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逃》 第一章 咖啡店的相遇 寂静的小镇,清冷的早晨,三三两两的脚踏车。 这份孤寂让羽沐内心的苦闷一丝丝抽离出来,隐隐作痛,却令她开始看清迷雾中的人们,迷雾中的自己…… 从平淡到跌宕,从相偎到背离,从洒脱到牵绊,从旁观到沦陷……这都是怎么了? ———— 如果说季凡这一世最幸福的事情,应该就是遇到三个性格迥异的女子。而要说他这一世最不幸的事情,必然就是同这三个女子的邂逅。 女子是世上最美妙的创造,也是劫。 当季凡踏入段小辙的咖啡屋时,司南的大脑系统马上识别出他不普通的身份。 小辙不解地看了司南闪亮的眼睛一眼就去招呼客人了。 她不明白的不是司南的识人速度和效率,而是司南总是会对看起来很一样的男人保持同样的兴趣。 司南则对她千篇一律的不解回报以千篇一律的司南式微笑——说是意味深长,却又带有些许玩弄和些许不屑一顾。除了她对面专注于广告杂志的郑羽沐,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能真正读懂她这种笑容的人了。 季凡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女子亮了他的眼。 前一分钟吸引他放弃茶楼而选择这家咖啡店的是门口缭绕的门面风格和清新的店名——“咖啡为琴友为鹤”。后一分钟促使他决定多停留些时间的则是这两个女子了。 如果从店名来推断,店长应该是那位在悠闲地翻杂志的女子,因为只有真正悠闲的人才会起出真正悠闲的名字。可是,她太事不关己了,对店里的客人和生意都毫不在乎,那绝对不是一个老板应该有的态度。 那么从老板气质来选择,女人味十足的“大波浪”会是他的答案。可是,她同样太淡漠了。尽管她的眼神在整个店里不停地游离,季凡却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的关注,那好像是一种搜寻猎物的光芒。在她的内心,对这家店绝对和“杂志女子”一般冷漠无异。 “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小辙用百年不变的温柔语气招呼着眼前这位像司南一样难以理解的“先生”。 季凡终于发现,在那两位“高高挂起”的女子身上猜测店长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了。眼前这位娇小可人儿虽然没有她们身上那种光芒,但却十足散发着咖啡屋主的气息。他开始嘲笑自己向来很准的识人能力了。 “先生?”小辙追问了一下。 她承认,眼前的男士看起来是挺优秀的,可是,美好的事物很多,不一定都要得到? 季凡自嘲之后不禁又有些惭愧。自己居然会失神到忽视这位女孩子的存在——也许在他的眼里,她只能算是个孩子。 对于自己对女孩的忽视,季凡马上报以一个绅士的微笑,点了一杯咖啡和餐单上一例颜色浅淡的糕点。 “好的,请稍等。” 小辙发现男人的目光又跑到司南她们那里去了。她觉得这大概可以称之为“臭味相投”。 一杯咖啡很快送了过去,小辙坐回了羽沐的旁边。 羽沐已经放下了手边的杂志,若有所思地看着司南,然后又看看同样在看着她们的“先生”。 “从上次的失败中恢复过来了?” “‘失败是成功之母’。况且,上次只是信息没有调查清楚,不晓得他家里已经有了一只母老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碰已经养了‘老虎’的男人。” 对她来说,和羽沐打赌更有趣的事情。 “嗯……” “嗯?你没有什么提议吗?” “嗯……” “郑羽沐!” 很显然,沐大小姐又陷入自己的沉思里了。 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历史以及现实问题,司南只能用愤怒一次次把沐大小姐的思绪召回来。 “别带着姓氏叫我,一点也不好听。” 羽沐终于放弃对手上广告案的雏形设计,专心对待这位大小姐。 “很优秀的男人,”羽沐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不感兴趣。” “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个‘他’,可那个‘他’还会不会再出现呢?” 司南嘴里咕哝着。 “哎呀,司南姐你……” 小辙禁不住出口要制止她,却被羽沐挡住了。 “没关系,小辙,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司南,就算没有‘他’,我目前也不想找另一半。” 司南一改妩媚的表情,试探道:“你看不上,那我看上了你不要后悔。” 看羽沐没什么反应,司南又把矛头转向小辙。 “小辙妹妹!你觉得他适合羽沐还是适合我?” “那是个陌生人啊,不了解过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 “你说得对!某人呢,就是母胎单身,还一点年龄的自觉也没有。” 羽沐无奈道:“你想脱单,那就自己加油,不要每次都想拖着我。那个人,我不感兴趣。你喜欢就拿走,请随意。” “没意思。有好的先想到的就是你,不知好歹。不要拉倒。不要我要。” 说完这些,司南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几乎凉了的卡布奇诺。失去了品尝的最佳时机,这使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羽沐忽然想到些什么,抬眼看着对面的司南。 “干嘛?” “你喜欢也不一定能追到啊。” “说什么呢?我魅力这么大!” 司南放低声音,显然是怕被旁人听到。 “这样,如果你真的能如愿以偿追到手,我们就去国外旅游帮你庆祝脱单。” “好啊,一言为定。” “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要反悔啊。” “谁反悔谁是小狗。”司南刚说完便觉得不对,“你有什么阴谋?” “说定了,我们去瑞士。” 司南忿然以对,就知道羽沐在算计自己。 司南和肖杰分手以后,肖杰就去了瑞士,说是散心疗伤。如今已经半年过去了,还没有回来。 作为肖杰的好朋友兼下属,羽沐是闹心得很。 “你害我没了老板,自己开心了,也得同情同情我。你真脱单了,帮我把肖杰找回来。” 司南刚舒展的眉头又聚拢了起来,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她知道这小小的表情失控已经被羽沐捕捉得清清楚楚,不然她脸上不会满布“阴险”的笑纹。 羽沐又翻起了杂志,受伤那个广告案的雏形还是没有形成。如果肖杰在,她大可不必如此费神。 小辙把杯子收到盘子里,问道:“司南姐,那位先生好像快走了。” 考虑到小辙的反应程度,羽沐选择由自己来解释一下,因为司南的心情并不像她快乐的表情那般灿烂。因为那个瑞士的赌注肯定招来了一连串暗暗的咒骂。 “放心,我们‘指南针小姐’势在必行。我们的‘瑞士之行’有望了。今天她不会采取行动的,因为她是个有修养的女人。”看着小辙离开的背影,羽沐又喃喃道,“也许是?她本人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司南无视她的讽刺,拿出手机假装要自拍,同时不被发现地拍下了某人优秀的玉照。 季凡观察了不远处两个半女子一杯咖啡的时间,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形象隐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大波浪”是性感的版本,无论是浅笑,皱眉,还是喝咖啡,打电话,都透出一种男人本性里追求的性感与感性的结合体。而她身上红色纱质宽领套头上衣和乳白色休闲裤又增加了本身的理性因素。 “杂志女子”则给他一种“闲云野鹤”的错觉——不啰嗦的利落短发和浑然的一身苏青色。由于她的存在,这个咖啡店偶尔会变成峰顶的观景亭台,置人于云雾缭绕之间,只晓生活与自然之美。 而那个纯真温柔的“孩子”,虽然有一双“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眸,但只能被称作孩子的眼睛。一身类似校服的着装让人以为她在上高中,她的心理年龄还真小呢!她的存在具有一种真实感。她的真实感见证了前两位女子的出现并不是人们的梦境。所以,她是不可或缺的。 季凡有预感,这个三角形不论缺了哪一个角都会失去原有的平稳性,这三个女子的生活也会失去原有的平静。 在季凡的心里是格外欣赏“大波浪”的。毕竟,女子能修炼到她这种境界修行已非常人所能比拟。但是,真正吸引他的是“杂志女子”。具体原因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用一种诗意却矫情的话来说:如果有双翅膀,他会希望带她一起飞。 如果有人要问对“孩子”的感觉,答案也许会让人觉得不公平。因为他忘记去感受这个“孩子”的气息了。这就是男人的可恨之处。 阳光好像更灿烂了一些,工作的时间总是那么容易逼近人的生活。这是季凡一直以来所耿耿于怀的事情。 结账时小辙才发现司南看上的人身材也相当标准:一米七八,中等身材,不是发育不良的杨柳枝,也不是白花花的五花肉。 结完账后,抬头又看见笑容,真实而绅士。小辙对他的好感度上升,忽然觉得这个人做自己的表姐夫也可以。 季凡随口问道:“糕点很独特,叫什么名字?” 小辙还没有开口,另外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叫若止若飞。因为辅助成分是酸奶泡制的香草和去除了外皮的草莓,而且,糕点制作时几乎没有添加额外的糖分,所以整体比较清淡,会给人一种飞翔的感觉。” 回头看到羽沐一脸灿烂的笑容,季凡几乎又要出现另外一种错觉了——也许可以称之为“若止若飞”。 羽沐是发现季凡刚才坐着的位置上落了一张名片,所以送了过来。 这张名片是顶尖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自然不会是他的。 “您是广告公司的?” ”不,这是合作方的名片。“ 羽沐出于职业习惯掏出名片:“我是雪鹤工作室的广告设计,希望我们将来也能合作。” 语毕,一张淡绿色的硬纸片已经到了季凡的手里。 名片正中间用青色的楷体写着:雪鹤工作室。下面一行是圆体:flyg without gs。背面是同样的格式处理了“羽沐”两个字和一串手机号码。 “因为需要到处寻觅赚钱的机会而不使工作室瘫痪掉,只能看见人就发名片了。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们只是个小的工作室,大项目做不了,小项目却没问题。” 季凡有些怀疑地问了一下:“姓羽?很少见。” “就算是,我很喜欢。姓什么并不重要,名字只是人的代码而已。”羽沐无所谓地纵纵肩。 “我想你的广告一定很有新意,就像这张名片一样引人入胜。” 季凡自然不相信她会姓羽,她的话似乎也并不想让别人以为她真的姓羽。这应该叫做故弄玄虚。 “如果你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可以和我们的设计室合作。” 真是见缝插针。季凡正要再说些什么,羽沐却先说了“后会有期”,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辙轻轻喊道:“羽沐姐,你不等司南姐一起走吗?” “她今天放假,我工作室很忙,没空陪她。让她晒着阳光看会儿杂志,正好丰富一下匮乏的精神生活。” 羽沐回过头来看着季凡,笑了一下:“忘了问您的姓名,r?” 季凡没有任何不悦和矫情,痛快地掏出名片递过去。 “季凡,平凡的季节。” “很容易记的名字。季先生,再见。” “再见。” 季凡回头对小辙说:“店名很有品味。”随后也离开了这里。 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季凡看见司南对他浅浅的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是在打招呼? 那笑里似乎有种后会有期。 第二章 再次偶遇 “叮咚——” 犹豫了半分钟,羽沐还是把手里的钥匙丢进了包里,抬抬手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女人。长长的驼色披肩随意挂在肩上,掩不去她独特的优雅。 羽沐望着她一如既往上扬的嘴角和永远洋溢着温度的眼睛,懒懒叫道:“妈。” “怎么还没养成用自家钥匙开自家门的习惯?” “懒得自己动手嘛,正好让你在家也能活动活动。” 羽沐边往里走,边回头笑着。 戎梵没有说话,只是关上门,回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确切地说,是坐在沙发前的地上。这时,羽沐才发现老妈正在画设计图,画着各种奇怪图案的纸散散铺了一茶几,咖啡无处落脚,便随意蹲在了茶几脚的地上。 羽沐问道:“接案子了?” 戎梵依旧没有说话,从那堆设计图里抽了一张出来递给羽沐。 羽沐粗粗扫了一眼,又丢到了茶几上。只见那张纸晕晕乎乎飘了下来,终于又躺下了。 “你就不怕你这些商业机密如果从我这儿泄漏出去?我去楼上拿点东西。” 羽沐做个鬼脸,转身“噔噔噔”上了二楼。 戎梵燃起一支烟,狠狠吞了一口,袅袅轻烟缭绕着舞着,姿态美极了。她却又很快将烟熄掉,用手随意赶了赶自己制造的烟。 她不爱吸烟,甚至讨厌烟鬼,但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浓重的焦油味猛然闯入肺里会让人头脑清醒起来。凡遇烟只嘬一口,这几年来慢慢成了习惯。 当然,也是为了健康和美丽嘛。 像是想起来什么,戎梵将茶几上的设计图都拢了拢收了起来,塞到一个大大的文件夹里。然后端起咖啡也走上楼去。 羽沐正在整理上大学时画的一些设计图,她平时当作宝贝一样总舍不得丢。其实她自己也承认,这厚厚的一沓纸一点价值也没有。 听到身后门口的动静,她自嘲起来。 “怎么对设计的天分也不遗传点儿给我?光遗传点对它的喜爱可不够啊,我还要吃饭的。” “这说明你的喜爱还不够,喜爱够了,还要天分做什么?”戎梵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我要去趟瑞士,有话带给肖杰吗?” “天天来电话烦我,我还给他带话?让他赶紧回来,要么就别天天浪费电话费,浪费的全都是是有限的金钱有限的时间。” 戎梵大笑了起来:“我一定带到。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羽沐瞥了她一眼,道:“虽说你很喜欢这个人做你的乘龙快婿,但人家可不一定乐意有你这个丈母娘。人家可是司南的前男友,喜欢的是司南那种风格。你看我,哪点儿像司南?还有啊,你的乘龙快婿是我要嫁的人,我说了才算。这么喜欢他,干脆认个干儿子,我倒是很中意这个姐妹。” 说完羽沐自己就吃吃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脑容量小到这个地步。” 鄙视羽沐一眼,戎梵向自己房间走去。 “对!”羽沐大叫一声,脑袋从门口伸出来继续喊道,“他本来就是你干儿子。” 只见一个布偶袭击过来,羽沐脑袋一闪才没有被攻击到。戎梵很平静但很无奈的声音幽幽飘来:“两年前你就知道他是我干儿子,一年前你知道了我是你妈,你是健忘吗?” “呵呵……” 羽沐表情停滞了一下,只觉喉咙里干干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滑稽。 是的,这个妈曾经离开过,十一年又或者是十二年前,她不记得了,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刻意去记得这个妈的离开。她似乎总是不记得很多人很多事。也许是没有刻意去记得,也许是刻意去忘记了。 两年前,她和司南在一次party上认识了肖杰——设计师戎梵的干儿子,也是七企董事长的独生子,更是设计界的新贵,人称肖少。 羽沐当初只是觉得那个笑起来暖暖的肖干妈很眼熟,后来在一年后的某一天,她看着坐在对面卿卿我我的肖杰和司南,突然想起来她走掉的妈妈姓戎叫梵。 然后,她风风火火地跑到戎梵面前问:“你女儿是不是叫习水梵?” 戎梵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吗?” “认识啊。” “她在哪儿?她好不好?我回来很久了都找不到她。” 羽沐挠挠头:“那个,其实我就是习水梵。我被人收养以后就改名了。我不知道你在找我。” 戎梵下意识看了一眼羽沐的手腕,那双眸子忽然就涌出了泪水。 戎梵轻轻抱住羽沐,说道:“我这个妈并不合格,你要认吗?” “你不怕我是攀龙附凤的冒牌货吗?” “你手腕上有防伪标志啊,我的独家认证。” 这番话未说罢,戎梵含着泪已笑了起来。 羽沐的手腕上是一颗痣,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这个画面已经过去一年了,颜色和轮廓依旧清晰如新,如同刻在大脑中一样。 羽沐是喜欢这个妈的,她具有宽容大气优雅的气质,却又广结善友甚至怪友。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却是个几近完美的女子。 再出来,戎梵已换了一身衣服,休闲中透着一丝干练。她拿手包在羽沐眼前晃了晃,道:“太虚游完了没?游完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完了陪我出去一趟。肖杰说瑞士的茶叶太贵,品种也少。” “喝茶?” 羽沐嘴角吟着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肖少喝茶么? 咖啡店里。 脚边堆了一小包一小包各种各样的茶叶,羽沐无奈地说:“他不是要在瑞士那边开茶馆?你用不用这么由着他折腾啊?” 戎梵没有理她,只是向她背后挥了挥手,喊道:“季凡——” 羽沐几乎以为自己要失聪了,季凡?那个平凡的季节? “梵儿,这么巧。” 的确是那个声音,但是,他这一开口,羽沐的耳朵“嗡——”了一声。 “梵儿?”她看着戎梵,道,“你想让别人当你几岁?女儿都成剩女了,还这么搞不清状况。” 季凡笑着自己坐了下来,说道:“zac都叫她梵儿,作为zac的表哥,我也有这个资格?” zac就是肖杰。 “表哥?你是哪个表哥?那个神乎其技的表哥?” 羽沐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这也太扯了?司南看上的人,就是肖少交待好好招待的表哥?光荣史写满柏林墙的表哥?表哥又怎么会变成季凡?也对,表哥也总要有个名字的,难不成姓表叫哥?只不过正巧是叫季凡。 的确太扯了。 季凡咧开嘴爽朗地笑了起来:“神乎其技?我开始好奇zac是怎样跟你们介绍我的了。梵儿,你都不帮我澄清一下啊?” 戎梵道:“澄清什么?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你那些历史是虚构的吗?” “那我是不是该自大并自恋一下?”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我还没有见过你自恋的样子呢,快自恋一个让我看看。” 戎梵和季凡谈笑风生,羽沐却开始神游太虚了。 司南刚和肖杰分手半年,就又看上了他的表哥。如果肖杰知道了,会不会更不愿意回来了? 可怜的肖杰。 “郑羽沐!” 羽沐猛然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又开小差了。不过还是喃喃道:“郑羽沐,这样叫不好听。如果你要叫我现在的名字,还是不要带姓了。要不就还叫小时候的名字。” 戎梵拍了拍季凡的肩膀,说道:“我想肖杰一定跟你说起过她了,今天认识一下。” 季凡笑了笑,道:“零零碎碎听他念了一些你们的故事,却不知道习水梵还有个名字叫郑羽沐。你也清楚,他讲故事向来讲得不明不白,甚至连故事主人公的名字也会忘记说。不过,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见过了?什么时候?” “偶然在小辙的店里碰上的,他对‘若止若飞’评价挺高。”怕戎梵乱想,羽沐解释了一下。 羽沐自己都感觉自己今天有些怪,因为解释并不是她的作风。她只好强压下心虚的感觉。 “你不喝点什么?” “坐坐就好了,今天约了人,是你认识的。” 看羽沐疑惑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司南,那天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没想到,她居然是我们公司策划部的。” 对于司南的动作迅速,羽沐并不诧异,她只是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季凡就是表哥这个消息告诉司南,或者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好像听见又有人在叫自己,她回过神来,发现戎梵和季凡都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zac说你表面看起来很淡定,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感兴趣,其实只是在默默走神。听说你有个诨号叫做‘神女’,‘走神’的‘神’?” 羽沐耸耸肩,说道:“也许是‘神经’的‘神’。要不你把他从瑞士叫回来,我们问问他?” “你想诓我把他弄回来?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啊。”季凡笑了,“他会回来的,只是不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瑞士去,应该是有什么事想不通。不如让他一次想通,不然回来了还是会走。” 戎梵依旧不说话地看着他们,好像在沉思些什么。 “他没有跟你说过自己受了情伤?” “情伤?”季凡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怎么?不像?” “他天天开心得很,没见伤哪儿。你们就听他乱找借口去玩。” 戎梵没有插话。这些孩子们的事,她似乎看得很明白,但又极为糊涂。 “我和他之间的话题从来没有其他女人,除了你这个‘神女’。” 季凡若有所思地盯着羽沐,让她有点不太舒服。 “别乱想,他可不是因为我跑到瑞士去的。如果我有那么大本事就好了,那我就能把他揪回来干活。” 羽沐嘴上抱怨着,但仍庆幸肖杰出现在她的世界。他的絮叨让她每天的走神少了很多,让她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寂寞。 一抹白色出现在余光的范围里,那是司南的白色长裤。她喜爱白色的裤子,仅限于裤子,她说这样百搭。不过,据心理学上说,这种人是自恋与自卑的矛盾综合体。 羽沐觉得,她,应该只是自信繁衍出的自恋而已。 相互打过招呼后,季凡站起来准备和司南一起离开,只见司南趴在羽沐耳朵边上说了句话,令羽沐被自己的唾液呛得咳嗽了起来。 季凡递过一张纸巾,道:“没事?” “没事没事,她平时容易被呛到。” 司南轻拍着羽沐的背,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第三章 信号里的肖杰 羽沐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建筑:实在是太壮观了! 她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层,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兴趣去数。 还好,她知道她要去的是二十二层。 电梯停下的地方就是羽沐的办公室。 首入眼帘的是一道玻璃门,门的左上角是一只手掌大小的白鹤,鹤的正下方竖着刻了两个字:雪鹤。没错,羽沐的办公室也就是雪鹤工作室。 肖杰是没什么钱的,刚开了个工作室,刚招了她这么个员工,刚……反正是一切都处于起步状态,他就逃避爱情跑到瑞士去了。 据说肖杰的姑妈移民去了瑞士,但他表哥却跑回国内发展,肖杰正好借陪姑妈的借口赖在瑞士“疗伤”。 按季凡那天的说法,肖杰这个典型的少爷才不可能为了爱情失败就躲起来,他是借机把所有工作都推在她身上。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整个工作室的构造:几道门帘把80平米的房子隔离成几个曲面的空间。这是羽沐的设计。当初肖杰只给了羽沐一万块钱装修工作室——还要腾出他的个人设计室——这显然是对羽沐能力的挑战。 羽沐当即从批发市场抱回一批廉价布料和二十几根径口两公分的空心钢管,又请人在地面和房顶装了相匹对的“轨道”。几道布制“推拉门”搞定,她口袋里还能幸存少许呢。谁让我们的大老板如此剥削劳动阶级的剩余价值呢,羽沐兜里的两千块钱揣的也心安理得。 还好,羽沐在色彩的搭配方面具有独特的审美,肖杰也不去在乎每一笔“装修”的花销。 打开门,羽沐按了一下电话——“雪鹤”的唯一一部电话——的留言键,肖杰的声音从欧洲上空传来,千年如一日的聒噪: “羽沐,没有我的日子很难熬?我知道我的一去不回让你的感情恍然间没有了归属,可是,工作还是要做的。从我来瑞士到现在,你好像没有接什么case……” 羽沐打开电脑,一封邮件的影子也没有,耳边的聒噪却在不断升温: “你要报复我也别拿我的‘雪鹤’开刀,它只是一只没有张开翅膀的小鸟,你不会狠心地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你必须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得已离你而去是为了养伤,而伤也是拜你们好姐妹所赐。她蹂躏我脆弱的心,你就蹂躏我的工作室,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打开微博,发现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碰它了。羽沐开始回想整整一周都忙了些什么,无奈肖杰的絮叨好象没有结束的征兆: “这样,好心的羽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断肠人,好歹接点儿活儿,广告费分你一半总行?我是老板诶,你有义务为我发展客户。我都没有因为你闺蜜而炒你,你怎……” 等不到听完,羽沐已经没有耐心地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喂,羽沐。” 肖杰的声音显然很兴奋,但是夹杂着欠揍的幸灾乐祸。 “听到我的留言了吗?你上午怎么不在?难道你每天都不上班?怪不得‘雪鹤’一笔进账都没有,你……” “肖大少爷,你念够了没有?在司南面前没觉得你的嘴巴这么好使啊?”羽沐关掉电脑,接着换了一种很认真的语调说道,“肖杰,别闹了好不好?你们两个不在一起也能过得很好,何必等她去找你?” 肖杰的声音忽然认真起来:“我等的不是她来找我,我等的是她卸掉所有伪装,面对真实的自己。又或者我只是在放逐中释放自我。” 羽沐正想安慰他一下,可是肖杰却冷不丁自己又转开了话题,好像刚才那个认真的肖杰是突然插播的广告。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诗意?” “无聊……” “好羽沐,瑞士真的很棒,就让我多享受一下!对了,最近我表哥会去找你帮忙,不要‘休眠’了,认真对待咱——们的客户。就这样,love you! bye!” 本想告诉他已经见到所谓的表哥,肖杰那头就已经断掉电话,只剩单调的“嘟嘟”声,只怕那端还有瑞士干净而清冷的空气。上午那通电话的时间明明是瑞士的凌晨两点,他毫无所谓的絮叨是因为失眠的寂寞? 肖杰是司南在一次sgle party中认识的,却成为羽沐的老板兼好友。同时,也能俗俗地算作知己了。 “好无聊啊……” 打开台灯,重重把自己丢在床上,司南那句话还在脑子里游荡。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肖杰的表哥。” 也对啊,毕竟在一个公司,司南应该早就见过季凡了。 司南每次都是因为一时的好感,而每次了解了对方之后又觉得不合适,又闹分手。之前也不是没有被死缠烂打过,还是不长记性。 肖杰和季凡是表兄弟,所以都同样优秀,对司南来说,有同样的吸引力? 内核不同啊。 这让这对表兄弟今后如何相处? 小辙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知道羽沐回来了,便去厨房热了杯牛奶。 此时的她正端着热牛奶看着床上大字趴着的羽沐,轻轻问了声:“今天去你妈妈那边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听到小辙的声音,羽沐爬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牛奶,说道:“没事,就是和她逛街有点累。” 喝了一口,感觉有点烫,便放到了梳妆台上。 羽沐回头看看小辙,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不用每天都等我们回来,太晚了就去睡。我和司南做夜猫子都习惯了。今天她和季凡出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安心睡。” “季凡?上次那个平凡的季节?这么快!司南姐好厉害。” 羽沐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希望她能如愿以偿,赶紧帮我把肖杰找回来。” 如愿以偿?那肖杰还能回来吗? 羽沐现在的心情真是相当矛盾。 “刚见一面的人,什么都不了解,司南姐不怕被人骗吗?现在骗子那么多。” 小辙皱起了眉头。但她不适合这种表情。她太小了,太清纯的脸庞总是要挂着温暖的笑才对。 羽沐端起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把杯子递给小辙,说道:“去洗干净,然后睡觉。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不会被骗的,那是她公司的同事。” “啊?现在的公司不都禁止办公室恋情吗?会不会影响她工作啊?” “好啦!他们公司不禁止,也不会影响她工作。她公私分明,感情和工作不会混为一谈。她那么大了,你就不用操心她了。” 小辙还是有一堆的担心,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有操不完的心。明明自己还这么单纯天真。 小辙被羽沐赶回自己房间睡觉。 羽沐却难以入睡,认识肖杰的那个party又浮上了脑海。 肖杰的悠然出现,两个人就那么看对眼了,一切就那么开始了。 那两个人都是游戏人间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虽说身份是当局者,但她却以一双旁观者的眼睛看着他们相互吸引又相互伤害。 那两个人究竟有没有动过真感情? 对待感情,羽沐总是不以为意。在她看来,感情就是奢侈品,有当然好,没有也能好好生活。 但对肖杰和司南,她总是存有一丝遗憾与疼惜。她似乎看到了两个人扯着伤口在互相碰撞,但伤口触碰到伤口,都很痛? 现在呢?算是各自安好吗?一个去瑞士不亦乐乎,一个找到了新的喜欢对象。 也许她们两个就不该去那个party 可是,如果不相遇,她又怎会与肖杰相识相知?又怎会与戎梵相见相认? 羽沐喃喃道: 肖杰,你什么时候才能如你所愿坦然面对一切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真的感觉有些无聊。 第四章 忆相识 两年前。 在来之前,羽沐猜测这是一个很无聊的party。 司南说会见到很多“优秀人士”。 很多“优秀人士”的地方应该很无聊? 不过看到门口的时候,她想,就算这是一个很无聊的party,也没关系了,因为发现了一个很好的酒。 这是一个新开的酒,据说老板是个很吃得开的少爷。确切地说,是据司南说。 吃不吃得开,羽沐不知道,她只能看得出来,这个所谓的少爷,很懂设计。 门口乍一看去像极了巴黎街头的二手书店,做成旧旧的样子,却很有质感。简简单单几个字母应该就是它的名字了:sar,不晓得这是什么含义。 墙上画满了——壁画?很怪,酒门口居然画着壁画。可能是老板自己平日里的喜好,但凡为众人所知所赞的人都有些怪癖的。 进门后,则更不得了,从走廊到大厅,满墙的壁画让羽沐以为自己进了美术馆。不过,她对壁画没什么研究,不知道画的都是些什么。 整个bar的灯光以苏青色为主色调,是她最爱的那种模糊色感,不是青,不是绿,也不是蓝,让人感觉在不同的世界里游荡,但又感觉哪个世界也不是。 虽说这种颜色并不适合酒的氛围,但看得出来,老板很用心,把空间与色彩层次进行了不同方式的结合,这一切居然浑然一体地融合在一起了。 台整个都是透明的,灯光透过玻璃的反射和折射打在各种颜色的酒上,有趣极了。 台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缓缓地,连绵不绝地。没错,是水。台本身就不是硬线条,而是曲曲折折的,水这样流过去,竟令人觉得酒杯是在一条很安静的河上漂浮着。 不管这些人,不管这些男男女女,或穷或富,全都打扮成一副怎样blg-blg的样子,不管这里的声音有多复杂,它都是安宁的。 起码在羽沐的心里,它就像是许多年前那个山顶,干干净净的风吹过,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是个觥筹交错的世界,人们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司南这时也被男友拉到一堆男男女女中介绍着。 羽沐看得出,司南的眼中有一丝无奈。 羽沐想带她离开这个不属于她们的地方,可是司南远远地对她摇了摇头。 司南这个所谓的男友早上刚刚变成前男友,他就要和别人结婚了,这个party的入场券据说是对司南的补偿。 羽沐相信司南对他是认真的,刚刚步入社会的小女孩,看到优秀的公子哥。校园女神又怎样呢?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他说他爱她,会给她介绍一个更优秀的男人。至于爱情的承诺他给不了,他毕竟是个“有钱有地位”的人。 “屁话。”羽沐淡淡地自言自语道。 “屁话?”耳朵边上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么多人,这么多声音,你只能得出‘屁话’这个结论?”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笑容也懒懒的人懒懒地靠在台上懒懒地看着她。 羽沐坐了下来,像他一样懒懒地靠在台上,用他那种懒懒的声调问道:“你又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听到水的声音。”他指指台。 这时,司南和林修毕也过来了。 “司南,羽沐,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这家bar的老板,肖杰,大家都叫他肖少。肖少,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策划部司南,广告部郑羽沐。” 林修毕客气地介绍着,但语气没有半分情绪。 司南捕捉到林修毕的微表情,立刻给了肖杰一个灿烂的笑容。 肖杰欣赏地看了一眼司南,对她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然后借故离开了。 “怎么了?你们关系有问题吗?”司南问道。 林修毕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关系没什么问题,因为没什么关系。这种人,不思上进,每天游手好闲游戏人间,反而不断被认可被拥护,还不是因为家世好,连干妈都与众不同。” 羽沐淡淡笑了一下:“你不也有个好家世吗?要不然,怎么会有个千金未婚妻呢?” 林修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没有气势地说:“这不一样。起码我比他上进,不会仗着好家世混吃混喝。” “哦,原来如此。” 看着羽沐没有表情的脸,司南拍了拍林修毕,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给我介绍每一个人了,我可以自己去认识。你的任务完成了。” 林修毕的背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司南饮完杯中的酒,说:“放心,我已经看清楚了,不会为他折磨自己。因为,不值得。他起码让我在这个真实的社会获得了一些成长。” “能放下最好。” “你刚才和那个肖杰在聊什么?” “没什么” “喂!你不会……那个……哈?算了,你不会。你们肯定没聊什么,想调我胃口?” “我可没兴趣调你胃口。闲聊而已。放心,我不喜欢这种有钱人。” “你不喜欢,我喜欢啊。” “不是你?刚分手。” “和林修毕一比,他确实更优秀啊。难道你希望我为林修毕那样的人以泪洗面?” “那倒不是。我只是那个肖杰,好像让林修毕很不爽。你不会是为了恶心林修毕?” “我会拿自己的感情乱来吗?” 因为是party,就会很吵。即便这是个氛围很安宁的地方,可是各种各样的人聚在一起,化学反应就开始作祟了。 羽沐有些不舒服,胃里一阵翻滚想要呕吐。 她喜欢这个地方,却不喜欢这种氛围。 party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司南就打听回来一些资料。 肖杰:sar酒老板。 老爸:肖少卿,七企传媒白手起家的老董。 老妈:杜吾辛,隐形女作家。 干妈:戎梵,知名创意设计师,几点创意室室长。 姑姑:肖筱,年轻时为名模,后因嫁人移民瑞士。 姑父:季游,着名画家,瑞士shake(肖克)艺廊老板。 司南在羽沐耳边咕哝了这么一段资料。 这个肖杰,还真是来头不小呢。 他的世界里,老板,作家,设计师,画家,模特……真真是奇了。他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羽沐瞠目结舌:“你认真的?” “比真金还真。” “这种家世,不好相处?” “那也得试试才知道。忘记一段感情的最佳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这不是你给我说的吗?” “你听我的?我一个母胎单身对感情的见解?” 司南笑而不语。看来真的对林修毕死心了。 在羽沐看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羽沐很少进酒,自从那次party之后,她倒是心心念念地惦记上了那个地方。 推开sar的大门,穿过满是壁画的走廊,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番味道。 还是同样的灯光,还是同样的陈设,人们不再来来回回奉承吹捧,竟让这份安宁中透出了一种美丽。这种美丽与觥筹交错无关,与心境相通。即便是放肆的笑声,也都是真实的,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境在放松。 “今天有没有屁话?” 熟悉的懒懒的声音响起,羽沐轻笑了起来。 还是那个懒懒的笑容,还是那副懒懒的样子,那样靠着台懒懒地看着她。 羽沐走过去,坐下来,懒懒地趴在台上,耳朵贴着玻璃听了一阵,说道:“听到水声了。”然后和他一样懒懒地靠在台上,“上次,林修毕介绍完你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和我们打交道。” “和林修毕说话很累,光看着他那张僵尸脸我就很苦闷了。” “僵尸脸?” 羽沐很高兴听到这个描述,因为她一直想给那张脸下一个定义,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肖杰端起杯子放在眼前,好像透过杯子看到的世界会美丽些。他看了一圈,说道:“司南没有来吗?” 羽沐有些惊讶:“你记得司南?那记不记得我的名字?” 肖杰一饮而尽,“当然,郑羽沐。不过,连名带姓叫我不喜欢,还是羽沐听起来比较舒服。” 他的话说中了羽沐的心。他可能只是不喜欢连名带姓去称呼别人,而她,的确是不喜欢这个姓。 肖杰看着酒保指指酒杯,酒保识趣地添满。他正要往嘴里送,羽沐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肖杰笑笑,干了杯中酒。 “有心事?” “像吗?” “不像吗?” 羽沐不知道自己哪点像有心事的人了。 “喝酒的人都是有心事吗?我来之前你也在喝,那你是有心事了?” “我是啊。” 肖杰坦然笑道,噎得羽沐无言以对。 “我只是忽然很想干了而已,和你不一样。你喝的是‘断肠酒’?” “断肠酒?”肖杰不屑地扁扁嘴角,“不至于,只是生活很无趣,你不觉得吗?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有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去创造。像我这样的公子哥儿能做什么?” “你不像是能说这种话的人。” “那我是哪种人?” “暂时的想不通?但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肖杰若有所思地看着羽沐,问道:“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想不通?” 羽沐眨眨眼睛,道:“答对有奖吗?” “自然。你想要什么?尽量满足。” “老总,作家,设计师,画家,模特……可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人,这就是你的圈子,杂乱无章地缠绕在一起,你自己也乱了?你自己到底属于哪个圈子呢?能不能去创造自己的圈子呢?倘若就在这些圈子里兜兜转转,是不是也不太甘心?” “把我调查得这么清楚?” “名声在外,想不知道也难。” 羽沐叹了口气,假装困惑地摇了摇头。 肖杰看着她,感觉这是个奇妙的女孩。所有人都叫他肖少,所有人都羡慕他甚至嫉妒他,但只有她,一眼看进他杂乱无章的大脑。 “答对有奖。有没有想要的奖励?” “有啊。” “什么?” 肖杰来了兴致,羽沐一开口却给了他一个俗气的回答。 “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调节一下你无聊的生活。” 肖杰斜睨她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no” “为什么?” “介绍你自己吗?” “我有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 “那就是你的朋友了?” “不然呢?” 肖杰往羽沐旁边凑了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肖少什么都玩,就是不玩感情。” 羽沐挪了挪,说道:“为什么不能当真?一定就是玩呢?” “有人会和我当真?” 肖杰自嘲。 “不试试怎么知道?” 肖杰歪头不解地看着她:“你也是够奇怪,才见一次面,就敢把自己朋友介绍给一个吃喝玩乐的少爷。你和她有仇?” 羽沐顿时觉得无比好笑:“你竟然这么贬低自己啊?party有多少人上赶着往你身边凑?你自己没有眼睛?” “我有眼睛,奈何她们眼瞎。” “噗嗤——” 羽沐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第五章 雨天小憩 羽沐从与肖杰的相识中混沌醒来,原来竟是个梦。只觉口有些干,却浑身无力不想起身去倒杯水来喝。 透过窗帘缝,她看见玻璃上雨水不停地淌着,心里暗想:幸好关了窗子睡觉。 伸手抓过手机摁亮了屏幕,只见赫然的几个数字:04:44。 真是要死的时间。 “羽沐,手机好晃眼,关了它。” 耳朵边上嘟嘟囔囔的,让羽沐的大脑更懵了。这究竟是梦醒后的混沌,还是梦中的自己又做了一个莫名的梦? 床上好像有点挤,扭头一看,司南的脸被放大了好几倍呈现在眼前。 “哇,你干吗在我床上?” “你的床比较舒服。先别说话,我还没睡够。” 感觉到司南把手搭到了自己身上,想起了大学时挤在一张床上听鬼故事的情景。记得听的第一个故事是《穿雨衣的女人》,当时正在下雨,天黑得和现在一样,她们也和现在一样没有开灯。 十分钟的故事,司南每听到一声雷响都会尖叫,每听到女人诡异的笑声都会抓着她的胳膊瑟瑟发抖。当张震说道“精神分裂”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肩膀忽的松了下来,撇撇嘴道:“切,浪费感情。”这时空中响了一记闷雷,门“哒哒哒”地被敲了几下,司南“啊——”的一声把头埋在了被子了。 想起这个,羽沐稍微清醒了一点,嘴角挂上了一丝浅笑。她问道:“还记得《穿雨衣的女人》吗?” 司南眼皮动了动,忽然间笑了,道:“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听鬼故事了。” “那当时还死拽着我一起听?” “欧阳喜欢。” 欧阳是司南大学时的男朋友,学生会会长,羽沐的超级死党。 回想起来,司南对每一段感情都非常认真,全身心去投入去付出,只不过每一段感情都没有成为天长地久而已。 在遇见肖杰之前,身为大美女的司南竟然一直是被甩的那一个。可想而知,我们的肖大美女对那些所谓的优秀男人会有多么愤恨。 而羽沐呢,在司南的爱情无疾而终之后,竟然和她的前男友成为了朋友。为此,每次羽沐和司南的某前男友见面的时候,都会不停地被司南骂为“叛徒”。 “欧阳现在在哪儿?” “那是你死党,你问我?” “你都一点也不关注他了?” “是他要分手的。” “他和林修毕,你在交往的时候对谁付出比较多?” “郑羽沐你真的很麻烦,这么好的一个雨天不让人好好睡觉。” 司南翻身起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两杯水,递给羽沐一杯,然后两个人都靠着床头默默喝水。 大约过了两分钟,司南继续说道:“虽然我很喜欢林修毕,但毕竟才三个月,怎么能和欧阳的四年相比呢?欧阳是不想让我等他所以分手,林修毕是为了他自己的那点虚荣。把他们两个相比,也太委屈了欧阳。” 羽沐把头靠在司南肩上,道:“既然你不想好好地找一个人陪着自己,不如就安心等欧阳回来。” “没可能。”司南语调有点变,“虽然我明白他是怕耽误我的青春而分手,但我不接受这种为我好而单方面做的决定。我为什么要一副理解万岁的死样子等着他?他以为自己是谁?” “这两年来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我都告诉他了。” “我知道。” “为了欧阳,你还真是煞费苦心。这么利用我还从来都不觉得于心有愧。” 司南扳开羽沐的脑袋,说道:“真是高估了你。我这么肤浅的吗?谁说我为了刺激他了?还不允许我喜欢别人了?肖杰,季凡,哪个比不上他了?” 猛然间,一张笑脸浮现在脑海里,羽沐的心脏漏了一拍。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肖杰的表哥,你不觉得尴尬吗?肖杰那么喜欢你,你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呢?” “他?季凡?我就是有好感,接触一下,合适不合适还不知道呢。你说,他像不像你日记本里说的那个‘他’?” “别闹了,怎么可能?一个是画画的,一个是经商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你怎么能确定‘他’还画画呢?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季凡不会画画啊?人家爸爸还是画家呢。” “瞎联想什么?哪有那么巧的事?” “不想提‘他’就算了,说不定是个吓死人不偿命的主儿,等你哪天碰上了,就能直接见上帝了。” “你这么毒舌,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你。” “在男人的眼里,这不叫毒舌,这叫任性的可爱。” 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雨“哗啦啦”来得更猛烈了。羽沐往两个人身上拽了拽被子,仍是有些许寒意。房间又归于宁静,雨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掩盖了。眼皮又开始有些沉重了,到底还是睡眠未足。 忽然天空炸起一记闷雷,司南猛地从迷迷糊糊中被惊醒,往被子里缩了缩。 黑暗中,清脆的敲门声作响:“叩叩叩——”。 “啊——”司南熟练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羽沐看着门口睡眼惺忪的小辙,睁不开的双眼却盛满了笑意。 小辙不解地说道:“才五点多,你们怎么醒这么早?司南姐,你为什么在羽沐姐房间里?” 司南看是小辙,咬着牙道:“段小辙,下雨天不要吓人!” 羽沐开心地对小辙说道:“没事,她回来晚了没开灯,迷迷糊糊走错了房间。你再回去睡会儿,别白白浪费了个下雨天。” “你们要起来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不用不用。”羽沐看看不再蒙着被子却依旧躺着的司南,说道,“我们也再睡会儿,刚才口渴起来喝了点水。你回房间,不用管我们。” 小辙“嗯”了一声,带上门走了。 羽沐也躺了下来,合上眼睛准备再补一觉,司南却没有打算停止话题,只是把声调放低了一些:“你真的觉得肖杰很喜欢我?” “起码我感受到的是这样。像他那样心胸豁达的人,如果没有付出真心,怎么会到逃避到国外的地步呢?” “其实我也蛮喜欢他的。你知道我对每一段感情都是真的,就算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我也不是完全不投入感情。这两年,对肖杰所注入的感情是最真最多的。” 羽沐显然有些惊讶,她从没认真去想过司南的这种想法,她以为她的这种热衷只是对欧阳的折磨并夹杂着对无聊时光的打发。 “那……” “那我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就跟肖杰在一起了?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不能。喜欢和喜欢不一样。我不是没想过,就这样把这种喜欢当作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但我就是不能。有些喜欢只能停留在喜欢和欣赏,再走一步都走不动。” “……” “肖杰,他对我的那种喜欢也不是你认为的喜欢。有些喜欢,一辈子只能给一个人,说浅了叫喜欢,说深了叫爱。他没办法爱我的。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司南搂了搂羽沐,“我也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什么?” “别问了,有些东西非得到该明白的时候才能明白。让我再睡会儿。” 羽沐沉默了,她一直觉得她和司南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但好像司南有更多的伤痛是她没有看到的。 司南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羽沐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模模糊糊能听到窗外落雨的声音,敲在玻璃上,敲在树叶上,敲在遮雨罩上,汇成了一曲动人的交响乐。 既然给了我们雨天,就好好彼此依偎着睡觉。那些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羽沐这样想着,又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 戎梵手里熄掉的烟还在指间夹着。 “不和她商量一下吗?” 季凡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不用,她会接手的。” “这么了解她?” “那是我女儿。” “刚找回来没多久的女儿。” 戎梵瞥他一眼。 “没大没小。” “女王大人,我错了。” 戎梵看他虚伪的低眉顺眼,没好气地丢掉了指间熄了很久的烟。 “什么破企划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一个设计师,还能帮你在个企划案上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在意zac的酒。” “他那个小酒,开不开的我看也没那么重要。他自己都不在乎,拍拍屁股就跑了,别人急个什么劲!” “我来之前和他沟通过,他的想法和你说的差不多。” “他说什么?” “他说,他自己的东西都在脑子里,想做什么换个地方照样做。” “那你还来找我?” “因为,他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惟独接受不了这件事的应该是‘神女’。” 戎梵了然,笑道:“他还真是了解她。那他怎么不自己去劝?” “他说他劝可能等于把天捅了个窟窿。”季凡无奈又不解,“我都要怀疑这酒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所以他当缩头乌龟了,让你通过我去探羽沐的想法。”戎梵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偏不如他所愿,老娘不管了。谁在乎就让谁管。” “那是你女儿。” “我女儿,在乎的和我有关系吗?维护的是我吗?是那个缩头乌龟。” “那是你干儿子。” “子女债要命啊。但也不是每笔债都要还的。我机票都定好了,瑞士那边的行程也都安排好了,那没办法。他们俩的事,自己想办法。” 季凡忽然心里溢出一丝酸意,一闪而过。他试探地问道:“他们关系很好?听说zac和司南谈过恋爱,怎么感觉他和羽沐的关系更好?” 戎梵身为一个过来人,自然能看透季凡这番话后面的心思。 “怎么?想做我女婿?” 季凡故作轻松,调侃道:“怎么?看不上我?” 戎梵一脸无所谓。 “看是看得上。不过,差点儿意思。” “差哪点儿?” “差我女儿心里最舒服自在的那点儿意思。” 季凡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神乎其技的存在,表现得再谦虚,内里也是骄傲的。差点儿意思这种话听到耳朵里,简直像一根刺直直插入耳膜。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让她舒服自在?” “还真有这个心思啊?我还真是低估她的魅力了。” “你说的舒服自在不就是随心所欲吗?” 戎梵摇摇头:“看你能不能理解她喜欢的那种舒服是什么状态。” 第六章 这是谁的S.A.R.? 羽沐刚踏进工作室,电话就疯狂响了起来,她熟练地摁开免提,打开电脑,准备边听老板“示下”边浏览一下邮件。 可是,邮件看完的时候,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她拿起听筒道:“肖大少爷,哑巴了?” “呃,这个,我在等你说‘你好,这里是雪鹤工作室’。居然被冷落了。” 这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但绝对不是肖杰。羽沐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是季凡。 她有点讶异,有点局促。 “不好意思,一般这个时间点,肖杰总是会打电话过来唠叨一番,所以我习惯性摁开免提让他自由发挥。” “看来你们挺有默契。” “我也不想对老板的行径了如指掌,可惜的是这个老板太没创意了。找我有事吗?” “我之前交给梵儿一个case,前两天她说要出差,让我来找你。” “什么case?” “她说已经给你看过了,不过她还说可能左眼看了右眼就忘了,让我告诉你,那堆文件需要你自己拿钥匙开一下门就看到了。” 我的老妈啊! 她心里暗骂着,嘴上则机械地应道:“哦。” 电话那端传来季凡的一声轻笑,他继续说道:“还有,她说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不要浪费一部分脑细胞去骂她。” 羽沐已巴不得要撞墙了。 “还有吗?” “还有,”那边的笑声更大了一些,“挂断电话以后,除了骂她,一定要记得我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听他笑了一会儿,羽沐道:“本来我还觉得你根本不像是肖杰的表哥,现在我信了。” “为什么?” “你们两个在笑话别人的时候都光明正大的。” “能有个可笑话的人也是不容易的。” “那可真是承蒙高看了。” “客气客气。” 季凡清了清嗓子,又道:“好了,玩笑归玩笑,这个case你还是要多上点心。这是我归国的第一个case,希望你能帮我搞定它。” 羽沐有点犹豫。学校里的她,作品平平,每次都是勉强及格;步入社会的她,还从未自己接过一个完整的case,算是完完全全的新人;身处这样一个工作室,没有老板,没有助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一个人。这样一个连自己都不满意的她,这样一个窘迫的状态,她又怎么可能帮他点亮第一盏灯? “她让你来找我,不代表我要答应你,她可不是我老板。” “可我问过zac,他说不管什么case交给你就ok了。” “你要通过这个case上位,难道没审查过我的能力?” “知名设计师戎樊的女儿,这一点足够让其他人闭嘴。” “走后门啊?有妈如此,与有荣焉。后期呢?不需要用成绩来堵别人的嘴?” “那当然是需要的,不过有zac背书,我信得过。” 羽沐翻着白眼,道:“你不怕他坑你?我之前在其他公司的广告部也只是打下手,虽然现在在这里算是挑大梁,但是,你知道工作室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不只是‘三无’,而是除了我之外,全无。到目前为止,客户也都是小客户,和你们公司不是一个级别。” “设计不是来源于设计师的大脑吗?还需要什么?” …… 他似乎每句话都在她的话前等着她,像是个套,只是等她自己走进来而已。但只有回头去看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在套里已越走越远。 “最起码,你先看一下梵儿留下来的东西。等你真的理顺了思绪决定不做的时候,再去好好斟酌拒绝我的理由。” 言至如此,她只好答应。他的语气更让她无法拒绝,说不清里面是期待是鼓励还是命令什么的。 羽沐下意识想要去摁门铃,手忽然僵在了半空中。 “唉,某人去瑞士了,开不了门了。自己开。” 自言自语着从包里摸钥匙,却怎么也摸不到。一阵疯狂的扫荡之后猛地想起钥匙在外套兜里,她不禁嘲笑了自己两声。 打开门,直奔客厅,只见那本厚厚的文件夹正大剌剌地躺在茶几上,和她们那天逛街买茶叶出门时的姿态一模一样。她竟再也没翻过了么?早就是给她预备好的东西了? 席地而坐,打开文件夹,首先是一份关于商业街改造的企划书,负责人:季凡。第二份是戎梵画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图,羽沐随意翻了两页,越发地不懂了。 她决定直接和季凡谈谈。听他讲总比自己看文件来得容易? 两个人约在sar。这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来sar,只不过还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母的意义何在。 约在八点,她七点便到了。 她喜欢听小巴放的音乐,总是恰合心宜。今天小巴爱的是owl city,放的是《vanil ilight》。恰巧她今日的心情也是平淡加良好。 尼尔给她端了杯shakespeare,颜色怪怪的。她有点为难地看着尼尔,问道:“可不可以给我啤酒就好?” “不行。” 尼尔边说边使劲摇头,生怕别人听不懂他说的话。 尼尔这个澳洲人,来了一年了,汉语还是学不好。 “每次你上班的时候就不准人喝啤酒。非要试你的新品吗?” “它很好。” 看着尼尔一副认真的表情,真是被打败了。 “好啦,就shakespeare。小巴呢?” “羽沐姐——” 尼尔还没回答,小巴的声音已经在耳朵边上震荡了。 羽沐揉揉耳朵,道:“owl city可不会喜欢你这种和声。” 小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毫不正经地说道:“可我知道你最爱小巴的和声。” “是啊。”羽沐咬着牙说道,顺便捏了捏小巴光滑的脸颊。 小巴是研二的学生,有空会来这里做做兼职dj兼职跑堂兼职乱七八糟。 “这张owl city,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要带走。” 听到这个,小巴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我刚买的,才说放来试试音。不借。” “我没说借,就是要拿走听听。” 羽沐不以为然地喝了一口shakespeare,感觉还不错,便又喝了一口。 小巴哇哇大叫了起来,羽沐把内容忽略不计,自顾自闭上眼睛养神。 无效叫嚷了一阵,垂头丧气地说道:“好,谁让我爱你。” 话音刚落,头上便吃了一记爆栗。小巴吃痛,抬头一看,竟是尼尔,不禁抱怨道:“黄毛,干嘛?” “死小鬼,很忙,帮忙。” 蹩脚的中文,简单的表达,和小巴哇呀呀的罗里嗦形成鲜明对比。羽沐闭着眼睛也愉悦了起来。 尼尔和小巴拉拉扯扯地往台木子那里走去。 羽沐没有加入他们的“战争”,犹自品味着尼尔的“原创”。每杯酒加了些什么,她这个门外汉根本喝不出来,可尼尔每次都兴冲冲地让羽沐第一个品尝,只要羽沐皱一下眉,他便要花一周的时间重新调制。这次不知道尼尔搞什么鬼,居然没有加酒,一点酒精的味道也没有,难不成开始转移目标调制饮料了?不过,也蛮好喝的。 这时,季凡推门走了进来。他环视一周,很容易就发现了正走神的羽沐,便带着满脸的笑意走了过去。 “来了好久了?” 羽沐回神,往前坐了坐,道:“只是提前过来享受一下这里的气氛。坐。喝什么?” “和你一样。” 待季凡坐下,她把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季凡挑挑眉毛道:“这么快就要拒绝我了?” “文件还没看,字太多,看不懂。你直接简明扼要地跟我说一遍。你讲明白了我才有可能看懂老妈的图。” 尼尔又端来一杯shakespeare,愉悦地看了羽沐一眼,看来他以为羽沐成功地帮他推广了新品。羽沐只是无言地报以微笑。 季凡翻了两眼企划书,定了定神,开始说道:“公司准备改造这条商业街,从它之前‘酒街’的定位转变为多元化商业街。所有的店面租约到期后,公司会对这条街进行系统改造。我需要你利用这段时间给我一个推广方案以吸引不同的投资者来加盟这条街。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文件只是细化了这些内容。” “这条街?” “对,这条街。” “包括这家店?” “这条街所有店都在范围内。” 羽沐的声调开始有些颤抖了,她这么爱的一个地方,怎么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就要被摧毁了? “肖杰知不知道?” 季凡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也无能为力。这条街本来就是公司的产业,如今改造项目也经过了审批。”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拥有的就只有sar了?这样对他不公平。” “和个人无关,这是公司发展必须去做的事情。一整条街的发展,不是谁要和这么一个小酒过不去。还有,他拥有的可不只是这个小酒,还有他爸的公司。” “你也说了,那是他爸的公司,不是他的。这里才是他的。” “你可比肖杰激动。我都差点看不出这到底是谁的酒。” 羽沐的确有些激动,但很快,她的表情又淡漠了下来。 “我们‘雪鹤’是广告设计室,不是市场推广企划室,我没办法答应你。” 季凡饮了口shakespeare,觉得不是很对味,于是放了下来。 “这不是酒。” 面对他的这种答非所问,羽沐沉默相对。 “好。”他看羽沐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即便你不答应,这个企划案还是会进行下去,这里租约到期以后仍然会关掉。你为什么不想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留住它?” “他自己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我又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一个公司的发展计划?” “我想你小学的时候也学过《大禹治水》,大禹不是用堵的。” “什么意思?” “改造多元化商业街只是一个未成形的初步构想,具体细节还没有落实。毕竟多元化商业街需要的是多元化,酒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你能把它变成推广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也许可以申请保留它的部分。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做?你能不能做?” 不知是为了肖杰,还是为了这家店,或是为了自己暂时的心灵归属。几个字竟跑在思想前面,破唇而出:“我要。我能。” 苏青色的灯光映亮了季凡的眸子,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季凡随机掏出合同。 有那么一瞬间,羽沐觉得他是有备而来地算计自己。可是,自己有什么好被算计的? “由于现在还在考察阶段,而且,部分店的租约还没到期,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羽沐无言,他知道她默认了。看看表,他接着说道:“还和司南有约,我先走了,有问题的话随时找我,恭候大驾。” 点点头,看他不缓不急地离开。 慢慢饮着shakespeare,耳朵里依旧是owl city干净的声音。 可是,她的心开始慌了。 第七章 老朋友 羽沐站在门口望了一阵,门口的壁画都不看她,自顾自讲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夜风也有些微凉了,脸颊手臂都失去了往常的温度。 不远处的季凡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想起第一次在“琴鹤”——“咖啡为琴友为鹤”——看见她的情形,几乎忘了和司南的约会。 夜幕中的她与那日一样,脸上仍旧挂着一副淡淡的表情,酒里晃出的醉人,身边吵架的情侣,热情洋溢的大学生,都吸引不了她的眼光,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现在的她似乎又多了一份担忧,是对sar的在乎吗?与表弟有关吗?这家店对于她的意义究竟在于什么? 无数猜测闪过大脑,终究没有答案。最后他选择相信时间会让他慢慢了解,然后便驱车赴约了。 季凡又怎知,看上去这么淡然的羽沐,此时内心并不是担忧,而是有点怅然。 这两年来,她一直依赖这个地方,这里的人们,这里的音乐,这里的灯光,甚至这些看不懂的壁画。在这里,不会有人强迫她走出自己的思绪,她内心的世界开始和这里融为了一体。 从来都是随缘而定随波逐流,却第一次想要留住可能离开的东西。从未尝试过强求,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羽沐想也许可以和司南商量一下。可是,司南会在意吗?对于她来说,酒只是酒而已,走了一个,还会再来一个。 又或者,找肖杰?她打开qq,肖杰的头像依旧是灰色。微信,还停留在她上次给他发的却没有得到回应的信息。手机?除了他主动打来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关机?而且,他会为了一个酒而回来吗?关掉一个他还可以再开一个,甚至可以开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像开雪鹤工作室一样随意。 有钱,任性。 叹口气,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脚有些痛,甩甩脚,抬眼一看,竟到了家门口。 此“家”非彼“家”,而是羽沐离开福利院以后的家,也是小辙的家。 她不想进去,又感觉双脚吃痛,便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上揉起脚来。 手机作响,掏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应该又是打错电话的。 “喂,你好。” 她无意识地接通了电话,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沐沐。” 羽沐顿时心脏上提,道:“欧阳?” 欧阳笑道:“还认识我的声音啊?不错,很满意。” 羽沐定了定心,问道:“走到哪儿了?上次给我打电话是在意大利?还在地中海那块儿晃哪?” 欧阳没有回答,只是问她:“你在哪儿?” “我在克洛达门口。走累了,但又不想进去,这里也不好叫车。” “别动,我去接你。” 羽沐一惊:“你回来了?” 欧阳的声音有些低沉。 “刚回来,想见你,和你聊聊。” “司南……” “先别告诉她。电话里不多说了,等着,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羽沐心情骤然大好。 从欧阳决定出国起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中他从来没有回来过,又由于他没有固定的手机号,所以他们连电话都很少打,两个人只是偶尔发发eail。 不知道他这次回来会待几天,不过能见到总是好的。 随意玩着手机,没等几分钟一辆路虎停在面前。 羽沐抬头一看,欧阳嘴角挂着一丝久违的笑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和刚毕业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带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淡定。 羽沐正打算说话,欧阳却抢先说道:“远远看你坐在路边玩手机的样子,真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猫,都想把你捡回家了。” “这么久不见,嘴都变得滑不溜丢了。走,去哪儿?” 欧阳思索了一下,道:“去‘琴鹤’,只听你说起过,还真想见见。” “别傻了,已经十点钟了,小辙那个小老板早关门回家了。” “我可不相信你这个大老板没钥匙。”欧阳一副了然的表情,“郑教授是为你开的这家店,你不想要,才说把店交给你们两个。” 想当初,小辙想要独立,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份礼物。而她,不过是怕小辙自己辛苦,才勉强接受。 她不想接受养父太多,总觉得是种亏欠。 羽沐做了个鬼脸,道:“走,无所不知先生。” 坐上车,她才发现这是辆新车,于是问:“该不会是你的车?” “怎么?觉得我回来是因为穷得叮当响了?我至于到败兴而归的地步吗?” “当然不是!你难道不是待几天就走?打算留下来了?” “还没想好,不过,目前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曾经的计划都实现了?我猜没有。” 欧阳沉默了。 羽沐看着他,有些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在给一家时尚杂志做摄影师。”欧阳敲敲羽沐的脑门,笑了,“别这样盯着我,不晓得状况的人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可别赖上我。” “切,委屈你了?”羽沐白了他一眼。 “重要的是打死你都不会。就像别人看你吃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或许会羡慕,或许会嫉妒,但没人知道这个苹果究竟是不是甜的。” “这是什么比喻?出国几年,思想也怪诞起来了。我理解力有偏差,给我说白话文。”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告诉欧阳“琴鹤”的地址,满脸疑问道,“你没问我地址,怎么知道往哪儿开?” 欧阳耸耸肩,道:“你一上车就好多问题,我没机会问。好,现在说,‘琴鹤’在哪个方位?” “停车。” 羽沐很想笑。 可能自己之前说过被他记住了。因为车,在他们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已经驶到了“琴鹤”。现在,车正停在门口的位置,刚刚好。总之,他还是那个不用自己费心的欧阳。 和预想的一样,“琴鹤”已经关门了,只留了一盏小小的灯,照着“咖啡为琴友为鹤”这几个字。 欧阳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几个字道:“是你的风格。” 羽沐没有说话,自顾自开了门,进去点亮所有的灯。 欧阳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静静看着清冷的马路。这条街人很少,尤其晚上。 咖啡店的地理位置自然要挑离商业楼较近的地方,可是羽沐是个情绪洁癖的家伙,一定坚持要安静的环境。可是小辙晚上一个人回家太不安全了,只好晚饭后就关门。“ “赚的这点钱还不够原料和水电费?”欧阳独自言语着。 羽沐打开电脑,放了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便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便传出磨咖啡豆的声音,还有打鸡蛋的声音,还有盆子的声音,还有……和着钢琴曲,倒是别有风味。 欧阳坐了一阵,只觉无趣,便起身也进了厨房。此时的羽沐正戴着厚厚的手套把蛋糕往烤箱里送。他笑道:“幕后老板亲自动手,我是最有面子的顾客了?” “当然了,换成别人,我可没这份耐心做这个。” “真像个贤妻良母。”欧阳摇摇头,“不知哪个有这个福气。” “谁让你不爱我。你不爱我我都这么对你,你要是爱我,我肯定对你更好。” 羽沐启动烤箱,回头认真地望着他。 欧阳却笑得欢快极了。 “我若是爱你,你肯定把我踢到好望角去,最好再也别在你眼前出现。你这人,没良心着呢。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羽沐接上两杯咖啡放到托盘上,径自走了出去。欧阳也跟在后面出了厨房。 “蛋糕要等一会儿,先喝咖啡。” “13分钟,不多不少。”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蛋糕吗就瞎说。” “还能做什么?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忐忑可可’。” 羽沐给欧阳的咖啡里加了一袋糖两袋奶,然后又覆了厚厚的一层巧克力奶泡。自己的却只加了一袋糖而已。 “欧阳,你应该是个女人,因为女人才爱吃甜食。” “吃甜食会使人心情愉悦。” “那你天天开心是因为吃甜食了?哪怕被贼偷了,吃点甜食还是会心情愉悦?” “嗬,你别抬杠好不好?” 欧阳又想敲她,被她躲开了。 “你也是个怪人,自己煮咖啡,为什么不自己煮牛奶加进去反而用包装奶呢?” 羽沐眨眨眼睛道:“省事。” 欧阳做了一个撞墙的动作,大叫:“被你打败了!” 烤箱开始呼唤了,羽沐满脸笑意又奔厨房而去。当她兴冲冲端着烤好的蛋糕正走出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门边风铃的声音一起响起:“羽沐吗?这么晚了干嘛呢?”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身影,司南和季凡。羽沐顿时哑然。 司南看着她手里久违的蛋糕忽然转身,只见欧阳正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淡淡地说:“司南,好久不见。” 司南愣了一下,机械答道:“是好久不见。” 但她随即又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妩媚地笑道:“怎么回来只知道找羽沐?这么不公正的待遇我还真是,太习惯呢。” “这位是?”季凡发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不禁问道。 他更疑惑的是现在眼前这个羽沐又是怎么一回事:手捧刚出炉的蛋糕,掩不住的兴奋笑容,但是看见司南后突然僵住的表情。这与他前几次见到的羽沐都不同了,甚至与他一个小时前见到的羽沐都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羽沐是鲜活的生动的。 他想知道,这个能让她鲜活与生动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司南拉着季凡坐在欧阳对面介绍道:“季凡,这是我三年前分手的前男友欧阳。欧阳,这是我现在的上司兼现任男友季凡。” 季凡被说懵了,怎么个情况?现任男友? 他下意识开口解释,却被司南紧紧拽着的手生生逼了回去。于是,他便只是对欧阳点头笑了一下。 其实他不介意被美女当枪使的,但是在羽沐面前,就是有种解释的冲动。 欧阳也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咖啡杯,感觉温度低了一些,便望了羽沐一眼。 羽沐意会,把蛋糕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进厨房端了咖啡壶出来,无言地帮欧阳加满,并又加了一袋奶。 这个眼神的沟通细节被季凡捕捉了个全过程,他竟有些吃味。 季凡可能从没想到过,这个对外界毫无兴趣的女人,居然能和一个男人有如此默契的无声交流。她怎么能确切地捕捉到他的需求?他又怎么能确定她能看到他所有的动作并加以理解?他们不仅仅相识而已,也必定相知许久。 不只季凡,司南也捕捉到了。对于她来说,这二人的默契早已见怪不怪了。这种默契,同胞兄弟姐妹都怕是要汗颜。她是不会吃味的,如果要吃味,她早就在大学时就会被酸死了。只不过,对面坐着这个人,使她忍不住想要说话。 “羽沐,从欧阳走后你就没好好做过蛋糕。今天幸好我们从这儿经过,真是有口福了。是‘忐忑可可’吗?光闻味道就知道一定是。快拿过来啊,季凡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呢。……” 司南喋喋不休地说着,可羽沐和欧阳都知道,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讲起话来没完没了,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司南,”羽沐忍不住打断她,“蛋糕来了,正好没有那么烫了,现在吃刚刚好。” 欧阳往里挪了挪,羽沐就势坐在他旁边。 羽沐看着拿起蛋糕就咬的司南,问:“怎么从这边经过?要去哪儿?” 司南嚼了两口道:“去勘察一下各条商业街的情况,做一下总结,以便参考。” “你早就知道这个项目?” “对啊,有什么问题?” “没有。季凡刚把推广case交给我做,没想到你也在这个项目里。” 其实羽沐是有些失望,面对司南对肖杰sar的毫不在意,她开始怀疑司南雨天说的“真心”那回事。她对他真的付出过真心吗?她所谓的一点究竟是有多一点?但她不想戳破,司南依旧是她最在乎的朋友。 “推广?怎么公司自己不做需要外包?”司南扭头向季凡询问。 “只是方案外包,真正实施还是公司自己做。” 欧阳显然不想听她们聊这种有关于工作的事宜,打断了她们毫无营养的谈话。 “羽沐,蛋糕是不是忘了加东西?” “什么东西?” “榛子粉!”欧阳和司南同时答道。 “对嗬!”羽沐拍拍脑门,“看来三年没做,到底是手生了。我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收山要么常做。” 季凡笑道:“虽说少了你的特殊程序,但仍然很好吃,收山万万不可,埋没天分可是天理不容的。” “又来一个会说话的。是你本来就嘴甜呢?还是我的蛋糕真的太甜了?” 司南说道:“那我建议你以后可以不用放榛子粉了,用苦瓜汁和面。嘴已经很甜了,蛋糕可以不用那么甜。” “享受美食的福利说没就没啊?”欧阳道。 “男人的甜言蜜语都不切实际,我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司南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 这话中附带的意思,欧阳假装没有听到。 如此笑谈,时针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格。羽沐建议回家,司南却说和季凡还有一点后续要处理,便双双离开了。 羽沐清洗着餐具,听见欧阳放了一首不知道是什么的曲子,是一个男人在轻轻地唱着: tis a an jt don't be a an it's not an exce it's jt how it is tis the wrong don't know that they're wrong tis the strong a't always strong tis a girl is gon' be a girl she don't wanna deal with all the draa your world god knows i don't an to give it to you girl i' rry for the stupid thgs i wish i didn't do but i do (结尾音乐:babyface的《rry for the stupid thgs》) 第八章 这该死的缘分 欧阳把羽沐送回家已经过了十二点。羽沐在车上睡了一路,下车时也是一副困倦的状态,边上楼边背对着欧阳随意挥了挥手告别。 欧阳看着她这副跌跌撞撞的样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老样子。” 羽沐迷迷糊糊摸钥匙进门,灯都熄了,只留一盏门灯。由此可见,小辙已经听她的话没有再等她们回来而直接睡了。 司南的鞋也在,应该也是回来了。 小牧晃动着小小的身躯过来蹭了蹭羽沐的脚,羽沐也拿脚蹭了蹭它,之后踢掉高跟鞋,蹬上拖鞋,直奔床铺而去。 翌日,羽沐与小辙一起回了“家”。 若论她们两个的关系,只能说是几乎毫无关系。家里的那个老爸是羽沐的养父,小辙的继父。郑士则先收养了羽沐才认识了司静,也就是小辙的老妈。 两个女孩的性格也完全不同,羽沐偏于我行我素,奉行“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交友理念;小辙单纯可爱,做事情思前想后,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外表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拖泥带水。 按正常逻辑来推论,这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偏偏羽沐从小就极为袒护小辙。 司南虽然是小辙的亲表姐,但是从小并不与小辙亲近。姑姑和现在这个姑父结婚以后,她重遇了福利院的好朋友羽沐。羽沐疼小辙,她也只好护着,这么多年来也成了习惯。 “静姨,别忙了,一会儿咱们出去吃。” 羽沐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着杂志。她从没叫过司静“妈”,重遇戎梵之前也没叫过。她是很喜欢这个“妈”的,但是总是有股力量抗拒着。 司静温柔地笑着说道:“你们小时候都爱吃我做的菜,现在都出去了,也不常回来,平常想给你们做都抓不到人。” 她与戎梵都是与众不同的女子,戎梵只是比她多了一丝知性,少了一份柔美。 “那我以后隔几天就回来一次,直到把你烦得看见我就撵我出门,好不好?” “你这孩子,长大了倒活泼点了,就是有时候满嘴没一句正经话。这么大了,也不找个男朋友……” “停,换下一话题。” 羽沐连忙打断司静,生怕她后面给来个突然袭击让自己去相亲。 小辙正帮着司静洗菜,笑呵呵地听着她们的谈话,却没意识到菜都快被她洗烂了。羽沐打断于静的时候正巧看到那些快阵亡的空心菜,急忙制止了她,叫道:“段小辙,住手。” 小辙一惊,下意识看了看盆里的空心菜,满脸懊恼。 “每次听你们说话都会忘了手里的事,帮忙变成添忙。” 羽沐咬了口苹果,嚼了两下,道:“烂了的空心菜可以煮粥,一点儿都不会浪费,今天这么多菜,过两天再吃腐乳空心菜喽。” 羽沐掰了一下手指,一道道菜数了起来: “蒜香欧芹烤鸭腿,菠萝排骨,橙汁藕片,腊肠苦瓜,清焯油麦,菠菜豆腐汤。五菜一汤了,再多做几道就可以打包了。” 司静只是笑,没有加以理会。 羽沐自觉无聊,啃着苹果往楼上走去。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派窗明几净。但桌子上和柜子里都几乎是空的了,曾经摆满的东西一年前都陆陆续续搬到了和司南一起租的公寓里或者戎梵那里。 她不着痕迹地关上门,又走到小辙房间前。门是半开的,透过门缝,有本书在地上躺着,书页都压乱了。 羽沐走进去将书捡起,这时猛地从书里掉出一张照片,她忙用手一抄,抓住了照片的一角。 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和两个小男孩,都很眼熟,但羽沐的记忆力让她猛地想不起来是谁。 再仔细看,在他们背后的滑梯边上有个露着半个身子的小女孩,她有一双清澈而又怯生生的眼睛,这双眼睛像极了——小辙。没错,这是小辙。 前面的三个孩子…… 这不是她在福利院的时候吗? 那是她和司南、薛季阳。中间的女孩是司南,旁边那两个不是两个男孩,而是因为她从小就是短发,像极了男孩。 薛季阳比他离开福利院要早,后来再也没有了消息。 这是司南被司静从福利院接走时,他们三个好朋友留的照片。 照片上还有小辙吗?默默地躲在后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可是,她为什么留着这张照片?自己那张照片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羽沐还没想太多,忽听得司静在楼下呼唤她吃饭,便立马把照片塞到书里放到了书架上。 郑士则已经坐到了餐桌前,羽沐看见他,叫了一声“爸”,便坐在了他的旁边。 “还在‘雪鹤’呢?你那个小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打算耗到什么时候?”郑士则的语气波澜不惊,却令羽沐刚夹住的藕片从筷子上滑落,又掉在那堆藕片里。 羽沐未说话,转换目标夹了一块排骨吃了起来。郑士则笑了笑,夹了片藕片放到她碗里,继续说道:“要么就做出点成绩来让我看看,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刚接了个案子。”羽沐忍不住说道,“不是那些小平面广告,是商业企划推广案。” “羽沐姐,你刚去楼上干什么了?” “哦,我上去看看有什么要拿的没有。正好看见你门开着,便给你把门带上了。怎么?你有事?” “没事没事,看你从我房里出来很奇怪。你很少进我房间。”小辙忙解释着,羽沐浅浅笑了一下。 郑士则看看她们没有说话,自顾自吃饭。 “欧阳回来了。” 迟疑了一下,羽沐还是把这个说了出来。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只是这么说了。 司静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小辙却按捺不住地问道:“什么时候?司南姐知道吗? “我们昨天晚上都见过了,两个人没什么异常,放心。” 后面的话绝对是说给司静听的。 “可是,为什么不叫我过去?” “他找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只是带他去店里坐了坐。” “我也好想见他,如果再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辙有些丧气地看着面前的菜。 羽沐看着她,又想起了那张照片,心里涌起一股怜惜。她不着痕迹地掠去眼里的情绪变化,道:“他最近不打算再出国,他说改天去店里找你。” “真的?” 小辙满脸掩不住的喜悦,司静则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一餐饭终于在安静中结束,司静把羽沐和小辙都撵回房间午休,其实应该是怕她们忘了这里是她们的家。 今天阳光并不强烈,甚至是清冷的,这在夏天并不常见。 羽沐没有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天边的云涌到一起,挤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像极了制作巧克力的模板。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云彩射过来,好不惬意。 羽沐伸出手,遮了遮,穿过指缝的阳光毫不刺眼,好像根本未曾存在。 熟悉的床,熟悉的柜,熟悉的台灯,熟悉的壁纸……一切都是熟悉的,而感觉偏偏是陌生的,似乎自己从未属于过这里,这里也从未属于过自己。 “家”的概念究竟是什么?这里?戎梵那里?又或者都不是,或者像指缝里的阳光那样本就不存在。 这样混沌地想着,肖杰的脸突然跳进思绪。 肖杰已经好久没有往“雪鹤”打过电话了,大概从戎梵去瑞士的时候开始?戎梵去见了肖杰,这是不是代表肖杰已经知道了自己因为sar接了季凡的case?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如果不知道,又为什么忽然停止了每日的“骚扰”?每个人都变得这么复杂,连他也装神秘。 “那位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不任性呢?” 又过了半个小时,实在是没有睡意,羽沐决定离开这里。于是,她写了张便条贴在小辙门边上便离开了。 克洛达离主干道有些距离,而且平时除了本小区的住户,陌生人不允许入内,所以环境相当幽静。 肖杰曾说要在这里买一处住下,也好享受一下恬淡的生活。他这个想法倒是蛮像杜吾辛的风格,看来的确是杜吾辛的儿子。 “羽沐。” 忽听得有人叫自己,羽沐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个面带微笑看着她的男人,季凡。 这该死的缘分,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上? 羽沐走近,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住。周末放松一下。” “在这里住?肖杰给你推荐的?” “我住的是他的房子,听说我要回国,所以把钥匙给了我。” 羽沐坐了下来,发现这个亭子的视野非常好——东面是大大的人工湖,成片的荷叶上浮着点点清妍的荷花,有开成礼花绽放的,有半开半闭娇羞欲滴的,有含苞未放蓄势待发的,真真是湖不大纳了百荷;西面是不长却曲折的十字路,路那端连着一小片竹林,竹林正郁郁葱葱生着,总有些凉意沁人心脾;北面就是克洛达里最普遍的存在:一幢幢的二层小楼,院门是各色的木栅栏,院内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 “挑了这么个地方休息,你倒是会享受。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还没发现这里景观这么好。”羽沐不禁说道,“怪不得肖杰一直吵着要来这里住。” “他看起来玩世不恭的,骨子里却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他评价好的地方和东西,我基本上是不怀疑的。” “ too” 两个人相视一笑,竟忘记了企划案的事。但昨晚“琴鹤”里的事情,季凡却不能释怀,他不禁问道:“那个欧阳,对你对司南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羽沐听他提起欧阳,有些讶异,道:“为什么提起欧阳?昨天你们离开以后,司南没怎么样?” “司南没怎么样,我只是好奇你。” “我?” “刚进门时,我看到你笑得很灿烂很真实,不像平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能是我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和欧阳认识好多年了,太熟而已。” 太熟,熟到不用去想下一句话该怎么说,也不用去斟酌下一步该怎么做。就算彼此不说也不做,也都能了解对方的意向。 “对于司南,其实你不用在意太多,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突然想起昨天司南说他是现男友,羽沐顺嘴“解释”了一下。 想起肖杰,羽沐觉得有些泄气。 季凡鼻子里笑了一下,道:“你也认为我和司南是情侣的关系了?” “你是说司南请你帮她演戏?” “临场发挥,我也是当时才被通知要做个临时演员。” 羽沐呵呵笑了起来,但随即表情又冷了下来,缓缓叹了口气。 这个司南,折腾谁呢? “喂。”季凡拿手在羽沐眼前晃了晃,“‘神女’,可不可以偶尔不做‘神女’?你面前可是个凡人,我可飞不进你的思绪里去。” 羽沐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 “你在欧阳面前应该从来都不会走神?”季凡小声地说道,不知是说给羽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什么?” “没什么,我在学习走神。” “我可以开班教课。” “要学费么?” 羽沐狡黠地眨眨眼睛,道:“当然!” “天价吗?” “也可以,可以拿别的抵偿。” “拿什么抵偿?” “帮我把肖杰找回来。” …… 季凡的表情很平淡,只是眼睛很深很深,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zac在你心里很重要啊?每次和你见面都能旁敲侧击到让他回来这件事。” “他是老板,他不回来,我很累的。” “是吗?” 羽沐忽然想起了肖杰摇着酒杯说“no”的样子。 那样的肖杰真令人怀念,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令人感觉到舒服自然。 季凡却不一样,只是这么沉默着看着她,令她有些紧张。 羽沐忙说道:“开玩笑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凡也一改深沉的样子,笑着道了别。 道别后,羽沐匆匆逃脱,季凡看着她的背影,也开始走神了。 她对zac的与众不同,对欧阳的与众不同,都让他有点酸。可是,看她那副坦荡荡的样子,好像这些与众不同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九章 依赖是种习惯 这个夏天似乎特别长,羽沐总是觉得公园门口卖冰棍的老大爷就一直乐呵呵地坐在那里,满脸纵横的黝黑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原来岁月的刻刀在阳光的灼热煅烧下可以雕出带有颜色和亮度的痕迹。 “雪鹤”工作室里,欧阳此时正坐在羽沐对面,表情严肃地翻着厚厚的文件,也就是羽沐从戎梵家里搬出来的那些叫做企划案的东西。 欧阳很专注地一页一页翻着,他相信羽沐能来找他寻求帮助,这件事一定对她很重要。翻到最后,他竟有些欣赏那个叫季凡的人了。 要改造一条商业街是很大的工程,尤其在现在的经济形势下。这条街虽然没有明确的酒街定义,但已然被来这里消遣的人们通俗地叫为“酒一条街”了。如果要改造它,有两个较大的风险点:一是加盟者的流失,二是人流的稀释。 季凡,居然将这份企划做得滴水不漏,在浏览的过程中,每一个在心里出现的问题,都会在企划的下一步得到答案。这个季凡,竟能一步一步将人引入他设计好的思维模式,令人看到最后不得不叹服这个人严密的逻辑。 羽沐注意到他已经翻完了所有的文件,却又从头开始看起来,一颗心稍稍提了起来。她试探性地问道:“关于sar那部分改不得?” 欧阳抿了抿嘴,道:“他的企划每一部分都是考虑到整体的架构而设定好的。如果要改调sar,恐怕还要动到别的部分。” “很复杂?想要改这么大的企划案,我真是异想天开了。”羽沐口不对心地抱怨着自己。 “但它也不是没有缺口。” “什么缺口?” 面对羽沐的急切,欧阳迟疑了一下,又翻了几页,默默斟酌着。 “说话。” “他这份企划里更多的是整体的规划和对经济价值的评估,但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消费群体的意识形态。他精确地分析了这条街周围的环境和人群性质,但由于缺乏市场调查,消费需求这一环有些弱。如果你能在消费需求上做些功课来辅助你下面要做的推广,应该可以增加一些说服力。” 欧阳尽量捡她能听懂的话说,毕竟对一个设计者来说,那些所谓的市场之类的名词有些遥远。 羽沐默默思考着,眉头浅浅浮起来一些。 欧阳抬眼瞟了她一下,接着把其中一张架构图伸到她面前,继续说道:“但是,一旦如此就会破坏掉这个企划原有的平衡感和整体感,你起码要对sar旁边的一些规划做出相应的调整,使它看起来不会那么突兀。” 羽沐的眉头又深了一点,她微微低头思索着,也听着欧阳继续说下去。对于这份企划,她已经看了个滚瓜烂熟,却无丝毫头绪。 “具体怎么去改,我目前还没有清晰的思路。不过,你就这样把这些文件拿给我,季凡不会有意见吗?这些文件可以给外人看吗?” 羽沐扁扁嘴,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你也知道‘雪鹤’的状况,肖杰不在,我除了画画设计图,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sar真的让你这么放不下?酒而已,还是别人的酒。你难道能一辈子守着它?” 面对欧阳的疑惑,羽沐有些晃神。是啊,那些个壁画,那些个灯光,那些个音乐,不可能一辈子做她的结界,甚至她逃避现实的龟壳。但要她现在就失去它,仍是绝对的不甘心。 “不管怎样,改天带你去看看。” “今晚不行吗?” 羽沐边收拾文件便说道:“小辙想见你,总不能也带着她去酒?” 欧阳挑挑眉毛,道:“我看你就是保护过度了。我问你,小辙多大了?” 羽沐未语。 “她二十岁了,什么地方什么人都应该去见识。静姨从来都不过问小辙的去向,你为什么顾忌这么多?我实在不能理解你的这种保护。” “你就当作我怕她被骗受伤。” “如果她认为你封闭了她的世界束缚了她的自由呢?你对她的爱只是你的自以为,却忽视了当事人最真实的感受。她不一定愿意。” 羽沐把文件塞进包里,抬眼迅速扫了一下欧阳,沉默以对。 “好,你不想说就算了。”欧阳看到她塞文件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感觉到这种保护的背后一定有一段令人不快的往事,便不再追问。不留痕迹地又将话题跳过,“你说小辙要见我,现在去‘琴鹤’?” 羽沐依旧未语,随便点了下头。 “要不要我动手做点甜食让你高兴点?” 欧阳看着羽沐无所谓的表情,知她又开始用胡思乱想为难自己了,只好用大学里的老方法逗她开心。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的羽沐嘴角立即向上弯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道:“虽说几年过去了,但我可不信你做的甜食能吃。除了司南还有谁能‘享受’你的作品?少来摧残我的舌头。” 沉浸在往昔时光的二人谁都没发现门外的季凡。他就那么静默地站着看着他们,毫无表情,眼神中却闪过无数情绪。 他嫉妒那个男人,嫉妒那个能看见羽沐毫无掩饰毫无雕琢的笑容的男人。对于羽沐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甚至只是个想要破坏sar的刽子手。 透过玻璃,季凡看着羽沐的唇似乎在说“走”,于是他赶忙掩了身影,不想在自己有点失落的时候面对他们。 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们并肩而去,季凡第一次有种挫败感。莫非自己竟爱上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他摇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这种感觉,还是在努力甩开这种不理智的想法。 羽沐和欧阳刚到“琴鹤”,羽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一看,竟是季凡。 羽沐摁了接听键,道:“有事吗?” 只听得手机里传来冷冷的声音:“关于这个case,你可以不用忙了。梵儿说她过几日就回来。既然是她开始的,还是由她继续。” 羽沐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自觉地升高了音调,道:“那sar呢?” “那我就没理由让你改我的企划了?”季凡的声音冷冰冰的,完全不像那个温润如玉的他,也不像那个会“笑话”羽沐的他了。 “我们有合同,你要违约?”羽沐冷笑,令站在门口笑迎他们的小辙目瞪口呆。 “合同是和你们工作室签的。作为甲方,我可以要求zac换人和我对接。” “你什么意思?” “我相信那些文件你是无意给欧阳看的,但是,这是不允许的,这是业界不成文的规定。你这样会产生信任危机。” 羽沐一时哑然。刚才离开“雪鹤”的时候,她依稀觉得好像看到了季凡的身影,没想到真的是他。可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不当时斥责她? “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想继续负责,我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但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这项工作本来就还在筹备中,对外界来说就是个秘密。如果泄露出去,对公司的影响可想而知。你工作这么多年,这种事不懂吗?” 欧阳听到手机里漏出来的斥责,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觉得对一个这方面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说,这算什么机会?” “我也可以不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何必拿公司的大项目和你一个小酒冒险?” “你……” 羽沐气极。 欧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进去。小辙早就备好的咖啡该凉了。” 欧阳的行为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一下羽沐的思想,让她稍稍定了定神。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会把这些文件原封不动还给老妈。你告诉你表弟,他的事,我不管了,他爱回来不回来。还有,如果sar没了,‘雪鹤’我就直接辞职了。他也别回来了,也别让我再看见他。” 未等季凡言语,羽沐毅然挂断了电话。 季凡的出现让一直无视于外界的羽沐开始不淡定了。她以为在自己编织的结界中是最安全的,可这些结界从季凡出现就开始慢慢变得那么不真实。 每次看着他温暖的笑,她几乎要卸下心防拿真实的自己去面对他。可他就在她就快走出自己的世界时狠狠敲击着她构筑了多年的结界。 他刚才的冷漠和斥责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震动感。她却步了,她躲在自己不知会不会被敲碎的结界里恐惧着,仍然拿笑容看着透明结界外的人们。 小辙看着坐在窗边毫无表情的羽沐,试探性地问欧阳:“怎么了?” 欧阳抚抚小辙的头,说道:“工作上的事,羽沐找我这个外人帮忙,可能让季凡不满了。别担心,有我在,没事的。” “羽沐姐现在每天凌晨两三点才睡,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case,但我想她一定很在乎这个case。她也说过完成以后要给爸看成果。” “她都跟你爸说这个case了?” 欧阳看了看不远处看似平静的羽沐,知道她一定内心纠结了很多事情。 欧阳走过去,坐在羽沐对面,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还记得你当年怎么给我解释你的名字吗?” 羽沐扭过头来看着他,很奇怪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欧阳继续说道:“沐浴着阳光的翅膀自在飞翔。当年那个随性的你去哪儿了?我知道你没变,半年前我在意大利给你打电话时你还是悠然自得的。告诉我,到底哪儿出错了?” 羽沐犹豫了一下,幽幽地说:“那个季凡,让我有些害怕。” 欧阳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羽沐饮了口咖啡,整理好逻辑,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不爱跟外界打交道。毕业以后,工作以外的时间我都是窝在公寓里宅着,那种感觉很平淡,很安全。两年前认识了肖杰,认识了他的sar。我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地方,之后我在公寓的时间越来越少,在那儿的时间越来越多。我有点,依赖那里。” “不只是因为他要让sar消失而害怕?” “他给了我保护sar的机会,可偏偏又被他看到我偷偷给你看文件,我怕我也会连累你。” “傻了么?”欧阳无所谓的笑笑,“和我分这么清,小心我和你生气。” “欧阳——” “我懂。”欧阳点点头,“可是,似乎不只这些。” 羽沐疑问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也许你的恐惧还有些是你自己也没有看懂的。我相信你对我是诚实的,那你对自己的心又是不是诚实的呢?” “你指哪方面?” 欧阳拍拍她的手,道:“没什么,时间长了,你就懂了。关于sar,我替你去和季凡谈。工作上的事,男人之间比较容易沟通。很久不去钓鱼了?有空了去钓钓鱼,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以前的羽沐再不回来,我就要得相思病了。” 看着欧阳故作苦闷的脸,羽沐笑了起来,心情舒畅了许多。 除了欧阳,还能有谁这样帮她呢? 对sar的依赖是种习惯,对欧阳的信任又何尝不是种习惯呢? 第十章 闲聊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南深深望着旁边冷冰冰的季凡,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几乎可以猜到羽沐办了什么蠢事。 既然欧阳回来了,“但凡难事必找欧阳”肯定也重新回到了羽沐的思维模式。 对于欧阳来说,对与错,规则这种东西都是不重要的。“羽沐开口一切照做”亦为欧阳的思维元素。 只不过,她还摸不清季凡的心思。 季凡任由她这么心无旁骛地看着自己。 大约五分钟过后,对于她这种盯着人看却目中无人的行为,他再次感受到了从羽沐那里得到的挫败感。 “如果你不是在看我,可不可以把眼球从我这里移开?” 司南回过神来,不禁笑起自己发呆的水平了,居然快得到羽沐的真传。只不过羽沐向来是面无表情,而她是用笑掩饰一切。 “我只是很疑惑。” 她不再看着季凡,发动了车子。 “疑惑?” 季凡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司南没有说话,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季凡的声音虽然是淡淡的,但心里有些烦躁。他见司南不说话,便又开口道:“貌似是他们做错了,为什么像是我做错了什么?太荒谬了,我为什么要被这样的态度回击?” 司南嘴角微微挑起,瞟了他一眼,道:“你明知道她去找他是求助,和什么泄密没有一点关系,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他们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应该知道这是常识。在羽沐拿给欧阳之前,起码要征求我的同意。她的意识中就是要偷偷地做,这就是违规。” “违规?你真正介意的是违规?” 季凡哑然,扭头看着车窗外,不知该怎样去分析司南这个问题。她这个问句根本就不是问句,而是反问句。不只这个问题,连自己的思维他也是整理不出头绪。 司南觉得他还是不要想得太清楚比较好,于是带离了话题。“把我叫来一定有安排?” 季凡依旧看着车窗外,道:“去喝一杯。” “哪儿?” “sar” 人们只知道sar吗?司南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一直望着车窗外的季凡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 驱车到了sar门口,司南看着这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字母,眼神里涌起一层叫做温暖的氤氲。 推门而进,依旧是那副老样子,连绵的壁画烘托出一种教堂的感觉。 “哗啦啦——” 刚下台阶,就听见台那边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破碎声。司南和季凡朝台看去,只见小巴和尼尔正慌慌张张收拾着一片狼藉的碎酒杯,玻璃片上点缀着颜色不明的酒,妖艳如颓废绽放的地狱之花。 小巴顾不上尼尔纠结的语言,把抹布丢给尼尔,从台后转出来冲司南跑过来,叫道:“老板娘——”之后一把抱住司南道,“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都不管我们了。” 司南手朝小巴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记爆栗,道:“不管你,你不照样生龙活虎的?” 小巴脑袋吃痛,放开司南,捂着后脑,道:“干吗一来就这么暴力?白白想你这么长时间。” “你会想我?没听羽沐说过你想我。我要是知道你想我,我能不来吗?” 司南扬扬手里的包,作势还要敲他脑袋。 小巴缩缩脖子,道:“老板娘,饶命!我还年轻。” “贫嘴!谁是你家老板娘?还这么叫,小心闪着你舌头。”司南往台走过去,季凡在她身边走着,看着她和这个小孩子闹,不禁觉得好笑。 “老板……娘。” 尼尔对于这个“娘”字的发音总是不能准确地掌握。对着司南和季凡这样结结巴巴地称呼着,还真是有歧义。 “你也太客气了。” 小巴“哈哈”大笑着,尼尔瞪他一眼,把最后的一点碎玻璃收拾干净。 “喝什么?” 司南的到来不管带来多大的激动,他还是只能蹦出简单的话而已。 司南看看季凡,季凡耸耸肩,道:“酒对我来说都一样,随你。” “那好,两碗老白干。” 尼尔愕然地看着故作豪气的司南,擦杯子的手都僵住了。 “什么东西?” 季凡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司南,司南“哈哈”笑了两声,道:“逗你的,两杯whiskey。我们俩都不是来品酒的,是酒就行。” 季凡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道:“上次来也没有好好看看这里,今天才发现这里情调的确不错。” “当然,肖杰的品味应该没有人会怀疑。” “你和zac,真的有点过去?” 司南挑了挑眉,道:“你不是从来都不问,也不感兴趣吗?” 季凡盯着一幅壁画,道:“的确不感兴趣。不过听着他们叫你老板娘,还是有些诧异。感情这种事,zac向来很低调。这些后遗症让我相信你们当时应该闹了个轰轰烈烈。” “轰轰烈烈?”司南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也许。不过,你真的很了解他,对于感情,他是很低调。所谓的轰轰烈烈就是因为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低调?” 季凡皱着眉头,显然是没有办法以正常逻辑来组织司南这番话。 司南接着道:“你一定觉得轰轰烈烈是我想要的效果,但这次,是他。” “投你所好,不好吗?” “若真是投我所好倒是奇了。”司南饮尽杯中酒,“各取所需。我要的是他给的你所说的那种‘轰轰烈烈’,他要的也不会是我的感情。” “你们把感情搞得太复杂了,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劳燕分飞,何苦这么纠结。”季凡摇摇头,明显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羽沐最近应该联系不到他,他去了铁力山那边。” “英格堡?” “你知道?” “他倒是会享受,什么都丢得下,偏偏心里放不下。” “听你这意思,是关心他?你刚才说‘各取所需’,既然能各取所需,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不过羽沐的反应,好像是你甩了他。” 司南歪着脑袋看着他,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小巴又在耳朵边聒噪了起来:“对啊,老板娘,你为什么甩了老板啊?像老板那种人,还有对你倍加呵护的样子,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得亏我不是女人,要不嫉妒的目光能当成六脉神剑插死你。” 司南伸手揉了揉耳朵,回头温和地盯着小巴。 小巴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迅速运动着,但随着司南的回头却缓慢地闭了起来。待他闭上嘴后,司南把头扭回来,道:“放点我爱听的,这些都是羽沐喜欢的调调。” “得令!” 接到命令的小巴一眨眼就消失了。 未待许久,整个空间响起了另一种旋律,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司南一直很喜欢莫文蔚的声音,即便是哀伤也夹杂着淡淡的自我,即便是决绝也散发着悠悠的不舍。 这种音乐不适合自己,她一直这样对羽沐说,可偏偏每次听音乐都会下意识把莫文蔚的cd塞进唱机。羽沐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就是她,莫文蔚声音里的她。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音乐缓缓诉说,让人心里有些软软的。 季凡听了一会儿,道:“太悲伤了,不适合你。” “悲伤?”司南摇摇头,道,“你不觉得这里面包含了对自己逐渐清醒的认识过程吗?不听天由命,不自欺欺人。” 季凡的酒几乎还没有动,灯光打在酒杯上,映出墙上壁画隐隐的轮廓。他晃晃杯子,依旧没有把它解决掉的意思,因为他和肖杰正好相反,对酒一点感情也培养不起来。 “我平时很少听音乐,晚上宁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第二天才有更好的精神工作。” “幸好羽沐不在你的世界里,不然生活会闷死。”司南笑着说道,“羽沐可是个连工作都会放音乐的家伙。” 听到这句话的季凡,心里怪味上泛,忍不住仰脖将把玩了一晚上的酒饮尽。如此明显的掩饰被司南尽收眼底,她眼神里溢满怪异的笑。 “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不会不问?” “不会,但我需要在问之前确信你会回答。” 司南示意尼尔收走杯子,掏了几张钞票放在台上。 季凡道:“问,客都请了,只好有问必答。” “当初,你是出于什么心理要给羽沐一个机会去保住这里?我不相信是因为要她答应接这个case,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梵姨在瑞士待不了几天?我也不信是绕弯买人情给肖杰,因为肖杰如果要会直接跟你伸手。又或者,你自己也可以帮他留住,毕竟,那是你表弟。” “zac并没有多想留着这儿,他怕羽沐炸毛所以让我提前找梵儿沟通一下羽沐的意向。梵儿自己不想管,让我直接找的羽沐。” “是吗?如果樊姨直接和羽沐沟通,羽沐想留,你是不是直接就能办到?为什么要让她掺和进来?是早有打算还是认识她之后改了主意?” 如此直接,竟让季凡不知如何作答。他不喜欢这种太真实的问题,甚至真实到自己都会问自己却得不出答案。 司南见他沉默,便继续言道:“千万不要是因为爱上她。认识你有一段时间了,上次你还帮我在欧阳面前演戏,我当你是朋友才这么劝你。我知道羽沐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她心里有人了,那个人连欧阳都比不上。” “你想多了。”季凡制止了她,“我现在只在乎手里这个企划,如果这个能搞好,我才好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希望我是杞人忧天。” 司南冲着不远处要和几个美女搭话的小巴招了招手,小巴立马跑了过来。 “老板娘,干嘛?” 司南拿包叩了一下他的脑门,道:“还叫老板娘,叫姐。你这张莫文蔚让我带走。” “干嘛?上次羽沐姐把我刚买的owlcity拿走了,你又要拿我的莫文蔚,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 小巴捶胸顿足起来,相当不帅。 司南不语,只伸着手一动不动。小巴垂头丧气地取了cd交了过来,依依不舍地放到司南手上。 司南将cd塞进包里,食指勾了勾小巴的下巴,抛了个极品媚眼,道:“小帅哥,下次给你介绍几个大美女。” 小巴的眼睛立马放起了光芒,道:“什么时候?说话算话?嘿嘿,还是司南姐有拿有给,真给力。” 司南灿烂地笑着,问季凡:“要走吗?” “走。” 小巴挠挠头,看着这二人消失在门口,抓过尼尔手里的酒杯,道:“他们说些什么?这个男的又跟羽沐姐来,又跟司南姐来,脚踩两条船啊?” 尼尔抢回杯子,擦了擦放回台,道:“听不懂。” “要你有什么用啊?” 小巴做了个鬼脸,又跑回去和刚才的美女聊了。 “她心里有人了,那个人连欧阳都比不上。” 季凡脑中回响着这句话,那晚羽沐站在sar门口遗世独立的身影又浮上心头。 第十一章 释怀 “欧阳,你到底有没有工作?说有工作不是骗我的?天天黏着我干吗?” 羽沐把刚画好的一张设计图扫描到电脑里,对旁边摆弄相机的欧阳下达了模糊性的逐客令。 欧阳头都不抬,道:“我是怕季凡来个突然袭击,你一个人招架不住。咱俩同仇敌忾,胜算比较大。” “你不是说要主动去找他?没见你有什么动静。” “哈哈哈。”欧阳仰天大笑三声,“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求人帮忙还这么理直气壮紧催慢赶的。像那位人才,我得有个周密的计划才能跟他谈判,否则只能是荆轲刺秦王。” 羽沐团了一大团纸朝他的脑袋袭去,欧阳往后一仰,躲过了这一大灾难。 “壮士,别耍嘴皮子了。你要是荆轲,就这张嘴,秦王先头疼死。你要是怕了,不想去了,也成。”羽沐停顿了一下,“还有个人想见你,你是非去不可的。” 欧阳感觉到羽沐的语气严肃了一些,背上骤起了阵阵凉意。“谁?不会是……” “bgo!” 欧阳恶狠狠地看着羽沐道:“是你多嘴?你跟小辙住一起,告诉她也就算了。我这么低调地回来,就是想掩人耳目地过几天清静日子。老爷子怎么会知道?说,你是怎么轻描淡写地把我出卖了?” “回家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你来就说了,小辙也是当时知道的。” “枉我时时刻刻以你为先,你就不知道老爷子不会轻易放过我吗?” 欧阳把相机装好,站起身来,道:“季凡那边可以缓缓,你们家那位老爷子我还是赶紧主动会会去,起码能留个全尸。” “god bless you。” 羽沐笑着看他离去。当欧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时,她灿烂的笑容忽地垮了下来。 她并不是对欧阳掩饰真实的自己,与欧阳在一起的时光的确是惬意而舒心的。但惬意的同时,她也在不安。 季凡已经出现半个月了,肖杰也失去消息半个月了,这两件事情都让她时时刻刻心存忐忑。 抓起电话,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那边仍然传来肖杰懒散的声音简单言道:“我不在,请留言。” 羽沐想要像以前一样对一切表现得毫不在意,故作懒散地说道:“少爷,您又去哪儿散心了?sar不要了是?不要了你也给我句话,我肯定撂开手再也不管它了。若是要呢,自己回来搞定你那莫名其妙的表哥。” 说完这几句,抓着话筒的手僵在耳朵边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愣了一阵,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也暗了下来。 “肖杰,我和你认识是在sar,如果它没了,咱俩也不用有什么瓜葛了。你如果觉得我把sar看得比你这个朋友还重,就自己想想,你又算什么朋友?半年了,你够了?你把我当什么?” 挂掉电话,整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四周的水蔓延开来,无声地流过心壁,冰凉得令人无能为力。 对肖杰的依赖与欧阳不同。这些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欧阳都会毫无理由地帮她。所以,对欧阳的依赖是一种习惯,是在时间渐渐流逝中通过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发生而构筑起来的。 而肖杰,只是那样懒懒地看着她,懒懒地笑着,她就会安心。即使是看着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发展,只要他还是那副懒懒的样子,她就相信一切都是ok的。 看着他为那些她懂又不懂的理由不断奔走在遥远的国度,她竟怨起了司南。 一年前他们分手的画面又浮上心头。 那是个阴天,天很闷热,浑身上下的毛孔被大气压压迫得不能呼吸。天边的云酝酿着情绪,等着给人们一场别开生面的雷阵雨。羽沐和肖杰在羽沐司南公寓的楼顶上看着滚滚的黑云渐渐涌来,猜测着云朵上应该站着什么样的神仙。 司南风风火火地走到他们身后,毫无预警地说道:“肖杰,我们分手。” 肖杰和羽沐扭过身来,几乎同时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司南平静的说道,“如果不是顾及羽沐和你的关系,我早就提分手了。可我不是维系你们两个人的纽带,我有我的生活,我受够了。你们俩友情够稳固了?不需要我再维系了?我可不可以功成身退?” 羽沐抓住司南,劝道:“你说什么功成身退?你自己说喜欢他,难道是假的?如果你觉得我和他走得太近,我可以和他保持距离。” 司南却笑着看肖杰:“保持距离?” 肖杰皱着眉头:“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随随便便就可以保持距离了?” 这句话是对着羽沐说的。 “我是在帮你挽留女朋友,你的重点偏了?” “需要挽留的女朋友,将来还会走。可以保持距离的朋友,又能是什么真正的朋友?” 天边炸起了一记闷雷,“真的把你当朋友”这几个字被雷声完全覆盖,肖杰看着羽沐一张一合的嘴巴,无意识地笑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司南拍拍羽沐的肩膀转身离去,偌大的天台上只剩下羽沐和肖杰在雨中愣着。 肖杰布满笑容的脸写着“自嘲”两个大字,这让习惯了他懒洋洋的样子的羽沐无所适从。 雨点越来越密,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两个人的衣服。 肖杰盯着羽沐湿透了的头发,道:“什么也别说,你说不了让我感觉好过的话。”语罢,便反手拉着羽沐离开了天台。 羽沐看着拿毛巾给自己擦头发的肖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呢?” 羽沐心里盘算着他这句话的后着,想做出一个最好的回答。肖杰见她又走神,叹了口气,把毛衣搭在她的头发,转身就走。羽沐一把拽住他,道:“你去哪儿?” “回家。” “外面雨很大。” “司南不也出去了吗?” 羽沐松了松手,任肖杰消失在门口。 之后,她便只能在电话里听见肖杰的声音。庆幸的是,肖杰对她竟半丝怨怪也无。好像天台上的事没有存在过。 来到戎梵的门口,掏出钥匙正打算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羽沐“哎”了一下,从门口绕出的戎梵抱着一个大箱子,道:“听见你来了。快来帮忙收拾东西。” “什么时候回来的?” 羽沐关上门,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刚到,一会儿得去补个觉。出门才几天就得倒两次时差,太痛苦了。” 羽沐歪着脑袋看了看她,道:“没有黑眼圈,补什么觉啊?” “防患于未然。”戎梵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道,“这个肖杰,闲来没事买这么多东西,害我从机场搬回来,都快虚脱了。” 羽沐心一惊,道:“他回来了?” “没有,他现在在英格堡呢。” “他每天都在玩?” “大概是。” “这边的事情他都不管了?” “他没提过。” “sar的事情你没告诉他?” “说了。” 羽沐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气来,正打算搬到楼上的箱子突然脱手掉到了地上。 戎梵打了个哈欠,道:“幸好让你搬的不是易碎品,要不然,肖杰得吃了我。” 羽沐从包里把企划案的一系列文件掏出来放到餐桌上,道:“季凡说,这个案子还是由你做比较好。肖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一个人收拾,我没有心情。先走了。” “等一下,肖杰有东西带给你。” 戎梵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沙发边上抄起手包。 “这些小玩意儿,我没兴趣,你自己留着。” “不是这些。他给你的东西可不是用钱买的。”戎梵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羽沐,道,“一张破纸而已,不想要了就一会儿自己丢掉。” 羽沐接过信封,自顾自离开了。 信封里只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镇,镇上的建筑物上画满了壁画。照片背面简单地写着:ste a rhe 这大概就是sar的来源?羽沐这样想着,就近拐进了一间,打开电脑开始搜索“ste a rhe”。当看到一座坐落在莱茵河畔被湿壁画包围的小城时,她开始明白sar的壁画风格从何而来了,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肖杰对sar的去留并没有特别在意。 在施泰因的面前,sar就像一个另类的仿制品,它可以是心灵的临时住所,却不能作为永久的栖息地。留它又如何?它毕竟只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偶尔自欺欺人的一个娱乐场所。 一页页翻过去,施泰因的每一幢建筑都像是从童话里浮出来的,在莱茵河的河畔讲述着古老的不为人知的故事。羽沐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插上数据线,往手机里传了几张施泰因的图片。 出了,她觉得自己还要再打几个电话,于是又转身走进,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首先是欧阳。 欧阳接电话的声音有点老实,羽沐不觉有些好笑。 “还在老爷子那儿呢?” “嗯。” “那我说着,你听着。” “嗯。” “sar我不管了。” “嗯?” “是真的不在乎了。我想开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你,听你声音也不像是故作潇洒。只是……” “好了,安心听老爷子训示。挂了。” “好。拜。” 然后是季凡。 跟季凡说话她还有有些忐忑的,总觉得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思想。 季凡先开口说话的。“又要质问我什么?” “呃。”羽沐嗓子有些发干,“所有的文件我都拿回去交给妈了,你可以去找她证实一下。至于sar,我不感兴趣了,也不和你纠缠了。” “怎么?害怕搞不定?” “我只是不在乎了,注定要走的留不住。” “这么佛系,真令人佩服。” “客气了。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因为工作的事情见面。” “你应该是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而见面?”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还有个电话要打。” “那,拜。” “拜。” 松了口气,接着摁通了戎梵的电话。 戎梵拉着声音“喂——”了一下。 “睡了?收拾完了?” “你走了我就没再收拾,等你下次过来再一起收拾,太多了。” 羽沐有些无语,说过了不想收拾那些,她怎么直接忽略掉自己的话呢? “好了,就是打算跟你说这个。” “说哪个?” “让你睡觉,明天我去了再收拾。” “哦。” “就这样,你睡。” “哦。” “还有那个case,你不用考虑我,我不在乎了。” “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个妈,哪里像个妈? 里放着轻音乐,声音不大,软软地在耳朵边上飘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这种舒服的感觉,久违了。 戎梵挂了电话,轻轻笑起来:“臭小子,明明自己能轻松解决的事,非得让别人折腾一圈。就知道羽沐得给他吃得死死的。” 第十二章 记忆重叠 挂了电话的季凡不禁觉得好笑,笑的是自己,每一次都猜错了她的下一步棋。 这样一个她,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神,会紧张一家与自己无关的酒,会和闺蜜的男友有惊人的默契,会突然对一切全然释怀…… 她总是特别的,如此令人摸不着头绪,像极了那个十年前在他楼下游荡的小女孩。 当年他随老妈回国探亲,住在一间福利院的旁边。那时的他每天都要画画,不管多厌烦都要画,于是年幼的心灵对纸产生了极大的反感,每天画完画都会把剩下的纸揉成一团一团的丢到窗外。 而福利院里有个小女孩总是拿着一个纸篓在他窗下收纸团,然后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把最后一个纸团展开折一只纸飞机,飞回到他的房间。 他在那里一共住了十天,于是,他的收纳箱里有十只纸飞机静静躺了十年。 十年过去了,不知道那家福利院怎么样了,不知道她如今又在何方。 季凡想到这里,萌生了一种想去那里看看的冲动。他抓起外套,向外走去。 车在郁郁葱葱却杂乱的树木中缓慢移动着,季凡感觉老妈给的地址是经过老年健忘症过滤后的答案,越走越觉得陌生。 虽然他只住了十天,但凭着学画之人对现实中具体事物的敏感,他隐约对当时的建筑格局和周围的树木留下了浅浅的印象。在他的脑海中,这里应该都是小小的看着很温馨的房子,周围树很多,却被修剪得极为整齐。 而现在他身处的是一个看不到任何建筑物的地方。准确地说,是树木生长得太疯狂,已经繁杂到掩住了所有的建筑物,相信已多年无人打理。 他正打算放弃寻找福利院,这时,车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没想到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出没。”他莫名地笑了起来,停在那人旁边问道,“请问附近有没有一个圣爱福利院?” 这是个约莫比他大两三岁的女人,想必家中已经有了小孩,她手里提的除了奶粉就是尿片。 女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吓了二人一跳。 “她来这里没几年,不知道圣爱福利院。” 季凡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发现是个在树下养神的老婆婆。老人继续说道:“大约七八年前,圣爱福利院的孩子都被安排好了之后,就合并到另一家福利院了。你是从那儿出去的小孩吗?” “哦,不是,过来找个人。” “那就找不到啦。” 老人闭上眼,不再看他们,自顾自摇着手里的扇子。 季凡礼貌地对女人笑了笑,道:“麻烦你了。” “没什么。” 女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然后对他挥了挥手便离去了。 季凡不知该继续往前走,还是掉头回去,下意识地看向老人。老人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丢给他一句话:“直走,尽头处,那栋老房子还在。” “谢谢。” 既然已经来了,好歹去看看,就当作是念旧了。季凡这样想着,发动了车子。 欧阳从羽沐家出来,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道:“这老爷子,功力不减当年。” 老爷子,自然说的是他的恩师郑士则了。郑士则对欧阳副修的摄影本是没什么微词,但随着他渐渐把摄影当成是一种事业来对待,郑士则的语重心长也越来越多,总能让欧阳没有为建筑事业贡献力量而深感愧疚。 不过,愧疚的次数太多了之后,对于欧阳来说,听老爷子训示如同吃饭一样,虽麻烦却总能消化。 欧阳无意识地开着车,不知不觉竟开到了圣爱福利院门口。栅栏里面破旧的设施早已被岁月和风雨斑驳了它本来的面目,脚边的杂草时不时晃动着大脑,似乎在听它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当年的故事?欧阳嘴角不觉上扬。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羽沐,他与她是从同一个福利院出来的。那时候,他叫薛季阳。 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坐在角落,看着羽沐做一些与旁人不同的事情。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她在别人家的窗户下捡纸团,捡完了还把其中一个折成纸飞机飞进人家的窗户。 脑子里浮现出她踮着脚用尽全力扔飞机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可爱。 欧阳走下车,推开栅栏门走进了福利院。 八年前,他们陆续被不同的人家收养。他走的那天,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却没料想到竟会在大学里碰到。她不记得他,他却认识她手腕上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抬头望望不远处那个会不断丢纸团下来的窗户,心里的疑团这么多年从未消除:窗户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肯定是个有钱人,居然买那么多纸用来扔。 栅栏门“吱呀”又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僵在那里的竟是和他一样满眼惊讶的季凡。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疑问道。 “我是这家福利院的小孩。”欧阳很自然地解释了一下,继而又带点讽刺地问道,“像你这种少爷,来这里才真是奇怪呢。” “像我这种少爷?为什么说我是少爷?我们认识吗?或者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季凡对他的语气感到奇怪极了。 欧阳侧过身,道:“没什么,七企公子的表哥,我想应该也是身家不错的。怎么会来这里?” “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几天,突然想起来了就过来看看。” “附近?” 季凡指指欧阳刚刚望着的房子,道:“那里。” 欧阳不语,若有所思地顺着他的手看着。 “有问题吗?”季凡对他的表情很是不解。 欧阳被他唤回神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当年,你是不是爱往窗外扔纸团?”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扔纸团?” “院里有个女孩爱在你窗下捡纸团。这么奇怪的事情,我印象比较深刻。” “那女孩现在在哪儿?” 欧阳回头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定了定神,道:“当年也觉得她很奇怪。要是还能碰到,真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欧阳又侧过去,不再看他,淡淡地说道:“她当时喜欢独处,行为比较怪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捡纸应该没有太大的含义。离开福利院后,我也失去了这里所有人的联系,包括院长。记得她是被一对外国夫妇收养了,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国家。” “原来出国了,我还以为……” 季凡自言自语,却被欧阳听了个全部。 “以为什么?” “没什么,以为见到的某个人是她。” 欧阳淡淡地笑了,道:“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往窗外扔那么多纸?” 季凡想起儿时的执拗与幼稚,不禁也笑了,道:“当时被逼着画画,对纸产生了一种怨恨?小孩子。”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忽然觉得和一个基本上陌生的人说得太多了,于是,便都沉默了起来。 欧阳走到楼门口,拨了拨门口的木牌子。风风雨雨已模糊了上面的图案和字迹,勉强挂着牌子的钉子也是几乎下一秒就会风化成粉末。 他轻轻一拽,牌子便掉了下来,粉尘洋洋洒洒飞着,告诉他这是时间的代言。他拿袖子抹了抹牌子上的尘土,幼稚却清秀的字体勉强显现出来:圣爱。 这是院长让羽沐设计的。不规则的木牌上,简单的彩云字体,细线条的古油灯,给人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 握着木牌,欧阳想起sar,忍不住打破宁静,问道:“sar,你根本没想留住?” 虽然羽沐很肯定地说她不在乎了,但毕竟还在她心里有一定的份量。 “留还是不留,已经不是你们可以关心的问题了?” 欧阳走到季凡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当初为什么给她那点毫无意义的希望?你在耍她吗?” 季凡看见他眼里强压着的愤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当你还是司南男友的时候,也是这么无理智地关心羽沐吗?” 欧阳盯着他溢满笑容的双眼,愤怒渐渐平复了下来。他缓缓说道:“这是我们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关心评断。若是以司南现任男友的身份,你更没有资格管我和羽沐之间的感情。” “那就也请你不要管你所没有资格管的事。” 季凡似乎每句话都在对方的话前等着,像是个套,只是等对方自己走进来而已。但只有回头去看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在套里已越走越远。 羽沐曾经这样警告过自己,只不过自己没有重视,没想到还是被算计了。欧阳心里自嘲起自己盲目的自信了。 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啃得尸骨无存,欧阳决定以退为进,即先逃掉再寻合适时机进行反击。他扬了扬手里的牌子,道:“该拿的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如果你还要念旧,恕不奉陪。” “请便。”季凡表情丝毫未变,完全不同于那日在“琴鹤”与他们喝咖啡吃甜点的男人。这种与年龄不符的淡定又或者是长于隐藏,让欧阳阵阵发寒。他低估了他,一直都是。 看着欧阳的车消失在郁郁葱葱之中,季凡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欧阳令他在那两个独特的女人面前充满挫败感,但仍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冷得很熟悉。即便挫败,即便被冷漠,他仍是骄傲的,不会逃避所有人的眼神。 他有点纠结,他记得那块木牌子,欧阳带走的那块木牌子,上面的字和画都出自他窗下那个女孩,因为那是她坐在在他窗下画的。 对作为一个从小学画的他来说,这样的画太没有功力了,但他不得不说她真的有这方面的天分。这盏油灯和这两个字没有经过任何涂改,完全是一气呵成,她只是在落笔之前盯着木板看了几乎有半个小时。她专注的样子好像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除了大脑中在思索的事情。 这种专注,像极了羽沐。 “不可能,如果是,欧阳早就知道了。” 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季凡捡起从木牌子上掉落的钉子,随手丢进了口袋。 里,羽沐和老板正相谈甚欢。 老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优雅却干练的气质。她刚进门时看见羽沐听着音乐望着窗外的表情,不觉多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还让她看见了羽沐手臂上的胎记。 她笑盈盈地走到羽沐旁边道:“我可以坐下吗?” 得到示意后,她坐了下来,看着满脸疑惑的羽沐继续说道:“我都能认出你来,你竟不认识我了。” “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不是很好。你是?” 羽沐的记性是不可能想起她的身份的。 她爽朗地笑了,道:“果然像你的性格。那么,圣爱福利院还有印象吗?” 羽沐端起咖啡正要喝,听到这句话手停了下来,又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圣爱?你去过那里?” “不记得教你画画的姐姐了?” 老板似乎很执着地想要她自己想起来。 得到提示,羽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小乔姐姐?” 薛少乔点点头,道:“这几年还好吗?” “马马虎虎,还可以。自从离开圣爱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再没见过你。有时候随手画点什么总会想起你。”羽沐满心的喜悦不知如何表达。 “我也会想起你,那么奇怪的小姑娘。” “奇怪?哪里奇怪?” “比如,晚上不睡觉偷偷跑出去捉萤火虫,害我怕你出事偷偷跟着你,每天都睡不够觉。” 羽沐背挺了挺,道:“你一直在我后面?我是不是很厉害?萤火虫灯笼是不是很漂亮?” “你看,“薛少乔一副了然的样子,道,“别人肯定会惊讶自己年少的秘密被发现了,而你居然关心我有没有看到你的成果。” 羽沐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手道:“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又不在福利院,没有人惩罚我。” 薛少乔右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那你为什么在人家窗户下面捡人家丢下来的纸团?是不是因为窗户里面那个小帅哥?” “噗——”羽沐刚入口的咖啡差点吐出来。“小时候哪有这么多想法?大姐,我才十来岁,没您那么早熟。” “哦,那倒也是。” 羽沐笑着,心里却浮现出这么多年不能淡去的身影。他还好吗?还会喜欢去山顶画画吗?还会把用不完的纸揉成一团扔掉吗?现在的他应该更环保一些?想到这些想法,羽沐不禁骂起自己的弱智来。可是,她真的很想再见到他。 第十三章 欧阳的秘密 离开圣爱的欧阳看着车窗外刺眼的阳光,心里倍感不爽,百无聊赖中拿起耳机塞到耳朵里,拨通了羽沐的电话。 “我从老爷子那儿出来了,你在哪儿?” “我在我妈家附近的一家里。怎么样?老爷子的训词还是老一套吗?” “你懂的。我想……” “哎,对了。”欧阳话未说完便被羽沐打断,“我碰到我在福利院时的义工姐姐,她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太不可思议了。” “义工姐姐?”欧阳大脑里搜寻着记忆。当初的义工都不是很喜欢羽沐,除了——“小乔姐姐”。 听羽沐的语气这么兴奋,应该就是她了。这个偶遇实在是出乎他意料。 “对啊,她是这家的老板。你刚刚说你想,你想什么?” “哦,没什么。今天就不再找你了,杂志社有个摄影任务。” “求之不得,你天天缠着我,桃花运都被你挡在门外了。” “正好啊,没有其他选择,你可以从了我这个完美男人了。” “少在那边贫嘴。” “什么时候回去?” “没什么工作,两个小的平面广告都搞定了。再坐十分钟就去店里看看。” “嗯,听小辙说明天送货,我过去帮她搬东西。” “有送货的,哪用你干体力活?有空陪陪小辙她就开心了。” “好,我知道。” 薛之乔笑盈盈看着羽沐打完电话,道:“男朋友?” 羽沐放下手机,道:“这个,真不是。我大学学长,叫欧阳,改天介绍给你认识。太优秀了,我不感兴趣。” 薛之乔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自然地说道:“优秀还不好?你也太挑剔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我闺蜜的前男友。”羽沐假装可怜地冲她眨眨眼。 “呃,”薛之乔手指抚着唇道,“这个的确是个悲摧的理由。” 羽沐“呵呵”笑起来,她继续说道:“你也开店?” 羽沐忽感好笑,盯了她大概有五秒钟,道:“话题转这么快。幸好我年轻,脑子还反应得过来。” 薛之乔挑挑眉,未语。 羽沐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确切地说,是我养父的继女开的店。” “停。一听这关系就头大。” “那改天再好好跟你说说,我先去那儿看看。” “嗯,手机号留给我,改天找你喝茶。” 互留了电话之后,羽沐心情愉悦地离开了“逐逃”(名字)。 欧阳远远看着羽沐打的离开,便将车停在了“逐逃”门口。他本来要找羽沐谈谈老爷子刚刚说的事,但羽沐的偶遇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件事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他瞟了一眼“逐逃”的牌子,没有任何表情走了进去。 薛之乔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复低头翻着手里的书。 欧阳伸手合上她的书,道:“姐。” 薛之乔温柔地笑了笑,道:“回来了?” “嗯,她怎么会来这里?” 薛之乔拿开欧阳覆在书上的手,漫不经心说道:“她?小梵吗?你平时不来看看我,一来就是问小梵的事。” “梵”与季凡的“凡”同音,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她现在叫羽沐。” “我知道,只是不习惯。”薛之乔想了一下,看着他问,“看起来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 “我的身份?我哪个身份?薛季阳?薛季阳是我真实的身份吗?” 欧阳的语气平平淡淡,却又带着阵阵冷意。 薛之乔叹口气,道:“三年前你告诉我你要出国,我以为你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去释怀,我以为年龄的成长能让很多事情很容易就放下。看来是我错了。” “我在问你羽沐的事,你确定要忽略我的问题吗?” 薛之乔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拿手指扣了一下他的脑门,笑呵呵地说道:“她怎么会来这里?这你应该去问她,反正不是我引诱她进来的。” 欧阳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到底什么事让她突然放弃sar了呢?” 薛之乔低头回想了一下,道:“我进来的时候,她拿着手机在发呆,我瞟了一眼,手机上好像是个小城的图片。” “她应该只是路过,看到你这儿环境不错就进来坐坐。对了,别告诉她我的事情。” “为什么?小时候,福利院那么多孩子,她不是只肯跟你说话吗?你不是也一直很喜欢她吗?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感觉现在仍然没有变,只是更成熟更深刻了。” 欧阳狡黠地看着她道:“你不是自认为识人能力极强?自己看喽。” 薛之乔无奈地摇摇头。“看透天下人,唯独看不透你。你不会打算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默默保护她?阳阳,这样的感情不成熟。”薛之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欧阳从小就喜欢看着羽沐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当其他孩子想搞恶作剧欺负羽沐的时候,他总是暗暗破坏掉他们的“杰作”。包括她刚才对羽沐提及的萤火虫的事情,也是欧阳强拉着她一起偷偷跟在羽沐后面的。 “你的心就踏踏实实搁肚子里,你弟弟没那么伟大无私善良。”欧阳思绪往以前飘了一下,道:“一开始,我希望她能自己想起我,后来发现这是种奢望,便懒得去提醒她了,更懒得去告诉她。” “那现在呢?为什么急急忙忙赶过来?如果我肯告诉她,你们不是有更多交集了吗?” “我现在和她的交集更好。小时候的事没有提的必要。而且,小时候,她看另一个人更重要。” 薛之乔捏了捏手里的咖啡豆,觉得有点瘪,皱了皱眉,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示意欧阳继续。 “她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从小装进心里的人始终忘不了。最近我不巧地发现那个人的名字不巧地叫做季凡。而这个季凡最近又不巧地从瑞士跑到国内发展,不巧地碰到了羽沐。更不巧地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一切。” 薛之乔定定地看着他,道:“季凡?哪个季凡?” 欧阳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笑,道:“你和我都认识的那个季凡。所以,我也不想让她总是记得小时候的事,全都忘了才好。” “他来干什么?他不接他的班?” “他有资格吗?没有天分的话,他就永远只能是季凡而已,变不成季游。” 在福利院里对季凡的冷漠,此时又加上了几分不屑。 “他没有资格,难道你有?就算有,你真的稀罕?” 薛之乔的话更淡更冷,若是旁边有人,不知会不会觉得这二人是从地狱钻出来的鬼魅。 “为什么不稀罕?好歹是闻名欧洲的大画廊。我都快馋死了。” 欧阳故作拜金状,惹得薛之乔笑了起来。但这笑容又很快被收敛了起来。 “说正经的,离他们远一点。这么多年不闻不见,各得平静,那就老死不相往来。” “我是说正经的,那个画廊我要定了。你喜欢不闻不见,你想要老死不相往来,那是你的选择。但你的心里真的不想见他吗?” “不想。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希望和他有任何瓜葛。” “这三年,我一直在他身边。” 欧阳试探性地看着她,她的疑惑与不安被尽收眼底。 “他近几年把画廊交给肖筱打理,自己到处画画。恰好我选择了一条和他相同的行程。” 薛之乔忍不住道:“阳阳,你到底想怎样呢?他们离婚了,你跟我都选择了妈,为什么还要纠结他现在的生活呢?” “是你们的选择,不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决定好的,我只是被通知的一方。” “你当时还小,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是你们所有人的自以为。他外面有女人,还有个只比我小两个月的儿子。我怎么不明白?只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就被剥夺选择的权利。” 薛之乔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个保护了多年的弟弟,突然感觉到他长大了。 “姐,”欧阳自觉语气重了,便缓和了态度,“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就连妈死后你把我送到福利院时我都没有怨过,因为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他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我想要那个画廊,不是因为它多有价值,而是因为那是他所有的心血。” 薛之乔不屑地说道:“他所有的心血还和我们有关系吗?” 欧阳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总是不肯去看他的画,总是拿你已经判定的罪安到他头上,这样对他不一定公平啊。即使法庭判定一个人有罪,也不能说明他真的做过,只不过证据指向使法庭不得不做出结论。” “这三年,你被他蛊惑了不少啊?” “一涉及到他的问题,你就开始主观了。在他身边这三年,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他。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也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我和他之间纯粹是真诚的沟通。” “因为你爱他,所以你可以找任何理由去原谅他之前犯的错,去包容他所有的不应该。但是我恨他,我有理由有资格去否认他的一切,去抗拒他的一切。” “算了,每次提到他都会吵起来。”欧阳决定结束这没意义的争论,“我担心的还是羽沐,她知道的越多,想的就越多,自己在心里为难自己。她不能知道季凡是她心里那个人,她不了解季凡。” “你了解?” “他不是画家,爸跟我说过,他的骨子里都是来自肖筱的商业遗传。我有直觉,他回国内应该是有别的打算,可能和七企有关。羽沐和肖杰是好朋友,如果卷进心上人和好友的战争,羽沐一定会受伤的。” 薛之乔觉得欧阳对季凡的认识有些极端了。“你对季凡有偏见?在你原谅季游的同时,把积攒的情感都堆积在季凡身上,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公平?上一辈的错误和他无关。” 欧阳无谓地说道:“随便,反正我也只是直觉,也许真的对他有偏见也说不定。” 其实他是不想和薛之乔再争论些什么,因为每次争论都能持续好几个小时,而且没有结果。 “好,争得嘴都干了。可是,关于羽沐,你确定她愿意躲在你造的结界里?你认为真相交织的世界有很大的杀伤力,可是,也许她更愿意自己去面对现实自己去做决定。” 欧阳沉默了,有人推门进来,门口的风铃尴尬地响了起来。 薛之乔敛了敛神色,笑盈盈去招待客人了。 两对情侣说去包间,她招招手叫来小q让他带他们过去,回头看看欧阳,正欲说话,欧阳却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要走了,他从来都没有坐下来和她吃饭喝茶过,只是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便离开。 她点点头,看他在风铃笨拙的舞步中离开,内心有些怅然。他是她最爱的弟弟,曾几何时,他已不再像她的弟弟。 第十四章 谁适合? 华灯已亮了夜幕,白日里的喧嚣杂尘在觥筹交错中荡尽,只剩酒门内的放浪形骸与酒门外的醒醉朦胧。 这是一座不夜城,像一座那红袖笙歌的快活城。然这一派夜的繁华,仍挡不住空无一人的公寓中静谧的弥漫。 只见一只云石色小苏牧静静卧在大大的唱机脚边,似乎在听莫文蔚的声音在《爱》中的寂寞,也许这才是夜的声音。 不远处宽宽的窗台上坐着一个女人,长长的黑色睡裙连她的脚都掩住了,却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紫色的丝质披肩半挂在肩上,映着她雪白的脸颊。她睫毛长而微翘,低垂着指向手里的书。 她压低声音念着:“她会了解,音乐不在音域的上下,在于如何将潺潺的心之潮声重现在别人的生命的涓流里。” 此时,唱机正缓缓淌过“因为我会想起你,我害怕面对自己,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食……”她不经意望过唱机,嘴边喃喃道:“这歌者的声音说的便是你?” 下意识想起欧阳,想起那日他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说道“好久不见”,想起他整晚的笑——没有了当年的张扬豪放,反多了几分淡定从容。 想起自己自见他后这一周的思绪混乱,司南合上了书,放到一边。书的封面是简简单单的墨绿色,赫然印着“你还没有爱过”和“张晓风”这几个字。 “小牧,上来。”她向唱机边上养神的狗狗唤道。 小牧听话地跳到她旁边,她轻轻揽着它,像揽着一个柔嫩的婴儿。 “小牧,欧阳回来了。三年了,我还是很爱他,怎么办?他眼里还是只有羽沐,怎么办?司南,你真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可这棵树一点都不稀罕啊。” 嘴角苦笑泛滥,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孤单,这么多心情,连唯一的羽沐都不能说。 手机响起:肖少。 “干嘛?”司南的声音淡然悠远。 “关心一下你们最近的生活。” “关心一下羽沐?你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 “真不打算回来了?” “等他们有个结果再说。” “谁?季凡和羽沐?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就一点都不想争吗?” “我想。可是,如果羽沐的‘他’一直不出现,谁也没办法代替‘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他’必须出现。要么她死心,要么我死心。” “这是你知道‘他’是季凡的情况下才能做出的决定。如果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呢?‘他’一直都不会出现呢?你还会做个缩头乌龟吗?” “这不是知道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高中知识学得不错。” “他们到底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跟羽沐说我喜欢季凡,想追他来着。” “你添什么乱啊?” “我就给你添乱。你当初拿我当挡箭牌,就为了能一直陪在羽沐身边。怎么?我心里有怨言不行?” “行行行。我也是服气了。你又不喜欢我,哪来的怨言?”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 “我当然喜欢,像喜欢一只小狗一样的喜欢。” “呵呵哒。我在国外也待够了,饭是真的难以下咽。赶紧让他们尘埃落定,我好回去。” “你现在也能回来。” “看着心里难受。” “尘埃落定就不难受了?” “那不一样。那就彻底死心了,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要是尘埃不落定呢?飞走了呢?” “这种可能性,就是让我咸鱼翻身的节奏啊。借你吉言啊姐姐。” “客气客气。” 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小牧飞速地跑出了司南的房间。 “小辙回来了?就这样,我挂了。改天我顺水推个舟,让他们加快点速度。到现在,这俩人还不知道小时候的小伙伴就是对方呢。” “我谢谢你了!”肖杰咬牙切齿的挂掉了电话。 司南无奈地摇摇头,从窗台上下来,走到客厅。 小辙换上拖鞋,看着站在台边上的司南,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没什么可加班的东西,也没人陪我。”司南倒了杯水,递给小辙。 小辙摇摇头,道:“我要橙汁。” “橙汁没了,明天买点鲜橙。” 小辙听到这个,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你没找羽沐姐?” 司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道:“她应该和欧阳在一起?” 小辙感觉自己带出了一个不好的话题,有些懊恼,忙扯开话题道:“怎么不去店里帮帮我的忙?有些客人我还是不太会招呼。” 司南伸手拍拍她的头,道:“你总要慢慢习惯的,我不可能一直都帮你分担这些。最近欧阳没去店里找你?” 小辙还以为自己成功地带离了话题,没想到司南自己又转回到欧阳,她只能顺着她的话题答道:“没有,不过明天他要过去。” “明天?有特别的事吗?” “他说怕进货的事情我忙不过来。” “哦。” “司南姐。”小辙犹豫着,想要问些什么,又怕自己说错话。 司南看着她局促的样子,觉得好笑,问道:“怎么了?” 小辙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还是很犹豫地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啊。” “说。”司南心里想,还不是问欧阳? “你和欧阳哥真的没事了吗?你们还有没有可能复合?”小辙战战兢兢地看着司南,同时又有点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司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喜欢他?” “当然不是!”小辙慌张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以后免得说错话。” “我知道,逗你的。”司南弯腰抱起小牧,“我们没事了,也不会复合的。” 司南笑了,弯弯的睫毛下,清亮的眼睛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那肖杰哥呢?” 小辙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怎么又带出不该提及的事呢? “你觉得我应该和肖杰在一起?”司南抚着小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肖杰哥对你很好。” “他对羽沐不好?” “也很好,但是,羽沐姐他们只是朋友啊。你们两个在一起过,是不一样的。” 司南突然间很想把小辙关进房间睡觉,又拿出威胁的语气道:“问题小姐,凡事不要问那么清楚。再不去洗澡,信不信我掐死小牧?” 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牧,小牧配合着“哼哼”了两下,吓得小辙大惊失色,连忙跑着去洗澡了。 司南笑着看她笨拙地忙着,心里却想着欧阳,想要明天去看看他。 司南一大早一改平日里女人的装扮,翻出好久没穿过的牛仔裤和运动t恤套上,把头发歪着编了个麻花。许久不穿平底鞋和这么轻便的衣服,她有些不习惯,但却觉得很舒服,甚至觉得回到了大学时代。 “郑羽沐!”司南费力地把羽沐的头从被子里扒出来,道,“今天货到了,我都起来了,你这个老板还在睡懒觉。” 羽沐眯着眼睛看了司南一眼,立马眼睛睁得比小牧的鼻子还要大。 “我不是穿越了?我现在回到大学时代了?不会啊,我确定自己是在现在的公寓里。你干吗?” 司南从床上下来,道:“我喜欢穿成这样,不行啊?” “行,不过,你这样子和大学的时候还真没什么两样。怎么不变老呢?” “我才二十多,变什么老?” “心态真好!” 羽沐惊讶完了,又躺了下去,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道:“反正有欧阳帮忙,而且有工人,没必要兴师动众?又不是第一次来货。” “你真的不去?” “昨晚上去给我妈收拾房子到两点,哀家需要补觉。” “谁让你挑晚上去的?明明自己白天很闲。” “救命啊——你们快去,我不去不去。先跟你报备啊,欧阳也在,我告诉你了,别到时候又抱怨我不提前说。” “知道了。我害怕看见他吗?” 司南朝羽沐屁股上打了一下,给她关上门便拉着小辙下楼了。 羽沐在被窝里小声道:“你不害怕看见他,你巴不得看见他。” 小辙虽然很疑惑司南这一身现代灰姑娘的打扮,但基于昨晚的“恐吓”,她还是不敢再问那么多问题了。 司南没有理会她眼里的诧异,驱车带她来到“琴鹤”。 两个人收拾了一会儿,一直到送货工人来也没几个客人。欧阳也一直没来,直到送货工人上车要走,他的车才缓缓停在了“琴鹤”门口。 “时间观念太差了?”司南忍不住调侃道。 “没事,反正没什么要帮忙的。坐下来喝点东西。”小辙连忙说道。 欧阳有点意外地看着司南,没有说话。 司南看向小辙道:“早饭还没吃,我相信他也没吃,给我们弄点吃的。给我杯牛奶。” 小辙“嗯”了一下,便回头忙去了。 两个人坐下来,欧阳才开口说话道:“怎么这副打扮?” “有问题吗?我大学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这副打扮,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学时是这样没错,别告诉我你这三年一点没变。我记得上次见你不是这种感觉。” “哦?”司南假装认真地看着他,“那上次是什么感觉?” “成熟了。” “还有呢?” …… 司南不再看他,道:“你认为所有人都会变,只有你自己不会变。我今天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是想让你知道,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你还是那个爱羽沐的欧阳,我还是那个爱欧阳的司南。” 欧阳将手搭在司南肩上道:“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努力忘记这份感情,可是,如果你心里根本就不想忘记,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你要知道,我不是你的幸福。” 司南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道:“那羽沐是你的幸福吗?你认为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变,却又要求我去改变去放弃,不是很矛盾吗?如果我可以选择别人,你为什么不能选择我?羽沐心里那个人的份量比你心里的她我心里的你一点都不轻,你又值得吗?” 欧阳拿开手,道:“她那种感情的寄托不现实,小时候的眷恋怎么能当真呢?只要对方不出现,她总会忘记的。” “如果对方出现了呢?”司南逼问道。 欧阳看着她,季凡的脸闪过大脑。 “你知道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看你的反应,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回答我。” 司南惨然一笑,道:“真是不巧啊,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么,你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欧阳正要说话,她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以前我会瞒着羽沐,因为这是你想要的。但是,以后不会了,因为我还要顾忌羽沐想要什么。” “他不适合她。” “你适合?” “我会努力适合。” “欧阳,即便你努力去适合羽沐,羽沐也不会适合你。适合你的只有我。” 欧阳看着这个倔强如当年的女人,甚至还是个女孩,心里软软地被触动着。如果他没有遇见过羽沐,就这样爱着她,也许对大家都是好的? 可是,来不及回到过去了。 第十五章 我看不上你了 季凡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心想不知又被谁骂了。他一定想不到,谈论他的居然是司南和欧阳。 手边是羽沐还给戎梵的企划。 他好奇她突然间的释怀,忍不住抓起手机。 “hello!”电话那端传来肖杰兴奋的声音,还有很多其他的嘈杂。 “zac” “表哥?怎么了?” 季凡耳朵里满是英语法语的醉话,让他听不清楚肖杰的话。 他皱着眉头道:“你在哪儿?没有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吗?” “什么?你等等啊,我去门口跟你说。” 等了半分钟,电话里才安静了一点,只是一点而已。 “说,什么事让你这个时间打给我?” “这才几点你就在酒里?high过了?” “不是?你还这么唠叨?姑妈都没管我。你要是想教育我我可挂了。” “等等。”季凡清了清喉咙,道,“我是要问你sar的事。那儿的确不错,我去过了。你确定不在意我改了它?” “我又不靠它养老,开它的时候就是一时兴起。你就放手捯饬,就当它是你的。” “羽沐好像对它很紧张。” 肖杰那边停顿了一下,道:“应该没事了?” 季凡心想,昨天羽沐突然决定不再插手,他又怎么知道?听司南说他们两个的联系断了,总不会是心灵感应?于是,他问道:“她是突然说她不管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那是我的bar,我都不在乎,她怎么可能一直管下去?这也不是她有能力介入的事。依我对她的了解,她会突然间想通的。” “是吗?那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季凡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相信肖杰的话。他认定了是肖杰说过些什么让羽沐突然间就放下了。像她那样的女人,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一定在乎,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真的在乎了,便断没有旁观的可能。 “她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习惯。”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 有人敲门,季凡下意识将企划丢进了抽屉,道:“e-” 来人是策划部的rachel,他示意她把文件放下,rachel放下文件,扫了一眼没有关严的抽屉,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季凡听她走远,继续说道:“七企你也不管了?不会是看上我爸的画廊了?要不咱俩换换?” “好啊,画廊多省心啊,管公司我可来不了,麻烦。好了,有人叫我了。这帮老外稀罕汉语,我忽悠他们去。回头有空再说。” “哎……”季凡正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 门又响,进来仍是rachel。她客气地说道:“大家说晚上聚餐,问你去不去。” “晚上?我还有事,你们去。用凑钱吗?” “不用不用。”rachel眼里写满了“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仍慌忙道,“你不去哪能让你凑钱?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有萤川的优惠券,那个就可以了。” 季凡拉开抽屉翻出优惠券,又迅速拉上了。 rachel眼睛盯着抽屉,什么也没看到,有点失望,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她很快满脸笑意地感谢道:“谢啦!这下能省下不少呢。” 季凡礼貌地笑笑,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都很少吃川菜,太辣了。” rachel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去了。 季凡看着她关上门,从桌缝里抽出那份企划。 他知道她在找这个。 公司并没有把这个企划交给他这个新人做,而是交给了林修毕。 他听肖杰提起过这个人,长得一表人才其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低能。据说甩过司南,娶了个千金小姐,如今看来又勾搭上了rachel。甩了司南不要,脑子确实不好使。 司南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她看不惯林修毕那副不可一世又虚伪的样子,决定帮季凡偷偷搞这个企划。他是为了自己上位,她是为了打击林修毕,两个人各取所需,合作倒也顺利。 手里还有张卡片,是刚才拿优惠券时一起带出来的。这是第一次在“琴鹤”看见羽沐时她给他的。 看着淡绿色的卡片上干干净净的“羽沐”两个字,他脑中又浮现出羽沐那天晚上在sar门口的身影,还有她端着蛋糕时脸上洋溢的笑容,不禁抚着卡片淡淡地笑了。 他知道她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存在,但他的计划更重要,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感情这东西。 手机响,是羽沐来的短信:萝衣见,请你吃饭。 萝衣就在季凡公司楼下,是个快捷的吃饭地点。这栋楼的人们都喜欢在这儿吃,吃完还可以休息一会儿再上去上班。 走进萝衣,满眼的绿,只见一抹白色静静在这丛绿中对他笑。 “怎么想找我吃饭?”季凡坐了下来问道。 “我没什么事要做,司南欧阳小辙都去‘琴鹤’了,我起来找不到人就想起你了,找你吃个早午饭。”羽沐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你要了什么?” “咖喱猪手饭。” “你不怕长胖?”季凡有点诧异,随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是羽沐。“这里的年轻女孩没人点这样的饭。” “很饿。” “一样。”季凡对服务员说道,然后看看羽沐,“我不喜欢点菜。” …… “为什么会想起找我呢?除了司南除了欧阳除了小辙,应该还有别人?” 羽沐想了一下,道:“一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就只想到你了。其实之前闹的不愉快是我钻牛角尖了,还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就当跟你道歉。” 季凡一开始就是给她机会保留sar,她找了外人也确实不对。后来又针锋相对的吵了那些,挺无聊的。sar,本来也和她没有关系。 “那,我们还有机会做朋友了?” “荣幸之至。” 没有了公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哎呦,这不是羽沐吗?你也会和男人在一起吃饭吗?” 光听声音,羽沐就知道是林修毕。以前在一个公司工作,彼此见面他说话还客气点,如今,羽沐辞职去了“野鹤”,他的语气早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羽沐一直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依他的性格应该是会耿耿于怀一辈子的。 “林经理,你这样说话未免太没有风度了。” 季凡听到他这样对一个女人说话,甚为反感。 林修毕这才发现羽沐对面的是季凡,只不过背对着他,他没有发现。应该说是他一心一意想要恶心羽沐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虽然对季凡的身份有些顾忌,但自己毕竟是上司。林修毕冷了脸色,看着季凡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当然不是了。”羽沐假笑道,“您是谁他是谁?他哪敢啊?不过,我倒是对你这张僵尸脸恶心得要命。” “你说谁是僵尸脸?” 林修毕声音上扬,身边的rachel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发现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着他,而羽沐一直压着嗓子说话,没有人听到她说过些什么。于是,所有人眼中,他肯定是在发癫了。 林修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扭头走出了萝衣,而rachel则倍感窘迫地跟在后面,这么漂亮,真的有点可惜。 “僵尸脸?”季凡难以想象道,“哪里来的这个形容?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羽沐抓起勺子开始吃饭,感觉味道不错,她才又说道:“这可是肖杰的杰作,我借用一下而已。他也的确是僵尸脸嘛,天天跟快死了一样,好像别人欠他债他又追不回来的样子。” “嗯,像zac的风格,噎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羽沐听到这个,突然被米饭呛到,咳了起来。季凡忙站起来帮她拍拍背,并向服务员要了碗汤。 羽沐喝了口汤,道:“他的风格完全可以被你付诸实践。以后可不可以吃饭的时候收着点儿?” “遵命!” 两个人相视而笑,竟似之前的隔膜都未曾发生过。 “其实,他为什么对你说话这么刻薄?他在女人面前不是一直都表现得很绅士很情圣吗?你拒绝过他?” 羽沐嘴里的汤“咕咚”一下咽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道:“刚噎完我,又想呛我了?你觉得我是‘僵尸脸’的菜吗?你看我这副样子,哪里和rachel是一个模子了?” 羽沐的手上下乱动,从头到脚指着自己。 “我一直都爱拿话堵他。辞职前,因为是同事,所以他还收敛点。如今我只是个在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室里的打工妹,他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反击了。” 季凡点点头,认可道:“倒是像他的风格。你不烦吗?” “就当是听了几声狂吠,动物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羽沐低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季凡笑笑也吃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饿,羽沐居然和季凡同时扒完了饭。季凡看看手表,道:“下次有时间了我再约你。” “吃饭?还是别的?” “什么都行。” 刚进公司,司南就进了季凡的办公室,上了锁。 季凡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是干什么?就不怕别人误会?” “有事跟你说。” 季凡下意识压低声音:“项目的事?” “私事。” “私事?” 司南坐下来,定了定神,缓缓开口:“你记不记得圣爱福利院?” 季凡前几天刚去过,当然记得。 “什么意思?” “我是从那儿出来的孩子。” “所以?” “你记不记得一个叠纸飞机的女孩?” “你……” “不是我。”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她是谁?” 季凡心跳稍稍快了一点,他在期待什么呢? “我知道你对羽沐有点意思。如今老天爷也帮你,她就是你窗外那个女孩。” 季凡大惊,心跳乱了节奏。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其实之前,我听肖杰提过,他表哥有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纸飞机。他说那个箱子特别宝贝,里面的纸飞机都是表哥儿时回国探亲时的小伙伴送的。后来又说起你小时候回国并没有住在他家里,而是住在一家福利院旁边。那时候我就怀疑肖杰的表哥就是羽沐小时候交的那个奇怪的朋友。” “什么叫奇怪的朋友?”季凡不太满意这个形容。 “可不奇怪吗?那些纸团不是你扔的?” “小孩有小孩的想法,你不懂。”季凡不想谈论这个,“那我刚回国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这个就尴尬了。”司南蹭蹭鼻头,“我们第一次见你是‘琴鹤’?” 得到季凡的回应后,她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你是肖杰表哥,就觉得你挺优秀,然后跟羽沐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要追你来着。后来知道了,我也不能半途而废啊。” 这是什么想法? 季凡不由得开始有些头疼。他真的搞不懂这些女人在想些什么。 如果早点知道羽沐就是“她”,他肯定不会因为只有一点喜欢就暂且放着这份感情不管,他肯定早就和她相认,然后下手了。 这不是兜圈子吗? “那现在呢?现在想‘半途而废’了?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好,而且我也没那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追了。” 这个理由,很司南,也妥妥地“踩”了季凡一头。 “那羽沐那里呢?” “你放心,我去跟她说我看不上你了。你们小时候那些事,你自己去跟她说。我不跟你抢表现机会。” “那我真的谢谢你了。” “不客气。” 司南假装听不出季凡话里的无奈,起身潇洒地走了。 第十六章 有野心的人 司南如约解决了季凡这边的问题,转身便给羽沐发了条信息:我觉得季凡不适合我,不想追他了,没意思。 然后又给肖杰发了几个字:如你所愿,请从容赴死。 手机刚放下,林修毕的秘书琪雅便通知她林修毕在等她。 司南背着琪雅暗暗翻了个白眼,敲响了林修毕的门。 “林经理,你找我?”司南款款而笑。 林修毕不禁愣了一下,很明显司南的装扮亮了他的眼。司南随意套上的一件裸色的紧身连衣裙,蹬上八公分的同色系高跟鞋。 还有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明艳的笑。 他当初和司南分手是为了让未婚妻也就是现在的老婆放心,反正司南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说一抓一大把。可司南经过那次事件后居然越来越有味道,他不禁总是不甘心自己当初的放手。 “你何必总是刻意和我划清界限呢?像以前一样叫我silber不行吗?” “我想你是误会了。作为林氏的员工,我只是和别人一样称呼你,绝对没有划清界限的意思。就算是,也是你要和我划清界限的,而我只是迎合你而已。整个林氏,除了rachel,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叫你silber了?我受不起这与众不同的殊荣。” 司南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一直没动,林修毕踱来踱去踱到了她面前,手指抚过她细嫩的脸颊,道:“你知道的,虽然我结了婚,还一直被rachel缠着不放,但我的心里只有你。她们都是庸俗的女人,我从她们身上得不到你给的那种感觉。只要你愿意,我不会让你感到委屈的。” 司南眼波流转,笑容灿若桃花,道:“若是不愿意呢?” 林修毕捏住她的下巴,道:“凡事不要先把自己堵死了,等到没有退路的时候再反悔,不一定还能得到本来能得到的东西。” 司南依旧笑盈盈地盯着他,道:“什么是本来能得到的东西呢?” “笃笃笃——” 敲门声让林修毕放开了司南,站得离她远了一些,这让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她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只是不得不如此。 林修毕虽然是个不可一世的笨蛋,但招惹上他也是很危险的。 敲门的是rachel。她扭进门,扫了一眼司南的衣服,不爽地瞥了她一样,然后又突然假装很热情地说道:“司南也在啊?” 司南不禁心里暗笑,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懒得理她,便没有出声,仍是那样淡淡地笑。 “rachel,什么事?”林修毕没有表情地说道。 在他看来,rachel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而且,rachel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洋装,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和落落大方又性感的司南一比,简直俗到极点。 rachel声音带点嗲地说道:“silber,我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请半天假?” “那你下午就休息。” rachel等了一会儿,发现这句话后再没有下文,戳在那里有点尴尬。 林修毕看她没有动,问道:“还有事吗?” “昨天晚上你说的事什么时候再讨论一下?”rachel有点示威地斜眼看了司南一下。 司南装作没有看见她那些无聊的举动,自顾自看着窗外另一栋楼里一个女主管正在对着一群人发飙。 林修毕不满地看着rachel道:“上班时间,如果是私事就不要说了。你先出去,我有事和司南说。” rachel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司南,又扭出了门。司南待门关上,说道:“你这样,rachel更不能和我和平相处了。” “对我有损失吗?”林修毕无所谓地说道,和司南刚进门时的态度判若两人。“既然你不想理会我的好意,我就只能跟你谈公事了。” 这个“好意”二字一出口,羽沐寒气上泛。 林修毕继续说道:“你上午没有请假,半天没有上班,别告诉我你出去办公事了。你和季凡最近鬼鬼祟祟的,真当我察觉不到?” “你多想了,我和季凡比较投缘,所以在一起的时间多了点。既然是同事,偶尔讨论一下也很正常。你和rachel不也经常讨论事情吗?” 司南暗想:你若是真查到了,还会在这里试探我么?你想知道真相?我偏要把你带偏了。 “你和他怎么能像我和rachel?” “为什么不能?” 林修毕这才意识到,这个新来的小子不禁威胁到他的地位,还染指他看上的女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手头的工作还有一堆。至于上午翘班的事,随你看着处理。” 司南不想跟他继续这么耗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空气稀薄的办公室。 林修毕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摇摇手让她出去了。 司南离开林修毕的办公室,气冲冲跑到季凡那里,压低声音“吼”道:“那件事什么时候才能付诸行动?我忍不了林修毕了!” 对司南的去而复返,季凡迅速走到门口,确认附近没有人偷听,这才把门关上。 他和司南一样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好在公司不谈那件事吗?rachel好几次想要从我这儿翻出点什么来,如果真的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司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本来准备辞职,是你说可以搞林修毕,我才和你合作的。这个案子是林修毕的,你这样背地里和他竞争能行吗?且不说它能不能摆到台席上让所有董事看到,就算他们看到了,也觉得你做的比他做的好,它就真能搞掉林修毕?他是策划部的老大,你这样背着他行事,上面能认可你这种行为吗?” 季凡拍拍司南的肩,道:“我的目的不是让董事接受我的企划这么简单,你太小看我的计划了。林氏不是唯一一家对改造商业街有兴趣的公司。” “然后呢?”司南诧异于他的这个话题。 “一件东西的价值得以提升在于被争夺。如果他们真的认为我的企划比较好但却不采纳的话,可以利用其他公司的兴趣创造压力。这样我在整个业界的地位也可以得到提升。有了这些效果,打击林修毕是必然的额外收获。你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梵姨帮你做这个,知道原委吗?” 司南很确定羽沐不知道真相,她只是因为戎梵的交托和sar才会轻易答应季凡。虽然羽沐什么也没有做成,但仍抹不去被蒙在鼓里的现实。 季凡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道:“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仅限于知道我是背着所有人在搞这个case。在她的理念中,这种竞争是良性的。所以,她帮我不仅仅是因为和我关系好,还因为她认可我这种行为。” 司南更加欣赏这个人了。他说“仅限于”三个字就代表上位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只是他走向最终目的的台阶。既然他有这样有铺垫的计划,就说明这个人的野心非常大,他的真实目的肯定远远大于他所呈现给人看的。 她不禁问道:“你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在整个业界的地位?” 季凡深深看了一眼司南,道:“这只是短期目的。剩下的留待你以后慢慢发现。” 司南看着他那张坚毅的脸,觉得他比她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她不禁说道:“若是没有欧阳的存在,我完全可以爱上你这样的男人。” “羽沐呢?也觉得欧阳的存在很重要?” “你也会不自信?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哪句?” “羽沐心里有人了,那个人连欧阳都比不上。” “谁?”季凡的心里突然暗了。 “除了你还能是谁?你都变成从小到大的执念了。” 听到这些话,季凡的心又落了下来,嘴角不经意间带上了一抹得意。 “看来,某人把欧阳当作假想敌了啊。” “拜你所赐。” 季凡的调侃使司南被林修毕激起的火气全然消失,她冷静地看着季凡,道:“你太有目的有计划又太善于伪装自己了,这样的你太恐怖。其实有些时候,人可以稍微真实一些。要不然,我还真不放心让你走进羽沐的生活。” “只有得到的东西才能算作真实。” “一定要让自己保持这么理智清晰的思维吗?有那么多东西想要去得到?” 司南很了解这种事业型男人的想法,但她并不能理解。 “想要得到的东西并不一定多,但要去得到它必定要经过很多道门槛,经过每道门槛时也必然有些额外的收获或者额外的失去,看起来就似乎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太不择手段不计得失。而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但却不能告诉别人?” “起码现在不能。” “你不累吗?” “一切才刚开始。” 司南居然有点心疼这个被欧阳讨厌的男人了。 两个人沉默了下去。 司南疑惑着欧阳对季凡的鄙夷与反感,季凡则想着自己这一步步的计划。 其实他自己都不确定一切能不能顺利进行。他置亲情于不顾,又是否真能如自己所愿呢?他这样究竟对不对?他也开始迷惑了。 羽沐会理解他吗? 将来,他们表兄弟真要一决高下的时候,她会怎样呢? 收到司南信息的羽沐,正一脸“早知道”的表情。 “说什么不适合。我看就是放不下欧阳。” 收到信息的肖杰此刻正沿着图恩湖边跑步。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便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喘着气。 清晨的空气很是舒爽,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长椅上。 只见他站起身来,冲着湖边跑过去,然后,一个跳跃,一头扎进了湖里。 湖水真凉啊!这下才算醒了。 第十七章 “如果” 羽沐抱着小牧窝在沙发里看书,小辙坐在竹藤椅里绣着十字绣。不知是太关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还是长久以来的习惯,竟没有人理睬进门的司南,是司南发现羽沐手上的书后才打破了这种宁静。 “郑羽沐!你又翻我东西!” 司南拎起书,看着羽沐“吼”道。这一天,她“吼”的次数实在是多了点。 小牧摇摇脑袋,自顾自跳下沙发,似乎怕被战火烧到。 羽沐则缓缓抬头看看司南,又从她手里把书拽了回来,道:“一整天没闲着,你居然还有这么多体力。” 她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要啃,司南劈手夺去,啃了一大口,边嚼边说道:“就这点好,身体倍儿棒,声音贼响。” 羽沐看看桌子上已经没有苹果了,便捡了根黄瓜吃。细看果盘,真是令人无语,西红柿、桃子、哈密瓜、黄瓜……见过大杂烩,还真是没见过把水果和蔬菜放一个盘子里的。 羽沐晃晃手里的书,道:“书不错,你买的?” “别人送的。” “谁这么有品味啊?” “你妈。” “我妈?”羽沐啃了口黄瓜,“干吗送你不送我?” “你问我啊?我又不是你妈。” 司南换了睡衣出来,走到小辙旁边看她的十字绣。小辙绣的是大幅的金陵十二钗,刚刚绣完了凤姐和宝钗,正在绣湘云。 “怎么不先绣黛玉呢?” 小辙笑道:“总感觉绣不出她那种纤弱多愁,倒是这些利落的人绣起来更顺手,感觉她们的线条都是干脆的。” 司南扔掉苹果核,抽了张纸,道:“只是画而已,用不着那么纠结?” “自己心里排斥,没办法啊,只好等到最后了。” “对了,”羽沐猛地插了一嘴,“我今天中午和季凡吃饭了。” 司南坐在她旁边,道:“听rachel跟琪雅抱怨了,说你毒舌,害她今天跟着林修毕很没面子。怎么?不跟季凡怄气了?” 羽沐把书丢给她,道:“没必要的事,毕竟他还是肖杰表哥。” 司南抱着书道:“小心点,不是你的书你也善待一下。你这么快就想通了?你不是很喜欢sar吗?不是不能忍受它被人糟蹋吗?” “又不是我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至于卯足了劲儿去争。人家表兄弟都没说帮忙,我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羽沐表现得若无其事,司南也看不出来她话里的真假。 “说真的,你会不会爱上季凡那样的男人?” 司南试探地看着羽沐,小辙则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羽沐反问道:“那你呢?他和欧阳有些地方很像,是你喜欢的风格,怎么又说不追就不追了?” “像你这个逻辑,喜欢欧阳就有可能喜欢季凡,那么喜欢季凡也就有可能喜欢欧阳。那我就都有可能。你呢?到底会不会爱上他们这种男人啊?” “要是能,欧阳早就是我囊中之物了,还有你的份儿么?” 羽沐开玩笑地说道,司南却笑得有点不自然。 “是啊,你要是出手,没准儿我还真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一点儿也不像我们战无不胜的司南大小姐。” “你得看对手是谁。要是小辙这样的,我以一敌百照样脸不红气不喘。但要是你这样的,我兴许会死无全尸。” 两个人随口就能把小辙带出来,虽然早已经习惯,小辙还是撒娇道:“你们不要每次都顺带着笑话我好不好?只是你们做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而已。” 小牧听到小辙出声,也冲着司南和羽沐“哼哼”着。 羽沐戳司南一下,司南道:“好好,不说。不过,说真的,羽沐你为什么不喜欢欧阳这样的男人啊?” “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吗?”羽沐说着,发现司南的脸色有点微变,忙道,“只是不会到爱而已。欧阳性格很好,对我也很仗义,这样的朋友没得挑。我为什么不喜欢啊?” 朋友?仗义?司南心里暗暗苦笑,只有你才会把这种行为理解为朋友的仗义,碰上你的心无旁骛算是欧阳最大的不幸了。 “你从窗户那儿看看,马路对面那家店的门口站着的是男还是女?” 羽沐伸长脖子看了看:“女的啊,怎么了?” “我看你近视不近视,总感觉你眼神儿不大好使。” 无语…… 司南有些不解,明明自己也很漂亮,为什么没有羽沐那么招人喜欢呢? 因为羽沐太淡了?而她太浓了? 这是什么形容? 羽沐当然不会知道司南这些想法。虽然比较了解彼此,但在不知道很多真相的情况下,她很难想到司南肠子里的这些曲曲折折。 她只是想到季凡,想到“他”。这两个人的眉眼在脑海中有些重叠。她想,大概只是自己希望他就是“他”?只是自己希望“他”真的还能够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想当年自己在他楼下捡纸团的行为令多少人摸不着头脑,羽沐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当年她只是因为感觉到“他”的孤单才想给“他”一点陪伴。 发现“他”是在福利院附近的山上。那座山很矮,她总是偷偷跑到附近的山顶吹风,让风吹走所有的烦恼。 那一天,她快到山顶时看见他站在山顶作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画板上,渲染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光辉。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幅画,离夕阳很远的地方,是一个剪影很长很长的孩子,那剪影颜色很淡,似乎风一吹就会消失。她看着那幅画,感觉自己就像画里的孩子,总是一个人在偌大的世界伫立着,找不到向前的方向。 “他”越画越快,笔锋扫过的地方,夕阳的颜色混乱了,揉合在云霞里,仿似融化了一般。最后,他折断了画笔丢到地上,喃喃道:“为什么要画画?为什么明明画不好还要画?为什么画家的儿子就一定要成为画家?” 羽沐一直很困惑,他画得那么好,为什么自己那么不满意?为什么那么讨厌画画? “羽沐,你在想什么?” 司南拿手在羽沐脸前晃着,羽沐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郑羽沐!” 司南无奈拿手里珍视的《你还没有爱过》朝羽沐的头上敲了过去。羽沐头上吃痛,反应过来,摸着额头,道:“干吗?” “欧阳今天来‘琴鹤’,好像很想见你,一直问你为什么不去。” “你就说我在睡懒觉,他应该了解,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羽沐无谓地摆摆手,“最近老是缠着我,麻烦死了。” 司南叹口气,道:“说明他喜欢和你在一起。不像今天,一见到我,就跟见到鬼一样。是他不要我,难道我还会缠着他不放吗?” 羽沐道:“你不是一直通过我用那些男人刺激他吗?虽然我单纯地被你利用了,但因为你的这种深情,我还是决定既往不咎。你如今又说不会缠着他不放,到底怎么个意思?你们分手根本不是感情出现问题,而是他要出国,欧阳也没有再找别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缠着他?” “他要分手的,除非他反过来缠着我,不然,我可不干。”司南看看羽沐,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爱上欧阳,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神经,欧阳也不会爱上我啊。” “我是说如果,‘如果’两个字懂不懂?那换一个方向,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欧阳就是爱你了,你怎么样?” “啊?你这假设不怎么样?我喜欢那样的朋友,不喜欢那样的爱人。” 羽沐脑子有点混乱,她这是突然间从哪儿冒出来的假设? 是了,她早就知道欧阳不会是羽沐的选择,只不过是欧阳的执拗让她也想歪了。欧阳喜欢羽沐又怎么样呢?反正羽沐不会选择他。退而求其次也只能是自己了? 可是,她拿不出追求别人时的那种勇气去面对欧阳。在欧阳年前的她,从一个勇士变成了一个懦夫。 “算了,回屋睡觉。” 羽沐看了看墙上的表,才十一点。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南,道:“这么早?” 司南站在浴室门口扭头看着她,道:“你妈明天不是找你有事吗?我记得你说要早上七点过去呢。我记错了?” “啊——”羽沐敲了一下自己,感觉更痛了,赶紧揉了揉,道:“居然忘了个干干净净。她好像说带我去见个人。幸好你提醒我,要不然又该挨骂了。” 司南懒得理她,自顾自进了浴室。羽沐扭头发现,在她走神的时候,小辙也回房间睡觉去了。 空荡荡的客厅里,羽沐头脑混沌起来。 司南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问她欧阳和季凡?她不是爱欧阳吗?难道怕自己也爱上欧阳?她不是早就知道她和欧阳只是死党的感情吗?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他”呢?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不停地画画?是不是还那么讨厌画画?她珍藏的“夕阳”他还会认识是他画的吗?躺在床上,羽沐这样想着,带着一串的问题进入了梦乡,不知梦里会出现几个人的脸庞。 第十八章 矛盾体小辙 “太不靠谱了!” 羽沐边走边嘟囔。 她以为老妈要她见什么重要的人,原来是要她相亲。就算要相亲,哪有大早上相亲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什么鬼理论?正常工作时间都是朝九晚五,像她这种没有老板管的人,九点起床才是王道。 戎梵的电话适时响起。 “羽沐,你好歹多坐两分钟,哪有笑笑就走的道理?” 羽沐无奈地说:“别人说要给我介绍对象,你也不先看看人家说的是什么样的人就答应,你是我妈还是婚恋中介啊?”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看上的,只不过给朋友个面子而已。” “什么朋友需要你这样给面子啊?你就是想刺激我?想让我赶紧从身边这些你中意的人里面挑一个出来给你当女婿?”羽沐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样子。 “好,就算是,你怎么样?非要这么单着吗?总要结一次婚的,哪怕你结婚再离,也得有一次。” “结了再离,结果不是一样的吗?何必再多一道程序?你放心……哎呦——” 羽沐只顾低头讲电话,转弯时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边道歉边抬头,发现是季凡。 挂了戎梵的电话,她问道:“好巧,怎么在这里遇见你?” 季凡拨了拨她撞乱了的头发,笑道:“附近的早餐比较好吃,我就舍近求远了。” 羽沐看着他柔和的笑,心突然漏了一拍。她稳了稳表情,道:“是吗?经常在这附近出入,居然没有发现。” 季凡对她这种突如其来的一瞬间不自然有点不适应,但又觉得能看见这样的她终于有种真实的感觉了。 “昨天不是说改天请你吃饭吗?既然碰到了,一起吃早饭,带你去喝这边最好的粥。看你的样子,平时肯定是不吃早饭那一类。” “算你有眼光。” 两人进了一家粥屋,由于时间已经过了高峰期,所以人不是很多。 季凡问道:“咸粥还是甜粥?” “咸粥。” “滑蛋牛肉粥?我平时都是喝甜粥,听其他人说这个不错,但没试过。” “那就这个。” 季凡自己点了一个加糖的南瓜粥,又要了两笼包子。羽沐道:“你不是不喜欢点菜吗?” 季凡笑了笑,道:“这种程度还是能接受的。” 因为客人少,所以饭很快就端了上来。看着季凡又往粥里加了一勺糖,羽沐诧异地说道:“你很爱吃甜食?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这么喜欢甜食的男人。” “第一个是谁?” “欧阳啊。” 季凡沉默了,欧阳这个名字真是到哪里都不会消失啊。 羽沐没有发现季凡的反常,毕竟季凡平时就相当能够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兴奋地说道:“你知道吗?有一次欧阳去咖啡店管店员要了五次糖,店员都快疯了。” “你跟欧阳的感情真的很好,为什么大学的时候你们两个没有在一起呢?” “你这个假设没有办法成立,毕竟有司南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男人不爱司南呢?” 我就不爱。季凡心里暗道。 “但他们还是分手了。” 羽沐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欧阳想去欧洲搞摄影,但又不能保证多久能回来,总不能让司南一直等着他,就只好分手了。” 季凡把包子往羽沐面前推了推,道:“这次欧阳回来,他们不复合吗?” “这个欧阳也没什么表示,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其实,已经过去三年了,也许两个人都已经放下了。如果不能复合,做朋友也挺好的。” “怎么?你想追司南?”羽沐小心翼翼试探着。 “当然不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羽沐暗道,那就幸好了,因为司南也不喜欢你。 季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依我看,欧阳似乎对你更好。” 羽沐敛了神色,道:“我知道在外人眼中总觉得我和欧阳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我们彼此问心无愧,只是单纯的知己好友。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司南了解。” “既然他们两个不能复合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欧阳。”季凡有些违心地说道。 “没必要。” 羽沐心想,明知司南爱的是欧阳,自己还会蠢到去招惹欧阳吗?再说了,朋友是一辈子的,万一最后不能走到一起,连朋友都没得做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看我呢?” “噗——” 羽沐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这样的条件,你这样的会喜欢吗?如果我去跟人告白,会不会被拒绝?” “你这样的”,“我这样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的成功率应该会很大。毕竟像你这样条件的可不多。如果你都能主动去告白,对方还不赶快紧紧把你抓住啊?” 季凡看着羽沐,这样的她让他忍不住想要告诉她一切。可是,他想要给她一个特殊的日子。 两个人喝完粥,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季凡把羽沐送回公寓,便驱车上班去了。 羽沐决定补一下觉,毕竟六点起床和九点起床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幸好肖杰这个唯一的上司根本不管她,什么翘班什么迟到通通可以合法存在。 躺在床上,她反而不能正常入眠了,脑中都是季凡的笑容,温柔的,爽朗的,调侃的……敲敲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开始对他有感觉了么?不行不行,那是肖杰的表哥啊,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敢肖想肖少的人,他回来不得跟我算账?肖杰啊,你到底又跑到哪儿去了?” 抑制着自己不去想季凡,肖杰却跑到脑子里来了,羽沐觉得自己今天的补觉计划要告吹了。 天色灰暗,似要起风,树叶却一直未动。 从楼里走出来,身体被空调降了一整天的温度顿时升了上去,司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早上上班的时候,阳光还有些晃眼,一过中午天就变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晴不雨,令人相当不痛快。她嘴里叽咕了句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中午的时候,小辙给她打电话想要她下班时从家里带点东西,她想着好久没见姑姑姑父了,去一趟也好。可是,偏偏这个天气让她总忍不住想要发脾气,甚至想要埋怨小辙事多,让她不能早点回家洗澡。 她小时候一直就不喜欢小辙,觉得她太扭扭捏捏了,但是如果可以不在福利院里待着,忍受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妹妹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所谓在福利院待过只是她爸妈刚出车祸后的一个月。当时警方找不到死者亲属,只能把她送到福利院,司静是后来找来的。 把她带在身边以后,司静便独自抚养着她和小辙,直到郑士则出现,她们的生活才好起来。在她的心里,郑士则与司静和父母没什么两样。 到家时,郑士则并不在,司静正在拿着水管浇园子,司南说明了来意便跑上楼去。 进了小辙的房间,满屋子的粉嫩映入眼帘。虽然这一派“景色”她已经欣赏了很多年,但她仍不能喜欢。不管是床还是柜子,不管是窗帘还是床铺,不管是壁纸还是地板,不管是吊灯还是书架,通通是粉色,深粉也好浅粉也罢,对于司南来讲,都是让人心慌的粉。 找到小辙说的书正打算离开,却发现有本书放的位置不对。小辙喜欢从高到低摆放书架里的书,而这一本又薄又矮却压在了最里面,被其他书挡了个八九分。 司南不禁拿起来翻了两下,竟发现书里夹了张照片:一个小女孩和两个小男孩。哦,不对,是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她认识照片的背景,是“圣爱”的后门口。如果这样看去,这张照片应该是她还在“圣爱”的时候照的,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照片去哪儿了,小辙又怎么会有这个?还宝贝一样地藏着。 带着这张照片和一连串的问号,司南没在这边吃晚饭。 到了“琴鹤”,幸好羽沐不在,她把小辙拉到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辙好奇地问道:“司南姐,怎么了?你不是帮我去拿书吗?” “这个是什么?” 司南掀开压在照片上的手,小辙疑惑地看下去,不禁脸色大变。 “你为什么翻我东西?” “你让我帮你拿书,应该想到你藏在书里的东西可能会被我发现。” 司南紧紧盯着小辙的眼睛,生怕错过她欺骗的眼神。 小辙不敢看司南的眼睛,不自然地说道:“妈去福利院接你的时候,那里的院长说你们三个关系不错就给你们照了照片。” “我知道这照片,我是问它为什么在你这儿。” “照片在妈那儿,她说先给你收着,后来就给丢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从一堆杂物里发现了它就收起来了,一直忘了给你。” 小辙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心虚的味道。 司南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辙忐忑了一会儿,终于狠狠心说道:“是我偷了照片。” “这张照片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它时刻提醒我,我是不被喜欢不被重视的那一个。” 司南深吸了口气,道:“你天天和我们在一起,心里想的却是这些?” 小辙忽然轻松地笑了,道:“你们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支持有人帮助,即便是错了也有人托底。而我不管做什么都没人能看见,只有一个‘乖’的表扬。” “难道大家没有护着你吗?” “是吗?什么都不让我尝试,什么都不让我接触,遇见事了就说‘你不懂’。我不懂?难道你们什么都懂?你们的生活就不是一团乱了?你喜欢欧阳哥,欧阳哥喜欢羽沐姐,你被欧阳哥甩了,还和肖杰哥假装在一起来刺激欧阳哥。可是他不喜欢你,你当然刺激不到他。” “你怎么知道?”司南这才感觉到惊异。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和肖杰哥在一起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为了让他有理由陪在羽沐姐身边。他不敢追求羽沐姐,是因为你告诉他羽沐姐从小到大心里都装了一个人,谁也替代不了。” 司南突然间被小辙洞悉一切的眼光所吓到。 他们的确有很多事都很混乱,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知道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却没料到自己也在另一些人眼里变得透明。而这“另一些人”居然是他们认为最单纯的小辙。 “你旁观着我们,想得到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想变成你们那样会发光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你们过得还不如我。” “你比我还理智。” “我不是理智,我只是没有动过感情,所以不会迷茫。”小辙把照片收在兜里,“其实,我也想过和你们抢一抢。因为你们身边都是优秀的人。” “你喜欢……” “我不喜欢。我谁也不喜欢,就是想着也许能刷一波存在感。”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所以,我放弃了。我想活得更像我自己,而不是羽沐姐的附属品。” 司南的心忽的像被人扔进了冰冷的潭底,小辙竟会有这种想法。 “你恨羽沐?” “你会告诉她吗?”小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等司南摇头才继续说道,“不是恨,只是觉得她影响了我太多。她总是觉得自己保护了我,但是有她在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存在。我想让她知道,我是个独立的个体。” “她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是附属品,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也许。但我不需要。” 小辙的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与这么多年她一直认识的小辙完全不同。究竟是戴着天使面具的魔鬼还是戴着魔鬼面具的天使呢?无论是什么,司南相信小辙一定已经走了极端,什么话在她那里都会被丢进太平洋。 “你平时的‘乖巧懂事’伪装得真好,连我都看不出来你是装的。” “你觉得我不累吗?你们面对那样的段小辙轻松还是真实的段小辙更轻松?” “你的意思是,你还在保护我们的情绪了?” “虽然我不想,但这是事实。” 司南真的越来越佩服今天认识的小辙了,清醒,理智,带着小性格,还有一些接受与反抗的矛盾。她不是一颗水晶,她是一块琥珀。 “等你感觉累了,不想再假装‘乖巧’了,一定要告诉我。” 小辙看着司南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一直对自己冷淡的表姐开始变得温暖一些了。 第十九章 真实的小辙 第二十章 飞蛾扑火 小辙没有看错,刚才她看到的的确是欧阳的车。 琪雅也没有看错,刚才她看到的的确是季凡的车。 此时这两个人就在离小辙和琪雅不远处的“逐逃”里相对而坐。 季凡看着对面的欧阳,道:“突然找我有事吗?” 欧阳深深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的目的。虽然一开始不是很明白你到底在干什么,但后来好好捋了一下思路就都清楚了。” “我的目的?我什么目的?哪方面的目的?”季凡坦然笑道。 “你想要七企?” 就是这样一句被轻描淡写抛出来的话,令季凡定住了表情。但他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我想要七企,就不会拒绝舅舅而选择林氏了。” “是吗?你说这话自己信?” “你说的那些话又会有几个人信?” “我没说我要告诉别人。” “什么意思?” “你别担心,我不是来拆你台的。我想和你合作。” 季凡的大脑终于反应正常起来,问道:“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欧阳皮笑肉不笑,道:“看你肯不肯合作了。如果你都不肯合作,我没必要告诉你我的目的。你放心,即使你不接受和我合作,我也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我倒不是怕你拆台,既然有这个想法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成者王败者贼,我并不是输不起的人。且不问你的目的,你有什么理由让我愿意同你合作?” “你是学建筑的,可以凭借你的专业水准在目前的业界上位,但之后呢?七企是传媒娱乐企业,你不认为你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在身边吗?我的专业是传媒经济学,绝对符合这个标准。而且,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之前有过不愉快,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欧阳的表情淡然,这一套说词怕是早已成竹在胸。 季凡低头想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要里应外合?” “你要知道,提升你的地位和影响力并不能完全使你在七企里立足,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林氏。这两家是不同的领域,跨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怎么确定你会全力帮我?你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 “你是同意了吗?”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一直在找帮手,只是苦于在国外长大,在这边没有什么自己人。” 欧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没有自己人是你的优势,这样就很难被发现你的野心了。”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如果我说我很感兴趣shake画廊,不知道可不可以?” 季凡靠在椅子上,不可思议地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胃口大了点吗?” 欧阳挑衅道:“这点胃口还不及你胃口的一半?况且,你都有了七企还需要shake吗?你要知道,你的这种付出是绝对值得的。” “‘绝对值得’的价值点在哪里?”季凡并不觉得这是等价交换。 欧阳自信地看着他,道:“你并不完全确定自己能赢,而我,不仅能让你拿到七企,还能让肖杰无回击之力,七企就会一直都是你的。” “你这么相信自己的能力?” “看你敢不敢赌了。而且我说的是你得到七企的话,我要shake。当然,如果我没有做到的话,你大可以一脚把我踹走。” “你的条件的确值得考虑。”季凡已经准备要答应他了,但突然想到羽沐,“肖杰是羽沐的朋友和老板,是司南前男友,和她们的感情都不一般。看你对羽沐比较特别,你不怕她因此恨你吗?” 欧阳毫不考虑地说道:“羽沐和肖杰才认识多久?羽沐不会把我看得比肖杰还重要的,我有信心。这是我的私人问题,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会影响我。” 在欧阳眼里,肖杰能因为一点感情挫折就逃避到国外去,能是什么有担当的人?他和羽沐认识的年份肖杰比不上,他对羽沐的付出肖杰更比不上。 季凡对欧阳的想法不清楚,却对欧阳的自信非常不屑。 “可是,司南说过,羽沐心里有个人,谁也比不上。” 他没有把“连欧阳都比不上”这句话说出来。并不是要给欧阳留点脸面,而是觉得自己不能把司南卖得那么干净。 因为清楚地知道季凡就是那个“他”,所以当季凡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欧阳的脸色显得相当难看。 “只不过是小孩之间过家家一样的感情,见光死也是很正常的。” 欧阳不知道司南到底有没有把真相说出来,也不清楚季凡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只是故意这样说来刺激他。他反唇相讥,只是为了表示“他”在羽沐心里的位置并不像每个人认为的那样稳固。 可季凡毕竟从司南的嘴里得到了认可,他如今倒是自信得很。他并没有接下这个话茬,而是谈起了shake。 “shake的吸引力就这么大?为什么你会看上它?”季凡觉得欧阳对shake的兴趣的确是奇怪了些。 “你对七企的兴趣为什么这么大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你很想要,所以我也只能告诉你我很想要shake。这样的交流很公平?” 欧阳没有告别便离开了“逐逃”。约在“逐逃”是他的意思,因为这个地方很少有人发现,同时又能让薛之乔看看这个多年未谋面的“弟弟”,刺激一下这个总是装作无所谓的姐姐。 角落里,薛之乔看着这个和欧阳差不多大的弟弟,百感交集。 她恨季游,但对季凡却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季凡和小时候她见过的那一次不一样了。小时候的季凡总是有些忧郁,而现在的他会笑了。她是她弟弟,抛去季游的存在,他是她不争的弟弟。而他却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这时,季凡下意识看了过来,发现有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人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便对她投去一个善意的笑容。这个笑容让薛之乔心里一阵温暖。欧阳从来都只和她吵,虽然有时也有笑,但总是那么飘渺。 这两个弟弟,都在觊觎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该怎么办呢?她又能怎么办呢?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季游的错。 欧阳走出“逐逃”的时候被望着窗外的小辙抓个正着,看着有点不爽的欧阳,她却没有了兴致去打个招呼。毕竟,欧阳现在应该在杭州,这么突兀地碰到了,他肯定还要想一些理由去解释。 他费脑细胞,自己也不想听那些现编的理由。 琪雅正在翻手机,并没有看到欧阳。当她抬起头来时,正巧季凡从“逐逃”走了出来。 “还真是他。” 小辙却很纳闷:“季凡?” “你认识?也对,司南和他挺熟的,应该带他去过你店里。”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什么话?你能来人家不能来?” “就是觉得挺有缘。” “打住。”琪雅摇摇头,“他们那种人,心思太深,不适合我们。你不要和他有缘,我带你去找缘分。” 小辙和琪雅说笑打闹着,心里却在想:这一定不是巧合。欧阳明明跟羽沐姐说去了杭州,却在这里偷偷和季凡见面,他们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呢? “琪雅,虽说你是林修毕的秘书,但你们策划部所有人的行程你都知道得差不多?” “你想干吗?涉及公司机密的事你可别问我,我不想犯错误。” “不会让你犯错误的。”小辙把橙汁放到琪雅面前,“过几天我想和羽沐姐出去玩几天,季凡有没有出差的任务?创造点邂逅也好?” “季凡?都跟你说了那种人不行。” “不是给我,是给羽沐姐。我觉得他们俩挺合适的。” 琪雅撇撇嘴,说是怨气重,还不是为自己的姐姐操心。 “先说好啊,我只能帮你查是去哪个地方,其他的,包括航班啊酒店啊行程啊什么的,你都别想。” “我有分寸,哪能让你犯错误呢?” 琪雅摊开手伸到小辙面前,道:“来点儿诚意。” 小辙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说道:“那算了,酒你自己去。周末店里比较忙,我要回去看店。” 琪雅肩膀软下来,道:“我回去帮你查一下。” 看琪雅被自己吃得死死的样子,小辙“噗哧”笑了。 琪雅捂着胸口,凄凄惨惨戚戚地抱怨:“真是被你打败了。你睁眼看看我,看看你眼前独一无二的我。是我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顶着大太阳陪你逛街,是我心心念念把上好的资源捧到你眼前,是我因为你的一句话抛家舍业地留在这个城市。我的大小姐,你这么欺负我,心不会痛吗?” “痛痛痛,看你这么委屈,我的心都痛死啦!” “哼!我信你个鬼!没良心!” 嘻嘻哈哈中,小辙的心里还是带了些忐忑不安。她知道欧阳一定瞒了很多事情,他这次回来不只是在国外飘累了,他一定另有目的。 欧阳想要做什么事,司南和羽沐肯定不会知道,他也不会让她们知道。可是,有些事迟早都是会知道的。如果是她们不能接受的事,最后真相摆出来的时候只会让关系更加破裂而已。 她猜不出来,也不想猜。这些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她终究不愿自己的亲人会因为那些不能摆到台面上的事而受伤。不管是看不上她的司南,还是看低了她的羽沐。 小辙作为旁观者,自然更加清醒,看得更加明白。可当局者往往只会迷到最后。 那些向自己渴求的东西刚刚踏出第一步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些不确定性而却步?就像飞蛾扑火,势必煅身成灰才能顿悟,这火并不是自己的归宿。 欧阳的“火”是shake,季凡的“火”便是七企。 究竟是飞蛾扑火,还是凤凰涅盘,都只能到了最后一步才能知道。 第二十一章 出现得太晚 无巧不成书,琪雅说的酒竟然就是sar。 小辙早就知道sar,但认识肖杰这么长时间,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因为不被允许。 如今,她就站在sar的门前,心里打着招呼:久仰。 走进sar,确实如她们所说的那般独特。 “你说的是他吗?” 琪雅顺着小辙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说的是酒保——尼尔。 “不是他啦!虽然也很帅,但是我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我们华夏民族的优良基因不能外流。” “为什么不是引进?” “万一是‘三无’产品呢,退货都没地儿退。” 琪雅扫了一圈,好像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于是拉着小辙径直走到台前坐了下来。 “需要什么?” “你们这儿不是有个dj吗?他没上班?” 尼尔显然没明白琪雅的意思,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不懂中文?”琪雅挠挠头,“可我英语不太好。dj,understand?a hand boy” “找他?” 尼尔当然听得懂,只是一时间没明白她为什么一进来就找小巴。 “听得懂啊?那你装傻充愣的。”琪雅抱怨着,小辙在一旁忍不住地笑。 尼尔对着桌子底下说道:“找你的。” “听到啦!”桌子底下钻出一颗脑袋,正是蹲在下面修线路的小巴。 “是哪位美女对本dj念念不忘啊?” 小巴拢了拢线,彻底钻了出来。 刚才那句话听上去不太正经的样子,在看到小辙的一瞬间,瞳孔突然亮了。 “美女,我们见过?” “没有。”琪雅在旁边张牙舞爪地把小巴的目光“揪”了过来,“是我。” 小巴眼里的光在琪雅这边一点都不亮,但他依然是笑着的。 “是你啊。上次我给你说的办法有用?后来赢了没?” “赢得相当有面儿。” “我上次有事儿提前走了,没看到你怎么反击的,还有点可惜。” “今天特地来谢谢你的出手相助啊。” “谢我?怎么谢我?照顾我们生意?” 小巴边和琪雅聊天,眼神边往小辙那边瞟。可惜小辙一直在观察酒里的环境,刚才看了他一眼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还带了个美女照顾你们生意,够不够有诚意?” “相当够啊!” 小辙心里叹气:这两个人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赢什么了?”她只好打断他们,转移话题。 琪雅把上次和rachel一起来酒被捉弄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其实就是几个同事一起聚一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然后rachel联合朋友算计她,却被小巴意外给搭救了。小巴还给她出了主意,让她将计就计,反而坑了rachel。 后来,她再也不和rachel一起出来了。每次在林修毕那儿看见rachel,也是当空气。还有好几次rachel想见林修毕,都被她拦在办公室门外。当然,都是林修毕不方便的时候。自己只是拿着鸡毛当令剑。不得不说,有时候拿着鸡毛也很痛快。 小辙眨眨眼看着小巴,没想到这人倒是正义,但是招儿都挺歪的。 小巴被看着,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气概,假装豪气地说道:“锄强扶弱是应该的,我好歹是个男子汉,怎么可能看着小姑娘被人欺负呢?” “看你样子,大学生勤工俭学?叫谁小姑娘呢?”琪雅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往年轻里叫呢? 小巴歪头挠挠脖子,看来是被说中了。 “我虽然是大学生,但我是研二,也不一定就比你们小?你们看上去都像十八九岁的。” 小巴这张嘴,甜得让两个女孩都心生欢喜,只不过琪雅是表现在脸上,小辙是表现在心里。 “那就当我们十八九岁。帅哥,有什么好喝的给我们推荐一下?” “黄毛!上酒!” 这个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下意识把尼尔呼唤过来。 尼尔不一会儿调了两杯出来。一杯是天空之梦,粉色中飘着白色的冰块,像是白云飘在粉色的天空。名字是小巴起的。尼尔本来打算叫它pk,小巴笑话他不会起名字,帮他起了一个。另一杯叫海风,整杯都是蓝色,连冰块都是,只不过每个冰块里都冻了一小片薄荷叶。当然,名字也是来源于小巴。 虽然小巴的专业是计算机,文学素养并不怎么高,但是,比尼尔就绰绰有余了。 两个人在酒里没有待很长的时间,小巴旁敲侧击地打听小辙都被小辙轻飘飘地躲了过去。她知道羽沐一定认识小巴,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真面目并不想现在就让羽沐看到。 回到“琴鹤”的时候,也不算早了,客人少了一些,羽沐又在自顾自翻杂志。 小辙放下包包,趴在羽沐边上,道:“羽沐姐,天天在这里有点闷,我想出去玩几天。” 羽沐抬起头看着她,道:“去哪儿?今天和琪雅出去逛街商量的?” “没有,我想和你一起去。反正你也没什么事,陪我去好不好?”小辙满眼期待地看着羽沐。 “好,你想去哪儿?” “还没想好,只是有想出去玩的想法。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随便哪儿都行,你想去我就陪你去。”羽沐说完又继续低下头翻杂志。 小辙看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说道:“我今天看见欧阳了。” “欧阳?他不是去杭州了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哦,那就应该不是他,可能是别人开了他的车。” 别人开他的车?羽沐心里知道不可能,因为欧阳从来不借车。按他的说法,女人和车恕不外借。 看到他的车了,应该就是他。可是,他为什么骗自己出差了呢? 基于多年来的信任,羽沐还是自己给欧阳找了个理由:可能工作上的某些秘密不能对外人说。 羽沐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有人走了进来,她赶快催小辙去招呼客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小辙随意的一句话让她有些心烦。虽然她帮欧阳找了理由,但还是会想欧阳有没有不对劲吗?又或者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难言之隐? 刚打算不再想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手机响起来,是欧阳。 “沐沐。” 听到欧阳的声音,羽沐刚刚的心烦一扫而空,不知道这种魔力是不是在谁身上都管用呢?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问道:“不忙?” “刚拍完一组照片,收工了。” 羽沐的笑容突然定格,“拍照片?你在哪儿?” 欧阳笑道:“傻了吗?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在杭州待几天拍外景?又无视我了?” 羽沐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果然不对劲。 “怎么了?沉默可不是你的风格。” “那什么是我的风格?”羽沐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脑子只能傻傻地跟着嘴巴走。 欧阳觉得这样的反应不太正常,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 “你的语气听上去不太开心。” “哦,我正看杂志呢。你刚说什么?” “这才像你。刚才吓我一跳,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我过两天就回去了,老爷子前几天给我说了点事,回去跟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 “你做事还用听我的意见么?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本来想要驳欧阳几句,但又想到他选择隐瞒一定有他的原因,便消了疑虑与心火。 合上杂志,羽沐已经不能继续静心在“琴鹤”待下去,便跟小辙交待了一下就离开了。 欧阳回来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认识到,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欧阳了。 回想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尽管她的记忆力不太好,但仍能模模糊糊记得欧阳的片段。他会像以前一样抬杠玩笑,偶尔却多了一些不同的温柔;他会像以前一样无理由帮她,沉默时眼神里却多了很多深意;他会像以前一样空闲时间缠着她,却不再是坐在一边像个透明人。其实,她是不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欧阳?他的计划没有实现便突然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边轰隆隆响起了闷雷,云终于开始压下来。这几日的阴沉终究是要给一场酣畅淋漓的雨了么?思绪还没划上标点符号,雨点已经落在身上,羽沐忙伸手打了辆车。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黑压压的天和猛烈的雨势,竟觉得这像极了司南和肖杰说分手的那天。 她看着手机桌面上的施泰因,真想亲眼去看一看。 肖杰已经在施皮茨待了一个星期。 到施皮茨之前他在英格堡玩了个痛快,滑雪,蹦极,潜水,滑翔伞……每天都是在力尽虚脱的边缘。还留了一些伤,目前仍然没有完全恢复。 到了施皮茨之后,每天就是跑步,游泳,看书,做饭,吃药,养伤。这个伤是真正的伤,那些极限运动留下的伤。 如果外人看过他的行程,一定会觉得到过这两个地方的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尤其司南给他发过信息之后,他突然从放纵中挣扎出来,变得愈发沉默。 他不再给羽沐打留言电话,不再絮叨,不再开玩笑。好像故意把自己从她的生活中抹去。似乎执拗地想要让羽沐发现自己的不可或缺。 季凡说羽沐不再管sar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得意:看,还是我最了解她。我是特殊的。 可是,不够。 他出现得太晚,晚了十几年。有些人的位置蹲得太久了,他撼不动。 他多希望那个位置的人坐久了坐烦了,自己可以主动离开。 可是,他舍得吗?她又舍得吗?反正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赖定了不走。可惜,没这个机会。 他没有再去施泰因。给羽沐的那张照片也是认识她之前拍的。 认识她之后,他只想和她一起去那个地方。 可是,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带着另一个人去到那个地方? 第二十二章 邂逅 小辙这个丫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居然突然决定去杭州。 如果说欧阳真的在杭州,她们倒是可以去找他玩。可自己明明知道他没有在杭州,偏偏第二天就决定去杭州,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查岗? 羽沐看着兴高采烈收拾行李的小辙,也说不出扫兴的话来。她当然不知道小辙的决定只是因为琪雅的一通电话。 “小辙,为什么是杭州呢?”羽沐还是决定问一下。 “夏天看看水,让人感觉凉快一些,心也容易静下来。我去网上查了查,除了西湖,杭州还有西溪湿地、双溪漂流、千岛湖、青山湖……特别多,还有莫干山,网上的图片看起来特别漂亮。” 小辙边收拾边兴奋地描述着,生怕羽沐不明白。说着说着,忽然扭身担心地问道:“羽沐姐,你不喜欢杭州吗?” 羽沐笑道:“怎么会呢?就是随口问问你。我都说过了,哪儿都行,反正是出去玩。” 司南刚进门,就看见小牧叼着一件衣服来回跑,她从小牧嘴里抢过衣服一看,是小辙的短裙,便喊道:“小辙,你的衣服怎么在小牧嘴里?” 小辙跑出来,接过衣服,道:“我在收拾东西,小牧给我捣乱。” “收拾什么东西?” “我和羽沐姐要去杭州玩。” “去找欧阳?” 司南并不知道欧阳没有去杭州,下意识出现的想法就是这个。她疑惑地看着小辙,小辙则给了她一个司南式微笑。 羽沐站在小辙背后,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司南只能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羽沐看着司南,有些哑口无言。她的大脑不能停止运转却陷入一片混乱:一方面她还在为欧阳的隐瞒而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则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忘记了问司南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还有,为什么是去杭州?像小辙说的那样告诉司南,她会信吗?她会不会觉得是不想带她去见欧阳?可欧阳根本没在杭州。欧阳没有去杭州的事实要不要告诉司南?不能告诉别人肯定是有理由的,万一影响了他的事情怎么办? 想到这里,羽沐突然意识到,她居然面对司南不再那么坦率。过去的她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她和司南之间没有秘密可言。 司南想的则是小辙又在搞什么鬼。 这样两个人,各揣心思,竟都忽略了对方的不对劲。 小辙站在两个人中间,看着她们魂游太虚,并无意于打破这种沉默。在她眼里,这两个人明明有隔膜存在,却由于对彼此的在乎和毫无意义的保护而刻意选择自欺欺人。 终究是司南发现了自己和羽沐不同寻常的举动,说道:“怎么想起出去玩了?” 羽沐回过神来道:“反正我也无聊,小辙说闷,我就陪她出去走走。感觉你肯定没时间。” 后面这句话好像在解释为什么没有提前和她说。可是,说出来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我当然没时间了。”司南打哈哈道,“我可不像你这么自在。肖杰不管你,还每个月给你开工资。我是天天打卡上班的打工人。” “公园看门老大爷还有工资呢,何况我看的可是个私人工作室。”语罢,羽沐看了看小辙已经收拾完行装,便回屋把自己的行李箱拉到客厅。 司南边换睡衣边喊道:“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点礼物回来,杭州好东西应该不少?主要是吃的,首饰衣服我可不要。” “放心,首饰衣服我还舍不得买呢。我这一看门大婶的工资可买不起那些高档玩意儿。” 两个人一来一往地调侃着,司南突然想到个事情,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夜更深,羽沐在电脑前看着她最近钟情的美剧,司南走到小辙房间,眼神示意她去阳台。 两个人刚到阳台,司南立马拉上阳台门,压低声音说道:“季凡要去杭州,你跟琪雅打听的?你拉羽沐过去干什么?” 小辙趴着说道:“你不是想撮合他们吗?助你一臂之力。”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信啊。”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在你眼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你想要自由,想要独立,想要平等,你想要什么我想办法和羽沐沟通,让她去理解你的需求。能不能不折腾?” “我折腾什么了?” “季凡和羽沐的事,我心里有谱,我们都安排好了,你不要乱来。” “你们?你和谁?肖杰?你和他一直联系呢?” 不得不说,小辙洞察力确实不一般。毕竟,能关联上的人只有肖杰了。 但她还是不太明白:“肖杰不是喜欢羽沐姐吗?怎么还能拱手让给自己的表哥?他觉得自己比不上羽沐姐心里那个‘他’,为什么就觉得季凡可以?如果季凡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司南面无表情:“这些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看,”小辙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每次遇到你们不想说的事情,我得到的回应都是这个。还说给我平等,说得到做不到就干脆不要说那个大话。” 司南觉得对自己不再伪装的小辙有点难缠。 “他们的事,我并不是当事人,没有那个资格把他们的事说出去。等尘埃落定,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肖杰说的那句“尘埃落定”。 小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谈这个了,你最好把重点放在应该放的地方。” “什么是应该放的地方。” “我看到欧阳和季凡在私底下见面,你知道吗?欧阳本来应该在杭州出差,却跑到人流少的小地方和季凡见面,他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劝你不要太相信他们。” 司南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阳台。 小辙想着刚才自己的疑问:如果季凡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除非,季凡就是“他”。 小辙恍然大悟:怪不得。 ———— 羽沐看着眼前的季凡,有些难以置信。本想着和小辙出来散散心,居然在同一家酒店里遇见季凡。这叫“邂逅”还是叫“缘分”?无论哪个似乎都俗套了点。 这两个人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小辙安排的恰到好处的时间。琪雅当然没有把季凡的具体行程告诉小辙。小辙只是根据司南以往出差杭州的酒店做了筛选,毕竟一家公司在同一个地方的差旅向来是不变的,除非职位高自己可以随意选。但季凡那样的人是不会为了吃住的事费心的。 她还查清了飞杭州的航班。为了不在到达杭州之前就在机场碰到,特意选择了动车。然后在下车后还拉着羽沐去吃了顿饭,这才和刚下机的季凡打了个照面。 “季凡,你好。”小辙还是那副乖巧温婉的样子。 季凡从吃惊中醒过来,道:“简直太巧了,没想到你们也来杭州了。是来玩吗?” “对啊,你呢?”羽沐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似乎太小了点,相信他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林修毕没空过来见客户,就派我过来了。你们准备待几天?” “还没计划,玩够了就回去。” 虽然季凡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羽沐身上,小辙还是“自告奋勇”地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也许是小辙一直回应他的缘故,季凡终于把视线挪在了小辙身上。 “今天刚到的?准备立刻出去玩?” 小辙看看羽沐,道:“先休息一下,有点累。明天找个导游先带我们去西溪湿地看看。” “找陌生人当导游挺不方便的。我明天上午有会要开,如果你们可以等到下午,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之前和瑞士的同学来这里做实地考察,倒是和杭州混了个半熟。” “真的吗?”小辙兴奋地看着季凡,随即又看向羽沐,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羽沐点点头,小辙立马笑得像朵花一样了。 季凡忍不住问羽沐:“你今天很沉默。” “是吗?可能是还没有从巧遇的惊讶中缓过来。还是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缘分?” “也许把。”羽沐揽过小辙,对季凡摆摆手,“明天再联系,今天休息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季凡来不及接房卡便着急问道。 “那晚饭前再打电话。” 羽沐坐在电梯里,心情也不由得大好。是因为遇见季凡吗?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被他这样影响心情了。 “羽沐姐,好巧啊!居然这也能碰到!”小辙在旁边惊叹着。 羽沐若有所思地盯着小辙:“是巧。你突然风风火火要来杭州,要不是因为你和季凡不熟,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小辙干笑:“怎么会?话都没说过十句。” 羽沐手机响起,司南的关心顺着信号爬了过来。 “到了没有?” “到了。” “那好好玩儿,最好碰见个帅哥,把你母胎单身的标签去掉。” “不感兴趣,你还是操心自己。” 刚挂了司南的电话,欧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两个人还真有默契。 “欧阳。” “干嘛呢?” “在杭州。” 欧阳沉默了片刻,不着痕迹地说道:“来找我吗?” “当然不是,我和小辙来这边散散心。” “需要我陪你们吗?” 因为离得近,小辙可以听到一点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她心里嘲讽着:立马买机票飞过来吗?假装自己一直在杭州? 羽沐自始至终都没想揭穿欧阳的谎言,而是平静地说:“不用了,你出差是公事,不用为我们浪费时间又耽误正经事。” “要玩几天?” “还没想好,边玩边看。” “那我忙完手里的事再联系你,到时候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好啊。” “找导游了没有?” “找好了,说是对杭州非常熟。” “那就好。晚上就尽量不要出去逛了,你们人生地不熟的。” “知道了,你很啰嗦。” “好,不烦你了,等我联系你。” 羽沐并没有告诉欧阳那个所谓的导游就是季凡。从他们一开始认识季凡,她就觉得欧阳和季凡看彼此的眼神都不太友好,应该是排斥对方的。 是因为司南?如果是因为司南,欧阳可以理解,毕竟他和司南在一起过。可季凡呢?他不是不喜欢司南吗?哪儿来的敌意? 既然同行相斥,那就不要有什么交集,免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反正欧阳并不在杭州,大家也不会碰到面,也没必要知道这些。 她并不知道,那两个人对彼此的敌意并不是因为司南,而是因为她。当然,欧阳的敌意除了她还有一部分来源于他们相同的血缘。 第二十三章 突然的旅行 西溪的景色果真应了“冷、野、淡、雅”四字。 坐在船上,只觉吹乱头发的并不是风,而是幽幽的冷寂与静默;在芦苇荡漾中看各色鸟儿自在栖息,似乎红尘中浮沉也像鸟儿这般多了些野趣;在深潭口饮一大碗茶,甘甜入口,心境淡然更胜白水;各式草堂水阁又或山庄,总少不了那几分雅致与隐没之风。 坐在小道边上一个小小的草亭里,小辙微微喘着气,道:“没想到西溪这么大,我还以为一个下午总够了。” 羽沐喝了口矿泉水,道:“如果你甘心走马观花,应该还是能逛完的。” “要一个下午走马观花看完整个西溪也没那么容易。你小看这里了。”季凡眼睛只是停留在亭外的景色。 “要是明天再来岂不是还要再花钱买票?”羽沐表现得像极了吝啬鬼。 “要不只看看比较主要的景观?” 小辙插嘴道:“好不容易来了,就想仔细看看这里的每一处。” 羽沐口气放柔道:“季凡不是一直都有空陪我们的。别忘了你想看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能光西溪就分了两天。总不能在杭州待半个多月?” 小辙的表情懊恼起来,季凡忙说:“那就多拍点照片,我帮你们拍。” 羽沐一直都不喜欢照相,所以季凡基本上都是拍的小辙。三个人随意说说笑笑,拍拍照片,时间悄悄过去了很多。 快五点半的时候,三个人终于离开了西溪。走到门口的时候,小辙叫了声季凡,趁他回头时抓拍了一张正面。 “今天的主角是你们,怎么还给我照相?”季凡笑道。 小辙扬扬手里的相机,道:“总是你给我们照相,我也想给你拍一张。而且,这么帅的一张脸不放到照片上多浪费啊,简直是暴殄天物。” 季凡眉毛挑了挑,道:“平时看你乖乖的,原来也会开玩笑。” “小辙是慢热型。对朋友也是很活泼的。” “哦?那我也是小辙的朋友了?那你呢?当我是朋友?” “我标准比较高。” “顿时感觉很受伤啊。”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极为融洽。 又过了两日,季凡每到下午就会陪羽沐和小辙到处转转,晚上挑特色餐厅品尝特产。 这么敞开玩了三天,羽沐淡漠的表情也生动起来,会和小辙一起对季凡做鬼脸,一起撒娇说不想太早回酒店睡觉,一起羡慕船上赏夜景害季凡掏腰包请她们船上宵夜…… 季凡的眼睛总是不能离开羽沐。他没有想到,一个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神女”居然会有这么多表情,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她”,同样是吸引他的“她”。 这几日的相处,季凡也发现小辙不仅仅是个乖乖女,她有她的特色,可爱的样子也会爽朗地笑,眼睛弯弯的水汪汪的像是水里倒映的月亮。但对他来说,她还是更像个孩子,对她的关注只是对羽沐宠溺的附属,这便是“爱屋及乌”了? 小辙每天都在观察季凡,她发现他看向羽沐的眼神和欧阳无异。 欧阳是温水煮青蛙式的,煮到你跑不掉。但季凡和欧阳不同,他是行动派,如果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应该很快就会行动。 自从猜到季凡就是那个“他”之后,小辙倒也真心地想要撮合他和羽沐。 其实一开始,她存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既然你们喜欢这么乱糟糟的关系,我索性给你们的火里再加一把柴。 但再怎么有心结,再怎么没有血缘关系,她们也是不争的亲人。她当然也希望羽沐能找到那么多年心里的“他”。 尤其在司南发现自己的心结之后,她并没有让自己难堪,而是把选择权交到了自己手上,让自己决定究竟是继续做一个双面人还是袒露自己。这些意料之外的反应更让自己觉得之前的自己也许是走了极端。 季凡走后,羽沐明显兴致减少了许多。这日傍晚,羽沐和小辙两个人在江边上吹风,竟都有点落寞。 羽沐看着夜整个罩在这个城市上空,一颗星星也没有。倒是江上缀满了灯光,就像是梦里布满星星的夜空。 她居然有点想念刚刚离开的季凡,想念他宠溺的嘴角轻舞飞扬的笑,想念他跟在她们后面拎东西的无怨无悔,想念他端着相机捕捉美景时的专注……她想念他了。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爱,只是太快乐而形成的暂时依赖。 小辙侧过脸,看城市的灯光被羽沐的侧脸遮成了一个大大的脸廓,江水的翻动也宁静下来。 小辙一直都觉得自己内心对羽沐是排斥的,排斥那些关心,排斥那些保护。可是,当她待在羽沐身边的时候,依旧会感觉的无比的安心。她竟还是依赖她的么? “羽沐姐,你喜欢季凡吗?” 小辙不再盯着她看,而是望着远处的灯光。 羽沐却回过神来看着小辙,愣了。 大约两分钟过后,她淡淡说道:“怎么会呢?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吗?你也看中‘门当户对’?” “当然不是。互相喜欢是在一起的理由,但维持下去不是只有喜欢就够的。不同环境里成长的人,思维方式不同,处理问题的方法也不同,在出现矛盾时做出的选择也不同。” “所以,其实你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强迫自己不喜欢?可是,如果根本不相处,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不相处,你怎么知道两个人的方式方法不一样?不相处怎么知道两个人的选择是不是同一个?” “听上去很有道理。你倒是一副很懂的样子。”羽沐宠溺地抚过小辙的头,“你又没有谈过恋爱,怎么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 “我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听到这句话,羽沐感觉有些不对劲,难道小辙谈恋爱了吗? 她怀揣自己家白菜可能会被猪拱的担忧,试探道:“你不会是恋爱了?” “羽沐姐,我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女孩了,想想这种东西也很正常?”小辙好笑地看着她担心的脸。 羽沐心里却犹如打破了五味瓶。她为什么还认为小辙是个小女孩呢?是一直以来的保护惯性让自己忽略了小辙的成长? “长大了,是谈恋爱的年纪了。如果有喜欢的,记得让我把关。” 小辙继续说道:“如果司南姐和你爱上同一个人,她一定不会退让的,你呢?” “哪里就有这么多假设?你看她感情经历好像很丰富,其实她也就注定吊死在欧阳这一颗树上了。所以,你刚才的假设不会成立。” 这时,羽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一看是季凡。 “今天去哪儿玩了?”季凡的声音在电话里沉沉的,让她的心突然踏实下来。 “就在西湖转了转,现在在江边坐着吹风呢。” “江风不要吹太久,对身体不好,而且现在也不早了。” “嗯,知道,这就回去了。” “还要再玩几天才回来?” “还不确定。反正我没事,随小辙高兴。”羽沐边说着看向小辙笑了笑,小辙挎着羽沐的胳膊,假装很高兴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边工作多的话,倒是可以陪你们多玩几天的。”季凡有点失望地说道。 “你也没有陪我们的义务,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sar”季凡停顿了一下,“zac想在租约到期前就关门。” “哦。” 羽沐对于肖杰不再联系自己这件事选择刻意忽略,因为一想起来就会耿耿于怀,想揪他出来打一顿。 说到sar,她突然意识到,她好久没去过了,不知道尼尔和小巴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样。虽说她已经想开了,但还是有些眷恋,不只是那里的环境,还有人,这些时日一直陪她虚度孤单的人。 “那我回去了去看看有什么要交待的。大概什么时候?” “一个月内。如果幸运的话,我还可以保留它的大致模样。如果我拿不到掌控权就没办法了。”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羽沐有些糊涂:“你不是这个case的主策划吗?怎么还会没有掌控权呢?” 季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时候再告诉羽沐,于是说道:“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 “无所谓了,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非常忙,可能暂时顾不上和你联系。等我把手头上的事解决,好好和你聊。” “好。” 羽沐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这怎么这么像行程报备?他们平时也没那么多联系,他有事需要和自己说吗?作为不怎么熟的朋友,不经常见面也算正常? 小辙松开挎着羽沐的手,等她把手机装起来,道:“季凡对你挺好的。” “有吗?他对你不也挺好的?” “但他不会给我打电话问我玩得怎么样。” “你和他才见几面?” “你真的不考虑他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接电话之前还在信誓旦旦说“不合适”的羽沐,此刻却给了小辙一个这样的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也许自己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小辙的手机轻轻“嗡”了一声,是来自司南的信息。她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在羽沐站起身往回走的时候才打开扫了一眼。她假装走得慢了一点,离羽沐有半步距离时才划开屏幕。 “欧阳这两天就会去杭州找你们,帮我盯着他。” 小辙波澜不惊地跟着羽沐,心里暗笑:我又不是你的眼线。 ———— 欧阳的确很快就来了,就在季凡走后的第三天。 他表现得好像刚刚忙完了很多事,一脸的疲惫。 可羽沐和小辙都知道,疲惫是真的,但却不是因为出差的忙碌。 欧阳来了之后在小辙“不小心”的透露下才知道,原来前几天一直是季凡在陪着她们,不由得满心不爽。竟然趁他不注意来撬他墙角。 可是,还不是他的墙角啊。 他没有埋怨羽沐的隐瞒,因为自己也不是坦荡荡的,一堆秘密放在羽沐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发酵出什么糟糕的气味,把自己熏得没了往日的模样。 第二十四章 隐身可见 季凡走了欧阳来了,两个导游虽然中间隔了一天,但也算无缝链接了。 欧阳知道了季凡陪过她们之后,小辙就有意无意地提起前几天发生的趣事,搞得欧阳一度在心里狂吐血。怎么才几天,这个小丫头就爬墙了? 季凡那天晚上那通电话之后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让人以为他从没出现过。如果不是那通电话,羽沐都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因为有心事,她玩起来也是心不在焉的。小辙看在眼里,知道是季凡陪伴她们的后遗症。而欧阳则以为羽沐对他带她们玩的地方感觉没意思。 在小辙的眼里也确实没意思。季凡虽然眼里都是羽沐,但也适时照顾小辙的情绪和喜好。欧阳仗着认识年头多,自以为了解她的喜好,什么都直接做主,真正落实了眼里没有她这个举动。 这三个人各有心事吃喝玩乐的时候,季凡和司南则在上海加紧了对董事会动向的关注。 董事会什么时候会开会敲定改造策划,整个策划部除了林修毕没人知道,可能rachel也知道。这个改造计划本身也是保密的,季凡会知道也是在刚进林氏rachel对他示好时不经意探听到。 林修毕纠缠到一个“发电厂”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对季凡来讲倒是抓到了个好机会。季凡看着瞥了一眼司南的rachel,嘴角微微泛着笑意。 林修毕最近则因为司南和季凡的接触频繁脸变得越来越臭,司南每次不经意扫上他那张有点扭曲的“僵尸脸”都会汗毛直竖。她又闪进季凡的房间,锁上了门。 “最近林修毕怪怪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 “发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司南不等季凡把话说完,压低声音“吼”起来。 季凡本来也为最近的事情捏着冷汗,却被司南逗得笑了起来。“我是说我发现他的不正常了。不过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的眼神,应该只是嫉妒。看来你的魅力的确不小。” 司南软软靠在椅子上,道:“之前未经世事,年少无知才会看上他,回头看看,真是悔不当初,真是觉得自己瞎了不短的时间。rachel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有没有怀疑我们?” 季凡看了看窗户外面不停瞄他们的rachel,道:“她就算有怀疑也不敢跟林修毕说。这个计划除了高层,林修毕只告诉了她。她只是个小三儿,只负责把林修毕哄高兴了就行,什么事都少掺和比较稳妥。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司南还是觉得这个理论有点漏洞,道:“如果林修毕出事,她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对于小三儿来说,她靠的树能摇下钱来就足够了。”季凡皱了皱眉头,“但董事开会的时间就不能从她那里入手了。琪雅和小辙是朋友?你能不能从她们那儿找到突破口?” 小辙? 如果是以前,司南肯定眼都不眨就拒绝,毕竟“乖巧”的小辙不应该被卷到他们这些事情里来。但是现在,那是个偷摸凑热闹搅混水不嫌事大的臭丫头。 她琢磨了一下,道:“我试试,不过不能保证。” “一起吃饭?” “你请客?” “没问题。” “好。” 司南赶紧又闪出了办公室,总是这样,不只林修毕嫉妒rachel怀疑了,恐怕还会有些别的闲言碎语。 ———— 司南抱着小牧窝在沙发里,电视上放着千篇一律的相亲节目。 现如今的社会,无论什么都冠上速度与娱乐的帽子,吃饭如此,购物如此,连感情都如此了。拿来供别人娱乐的感情能有几分价值?匆匆几分钟的观望便“幸福牵手”真的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么?那么和私下里的相亲又有什么区别?站在那个台上,真的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感情归属,还是为了展现自己以满足内心虚荣呢?“寻爱”竟成幌子。 司南无意“欣赏”这种纠结,拨通了小辙的号码。未等小辙开口,她先说道:“避开羽沐听我说话。” 羽沐没有在房间,小辙依旧走到阳台,拉上阳台门,道:“她没在房间。你说,找我什么事?” “季凡有麻烦,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我?”小辙有些讶异,“他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 司南整合了一下语言,道:“季凡之前要羽沐做的那个case,其实是林修毕的。他想截胡林修毕,但是董事会那边打听不到消息。” “这种事,我怎么插得上手?” “林修毕应该是察觉到什么,最近把消息捂得很严实。我们需要知道董事会的时间,琪雅那里应该可以打听到。” “你让我去算计琪雅?琪雅做事是有原则的。而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拉她趟你们的浑水?” “从你这儿拐的弯,我们不直接和琪雅接触,没人会怀疑到她。我相信你就算打听也应该能不被琪雅察觉?” “这么有难度的事情你确信我能吗?双面人也是需要时间铺垫的。”小辙不可思议地笑。 司南觉得和这个小辙说话简直太有意思了,枉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她无趣,竟是自己眼拙心蠢了。 “你会需要时间铺垫?我相信你应该有办法在琪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搞到消息。”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小辙觉得好笑。 “因为其实你喜欢在我们这些事里搅和。你不是想凸显自己吗?机会来了。” 小辙思索了大约五分钟,道:“好,我试试。但我希望不要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介入这件事了。” “我的嘴有多严你很清楚,季凡那里我会去跟他说,相信他也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挂了电话,两个人同时舒了口气,但是不是真的是在松气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从小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楼下散步的欧阳和羽沐。两个人缓缓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什么时候和季凡关系这么好了?” 想到白天小辙偶尔冒出来关于季凡的话,欧阳有些吃味。 “之前的确是有些不愉快,但那是因为我逾越了,和他也没关系。平心而论,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欧阳有些气闷,道:“我之前也算是多管闲事? 羽沐不明白他突然间哪来的气:“怎么会呢?是我找你帮忙的。现在只不过是我想通了。” “早知道我也不该管这些闲事。” 因为先有了欧阳骗她在杭州的事,所以,虽然羽沐反复告诉自己欧阳有自己的苦衷,但是心里还是有了一些芥蒂。如今欧阳莫须有的脾气发出来,她也是气从中来。 “你觉得这是闲事?为我忙半天我却又放手了,你是觉得很无谓了?这么多年的‘闲事’管腻了?” “我为你做这么多,本以为你什么都懂,竟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认为我的心里只当这些是闲事吗?” “是你先说自己多管闲事了的,你让我怎么以为?” “是你给我自己多管闲事的感觉,我真的这么想了吗?难道你一点都不能理解?” 两个人越吵越凶,羽沐突然觉得这个欧阳很陌生。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呢?真是莫名其妙。 “欧阳,别吵了好吗?我不习惯和你吵架。平时已经很累了,我们两个还要吵吗?” 听见羽沐“休战”的要求,欧阳沉默了。他居然对她发脾气,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自己是妒忌季凡了吗?他可以为了得到shake暂且帮他去夺七企,但是羽沐,他别妄想。 羽沐扭头向楼内走去,欧阳本想跟上,但羽沐一句话将他定在了原地:“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只好沮丧地坐在了旁边的休息椅上。 羽沐并没有回房间,而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酒店。 她从便利店拎了几罐啤酒,径直向江边走去。 而欧阳以为羽沐回了房间,只坐了一会儿便也回去了。他以为她今天晚上不想理他了,所以,他竟然也没有再找她。 羽沐一个人喝着酒,吹着有一点冷的江风,脑子里说不清是清楚了还是更混沌了。 江边的灯光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线,分割了天和江。如今是夜晚,天和江都是墨色,那条线就像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在黑色的纸上划了一道绚丽。 远方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山的轮廓。山的那边是有故事的西湖。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以夜幕下的钱塘江为背景给啤酒拍了个特写,给那个头像一直是灰色的qq发了过去:回来陪我喝酒啊。 此时的瑞士正是下午,阳光倒是明媚,远看湖水波光粼粼,甚是养眼。 肖杰着一身休闲,手提了一个提篮,正准备出门。他刚压了一壶咖啡,正准备去湖上看书打发一下午的时间。 这时手机里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他的qq当然没有离线,只不过隐身而已。 看到羽沐发来的照片,他眉头微蹙,放下提篮。一直假装自己消失了,也应该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可是那背景很明显是在某个岸边,这么晚了,居然在岸边喝酒。 肖杰翻出司南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干嘛?”司南淡淡的声音传来。 “羽沐在哪儿?” “哎呦!不是等尘埃落定呢?关心这么多干什么?” “在哪儿?” 肖杰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开玩笑,司南也没有继续逗他。 “杭州,怎么了?” “去那儿干什么?” “和小辙散心。” “酒店定位发给我。” “你回来了?” 司南的疑问还没落地,那边就挂掉了电话。她骂骂咧咧地把定位发了过去。 肖杰看了眼定位,又仔细看了看羽沐那张照片,基本确定她在钱塘江的岸边。离酒店不远,还好。 于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计划,一字一句回了过去:“几点了还在外面?” 羽沐正不慌不忙灌着啤酒,以为不会响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差点呛了一口。但是她懒得发文字,而是和肖杰发起了语音。 “果然在线啊。我还以为你天天关机。” “我问你那边儿几点了?答非所问。” 肖杰久违了的声音合着江水声响起。他把声音伪装得和以前一样懒散。 “九点啊,还早。” “和谁?” “自己。” 肖杰不由得有些生气。自己一个人还这么晚了在外面喝酒,真是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赶紧回去。” “你管我。我管不了你,你也别管我。” “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你威胁我?我回去了,你就回来?” “……” “骗子。” “就这么想让我回去?借酒浇愁是想我了?” “呵——呵——” “赶紧回去,别喝了,等我回去了再喝,有我在,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什么时候?” “早晚得回去,家在那儿呢。”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搪塞我。” “行了,你跟我治什么气?这大晚上呢,被人拐到山沟里去你就哭。就算我回去你也看不见我了。” 羽沐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回去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是让我明天就回去就行,我这边还有几个计划没完成呢。” “你qq对我隐身可见。发信息不许没看见。”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就是肖杰现在的想法。 几秒钟,羽沐的好友列表里,肖杰已经变成了彩色。 “行了?回去。到酒店给我发照片,本少爷要查岗。” “你怎么知道我住酒店?你消息挺灵通啊?还有眼线?” “这你别管。条件答应你了,赶紧回去。以后晚上不许自己一个人出来。和小辙也不行。” 最后这句带了点霸道,倒是不太像他本来的风格。 因为离得近,两个人你来我去瞎说了没一会儿,羽沐就站在酒店门口把自拍发了过去。 肖杰看着照片上的人,恍若昨日。 还行,眼神里没有醉意,应该没有喝多少。 他不再发语言,只简单发了两个文字:晚安。 好像她回到酒店,他就已经完成了使命一样。算是功成身退。 手又提起提篮,只是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现在不平静的内心。 “真是藏都不让人藏。” 第二十五章 若即若离 羽沐和小辙已经从杭州回来好几天了,欧阳和她那天的争吵被两个人刻意“忽略”。 后来欧阳告诉她,自己辞职去了七企。 羽沐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杂志社好好的突然间要进七企,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搞他钟爱的摄影反而又回过头去弄传媒,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欧阳了。难道这三年已经塑造了另一个欧阳?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有看清过? 司南和小辙也是奇奇怪怪的,有时候明明在说话,她一出现,两个人就开始调转话题。人们这都是怎么了? 季凡那边还是没有和她联系过。普通朋友一时之间不联系也是很正常的。 羽沐自己也在这种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中,慢慢淡化了在杭州时的一些心绪。 司南则注意到,从杭州回来以后,羽沐晚上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不羽沐又拎着包要出门了。 “又跟谁去吃饭?”司南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去帮尼尔和小巴收拾一下东西。” “有什么好收拾的?能卖的就卖了呗。肖杰还能在乎那点儿东西?” “他说了,酒都给尼尔,电子设备让小巴看着挑,他自己什么都不留。” “那你去干嘛?你是懂酒还是懂电子设备?” “看一眼少一眼。” “说话这么不吉利。” “实事求是。” 羽沐出门后,司南看着小辙,满是困惑。 “你不是说她和季凡在杭州挺好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俩人谁也没联系谁,感觉没什么变化。” “她应该是把那点儿心事藏着呢。至于季凡,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得了。” “他俩不急我急什么?关我什么事?” “季凡的杀手锏什么时候出?” “什么杀手锏?” “一击必胜的杀手锏。”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辙的话云里雾里的,听得司南都一阵懵。 “他俩的往事不就是杀手锏吗?” “什么往事?”司南抬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知道什么?你怎么调查出来的?” “我可没调查,我没那么大本事。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知道你和肖杰那点事儿。根据你和肖杰对季凡回国的态度,包括他和季凡的关系,我推断出来的。” “这么扯的逻辑,你自己也信?” “你就说我扯的对不对?” 司南没直接回答:“我还真的有点儿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季凡这个杀手锏一出,欧阳哥估计要炸。” “怎么炸?跟谁炸?跟季凡炸?本来就不是他的,有炸的资格吗?跟羽沐炸?他敢吗?舍得吗?顶多自己闷起来炸。” “我可见过他和羽沐姐吵架。” “吵架?什么时候?” “你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探听消息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他们两个吵了,不过没吵几句羽沐姐就气冲冲走了。” “吵什么?” “离太远,我也没听见。第二天俩人都跟没事儿人一样,我也没法问。” 司南想,大概是因为季凡。最近这些事哪有其他值得这两个人吵的?这两个人可从来没有吵过架,除了她和欧阳分手的时候。 小辙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怒其不争:“你不是挺猛的吗?看见自己喜欢的,不都是想都不想就出手了?” 司南苦笑:“速度太快,追不上。’ 小辙有些闷,坐在司南旁边,道:“你的那种爱情,我真的不懂。你爱得太压抑了,看着你我宁可不要爱情。” “其实你没有那么恨羽沐,对?”司南想到她刚才的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恨她,只是讨厌生活在她的羽翼下面。所有新鲜的空气都被隔绝在外面,所有迷人的景色都被隔绝在外面,所有有意思的朋友都被隔绝在外面,我觉得自己的生活特别枯燥。我特想让她突然惊醒,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也许某一天,突然惊醒的是你。” 司南的意味深长,让小辙有些心惊,她竟不敢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于是她调转话题:“你们项目那个事怎么样了?” “幸亏你查到了董事会的时间,季凡掐着点儿搞定了大半的董事,打了林修毕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提前部署,他肯定会察觉反击。现在,他没机会了。而且,季凡的策划也确实比他更胜一筹。” “好歹他是林氏的嫡系,还是有些地位的?” “林氏这么多嫡系呢,轮不上他。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联姻,他连策划部都抓不住。不过我预计他马上就抓不住了。” “你最近对林氏这么感兴趣,琪雅听不出来不对劲吗?” “她以为我要撮合羽沐姐和季凡,要不然上次季凡出差的细节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透漏给我。不过,我也是要撮合他们。” 司南站起身来,拉拉睡衣,道:“原来在我找你之前你就已经用谎言利用过琪雅了,拒绝我的时候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还差点被你感动呢。” 说完,司南径自回了自己房间,小辙有些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 ———— sar已经停业好多天了,尼尔和小巴也把里面该收拾的都收拾走了。小巴收拾干净以后没有再来,尼尔收拾完最后一些,和羽沐打了招呼也离开了。 这几天,三个人早就把该有的感慨都说完了,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羽沐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酒,没了以前在这里的心境。 世上凡事皆是如此,人早晚会走,茶终究会凉。 不一会儿,门又响了一下。 羽沐没有回头地问道:“忘了拿什么?” “什么?” 她猛地回头。原来不是尼尔,是季凡。 方才还在落寞的情绪里,羽沐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样,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茫然地看着季凡。 季凡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放低了声音,好像怕又惊了她:“你怎么在?” 羽沐很快就回过神来,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整个项目已经完全交给我负责了,来看看这儿的环境能不能保留得完整一点。” “恭喜了。” “口不对心。” “怎么会?” “我前几天一直在忙项目的事。” “你说过了。” “我没有联系你,你也没有联系我。” “你不是在忙吗?”羽沐不解,“不过你来了正好,所有钥匙都在这里,都给你。” “到时候会有人统一解决这些,你不用给我。” “我嫌麻烦。” 羽沐已经把落寞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季凡还是闻到了那没有散干净的气息。 他沉默了几分钟的时间,然后接下了羽沐递过来的钥匙。 “我来解决。” 他接过钥匙,又往前走了一大步,羽沐松手的片刻下意识退了半步。 “没事我就先走了。” “有事。” “什么事?” “我之前跟你说忙完这一阵子有事跟你聊。” “现在?” “现在。” 季凡继续欺近羽沐,同时抓住她的手臂令她无法后退。 从刚才进门看见她无意中露出的眼神时,他就有些不愿意再等。他本来是想安排一个属于他们的“相认”之后再表达自己的心意。可现在,他想确认,如果没有那段往事,自己可不可以走进她的心。他想确认,她最终选择的是“他”,还是季凡。 羽沐莫名有些紧张:“有事你说,不用离这么近。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不用担心别人会听到。” 季凡没有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这件事我更希望所有人听到。” “什么?” “羽沐,你走进我的心里了。告诉我,我也在你的心里吗?” 羽沐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整颗心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她想要思考,但她无法思考,只能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一刻,好像“思考”已变成一件庸俗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想要回应他些什么,但她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他的唇便毫无预警地吻了下来。 季凡闭着眼睛沙哑地说道:“我本想先确认你的心意,我也怕你拒绝我,可我不想再等了。告诉我,我在吗?” “嗯。”羽沐的大脑依旧在刚才的温存中陷着不肯出来,只是迷迷糊糊乱应着。 季凡睁开眼睛看着羽沐沉醉的表情有些动容,道:“你承认了,不许赖。” “嗯。”羽沐本来还在混沌中,司南的脸在脑中闪了一下,她突然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季凡,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挣脱了一下,却没挣脱开季凡的环抱。 “怎么了?”季凡有些讶异她的反应。 羽沐胸口有些郁堵,闷闷说道:“放开我,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季凡的手还是不肯放开她。 羽沐又用尽力气挣脱了一下,季凡的力道让她疼得皱起了眉头。看着她的表情,季凡不由得放开了手。 羽沐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我只是很欣赏你,但是,我们不适合。” “什么不适合?爱情和适合有什么关系?”季凡扳过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吻你你回应我了,为什么突然退缩?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什么,只是不能够。”羽沐想躲开他的眼睛,却在他力道的掌控下失败了,“我需要消化一下自己的思绪。” 季凡深深看了羽沐一眼,缓缓将她拥入怀中,道:“我给你时间。我曾经不断告诉自己,在没有自己的事业时一定要远离感情,所以,每次面对你,我都不经意麻醉自己,告诉自己那不是爱。可是现在,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怕我再这样下去会失去你。答应我,诚实地面对自己。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这次,羽沐没有再挣扎,而是埋在他的怀抱中呼吸着他的气息。 第二十六章 各凭本事 羽沐站在门口,抚着轻微发肿的唇,踌躇着不知如何对司南解释它的变化。她决定等司南睡了再进门。 她在门口的楼梯上坐了下来,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她被告白了,然后还接吻了,但是她还是拒绝了他。 好像是有点喜欢他,因为会心跳加速,会想念。从杭州回来以后,她一度自动忘记了这个人。可当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压下去的思绪又乱了。 可是,像她跟小辙说的那样,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是复杂的,她的世界是简单的;他是理智的,而她是感性的;他能轻易地影响别人,而她每次都是被别人搅乱大脑。 她也曾想过,自己将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好像都是以“他”为蓝本衍生出来的各种形状。而季凡,绝对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模板。 她不是司南,在感情的问题上,她没有太多的冲劲,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将来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和矛盾。她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不要有波澜,不要有伤害。最起码,自己不想受伤。 坐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进了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也黑漆漆的,只有一盏门灯落寞地吞噬着她浅浅的影子。小牧爬了起来,哼了两声,发觉是羽沐便又趴回自己舒服的窝,继续着刚才的美梦。羽沐心头悬着大石的线“噔”的一下被挣断,也扯开了她嘴角的自嘲。 还是找欧阳谈一下。虽然他开始变得捉摸不透,但他还是那个会帮她开解心事的欧阳。她还可以这样认为?一定可以的。 ———— “他吻了你?” 羽沐不仅回味起那个吻,有点强势,却又充满柔情,让她无法抗拒。 “沐沐——”欧阳提高声调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不是他吻我的问题,而是我居然对他的吻有感觉。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很矛盾。” 欧阳握住羽沐的手,道:“你并不了解季凡,只是被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好所打动,但这不代表喜欢。相信我,你不是因为喜欢和不适合在矛盾,而是你潜意识里是抗拒他的。” 羽沐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心里更乱了。欧阳只是基于打消她对季凡的感觉的目的才说出这些话,这与羽沐本来在思考的方向大相径庭,她是不可能不混乱的。 “他说他等我。” “他那种人,心思太深了。他喜欢你的时候可以为你付出很多,但是,不喜欢的时候也会伤你最深。” 是啊,还有将来“不喜欢”的可能。她也不能确定他这种“喜欢”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 “况且,你们才认识多久?你根本不了解他。他的品性,他的行事,他的一切一切。” “他的品性,肖杰跟我说过……” “肖杰也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句话一出,羽沐的心里涌出一股反感。 “你不了解肖杰。” “能因为一点小事跑到国外躲着的人,也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他的话你也听?” 羽沐冷了脸:“欧阳,你这话有点刻薄。” 肖杰在她的世界里是个特殊的存在,她自己可以说任何他的坏话,别人则一个字都不行。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欧阳发现自己从听到季凡告白的事之后就不冷静了,说了一些不像自己的话。他马上把语气切换成以前的样子,说道:“对不起,我是关心则乱,肖杰是你的朋友,我不该随意评价他。” 羽沐叹了口气:“我们在说季凡,是我扯到肖杰的。你不了解他我不怪你,以后别再这样说他了。” 欧阳决定忽视肖杰这个名字,因为他怕这个名字再带出来司南的话题。 欧阳有些心虚。羽沐并不知道他和司南分手的真实原因如果知道了,会接受她自己无意中对姐妹造成了伤害吗?兄阿姐其实也是间接的受害者? “那我们不提肖杰,只说季凡。沐沐,感情这种事,宁缺毋滥。” “我再好好想想。你呢?” “我什么?” 羽沐继续说道:“你还爱司南吗?当初分手分得那么莫名其妙,不觉得遗憾吗?她虽然嘴硬,但我觉得她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你。如果你也没有忘了她,就别让她在等待和放弃之间纠结。” “我们不是在说你的问题吗?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和司南都不是吃回头草的人,既然当初选择分手,如今就只能做朋友。”顾不得羽沐气闷,他还是要说,“不是每一对情侣分手后都能做朋友的。” 欧阳和司南的事她插不上手,只能言尽于此了。如今更头疼的应该是她自己。 欧阳见她神魔,继续说道:“如果你喜欢一个朋友,就不要轻易在一起。当你发现两个人因为各种原因走不下去的时候,可能除了分道扬镳就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到时候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番话何尝不是送给他自己最合适的语言?可是,他不愿说服自己,执拗地想着要努力一把,赌自己在羽沐心里的重要性。 羽沐答应欧阳会好好考虑他的话,不会轻易去决定什么。她相信欧阳的考虑都是为了她好,但总是觉得欧阳对季凡有着说不出的排斥。 欧阳却不能任由羽沐这么混乱地思考下去,他决定去找季凡“谈判”一下关于羽沐的问题。也许季凡会爱上羽沐,但他不认为这种感情能有多深沉。在shake面前,在七企面前,他很有可能会把“羽沐”这两个字抛诸脑后。 两个人仍然约在“逐逃”。 “七企那边,各种流程我已经基本上手了。” “我这边也多了个外援,上位的事已经有胜算。看来,我和你都很顺利,这样下去,离我们真正合作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季凡的话语听不出半点兴奋,依旧平淡如水。欧阳也看不出羽沐的拒绝对他有什么影响,于是更有了一些信心说服他放弃羽沐。 “忽然觉得shake和七企不是一个层面的需求。” “什么意思?你觉得shake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了?” 欧阳佩服地笑道:“果然是季凡,居然猜到我有别的需求。” “做人不要太贪心,一开始就要明确自己的目的。不断增加条件,有时候可能会得不偿失。”季凡觉得有些好笑,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他的条件呢? “我不是跟你要什么东西,我要的和你的利益没有任何冲突。”欧阳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薛之乔,继续说道,“离羽沐远一点。你这种有野心的生活,羽沐是不可能会接受的。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你所有的计划,肯定会失望。” 季凡嘴角抹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说得这么好听。你是真的为她着想,还是因为你也爱她?我知道她是‘圣爱’那个女孩,所以我不会放弃的。你上次一直想要传达给我错误的讯息是因为你不想我对她产生感情?我想你大概从来都没有爱过司南。所以,真正可能伤害羽沐的人是你。如果她知道她的姐妹受伤都是因为她,应该更无法接受。” “这些你怎么知道?”欧阳眉头锁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 “司南告诉你的?” “重要吗?”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其实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听司南说你们是大学同学,还说起你的家世,说起你的父母。原来她不知道你也是从‘圣爱’出去的孩子啊。” “因为我不用依靠小时候的情谊来绑住她。我要她接受的是我这个人,现在的这个,而不是回忆里的。” “你是在内涵我吗?放心,我也不会。等她真正答应我之后,我才会告诉她。你不用担心我‘胜之不武’。当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她,我要赢也是正大光明地赢。” “这么确定她会答应你吗?就因为一个吻?”欧阳坦然而又不屑地笑了。 “她告诉你了?”季凡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他。 “我们之间向来无话不谈。她问我她该怎么办,你觉得我会怎么说?”欧阳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底牌透给我了?就为了彰显你的特殊?就算羽沐接下来有什么反应我也可以理解为是你说了什么。我完全可以见招拆招啊。”季凡盯着他的眼睛,“随你怎么说,我想得到的东西没人可以阻止。” “你唯一的目的不是七企吗?我帮你得到七企,你给我shake,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但我现在要加上羽沐。” “羽沐可以自己选择想要的人生,你我都没资格去决定她的什么。而且,我不会让你的。” “大言不惭。” 这时,薛之乔端着两块蛋糕走了过来,道:“两位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们店里为回头客赠的蛋糕,希望你们能多介绍几个客人来我们这里。” 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季凡礼貌地对她笑了笑,欧阳则趁季凡没注意对她摇了摇头。薛之乔知道自己对他们的争夺无能为力,带着无奈的气息悄然离开。 等薛之乔走远了,季凡才继续说道:“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和感情混在一起。羽沐不是筹码,你这是对她的不尊重,我不会答应你这种条件。如果你真的爱她,我可以和你公平竞争,但我不会因为其他东西而在感情上妥协。” 也许季凡的说法是对的,他不该把羽沐当作筹码。 “好,那今后合作之外我们就各凭本事。即便你先赢一局,也要小心我逆风翻盘。” 欧阳自己也不确定羽沐会不会被季凡攻克,但他确定在季凡所有的意图展现于人前后,羽沐一定不会再选择他。 欧阳先行离开,路过薛之乔时无声地说了句“走了”。 季凡看着桌上两块没有动过的蛋糕,感觉辜负美食天诛地灭。 “老板,这两块蛋糕包起来我带走。” 薛之乔认认真真地帮他打包了蛋糕,看他缓缓离开。 以前阳阳最喜欢吃姐姐做的蛋糕。可现在好久都没有好好吃过了。 第二十七章 真喜欢? 清早的温度变低了一些,但中午依旧燥到人焦虑。 离羽沐被告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依旧没有回应季凡什么。季凡也没有再提过,仿佛真的在给她足够的考虑时间。 但季凡也没有彻底撒开手去。时间可以给,空间不能留。他隔几天就会找羽沐出来,或是吃饭,或是看电影,或是逛画展……每次的说辞还让羽沐找不出合适的拒绝理由。 不见面的时候,羽沐便一心扑在了笔和电脑上。无巧不成书,当她正需要用忙碌来淡化一些事情的影响时,工作室居然接到了好几个小广告。 肖杰对她隐身可见之后,她才发现,肖杰根本就是24小时在线。于是,她隔三岔五就要把肖杰揪出来瞎聊一会儿。但她始终没敢提过季凡的事情。 欧阳也一改黏着她的性子,不知道是不是进了七企开始忙了。 羽沐这样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倒也惬意,好像之前闹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季凡一方面是真的在给羽沐一个空间去好好认识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项目的前期工作也确实很忙,让他没有全心全力地对羽沐穷追猛打。 羽沐闲人一个,没有人想告诉她这些,她也不去管别人在忙些什么,算是有幸少操了些心。但她怎么都料不到小辙如今在做些什么。 “季凡,司南姐不在吗?” “怎么了?大中午上来找她有事?”季凡正准备去吃午饭,却在电梯门口碰上小辙。 “我知道你们俩最近很忙。”小辙面带笑意,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我做了点吃的慰劳你们。” “哦?那我就省了中午下去吃饭的力气了。” “司南姐呢?” “她忘了拿资料,回去一趟。你吃了吗?” “还没。给你们送了我回去吃。” “反正司南中午不在这儿,这些我也吃不完,一起吃。”季凡不等小辙说话便拉着她进去了。 一餐饭,时间不长,季凡倒是花了一半的时间赞叹小辙的手艺。小辙笑而不语,却暗自庆幸自己有个会做饭的老妈。这些都是偷师回来的,只是从来没有全部发挥过,所有人都以为小辙没有遗传到司静的巧手。 吃完饭,小辙收好食盒离开。等电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为了感谢你在西湖做我们的导游,我准备了一件礼物。” 季凡有些惊讶,道:“什么礼物?” “这个,等下次你请我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小辙故弄玄虚,倒是勾起了季凡的小兴趣。 “看来这顿饭我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你想躲吗?” 季凡笑看小辙,觉得自己之前看错了她。她不只是清纯温柔,还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古灵精怪。羽沐是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难以了解,心思却是简单得很。而小辙是看起来简单,却有无数新奇藏在简单的背后。从她搞坏林修毕和现在的故弄玄虚,不得不让季凡另眼相看。 “躲?我像吗?” 两个人说说笑笑,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都愣了。羽沐疑惑的表情出现在两个人盛满笑意的眸子里。 “小辙?” “羽沐姐。”小辙笑容未减,“你来找司南姐吗?我也来找她,可是她不在。” 小辙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并没有提刚才在这里待了多久又都做了什么,听上去也都是事实。这种说辞季凡是认可的,因为如果真要说得太清楚,反而容易被误会。 “我知道,她回家拿资料。她说需要u盘,我把工作室的空白u盘给她送过来。” “那我先走了,你等她回来。” “你不等她吗?” “不了,本来就没什么要紧事,我也得回去忙。” “你给她带了饭?”羽沐看到小辙手里熟悉的饭盒。 “嗯,但这个时间她肯定就在家旁边凑合吃了。” “那你先回去。” 小辙回身和季凡也道了别,款款离开。 季凡这才和羽沐搭上话:“去我办公室等。” “你忙你的,我还是在等候区等。” “躲我?” “没有。” “现在还是休息时间,我不用忙。” “在这儿比较方便,她来了可以直接看到我。” “好,我陪你在这儿等。”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每次约她出来的说辞也是一套一套的,让她避无可避。 羽沐最终还是走进了季凡的办公室。 季凡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条理分明,颜色简单,明朗大气。一扇落地窗将大半个城市的风景收入视野,还能看见黄浦江的曲折绵长。 羽沐坐在可以看到风景的位置,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楼宇林立和江天相映。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望着窗外的双眸根本没有焦点——她在发呆。 季凡将咖啡摆到面前时,羽沐才把心神收回来道了声谢。 “风景还好?” “很棒。” 季凡坐在她旁边,和她一样对着窗户的方向。 因为距离太近,羽沐有点紧张,没有再继续发呆,只是安静地坐着。 季凡只问了声风景之后也没有了下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整个办公室仍然是安安静静的。羽沐忍不住看过去,却发现季凡已经靠在靠背上睡着了。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应该是晚上没有睡好。 司南最近也熬过几个大夜,天天抱怨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把皮肤救回来。 羽沐看看时间,距离他们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她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抄起季凡的外套轻轻给他盖上,然后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当她走出门的那一刻,“睡着”的人嘴角上扬,脖子往外套里缩了缩。 羽沐走出去便给司南打了电话:“到哪儿了?” “你刚到?” “到了一会儿了,你什么时候到?” “我可能还得等一会儿,要不你去找季凡,把东西给他,等我回去了找他要。” “那我放前台。你找前台要也一样。” “季凡没在吗?” “你老是问他干什么?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回家拿资料,不是给你说了吗?” 司南话音刚落,手机那边传来了轮船的汽笛声。 “咱们公寓那边还有船经过?”羽沐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根本没回家,现在也回不了公司。” “我临时有事了。你就先找季凡,u盘这种东西你随便放前台我还不放心呢。” “司南!你故意的!”羽沐凶道,“一个空白u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就放前台,你爱要不要。” 说罢便挂掉了电话。 司南的确是故意的,她今天有事不在公司,就想把羽沐骗过来见季凡,好增进一下感情。奈何有人不知好歹。 这样耗着,什么时候才能明朗? ———— 小辙远远看着羽沐离开林氏,自言自语道:“连20分钟都没待够,司南这主意也不怎么样。还久经情场呢,这都什么馊主意?” 季凡平时经常约羽沐出去也没见有什么进展,这种中午的时间段,又是在人家公司,能增进什么感情呢?司南这属于病急乱投医? 司南本来以为把小时候的事都告诉他了,这不是很容易成功的事吗?可那人偏不好好利用,居然说要凭真本事。这下不是要把战线拉得很长?她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看这两个人不温不火耗了半个月,自己都快上火了。 小辙虽然觉得季凡的性格和羽沐并不是很合适,但因为那些往事和他们彼此对对方的感觉,让她也希望他们能早点在一起。毕竟,窗户纸早就捅破了,也不知道羽沐在矫情什么。 这两个想撮合姻缘的人,偶然凑到一起说起这件事,竟然打起赌来:看谁能有办法帮他们往前进一步?赌注就是各自平时分担的家务。 一个星期什么家务都不用做,这种诱惑力让这两个人都绞尽脑汁。 小辙今天来林氏不过是因为听到了司南和季凡的电话,才跑过来打探“敌情”。然而,“敌情”打探着没什么意思。 “小辙?” 小辙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竟然是上次在sar见过的小巴。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同于小巴的兴奋,小辙是相当头疼,但她只能礼貌地回以微笑。 “好巧啊!” “你怎么会在这儿?上班?” 小辙看看林氏的大楼,恍然想起来还有琪雅这个挡箭牌。 “我来找琪雅,她在这儿上班。” “你是要进去还是要走了?” “她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要走了。” 小巴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可又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挽留一个第二次见面的女孩。 “你也是要去上班吗?用不用我送你?或者你也还在上学?” 这纯属是没话找话。 “我要回去上班了。” “我送你。” 小辙一头雾水,自己又不是来找他的,需要他送吗? “不用了。你白天不用上课吗?” “研究生课少得很。最近导师给我一个课题,让我自己去翻资料。” “那你赶紧去做课题。” “你往哪边走?兴许顺路呢。” “不会顺路的。那边有个人看你很久了,你应该是找他的?” 小辙笑嘻嘻地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大汉”妖娆地躲在一棵手臂粗的树后面往这边张望着。 小巴心里翻了个白眼:早不来晚不来。 他讪讪地说:“他本来说没空,我才打算走的,没想到又来了。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 “第二次见面了,应该算朋友了?我以后能不能约你出来玩?” 这应该是要联系方式的意思。 “那如果能见第三次,就可以啊。” 小辙笑盈盈地告了别。 “大汉”见小辙离开,才颠儿颠儿地蹿过来。 “什么情况?巴少被拒了?” “什么叫悲剧了?你才悲剧了。”小巴一巴掌恨不得把他后脑勺扇飞,“你不是说不方便?怎么又出来了?害我鸭子飞了。” “大汉”摸着后脑勺辩解:“我这不是任务没完成不好意思见你吗?你说你都到楼下了,我想着丑媳妇儿早晚得见公婆,早死早超生。” 这都什么形容? “你这媳妇儿是是够丑的,不用见公婆了。” “嘤嘤嘤……” “大汉”其实只是身形健壮了些,又有点黑,难免让人想到格斗士。他的五官属于硬朗的,不帅但酷。只不过这种酷拽的外表刚刚在树后躲着的姿态和现在的样子简直让小巴头皮发麻。 “林子尧,你给我正常点。” 林子尧胳膊搭在小巴的肩膀上,带着点吊儿郎当说道:“你真喜欢?” 第二十八章 同一家的姑娘 “你真喜欢?” 小巴对他的突然出现正万分不爽,冷哼了一声。 “管得着吗?” “这不是很少见你这样吗?你以前搭讪的驾轻就熟哪去了?这么小心翼翼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用不用帮忙?” “不必。我让你帮我找的资料找到没有?我论文得用呢。” “我就说让你上班,你非要考研。你看看现在,还得查资料写论文,多麻烦!” “你上班不麻烦?应酬不麻烦?” 林子尧脑袋一耷拉,呻吟道:“资料还不全,你现在要还是等我找全了给你送去?” “那等你找全了。明天晚上给我。” “得令。” “对了,听说你堂哥被挤了,什么情况?被你们家谁给挤了?你没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我一个计算机出身的,也就在技术部混着了,他们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不懂,也懒得掺和。好像是被他的副手给算计了,不是我们家的人,外边来的。你感兴趣?” “我感个屁的兴趣!他不是跟我哥总是阴阳怪气的吗?听到他被挤了我还有点幸灾乐祸。” “你哥?你不是独生子吗?” “肖哥。” “肖哥啊。我看他就是嫉妒肖哥。等我打听打听,回头让你和肖哥都乐呵乐呵。” “小心被他知道了跟你没完,好歹也是你堂哥。” “堂哥又不是亲哥。再说了,他要不是联姻有点用,策划部也轮不到他。” “听这意思,能轮到你?” “哎,你可打住。那地方听上去高大上的,里面尔虞我诈的,不适合我这种大好青年。” “那你们家也不可能让你一直在技术部?好歹,你是正儿八经的嫡系小少爷。” “你也说了是小少爷,自古以来小少爷都是吃喝玩乐潇洒纨绔,重要的事让大少爷去管不就得了。” “这话你敢说给你哥听?” “不带告状的啊!” “你这点儿出息。话说你们家再怎么不重视林修毕,也不至于让一个外人给顶了?这人能耐不小。” “听说是海归。在某些人眼里,这种人是闪着金光的。blg_blg,金光灿灿。” 林子尧边说着,手里做了个放光的动作。 “滚你的,没个正形。” “你有正形?说到肖哥,我还有点想他了。以前有他带着,就没有没意思的时候。现在本少爷我时时没意思,都不知道干点什么。怎么还不回来?这边盛不下他了?瑞士那么小的地方也能玩那么老久。” “懂什么?我哥有我哥的计划,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别老我哥我哥的,又不是你亲哥。” “在我心里,那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你自己有亲哥,不用羡慕我。” “切!” 两个人插科打诨,去外面吃饭的人都陆陆续续往大楼的方向走来。林氏中午休息时间并不短,懒得动的人会带饭,然后把时间用在睡午觉上。而有些人则会跑到不远处的美食一条街去吃饭。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人流稍显大了些。 “你赶紧上班去,记得明天晚上找我。” “保证完成任务。” 林氏和七企不一样。七企是肖杰父亲肖少卿自己一拳一脚奋斗出来的,虽然比不上林氏家大业大,但是肖杰是独一无二的接班人。而林氏是家族传承下来的企业,林子尧的父辈是三兄弟,三兄弟又各有儿女,所以他们只能各凭本事。 林子尧的父亲是老大,但他偏偏是小辈中年纪最小的,论能力不算出格,论野心更是没有,所以基本上都是随他开心。 林修毕是老三家的,比林子尧大四岁,在整个家族里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强不弱不动不静,一般这种人会比较没有存在感。要不是联姻了莫歧集团董事长侄女的女儿,才稍稍有了那么点存在感。所以,他才会嫉妒肖杰这种“独一无二”。 而林子尧偏偏是小巴的大学同学,和肖杰走得特别近,所以,堂兄弟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林子尧假装撒娇地蹭蹭小巴,含羞默默、依依不舍地摆摆手,道了别便转身离开。 “还有,”小巴突然叫住他,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那个琪雅,你熟不熟?” “啊?”林子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琪雅,熟不熟?” 林子尧的含羞默默、依依不舍顿时消散,有点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嘛?不能脚踏两条船啊!你就跟那条船走,这条船是我的。” 小巴听罢,脸上带上了坏笑:“那行,等你拿下,尽快给我好消息。” 那当然好,拿下了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的自己人,不就更是自己人了? ———— “哥,我过去了一趟。” 小巴刚离开就打了个电话,电话那端响起的是肖杰的声音。 “嗯。” “你是怀疑什么吗?他是在林氏,又不是在七企。况且林氏和七企也没有业务的来往和冲突。” “没什么,就了解一下。” “你姑姑走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再惦记公司了?” “看起来是。我来这边观察到的是她全身心投入到姑父的画廊里了。” “那你还让我查你表哥?” “不查查不放心。本来我是想引他回国见羽沐,但他自己突然提出回国发展还是让我有点惊讶。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只是单纯想要回国发展。只要他没遗传姑姑蛇吞象的贪心,也没遗传姑父的狠心,在国内正常发展也没什么不好。” “他如果真的别有所图呢?” “我倒不怕他害我,从小到大,我们关系还不错。其实我对公司也不感兴趣,谁想要都可以。只不过,总觉得自己拱手相让的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没有瑕疵的人。” “为什么一定是‘让’呢?不能是争吗?” “争不过一个不出现的人。” “他现在不是出现了吗?” “出现了,我就不愿意让羽沐为难了。更何况,我自己都感觉自己争不过,那就做一辈子朋友也行。” “哥,你不适合苦情戏。” “怎么?” “你应该是大杀四方还镇定自若的纨绔将军。” “什么玩意儿?” “不是,你干脆回来再见机行事呗。他们能不能好还两说呢。如果他就是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那你正好放心。万一不是,随时见缝插针啊。羽沐姐带他来过咱们酒,我觉得还是你好。” “认识他这么多年了,心里还是放心的。你就打听打听,给我这‘放心’加一层保险。我伤还没好利索呢,也不想折腾。” 小巴情绪骤然低落:“你那伤自己行不行?别落什么病根了。” 肖杰满不在乎地笑了。 他之前滑雪的时候落入一个雪坑,受了很重的伤,这件事只有小巴知道,连司南也不知道,爸妈更不知道。 那个雪坑有点偏,当时天又慢慢黑了,他躺在雪坑里的时候想的是万一别人发现自己前就这么死了,也挺扯的。 于是他拿手机写了封遗书,设置了5天后的自动发送。如果5天之后才有人来救他,基本他也就是一具尸体了。到时候一出坑手机有了信号,遗书就自动发给小巴了。选择小巴,是因为不用担心他看到遗书的那一刻会崩溃,是因为相信他会理智地处理他的身后事之后才伤心。 结果就是,他提前得救了。当他在医院昏迷的时候并没有办法去处理手机的事情,然后,小巴就疯狂地跑来了瑞士。也是那次,小巴从遗书中知道了他埋藏已久的心事。 幸好的是,小巴并没有如他遗书中所交代地直接去处理身后事,不然就天下皆知了。到时候,可能也没什么脸回去见羽沐。 当他醒来看见小巴的那一刻就把他撵回了国,说什么太闹腾太聒噪影响他休息。 小巴不甘心地回了国,也没顾得上问他这点儿心思的细枝末节。 “行了,就剩下养着了,又不是在医院躺着不能动。医生说了,食补加静养,很快就好了。” “那你出院以后还去酒?你还跟我说绑着绷带去酒特别酷。还有,你最近是不是又开始跑步了?你给我推的app,我关注着你呢,你的运动数据我都能看到。” “你罗不罗嗦?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放心,我心里有谱。外伤都差不多了,就剩了点内伤,慢跑游泳都不受影响。不想现在回去是怕我爸妈发现点儿什么,到时候再跟我闹。” “行,那你自己多注意。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要是真放不下最好还是争一争。分手的还能继续做朋友呢,没追上有没追上的办法。” “用你教我?你自己前几天看上的姑娘搞定了?” “没。”想起这个,小巴就有些垂头丧气,“除了知道个名字,知道她朋友也在林氏,其他的套不出来啊!” “这么神秘?你小心被人耍了。” “怎么可能?小辙一看就是干净简单的姑娘。” “谁?” “谁?” “小辙?哪个小辙?她朋友在林氏?叫什么?” 小巴莫名其妙地一一道来,那边的肖杰禁不住扶额无奈。 “咋了哥?你认识?” “嗯。” “那太好了!你把她地址给我。她说了下次还能见面就给我联系方式呢。” “哼哼——你和我实在是有缘,但是哥哥我帮不了你,我怕有人追杀我。” “我的哥呀!你不能这么无情?你自己苦情是自己选的,别拉我作伴啊!” “继续。” “错了。真错了。你只要帮我这一次,以后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要是不帮你,你就跟我对着干了?” “那倒也不会,只不过我这办起事来,难免有怨气。” “你把刚才说的事办好,我给你地址。” “得嘞!你放心,他在林氏的一举一动包括翻了几个白眼儿我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 “少来这一套,跪安。” 肖杰暗道:惦记谁不好,和我惦记同一家的姑娘。有地址也白搭,你以为她们家姑娘好追呢? 第二十九章 助攻手 被人惦记上的小辙此时也正惦记着别人,比如在“琴鹤”角落画设计图的羽沐。 自从sar停业以后,羽沐也已经正常接起了自己该干的活儿。虽然都是一些小活儿,但也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画图时的羽沐是专注的,凝视图纸,手下笔触不停。只见她不消片刻便淘汰了好几幅图。 反复琢磨终究还是拿不定方案,又或是对哪个方案都不满意,羽沐还是决定拍给肖杰看一下。 小辙远远看着她往垃圾筐里丢纸团,没有过去打扰。手上却偷偷发了条信息:昨天说的请吃饭算不算数? 昨天司南的小“安排”以失败而告终,今天该自己出马了。 小辙和季凡商定吃饭的时间,羽沐这边得到了肖杰的回复。 只见肖杰在一幅图的基础上简单修改了几个细节,整张图纸的意境立马形象起来。 羽沐:你的确是个天生的设计师。 肖杰:过奖。一张宣传页而已。 羽沐:下午送去代工厂印刷,明天就可以给客户交工了。 肖杰:这种小活儿,你接得还真是乐此不疲。 羽沐:我乐意。有本事你来。 肖杰:…… 肖杰:无条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羽沐:上道。 “叮铃——”门口的风铃翩然舞起,季凡不急不缓地踏进了门。 羽沐正在低头发信息,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季凡看着沐浴在微光里的女人——唇角轻勾,眉眼含笑。这是和谁聊得这么开心?又是欧阳? “季凡。”小辙唤醒了季凡的猜测,“这么早?” “你现在方便走吗?” “我去问问羽沐姐。” 小辙向羽沐走去,季凡想了想也抬脚跟上。 “羽沐姐,我和季凡约好了一起吃饭,你能帮我看一会儿吗?” 羽沐这才发现季凡的存在,怔了一瞬,然后对季凡笑了笑:“刚才在做一个文案,没注意到你进来。” 这是在解释没有看到他? “之前说好要请小辙吃饭,我也没想到你在这儿。要不然,一起去?” 小辙仿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店里零星的客户,被羽沐抓了个正着。 “你们去,我的文案还有些需要修改。客户急着要,不能等。” “我很快回来!”小辙故意散发出隐隐的雀跃,“你想吃什么?” “不用帮我带,我就吃你早上拿过来的便当。” 季凡没有其他反应,只是深深地看着羽沐,好像要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她“躲”他的迹象。这种眼神让羽沐感觉自己的心思全都无所遁形。最终,他终于开口:“那我回头再联系你。”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联系?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这个反应让季凡十分满意地转身离开。 离开时,小辙轻轻扯了扯季凡的衣袖,道:“你等我一下,我拿一下包。” 这个动作让羽沐心生诧异,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昨天在林氏,两个人谈笑风生,看起来气氛就非常轻快。难道是在旅行的时候?可是,旅行的时候也没这么亲近? 亲近?羽沐意识到自己用的这个词好像不太妥当,因为小辙对外人是非常有距离感的。 用完这个词,她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然而她想不通自己的这种别扭究竟来源于什么。 ———— 小辙托腮看着手执菜单的季凡。 这个姐夫,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只是勉强觉得还可以。外形上,肖杰更胜一筹;洞察力上,远远比不上欧阳;幽默感上,目前没发现;亲和力上,旅行时感觉还是有的,但又感觉他对谁都是这样,又缺了对喜欢之人的那种独特感;履历上,听说是从小到大的学霸;家世上,自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怎么说呢?就是各方面都占上乘但是找不出一个独特的点来让他从上乘的人群中脱颖而出。 腹黑吗?但凡他们那种人,如果没有点腹黑怎么可能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只不过,腹黑这种人设,不太适合羽沐而已。 如果非要找独特,就只能把他和羽沐小时候的那点渊源拿出来单列了。可是,小时候的那点事,不过是因为年头久了而显得珍贵了些,就像放久了的酒。但是,不是所有年头久的酒都好喝啊。 小辙轻叹,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小时候这点事,如果不是因为旅行时羽沐不经意冒出来的粉红泡泡,她倒也不怎么想撮合他们。可是,羽沐喜欢一个人不容易,如果任由她自己这么反复纠结下去后果也只是徒增烦恼。 她倒是觉得肖杰挺好,奈何羽沐不喜欢。她觉得欧阳也挺好,奈何司南很喜欢。 “你想做我姐夫?”小辙脱口而出。 因为通过琪雅探听消息而截胡林修毕的事是小辙一手办到的,所以她的本性在季凡那里还是暴露了那么一点点。她也不想在季凡面前继续扮演一个傻白甜,那也太假了。 季凡不动声色,手下翻菜单的动作却停滞了几秒。 “怎么?想给我来个‘鸿门宴’?” “我又没说不行。’ “那就是行?” “行不行也不是我说了算。照你们这个进度,行都能变成不行。” 小辙调侃着他们,表情里倒是多了几分跳脱。 “你有好办法?” 季凡不由得觉得好笑,并不觉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能有什么见解。 “有啊!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比我还了解羽沐姐?” 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季凡放下菜单,扫了扫桌角的二维码把刚才看好的菜下了单。 “那说说看。” “那你觉得羽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有主见有条理,但是社交圈子很封闭,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不感兴趣。” “所以,你给她那么大的空间那么长的时间?你先猛火煮开然后小火慢炖?这样炖肉是好吃,炖她就……” “就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辙撇撇嘴,“你对她的定位就是错的。她是学设计的,这种人一点都不理性,就算理性也是装出来的。她圈子封闭是因为她胆子小,还有就是反应迟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如果你不说出来,她可能永远都猜不到也不会往那个方向去猜。” “你觉得怎样比较有效?” “猛火猛攻啊。欧阳对她怎么样你看得出来?” “你连欧阳的心思都知道?” 季凡突然觉得小辙挺有意思,平时看起来单纯文静的,没想到心思倒是挺玲珑的。 “我当然知道,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告诉你啊,欧阳除了没有你那个前期猛攻,其他的招式和你也差不多。你们都想要温水煮青蛙,可惜锅里的不是青蛙。” “所以,怎么个猛火猛攻法?” 季凡追问,小辙却故作神秘不说话了。 “还要报酬?” “噗嗤……”小辙被他这种反应逗乐了,“要什么报酬?我之前不是说要送你礼物谢你给我们当导游吗?一个助攻送给你。” “怎么助攻?” “你知道什么才能让一个女人彻底认清自己的感情吗?” “什么?” “万能的醋。” “用你?”季凡顿时领会。 “嗯哼。” 但他还是有些迟疑:“你确定不会适得其反?她对你这么好,不会把我让给你?” “我又不喜欢你,她让给我我也得要才行啊。只是酿个醋而已,我又不会直接跟她说这个男人我要了。”小辙无语。 “这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好话。”季凡觉得好像自己被嫌弃了。 “你酿的醋可能不行,我酿的醋绝对对味。” 季凡笑道:“我真觉得羽沐可能根本就没认识过你。” 小辙嘟囔着:“她就没有真的想认识过。” “你想让她认识了吗?” 季凡浅浅带过,没有多余聊这个话题。毕竟人家姐妹之间的事,外人还是少插嘴。 “以后再说。”小辙也是轻描淡写地。 ———— 小辙回到“琴鹤”的时候,羽沐已经把宣传图变成了电子版,准备下午拿去印刷。 午后的客流是比较少的,大部分人都去养家糊口了。于是两个人坐在窗边小憩。 “羽沐姐,我记得我在杭州问过你季凡的事。”小辙假装小心翼翼地问。 “嗯?什么事?” “你喜不喜欢他?” 羽沐顿时有些心虚,因为季凡表白的事她还没有告诉司南和小辙。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早就通过不同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只是默契地选择不吭声而已。 “提这个做什么?” “我真的觉得他挺好的。家世也好,工作也好,人品也好,待人也挺好的。” 羽沐下意识觉得刚和季凡吃完饭的小辙是被人变成了“说客”。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是刚刚和他吃饭,他谈了一些日常的生活,觉得他还挺好的。” 原来不是当“说客”。 “人好不一定就要喜欢。” “那要喜欢什么样的?” “你想谈恋爱了?不要随便被别人对你的好给骗了,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看人要看心,记住了?” 羽沐居然还借此展开情感说教了。 小辙不禁在心里扶额叹息:得不到这个人的心,真不怪肖杰欧阳和季凡。 小辙自己都知道羽沐很迟钝,这种暗示确实是起不到什么效果。 “怎么样算真心的好?季凡对我们的好算真心的吗?” “他……倒不像是假的。”羽沐的声音减弱了些。 “那就好!”小辙笑容灿烂,似乎如释重负。“我很喜欢和他聊天,他不是假的就好。” “喜欢?”羽沐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那种喜欢。”小辙连忙摆手,伪装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就是和他相处很开心很舒服,觉得时间都过快了。” 羽沐并没有因为小辙的“解释”而心里释然,而是心里更加憋闷了。 “你不觉得他年纪比你大有代沟?” “不会啊,他很迁就我的话题,有时候都让我感觉像是同龄人。但是,他又能把我提出的话题说出很多不一样的想法,感觉很新奇。他又很成熟,让我还很有安全感。” 小辙的眼神里都是欢喜和钦佩,看着羽沐的时候忽然就带上了一丝慌乱:“羽沐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喜欢他。我问你喜不喜欢不是在试探你。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人,司南姐说不追就不追了,还挺可惜的。我看你们聊得很好,就觉得……” 小辙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篇幅,确实是欲盖弥彰了。 羽沐费力扯出一丝很难看的笑:“看你慌的那个样子。我知道啦。” 然后,泛着浓浓酸意的羽沐匆忙遁走。 第三十章 “肥水”引流 第三十一章 误会 第三十二章 “甲之蜜糖” 第三十三章 宣示主权 第三十四章 “乙之砒霜” 第三十五章 信任危机 季凡如今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先是挤开了顶头上司林修毕,然后就是成功把“青梅”变成了正牌女朋友。 有人欢喜有人忧,站错桩的rachel如今每天看见司南得意的笑脸都像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林修毕虽然还把着策划部,但上面已经明确了目前的项目不许他插手。如今小项目他是懒得管,只有这么一个大项目却让副手把着,颇有被架空的感觉。 rachel想着本来自己在季凡刚到的时候是有心挂上他的,可惜被司南捷足先登。每次都是,从林修毕到季凡,她司南总是赶在她前头。凭什么自己总是要捡她不要的? rachel不由得动上了再傍傍季凡的心思。 中午休息时间。 季凡一般中午就是在公司食堂凑合一顿的。他向来对享受物质生活没有太大的兴趣,最近有了点,也仅限于和羽沐在一起的时候。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门还没关上,rachel就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 “有事吗?”季凡皱了皱眉,rachel身上的香味有些过于浓重了,他的鼻腔里充斥着要熏人至晕厥的味道。 “聊聊嘛!”rachel摆了一个非常不符合人体特征的姿势。 季凡觉得被人看见可能影响会更加不好,便直接关上了门。这个动作让rachel心里大喜。 “公事?上班时间不说?”季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想要用办公桌和rachel隔开距离。 rachel靠在办公桌上,娇滴滴地说道:“休息时间,当然是私事。” “我和你没有私事可以聊。” 季凡拒绝得明明白白,可rachel还是有种他在欲擒故纵的感觉,要不然关门干嘛呢。她绕过办公桌,手指勾住季凡的领带,靠近季凡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司南能做到的我也能,还能比她更好。” 季凡不耐烦地揪回自己的领带,拽着rachel的手腕将她拉到门口。正准备扔出去时,rachel气愤道:“我有哪点儿比不上司南?” “你哪点儿都比不上,别再跟我来这套,不然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林氏的事我知道得可比她多,我能给你更多。” “不需要。” “你对她倒是一心一意,还不知道她和silber以前的事?” 季凡被她的香味已经熏到不行,更是懒得听她在这儿废话。一巴掌拍在门上,狠狠盯着rachel吓唬道:“我说,要脸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rachel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强定心神道:“你只是得了一个项目而已。我看你们两个勾搭着能有什么好下场。”说罢拉开门扭了出去。 rachel没注意门外站着个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羽沐。羽沐毕竟是从林氏辞职的,她们当然认识。 rachel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羽沐,又回头看了一眼季凡,意味深长地笑着扭走了。 季凡的角度并没有看到门外的人,他看到rachel的反应把门拉开了些,才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羽沐。他不知道羽沐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确定她都听到了些什么,直接解释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将羽沐拉进办公室。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啊?”羽沐还沉浸在刚才钻进耳朵的那些话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怎么来了?” “路过,上来看看你。”羽沐看他一脸风轻云淡的,半点解释的意思也无,只能告诉自己多心了。 “路过?还是想我了?”季凡长臂圈住羽沐。 羽沐身体木了一刻,然后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真的是路过,本来是想找司南的,结果她说她中午出去吃饭了。” “那就陪我一会儿。” “不了,我就是看看你。中午休息时间别浪费了,下午肯定还要忙很多事?” “我平时也不怎么午休,没关系,和你待一会儿就瞬间恢复精力了。” “我又不是什么神丹妙药。”羽沐笑着,不露痕迹地从季凡怀里钻出来,“我真的得走啦,下午有个东西要给客户,我还有点收尾没做完呢。” 季凡依依不舍地把羽沐送走,心里却在打鼓:羽沐到底听到了多少?明明刚才的反应是不大对劲的。但是她为什么不问?如果她问,自己一定会解释。但是她不问,自己直接解释就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了。 羽沐确实是听到了,听到了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的所有对话。但是她想的是:如果真的有什么,自己问了会得到什么回答?解释?自己要不要相信?承认?好像更难堪。如果什么也没有,只是那个rachel在自说自话呢?自己的追问就变成了对对方的不信任。 两个人都想构建一种信任出来,却只搭了一个架子而已。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自然存在的,需要对方在日常的一举一动中一砖一瓦地建立。“空中楼阁”往往坍塌得更为轻易。 ———— 欧阳醉了一夜,又躺尸了一天一夜,在周一的工作时间又和没事人一样了。 零星的记忆让他知道那晚司南的出现,却不太记得细枝末节。 欧阳觉得虽然两个人分手了,但是对于那晚的陪伴,他还是应该道个谢。于是,才有了司南出去吃午饭,羽沐没有找到司南却听到了一些怪话的情况。 “找我有事?”司南对他的突然邀约感到奇怪,还挑了个时间紧迫的中午。 “那天,你送我回家的?” “你不记得了?” “我断片了,只记得在酒里和你喝酒。” 司南点点头:“嗯,还挺费劲的,我又弄不动你,只能多掏了点钱让司机师傅帮了个忙。告诉那俩,以后再有这种事,他们自己动手,我是肯定不会再帮忙了。” “放心,不会了。” “那你今天这是感谢宴?” “算是。” “太简陋了?是不想晚上请我吃太长时间?” “你多想了,我晚上一般都有应酬。” 司南一脸的了解。 “你,确实喝得挺多。” “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彼此彼此。咱俩看对方的笑话谁也不比谁少多少。” 欧阳无奈笑道:“确实。” “那天晚上,”司南语气放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欧阳疑惑,“还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后面有几瓶酒是我掏的钱。”司南答得快,却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转给你。” “算了,我也喝了。” “还是转给你。” “行。该算清楚的就算清楚,咱俩也没必要牵扯点儿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 欧阳失笑。就这样,分手的情侣还能怎么样正常相处呢? 司南心里却是在自嘲,约这一趟前她竟然还抱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幻想。 欧阳不是说过了吗?他等。那就说明,羽沐之于他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自己算什么呢? 她司南,对于欧阳来说,什么也不是。 ———— “我有哪点儿比不上司南?” “你哪点儿都比不上。” “我看你们俩勾搭着能有什么好下场。” 羽沐脑子里浮浮沉沉的都是季凡和rachel的这几句对话。 “你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怀疑司南?rachel那种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对啊,司南可是把欧阳放在心尖尖上的,她说了不喜欢季凡就不会,肯定不会。” 羽沐嘴上又碎碎念地抱怨着自己。 “叩叩叩——” 羽沐的神经被敲门声惊得竖了起来,然后小辙的脑袋出现在打开的门缝里。 “羽沐姐,我回来了。” “嗯。季凡送你回来的?” “没有,他说有事,今天也没有过来讲课。” 羽沐心里又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季凡每天给小辙讲完课之后都会送小辙回来,然后在楼下等着羽沐,两人再腻歪一会儿。 虽然今天羽沐并没有腻歪的心情,但是季凡突然间的缺席则让她更加心绪不宁。 “司南姐也没回来吗?”小辙问道。 “没有。” 司南也没有回来? 虽然平时司南经常晚归,但白天的事情显然是在羽沐心里暂时挥之不去了。 “我准备热牛奶了,你要喝吗?” “不了,我今天有点困,想睡了。你喝完也早点睡。” 小辙关了门,“困”了的羽沐抓起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 “在忙吗?” “嗯,今天过不去了。公司有点事还没处理完,要加班了。” “那你别熬太晚。” “你早点睡,明天补偿你。” “好。” 羽沐发完短信又鬼使神差地打起电话。 “怎么了?” 司南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专注,显然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事,小辙刚才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加班呢。可能要通宵了。” “行,那你少喝点咖啡。” “知道啦!乖乖小宝贝儿。” 两个人都在加班吗?明明知道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羽沐仍旧不能挥散心中的疑惑。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终有一日会发芽,会破土,它的根会扒住脚下的土壤,疯狂生长。 第三十六章 坍塌 第三十七章 旧情至此休 第三十八章 姐妹忠诚 第三十九章 新生与终结 第四十章 异乡寻人 第四十一章 悠闲假日 第四十二章 短暂停留 第四十三章 伴手礼 第四十四章 回国 第四十五章 以身相许 第四十六章 非刻意隐瞒 第四十七章 谁的? 第四十八章 狐狸之言 第四十九章 威逼利诱 第五十章 蓄谋已久 第五十一章 无聊插曲 第五十二章 岁月静好 第五十三章 春节 第五十四章 初一的“瓜” 第五十五章 遗书 第五十六章 “不清楚”姐妹 第五十七章 怂傻绝配 第五十八章 患得患失 第五十九章 约会? 第六十章 善待现在 第六十一章 日氛围 第六十二章 树屋 第六十三章 意外收获 肖杰也听到了树屋里的声音,语气温柔了些,不自觉笑道:“捡了只猫。” 羽沐揉着头腹诽:“你才是猫!” “我也喜欢猫!带我上去看看嘛!” 本来心情挺好的肖杰被这波嗲冲击得脑仁疼,嘲讽道:“那是谁让保安把自己家旁边500米以内的猫全都赶走了?” 俞千默假模假式地惊叹道:“谁这么没爱心啊?” “行了!”肖杰实在不想和她再多说,“爱找谁玩找谁玩去,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俞千默一跺脚,撅嘴道:“明明小时候把我捧在手心上,现在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一样。” “鬼可不愿意和你相提并论。还有,少跟我提小时候,我对这三个字过敏。” 俞千默好歹也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受了这么几句以后就算再喜欢肖杰也不愿意在这儿待着了,转身就要走。 “诶。” 肖杰突然出声,俞千默面上一喜,顿住脚步,心道还不是舍不得我走。却听得肖杰说道:“别人你随便,别去找小巴。” 俞千默没有回头,自信地说道:“光哥哥才不像你这么冷漠。”然后摇曳生姿地离开了。 光哥哥?谁?羽沐脑子里筛了筛认识的名单,才突然想起来小巴的名字是巴晓光。 听着树下安静了,羽沐才把脑袋伸出窗外,只见肖杰站在树下,似笑非笑地望着窗内的她。树屋里的灯光柔柔散开,映照着他如墨的瞳孔。 “怎么还偷听呢?” “谁偷听了?你们声音这么大,我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是吗?那你是都听见了?听见我有多受欢迎了?” “没听到你有多受欢迎,只听到你对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有多绝情了,连小时候的情分都不顾。” “谁和她有小时候的情分了?我小时候和她说话也这样,她大概有什么臆想症。你听她说话的调调也不像个正常人。”肖杰不屑的语气恰到好处地解释了那句“小时候把我捧在手心上”。 “收起你的毒舌。”羽沐顺手抓起个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丢过去砸肖杰,却被他正好接在手里。 肖杰捏了捏,张开手看了一眼,哑然失笑。有那么一个画面从脑中划过,他得瑟地说道:“喂!我这么抢手,你要好好珍惜。” 羽沐也忽然想到一个画面:游艇上,肖杰伸手拨了一下头发,故作潇洒状:“我会向你标榜我的魅力,告诉你你的眼光非常好,一定要珍惜我这个独一无二的奇男子。” 羽沐笑道:“油腻死了,快去你!” ———— 羽沐一个人坐在树屋里,想到自己和季凡曾经在类似的场景中的反应。自己没有追问试探,对方没有解释澄清,隔阂就在看不见的地方发酵了。如果他们当初也这么坦率利落,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羽沐摇摇头,不会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会走向同一个方向的人,没有了那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终会有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猝不及防地落下。 无所事事中,羽沐随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只见抽屉里满满的全是折纸,兔子、青蛙、孔雀、蝴蝶、金鱼、乌龟……她又拉开旁边的抽屉,依旧是折纸,百合、玫瑰、菊花、康乃馨、郁金香、山茶花……虽说是分类放在两个抽屉里,却杂乱得很,一看就是随手丢进去的。 她一直都知道肖杰会折纸,闲来无聊的时候总会从手里变出个小玩意儿来哄她开心。没想到,他平时这么无聊的吗? 因为自己只会折纸飞机,羽沐下意识是寻找纸飞机,想看看他的纸飞机和自己的纸飞机是不是同一个“型号”。然而,一架纸飞机都没有,什么“型号”都没有。他是不会折?还是太简单了不屑折? 还真是羡慕肖杰这双巧手,像是女人手,不光好看,还有货。 看着这两大抽屉杂乱的折纸,羽沐心里隐隐有种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给自己折过一样。她鬼使神差地一个个翻了起来,竟让她找到这些折纸的一个共同点:每一个折纸总有一个角被抠得翘起来,而且只有一个角是这样的。 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里会知道这些?羽沐有点慌。她知道自己健忘加迟钝,如今却抠着脑袋想找一些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记忆。 ———— 肖杰站在门口,远远看见小巴和林子尧在年轻人堆里眉飞色舞地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小巴的余光扫到肖杰,马上转头过来,两个人无声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巴疾步走过来。 “哥,你怎么比我还慢?” “你把小辙送回去了?” “嗯。” “我还以为你会急不可耐地广而告之。” 小巴眼光一圈扫过去,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你看看这里面都什么人?我能把小羊羔扔到狼堆里吗?” 肖杰“呵呵”道:“你家小辙可不是什么小羊羔。看着纯良无害的,里面装了颗七窍玲珑心。” 小巴收起面上的幼稚跳脱,略微认真地说道:“她才见过多少场合?再古灵精怪也不够这里面的人啃骨头的。” 肖杰调侃道:“你还真是护得严实。” 小巴叮嘱:“先别跟我爸妈说。” “怕你妈给你出什么幺蛾子?”肖杰满不在乎道,“不至于,现在什么年代了?” 小巴嘴一撇,一脸无奈:“我妈可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和你妈不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杜吾辛优雅地和旁边人说了几句就朝这两个人走了过来。她朝小巴使了个眼色,小巴就心领神会地告退了。 杜吾辛把肖杰拽到一边,优雅的嘴里冒出一串八卦的语言:“怎么着啊?” “什么怎么着啊?”肖杰兜一插,什么也不懂。 “别跟我装傻。好几天你是什么也没干?” “假期我干什么?休息啊。” 杜吾辛双眉一竖,正要扬手,又压了下去,依旧保持着优雅的身姿。“是不是跟你妈耍嘴皮子?别后悔啊!说,羽沐!” 肖杰叹口气:“我说您老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我要儿媳妇儿啊!” 肖杰“吭吭”半天,含含糊糊道:“后院树屋呢。” 杜吾辛扭头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肖杰:“成了?” “没成。”肖杰嘴里更含糊了,“正考虑呢。” 杜吾辛指着肖杰,声音却是压得低低的,怒其不争道:“你说你要有小时候那股劲儿,‘嗒’一口亲上去,有不成的吗?” 肖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妈:“跟羽沐?您嫌我死得不够快?” 杜吾辛一记白眼迅速丢过去,然后继续优雅地笑着,嘴里却是恶狠狠地说道:“去给长辈们打一圈招呼,我就不管你了。扔在树屋算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给我领出来算你本事。” 肖杰不耐烦道:“知道啦!” 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又和几个平日里一起玩的年轻人胡说八道了几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肖杰平时都是懒洋洋的样子,但这种场合还是装出一副礼貌世故的模样,以全自家面子。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无聊的时候都往树屋里塞了些什么,顿时一惊。 ———— 已经发现些什么的羽沐还在冥思苦想,可福利院以前的记忆她怎么都找不回来。她知道戎梵和杜吾辛是闺蜜,但从来没问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闺蜜。年轻的时候?还是年长之后?生她之前?还是生她之后? 苦思冥想未果,羽沐合上了抽屉,随手拿起书桌上仅有的一本《活着》翻了起来。不得不说,肖杰的书单还挺丰富的,上次在瑞士见他的时候,他还在看《山海经》。 书里夹了一张精美的书签,图样是两个牵手荡秋千的小孩子。仔细一看,只露了半张脸对着旁边小女孩傻笑的小男孩像极了肖杰。 羽沐心道:这书签应该是定制的?只是这个小女孩是谁呢?笑得这么开怀无忧。刚才俞千默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难道是俞千默?可是俞千默比他小好几岁,照片里的肖杰应该才四五岁?那时候应该还没有俞千默。 看着照片里两三岁的小女孩,羽沐感觉她眉目之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哪里呢?羽沐在脑海中混乱地翻了起来,记忆却突然定格在戎梵家里的相册。那本相册里照片不多,却珍藏着自己小时候的瞬间,这张脸明明和相册里依偎在戎梵怀里的脸一模一样。所以,这是……小时候的自己? 羽沐顾不上思考,抓起书签奔下树屋,却刚巧碰上跑向树屋的肖杰。 肖杰没有看到羽沐垂下的手里攥着的东西,喘着粗气问道:“怎么下来了?家里人太多,让你等时间太长了?” “不长,没有你等的时间长。”羽沐对于自己缺失记忆这件事有些气闷。 肖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羽沐的意思,疑惑道:“怎么了?” “这是什么?” 羽沐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肖杰瞟了一眼,呼吸一滞,强装镇定道:“书签。” “书签上是你和谁?” 原来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肖杰有些失望,还是依然笑道:“小时候肯定是爸妈随便照的,谁知道是谁。你吃醋啊?” 如果是往常,肖杰这样说话羽沐的反应一定是怼回去。可现在的她没有那个心情,只是盯着肖杰:“不是我吗?” 肖杰怔住,然后满怀期待问道:“你想起来了?” 羽沐摇摇头:“我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是不是从小就认识?” 肖杰把刚才羽沐丢向他的软软的小东西掏出来,伸到羽沐面前:“这个呢?” 第六十四章 缺失的记忆 第六十五章 蓦然回首 第六十六章 黏人有点甜 第六十七章 心绪难平 第六十八章 顺其自然 第六十九章 “三堂会审” 第七十章 年假结束 第七十一章 步入正轨 第七十二章 半个背影 第七十三章 他又来了 第七十四章 不期而遇 第七十五章 心如死灰 第七十六章 萍水相逢 第七十七章 算账 第七十八章 无端殷勤 第七十九章 心念微动 第八十章 豁然开朗 第八十一章 扯平? 第八十二章 断绝 林子婴脑中晃过一个念头,嘴角轻挑,不再一副魂魄远行的模样,倒是饶有趣味地扫视着肖杰:“啊!我明白了。” 肖杰颇有些头疼。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林子婴倒是神魂归位了,不知道又看出什么来。 “明白什么?” 林子婴若有所思:“你那个表哥和你姑姑的关系应该不好?甚至应该说是很差。” 肖杰奇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你姑姑过来掺和,你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林子婴戳着桌上快干了的酒迹,“我说的这些,你不会看不出来。视而不见应该就是因为和你姑姑无关。你始终不愿意接手七企,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正中你下怀。” 肖杰瞥了一眼桌子,满不在意地说道:“你这么有闲情逸致分析我的事,还是不够忙。” “逃避话题?看来我说对了。”林子婴自我赏识道,“我的慧眼一直在线也是很无奈的事。” 肖杰没骨头一样瘫着,没精打采:“你够了啊。” 林子婴随口说道:“这两天我查了一下那个欧阳,他居然也在你们七企。这事你知道吗?” 肖杰当然知道,小巴当初还因为对欧阳不放心找羽沐打听。 “你查他干什么?” “虽说我挺看不上那个人的,但有些东西还是得清楚,以免出现什么变数。没想到还是能和你扯上关系。” “他进公司有一段时间了,在小巴的部门,据说工作能力还可以。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个人放在公司,你能放心?” “你这种话就显得公私不分了,他在公司的发展肯定是基于工作能力,我总不能因为私人问题插手公司的事。再一方面,我目前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去插手公司事务。” “公私当然要分明,但一个对你有敌意且不光明磊落的人很容易被别人当枪使来攻击你。” “谁会攻击我?你不是说表哥?他就算对七企感兴趣也不会害我,你杞人忧天了。” “你不会以为其他人就不会觊觎你家的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是非分明。你自己可以轻轻松松抽身而退,别人会不会允许你不沾半分荤腥干干净净地遗世独立?单说这个欧阳,他不被别人当枪使也妨碍不了他拿别人当枪使。” 肖杰不解:“他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 “羽沐?”肖杰皱眉,“几年前他就清楚羽沐不可能选择他,为了不可能的事费尽心机,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如果不图什么,就是嫉妒呢?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你痛快呢?” “损人不利己?” 肖杰并不了解欧阳,多半都是从羽沐嘴里听来的描述。在羽沐的描述里,欧阳是个阳光开朗豁达睿智的人。肖杰的意识范畴里,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做出对司南做的那些事。所以,他对这个人的概念一直很模糊。但是再模糊他也没有往阴损的方向想过。 林子婴和肖杰不同,他虽然感情空白但见识丰富,生意场上和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使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假面人和多面人。 “每个人对不甘心的反应不一样。”林子婴知道自己再怎么说肖杰也不会真的体会到什么,毕竟对人性的揣摩也需要丰富的经历做支撑,“你还是太干净了。” 肖杰笑道:“干净?你说的是我吗?你是不知道我浪荡子肖少的名号吗?” “嘁!”林子婴不屑,“那是外人不了解你,你自己伪装得也好。” “承蒙夸奖。” “你呀,家产被人觊觎,女人被人觊觎,小心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肖杰但笑不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 老蟹虾子看着一旁再一次烂醉如泥的欧阳,面面相觑。 欧阳从大连回来以后什么也没有说,这两个人也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清楚那张照片的真实性,不确定司南是不是在本地,两个人想要再一次向司南寻求帮助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应。 老蟹闷哼一声,虾子为难道:“不是?又是我?” “出钱还是出力,你挑。”老蟹沉着脸,仿佛面前的人欠了他很多钱。 虾子妥协道:“好好好,我认怂,我出力。” 已经快要入眠的司南受到手机的惊吓,翻身坐了起来。捞过手机一看,是虾子,司南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虾子找她无非是欧阳又喝多了。 司南也是对这两个人的行径极为不解,好友喝醉难道不应该直接送他回家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她这个前女友?脑回路是某一根搭错了? 司南虽然不想和欧阳再牵扯上,但和这两个人并没有嫌隙,于是依旧接起了电话。 如她所料,虾子在电话另一端尴尬地求助着。司南语气中夹杂着不耐烦,想要就此表明自己的态度,让这两个人从此不要再因为那个人的事情烦她。 “你们两个没手没脚吗?不能送他回家?” “阳哥回来以后根本没告诉过我们他住哪儿,你不是送过吗?” “地址我发给你,他的家门密码我也发给你,从此以后不要再烦我。一,我在外地;二,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也是他想要的;三,我真的很讨厌醉鬼。最后提醒你们一下,目前我还接你们电话是把你们当朋友,别逼我把你们也拉黑。” 说完之后,司南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欧阳的地址和家门密码发给了虾子,再然后……关机。 虾子怔住,这下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两个人只好扛着欧阳踉踉跄跄地挪着。 司南蒙上被子,决定睡醒之后换个手机号。 ———— 司南次日便利索地去换了个手机号。因为不认识路,司南只能暂时依赖林子婴的司机老卫了。 这里的人都非常友好,日常对待司南也是尊重和亲切地,这让她少了很多局促和不适。 换号之后,司南只是告诉了肖杰羽沐小辙和林子婴。为什么还包括林子婴?司南没有考虑过那么多,只是觉得理当如此。过后想起来却开始笑话自己是把林子婴当做朋友了。把林子婴当做朋友?像不像是一种痴心妄想?人家对自己的帮助只是看在肖杰的份上,又或者像对待火车站上伸手要一块钱的人一样,只是悲悯众生。 肖杰和羽沐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状态,隔三差五地和司南联系一下,关心着司南的健康状况。 除了雪鹤,肖杰还多加了几分关注在欧阳身上。这种关注并不是因为林子婴的提点所以防患于未然,而是他要防止欧阳出现在这几个女人身边。不只是羽沐和司南,也包括小辙。 在他看来,司南会受到强大的情绪刺激不可能仅仅因为欧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肯定是欧阳说了其他的话才导致了叠加效应。至于说过什么,欧阳自己不会再提,司南更是不会愿意回想那个糟糕的时刻。一切都无从考证。所以,更是要避免他的再次出现,避免他那张嘴胡乱爆炸。 如果小辙知道肖杰的心思,一定会笑话他风声鹤唳。司南和羽沐都有可能被欧阳刺激到,唯有她不会,因为她并没有倾入太多的情感在这个亦兄亦友的人身上。曾经的那种程度只能说是仅此而已。 发生在司南身上的事,小辙连小巴都没有告诉,更不用说欧阳了。就算他真的不要脸地来打听,以小辙的头脑,肯定用各种方式拐弯抹角地把他打发走。而且,她现在也真的有点讨厌他了。 幸好的是,欧阳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添堵。 那场发生在大连的短暂风波就悄悄地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欧阳其实是给司南打过电话的。只不过,司南换号了,甚至把原来的手机号办了停机。其他的社交账号也全部拉黑了他。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当初的分手说的太迟,如果早一步再早一步,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的道歉依旧太迟。 没有人知道,欧阳打那通电话的原因是司南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而那条信息是在司南办理旧号停机前一分钟发出的:“如你所愿,唯一的维系不复。由爱行至恨,不求相忘于江湖,但求老死不相往来。” 你的世界从未对我敞开,我的世界也请你出去。一句不送,一句再也不见,就是要断得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司南更希望他从来不曾出现,也许自己会有另一番际遇,再怎么样,也会比现在更好。 春天如约而至。树上嫩黄的颜色娇俏惹人叹,可和风细雨尚没有领略到,先被兜头罩了个倒春寒。 倒春寒,简直比真正的冬季还要冷。暖气已经停止供应,室内室外温度谁也没有比谁更好一些。雪已经不能萧萧簌簌洋洋洒洒地飘洒了,而雨却也是同样地不像个雨的样子。最终肆虐在这场冷风之中的就是不被人们所钟意的雨夹雪。雪落到地面的瞬间就融化成了雪水,雨落到脸上手上是冰一样刺骨的温度。 第八十三章 “抓包” 深吸一口冷气,肖杰把羽沐往自己大衣里裹了裹。 一阵风掠过,羽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没想到雨水这个节气都过了还会这么冷,雨水是有,只是还夹杂了些雪气。 “正月还没出,你就敢脱了厚衣服。”肖杰用温热的掌心捂了一下羽沐冰凉的鼻头。 羽沐晃着脑袋把鼻头在肖杰的掌心里蹭热乎了,然后脸才脱离那只手掌的遮挡,皱着鼻子说道:“前几天明明阳光很好。” 肖杰把羽沐塞进车里,打开暖风驱散着冷意。 “想吃什么?” “太冷了,想喝点热的。” “牛肉面?” “好。”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家面馆。面馆店面并不大,却是从里到外的整洁,看得出来老板是个喜爱干净之人。 肖杰和羽沐选了靠里的座位,离门口远一点,不会吹到从门缝钻进来的哪怕一丝丝的冰冷。 像周围的其他人一样,他们只是点了两碗面。像其他的情侣一样,面端到桌上时,羽沐的碗边就伸过来一双筷子,往碗里丢着一块又一块的肉。 羽沐笑道:“我吃不了这么多啊!” 肖杰把自己的碗推过来,说道:“你吃肉,面可以给我。” “我主要是想喝汤,面和肉你都多吃点。”说罢,羽沐就着两只碗边往肖杰的碗里拨了些面条和肉。 肖杰把碗撤回去前还是把肉又夹给了羽沐,自己抱着一碗纯面条吃了起来。 你夹给我我夹给你的,也没什么意思。羽沐也坦然拖过自己这碗更像是放了几根面条的牛肉汤吸溜着。 面馆门口外却有两双眼睛射向门内的小情侣。 “这是好了?” “不像,就是吃个饭而已。” “你没看见这两个人你夹给我我夹给你的?” “应该就是挑食。” “牛肉面,除了牛肉就是面,挑食干脆吃别的。” “你真是……瞎操心。” “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孩子的事。” “管得了吗?你管得了肖杰?还是我管得了羽沐?” 像做贼一样在人家小面馆门口窃窃私语的就是杜吾辛和戎梵。她们两个本来是约好了去吃旁边一家老店,杜吾辛眼尖地透过某家小店的门发现了角落里的肖杰和羽沐。 羽沐背对店门方向,专心嘬着碗里的热汤。低头吸着面条的肖杰却总觉得有道目光盯着自己,猛然抬头,同样眼尖地发现了门外两双熟悉的眼睛。 “我去!”肖杰一惊,叫出声来。 羽沐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肖杰连忙掩饰道:“没什么,吃太快,烫嘴了。” 羽沐先是关切地望了一下肖杰的嘴,发现没事才取笑起来:“你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吗?” 肖杰宠溺地由着羽沐笑话,然后趁她不注意朝门外使了个眼神。 杜吾辛泄气地拉着戎梵离开,边走边絮叨:“警觉性这么高,也不知道随谁。” 戎梵笑道:“老肖啊!年轻的时候你身边但凡出现一个异性,他冲到你身边的速度能用秒来计算。” “不对。”杜吾辛纠正道,“每次你出现得可比他快。” 戎梵呵呵一笑:“谁让我是他放的召唤兽呢。” 杜吾辛嗔怪道:“当年我就奇怪,怎么每次我和别人见面都能碰到他,敢情是你把我卖了。你这个人良心扒出来让我看看。” 戎梵戏谑道:“你还是扒开看看自己的良心在不在,是谁巴不得某人来救场?” “行了行了,老黄历了我说。”杜吾辛转移话题说道,“这俩怎么办?” 戎梵不解:“什么怎么办?” “不问问?”杜吾辛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小店,似乎期待着两人正好吃完饭走出来。但她又知道即便吃完了自己那个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儿子也会耗到她们走远了才出来。 戎梵打趣道:“问什么?你俩又没有在一起?到哪一步了?你想知道,怎么刚才不冲进去?” 说到这个,杜吾辛又叹了一口气。自从她拜托羽沐去瑞士把肖杰找回来以后,她就觉得多了很多可以见羽沐的借口。谁曾想这种时候肖杰居然把小时候的事告诉了羽沐,这让一直假装不认识羽沐的她觉得很是心虚,不敢直接出现在羽沐面前。 “那多尴尬。”杜吾辛无奈,“你看看刚才肖杰看到咱们那个嫌弃的样子,真要闯进去,就算本来能问出来也问不出来了。” 戎梵倒是忽然想起肖杰那个晚上的反应,虽然依旧阴阳怪气,但没有发怒,知道了羽沐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也只是惊讶和埋怨,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动辄拆房子摔东西。相比较之下,竟然算是过于平静了。如今想来,应该是得偿所愿,某些负面情绪有所缓冲。 “得了,他就是故意的,什么都不说,报复咱们几个老的。” 说报复难免严重了些,肖杰更愿意称之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这些长辈不是喜欢把经年旧事藏着掖着吗?那就不要怪我把眼下之事瞒而不报。这一手还使得她们毫无怨怪的理由。 “过完十五就又从家里搬出去了,一天都不多住,想见他一面还没张嘴呢各种拐弯抹角地就给我把话堵回去了。”杜吾辛唉声叹气一番,然后眼神忽然一亮,扭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戎梵。 戎梵暗道不好,防备地说道:“你打什么主意?” “你去跟羽沐打听。” 戎梵不理会她这种提议,继续往前走着。杜吾辛跟上去念叨:“你瞒着的事羽沐也还不知道,你们只见没有芥蒂,你出马肯定没问题。” 戎梵拉长着声音:“不感兴趣。” “女儿的事你不感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这种事有什么可好奇的?” “怎么就没什么可好奇的?” “怎么就一定得有什么可好奇的?” “怎么就不能有什么可好奇的?” 旁人倒是好奇地扭头多看了一眼这两位说绕口令的说不清是姐姐还是阿姨的人,对美貌和智慧不可兼得颇为感慨。 路人心中美貌和智慧未能兼得的两位才无暇理会陌生人的眼光和想法,继续争论着。 “好奇什么?别人家当妈的关心女儿感情问题是关心女儿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关心对方人品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家庭怎么样,对她好不好。这些,我用打听吗?我比她还清楚,我打听什么?” “当然是打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了。” “你不是说肖杰表白了吗?就羽沐那个性子,被表白了还能和肖杰旁若无人地吃饭,就算现在没有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 “可是……” “你烦不烦?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八卦的?”戎梵不耐烦地拽着这位八卦心十足的大作家往目的地走去,完全不给她好好说话的机会。 谈恋爱瞒着她们被抓包了又怎么样?肖杰本来就不怕她们知道,只是故意惩罚她们秘密太多而已。肖杰算着时间,就算那两个妈一步三回头地磨蹭,这个时候也该走远了。他碗里的面已经吃完,羽沐仍在就着碗边细细嘬汤。 肖杰笑道:“还烫?” 羽沐又嘬了两口,推开碗道:“饱了。” 肖杰伸脖一看,碗里的肉和面确实已经吃掉了,只剩下小半碗汤。 “暖和了吗?” 羽沐点点头,看一眼手表,午休时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便道:“回工作室。” 两个人走出面馆,被门外的风又叮了一个激灵。不过刚刚吃完热汤面总是有效果的,并没有瞬间被吹个透心凉。 肖杰把羽沐塞进暖和的车里,自己则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过了一阵,车门再次打开,羽沐手里多了个暖暖和和的东西——一杯热奶茶。 “暖着。” 羽沐美滋滋地抱着奶茶,把吸管插了进去,正打算喝的时候才发现肖杰只买了一杯,问道:“你不喝吗?” 肖杰挑眉一笑,看着羽沐手里那个超大杯的型号:“你喝得完?” 羽沐反应过来肖杰买超大杯的意思是要两个人一起喝:“怎么只拿了一根吸管?” 肖杰故作不满地反问道:“嫌弃我?” 羽沐还没有回答,肖杰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她只觉唇上一湿,那人便得逞般笑起来。不仅一吻得逞,奶茶的第一口也被顺走。 肖杰唧两下,显然很满意奶茶的味道,也或许是满意其他的什么味道。唇角斜挑,一脸坏笑:“直接的都可以,我还用处心积虑搞间接吗?” 羽沐被肖杰这种略显无赖的行径气笑了,转过头去抿嘴偷乐。 肖杰等了一会儿,发现羽沐默默不语,盯着吸管头被嘬过的痕迹发起愣来。他不禁歪头皱眉道:“真的嫌弃?” 羽沐如梦初醒般看着肖杰,解释道:“不是,我就是刚才吃太饱了。” 肖杰像个小孩要糖一样纠缠道:“那你喝一口,就喝一口。” 羽沐无语,这种追着求证你是不是真的嫌弃我的行径怎么这么:“幼稚!” “一会儿再喝。”肖杰越是这样,羽沐越是想逗他。 “一口。”继续纠缠。 “一会儿。”继续拒绝。 肖杰脸又凑过去:“那我直接喂你喝。” 直接?想到刚刚那个“直接”,羽沐瞬间明白这个“直接喂你喝”是怎么个喂法,脸一烧,伸手推开肖杰,忙低头喝了一口,嗔怒道:“还不快开车,迟到了。” 肖杰笑起来,胸膛随着笑声起伏着。 羽沐腹诽:你个憨憨! 第八十四章 双方“逼供” 夜已深。 肖杰打着哈欠打开家门走进去,关门的一瞬间一只手提包插了进来。 肖杰被这下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包有些眼熟。他顿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条件反射般叹口气,双肩一耷拉,又把门拉开。门口那笑眯眯的不是自己老妈又是谁? 肖杰早就猜得到杜吾辛一定会想各种办法找自己探听消息,但却没想到她居然当天晚上就找上门来。 肖杰靠在门边,耷拉着困倦的眼皮嘟囔着:“这么大年纪了还玩跟踪。” 杜吾辛并没有跟踪肖杰,她只是开车在肖杰住的地方等着而已。于是她举起手来澄清道:“我可没有跟踪,只能算是蹲守。” 肖杰苦笑,果然是作家,就是喜欢玩文字游戏。他一撇嘴:“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我来看看儿子怎么能说是找不痛快的?”杜吾辛看肖杰的架势并不准备把自己请进去,于是自己踱了进去。 肖杰早料的到,即便自己往外撵都不一定撵得出去,便由着她随性而为了。 肖杰关上门,调侃道:“您那颗八卦心又蠢蠢欲动了?” “怎么?说的好像我多稀罕你一样!”杜吾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和羽沐在一起了?” 这么直接?这么迫不及待?连个过渡也没有? 肖杰苦笑,这可不就是自己老妈的性格吗? “干嘛?” 肖杰故意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心道:你想知道我就要回答吗?我想知道的你们还不肯告诉我呢。 干嘛?这两个字显然不是来给自己答疑解惑的。杜吾辛眉头一拧,似要发作,却又一个深呼吸把情绪压了下来——想想自己的目的——忍。 “不干嘛。”杜吾辛假装云淡风轻,“你不是挺清楚吗?八卦心蠢蠢欲动。” 肖杰无奈哀嚎:“这个岁数了,少点儿好奇心。” 杜吾辛知道肖杰看着什么也不在乎其实心里的疙瘩也是多得很,所以指望他乖巧地把对方想知道的都说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她没有理会肖杰的哀嚎,而是随口聊着:“有吃的吗?” “没有。”肖杰没好气。 杜吾辛打开冰箱门,水果,牛奶……倒是丰富极了。 “没有。”杜吾辛自言自语着又关上了冰箱。肖杰无语。 “有水吗?” 肖杰腹诽:这是视察工作吗? “没有。”依旧没好奇。 杜吾辛此时又站到了饮水机旁边——满满的水桶正在抗议主人不实的回答。她点点头,好像没有异议。这动作和刚才冰箱前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被子吗?” 肖杰瞳孔放大,没有回答。问被子干什么?难道要床杯子在他这儿耗着了? 杜吾辛没有等到回答,回身淡定地看过去:“不知道?” 肖杰叹气:“投降。” 杜吾辛踱到沙发边坐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莞尔一笑:“请开始你的演讲。”这一连串的动作甚为优雅,看在肖杰的眼里却满是得逞后的得意之色。 肖杰把自己砸进沙发里,含糊道:“你想要的儿媳妇,搞定了。还演什么讲什么?你想听的不就这么一句话吗?” 杜吾辛精神一振,喜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找羽沐了?” 肖杰急道:“你找她干什么?” “增进感情啊。” 肖杰摆摆手:“你们的感情不重要,没有增进的必要。” “锦上添花懂不懂?” “确定不是拖后腿?” “嘿!”杜吾辛怒道,“你最近是不能好好说话了是?” 肖杰也不是每天都犯“病”,比如今天,那个间歇性阴阳怪气就没有出没,只能说最近的心情比较好。心情好就可以正常一点。肖杰看杜吾辛发怒也是不走心地敷衍着:“能能能。” 杜吾辛也没有什么兴致再和肖杰说什么了,毕竟她也确实只是来要个确定的答案而已。答案要到了,自己要做什么还真没想好。 得好好想想。杜吾辛想着,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连个招呼都没和肖杰打。 肖杰看着被利索地关上的门,无奈摇头轻笑。 ———— 戎梵家门口。 羽沐抬手敲门。 戎梵拉开门,发现是羽沐,说道:“下周换锁,指纹锁,我看你还敲门吗。” 戎梵一直都不喜欢羽沐敲门。她总想要羽沐把她这里当作另一个家。可在羽沐看来,哪里都不能称之为“家”。 羽沐耸肩:“那你先换了再说。” 戎梵窝回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桌几上一壶已经下了一半的咖啡,旁边的地上散着数张半成品设计图。 “你是用咖啡续命吗?”羽沐从戎梵眼圈的淤青猜到她可能一夜没睡在画图,“再急的工作也不用这么拼?” “有瘾。一开始画就刹不住车。”戎梵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感觉到头有些疼了。 羽沐担心地说道:“你这样不行,本来晚上就没睡,一壶咖啡下去,你白天也睡不了。” “没事,”戎梵满不在乎地笑道,“困到极致了,咖啡也不管用。” “你都这个咖位了,不用立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设。” “嘁!人设是什么?”戎梵从地上挑出一张递给羽沐。 羽沐正奇怪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投入,接过来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素材。从动物到植物,都以一种很突兀的姿势呈现开来。 “是什么?”羽沐试图找出这些素材中的共同点。 “你能看出什么?” “感觉到压抑,想挣脱。” “嗯,那我的方向没错。”戎梵拿回图纸,问道,“怎么想起过来了?” 羽沐明白工作上的事是不能透漏给外人的,能拿给她看的也只能是这些看不出主题的素材而已。 “我小时候的相册想再看看。” 戎梵略感讶异。从前的羽沐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好像潜意识里自动屏蔽了对小时候的好奇。这应该也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自我保护。如今羽沐突然提起想要了解小时候,这让戎梵心里稍微有些不安。 “不是不感兴趣吗?”戎梵故作淡定,“是因为肖杰?” 肖杰已经告诉了长辈们关于羽沐知道了小时候的事,这件事羽沐是清楚的。对戎梵此时提到肖杰,羽沐也是非常淡定,甚至半开玩笑般说道:“总觉得有些事他记得我不记得,什么都由着他说,有点亏。” 戎梵灿然一笑,调侃道:“他会吗?” 羽沐心里发甜,嘴上却硬气:“谁知道呢?” 戎梵道:“我的相册里没几张照片,更没有肖杰的,也没有他爸妈的。” 当然没有,既然他们准备好了瞒着她,又怎么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呢?哪怕是她平时不会在意的地方也都做好了充分的遮掩。 羽沐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你从来没说过我是在肖杰家长大的,是忘了说?” 羽沐表面上直接为戎梵找好了借口,但戎梵清楚这就是一个否定疑问,使得她完全没有办法拿来就用。这是间接的追问,用不实的借口逼出真实的意图。 很可惜,戎梵只能再编出一个不实的借口来继续掩饰真实的意图。 “肖杰觉得不该用小时候的事强迫你接受自己没有印象的人和事,既然不记得了,小时候就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我们尊重他,也是尊重你。” 把隐瞒推到肖杰身上是他们三个长辈商量出来的结果,只不过没有坦然告诉肖杰而已。推到肖杰身上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肖杰总能做出最恰当的反应,给出最完美的解释。 这个不实的借口确实唬住了羽沐,而且让羽沐对肖杰的深情更有一种无以为报的愧疚。 “那就算了。”羽沐放弃了来的目的,“他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我就给他现在和将来。” 戎梵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相册里没有肖家的人,但不代表没有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她不愿意羽沐去接触久远的记忆,不愿意她掀起哪怕一角遗忘的幕布。 “你和肖杰怎么样了?”戎梵终于问出了口。她本意是不愿意掺和的,但拗不过自己那个好闺蜜的痴缠,又赶上羽沐自己送上门来。 羽沐很是奇怪。肖杰明明和她抱怨昨天晚上被逼供,难不成杜吾辛还没有和戎梵交换信息?她仔细一想,昨天晚上肖杰送完她以后再回家应该也不早了,杜吾辛逼完供再从肖杰家离开更是不会有多早,大概是怕戎梵已经睡了便没有着急告知。 肖杰都已经招供了,羽沐也没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坦然回道:“挺好的。” “哪种‘挺好的’?”戎梵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哭笑不得。 “正常男女朋友那种。” 戎梵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懒散地说道:“得,老杜如愿以偿了,我赶紧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了。”羽沐拦住,“肖杰昨天晚上已经被逼过供了,全招了。” 戎梵不满,自言自语抱怨着杜吾辛:“自己踏实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羽沐帮忙解释到:“可能是太晚了,怕影响你睡觉。” 杜吾辛和戎梵之间向来不需要解释,羽沐的话让戎梵挑起眼角扫了她一眼,欲说还休地笑着。 第八十五章 分裂的人 第八十六章 兄弟情深 第八十七章 谁的人谁负责 “认罚?”季凡挑眉一笑,招呼了酒保小哥一声。 没一会儿,肖杰面前摆了一排酒杯。 肖杰讨扰道:“亲表哥,你不会这么对我?” “你可以拒绝。”季凡招手准备让小哥把酒撤了,叹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在你那儿没什么分量。” “得,”肖杰忙拦住酒杯,妥协道:“诛心就没必要了?我认罚还不行吗?” 谁曾想,这一排完了又来一排,下一排完了还有下下排。季凡总有话在前面等着肖杰,于是数不清的酒杯见了空。等到肖杰不再讨扰,反而豪气干云的时候,季凡才终于放过他。可这时的肖杰已然变成了个烂醉如泥的模样。 “表哥,这才像你。”肖杰迷迷瞪瞪地咕哝着,“你就尽管冲我撒气,撒到心情好了为止。” 季凡扛着肖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从小就是这样,为了哄自己开心,肖杰什么都肯做。所以,即便没有亲兄弟他也很知足。 他把肖杰叫出来,就是不希望表兄弟之间一直有这么一层隔膜。他看似肆无忌惮地灌肖杰的酒,看似撒着心中的不爽,其实是想告诉肖杰,气撒完了,他没事了。 “走了。”季凡拍拍肖杰。 肖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挂在季凡身上,疑惑道:“结束了?” “结束了。” “看不起我。”肖杰环抱住季凡,“我是酒之王。” 季凡点点头:“嗯,知道。王,再喝就让你喝光了,别人没得喝了。” “是吗?”肖杰“嘻嘻”一笑,“那就给他们留点儿。” 季凡拖着肖杰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酒。 没一会儿,车就停了下来。停了有几分钟后,肖杰感觉不像是在等红绿灯。可这个距离,不是到他家的距离。他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心里咯噔了一下。 ———— 羽沐大晚上接到季凡的电话很是诧异,季凡开车载着不省人事的肖杰出现在她楼下时她更是无奈。送醉汉回家这种事为什么找女人帮忙?而且,他们这种前女友现男友的关系,不觉得尴尬吗? 可人已经逼到家门口了,羽沐也只好跟着季凡把肖杰弄回家。 把肖杰弄到床上后季凡便要拍拍屁股走人,羽沐“哎”了一声之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季凡好笑地示意着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肖杰,说道:“只是惩罚他瞒着我,你别多想。” 羽沐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那你……” “过去了。”季凡笑道,“你都翻篇了,我的自我调节能力总不能比你差?”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羽沐来不及做出反应,季凡就交待道:“那就交给你了,谁的人谁负责。” 羽沐这下没忍住,怒道:“谁的人?” 季凡没见过羽沐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有趣:“反正不是我的。至于是谁的你可以等他明天醒了自己告诉你。” 羽沐被噎,气鼓鼓地瞪着床上的肖杰,自言自语道:“再有下次,扒了你的皮。” 季凡心道:这才是真实的她?只因为那是肖杰。 ———— 羽沐拧了条毛巾细细擦着肖杰的脸,擦着擦着就仔细端详起来。这么乖巧睡着的肖杰竟然像只小奶狗一样,眼珠子里没有那么多鬼主意——闭上眼睛看不见。羽沐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面前的人却突然开口:“笑什么?” 羽沐一愣,却见肖杰睁开了眼睛,满含笑意。她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缓缓施力摁下,深深一吻。 “你……” “没醉。”肖杰沙哑着声音慵懒着回道。看着羽沐发愣的样子邪魅一笑,泛着得逞之后的得意之色。“我可是酒之王。” “王个鬼!”羽沐恼火,一巴掌拍在肖杰胸前,直接推开他,坐直身子。 看羽沐真的像是生气了,肖杰忙坐起来,拉着羽沐解释道:“不过也差不多了。表哥那个灌法,我也挺不了多长时间。就是想糊弄糊弄他,没想到他会去找你。” “那他走了你还装。” “错了错了。”肖杰蹭过来,下巴靠在羽沐肩上,吸了吸鼻子,“喝得也不算少,有点难受。” “糊弄还喝那么多?” “不喝也糊弄不过去啊,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 想着肖杰是喝到一个季凡可能会相信的程度才装醉的,羽沐心软了。看着肩膀上扛着的脸,她语气放缓,问道:“为什么灌你?” “嗯。”肖杰垂下眼皮,迷迷瞪瞪地说,“大概是想告诉我,灌完酒就代表他撒完气了,我和他之间还和以前一样。” “关于我的事吗?可是,那是我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肖杰迷糊一笑:“不是你和他的事,是我和他的事。他介意的是我瞒着他,自作主张把你让给他。他宁可我从一开始就和他公平竞争。” 想到肖杰的“让”,羽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心疼,也有些埋怨。 “那的确该灌。谁要你自作主张了?” “是是是。我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早知道你会这么喜欢我,我才不管他是谁呢。” “是你喜欢我。” “对对对。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要死要活。” 羽沐自从看到肖杰的遗书后,听不得从他嘴里说出“死”这个字。她皱着眉头嗔道:“说什么死活的?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肖杰乖巧地点点头,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羽沐看着肖杰眼睛时睁时闭,离睡着也不远了,便捏着他的鼻子晃了晃,“那你去洗洗,我给你倒点热水喝。” 肖杰一歪脑袋,亲到羽沐脸蛋上,微闭着眼睛笑道:“好。” ———— 肖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羽沐正守着一杯热水发呆。 他们认识两年多了,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住处,还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 肖杰坐过去,自己拿过水杯喝了一口,声音还是有点沙哑:“傻了?” “你这儿有点大。”羽沐看着那个比自己房间还大的开放式厨房。 肖杰笑道:“爸妈有钱。” “少来。”羽沐撇嘴,“我才不信你花的是家里的钱。” 羽沐说的没错。肖杰这些年看上去不务正业,投的资却没有一个赔本的,早就把从家里拿的钱挣了回来。只不过他对那些都提不起兴致,一直没找到可以把真正的心思投进去的事。 肖杰手在羽沐头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羽沐站起身来,却被跟着站起来的肖杰一把拽住:“别走了。” 别走了?羽沐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以前总说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现在可好,超速了? 肖杰解释道:“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羽沐深吸一口气:“这个时间不算太晚,没事的,我到家给你打电话。” “不行。”肖杰态度强硬。 “小辙自己在家。” “她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在家。” “我没有带睡衣。” “我这里有新的。” “明天上班穿的衣服。” “明天周日,你约了我。” “还有……” 肖杰打断她继续找借口的慌张,无奈道:“又不是没在一个房间睡过,你矫情什么?” 肖杰说的是在瑞士的时候。但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还是朋友的身份,现在怎么能和以前一样? “谁矫情了?” “还是说你在怕什么?”肖杰不禁觉得好笑,“我也就是半个醉汉,还能干什么?我舍得这么醉醺醺地对你干什么?” 羽沐秀眉一竖,把肖杰推回沙发上。 “谁怕了?我就是认床。” 肖杰一伸手,把羽沐也拽到沙发上。他一手搂着羽沐,一手揉了揉额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真的头疼,让我睡个安稳觉。” 又是那副羽沐看不得的表情,她无力地说道:“知道了。” “表哥都说了,谁的人谁负责。”肖杰咕哝着,“还能是谁的人啊?” 羽沐又要发作,肖杰忙堵住她的话:“刚喝的酒是后劲,没准儿半夜就吐得死去活来的,你心疼心疼我。” 羽沐没好气:“我看你不是后劲,是跟我来劲。” 肖杰轻笑,并不反驳,只是说道:“客房里什么都有。” 肖杰倒是愿意让羽沐睡他的床,可那个房间里的酒味怕是一时半刻也散不干净。 “嗯。” 肖杰把崭新的床单被子和睡衣找出来放到客房,又找出全新的洗漱用品交给羽沐。 “你看着弄,我睡了。晚安。” 一个吻混杂着酒味和牙膏的薄荷味浅浅印上,肖杰就一步一晃地回了房间。 羽沐没想到肖杰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客厅,看着手里的洗漱用品笑起来,这是真不拿她当外人。她忽然想和肖杰开个玩笑,想看看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肖杰明天早上起来会是个什么反应。 只是想了想,羽沐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算了,估计真的会生气。” 刚刚自我否定完,肖杰的声音从他的房间传来:“你别想偷偷走啊,后果很严重的。” 羽沐哑然失笑: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仔细想想,她也不能真的把这么个醉汉自己扔在家里,更何况这个醉汉是她的男朋友,万一半夜真的难受了怎么办? 那也只能谁的人谁负责了。 第八十八章 被踩了尾巴 次日,肖杰自迷蒙中睁开眼,头痛的感觉让他气虚哀嚎:“真是狠哪!” 几个深呼吸之后,慢了一拍的思绪中才出现了羽沐的脸:羽沐在家! 肖杰猛地坐起来,起得太猛,差点撅过去。他竖着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声音——悄然无声。看看床头的闹钟:七点二十。 还没醒吗? 肖杰做贼似的拖着拖鞋从自己房间钻出个脑袋,只见羽沐正一脸懵地站在门前看着他。 “你干嘛?”羽沐看着这颗从没见过的鸡窝头,“噗嗤”一笑。 肖杰下意识顺了两把头发,讪笑道:“我以为你还没起,怕吵醒你。” 怎么睡醒了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呢?晚上软硬兼施地留人难道真是酒壮胆?什么也不干需要壮什么胆?还有,明明什么也没干大早上的犯什么怂?肖杰心里编排起自己刚刚的鬼祟,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风范。 “刚起,正要看看你醒了没有。”羽沐看肖杰眼底还是有些迷蒙,“感觉怎么样?” 肖杰揉了揉额头,说道:“还是有点头疼,不严重。” 羽沐张张嘴,以后别这么喝了这种话好像没什么意义?肖杰根本不会和不重要的人喝多,而所谓重要的人,一般也不会让他喝多。碰到季凡这种情况,那就除了顺其自然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所以,羽沐终究也只能挤出一句:“洗漱吃饭。” “你做的?” “你冰箱里就那些东西,我随便做了两个三明治。你现在别喝凉的,我再去把牛奶温一下。” 肖杰环住羽沐的腰,撒娇道:“这么好,以后都住这儿好不好?” 羽沐轻拍了一下肖杰的脑袋:“想得美!下次再有人带着醉醺醺的你去找我,我可不管了。” “这么狠心啊?”肖杰撅着嘴。 羽沐轻哼:“今天就别出去了,在家多睡会儿。” “好。” “那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好好睡。” “不好。”肖杰摇头,“约好了的,不出去可以,但你得陪我。” 羽沐无语。是她想不出去吗?还不是心疼他酒醒后的不舒服?怎么好像成了自己主动提出不出去的?好,好像真的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自己只是说出了肖杰目前的需求而已。而已呀! 羽沐问道:“那你睡觉,我干什么?” 肖杰反问:“如果回家,你要干什么?” “去店里帮忙。”羽沐狡黠地眨眨眼。 这个在家里好像的确办不到,不是好像,是一定办不到。 肖杰肩膀默默地垂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准备洗漱去。那一脸的落寞简直要溢出来。 羽沐无奈地妥协:“好好好,你说了算。” 肖杰绷住笑,故意木着脸说:“说话算话。” 羽沐生无可恋地点头。 怎么有种被摸到命门的感觉? ———— 肖杰和羽沐两个人不是没有独处过,只不过在家里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意味。但是那种意味很快就被两人长久以来的习惯驱散了。 羽沐抱着肖杰的电脑按甲方的要求做着修改,肖杰则用手机回复着邮件。 羽沐偶然抬头,满室的宁静和谐让她有片刻的失神。换一个视角去看她和肖杰,竟是老夫老妻既视感。她抿嘴一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有些人的关怀总是突如其来,比如司南的视频电话。 羽沐不假思索地接通,却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因此而暴露。 司南疑惑道:“你这是在哪儿?” “唔……”羽沐深感不妙,脑中盘算着怎么去回答司南这个问题。 然而没等她盘算好,司南已经帮她做出了回答:“这不是肖杰家吗?”司南一脸坏笑,“你早上过去的?不对?你周末起这么早?” 羽沐差点忘了,当初肖杰想在克洛达买一处房子的时候还是司南帮他找的。房子的装修肖杰基本没动,只是把家具换了而已。司南不是有印象,而是太熟悉。 肖杰听到司南的声音,手里没停,继续发完邮件才放下手机朝羽沐走过来。 “你起得也不晚。”肖杰人没出现在镜头里,声音却配合着羽沐的镜头传了过去。 “我现在养身体,当然是早睡早起。”司南顺着肖杰的话头说着,又突然一转,“肖杰你别打岔,我和羽沐说话呢。羽沐,你昨天晚上?” 羽沐感觉自己脸颊开始发烫,慌忙解释道:“他昨天晚上喝多了,我就是照顾他一下。” “呦!肖少也有喝多的时候?谁这么厉害能把肖少灌醉?” “季凡。” 前男友灌醉现男友?司南忽然词穷,只好转移话题,和羽沐打趣道:“某些人没趁着喝多占你便宜?” 酒后……这个话题让羽沐想起司南那个孩子的来源,让肖杰想起欧阳和司南的纠葛,这两个人同时词穷。 继续转移话题。 先是羽沐胡言乱语:“你都不知道,某人喝多了像头死猪一样,怎么都弄不醒。” 肖杰觉得羽沐的话题转移可以用抓瞎来形容了,只好苦笑着顺着说:“是啊,早上猛地看见家里多个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个小姑娘跟我回家了。万一缠着我让我负责可就费劲了?” 司南调侃:“看来肖少这方面有经验啊?” 羽沐警惕地看着肖杰,肖杰闪入镜头,冲着司南气急败坏地喊:“是不是信口雌黄?是不是栽赃陷害?是不是玩弄是非?” 羽沐叹口气:“你这成语用得真是乱七八糟。” 司南笑道:“是不是说到痛处了?还真有小姑娘尾随你回家啊?” 肖杰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让她们觉得自己的猜想是确有其事的。 羽沐认真地盯着肖杰:“你的态度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此地无银三百两。” 肖杰觉得自己真是前一天喝太多,今天居然脑子像生了锈一样。这种气急败坏的反应确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反应,而被踩了尾巴的前提是有尾巴。可他明明没有尾巴,为什么会做出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反应呢?知道自己的最佳反应应该是无视,于是他退出羽沐的镜头范围。 “用另一句话形容我更贴切。”想明白了的肖杰靠在一边,双臂环抱,恢复了往常的慵懒不羁。 “什么?”屏幕外的羽沐和屏幕内的司南异口同声问道。 肖杰嘴角上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羽沐看着屏幕上的司南翻着大白眼,忍俊不禁。 “叩叩——”司南那边传来敲门声。 “司南你在吗?”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司南的脸上挂了些不自在:“在!有事吗?” “给你带了点杭州的小吃。” “好,那你在楼下等我。” “嗯,好。” 羽沐满腹疑问地看着司南,等着她发现自己眼神中对解释的期许。然而司南没开口,肖杰插嘴了:“林子婴那尊大神又跑到莫干山去了?” 一个“又”字仿佛扎了司南一下:“这是他的地盘,他来很正常。” “我也没说不正常。”肖杰补充道,“你解释什么?” “我解释什么了?”司南不等肖杰说下一句话,催促道,“好了,改天再聊,挂了。” 羽沐还在发愣,视频电话就被司南突然摁断了。她抬头看看肖杰,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问道:“怎么了?你担心什么?” 肖杰该说的都已经和林子婴说过了,如果他执意要往那条崎岖的路上走,作为朋友,他也只能帮他。当初走向羽沐那条路,他又何尝不是边崴脚边往前走?人生,哪有那么多康庄大道可走? 肖杰安慰地笑道:“没什么,突然把自己代入杞人的身份了。” 羽沐没想太多,还在想刚刚听到的司南和林子婴的简单对话。 “你这个朋友太奇怪了。” “奇怪?” “小时候司南救了他,后来他救了司南,两个人算是扯平了。可是他又是借别墅,又是包飞机。不管是顾念着小时候还是可怜司南,又或者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都勉强可以理解。” 肖杰心道:我可没有这么大面子。 “他出差住自己的别墅,和司南住一起也正常,反正别墅那么大,还有那么多人,也不算单独相处。可他还特地给司南买小吃,感觉那么奇怪呢?他和司南有那么熟吗?” 肖杰随意说道:“可能是顺手买的,不算‘特地’。” “可是这么殷勤……” 羽沐心里转了几转,觉得“殷勤”两个字自己用得相当贴切。她以前迟钝是因为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真的蠢笨。现在开了窍,也能看出些事情。 “他这种身份,又清楚司南的事情,应该不会喜欢司南的,对?” 这个可能性肖杰早就担心了很久,虽然心里叹着,但这个时候也不敢表现出什么。他满不在意地说道:“他们俩完全不是一类人,怎么可能呢?” 羽沐一脸审视:“林子婴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 肖杰被羽沐的猜疑逗笑:“你看他像吗?没听过他的传言?不解风情,有如冰山。” 羽沐撇嘴:“那只是传言。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个逗比。” “别乱猜了。他忙得很,没空做那些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退一步说,就算他是个风流浪荡子,司南也不是个傻子。” 司南不是个傻子,她不放在心上的她当然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可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就不那么容易看清了。 第八十九章 闲适 羽沐觉得肖杰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于是放弃了对某变幻莫测人物的揣测,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肖杰则趁羽沐不注意,给林子婴去了条信息:喝一杯。 林子婴:才几点? 肖杰:晚上? 林子婴:没空。 没空?不是出差?看来并不是出差,只是想坐飞机了。 肖杰:什么时候回来? 林子婴:明天。 “明天”两个字瞬间被林子婴撤回。 林子婴:有事? 肖杰:你暴露了。 …… 林子婴不再回复,肖杰也没有追着不放,因为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而眼前的事才是需要直接面对的。 所谓眼前的事,就是小巴最近的调查结果。 小巴倒是图省事,把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说省事又感觉并不省事,这么多监控录像,他是怎么做到看完并筛出重点的? 肖杰对这个过程的执行方式不得而知,也不感兴趣,因为他只要结果。小巴呈现给他的就是一系列截图——欧阳和不同的人在交谈,站在不同人群的不远处暗中观察,对不同的人释放自己的善意…… 表面看上去,欧阳是在了解同事适应环境,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表现。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过于社牛了。 肖杰还在翻着那些截图,小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肖杰当着羽沐的面,尽量保持简洁的句式和平淡的语气,以免羽沐发现他们在查欧阳。 “照片看完了吗?” “差不多了。”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表面看上去没有。” “太自然了,谁看了都不会说他有问题。但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显得有问题了。” “你还有哲学思维?” “没那么高端。我纯属对他有点偏见就把他全部看了一遍,这才发现问题。” “什么问题?” “全公司的人,包括保洁,全都和他聊过天。我说的不是打招呼,是聊天。” 打招呼就是见面的礼貌问题,而聊天肯定是持续了几分钟甚至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和每一个人都有话题可聊吗? “内容?”肖杰的意思是问他们的聊天内容。 “闲聊。”小巴那边停顿了几秒,“哥你心机也太重了,居然用喝多当借口。” 显然小巴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让他突然停止话题。 “你够了啊!谁让你给肖哥打电话的?”小辙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肖杰领会到小巴话里的意思,是在说昨晚自己喝多让羽沐来照顾自己的事情。小辙肯定是把事情告诉了小巴。 小巴不以为然:“他能干出这种事,还怕人说啊?” 肖杰慢条斯理地问道:“我干什么事了?” “懒得理你。”小辙声音变小,应该是从小巴身边走开了。 “有些能听清,有些听不清,听得清的都是闲聊,我推测听不清的那些也是大同小异。”小巴转换话题称得上一句无缝连接。 肖杰无声笑道:“和没有交情的人闲聊的目的一般就是拉进彼此距离,打听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他打听得也太多了,他是包打听吗?”小巴嘟囔着,突然扬声惊道,“商业间谍?” “太明目张胆了,不像。”肖杰心里盘算着,却是想不通欧阳的目的。 “反正以后我多提防着他点儿就行了。有我在,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可能……”肖杰扫了一眼羽沐的方向,发现她还是在认真做自己的事情,继续说道,“身后有人。” “谁?” “不好说。你多长个心眼儿。” 说罢,肖杰挂了电话,跑到羽沐旁边看她工作。 “这是干什么呢?” “按甲方的意思修改方案啊。”羽沐皱着眉头。 “不是改过了吗?” “新需求。” 肖杰指了几个地方:“不协调。” 羽沐喟然长叹:“这是人家的品牌需求。” “不一定就得按照他们的需求直接打补丁,看上去不协调不说,辛苦一场到头来他们还是不满意,又得改。” “我有一种预感,这绝不是最后一次修改。” 肖杰双手探上羽沐的太阳穴揉了起来:“头疼吗?” “有点儿,其实是发愁。”羽沐抓住肖杰一只手,“你早上还说头疼呢,也不睡,在那儿忙活半天。” “都是小事,插空处理了,省得扎堆浪费时间。” 羽沐靠过去:“今天不想做了,消极怠工行不行?” 肖杰伸手阖上电脑,笑道:“今天本来就是周末,不做了。出去逛一下,然后去吃午饭?” “你不多休息一会儿?” 肖杰起身:“越休息越懒。走了。” 羽沐拽住肖杰:“要不去超市买菜?自己做?” 肖杰挑眉,一脑门问号:“你会?” 羽沐嘻笑道:“你想吃很复杂的菜的话,那就只能饿着了。” 肖杰奉承道:“那我选择吃饱饭,你随意发挥。” ———— 这边小巴放下电话,看着小辙忙碌着,自己却不知道做什么。百无聊赖之际,他打开了手边的电脑,修改起毕业论文。 小巴刚敲上一个字,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抬头看去,竟然是林氏小少爷林子尧——林子婴的亲弟弟。 小巴嫌弃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林子尧一脸委屈:“场外求助。” 小巴无奈地重新阖上电脑:“说。” “帮我约琪雅。” “不是你?”小巴嘲笑道,“连人都约不出来?” 林子尧撅着嘴耍性子一样说道:“你这样我就生气了。真生气了!” 小巴在认识小辙之前就认识琪雅了,在他眼里,琪雅是个活泼开朗随便和人和人都能聊上几句。林子尧这个“约不出来”属实让小巴感觉困惑。林子尧这个被打击了的模样让小巴困惑之中又忍不住笑话起他来。 “我和琪雅也没多熟,怎么帮你约她?” 林子尧扭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小辙:“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小巴笑道:“这句诗是这么用的?” 林子尧不耐烦地怼过去:“行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再说了,你的文学素养也没多高,还来嘲笑我?”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林子尧双手合十:“巴哥,我错了。帮帮忙。” “让我想想。直接和小辙说你想追她闺蜜,八成不会搭理你。” 小巴盘算着说辞,还没盘算出个结果,琪雅就自己出现在门口。 小辙惊喜:“你怎么来了?” 琪雅撅着嘴:“你都多久没约我了?有异性没人性的!” 小辙无奈笑道:“小祖宗,我店里很忙的。” 琪雅目光扫了一圈,还没扫到小巴和林子尧的时候就妥协道:“那好,我在店里陪你。” 话音一落,她扫视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小巴和林子尧的身上。小巴在,很正常。这个刚刚被她拒绝了的林子尧怎么出没在这里? 琪雅清楚林子尧和小巴的关系,于是向小辙问道:“那个人来干嘛?当电灯泡?” 小辙满腹狐疑:“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他们两个是朋友,约着见一见也很正常。” 琪雅有些不忿:“那人刚刚约我,我就说了个有点阴天不想出门,他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居然就能约到下一个人?明明一点诚意也没有。” 小辙笑道:“是你拒绝人家的,还不兴人家找别人玩啊?” “他脑子里是浆糊吗?他约我就出来?那不得矫情两下啊?” 小辙一脸嫌弃:“什么年代了?你还欲拒还迎啊?矫情什么?” “像他这种少爷,也说不准是兴致来了玩玩而已。” 小辙明白琪雅的意思,拉住她的手:“所以不是矫情,是害怕?只是约你一次就让你想这么多,你其实是喜欢的?” “嘘——”琪雅忙堵住小辙的嘴,“小心被人听到。” 小辙难以置信地看着琪雅:“被我说中了?” 琪雅随手比划着:“一点点。” “怕什么?少爷怎么了?你想跟他好就跟他好,觉得不行了大不了散伙,有什么可纠结的?难道你是准备好一辈子的?” 琪雅咕哝着:“倒也没想那么多。” 这一对闺蜜说着话,林子尧终于忍不住蹭了过来。 “琪雅,你不是阴天不想出门吗?怎么又出来了?” 琪雅凶道:“我突然又想出来了不行吗?” “行行行。” 小巴扶额长叹:这个家伙不值钱的样子真的太丢人了。可是,他忘了,自己不值钱的样子比起林子尧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 羽沐和肖杰逛了一圈超市,除了买菜还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有的没的,买了一堆。从厨房用品到茶壶水杯,但凡羽沐多看了两眼的东西,就算逛两圈,肖杰也要假装无意间拐回去把东西放进购物车。 肖杰以前没想过羽沐可能会来他的家里,会在他的房子里睡觉,会在他的房子里做饭,会在他的房子里喝水,会在他的房子里洗漱……所以,他要在自己的家里增添上羽沐可能需要用到的一切,然后,那里就像他们两个人的家了。 “这么多东西,都拿不了了。”羽沐翻着购物车里的东西,“你怎么什么都买啊?水杯,你家里没有吗?咖啡壶,你早上顾得上煮咖啡?还有这些,浴巾,毛巾,漱口杯,挂钩,冰箱贴……你要把超市搬回家吗?” “你下次来用得着。总不能每次都拿一次性的给你。” “什么‘下次’?”羽沐不自然地说道,“你别老随便喝醉就行了,别让人动不动带着你出现在我家楼下。” 肖杰一本正经解释道:“不一定是喝醉,万一生病什么的。” “呸呸呸!说话怎么百无禁忌的?” “好,不说生病。”肖杰妥协,“那万一我想吃你在我家厨房做的饭了,你来了什么都有,不用再觉得不方便了。” 第九十章 跟踪 回家路上。 肖杰把着方向盘,扫了几眼后视镜,说道:“你抓住了。” 羽沐不明所以地抓住车门上的把手,问道:“怎么了?” 肖杰猛打方向盘,掉头换路。 “感觉后面那辆车在跟着我们,我试试他。” 羽沐诧异道:“你是说有人跟踪?不会?谁会跟踪我们?” 肖杰心里涌上一阵不安,他霎时想到很多事情,尤其是羽沐小时候的遭遇,父母不愿宣之于口的那些秘辛。他托人去查,是不是真的触碰到什么了?可是,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回来。难道是被拦截了? 几个念头闪过,肖杰来不及仔细琢磨,就在后视镜里又发现了刚刚那辆车。他阴沉着脸,观察着路边,随时准备甩掉尾巴。可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查到他们头上,甩掉这一次难道没有下一次? 顾不上这么多了!肖杰一个急刹一脚油门,又拉开了和后车的距离。趁着距离拉开,他迅速变道超车。 “真的是吗?”羽沐看他这反应,猜到对方也跟着掉头追上来了。 “嘀嘀嘀——” 旁边的车忍不住摁起喇叭,还有一两个把头伸出车窗大骂:“有病啊?着急投胎呢?傻……” 不管别人怎么骂,终究是把后车摆脱了。 肖杰舒口气,握了一下羽沐的手:“没吓到?” 羽沐摇摇头:“怎么会有人跟踪呢?跟踪你吗?你们家没有仇家?绑架?” “绑架?”肖杰“呵呵”一笑,“这么明目张胆地绑架,脑子得有多不好使?别想了,我家没有仇家,我又不管公司,公司的对家也不会冲我来。可能是跟踪别人的,看错了。” 会有这种操作?这种错误是不是太低级了? 羽沐无解,只能接受这种不合理的推测。 ———— 回到家,肖杰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对羽沐说道:“你先弄着,我去洗一下,然后过来帮你。” “帮我?”羽沐眨巴两下眼睛,“你会做饭?” 肖杰笑而不语,转身走进卧室。他一头钻进自己房间的卫生间,锁上门,打开水龙头,掏出手机,压低了声音和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一个清冷的女声传出来。 “有人跟踪我。” “难道被发现了?不会啊。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也是发现我,怎么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是不是有别的人在跟踪你?” 肖杰一脸凝重:“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查到了某个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太复杂,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既然长辈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肯定是因为不知道会更好。” “你说的这些我能不懂吗?但是,毕竟这个事是个隐患。如果某一天羽沐自己想起些什么,而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去处理?靠那三个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做不了的人吗?他们要是能做什么有用的事,当年的事也不会发生。” “你查到的航班没错,你干妈当年确实来了这边,在一场婚礼上出现过。” “谁的婚礼?” “一个矿主女儿的婚礼。当年很轰动,说是那个矿主女儿在塌方的时候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腿断了。那个男的,算是以身相许。” “戎梵和婚礼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只是在当年的婚礼照片上看到你干妈。她带着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你说的羽沐。” “照片发给我。” “行。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既然你查过去的事只是防患于未然,就只查清楚就行了。那个矿主和他的女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别以为能为心上人牺牲自己的人就真的伟大了,其实他们一家人都是阴险狠毒的角色。” “婚礼的新郎是什么人?” “除了知道他是华人,其他的都查不到了。查不到,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肖杰点点头,对着电话说道:“我知道了。” “其实,你现在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平静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一旦招惹上那种人,就怕他们像苍蝇一样飞过来,导致本来不会发生的意外反而会发生了。” “嗯,明白。谢了,冰。” “话多。” 肖杰挂了电话,隐隐约约听到羽沐在外面喊:“你掉进去了吗?” 他连忙关了水龙头,边走边应:“你是自己弄不了了?” 这时电话又响起来,是杜吾辛。 “干嘛?” “有你那么开车的吗?”杜吾辛上来就是痛批。 肖杰哭笑不得:“你跟踪我?” 杜吾辛不回答,只顾着自己的教训:“你是飞车党吗?车上坐着羽沐呢你都敢这样开车?你是要上天啊?” 肖杰无奈:“被你吓得快上天了才对。你跟踪我干吗?” “谁跟踪你了?” 肖杰回想起那辆车:“你开的什么车?” “家里的车啊。” “所以不是你跟踪我。”肖杰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看我像有毛病的吗?”杜吾辛解释道,“我是从那边路过,正好看见你的车跟扭秧歌似的穿来穿去。” 杜吾辛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有人跟踪你?所以你才那样开车?什么人?” 肖杰想着刚才电话里得到的信息,“就是不知道是谁,你刚才教训我我才以为是你。” “你怎么确定是跟踪?”杜吾辛问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肖杰肯定是试过对方才确定他们是跟踪的。 “随便试了一下,原形毕露了。” “你把车牌号和车型发给我,我去查。” “不用了。”肖杰不能让杜吾辛查到自己在调查十几年前的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对方是谁?你惹上什么人了?” 肖杰假装不耐烦地说道:“没有,我能惹上什么人?应该就是俞千默那种无所事事的小疯子。” “桃花债?少招惹点女人,小心羽沐生气。” 除了这个,杜吾辛也想不到其他的什么可说了。自己这个儿子有多招人她比谁都清楚。 肖杰随意敷衍了几句,便急着挂断了电话,把刚才那辆车的车牌号和车型发送了出去。不是给杜吾辛,而是给小巴。 “悄悄查。”这是肖杰的备注。 ———— 第九十一章 贴身保护 羽沐狐疑地看着肖杰:“你在里面干嘛呢?” 肖杰皱着眉头道:“我妈,刚才看见我飞车了,打电话骂我半天。” 想到刚才肖杰开车的样子,羽沐也有点后怕,担心肖杰多想,只是淡淡说道:“确实有点危险。” “需要我做点什么?”肖杰岔开话题。 羽沐轻笑:“坐着等就行了,反正我也不会做什么复杂的。” 于是,肖杰乖巧地坐在一边看着羽沐忙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辆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你最近出门还是多注意。” “担心我?” “现在这世道,说安全也安全,说不安全也不安全。碰到坏人坏事就跟踩狗屎一样。狗屎不至于满大街都是,但也说不准哪一天就踩上了。” 肖杰点点头:“我应该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节,除了林修毕那种渣。不过他那种人只是看不惯我这么优秀,也不是什么大仇,不会闲着没事来招惹我。而且,他也很清楚,我是他招惹不起的人。” 羽沐似笑非笑:“你还真是自恋啊。” 肖杰仿似没有听见:“回头还是让林子婴帮我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和我有过节的人盯上我了。” 肖杰知道羽沐不会向林子婴去求证什么,便理所当然地把林子婴当做了挡箭牌。冰和小巴帮他调查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羽沐知道的。如果羽沐知道小巴在查,一定会揪住小巴问,或者通过小辙来套小巴的话。虽然小巴嘴很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冰的存在,并不适合让羽沐知道。 肖杰并不愿意瞒着羽沐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整个圈子坦露给羽沐。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对羽沐毫无保留,却不期待一些糟糕的可能性的发生。 “林子婴,本事很大吗?” “你不是知道他吗?”林氏继承人,谁能不知道? “知道不等于了解。他很有名和他很厉害并不能划等号。” “你不用了解他,了解我一个人就够了。” 肖杰插科打诨的,转移着羽沐的每一个话题。羽沐只觉得今天的谈话有些跳跃,但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劲。 “你就天天油嘴滑舌的,非得让每个人都觉得你没个正形。” “正形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女朋友抱?” 羽沐丢个白眼过来,不跟他说话了。 肖杰轻笑着,心里盘算着这几天怎么把羽沐拴在身边。在没有查清楚跟踪者的身份和目的之前,他并不能确定对方跟踪的是自己还是羽沐,所以,让羽沐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是件很危险的事。 怎么搞?总不能天天喝多?这也太刻意了。 同居?想到这两个字,肖杰忍不住瞟向羽沐。他当然想,但根本不可能。 已经划掉两个选项了,还有其他选项吗? 肖杰绞尽脑汁地寻找着第三个甚至第四个选项,还没寻找出一丝一毫饭就好了。 “葱油拌面?”肖杰吸了吸鼻子,“这么香的葱油味!” “嗯。没有做其他的下饭菜,因为手艺不怎么行。” “葱油拌面要什么下饭菜?”肖杰把筷子抄在手上,迫不及待地吸起面条来,“好吃!” 羽沐知道肖杰就是故意吃成这样讨她开心,她也没有矫情,笑意盈盈地嗔道:“哪有那么夸张?” “不是夸张,是真的好吃!就算天天吃也不会腻。”话一出口,肖杰灵光一闪,委屈巴巴地接着说道,“想天天吃你做的饭怎么办?” “免谈!”羽沐虽然不知道肖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清楚他天天脑子里盘算的就是怎么套路自己,根本就不给他套路的机会。 肖杰又嗦了几口,分析道:“从今天这个事件来看,危险无处不在。你和小辙两个小姑娘住,隐患也不小。不如我去给你俩当保镖?” 羽沐这才明白了刚才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像看外星人一样瞅着肖杰:“你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 “我为你俩的安全着想,怎么就成脑子有问题了?” “你和小巴几乎每天都把我和小辙送到家门口,还不够安全吗?” “不够。我们走了以后呢?有种职业古代叫梁上君子,现在叫贼,知道?” “我们小区治安很好,住了好几年什么事都没有。” “有备无患。况且我这保镖是的,不光,还附赠司机功能。” “打住。”羽沐指着肖杰的嘴,“反正不会让你住我们公寓。” 肖杰暗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 把羽沐送走以后,肖杰又开始了各种打电话。这次的目标是房产中介。 既然不能如影随形,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不让住一起,那就离近一点,也能达到目的。 中介的办事效率也高——看在钱的份上,一个半天儿就找到了肖杰想要的户型。 夜幕降临之时,肖杰拖着行李箱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进了羽沐她们公寓的楼下。 夜深人静。 肖杰的“新居”里爆发出一声嚎叫:“哥,我也要来住!房租我给你掏一半。” “不行。”肖杰神色淡漠地拒绝。 ““你四我六。” “不信。” “你三我七。” “不行。” “你二我八。”小巴咬着牙,“哥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肖杰挑眉以对,“我说什么了?你自己上赶着要住我租的房子,我说让你住了吗?” 小巴心一横,说道:“房租我全出。” 肖杰板着脸:“我没钱吗?” “我喜欢,可以吗?”小巴无奈,“明明是趁火打劫。” “什么?” “我说你未雨绸缪,高瞻远瞩。”马屁拍完,正经事还是得说,“你就这么担心?” “半天的工夫,你查到什么?” “套牌车,不好查。” “果然!”肖杰眉头一拧。果然有问题。 小巴查到这个的时候也是深感不对。肖杰让自己悄悄查的恰好就是一辆套牌车。 “果然什么?为什么查这车?” “下午被跟踪了。” “胆大包天啊!”小巴思忖片刻,意会道,“你怀疑他们跟踪的目标是羽沐姐,所以才贴身保护?” 肖杰下意识看向窗外,扫视了一圈,说道:“关键问题在于我根本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也许是冲我来的,也许是羽沐。” “嗯。”小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你们两个人都需要保护。哥,我来给你当保镖,誓死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 小巴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倒真让人觉得煞有其事。只不过肖杰不会被他的表面所懵逼,只是嫌弃地一脚踢过去:“滚!” 小巴摇摇头:“真是好心没好报。” “别贫了。”肖杰提醒道,“说正经事。你这两天查一下从缅甸过来的,尤其是做翡翠生意的。” 小巴不解:“那边的人?跟那边的人有什么关系?你沾翡翠生意了?” “没有。那东西水深,我吃饱了撑的?” “那你……”小巴深深看着肖杰,脸色添了些许凝重,“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肖杰对上小巴的眼神,声音低沉:“找冰查了点东西。” 小巴倒抽一口凉气:“冰琉璃?” 肖杰点点头。 “你查什么要找那个疯丫头查?” “缅甸的事不找她找谁?我也不认识几个人。你认识?” “缅甸什么事?” 肖杰不知不觉地转移着话题,不过是不想把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告知。作为秘辛的存在,总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而不如肖杰所愿,小巴关键时刻脑筋倒是清楚得很,并没有被带跑节奏和方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冰琉璃这个名字让小巴脑中警报大响。 冰琉璃是谁?缅甸翡翠小霸王,手握顶级矿坑,手底下打手佣兵数量不为外人所知。 小巴这种从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跟在肖杰屁股后面望风,对冰琉璃那种人自然是各种排斥。 “家里长辈的往事,好奇,随便查查。”肖杰依旧搪塞着。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家里长辈的事了?还是往事。” “屁关心!我不是说了吗?好奇。” “你又什么时候这么有好奇心了?” “突然有的,不行?” 肖杰被小巴的咄咄逼人搅得头疼。平时的小巴言听计从的,让他查什么就查什么,今天居然学会刨根问底了。 “行。”小巴轻笑一声,“我跟你一样,有时候也会突然对某些事情多点好奇。就是,万一查过头,查到太多,不小心漏出去给别人听到了,是不是不太好?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哥,不给划个范围圈个重点?” “你以为考试呢?还给你划范围!”肖杰薄怒。 “你不怕我给你的答案超纲就行。”小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肖杰暗叹,让小巴去查,又不告诉他查什么,为什么查,确实有点说不过去。调查的过程中,也一定会被他发现端倪。 今天,怕是得交待一些事情了。 第九十二章 是夜难眠 小巴的本事就是网络,所以肖杰需要小巴帮他调查他所需要知道的东西。同时肖杰也很清楚,在小巴嗅到事情的严重性的情况下,自己绝对没办法再把一切藏着掖着。 以往他让小巴查任何事情,只要他不说,小巴基本上都不会追问。不追问只是因为小巴觉得那些事一定都在肖杰的可控范围之内,所以自己没有知道的必要。如果真是不可控的事情,以小巴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不想和那个疯丫头打交道。”小巴的声音里满是不爽,“但是不想不等于不能。” 肖杰不屑道:“她,会出卖我?” “她不会出卖你,但她绝对不是滴水不漏的。如果那些跟踪你们的人真的是从缅甸过来的,就说明,她的尾巴没收干净。” “我知道。” “那你还不告诉我?非要让我费劲去黑她吗?” “我说不告诉你了吗?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个机关枪一样,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啊?”小巴刚才还一副看透一切地精明样,一瞬间又傻愣愣地看着肖杰,貌似没有反应过来肖杰话里的意思。 肖杰简短地把羽沐小时候被弄丢和不知怎么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小巴挠挠头,埋怨道:“他们几个长辈什么都不说,那羽沐姐就带着这个病过一辈子?” “没人刺激她,那段记忆就相当于不存在,对她的生活不会有影响。” “那你还查?” “我是怕万一,万一出现什么变故,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抓瞎。” 小巴眨眨眼,猛然想起些什么,抓住肖杰:“我爸!” 肖杰猛地被抓住,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小巴的意思。巴中正和肖少卿是从白手就开始的交情,肖少卿认识的人,多半巴中正也认识。即便不熟识,也该知道些首尾。只是平时巴中正和戎梵没有过任何往来,肖杰才一时没有想起。 “我去找我爸探消息。”小巴转身就走。 肖杰一把拉住他:“你等会儿。也不看看几点了。” 小巴手腕一抬,低头一看:“他睡不了这么早。” “平时不在家住,大晚上风风火火地赶回去?你怎么问?直接问?就我家那几个的态度,就算你爸知道也不可能说。你这么大张旗鼓的,生怕他们不知道我在查什么是?” “那怎么办?” 肖杰松开手,淡淡地说:“你就先把我交代给你的都查清楚了。如果能确定跟踪的人是从境外过来的,方向就基本能确定了,到时候你再无意间说点无关紧要的话题旁敲侧击。” 小巴点点头:“好,等我多找几个人,把那边有关系的全都黑了,不怕查不到东西。” “还有,”肖杰提醒道,“别让羽沐发现。本来就为了心里有个底,别反而被她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我明白。”小巴笑笑,“放心,出了这个门,刚才的话题不会跟任何人提。包括小辙。” 肖杰拍拍小巴的肩膀:“行,那你走。” 小巴眼睛瞪得有如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不是?” “你刚才不是要走吗?” “我刚才是要替你去打探情报。” “暂时不需要,所以你回家不用打探。” “我没说我要回家!”小巴往沙发上一蹲,“我要住这儿。” 肖杰双手插兜,靠在一边看着他:“我怕羽沐误会。” “误会什么?”小巴领悟过来,差点蹦起来,“靠!我没那么赶时髦!” “我也没,所以,你赶紧走。”肖杰伸了个懒腰,“我也困了,赶紧着。” 小巴肩膀一耷:“算了,你这儿什么也没有,我也总不能再搬一堆设备过来。等我把东西都查清楚了再来。” 肖杰点头附和:“有道理。” 小巴强调着:“我带着情报和行李一起来。” 肖杰无所谓地撇撇嘴:“这是逼我照单全收?你又不缺钱,自己在这个小区租个房子还是难事吗?非跟我挤什么?” 小巴愤慨道:“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你这儿两间卧室呢,我住一间怎么了?你一间不够?还要看日子单双号轮着住?” “我自己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管的着吗?” “管不着。”小巴一本正经地回答,“反正我就要住。你等我的消息。” ———— 肖杰关上灯,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朝外望去。 可他依旧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似乎看到夜幕后人影攒动,不知道要上演什么样的桥段。 ———— 杜吾辛如临大敌般看着肖少卿:“是跟踪羽沐的吗?” 肖少卿一脸凝重:“他现在已经继承了所有的遗产,戎梵和羽沐的存在对他来说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那他想干什么?” “这么多年,戎梵的情况他不可能不清楚,可他从来没有打扰过戎梵。这么相安无事的,就像两个人从来就是陌路人一样。梵梵当年踪影全无,他肯定也是知道的。羽沐就是梵梵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他没道理突然派人来跟踪。” 肖少卿眼珠一转,警觉起来:“你刚才说肖杰为了甩掉尾巴在马路上飙车?” “对。我是看见他开车横冲直撞的才打电话骂他,谁知道他以为是我跟踪他才说漏嘴。” “他觉得是什么人跟踪他们?” “他觉得对方可能认错人了。”杜吾辛不满道,“你也知道你儿子,什么都不当回事。” 肖少卿冷哼一声:“什么都不当回事?真的什么都不当回事吗?” “除了羽沐的事。”杜吾辛随口说道,又猛然一惊,“你是说……” 肖少卿点点头:“他知道羽沐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后的反应有点太平静了。我们以为他为了羽沐考虑就不再纠结过去的事,其实是他把我们都给骗了。” 杜吾辛怒其不争地抱怨:“没轻没重的,他知道自己查的是谁吗?” 肖少卿骂道:“谁?一个道貌岸然抛妻弃子的混蛋而已,靠着女人在那么个地方混开了,倒是惹不起了?” “不是说惹不起,关键是梵儿和羽沐现在的生活平平静静的,他要是冒出来,不是添乱吗?” “我早就说过,肖杰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保护羽沐,就该知道事情始末。什么都清楚,他才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能知道怎么样更好地保护羽沐。你们俩非要瞒着,对谁都要瞒着,什么都要瞒着。你以为你儿子那么好糊弄呢?” “你姓诸葛吗?事后诸葛亮?放这些马后炮有意义吗?”杜吾辛眼睛一瞪,“你这是埋怨我们了?埋怨我们目光短浅,不像你这只狐狸算无遗策?” 肖少卿气势弱下去,降低声音解释道:“这怎么能是埋怨呢?我就是阐述事实。” 杜吾辛也没心情和肖少卿争执,只是略微不爽道:“你的意思是儿子把那人惊动了?” “八九不离十。你儿子向来自负,总觉得靠自己什么都能办到。可那个人是谁?在缅甸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不光是靠女人就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你儿子那点伎俩,在他眼里就是过家家。” “什么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杜吾辛又来一股气,“怎么?刚才还说那是个道貌岸然抛妻弃子的混蛋,现在又开始夸了?” 肖少卿哭笑不得:“这怎么能是夸呢?我就是阐述事实。” 杜吾辛把刚刚窜上来的那股起叹了出去,缓了缓情绪:“那怎么办?” 肖少卿思忖片刻,语气微冷:“还是我找他聊几句。” “你们都绝交多少年了?就算当年是兄弟,现在也早没感情了。他能听你说什么?” “他不会听我说什么,但我了解他,知道怎么打听他的意思。更何况,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羽沐的事,也不知道他跟踪的到底是……儿子还是羽沐。如果只是被儿子惊动了,倒也没什么。就怕他发现羽沐,再搞些小动作出来。” “你突然找他,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今天肖杰这一出飙车,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要是无动于衷才显得有问题。” 杜吾辛一个深呼吸,谨慎万分:“他真的会对羽沐做些什么吗?” 肖少卿宽慰道:“先别慌,摸清他的意思再说。还有戎梵,先别让她知道这件事。” 杜吾辛无声点头。她当然清楚肖少卿的意思。当年戎梵九死一生地从缅甸回来,如果知道对方又出现,肯定会反应激烈。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羽沐也阴差阳错地回到了身边,但发生过的事情,尤其是深刻的伤害,只会清晰地刻在记忆中,无法淡忘或宽宥。 ———— 肖杰躺在床上,思绪不平。对于未知且难以预料的将来他并不害怕,只是未知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掌控,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些许不安。 是不是就不该动查事实真相的心思?肖杰反复问自己,却得不出任何答案。这种时候,无谓再去纠结这种问题了。 就算重来一次,自己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九十三章 往日伤疤 第九十四章 是我女儿! 肖少卿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既然是病,当然就要治。” “你疯了吗?她现在好端端的,你非要去折腾?”肖少卿转念一想,“我懂了,你是怕老了没人管你。你就不想想,即便羽沐什么都想起来了,也不会管你。” “肖,你够了。劝我没用,激我没用,吓我也没用。你那一套对我不好使。” “你好歹是心理学的高材生,ptsd,你应该比我更懂。” “放心,我最近不会再去打扰他们。我得先好好想想。” 肖少卿听得出习淼的意思,他所谓的“好好想想”只是为将来的“折腾”做一个万全的准备。 习淼一定会折腾的。 肖少卿坚信这一点。 “想得明白才好。”肖少卿不等回音就挂掉了电话。 习淼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个急脾气,到老都改不了。” 习淼一个手势,站在远处的手下走了过来。 许是为了适应这位华人老板,贴身的手下是懂汉语的。习淼刚刚放缓了的表情又阴沉起来,吩咐道:“把玛吉贴身的几个人找出来,关严实,别走漏任何消息。”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哪个领域都一样。自从玛吉“病逝”,玛吉的父亲痛失爱女,也郁郁而终,习淼便掌握了玛吉家的整个生意。玛吉曾经的手下见大事不妙,便也早早匆匆离去,生怕权势更迭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这几年,习淼从来没有找过他们,也没有清算过以前他们为前老板做的一些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玛吉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牢牢地控制住习淼,从而把他永远留在身边。习淼的平静也让手底下的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位新老板感念前老板的情意,并不会对以前的事仅仅计较。 是的,错觉。 习淼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也不是一个健忘的人。他会记得所有的善念,也会把所有的恶意深埋心底。终有一天,善恶他都会加倍回之。 玛吉不会懂这一点,所以,她才会一步步走进习淼设计的圈套里,失去了一切,甚至生命。最后那一刻,她也许懂了。但是,晚了。 习淼刚要躺,又一个手下拿着另一部手机走过来。 “老板,又有说汉语的人找您。” “没完没了的。”习淼皱着眉头抱怨着,还是把手机接了过来。 “谁?” 电话那端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您在跟踪肖杰?” 怎么又是这事?这又是谁? “肖杰是谁?” 鉴于对面的声音年轻而陌生,习淼并不打算开门见山。 “您这种身份,行事还需要遮遮掩掩吗?” 习淼对这个听起来充满算计的声音十分不喜,嫌恶道:“想干什么?” “您放心,我不是与您作对的,而是和肖杰作对的。虽然不知道肖杰怎么得罪了您这样的大人物,但我坚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应该算是您的朋友。” 听着对方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习淼感觉自己都快要吐出来了。但他依旧好奇,肖少卿那种人的儿子,怎么会惹上这种阴谋算计的人? 习淼假装兴致盎然地说道:“哦?没想到,他还惹了不少的仇家呢?你找我是打算怎么样?合作?” “当然。您远在千里之外,很多事情鞭长莫及。而我,就在国内。咫尺之内,触手可及。我愿意做您的牵线傀儡,只要能毁了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为什么要信你?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傀儡?” 习淼嘲讽着,心里却在想:只怕你是要让我做你的傀儡。多大的脸? 对方沉默了半分钟,近乎认命地说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我有资格?” 习淼感觉对方的反应真的像是被肖杰欺负了然后迫不得已找肖杰的仇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肖少卿和杜吾辛,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就把肖杰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他真的会被这人的情绪所蒙蔽。 “把你的信息发过来。” “您不会转身就把我卖了?” 习淼对于对方的谨慎丝毫没有诧异,而是淡淡说道:“那就挂了。” 说罢,便真的挂断了电话。 习淼虽然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对肖家人有这么大的敌意,但也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对方听声音顶多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他习淼又是什么人?他研究的人心够多够深刻,实在没兴致和这样的人过招。 肖家的小子,如果连这样的人都解决不了,恐怕也没资格娶他的女儿。在他心里,对年轻人的这场角逐竟有几分期待。虽然,他也并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因何而生的敌意。 然而,现实令他失望了。没过几分钟,手机响起,几行字出现在视线中: “欧阳,七企网宣部副主管。肖杰抢走了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毁掉他的诚意十足。” 习淼刚入口的一口水“咕咚”一下从嗓子眼坠入,难受地让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靠!心眼儿比蜂窝煤还多,心比蜂窝煤还黑的人,还敢喜欢我女儿!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人突然找到一个宣泄口,骂上几句倒是会痛快不少。 习淼简单回了个“等”字,就把欧阳晾在一边了。毕竟,羽沐的事才更重要。欧阳这种净想歪门邪道坑人的家伙,找机会再顺手处理了就行。 习淼最擅长的就是麻痹人的思想,然后挖一个陷阱,静等猎物踩中。这个过程有时候会很漫长,但猎物的下场通常很惨烈,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除非他高抬贵手。 可惜,习淼心眼似针尖。 ———— 羽沐发现肖杰住在楼下的时候是恼怒的。 “我刚拒绝你住一起,你扭头就住到我楼下。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你这是不给我一点儿私人空间了?” “你不希望我出现的时候我绝对不出现。但你需要我出现的时候我必须第一时间出现。这是作为男朋友的自觉。怎么还生气了呢?” “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对。我越不同意做什么,你就越要干什么。你叛逆期迟到了?” “我这是时时刻刻准备好保护你照顾你。二十四孝好男友,入股不亏啊!” “少跟我阴阳怪气的!” 没拌几句嘴,羽沐就把肖杰推出门头,重重摔上门。 “罢工。” 一条信息算是打发肖杰。 可肖杰是两个字就能打发的吗?他正准备回信息,手机上显示来电,来电号码境外。 这种情况下,肖杰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但他下意识还是接了起来。 “喂——” “胆子不小,敢查我。”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把肖杰钉在当场。 肖杰也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人,他压下心跳频率,假装满不在乎地说道:“您不是也派人跟踪我了吗?” “呵呵——”习淼显然对他这种反应很是满意,轻声笑道,“有点胆量。” 肖杰怕羽沐突然出现,只好转身离开。 “您不是应该直接让手下解决我吗?亲自出面,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解决你?那你现在这个反应是视死如归?” “视死如归?大可不必。我也很怕死的。”肖杰常年伪装出来的吊儿郎当,还真不容易被人看出来。 习淼没有从一开始就探究对方的习惯,更何况,肖杰完全没有让他去探究的必要。 “作为一个手上不干净的人,我也并没有收集别人性命的癖好。” 虽然肖杰并没有调查得特别清楚,但还是有所猜测,想到他们长辈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他语气不无遗憾地说道:“您这是查到我们家老爷子了,还是我们家老爷子找您了?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长辈备案,自己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习淼笑道:“不用长辈备案,只看到长辈是谁我也不可能和你一般见识。” 肖杰问道:“那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告诉我您不和我一般见识了,让我也不要再去调查那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 “你也觉得那是不该你知道的事?” 肖杰不满地强调:“不——觉——得——” “呵呵呵——”习淼被逗乐,“肖居然还能生出你这么有意思的儿子。好,你想知道什么?不用查,我告诉你。当然前提是,你想知道的我这儿都有答案才行。” “啊?”肖杰被习淼的爽快搞得一头雾水。 “我知道你是为了羽沐才调查以前的事。看在你这痴情一片的份上,满足你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羽沐的名字,肖杰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拼命压也压不下去的颤抖:“你别动羽沐。” 在习淼的眼中,肖杰这种反应像极了呲着小獠牙的狼狗崽子——因为护的是羽沐,这让习淼觉得小浪狗崽子还有点可爱。 习淼半分真诚半分叹息九分淡漠地说道:“她是我女儿,难道我能害她吗?” 果然!冰发过来的那张照片背后果然就是这个事实。然而,肖杰却是希望自己的猜测只是猜测。 第九十五章 旧事浅说 习淼的态度让肖杰有些不安。他们上一辈人的秘辛,能这么轻易地宣之于口,只怕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 肖杰无动于衷地回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习淼笑道:“你这么谨慎我很欣慰。可是,只有谨慎是不够的。你爸妈是不是告诉你保持现状是对羽沐最好的选择?你是不是出于谨慎,才想要查清一切以备后患?其实,你的谨慎只是说明你心里对他们这套说辞也并不是那么赞同,只不过,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肖杰反唇相讥:“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有什么意义?” 从“您”到“你”,习淼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肖杰情绪上的波动。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伪装得那样淡定。只要提及羽沐,就会将他身上的伪装敲出一道道裂缝。在习淼眼里,这只能说明羽沐在肖杰心里的重要性。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选择。” “我凭什么信你?” “我的可信度的确很低。我猜,你应该已经给我下了一个并不友好的定论。你的定论里,无外乎抛妻弃女、财迷心窍、软饭硬吃、心狠手辣,这些我都听腻了的词。我不会解释,因为这些词都非常准确。” “听说你后来的妻子病逝了。” “死有余辜。”习淼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肖杰听出了一阵寒意。 “你杀了她?用一双腿换你一条命的人?” “你在可怜她?如果你知道她就是害羽沐患上ptsd的元凶,如果你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折磨羽沐和戎梵的话,你应该会更希望她死。” 肖杰大脑一片空白。自从冰把关于习淼的很多信息传过来,他就有过很多种猜测,但占据主位的是:习淼为了牢固自己的地位,迫害了戎梵和羽沐,从而导致羽沐患上了ptsd。 他的这种猜测主要是是来源于自己父母和戎梵对往事避之如洪水猛兽的态度。 可如今,他猜测的对象告诉他,真正的元凶是一个早就死透了的人。他是该放心诱因彻底消失,羽沐病情复发的威胁不复存在? 习淼说的“更好的选择”又是什么? “当年……” 这两个字开头,一般都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肖杰鬼使神差摁下了通话录音键。 “去缅甸只是尝试找点赚钱的新路子,路子没找到,反而被玛吉缠上了。玛吉那个人,刁蛮恶毒,手段残忍,我当然不会看上她。只不过在她的地盘上,我一时间跑都跑不了。本来想着边耗边找出路,没想到戎梵会带着梵梵来找我。” 此时习淼长叹一声:“我当时急于脱身,就带着她们去见了玛吉,告诉她我有妻有女,让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拒绝?”肖杰忍不住出声。 习淼轻笑:“她答应了。不知道谁给她出的主意,假装大度,暗度陈仓。她本来设计让戎梵和梵梵死在矿难里,结果阴差阳错,我代替戎梵和梵梵出现在她设计的地方。可能她是真的喜欢我,为了救我丢了一双腿。” 肖杰哭笑不得:“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你感动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屁的救命之恩!”习淼骂道,“我又不是傻子。她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倒不会怀疑她,可她救了我。” “这是什么逻辑?” “她为什么能救?因为她知道一切,因为她设计了一切。” 肖杰了然:“你怕她故技重施,为了保护梵儿和羽沐才假装被感动?” 习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肖杰说的“梵儿”是戎梵,而不是当初的习水梵。他不悦地说道:“梵儿是你叫的?” 肖杰没有理会习淼的不爽,继续说道:“可是你失算了,玛吉并没有放过她们。” 提到这点,习淼顿觉说不出的懊恼。他一直以为玛吉再狠,也不会和戎梵母女计较,毕竟她们已经被自己“抛弃”了。时隔多年,在玛吉一家寂灭之后,他才知道了这一切,让他感觉自己当初夺权的方式太仁慈。然而,一切都不能重来。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过问过她们母女,现在突然冒出来女儿长女儿短的,是突然良心发现?”肖杰的口气显然是在讽刺习淼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相信你的‘良心’?” 习淼被肖杰的阴阳怪气逗笑乐:“你不如直接说我居心不良。”继而他又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她们安全回国了。羽沐丢了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ptsd也是你爸前几天才告诉我的。我这些年不闻不问,一是埋怨戎梵没有照顾好孩子,二是想让她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孩子已经丢了,玛吉又处处谨慎,我的状态不适合再打扰她。” 肖杰一惊:“你不知道?怎么会?难道我爸妈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找过你?” 他转念一想,肖少卿他们应该是怕联系习淼会让玛吉发现蛛丝马迹才选择切断一切联系。又或者,他们以为玛吉的所作所为是习淼默认的,所以,才对习淼这个人讳莫如深。 至此,肖杰不禁感叹,上一辈人每个人的心思都是弯弯绕绕的,偏偏每个弯都绕过了对方的弯。姻缘际遇实在是让人无能为力。 “如果我早知道玛吉对她们做的事,就不会让玛吉只是‘病逝’而已,也不会让她死得这么晚,更不会让她死得这么快。” 话听起来矛盾,肖杰却明白习淼的意思。 肖杰并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即便他是羽沐的父亲,即便他并没有做任何伤害羽沐的事情,即便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保护羽沐,肖杰也不想和他纠缠不清。 “既然羽沐的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罪魁祸首也已经不可能再出现,那就不用担心病情复发的事了。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在现在安稳的环境中开心地过下去。” “你觉得安稳?”习淼反问。 “之前我觉得不安稳是因为我以为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 “我不是,所以,你放心了?然后呢?希望我继续消失下去,羽沐完完全全忘记我这个父亲?” “难道你还希望她想起你这个父亲?莫非你还想修复所谓的父女关系?还是说你想修复和梵儿的关系,所以一定要羽沐想起一切?” “你再叫她‘梵儿’试试!” 肖杰的不爽盖过了之前对习淼身份的忌惮,略有任性地回道:“你不觉得你现在再计较这种问题很可笑吗?” 可笑?他习淼竟然和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对戎梵的称谓,也确实是可笑了。 肖杰和习淼想的不同。肖杰只是觉得,一个十几年不出现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计较的。 “不管你是为了谁,我都不会让你靠近羽沐。你说了这么多,我大概猜到你的意思了,恕我不能接受。” 习淼语气冷下来:“你们一个个地都反复强调“安稳”,什么是“安稳”?你们现在的状态叫“安稳”?你们真觉得靠你们就能护得住羽沐?” 肖杰反唇相讥:“难道你能护得住?别忘了羽沐的病是怎么来的!” “臭小子!仗着你是肖的儿子在这儿跟我没大没小的。” “我不是仗着谁,而是以羽沐男朋友的身份保护她。” 这番保护羽沐的说辞听到习淼的耳朵有点舒服,随即而来的却是刺耳。习淼自己和女儿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连十天都没有,可如今女儿连男朋友都有了,这让他颇为不爽,即便那人是故友的儿子,那也得好好检验一下成色。虽然他并没有资格。 “保护?你连自己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保护?” “什么意思?”肖杰眉头一皱,想起季凡,“你是说我姑姑?” “肖筱?还防着她呢?她能翻起什么浪来?” “你说的不是姑姑,那是谁?”肖杰始终不愿提起季凡的名字,因为在他心里,季凡本不该是他要防备的对象。但他确实也是在防备着的。如此看来,这样的行径如同掩耳盗铃。 “肖筱的野心众所周知,即便她不甘心真要做点什么也不是难以置信。我说的是你想不到的。” 肖杰脑中走马观花似的把能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最终停在一张脸上。然而,他并不觉得习淼会认识那样一个不端的人。 不等肖杰思绪转完九曲十八弯,习淼已然开口:“欧阳是谁?” “你知道欧阳?”肖杰惊诧的不仅仅是他居然知道欧阳,而是刚才脑中最终停留的画面就是欧阳面对他和林子婴时的模样。 惊诧之后是淡淡地回答:“情敌而已。” 习淼夸赞道:“一个情敌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还能查到我头上。这情敌倒是尽职尽责。相比之下,你这个情敌好像对他并不了解。” “因为在我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自从知道欧阳对司南做的那些事后,在肖杰的眼里,欧阳就是人渣一样的存在,他不屑于也耻于将那个人与自己牵连半分。 “有时候击败你的就是你最不放在眼里的。” 第九十六章 发现端倪 “有时候击败你的就是你最不放在眼里的。” 肖杰抬头看见不远处小巴趴在车门一脸问号地看着自己。 “你应该庆幸他查到的是我,而不是别人。更应该庆幸我讨厌那种背后耍阴招的人,虽然我也是。” 肖杰仿佛听到了个笑话一般,“呵”了一声,道:“你是说,他找你了?还挺有胆量的。找你干什么?对付我?图什么?” “羽沐。” 肖杰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做梦!” “我也这么觉得。” 习淼的声音充满了戏谑,让肖杰不由得猜道:“你答应他了?” “啊!真是聪明!再猜猜,我为什么答应他?” “一,为了羽沐,虽然不想承认,但你毕竟是她父亲。二,用来当做说服我的筹码。三,被人恶心到了总要恶心回去才解气。” “猜得八九不离十。你比肖年轻的时候聪明。” “那你觉得我会被说服吗?” “今天不会。但总有一天会的。”习淼长呼一口气,“窗户纸都捅破了,也不急于一时把它扯下来。我给你时间考虑,也是给我自己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 “等你考虑好了才有资格知道。” 小巴看见肖杰挂了电话,才喊道:“哥——” “这么早?找我还是小辙?” “这还早?小辙都已经去店里了。当然是找你。” “这么快就有收获?” 小巴环顾一周,压低声音:“还没查完,但有个事不对劲,我得跟你打个招呼。” 肖杰下意识也扫视了一圈,嫌弃地给了小巴一个大白眼:“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 “我能黑别人,我也怕别人黑我啊。” “好端端的,谁想得起来黑你?” “也对。”小巴挠挠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这都不重要。先说不对劲的地方。最近几天的通话记录,你猜谁和那人联系过?” 肖杰刚刚听习淼讲了一堆,脑子里正觉得乱糟糟地,刚塞进去的信息自己就从嘴里掉了出来:“欧阳?” “你怎么知道?”小巴眼睛瞪得滴溜圆,要不是有眼眶拦着,眼珠估计都要飞到肖杰脸上了。 “刚才就是那人给我打的电话。” 小巴大惊失色:“他……他……他……想干吗?” 肖杰鼻子一哼:“出息!” “他可不是善茬啊。先不说我查到他什么,就说我在我爸面前好奇地提了一嘴‘缅甸习淼’,我爸就跟我怒了。” “没什么。他都发现我查他了,还派人跟踪我,找上门也是迟早的事。说回刚才的事,你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就是因为查到欧阳和他有联系?” “不止欧阳,还有你爸。” “嗯。还有呢?” 肖杰显然也能从习淼刚刚的话里听出来——肖少卿找他了,不然他不会刚刚知道羽沐ptsd的事。 “这个也是他告诉你的?他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坦白这么多事,有问题。你们说了什么?你别被他骗了。” “我又不是你,谁想骗就骗?” “也对。”小巴猛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也不是谁想骗就骗的!” 肖杰轻笑,小巴哼哼唧唧:“大早上的,跑过来跟你说这些废话,我还不如睡懒觉。” “行了。我想让你查的,习淼自己都告诉我了。你也别碰他了,那个人粘上甩不掉。”肖杰不理会小巴一脸的求知若渴,“改天再告诉你,我今天还得哄羽沐。” 还真是色字当先,其他一切都要靠后站。 “你把精力放在欧阳身上,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同时查清楚他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怎么?” “先查。虽然我看不上他的所作所为,但也不得不防。” “季凡呢?” 对肖杰来说,季凡是个特殊的存在。理智上告诉肖杰,他必须防着季凡。所以,他一直关注着季凡的一举一动。而感情上,他极度抗拒理智的导向。所以,他把自己对季凡的关注度又放得极低。 信任而又防备。 肖杰呼气:“老样子。” 对于男人来说,理智和情感交锋时,理智占据上风的概率更大。 —————— 门口的安静和手机的鸦雀无声让羽沐有些坐不住了。 她本来是恼怒的,恼怒的不是肖杰的如影随形,而是他做这些根本不和她商量。虽然他从来没有和她商量过任何事,但以前是她没有资格去计较,现在她女朋友的身份让她条件反射般地计较了。 可肖杰的一反常态让她骤然没了安全感。 羽沐时不时看看手机,然而手机的通知栏依旧空空如也。她不由得想起肖杰曾经为她做的一切,恍惚中竟觉得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还是自己太矫情了? 羽沐站起身来,近乎是小跑着冲向门口。打开门的一刻,肖杰正站在她的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肖杰的茫然是因为他刚刚走到羽沐门口,门的突然打开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在羽沐的眼里,肖杰从未离开,就一直“傻傻地”站在门口。 “你就不知道敲门吗?” “啊?” “一声不吭的,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我刚才……” “是我无理取闹了。” 肖杰本来还想说自己刚才去接了个电话,并不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可羽沐忽然软下来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个误会也不错。 脸凑过去,得瑟一笑:“你害怕我走?” 羽沐一瞪眼,伸手又要关门。肖杰忙用手一挡,笑着求饶:“错啦!” “以后不许自作主张。” “遵命!” 自作主张这种事他肖大少还真是驾轻就熟,不让他自作主张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 折腾了一个早上,两个人还是迟到了。 肖杰作为老板,自然大摇大摆地钻进自己的小空间。 羽沐略微局促地和几个小朋友打了声招呼,继续做手上的工作。 “羽沐姐,”近视男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道,“这个甲方有点不对劲啊。每次都要方案研究半天然后才说不行。” 羽沐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不就是个摄影工作室的logo吗?几稿了?” “六稿了。”近视男抱怨道,“问他们诉求,是哪里觉得不好,也说不清楚,就让我以我专业的眼光看着改,改完了再说。要不是素不相识,我都怀疑他们是在逗我玩。” “你把之前的六稿都发给我,我研究一下。” “羽沐姐,这个月的报表你帮我看一下。”财务小朵蹭过来小声说道。 羽沐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小朵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怕有什么问题让老板看出来。你先帮我把把关。” 羽沐笑道:“就算有什么小差错,他也不会吃了你。你都来了多久了?这点儿账能出什么问题?放那儿,我一会儿看。” “羽沐姐……”一个小声音怯怯传来。 羽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渺渺那个社恐。 “怎么了?” “有人找老板。” “那就去跟老板说啊。” “……” “不是还在害怕他?”羽沐拍拍渺渺肩膀,“你是来工作的,做你的分内事。再说了,你来这么久了,见过他发脾气吗?怕什么?自己去,快!” 肖杰走出来的时候从羽沐身边走过,压低声音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有字?” “什么字?” “魔鬼。” 羽沐看看走路都要顺拐了的渺渺,笑睨了他一眼,轻斥道:“别不正经啦!还不赶紧去!” 肖杰走到门口才发现等候区的是季凡。 “你不上班吗?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公然翘班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找你有事。” “有事你不打电话,还专门跑一趟。”肖杰往季凡面前一坐,“行了,说,什么事?” 季凡环顾四周,眼光落在局促地渺渺身上几秒钟后,皱着眉头说道:“你没有办公室吗?” “有啊,不过也跟没有差不多,悄悄话是说不了,都能听见。”肖杰挑眉疑道:“你还真要和我说悄悄话?行,那就出去说。我这儿保密性也确实不怎么样。万一说点什么不能让羽沐听的话,还不好弄了。” “什么是不能让我听的话?” 羽沐的声音从隔板的另一侧传来,肖杰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季凡离开。 —————— “什么事?说。” 上班期间,楼下咖啡厅零星几个客人。两人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你招惹习淼干什么?” 肖杰警惕地看着季凡:“你怎么知道?我爸说的?还是我妈?” 季凡一脸凝重:“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招惹上的是个心狠手辣的阎罗你明不明白?不管你要干什么,赶紧收手。你喜欢和羽沐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安安静静地过。你不想来七企,那就守着这个小工作室。工作室有任何困难,我帮你解决。不要动泰国那边的任何生意。” 肖杰笑道:“你觉得我是缺钱了,所以想做那边的生意?” “不然呢?” “表哥,你觉得我有可能缺钱吗?”肖杰满不在意,“还有,你觉得我会对那边的生意感兴趣?” “那你招惹他干什么?” “我没招惹他。” “那他为什么找上你?” “他和老爸老妈认识,应该是冲他们去的。”肖杰信口胡诌,却又不算胡诌。 “真的?” “真的。” 肖杰不耐烦地强调着,继而突然想到,季凡不知道老爸老妈认识习淼,也就是说,不是老爸老妈告诉他的。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习淼找上自己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小巴更不可能告诉季凡。唯一一个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知情者恐怕只有一个人了——欧阳。 肖杰笃定,季凡和欧阳一定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第九十七章 关心则乱 想到这里,肖杰的脑中浮现出林子婴曾经对季凡被拍那件事的分析。 林子婴用酒画的那些“鬼画符”,最终的确是有根线把季凡和欧阳连了起来。 肖杰当初并没有当作一回事,他本以为林子婴的这根线是是对欧阳的偏见。 此处,林子婴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公私不分是我林子婴的风格吗?我很专业,商业分析我是认真的。只有你肖杰才公私不分,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肖杰下意识翻出早上打来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呃,还没。只是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说。” “我爸知不知道欧阳找过你?” “不,他不知道。” “那就先别让他知道了。” “怎么?自己的事不想让老子插手?自尊心这么强?” “就当是。” “小子……” “嘟嘟嘟——” 习淼话还没说完,肖杰就把电话挂断了。习淼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臭小子!敢挂我电话!” 肖杰内心五味杂陈。他对季凡从头到尾都是有一些隐约的怀疑,但只要和姑姑无关,他都可以接受。他从不在意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因为除了羽沐,其他东西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可如今,季凡亲自把自己和欧阳的关系暴露在他的面前,只是源自于一个表哥对表弟的关心。他觊觎他的东西,却关心他会不会受到伤害。 肖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回到工作室的。当他出现在工作室的门口时,羽沐就看到了一个好像在梦游的家伙。 “怎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肖杰看着眼前羽沐的脸,神思才从混沌转为清明。 “什么?” “季凡找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听说有人跟踪我,过来关心关心。” “打电话不行?还专门跑一趟?” “路过。” “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魂不守舍了?” 羽沐狐疑地扫了肖杰两眼,嘟囔道:“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呢?” 肖杰嬉皮笑脸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只有看不见你的时候才魂不守舍。” ———— 欧阳看着坐在对面的季凡,有些不满:“我把事情告诉你,不是让你去嘘寒问暖的。” 季凡明白欧阳对羽沐的执念,却并不理解。对他而言,有些感情注定不是自己的,即便再不舍,该割舍时也得割舍。欧阳这样把肖杰当做假想敌一样地抓住不放,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你想怎么样?” 欧阳更是不能理解季凡的一系列行为:他想要肖杰父亲的公司,他喜欢肖杰的女人,却不想要伤害肖杰分毫。在他看来,这点“妇人之仁”没有一点意义和价值。 “我现在很怀疑你对七企的志在必得。如果肖杰告诉你他改主意了,又想要七企了,你会怎么样?退?那我呢?我和你合作不是为了你的感情用事。” “这不是感情用事。我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凭本事,而不是不择手段。我承认我也用了一些手段,但这些手段不会以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为代价。我想要七企,也希望肖杰不会成为我的对手,并不代表我能心安理得看着他去自寻死路,也不代表我能伸手把他推向死路。” 欧阳冷哼一声:“随你。”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一样刺得季凡耳膜疼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看着欧阳,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季凡对肖杰赤裸裸的维护让欧阳心中更是不忿,亦是不屑。季凡越是这样,欧阳越是想刺激他。 “我和你只是合作的关系,在不影响你我目的的前提下,我做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 季凡眼神愈加没了温度。他深深地看着欧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警告你,别碰他!我不是非和你合作不可。” 欧阳咧嘴大笑了两声,摇摇头道:“你说得对。可已经上了同一条船,还能半路下船吗?是我下还是你下?我猜你想让我下,可我不想下。你再猜,我会怎么样?” “你会掀翻了这条船,同归于尽。”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真让我受宠若惊。” “你……”季凡强压的怒气在不断地被刺激,他现在忽然有点后悔,后悔和这个“疯子”扯上关系。同时,他又有点庆幸,庆幸羽沐没有选择步步为营却深陷泥淖的自己,更是庆幸羽沐在离开自己之后也没有选择这个善于伪装自己的家伙,而是选择了表里如一的肖杰。 想到这里,季凡又松了口气,嘲讽道:“羽沐知道你其实是个阴暗狡诈自私癫狂的人吗?你猜她如果见识到你的真面目会怎么样?” 欧阳收了脸上的笑意:“你威胁我?”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是干净的你还是肮脏的你,都不该出现在羽沐的世界里。我不会跟她说任何有关你的事情,好的,坏的,她都不需要知道。” “少拿你那一套来给我下定论。我对所有人都可以不择手段,唯有羽沐不会。肖杰算什么?他连习淼那种人都能招惹上,又有什么能力保护羽沐?靠有一个有本事的爸爸吗?习淼那种人找上门,恐怕肖少卿也没办法?只有我才能保护好羽沐。” “我劝你不要打歪主意。你碰肖杰我自然不会放过你。可你也要想想,习淼那种人,又会被你利用吗?别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徒惹一身腥。” “我做事不用你教。” 季凡没顾上和欧阳继续打嘴上官司,而是突然被脑中习淼这两个字震了一震!想到这个名字,季凡脑中划过一个念头,但他没来得及抓住又消失了。 季凡脑中狂转:是哪儿不对? 习——淼—— 习——水——梵—— 习?! 没有几个人知道羽沐原名习水梵。因着和戎梵还有肖杰的熟稔程度,季凡偏偏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肖杰会主动去招惹这种人,不是因为羽沐又能是因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辛?欧阳,难道从没有细究过其中的牵扯? 季凡下意识看向欧阳:“羽沐在福利院时叫什么?” 莫名其妙地转开话题,欧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季凡又重复了一遍。 欧阳防备地问:“干什么?” “突然想到,我小时候没问过她的名字。想看看你和我在她那里有什么不同。” 男人的好胜心让欧阳不由自主翻找起自己的记忆。然而,他好像针对错了对象。 “小时候大家都叫她小梵。”欧阳下意识插了一句,“不是你那个凡,是她妈妈戎梵的梵。” 季凡并不在意这种无意义的斤斤计较,追问道:“全名呢?” “她自己从来都不说,也没人知道。” “你后来没有问过?” “对我来说,她叫什么都无所谓,她都是她。” 季凡明白,如果没有人提起,羽沐自己也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更何况,外界只是传戎梵找到了女儿,没人知道她的女儿现在叫什么名字,更没人知道她的女儿过去又叫什么名字。欧阳不知道羽沐姓习,更不会有机会去猜测羽沐和习淼之间的联系。所以他才会觉得习淼和肖杰之间是有着不为人可知的利益冲突,而他正巧可以借刀杀人。 “她也从没有提起过她爸爸吗?” “你怎么不去问肖杰?他可是戎梵的干儿子,他能不知道?对了,你不是和戎梵也很熟吗?你居然不知道?”欧阳“呵呵”两声,“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嘛!” 不直接回答,看来是不知道。用嘲讽来掩饰自己对羽沐的不了解,还真是——可怜。 既然都姓习,应该是有什么关联? 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舅舅和舅妈怎么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笃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才这么淡然。兴许也是旧时。 想到这些,季凡不动声色地长呼一口气,也忍不住暗自嘲笑起自己来,终究是关心则乱了。 不过,这对季凡来说都无所谓了。 季凡和戎梵认识多年,对她女儿的信息也仅限于知道名字而已。过去他没有好奇过,现今也一样。只要他所在乎的人都安好,谁和谁有什么关联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欧阳,那些暗箭伤人的心思只怕将来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季凡更是不在乎,也懒得和他谈论这些。 欧阳不知道季凡捋的思路是什么,只当是他又想到了羽沐,便鄙夷道:“装得那么大度,你还不是放不下?” “忘不了不等于放不下。况且,实事求是地说,不是大度,是争不过。面对感情,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总是要逼一把才能逼出三言两语的真心话。可是面对肖杰,她会变得很勇敢。我们每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高下自见。没必要自欺欺人地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季凡这些话说给自己也说给对面的欧阳。 懦夫。 欧阳不屑:“争到了就是自己的。” 看到欧阳这副样子,季凡想到了目前仍无消息的司南——一个对欧阳交付真心的司南。 有一种人,就像一个拿着糖的孩子,总觉得别的小孩手里的糖更加好吃,而忘记了自己也是有糖的。 第九十八章 波澜骤起 不管发生什么事,生活的大多数时间都还是简单地像一条直线一样,伸向可预想又看不到的地方。 在那次通话之后,肖杰没有主动去联系过习淼,习淼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肖杰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出现了什么错觉。 羽沐对这段关系从甜蜜到别扭,从别扭到习惯,也是像一段正常的恋爱那样去进行着。没有人再过多地去提到过去,只是平淡而忙碌着当前的生活。 司南也渐渐逐散了心头的悲痛。那个孩子的特殊身世,如果真的顺利降临在这个世间,将来也说不定会受到怎样的伤害。那个人,怎么可能允许孩子的存在。也许,孩子自己也想摆脱那样一个父亲,所以才毫不留恋地离开。如果真的有缘,他将来会以另一个身世回来自己身边? 司南一直没有回来,段小辙便把小牧接了回来,真实而又平静地过着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以前想着司南快生孩子了,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先把小牧寄养在朋友那里。如今,那件事似乎从来没发生过。 小巴临近毕业,把心收起来,专心对待着自己的毕业设计。 季凡越来越得到董事会的认可,慢慢地贴近了七企的核心。只是和欧阳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变成了合作、利用又相互防备的状态。他担心欧阳放冷枪害肖杰,欧阳则提防着他过河拆桥。 不管怎么样,每个人都是有条不紊地往前走着,平静却不平淡。 然而,有些人却是对这样的生活过敏,似乎一汪如镜的湖水总是能倒映出他的狰狞可怖。他必须要搅动它,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才能让看不见他的人看见他。 —————— 羽沐如往常一样,在家里和肖杰吃完早饭,准备一起去上班。 小辙早就和小巴一起去了店里。 工作室的渺渺破天荒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渺渺,怎么了?” “羽沐姐……出……出事了……”渺渺在电话那端慌里慌张地结巴着。 羽沐脑中出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安抚着渺渺:“你别慌,什么事?慢慢说。” “羽沐姐,我们被告了,网上也传开了。”渺渺都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啊?” 羽沐心里“咯噔”一下:“被谁告了?告我们什么?” 肖杰看羽沐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羽沐把免提摁开,渺渺惊慌失措的声音外放了出来:“是一个公司,叫什么奥的,告我们抄袭,侵权。法院传票已经到了。他们还在网上发了公告,好多人在骂。” 羽沐下意识问道:“冉奥?” “对。” “哪个设计?” “就是大杨之前做的那个摄影工作室的logo,改了很多稿的那个。” 肖杰声音低沉:“大杨呢?”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极重的一句话,把渺渺吓得更加哆嗦:“他……他……他……没……没来,打……不通……” “你继续打,我和羽沐马上过去。” 冉奥算是广告界的龙头了,怎么会和他们这么个小公司对上?难道大杨真的改太多稿就去抄了?他不敢露面是什么意思? “大杨不会抄袭。” 肖杰开着车若有所思,羽沐冷不丁抛出一句话,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大杨不会抄袭,他不敢。”羽沐分析着,“他之前给我看过他那六稿,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那个工作室始终不满意,还从不说到底哪里不满意,也不说哪一方面的诉求需要调整。在我看来,他们像是挖好了坑等我们跳。大杨在修改过程中肯定受到了他们某些误导。” 羽沐一头雾水:“可是冉奥那种大公司,为什么和一个摄影工作室联合起来坑我们一个小工作室呢?竞争上我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也不会威胁到他们什么。” 肖杰脑中早就转了又转,一个怀疑对象在他脑海中慢慢浮出水面。 这时,肖杰手机响起。 车载蓝牙响起了林子婴的声音:“是谁?” 肖杰知道林子婴的意思是问他是谁坑了他,但他在羽沐面前没有办法表明他的怀疑。 “还不清楚。” “是不是……” 林子婴话被肖杰打断:“我和羽沐在去工作室的路上,具体情况我需要进一步了解。” 林子婴领会道:“那我等你电话。冉奥那边需不需要斡旋?” “等我回你。” 羽沐本来沉浸在心神不宁中,被这通电话惊回了神思,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肖杰:“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肖杰自认为刚才转移话题非常丝滑,应该不至于被瞧出破绽,但羽沐的疑问还是让他懵了一瞬:“什么?” “林子婴,”羽沐从肖杰的反应中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猜到了什么?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有什么事没告诉你?”肖杰看着前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茫,“你说什么呢?” 羽沐又盯了肖杰几秒,确定他确实被自己说懵了以后,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肖杰眼中那层迷茫瞬间消散,他心里暗道:这天天走神的丫头怎么变敏锐了?还好,我技高一筹。 在肖杰看来,羽沐被他蒙了过去。其实,羽沐从他眼中那层迷茫中看出了掩饰。 现在这个特殊时刻,面对眼前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起因,羽沐并不在乎,她更在乎的是解决问题。 羽沐觉得,肖杰对某些事的掩饰一定有他的原因。既然不想说,又何必问?况且,即便自己问了,他答了,就一定是真的吗? 他和她,也许还不到坦诚相见的地步?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逻辑就是这样天差地别。男人看到了叶子,而女人已经在猜测叶子化为泥土后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又来了电话,是小巴。肖杰没有给小巴说漏嘴的机会,一句“等会儿回你”就打发了。 这么明晃晃的掩饰反而让羽沐有些好奇又好笑: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顾忌呢? —————— 肖杰和羽沐赶到工作室的时候,只是看见渺渺和小朵一人抱着一个手机在焦急地打电话。 以冉奥的影响力,半天就足够传遍整个业界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手上这些活儿的甲方都找上门来了。 他们没有看见大杨的身影,应该是躲起来了。 渺渺看见羽沐像看见救星一样,急切地交代着:“大杨电话一直打不通,信息不会,给他打视频也不接。” 这个活儿是大杨干的,抄袭不抄袭只有他最清楚,如今找不到他,他们既不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工作室没有抄袭,更不能稀里糊涂认下这种罪名。 肖杰坐下来,思索片刻道:“和那个摄影工作室的合同呢?” 渺渺连忙把合同递了过来,合同上还放着新鲜出炉的法院传票。 肖杰把传票推到一边,一反常态地认真看着合同,冷不丁冒出一句:“他们没找上门?” 渺渺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肖杰指指合同:“这个工作室。” 渺渺回头和小朵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对方刚刚接到的无数电话里并没有那个摄影工作室后,才回道:“没有。” 羽沐疑惑道:“这不对?我们如果交给他们一个抄袭的logo,难道不应该找我们赔偿吗?” 肖杰盯着摄影工作室的名字默念:草木向阳。 他记得羽沐提起过欧阳被收养前叫薛季阳,这个草木向阳怕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个地址是真的吗?” “这是他们营业执照上的注册地址,应该不会是假的。”渺渺翻出手机划了几下,拿给肖杰,“我看过他们的营业执照,也在公示系统查过了,是真实的执照。” 肖杰把合同交给渺渺,说道:“我去找这个草木向阳。” 羽沐点点头:“也好。他们这么反常,说不定问题出在他们那边。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下。”肖杰拒绝道,“这个摄影工作室也不一定能挖出真话来。我让小巴帮你,先想办法找到大杨,我们还是得以大杨的说法为准。” 肖杰已经怀疑欧阳了,走一趟也说不定会不会碰见,自然是不会带着羽沐一起去。他费尽心思地把有关欧阳的事都瞒着羽沐,那就更不可能冒这个风险。 羽沐不疑有他,当下接受了这种分工。 肖杰离去前仍没忘了安排两个小姑娘:“你们俩就接电话安抚咱们现在的甲方们就行,其他的不用多说。” —————— 肖杰并没有按照合同上的地址去找那个叫草木向阳的摄影工作室,而是径直来到了七企找欧阳。虽然只是揣测,但他还是简单粗暴地把这个罪名栽到了欧阳的头上。因为除了欧阳,他想不出第二个会对他耍这种手段的人。 虽然肖杰已经知道了季凡和欧阳暗度陈仓的事情,但他一直没有揭穿。即便怀疑到欧阳头上,他也笃定季凡不会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害自己。所以,他只是找了欧阳。 欧阳没想到肖杰会这么快怀疑到自己头上,更没想到肖杰会这么直接地找上门来。 第九十九章 废物眼线 第一百章 探究 第一百零一章 “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