂宗是邪门邪派不假,但是行事都是光明磊落,对于正道的围杀,他毫无怨言,我辈修士,若为成仙,可负天下,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一个选择。 但是,这群蝇营狗苟之辈,却以正道之名,行邪道之事,真是可笑。 昔日,他正在炼制婴灵丹,正道便发起了对他阴魂宗的围杀,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 他为炼制婴灵丹而脱力,与佛门争斗之时,婴灵丹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难不成又是巧合吗? 自然也不是。 因而,众多巧合加起来,不难猜出,有正道之士假借为民除害之名,暗中谋划了他炼制的婴灵丹。 有贼心,而无贼胆,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便是所谓的正道。 此次,他不为报仇, 只为找出昔日将他视作棋子的所谓正道之士。 眸中扫过这群婴孩,神色平淡无比,这些业力,昔日他能承受,今日亦能承受。 丹炉内火焰熊熊燃烧,一股热气蒸腾而出,丹炉盖子嗡嗡作响。 “东西可备好?” “尽在其中。” 陈怀恩恭敬的从怀中拿出一个袋子,其内是千种灵药,是他多年所累,也是炼制婴灵丹的辅药。 老者接过袋子,朝两人点了点头。 “尔等出去,十日之内勿要来打扰本座。” “是。” 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而后山谷传来一声轰鸣,洞口彻底被掩埋其中。 两人相视回头望了一眼尘封的洞口,便收回了目光。 “师兄好快的手笔。” “呵呵,只是幸运不少,老夫在宁州尚还拥有一些底蕴。” “师兄伤势可恢复了?” “根基被损,此生再无前进一步,待还完了恩,老夫便要归隐山林了。” 陈怀恩十分平静的摇了摇头,闪过一抹黯然。 昔日,他本是一介散修,是洞中的那位救下的他,因而,他欠下了一条命。为了这条命,他拜入了阴魂宗,成为了阴魂宗长老;也为了这条命,他付出了前路断绝的希望;也为了这条命,他背上了这无穷的业力。 时也,命也! 只是,此刻身负无穷业力,他真的还能再回的了头吗? ······ 夜, 镇妖司, 宋远清如约而回,只不过与其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老道。 “贫道左思见过诸位。” 左思,玄丹境真人,列净明道长老之位。 “原来是左思道长,多年未见,左道长可好。” “原来是姜居士,老道有礼。” 老道稽了一礼。 多年前,两人也算是旧相识,只是左思常年云游,见面的机会极少。 “小僧见过居士。” “佛道本是一家,小师傅不必多礼。” 左思打量了几眼徐子肃不由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金山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师叔,师侄请您来是办正事儿的,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儿。”一旁的宋远清不由的出声提醒道。 “是极,是极,倒是老道话多了。” 镇妖司后院,近百只小羊羔安静的卧倒在地,左思看到这一幕,眸中青光一闪而逝。 “果然是人羊术。” 姜舟疑惑的开口问道:“左道长,不知这人羊术可有什么来历?” “人羊术乃左道邪术,老道也是在云游之时见识到的,本是某些无缘仙道的邪修为了拐卖人口掩人耳目而创造的,不曾想在松涧府竟然还能见到。” 拐卖人口? 怪不得,竟然能避过他们的耳目,看来日后需要多加注意此事了。 ······ 第51章 灭门惨案 “说起来,这人羊术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解法更是十分简单,只需破去笼罩在这些婴孩外表的术法即可。” “只是,修为愈加强大的施术者,想要破除邪术也需要同等的实力。” 左思手中甩出数道青光落在这些小羊羔身上,只见邪术破开,露出其内的婴孩。 “前辈,能否将此法教给小僧?” 左思笑道:“此法容易,并无不可。” 一个个婴孩被镇妖司雇来的奶娘抱走,只待明日将其交还给他们的父母。 足足破除近百道术法,即便是左思这位玄丹境真人额头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汗水。 “可累死老道了,奇怪,这施术者修为不弱,拿这些婴孩做什么?”左思眸中浮现一抹疑惑不由的喃喃自语道。 “想来是为了炼制婴灵丹。” 原来是婴灵······ 婴灵丹! 左思惊骇的大声道。 “小和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婴灵丹可是阴魂宗的不传秘法,而且只有那个老魔头知道。” 姜舟在旁侧苦笑一声:“左道长,普度小师傅说的不错,阴魂宗怕是死灰复燃了,今日我等还碰见了秦景元。” “祸事,祸事啊!” 左思瘫坐在台阶上,口中喃喃的嘟囔着两个字。 “不行,老道还得云游去,呆在这地方,早晚小命不保。” “师叔,这还有人在呢。” 宋远清一拍额头,无奈的看着自家师叔。 “有人在怎么了,那可是阴魂宗,若是那老魔头真的炼制出了婴灵丹,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修为尽复,那个老魔头可是紫府巅峰修为,届时谁能敌?” “小子,回去通知一下你师傅,让他准备搬家,这松涧府是不能待了。还有你,小和尚,尽早通知天罗寺的那群老和尚,须知当初重伤他的可是你天罗寺的上代佛子。” “前辈,松涧府佛道两门难不成还敌不过一个名存实亡的阴魂宗吗?”徐子肃好奇的问道。 “屁的话,能敌过,早在数年前就将其给灭了。”左思老道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开口道。“眼下镇妖司陈老头半死不活,天罗寺上代佛子身陨,清微道独木难支,松涧府怕是要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了。” 左思老道双目失神,似乎已经幻想到了日后的场景,不由的狠狠打了个寒颤。 “老道先行离去了,尔等好自为之。”说着拍拍屁股离开了镇妖司。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道可不傻,保命要经。” 嘟囔了两句,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露出一抹苦笑,不过从左思老道的反应也能看出来,此次,对松涧府来说,或许真的是一场劫难。 “让两位见笑了,我师叔他老人还是挺热心肠的。”宋远清略带尴尬的说到。“而且,此事或许并未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毕竟这些婴孩咱们不是救出来了吗?” “也是。”姜舟微微一笑。 徐子肃眸中则闪过一抹担忧,这个世界很大,可并不止只有松涧府一隅之地,若是阴魂宗从其他府邸掳掠婴孩,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当然,这个猜测,他并没有说出来。 无非是徒增烦恼罢了。 几日时间过去, 自他们将婴孩交还给其家人后,再没有听到过婴孩失踪的事情发生。 对此,姜舟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愈是如此,徐子肃愈加感觉到一股不安,这代表自己的猜测或许成真了。 而眼前的平和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时光如水,距离找回婴孩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赤泉山, 天罗寺藏经阁内,徐子肃手持一本佛经,看得入神,身侧佛经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看守藏经阁的老和尚瞥过徐子肃嘴角微微上扬,暗暗点头,现在,像这般用心钻研佛经的小和尚可不多了。 藏经阁外, 智然大师神色凝重的走进藏经阁,在看到守护藏经阁的老僧时,恭敬的施了一礼。 “师叔。” “恩,何事?” “来寻普度的。” 在老僧的示意下,智然走进了藏经阁,在看到满地的经书后,不由的一愣,果然不愧是那位的弟子,便是这股劲儿,就不是他天罗寺的小家伙可以相比的。 “普度。” 徐子肃迷茫的抬起双眼,眸中浮世万千,经纶流转,似是蕴含着无尽的禅意。 望着这双眸子,智然不由的浑身一颤,这种目光他只见过一次,还是昔日住持突破紫府之时见到过,没想到多年后竟然在一个小和尚身上再次见到了。 若是不半途陨落,日后佛门大能怕是有其一尊席位。 “师叔!” 徐子肃回神,眸中神光一闪而逝,恢复平静后缓缓起身。 “走,日后有的是时间看这些经书。”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随智然走出了藏经阁。 看着满地的经书,老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小家伙越来越不知道体谅老人家了,而后附身整理起了经书。 “师叔,可是出事儿了?” “不错,阴魂宗出手了。” 徐子肃面色一凛,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大衍山镜月宗满门被灭了。” 灭宗! 徐子肃眉头皱起,大衍山镜月宗他也有所耳闻,门中亦有玄丹境真人坐镇,没想到竟然会被灭门。 “当初围杀阴魂宗的有一司三寺四宗,一司便是镇妖司,三寺乃是我天罗寺,金阳寺与莲花寺。”说到这儿,智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金山寺便是莲花寺一脉,昔日,莲花寺的一位大僧游历之时见溪华山天地灵秀,便在溪华山开创了金山寺一脉,当然,这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 “而四宗是清微道、净明道、苍羽宗和镜月宗,除清微道有紫府真君外,其余三宗实力相仿。” “既然阴魂宗有胆子下此狠手,那便证明那位的实力彻底恢复了。” 智然神色复杂的暗叹了一句,时隔多年,这般结果早该想到的。 “小师傅。” “姜施主,小僧有礼了。” “小师傅不必客气。” “普度,你随姜施主下山一趟,记得将随身玉符带好。” “小僧谨记。” ······ 第52章 金刚降魔杵 外事门, 没想到姜舟早早的就在等待,想来大衍山镜月门被灭的消息,也是他带上山的。 “小师傅,我镇妖司实力有限,又要麻烦你了。” “无妨。” 徐子肃微笑的摆了摆手,本想开口询问一下目前的情况,却不想姜舟率先开了口。 “小师傅,咱们还是路上边走边说。” “也好。” ······ 大衍山, 山势险峻,林深草密,声闻鸟稀,一条山间小道直入云间,倒与金山寺有几分相像。 “镜月宗便在这大衍山上,只是未曾想就这般遭了恶果。”姜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山道,随即收回了目光。 两人上了大衍山,直到山腰才听到几许人声传来,只见镇妖司的人正在聚拢尸体。 镜月宗属隐宗,不受香火,常年于山中潜修,有此一遭,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大人。” 镇妖司的武者见姜舟过来,急忙行了一礼。 “恩!” “可聚敛完了?” “已收拾妥当。” 除了尸体外,还有数个偌大的包裹,徐子肃好奇的目光打量过去。 “这些都是道经,当然也不乏一些杂书和道家秘籍。” 徐子肃眸子一缩:“这些东西可十分贵重啊!” 道经还好,至于一些道家秘籍,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长生法,这些东西也算是镜月宗的传承了,没想到宗灭了,到头来就连传承也留不下。 “呵呵,人死如灯灭,这些俗物可带不走。”姜舟自嘲道。 徐子肃好奇的开口问道:“姜施主,不知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府内誊写一份,原册则上交朝廷。” 徐子肃点了点头,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大晋这个人间皇朝,或许真的不会简单,即便是这些传承,也足以造就无数高手,大晋三十六府,又会有多少传承落到大晋皇朝手中,想想都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儿。 “大人,这些尸体该作何处理?” “埋了。” 姜舟看着地上的尸体,为首的正是一个满头华发的慈祥老者,至死脸上还残留着一抹微笑,小的更是只有几岁,年纪轻轻就遭了横祸。 “还是让小僧为其超度一番。” 徐子肃神色复杂的径直盘膝坐下,而后诵念起了经文。 山野密林,诵经声虽小,却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心安,旁侧的武者感受着烦躁不安的心逐渐沉静下来,不由诧异的看了徐子肃一眼,人言天罗寺中的僧人有大神通,果然不作假。 。 。 。 【超度亡魂,获得功德八十点,下品灵器降魔杵】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怪异, 降魔杵? 没想到竟然不是秘法神通,而是法器。 不过,也好。 钵盂虽强,但不适合当兵器用, 毕竟人家拿剑,你总不能拿碗敲,佛门僧众,自然该拿个降魔杵。 而且降魔杵,也是他较为喜欢的武器。 降魔杵,全名金刚降魔杵,一端为三棱尖刺状,中间有柄含金刚三相,笑、怒、骂,最上柄则是一个空心环。 佛门有怒目金刚,便是持降魔杵降妖伏魔,佛门韦陀上尊手持的也是降魔杵,由此可见,在佛门中,降魔杵还是挺受人欢迎的。 而后缓缓起身朝地上的镜月宗众道施了一礼。 姜舟见状挥了挥手:“好生安葬。” ······ 镇妖司, 两人刚刚回来,只见府厅之中已有一人正在等候,正是宋远清。 “宋道长。” “小僧见过师兄。” 三人见礼后,依次坐了下来。 “宋道长,不知道门有何消息?” “眼下阴魂宗在暗,我等在明,不得不防,我净明道与苍羽宗已然上了翠微山,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宋远清皱眉无奈道。 苍羽宗与净明道实力与镜月宗实力相仿,若是不依靠清微道,后果不用多想,大概率是要被灭宗,也只有倚靠清微道这颗大树,尚有一战之力。 正在三人交谈之际, 数十里外······ 在得到镜月宗被灭的消息后,金阳寺便意识到了不妙,于是率众欲要前来天罗寺避难。 只可惜,终归是晚了一步, 一行数十僧脚步匆匆刚欲踏上官道,只见官道旁坐着一个老人,身旁还站着两个灰袍道人。 为首的老僧见状,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 脚步也变得慢了下来。 一旁的老僧见状,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师兄,为何放慢了脚步?” “昔日种下的因,今日却要还这个恶果了。”老僧目光复杂无比:“尔等且在此地稍后。” 说着孤身一人上了官道,朝似是在歇息的老者走了过去。 近前, 露出一抹微笑,朝三人施了一礼。 “老僧见过三位施主。” 垂坐在歇石上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僧露出了一抹微笑。 “数年未见,你这修为是未有半分寸进啊。” “老僧资质平凡,倒让施主见笑了。” “本座有一个问题欲问你,可否解惑?” “施主请问。” “当年是谁牵头欲要灭我阴魂宗的?本座当年炼制的那枚婴灵丹又被谁偷了去?” 听到问话,老僧眉头微皱,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良久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几许后,逐渐恢复平静。 “原来竟是如此!” 老僧半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想通了,那就说。” “若是老僧说出,施主能否放了我寺内众僧。” “不能。” “既是如此,那老僧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无碍,本座迟早会知道的。” 老人缓缓起身,抬手轻飘飘的拍出一掌。 面对这一掌,那老僧依旧一脸微笑,眸中更是十分的平静,没有丝毫要抵挡的意思, 一掌径直拍在胸口,胸口塌陷,当即失去了声息。 即便是玄丹境巅峰,在紫府真君面前,依旧形同蝼蚁,与其挣扎,不如引颈受戮。 不远处的众僧见状,神情不由的一滞,面上浮现一抹悲伤:“住持!” 片刻后,官道上躺满了尸身,鲜血横流,令人望而生畏。 金阳寺,覆灭! 迎着日后,三道身影缓缓离去。 直到半个时辰后,一个商队路径此次,才发现眼前的一幕。 ······ 第53章 清微道 午时, 徐子肃三人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不禁陷入了失神。 “该死!” 姜舟紧握双眼,面上浮现一抹戾气,片刻后化为深深的无奈。 “阿弥陀佛。” 此世当真是命如草芥,而后径直盘膝坐地,诵起了超度经文。 。 。 。 【超度亡魂,奖励功德八十点,斩业十二式】 刀法吗! 闪过一抹失落,只可惜不是杵法。 “阿弥陀佛,” “愿诸位大师早登西天极乐。” 将善后之事交给镇妖司的下属后,三人便一路离开了此地。 宋远清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两位,贫道心念家门,欲要回去一看,就此别过。” “宋道长不必担忧,清微道有紫府真君在,想来不会出事儿。” 宋远清点了点头,拜别两人离去。 姜舟与其相视一眼,两人眸中皆闪过一抹无奈,眼下只能再等阴魂宗出手了。 翠微山, 清微道, 一座道观立于半山腰,本来十分清净的道观眼下却人影错落,无数身着道袍的道士脸上皆带着一抹担忧。 道宫内,三宗长老齐聚一堂,却无一人出声,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良久,位于首座的清微道掌教皱眉站起了身:“诸位,既然来了我翠微山,便安心住下,是福是祸,我等皆躲不过,眼下只等家师出关了。” “道兄,不知前辈何时出关?” “贫道亦不知。”清微道掌教杨玄方闻言摇了摇头。“不过诸位不必担心,贫道已经通知家师。” 不理会道宫之中的担忧,后山道洞之中,一个发丝如雪,身着道袍的老道睁开了双眼,望向山脚处的方向,悠悠的一叹,终是没能躲过,而后起身走出了道洞。 山脚,一个老者打量着翠微山的无限风光,百鸟起伏于林间,猿猴肆意而跃,虎豹时不时也能清晰可见。 “松涧府地,翠微之灵最盛,果然不假。” “只可惜清微道没落,眼下也只能龟缩在这翠微山了。” 秦景元面上浮现一抹疑惑:“师兄,此话何解?” “呵呵,清微道曾是前朝国教。” 前朝国教? 秦景元一脸讶异的看向翠微山,没想到蜗居在松涧府的清微道竟然还有这般辉煌的历史。 “从前的辉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为首的老人不由自嘲道。 闻言,两人顿时陷入沉默。 是啊, 曾几何时,他阴魂宗也是松涧府第一大宗,即便是眼前这个前朝国教,也不得不匍匐在他阴魂宗脚下,只是,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庞大的阴魂宗,也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不过,有时候实力强盛者,一人便是一宗,即便他阴魂宗只剩下了三人,也一样压的松涧府佛道两门抬不起头来。 三人沿着山道一步步上了山, 山道旁,一个小道士打量了三人一眼,稽首施了一礼:“小道见过三位居士,不知三位可是来避祸的?” “三位还是上观中歇息片刻,届时自然会有师兄安排三位居士。” “多谢。” 望着眼前的小道士,乐鸿陡然露出一抹微笑,拱手道了一声谢。 身后的秦景元和陈怀恩相视一眼,满是疑惑和动容, 眼前这位是谁? 曾经松涧府第一高手,阴魂宗宗主,邪道老祖,这等人竟然会对一个小道士露笑道谢。 真是不可思议, 两人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小道士,十分普通,与他们在镜月宗所见的道士并无不同。 “本座昔日只是一介乞儿,曾拜入上元观,也曾是个小道士,只可惜上元观遭受妖祸,毁于一旦,本座在观中长老的护持下才捡回了一条性命,若是没有上元观,便没有本座的今日,若是上元观不灭,本座说不得还是一个正道修士。” 只可惜,人生没有什么如果! 他一路颠沛流离,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谁曾想,想要活着,也要付出许多代价。 “本座在那小道士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知道清微道被灭后,这小道士又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乐鸿似是在问,也似是在自言自语。 眼下只是一个小插曲,三人上了道观径直朝道宫走去。 “师尊,您出关了?”杨玄方看着走进来的老者,惊喜的问道。 老者只是摆了摆手,便看向山道的方向,伴随着众道的疑惑,只见三道人影徐徐上了山,望着愈加清晰的面容,曾经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尽数色变,神情紧绷,浑身颤栗不安。 “老道见过道友。” “多年过去,还未死呢。” “道友还活着,老道岂会先去。” 两人相视一笑,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备茶。” 一旁的杨玄方微微皱眉,而后挥手让人备茶。 “道友请。” “上次来你清微道宫还是十多年前了?” “十八年前,道友来清微道宫求了一份宝药。” “是啊,真是世事无常。” 两人坐定后,其余人皆站立于一旁。 待茶来,杨玄方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闲时品茗,却不是好友当面,说不出的怪异。 将茶盏放下,乐鸿看向清微道的老道:“本座有两个问题,不知道友可否回答?” “可。” “当年之事是谁带头,又是谁拿去了本座炼制的婴灵丹。” 老道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而后轻轻一叹:“道友一宗行事有伤天和,我等出手乃是卫道,道友又何必纠结此事不放。” 两人是旧相视,曾经打过无数次交道,对于乐鸿这位邪道之主,他更是十分了解,其虽行事无道,但却光明磊落罗,属于那种邪道豪杰类型的。 若是身处正道,当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前辈。 奈何~ “若只是卫道,本座毫无怨言,但本座讨厌被人当棋子。” 乐鸿眸中闪过一抹杀意,充斥着道宫,令道宫内的众道额头上冷汗不由的浮现。 这就是松涧府第一高手,邪道之主,阴魂宗宗主。 老道见状眉头皱起,随后瞥了一眼众道,叹了一口气:“也罢,道友迟早会知道,便是从老道口中说出也无不可。” 闻言,乐鸿收回了一身气势。 众道也竖起了耳朵,似乎当年一事还另有隐情。 ······ 第54章 清微道的底牌 “当初你阴魂宗残害苍生,造下无边杀孽,使得松涧府人心惶惶,朝廷听闻大为震怒,着镇妖司将你阴魂宗拔除,我等应镇妖司之请,谋划了当初一事。” 乐鸿抬起头看向老道,老道毫不畏惧的与其对视了片刻,乐鸿才垂下了头。 几息后抬起头:“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巧合了?” “不管道友信不信,当初对你阴魂宗的剿灭,确实出于朝廷之口。”老道坦然道。 “那本座炼制的婴灵丹呢?难不成会凭空消失了吗?” “这······” 老道沉吟了半响,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事道友或许该上一趟天罗寺,天罗寺可能会清楚这一切。” 天罗寺? 乐鸿神色一怔,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说实话,这松涧府地能让他看过眼的,也只有天罗寺了,或许应该说是天罗寺的上代佛子。 那家伙以玄丹境巅峰竟然能与他战个半斤八两,自他在松涧府立足之后,这是唯一一次,虽然他因炼制婴灵丹而法力大降,但那次争斗属实酣畅淋漓。 因此,他不愿相信此事与天罗寺有关系,只是,眼下看来却不得不上一趟赤泉山了。 呵呵,堂堂松涧府佛门之首,竟然也做蝇营狗苟之事。 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站起了身。 “虽然此事是个意外,但我阴魂宗覆灭终究是尔等出的手,这笔帐也该还回来了。” 乐鸿身上涌现出一抹惊天大势,深邃的目光死死的看向清微道的老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 老道神色平静的望向乐鸿:“事情过去多年,道友难道不能放下吗?” “本座可以,但我阴魂宗身死的教众却不允许。” 老道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微笑:“道友可知我清微道的来历?” “你想说什么?”乐鸿眉头皱起。 “道友既然知道,就应该知晓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说你一介紫府真君,便是化神,老道也有八分信心将他留在我翠微山。” 乐鸿眸子一缩,望着一脸微笑信心十足的老道,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几息后,点了点头。 “本座很好奇你究竟有何信心能留下化神大修士。” “道友想要一见吗?” 乐鸿摇了摇头:“本座尚要上赤泉山,没有必要。” 闻言老道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不必如此假惺惺,若是可以,今日你翠微山留不下一个活口。” 乐鸿瞥了老道一眼,径直走出道宫,而后带着两人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望着乐鸿离去,老道依旧坐在椅子上久久未曾起身,身后的衣衫被汗水侵湿了大片。 至于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没有人知道。 得救了! 道宫之中的众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朝首座之上的老道躬身行了一礼。 “尔等去。” “前辈,若是阴魂宗再杀回来又该如何?” 净明道和苍羽宗的掌教长老皆担忧的看向老道。 老道摆了摆手:“放心就是,阴魂宗不会再对尔等出手了。” 闻言,两宗才安心的离去。 天际之中, 陈怀恩回首望了一眼翠微山。 “大人,清微道的话能信几成?” 乐鸿:“十成。” “如此说来清微道果真是有底牌了?” “有没有底牌本座不知,但本座不敢赌,不敢赌便是十成。” “那老家伙也正是笃定了本座不敢赌。”乐鸿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自他出了翠微山,清微道有没有底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罗寺会给他一个怎么样的解释。 乐鸿神色平静的望着天际。 ······ 赤泉山, 脚寺之中香客络绎不绝,香火弥漫,人声鼎沸。 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欲要上山,却被寺僧阻拦了下来。 “施主,今日山寺不接客,若是施主想要上香还是在脚寺之中。” “不接客?” 中年人微微一愣:“小师傅这却是为何?” “小僧也不得而知,乃是住持亲自下的令。” “小师傅能否通融一下,老夫只是想要携妻上山还个愿。” 中年人看向一旁的夫人,面上多出几分怜爱。 人至中年,却无子嗣,视为不孝,他一生行商赚下了殷实的家资,却对此无能为力,偶然间听闻天罗寺的大师有大神通,这才抱着一份侥幸心理上了山,未曾想果然如愿,他妻子在他下山后的一个月便怀上了。 念起天罗寺,便忍不住想要回来还个愿。 普言摇了摇头:“若没有住持之命,小僧难以放施主上山,还请施主见谅。” 中年男人眸中闪过一抹失望:“既是如此,那老夫也不为难小师傅了。” 看了一眼藏于云雾中的山阶,转身携妻进了脚寺。 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白跑一趟。 ······ 伴随着云雾入山, 山寺之中少了香客,多了几分禅意, 眼下并非早课,但禅院之中的诵经声却不绝于耳。 三道身影落下,经唱声为之一滞, 为首的老僧叹一口气,缓缓起身。 随之身旁的一众老僧便欲起身,却被老僧抬头按了下去。 “尔等便在禅院之中诵经,此事因老僧而起,合该由老僧偿还。” “师兄!” 智然等一众高僧眉宇间闪过一抹担忧。 “总该有个了解。” 说着走出了禅院。 落下云头,乐鸿望着隐于云雾中的山寺,久久的未曾移动脚步。 良久后,苦笑的摇了摇头。 天罗寺,松涧府佛门首尊之位,果然不同凡响。 未过多久,一道身着僧袍的老僧沿着山道走了出来。 “老僧见过三位施主。” “传闻中天罗寺智善住持半步紫府境,现在看来,尽是传言了。”乐鸿面色平静的讥讽道。 面对乐鸿的讥讽,老僧不以为意,反而淡淡一笑。 “赤泉山风景极好,施主可否随老僧走走。” “正有此意。” “尔等在此地候着。” 说完便随老僧沿山道走去。 “你该知道本座的来意。” “老僧知晓。” “本座想知晓当初是怎么回事儿。” “施主不必着急,既然老僧能面见施主,便是要与施主说。” ······ 第55章 执着 松涧府, 镇妖司地宫, 密室之中,一个行将朽木,气血衰败的老者陡然睁开了双眼。 浑浊的眸子望向赤泉山,多了一分神采,缓缓起身,形同枯篙的身子,在他起身的瞬间竟然变得充盈起来,体内一股汹涌澎湃的气血流动,而后走出了地宫密室。 镇妖司大厅,正在交谈中的两人感受着传来的气息,不由的为之一震。 姜舟猛地起身,身子颤栗,神情满是激动。 “师尊!” 镇妖司那位武者大成者吗? 炼髓大圆满,竟然如此之强。 感受着传来的强大气机,一股死亡的心悸涌上心头,似乎只要此人出手,自己连反抗都做不到,好在并不是针对他的。 姜舟冲出镇妖司,只见一道血光消失在了天际, 徐子肃紧随其后,望着血光消失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赤泉山! 徐子肃脸色一变,而后同样化作一道流光朝赤泉山而去。 能将这位曾经的镇妖司指挥使引出来的只有一人, 阴魂宗之主,乐鸿。 换而言之,那就是乐鸿这个阴魂宗宗主上了赤泉山。 ······ 一僧一邪立于山巅云海,智善住持缓缓开口, “当年贫僧受修为桎梏,止步玄丹境圆满,寿数无多,恰逢陈岩施主上山,持大晋朝廷法旨,欲要铲除你阴魂宗,需本寺相助,有那道法旨在,本寺不得不应下。” “那一战本该是贫僧出手,或许也将是贫僧的坐化之日。” “只是······” 智善住持眸中闪过一抹追忆和伤感。 “只是,有人替你出山了。”乐鸿看着云海,淡淡讲到。 脑海中依旧能浮现出一个刚毅的中年僧人,似是无惧生死,半刻不退,若非他以死相搏,即便自己因炼丹而脱力,也不至于受这般严重的伤。 “不错,智烨师弟将此事应承了下来。”智善说完,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所以,你便在暗中谋划了本座的婴灵丹,突破紫府,打破了寿元极限!” 智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散发着神性的灵丹,见到智善手中的丹药,乐鸿眉头不由的皱起, 丹药竟然尚在? 那智善又是如何突破的? 在面对寿元大限,想要突破可谓是千难万难。 “这婴灵丹确实在贫僧手中,但贫僧却并未服用。” 智善望着云海回忆道:“昔日,师尊将智烨带上赤泉山不久就坐化而亡,因此,是贫僧将其抚养长大,教其识字看经,修佛问心,他于贫僧而言,虽然只是师弟,但贫僧于他而言却如兄父。” “在智烨师弟应下之后不久,就传来消息,说施主正在炼制一枚灵丹,老僧寿数将近,师弟便暗中将此事记下。” “只是未曾想,老僧没能等来他全身而归,只等来了这枚灵丹和一具尸身。” “呵呵,早知如此,老僧便不该允他出山。”智善面上浮现一抹凄笑。 乐鸿颇为疑惑的开口问道。“既是如此,你又是如何突破紫府之境的?” “生死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智善微微一笑,并未明说。 乐鸿点了点头,神色满是复杂,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般。 有朝廷下达的法旨,他阴魂宗的覆灭是必然,而婴灵丹的消失罪魁祸世也已去世多年。 到头来,他的执念竟然成了空。 似乎结果不该是这般,但又恰恰如此。 “若非老僧,师弟当是天罗寺最年轻的紫府境,也会是天罗寺的希望,缘起缘灭,终是因为老僧。” “踏踏踏!” 三道脚步声传来,两位并没有在意,因为在三人到此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感知到了。 “阿弥陀佛,” “智烨师叔以身殉佛为住持求来一线生机,住持能突破紫府境,想来也多有智烨师叔的念头。若是当初住持出山,以身殉魔,换来的或许只是一个颓废一生的佛子,能否突破紫府境尚未可知。” “一饮一啄,俱是定数,住持又何必深陷其中。” 智烨正是当年的上代天才佛子,被誉为天罗寺的未来, 只是,天才者,似乎多是命途多舛。 听了徐子肃一言,智善住持不由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乐鸿看向徐子肃,虽是年幼,却佛蕴深厚,在他身上竟然看到了几分当初那人的影子。 佛门,当真是天才辈出。 而后将目光看向身旁的老者,露出了一抹微笑。 “老家伙,你已是行将就木,还来做什么?” “奉大晋皇朝法旨,将阴魂宗剿灭。” 而后,掏出一张明黄色的锦绢,锦绢上浮现着一抹五彩流光,透漏着一抹贵不可言之气。 在看到锦绢后,乐鸿面上露出一抹凝重,果真是大晋朝廷下的法旨吗! 圣旨是对人,而法旨则是对修道之士。 属地之仙宗,见法旨如见圣皇,少有不给大晋皇朝面子的仙宗。 “尔等邪修今日现身,合该做个了解。” 陈岩老头一身气血奋涌,体内宛如江海浪起,涛涛声连绵不绝,然而却没有丝毫异象浮现。 风卷积着云海,林中群鸟惊飞。 望着腐朽的身体露出与其不符的气势,乐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死战! 又一个寿数将近欲要死战的老家伙。 既然如此,那就再战一场。 一步踏入,跃上天际,云海崩碎,陈岩老头化作一道耀阳紧跟而上。 两位紫府真君境的争斗,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 姜舟面带担忧的望着天际之中喷洒的法力与气血。 当年那一战,他师尊本就伤势颇重,眼下争斗又是独自一人,恐怕~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天际之中法力激荡,血气挥洒,气血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弱,怕是不用多久,就该气血衰败而亡。 未过半刻,争斗声戛然而止。 一道黑袍老者提着一具尸身缓缓走了下来。 只见其脸色苍白,显然也并不好过。 “师尊!” 姜舟面色微变,焦急的冲了上去。 乐鸿见状,手中涌现一道法力,不知为何中途将法力收去了大半,弹指将姜舟击飞了出去,而后将陈岩扔到了其跟前。 只见陈岩体内气血亏空,皮肤紧皱宛如枯树皮,眸中最后一丝神采也在缓缓流逝。 几息后,彻底断绝生机。 ······ 第56章 经阁三月 “师尊!” 姜舟跪在已经失去声息的老者身旁,一脸悲戚,豆大的泪珠垂落。 望着这一幕,徐子肃不由陷入了失神。 “阿弥陀佛!” 智善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陈岩经历当初一战,本就重伤未愈,否则也不至于闭关多年,眼下凝聚气血与乐鸿一战,说是被乐鸿所杀,倒不如说是气血败尽而亡。 “本座待你报仇,只希望不要不自量力才好。”冷冷的瞥了姜舟一眼,而后再次看向智善:“本座要离去,你天罗寺要阻拦吗?” 智善摇了摇头:“还望施主日后莫要再造杀孽。” “呵呵,你佛门管的还真多。” 说着卷起两人化作一道飞鸿消失在了云巅。 徐子肃神色平静的望着消失在天际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 恶者,本该堕入九幽,受轮回之苦,可现实是,恶者逍遥法外,无人可治。 实力,归根结底,终究是实力的不足。 而后,盘膝坐下诵念起了超度经文,在徐子肃诵完经文后,姜舟抱起陈岩缓缓下了山道。 云海之巅, 智善看向徐子肃躬身朝他施礼,被他躲了开来。 “住持折煞小僧了。” 智善起身后,并未说话,而是愣神的看向徐子肃。 片刻后, “普度,你可愿做我天罗寺的佛子?”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而后眉头皱起:“住持,小僧并非天罗寺原僧,而是来参学的,怕是~难担大任。” “无妨,天下佛门本是一家,只要你愿意即可。” 徐子肃皱眉沉思,脑海中浮现金山寺的一切,正欲拒绝,陡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应下也无妨。” 老和尚? 徐子肃茫然的朝四处看去,除了茫茫云海,哪里有人。 看来,老和尚的实力远超自己的预估啊。 再看一脸平静的智善住持,显然也毫无察觉,能让一位紫府境真君察觉不到,老和尚最弱怕也是紫府境,甚至有可能是化神。 原来老和尚,这么强吗? 徐子肃内心闪过一抹震惊,暗暗念到。 不过,老和尚都开口了,自己应下也无妨。 “师叔,小僧愿意。” “好。” “自智烨师弟后,我天罗寺总算是有了新佛子。” 智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 继任佛子并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只是通知了一下天罗寺的寺僧,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 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可以随意出入经阁。 藏经阁中非但有佛门经书,还有无数佛门秘法,神通则是寥寥无几。 转眼过去三月,藏经阁六层共计一万零三百册经书尽入胸间,其内一些秘法虽未学成,但也熟记于心。 放下最后一本秘法,徐子肃起身走下了经阁,朝看守经阁的老僧施了一礼,而后离开了经阁。 望着徐子肃的背影,老僧眸中闪过一抹震撼。 整整三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未动分毫,这般心性属实难得。 看经与修炼不同,看经更加烦躁,多数寺僧看经三日便会升起不耐之心,这才有了经堂,交流之后,才会选择去看那篇经文,像徐子肃这般,看经三月的,非大毅力不可完成。 即便是他,怕是也难以办到。 老僧望了一眼经楼,而后摇了摇头。 虽然藏经阁中一万零三百册经书,但其中有不少他都在金山寺看过,真正看的经书,也不过八千册而已。 至于为何能看经这么长时间,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看经书总能令他感觉十分舒适, 若是舒适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会厌烦。 走出经楼,一缕微风吹来,竟然携带了几分寒意。 三月过去,眼下已是秋冬之际。 时间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总是在你不知不觉间流逝。 禅院之中, 曾经的住持僧房,现在已经换了主人, 在与他受礼之后,智善住持就已经宣布卸任住持之职,而现任住持是禅院之主,智信大师。 刚刚踏进禅院,房门便已打开。 “进来。” “小僧普度见过住持。” “你终于舍得出藏经阁了。” “经文已熟于心,自然也就没有在经楼呆的必要。” 智信大师惊讶的看着徐子肃:“一万零三百册经书可是全部看完了?” “正是。” “大般若经中言······” 徐子肃:“······” ······ 片刻后,智信大师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三月,只用了三月, 他穷尽半生,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僧三月, 此子当是天上佛陀降世。 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此来所为何事?” “小僧欲来向住持辞行。” “为何?” “儒家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僧已看经万卷,合该行万里路,看看这人间。” 智信大师笑着点了点头:“当初师兄言你在天罗寺呆不下一年时间,未曾想竟然只过了三月,你就要辞行。” “这是师兄着老僧交给你的。” 智信大师从怀中拿出两物,徐子肃抬眼望去,竟然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个小巧的木盒。 “这是?”徐子肃疑惑的问道。 “这是本寺镇寺之法,天罗金身法,可凝聚佛道金身,想来你也曾听闻过,你身为我天罗寺的佛子,自当修习。” 徐子肃点了点头,确实听说过,可问题是自己已经有了金刚法体,这天罗金身法属实没必要再修。 “小僧已有一门上乘金身,此物还是留在寺中。” 说着徐子肃身上浮现一抹金光,身后涌现一道金光法相,呈现三头六臂的金刚像。 震撼的望着徐子肃身后的金刚法相,智信大师再次失神, 竟然连金身法相都有,而且看起来还是正宗的金刚法相,天罗金身法与其相比,多少有几分不如。 其次便是,普度这金身法,看样子已经修至大成,确实没有再修天罗金身法的必要。 智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这天罗金身法便不予你了。” 而后打开木盒,只见其中赫然是一枚五彩流光的灵丹。 “这是~?” 徐子肃迟疑的看向智信禅师。 “正是婴灵丹。” 以百位婴孩炼制的灵丹,就是给他也不敢吃啊! 徐子肃不由的露出一抹苦笑。 ······ 第57章 “破戒” 虽然不知道智善大师出于什么目的将这枚婴灵丹给他的,但徐子肃还是收了下来。 离开禅院,又去了趟外事堂,拜别智然大师后,便下了山。 脚寺之中,一个小和尚依旧穿梭在香客之中迎来送往,脸上多了几分寒暄的笑意,身上也多了几分红尘气。 见到徐子肃远远的看着,朝一旁的香客施了一礼,而后缓步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 “普言见过师兄。” 第一次见面尚是师弟,在他离开之际,竟然成了师兄。 “普言师兄可悟了?” “山寺脚寺皆是天罗寺,皆是供香客还愿之地,于小僧看来并无不妥。” 徐子肃眸子一亮,含笑点了点头:“师兄善解。” “师兄可是要远行?” “正是。” “小僧祝师兄一路平安。” “多谢师兄。” 寒暄两句,徐子肃离开脚寺踏上了官道。 官道似是无限长,一眼望不见尽头,这一行没了嘱托和束缚,便是他也不知自己欲要去何处,正如人生无限且迷茫一般。 伴随着冬日到来,就是行商也会暂且休整,以待明年,因而一路上少有碰到人,唯有清风与之相伴。 呼~ 彻骨的寒风吹在人身上刮的生疼。 山野中沙沙作响, 未几息,一道冷笑声响起。 “嘿嘿,三哥,竟然是个和尚。” “管他什么人,绑了再说。” 从官道上跑出几个持刀的悍匪,狞笑的看着徐子肃。 “小和尚,随我等走一趟。” “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施主挟小僧去哪儿?” “啰嗦个什么劲儿,绑了。” “这鬼天气,愈加生寒了。” 过来一个大汉,将徐子肃双手绑缚了起来,而后在头上带了一个黑色的头罩。 “三哥,咱们还是快些回山,若是夜黑,怕是不安全。” “怕个什么劲儿,看你那胆小的怂样儿,怕是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虽说嘴硬,但行动还是十分实数的,持刀一振,口呼了一声‘回山’。 在徐子肃绑缚的手腕上套了一根绳子,而后朝山中走去。 山林中有一条蜿蜒小道,枯黄的落叶遍布小道四周,曲折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随着天色愈加暗沉,这些山贼的脚步也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娘个西皮,怎滴如此快就天黑了,你小子也不提醒老子。” 身旁的瘦杆汉子脸色一苦,内心腹议,明明之前提醒的你,一路磨蹭,现在反倒来怪我了。 不过,也只能暗自咽下苦水,一声不吭。 未知走了多远,月色升起,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寨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家了。” 此时,身后山林中传来阵阵狼啸,几人脸色微变,出现了一抹后怕。 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才朝山寨走去。 临门, “快开门。” 山寨由山石砌成,远看不算什么,近观竟然十分的大,多达几十间房屋,两面环山,一面近崖,只有一条小路,可谓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何人叫门?” “瞎了你的狗眼,快给老子开门。” “三当家!” 待看见来人后,急忙打开了寨门。 “三当家,您回来了。” “恩,关好门,莫要让豺狼虎豹进来。” “嘶,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大汉将刀置于一旁的架子上,搓了搓冻青的手,吐槽了两句,径直朝屋内走去。 “咦?怎么还有个小和尚?” 守门的山贼,好奇的褪下下徐子肃的头罩,疑惑道。 闻言,正欲进屋的大汉脚步一滞,扭头看向徐子肃,与身旁的一众山贼相视一眼,眸中满是震惊。 急着赶路,竟是把这小和尚忘了。 可问题是,这一路脚程极快,他们睁大了眼,也不禁摔了好几次, 这小和尚竟然一声不吭的跟了上来。 这······ 那大汉好奇的走了过来,只见徐子肃一身僧袍依旧干净无比,显然没有摔倒,脸上露出一抹好奇,打量着寨子,没有一丝害怕。 这等人不是有手段,就是一个彪子。 这人像是彪子吗? 显然不像,那就是有手段了。 皱眉瞥了徐子肃一眼,而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还不快给小师傅松绑。” “呵呵,小师傅慢待了,天寒地冻,还是进屋避避寒。” “多谢施主。” 一旁的山贼满脸的疑惑,不是绑上山来的吗? 怎么反而成了座上宾? 将徐子肃迎进屋内,只见屋内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汉子,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书生。 在两人踏进屋内的同时,两道目光便看了过来,在看到那大汉身后的小和尚后,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大哥,二哥,这位小师傅是某请上山来的。” 那大汉朝两人嬉笑道,将徐子肃拉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眼,瞬间了然。 这清风寨,多是掳人上山,还没有请人上山的道理。 大概率是这小和尚有些本事。 位于首位的汉子朝那书生示意了一个眼神,那书生微笑的站起了身。 “原来是一位小师傅,快请坐。” 说着尴尬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都是一个肉食和酒,竟然没有一点儿素食。 “小师傅稍待,在下这就让人送些素斋过来。” “无妨,小僧不挑食。” 说着径直坐下,迷醉的嗅了一口肉气,久违的味道。 而后在三人奇怪的目光下,直接撕下了一个鸡腿,就往口中送去。 鸡腿刚刚入口,阔别已久的肉味充斥着味蕾,面上浮现一抹享受,随后大口朵颐起来。 三人就这般愣神的看着, 水足饭饱之后,徐子肃擦拭了一下嘴,朝三人施了一礼。 “多谢三位施主盛情款待。” “咳咳咳。” 那中年书生干咳一声,而后疑惑的开口:“小师傅,你佛门不是不沾荤腥吗?” “阿弥陀佛。” “我佛门亦有食三净肉的说法。” 书生疑惑道:“何为三净肉?” “不为我所杀,眼不见杀,不为我而杀,此为三净肉。” “原是如此,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书生微微一笑:“小师傅可是吃好了,若是吃好,在下派人带小师傅去休息。” “也好,诸位也早些歇息。” 在徐子肃离开后,居于首位的大汉皱眉看向带他上山的大汉。 ······ 第58章 清风寨 “三弟?” “大哥,这小和尚本是我绑上山的,但是其蒙着面,竟然能跟上我等的脚步,想来应该有点儿本事,为免出事儿,所以选择先稳着他。”那大汉坐下,脸色凝重的开口道。 闻言,一旁的书生微微一笑:“三弟此举不错。一个和尚竟然吃肉,倒也是新鲜事儿。” “该如何办?” “夜中且试探他一下。” 那书生看了一眼位于首座的大汉,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大汉点了点头。 夜, 明月高悬,山寨之中寂静一片,一众山贼除了值班的尽数睡去。 一间厢房,徐子肃盘膝静坐,双眼紧闭。 月上柳梢,一道幽影顺着门缝潜入了房间,来到徐子肃跟前,凑到身前,深深的吸去。 徐子肃陡然睁开双眼,眉眼含笑看着眼前的幽影,而后屈指弹出一抹佛光,幽影当即灰飞烟灭,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未来得及传出。 “野魂?” 野魂多是横死的人化成,没有什么攻击力,唯一的手段就是吸食阳气。 对付普通人是够了,但是对于武者亦或修士,抬手即可使其泯灭。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山贼,没想到竟然还精通左道之术,只不过这实力吗,就有些不敢恭维了。 而这野魂无疑是那些山贼对他的试探,并没有在意,随即再次闭上了双眼。 清风寨聚义厅, 火焰依旧燃烧,噼啪作响, 龙虎交椅上,那大汉陡然睁开双眼。 韩虎急忙起身问道。“大哥如何?” “野魂被杀了。” 林槐眸子闪烁,心中暗自思量起来。 “大哥、二哥,一切都是小弟的错,还请大哥责罚。” 韩虎低下头,一脸的憋屈,本想劫个财,却不曾想掳上来一个高手。 许生云闻言微微一笑:“三弟不必介怀,那小和尚看起来尚小,许是出来游历的,明日将其送下山就是,再者说,我等也未曾得罪他,反而管了他一顿饭。” “也是,待明日再说。”林槐点了点头。 “还请大哥,二哥放心,明日小弟一定亲自将其送下山。” ······ 翌日, 房门被敲响,徐子肃睁开双眼,而后起身打开房门。 “小师傅,这是我们大当家为您送上的早饭。” “多谢施主。” 那山贼将早饭送到徐子肃手上,而后转身匆匆离去。 看了一眼手中的粥,内中隐约可见肉腥,这群山贼,倒是十分有趣。 喝了粥推开门刚刚迈出脚,一个大汉便迎了上来:“嘿嘿,小师傅某送你下山。” “施主,不着急。” 徐子肃侧过身子,走了出去。 抬眼望去,四周青葱翠郁,高山林密,显然是在山中,没想到山内竟然这般寨子。 “小师傅,你还是随某下山,再等些时候,怕是不好下山了。”韩虎一脸的无奈,苦苦哀求到。 “不知施主高姓大名?” “某姓韩名虎,乃是这清风寨的三当家吗。” “这里又是何地?” “自然是清风寨。” “小僧问你清风寨处于何地?可还是松涧府辖地?” “小师傅莫要再啰嗦,这些下山的时候再告知小师傅如何?” 看着韩虎一脸的急切,徐子肃微微一笑:“小僧还不想下山。” “小师傅,你不下山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徐子肃微微一怔,而后抬头朝山寨外看去,只见一道妖煞缓缓飘了过来。 好强大的煞气,其中竟然还夹杂着丝丝妖气。 “小师傅···” “来不及了。” 韩虎还想说些什么,被徐子肃打断,而后指了指山寨外,顿时听到一声渗人的虎啸。 “终是没能赶上,是你要找死,别怨我等。” 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徐子肃,转身走开。 在韩虎过去聚义堂的时候,两道人影刚好走了出来,瞥到徐子肃,眉头不由的皱起。 “三弟,不是让你送这小和尚离开的吗?” “大哥,这小和尚不知死活,硬是不离开,某也无可奈何。” “行了,此事日后再说,还是先去迎接神使。” 三人面色凝重的朝山寨口走去,打开门的瞬间,一道腥风就吹了进来,随即便传来一声惨叫。只见开门的人已经被扑倒在地,在他身上正压着一头狰狞的老虎,胸口鲜血淋漓。 三人见状面色微变,却也没有上前阻止。 随后门外传来几声大笑,走进来数道人影。 “林槐多日未见,近来可好啊。” “启禀神使,一切安好。” “本神使看你也不错。”随后看向正要下口的老虎:“山君一路走来兴许是饿了,吃你一人,想必不介意。” 林槐僵硬的脸色挤出一抹微笑:“不介意,供养山君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山君可听到了?” 那老虎眸中闪过一抹凶光,点了点头,而后张着血盆大口朝地上躺着那人撕咬而去。 林槐三人别过头不忍直视。 刚进来的几道人影却哈哈大笑出声。 躺在地上的那人忍着胸口传来的刺痛,面色苍白,眸中满是绝望,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这畜生的口中。 “阿弥陀佛,” “施主,口下留情。” 徐子肃缓缓走了出来,望着那狰狞的老虎开口道。 那老虎身形一滞,随即望向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听一个人类的话? 随即摇了摇头,虎目之中充斥着一股凶光。 “咦?这山寨中竟然还有一个小和尚,林槐莫非你开窍了?” “还请神使大人不要误会,这小和尚只是在下抓来换钱的,至于上供山神大人的银钱和灵药在下已经准备好了。” “嘿嘿,换钱多麻烦,本神使早跟你说了,你每月只需抓十个人回来便可抵供,哪用得着天天花费心思赚钱和寻找灵药。” “至于这小和尚,本神使带走了,下个月你只需再交上九个人便可。” 说着也不待林槐有所反应,朝身后挥了挥手,走出来几个大汉,狞笑的朝徐子肃走了过去。 “好稚嫩的小和尚,倒是可惜了这副身子。” “阿弥陀佛,” “几位施主满手血腥,身上业力无边,岂不知善恶有报,回头是岸!” “桀桀桀,小和尚,能杀我等的人,还没出生呢。” ······ 第59章 扮猪的老虎 “呵呵!” “小和尚你笑什么?” “小僧笑你不知所谓,不过炼骨而已,竟敢大放厥词。” “我说哪里来的底气,原来竟也是武者,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你是武者又如何,焉能是我等对手?”几人狞笑说到,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俨然是将徐子肃也当成了武者。 几人正要出手,只见林槐站了出来。 “住手!” “神使,此事与这小和尚无关,我等多出五百两银子,还请您放了这小和尚。” 闻言,那大汉眸中闪过一抹贪婪,随即眸子转动:“林槐看来你清风寨的存货很多吗?两千两银子,本神使就放了这小和尚,否则的话~” 两千两? 三人脸色微变。 “神使大人,五百两银子已是我清风寨的极限,还请神使宽恕。” “五百两银子,你当本神使是叫花子吗?” 说着看向一旁的手下挥了挥手。 林槐眸中闪过一抹迟疑,只见身旁的韩虎已经冲了出去。 “这小和尚是老子抓上山的,想要杀他,先杀老子。” 韩虎一脸恶煞的挡在了徐子肃身前。 “小师傅,某对你不起,本欲拿你换些银钱,没成想反而害了你的性命,若是下了地府,某向你磕头赔罪。” 徐子肃闻言微微一笑。 这群人虽是山贼,也曾劫道,但从不害人,这很难得。 而且,竟然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出手,更加难能可贵。 有人性,有底线,有义气,乱世当道,这种人应该叫做绿林好汉。 “哼,林槐,莫非你清风寨要背叛山神吗?” “食人无道,焉敢称神?” “某即便落草为寇,也不会害人性命,若非实力不如尔等,某早将尔等一干人宰了。” 林槐身上陡然涌现出一股煞气,煞气之浓,令人望而生畏。 “炼脏,你隐藏了实力?”那大汉脸色微变,而后恢复平静:“即便是隐藏实力又如何,背叛山神,谁也救不了你。” “山君,此事有劳了。”那大汉退了两步,高声朝那恶虎喊道。 林槐微微色变,眸中闪过一抹忌惮。 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柄开山刀。 “左右不过是一个畜生,某今日便斩了你。” “吼!” 一声虎啸震慑山林,虎目中掠过一抹不屑,而后朝林槐猛的扑了过去。 龙从云,虎从风。 携带着一缕腥风,令人隐隐作呕。 林槐眉头微皱,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刀上笼罩着一抹煞气,身上气血之力涌动,挥舞着开山刀与虎爪碰到了一起。 林槐脸色大变,一股极大的力量通过开山刀传到他的身上,不由的直接倒飞了出去,一抹猩红自嘴角淌流而下。 持着开山刀起身后,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虽然自军旅中逃了出来,但从未停止过修炼七杀刀,怎么也不该敌不过一个畜生。 除非, 这恶虎是妖! 与妖为伍,那所谓的山神也是妖了。 想清楚这些后,面色再度一白。 “大哥。”许生云上前将林槐搀扶起身。 “妖,是妖。” 许生云闻言,面色一变,而后苦笑的摇了摇头:“大哥事已至此,也难以脱身,怕是要命丧虎口了。” “呵呵,林槐,这便是背叛山神的后果。” “劳烦山君出手将此人解决。” 武者是最佳的血食,浑身充盈的气血,更是他的最爱。 那虎妖眸中闪过一抹贪婪,徐徐上前。 “桀桀桀,竟敢背叛山神大人,那你们也去死。” 看过一场好戏,几人再次神色狰狞的看向韩虎和徐子肃。 “阿弥陀佛。” 一道佛号响起,那虎妖脚步一滞,虎目中的凶厉之色一扫而空,随之出现的则是无边惊恐。 徐子肃朝身旁的韩虎微微一笑,掠过他朝那虎妖走了过去。 几个浑身充斥着业力的山匪,在徐子肃路过之时就轰然倒地,眸中还残留着最后的神采,至死都未可知。 【超度山匪,奖励功德一点】 【超度山匪,奖励功德一点】 【超度山匪,······】 ······ 聊胜于无。 “山君。” 面对大汉的惊呼,只见那虎妖宛如扛着一座大山一般,浑身颤颤巍巍,四肢不断颤栗,眸中充血,却依旧无可奈何。 “施主,小僧给过你机会。” 竟然隔这儿跟我玩儿扮猪吃虎这一套。 走到身前,徐子肃戏谑的看着虎妖,缓缓收回气势。 随着他诵读佛经,虽然境界未曾提升,但是对妖邪的威压似乎强了不少。 对此,也只能将其归结为所谓的佛理,佛蕴。 在徐子肃收回气势的同时,那虎妖猛地瘫软在地,惊恐的看向徐子肃,而后化作一道铁塔般的大汉。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小妖也是为山妖所迫,并非有心害人。” “一身业力如墨般浓稠,竟然还妄图狡辩。” 不待那虎妖反应,一道刀光闪过,顿时尸首分离。 徐子肃嘴角抽搐,胸中起伏不定,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山寨墙头的汉子,只见那汉子缓缓的将腰刀收回了刀鞘。 尼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妖,竟然被抢怪了。 这不该是的自己干的活儿吗? “小师傅,跟这种妖邪啰嗦什么,索性一刀斩了就是。” 见那大汉从墙头上跃下,徐子肃挥出一道佛光,拿不远处呆愣在原地的山匪开了刀。 【超度山匪,奖励功德三点】 别尼玛再被抢怪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什么家庭,敢这么浪费,要知道功德可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想要突破一个境界,可需要不小的功德,至于自己修炼?别逗了,资质不行,只能靠捡捡功德维持维持修为了。 额? 那大汉神色怪异的看了徐子肃一眼,本来还想留个活口打听消息的,这下可好,被这小和尚直接宰了。 话说,这小师傅真的是和尚吗? 这下刀的速度貌似不比他慢啊! 林槐三人惊骇的望着眼前的小和尚,本以为三弟绑了个祸害,没想到绑了个佛祖回来。 话说,以三弟的实力是如何将小师傅绑回来的? 不过,眼下自己等人总算是得救了,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早知这小和尚实力这么强,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还平白无故得了这一身伤。 ······ 第60章 九尧山脉 话说,这大汉又是谁? 徐子肃疑惑的目光一闪而逝。 “不错,尔等虽是山贼,倒还算有些人性。”那大汉打量着三人微笑的点了点头:“某宁州府镇妖司巡走范鸿年。” 所以说,此地已是宁州府地界了吗? “行了,随某进屋,某有些事儿要询问尔等。”随后将目光看向徐子肃:“小师傅,同去吗?” 徐子肃点了点头,对于那个所谓的山神可是很好奇。 几人进入聚义堂,分座而落。 “你身负七杀刀,想来是军伍出身。” 听到范鸿年的询问,林槐脸色一紧。 “放心,军伍之事与我镇妖司无关,尔不必惧怕。” 闻言,林槐才暗松一口气:“启禀大人,小的确实出身军伍。” 范鸿年点了点头,七杀刀是杀人刀,也是军伍普及的刀法,也只有军伍中出身的人才会施展,因此,他才有此一问,对于林槐的肯定,并没有什么意外。 “既然出身军伍,做点儿什么不好,为何据山为王,落草为寇呢?” “大人,小的身份见不得光,若是当家护院,免不了遭人怀疑,家中已遭劫难,无奈之下也只得落草谋生。” 若非生活所迫,谁又会落草为寇呢,范鸿年也并没有在此多加纠结。 “某入山曾不止一次听闻山神一词,不知这山神是个什么东西?” “这······” 三人相视一眼,面露难色,似是不知从何开口。 一旁的老生许生云缓缓开口:“还是在下来说。” “在一年前,这九尧山脉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山神,他聚敛猛兽,收拢群寨,劫掠人口,如我等寨子,需每月与之上交供奉。” “每月供奉千两银子,还有一些山灵宝药,而收取供奉的人,正是适才死于两位之手的人,是青山寨的手下,现在唤作猛虎寨。” 每月千两银子,真是好大的胃口。 怪不得这许多时日,官道上的游商越来越少,竟是因为如此,范鸿年皱眉暗暗思索到。 范鸿年再次开口:“这山神是人?还是妖?” “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许生云闻言摇了摇头。 范鸿年面上露出一抹难色,九尧山脉极大,不说山林中的野兽,就是山匪寨子和邪修都不计其数,现在,又出来一个劳神子山神,即便是他有心探查,也无能为力,若是再丢了命,可就不值当了。 看来需要回去上报了。 再次询问了一些细节,范鸿年便起身离去。 三人相视一眼,悠悠的一叹,而后看向徐子肃,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 “三位施主不必多礼,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杀了猛虎寨的人,便是背叛了那山神,怕是不用多久就会迎来报复,我等准备解散寨子,各自奔前程。” “如此甚好,这山贼草寇终究不是正当营生。” 三人无奈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是正当营生,但好在有个家,今日一走,就是浪迹天下了,说不得哪天就要死在那个犄角旮旯。 但为了保命,也别无选择。 解散了山寨,分了细软,一众山贼茫然的下了山。 “小师傅保重,我等先下山了。” “祝诸位施主早······一路顺风。” 徐子肃面上浮现一抹尴尬,说顺口了。 本来有些人气的山寨顿时萧条下来,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徐子肃并没有选择下山,而是转身进了屋内。 两日后, 一阵轰鸣声响起,山寨大门轰然落下。 只见走进来一众凶厉的山匪。 而在瞬间,徐子肃的身影也从屋内消失。 “给老子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大汉脸色阴郁,打量了一眼山寨开口。 隐于暗处的徐子肃见状不由的摇了摇头,那些尸身都被扔到了后山,恐怕早就沦为了野兽的口粮,能找到才有鬼。 一番搜寻之后,自然是一无所获。 那大汉也是狠辣,狰狞的一笑,甩出一个火把,顿时整座山寨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 而徐子肃则远远的吊在身后跟着。 午后,在山林中穿梭两个时辰之久,终于再次看见一座山寨,山寨的规模比起清风寨大了不止几倍。 仅是在周遭巡逻的便有数十人。 徐子肃抬眼朝山寨望去,一股黑色的烟云闪烁。 煞气与妖气交杂, 看来这山寨不简单啊。 徐子肃转身隐匿消失在了山林中。 夜色笼罩,山寨中火影闪烁,一道黑影隐匿着气息踏着夜色进入了山寨。 火光映照,四处皆是喝酒吃肉的喧闹声,扫了一眼,徐子肃便向山寨内走去。 堂房,库房,监牢~ 一座山寨竟然还设了监牢,真是胆大,顺着微光看去,只见监牢内满是人,商贾,平民,男人,女人,幼儿,微微皱起,也没做打扰,眼下还不是时候。 而后再次隐于黑暗。 “嗷!” 一声虎啸响起,喝酒吃肉的山匪为之一静。 为首的大汉眸中凶光一闪而逝,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给老子宰了他,竟敢擅闯我猛虎寨。” 一众山匪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狞笑的朝虎啸声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徐子肃面上露出一抹无奈,没想到竟然会被发现。 “和尚,可是你杀了我夫君。” 只见眼前的猛虎化作一道婀娜多姿的美女,英气十足的虎目死死的盯着他。 灵海境妖修,与他修为相仿。 灵海境妖修竟然能看得上一头不过先天化形的老虎,真是离大谱。 难不成母老虎一说,是这么来的? “小僧说不是,施主能相信吗?” “你说呢?” 徐子肃苦笑连连,不但被抢怪了,还他妈的要替人家背锅,这算是哪门子事儿。 “阿弥陀佛,” “不管施主信不信,贫僧都该说一句,之前的那头妖虎,并非小僧所杀。” 说着掌心吐出一道金印,在那虎妖应付之际,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山寨。 并非打不过,而是那所谓的山神似乎并不在此地,因此留着这虎妖,比杀了她更有几分用处。 ······ 第61章 紫府老道 击碎金印,那虎妖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徐子肃,虎目闪烁。 以那道金印的力量来看,这小和尚实力很强,竟然隐隐的比她还要强上一线,妄自追出去,极有可能出事。 狡诈的人类! 正在她冷笑之际,一道幽光浮现,出现在她的身侧, 一团不可直视的黑雾中陡然冒出一句话:“怎么回事儿?” “一个和尚,不碍事。” “主人大事将近,一切小心为妙。” “放心就是。” 黑雾消散, 一阵喊杀声响起,虎妖望了一眼冲过来的人类,嘴角微撇,眸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山君,可是有人擅闯山寨?”虽然口中称呼山君,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敬意,左右不过是一个虎妖而已,同为山君做事,这虎妖也不过是山君派来辅佐保护他的而已。 “无事,尔等好生行事便可。” 虎妖露出一抹微笑,而后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子离开了。 看着虎妖曼妙的身材,那大汉眸中不禁闪过一抹火热,舔了下嘴唇,吞咽了两口饥渴的口水。 老子玩儿过很多女人,这妖还从未玩儿过,待老子讨得山神欢心,一定将你索要过来陪老子日夜笙歌,嘿嘿。 那大汉贪婪的目光深深的看着离去的身姿,暗暗念到。 随后振臂一呼:“兄弟们,喝酒去。” ······ 山风呼啸, 寂静的密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啸兽吼,令人惊悚不安。 一道火光摇曳,驱散了惧怕明火的野兽,火堆旁垂坐着一个小和尚,正是离开山寨的徐子肃。 此地距猛虎寨有一里地左右,既能时刻注意猛虎寨,倒也不必担心被发现。 ‘吱嘎!’ 时不时冒出的火柴爆裂声响起,打破黑暗的寂静。 沙沙沙, 不远处传来掠过荆草枝叶而发出的脚步声。 几许,自林中钻出一个不修边幅的老道,在看到徐子肃后,脸上堆满了微笑,急忙走了过来。 “小师傅,夜深不便赶路,可否借薪火避寒歇息一晚?” 徐子肃睁开双眼,打量了那老道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前辈随意。” 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看不透其修为,最起码也是紫府境真君,这山野老林,竟然也会遇到一个紫府境真君,真是见鬼了。 老道凑到火边坐下,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熟鸡放到了火上,而后掏出身侧的葫芦,打开灌了一口,面上浮现一抹享受。 嗅着空气中传来的清香,是酒无疑, 喝酒吃肉,这生活也是绝了。 “嘿嘿,小师傅,可要喝口酒暖暖身子?” “多谢前辈好意,小僧身为佛门中人不便饮酒。” “既是如此,那老道就独享了。” 说着喝了一口气,翻动了一下火上的烤鸡,没多久,一股肉香就传了出来。 道门虽然不禁酒肉,但也多是以清淡的为主,这老道看起来也是一个高手隐士。 一刻钟, 焦黄的鸡肉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油脂落入火中,激起丝丝明火。 老道眼热的拿起烧鸡,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嘿嘿,成了。” 正要开动,瞥了一眼徐子肃,戏谑的开口问道:“小师傅可要吃点儿?” “既然前辈盛情相邀,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老道:??? 这对吗? 这不对! 老道面色一滞,迟疑的看向徐子肃:“小师傅,你真要吃?” “若前辈要给,但吃无妨。” 老道撕下半只鸡递给了徐子肃,徐子肃接下后自顾自的吞吃起来。 不得不说,还是肉香。 看着徐子肃一身尊严佛相,竟然手捧着肉食,多少有些违和。 “小师傅当真是佛门中人?” “小僧身居天罗寺佛子,自然是佛门中人。” 老道眉头微挑,诧异的看了徐子肃一眼,竟然还是天罗寺的佛子,天罗寺身为一方佛门大宗,他虽然未曾有过交集,但也曾听说过。 一介佛子,食肉糜,当真是怪异, 不过,左右与他无关。 两人俱是修士,这鸡肉也不过是解口腹之欲的而已。 吃完之后,老道饮了一口酒,美美的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翌日, 清晨, 将火熄灭,看了一眼老道,徐子肃转身入了山林。 在徐子肃离开后,那老道睁开双眼,瞥了一眼徐子肃,而后跟了上去。 一转眼数日过去,山寨依旧十分平静,除了每日照常抓回来一些人,将其关押后并无所动。 又是一日深夜,山野深林之中, 映着火光徐子肃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老道,似乎是缠上他了。 “前辈,你一介紫府真君,一直跟着小僧做什么?” “你这小和尚,老道留在这儿,自然有道理,哪里是跟你了。” 徐子肃面上闪过一抹无奈,这老道虽然看起来一身清气,但有一个紫府真君在身侧,多少有些不舒服。 “老道应下山郸县周大善人之求,为他寻回公子,若不是你这小和尚耽搁,老道早将那山寨拔去了,只是一介匪徒,一个虎妖和一个鬼修,焉能挡下老道?” “说,你这小和尚到底想做什么?” 老道无奈的摊牌道。 本想直接将人带走的,不曾想这小和尚这几日一直周转暗中窥探那山寨,让他升起了几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若非如此,早出手将那群妖邪诛杀了。 徐子肃一愣,原来竟是因为自己。 “前辈勿怪,那山寨之所以掳掠人口上山,盖因其背后尚有一尊唤作‘山神’的邪物作怪,有那邪物在,即便是扫除了这猛虎寨,也还会有下一个,毕竟这九尧山中最不缺的便是山寨。” 山神? 老道微微皱眉。 “是何邪物?” “小僧尚不得而知,眼下只等这猛虎寨的人出手了。” 老道闻言点了点头,内中竟还有这种曲折。 “如此,老道倒想看看,究竟是何物妄敢称神。” ······ 半月后, 一日清晨,天色蒙蒙亮,日头未升,徐子肃被老道喊醒。 “小和尚,再不起来,那山寨就该空了。” 徐子肃脸色微变,脚下生风消失在了原地,老道摇了摇头,将柴火熄灭,也跟了上去。 ······ 第62章 另有乾坤 “啪!” “给老子走快点儿,再磨磨蹭蹭的老子宰了你。” 一个精瘦的汉子手提着皮鞭,直接抽打在了一个青年身上,青年娇嫩的皮肤上顿时浮现一道长长的伤痕。 青年面部抽搐,却忍住没有叫出声。 他见过一个惨叫出声的,被这群人一刀宰了而后抛尸在了荒野。 那种惨象是他此生仅见。 早知如此,自己爬什么山,安安稳稳去宜春楼听听小曲儿,一亲红颜不好吗? 正在出神之际,有是一鞭子鞭笞到了身上。 “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趔趄,急忙止住了身子,硬撑着跟了上去。 “哼,贱骨头。” “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小二别打死了。” “李哥放心,下手稳的很,顶多身上出个口子。” “啧啧啧,小二,想当初你刚上山的时候,可是连鞭子都不敢拿,现如今,都这么狠了。” “李哥说笑了,人都是会变的吗。” “好。” 正在两人调笑之际,为首的大汉转过了头,向身后瞥了一眼,两人浑身一颤。 “大哥。” “再打死了人,你们两个充数。” 两人眸中闪过一抹惊惧,而后急忙点了点头。 “大哥放心。” 两人急忙收回手中的皮鞭,暗骂一声。 “阿弥陀佛,”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身,徐子肃诵了一声佛号,一把火将其焚烧殆尽,化作了一堆烟尘,与其使其抛尸荒野,不如回归大地的好。 【超度一名亡魂,奖励功德一点】 这样也可以? 徐子肃眉头微挑,闪过一抹意外。 而后摇了摇头,继续远远的跟了上去。 随着深入九尧山,荒岭之中逐渐渺无人烟,就连鸟鸣兽吼都近乎不闻。 就在徐子肃欲要继续跟上去的时候,肩膀突然搭上一个手掌。 “小和尚,止步。” 听着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徐子肃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辈。” “没想到这九尧山脉内部竟然诞生了一头如此大妖。” 只见老道眼神迷离的望着九尧山内,依稀可以见到一座耸立的险峻巨山。 “如此大妖,劫掠凡人做什么?”老道不由的喃喃出声。 几息后,摇了摇头。 “小和尚,你在此地呆着,记住,万万不可深入其中,那大妖比起老道只强不弱。” “老道前去通知镇妖司,联系道友,此妖,不当存世。” 说着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徐子肃见状,看了一眼老道的身影,敛去全身气息,继续朝内走去。 未过多久,猛虎寨的人再次映入眼帘,抽准一个机会混入了人群,为首的虎妖似有察觉,扭头扫了一眼人群,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再次转过身。 人群中也不乏僧众,当然都是普通人,而他隐于其中,若是不细察,也是发现不了。 迎着月色,一众人终于走到山脚下, 徐子肃抬眼望去,眸中金光一闪而逝,只见满山笼罩着妖煞之气,遮云蔽日,瞬间就感到一抹心悸,随即收回了目光。 好强大的妖气! 虽然有所准备,但依旧被惊呆了片刻。 气势之强,甚至与当初遇到的阴魂宗老魔头不相伯仲。 紫府之巅吗? “小人求见山神大人。” 只见为首的虎妖,猛虎寨的大汉和一道幽雾笼罩的身影齐齐躬身拜了下去。 片刻,山形震颤,一道矮小的老者从山内走了出来。 并未搭理一人一妖一鬼,反向目光看向人群,确切的说是落在了徐子肃的身上。 目光中满是戏谑:“有意思,竟然混进来一个小和尚。” 被发现了吗? 看来终究是天罗寺的隐匿之法过于下乘了,当然不无他修为弱小的原因。 在老者的话音刚落,三道目光便看了过来。 徐子肃缓缓站起了身。 “小僧见过几位施主。” “是你?” 虎妖眸子一缩,见识徐子肃虎目中顿时充斥着一股杀意。 而徐子肃则看向那道老者,继续后微微摇头。 不是他! 所以,这山神难不成真是这座大山成妖吗?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望向背后的大山。 “杀了他!” 被黑雾笼罩的身影淡淡的开口道,而后率先出手。 一道阴气长剑浮现,剑光闪烁。 虎妖双手化作利爪,身上浮现恐怖的妖气。 最后一个大汉则是狞笑的被恐怖的血气笼罩,一道气血狼烟缓缓升起,只是这气血狼烟非但不炙热,反而多了几分阴寒,让人感觉到无穷的寒意。 三个灵海境, 面对三道身影凛冽的攻击,徐子肃微微一笑。 ··· 半刻钟后,徐子肃依旧面色平静的诵了一声佛号。 猛虎寨的大汉大睁着双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横尸在了杂草当中,失去了声息。 虎妖双爪崩碎,无力的瘫软在一旁,惊恐的看向徐子肃。 而后那鬼修浑身阴气消散,身影暗淡无比,露出一个清瘦,满脸惨白的汉子。 一死两重伤,仅仅半刻钟。 这小和尚的实力极强! 在一旁观战的老者则是轻轻一笑。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有这等修为和实力,当是一尊好炉鼎。” “镇山印。” 老者指尖捏动,竟然施展出了道法。 看到这一幕,徐子肃不由的一怔,随即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加持到了身上。 法力流转,徐子肃身上陡然升起一抹金色。 “咦?竟然还会神通,大造化,大造化。” 只是,随着他凝起金刚法体,身上的压力反而愈加的重,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一般,额头上的汗水垂下,双腿颤颤巍巍几近倒下。 老者的眸子愈加的亮,这般压力即便是一个玄丹境中期的修士也抗不下来,没想到一个灵海境中期的小和尚竟然能忍下来。 这具肉身堪称完美。 看到是本座的机缘到了。 老者挥手散去法力,一手拿起徐子肃便消失在了山内。 目光一转,徐子肃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山洞之内,一池灵水波光粼粼,散发着五彩豪光,池中有一道身着紫金道袍的枯尸。 徐子肃看了一眼枯尸,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老者,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一个词:“夺舍!” ······ 第63章 祸兮福所依 不对! 据古籍中记载,只有化神境,在凝聚元神之后,方有夺舍之机,眼下这山神不过紫府,尚未突破化神。 所以,不是夺舍。 徐子肃目光看向那具道尸,看样子应该死去很多年了。 寻常紫府修士即便身死,也能保持百年不腐,眼下这具道尸深处灵池之上,依旧变成了这般,这死去最起码该有千年了。 道门身着紫袍者谓之天师,只有到了一定境界和地位尚能穿戴。 眼下这具道尸是个道门天师吗? 那他又是谁? 徐子肃将目光看向抓他进来的老者, 无根浮萍,无形之灵, 即便是鬼怪也有跟脚,这老道毫无跟脚,就像一团空气一般。 见徐子肃疑惑的目光,老道微微一笑:“很好奇本座是谁吗?” “本座是这九尧山的山神!” 徐子肃摇了摇头:“此界无神,即便是有,也是自封的野神。” 那老者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子肃:“此界已经无神了吗?看来是本座沉睡的时间太长了。不过,若是本座现世,岂不是这天地之间唯一一个山神吗?” “届时群山之位,尽览吾手,或可一窥那成仙之机。” 成仙之机?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虽然此界有修士,但是却从未听闻过成仙一事,看来另有隐情。 随即目光看向眼前的老者,眸子微动:“前辈,此界当初可有神明?可能成仙?” “实力微弱,却敢问仙神,念在你即将陨落的份上,老夫便让你死个明白。” 老者看向灵池之上的那具道身:“这老家伙曾是道门天师,加持八品神位,炼虚巅峰距离仙境只差一步之遥,如果本座没记错的话,其应该死于五千年前。” 炼虚巅峰? 五千年前? 徐子肃看了一眼眼前枯尸,极难想象自己会见过一个五千年前的人,这悠长的岁月,太过漫长了。 “彼时,本座还只是这九尧山的山基,刚刚通灵。” “五千年前,有天帝敕封神位,有飘渺真人坐地成仙,有无尽河域龙族称强,大世之争,好不惬意快活。” “仙神,更是比比可见。” 如此说来,五千年前确实是大世。 “后来呢?为何天地无神,仙路断绝?” “本座说了,本座在沉睡,哪里知道这五千年发生了什么。” 徐子肃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若是之前还是猜测,那他现在倒是有了几分肯定。 “前辈,小僧可否问下,这道门天师是因何而死?” 老者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恐惧,面目逐渐变得狰狞起来:“这不是你该知晓的。” “阿弥陀佛,” “多谢前辈解惑。” 徐子肃在那老者疑惑的目光下,缓缓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目。 本以为徐子肃自知将死已经束手就擒,未曾想竟然诵念起了佛门经文。 一息, 两息, 三息, 随着佛经流转,灵池中的道尸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黑气,伴随经文声缓缓消散,感受着体内愈加衰弱的修为,那老者终于色变。 “小子,你在做什么?” “给本座停下。” 诵经声愈加明亮,老者凝结的身影愈加透明虚化。 “镇山印!” “神霄印!” “神剑印!” ······ 一道道凛冽的指印自老者手中施展,无数道神光朝徐子肃落去,就在徐子肃将要被无尽的神光吞噬之时,一道佛光陡然出现将他护持了起来。 正在诵经的徐子肃眉头跳动,见佛光护身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流逝,老者终于无力施展神通,跌坐在一旁,其虚幻的身体并没有再持续衰弱,反而面向在逐渐变的年轻。 七十, 六十, 五十 ··· 最终面相停留在了二十余岁。 身上的恶念也随之消散一空。 【超度道门天师,获得功德九百九十九点,离合神光】 【超度九尧灵石,获得功德三百点,须弥大金刚手】 徐子肃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果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一千三百点功德,还有两门神通,大收获。 徐子肃睁开双眼,站起身来。 只见在他起身的瞬间,化作二十岁的年轻人也同时睁开了双眼。 躬身施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救之恩。” “施主不必多礼,小僧实为自救。” 徐子肃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青年,与他相仿,浑身青光流转,颇为不凡,只是依旧看不得跟脚。 “这是道门天师遗留的神位,若是大师不弃,还请收下。” 只见青年挥手,自灵池中飘出一道威严的紫光,而后缓缓化为了一道玉牌,上书古朴的铭文。 神位,持之便可化为一尊正神,野神是没有神道权柄了,但若是有个这东西,便可以施展神道权柄,掌控一地神域。 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东西。 只是,对自己有什么用? 莫说自己不可能滞留一地,掌神明权柄,就是金手指,也允许自己待在一地而安。 这神位属实鸡肋。 最主要的是,便是这么一尊八品神位拥有者,道门天师,也未曾成仙,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徐子肃摆了摆手:“小僧无心神道,此物还是施主收着。” 见徐子肃拒绝,那青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微笑的将玉牌收了起来。 “小僧还有一事询问,不知施主可能解惑?” “大师请问。” “这道门天师究竟因何而死,五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年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师想来也猜测出了在下的跟脚,在下本是这灵池中的一块灵晶玉髓,这位道门天师落于此地后不久身亡,得其元神之力,吾才启灵,虽然自其元神碎片中得知了五千年前发生的一些事,但也极其有限,天师的元神碎片大半也已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至于这位道门天师是因何而亡,在下也只窥到了一幕。” “但却不可说。” 不可说? 徐子肃微微一愣,本以为适才的恶念是因为恐惧,眼下看来却是不可名状了。 “施主可知仙神因何消失?” 那青年摇了摇头:“大师可以去转转这人间,或许能寻到答案。” ······ 第64章 杀生以护道 道门天师身陨之后,得其元神之力生出灵智,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天师道身死后的浊气污染,这才堕入了魔道,加之山灵一脉化形极难,需要悠久的岁月,这才让他生出了不轨之心。 总而言之,究其因果,尽是一具天师道身衍生的波澜。 五千年前,仙神同界,真不知是怎样一番风云。 徐子肃幽幽一叹,而后被山灵送出了洞府,至于那具道身,随着他的超度,已经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你······” 那虎妖听见动静急忙看去,本以为是山神现身,结果竟然是那小和尚,拥有着异样美感的脸上尽是动容。 徐子肃微微一笑:“劳施主挂念,小僧平安无事。” 隐于一旁的鬼修见状不对,顿时化作一道阴气就欲逃遁,却被徐子肃随手甩出的一道焰光笼罩,发出阵阵凄惨的嘶吼声。 离合神光,佛炎神通,妖魔克星。 看着那鬼修在嘶吼中化为灰烬,虎妖铁青着脸站在一旁,眸中闪烁着绝望。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与狐妖化形的娇媚不同,虎妖身上拥有另一种风景,像是锻炼多年的女子,皮肤黝黑,充满了英气。 只是,妖终究是妖。 “望施主早日轮回,修成正果。” “阿弥陀佛。” 甩出一道离合神光,化作了熊熊佛焰,随后望向猛虎寨的一众山匪,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我等也是被逼迫的。” 徐子肃摇了摇头,人总是喜欢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只是,如此便能掩盖身上的罪孽吗? 眸光之下,罪孽如渊似海,个个手中都沾染着血腥。 “愿诸位施主来生能做个好人。” 念头微动,一众山匪双目失去神彩瘫软在地,左右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阿弥陀佛,” 诵念了一声佛号。 “我们······得救了!” “谢谢小师傅。” “多谢大师。” 感激涕零的跪倒在地磕起了头。 “诸位施主请起,还是乘着天色下山。” 在徐子肃的带领下,众人朝山下走去。 徐子肃回头望了一眼九尧山脉,那山灵如今铅华尽去,还有神位在身,许是多年以后,真的会出一位山神。 不过,那可能是多年以后的事儿了。 只见,在徐子肃等人离去后,那座神山陡然隐去山形,像是从来未出现过一般。 ----------------- 这······ 望着出现的一众人,老道目光深邃的看向为首的小和尚。 “田山道长?你不是说九尧山内有紫府大妖现世吗?”一个大汉疑惑的看着身侧的老道问道。 若是真有紫府大妖,这些黎民焉能安全出山? “怎么?你认为老道紫府真君的修为是假的了?” “咳咳咳,田山道长多虑了,道长身为紫府真君怎么会有假?”大汉讪讪一笑。 莫不是喝多了酒,昏了脑,花了眼,在心中暗道一声。 自己离开后,也只有那小和尚在,所以是那小和尚的手笔吗? 只是一个灵海境的小和尚而已,又如何能从紫府真君手中救出这许多人。 老道脑中思绪乱作一团。 “小和尚!” 悠悠的开口呼道。 “前辈。”徐子肃露出一抹微笑。 “你~?” “一切皆是缘法,经小僧开导那山神眼下已经从善如流,修持正道。” 老道嘴角微微抽搐,一个紫府大妖能听你劝? 若是真有如此简单,此世怕是难有恶徒了。 不过,看着这一众得救的人,终是摇了摇头,无论是如何搭救的,只要这结果是好的便是。 不简单,不简单啊! 难怪能成为天罗寺佛子。 “老道与小师傅介绍一番,这位乃是宁州府镇妖司指挥使孔昕,这位是花间道柳安平柳老道,老道是田山道之主。” 再是一些玄丹境的修士便没有过多介绍。 “阿弥陀佛,” “小僧天罗寺普度见过诸位前辈。” 天罗寺的僧人? 松涧府与宁州府相接,对于松涧府内佛门首尊自然是了解。 “小师傅,不知智善住持尚好?” “智善住持已退居佛堂,眼下执掌住持之位的乃是智信师叔。” 柳安平眸子微缩,而后露出一抹苦笑:“看来天罗寺又出了一位紫府真君了。” “老道在此恭喜了。” “前辈若有闲暇,可上天罗寺一访。” “哈哈哈,好,既然有小师傅相邀,老道定然会去的。” 虽是道门,但却有一股儒雅风流之气,实不负花间之名。 “行了,尔等莫要攀谈了,还是将这些黎民带回城中安定才好。”孔昕不耐烦的开口道,身为武者最烦这些交际,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如此,有劳孔居士了。”柳安平等一众修士说着径直转身离去。 “小师傅,有缘再聚,老道也先行一步了。”说着从人群中抓起一个青年也随之离去。 眨眼间,就剩下了他和徐子肃两人。 孔昕呆愣的看着这一幕,面上浮现一抹无奈。 “孔施主,小僧······” “自去,自去,休要那么多礼数,你们这些方外之人就是啰嗦。”孔昕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徐子肃点了点头,朝山下走去。 望着徐子肃的背影,孔昕再次开口:“若是有不便之处,可去宁州府镇妖司传话,老夫能帮一定帮。” 徐子肃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 在山郸县稍作歇息后,徐子肃便再次踏上了路途。 一座破庙之中,火光闪烁,供奉的神像残缺过半,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在这个将要入冬的日子,赶路的旅人也少了, 因而,这破庙之中只有他一人,倒显得空旷了不少。 一阵寒凉带着湿气的冷风吹进,火焰也不禁萎靡了不少。 赶路多夜雨,似乎已经成了常态。 未过多久,一阵夜雨便哗哗的下了起来,这可能是最后一场秋雨,因而下的十分的湍急,宛如天河倒挂,倾盆而下。 水花溅起斑驳泥点落入破庙内,一阵轰鸣声响起,伴随着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少爷,此地有个破庙正好用来避雨。” “庙内火光盈盈,怕是已经有人了。” “少爷,雨下的这么大,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咱们还是进去避避雨。” “也罢。” ······ 第65章 夤夜鬼谈 话音落下,从门外走进来三道人影,一个身着儒袍的书生,一个俏佳人,一个形似护卫的大汉。 三人洒落身上的雨滴,皱眉拧了拧已经湿透的衣衫,虽然拿了伞,但也禁不住这般疾风劲雨的猛烈拍打。 “少爷,还是进庙内避避风雨,若是吃了风,说不得要惹上风寒。”一旁的护卫身上白气蒸腾,显然是以气血蒸干了打湿的衣衫,而后才凑到青年耳边,小声嘟囔道。 那身着儒袍的青年伸头看了一眼庙内,只见火旁正盘膝坐着一个和尚。 “庙内有人,还是征得小师傅同意才好。” 一旁的大汉面上浮现一抹无奈:“那小人问问,少爷稍待。” 那大汉走进庙内,打量着一眼徐子肃,如此大的声音,这小和尚竟然闻所未闻,显然是有心不让他们进来,身为出家人竟然这般无礼,真是可气。 瞥了一眼门口,只见自家少爷正看着,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喊了两句。 “小师傅,” “小师傅,” 喊了两声,见小和尚毫不理会,面上不由的升起一抹愠怒, 这小和尚好生无礼, 说着就要上前叫醒,只是未近身三尺,就要被一道佛光推了出去。 只见那小和尚身上竟然散发出道道惹眼的金光。 这是~佛门修士! 大汉心中一惊,瞬间明了, 原来小师傅竟然是在修炼。 说着悄悄的退了出去,脚步沾地,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少爷,今夜怕是要苦了你了。” “哦,为何?” 目光瞥向火堆旁的小师傅。 “那小师傅似乎是佛门修士,眼下正在修炼,容不得外人打扰,咱们还是在门口将就一夜的好。” “也好,看看这天雨降落大地,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说着在房檐下看起了风雨,只是深夜寒风哪里是一介书生能抵御的, 未过几许,紧了紧衣衫,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又是半刻,双眼竟变得朦胧起来,身子也不由的软了下去。 “少爷!” 一旁的大汉惊呼一声,焦急的看了一眼庙内的徐子肃, “小师傅,得罪了,我家少爷怕是惹了风寒,急需遮风避雨之地。”说着躬身施了一礼,抱起那青年就进了破庙。 将其放到火堆旁,卸下书篓,急忙拿出了一个水袋。 “少爷,还是喝点儿水。” 那青年迷迷糊糊的张开嘴,大口吞咽了两口水,再度昏迷了过去。 在门口观雨的女子,走进庙宇先是忌惮的看了一眼徐子肃,而后走向那青年,对此一旁的护卫似乎毫无察觉。 只见那女子上前,凑近那青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寒气自其口中吐出,煞白发青的脸色才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而后,那女子无聊的坐到了火堆旁,逗弄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枚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见一枚如同黄豆般大小,散发着五彩豪光的金丹,玄之又玄的浮现丹田。 玄丹境! 徐子肃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睁开了久闭多时的双眼。 足足接近两千点功德,竟然堪堪破开了玄丹境, 看来修为愈加深厚,所需要的功德也要越多, 不过,能有玄丹境,自己也该知足了。 见徐子肃睁开双眼,那女子瞬间低下了头,倒是一旁的大汉起身朝他施了一礼。 “小师傅,我等莽撞进庙,还望担待。” “施主不必多礼,这庙本就是荒芜,属无主之物,供商客歇脚的,小僧也不过是早来了片刻。” 大汉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多谢。” 大汉拱手行了一礼,再次坐下照看起了自家少爷。 而徐子肃的目光不由的看向身在火旁的女鬼,只见一股青气将其护持,可不惧任何阳气之物,否则单是那大汉的一身气血就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小僧见过女施主。” 徐子肃含笑的施了一礼。 那大汉疑惑的目光扫了一眼破庙,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女施主? 这庙内只有三人,何来的女子? “小女子见过大师。” 那女子起身欠身还了一礼,看样子多有一股大家闺秀之风。 “女施主可是跟这二人有旧?” “并没有。” “那为何相伴君身,莫不是看上了这位公子?” “大师说笑了,小女子一介鬼身,岂敢妄贪姻缘。” “哦,却是为何?” “大师难道看不出,非是小女子跟着这二人,而是这二人将小女子带在了身上。” 嗯? 徐子肃扫了一眼那书生置于一旁书篓,只见书篓中插着一个卷轴,看模样应该是一卷画轴,莫非是这画轴? 只是,他在这画轴上并未看出什么异样,似乎与一般的画轴无二。 若是供鬼藏身,怎么也该有阴气缠绕。 怀着疑惑,眸中闪过一抹金光,而后险些失态。 “阿弥陀佛,” 诵念了一声佛号,方才将悸动的心平息了下来。 “施主可知自己是因何而死?” 那女子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那施主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那女子依旧摇头。 “小女子只记得一个名字。” “何名?” “王廷旭。” 徐子肃皱眉摇了摇头,大晋之地何其大,想要寻一人极难,但是这般心狠手辣之辈,当罪该万死。 徐子肃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下。 一旁的大汉,面色踌躇,时不时的扫向一旁。 “小师傅,你可是在与鬼说话?”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声。 “施主不必惧怕,这鬼乃是善鬼,适才还救了你家少爷一命呢。” 大汉闻言,也没有疑假。 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某替我家少爷多谢姑娘搭救之恩。” 说完目光看向徐子肃。 徐子肃见状微笑的点了点头:“女施主言,你等护他一路,有此一报也是应该的。” “小师傅,此话何意?” “你背负的那书篓中的画卷便是那女施主的安身之所。” 闻言,大汉神色怪异的打量了一眼画卷,愈加感觉到一股寒意。 自己竟然背着一个女鬼行了一路,只是这画卷乃是公子之物,他也不好言说,还是等公子醒来再做打算。 ······ 第66章 真正的美人画 深夜, 风雨依旧来的急,许是雨势,亦或是雷声,再或者是位于火旁暖意上升,那书生竟然迷蒙的睁开了双眼。 “唔!” “九生。” 那书生支吾了一声,一旁的汉子急忙凑了上去。 担忧的问道:“少爷,可感觉到乏累无力?” 乏累无力是惹了风寒最初的症状,而后会愈加愈热,浑身难耐,严重者,更有可能出现胡言乱语。 听见问话,那书生摇了摇头:“只是身体有些虚,并无大碍。” 而后挣扎的坐起了身。 “下人无礼,小生在此向小师傅告罪。” 虽然陷入了昏迷,但最初的几刻还是记事的,所以自然知道是九生将其带入了庙内避雨,再然后就不得而知,不过,看眼前这情况,想来是小师傅未曾撵人。 “施主不必多礼。” 实礼、明事、有度,倒不失为一个谦谦君子。 “未知施主高姓大名?” “倒是小生怠慢,小生朱言朱三思,这位是我的下人兼书童朱九生。” 徐子肃点了点头:“小僧普度见过三位施主。” 三位? 那书生明显的一愣,一旁的朱九生急忙小声的解释起来,而后时不时惊惧的看向位于书篓中的画卷。 那书生闻言,眸子愈加明亮。 他虽是书生,但平生最爱的却是志异故事,这也是选择游学周游的目的。 只可惜的是,周游一年,竟然未曾见到过半点儿志怪。 想来也是,如果真碰到了,怕是也活不到这儿。 未曾想在返回途中,竟然碰到了所谓的狐鬼倩女。 说着慌忙起身,在破庙内打量了片刻,躬身行了一礼:“小生朱言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说完后,意犹未尽的看向徐子肃:“大师,能否让小生见那位姑娘一面,当面道谢。” 有意思的书生,寻常人听到鬼怪,莫不是惊惧不安,这书生竟然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朱九生面上也升起一抹无奈,自己少爷,自己最清楚,游学途中曾不止一次的提过狐妖鬼女,眼下终于见到,又岂会不把握。 徐子肃微微一笑,而后看向火旁的女子。 见那女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徐子肃挥手甩出一道佛光,只见一道如翩翩惊鸿般的倩影出现在了眼前。 朱言睁着眸子看着眼前出现的倩影眸中满是震撼, 美,真美, 眸中满是欣赏,却没有一叮点儿的贪婪和隐喻。 而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急忙拍了拍身旁搀扶他的九生:“九生,画。” 朱九生上前迟疑片刻拿起画,顿感浑身一寒,当然也知道是自己的假象,只是那种感觉,实在无法言说。 “少爷。” 朱言接过画,解开画绳,展开画卷。 一张遗世美人图赫然出现在眼前。 而画中的女子与眼前出现的竟然有九成九的相似,差的也仅仅只是一画一人间的神韵。 朱言眸子明亮,面上满是兴奋。 “是她,果真是她。” “没想到朱某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画中人,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看着朱言兴奋的大笑,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 “施主可知你手中的画,是如何制作而成的吗?” 嗯? 三人同时为之一愣。 朱言平静了一下心神,倩女当面,当是失态了。 而后疑惑开口问道:“大师难不成不是画出来的吗?” “自然是画出来的,小僧问的是其制作之法。” 制作之法? 这有什么可考究的? 莫不过纸墨木罢了。 朱言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认知说了出来。 只见徐子肃摇了摇头:“此画是由人骨做轴,人皮为面,人血融墨制作而成。” “啪!” 画卷跌落在地,朱言脸色发白,双手哆哆嗦嗦。 “这······” “小师傅莫不是开玩笑?” 徐子肃摇了摇头:“小僧不打妄语,换而言之,这副画便是这位姑娘。” 刚看清缘由时,他也是十分震惊,以一个女人作画,将其封存于画内,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可恨至极之辈。 最主要的是,想要做到这般程度,就必须是活人。 以活人作画,其心之凉,端是不当人子。 “该死,这是哪个天杀的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朱言看着地上的画卷,竟没有勇气拾起,不由的破口大骂道。 身旁的朱九生也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望向火旁站立的女子,眸中闪过一抹怜悯。 而那女子眸中满是迷茫,似乎是在回忆,但空白的记忆让她无所适从。 一时间破庙之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后,朱言缓缓俯下身子,将画卷拾起,而后神情复杂的合上。 “小师傅,可否超度这位姑娘?” “可。” 随后三人的目光看向那姑娘。 朱言低眉道:“姑娘,尘世多肮脏之辈,此生玷污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挂怀。” 这等俗话,向来只能听听,若是入心,谁又能说的出来。 那女子看向徐子肃讲道:“大师能否助小女子找回丢失的记忆。” 徐子肃沉吟了半响,而后颔首:“如此恶徒,当不得存活在这世上。” 只是,徐子肃眉头皱起,面上浮现一抹无奈, 仅凭一个画卷想要寻到一个人何其的难。 即便他是修士,对此也无可奈何,怕是要大海捞针了。 嗯? “姑娘适才说过,可记得一个人名?” “王廷旭。” 王廷旭? 朱言讶异出声。 徐子肃问道:“施主可是听闻过这个名字?” “王廷旭乃是宁州才子,以画作出名,更是被誉为宁州第一画师,小生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其人温文尔雅,宛若冠玉君子,非像是凶恶之辈。” “而且,这画是小生在清平府偶然间所得,清平府相距宁州府足有数千里,近年未曾听闻王生出过宁州府,此事怕是与他关系不大。” “知人知面不知心,施主又怎知不是由他人带出宁州府的呢?” 朱言沉默了半响,而后抬起头:“君子重名,王生名传宁州,若姑娘是宁州府人氏,有过钦慕,得以铭记也说的通,但事无绝对,小生愿陪小师傅前往宁州府,与王生面峙,若此事与王生无关,还请小师傅与王生道歉。” 又是一个执拗的书生, 不过身处俗世,重功名利禄似乎也是应该的。 ······ 第67章 幼皇 “也好与姑娘寻个公道。” 说着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火旁的女子,只是,手中拿着的画卷,多少有些沉重。 “小师傅,这画卷还是交给你,小生拿着······”说了半句却是说不下去了。 恐惧吗? 按理来说人家姑娘救了你一命。 渗人吗? 确实渗人,毕竟是人骨,人皮,人血制成,说不渗人那是假的。 徐子肃抬头拿过画卷,而后展开打量了一眼,画中的女子与眼前的女子极具神韵,画工精巧,画技精深,就连眉角处的痣也点的分毫不差,这只能说明一点,此人非但画工造化,而且还与这女子相熟,甚至究竟是什么身份,这就不得而知了。 摇了摇头,将画卷卷起,置于了一旁。 见徐子肃收起,朱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底还有几分失落是怎么回事儿? 门外雨声轰隆作响,直下的人心慌。 按照这般下法,怕是要下到天明。 紧了紧侵湿的衣衫,一股寒意涌上身,只是碍于那姑娘在火旁,也没好意思上前。 那大汉似乎看的出来,褪下了外衫递给了朱言。 “少爷,天寒,这外衫你披上。” “这······”朱言脸色一红。 “少爷,某左右也是一个武者,这点儿寒意还是能承受的,你还是穿上。” 见此,朱言默默的接过了衣衫。 这画虽然未湿,但包裹中的衣衫显然是湿透了。 “公子还是来火旁暖暖身子。”说完倩影便在火旁消失。 朱言好奇的扫过,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朱九生开口:“少爷,想来姑娘是回了画中。” 迟疑了半响,才缓缓走向火旁。 映照着火光,睡衣升起,未过片刻便手支着身子眯了过去。 一夜过去, 清晨,依旧下着蒙蒙细雨,路上更是泥泞不堪,上路成了问题。 朱言负手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卷书籍,望着远山浓雾,小雨浮翩。 “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了今日,怕是要进了凛冬了。” 朱九生笑道:“少爷说的是,咱们出来已是近一年了。” “也不知父亲母亲身体如何。”朱言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一年游子,岂有不思家的道理。 九生安慰道:“少爷不必担心,老爷和夫人身体一向健康,左右不过旬月便能回去。” 朱言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叹了一口气:“只是今日怕是难以动身了。” 说着腹中传来一声咕咕的叫声。 朱九生闻言,在书篓中翻找了片刻,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携带的干粮,却是被两人吃完了。 看了一眼下着的小雨,而后站起了身子:“少爷稍待,九生这就去给少爷找些吃食来。” “眼下下雨泥泞,又袅无人烟,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少爷放心就是,以九生的本事,出不了事儿。” 说着径直走出破庙,消失在小雨中。 朱言眸中闪过一抹担忧,朱九生虽说只是父亲寻来的护卫,但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两人之间俨然已经有了主仆感情。 ······ 左右无事的朱言便与徐子肃聊起了天南海北。 近一年时间,朱言主仆二人竟然游学了八个府地,即便是徐子肃也不由的另眼相待,游学八府之地,仅仅凭借一个炼骨境的武者,竟然毫发无损,不得不说这书生也是比较幸运了。 谈天说地,聊文说史,最后谈到大晋王朝。 “景帝在位之时,天下民生安稳,百官更是兢兢业业,谁曾想景帝驾崩不过半年有余,整个府地之官便已懈怠,更有玩忽职守者,纵容门下行恶,大肆掠夺钱财,简直无法言说,苦的终究是百姓啊。” “眼下即位的皇帝不管吗?” “管?” “小师傅恐怕有所不知,昔日景帝驾崩仓促,并未立下遗嘱,这也导致几位皇子为了皇位手段穷出,只是这最后的结果吗,就有些可笑了。” “几位皇子相继自相残杀,这皇位竟然落在了一个六岁孩童身上。” “一个孩童哪里懂得什么民生百姓,也不过某些人扶起来的傀儡罢了。”朱言苦笑的摇了摇头,这天下呈现乱象,也并不是没有理由。 皇位落在一个六岁孩童身上,可想而知,朝廷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阿弥陀佛。” 徐子肃诵念了一声佛号。 “倒是小师傅,一介僧侣,竟然通读儒书,便是小生也多有不如,若是上京赶考,说不得还能博得一个进士之位。” “施主说笑了,小生志不在朝堂,通读儒书也不过是为了通理,明性,修身而已。” 通理,明性,修身? 朱言闻言眸子闪烁,陷入了沉思。 徐子肃见状笑着拨弄起了柴火。 “少爷,九生回来了。” 闻言,朱言缓缓回过神,躬身朝徐子肃行了一礼:“小师傅一言,学生受教了。” 识文断字,功参学业,本以为只为报效家国,不曾想,自己已然拥有了许多。 果然,一言一行,俱是学文。 随即朝门口看去,只见九生提着一个硕大的野兔走了进来,而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肥硕的兔子。” “正是,若非九生手快,就被这小家伙跑了。” 徐子肃皱眉看向朱九生的脚,只见其鞋上沾了不少泥土,只是泥土呈现黝黑色,本是从泥泞的雨中进来的,竟然凝成了块。 “拨皮去骨用来烤最合适不过。” “九生也是这般想的。” 说着从背篓中拿出了一柄匕首,提着野兔就走到门口。 “阿弥陀佛。” 听见佛号,两人面色一怔,差点儿忘了小师傅是佛门中人,佛门中人最是见不得杀生,这······ 两人相视一眼,面上浮现一抹难色,一方面是自己的肚子,另一方面是顾及小师傅的脸色,这可如何是好! “小师傅,这野兔~” “两位随意,小僧虽是佛门中人,但也不是不讲理之辈。” 只是可惜,眼见杀生,却是吃不上了。 徐子肃悠悠的一叹。 闻言,两人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大开杀戒,拨皮去骨放血,处理起了兔肉。 ······ 第68章 伏尸 一个简易木架穿过被清理好的兔子,在火上炙烤的兹拉作响,油脂滴落火中,惹得火焰时不时的冲起。 随着旋转木棍,兔肉被烤的四面金黄,一股香气扑鼻,诱人胃口大动,朱言时不时的吞咽口水,出神的看着火架上的野兔。 又过一刻钟,朱九生从火架上拿下烤好的兔肉,率先撕下一个兔腿递给了朱言。 “少爷。” 朱言接过就朝口中送去,丝毫不顾及这兔肉是刚刚下火。 “嘶!” “好烫。” 讪笑的看了两人一眼,一脸的无奈,看来只能等凉了,好在眼下这天气,凉的也快。 朱九生又撕下一只兔腿,瞥了一眼徐子肃,而后默默的吃了起来。 徐子肃当即闭上双眼,诵念起了佛经,眼不见心不动。 吃饱喝足之后,虽然天是晴了,但密布的浓雾让天色看起来有些暗沉,满地的泥泞也不适合赶路,看来情况也只能等明日了。 “庙内柴火不多,九生去拾掇一些柴火。”说着走出了庙。 之前烧的柴火,都是堆积在庙内的,想来是以前落脚的人留下来的,眼下烧了一夜,自然是没了。 在朱九生出门不久,徐子肃陡然睁开了双眼,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朱施主且留在庙内,静待我等归来。” 出门朝庙后的山林中望去,只见一股浓郁的煞气升腾而起。 非鬼,非妖,却蕴阴煞之气, 是僵尸吗? 心中一动,便钻入了山林。 朱九生暗骂一声,看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怪物,心中惊惧难安。 似人非人,非鬼非妖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吼!” 狰狞的面容上满是铁青,口中伸出两根獠牙,一双眸子满是嗜血疯狂,毫无灵智。 望着弹跳过来的怪物,朱九生体内气血涌动,一拳便轰了过去。 “刺啦!” 气血之力轰在眼前的怪物身上,宛如击打在了钢铁之上,反震的虎口隐隐生疼。 有用,但似乎用处不大, 简而言之,那就是自己不是其对手。 被惹怒的僵尸再次发出一声嘶吼,猛地跃起朝朱九生而去。 一股腐朽的气味率先扑鼻,凝神警惕,双脚朝跃向空中的怪物猛踹了过去。 一股极大的反震力传来,他反而被震飞了出去。 不好, 还未落地,就见眼前出现一双幽黑沾满着泥土的指甲朝他胸口插了过来。 眸中顿时充满了惊骇和恐惧,还夹杂着一抹绝望。 完了! “孽障,安敢放肆。” 一道金光划过,僵尸还未至身前,就被击飞了出去。 而后金光飞回,赫然是一柄降魔杵。 “小师傅,这怪物浑身坚硬如铁,怕是不好对付。” 朱九生心悸的起身,站在徐子肃一侧,开口提醒道。 “无妨。” 好奇的朝那再次起身的僵尸打量去,只见其浑身僵直,充斥着阴气,眸中只有嗜血的疯狂,尤其是口中的一双獠牙十分醒目。 倒是与英叔电影中记载的一般无二,唯独少了那象征性的官袍。 只见其虽然站起了身,但胸口露出一块碗大的焦黑。 佛门功法天生便是邪门妖魔的克星,这僵尸也不知深埋了地下多少年,实力不凡,但只是出世的不是时候。 未见半分惧意,再次嘶吼的冲了过来。 “施主且退到一旁。” 朱九生闻言朝后退了几十步。 只见徐子肃将降魔杵收起,浑身散发着金光就冲了上去。 一拳一掌击打在了那僵尸身上。 伴随着徐子肃的敲打,那僵尸时不时的吐出一口黑气,面色也在逐渐恢复人样。 片刻后,一身阴气消失,最终无力跌倒在地,样貌也再次恢复普通人,只是身上的皮肤犹如紧皱的树皮一般,最终在离合神光下化作一培黄土。 【超度百年尸,奖励功德五十点】 实力不足玄丹境,速度也要慢些,但唯有坚硬程度,已经足以与玄丹境相比了。 这阴气蕴尸,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徐子肃眸中闪过了一抹疑惑。 阴气能强化肉身,堪比钢铁,但却没有丝毫灵智,还能行动,真是夺天造化。 徐子肃摇了摇头,将这抹疑惑抛出了脑后。 “小师傅,那怪人是?” “尸,僵尸,尘封地下,得阴气蕴化而成,没有灵智,只会本能的汲取鲜血。” 僵尸? “早年听闻有过赶尸一说,莫非就是这东西?” “应该有所不同,赶尸是将亡者的尸身送回家乡,而此尸已属怪列,可没有人能赶得动。” 当然,炼尸的邪修不在此列,对此,徐子肃也没有多说。 僵尸蕴育极难,而且不见人气,更是没有复苏的可能,而这头僵尸显然是昨夜的大雨给冲刷出来的,再加上朱九生上山的时候又恰好经过,嗅到了人气,这才使得它出世。 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如此吗!” 朱九生点了点头。 “小师傅非但修为高深,就连见识也如此渊博,在修士中怕也是天骄之列。” “呵呵,施主说笑了,这天下之大,可从不缺天骄。” 两人有说有笑的下了山。 破庙,朱言站在门口,望着大雾弥漫的山林,面上浮现着一抹担忧。 半个时辰后,看着两道身影下了山,这才长舒一口气。 “九生,小师傅。” “少爷。” “可是遇到了何事?” 九生将拾掇来的柴火放到一旁,而后与朱言妨说起来。 朱言听闻后暗暗称奇,嗜血的僵尸,天地间竟然还有这等邪物, 这两日时间,竟然比他游学一年还要丰富。 说着望向徐子肃,面上浮沉着一丝艳羡。 若是有小师傅这般本事,定要去见识一下这花花世界,不过见识到这两日所发生的事儿,也知道自己这一年游学,有多幸运了,怕是回家之后,再难有这般机会和胆气出来。 “小生多谢小师傅搭救之恩。” “我佛慈悲,施主不必多礼。” 说着三人围绕在了火旁,当然还有第四个人,只是为免两人害怕,那女子并没有显出身形。 风雨之后寒意更甚,即便是庙内火焰灼灼,也抵不住从门窗吹进来的寒风,下过雨的泥泞也在寒风的吹拂下凝结成了一块。 两人旁在火旁沉沉睡去。 ······ 第69章 杨府相邀 翌日清晨, 未有加柴的火堆已然只剩下一些火炭,浇灭之后,三人相伴上了路。 此去宁州府,三百里路途,没有马车的情况下,大抵是要走上日的,当然这是按照朱言的脚程。 只是一个普通书生的朱言,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行路如风且坚毅,一路之上少有停歇。 晚申左右,随着天色暗淡,三人也终于看见了一个城池。 “河东县。” “终于到了,若是再不到,小生的脚可就废了。”朱言笑着吐槽了一句,随后相继进了城。 如一般的城池一般,眼下烟火气正足,小吃摊前蒸笼内蒸气弥漫,隐隐传来一阵诱人的香气。 见朱言嘴馋,朱九生上前买了两包包子,一荤一素,将素的递给了一旁的徐子肃。 “小师傅,在下知你佛门不沾荤腥,这包子是素的,正好裹腹。” 徐子肃神色复杂的接下:“多谢施主好意。” 三人寻了一间客栈住了进去,两日的风吹寒意,一天的风尘赶路,两人早已疲惫不堪,在经过一番洗漱后便沉沉睡去。 清晨, 日头生起,寒意驱散, 经过一夜的休息,疲劳尽去,三人坐在客栈大堂,点了三碗粥,一碟小菜,还有几个大馒头,虽然不美,但却十分管饱。 喝着粥,就着小菜吃着馒头,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毕竟有人连最基本的温饱也做不到。 “掌柜的,可有位小师傅在这儿过夜?” 一个小厮匆匆的跑进来问道,随后目光扫过,就看到位于窗口的三人, 也不待掌柜的开口,径直朝徐子肃三人走了过去。 “小的河东杨家下人杨二见过小师傅。”说着拱手一礼。 三人相视一眼,眸中疑惑一闪而至:“施主可是有事儿?” 自昨日进城,从未与城中商贾有过交际,这杨家又是何许人也。 “小的奉我老家老爷之命,请小师傅过门一叙。” “不知是有何事?” 那小厮拱手道:“主家之事小的不敢妄言,还是小师傅过府,由我家老爷亲自与小师傅一说。” 朱言笑道:“既然有人相邀,小师傅自去一趟就是,此去还需两三日,也不耽搁这些许时间。” “善。” “施主头前带路。” “小师傅请。” 那小厮在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掌柜的大声呼道:“掌柜的,这几位食住尽数记我杨府账上,日后来杨府依账取钱就是。” “小师傅请。” 徐子肃微微侧目,事儿未办,礼数先行, 这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由此看来,这杨家门户定然小不了。 果不然,在杨二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仅是院中花草,假山,布局便十分俱有风水玄妙,定然出自一位修士之手。 徐子肃在客厅待了半响,只见小厮带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老夫杨翼云见过小师傅,令小师傅久候,还望宽待。” “不妨事。” “小师傅请坐,看茶。” 两人坐下,徐子肃打量了一眼杨翼云,只见其身上还残留着一抹阴气,额头暗沉,想来不日将有祸事临头。 怪不得请他过府,应是碰到了邪意之事。 “这两日老夫一直派人留意入城的佛道方外之人,故而才有今日一请,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师傅莫怪。” “不知小师傅可懂驱鬼辟邪的本事?” “略懂一二。” “小师傅,此事开不得玩笑,若是小师傅不懂,老夫亦会备银请小师傅离去。” “杨施主尽说无妨,这驱鬼灭妖的本事,小僧还是懂几分的。” “不知小师傅有几分本事?” “宁州府或能进前十之列。” 以他如今的实力,玄丹境修为,加上大成金刚法体,玄丹境可称无敌。 这宁州府有十位紫府真君吗? 怕是没有, 因此来说,他这话属实没毛病。 杨翼云不由的一愣,嘴角抽动,方才还有略懂一二,现在又成了宁州前十,这小师傅怕是话中无真,也是他病急乱投医,如此年纪即便是懂驱鬼之术,又能厉害成什么样? “杨施主,眼下没有第二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说来听听也无妨。” 唉~ 杨翼云暗叹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随即面上露出一抹无奈, “老夫膝下有一子,因高岁而得,故而对其十分疼爱,前几日他率人出游,听闻不远处的寒山寺内有异闻,好奇之下,便去了。” “只是,这一去之下,便惹了祸事。” 徐子肃好奇的开口问道:“哦?何种祸事?” “小师傅还是看看此物。” 说着掏出了一枚大红喜帖。 只见上书聘文,其意言杨家公子杨进愿与萧芷茵共结百年之好。 将聘书合起,徐子肃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戏谑道:“杨施主,如此说来岂不是一件好事儿?” “好什么,小师傅有所不知,这萧芷茵乃是二十年前梨园的花旦,老夫当年还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虽是生的美丽,但却早在二十年前便被发现吊死在了寒山寺。” “而寒山寺,也因此落寞衰败,最终空无一僧。” “真是祸事,祸事啊!” 杨翼云大吐苦水叹道。 “杨施主放心,此事便交给小僧了。” 这聘文满是阴森的鬼气,他又岂会看不出。 倒是有意思,二十年前的梨园花旦竟然会在如今想要把自己嫁出去。 不知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师傅可当真?” “杨施主放心就是,不知可否让小僧见下令郎?” “小师傅随老夫来。” 见徐子肃应承下,自然是高兴。 偏房,一个柔弱书生正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虽然略显苍白,但嘴角却露着一抹微笑。 鬼幻,使人沉迷幻梦,醉生梦死而不自知,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吸食阳气而亡,多年老鬼惯用伎俩,这也是遇鬼者多是含笑而亡的原因。 “这便是犬子,自多日前被送回来后,一直就在沉睡,老僧曾寻遍河东城名医,皆是束手无策。” “施主稍待,小僧这就将公子唤醒。” “黄粱一梦,真真假假,合该醒来了。” 声音直入床上的少年耳中,笼罩在其身上的阴气被冲散,未过半许,缓缓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 第70章 梨园花旦 这是? 迷茫的双眼扫过眼前,刚从鬼幻中清醒,似乎还有几分不适, “爹?” “儿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忍着激动,拭去眼角的浊泪,露出一抹笑意。 “爹,芷茵呢?” 杨翼云闻言,脸色陡然一变,正想说些狠话,似是念起什么,悠悠一叹:“糊涂,糊涂啊。” “进儿,那萧芷茵乃是二十年前的梨园花旦,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悬梁自尽了,你见到的哪里是真人,分明是厉鬼啊。” 杨进愣了半响,略有些呆愣。 “这~,怎么可能?” “芷茵明明说要与我长相思守,共白头的。” “怎么会是鬼呢?” 典型的是被鬼物迷了心智,若是鬼幻尚能解救,但是被迷了心智,就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了。 “小僧有一事欲要询问,不知公子在寒山寺内可遇到了什么怪事?” “进儿,这位乃是为父请来的大师,大师若有所问,你需尽数交代。” 杨进看了徐子肃一眼,点了点头:“那日,我率仆人与两位好友出去辞青,偶然见听闻城外寒山寺之名,好奇之下,便想要前去一观,本来两位好友是不允的,但耐不住我执着,故而便相伴去了,山寺风光极好,虽然自外看去,山寺一片落魄,但是入内之后便是另一种景色。” “何种景象?” “寺僧诵经礼佛,迎来送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客房中还有留宿的书生正在夜灯备考,最主要的是,芷茵在寺内,我与芷茵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曾于洲头共饮,也与青山作画,更有白首之约。” “芷茵她真的很好。” 看着几近痴迷的儿子,杨翼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呵斥道:“为父说了,萧芷茵二十前就已经吊死在了寒山寺,寒山寺也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空置破败,如今更是空无一人,什么香客络绎不绝,依为父看,你简直是鬼迷心窍,我杨家怎生出你这般楞种。” 杨翼云喘了口气,看着依旧双眼无神的杨进,叹了口气。 “你母亲死得早,在死前告知为父遇事要好声好气与你说,为父适才也是气急,你莫要怪为父。” “还有,你那两位好友,自几日前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怕是已经死在了寒山寺,你侥幸活了下来,便好生呆在房间悔过,莫要让我杨家绝了后。” 说完,佝偻着身子走了出去。 徐子肃见状,告了一礼,也走了出去。 院内石桌, 杨翼云垂坐,面上复杂无比,徐子肃见状上前也坐了下来。 “杨施主,看来令郎与你年少之时多有几分相像了。” “小师傅哪里话,犬子乃是老夫亲生的,自然相象。” 杨翼云说完,不由的一愣,随即惊诧的抬起头看向徐子肃:“小师傅此话什么意思?” “杨施主,此话应该小僧问你才是,令郎携几位好友与仆人一同前去寒山寺,为何尽皆身死,只有他活了下来,这是巧合吗?” “想来问题应该出在施主身上。” 随着徐子肃将话点透,杨翼云脸色变换,无奈的低下了头。 “孽缘,孽缘啊!” “老夫年幼时家中贫穷,靠四邻街坊接济维生,也曾立下大志,定要考取功名回报他们,只是几次落榜,最终心灰意冷之下回到了这河东县。” “回来之后,老夫逐渐颓废,终日饮酒宛若一个行尸走肉,那段日子是老夫此生难言启齿的痛。” “后来老夫遇到一个梨园女子,其生的极美,性情柔和,每每遇到老夫,都要舍下几枚铜子,想那时,老夫与乞丐无异,也只有她另眼相看。” “如此持续一月有余,老夫幡然醒悟,从此弃书行商,再不谈科举中第,终日沉浮商海。” “仅仅一年时间,老夫便成了这河东县的新秀,自有钱后,老夫念起昔日恩情,常去梨园捧场,一来二去之下就认识了那位善良的女子,其名萧芷茵,年芳二十有三,老夫彼时已是二十有八。” “或许有昔日施舍之恩,我二人因此成了挚友。” “却不曾想,她却对老夫心生了爱慕之意,但彼时老夫已与进儿之母,杨家的掌上明珠有了婚约。” “若是她早说上半月,或许也不会是现如今这个结果。” “在我大婚之日,她因不岔,在寒山寺内自缢而亡,老夫也是事后才知此事。” 徐子肃抬头看向蓝天白云,已分辨不出杨翼云话中有几分真假,但这女子却是个苦命人。 未遇良人,便思之余生,终尝苦果, 心中有念,终化作厉鬼,妄造杀孽。 徐子肃缓缓起身,走出了杨府, 不论是始乱终弃也好,还是苦命鸳鸯也罢,造下无边杀孽,便是行恶,为恶者当诛。 河东城外寒山寺,寺内钟声夜半起。 终是念错了人,做错了事。 午后,徐子肃到了所谓的寒山寺,寺内阴气滔天,早已化作了鬼蜮,即便未入,也能隐隐感觉到几分寒意。 抬头在山腰望去,一条河洲正对,或许昔日也曾到过客船,但眼下,却承不起渡船了。 山脚下似是一片桃林,眼下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 踏着山阶入了寺内,果然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朝他施了一礼:“小僧见过师兄,不知师兄是礼佛还是挂单。” “小僧自松涧府而来,欲要挂单留宿一晚,有劳师兄了。” “师兄里面请。” 佛门中人相见,非本寺中僧人,为示敬意,都是口称师兄的, 当然,年幼者除外。 而眼下这位小和尚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多岁,但须知这是十几年前的景象,若是到现在怎么也不比他小,称呼一声师兄并不为过。 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徐子肃走进了一间厢房。 “夜深多寒,师兄莫要出门。” “多谢师兄。” 随后那小沙弥关上门走了出去。 油灯下,整个禅房十分干净整洁,就连被褥似乎也是刚刚换好的。 只是,这一切只是假象而已,真正的寒山寺,草木丛生,毫无人气,禅房经历风吹雨打,无人收拾,也已经落满了灰尘,满屋的蛛网更是密布。 ······ 第71章 情牵两世 扫了一眼禅房,拿过一个蒲团,祛除尘土之后,盘膝坐了下来。 太阳落山,伴随着寂静的暗夜降临。 一道敲门声响起,徐子肃睁开双眼:“请进。” “小师傅,奴家这厢有礼。” “小僧还礼。” “奴家本是为在寺中苦读的夫君送些吃食,洽闻留宿了一个小师傅,因为拿些点心过来,小师傅尚未吃饭,快些吃点儿,否则夜长难耐。” 徐子肃扫了一眼打开的食盒,神情微动,哪里有什么点心,不过是些蛇虫鼠蚁罢了。 “施主好意小僧心领了,只是入夜之后,小僧从不进餐。” 那女子眉眼间的笑意一滞,随即隐去。 “小师傅随意,这食盒便放在小师傅这儿,明日妾身再来拿。” 说着走出了房间。 “嘶嘶!” 一条毒蛇从食盒中探出了头,伸着舌信,漆黑如墨般的眼睛死死的盯向徐子肃。 阴蛇,常年生于阴气郁结之地而形成的毒蛇,非但有剧毒,还蕴含着极大的阴气,寻常人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顷刻间就能毙命,即便是能解毒,也会被其携带的阴气折磨的痛不欲生。 除阴蛇外,食盒内的毒虫,毒蚁,皆有此般毒物。 好歹的女子。 在徐子肃的目光落在食盒内,食盒内的蛇虫毒蚁顿时安静下来,即便是携带阴气,也不过还是寻常毒物罢了,甚至连通灵都做不到,随即再次闭上了双眼。 夜半, “郎君呢~” ······ 一曲梨园曲打破深夜的寂静,徐子肃睁开双眼含笑的走了出去。 昔日寒山寺的大雄宝殿之内,一道倩影身着戏服,口中唱着梨园曲,细细品来,说的正是郎有情,妾有意,却被生生拆散的故事。 徐子肃像是一个忠实的听众,安静的宛如一棵笔直的劲松般立在庭院之中。 ······ 一曲肝肠断,回首已是两世人。 “小和尚,奴家唱的可中听?” 戏服褪去,换做一袭红妆,媚眼如丝,万种风情的看向徐子肃。 “阿弥陀佛,” “曲虽好听,奈何人非良人,施主因爱生怨,却是为何要牵连一众无辜者?” “奴家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喜新厌旧的书生,妄动凡心的僧人,还有流氓恶徒,泼皮无赖,他们贪恋奴家花貌月貌,该死。”伴随着话音落下,一股阴森的寒意笼罩整座庭院。 乌云遮蔽明月,那道倩影飘至身前,一颦一笑的朝徐子肃怀中而去。 “小师傅你呢?难道不喜欢奴家吗?” “本是梨园花旦,眼下却似青楼神女,女施主何苦作践自己。” “啊~” 哪个女子愿意被人说成青楼身,显然萧芷茵也不愿意,一股凛冽的阴气自其身上散发,三千青丝无风自动,面露狰狞,一袭红妆随风摇摆,眸子中满是怨恨。 “你也与那些臭男人一样,都该死。” “阿弥陀佛。” “女施主妄造杀孽,天地不容,小僧送女施主解脱。” 徐子肃身上陡然散发出金色豪光,将整座寺庙照的如同亮堂白昼,萧芷茵惨叫一声,跌落在地,痛苦的发出哀嚎,身上缕缕怨气死死的抵挡着佛光。 只是,终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啊~” 痛苦的嘶吼响彻禅院,若是有人听之,定然不寒而栗。 只是令徐子肃意外的是,萧芷茵除了痛苦的嘶吼声,竟然没有半分求饶。 或许对于她来说,如此也算是一种解脱。 “芷茵,芷茵,你在哪里?” “我来寻你了。” 孱弱的声音响起,萧芷茵面上浮现一抹呆滞,似乎就是痛苦也在这一刻离她远去。 “我父亲请了法师,你快走,离开这儿。” 孱弱的身子推开寺门,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后,猛地冲向萧芷茵。 “芷茵,你没事儿。” 看着十分痛苦的萧芷茵,杨进猛然朝徐子肃跪了下去:“大师,小生求你,饶芷茵一命。” 说着猛地叩起了头,脏迹斑斑的地砖上很快便映上了一抹殷红。 见状,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回了法力。 “多谢小师傅,多谢小师傅。” 杨进慌忙起身,将萧芷茵抱在怀中。 “芷茵,无事了,无事了,一切有我在。” 看着眼前这张十分熟悉的容颜,她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她还是梨园花旦,而他是河东新秀,妾虽有意,但奈何郎无情,仅一夜之间便是春阳寒雪。 那日,他大婚,美满幸福, 她一袭红妆,赴了黄泉。 若是二十年前,亦如今日,或许她也会美满幸福。 “进郎!” “芷茵,我们说好的要共白头,看桃花盛开,洲头饮唱。” 萧芷茵面上浮现一抹微笑,十分淡然,似乎之前的魅意都是假象,将头深深的埋入了杨进怀中,身上的怨气缓缓消散,在最后一刻,朝门外望了一眼,而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魂体崩碎,消失在了杨进的怀中。 杨进呆滞的看着消失在怀中的萧芷茵,双目在一瞬间也失去了神采。 “冤孽,冤孽啊!” 杨翼云自门外走进,面上透漏着一抹悲戚和无奈。 二十年的因,却在二十年后落在了杨进身上。 徐子肃面色平静,望着地上宛如行尸走肉的杨进,心中暗暗一叹,至于萧芷茵在最后一刻,爱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女子,却与两世父子纠缠,情之一字,终是难解。 “阿弥陀佛。” 因为情字,造下无边杀孽,最后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结果,是值还是不值? 诵念超度经文,将寒山寺内冤死的亡魂超度后,徐子肃便下了山。 至于这一对父子,已是俗事,与他无关。 ······ 翌日, 客栈之中,听罢徐子肃口中的故事,朱言和朱九生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似乎谁都没错,但结果却不尽如意。 “小师傅,那杨进?” “若能看透尚好,若是看不透~”说着摇了摇头,怕又是下一个杨翼云,不同的是,一个为了功名利禄,一个为了人间情爱。 “吁!” “小师傅,这是我家老爷为你准备的马车,马车内有些金银,以作盘缠,香火。”杨二将一辆马车赶至客栈,开口道。 ······ 第72章 宁州府 马车收下,银钱却是被徐子肃婉拒。 在日头升起,天气生暖,三人坐上马车离开了河东县。 “驾!” 官道之上,马车疾驰,本来需三日的路程,有了马车却是要快上不少。 ······ 翌日晌午,马车缓缓驶进宁州府。 九生看着熙熙攘攘的府邸,不由的长舒一口气:“少爷,小师傅,已经到了宁州府。” “九生,寻一间客栈,先填饱肚子再说。”马车内响起朱言的声音,撩开车窗,打量着街头的繁华,恍若隔世:“犹记得上一次来宁州府,还是上元佳节,时间如白驹过隙,过的真快啊。” “好!”九生应了一声。 只是,街头行人颇多,马车跑不快,再加上这一路都是蜗居在马车内,难免有些不舒服,索性便下了马车。 看着极其热闹的宁州府,三人面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今日人多的有些出奇。” “少爷,想来应该是会集的日子。” 会集? 朱言思索了片刻,不由点了点头:“应该是,没想到赶回宁州府竟然还能碰到会集。” 会集,每年年初和农忙过后的入冬之际,会有几次庙会大集,一则是为了庆收,二则是为入冬作准备,三则是营造民生安乐的迹象。 当然,也会因地而异。 眼下宁州府看来,倒是极其热闹,一路上遇到的行人,多是面露微笑。 “呼!” “好!” “啪啪啪。” 一阵附和声伴随着热烈的鼓掌响起,三人凑近望去,竟然是一伙人卖艺的,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提着酒壶,饮上一口酒就着火把,便能吐出一个冲天火舌来。 而后一旁则是一个躺倒在木桌上的大汉,胸口上放着一块硕大的青石板,旁侧的人举起大锤就砸了下去,石板应声而碎,那硕壮汉子像是无事人一般,站起身来,朝四方拱手行了一礼。 再次赢得一阵喝彩。 会集上从不乏有钱人,见状忙扔下几块铜板,更有豪横的直接扔下几粒碎银子。 专门有个半大的孩子在一旁开心的捡着钱,口中道谢声不绝于耳。 生活不易,街头卖艺。 “九生,这人的本事与你相比如何?” “差不许多,差不许多。”九生在一旁回了一句。 实则这几人也只有那胸口碎大石的汉子还有几分气血,其余的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而他好歹也是一个炼腑武者,这些人与他而言,可没有可比之处。 不过,少爷不懂,倒也无需计较。 三人掠过,继续朝前方走去, 未走几许,一阵沁人香气弥漫街头,三人疑惑的目光扫去,只见香气正是从一旁的酒楼中散发出来的。 “敬亭轩。” 眼下正午,酒楼内人声鼎沸,吃饭的人自然极多。 “九生,你可记得宁州城内有此楼?” “呵呵,少爷,看你说的,倘若真有这般香气四溢的酒楼,早就名满宁州城了,想来是咱们走后才开起来的。” “也是。”朱言轻笑一声。 随后看向徐子肃:“多谢小师傅一路照拂,这顿饭小生请小师傅,还望莫要推辞。” “多谢施主。” 将马车交给酒楼的小厮安置,三人相伴进来楼内。 “公子,咱们这边请。” 眼看大厅之中只剩下角落的位置,朱言不由的眉头蹙起:“小二,可还有其他位置?” 最后的位置位于角落,不说光景不好,而且远离门窗,近乎啥都看不见,想来也是被人嫌弃,而剩下的。 “公子,眼下大厅只有这一个位置,楼上倒是还有包厢,只是,公子怕是入不得。” 小厮打量了朱言一眼,而后低下了头。 “不知有何规矩?” 门庭若市的酒楼多有规矩,这个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而朱言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在这宁州府,有资格上我敬亭轩二楼包厢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即便是商贾之家,也须有万金才行。”朱言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达官贵人,万金之家, 这敬亭轩好大的手笔。 恐怕在这大厅内吃一顿饭,也要花费不少。 朱言能游学八府之地,还能买来一个武者,便能看出其家中怎么说也不会是没钱的主儿,但是这万金,可不是一般的商贾就能挣下的家资,还需有极大的关系。 朱言犹豫了半响,无奈的摆了摆手:“就在此地,也好尝尝你敬亭轩的底气所在。” “三位请坐,不知要点些什么吃食?” “来几个你敬亭轩的招牌菜即可。” 那小厮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提醒道:“公子,这招牌菜花费可不少,公子确定要吗?” “上,也正好乘今日改善改善伙食。” “好,公子稍待。” 说着小厮便匆匆离去, 未过片刻,再次返回,手中提着一壶清酒走了过来。 “公子,此乃我敬亭轩特有的千日醉,还请品鉴。” “好。” 朱九生接过酒壶,倒了两杯,在适才就示意过小师傅,见小师傅摆手,自然知道出家人不饮酒。 两人小酌一杯,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 “少爷,这酒好大的劲儿。” “确实,果然不负千日醉之名,若是寒冬凛雪,饮上一杯,想必也是极美。”说着再次倒满一杯,面上满是享受。 徐子肃见状摇了摇头,酒辛辣上头,而且最是容易使人冲动,也不知有什么好喝的,即便是上辈子,他也是极少饮酒。 半刻,那小二再次端上了一尾鱼,看起来像是清蒸的,其上似乎还点缀着几道青菜。 “我敬亭轩招牌菜,清蒸灵鲤,三位慢用。”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徐子肃缓缓地拿起了筷子,好奇的夹起一块鱼肉送入了口中,鱼肉入口,一股香气在舌尖迸发,随后便是甘甜,带有几分咸腥,还夹杂着一股清凉之气。 灵气? 徐子肃不由的一怔, 这鱼竟然是灵鱼。 有意思,这敬亭轩貌似有些手笔。 对他而言这点儿灵气自然无用,但是对于普通人,不说延年益寿,最起码一点儿小毛病还是可以解决的。 两位虽然疑惑,但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入了口中,随即便呆滞在了原地。 这鱼~ ······ 第73章 吃白食遇因果 味美且鲜甜,还有一股冲击味蕾的极致享受,即便纵横游学八府之地,也从未吃过这般美食,招牌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两人眸子一亮,便急不可耐的吞吃起来, 仅仅片刻,一条鱼尽入两人腹中。 待看清空置的盘子,两人不禁脸色一红,本来是请小师傅的,结果却让他们主仆两人吃了个干净。 “此鱼味道上佳,乃是小生仅见,多有失态,还望小师傅勿怪。” “无妨,此鱼做的确实十分鲜美。” 又是半刻,敬亭轩的小二再次端上来一盘菜,看起来似乎只是普通的蔬菜炒肉,但散发出的香气,却十分不一般,想来不是寻常肉。 将菜放下,朱言两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小二,这道菜肴,又有什么名堂?” “只是普通的蔬菜炒肉而已。” 是吗? 同为招牌菜差距想来不会这么大,估计只是这小二的托词。 “对了,适才的鲤鱼不知出自何地?竟然如此鲜美。” 当然,厨子的技艺自然不凡,但是与其本身的材质却脱不开关系,这鱼定然是极品。 面对三人的好奇,那小二微微一笑:“三位客官多心了,这鱼也只是一般的鲤鱼罢了。” 看来是不想透漏其中玄妙了, 不过也是,这是人家看家的招牌,又岂会弄得人尽皆知。 “三位慢用。” 小二离开后,徐子肃再次好奇的夹起了一块肉,入口爽脆,十分的有嚼劲,同时伴随着一股灵气涌入口中散开。 依旧是灵物,而且多半也是水中之物,似是贝类一属。 敬亭轩,倒是有些意思。 徐子肃再度放下筷子。 “小师傅,如何?” “两位自吃就是。” 两位见状,好奇的夹了一口,再度引起一阵惊叹。 随后又上了两道菜与一碗参汤,与他猜测的一般,俱是由水中灵物做成的菜。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难以动弹,这或许是他们此生吃的最舒坦的一次。 “小二。” “公子。” “结账,多少银钱?” “四菜一汤,共计五百两银子。” 朱言闻言伸向怀中掏钱的手不禁一滞,惊骇的望向那小厮:“多少?” “公子,五百两。” 这~ 朱言面露难色,即便是有钱,但拿出五百两,也是为难他了,谁又能想到吃一顿饭会用去五百两呢。 朱言无奈的苦笑一声:“小二,小生漳阴县朱家朱言,眼下带的银钱不足,能否派人前去取来,左右不过半日路程。” “非常抱歉,小店概不赊欠,若是公子没有银钱,那只能上告衙门了。” 吃霸王餐,还是五百余两银子,即便他有功名在身,怕是也逃不过牢狱之灾,这该如何是好。 而一旁的食客也不禁戏谑的望了过来,一看便是外地来的,进来这敬亭轩竟然直接点了四大招牌菜,适才还以为是豪气,现在看来竟是无知。 正在此时,几道人影自二楼缓缓走了下来。 见到其中一人,朱言猛的站起了身。 “王兄。” 闻言,自楼梯上下来的三道目光同时看了过来。 “你是?” “朱言朱贤弟?” 见对面相识,朱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是小弟。” “听闻朱贤弟前去游学,不知何时回来的?” “今日刚回,只是······” 朱言面色一红,对面的书生见状,莞尔一笑。 “柳兄这位乃是漳阴县朱家朱贤弟,想来是刚刚回来,未曾打探便来你这酒楼中大吃了一顿,这顿饭钱,便记载王某账上。” “柳兄此话严重了,既然是相识,左右不过一顿饭而已,作罢作罢。” 位于两人身旁的女子陡然开口:“这顿饭权当妾身请了。” 两人听后微微一愣,柳天元疑惑的看向自家娘子:“娘子,你这是?” 那女子缓缓上前,朝徐子肃欠身施了一礼:“妾身元婉青见过小师傅。” “女施主有礼。”徐子肃无奈的还了一礼。 “不知小师傅是从何处来?” “小僧自松涧府而来。” “可曾途遇泾水。” “小僧不打诳语,曾于泾水县待过几日。” 那女子含笑的点了点头:“小师傅敢作敢当,妾身佩服,这顿饭钱妾身给小师傅请了。” “阿弥陀佛,” “如此多谢女施主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夫君妾身身体不适,先上楼了。” “娘子,可用为夫寻个郎中看看?” “不必了。” 说着那女子径直上了楼。 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徐子肃悠悠一叹,未曾想昔日的因,会在此地相遇,时也命也。 “未知这位小师傅是?” “我诸位介绍一番,这小师傅是松涧府天罗寺的普度小师傅。” “小师傅,这位便是王廷旭王兄,宁州画子。” 王廷旭闻言笑道,眸中闪过一抹自傲:“朱贤弟谬赞,只不过是一些虚名罢了。” “这位······” 朱言尴尬的一笑,却是生面孔,之前从未见过。 柳天元拱手道:“小生柳天元,添为这敬亭轩的主人。” “原来是柳兄,今日的饭钱小弟不日便奉送而还,还望柳兄宽待。” “朱兄不必如此,今日的饭菜内子请了,若是被内子知道小生又将钱要回来,怕是又要说为兄了。” “柳兄有所不知,今日乃是小弟做东,普度小师傅只是客人而已,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 “如此朱兄更加不必客气,算在为兄头上。” 三人相互攀谈,仿若五百两银子只是一枚铜板一般,最终朱言执拗不过,这顿饭算是打了个白食。 而徐子肃则深深的望了一眼两位谦谦君子,柳天元尚好,头顶悬浮着一缕轻尘白烟,这证明其只有白丁之运,但眼下却拥有了一场绝顶富贵,想来是因为那女子。 但,王廷旭则不同,其本身是淡蓝色气运,但此刻却缠绕着一股极大的业力,变得昏暗无比,稍有不慎,便有陨落之危。 如此说来,那道画卷他即便不是凶手,也与此事有关。 而谦谦君子,也不过是其立起来的人设而已。 蝇营狗苟之辈,也敢妄称君子。 ······ 第74章 锦安君庙 敬亭轩二楼, 一道倩影立于楼阁,神情平静的望着离去的几道身影。 几许,一道敲门声响起, “进来。”女子吐出两个字,房门被打开,柳天元恭敬的走了进来:“小姐。” 两人名义上虽是夫妻,但暗中也不过是个仆人罢了,毕竟妖怎么可能看得上普通人。 “日后少与那姓王的联系。” 柳天元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下去,记得自己的身份就是。” 柳天元神色复杂,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曾几何时,他也只不过是一介生于渔家的落魄书生,家中有一老母,相依为命,就在一日打鱼之时,意外失足落水,以他是水性,这本来不是什么事儿,但在几番挣扎下来,就像是被人缠住了手脚一般,最终无奈脱力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船荡在水中,明月高悬,船头垂坐的着一位女子,眼下情况,不用想也知道是这女子救下的他,忙起身道谢救命之恩。 却不曾想让他看到了此生最惊骇的一幕,那女子双脚垂于水中嬉戏,他上前正要道谢,迎着月光看去,只见水光摇曳着涟漪,哪里有双脚,分明是一条硕大的鱼尾。 妖! 脑海中闪过一个词,顿时被惊吓的呆坐在了船上。 那女子转过身子,只见其脸颊上闪烁着晶莹的鳞光,赫然是妖无疑。 他忙跪地求饶,不曾想那鱼妖并未害他,反而助他成就了一场富贵,在宁州府开了一家偌大的客栈,平日里招牌菜的原材便是眼前的女子提供。 不知不觉已经快一年了。 ······ “小师傅,依你今日来看,王兄是凶手的可能有几分?”三人出了客栈,游荡在街头,朱言不由的开口问道。 “施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朱言浮现一抹疑惑:“小师傅说笑,自然是真话。” “九成。” 朱言皱眉蹙起:“小师傅今日也见过王生,其胸襟之大,足以令人敬佩,小师傅为何就是抓着王兄不放。” “施主着相了,你看得的,只不过是有人想要你看到的而已,若是不想让你看到,你又岂能知晓?” 面对徐子肃的话,朱言拂袖甩手冷哼一声:“小师傅这般,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 左右不过是一个精巧的画匠而已,焉能称得上是君子? 徐子肃微微一笑,并未搭话, 一个人在先入为主的观念里,是很难听进去另一个人说话的,你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思想,即便你将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有可能认为这是假的。 对于这般人,无需与其计较。 他要做的只是为这位姑娘寻回记忆,找个公道,而非与某人争论对错。 见徐子肃一声不吭,朱言神色复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闷。 “少爷,小师傅,眼下庙会,不如去上柱香如何?” “也好。” 庙会上香是老传统,不管是什么庙宇,都会有上香的戏码。 三人一路穿梭在街头,未过多久就行至一个神庙前,神庙内香火烟气袅袅升起,络绎不绝的人进去又出来,有黎民,也不乏达官贵人,作为宁州府内第一庙,可想而知。 锦安君庙。 徐子肃抬头望了一眼牌匾,只见碑刻着四个大字。 不知这锦安君又是什么来历? 香火竟然这么旺盛? 眸中疑惑一闪而逝。 三人走进锦安君,朱言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从一旁摊位上买了一把香。 “小师傅,给你香。” 徐子肃接过,在香鼎内上香后,又朝神殿内走去。 上香的人十分拥挤,好在进来也只是磕个头而已,磕过头便很快转身离去, 很快三人挤进大殿,只见神位之上是一位长髯老者,虽慈眉善目,但不缺分毫威严。 在他的神通之下,只见缕缕香火在进入锦安君像后,便消失不见,从外看去,竟然没有丝毫发现,神像依旧普通,却能吞万民香火,这种景象也是他第一次见。 莫非是,域! 神有神域,为神之定所,神居于神域之中,而神像则是连接神域的媒介。 如此一来,那岂不是说,锦安君庙,尚有神居? 徐子肃眸中闪过一抹惊骇。 九尧山中,那位山灵说,自五千年前神灵尽数消失,看来并非绝对,或许只是藏匿在了神域之中而已。 想明白后,徐子肃眸中多了几分明亮,看来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的多。 妖魔乱像,神明自封,佛道萎靡, 似乎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不知五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师傅,你到底是拜与不拜,若是不拜,该出去了。”身后有人出声提醒道。 只见身前已经空出一个蒲团,旁侧正有人挤了上去,位于他身后的人不由的急了。 徐子肃歉意一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神明也不过是修行神道的修士而已,与他这般修行者,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其实力更高,但还当不得他一拜。 在他愣神的功夫,朱言两人早已经出来了,正站在门口等他。 “小师傅,我与少爷准备前去省亲,眼下正是庙会,也非寻人之际,等庙会过后再去寻人可好?” “两位自便。” “既是如此,拜别小师傅。” 两人施了一礼,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徐子肃也转身消失在了锦安君庙前。 宁州府位于大晋腹中,可谓是行南走北的交通要地,因此无论是民生经济文化都十分繁荣。 一条大河纵穿宁州府,使得宁州府非但是旱路交通枢纽,也成了水上交通要道。 南通河! 穿过宁州府城的河道只是一个支流,即便如此,也将宁州城打造成了一个不一样的盛境。 河流并不湍急,虽然有桥,但亦有无数的小船荡漾在水中,接送来往两岸的游客,还有一座硕大的花船停靠在水面上,缕缕妙音从船上传至两岸。 那是凤鸣院的花船,能登上花船的人,要不就是有有权有势,要不就是有钱有缘,作为宁州府最大的青楼,凤鸣院无疑是让所有文人雅士趋之若鹜。 ······ 第75章 定缘寺 徐子肃立于河岸,看着河中一位撑杆老叟,佝偻的身子,驼着背,撑着船杆,将小船朝对岸驶去。小船上是两名朴素的书生,抬眼望向花船,眸中满是羡慕。 花船上隐约可闻歌舞之声,红尘烟火气弥漫。 宁州府城,似乎与松涧府城大不相同。 街头行人众多,也时不时的掠过两道捕快的身影,想来是维护治安的。 街头又是几名身着儒衫的书生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无怪如此,盖因此世,凭学而贵,只要稍微有些学问,都是要穿上一件儒衫的。 又是庙会之际,学子出没的自然也多。 徐子肃上前施了一礼:“诸位施主,小僧有礼。” 几名青年回过头,疑惑的看向徐子肃:“小师傅,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小僧想要问问,不知这宁州府内可有寺庙?” 几名书生闻言,相视一眼:“小师傅是外地来的?” “正是,小僧自松涧府而来。” “小师傅,我等劝你还是在城中随便选一间客栈住下即可,不必去寻什么寺庙。” 徐子肃微微一怔:“这却是为何?” “你有银钱吗?” “小僧身为世外之人,要银钱作甚。” 几个书生微微一笑:“既然没有银钱,那小师傅便去不得那僧院。” “还请几位施主解惑。”徐子肃施礼道。 一位书生开口:“宁州府内只有城郊一所寺庙,只是这座寺庙规矩颇多,想要入寺就需得香火钱。” 另一位书生忍不住插嘴道:“而且香火钱颇贵,非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 “小僧身为佛门中人,也不能例外?” “哈哈哈,莫说你是佛门中人,便是咱们宁州府的府君也不能例外。” 徐子肃微微皱眉,竟然还有这等寺庙,这与敛财何异? “还请几位告知,小僧便要去看看这等佛寺,有何异处竟然入门便要钱。” “小师傅还是莫要撞南墙的好。” 见徐子肃执着,几人只得告诉其具体地址。 待徐子肃离开,几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这小师傅怕是今日要吃些苦头了。 随即将此事抛出脑后,继续游玩了起来。 城郊, 定缘寺, 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庙矗立,门口一尘不染,就连台阶上也是如此,院门紧闭,想来今日从没有进过香客。 路过的行人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眼,好似已经习惯这座庙宇的平淡。 徐子肃近前,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定缘寺’三个字,便上前叩门。 几许, 一道中年僧人打开门,皱眉看向徐子肃。 “阿弥陀佛,” “小僧普度,欲在院内挂单留宿,还望大师行了方便。” 那和尚微微一笑:“你可有钱入寺?” “不知大师要多少钱?” “入寺只需百两银子即可。” 徐子肃摇了摇头:“小僧身为方外之人,身上分文没有。” 那和尚闻言,面上的笑意逐渐褪去:“既然无钱,恕本寺不能留你过夜。” 说完便关上了寺门。 果然与传闻中的一样,没有钱便进不得寺内。 而且这和尚一身戾气,毫无半分佛门养气修心之道。 披着羊皮的狼吗? 徐子肃深深的望了一眼漆红的大门,随后一手拂过,大门应声而开,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还未曾走远的中年和尚见到这一幕,不由的一楞:“尔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是一道寺门而已,小僧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放肆,擅闯山门,你家师傅便是这么教你的吗。”那和尚面色愠怒,厉声呵斥道,随即胸口起伏不定,一抹淡淡的血气从其身上散发而出,目光凛冽的看向徐子肃。 “我佛门度世救人,常怀慈悲之心,大开方便之门,尔虽为佛寺,却收人钱财,大闭山门,不面世人,是何道理?” “莫非这寺非寺,僧非僧?” 那中年和尚闻言,面上微微一变,正要再次开口,一道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何事在寺内喧哗?” 闻言,那和尚顿时低下了头, 几许,缓缓走过来一个耄耋老僧,长眉及面,虽慈眉善目,但面容枯皱形同树皮。 “贫僧见过方丈。” 那中年和尚施礼,面上的戾气消散,变得十分恭敬。 方丈? 传经大僧? 徐子肃眉头微挑, 方丈与住持不同,住持是统领一寺,为一寺之主;而方丈则是传经、传法之人,多是得道高僧,寻常寺内本不会有方丈,便是天罗寺禅院也只是由本寺长老担任而已。 其次,住持只是一寺之住持,而方丈则不同,其佛蕴深厚,可兼多寺传经传法之能。 也就是说,一个寺只能有一个住持,而十个寺也有可能只有一个方丈。 在这么一座小寺之中,竟然会听到方丈一词。 徐子肃呆愣片刻,目光深邃的朝那老僧看去,气血亏空,行将就木,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能令一个炼腑境的武者这般恭敬吗? 至于运,修士之运千变万化,而眼前的老僧运只是白色而已。 思虑片刻,摇了摇头,合手施了一礼:“小僧普度见过大师。” 最起码这老僧身上没有半分业力,反而有着不小的功德在身。若是善者,又何必关心是真是假,年长者当受一礼。 那老僧透过白眉打量了徐子肃一眼,只是一眼,徐子肃便浑身一震,浑身犹如被看透一般,果然是高手。 “佛蕴深厚,佛骨灵心,不错,不错。” “小和尚,你诵念过多少佛经?” “小僧共济诵经一万五千余卷。” 老僧闻言摇了摇头:“尚还差些,不过,以你如此年纪,能有这般也属不易。” 随后目光看向旁侧的中年和尚:“汝下去,这小和尚能进入寺内便是缘法。” “是,方丈。” “小和尚,随老僧来。” 跟随那老僧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只见后院之中布满了兵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还有石锁,石担等炼身之物物,一个佛门寺庙之内竟有藏兵,徐子肃眉头不由的蹙起。 真是怪事。 大雄宝殿之内,有数十名和尚正在诵经,和尚诵经这并不意外,真正令他意外的是,这些和尚全部都是武者。 ······ 第76章 百年佛生 徐子肃诧异的目光扫过,老僧未曾停留,径直朝禅房而去,而他也只好跟上。 这寺庙不像是寺庙,反而有几分像镇妖司,毕竟能有如此多的武者,怕是也只有镇妖司了。 “坐!” 老僧坐下,朝着身前的蒲团指道。 徐子肃坐下,那老僧露出一抹笑意:“可是疑惑?” “还请大师解惑。” “勿需着急,你打何处来?” “小僧自松涧府天罗寺而来。” “倒是一家大寺,老僧济笠,济州府陀山寺游僧。” “小僧见过禅师。” 那老僧笑着点了点头:“此事还需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老僧游历至此,在定缘寺挂单之时偶然发现,定缘寺内的僧人竟然全部都是武僧。” 武僧? 徐子肃微微惊诧。 “不错,正是武僧,只修武道而不诵经文。彼时,定缘寺还有些香火,勉强为生。只是,修习武道者,气血奋涌,行事难免不拘一格,老僧在寺内住了不过五日,便见多次僧众伤人事件。” 徐子肃无奈的摇头:“性之所起,难以为控。” “不错,本是佛门清净之地,却妄动嗔怒属实不该,因而老僧便留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三年。” 徐子肃敬佩道:“禅师大德。” 游僧多是居无定性之辈,能在一座寺庙之内居住三年属实不易。 “只可惜,眼下老僧寿数将至。” 寿数将至? 徐子肃不由的一愣。 莫非自己看走眼了? “禅师,你不是修行者吗?” 那老僧摇了摇头:“老僧百脉俱断,天资愚钝,无缘入佛修。” 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徐子肃望着眼前这个老僧,如何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尤其是在门口时看向他的眼神,那双眸子仿若能看透世间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吗? “未知禅师有何吩咐?” “待老僧圆寂,定缘寺内众僧恐生二心,老僧欲求小和尚留在寺内些许时日。” “禅师,小僧能做什么?” “老僧观小和尚应该是个修士?” “不瞒禅师,小僧确实有些修为在身。” 老僧看着徐子肃笑道:“不是有些修为在身,而是已脱天命。” 徐子肃为之侧目,这是一个普通人能看出来的? “禅师何以见得?” 老僧微微一笑:“老僧曾周游大晋三十六府,诵经十万九千余册,佛门经文尽熟于心,虽非修士,但亦有些神通,小和尚可愿见识一下?” 徐子肃施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阿弥陀佛。” “请小和尚入梦。” 老僧话音落下,徐子肃便觉得脑袋一沉,一股睡意涌上心头,还未待反应,便已沉沉睡去。 ······ 百年前, 济州府, 恰逢乱世,匪患横生,大柳村惨遭劫掠,村中百姓皆遭屠戮。 一个熊熊烈火燃烧的宅院之中跑出一个妇人,妇人满身血迹,怀中抱着孩童,挣扎着从屋内逃了出来。 村道之上满是横列的尸身,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 那妇人在逃出宅院之后,终是无力的跌倒在地,只见其背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淌着鲜血。 气若游丝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幼童。 “笠儿,快走······去······陀山。” 断断续续的说完几个字,便彻底断了气。 年不过五岁的孩童,就这般在尸横遍野的村中呆了一夜。 翌日, 当阳光普照大地,幼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随即起身,听从母亲的吩咐上了山。 陀山与昔日的溪华山一般,距离最近的村子不过里路,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不满五岁的孩童来说,这便是一段未知的天堑。 一个不满五岁的幼童就这般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走了一日,这一日未曾有过半分歇息。 夕阳落山,那孩童终于看到了一缕袅袅青烟升起,在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走到寺门前,昏迷了过去。 清晨,才被被打扫寺门的和尚发现,救了进去, 彼时,两日之间,孩童滴水未进,但还是凭着大毅力活了下来。 自此后,这位名叫李笠的孩童便有了另一个名字:济笠,也有了第二个家:陀山寺。 寒来暑往,转眼过去十三载,昔日的孩童已成了一个青年和尚,时年十八岁,其虽生的样貌平平,但悟性非凡,经阁千卷书,早已了然于心。 在十八岁那年,他拜别师傅走向了下山的路, 并言,若不能尽天下佛法,再不归山, 自济州府起,转云州、并州、昌集、辽都、清怀·····直至宁州落脚,此行历经八十余年,念及经文十万九千余册。 在其熟记五万经文时,神海自开, 在其熟记八万经文时,一道佛门神光凝于神海, 在其熟记十万经文时,神光化作一枚凝聚无穷佛蕴的佛门金珠, 此后,融经于心,终悟得佛门神通大梦万千。 只可惜,佛蕴深厚依旧敌不过肉身大限,百岁高寿,已是人间至寿,终是迎来了寿终。 而对于这一切,徐子肃似是自己亲身经历,也似是一个旁观者,百年时间尽在一场梦。 悠悠醒转,已是深夜, 夜色升起,禅房内昏暗一片,映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两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只是一道低垂着头,另一道深邃的眸子满是复杂。 “小和尚,你需在定缘寺内逗留三月即可,寺内有老僧留下的两万卷经书,便当是老僧央求你的报酬。” “老僧本以为此生再无执着,不曾想竟将仇恨深埋心底,便有万般经文,也终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 徐子肃垂坐,心中恍若明镜,眸中似有浮世万千。 虽然未曾拥有老僧的百年记忆,但却着实经历了百年人生。 最令他震撼的是,这老僧果真是一个普通人,但却用百年身,开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佛修之路。 舍利法! 此世只有修士法,无论是佛门亦或是道门,都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仙道。 而济笠禅师竟然修得了他前世听闻的佛门舍利。 只是,没有法力护身,即便是修得舍利,也依旧是个凡人而已。 ······ 第77章 济世塔 此世没有西天极乐世界, 若是有西天极乐世界,那济笠禅师当入西天极乐世界成佛做祖。 只可惜,游遍一生,终化作了一副皮囊。 徐子肃望着眼前这个已然圆寂的大僧,起身恭敬的施了一记佛礼。 “阿弥陀佛。” “大僧之愿,小僧承之,愿大僧往生极乐。” 翌日, 徐子肃将济笠禅师埋在了定缘寺后山,并以神通雕刻了一座石塔,立于其身冢之上,名曰:济世塔。 定缘寺内众僧,眸中闪烁着悲戚,身上气血闪烁不定,显然是济笠禅师圆寂,心猿意动。 徐子肃安置后,望向院内一切众僧,一股极强的法力将众僧笼罩在内,定缘寺内众僧,修为最高者也不过炼血境而已,以他玄丹境的修为足以镇压。 他没有济笠禅师的佛法修为,也只能出此下策。 “阿弥陀佛。” “小僧普度见过众位师兄,奉济笠禅师遗愿,众位师兄尚需诵经三月,方可佛心通明,去除心中戾气,若有不愿者,小僧便将其永镇佛塔。” 面对徐子肃的话,定缘寺的一众武僧面面相觑,最后转身走进了经殿。 而徐子肃望了一眼佛塔,走进了经阁,经阁之中经书满满当当,只是墨迹多有些潦草,想来是定缘寺的这些武僧誊抄的。 经阁三日,一道敲门声响起。 “小师傅。” 门外沉吟半响,最后吐出了小师傅三个字。 虽然徐子肃是遗方丈之命,但对他们而言,却喊不出方丈二字。 思虑半响,也只能以小师傅相称了。 “进来。” 经阁门被推开,正是三日前与他开门交谈的中年和尚。 “师兄,可是有事?” “小师傅,门外来了一个书生,说是来寻你的。” “多谢师兄。” 徐子肃离开经阁,先是去了经殿一趟,而后才出了门。 只见寺门口,一个书生正负手而立,一旁站着一个大汉,正是朱言和朱九二人。 见徐子肃出来后,朱言转过身,面上露出一抹苦笑:“小师傅,你可真是让小生好找啊。” 徐子肃微微一愣,随即念起约定,忙道了一声歉意:“是小僧的错,令两位久等了。” “无妨,想来小师傅遇到一个佛寺,多在交流佛法,倒是小僧打扰了。”朱言笑道,随后好奇的看了一眼定缘寺:“只是,小僧听闻这定缘寺有一个规定,入寺需要及其昂贵的香火钱,小师傅这······” “小僧身为佛门中人自然不用,况且定缘寺有此规定,也是无奈之举。” 收取昂贵的香火钱也只不过是想劝退一些香客而已,这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至于流言蜚语,关闭山门,即便是有,也听之不见,且随他去。 闻言,朱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问。 “小师傅,现在可有时间?若是有时间,该去为画中的那位姑娘查看一下身世了。” “善,不知施主可有眉目?” 朱言蹙眉,几许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瞒小师傅,小生确实打听过此事,只是宁州府境内,消失的女子,多达数十,便是宁州府城内就有足足八例女子失踪案,而且多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想来这是一个惯犯。” 如此吗? 徐子肃眉头微皱。 “若是有可能,前去府衙查看一下卷宗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只是府衙非是一般之地,怕是以咱们这些人的身份很难进去。”朱言再次无奈道。 良久后沉吟半响,迟疑道:“小生有一言,只是怕小师傅听不进去。” “施主尽管说就是,不必顾及。” 朱言沉声道:“王兄除了画道之名外,还是宁州府府君大人的门客,此事或许可以向他求助一番。” “也无不可。” 朱言闻言一愣:“这么说小师傅是同意了?” “可以一试,只是小僧有一言在先,届时还望施主一切听小僧的来。” “可。” “那便路上说。” ······ 王府, 也即是王廷旭的家,朱言叩响宅门。 未过几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打开了门, “几位是?” “劳烦通报王生,就说漳阴县的朱言求见。” “好,公子稍待。” 王廷旭身为宁州画子,画道集大成者,美名在外,平日里前来拜访的书生自然不在少数,因此,虽然不认识朱言,但对于这些读书人也不敢得罪,说不得就是什么达官贵人。 半响,一道脚步声响起, “朱贤弟,几日一别,为兄甚是想念啊。”王廷旭从府内出来,一脸笑意的寒暄到。 朱言笑道:“王兄,今日正好闲暇,来与王兄讨教一番画技。” “贤弟还是府内请,站在大门口若是被人得知,还以为王某怠慢了贤弟呢。” “王兄玩笑。” 随即看向徐子肃施礼道:“小师傅。” 徐子肃还礼道:“施主有礼。” 而后,王延旭便将三人迎了进去。 会客厅, 饮茶,闲谈之后,朱言自朱九生手中接过一道画卷。 “王兄,这副画乃是小生自清平府所得,画此幅画的人画道已然登峰造极,小生特持此画来向王兄讨教一二。” 说着将画递给了王廷旭。 “哦?如此王某倒是要看看了。” 说着展开画卷,只见一副十分熟悉的美人图浮现眼前,王廷旭面容一滞,浑身一震,眸中闪过一抹亮光,看着眼前的美人图竟然陷入了痴迷。 朱言见状隐晦的与徐子肃对视了一眼,而后露出一抹微笑。 轻呼道:“王兄,王兄?” 王廷旭猛地回神:“啊~” “朱贤弟,此画果然不凡,画道精深,即便是王某也多有不如,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贤弟······” “王兄有话直说就是。” “贤弟能否将此画借与在下观摩几日?贤弟放心,几日后为兄定然奉还。” “这······” “若是贤弟有难处,便当在下没有开口就是。” 朱言摇了摇头,而后面上浮现一抹嫣红:“王兄多虑了,小弟将这幅画收在身边,只因小弟心慕这画上的佳人,若是能与其一见,小弟便是死而无憾。” “只可惜,终究只是一幅画,而非真人,若是王兄要借拿去就是,只是小弟有一事相求。” ······ 第78章 李代桃僵 “贤弟尽管说来,只要为兄能办到,定然不加推辞。”将画卷收起,王廷旭大笑道。 “不瞒王兄,小弟有一事欲要求助府君,还望王兄引荐。” 引荐府君? 王廷旭看了一眼手中的画,暗自思索了片刻,最终笑着点了点头:“也罢,只是这两日府君事务繁忙,不知三日后如何?” “三日后,此画在下也一并奉还。” “如此,当多谢王兄了。” “贤弟不必如此,便只是这画,在下便占了大便宜。” 两人寒暄片刻,而后告辞离去。 出了王府,朱言眉头皱起,而后摇了摇头,只希望此事与王兄没有关系。 看到画时,他便注意到王廷旭的一些细微表情,惊讶,疑惑,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和欣喜,这一切都代表着,王廷旭极有可能与画中人相识,但是,却将这一切都隐匿了下来,这又是为何? 念起徐子肃的话,也只能敬候佳音了, 三日后,自见分晓。 在朱言一行人离开后,王廷旭再次打开画卷,摩挲着画卷,面上浮现一抹痴狂。 “琳儿,没想到你终是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而后,走进厢房,拨动瓷瓶,一扇密室门缓缓打开,走下昏暗的台阶,豁然开朗,几块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密室照的明亮,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作布满了密室,多达几十副。 而且,每一副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奇女子。 将画铺在案桌之上,自架上取下一枚锦盒,打开锦盒,内置数块漆黑的块状,王廷旭从其中拿出一块,将剩下的再次安置好。 而后将取出的一块漆黑块状物,放于香炉之中,拿出火折子将其点燃了起来。 一缕轻烟自香炉中缓缓升起,王廷旭充血的眸子朝画看去,只见一道倩影缓缓从画中走了出来。 ······ 三日后, 王府,徐子肃三人应约而至。 “贤弟,这幅画为兄如约奉还,贤弟可以查看一番,未有半点儿损坏。” 朱言展开画卷,打量了一眼,眸子微微一缩,好在是低着头,倒也没有令王廷旭发现。 片刻,抬起头微微一笑:“王兄,不知拜访府君一事?” “这是为兄的身份牌,贤弟可持此牌入府衙,想必衙内不会为难贤弟的。” 朱言上前接过:“如此便多谢王兄。” “贤弟不必客气。” 随即三人告辞离去,望着朱言三人的背影,王廷旭嘴角微微上扬,这朱言也算是个福星,竟然为他带回了琳儿的画。 出了王府,朱言悠悠的一叹,将画递给了徐子肃。 “小师傅所料果然不假。” 朱九生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少爷,难不成这画~?” 朱言暗叹一声:“是假的。” 虽然与之前那副一般无二,即便是画工也丝毫不差,依旧栩栩如生,就连材质也做的尽善尽美,但唯独忽略了一点儿,旧画暗沉,新画因墨迹原因则要鲜亮不少。 他虽然不是画家,但是这点儿常识还是分辨的清。 王兄这是彻底将他当成了一个外行人,或许在他心中,两画一模一样,这般便看不出真假了,毕竟同为真迹。 朱言在心头思虑了半响,而后朝徐子肃俯身施了一礼:“小师傅,之前是小生莽撞了,还望小师傅莫要怪罪。” 徐子肃接过画,并没有展开一看,而后笑道:“施主能看清即可。” “知人知面不知心,缘是这般苦楚。” 对于王廷旭这位宁州画子,他是这般的信任,不曾想竟然被亲身教育了一番。 一路之上沉默无言,似乎还在究其原因。 “到了,少爷,小师傅,某去叫门。” 说着朱九生上前叩响了府衙大门,当然并非正门,而是侧门,毕竟正门乃是府衙门面,没有要事妄自叫门,是要处以鞭笞之刑的。 很快,一个小厮便打开了门。 “几位,可是有事?” “我等欲要拜见府君,还望通融一下。” “可有拜帖?可有提前预约?” “并无,但是我等是王廷旭王生举荐而来,说着拿出了一块玉牌。” 小厮接过玉牌打量了一眼:“列位稍后,小的前去禀报一下。” 半刻,小厮再次取得玉牌回来,将玉牌交还。 “几位请跟小的来。” 入了府,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偏堂,以他们的地位,尚还没有进正堂的资格。 “几位在此稍候,等老爷处理完要事,便会来此见几位,说着转身离去。” “这府君也克小气了,竟然连茶水也不备上些。”朱九生不由的吐槽道。 朱言眉头微皱:“莫要乱说话,府君大人能接见我等已属不易。” “是,少爷。” 约莫半个时辰,一位锦服老者才姗姗来迟。 三人站起了身。 “学生朱言见过府君大人。” 徐子肃则无言的施了一礼。 那老者面无表情的审视了三人一眼:“有何事直说就是,老夫事务繁忙,未有太多时间。” “启禀府君大人,我等欲想查看一下失踪女子的卷宗。” 那老者眉头微挑,平静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不寻常的微笑:“尔等是何身份?可有官身在身?” “学生并无官位,只是宁州府举人。” “连官身都没有,尔等凭何想要查看卷宗?” “小生或许有几分此案的线索。” “呵呵,若是这宁州府每个人都来相告说有案件线索,本官岂不是都要让其一观卷宗了?” “念在尔等初犯,此事吾不予追究,退下。” 朱言苦笑的点了点头:“多谢大人仁慈。” 早该想到,自己等人只是一介普通人,即便是见到府君恐怕也只会是这个结果。 如此一来,又该如何是好? 朱言皱眉暗自思索到。 就在三人踏出门口,徐子肃脚步一滞:“施主,果真通融不得吗?” 那老者冷声道:“哼,本座最是讨厌和尚,若非看在廷旭的份上,本官早将你赶出去了,还在此地猖言。” “施主好自为之。” 官运断绝,气运散尽,这位宁州府的封疆大吏,怕是在位不了多长时间了。 ······ 第79章 百年渡口 望着三人离去,甘宗晟冷冷一笑, 什么东西,也妄图查看卷宗。 还有这些和尚,莫要犯在本官手中,若是犯在本官手中,本官定要将尔等撵出宁州府,甘宗晟愤懑的暗道。 昔日,他也曾是一位佛门忠实信徒,只是在去定缘寺上香还缘时,竟然被殴打了一顿,他堂堂宁州府府君,竟然被一个和尚出手殴打了一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然,彼时产生冲突,他也有几分不妥之处, 因而,为了显示大度,便暂且将此事搁浅了下来。 只是,自那日后,定缘寺的和尚竟然封闭了山门,说什么想要入寺需得百两银子,害得他有气无处发,也只是按捺下来。 眼下倒好,一个和尚竟然也妄图查看卷宗。 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偏堂。 ······ 三人出了府衙, 朱言叹道:“小师傅,眼下又该如何是好,非但真迹被换,就连卷宗也查看不了。” 徐子肃沉吟半响,笑道:“去镇妖司。” 镇妖司? 朱言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去镇妖司做什么? 倒是一旁的九生不由的一愣:“小师傅,镇妖司非是一般人可以进的?” 相较于府衙,镇妖司则更加森严,其不属府衙制,独属朝廷管辖,而且其内多是武者,曾几何时,他的梦想便是进入镇妖司,只是,随着越来愈大,人心总是会变得。 而且,是人都会惜命的,也因此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不过,小师傅是修士,或许真能得到镇妖司的待见也未可知。 “贫僧与镇妖司有过交道,想来见面应该不成问题,假借镇妖司的手,与府衙索要卷宗,应是要容易不少。” “眼下也没有第二个办法,便随小师傅去所谓的镇妖司见见世面。” 朱九生也升起一抹意动,随即点了点头。 三人当即朝镇妖司而去。 ----------------- 南通河渡口, 三人在付了几枚铜板后踏上小船, 镇妖司在北岸,正好与府衙隔岸相望,所以还需要去往对面。 虽然有桥,但眼下船离他更近,还能省些功夫。 “老丈,一日能接多少人过河?” “约莫三四百人。” “那不算少啊,一日便能挣下几两碎银子。” 那佝偻的老者笑道:“呵呵,只是卖劳力的营生罢了。” “不知老丈今年高寿?” “三百六十四岁。” “老丈高寿。” 话脱口而出后,不由的一愣。 这老丈说的是三百六十四岁? 而后与朱九生相视一眼,朱九生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一个人可以听错,但两个人总不可能都听错。 徐子肃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笑问道:“施主在这渡河上渡人多久了?” 那老者撑着船桨缓缓开口道:“未曾算过,想来应有百年多了。” 徐子肃点了点头。 这老者的跟脚在他几日前驻足河岸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乃是一头老龟妖,修为比他差上一些,有灵海境修为,身上没有半分煞气,想来是这南通河的河妖。 至于因何在这宁州城中撑船,这与他可没有关系,毕竟善妖也谈不上度化一说。 左右不过一刻钟,到了彼岸,三人下了船,那老者拉着两位游客再度返了回去。 望着老者的背影,朱言迟疑道:“小师傅,此人可是妖?” “一头三百年的龟妖。” “放任龟妖在此引渡,镇妖司不管吗?” “世间人分善恶,妖也有好坏,他虽然是妖,但却从未伤人,只是在此引渡而已,又何须管?” 妖也有善恶之分吗? 朱言失神的腹议道,如此看来,这妖与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反而与妖相比,有些人更加丧尽天良, 念起那个被剥皮抽血化骨作画的女子,不由的感叹了一句。 镇妖司, 三人行至门前,朱九生上前叩响大门。 一道身着劲装的中年人开门问道:“尔等可是有事?” 看着与自己修为相仿,却蕴含一股另类气势的中年人,朱九生暗暗心惊。 这便是镇妖司的武者吗? 虽然修为相仿,但若是真的打起来,他怕不是对手。 这种感觉在碰面的时候便涌现心头。 修为虽然相仿,但两人一个是看家护院的,另一个则是刀口舔血的,自然会相差甚大。 “阿弥陀佛。” “不知镇妖司的指挥使可在?” “在。” “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故人? 那大汉瞥了一眼眼前这个小和尚,虽然有些不信,但对于方外之人还是有些认知的,万一是修士呢? “足下稍等。” 未过片刻,一道熟悉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小和尚。” “小僧见过前辈。” “不必客套,还是入府。” 还是这么直接豪爽。 府厅坐定,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小和尚,可是有事需要老夫相助?” “不知前辈可知宁州府女子失踪一事?” 闻言,那老者微微侧目:“自是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位朱施主曾在清平府内偶得一幅画,或许与此事有关,只是在此之前,还需借阅一下此案的卷宗。” 老者摇了摇头:“此事不属我镇妖司范畴,尔等可以去府衙一问,况且卷宗也多存在府衙之内。” “此事,老夫爱莫能助。” “前辈,镇妖司可管左道之事?” 老者眉头一挑:“管,只要非俗事,我镇妖司皆可管之。” “将女子剥皮做纸,取骨制轴,以血作画,魂封画卷不知可属左道。” “算!” 听闻徐子肃的话,那老者面上逐渐浮现一抹冷意。 “小和尚,希望你莫要蒙骗老夫。” “小僧不从不诳语。” “来人呢。” 一位武者自门外走了进来。 “大人。” “奉本座手谕,去府衙索要全部有关女子失踪的案卷过来。” “是!” 而后目光又看向三人:“尔等说的那道画卷呢?” 徐子肃摇了摇头:“已经被人掉了包。” “你一介灵海境佛修,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掉包,应该是有意为之的。” “前辈所料不错,此人有八成可能即是真凶。” 老者面上闪过一抹意外,本以为只是有些线索,没想到眼下竟然连真凶都出来了。 ······ 第80章 镇妖司的高调 孔昕抬起头好奇的看向徐子肃问道:“不知此人是谁?” “宁州画子王廷旭。” 王廷旭? 孔昕不由的一愣:“这小子只是一个普通人。” “左道之术,可并非要有修为在身。” 孔昕闻言,随即点了点头。 ----------------- 半个时辰,适才出去的大汉返了回来,手中捧着一捆案卷。 “大人,失踪的女子卷宗都在这里。” 孔昕示意属下将卷宗放到一旁,而后目光看向三人:“几位,你们要的卷宗来了。” “多谢前辈。” 道了一声谢,随后将一张画卷拿了出来,而后缓缓展开,孔昕好奇的凑上前瞅了一眼,隐约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三人当即翻阅起了卷宗。 虽然朱九生识不得多少字,但好在卷宗之中的失踪女子,都有一张素描画,只看画像,找出线索并不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晌午悄然而逝,孔昕早已经离去,眼下堂厅之中只剩下三道忙碌的身影。 接近午后,厚厚的卷宗终于被三人翻看完,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 失踪女子的卷宗之中没有与其相似的, 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既是如此,那王廷旭为何要偷梁换柱? 单纯的因为要研磨画工吗? 徐子肃摇了摇头,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正在三人沉思之际,一道略显阴沉的身影走了进来。 “前辈。” “可否将那张画卷再与老夫看看?” 看着孔昕铁青的脸色,徐子肃疑惑的自桌上抽出那张画卷。 孔昕拿过,展开打量了许久,最后眸中闪过一抹黯然,缓缓合上:“小和尚,这画中女子可是已经去世了?” 见徐子肃点头,孔昕脸色沉底阴沉下来。 “前辈认识画中的女子?” “若是没有看错,其名程若琳,其父程鹏,乃是我镇妖司副使。” 孔昕坐下,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画卷:“算起来老夫也称得上她一声伯父。” 有一位镇妖司副使的父亲,绝对无人敢动,但是眼下却遭受这般迫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位镇妖司副使恐怕离世了。 就在徐子肃沉思之际,一道戾气缓缓升起。 “鼠辈贼子,我镇妖司为尔等出生入死,竟敢在身后捅刀子,害我家人,此仇不报,老夫枉为人子。” 画卷化作废纸随风而扬,孔昕站起身,面上满是煞气,这位已过六旬的老人,身上的气血奋涌,令整个镇妖司为之一颤。 “镇妖司卫何在?” “在!” 数十道气血冲天而起,震荡整个宁州府城。 “随本座缉拿凶手。” 朱言眉头皱起:“大人,此事尚未有证据,或许······” “我镇妖司行事,无需证据,皇权特许。” 孔昕冷哼一声,率人出了门。 ······ 一时间,整个宁州府城风起云涌, 南通河渡口,那头老龟抬头望了一眼镇妖司,眸中闪过一抹忌惮,但念及自己这百年的作为,当即安心下来,他虽为妖,但却从未动过杀心,想来不是针对他的。 敬亭轩,元婉青皱眉看着镇妖司的方向,心中不禁闪过一抹忐忑,但随即念到自己的身份,面色也逐渐轻松下来,就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会让镇妖司指挥使如此失态。 炼髓境的武者,血气如同耀耀大日,可睥睨紫府真君,怕是这宁州府要出事儿了。 与此同时, 一艘帆船驶进了宁州府,船上只有寥寥数道人影,有说有笑的打量着宁州府的风土人情,镇妖司的此番动作无疑是正好落入了这几人的眼中。 一旁的护卫见状道:“大人,怕是宁州府镇妖司。” 那老者皱眉:“先皇曾吩咐,镇妖司万般行事需低调而行,眼下如此招摇,怕是不妥。” 旁侧的书生近身:“老师,在来之前,学生已经查看过,宁州府镇妖司一直以来都十分低调,眼下有此一幕,想来是事出有因。” “是吗,老夫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事,竟然会令堂堂镇妖司如此招摇。”那老者眸中涌现出一抹好奇:“靠岸。” 随即几人,停靠上了岸。 镇妖司的这番动作,自然也落入了府衙的眼中, 甘宗晟看着这一幕,不由的暗骂一声:“镇妖司这是想要做什么?” 先是自府衙拿去了女子失踪案的卷宗,眼下又如此昭彰,莫非是寻到了凶手? 若是如此,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 “来人。” “大人。” “派人监视镇妖司,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 “是!” ······ 而此刻,王廷旭正捧着一幅精美绝伦的美女图,面上浮现着一抹沉醉。 与所有男人一般,他也喜欢美女,但有所不同的是,他喜欢的并非是她们的肉体,而是她们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他画上的样子,这简直是一副绝美的艺术品。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不满足自己的画,虽然画依旧栩栩如生,但终究是死物,他在画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和神意,他更是因此而颓废了不短的时间,只是似乎老天爷都在眷顾他。 就在他颓废之际,偶然从一本‘画道札记’中发现了一门左道邪术。 为了追求画道的最高境界,他在经历过一番心理挣扎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此术。 他的第一幅作品,便是程若琳! 至于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有什么背景,他并不在乎,只要漂亮即可。 而这也成了他最爱的一部作品,只是在完成不久后,家中竟然遭了窃贼,为此他曾愤怒了很久,催生的后果便是,以此术画更多的美女图,来抑制心中的愤怒。 每一副美女图的背后,都代表着一位花季女子的凋零。 毫不知恶,丧心病狂般的以此为乐。 正在他沉浸在幻想中时,一道惊天震动响起,大门被一掌击飞,尘烟四起,狼藉一片。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闯民宅,须知已经犯了大晋律法。” 王府的管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数十个大汉眉宇间充斥着煞气,漠然的看着他。 这般场面,可是从来未曾遇到过。 “我家公子乃是府君大人的门客,劝尔等莫要自误。” ······ 第81章 作茧自缚 “呵呵,莫说只是一介小小的门客,便是他甘宗晟在此,也救不了他。” “搜,将整座府邸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证据找出来。” 孔昕冷哼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丝毫不理会门口已然聚集了诸多看热闹的人。 徐子肃看着这一幕,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这般无所顾忌,怕是镇妖司也要担着极大的风险。 孔昕的话音落下,数十道身影正欲朝王府内走去,一道谦谦君子匆忙跑了出来。 “慢,诸位这是做什么?” 随后便看到台阶上垂坐的老者身上,面色不由的一变,但随即被他隐去,露出一抹笑意:“孔大人,小生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这又是做什么?” “小子,做没做不是你说了算,滚到一边去,待老夫搜查完之后,再与你做计较。” 随后朝镇妖司的武者示意了一个眼神,一众人当即闪入了府中。 看着这些武者入府,王廷旭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但随即沉默的在原地驻足下来,任由这些武者搜寻。 一刻钟过去,一众武者回返,皆是摇了摇头。 孔昕眉头微皱,瞥向徐子肃和朱言,眸中闪过一抹疑问。 朱言面露焦急,但徐子肃面色依旧十分平静,宅中邪气弥漫,没有藏污纳垢是不可能的,既然表面上没有,那就是有暗格了。 “阿弥陀佛。” “施主现在迷途知返,尚有一线生机。” 王廷旭面色铁青:“小师傅,在下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因何坑害污蔑小生。” “冥顽不灵,劳烦前辈将其住所与书房再行查看一番,必有暗室藏匿。” 王廷旭眸子一缩:“孔大人,一切都是这小和尚污蔑小生,还望大人明察。朱兄,你难道不为为兄说句话吗?” 朱言低垂着头缓缓抬了起来:“王兄,你因何更换我等交由你的画卷?” 王廷旭似乎毫不知情,不由的一愣:“什么画卷,那副美人图在下不是已经交还给朱兄了吗?” “朱兄,你身为宁州画子,难不成不知道新画与旧画的区别?而且,此画本就是对王兄的试探,没想到你果真出手了。”朱言悠悠的一叹,似乎有些惋惜,没有再说话。 孔昕点了点头,随即招呼人再度进入了府中。 “严查暗格,任何蛛丝马迹都莫要放过。” “是。” 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推开看热闹的百姓,一位身着官袍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几日面见过的宁州府君甘宗晟。 “孔指挥使,你这是做什么?” “稽查真凶,怎么府君大人要管吗?” “王廷旭是我府君门客,又是宁州画子,更是一个普通人,何时需要你镇妖司来查凶手了?即便是查,也该由本官来查?听信几句谗言,便出手查察俗事,这不合规矩,说不得某要上书参你一本。” 甘宗晟冷厉道,本以为镇妖司查到了凶手,没想到查到了自己人,这还得了,好在没有来迟。 面对甘宗晟的威胁,孔昕冷冷一笑:“还是等搜查结果出来再说。” 甘宗晟继续色厉内敛道:“没有我府衙搜查令,你妄自搜查民府,已然触犯了大晋律法,孔昕本官劝你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聒噪!” 孔昕眸子一抬,甘宗晟顿时惊慌的倒退了两步,浑身一凉,有心开口,却是没了胆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传来一道气血示警,随即数十名武者蜂拥而至, 未过片刻,一道道画卷和一箱箱金银被镇妖司的武者搬了出来。 孔昕缓缓起身,望着眼前这些画卷,一股煞气顿时涌现, 而此刻,王廷旭早已经呆滞的瘫坐在了地上。 “大人,这些便是暗室之中所有的东西。” “够了,够了!”孔昕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廷旭。 宁州画子,便是这么个货色? 随即接过为首的一道画卷,打开之后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随即悠悠的一叹:“丫头,是老夫未曾顾及到你,让你受苦了。” 随后置于一旁,面色铁青的看向王廷旭:“带回镇妖司。” “住手,孔指挥使,你镇妖司的职责是护卫黎民,而不是对普通人出手,王廷旭只是一个普通人。” “呵呵,普通人?” “将女子剥皮抽骨放血以作画,这就是你口中的普通人吗?” “我镇妖司为宁州黎民出生入死,其家室竟然惨遭杀害,这就是你说的普通人吗?” “善用左道邪术害人,你也将其称之为普通人吗?” 面对孔昕的冷笑,甘宗晟迟疑的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王廷旭,区区一介书生能办出这事儿? “大人,冤枉,在下冤枉啊。”见甘宗晟的目光望来,王廷旭宛如看到了救星,急忙呼救道。 “孔指挥使,你可有证据?” “这些画卷便是证据。” “哼,只是一些画卷而已算得了什么证据?” 孔昕眉头皱眉,虽然他能感觉出来,但普通人未必知道这些画卷是由人制成,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既然没有证据,孔指挥使还是请。” “甘宗晟,你身为一府府君,真要袒护一个小小的画师吗?”孔昕眸中怒火中烧,若是一介恶徒,他直接掌劈了就是,但对面是一府府君,封疆大吏,他这一身武艺,显然是用不出来,否则说不得要担上一个造反的名头。 “要证据吗?小僧或许可以让诸位见到。”徐子肃看着不远处的一枚锦盒,只见锦盒被打开,其中呈现一块黝黑的块状物。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但也从古籍中听闻过,想来应该认不错。 众人神色各异,目光皆朝徐子肃看去。 只见徐子肃上前拿过那块似木似碳一般的东西:“施主当真是好缘法,竟然连此物也能寻到。” 王廷旭目光惊恐的看着徐子肃从盒子中拿出那块漆黑之物,他怎么会知道此物? “小和尚,此物是什么?” “犀角香,有犀通灵,可称精怪,其独角蕴灵,可制香,古籍有记载: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施主,不知小僧说的可对?” ······ 第82章 缘是故人来 “你······”王廷旭惊骇的望着他。 徐子肃微微一笑,上前拿出一节儿犀角香,手中离火升起,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在他有意下,轻烟环绕在院内,数十道女子的身影徐徐浮现。 待看到这些女子后,甘宗晟的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随后狠狠的瞥了一眼王廷旭。 孔昕的面上则露出一抹微笑。 “来人,将这贼子给本座带走。” 甘宗晟暗暗一叹,随后站出了身子:“孔指挥使,能否给本官一个面子,将此人交给我府衙处置。” 看向孔昕的眸中闪过一抹哀求。 孔昕眉头一挑,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迟疑的看向甘宗晟:“这小子与你有关系?” 甘宗晟闻言,陷入了沉默,虽然没有回答,但却胜过任何话。 见状,孔昕冷哼一声,不由的讥讽道:“莫说你只是宁州府君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这是太祖原话,莫非你这位封疆大吏忘了吗?” “若是本官一定要呢?”此刻,甘宗晟似乎彻底放开,目光变得平静下来,挥手让人将王廷旭护到了身后:“本官身为宁州府君,你镇妖司虽是皇权特许,可敢动本官一根汗毛?” “他不敢,我敢!” 甘宗晟话音刚刚落下,就从人群中传来一道应喝声。 随即就见数道身影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望着眼前陌生的面孔,甘宗晟陡然感觉到了几分不安。 “尔等是何人?” “身为宁州府君,一方封疆大吏代天巡牧,不思为民谋福,竟然知法犯法包庇罪犯,甘府君,你着实好大的胆子啊。”一道身影缓缓走出,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厉色呵斥道。 面对突兀的呵斥,他心中的不安愈加浓郁:“尔等究竟是何人?” “本官吏部行道使,奉天子之命,监察百官,先斩后奏。” 行道使,乃是调任主官之前的过度职位,其职能便是,周游各府地,监察百官,斩佞臣贪官,便是府君也不例外。 闻言,甘宗晟面色一变,挣扎片刻,而后看向眼前之人:“可有凭信?” “拿圣旨来。” 一旁的大汉从怀中掏出圣旨递了上去。 看罢,甘宗晟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未知张兄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敦谦面色平静的看了甘宗晟一眼:“客套话便不用多说了,此子无论与你是何关系,既然触犯了大晋律,便该受到惩罚,若是甘府执意庇护,后果自负。” “张兄······” 甘宗晟还想说些什么,被张敦谦不善的目光迫了回去,因而讪讪的低下了头。 “孔指挥使请便,如此贼子当入死域。” “多谢。” 孔昕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行道使,点了点头,随即派人将王廷旭抓了过去。 “大人,大人,救我,救我啊!” 听着传入耳中的凄呼声,甘宗晟索性闭上了眼睛。 “呵呵,小师傅,咱们又见面了,果真是缘分。” 徐子肃面上也露出一抹微笑,虽然知晓张敦谦会高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而且还成了什么行道使。 “小师傅。” 其身边随行的正是泾水县令向子詹。 “见过两位施主。” 张敦谦笑道:“小师傅不必客气,老夫能如此快的回到朝中,还需多谢小师傅呢。” 昔日泾水县开通渠道一事,让他嗅到了一股契机,因此上书朝廷,再加上他在朝中还有些许势力,多方运作之下,他非但回到了朝中,还得了一个行道使的闲职,卸任行道使后,他将大概率的到吏部任职,多半是吏部左侍郎之职。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徐子肃的开渠一事,所以,他对徐子肃可是抱有着一股感激之意,至于向子詹这个泾水县令也得以伴随张敦谦入了京。 在两人看来,徐子肃当是一个福星。 一旁的孔昕虽然有所诧异,但也并没有在意。 只是旁侧的甘宗晟脸色就没有这么好了,只见其面色铁青,低垂着头,胸中郁气凝结, 又是该死的和尚, 他是与和尚犯冲吗? 眼下这和尚竟然还与到此的行道使相识,心中愤懑几乎要爆开。 “诸位,某先回去了,还要审问那贼子是如何酿下如此杀孽。” “孔指挥使随意。” “孔施主,这些画卷能否让小僧为其超度,魂入轮回?” “这自然是好,稍后你直接来我镇妖司即可。” 约定之后,孔昕便率镇妖司的人,离开了王府, 当然,画卷自然一并带走了。 “小师傅,难得有时间,不若与老夫坐坐?” 向子詹随即开口:“小师傅,恩师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可没少念叨你。” 徐子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与施主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宁州学子朱言朱三思。” “那便一同去。” 朱言感激的目光看向徐子肃,能与一位行道使相识,对他未来也是一种难以企及的机缘。 众人离开后,唯有甘宗晟呆愣愣的杵在原地,面色铁青,看着眼前这间熟悉的府邸,一股凄凉涌上心头,随后落魄的转身离开。 ······ 翌日, 镇妖司, “小和尚,你来了。” “小僧见过前辈。” 孔昕摆了摆手,吐槽到:“你们这些佛门最是啰里啰唆,这点儿该学学人家牛鼻子老道。” “前辈,不知那王廷旭究竟是如何掠夺那些女子的?” 这也是徐子肃好奇的地方,一介书生显然没有这种本事,即便是有府衙做后盾,也不会留不下蛛丝马迹。 “牙行!” “这小子与牙行做的龌龊交易。” 牙行? 牙行隶属宁州府管控,买卖人口属于正规单位,但若是暗中交易掠夺,倒也是极有可能,若说实力,牙行也确实有这般实力。 孔昕似是不解气继续吐槽到:“也怪甘宗晟那老家伙,在他治下竟然能发生这般事,简直废物一个。” “小僧此次来是为诸位女施主超度的,不知那些画卷?” “本座这就让属下拿过来。” 半个时辰后,徐子肃返回。 “前辈,还差一张。” 孔昕神色复杂的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徐子肃:“他父亲尸骨无存,没想到这丫头又成了一副画卷,老夫对他们家不起啊!” “施主,可寻回了记忆?” “若琳谢过小师傅。” “好,小僧送施主最后一程。” ······ 第83章 离别宴 敬亭轩, 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愿再来此地,盖因这里的主人乃是一条龙女,虽然不知道其因何一直未曾出手,但因果已经结下,想必其应该不会放过他。 看着热闹非凡的敬亭轩,徐子肃摇了摇头,还是走了进去。 经过上次一事,再加上徐子肃又是僧人,那小厮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师傅里面请。” 能让自家夫人请客的,定然不简单,这次可马虎不得。 “小师傅,朱公子等人正在楼上。” 作为吏部行道使自然有资格上二楼,而且经过前几日一事,宁州府府君也已经被罢免,虽然朝廷圣旨还未曾下达,但对于此事想来八九不离十,这个消息一度在宁州府内掀起波澜。 因此,张敦谦这位行道使,可谓名声大噪。 敬亭轩不可能不知道, 随着小厮上了二楼,只见一个雅间内,正坐着几道人影,张敦谦、向子詹、还有一位老人、朱言坐立不安的陪笑着,一旁还有一位身着儒袍的青年陪侍,正是柳天元。 推开门,数到目光望来, “阿弥陀佛。” “小僧见过诸位施主。” “哈哈,小师傅不必客气,还是请坐。” 向子詹扭过头看向柳天元:“柳兄,可以上菜了。” 柳天元露出一抹笑意:“好,小生这就去。” 转身后,眸中闪过一抹诧异,这雅间内除了朱言外,都是高官要职,竟然甘愿等一个小和尚,再加上前几日,小姐对这小和尚的态度,亦可以看出不一般。 一个和尚能达到这般程度,着实令人羡慕啊。 暗暗念到,随即走出了包间。 “小师傅,老夫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宁州府司马马俊升马大人,目前暂代宁州府君之职,日后若是有事,可前去寻马大人。” “小僧见过马施主。” “小师傅不必客气。” 虽然不知道张敦谦为何对一个小和尚如此客气,但迎合上官,总是没有错的,两人含笑的打了一个招呼。 “行了,莫要多礼,眼下只是一顿便饭而已,诸位放松一些。”张敦谦轻拂了一下胡须:“来这宁州几日,一直听闻敬亭轩食价千金,美如天上佳肴,今日一定要尝尝。” 向子詹迎合道:“确实如此。” 马俊升笑道:“敬亭轩中的招牌菜堪称一绝,想必不会令两位失望。” 便是他也只是来吃过两次而已,难耐的是,菜虽美,但价更高,属实有些吃不起。 就在几人洽谈之际,一个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妾身元婉青见过几位大人。” 张敦谦好奇道:“未知姑娘是?” 马俊升解释道:“这位元姑娘乃是这敬亭轩的老板娘。” “原来是老板娘,我等有礼了。”张敦谦笑道:“姑娘可是有事?” “听闻店内来了一位大官,小女子前来拜见一下。” 徐子肃眉头皱起,眼下似乎涉及因果的人算是齐聚了,真是机缘巧合。 未待张敦谦开口,徐子肃悠悠叹了一口气:“元姑娘,昔日之事,非我等之过,乃是你族亲血染黎民,我等亦是为名除害,才痛下杀手。” 闻言,众人满是欢愉的脸上不由的一滞,随即多了几分警惕之色,本以为是结交,没想到竟然是寻仇。 “小师傅多虑了,此事族内自有定论,与婉青无关,婉青只是一介女子而已。不过,事已成定局,族内免不了有人要找小师傅麻烦,小师傅功参造化,想来不惧此事。” 徐子肃:······ 还真是高看他了, 那可是龙族,谁知道其背后能牵扯出多少底蕴,说不怕那是假的。 不过,从元婉青的话来看,她并非是为此事来的,如此,倒也能令他安心几分。 “多谢姑娘提醒。” 元婉青笑着点了点头:“小女子便不打扰几位用餐了。” 说着走了出去。 待元婉青走后,张敦谦皱眉看向徐子肃:“小师傅,此事可是与我等有关系?” 徐子肃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有,也没有。” 无论是向子詹还是张敦谦都是大晋朝官,即便是龙族再不明智,也不会对他们出手, 所以,要寻仇,也只会对他寻仇。 “施主可还记得在泾水中假借小僧之手除去的那条鼍龙?” 张敦谦和向子詹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小僧也曾问过施主关于嵊江一事。” “那是西北的一处大江,盛于泾水百倍。” “不错,昔日那鼍龙正是嵊江龙族的子侄。” 两人闻言,皱眉相视:“如此说来,适才的婉青姑娘?” “乃是龙族。” 张敦谦悠悠一叹:“小师傅,这般说来倒是我等害了你。” 徐子肃笑道:“呵呵,施主不必如此,降妖除魔,解救黎民,本就是我佛门宏愿,即便是没有施主,小僧依旧会如此行事,只不过是多了几分麻烦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若是小师傅有难,可去京城一避风头,便是那嵊江龙王,也未敢在京城放肆。” “多谢施主相告。” 一旁的几人面上浮现一抹震惊之色,怪不得就连行道使也对这小师傅如此客气,其竟然斩过龙。 朱言也有几分恍惚,他虽知道徐子肃是修士,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厉害。 这顿饭虽然极美,但是众人心中藏事,反倒是少了几分胃口。 离别之后,张敦谦带着向子詹等人延南通河南下离开了宁州府,宁州府也再次恢复平静。 而徐子肃则回到定缘寺,继续自己三月之约。 未过半月,一场大雪悄然而至,将整个宁州城布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衣。人人称赞春光无限好,但冬日的景色同样不差,只是稍有些寒意逼人罢了。 望着冬日雪景,徐子肃不由的念起了溪华山, 不知住持与师兄们可好。 金山寺算是他来此世的第二个家,而寺中的师兄弟,对他也是颇为照顾,有些念想也是应该的。 回首望了一眼佛塔,不由的摇了摇头。 与济笠禅师的大毅力相比,自己相差甚多啊! 经殿之中诵经声不绝于耳,定缘寺内的僧侣都是武者,倒也不用担心冬日受冻一说,再有两月,这些武僧胸口的戾气就该磨灭了,只怕是要过了这个冬天。 ······ 第84章 超度无功 冬日暖阳化雪融冰,寒意更甚几分,街头的行人也不免多添了两身衣衫。 经阁之中,徐子肃已经待了月余,似乎醉心于经阁之中的半卷经书,就在他刚刚放下一册经书,耳边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嘶喊声。 刚刚站起身来,一道破门声便传了过来。 “小师傅,永良师兄,他入魔了。” 入魔? 徐子肃眉头蹙起,走出了经阁。 经殿中,一位中年僧人浑身气血奋涌,一股戾气升起,满眼充斥着血丝。 “吼!” 一道嘶吼声从其口中吐出。 “阿弥陀佛。” 徐子肃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何苦欺骗自己呢? 心猿意动,还坐在经阁之中听念诵经之声,若是不出事倒是有假了。 隔空一抓将其摄到身前,一连数掌拍在其身上,一股气血之力从其身上消散,不过数十掌,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将其扔到地上,充血疯狂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 在感知到自己体内气血全无后,不由的涌现出一抹愤怒和不甘。 见如此模样,徐子肃眉头微皱,最终还是没有计较。 “好自为之。” “尔等回去诵经,莫要浪费了济笠禅师一番心血。” 说来,武僧与武者一般无二,只是为何会有这般大的戾气? 徐子肃眸中疑惑之色一闪而逝,随即也没有放在心上,左右不过还有一月时间而已。 正要返回经阁,一道敲门声响起。 迎客僧打开门,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小师傅,小师傅。” 朱九升朝他挥舞着手。 嗯? “施主不是回家了吗?” 朱九生无奈的叹道:“小师傅,我家夫人病逝,还请您去做个法事。” 闻言,徐子肃皱眉望了一眼大殿, 良久后点了点头。 只要自己早去早回,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与众僧言说,小僧傍晚便回。” “是!” 迎客僧恭敬的施了一礼。 “施主,走。” 两人出了宁州城,徐子肃便一把提起了朱九生:“劳烦施主给小僧指路。” 朱九升惊愕的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就感到一股劲风吹拂脸颊,朝下方望去,只见皑皑白雪和官道正在脚下。 飞起来了? 随即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早间听闻修士有飞天遁地之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能飞此一次,不虚此行。 未过半刻,只见一座城池出现在脚下。 “到了,到了,小师傅脚下便是我漳阴县。” 徐子肃皱眉望向漳阴县旁侧的大山,缕缕阴气升腾,久久不息。 “施主,那方大山是?” “小师傅,那是阴山,传闻中其内有阴兵现身,乃是一座王墓,当然,也只不过是谣传而已,咱们还是下去。” 非常理而能视之, 是不是王墓不知道,但绝对是一大阴地,就是不知道有无生灵。 深深的瞥了一眼阴山,便落下了云头。 漳阴县,乃是千年古城,历史悠久,而朱家更是漳阴县的世代豪门,便是历代县官,也得多加顾忌朱家的脸面。 落下云头,漳阴县道上人丁稀少,多也是行事匆匆,最令他有些错觉的是,似乎入了漳阴县,寒意也更甚了几分。 “带路,小僧尚需早归。” “小师傅随我来。” 高门大院,三进三出,尽显底蕴,这般家资就是放在宁州府城怕也是一方豪门。 不远处,立着一个草棚, 见徐子肃望去,朱九升解释道:“这是我家老爷布衣施粥的地方。” 徐子肃点了点头,自古立世之家,多良善辈,否则也不可能立世几辈之久。 “小师傅稍待,在下这就叫门。” 说着上前叩响门环。 几息后,一名小厮打开门:“九生哥,你这是?” “快去通知少爷,就说小师傅请回来了。” “这么快?” 朱九生赶早出的门,眼下还不到晌午,竟然就从宁州城赶回来了? 虽然疑惑,但还是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师傅,匆匆的跑了进去。 “小师傅,请。” 府内四处挂白,看的出来家中白事。 就在两人进二院的时候,一道身着孝服青年走了过来。 “小师傅,你来了。” “阿弥陀佛。”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还请施主节哀。” “多谢小师傅告慰,还是府内请。” 正堂设了灵堂,所以朱言将他迎到了偏堂,未过几时,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老夫朱继善见过小师傅。” “老施主有礼。” 一旁的朱言称道:“爹。” “嗯,眼下快要晌午,小师傅午饭之后再去正堂,言儿,你便在此陪着小师傅,莫要怠慢。” “孩儿晓得。” 老人脸上有些憔悴,在嘱托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午后, 吃过午饭,来到灵堂,盘膝坐下诵念起了超度经文。 半个时辰后,徐子肃疑惑的睁开双眼,望着灵堂上的棺木。 “小师傅可是完事了?”见徐子肃停下了诵经声,睁开双眼,一旁的朱言眼红的问道。 沉默半响,徐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师傅,这是何意?” “小僧的超度经文毫无用处,如此境况也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 朱言不由的一愣,本以为超度只是走个形式,难不成是真的吗? 不过,念起眼前的小师傅可是能屠龙的存在,能与人超度,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小师傅,这该如何是好?” 超度经文无用,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怎么回事儿? 人没死吗? 徐子肃皱眉望着眼前的棺木,都已经入殓,自然不可能。 除非,魂魄不在这里。 “小师傅果然是得道高僧。”不远处朱继善看着徐子肃缓缓点头。 徐子肃诧异道:“老施主知道此事缘由?” “我朱家于漳阴县也有几百年了,一些秘闻还是知晓的。”朱继善捋着胡须,满眼爱意的看了一眼棺木:“我朱家也算是颇有家资,即便是放在宁州府也是数一数二,小师傅可知我等为何不移居宁州城,而是固守在这偏僻之地?” “因何?” 朱言也升起了一抹好奇的目光,似乎确实如此,自他记事起,父亲似乎真的未曾出过漳阴县。 ······ 第85章 阴山 “因为我等出不了漳阴城,被困死在了此地。”朱继善神色复杂,面上露出几分无奈:“允我等富贵之家,却永困漳阴县,这就是我朱家的宿命。” 朱言震惊道:“父亲,您在说什么?” “除我朱家外,漳阴县还有八家,我等身上似乎有着永生的诅咒,只要离开漳阴城,便会当即身死。随着几百年过去,当初的九家,也只剩下了三家还在苟活,我朱家便是其一。” “不过,不用多久,老夫也该解脱了。” 诅咒? 徐子肃眉头皱眉,脑海中闪过一抹阴云,莫非与阴山有关? 朱言迟疑的问道:“父亲,那孩儿?” 朱继善神色复杂:“你本是流民之子,后来被你母亲收养,成了我朱家养子,若是我朱家血脉,又岂能出得了这漳阴县?我与你母亲皆是当初的九姓之家,若是生育,那孩子定会永困漳阴县,还不如不生的好。” 朱言听闻,脸色一白,顿时跌坐在地, 他竟然只是继子,而非亲子,这~ “言儿,你虽非我与你母亲亲生,却也是我等养大的,与亲子无异,不必如此。” 朱言苦笑一声:“孩儿知晓。” 见朱言如此,朱继善摇了摇头:“老夫本打算将此事带入棺木的,但是你长大了,也该知道真相。” “传闻中,我们八姓之家在死后灵魂会进入阴山,小师傅超度不了也是应该的。” 果真与那座阴山有关吗? 不知那座阴山到底是何来历,竟然能聚拢魂魄。 “即是如此,小僧不便多留,众位施主节哀。” 朱继善点头:“有劳小师傅跑一趟,九生与小师傅拿百两银钱。” “出家人不惹黄白之物,若是老施主有意,多加布衣施粥就是。” “小师傅慈悲。” ······ 天际之中,徐子肃踌躇的望着阴山,极阴千年,未曾有人踏足,足以看出其恐怖,怕又是一个大凶之地。 要去吗? 沉思片刻,缓缓落下云头。 既见,便是缘,或许能有一场机缘也未可知。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焦黑的土地充斥着寒意,阴云密布,道道阴魂闪烁,天际之中再不见灼灼曜日,宛如一个死域。 这又是哪里? 徐子肃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落入阴山后,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肉眼可见的阴魂飘荡,似乎是游魂的天堂, 游魂? 徐子肃眸子一亮,当即口中诵念起超度经文,一股纯净的佛力弥漫周身,无数触及他的幽魂随之消亡。 【超度幽魂,奖励功德一点】 【超度幽魂,奖励功德一点】 【超度幽魂,奖励功德一点】 ······· 仅仅瞬息间,功德宛如流水般涌来。 一百, 两百, 三百, ······ 一千, 在接近三千点功德大关时,才终于消停下来。 三千幽魂,九姓千年,这些阴魂是九姓之家? 怕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徐子肃收回心神,朝四周望去,除了无比渺茫的阴气,再不见任何生灵。 皱眉延一个方向走去,未知过去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座高山,山石嶙峋,毫无一草一木,只有森郁的阴气从焦黑的山石内散发而出。 抬眼望去,依稀可见山顶耸立着一座建筑, 缓缓逼近,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体内,徐子肃脸色微变,当即法力涌现,将体内的阴气驱散。 “好强大的阴气!”暗道一声。 思虑半响,还是朝山顶走去, 眼下自己毫无退路,与其被困死在此地,倒不如上山看看。 只是,随着自己攀登的越高,散发的阴气愈加凛冽,寒意彻骨。 “呼!” 一口寒气吐出,徐子肃惊惧的望了一眼山顶,眼下还不过山腰,寒意已经足以将自己冻结,若是到山顶,焉有活路? 回首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已然被阴气隔绝,摇了摇头,随后继续朝山顶走去。 每走一步,都要伴随着一股寒气吐出,浑身更是像坠入了冰窟一般。 发丝、眉宇间点缀着充斥着寒意的冰粒, 双脚在缓缓失去知觉,行动也愈加迟缓, 眼下刚过山腰,还有一半。 “呼!” 深深的吐出一口寒气,徐子肃陡然驻足下来。 缕缕倾入体内的阴气被其排除,幽青的脸色也在逐渐恢复正常,体内的法力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逝。 终于,在最后一缕阴气被排除体外,肌肤之上陡然闪过一抹金光,而后再次朝山顶走去。 与之前相比,无疑要轻松不少。 金刚法体,虽然未至圆满,但抵挡阴气入体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愈往上,他体表的金光也愈加暗淡,浓稠的阴气像是要把他吞噬一般。 “砰!” 金光晦明不定,脸色苍白,瘫坐在幽黑的山石上。 还有三分之一,想要凭借大成境界的金刚法体是不可能了。 除非,圆满境。 眸光冷冷的望了一眼摇曳在周身的阴气,随即盘膝坐立于山石之上,沉神闭目,身上的金光彻底消失,在阴气的萦绕下,彻底化为一座冰雕。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除了细微的心跳,宛如失去了声息。 六个时辰,一道佛影自冰雕之中浮现,将周身阴气冲散,冰雕如遇暖阳般化去。 一身白色僧袍的徐子肃缓缓站起了身,身后三头六臂的金刚佛影异常耀眼,随即面上浮现一抹微笑。 金刚法体圆满之境,可睥睨紫府, 眼下他感觉体内似乎充斥着一股伟力,有种能将脚下的阴山一脚踏碎的错觉, 当然,一切都只是错觉,只是提升实力而带来的力量感而已。 不过,这下总能踏足山巅了,眸中闪烁着十足的信心再次朝山巅走去。 百米, 八十, 五十, 最后十米, 满脸含笑的一步迈出,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淦! 还他妈的有完没完? 眸中浮现一抹愠怒,身上宛如负上了千斤重担, 你不让佛爷上,佛爷偏要上, 徐子肃眸中浮现一抹执拗般的疯狂,金刚法体合身,缓缓直立起了身子,而后迈出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