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街》 第一路口:隧道(上)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一栋栋大楼面面相觑,反衬着匆匆来往的人群,割裂开悠悠荡开的云朵。这是夜生活开始的地方,也是人人都想逃离的地方。 再复杂的生活,都是能追寻规律的。这句话和偌萱现在的状态十分相似,作为随大流来到这个地方打拼的大多数年轻女孩子一样,她也向往着美好的未来生活,并同时处理着繁杂多样的职场生涯,她不笨,甚至很特殊。 偌萱因为工作原因,几乎每天都是公司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但这并影响她对这份事业的喜爱。两年的时间,自己在这座二线城市,便拥有了一辆大众轿车,告别地铁公交,还能错开高峰期,再好不过。 “嘿!”一个穿着不大合身西装的家伙冒出一个头来:“今天周五,最后一天,我定了新城的火锅,要不要一起?” “这个”偌萱抬头,这熟悉的声音正是一直高调宣布非自己不娶的后勤部李成,人不坏,就是有时候有些粘人,她想也没想,将眼镜摘下缓缓的说:“李成,我今天真的很累,处理完的这堆资料,回去还得上传给人事部,我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谢谢你啦。” “嗯......可是......我都......”李成顿时就不开心了,吞吞吐吐还想说什么。 “要不这样”偌萱实在不太想和他多话,也了解他的脾气:“下周到我轮休,你看好不好?” “哈!”李成直起身来,一拍她的桌子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好好工作,我先走了!快赶不上公交啦,记得电话联系!” “好吧,再见。”偌萱无奈的道了个别。 偌萱心想,这人也真是,在后勤都待了快两年多了,也不怎么上进,每天还这么逍遥自在。工作也做完了,偌萱伸了伸懒腰,把最后一点红茶喝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真该拒绝的。”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桌子一侧传来,是她的部门经理吴浩,他每到月底的最后一周,就和偌萱下班的时间差不了太多,也就四十岁刚到,对下属相当好,每年她的部门奖金都是全公司最高的。没等偌萱回话,吴总就递上一盒精致的饼干:“我女儿给我买的,我最近也吃不了这些太甜腻的食物,我们部门有你这么能干的小姑娘,业务效率都高了不少。” “我可不能收,您女儿送的,要是知道......”偌萱没说完。 “你呀,在我部门待了这么久,我们可不打官腔的,不用客气的。”吴总打断道。 “那,谢谢吴总了,下周上班我请您吃早餐。”偌萱说。 “好,我早早的等着。”吴总看看后勤部那个方向,慢慢的说“年轻人有时候还得学会拒绝。” “人家请我吃饭,无故拒绝不是太好吧。”偌萱笑道。 “看你了”吴总看了看手表:“对了,今天又是打算自己开车回去?你那儿也挺远的,要不我送你过去。” “拒绝,然后谢谢。”偌萱笑了笑说。 “鬼精鬼精的,现学现用呐,哈哈,那我先走了,最后一天,注意安全。”吴总拿着外套离开了。 抱着一堆文件,乘电梯下到停车场,别说,到了夜晚,昼夜温差大,公司的停车场所剩的车辆也不多,里面物业的大爷正在四处打扫,扫帚发出“沙沙”的声响,和风声相似,偌萱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 “大爷,还不回家呀?”她路过身边时关心的问了一句。 “哎呀,我哪像你哟,你是最后一天,我可不是。”大爷咧着嘴答到。 偌萱一上车,文件一边放好,赶忙开着空调,自己的车无论怎样,都是舒服。打开储物箱,自己平日就喜好放置些小零食在里面,顺手把饼干盒子塞了进去。将手机和车载音响相连,随机点了一首相当轻快的《最后一天》,插好安全带,驶出了车库。 离开市区,本来不怎么暗淡的天空,被城市的灯光烘托得犹如早已夜深。出了高架,路上的车辆就没那么拥堵,看着路灯一颗颗在车身上划过,凉风偷偷从窗缝溜到车内,倒也不再显得那么清冷。 前面的道路标记闪烁着,偌萱自然的变道过去,每次只要看到这个隧道,那便离家不远。忙了大半年,这一来一往的,也没好好出去游玩,这次轮休,要不任性一次,自驾去一趟YN说不定还会有不一样的经历呢。 “滴!!”一声沉闷的喇叭声伴着刺眼的车灯卷入隧道,偌萱回过神来,一辆大型卡车正从对面驶来,而自己在忘了开灯的情况下还在隧道行驶,对面的司机应该也是好心提醒。她只好打开车灯认真开车。 自己还是不要大意得好,驾照才到手半年,可别出了事故。大卡车呼啸而过,消失在后视镜里。 “居然开这么快,也真是。”偌萱嘟囔着。 “嘭!嘭!滋滋......”后面传来类似撞击的声响,像是撞车,再看向后视镜,由于隧道弯曲,已经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了,自己也只能继续往前开,心想着,多亏不是自己呀。 “咔咔......嘶嘶......”车载音响的歌曲文件像是损坏了一般,发出莫名的噪音。偌萱看了一眼手机,歌曲显示正在缓冲,或许只是隧道网络信号不好吧。 才想到这,手机居然响动了,难怪会受到干扰,原来是有电话,可上面显示的只是一个四位数的号码: “0818” 这会是谁呢,管他呢,应该是什么推销的吧,开车还是别接电话的好。可这电话到是有点不依不饶的态度,一直在躁动,这也是和车载音响相连,整个轿车里全是这个声音,扰的人心烦。 偌萱伸出一只手想把它挂掉,手指悬在了它的上面,刚要按上去,铃声没了,手机屏幕也一起黑掉,车内的音乐停止,整个车厢一瞬间静得只有引擎声在工作,偌萱将手放回方向盘,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隧道的灯光还在不停的划过车身,边上的警戒反光条也在断断续续的发光,这个弯道,未免过得太久了点。 “嗒!!嘭!!”车身剧烈的一阵晃动,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偌萱心里一慌,死死的踩住刹车,同时将方向盘拨离一边,打得太死,车身着魔了一般在原地打转了两周,轮子都磨出了一股橡胶的臭味,车灯前不紧不慢的掠过一层尘土,飘来飘去,落在车身上,隧道灯停在引擎盖上,没再动弹。 “呼呼呼......”偌萱两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盘,车也熄了火,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着实是不小的惊吓,车就这样横在路中央。偌萱扒拉扒拉乱掉的头发,两眼惊恐的看着前方,天知道是不是撞到人,要真是这样,可怎么解决? 她的确有些慌了,心跳不止。看了看周围,暂时没有车驶过,刚才也没见到有人在隧道内,一定不是人,说不定,只是爆胎?还是撞到什么硬石而已。 偌萱忐忑不已,两手发凉,呆滞的松开安全带,缓缓的打开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她两手紧紧抱着,紧皱眉头,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的是什么。 拖着步子走到车前,她屏住了呼吸,面色更加复杂。本该能带来欣喜的状况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秒,瞬间化为一种恐惧感。 她确实没有撞到人,也没有撞到她所想象中的东西,连汽车的前端都是完好无损,因为地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偌萱惊奇的看了看四周,安静,祥和,一无所有。那刚才是怎么了?自己驾驶的失误?还是汽车出了什么毛病?她蹲下仔细的看着汽车保险杠的位置,将手放了上去,光滑如初,什么也没,哪怕是一丝凹槽。 偌萱立马站起身来,再次认真的扫视周围,这里的结构也不复杂,除了一道“闲人免进”的铁门,就是隧道的弯道而已,什么也没有,只有汽车的汽油味在飘散。 偌萱往前走了十几步,弯道太大,也看不清前面,反正除了自己,实在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她心想,算了,实在找不到,也没撞上人,车也没损伤,不如早点回家,这儿还是挺凉的,想着就往回走。 “滴!”汽车的喇叭响了一声,远光灯大开,里面的音乐自己响动了起来,节奏还是那样动听自然,车门没有关,音乐声幽幽的在隧道内回响,偌萱呆住了,第一次感觉这音乐能让人如此不安。用手挡住部分光线,能看出车内是空无一人的。 莫非这车还真坏了不成。偌萱三步并作两步绕道车门边,车内的确空无一人,她赶紧上车,锁上车门,把音乐和远光灯关掉,汽车是发动的状态。她楞了楞,系上安全带将车摆正,往前开,没走两分钟,偌萱就后脊发凉,看了看后视镜,又看看速度表,自己一定是在行驶的,可是,可是这个弯道怎么就过不去呢。 要说她刚才有些慌乱,现在更加了几分怒气,干脆换挡,加快往前驾驶,和最初一样,灯光在车身飞驰,跳动,毫不留恋,即便如此,弯道却始终过不去,她的油门往下又深了一分。 “嘭!!”汽车像再次是撞上了莫名的东西,她踩住刹车,车身扭动,整个又横在了路中央。 这次可把她吓得叫出了声,和最后一样,灯光依旧柔和,沉闷的停留在引擎盖上没了动静。她心想完了,这次一定是撞上了刚才一直在找的“人”了,刚才的车速那么快,也没有声响,难不成已经被自己撞死? 双手紧握,下了车,这次她先看了看地上,没有丝毫血迹或是杂物,便走到车前,还是一样,一无所有。 可是,自己究竟撞到了什么?上一次是车的原因的话,这次还是?周围依旧空无一人,她飞快的往驶来的方向跑去,也没有人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偌萱现在可真的是一身的不舒服,她实在不敢多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联想起来,那样只会使自己更加慌乱。 “滴!”汽车再次自动按下了喇叭,并打开车大灯,那首还未播放完的曲子,继续从头播放着。 她的小腿有些发软了,大口的呼吸着,这次她没敢直接上车,先靠近车辆,小心翼翼的绕了一圈,每一个能够藏人的位置都看了个透,可还是什么也没有。想了许久,才从副驾驶,伸手把车灯和音乐关掉,生怕突然会跳出一个什么东西。 稳定了情绪之后,她再次挪动汽车,往前开动,这次她特意降低了速度,可结果还是她最不想看到,如此重复了几次过后,偌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自己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喂!!”她下了车,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你出来呀!!” 喊完她靠在车门上,也许是晚间的空气,也许是刚刚太用力,或是夹杂了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两眼朦胧,一滴眼泪从眼眶划出,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凉凉的,湿湿的,感觉这微小的声音都在隧道不停的回响。 她抹了抹眼泪,低头看着地上。泪水正好掉落在刹车过程中,轮胎留下的痕迹上。她心里咯噔一下,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黑色的,这是四道交错的痕迹,从车背后一路延伸过来,这是正常的,可问题是,她如此多次的尝试和刹车,难道都在一个地方?她抬头望去,后方和前方都没有较远的刹车痕迹,也就是说,自己一直在一个地方? 这绝对不可能!偌萱惊恐的离开汽车,刚才分明一直在往前驾驶,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连刹车的痕迹都一样?此时,她开始再次审视周围的环境,隧道内的确都一样,可这绝不是巧合,对了!那个铁门呢?四下看去,根据自己脑中的印象,那个铁门在左后方,放眼一看,还真就在。这样参照下来,信不信都由不得自己了,她真的还在原来的位置。 不可能!她咬了咬嘴唇,一定是错觉,要不往后开车试试?刚坐在车上,看着方向盘,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多次都没动,会不会和汽车有关,要不自己走路也可以,在隧道口等人帮忙。 穿上外套,拔了车钥匙,带上手机和挎包,往回走。路过铁门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个电路警告的标志,也许是工作间吧,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不像是有人常来的。 凉风一阵阵的往隧道打着转的灌输着,吹着头发微微浮起又再次落下,既然有风,那当然就有出口,隧道内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高跟鞋的踢踏声,尖锐而又短暂。看着地上的线条,她得到很大的安慰,自己真的是对的,因为自己确实在往前走动,心里兴奋而又有些担心。 可是,似乎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便再难以改变。灯光在高跟鞋上坠落,起跳,再次坠落,缓慢了许多,她的步伐变得拖沓且迟疑。 “呼呼......”偌萱猛吸了两口气,步子终于停下了。 再一次,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扫视开去,隧道一旁出现一个凹槽,她在心中祈祷着,推想着,可是,那儿的确有一道铁门,如此相似,同样的标志,同样的锁链,或直接可以确定,那就是刚才那道门。那现在她在什么位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偌萱回望过去,她走了这么久,距离那辆车也才三米不到。 “不!”她大叫着,踉跄的跑向那道并不陌生的铁门,用脚踢动,将挎包狠狠的砸向铁门,铁门摇摇晃晃,不予理睬,不时还有锈迹落下,除了不停回响的击打声在隧道回响,别无他物。 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这全部只是梦中的一缕杂念?偌萱拍了拍脑门,这么真实的感觉,两手上的纹路也都清晰可见,这不是梦。不过手指上的轮胎留下的胶黑物,倒是让她想到一个主意,既然轿车和走路一样,只要到达一个点后,都会回到远点,那么,如果两边一起移动,会不会至少又一边能够出去呢?即便还是回到远点,至少能看到是什么物体使得汽车发生撞击。 偌萱拍了拍身上的锈迹,加快的回到车上,看了看油门的位置,只要能用一个东西将它顶住,让它前进就不是难事。她瞅了瞅自己的高跟鞋,长度根本够不到,可自己因为不会修车,所以车厢内根本没有工具箱这种东西。四下翻腾,倒是找到当初防火宣传搁到后备箱的一瓶小型灭火器,长度完全没问题。 重新发动汽车,挂上档位,灭火器倾斜一些,就能刚好卡住油门,顺手把自己的一只丝袜脱下,将方向盘和雨刷器捆扎一起,免得丢了方向,全部就绪,她一手按住刹车,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轿车的反方向,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在轿车撞击之前,尽量的跑到最远处,无论能否做到。 调整好位置,右手松开刹车,偌萱发狂一般的往前跑去,她的身影在灯光中跳跃,重叠,最终沉淀。抛开一切,她所希望的,不希望的,看到的,不想看到的,只是死死的盯着隧道前端。 “彭!滋滋......” 后面轿车显然已经装上了那个未知的东西,并正在停止,她好奇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没成想,脚下没留神,鞋跟断开,偌萱立马伏在了地上。 她有些迷惘,但更多是一种凉爽。这是很奇妙的感觉,她并没有在意刚才摔倒是否会有疼痛感,因为这样的清凉感与在轿车旁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像是当初在刚进入隧道时的感觉一样,没错,她很能体会到这种感受,而且,记忆深刻。 “哎?!”偌萱起身,两眼睁大,略带惊喜,原本以为会和上一次一样还是回到原地,这次可就有所不同,前方的隧道居然还有一辆车!可算遇到别人了,这种意外感,如同回乡见到亲人一般的兴奋。 “嘿!喂!喂!!”偌萱脱下鞋子,有力的挥动双手,大叫着冲过去,生怕对方没看到自己,驶离开就没戏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要能找到人,跳出这个鬼地方就行。可是自己愈发的靠近,自己却喊不出了声音,步子也慢了下来,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心急速上窜,直戳头顶,她没再往前走,停了下来,面目表情的看着它。 “滴!!” 这一声听得太熟悉的喇叭,却让她发颤,远光灯打开,相当刺眼,里面响起了那首依旧轻快的《最后一天》,地面,隧道,耳蜗,都被一个个音符爬满,吸附,让人恶心。 偌萱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寒冷,她浑身发抖,才入秋,自己却像被丢到了冰窟窿,从头到尾的绷紧着。 “嗡......嗡......嗡......” 手机在她的针织外套内肆无忌惮的闪烁着,拍打着,她心里一惊,慌乱的找寻着手机,举到面前,又是一个来电,可看着上面的号码,她却更加迟疑了。 第一路口:隧道(下) “0818” 又是这个四位数的号码,这是短号?区号?哪有这种号码。偌萱犹豫了几分,轻轻的划开了接听键,看到上面的通话时间开始计时,她缓缓的贴在耳边。 “嗯......喂?”偌萱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喂?偌萱吗?!”这是吴总辨识度很高的嗓音:“天哪,姑娘,你电话怎么这么难打通,你在哪儿?有事吗?!” “我......吴总......我在......”偌萱有些哽咽。 “我刚在交通广播听到你家那边的隧道发生严重车祸,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可把我急坏了,你在哪儿?!我现在就在赶过来,你没事吧?!”吴总相当着急的询问着,电话中全是汽车飞驰的声响。 “吴总......我没事”偌萱擦了擦泪花:“我就在隧道里,我出不去了,我被困住了。” “困住?出车祸了吗?”吴总顿了顿:“你在隧道内?!我已经到达隧道口了,交警开辟了一条应急通道,天了,大货车撞上了一辆大众和几辆小车,太惨了,幸好你还在里面,我正在驶进来,别慌啊......” “进来?”偌萱环顾四周:“你说你已经进来了?” “对啊,马上就要过弯,没看到你呀?”吴总问。 “我就在......”偌萱有些糊涂,但是她却清晰的听到了隧道内传来的车鸣声,方向逐渐明晰,就在自己轿车的前方,没错,她甚至看到了一道车灯扫过,刮擦着墙上的反光条,很刺眼,转瞬即逝,速度看起来挺快,偌萱一想,连忙对着电话大叫:“别过来!!快停住!!” “什么?怎么......”吴总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没了声。 一辆SUV出现在偌萱面前,就在隧道过弯的地方,由于对方速度太快,弯道视线遮蔽,再想刹住车已经为时晚矣,它径直的撞上了偌萱横在路中央的轿车,力度蛮大,被推行了四五米,一面的门窗几乎坏掉,汽车的应急灯机械式的闪烁着。吴总的SUV一股白烟从车头升起,杂音不断。 “不......不不不......”偌萱捂住嘴巴,惊恐不已。 看到车内还有人影晃动,立马奔了上去。SUV的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也幸得车头较长,驾驶室内没有扭曲得太过分,吴总喘着粗气,后脑勺和额头正滴落着鲜血。偌萱两手颤抖着打开他的安全带,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拖出来,可拖到副驾驶位置时,明显感觉到被什么卡住。 “啊!啊,脚,脚!”吴总叫嚷着。 “啊?好,好”偌萱压低身子到驾驶员的位置,往下查看,他的一只脚被离合器死死的卡住脚裸,看弯折的程度,应该是发生了骨折,偌萱轻轻的拨弄一下,吴总直叫唤“吴总,你等等,等等,忍一下,我帮你。” “啊呀!!”拔出脚腕的一瞬间,吴总还是叫出了声。 偌萱抽泣不已,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将他拖动到隧道一边,靠住墙壁,双腿打直,避免二次受伤。用包内仅存的几张纸巾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 “吴总......那个......你有什么药箱没?”偌萱吞吞吐吐的问着。 “没有......只有汽修的工具箱”看着偌萱准备起身去找寻,他一把拉住她,强忍着疼痛说:“别哭,别急,都会没事的。” 偌萱跑向吴总的车内,除了一些水,和一个装有扳手的小盒子以外什么也没有。将水瓶拧开,递到吴总的嘴边,自己也打开一瓶大口的喝着。 “别怕,我没什么大碍的”吴总咽下一口说:“你呀,每次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就不知所措,跟我女儿一个样子,哈。” “吴总,对不起,对不起......”偌萱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 “又不是你的错,哎哟......”吴总晃动了一下小腿顿时感觉疼痛难忍。 “您别动,等我报警。”偌萱赶忙掏出手机。 隧道内信号不好,只有一格,应该还是可以的。她将110拨出,三秒不到,上面就显示拨号受到限制,连续试了四五次,还是一样的结果,这可把她急坏了,吴总的手机也摔坏了,屏幕完全黑掉,不能用。她心想,要不打给其他人,让他们报警也行,这个地方,进来估计也就没法再出去,只能如此。 可当打开拨号的时候,里面除了那个0818,一片空白,一个号码也没有,0818是吴总,那这可怎么办,脑子里面想到李成离开前给她说的那句:“记得电话联系”。好在平日常常让李成帮忙,他的电话还是能记得住。 “151......”偌萱将号码打了过去。 “嗨!萱萱!”李成接电话的速度倒是让她感到希望:“你到家了?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 “李成,我......被困住了”偌萱声音抖动着:“我没有回家,我在隧道里。” “怎么回事?”李成换了一个安静一点的环境:“你现在隧道?在那干嘛?你一个人吗?” “反正出不去了,没有,我和吴总在一起的,他......他出了车祸。”偌萱看着吴总说着。 “你怎么不出来?一直在隧道干嘛?”李成慢了半拍继续问:“他?吴浩?他怎么跟你在一块儿?” “问那么多干嘛呀,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吴总现在都动不了了,你赶紧过来,记得报警,快一点。”偌萱有些急了。 “啊?哎!好,好,我这就打的过来。”李成似懂非懂的挂了电话。 偌萱抱着双膝摊坐在吴总一边,看着那双扭曲的脚腕,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呀,年轻气盛,老是有些急躁,冷静一点,啊?”吴总擦了擦头上还在缓慢滴落的血滴说:“有些时候,遇到不一定是坏事,要一帆风顺,一辈子可活不了。” “嗯嗯”偌萱呆在那儿,咬着嘴唇点点头。 “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呀,今天是我生日”吴总慢慢的扭头看着偌萱笑着说:“公司给我过的生日只是名义上安排的,我自己,自己特意错开,所以我女儿才送那些饼干给我,虽然现在年轻人都忙,但今天也算是能和你过,我就当是自己的亲闺女了。”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偌萱满眼通红。 “还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你怎么会在隧道停留呢?”吴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吴总,你有用短号么?”偌萱看着自己的手机问道:“或者说是我们公司有设置短号吗?” “短号?”吴总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短号......公司早期的时候有过,但人员越来越多,大家也都少用,也统一不起来,所以就废除了,怎么了?” “你看”偌萱将通话记录递给吴总看,上面除了自己刚手拨李成的号码外,就是那个0818,吴总也看到那些记录时间,正是和偌萱的通话时间,但除了略显吃惊以外,更多的是一种捉摸不透的神态,欲言又止,又直接转为沉默不语。 偌萱自然想要追问,可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李成! “啊喂!萱萱,你在哪儿?我到隧道口了,我的天,这儿都发生了什么?”李成在电话里似乎很惊讶,背景音中,夹杂了很多警笛声,喇叭声,吵吵闹闹不停。 “李成,外面怎么了?”偌萱赶忙问。 “这儿,这儿两车相撞,不知道那个大货车上面拉载的都是些什么,烟草?还是什么,引起了大火,这火苗子都烧到隧道顶儿了,你到底在哪?”李成问道。 “我就在隧道里,我不知道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没搞错,我就在这个隧道里。”偌萱看了看吴总,继续说:“我这里没信号,你快找警察把我们救出去,快一点,我手机快没电了。” “哦,好好!你在里面对吧,好!”电话里李成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像是在跑步,接下来就是两个人的交谈声,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隧道口的警察:“什么?有人?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我们两边的隧道马上就要封锁,怎么可能有人?”李成的声音提高一倍:“我的叔,里面真有,两个人呢!你派人进去看看!”“你这小伙子,从开辟应急通道到现在,要是一路真有人,我们也早知道了,况且,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警力也有限,消防队马上赶来,请您不要着急,如果真有人在,我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们救出来,现在这里很危险,请您赶紧离开,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李成越说越激动,警察无奈,掏出对讲机: “指挥中心,我是0817,我在处理隧道事故,请求提供信息。” “指挥中心收到,0817呈报。”对讲机回响。 “请调取我所在高速隧道内监控,查看是否有人员滞留,完毕。”警察望着隧道内问道。 “请稍等”对讲机停顿了一下:“隧道内没有滞留人员与车辆,你们需要救护车,消防车交通部已协调,即将赶往你处,我们也将调遣最近的交通警力支援你们,请维持事故现场秩序,方便救援,还有要呈报的吗?” “0817收到,现场秩序稳定,完毕。”警察略有不爽的看着李成。 “指挥中心提示,注意执法安全!”对讲机没了声音。 “不!不可能吧?”李成将手机递上去:“你自己和她说。” “喂?”警察接过电话。 “叔,我们真在隧道内,我的老板都进来了,还出了车祸,快,快把我们带出去呀。”偌萱着急的说着。 “什么?就在这个隧道?”警察眉头一皱:“姑娘,我想着你也不会开这种玩笑,现在这门口大火连天,你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地点会不会记错了?搞错了,我们也无法对你实施救援呐。” “我真在里面,叔,叔,快救救我们吧,我老板快不行了......”说着说着偌萱也哽咽了起来。 “可是这......”警察也乱套了,指挥中心不可能出错的,可要是这里面真有人,出了问题,岂不是失职。 “哎呀,你还等什么?”李成听着偌萱的声音,都快火烧眉毛了。 “自己看隧道口这个状况,司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初步推测是易燃易爆物品,发生任何意外,救援没成功,反而造成更多人员伤亡,你付这个责任?!”另外一个警察从警车内出来对李成说。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等待消防队,他们带着装备护具进入救援。”警察说完叹息一声。 李成心急如焚,脑门一热,也顾不了那么多,扭头就往隧道内跑。 “喂!”后面警察眼瞅着,边追边大嚷:“你不能进去!听到没!快站住!” 李成耳边的的声音愈发模糊,与那辆巨大的“火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觉着,好像发生了一次爆炸,火光太词眼,温度也灼人,整个身体变得飘忽,忽冷忽热,还伴随着风声,车流车往耳边摩擦,等待眼光清晰的时候,他又开始发冷,这时才发现衣服的背后不知何时,着了火,都快烧到了头发,李成急急忙忙的将它脱下,扔到一边。 回头一望,兴许是跑得太快,已经都到了拐角处,也没留神。隧道内安静异常,连隧道口的“火车”燃烧的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传进来。 李成缓缓的往前走,一辆变了形的SUV和大众车直接对上了,还冒着白眼,他心里也犯嘀咕,那个警察不是说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吗?靠近些,地上细碎的玻璃渣当间,几道鲜红的血迹曲曲折折的往墙边去。 “偌萱?”李成自问了一句。 “李成!我在这儿!”这一句话把偌萱的声音引了出来。 李成三步并作两步往拐角走去,正是偌萱和吴总,两人靠在墙边。吴总一条腿耷拉在一边,一头的鲜血,偌萱在一边两眼泪花,略显狼狈。李成一把抱住偌萱,她也哭了出来,吴总喘着大气看着李成,也感到些许幸运。 “你不该进来的,你不该......”偌萱哭着说。 “为什么?他们不来救你,我来救你。”李成还是没明白。 “不是......”偌萱指着出口的位置:“进来你就出不去了。” “啊?”李成没太懂,看着偌萱:“萱萱,我带你们出去,那个警察说两边都有他们的人,我们走另外一边就行。” “没用的”偌萱擦了擦眼泪:“我试过很多次,出不去的。” “这傻姑娘,可能是被吓坏了吧?走!现在就走!”李成拉着偌萱说。 “可是......吴总这个腿,走路很吃力的。”偌萱回答。 李成蹲下身,看了看吴总的脚,摇摇头: “老板,你这脚,要是走路,的确很吃力,要不这样,我带偌萱先出去,回头叫人进来救你?”李成说着。 “行,行行,你主要先把她带出去,我,我能撑得住。”吴总笑着说。 “那就行,萱萱,快走!”李成说道。 “我......”偌萱还有些犹豫。 “你拖得时间越久,老板就越严重,听我的,赶紧走!”李成没等她回答,拽着她就走。 “吴总,我一定会叫人来救你的。”偌萱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李成大踏步扯着偌萱往出口走,可没走多远,李成便又看到那辆熟悉的SUV与大众相撞的场景。他停住了半响,继续往前,吴总还在自己的前方,回头看看偌萱,她默默地摇摇头,表示无奈。李成顾不上那么多,这一定只是幻觉,或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边安慰她,一边拖着她继续走,来来回回的几次,也不知道究竟绕了多久,李成似乎直接忽略掉这些诡异的东西,疯了一样不停的往前走。 “李成,李成。”偌萱小声的说着:“呼......我有些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 李成“嗯”了一声,松开她,心里越想越毛,什么鬼地方,本来没啥事的,这一进来,现在可好了,自己反倒出不去了,这地方也真是奇怪,一路直走,却总能回头,李成骂了一句,一脚踢在那辆车的车门上。 “不要生气了,实在出不去,再想办法吧,没关系的。”偌萱安慰着李成。 “手机我也落在警察那儿了,真是见了鬼了。”李成瞪着轿车说着。 “要不,我试试用我的手机打你电话,他们肯定会接通的。”偌萱说。 “不对”李成直愣愣的看着车内,又回头上下打量着偌萱,质疑着:“你怎么会和吴总在一起?” “啊?”偌萱没反应过来:“他?他是来找我的呀,怎么了?” “是嘛?这条路是回你家的路,他来找你,都快找到你家了?!”李成莫名其妙的问着。 “你在说什么?”偌萱不解。 “哟,这都下班了,他找你,找到你家来?还在路上跟你遇到了?怕是忘了神,才出了这么一档车祸吧?”李成的口气让偌萱有些不舒服。 “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堆,你到底想说什么?”偌萱问。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事?”李成说着,从方向盘那儿将那条丝袜扯下问道:“你们在车上都在做啥?出了事儿才想到我是吧?啊?” “李成!”偌萱有些生气:“你神经病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你知道发生什么了,你就乱说!” “是,我当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我知道什么是眼见为实,难怪他平日对你这么好,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李成这一番话,把偌萱气得不行。 “李成,你瞎说什么呐!”偌萱一耳光打在他脸上说:“吴总是来救我的,你不帮忙,反倒来捣什么乱嘛。” “说话可真是一边倒呀,我不帮忙?”李成一拳头砸在车顶上:“我他,妈一路打出租过来,多贵,你说我不帮忙?你那个吴总就那么好呀?!” “你要是真这么觉得我是那样的女孩,你最好以后都别来找我,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人。”偌萱生气的说。 “你个混蛋!”李成正准备接话,吴总在那边撑起身子大骂:“嘴巴放干净点,你这猪脑子,我要不是看着你那学历再,呼呼,再他娘的找工作都难,早开除你了!” 这话一出来,李成快步往吴总那走去,两腿绷直,走到他身边,侧着头看了看吴总,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西装,两人对视一眼。李成蹦起来,一脚猛的踩在他的脚裸上,整个隧道内都是吴总惨痛的嚎叫声。 “啊呀!!李成!草了你,妈,的啊!”吴总咒骂着。 “哟,可好歹我现在四肢完好,你?半死人而已。”说着,又在吴总的腹部重重的踢上两脚。 “住手!你在干嘛?!”偌萱喊着:“外面都是警察,吴总要是身体出现异样,你考虑过后果吗?” “我的大女神”李成笑着边走边说着:“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也进不来,现在都是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要太过分!”偌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从你进公司开始,我就开始追你,这都几年了,你就是不答应,吴总那种老男人,你很喜欢是吧?啊?”李成迈步往前,扯住偌萱的衣服说。 “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冷静点行不行?我们一起出去。”偌萱心里有大半不祥的预感,只能想着先稳定他的情绪。 “冷静?你来帮我冷静呐?!”李成使劲将偌萱拉近。 “李,李成,你要做什么?”偌萱呼吸开始急促的问。 “做我早该做的事!”李成一把搂住她的腰,连拖带拽的拎到车门边上,死死贴住,发狂一样的撕扯偌萱的衣服,她两手死命推开,可每次一动手,就被李成一耳光又打回去,偌萱连哭带嚎,只祈祷这个混蛋还有一丝道德底线。 “不......不不......李成,快住手!”偌萱满是哭腔:“求你了,别这样,李成,后悔就来不及了。” 李成全然不顾,脑子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东西,当他的手开始扯偌萱裙边的时候,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无药可救,心中一急,顺势往车尾箱倒去,腿部有了一定的空间,立马抬起踹在李成的裆部,头部也重重的砸在车尾箱的盖子上,瞬间就瘫软在地上。 偌萱赶忙脱身,鞋子也掉了一只,全然不顾的往前跑。 “哈哈哈......”后背被李成变了调的笑声直戳后脑勺,后头望去,李成正站起身来:“我的傻宝贝,这地方你怎么跑,怎么跑?哈哈,你跑过去,还是得回来,反正都是死,不如快活自在多好?” “你......你疯了,你应经疯了......”偌萱哭喊着。 “别闹了”李成直起身子走过来:“乖乖的,你知道我多喜欢你!” “我求你,求你别过来,离我远点!”偌萱猛的一想,从SUV里手忙脚乱的翻腾出一把扳手,紧紧握在手里,声音颤抖着:“别靠近我!” “哈哈哈”李成笑得直不起腰来:“你太可爱了,萱萱,你那点力气,杀鸡都不行,来,来。” 偌萱何尝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完全不是对手,赶紧就往隧道边的那个铁门处移动,这里是唯一一个没有来过的地方,既然已没了出路,这里就算是火海也走了,死了也比被他折磨得好。 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连锁眼都模糊一片,看着后面不断靠近的李成,豁出去了,两手抓紧就砸上去,这硬碰硬的作用力,把她的手震得生疼,也得继续砸,可这东西死活就是没半点动静,不过好像这个锁头上方的连接处有松动的意思,还没来得及欣喜,背后一紧,李成从后面抱了上来,用力的往后拖动,完全难以挣脱。 看着越来越远的铁门,她心想着,也许今天的命运也就只能如此了,活到现在,不大不小,遇到这种事,也只能只能怨自己命运实在不好。 “呀!!”背后的李成突然叫喊一声,顿觉腰部一松,他似乎遭遇了什么突发事情,连忙回头看,后面一个歪斜着身子的人,手里拿着一个钳子,正是吴总,他强忍着剧痛,用钳子打在李成后背,李成半跪在地上,相当痛苦。 “能走就走!”吴总冲偌萱喊着。 偌萱跌跌撞撞的跑回门边,继续砸铁门上的锁头。吴总还想补上一击,可李成先人一步,一脚踢在他受伤的脚裸上,吴总应声而倒,吼叫着,疼痛不堪。 偌萱使出全身气力,砸了下去,门锁的一边掉落下来,大门借力就往里打开了,黑乎乎的一片,有些地方亮着五颜六色的小灯。 “吴总......”回头话还没出口,就督见李成高高的举着钳子就往吴总的头上砸去,两下,三下,接连不断,吴总的头血淋淋的凹进去一半,脑浆血浆迸裂,牙齿都落了一地,两手抽搐了两下,在没动过。 偌萱哪见过这个,两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面部都开始发抖,两手直哆嗦。 “萱萱,这老家伙不听话,我让他安静安静,你是很听话的吧?”李成一脸的鲜血,衣服都渗入了暗色的血色。 偌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恐惧感将她压的出不了声,全身发抖。 “你怕血,也爱干净是吧。”李成靠在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把我这衣服扔了,就不怕了,啊?你的衣服......” “啊!!”偌萱一把推开他,往里面黑暗的角落爬去,两手乱扑腾。 “你喜欢藏猫猫呀?我陪你玩呀,找到了要受惩罚的哦,哈。”李成的身影在隧道灯光的照射下,逐渐融入了这个屋子的黑色调中,直到完全淹没。 “咔!”一声干脆的声响,像是什么机器停止了工作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光亮,偌萱感觉着,应该是摸到了什么阀门一般,也许是灯光电力的阀门。 四下一黑,只有慢腾腾的脚步声。偌萱捂着口鼻,生怕一丁点声响就能把李成引了过来,蹲坐着,慢慢的往脑子里还残留着的门边残影走去,争取尽快出去,再想办法,这里空间太小,不能跟他耗。 自己强制性的压迫着呼吸声,空气凝重得吓人。那个脚步声擦着地面,往另一边走去,偌萱只觉得心跳都快能把她的身板震碎了一般,几次想哭出来又忍了回去,脚步声越来越远,看来还没被发现,瞬间加快了一两步,摸着墙壁觉着快到铁门处时,她下意识的朝着过来的方向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东西,那个细碎的脚步没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但她的鼻子嗅到一阵很重的腥味,这时让她感到窒息的还不止这个,而是一个几乎快贴到脸上的呼出的气流。 “啊哈!”李成一把将她抱住,满心欢喜:“萱萱,知道怎么在黑暗中找到一个你最喜爱的女人嘛?哈哈,你身上的香水我再熟悉不过了。” “放开......放......”偌萱已全身无力,呆呆的还想往前走。 “走啊,你喜欢在车里是吧,好呀。”李成架着她走了出去。 借着应急灯,打开车门,将她扔在后排座椅上。偌萱打消了一切想逃离这里所有念头,一动不动,看着李成在闪烁的车灯中,扭曲变形着的陌生嘴脸,世界上最复杂最恐怖永远是人。 李成刚脱完上衣,一道闪亮的车灯划过整个隧道,不刺眼,只觉熟悉。还来不及看清,一声巨响,李成就像风一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光还在,一切又平静如初。 她缓缓坐起身来,拉了拉身上的针织衫,光着脚走到灯光所照射的地方,这个光太熟悉不过了,就是汽车的车灯,在车灯的前方,躺着早已倒在血泊中那位颇为喜欢自己的李成,他死得干净利落,像是被汽车给撞了,瞬间毙命。 往灯光起始的地方看去,一无所有,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车辆,一车,一光,一人,这颇具画面感的世界,活生生就在她眼前发生。 “我是该学会拒绝了。”偌萱擦了擦眼泪对着李成说。 看着车灯尽头传来的一丝光亮,偌萱把鞋子穿好,披上大衣,理了理头发,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感觉有东西震动,随之而来的是急躁的铃声,弄的人头皮发麻,偌萱慢慢的掏出手机,是一通来电,上面显示的依然是四个数字: “0817” 她看了看仅存的百分之一的电量,想了想,轻轻的滑动接了这通奇怪的电话。 第二路口:追捕(上) “喂?!”电话接通了,刑警官焦急的问着。 “你……是?”对方的声音显得十分脆弱。 “谢天谢地,我是隧道口执勤的警察,你就是那个被困在里面的女孩儿是吧?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刑警官示意一边的警员准备呼叫消防队实施救援。 “我……还好,就是……就是……我……”说着说着,这个女孩儿开始有些哽咽。 “人没事就好,孩子,你现在先稳定你的情绪,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刑警官接着问。 “没,没有了,都没了。”女孩似乎有些犹豫。 “好的,你先找一个安全的位置,不要乱走动,手机不要乱用,保持电量和通话畅通,这样方便我们展开救援,好吗?”刑警官交代完,那边的女孩儿连应几声,挂断了电话。 后面的警员正拉开警戒线,清理入口,让消防队的车辆进入。整个隧道前被警笛声,警灯,应急灯和通天的火光照得闪耀,刑警官面对了太多这样的场面,每一次,都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不要出现任何多余的,复杂的意外情况。 “刑队”一个警员跑上前来,递过来一个电话:“局长要你接电话。” “局长?陈局?哈。”刑警官拿过电话,走到清净点的地方:“喂,陈大人有什么指示呀?” “少给我唱花脸,你给我听着,赶紧回到局里,回刑警队去!”陈局长在电话中吼道。 “我这儿可在处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脱不开身呐。”刑警官靠着警车说:“再者说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被发配到交警支队了,我想通了,其实这交警也不赖,每天管理城市交通多好,还没生命危险,要不,您就把我忘了得了,直接扔在交警支队,也不错,是吧?” “我说你这人,也是快三十多的人了,这小性子使不得,你少给我装蒜。”陈局长喝了口水笑道:“再说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我要真把你调到交警支队,你明天说不定就敢把酒驾的司机给崩了,所以,你这脾气,每次组织对你进行处分,最后还是觉得把你这硬头,拿去和毒贩杀人犯拼更为恰当。” “不开玩笑了,陈局,你亲自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刑警官问。 “是相当重要”陈局长有些焦虑的感觉说着:“今天晚上我们的同志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人在追杀他的朋友,还死了人,可没等我们问清楚,电话就挂断了,再打回去,也关了机,我们做了录音,只有34秒,所以我们技术科的警员也只能定位一个大概的位置。” “在哪儿?离我很近吗?”刑警官问道。 “对,就在天池新区的公园附近,范围应该在一边的山里,我们局里召开会议,紧急成立专案组,由于我们考虑可能会是刑事案件,而你有丰富的刑侦经验,胆子也大,我们让你回到局里,和专案组赶往天池新区分局,和那里的同志协作进山。”陈局说。 “那我这,这交通事故还没处理完。”刑警官说。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把第三支队的警员调过去了,他们会负责这次任务,你现在必须赶紧回来,我们也不知道那边山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越快越好。”陈局说着。 “好的,我立马赶回来!”刑警官说完直接上了车。 将警车掉了个头,和门口的同志交代了几句,开着警灯离开。 自己何尝不知道,虽然多次被调到交警大队,可自己对于刑侦工作的热爱是难以阻挡的,交警?可不是自己真正的警员角色。 现在也几乎快到夜晚十点,街上的车辆还是显得比较拥挤,自己深知,这地方的交通状况,越靠近市中心的主干道,只会更加拥挤,干脆走很多警员出警都会走的老城区,那边早已没这种繁华,人车都少,有些绕远,但是,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转弯灯的闪烁下,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开去。路上的光景也从高楼大厦向老式楼层转变,那些灯红酒绿的色调也被这里一层层的过滤掉,很多老楼连瓷砖都没有铺设,在昏黄的路灯下,更显得沧桑,那些路边繁茂的大树在风中,轻轻摇摆,后面居民楼的老式窗框透出的大吊灯,时代感明显,连气息都那么陈旧和不新鲜。 弯弯曲曲的绕过几条道路,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少得可怜,刑警官不自觉的加快些速度,穿过这些居民区,上了高架,就能最快的到达局里了。 “嘿!” 猛地,似乎从哪儿传来一声叫喊,直接刺进耳蜗,刑警官两边扫视了一下,这边的路灯一半也都是坏的,灯光亮度还不强,哪怕借着警灯的照射,具体也没看清是否有人,莫不成是听错了,风声?没法判断,只能继续往前驶去。 “嘿!” 这次可不只是所谓的风声了,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家伙直接冲到了警车前面,刑警官一脚踩死刹车,汽车不算快,可惯性所致,还是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刚好碰到这个人,他也贴在警车引擎盖上,显得很疲惫。 “搞什么?!没事吧?”刑警官探出头来冲着他喊着:“你要想碰瓷,先学会认车上的两个字好吧?” “快!救人!”他冲上来,靠近车窗,气喘吁吁的说:“那个……” “怎么了?!救什么人?”刑警官问道。 “我解释不了太多,你……”他捂着肚子,由于穿着卫衣,还背对光源,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身上还有些许酒气,只觉得他好像十分痛苦:“你,赶紧去救救人,那边,那栋居民楼出问题了,好像有暴恐分子闯了进去,还伤了人,你最好过去,那边还有很多人!” “暴恐分子?!”刑警官有些迷惑:“你能说具体点么,我必须要先弄清楚情况。” “越快越好……”这男人倒是很自然的打开警车门,坐了进来,换了个音调:“警官,这三两句说不清楚,我也不敢骗您,您最好赶紧赶过去。” “你受伤了?”刑警官拿起对讲机说:“0817呼叫指挥中心,0817呼叫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收到。”对讲机内的回应很快。 “二环,老城区,居民楼老七栋的位置,有人员受伤,请求派遣一辆救护车过来接应。”刑警官看了看位置说着。 “救护车?我这没太大事的,你不叫警察增援?!”后面这个男人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 “同志,我现在任务在身,要回公安局,你说的情况我会让相关的人来解决,再说,我也不能拉着你回公安局吧,耽误了你的治疗情况,所以,你在这里等待救护车就可以。”刑警官看着他这样子,想着应该是个醉汉,受了点伤,就只能这样,免得耽误了任务。 “指挥中心收到,我们会立刻联系最近的救护车赶往你处,还有什么需要或是汇报的?”对讲机回复。 “你以为我喝醉了是吧?”这个男人不耐烦的说着:“我说的都是真的,还是正在发生的!出了生命危险您可就是失职呐。” 举着对讲机,本想回复结束的,可这话弄得刑警官有些楞,他这语气还真不像是开玩笑和醉汉的逻辑。 “我想先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刑警官话音未落,一边的居民楼内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若是普通人可能没太多反响,可对于这个常年在恶劣斗争前线,对于这种东西是相当敏感的,这是,枪声! 刑警官又看了一眼还捂着肚子的这个男人,立马举起对讲机: “指挥中心,这里是0817,改为紧急警务,出现316情况,请求增派特警和警务人员赶往老七栋,越快越好。” “指挥中心收到,正在调取相关地区监控,并配置警务人员,特警队我们会最快的速度通知出警,请随时回报所在地情况,是否清楚?”对讲机说着。 “收到!”刑警官撂下对讲机看着后视镜说:“你老实待在车里,等待救援。” 放开安全带,把身上反光的交警外套和帽子撂下,推开车门立马往居民楼方向跑动。 “嘿!”后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喊声。 “怎么?”刑警官问道。 “我觉得你最好带着枪去!”他很坚定的说着。 刑警官想了想,这种情况,不带枪就太马虎了。回到座位,用钥匙打开储物格,将手枪取出,检查子弹,奔向居民楼外。 巷子里光线十分不好,全靠着老城区的灯光反射,略微能看清基本情况。而这几栋楼,自己没记错的话,早年是宾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将它出售,改为居民区,将房屋出租,住户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楼还是一家餐馆,厨房的油烟废气,统统一股脑的从三三两两的排风口溢出,味道十分不好。 打开手电,冲楼上看了看,灯光七零八落,好像还有播放音乐的声音,较矮的楼层,被锈迹斑斑的防盗窗包裹的严严实实,难以透气,活像一座座小型监狱。墙面乱七八糟的涂着各种广告贴纸,靠近的垃圾箱也被塞得满满当当,一地的垃圾袋,大肆的站在巷子当中,散发着恶臭与不屑。 “咔哧!” 感觉脚下硬邦邦的,清脆的声响刺着脚底板,低头看去,地上有成片的碎玻璃,往前一步,基本都是,这动静让人小腿发麻,还在巷子里回荡着。看样子,像是上面发生了什么争斗,要是犯罪嫌疑人还在楼上,这岂不是打草惊蛇,提前暴露?一想到这,刑警官立马靠在墙边,将手电关掉,食指放在枪的保险上。 静静的听了听,楼上似乎没什么反响,刑警官踩着排水沟的一边,挪动到楼道口,没走两步,隐约觉着脚下有水,半蹲下,将警用手电调为近光,这一瞬间的点亮,两眼就被耀眼的红充斥着,两秒不到,刑警官本能快速的关闭手电。 这血渍,如果不是刚才的报案人留下的,会不会是嫌疑人的,外面也没发现有,不管嫌疑人还在不在这栋楼房,自己是必须要负责调查清楚的。站起身,忽然转念一想,这个血渍貌似正对着楼梯的缝隙,会不会是从上面滴落而下,后退到楼道缝隙的位置,猛地抬头从左到右的看了一遍,眼神定格在一个角落,那儿正是拐角,虽然看不大清晰,但明显那是一个人的身影。 “喂!”刑警官试着叫了一声。 那个身影立马晃动,冲着一边流动。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如果刚才没数错,应该是在三楼,可一上来,就傻眼了,这是一个中字型的楼道结构,两边都是楼道,方才那也只是一瞬间的闪影,这下只要追错一个方向,可就错过了。 相比于左手边还有两三颗微弱的楼道灯,刑警官将目光放在了右侧,较为昏暗的走廊。如果自己是嫌疑人,他也不会朝着有灯光的地方去,一定是哪儿更易藏匿,就往那个地方去。 右侧相比于左侧的设计,这边的楼道好处是,他是有颇多的老式花纹的窗户,这把外界的光线能苟延残喘的透进来些,有分割成星星点点的斑纹,多少有些残酷,但勉强看得个大概。而坏处也是这些窗户,那点胆怯的光明,将黑暗一分为二,走廊下部被衬托得黑漆漆一片,这时的光明倒像极了黑暗的拥护者,懦弱且愚蠢。 刑警官将手电放回,从腰间将警棍抽出,依托手枪并压低枪口,这时多年刑侦工作的老经验。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缓步前行。外围焦急的风声一层层的从那些破碎的玻璃裂缝中冒出来,显得咄咄逼人,两边楼道尽头的窗户,一浪浪的风,把狭窄走廊内的一些覆盖物的塑料布牵起,四下摇摆,完全不受欢迎。那些斑点,在自己的身上,头上,胸前,眼中,到处都是,像是被人打了记号,脱离不了,也逃不掉。 越是靠近那些塑料袋,似乎它就越显得焦躁不安。刑警官不得不多对它给予更多的关注,当直接贴近它的时候,他还在好奇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这不让人舒爽的晚风居然停下了,停得那么突然,如此直接,像是被丢弃在这儿。 这些被盖住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一些没人要的箱子,一手用警棍撩起一角,没等看清,顶上塑料布,铺天盖地一般的砸了下来,盖在他的头上,要说是风吹的,信一半,可明显上面是有人压住的,直接伏在自己身上。 而且还重重的打在自己头上,连续两拳,刑警官眼瞅着处于劣势,干脆顶起一脚,判断他大概的体型,用警棍往脖子的地方打去,这一打,似乎击中了要害那般,那个强压的感觉立马没了,只听到脚步的快速远去。 两手快速的抓扯开那些塑料布,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地上的破布,又望向走廊一边,空无一人,晚风回溯,斑点依然,像是从未发生过。 “混蛋。”刑警官暗骂一句,缓缓站起身。 第二路口:追捕(下) 再厉害的嫌疑人,也不会毫无破绽,地上留下的尘土和脚印,都出卖了他,。刑警官冲着右侧追去,这边的楼梯给了他一个更加明确的指向,通往一楼的楼梯被一道铁门死死的挡住了去路,除了往上走,这混蛋除非直接从三楼跳下去。 “嘭啪……嘭啪……” 夜空随着声响变得忽明忽暗,看起来是有人在屋顶燃放烟花,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谁会无缘无故的放烟花。刑警官没想太多,冲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路跑动上去,一层层的往上,中途烟花也没了声音,也只犹豫了片刻,立马继续往上走。 八楼楼顶,算是九楼了。这地方也没比一楼清净多少,成了一个大杂物堆放地,四周被半人高的围墙围住,中间四四方方长出一座小屋子,带着小木门,上面还安放着歪歪扭扭的避雷针,这应该是楼道中央出入楼顶的地方。 他的周围实在是太乱,落脚的地方都不多,几乎是在不断的跨行。刑警官只能拿出手电细细打量,废旧的水缸,坛子,书籍,连旧家具都有,而手电光还有幸发现了暗夜中的一抹绿色,这脏乱差的地界,居然还有一小片菜地,种着蔬菜,倒是不再那么显得不近人情。 一股子尘土旧物的味道,没让刑警官麻痹,倒是很刻意的看向那些相当杂乱的地方,那边是一些长满苔藓的红砖,如果这混蛋的确跑到了楼顶,无论怎么慌乱,自然是选择更容易走动的地方,可那边的几块红砖色调和周遭的那些显得有些突兀,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动过! 刑警官提高了警惕,把手电对着地上,慢慢的朝着那些红砖走去,那些积水溅起的水渍,残留在屋子墙上,佐证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一定就在这后面藏着。甚至自己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可惜这楼上太过安静,要是从这边追过去,嫌疑人从另一侧迂回,逃掉,可就麻烦了。 刑警官看了看四周的大体结构,想到一个办法,一脚准备迈步过去,一手猛地把手电筒甩出,照着一边,搞个声东击西,自己立刻冲上去,把枪对着屋子背面,手电没做到声东击西,手电光倒是帮了一个忙,它所照射的地方,一个黑影正从楼顶的边缘往楼下掉落,与此同时,楼下响起了烟花连续不断的炸裂声。 刑警官不免心里一紧,这混球不会真跳楼了吧,要是逼到这个份上,自己可就不太好处理了。伴着烟花声,赶忙往围墙的边缘走去,往下看去,那个黑影抓着顶楼一住户家的防盗窗,跳进了隔壁的窗户,里面立马传来人们的惊叫声,乱作一团。 那些杂乱的脚步朝着楼顶上扑来,而伴着那个小屋子锁芯的低语声,一群人浑身酒气的冲了出来,咳嗽声还夹杂了持续不断的烟花炸裂声,那些青烟不时的和他们簇拥着,冒了头,往天上腾飞,变幻,飘散。 “快闪开!”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么多人,刑警官大喊:“快!让我进去!” 在人群中央撕裂开一个口子,艰难的往里面前行,而刚一进去,自己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呛得不轻。里面满满的都是火药味,刚才的烟花应该就是在这里面燃放,谁这么缺德在室内放烟花,估摸着是发生了意外吧,一群喝醉酒的年轻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燃放的声响是没了,可这残留的烟雾着实太厚,太浓,挤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难以看清,下意识的把枪拔出来,紧握在手中。随便扯了旁边的一件衣服,缠绕在脖子上,挡住口鼻,压低身子往前移动。 “啪!”一瞬间,整个室内的灯光全部熄掉。 眼睛完全还未适应过来,瞳孔内的残影在黑暗中大肆的戏弄自己,忽然的“失明”,只让人觉得火药味更加沉重,难以抗衡,那些爆炸后的烟花,化作尘土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寸感官。 “喝呀!” 小腿一紧,身体没站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一个更加暗色调的身影压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死死的遏制住自己的喉咙,另外一只手在刑警官的身上拉扯,像是在极力寻找着什么,刑警官用膝盖往他身上狠狠的顶了几脚,没想到对面的体力也不错,满壮实。眼瞅着不易摆脱,自己的身子往下滑动一些,拉住他的头往地上砸去,这下可把这黑影惹怒了,上了拳头,打着脸庞,刑警官一手扒拉了两下,握住手枪,拇指拨开保险,一声枪响,一阵玻璃垮掉的声音同时传来,似乎子弹打中了窗户,那个黑影楞了一下,迅速爬起身来,抄起一个什么东西,砸在脑门上,立马跑开了。 刑警官只觉着天旋地转,脑袋上热热的,痒痒的,八成是出了彩。看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背影,气就不打一处来,咳嗽了好一会儿,扶着墙壁赶忙追着出去。 头晕乎乎的,感觉都被砸开一个大口子了,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这混球只要被抓到,非得被自己狂揍一顿才解气。追到三楼,人也没个影子,这脑袋反倒是疼痛难忍,只能靠着楼梯的扶手坐下来休息休息。 楼道的凉风直往人身上吹,这又是两边的中间处,像是一个受气的位置,被不断的排挤和碾压,一遍又一遍,连窗外遗漏而出的灯光都懒得变化,死死的钉在那里。 “咔哧!” 这突兀的声音,让刑警官克制住了自己的呼吸,静静的听着,像是楼下传来的玻璃的动静,这家伙难不成还在楼下?头上的血渍还在往楼底滴落,也顾不上这些,拉住楼梯扶手,站起身来,靠近楼道窗户,向下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除了地上幽幽反光的玻璃渣子,一些懒洋洋的白气,别无他物。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转念一想,不会这家伙已经上了楼了吧!回头从缝隙向楼下观望,狭窄的视野,矩形的长度,把整个眼神都积压在上面,周围安静得只剩自己的呼吸,五秒,十秒,从左到右,依次看去,一道微弱的光线映射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着这个矩形入侵,五秒,十秒,那道光线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刑警官这次毫不犹豫,立马往楼下冲去,可才走了一步,瞬间又打住了。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的枪套里居然是空的。糟糕!刑警官有些慌,不会刚才打斗把手枪丢在楼上了吧!可再一想,最坏的情况就是,这混蛋把自己的枪抢走了。倘若真是如此,那整个事情的态势就完全变了,别说抓捕,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基础问题。 听着楼下,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不行!刑警官心想,把犯罪嫌疑人弄丢,已经很严重了,再把枪丢了,这问题太严重。自己头上还有伤,现在只能是先想办法避开直接冲突,呼叫支援为好。 扭头往走廊,灯光昏暗的一处跑去。眼瞅着方才掉落在地上的那些塑料布,又看了看那些乱七八糟堆放的箱子,再往前跑,绝对会被他追上,不如藏在这上面,一般人绝对不会注意。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紧密,刑警官拉住塑料布,蹬上那堆箱子顶上,立马将自己掩盖住,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速度很快。特地留了一个缝隙看着正对的方向。 那个脚步声果然正出现在楼道的中央方向,这混蛋估计抢了自己的枪,心里不甘,又折回来,还想杀人灭口不成。而一边的声音似乎犹豫了很久,又再一次只剩下微微凉意的夜风在走廊徘徊着,烦闷又舍不得离开。 脚步声再次响起,还是冲着自己的方位来的,这可真是步步紧逼,让人放松不得。那脚步不急不慢,毫无方向感,难道自己暴露了?不太可能,绝不可能!如果一早就发现了,他肯定完全不会犹豫,只会相当直接的冲着自己来。只要他走过去,上了楼,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脱身,前去呼叫支援。这想法刮着头皮,就要溢了出来,刚才没怎么管教的伤口,正跌跌撞撞的在发根之间流动,直至它们冲到了脑门的位置,呼之欲出的样子。这相当不巧的,脚步声可已经要到了跟前,现在这个样子,一旦往下滴落,被发现,可就相当被动了。 那个黑影走到了自己的可视范围,感觉他正在打量着自己这个方向,不行!这家伙曾经在这儿藏匿过,说不定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脑门上那一滴血液滴下的一刻,刑警官打算先发制人,扯住塑料布,往下滑落,顺势压在他的身上,但感觉对方很惊讶的样子,完全没想到,刑警官胡乱揍了一通,左手扣到他的腰部,顿时心里彻底凉透,他摸到了一个外露的枪柄,只是这一点纹路的的触碰,立马能判断出,这枪的型号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警用枪械,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这家伙的确抢了自己的枪械,再这么打斗,自己可不占优势。 扯住塑料布,紧了紧往这混球头上最后压了一道,转身赶忙跑到走廊尽头。心里不禁暗骂,才记起来,这楼下去的楼梯口是锁死的,完全下不去,只能往上走了,这楼梯一路往顶楼去,刑警官大跨步的往上面走,熟练的绕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小菜地的积水处,绕到小屋子后方,这可是死路。 这地方算是开阔,要是直接面对他,简直就是活靶子。趴在边上,看着足足九层这么高的地方,正对着楼下的那家,似乎正在举行派对,音乐声和人群的谈笑声,从窗户里传出,旁边是安装了防盗窗的人家,以自己这么多年的技术,跳到这上面,踩着边缘,进去完全不是难事。 杂乱的楼顶,被四周的矮墙将夜色,装得太满,稍微有一点灯光,就慌慌张张的到处弹射。这反光,看来那混球已经追上来了,不能再犹豫,看了看周围,一开始来时的听到的烟花,应该就是楼下这些人燃放的,这个位置还放着几根没然放过的烟花,将烟花卡在腰间,后面的脚步声再次逼近,一道光线直接划来,感觉背后一亮,自己跳了下去,踩在防盗窗上,掏出打火机点燃烟花,往屋子里扔,自己立刻一手拉住铁柱一边扣住窗框,踩在一巴掌宽的装饰层上,里面烟花声炸裂开去,刑警官借力,身体一挪动,进入了窗户。 室内一群喝了酒的小年轻,被烟花一炸,又看到这么一位身着警服的人,全部吓得往外面的楼梯逃去,里面的的烟花还在四处蹦跶,刑警官捂着头,往客厅的跑去,那边的烟雾实在是受不了。 楼上小屋子的门锁似乎打开了,人群的声音太杂,听不太清,只觉得有人在吵吵嚷嚷的喊什么。那个楼道,可以进到这里面来,自己还不好出去,想到这儿,上面传来了连续的咳嗽声,跑了这么久,这下可是到了优势的时候了,那么多的浓雾,视线还不好,那混蛋既然进来了,那就别想出去! 瞄了瞄自己警服上容易反光的东西,这在夜色中可是太显眼,拿起沙发上的一件黑色卫衣,迅速套在身上,找到房间的灯具开关,跑上前,听到那个声音逐步靠近拐角处时,立马将所有的灯光按掉。 这个时候,双方的视野都是半盲状态,可不同的是,自己早已确定他的位置。大步踏出,一脚重重的踢在他的小腿上,那人立马倒地,刑警官深知这家伙和自己体力相差不大,不能再让他再占了优势,一手遏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快速的在他身上寻找枪支,可每次都被他顶住。而手能触及到枪套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并没有发现那把枪。 本想再继续寻找,只觉得对方身体向下一些,自己便被扯住衣服,头部重重的砸在地上,这可让刑警官火大了,直接冲那人脸上招呼,对方却不断的挣扎,正准备将腰间的警棍抽出抵住他时,那个一直寻找的东西,那个冷冰冰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部,这次可不再是那人的膝盖。 “嘭!” 一声闷响,身后的玻璃刹时碎裂,两人都呆住了,感觉自己腰部猛地一阵绞痛,发烫着,对方开枪了!忍着剧痛,起身,抄起一边的台灯底座,往他的头上砸去,不能在耗了,得立马脱身,万一再开枪,自己可就得死在这儿。 踉跄跑动着下楼,也许是帽子的原因,或是这连帽衫太厚实,自己的额头开始流出了汗水,和刚才刚凝固的血水混杂,加上腰部的伤口,很不是滋味。 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跑到一楼的,天旋地转,跪倒在一楼的楼梯处,鲜血直流,最坏的是,子弹击中了腰部边,没打到重要器官,最好的,子弹没有留在体内。 上面追逐的脚步还未停止,风声仍在徘徊,从未离开。忍着疼痛,压着伤口,出了楼道,往街上跑动,那星星点点的灯光,零散得可怕,白气环绕,垃圾的腐臭,人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感受到那些最简单的东西,像光一样,那的确有一道光,在闪烁,红蓝相间,警车!有警车!正在赶过来,朝着这边。 “嘿!”刑警官大叫了一声,这动作直接扯着伤口,觉得腰部剧痛,死咬着牙齿,疯了似的往那道光线跑去。 “嘿!”他跑到街道上,那辆警车就要驶过了,直接冲上去,拼了命的堵住警车。 里面的警察直接开了骂,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捂着腰部,凑了上去,气喘吁吁的说: “快!救人!那个……” “怎么了?!救什么人?”警官问道。 “我解释不了太多,你……”他捂着肚子,看到那警察的一瞬间,他呆住了,说是崩溃也不为过,可想到后面那栋楼里面的情况,他还是立马熟练且自然的说着: “你,赶紧去救救人,那边,那栋居民楼出问题了,好像有暴恐分子闯了进去,还伤了人,你最好过去,那边还有很多人!” “暴恐分子?!”警官有些迷惑:“你能说具体点么,我必须要先弄清楚情况。” “越快越好……”他没敢坐在前排,打开后面的警车门,坐了进来,换了个音调:“警官,这三两句说不清楚,我也不敢骗您,您最好赶紧赶过去。” 第三路口:审讯(上) 初晴不到三小时的市区,又开始落起了雨。 天空耸拉着个大脸,一边的蓝还未及时褪去,一边的雨云早已遮蔽而来,还提前带来颇多的雨滴,墨蓝的屋顶和黑色的大厦撑着半空,像是要跟着哭出来,一道道玻璃窗,在雨中分割,哪怕亮起灯光,也显得十分朦胧。不大的风,催着路边生长得尤为耐看的梧桐树,几片走丢的叶子也没了去处,在车流中徘徊和旋转,直至被橡胶的轮胎碾压,黏在黄白相间的道路上,才动弹不得。街道的路灯还未亮起,除了汽车早起的雾灯和行车灯,勉强能晃了眼,否则就连隔离栏当间的红色花朵,都显得相当沉重和阴郁。整个地方就像是被两种天色隔开了一般,孤独和过度冷艳。 来往的行人也像是极有默契的,连雨伞都是大部分的黑色调,悼念这个死去的城市似的。当中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撑着一把白色的大伞,面带笑容,发型整洁,胡茬都剔得格外干净,两眼透过不断滴落的雨露,漫无目的看着四周。身上穿着灰棕色略显过长的大衣,里面是崭新的黑色三件套西装,左手举着微烫的咖啡纸杯,右手夹着一捧包装精致的白色玫瑰花和一盒感冒药,亮堂的皮鞋上面,多余的水渍溜走得连痕迹都没有。 一边的电子屏上播放着无人关注的晨间新闻: “近日,因受金来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偷税漏税情况的不良影响,众多子公司也即将面临高额处罚,金来公司总裁也将可能因为制作假账非法走私等问题,遭到起诉......” 走到人行横道前,等着绿灯亮起。街对面的几辆黄色出租车内,一个司机师傅正在百无聊赖看着报纸,时不时盯着路面上的男男女女,直到两人的目光接触,师傅很友好的冲他笑笑,不像是询问客源,倒像是清晨打了一个招呼,男人也礼貌的微笑作为回应。 绿灯亮起,和对面人群做了相互走过,往着左边走去,没走几步,他在一块指示牌前停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街道的风轻轻扬起,穿过人海,带来每个过往人群的味道。一辆亮着警灯的轿车缓缓的停在自己旁边,里面的车窗降下,一名警察对这个男人说: “彭警官,看来得打扰你的安排了,于队长让您回去一趟。” “于队长?大嘴于?”男人凑近些:“这老家伙,我今天结婚纪念日,特地请的假,值班也轮不上我,什么事?” “文件车上有备份,有案子,棘手这两字都太轻了,您还是先上车吧,彭警官!”警察像是很着急。 “行吧,大嘴于就看不得我闲着。”彭警官收起雨伞,拉了拉风衣,坐到副驾驶,后面两位警员同志面无表情的往前递上厚厚的一个档案袋,他接过来拿出手机说:“等我先给我老婆回个电话,估摸着,这晚饭又没得吃了。” 说完,抬手一看,才发现手机早已没了电,只能无奈的放回去。 看了看档案袋,上面标注的保密等级是“秘密”,重大刑事案件,初步定义为故意杀人或冲动杀人。迅速打开,里面与往常的内容似乎很不一样,厚厚的一打,大多都是图片,这些图片也不单单是现场勘察的图片,连没有任何数字标识的现场也照了相,其中一张甚至是鸟瞰图,可算是细致入微,其余的文字报告只有受害人的基本资料和附加死亡报告。 五人,整整一个晚上,五人全部死亡。透过这些细致得过分的图片,彭警官不难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犯罪现场。 全城最富饶的商业住宅区,一座白色别墅,一轮明月高挂,泳池的灯光映照在墙上,四处一片细纹,大厅内欧美式的简洁装修风格,线条感十足,走到门口,穿着隔离服带着口罩的刑警队员正用镊子呆呆的收集着地上的部分毛发,而一边的地毯,早已被鲜血染得透了色,这里灯光璀璨,这里热闹非凡,好像在庆祝什么而开的派对,中间的桌子上,满是横七竖八的白酒瓶和一双放置的十分整齐红色的高跟鞋,当间躺着一名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子,长得十分漂亮,就是嘴巴鼓鼓囊囊,凑前些,嘴里都是一卷卷的人民币,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死去,毫无征兆。而也就在她的对面,一个大腹便便的棕色西装的男人,张着大嘴,如果还能看得清那是嘴的话,他满脸都已烂掉,像是被什么烫伤或烧伤了一样,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身上都是冒着白气的液体。一边的装饰物凌乱不堪,绕过沙发,一副倒在地上的黄牛的油画边是大厅的转角,那个角落里“夹”着一个人,穿着一件褪了色的Polo衫,脸上插着半个破碎的酒瓶,基本是看不清楚他的原来的相貌了,酒瓶太用力,他的脑浆迸裂。整个大厅离得最近的卫生间门大开,一名穿着白色T恤的男子,伏在地上,伤口从喉咙一直到脖颈中间,那些鲜血都从他这儿源源不断的流向大厅。扭头看去,一名警员拿着相机看着地上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后院,顺着这个痕迹,走到后院,刚剪过的草坪,似乎又被啃食了一道,只不过,这一道,不再是雨露和尘土,而是一个人,一台中型的割草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树下呆呆的站了一个人,看着那个割草车,它驶过的地上全是碎裂的血肉。而那棵大树下,是一个小型的“丰碑”,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男人,仰着头,翻着白眼,满脸泥土和雨露,嘴巴大张,被埋在树下,一半露在外面,一半估计都洒在了周围。 看到这儿,彭警官抬起头,冲着窗外,雨滴不紧不慢的继续在车窗上滑落,稍微开一点缝隙,猛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倒觉得不那么压抑。 照片往下翻,后面几张,是别墅的一个卫生间,里面是那么的干净,也没有数字牌标识,整整却有七八张,把整个卫生间的样子都照了出来,警局拍这个照片肯定是有用,但从照片着实看不出有什么蛛丝马迹。 又看了看五个人的资料,都是一个公司的员工和老板,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彭警官从来不信任何一个健康的人,会以精神病的理由去杀人,万物存亡,都有理由,每个人都会有罪恶与邪念。 最后一张,彭警官举起来,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照片上是东区公安分局的正门的照片,这张照片又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这么粗心?照片弄混了不成,将照片放下,雨刷扫过,正对着的地方,就是东区公安分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他拿着这个照片冲着后面的两个警员,这两位似乎没太明白,开车的警员淡淡的说: “最近弄这个案子,整个刑侦队都快疯了,资料越来越多,线索越来越杂乱,这个档案袋,对,这个档案袋应该也是早上在匆匆整理的第四份,这照片估计弄错了,不能怪其他同志,真的太忙了。” “可以理解,但还是要注意。”彭警官将资料放回,档案袋系好。 警车驶入地下车库,两辆特警的依维柯车辆,闪着警灯,像是刚执行完任务,从后车门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干员,警局的电梯是改过的,所以承载量比一般的电梯更大,空间也不小,大家也习惯了,所有人都进了电梯。 到了四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达对面的办公室,隔壁就是指挥中心,这儿也是日常的忙得不可开交,路过自己的办公室,才想起来,自己没带证件,扭身进去,将工作牌戴好,换了块手机电池,和几个警员走向侧面的审讯室。 跟站岗的同志亮明身份,一推门,里面白色的灯光就把人剥光,浑身褪色。几个同志在一边的电脑上,飞快的打着记录表,另一边的女警员在比对着什么照片,正当间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抱着双手盯着审讯室内,显得很焦虑。 “于队,彭警官到了。”后面的警员说着。 “哦,嗯。”于队没回看他,继续盯着里面,一手指了指坐在那儿的人:“你来了就好,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 “这么紧急?我都还没掌握详细的案情,就看了一下那堆资料,怎么就时间不多了?”彭警官问道。 “我们请医生检查过,他可能有,可能有精神不正常的表现,但好在是间歇的,这是这几天来,最佳的一个时机,我们为了避免外界的恐慌,也为了更好的加快办案进程,一直都是对案情保密的状态,所以,才要你过来,只有你,有经验对付这种嫌疑人。”于队说。 “嫌疑人?”彭警官嘟囔了一句。 “因为,如果他是精神病杀人,那么对他的审判,就是完全不同的状况,不管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疯,他都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你要做的,是将我们所掌握的所有证据应用起来,最为重要的,要让他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全部详细的说出来。”于队喝了一口苦茶水,说着:“到时候法庭审判,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杀人犯得到该有的制裁。” “我,会尽力。”彭警官感受到自己的任务将是多么的重大而严肃。 “去吧,把耳麦戴好,我们会及时的帮你提出一些重要的内容,这是最新的个人资料和受害者的周边资料,任务就交给你了,有问题,随时反馈。”于队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你放心,我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这样的人。”彭警官说。 他回头看了看放在后面桌上的茶包和咖啡袋,想了想,冲了两杯热咖啡,两手端着,夹着资料,看了看于队,于队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其他干员便开始准备新的记录工作,警员打开房门,彭警官径直的走了进去, 随着隔音门上锁的声音,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灯光耀眼,这里万般寂静,这个审讯室很大,东西简单,一桌两椅,两人。还很新,连标语都还没贴上,四四方方,地方永远都那么干净,肮脏的还是人心。 彭警官将资料放下,咖啡递了上去。他不急着坐下,围着他慢慢的饶了几圈,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囚衣,个头约有一米八七,一个三七分不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三十岁不到却沉稳异常的脸,两眼盯着桌面,胡茬整齐的分布在他的下颚,唇边,两腮,不算长,可的确碍眼,五官端正,看起来一点凶向都没有,倒是还多几分英气气,两手合十,像是在思考什么沉重的问题。 绕到后面的时候,他还注意到,就在他的脖子后方还有一道很明显的发紫的伤痕,像是撞击导致的,但看不出来是什么留下的。彭警官踱步到审讯室的玻璃处,呆呆的望着,哪怕只能看到自己。 “慢慢来,相信你自己的历程和经验。”耳麦中传来于队的声音。 彭警官将风衣脱下,挂在一边的木质衣架上,再次走过来,缓缓坐下,先例行向嫌疑人展示审讯手续,对方也不正眼看一眼,彭警官打开文件盒,放在最表面的就是嫌疑人的名片: 金来国际贸易有限公司销售部副总经理杨亚鹏 背面是公司简洁的口号: 像一棵树那样服务每一方客户。 “我是警员彭亦洋,不属于它们部门,所以,我也不是来审讯的,只是单纯想和你聊聊天,好吗?”彭警官说着,杨亚鹏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望着桌面发愣,彭警官继续说:“倾听也许是个好习惯,可我总没有,你有,对吗?” 杨亚鹏没有丝毫动静,面色阴沉,依旧不说话。 “我听说你在公司,很优秀......”彭警官没等说完。 “你见过六月近晚的夕阳吗?”杨亚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彭警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不依不挠的再问了一遍: “你见过六月近晚的夕阳吗?” 第三路口:审讯(下) 整整两分钟,审讯室内像是被一团黏黏的东西重新封住,彭警官面对这个还在嬉皮笑脸的混蛋,新的疑惑和万丈怒火瞬间并起。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家伙,他的所有行为基本都在自己的可控预期中,可这句话像是一个新的提问和新的罪行,完全刷新了这个空间所能承受的大小。 “能让我第二次坐回这个椅子的人不多。”彭警官慢慢走回到审讯桌前,硕大的空间,冷色调的灯光,全都被两个人牵制在一起。 “可你也没坐下。”杨亚鹏轻声说道。 “我老婆孩子怎么了?”彭警官拉了拉领带问道。 “说真的,你肯定没见过六月近夜的夕阳。”杨亚鹏装傻一般的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六月,今天没夕阳。”彭警官咬了咬嘴唇,再问了一遍:“我老婆孩子怎么了?” “她总喜欢白色玫瑰,我也喜欢。”杨亚鹏说完这句话,脸侧在一边,偷偷瞄着彭警官。 “行!”彭警官点了点头。 看了看一侧审讯室的玻璃,彭亦洋又扫视了一周,扯下领带,挂在衣架上,走到审讯室门口,将审讯室反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亦洋!你要干什么?!”于队在耳麦中喊着。 “我绝不放走一个,他会得到他想得到的。”彭警官说。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你的任务!别乱来!赶紧开门。”于队命令式的口吻说着。 彭警官扯掉耳麦,把那堆资料重新整理,分门别类放在桌上,杨亚鹏看起来十分紧张,在椅子上前后摇晃,不时的盯着出口。 “他们帮不了你。”彭警官望着他说:“这审讯室的门是钢制的,玻璃能挡住11毫米的子弹攻击,这儿,除了进来的空气,只有我和你。” “哈哈哈哈.......”杨亚鹏忍不住的发笑。 “啪!”彭亦洋一耳光打过去,杨亚鹏就收了声。 “咱们现在不聊天,开始审讯。”彭警官摸了摸杨亚鹏的头发:“我老婆怎么了?” “今天,就是今天,是她的结婚纪念日呢,我得.......”不等杨亚鹏说完,彭亦洋一把抓住杨亚鹏的头发重重的砸在审讯桌上。 “啊哦......”杨亚鹏低声捂着脑门嚎叫着。 “你还能知道什么是疼啊?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站着从这儿出去,好吗?”彭警官问。 “您这,您这是要定我罪吧?”杨亚鹏低声说着。 “不是吗?”彭亦洋瞪着他说。 “您这,您这定罪是审判,你只能审讯......”没等说完,彭亦洋抓着他的头又是一顿砸,这次直接鼻血直流。 “哈,你要什么?我们还是聊聊天吧。”杨亚鹏说着。 “那个派对!你告诉我,从你进去后,你遇到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件事,我希望你记得!也能让我和我同事记住!”彭亦洋大声的说。 “那天真是有夕阳呢!”杨亚鹏流着鼻血,一本正经的说。 “我没看到。”彭亦洋直接抓起他,往一边甩去,杨亚鹏身上有手铐和脚镣,径直就重重的砸在地上,桌子也歪倒在地,文件也掉了一地。 彭亦洋没想上去扶他,任他的大脸死死贴在地上。正在心里炸毛之际,彭警官看着滑落在地上的证件袋,那张绿色的生日贺卡,似乎有什么东西摔了出来,就在袋子里,一个黑色的小硬块。 彭亦洋轻轻的拎起来,在灯光下,饶了几圈,发现在这张颇为硬质的生日贺卡的一侧有个小型的口子,而这东西八九不离十就是从这儿掉落出来,这黑色的小东西也不陌生,一张16GB的金士顿储存卡,这倒是让彭警官颇为奇怪,自己的同事居然没认真检查过这张贺卡,自己想了想,打开生日贺卡,上面除了沾有几滴血渍,最为重要的就是这张储存卡了。他没理会一边还在哀嚎的杨亚鹏,多亏自己多年的职业习惯和安全考虑,没用一体机,将储存卡插入手机内。 读取完毕后,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十几个视频文件,这些文件名都是日期和相机的品牌,说明是录制的文件。用遥控器播放了第一个,画面中出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音质并不佳,但仔细听,能辨析出它们是在讨论什么女人,直到三分钟后,两个人离得镜头远了一些,才看清,彭警官立马回头捡起地上受害者的资料,这两个,一个是公司的老同事陈临安,一个是公司的会计,两人好像很开心,不一会儿,画面出现了第三个人,一个女人,不认识,不是受害者之一,而再往下,就是男欢女爱,嬉笑打骂,整整十几个文件,后面的全是这位会计和这女人开房的视频,偶尔还能看到一脸兴奋的老同事的嘴脸。 彭亦洋拽住杨亚鹏的衣服,让他看着视频。 “这女人是谁?”彭亦洋问道。 “哎,说真的,你收到过绿色的生日贺卡吗?”杨亚鹏问着。 “刚收到。”彭亦洋想了想:“这是你老婆?!这会计有点不是人吧?把你老婆介绍给你门会计?” “我说了,我是土,我让他成了树。”杨亚鹏面无表情的说着。 “所以,你把他杀了,埋在土里?”彭亦洋咬了咬嘴唇,飞快的拿起装有旅行资料的证件袋,拆开后,里面的所谓的计划表,除了时间,地点,其他的几乎没有一点涉及旅游景点的计划,而收据上标明的,也并非是一个人的机票价格,上面写的是双人,彭亦洋继续说:“不对!不对!若单单是偷情,他何必要跑去美国,或者说,是逃?和你老婆?不可能,他都能这么大胆的给你寄这贺卡,就不怕你知道,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彭亦洋扶正杨亚鹏,把他的衣服整理工整,用纸巾擦掉他的鼻血。 “哈哈哈,彭警官,人是我杀的,我认了,您帮不了我的。”杨亚鹏笑道。 “不不不,该有的罪我知道,可别人有罪,我也不会放。”彭亦洋正说着,脑子里面回想今早在电子屏上看到的新闻,瞬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杨亚鹏!你们公司的偷税漏税什么的,是不是你们会计干的?!” “你知道了,你又知道了,知道后呢?”杨亚鹏苦笑着问。 “我会.......”话音未落,手机铃声拉开了早已凝固的房间,彭亦洋拿出来瞧了一眼,是于队的电话,他直接点了免提。 “亦洋!我知道你很心急,我们刚刚从医院得到消息,那个金老板在抢救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终于苏醒过来了,虽然喉咙被硫酸严重烧伤,不能说话,可是我们已经让他指认了杀人凶手,你的工作结束了,开门。”于队说着。 “你就在隔壁,你不是没看到,这里面还有问题!”彭亦洋叫嚷着。 “偷税漏税?这个不归我们管,现在,你在里面已经太久了,你要做的,就是打开那混球的门!”于队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 “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不会对被逼迫到绝境而犯错的人,赶尽杀绝,大嘴于,我帮他!让他减刑,你只告诉我,让那个金老板指认,是谁做的假账,一个公司都快垮掉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不会不知道。”彭亦洋没等于队的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那个富二代家境这么好,他的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是今年才参加的工作,之前都是在自己老爸的公司打混,怎么会突然转到你们公司,而且,他来的时间和你们公司持续走低的效益,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他到底来你的公司干嘛?!”彭亦洋蹲下,仰视着杨亚鹏问着。 “我跟你想过同样的问题,真的想过,我觉得你可以冷静的。”杨亚鹏显得有些焦虑。 手机铃声也在挤压着不大的空间,彭亦洋快速的按了免提,里面传出的还是于队的命令声: “亦洋!你这样下去很不好!赶紧开门!别逼我触动特警队!”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大嘴于,你赶紧的趁那混球老板清醒,指出是谁伪造的假账,这才是我要的!”彭亦洋说着。 手机里没再与彭亦洋对话,只听到于队说着: “叫爆破组上来!二支队的也拉过来!快!” “彭警官!你我的时间不多了。”杨亚鹏听着里面的声音说着。 第四路口:归来(上) 暗夜沉淀,路灯昏黄,星光都迷茫得过分,阴云也在不安分的匆匆流走,七八只不知名的白色鸟儿结着队,三三两两的的士顶着头灯静候红灯,一条条人行横道指引着归来的路途,路人怀揣着独自的经历,奔向彼此的方向。 何途和一众朋友正从一边的小区跑过来,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倒是使得这条少人的街多了几分热闹。 “我的天,刚才什么情况?”何途停下脚步对后面的人说:“哎!你们有人看清了吗?” “我得歇会儿!”一个年轻人抓着何途:“跑了几条街了?” “谁知道,聚会弄一半,跑出警察来!”后面一个人说着。 “哈哈,得亏是在胖子那儿搞的,他那有的收拾了。”何途笑道。 “时候不早了。”最后一个男生扶着一个女孩儿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明天都还有事,我女朋友醉得不清,我得赶紧送她回去,哥几个,哪天再约吧。” “成,大家也都回去吧,路边有出租,你们远的打车吧。”何途说。 几人相继告别,何途快速的过了斑马线,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门卫室的灯光还在亮起,里面空无一人,保安不知去向。也好,省得跟保安多说几句。 第8栋,自己居住的这栋楼是小区户型最为便宜的,这里虽远了些,可是能快速的赶往地铁站,周围环境也清净,自己存不住钱,刚换的工作,工资不高,要说满意,也就自己的上司是个不错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晚上小区的灯光不算明亮,下意识的掏了掏身上的钥匙,上面刻着:“0816”,瞅了瞅一边仍旧放着“正在维修,闲人绕到。”的标牌,只能摇了摇头,往楼梯走。 也不知道现在的房地产开发商的设计师是什么脑子,侧面的楼道也就撑死能排三个人的宽度,还没窗户,真是能省则省。楼道都是声控灯,每走一层,都得用力弄点声响,从一楼往上,光线随着声音忽明忽暗,一生一灭,想必是楼道走的人实在稀少,满满都是尘土的味道。楼梯的护栏也呈现半氧化状态,红漆脱落,锈迹斑斑,另一半红漆像是和锈迹相融死了过去,脚步能触及的边缘也堆积了不少碎屑,上面的尘土让人敬而远之,而这样,反倒是衍生了更多的尘埃和灰烬,不会再有人想着抹去。 7楼,想着继续往上走的何途,看着脚下的灯光变得暗淡了些,一道方形的阴影落在阶梯上,抬头一看,通往楼上的铁门已经上锁。 “真是......”何途拿着自己家的钥匙嘟囔着。 仔细的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除了办公的钥匙,这门往常都是打开的状态,就不怎么常备,也许今晚太晚了吧,保安给锁上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走到7楼的电梯旁,按下紧急按钮,靠在墙边等着。 “嘟嘟嘟......” 大约两分钟没反应,何途不耐烦再按了一次。 “嘟嘟......喂?”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哎,叔!我是8栋的小何,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找您,我......”何途说。 “8栋的楼道门是吧?”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语:“那是我锁的,楼上的老投诉我们,说放一些陌生人进来,担心不安全。” “是是是,我能体谅,叔您是好人,帮我开一下。”何途说。 “你们这些年轻人......等着,我要去停车场巡逻,一会儿就来。”保安大叔说完没等他回话就挂断了。 “额......”何途摇了摇头说着:“谢你个大叔了。” 何途用脚抹了抹阶梯,干脆坐下,拿着一块口香糖嚼了起来。 不怎么干净的楼道,连接着每层的住户,墙上很多地方的石膏也因为受潮逐步脱落,一边新换的红色消防箱在拐角十分显眼,几个电表箱内都是被电工扒拉得有些杂乱的线路,里面的小灯在何途的瞳孔中快速的闪烁着。 过度的安静总会伴随着黑暗的降临,楼道的灯光瞬间熄掉了。 “啪!” 何途拍了一下手掌,灯光再次亮起。四五次后,约摸也有十分钟了,何途叹了叹气,这时,下面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何途站起身来,楼梯往下俯看,的确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一楼的门口,可就硬生生立在那儿,没再向前一步。 灯光闪烁了两下,熄灭掉了,四周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楼下的微弱的灯光从门口打入,那个人缓慢的走了进来,脚步声相当沉重,像是穿了大马靴。 “叔!要不您快点?”何途大声的冲下面喊了一嗓子。 声音顺着楼道的扶手,颤颤巍巍的坠落,灯光也随着楼层逐一亮起,6楼,5楼,4楼......1楼。下面的灯光打开,那个人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依旧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投射在地上,保持着同样的位置,没做任何动作。 正在疑惑时,黑色由上而下,又回到了最深的夜色里。那个黑影开始前行,步伐依旧沉闷,走到楼梯扶手的位置,这人用手放在护栏上,跟着他死板的脚步声,顿挫有致的向上而来,他的手发黑,看起来是带了皮质手套一样,因为在黑暗中也微微发亮。 何途看得入了迷,手中的办公钥匙没留神,从手中掉落,沿着楼梯的缝隙,丝毫没有磕碰到一点,相当笔直的掉到了一楼,而这一瞬间,何途看得很真切,那把钥匙在即将落到一楼地面的时候,这个人的手很明显的伸了出去,并且还接住了钥匙!可随后,当灯光再次亮起,十分清楚的听到钥匙摔落在地上弹起几次的声音从一楼带着灯光,传递似的到达这一层的时候,何途愣住了。 他拼命的将头伸下去,仔细的看着钥匙掉落的地方,那里的确有一把钥匙孤零零的躺在那儿,随着目光往楼道口的方向看去,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在那儿,站姿,身体的动作,甚至挑剔一些由这个方形的口子看去,他的身影是那么规整的刚好在其中,连一点误差都没有,像是永远的卡在这个地方。 “那个!”何途的困惑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烦躁,嚼了两下口香糖,想着自己也没喝多,很清醒,就大叫着:“叔!大晚上我没空跟您开玩笑!快上来帮我开门!我们都省事,行不?” 声音在不宽的楼道内打着转,何途能确定他听到了他的话,可是那个身影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进来的状态。 沉寂,又是一次沉寂,灯光可能被话语打得乱了些,楼层间错落着熄灭开去,直到把一楼的灯光遗忘在最后,全部灭掉。 那个身影开始动了,脚步声相较于上一次,沉重了不少,更像是一个正常人在走路,也许是大叔刚才的确在开玩笑,现在真的打算上来了。那双手继续抚摸着楼梯扶手,待他走到二楼,何途才想到自己的钥匙还在一楼。 “大叔,您帮......”何途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想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这么墨迹,再让他捡钥匙,不知道又得弄多久,干脆自己下去捡起得了,大叔开门就好。可这半句话没传多远,六到四楼的灯光便亮起,那双黑得发亮的手套一路摸到三楼,便像是卡住了,没了动作,也不再前进。 何途很不解,但这却让他开始有些恼火,打算走下去看看这大叔到底在干嘛,走到六楼拐角,所有灯光一并熄掉,何途的眼中除了残留的映像,便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拉着扶手,等着瞳孔适应,可沉浸在黑暗中,人的听力就会变得十分敏锐,那个声音,那个沉重的脚步声,正再以新的速度在上楼,沉重而有力,连摸到的扶手都能感受到震颤,更加明显的一个事情是,这个人正在往他这里来! 出于人的本能,何途再视线稍微能看清一些便往楼上跑,那个声音感觉已经到了刚才他停留的地方。 “喂!”何途大声叫道。 黄楼道,红扶手,白墙,都在他的声音中苏醒,明亮而毫无生气。整栋楼的灯光都被打透,他靠在墙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声音最后消失的位置,空无一人。 安静,还是这种让人躁动不安的沉寂,这里的所有东西他都不得不再次打量一遍,七八道黑色划痕,两三个满是尘埃的蛛网,一段锈迹斑斑的红漆扶手,细致到上面的锈迹在偷偷下落,不受任何外力干扰,很干脆的掉到地上的小铁锈堆。 何途想了想,站起身来,咽了一口唾沫,犹豫再三,低头俯视,视线从高到低,直到出现较为方形的缝隙,他两手扣住了扶手,和最初一样,那个人,那个身影,依旧停留在一楼,一样的姿态,一样的位置。 “喂!” 何途又大嚷了一声,也许是为了壮胆,也许只是单纯的将灯光保持住。可这人的不为所动倒是更加让人焦虑。耳边的电表箱“沙沙”作响,最底下的声控灯,开始泛黄,摇曳数下,再次熄灭,每一层都紧紧的扣住何途的心弦。终究黑色埋没了整栋楼,整个楼层,整个人。这个人的脚步可不再能用着急来形容了,更为准确的可以说做——速跑!靴子的动静沉重得让他的脚下都觉得不断震动,他还在不断的逼近,灯光的忽明忽暗使得何途的眼睛还来不及适应,略带残影,可耳蜗早已被这声响充斥着,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啊喂......”何途有些慌张,叫了一声灯光并未亮起,赶忙继续大叫:“喂!!” 声音连同着灯光一并颤抖着,视线清晰,两旁依旧是住户的防盗门,前方仍是空无一人的楼道。他猛咬了两下口香糖,摸了摸地上的瓷砖,冰凉凉的,触感的回馈,让何途很失望,这不是梦境。 长长的吸了口气,两手撑在地上,往前爬着,极不情愿的把头贴在护栏上,屏住呼吸朝着一楼入口的方向看去,一模一样,自己绝不是幻觉,那个奇怪的人,还在那儿,所有的位置都一样。何途心想,这莫非,遇到坏人了不成,一直尾随着自己过来的?可也不对啊,自己一个男的,看起来也不像个有钱人,跟踪过来干嘛?就算是小偷,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有些蠢? “嘿!”何途再次站起身来叫道:“听着!老子没钱!但有脾气!你再他么不走,我就报警了!” 一说报警,何途立马摸了摸身上的手机,气得直瞪眼,刚才聚会太过混乱,自己手机压根就没带回来,可话都说出去了,反正这人也不知道,兴许能唬住。这念头,刚出来,就被自己的眼睛打了回去,那人像是全完无听觉,相当固执的停在原地。 眼瞅着灯光即将熄灭,何途用力的把脚跺了跺,往下三四层的楼道的灯泡又恢复了最初的亮度,一二楼许是距离有些远,灯光还是灭掉了,那个人如约发疯一般的开始跑上楼,正当何途要再次“叫醒”沉睡的灯光时,这个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很干脆,何途感到有些意外,追着声音最后落下的方向,就在二楼的拐角处,有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正放在栏杆扶手上,是他,那个人停在了二楼,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何途的手也放在扶手上,他能相当敏感的感受到,逐渐传来的细微震颤,很有规律,再仔细打量,那只手的手指正敲击着老化的扶手,像抚摸,像弹奏,更像在催促,催促迟来的黑色。 何途很困惑,可转念想了想,心中却有些窃喜,这怪人貌似一直在等的东西,就是灯光熄灭后的黑暗,一旦灯光一灭,他就会发了疯的往自己这儿来,不管这是他的怪癖,还是个喝醉酒的醉汉,只要能不让他上来,就行,等一会儿保安大叔来了,不信他还不走。 跺了跺脚,让灯光继续发亮,口中继续不厌其烦的咀嚼着早已没了趣味的口香糖。 “滋滋.....喂,小子!”电梯的话筒处传来保安大叔的声音。 “哎!我在呢!”何途赶忙凑近话筒:“叔,您到哪儿了?” “本来都快八栋了,地下停车场好像有人喊叫,我就下去了一下,现在打算从地下三层开始查,反正你也不急,去我门卫室坐坐,我一会儿再上来。” “别别别!叔!我就想回家,那个,您哪怕过来看看也好啊。”何途有些着急。 “看看?”大叔不解:“看什么?” “看......对了!”何途故意提高一个嗓门:“我们八栋门口,就有您要找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快来呀!” “你这小子又喝酒了吧?怎么那么多事?你个年轻大小伙,怎么跟个小女孩儿一样?”大叔不耐烦的说:“上次这停车场就出了事,直接开了两个保安,我可不敢马虎,巡逻了再来,你不去门卫室,最近物业公司在整修停车场,晚上十二点后,楼道灯的线路都要关掉,你愿意留在黑暗里,就留吧!” “十二点?”何途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几分钟时间:“这可不行啊!大叔,我......” “滋滋......” 没等他说完,另一边已经挂断。何途用力的拍打着对话机,破口大骂着,心想着,自己要真出点什么事,一定得让这大叔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看了看自己在对话面板上击打出来的凹痕,自己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就算真是个坏人,他就一个,把人逼急了,还说不定谁打得过谁。 低头瞄了瞄,那双仍旧停在二楼拐角敲击的手,冲着下面吼叫了一声,灯光通透,那怪人不出所料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立着,影子来看两手什么都没拿。 “好极了!”何途嘀咕了两句:“好极了!来吧孙子!” 四下打量了一番,视线落在一边的消防箱内,从里面拎出一瓶灭火器,底部朝前,两手托举着,长长的吸了口气,看了看微微暗淡的灯光,大嚷着,抱着它一路往下冲。 有他的声音一直张扬着,拉扯着,楼道中反倒显得格外安静,灯光明亮,电箱的小灯都像是停止了闪烁,充满力量,他的脚步由慢到快,沉重而响亮,逐渐死去的铁屑堆都在空中打颤,两耳没了风,身上没了负载,他只想冲下楼,和他面对面。 待到何途抱着灭火器一路奔向一楼时,余光看到那被外面路灯拽得长长的影子,他还是不免有些迟疑,放慢了步伐,走到拐角,一个转身,举着灭火器,挺着胸膛,看着前方。他愣住了,一股子寒意从眼眶渗透,直戳心窝,夜风从楼道楼口灌进,轻轻的拍打在何途的手背上,灭火器从他木讷的手中滑下。重重的摔在地上,这响动让他头皮发麻,可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他没看错,这个拥有着长长影子的怪人,那个本该是本体站立的位置,只是一套垮在地上的衣服,上面扣着一顶老式的礼帽。 一定是那儿除了问题,那瓶灭火器滚动着向前,停在了那堆衣服前,明显被挡住了。何途扇了自己一耳光,发抖着看了看身体,这仍不是梦境,再抬头看了看灭火器一边,摆放着的是一双黑色的手套,这里明明空无一人,可地上的影子还在,被镶刻在这儿一样,难不成自己一直在上面向下看的人影,只是来自一个虚无缥缈的衣服?不可能,他再仔细观察,外面的路灯灯光的确是这影子的光源,虽然能看清楚外界的情况,可明显在灯光中,有一个像是细微无色的线条勾勒出的人形,这和地上的影子十分吻合,那岂不是说明,那个位置还是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下可把何途吓坏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踢在阶梯上,失去重心,膝盖发软,一屁股坐在阶梯上。 “咔......咔......”太久的静谧,声控灯由上到下开始熄灭。 在一楼灯光灭掉的瞬间,何途瞳孔中的残影与门口的光影刚好契合,那里的确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戴着礼帽,一件黑色大衣几乎垂到地上,两手的手套在黑暗中都反射着亮光,看他的状态,准备要赴宴迈出脚步一样。 何途没再多想,连滚带爬,叫嚷着往楼上跑,抓着扶手,踩踏,打着转,跑到七楼拐角的电梯处,喘着粗气的疯狂按着应急按钮,可除了等候音,没有多余的动静。 “求你了,求你了......”何途一边跺着脚一边砸着对讲处:“你他么的接啊!草!” 何途抓着自己的头发,想强制性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连续向下看了几眼,那个人依旧停在那个位置,自己的情绪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究竟想干嘛?!”何途声嘶力竭的喊着。 声音除了持续灯泡的亮度,其余就显得毫无力量。他来回走动,拼命的想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首先就得确定他是实体?幻觉?他猛地一想,只有一个办法,一开始自己的办公钥匙就掉了下去,他还接住了,不管最后的落地响动是真是假,如果,现在那把钥匙还在自己的衣兜里,那他就是幻觉,如果不在,那就是实体。 这个念头转到手上,何途一边盯着一楼的人影,一边小心翼翼的摸着口袋,直到触碰到了口袋底的一瞬间,他呆住了。 第四路口:归来(下) 那把办公钥匙还在他的口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幻觉?或是说做它就不是一种实体,刚才自己有些吓傻了,何必害怕他,到目前这怪人还没对自己做任何事,要是真的会伤害自己的话,在他下到一楼吓傻的时候就能完全伤到自己。可截至目前,全都建立在自己还没有见到这人的实体上。 何途壮了壮胆,不如跟这家伙的实体见一面摸清楚状况再做决定。顺手把消防箱的第二瓶灭火器抱在怀中,这次死活也不会撒手了,不管什么人,被这玩意儿砸一下也够受的。他每下一层都跺着脚,但目光不敢有半点转移,死死盯着那人的影子,生怕多出别的动作。走到二楼拐角,何途看了一眼灯光,现在下去这人铁定还是一堆衣服在那摆着,之前既然能看到他的实体,都是从楼上往下看,看到他的手部。 何途折回到二楼与三楼的交界处,瞄着开始微弱的灯光,开始调整自己跺脚的力度,两三次下来,成功的做到了二楼灯光亮起,一楼灯光并未收到自己减弱的声波。 “来吧......”何途轻声说了一句。 一楼的灯光在进行最后的闪烁,何途的影子在二楼的灯光中显得尤为巨大,几乎一路拉扯到二楼以下的阶梯上。 “咔!”一楼的灯光熄灭。 整个狭窄的楼道里,感觉都被自己的呼吸声堵塞,心跳顶着灭火器在上下起伏。 “噔噔噔......”那个发狂似的脚步开始了跑动。 地上都被他踩踏得尤为沉重,甚至比夜风更加刺骨,比铁锈还要陈旧。这人终于跑到了何途面前,突然站住,规规矩矩的停在二楼拐角处,灯光所不及的地方,与光线一线之隔,仿佛与刚才那个疯狂跑动的家伙不是一个人。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可是这人,有着比黑暗还黑的躯体,也许是衣服,它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那顶礼帽,连黑暗都只能给它留在背后当做勾勒的背景,除了轮廓,完全看不清这是什么人。 黑暗中能感觉到它正跟自己对视,这人不紧不慢,举起一只手,自然的搭在楼梯扶手上,停顿了几秒,开始轻轻的敲击,倒是显得很有耐心。 “我去你的!”何途怒火一下子上来骂道。 直接将手中的灭火器对着它的头用力的砸了过去,整个灭火器在碰到他的一瞬间,好似没了声响,被吸住了一样,随后立马穿过了它的身体,以很不柔美的方式,加倍的撞在它对面的墙上,滚落在地。声音的回响弄得何途一身鸡皮疙瘩,自己实打实的丢过去的东西,居然穿了过去! 何途站着不知所措,这人反倒是悠闲自在,敲击护栏的手略微抬起,翘起食指,指了指何途的身后。这让自己更加疑惑,自己后面是墙壁,要是还有别人,自己早就从地上的影子发现了,莫非想骗自己回头,趁机上来不成。何途摇了摇头,可看着他还在僵持的手,位置比较高,好像指的是身后的灯泡的位置,没错!何途快速的回头看了一下,再和他的手指对接,那正是灯泡的位置。 何途没明白,有些不爽,抓起口袋里的钥匙再次冲这人丢了过去,可这次它的反应让人更加吃惊,他速度极快的举起手掌,一把接住了钥匙,还慢慢张开手掌,如同向何途炫耀那般,随后,他彻底松开手掌,钥匙从手掌穿过,沿着自己丢去的方向坠落,响亮的掉在地上,就像完全没收到任何东西的影响。做完这些动作,这人继续用手指指着灯泡的位置。 “草!”何途暗暗骂了一句。 慌忙看了看手表,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秒针发了疯的正从五十五分朝着十二点靠拢。再看向这人,它再次把手敲击着扶手,他这哪是敲击,是在数秒数! 何途眼瞅着往前冲是不行了,没别的法子,往上跑吧,他没了命的三步并作两步飞跃在阶梯上,他嚎叫着,可楼道的灯光在最后一次闪烁后,从他的背后一层一层被黑暗吞噬,贴着他的头皮在追着,那个狂躁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个比黑暗还可怕的动静,正打磨着他所剩无几的耐心,没有目标的冲上楼,身边紧锁的住户门,也像是受到了呼唤,一扇扇的被不知名的力量粗暴推开,所有的声音都在楼道中生成,融合,在脑海中发酵,不断爆炸。何途全身发软,拉着扶手,一路跑到七楼,那道铁门居然也被打开了!瞅了一眼背后那个映衬在白墙上的黑影,何途顾不上那么多,推开铁门,往自己家跑,这里原本锁死的防盗门,也是呈打开状,何途冲了进去,反手就把防盗门关上,没成想那人速度相当快,已经追到了门口,一直手伸了进来,想要抓何途,他立马背过身去,一脚抵住墙上的鞋柜,四下看着,目光落在门边用作装饰用的铁质埃菲尔铁塔,一手掰下来,将塔尖的位置往这人的手套上猛戳,这次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人的实体,像人,可比人更加柔软,扎中他的这一瞬间,它的身体松散了下去,只剩下一截空空的的袖子,手套也掉落在地上,何途有些惊愕,但还是立刻关上了门,反锁。 看着夹在门缝中的衣服和地上的手套,何途瘫在地上,喘着粗气,往后挪了挪,只想离这玩意儿远一点,可家里是没有电的,也是一片漆黑,这家伙不会进来?还会是一堆衣服?才想到这,那只手套缓缓的翻转着,门缝里的袖子也开始膨胀,墙壁都被他挤压到产生了裂缝。 再这样下去,它仍然会进来,怎么办?何途火急火燎的看着家里,咽了口唾沫,这怪人不是很害怕光线吗?光!他赶紧在家里四处翻腾,现代人的生活已经很少在家里准备手电这东西了,他自己肯定没有,他想找找有没有任何能持续发光的东西,火机?这玩意儿一直点着稍不留神就会熄掉,说不定还会没了气。门外的动静还在不断增大,门框开始变形扭曲,墙壁上的白漆开始成块状的脱落,连防盗门都凸起一个巨大的“脓包”。 何途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自己电脑桌的抽屉内,一堆杂物之间,有一包过去剩下的生日蜡烛,这一根根的太细小了,听着门口的声音,何途干脆一把抓住十几根蜡烛,合在一起,全部点亮,手在颤抖,火机几次都没打亮,他只好一次性直接用火焰扫过,在点到最后一根蜡烛时,防盗门发出了重重的响声,明显被打开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寂静。 一阵寒意从客厅的门边传来,手中的蜡烛在颤动,为了不烧到自己的衣服,也为了能看清前面,何途把蜡烛往前一点,影子也被自己拉到了后面。客厅防盗门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并不快,倒像是在迟疑,它还在走近,直到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蜡烛能看清的地方有限,但好歹房门口是能看清,那个人像是停在了房门的一侧,没有走到烛光的范围,何途小心翼翼的往前挪着步子,走房门口时,特地侧着身子出去,这一出去原本是想远离那个人声音最后的落脚点,没成想,却被视线所及的内容惊得动弹不得。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室内因为没有灯光才造成的过度黑暗,可避开烛光遮蔽眼睛的地方,他能很清楚的看到,整个客厅内,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都是一样的黑色,从衣服和体型的轮廓看出,这里面高矮胖瘦,男男女女都有,全都看不清脸庞,比黑夜更漆黑,他们全都围在何途的身边。 “呼......”何途长吸一口气。 他们并未上前,许是自己手上的蜡烛齐了作用吧,他开始试探性的往前走动,这些人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道路。何途想将蜡烛靠近些看清这些人,可每次一凑近,临近的“人”就会像是立刻被火烧掉那般,成为灰烬,留下深深的影子在墙上,没一会儿又在墙边形成最初的黑体,再次围上来。 何途一直走到门口,连门外的阶梯上都是黑色的人,他们错落有致,每个都单独的立在一个位置,相互之间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走下楼梯,本就拥挤的楼道内,被这么多黑体人充斥着,当黑暗太过膨胀,反倒显得这楼道宽敞得过分,没了边际。它们还在继续闪避着,躲闪不及的和刚才一样,燃烧化作灰烬后,再次从墙上的影子中重生出来。没有窗户就使得楼道一丁点的外界灯光都不会有,全凭着手中的烛光,看着地上的阶梯不断下楼。 手中的蜡烛虽多,可实在过于细小,且还是一并在一起,热量更加速了它们的融化,何途赶忙加快了脚步,不想再多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自己数着楼层,愈发向下,蜡烛燃烧得愈加快速,到达一楼的时候,已经只有半截大拇指一样的长度,看着外面城市的光芒,他欣喜不以。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结果没留神踩到地上的灭火器,两脚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本能的反应使得松开了手中的蜡烛,想要扶稳自己的身体,七零八落的蜡烛,几只熄掉,几只被自己的衣服压住也没了光亮,只剩唯一的一根,落在自己的前方,不远的灯光处。 何途笑着,将身体往前爬去,手指触碰到蜡烛时,还来不及抓住,顿觉身体一紧,像是被很多人用手死命拽住,并且将他往后拖行。 “松开!你们他么的把我松开!”何途冲着后面大叫着。 这些人毫不理睬,继续拉扯着他,何途两手扑腾,别说抓蜡烛,周边能抓住的东西都没有,他就这样被几十双手拖拽着,拉扯着,直到两手也被他们固定住,他绝望的哭喊着,这些人甚至将他举过头顶,像是传递那样,再次送上楼。 何途绝望的盯着楼梯底层,他甚至分不清这些楼梯究竟哪一边才是正面,哪一边才是它们的反面,因为只有反面看起来才更加白净。这些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味道,什么都没有,到达第八楼时,它们抓住他的力度变得小了很多,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早已融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那个人,那个穿着大衣,带着礼帽的男人出现了,他就那样站着,站在楼梯的背面,但从何途的视角看去,他是那么的规矩,自己的位置才像是颠倒,转动,黑白不分。那个人在楼梯上踱步,一把扯住他,将他拉向楼梯底部,那个最干净的地方,他全身变得比黑暗还耀眼,他仿佛永远的刻在了楼梯上,黑暗中。那些人依旧站在自己的位置,变得不再那么关注自己,黑夜给了所有人庇护。 突然,楼下一道光线照射了进来,并伴随了一声: “嘿!小伙子?!” 第一路:红背包(上) 初春,整个西霞市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被环山围绕,原本难得的晴日也被此起彼伏的云雾笼罩在其中,一层一层,起起落落,一段一段,悠悠荡荡,似乎能将整个城市予以掩埋,不留一丝痕迹。脱胎于上世界工业城市起步的它,如今转变为以中医制药和旅游业为主的生态小城。 梦云作为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中一个,她热爱这个地方一切。喜欢登山郊游的她从小到大几乎整个市区周边的大小山头,每个角落她都和姐姐一起去过,这次难得的假期回家,早就听说西霞市正在准备建立本省第一个大型的森林公园和中药材基地,而选择的地方正好在西霞市的新区,那里有上百里的大型森林,因为人烟稀少,遭到人为破坏的程度也很低,这激发了梦云的好奇心,还有如此庞大的一片森林自己没有去过,所以,梦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官方都没发现的好景点。 阳光被云雾遮蔽,但还是能嗅到早晨透出的一股蓝。吃过早餐,梦云端着热腾腾的一杯热饮上了吉普车,看了看车载的GPS,定位到西霞市新区的位置,拨动了几下,很快的找到在397国道旁边有一大片空白区域,由于那一带基本没有一个较为官方的名字,地图上也是没有显示。这倒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还未开发,可梦云关注的是,想找到一条能进入到其中的道路,哪怕是颠簸一点,越野车能进入就行,否则可得漫步而去了。 翻了翻车内的储物箱,从大大小小的地图中,找到一张西霞市前几年的旅游景点图,这类图标注最清楚的就是路线了,所以,和GPS结合,就能找到一条从那里穿插而过的土路,走这条,完全就不用担心得下车步行。 梦云正在地图上做标注,手机铃声开始了响动,看了一眼名字,梦云笑了笑,赶忙接起电话。 “喂?梦云,梦云。”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有些急躁。 “嘿嘿,姐!”梦云放下地图说:“你猜我在那儿?” “我还用猜,你赶紧给我交代,什么时候放假回的家?也不给我说?要不是皓诚给我打电话说你借车,我还真不知道你回家了,你这鬼丫头,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都多大的人啦。”姐姐有些责备的意思。 “消消气,消消气嘛,我的好梦瑶姐,你每次要发火,我就头疼,我就是怕你又说我,才不给你说我回家的,不怪我的。”梦云说。 “呀,你看你,非不怪皓诚说你,你就是太任性,还怪到你姐身上了,你是不打算再见到我了是吧?!一天天不好好准备考试,我这儿也快毕业,事情超多,还得管着你,你倒好,到处乱逛,还不给家里说,怎么,你要自己成家了不成?”梦瑶说着。 “哪有,我知道我姐最好了,你太忙,我才让你少操点心的,我这次回家,帮你带了你要的代购的唇色哦,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对吧,还有,皓诚又说我坏话是吧,他的车他别再想要回去了啊。”梦云笑着说。 “你少来,我这还得操练,你借车干嘛?”梦瑶不耐烦的问。 “还能干嘛,兜兜风,唱唱歌,你们都忙,都在老去,让我独自去享受家乡的大好风光呗,哎呀,姐,你就放心吧,我开车你放心的,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完了,等你回家我带你去。”梦云说。 “跟你就是说不清,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不跟你说了,吹号了,看来是拉练,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好给我捋一捋,要不,我回家了,有你好受的。”梦瑶快速的说。 “好的好的啦,快去吧,我这个不成熟的人,要去不成熟的事了,早安哟,姐。”梦云没等姐姐把话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看了看后视镜,理了理头发,将剩下的热饮喝光,弄好地图,车窗微开,启动吉普车,往新区的高速驶去。 毕竟是春季,虽然气温回升,可山区地带,还是略带寒意,空气也显得不那么湿润,许多树木都还未褪去寒冬的神色,被雾气所相拥,远处的天蓝和深色的高速路面,恰到好处的相称着,原本不远的盘山高速,也变得犹如蓬莱仙道,每行驶一段路途,便离天又近了一步,看得更清了一层。 路上的车辆并不是很多,约摸一个小时左右,梦云就看到了与新区入口相接的分岔路,道路指示牌上并没有写明它的名字,只是标记着:“高速出口20m”的样子,梦云打开转向灯,驶离了高速。 才两三百米,路况就不是很好了,高低起伏,坑坑洼洼,还有积水,好在这车地盘不低,都能过得去,越往深开去,道路就狭窄了很多,小心翼翼的驾驶着,绕开一些比较危险的路沿,尽量靠着山体一侧前进,让她感到欣喜的是,就在整个大森林的前端,分出的两条路中,一条居然还有沥青铺设,两条都通往森林,另外一条还是一样的破烂不堪,那何尝不走较好的路段呢。 梦云停在路口,对照了一下地图,上面标准的那条土路,就是右侧的山路,左侧这条没有标注,想必是要弄森林公园,提前修筑的吧。 还有一丝犹豫之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左侧路口传来,两辆黑色的凯迪拉克SUV一头一尾,中间夹着黄褐色的中型巴士,急匆匆的往这边赶,八十上穿戴着装,都是银灰色的工装,像是药厂的工作人员,几个还略带焦虑的神色,并肩而过时,少了梦云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既然,这样的车队都能从那儿出来,那儿肯定是能够通行的,轻踩油门,往左侧驶去。这个时间也不算早,可对这样一个褪寒较晚的这个地区来说,两边的林区似乎连一丁点动物的响动都没有,绕出几道弯,也才勉强看到一群黑鸟在为这山路盘旋,久久不愿进去。 路渐深,林渐茂。梦云看着一片空白的GPS,担心驶得过远,干脆就将车辆,挑一处较为宽敞的路边停下,将头发盘好,换上登山服,系紧登山靴,调整防水包,物品繁多,车钥匙就不带上山了,把它藏在备胎的外侧,这已经成了梦云长期的习惯。 一切就绪,顺着一段缓坡,往树林里走。随便望去,枝叶相叠,完全看得出,这里的少有人烟,常青的灌木丛四处都是。林子内去除了冬季的彻寒,湿湿的,很好闻,树梢上滤掉了夏日的燥热,软软的,很柔美。空气都带着从未有过人类涉足的清新。 不禁掏出单反,挑选出几处角度较好的近景,将其拍下,这种原始的美,才是最能唤醒心谷深处最本真的自我。 往前走一段,找块石头,坐下休息。咽下一口水,顺手查看相机中的照片,这种景色,随拍即是风景,要赶在仲夏夜,爬上山头,调整曝光,将星空一并收录,再往后翻翻,其中一张由于焦距问题,显得些许模糊,正准备删除,就瞅见照片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将其放大,将其放大,像是挂在树枝上的什么东西,可看得并不大清楚。 梦云站起身来,凭借刚才走过的印象,举起相机,找寻那个位置,环顾一周,视线落在另一侧密林将镜头拉近,和照片对比,虽有移动,但那个红色的点,证明自己没有找错。微调焦距,便很容易看出,那是一款红色的背包,难不成还有志同道合,特地来登山的人?梦云心里一阵欣喜,加快步子往那边走去。 而等到快靠近的时候,它又略带失望,那的确是一款背包,鼓鼓囊囊,被塞得满满当当,一侧还有一本发了卷损坏的小本子,不过,上面早已布满的尘土和苔渍,冷冰冰的回应着她的期盼,显然这是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的某人留下的。 顺着背包的方向看去,这边的森林相比于山底,则呈现出更为幽深和深不可测,即便是白昼,里面也显得不算透亮。这样的森林一般可都是年代较为久远,存货时间很长的树木构成,这可是更具吸引力的地方。 梦云径直走了进去,刚踏步入内,一股子凉意就直撩头皮,说不上来,倘若刚才的森林是静谧,那这个地方就只有一个字——“死”。太过安静,仿佛与世隔绝,连大口呼吸都显得纷扰,更别提脚下踏断的枯木枝叶是多么刺耳,整个地方,更平添了几分远古气息。将镜头拉回,又拍了几张。 一时间,梦云的目光再次被一样东西所吸引,她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疑惑,她看向的地方,居然,又是一个背包,静静的靠在树木根处。现在的这些人,登山后,也不把包带走,这样随意丢弃,可真是不好,可让梦云没有想到的是,走得越深,他遇到的背包却不断增多,起初一两个,他并未在意,可走着走着,连续四五个一同出现,还是堆砌在一起,像是特地攀爬上去悬挂的一样。 可这是何意?这么多登山客都有如此癖好?不合常理呀,背包里一般都是便携吃食和应急用品,不带走,留下也没用,游走于其中,四处悬挂的背包兴许是时间久远,大多已经是是深色,一些还带着或深或浅的红色,和这片密林,灌木的反衬,有一种颇为奇特的意境。这让梦云更加好奇,立刻拍下这些难得一见的场景。 当走到一个特大型登山包悬挂的树下时,能明显的看出,背包的重量已将树枝压得喘不过去。谁会将如此沉重的背包刻意悬挂到树木上,而且大部分都是装满了物资,留下它们有何用,这一堆堆的疑问贴着面门而来,不得不使梦云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些背包来。尤其是这个最大的这个,要说其他的都是因为太过狭小,而装不下里面的东西,这可是最大型的背包,怎么还是显得如此臃肿。 刚举起相机的梦云,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这个连一丝风都没有的森林,为什么树枝会显得有些颤动?而且,还不是一整段,只是悬挂背包的这一截,随着震动的幅度的加大,更加显得如此大型的一个背包摇摇欲坠。 “咔吧!” 随着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果然,那一段树枝不能够再承受住它的重量,梦云急忙侧身闪到一边,整个大背包重重的掉落下来,这一落下倒不要紧,它的声响可不算沉重,也不是轻盈,而伴随着它掉落下出现的东西,让梦云完全没想到,整个背包就像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水渍那样,刚一落地,里面溅起数股水花,她的身上,脸上,正好被洒中。 随即而来的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恶臭,完全与整个树林相对立的味道,由于隔得较近,又受到了惊吓,梦云猛吸了一口,直捣脾胃,她扭身就呕吐了起来。扶住树木,清水漱口,正打算用纸巾擦拭嘴角的时候,才忽然发现手上有一些暗红色的斑点,凑近观察,血渍?自己受伤了?再打量了一下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这些红色的斑点,确认自身没有任何伤口后,她的内心顿起一阵寒意,刚才还以为身上是这背包长时间被雨水侵蚀,空气潮湿所带来的积水,可现在很明显这可不是雨水,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切切实实的从这个背包中飞溅出来的。 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森林所凝固住,这浑身的斑点,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冰凉。这里面是什么?会是什么? 梦盯着这个早已出现颇多伤痕的背包有些发愣,上面没有任何标志,除了常规的东西,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东西能摔出这么多像血渍的东西。会不会是森林里一些动物将这些背包当做储存食物的地方?想到这儿,梦云,捂住口鼻,一手小心翼翼的拉开最上层的拉链,那股子臭味,显得更加浓厚,快速的拨开口子,往里面扫了一眼,可惜光线不太好,只感觉里面有液体在反光,拿出手机,将手电筒打开,往里面照去,这才看清楚一个角度,梦云整个头皮开始发麻,这绝对不可能,自己心跳加快,难不成是刚才的呕吐导致自己的幻觉?斗胆再将手机挪动一些,这次直接吓得梦云手机都掉了进去。 那是一只发绿的手掌和一颗红色的眼球。 梦云两腿一软,瘫软在地,正好踢在背包上,背包晃悠了两下,刚好倒向了她的方向,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倾泻而出,一片暗红色的血液和七零八落的四肢,胸腔,甚至还有肋骨缠绕着几截黄褐色的内脏,最为显眼的则是其中夹杂的居然颇为嫩绿的藤蔓,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满满当当就装了一大包。 看着这么一滩东西冲着自己而来,坐在地上的梦云脸色煞白,两眼无神,直到血水流淌到她的小腿边,木讷的望了周围一圈,树上那些高高低低的背包,猛吸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慌慌张张的往森林里乱跑。 她的喘息,她的步伐,她的心跳,连自己都快能炸裂开去,却换不回森林的任何回复,而更多的,更让她肾上腺素直升的,是那些阴霾一眼过的各种红色背包,像极了一张张渴望逃离的可悲嘴脸,身后许多高高的背包,也在追随她的步子似的,纷纷下落,像是迎接新的收获日,一粒粒果实直直坠下,没有回响,没有来日。 越跑,光线越暗,脚下一个不留神,踩了空,直接翻滚下落,被一棵大树重重的接住,梦云喘着粗气,捂着肚子,眼神有些模糊,蜷缩在树根处,腹部还在作痛,稍稍平躺,仰望天空,整个瞳孔都被树梢的枝叶所遮蔽,而令她更为心寒的是,自己所依靠的这棵树,不仅体魄魁梧,相比与其他那些树木,它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红色的背包,多到连大部分枝叶都难以生长。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还想站起身,两眼却愈发迷糊,临到两眼塌陷之前,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凑近的人影,很近,连味道也是。 第一路:红背包(下) 暗夜的凉风撩动着面无表情的山林,藤蔓相迎的常青树摇曳着庞大的身躯,连续不断的与叶脉摩擦,拍打,沙沙低吟,没有一丝清脆,只多了一份孤傲与残酷。 梦云隐约感受到有光亮,微微睁开眼,一层红得耀眼的光,正在夜色的映衬下,不安的跳动着。视线清晰了些,火堆后面的木桩上坐着一名身着银灰色冲锋衣的的男子,将它包裹得十分严实,面容菱角分明,头发略长,上面甚至在火光中能看出少量的尘土,两腮的胡茬像是早已凝固在其上,难以去除。戴着戒指的手中拿着两袋东西正在玩弄,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梦云,而他的身边则是她的登山包。 梦云下意识的查看身上的东西,掀开睡袋,发现自己的外衣和裤子都没了去向,手背上还有两三个细小的斑点,就像蚊虫叮咬的一样。 “你......”梦云扎进睡袋瞪着这个男人,正想说什么。 “放心吧,就冲你手上那几块小东西,我可不敢动你,至于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要扔掉。”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饿了吧?吃点。” “不是!”梦云一头雾水,心里也有些生气,但看了看他的情况,换了下语气:“感谢你的帮助,我,这儿是哪儿?你又是?” “都是一样的问题,每个人都是,结果也是一样,每个人也是。”他说到一半,顿了顿,将手中的袋子丢了过来,梦云看了看,这是类似军粮一样的即食袋装食物,梦云有些犹豫他接着说:“叫我幺八四就好,你的衣物我烧掉了,沾染上那些东西,是很难摆脱的。肮脏的,所以,我可不敢动你,无意冒犯。”说完,撕扯开食物袋,自己大口的吃着,又看了一眼梦云。 梦云没听懂,显得些许不安,但现在看来,除了暂时相信他,别无他法,干脆打开袋子,里面黏糊糊的一整块,味道的确很甜腻,不知道是什么,使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看来不是所有女孩儿都爱吃甜食,你那个应该是芝士牛肉,要不我给你换一个?”梦云听他说完,说了声谢谢,摇了摇头,他自己反倒嘟囔着:“这些该死的食物部门。” “食物部门?你,对这里很熟么?”梦云喝了口水问。 “嗯!”幺八四敷衍的答道,不知是回避还是走了神,胡乱扒拉了一通指着后面:“瞅瞅,后面。” 梦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借着火光,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个木质的建筑,屋子!应该是一座木屋,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是什么特殊位置,怎么会有木屋? “那儿”幺八四露出得意的深色继续说着:“这一片的天堂,什么设施都有。” 这家伙前言不搭后语倒是乐滋滋的说着,梦云心里却充斥着各种疑惑。这问了半天,什么信息都没掌握到,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叫幺八四的男人神志是否还清醒。 “背包”梦云直接切入主题,试探性的问:“林子里那些背包,怎么都是,那些东西?谁......” 话语未完,幺八四的脸色就大变,满脸的不爽和愤怒,鼓鼓囊囊的咀嚼着那些吃食,嘴角缓缓流下他压根不想理会的油脂,猛地将食物袋摔在地上,喘着大气瞪着梦云,她吓得收了声,抱着双腿,不敢正视。 “晚餐谈话可以结束了,你睡袋旁边的冲锋衣,应该适合你的身材,你可以试试。”幺八四指着她身旁说着。 梦云回过神来,摸了摸身边的冲锋衣,还有鞋子,整个一套,居然还是包装好的,崭新的。拆开来,这个大小,不算合身,但也总比自己只剩内衣强。她抬头瞧了瞧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他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梦云顿时皱了皱眉。 “你最好快一点,这儿的夜景而不是很上眼,午夜也快到了,不安全。”幺八四平静的说着。 梦云翻了翻白眼,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无奈,只能出了睡袋,换好衣服,这下子,可彻底跟这家伙,配成了一路人了。 他也不多话,扭过身去,走向那个木屋。这时也才看到,这些冲锋衣背面都有着同样的三角形的一个标志和不同数字编号,0184,但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标志,四下望了望,只能跟着他走。 靠近这座木屋,刚才因为光线的原因,只看到了一个角落,没成想,这木屋差不多有一个四合院那么大,说白了,像是一个山间小别墅,说不上华美,设计倒是很独特,正门是几面硕大的落地窗组合在一起,只不过里面都有银灰色的百叶窗,漆黑一片。 幺八四熟练的扭开了门,走了进去,梦云站在门口,望着黑乎乎的室内,犹豫不决。 “嗒” 轻微的一声响动,室内的灯光闪烁几下,逐步稳定,白兰花状的壁灯,凸出的小壁炉,一把相当漂亮的带着鞘长刀和猎枪交叉摆放,上方挂着两个鹿头,应该都是装饰用的,顶上是分开悬挂的吊灯,地上暖红色的地毯,正对着的地方甚至有一张正方形的大油画弄成的屏风,没想到这个粗糙的家伙,居然住在这样一个看起来蛮温馨的地方,可惜的是,客厅的家具被挪在一边,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了一个让步。 “有点乱,但不至于不能进来。”幺八四放缓了语气说。 梦云咬着嘴唇,踱步进去,打量着四周,幺八四上前把门关上,并用钥匙上了锁。梦云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地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大多都是食物和水,墙角还堆放了一摞包装好衣服。 “我觉得每次去仓库拿出来,太麻烦,反正也少有人来,我干脆留在客厅了,换你你也会这么做吧?”幺八四这一进屋的语气转变,让梦云有些不理解,也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没多做回答。 她倒是很好奇,这油画屏风后面是什么。绕开去,惊奇的发现,这个位置居然有一圈石头堆砌而出的浴池,一边还有悬挂毛巾的小木架子,成曲线形,十分精致。 “外接太阳能的小浴池,我当初和你有一样的表情。每几天在森林里晃悠,回来,在这里泡个澡就是最好的。”这话一出来,梦云对这浴池好感度就减了一半,幺八四着急的说:“不过你放心,每次我都会把它清理干净和消毒,毕竟这些清理消毒的东西还是蛮多的,你可以试试。” “哦”梦云礼貌性的笑了笑:“谢谢,我,不太想......” “我不是在劝你!”幺八四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强硬,又放缓了一个声调:“森林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可以洗去的,这浴池可以消毒,更安全。” “安全”这两个字从幺八四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有些讽刺,梦云虽然摸不透这家伙到底是干嘛的,只要顺着他的意思,也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不安,只要远离他,往着市区的方向走,天亮前一定能走出去,可这家伙死缠烂打,警觉得很,得想办法稳定他的情绪,降低风险。 “八四”梦云把头发放开,撩了撩,让它蓬松了些,对他说:“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比我更需要清理吧?这样,你也顺便把浴池清洗过,毕竟,我是女孩子。” “好吧,也是,也是。”幺八四指了指楼梯:“从这拐上去,是卧室,你可以上去看看,我先洗。” “我今天还是要特别感谢你,八四。”梦云笑道。 “登山的,都会有这么一次的。”幺八四说。 她慢步往楼上走,摸到楼道的灯光开关,居然还是触控反应的,整个二层都开始亮了。二楼受于房屋的构造,并不是很高,但还算宽敞,一个小的小客厅,摆放着几张桌椅和褐色落地灯,一侧就是相对的三个房间,房门是自动感应的,刚靠近,就自己解锁,一进去,梦云第一反应就看向两边的矩形白窗,大步上前,试着提了提窗把手,完全纹丝不动,仔细看了看,窗框上有一个银白色的方块,上面亮着一颗小红灯,应该就是这小东西,把自己锁在这里,这屋子这么多科技元素在里面,到底是谁修筑的,用来干嘛的?再次用力拉扯了数下,还是没有动静后,梦云有些急了,看了看周围,想用床头柜撞开,可刚举起,又呆住了。既然这家伙这么放心让自己上来,就肯定早想到了,不会让她走的,这要是撞不开,把他惹上来,发生什么意外,这大好青春就葬送在这儿。叹了口气,还是把床头柜放了回去。 房间也不大,一张床,一个床头柜,里面有墨镜,钢笔许多杂物和小摆件,小地毯,书架子,就搁不下什么了,好在这门只要有人在里面就可以从里面锁住。 梦云换了床边松软一些的一双拖鞋,这冲锋衣自带的鞋子,实在太硬。穿着它往走廊走回去,其他的房间,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进不去,四处看了看,这楼上还有热水和茶包,调了一袋红茶,接了些热水,也就这个暖身子的东西,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慰。 端着茶慢慢的走到楼梯处,原本想下楼去的,可想着他要是还在洗澡,就有些尴尬了。梦云便从楼梯拐角瞄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手里这茶杯,差点掉在地上,她赶忙端住,撒了三分之一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嘴巴,担心自己叫出声来。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男人似乎表达过,手上这些小斑点是不好的,不干净的,可这个家伙,幺八四身上,背部满满当当,像是苔藓一样的大大小小,有些还像是破开了一样,水里都呈现了淡红色,他似乎也很痛苦,抓挠这那些斑点。 梦云紧闭着嘴巴,坐在楼梯上,用手肘不让自己发出响动,她被吓哭了。眼泪一股脑的往下掉,两眼呆呆的望着客厅。 枯萎的壁灯投射在墙壁上,像极一个个印刻在墙面的骷髅头,黑色的吊灯,在眼眶中被无限放大,昏暗,混沌不堪,长长的红色羊绒地毯,像是渗了血,散发着恶臭,她差点就真的吐了出来。 她后悔,后悔自己没给姐姐说,后悔总是那么任性,让她担心,后悔自己今天傻乎乎的出行,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下面洗澡的响动似乎大了些,好像是清理完了,梦云有些慌乱,端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回到楼上,她心狂跳不止,脑子近乎炸裂,不行,一定要稳定下来,以极快速度调整情绪后,她立刻跑到热水旁,又泡上了一杯茶,端到小玻璃桌上,自己搽干眼泪,坐在一边,理了理头发调整状态。 幺八四套着浴袍,低着头用毛巾擦着头发,缓缓的往楼上走来。梦云朝着楼道看了一眼,正好瞄到刚才自己弄洒茶水的地方,心里不禁有些慌张,他要是看到,再傻也猜得出,自己去过那儿,本来信任度就不够,现在要再这样,可就真难以脱身。 “八四!”情急之下,梦云冲着他叫了一声。 “啊?”幺八四在拐角的地方抬头看着她。 “那个,我给你泡了茶,夜里山里凉。”梦云举着一杯茶笑着说。 “哦”幺八四犹豫了一下,满脸堆笑的看着她上楼:“晚上,我也会常喝茶。” 幺八四举着茶杯慢慢的喝着,像是早已及其享受一般。梦云看着这家伙,洗完澡,除去那些污浊尘埃和病态神经质,这家伙看着还算是菱角分明,身板硬朗,面相看起来也不是真的凶神恶煞,到有几分呆傻,可一联想到刚才看到他的样子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还是保持警戒。 “这茶”幺八四朝着梦云跟前迈了一步:“你泡的时候有些急吧,茶包有些漏,影响口感。” “是嘛?我这人有时候太粗心了。”她解释道。 “对了,楼下的小浴池是电动清理,消毒液我也加了,应该五六分钟就好了,你可以放心洗。”幺八四越说越往她身边靠近。 “这样呀”梦云顺势往一边走过去“我倒是蛮好奇的,我下去看看吧。” 幺八四没再说话,坐在椅子上,看着梦云走下楼梯,她也只能用微笑回望。也如他说的一样,这个小浴池的确在自动清理,快速的扫视了客厅之后,要出去,那些落地窗是靠不住的,只能走正门。木屋的隔音效果肯定是不佳的,楼上幺八四走动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听出来,所以自己还是先别想着着急出去。 重新仔细的检查了浴池周围的情况,清理干净后,梦云拿了一旁的一瓶未开封的清洗液,往空荡的楼道看了一眼,脱下冲锋衣,步入泳池。 她没敢换上一边的浴袍,看着倒是蛮干净,可谁知道这些哪一件是不是他换下来的。还是将就换了冲锋衣,走上了楼,拐角就用余光睹见这个幺八四居然还坐在座位上,拿着一本黑色的书,像是在阅读,又像是发愣。或是,这个心理不稳定的家伙刚才有可能偷窥,现在装作没事人一样,也有可能。 “还不休息?”梦云干脆先打开话匣子。 “嗯”他应了一声,将书合上,抬头有些惊讶的说:“不换浴袍?” “那个浴袍太大,我挺喜欢你给我这衣服的。”梦云说。 “好,时间不早,休息吧。”幺八四道了晚安回头就要回左侧的房间。 “那个,等一下”梦云叫住了他,她大胆的走上去,一把抱住幺八四,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谢谢你,八四,今天谢谢你。” “哦?”幺八四感到有些意外,半晌回过神来,但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两手在空中停留了半天,才缓缓的搂住梦云。 她其实也被自己的这个举动吓到,但极力控制下,她的情绪没有歇斯底里,但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这个奇特的男人,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在打压着自己的胸腔,当幺八四手部动作,略有收紧的倾向时,梦云及时的,自然的放开了他。 “好梦,晚安,八四。”或是慌张,或是胆怯,她连幺八四的眼神和状态都没想着去关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听到了走廊传来幺八四的关门声,她瞬间靠着门蹲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她眼眶湿湿的,房间自动感应的灯光将梦云刚才所饰演的那个角色曝光得一览无余,她是那么的脆弱和孤单,没有警校姐姐的胆识和睿智,但姐姐教的冷静思考和防身技巧,自己还是学会了很多,还加上了自己作为女性优点的特长。 她抹了抹眼泪,看了看刚才手里弄到的正门钥匙,咬咬牙,将头发扎好,找寻了这个房间一切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可都不合适。贴着房门,估算了有半小时左右,梦云先开了一条缝,走廊的灯是黑的,都是半自动感应灯,说明没人,自己迅速蹲下身子,选择用“爬行”的方式前进,这样可以减小感应灯感应的几率。 自己的房间离楼道更近一些,可就这几步路自己像是爬行了数小时,眼睛一直盯着他房间紧闭的房门,房间内除了一些能反光的东西能看清外,这荒郊野外的,外面也没灯光,屋子里更是漆黑得过分,好在这木屋有很多小的感应器的灯组,像是萤火虫似的指引着大体的方向。都是木质,她自己哪怕只是身体压着一丝一毫,都感觉能引爆整个空气,心跳声大得直堵住她的耳朵。 一步一步的往台阶下,身体稍微高一些,那些灯光就开始星星点点的闪烁,梦云赶忙再次压低身子下楼,楼上没有任何动静,看来他还在睡觉,她不自觉的加快速度,转换成蹲下慢步的姿势,到达客厅中间时,脚下没留神踢到一包食物袋,声音不大,可把她吓得不清,慌忙趴下,客厅的感应灯闪烁了数下,最终又归于平静,梦云回头望了望,楼道口没有任何动静。 靠着正门,两手颤抖的举着钥匙,缓慢的插到锁眼,那个声音直插心窝,转动了两周,锁声响动,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门缝中传来的山风,清澈动人,温柔如水。 “你也喜欢在黑暗中爬行呀?” 这极度调皮和低沉的声音,像一堵墙,厚厚的墙堵在门口一样,一瞬间从头凉到脚,自己被空气重重的压在地上,与之相反的是,她没再有之前狂躁的心跳声,莫名的平静,暗夜一样的平静。 梦云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一边,那张黑夜都菱角分明的脸庞在闪烁的感应灯下像一个面具,而他就趴在门的一边,面带笑容的看着她,应当说是一种欣赏,欣赏的目光。 “啊!”梦云惊坐而起。 屋子的所有感应灯全亮了,而这家伙居然趴在那堆杂物底下,离自己那么近,都快能碰到自己了。短短的几秒钟,梦云心中一团怒火生起,抓住手中的钥匙往幺八四的头上重重的刺去,他闪避不及,疼的大嚷,一把抓住梦云的小腿,就要起身,梦云慌乱的踢上几脚,算是往痛处补刀。 后头就瞧见墙上的那把猎枪和长刀,梦云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手忙脚乱的取下,犹豫了几分,看着紧捂住头部的幺八四,还是将长刀背上,举着猎枪对着他。 “别再过来啦!”梦云带着哭腔的喊着。 “哈哈哈”幺八四干脆不顾头上滴下的鲜血,肆虐的狂笑着:“哈哈,放下吧,那是装饰用的,我就没指望过它。” 梦云瞧了瞧手里这把喷着红木漆的的猎枪,做工很精细,枪口,膛线,拉栓,弹夹都像真的一样,她自然也有些慌了神。 “你说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啊?!”幺八四嚎叫着。 “你给我滚!”梦云喊叫了一声,手指扣到扳机的位置,一发子弹射了出去,由于没控制好后坐力,她往后一仰,差点摔了下去,子弹把吊灯的一个灯泡都直接打爆了,留下一同惊愕的两个人,似乎从来都认为那只是装饰,可转念一想,又似乎没人告诉过自己,这些都是假的,这可真是讽刺。 “装饰?也许是对于你。”梦云重新举起枪,瞄准幺八四:“离我远点!让我走!” 幺八四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还没缓过神来,梦云管不了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出了门,没有方向,没有路线,往密林中跑。 自己像是顶着一股剧烈的山风在跑动,每一段都那么艰难,很多地方又难以看清,一路没少摔跟头,但直接起身,没别的想法,只有跑,可这样没目标的跑加上绷紧的神经,不仅缓慢而且疲惫,很快就迷了路,扭头看了一周,感觉每一个地方,每一株树木,连枝叶都一样,急得快哭出来。 “哈哈哈”后面幺八四奇特的声音在山林中游荡,逼得自己抓狂。 手电的光线在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过来,再累,也只能继续跑,可连续跑动了几次,都只觉得自己是在绕圈子,半天了又回到原地,树林中的那些背包在夜色中都显得那么刺眼,像是有了魔力把自己圈在这个地方,连幺八四的手电光都慢了下来,像是知道她会迷路一样,安心的逛过来。梦云扶着原地的大树,觉得手上麻麻的,抬头一望,这棵最大树上,就是那颗满满当当挂着背包的常青树,上面持续不断的散发腐臭味,紧张过度的她,直接吐了出来。 “骗子!”那道手电光最终还是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求求你……”梦云挺起身子,对他说:“我不是骗子,该相信的人是我,让我走吧……” “骗子!骗子!”这个男人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逼得梦云着了魔。 “别在靠近!”她大吼着。 “别走走火。”男人说着大踏步就上前来。 “砰!”梦云拉了枪栓,对着胸口开了一枪,手上劲头不足,枪口上扬,直接把幺八四头给崩掉了,他掉下了,很干脆,压着她的脚,没再动弹。 梦云连忙甩开他,发疯了一样用那把长刀砍在他身上,整整有七八分钟之久,她累了,冲锋衣上都是血,头发上布满了树上落下的尘埃,她累了,她也怕了,自己杀了人,她哭不出来,身体在抽搐,怎么办?自己杀了人,这早已成为一堆血肉的家伙怎么办?姐姐钥匙知道,会伤心死。 她四处慌慌张张的打量着,眼神落在身旁的树上,那些陌生的背包,此刻又觉得好亲切,她站起身来,相当自然的,将这堆砍坏的烂肉塞到背包里,奋力的爬到树中,悬挂了上去。像是完成了一件很熟练的事情,她说不上来,心里压抑而欣喜,做完这一切,她跪在地上,看着树上的那个背包,大嚷着: “你为什么不信任我!骗子!” 她不会再离开这里,那是个不错的屋子,也许自己该把这些东西弄干净放回去,也许自己该留在这里帮助那些走到这里的人,也许,也许自己要先在这个森林入口,写下事情的经过,做成小册子放在背包里,提醒路过的那些人。 可想到这,梦云忽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第二路口:渔(上) 海港,就像一个城市的海鸥 天湛蓝,海浅淡,一只海鸥乘着清晨的海风在上空飞翔。相比于那些繁忙的一线城市大海港,这里显得更清净和闲适。它忽上忽下,掠过一排排淘汰掉的工业厂房,左右翻飞,在新筑的高楼周围环绕,炫耀自己的柔软和自由。拍拍翅膀,惊动路边千篇一律的城市树,连枝叶也在颤动,它能看清藏匿在高处的一根根黑色线条,捆绑着一栋又一栋民房。它压低了身子,向下滑翔,像是要抓起那些看起来脆弱的路人,冲着一道荧光灯昼夜闪耀的招牌处飞去,收起翅膀,落在窗台上,里面密集的人群才提醒了自己,它并不属于这里,这里没有同类,它也没有结伴。 “去!”酒吧的老板将剩下的酒水伴着音响内的爵士乐倒出了窗外,惊飞一只刚停留的海鸥。 酒吧门被推开,走进来四个人,打头的带着褪了色的渔夫帽,身上宽大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壮实的肌肉线条,其他三个也都是老板的常客,都是0173花镜号的伙计,他摘下帽子,径直的走到吧台。 “三杯卡里特”他像是刚起床一般说着:“今天老板娘有没有做那种小鱼干?” “今天没弄,怎么?大岛,你没吃早餐?就跑这儿来了?”老板接过伙计手中的酒杯,亲自接了三杯递过来,又看了看一同来的第四个,头发蓬乱的年轻人问:“新伙计?他不喝?” “这家伙,昨天在人家吴老哥的船上吐了,现在,这周,他可都不能再喝酒咯。”大岛喝了一口,抓了一把身边盘子里的花生果接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婆做的小鱼干,这酒吧内很多老渔夫都相当钟爱,这不也是你的招牌之一嘛。” “哦,你好。”头发蓬乱的小伙子笑嘻嘻的伸手过来:“老板,我是岛叔的新轮机人员,我叫世荣,脑子比较笨,以后多指点。” “那就来吧,第一课。”第二位船副范星大口喝去一半,扭过身来,呈交叉状,握住世荣的手掌:“我们这儿的渔民,可不会那样握手,这样才对,这么多老渔夫在周围,你可是真够。”说完,也不理会他,继续喝着酒。 “没事”眼瞅着气氛比较尴尬,紧靠着大岛的助理船副华宇说:“这些都不怎么重要,除了老板,要学东西,这酒吧,一瓶酒,一个人,绕一圈,找人说说话,你会学到很多。” “世荣”船长大岛看着还想回话的世荣,指着酒吧后面:“吴老哥昨晚应该把渔网放在后面了,你去换掉我们那个渔网,放到船上去,记得别拿错了!” “哎!好嘞!”世荣笑道。 “范星,柴油检查过了?上次华宇不是说有漏油的情况?”大岛不紧不慢的喝着。 “哦,那个。”华宇凑上前说着:“我跟星哥找老师傅修过了,就是有点锈蚀,我们重新焊接过了,没太大问题。” “那就好,一会儿再顺带把米袋和蔬菜拎上去,其他的也不能忘。”大岛说完,酒也见了底。老板还想给他添酒,却被大岛用手挡住,拒绝了。 “老习惯,你每次只要出远海,都是一杯走,你呀。”老板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伏特加:“就是活在海里了,四十岁的人,还不打算稳定下来?” “渔夫,一个打渔的,哪有什么稳定。”大岛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两个船副:“这不,在海里捡了几个孩子,当自己儿子啦!” “我这老酒吧,十几年,来来往往,多少老渔夫喝了我酒,说了多少故事,大家都不容易,你算是坚持到现在最又资历的一个,老哥我觉得,你在我面前,不像是一个渔夫,像是你的船,直挺挺的立在我这酒吧,每一海里的味道,你都有,唯独,没有陆地的味道,你听我一句劝,都老大哥了,这次回来,和我搭伙开个饭馆,说直一点,我不想你死,也死在海里!” “啪!”大岛将酒杯摔在地上。 周围的人群立马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找到这个瞩目的焦点的时候,似乎大家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没太多理会。 “你看,还是这样,像条老船,上不了岸,唉。”老板将小酒杯放了回去 “我出海了。”大岛看到站在门口等待的世荣,拿起渔夫帽看着酒吧的人们,自言自语的低语:“别人眼里海洋只是海洋,我的眼里,陆地才是海洋。” 将绳索扛上,走向自己的渔船。每年生日,他都会将这艘不大的渔船翻新一遍,他和大多数的渔夫不太一样,除了防腐蚀的船身喷漆外,他并不喜欢多余的海蓝色,或是火红。那些过于宽广的色调显得太平庸和单调。它的渔船算是中型船只,浑身银灰色,像是一艘军舰,可又比它们更闪耀,像极了一条巨大的鱼。 范星检查了船上的电瓶和发动机,世荣把吃食囤积好,华宇用用无线电跟渔政局发出出海请求: “38米中型渔船花镜号,备案0813,3号航海线,请求出海。” “收到请求,已记录日志,请走14号航道,该线已发往您的渔船终端,航道畅通,及时关注相关海域气候变化情况和渔政部通知,突发情况迅速联系我们,祝您一帆风顺,平安返航。”无线电的一端,接线员用甜美的嗓音回复着。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船身震动,范星关上夹板上的盖子,给船长大岛打出手势,表示引擎正常。大岛看了看渔政新配装的终端,上面接收到了发来的14号航线,似乎心里不是很开心。 “岛叔”世荣走上来问:“怎么了?线路有什么问题吗?” “3号是很多老渔夫都会走的航道,最近新的渔政发布的都是,3号航道会有暗礁和旋涡,都改在其他航道了,可他们哪知道,我这新换的拖网,朝着那条航道一直进发,很多次都是收获颇丰,鱼量也足,我可不想错过。”大岛说着。 “可是,渔政部都说了14号航道,应当就是3号航道的确不再安全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安全为主。”世荣说着。 “出海捕鱼可不是安全为主?你岛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前年的大风暴,他可是冒着风雨,找到鱼群回溯的海域,借着风浪,满载而归。这个镇子,没一个不服气的,你要是老想着风平浪静,那就不叫出海了。”范星擦着手上的机油说着。 “3号线我走了三年了,这季节,风浪是会有,可都过来了,渔政搞的14号,前部分都是重合3号航道的,无非绕过了那片海域,缩短了距离,可也绕开了大鱼群,所以,我们原来的3号航线不会变,走吧。”大岛将14号调整为备用线路,往前加速航行。 世荣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华宇走到船尾,掏出一小盒尘土,往船尾的浪花里撒去,华宇嘴里念念有词的祈祷着,世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跟着说了几句吉利话而已。 海面今天的风力算是温和,范星和世荣在船后撒下拖网,华宇在二楼用粗大的钢笔写着航海日志,船长抽着烟,眯着眼睛看晌午的阳光穿过网眼,还是显得那么刺眼,一只只海鸥百无聊赖的绕着渔船飞行。被天色映衬下的海水,倒是蓝得爱人,海浪疲软无力的拖着轰鸣中的渔船,交替,传递给下一段更为慵懒的浪头,船顶上的红旗打着盹儿的摇晃着脑袋,无风撩动,而船身的银灰色,在海上才显出它的独特,这鱼鳞般的光泽,真的就像一只巨大的鲸鱼在海洋中甩着鱼尾游动。 “到位置了吧!”楼上的华宇拿着地图和指南针冲着下面喊:“岛叔,应该可以了。” “范星,把面向渔政的辅GPS关了。”大岛吐出一口眼圈说着。 “干嘛关掉辅GPS?这样渔政不就找不到我们了?”世荣想了想补充道:“吴老哥的船上,几次出海都是不敢关掉辅GPS的,要被罚款,甚至禁航的。” “所以吴老哥,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一艘小渔船,不稳定的船员。”范星笑着说:“而且,我们要的就是渔政找不到我们,继续走3号航线,发现?这种情况在出海捕鱼的情况中太多了,哪有可能每一次都定位成功,一直监视的,卫星,是靠不住的,所有老渔夫,海图可都在脑子里。” “哦!”世荣有些发愣。 “开饭了!”大岛把落在船身上的烟灰吹掉,烟头熄灭放入口袋:“华宇,赶紧做饭。” 船上的新鲜蔬菜和淡水囤积还是蛮多的,几个大老爷们,基本也就华宇的刀工和烹饪水平最好,海上的饭菜要求也不高,可也绝对凑合不得。华宇对于几个人的口味也是把握得十分到位,特地从冰箱里拿出上次打捞到一只大鱼掏出的一盆鱼子,打入鸡蛋,做个鱼子蛋花,是最补身子的。 “滴滴滴……” 船控室内传来急促的报警声,吃到一半的四人立马打住了,大岛先看了看手表,这才多久,应该不是油料不足,范星撂下碗筷,大跨步的往楼上走,脚步声停了一会儿,就传来范星大嗓门的叫嚷: “岛叔!你上来看看!” 大岛和几人迅速赶到船控室,警报声没有停止,操作面板上一个仪表旁的小红灯亮着,大岛凑前一看,这是船身的水位表,上面显示自己的船已经到达了警戒水位。 “超载了?”大岛问世荣:“你不是检查过吗?” “我……不太可能吧,要是超载,出港的时候就会提示的呀,排水口堵了?”世荣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在反问我咯?这可以是个疑问句吗?!”大岛有些生气:“范星,你去检查排水系统和底舱,世荣你给我再查一遍船上的物资,华宇你检查电子日志,刚才一路过来的航海数据,有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边的黄色小灯也亮了起来,那是气象地图,华宇看了看上面,又对照地图,扭身对大岛说: “岛叔,恐怕我们得换,不,应该是返航了。” 大岛看着地图上那一片滚动的云图,正往西南方向快速的移动,自己的位置正处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的正前方,如果现在更换航线,将会偏离3号,甚至14号都不行,那将闯入其他未知海域,还不知道是否能及时避开。 “先完成你们的事情!”大岛说着。 看着地图上的风暴,来势汹汹,大岛相当不解。这季节出海,这样的风暴实在是罕见,而且哪怕是渔政部门也没发布预警信息,像是突如其来,凭空出现的那样,返航?这拖网内的鱼量估摸着也才四分之一不到,这样回去,这次出海基本就是大亏,下一次可就不知道能不能遇到这么好的鱼量了,这儿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眼瞅着航速表也出了问题,上面显示的速度居然一直在骤降,从14节十分钟不到,降到了8节,油表正常,引擎没有问题,其他的仪表都正常,不可能是发动机瓦力不足,每次出海都会检查清楚,一路过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排水口的确堵住了!”范星上来说着:“而且,还没法子排除故障。” “怎么?”大岛问。 “这些”范星看着那些亮起的警戒灯:“这些问题,我估计都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但我实在找不到源头。” 大岛顿了顿看着摊着双手的世荣,跑到甲板边,往下看,说: “我们的船吃水太严重!果然,你一说我就想到,吃水太重,排水口自然会被堵上,再耽搁,这船都得沉了!” “我这就呼叫渔政!”楼上的华宇喊着。 大岛看着平静的海面,无风无浪,却像是个大吸盘,把船只缓缓吞掉。看了一眼,上面的风向标,大岛甲板上跑动着,观察船身情况,猛然发现,船头比以往更高于船尾,完全高出正常值,就是绝对不可能的,哪怕是拖网的鱼都装载满当,再加上鱼舱,都不可能吃水如此严重。 “船尾!”大岛冲着楼上叫:“华宇,看看声呐探测仪!下面怎么个情况?!” 华宇刷新了声呐探测器,上面逐渐显示的东西,让华宇颇为费解,鱼量在可视的范围内,还算正常,可上面出现的成片的条状的东西正在以相当粗壮的程度“生长”着,包围着拖网,显得相当臃肿,可完全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只能肯定一点,那绝不是鱼群。 “范星”华宇缓缓的对他们说:“我想,我们得下去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岛看了一眼范星,他没多话,立刻跑进船舱,换潜水服去了。大岛看着船驶向的远方,心里很不是滋味,按照,刚才看到的云图的速度,两三个小时就能到这儿,现在都不去想变更航道的问题,能不能顺利返航都是严峻的考验。 “归零!停船!”大岛大喊着。 华宇立刻将船只速度降下,直到停在海中央,海水微微起伏,推动着船身,像一头死去的大鱼,翻着肚子瞪着眼。 “准备下水。”世荣帮着范星穿戴氧气瓶和检查视频回路。 “当心点!”大岛说着。 范星双手打出大拇指,带上潜水镜,坐在船边,向后倒去,沉入海中。海水不算冰冷,上层海域,就算有阳光普照,可要穿透很深的海水,也是很难的,将记录仪和探照灯打开,顺着拖网的绳子往下摸索。这网线不算粗壮,可看船身,就像是真的被它死死的缠住一样,还死命向下拉去,而愈发往下,灯光所照射到的东西,就开始让他不安起来。 一段段像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往上翻腾,呈红白色,软软的。范星用手轻轻托住,捏了捏,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鱼肉,而且还越来越多,就像被撕碎,往海里抛洒一样。这个地方,密密麻麻都是。范星加快速度往下,看到了相当多的墨绿色的水草一样的东西,全缠绕在渔网上,在海水的流动下,摇头晃脑,而且不断的增多,像个这才多大的功夫,渔网整个就像一个大大的毛茸茸的巨球,周围被散漫的鱼肉丝团团包围着。正当间有一个黑色的凹槽,像是被强力压了进去,黑乎乎的难以看清。 范星调整了一下探照灯,往凹槽里面照去,里面瞬间亮起,那些为数不多的鱼,被它们死死的依附在上面,那些鱼被紧紧的勒住,变了形,走了样,皮开肉绽,许多还活着的鱼儿,不停的扑腾,看起来很是痛苦。而从这里面才看到那些“水草”的反面,呈现粉红色,上面有一道道条状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 “范星”无线电当中传来华宇的呼叫声,他却完全走了神,里面又呼叫一遍,他才反应过来。 “我想跟岛叔说话。”范星缓缓的说道。 “我在视频里看到了,你要是想问我那是什么的话,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大岛显得十分担忧。 “那,我该怎么做?”范星问道。 “你试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大岛还没说完,似乎大家都完全注意到了这个东西,正在变化着。刚才还紧紧抓住拖网的“水草”,正缓缓散开,要不是这恶心的样子,甚至可以与雏菊盛开媲美,只不过,与前者相比,这并不让人安心的多,相反,那些粉红色的一面,似乎受到了什么的吸引,往范星的方位飘荡过来。 “呼呼……”范星大口的呼吸着氧气:“岛叔,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是活着的……”话才说完,那些东西像是长了眼睛,目标明确的冲着范星过来。 “听我说…….”岛叔想了想:“不管那是什么,孩子,回来!” “好好!”范星说。 身体向后仰去,两脚扑腾,将身子往上推,后面的东西已经可以用长驱直入来形容了,像泥鳅一样跟着他上游。范星有些着急,加大了幅度,往上游,水花也溅得越来越大,自己的水性不赖,很快就到了渔船的边上,抓住备用的救生圈,往上爬,大岛几人赶忙伸手过去,两手握住,正想往船上提,世荣赶忙拍了拍大岛的肩膀,指着海中,显得十分惊讶。 第二路口:渔(下) 原本微微波澜的海面,就在靠近范星的身后,开始荡起阵阵涟漪,一股子水泡由深出浅,缓慢的挪动到海水表面。而让人更加担忧的则是,这些水泡还在逐渐增多,陆陆续续,大大小小的环绕在范星的周围,像是海水也冲洗不掉,那些隐隐约约出现的暗色的影子也在逐渐浮出水面。 “噗!” 水泡中率先冒出了那个刚才在监视器中看到的东西,水花中腾然冒起,那粉红的肉色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稚嫩和脆弱,背部的墨绿在湿漉漉的,看起来尤为光滑和粘稠。它露出了有一米来长,梢部左右晃动,似乎不断寻找着什么,那些鱼鳃状对的横条,起起伏伏,如呼吸般匀称,其他的几根也都只初露一小段在海面,和它形成鲜明的反差。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华宇率先把身子探出去,慢慢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双脚勾住甲板的护栏,另一只手打算去抓住他的氧气背包,想着能快速的把他拉上岸。 “是不是我后面......”范星看着他们的表情,呆滞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拿开吸氧器说了一句。 可这话像是触点,没等说完,他身后的“海带”所有的横条从上到下,依次打开,活脱脱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它整个呈现一个弓型,立在海水中央,一瞬间猛地勾住,范星的氧气背包,身边的那些小“海带”,也发了疯一样的紧紧吸附在范星的的潜水服上,范星体型不算小,可被这些瘦小的带子黏住,挣扎了几下,却完全脱不了身,径直被拉回了海水中。这可把一边的世荣吓了一跳,向后撞在船舱身上,靠着墙发呆。 “那个......”大岛看着那些还在不断浮起的气泡,一时有些语塞。 一边的华宇,脱下外套,就准备越过护栏,跳到海水中,被大岛一把拽住。 “咱船上还有一套备用潜水服,换了再下!”大岛盯着还在由于的华宇继续说:“范星水性不赖,这点时间能撑得过。” 华宇立马收回腿,将世荣推到一边,往舱室跑去。以极快的速度更换潜水服,接过大岛递上来的杀鱼刀,调整了无线电和摄像头,没半点犹豫,跳到了海水中。水花溅起,海面也随着空中云朵的翻滚,遮蔽,逐渐消沉,远处有些发灰,风力也开始撩动人的发梢,浑身不舒服。 华宇四下看了看,海水中的光线太暗,只能靠着刚才范星落水的位置推想。将探照灯开到最亮,水中那些撕裂开的鱼肉,在四处腾飞,还有颇多的杂质不断的往潜水镜上撞,将头朝下,两手滑动,往底下又下了一层,四周平静异常,毫无动静。华宇忽然才想到,当初采购的时候,岛叔采购的都是加装可通讯的潜水服,范星潜水服上的探照灯应该还没关,那么无线电也是开启状态。立马将无线电调整频率,和他们平时下水的信道一样,这样说不定能听到范星的声音,能沟通都有可能。 “突突突......” 答案是必然的,也是让华宇感到开心的。才刚调到同一信道,立马就传来相当多的杂音,像是一个水龙头在被人刻意的用手指堵住一样。但转念一想,没猜错的话,这一定就是范被水呛住了,这会儿了,要是完全没动静,那基本就是噩耗了,可现在还能听到,至少说明,范星的氧气罩并没有有完全脱落,还有生存的几率! “范哥!范哥!”华宇在无线电中呼喊着。 “突突突......”回应的依旧是咕噜噜的水泡声。 华宇还是有些着急,这毕竟不是湖水,海水看似平静,底下都是暗流涌动,用身体感受一下洋流,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在刚才船沿垂直的位置,开始向北方游去,拨开那些愈发密集漫天飞舞的鱼肉,终于在很多鱼肉快速跳动的地方,有了发现。这个位置的鱼肉上下速度比别处更快一些,有很多气泡在不断往上顶着它们。华宇十分激动,冲着气泡就往下游,果然,没几分钟,在自己的灯光的照射中,出现一些反光的色调,与整个海水都不相称的色调,那是范星的潜水镜和潜水服上的反光条。 “范哥!撑住,我看到你了!”华宇说着。 靠近他的时候,范星的确还活着,可也才发现事态比他想的严重得多。范星一只手被那些东西死死的缠绕在背后,动弹不得,一只则被那些吸附状的更粗一些的带子,紧紧的贴在胸前,他的手指在相当艰难的,努力的推动着,快要滑落的氧气罩,这使得大量的氧气都在往海水中流露,无线电也被卡在脖子上。 “范哥,我带你回去,撑住。”华宇看着范星说。 碰了碰他,发现那些东西像是停止了一样,除了范星不断的在挣扎,它们依然如枷锁那样锁住,不为所动。华宇顾不上那么多,帮他将氧气罩戴好,从身后掏出杀鱼刀,卡住那些粗壮的“海带”,用尽力气,拉了一道,犹如切割鱿鱼一样的感受,相当光滑,里面冒出很多暗绿色的液体,在海水中逐渐散去。 快刀斩乱麻一样的,及其快速的割断身上的“海带”,可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由于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身上的潜水服也变得很紧,华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压力表,自己都吃了一惊,这儿相当于快接近9个大气压值,再这么下去,担心两人会被水压所困,甚至死亡。割断最后一条带子,自己就边清理,边拽着他,往上游。 看着他身上那些还黏住的带子,这些东西,被切得七零八落,可还是牢牢的吸附在潜水服上面,应当也是有一定重量,拖慢了他的进程。华宇干脆,边拖动它,边试着去扯这些带子,在水中很不容易使上劲头,想用杀鱼刀顺着潜水服分割,划破潜水服在先,还可能伤到范星,所以,华宇还是用手指卡住死命的扣动。 而逐渐上移,范星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奇怪,看得出他是有话说的,每次一回头,灯光就看到范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几次下来,让华宇感到奇怪,以平时对他的了解,要是连这么健硕的汉子都表现出不好受了,那就一定有问题。 华宇看了看他脖子上的无线电,说话的地方已经坏掉了,但是防水耳麦还塞在耳朵里,应该还能用。 “范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华宇说了一句,范星立马猛点头,表示回应,继续问道:“这些玩意儿是不是很难受?” 范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两眼发光,相当高兴的点头。华宇见状,离水面也就10多米了,那些怪东西也没见踪迹,开始着重扣去他身上残留的三四根束缚双手和胸口的带子,刚开始上手,方才还有些滑动的带子,顿时觉着紧绷绷的,头顶海面,那些刺眼的阳光被海水滤掉,潜水服更能看得清楚些,那些水纹,波光粼粼,在范哥的身上,动弹。借着光线,范哥的表情显得尤为复杂,但都指向一个情绪,那就是痛苦。 “范哥,你怎么啦!?”华宇看着他,像是越接近海面,他就更加苦痛,全身开始发颤,尤其是双脚,不断的扑腾着,这可把华宇弄急了:“这东西让你更难受了是吧?!等等!” 华宇握着杀鱼刀,顺着这些带子光滑的边缘,往里划入,左右晃动,扩大刀面的收割面积,里面就开始有黄色的液体在水中流出,范星眉头挤作一团,身体甚至开始抽搐。华宇加快了刀插的速度和力度,顺着潜水服死命往上抵,终于看到刀尖冒了个头,范星疼痛感相当明显,直摇头。华宇心中一急,一手拉住他的腰部,借力往一边翘起,试图将带子挑起,他的确成功了,随着范星因过度疼痛而张开的嘴巴,一股子气泡和血浆缠绕在一起,华宇两眼瞪着范星的胸前,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这些肉乎乎的带子上的横条,里面藏着相当多白色倒刺一样的东西,早就深深的扎到范星体内,他这样强行的去除,反而是害了他,甚至杀了他。 范星在血水中挣扎,喉咙中的气泡堵着他要说的每一句话,也送出了他最后的话。他挣扎着摸着自己撕裂开去的胸口,直至最后一刻还在奋力想抓取氧气罩。华宇愣在一旁,看着他逐渐冷却的身体,变得僵硬,轻薄,像死去的渔船一样,沉了下去。 “噗嗤!” 水中那些数量众多的带子仿佛来自深海,抓住他的尸体,拖入海底,他离海面那么近,现在却像是自己从未与他接触过,带来过。那些恶心的东西还在往他的方向游动。华宇疯了一样往海面游动,刚一出海面,大岛他们就立马丢过来一根粗绳子,他全然不顾下面有什么,只想上船,登上去,这片海的唯一陆地。 “我看到了......你......”大岛面色难懂。 华宇没直接看着他,海面早已不像初到时的那么平静与祥和,船身激荡,海水翻腾,两眼迷糊,看着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的那些血肉杂物,华宇摘下面罩,吐了出来,一边的大岛走近两步,迟疑了一下,世荣率先把毛巾和净水递上去,无奈的看着他。华宇双手颤抖,喘着粗气,满面通红,捧着的水有一半都漏在了身上,他瞄了一眼大岛,又继续喝着水。 “不是你的错。”大岛拍了拍华宇,华宇想说点什么,被他打住,扭身回头:“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像是对海,像是对船,就是不像对他们俩。大岛看着在乌云中仅存的阳光,启动引擎,转舵打算回去。一边的声呐图,在不断的响动,他看得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涌向自己的船底,船体的每一次动作,都十分艰难。大岛干脆先不前进,将螺旋桨转起来,呈回旋式的转动,把船底的那些“肉带子”打乱,这样的做法,早先自己用来摆脱过鲨鱼群,这招的确很管用,这毕竟是水里的东西,靠着的都是巧劲。 “世荣!世荣!”大岛大嚷着。 “啊?哎!”世荣急匆匆的跑到驾驶舱:“岛叔,怎么了?” “除了应急物品,把船上多余的货物和器具扔掉!快!”大岛两眼盯着前方说着。 “可,我们回去,总需要......”世荣话没说完,远处一道闪电猛地袭来,最后一道阳光也随之覆灭。 “还有问题吗?”大岛问。 世荣绕开瘫坐在地的华宇,顺着甲板到生活舱和货舱,拖着床铺,罐头箱子,大大小小的东西,一股脑的往海里扔,声呐图看得出,这些带子对新的东西相当感兴趣,四散开去追着那些掉落在海中七零八落的东西。 就是现在,大岛推动油门,提速,拉住船舵,船立马起身,在不断涌起的海浪中划过,冲着来时的方向。甲板上的华宇兴奋地直蹦哒,大声的叫喊着,哪怕海浪几次拍打在他的脚下,险些摔倒,也是如此。 船速愈发的快,可这动静,似乎也把那些带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声呐图上,红通通的一大片,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追来,照这个速度,应当是赶不上自己的船,可里面混杂的一个巨大的条状物,却在那些带子中穿行,显得十分鲁莽和来势汹汹。 “世荣!掌舵!”大岛叫道。 接过手,大岛也没看星宇,径直的走到船尾,那些浪花,不断洗刷着大岛的面部,他便也不断的用手擦净,脸上的胡子也都并做一团,增添了更多的棱角。大岛站在船尾,看着后面,眯着眼睛,听着由远及近的雷声,撩过毛发风声,浸透眼眶的海浪声,但最大声的,都是来自深海的呼喊声,近得满耳朵都是。 那个声音在逼近,来了,冲了出来。那个巨型的肉带子,在数十条带子的裹挟中,上来,它比那些鲨鱼,毒蝎显得笨拙和丑陋,都是老去的黄绿色,背上厚厚的鼓起,像是积攒了上千年的苔藓和污泥,它就高高的立在船尾,没有眼睛,却仍在俯视着它们。 “嘿!”大岛喊了一声。 那个东西便瞬间砸了下来,扫过船身,大岛感觉身体一紧,倒在甲板上,它的那些倒刺勾在甲板上,“嘎吱”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那些细小的带子,则肆无忌惮的在穿边缘依附着,繁杂而多余。 回过神来,才看到是华宇,把自己推在了一边,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样东西,枪!一把猎枪,这是出海打鱼,很多渔民心照不宣的事情。华宇咬着牙,举着它,嚎叫着,一发接着一发的射向这个巨大的家伙,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像是积极痛苦,可又没太大作用,华宇满腔怒火,不断靠近它,那东西也不客气,再次横扫而下,华宇被重重的砸在身上,加之风浪作祟,身体倾倒,脚裸直接扭伤,大岛跑上去,扒拉着趴在地上的华宇。他转过来,整张脸,从下巴到嘴角直接被撕烂,鲜血直流,鼻子也歪掉,就剩两眼珠子咕噜乱转,嗓子里哼哼唧唧。 大岛扔掉帽子,抓着华宇的衣服,往舱门口拖行,尽量远离这个大家伙。它还在追赶船只,那些长短不一的东西爬满了半个船尾,大岛默默地把枪捡回来,背在肩上,摸了摸华宇的头,大踏步的走到货舱边,翻开世荣还来不及丢掉的剩下几瓶白酒,将毛巾撕碎,弄成条状,用酒水打湿,塞在瓶口,弄了三四瓶,抱着它,在摇晃的船身上穿行,他听不到海浪,看不见雷声,像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渔夫那样,每次都抱着希望走向船尾。 回头看着已经处于抽搐状态的华宇,大岛猛吸了一口气,双脚张开,站得十分稳健,喝了一口衣服里的小瓶二锅头,一阵热流冲向脑门。 “草!”大岛缓缓的骂了一声。 将瓶子点着,看着这四处飞起的浪花,想了想,一只手拉住枪带,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冲着这大家伙飞了过去,在靠近它面前时,它和瓶中的白酒化作火红的色彩,大岛一拉枪带,肩部顶住枪托,瞄准那个瓶子一发射出,瓶子炸裂,火焰,碎渣,在那个地方和浪花一起绽放。 它背部那些青苔状的东西,像是油脂,燃烧速度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大岛将两个瓶子一块砸了过去。暴风雨在不远的地方追逐着,乌压压的即将盖过头顶,肉带子顶上的火光替代了早就不在那儿的阳光,在海水中翻滚,船身上映照。正打算将最后一个瓶子丢出去,脚下生疼,那些带子七七八八的缠在他的脚上,一个踉跄倒地,瓶子掉在不远处,没有碎裂,倒是酒水随着它的滚动,带着火焰四下乱窜,把那些成片的带子都烧了个遍,像是老鼠被火烧灼的声响一样,直挠脑门。 大岛用枪托尽快的砸掉还没刺到自己的带子,回身,华宇早已没了知觉,安静得像是睡去,睡在海底。大岛木讷的走到驾驶舱。 “岛叔......我们......”世荣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底舱,有充气筏,把电桨装上,往左边去,那边有个岛屿,有人值班,你去。”大岛把枪丢在一边说。 世荣呆了半分钟,往底舱跑,拖着充气筏,边充气,边安装电浆叶,而此时,他也才发现底舱早已是千疮百孔,四处漏水,这样下去,没多久,外面的风浪,就能吃了它。将充气筏拖到船边,世荣第一件事,找了一道绳索,立马回头跑去驾驶舱,可到门口时,舱门紧闭,上了锁,不知是外面的风浪雷雨太大声,还是里面的人心跳太大,任凭世荣怎么拍打,两边都堵住了,再也打不开。 船身猛地一倾斜,世荣从楼梯上滚下,要不是眼疾手快,拉住船边的护栏,险些掉入海中,这次没有半点犹豫,放下充气筏,拉动引擎,往大岛说的方向驶去。他始终没有回头,也许是胆怯于那些水中的疯狂带子,也许是不想看到那艘船的最后样子。 他浑身湿透,头发垂在脸上,他的听到风中传来一个画面,有一条大鱼,银色的大鱼,被众多带子缠住,越来越多,它们相互连接,成了一张网,一张大大的渔网,将它抓走,沉了,飞走了,没了。 不知自己究竟航行了多久,风没了,雨停了,阳光如初,自己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岛,长得像一艘船,又像一条大鱼,停在水中,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断的向它靠近,靠近,他还看到,岸边停放着众多闪着警灯的海警船和鲜艳的救援反光衣,他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别无他物,他笑着,躺在没了动力的充气筏里,看着云层滚动,繁星初上,一只白色的海鸥划过天际,掠过他的头顶,海面,往小岛飞去,似乎只有风,才能追的上它的白色羽翼。 第二路口:渔(下) 原本微微波澜的海面,就在靠近范星的身后,开始荡起阵阵涟漪,一股子水泡由深出浅,缓慢的挪动到海水表面。而让人更加担忧的则是,这些水泡还在逐渐增多,陆陆续续,大大小小的环绕在范星的周围,像是海水也冲洗不掉,那些隐隐约约出现的暗色的影子也在逐渐浮出水面。 “噗!” 水泡中率先冒出了那个刚才在监视器中看到的东西,水花中腾然冒起,那粉红的肉色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稚嫩和脆弱,背部的墨绿在湿漉漉的,看起来尤为光滑和粘稠。它露出了有一米来长,梢部左右晃动,似乎不断寻找着什么,那些鱼鳃状对的横条,起起伏伏,如呼吸般匀称,其他的几根也都只初露一小段在海面,和它形成鲜明的反差。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华宇率先把身子探出去,慢慢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双脚勾住甲板的护栏,另一只手打算去抓住他的氧气背包,想着能快速的把他拉上岸。 “是不是我后面......”范星看着他们的表情,呆滞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拿开吸氧器说了一句。 可这话像是触点,没等说完,他身后的“海带”所有的横条从上到下,依次打开,活脱脱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它整个呈现一个弓型,立在海水中央,一瞬间猛地勾住,范星的氧气背包,身边的那些小“海带”,也发了疯一样的紧紧吸附在范星的的潜水服上,范星体型不算小,可被这些瘦小的带子黏住,挣扎了几下,却完全脱不了身,径直被拉回了海水中。这可把一边的世荣吓了一跳,向后撞在船舱身上,靠着墙发呆。 “那个......”大岛看着那些还在不断浮起的气泡,一时有些语塞。 一边的华宇,脱下外套,就准备越过护栏,跳到海水中,被大岛一把拽住。 “咱船上还有一套备用潜水服,换了再下!”大岛盯着还在由于的华宇继续说:“范星水性不赖,这点时间能撑得过。” 华宇立马收回腿,将世荣推到一边,往舱室跑去。以极快的速度更换潜水服,接过大岛递上来的杀鱼刀,调整了无线电和摄像头,没半点犹豫,跳到了海水中。水花溅起,海面也随着空中云朵的翻滚,遮蔽,逐渐消沉,远处有些发灰,风力也开始撩动人的发梢,浑身不舒服。 华宇四下看了看,海水中的光线太暗,只能靠着刚才范星落水的位置推想。将探照灯开到最亮,水中那些撕裂开的鱼肉,在四处腾飞,还有颇多的杂质不断的往潜水镜上撞,将头朝下,两手滑动,往底下又下了一层,四周平静异常,毫无动静。华宇忽然才想到,当初采购的时候,岛叔采购的都是加装可通讯的潜水服,范星潜水服上的探照灯应该还没关,那么无线电也是开启状态。立马将无线电调整频率,和他们平时下水的信道一样,这样说不定能听到范星的声音,能沟通都有可能。 “突突突......” 答案是必然的,也是让华宇感到开心的。才刚调到同一信道,立马就传来相当多的杂音,像是一个水龙头在被人刻意的用手指堵住一样。但转念一想,没猜错的话,这一定就是范被水呛住了,这会儿了,要是完全没动静,那基本就是噩耗了,可现在还能听到,至少说明,范星的氧气罩并没有有完全脱落,还有生存的几率! “范哥!范哥!”华宇在无线电中呼喊着。 “突突突......”回应的依旧是咕噜噜的水泡声。 华宇还是有些着急,这毕竟不是湖水,海水看似平静,底下都是暗流涌动,用身体感受一下洋流,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在刚才船沿垂直的位置,开始向北方游去,拨开那些愈发密集漫天飞舞的鱼肉,终于在很多鱼肉快速跳动的地方,有了发现。这个位置的鱼肉上下速度比别处更快一些,有很多气泡在不断往上顶着它们。华宇十分激动,冲着气泡就往下游,果然,没几分钟,在自己的灯光的照射中,出现一些反光的色调,与整个海水都不相称的色调,那是范星的潜水镜和潜水服上的反光条。 “范哥!撑住,我看到你了!”华宇说着。 靠近他的时候,范星的确还活着,可也才发现事态比他想的严重得多。范星一只手被那些东西死死的缠绕在背后,动弹不得,一只则被那些吸附状的更粗一些的带子,紧紧的贴在胸前,他的手指在相当艰难的,努力的推动着,快要滑落的氧气罩,这使得大量的氧气都在往海水中流露,无线电也被卡在脖子上。 “范哥,我带你回去,撑住。”华宇看着范星说。 碰了碰他,发现那些东西像是停止了一样,除了范星不断的在挣扎,它们依然如枷锁那样锁住,不为所动。华宇顾不上那么多,帮他将氧气罩戴好,从身后掏出杀鱼刀,卡住那些粗壮的“海带”,用尽力气,拉了一道,犹如切割鱿鱼一样的感受,相当光滑,里面冒出很多暗绿色的液体,在海水中逐渐散去。 快刀斩乱麻一样的,及其快速的割断身上的“海带”,可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由于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身上的潜水服也变得很紧,华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压力表,自己都吃了一惊,这儿相当于快接近9个大气压值,再这么下去,担心两人会被水压所困,甚至死亡。割断最后一条带子,自己就边清理,边拽着他,往上游。 看着他身上那些还黏住的带子,这些东西,被切得七零八落,可还是牢牢的吸附在潜水服上面,应当也是有一定重量,拖慢了他的进程。华宇干脆,边拖动它,边试着去扯这些带子,在水中很不容易使上劲头,想用杀鱼刀顺着潜水服分割,划破潜水服在先,还可能伤到范星,所以,华宇还是用手指卡住死命的扣动。 而逐渐上移,范星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奇怪,看得出他是有话说的,每次一回头,灯光就看到范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几次下来,让华宇感到奇怪,以平时对他的了解,要是连这么健硕的汉子都表现出不好受了,那就一定有问题。 华宇看了看他脖子上的无线电,说话的地方已经坏掉了,但是防水耳麦还塞在耳朵里,应该还能用。 “范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华宇说了一句,范星立马猛点头,表示回应,继续问道:“这些玩意儿是不是很难受?” 范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两眼发光,相当高兴的点头。华宇见状,离水面也就10多米了,那些怪东西也没见踪迹,开始着重扣去他身上残留的三四根束缚双手和胸口的带子,刚开始上手,方才还有些滑动的带子,顿时觉着紧绷绷的,头顶海面,那些刺眼的阳光被海水滤掉,潜水服更能看得清楚些,那些水纹,波光粼粼,在范哥的身上,动弹。借着光线,范哥的表情显得尤为复杂,但都指向一个情绪,那就是痛苦。 “范哥,你怎么啦!?”华宇看着他,像是越接近海面,他就更加苦痛,全身开始发颤,尤其是双脚,不断的扑腾着,这可把华宇弄急了:“这东西让你更难受了是吧?!等等!” 华宇握着杀鱼刀,顺着这些带子光滑的边缘,往里划入,左右晃动,扩大刀面的收割面积,里面就开始有黄色的液体在水中流出,范星眉头挤作一团,身体甚至开始抽搐。华宇加快了刀插的速度和力度,顺着潜水服死命往上抵,终于看到刀尖冒了个头,范星疼痛感相当明显,直摇头。华宇心中一急,一手拉住他的腰部,借力往一边翘起,试图将带子挑起,他的确成功了,随着范星因过度疼痛而张开的嘴巴,一股子气泡和血浆缠绕在一起,华宇两眼瞪着范星的胸前,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这些肉乎乎的带子上的横条,里面藏着相当多白色倒刺一样的东西,早就深深的扎到范星体内,他这样强行的去除,反而是害了他,甚至杀了他。 范星在血水中挣扎,喉咙中的气泡堵着他要说的每一句话,也送出了他最后的话。他挣扎着摸着自己撕裂开去的胸口,直至最后一刻还在奋力想抓取氧气罩。华宇愣在一旁,看着他逐渐冷却的身体,变得僵硬,轻薄,像死去的渔船一样,沉了下去。 “噗嗤!” 水中那些数量众多的带子仿佛来自深海,抓住他的尸体,拖入海底,他离海面那么近,现在却像是自己从未与他接触过,带来过。那些恶心的东西还在往他的方向游动。华宇疯了一样往海面游动,刚一出海面,大岛他们就立马丢过来一根粗绳子,他全然不顾下面有什么,只想上船,登上去,这片海的唯一陆地。 “我看到了......你......”大岛面色难懂。 华宇没直接看着他,海面早已不像初到时的那么平静与祥和,船身激荡,海水翻腾,两眼迷糊,看着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的那些血肉杂物,华宇摘下面罩,吐了出来,一边的大岛走近两步,迟疑了一下,世荣率先把毛巾和净水递上去,无奈的看着他。华宇双手颤抖,喘着粗气,满面通红,捧着的水有一半都漏在了身上,他瞄了一眼大岛,又继续喝着水。 “不是你的错。”大岛拍了拍华宇,华宇想说点什么,被他打住,扭身回头:“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像是对海,像是对船,就是不像对他们俩。大岛看着在乌云中仅存的阳光,启动引擎,转舵打算回去。一边的声呐图,在不断的响动,他看得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涌向自己的船底,船体的每一次动作,都十分艰难。大岛干脆先不前进,将螺旋桨转起来,呈回旋式的转动,把船底的那些“肉带子”打乱,这样的做法,早先自己用来摆脱过鲨鱼群,这招的确很管用,这毕竟是水里的东西,靠着的都是巧劲。 “世荣!世荣!”大岛大嚷着。 “啊?哎!”世荣急匆匆的跑到驾驶舱:“岛叔,怎么了?” “除了应急物品,把船上多余的货物和器具扔掉!快!”大岛两眼盯着前方说着。 “可,我们回去,总需要......”世荣话没说完,远处一道闪电猛地袭来,最后一道阳光也随之覆灭。 “还有问题吗?”大岛问。 世荣绕开瘫坐在地的华宇,顺着甲板到生活舱和货舱,拖着床铺,罐头箱子,大大小小的东西,一股脑的往海里扔,声呐图看得出,这些带子对新的东西相当感兴趣,四散开去追着那些掉落在海中七零八落的东西。 就是现在,大岛推动油门,提速,拉住船舵,船立马起身,在不断涌起的海浪中划过,冲着来时的方向。甲板上的华宇兴奋地直蹦哒,大声的叫喊着,哪怕海浪几次拍打在他的脚下,险些摔倒,也是如此。 船速愈发的快,可这动静,似乎也把那些带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声呐图上,红通通的一大片,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追来,照这个速度,应当是赶不上自己的船,可里面混杂的一个巨大的条状物,却在那些带子中穿行,显得十分鲁莽和来势汹汹。 “世荣!掌舵!”大岛叫道。 接过手,大岛也没看星宇,径直的走到船尾,那些浪花,不断洗刷着大岛的面部,他便也不断的用手擦净,脸上的胡子也都并做一团,增添了更多的棱角。大岛站在船尾,看着后面,眯着眼睛,听着由远及近的雷声,撩过毛发风声,浸透眼眶的海浪声,但最大声的,都是来自深海的呼喊声,近得满耳朵都是。 那个声音在逼近,来了,冲了出来。那个巨型的肉带子,在数十条带子的裹挟中,上来,它比那些鲨鱼,毒蝎显得笨拙和丑陋,都是老去的黄绿色,背上厚厚的鼓起,像是积攒了上千年的苔藓和污泥,它就高高的立在船尾,没有眼睛,却仍在俯视着它们。 “嘿!”大岛喊了一声。 那个东西便瞬间砸了下来,扫过船身,大岛感觉身体一紧,倒在甲板上,它的那些倒刺勾在甲板上,“嘎吱”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那些细小的带子,则肆无忌惮的在穿边缘依附着,繁杂而多余。 回过神来,才看到是华宇,把自己推在了一边,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样东西,枪!一把猎枪,这是出海打鱼,很多渔民心照不宣的事情。华宇咬着牙,举着它,嚎叫着,一发接着一发的射向这个巨大的家伙,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像是积极痛苦,可又没太大作用,华宇满腔怒火,不断靠近它,那东西也不客气,再次横扫而下,华宇被重重的砸在身上,加之风浪作祟,身体倾倒,脚裸直接扭伤,大岛跑上去,扒拉着趴在地上的华宇。他转过来,整张脸,从下巴到嘴角直接被撕烂,鲜血直流,鼻子也歪掉,就剩两眼珠子咕噜乱转,嗓子里哼哼唧唧。 大岛扔掉帽子,抓着华宇的衣服,往舱门口拖行,尽量远离这个大家伙。它还在追赶船只,那些长短不一的东西爬满了半个船尾,大岛默默地把枪捡回来,背在肩上,摸了摸华宇的头,大踏步的走到货舱边,翻开世荣还来不及丢掉的剩下几瓶白酒,将毛巾撕碎,弄成条状,用酒水打湿,塞在瓶口,弄了三四瓶,抱着它,在摇晃的船身上穿行,他听不到海浪,看不见雷声,像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渔夫那样,每次都抱着希望走向船尾。 回头看着已经处于抽搐状态的华宇,大岛猛吸了一口气,双脚张开,站得十分稳健,喝了一口衣服里的小瓶二锅头,一阵热流冲向脑门。 “草!”大岛缓缓的骂了一声。 将瓶子点着,看着这四处飞起的浪花,想了想,一只手拉住枪带,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冲着这大家伙飞了过去,在靠近它面前时,它和瓶中的白酒化作火红的色彩,大岛一拉枪带,肩部顶住枪托,瞄准那个瓶子一发射出,瓶子炸裂,火焰,碎渣,在那个地方和浪花一起绽放。 它背部那些青苔状的东西,像是油脂,燃烧速度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大岛将两个瓶子一块砸了过去。暴风雨在不远的地方追逐着,乌压压的即将盖过头顶,肉带子顶上的火光替代了早就不在那儿的阳光,在海水中翻滚,船身上映照。正打算将最后一个瓶子丢出去,脚下生疼,那些带子七七八八的缠在他的脚上,一个踉跄倒地,瓶子掉在不远处,没有碎裂,倒是酒水随着它的滚动,带着火焰四下乱窜,把那些成片的带子都烧了个遍,像是老鼠被火烧灼的声响一样,直挠脑门。 大岛用枪托尽快的砸掉还没刺到自己的带子,回身,华宇早已没了知觉,安静得像是睡去,睡在海底。大岛木讷的走到驾驶舱。 “岛叔......我们......”世荣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底舱,有充气筏,把电桨装上,往左边去,那边有个岛屿,有人值班,你去。”大岛把枪丢在一边说。 世荣呆了半分钟,往底舱跑,拖着充气筏,边充气,边安装电浆叶,而此时,他也才发现底舱早已是千疮百孔,四处漏水,这样下去,没多久,外面的风浪,就能吃了它。将充气筏拖到船边,世荣第一件事,找了一道绳索,立马回头跑去驾驶舱,可到门口时,舱门紧闭,上了锁,不知是外面的风浪雷雨太大声,还是里面的人心跳太大,任凭世荣怎么拍打,两边都堵住了,再也打不开。 船身猛地一倾斜,世荣从楼梯上滚下,要不是眼疾手快,拉住船边的护栏,险些掉入海中,这次没有半点犹豫,放下充气筏,拉动引擎,往大岛说的方向驶去。他始终没有回头,也许是胆怯于那些水中的疯狂带子,也许是不想看到那艘船的最后样子。 他浑身湿透,头发垂在脸上,他的听到风中传来一个画面,有一条大鱼,银色的大鱼,被众多带子缠住,越来越多,它们相互连接,成了一张网,一张大大的渔网,将它抓走,沉了,飞走了,没了。 不知自己究竟航行了多久,风没了,雨停了,阳光如初,自己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岛,长得像一艘船,又像一条大鱼,停在水中,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断的向它靠近,靠近,他还看到,岸边停放着众多闪着警灯的海警船和鲜艳的救援反光衣,他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别无他物,他笑着,躺在没了动力的充气筏里,看着云层滚动,繁星初上,一只白色的海鸥划过天际,掠过他的头顶,海面,往小岛飞去,似乎只有风,才能追的上它的白色羽翼。 第三路口:种植园(上) 天高云淡,山风轻柔,初夏的山林在阳光的注视下绿得直逼人眼。一株株高大的树木慵懒的相互依偎,像是疲于生长。几棵颇为庞大的常青树,被团团围住,在它们的簇拥下,它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段树枝,以及叠加的每一片叶脉,不再显得那么唐突,只留下欣喜。陈旧的岩壁在一片祥和的绿色内,干瘪得过分,那些一座座的山头间或有潺潺的溪水,或有断断续续小径,直到一条黑色的公路在林间穿梭,裸露,挣破,一层层的沿着落日的方向撕裂开去,上面没有树木,没有红花,它们都会到达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也终将回到原来的地方,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都在延伸,没头没尾,时隐时现,一阵凉风袭来,将胆怯的草木往路中又带了几分。 一辆红色的SUV靠着山体,不紧不慢的行驶着,引擎的声音被山林掐头去尾一点点的淡化,消磨殆尽,落为尘埃。 副驾驶的车窗上,一个穿着白色T恤女孩儿两手架在车门上,头懒懒的靠在上面,望着前方,任由清澈的山风撩动着长发,被枝叶打碎掉的阳光,在她的指尖,耳畔,眉梢,眼角勾勾画画,描到心窝,她也听着灌木丛回馈而来的呼喊,只是细碎得听不清,是一句数落,还是上千声的夸赞。可当车速加快,这些声音追逐不及时,似乎,它们究竟在说什么,便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这儿真美。”她说。 开车的男人显得很年轻,带着太阳镜,二十多岁,干净的脸庞上,只有干净的表情。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孩儿,笑了笑: “这时段的山里的早晨蛮凉的,把外套先穿上。” 女孩儿好像并没理会,继续呆呆的看着路边划过的树木枝叶。 “一宝?徐一宝?把外套披上。”男人又说了一声。 “啊?”女孩儿没回头,应了一声继续说:“你管我。” “是得管哟”男子笑道:“这儿不算美,景致一般,一会儿到了海边,那儿有个地方,我会带你去的。” “你说,我们明天搬走后,会有人想我们吗?”女孩儿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有啊,那个总教你做饭的隔壁阿姨和那条拉布拉多。”男子笑笑。 “曾毅,要不你认真开车算了?”女孩儿说。 “是你会想这个城市吧,没事的,你跟着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结了婚,我们都在那儿工作,新的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男人说着。 “这儿毕竟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不想是假的,我朋友都说,你倒好,追到了人,就直接连人都带着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可真是。”女孩儿理了理头发说着。 “哈哈,一宝啊,要不,我现在就直接开车把你带走得了。”男子笑着说。 “你再说。”女孩儿打开安全带,拍男子的头,说着:“老不好好说话,你再说,我就跳出去。” “哈哈哈,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男子笑着。 两人正在嬉闹之际,后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喇叭声,随后是三段短暂而急促的警笛声,两人打眼从后视镜看去,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辆警车,伴随着警笛闪了几下车灯,男子赶忙减速,靠边停车。 “你再说,再说。”徐一宝又掐了曾毅两下,嘟囔着。 “别闹,别闹,警察叔叔都来了。”男子说着。 警车就停在SUV的后面,后面的警灯还在闪烁,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都穿着反光背心,腰上系着装备,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看样子是交警,两人一左一右贴着车走了上来。 “叔,早上好。”曾毅笑道。 “早上好!”男警察走到驾驶位,指了指鼻梁,曾毅立刻摘了太阳镜,警察继续说:“请出示一下驾驶证。”曾毅把驾驶证递了上去。 “我们刚上来,就看到你这女孩在车厢内打打闹闹的。”女警对着徐一宝说:“他在开车,你这样分散他的注意力,多危险?安全带也不系上,准备扣分是吧?” “没有”徐一宝显得很委屈:“阿.......姐姐,我们刚刚,我刚刚帮他拍头上的苍蝇,安全带我一直都系着的,刚才打开,我知道错了,姐姐,嘿嘿。” “实习期的是吧?”男警察说着:“后面怎么没张贴实习的标志?你们这两口子,我开罚单做记录了啊。” “别,叔,我的实习标志在车里的,最近不老下雨嘛,我那个质量不咋地,我才换,没来得及贴上,您这一笔下去,我的实习驾照可就不太好了,我们知道错了,马上就贴。”曾毅赶忙求饶。 “还是新车,刚上的牌照是吧?”男警察想了想,把本子收了回去:“我也不是死板的人,看你新车,问题不算严重,也不是在高速,只有这次,但我先说好,我可记着你了,再出什么错误,我得把分全扣回来,记住没?” “记住了,当然记住,我叔人真好。”曾毅说着。 “谢谢姐姐的提醒。”徐一宝也说着。 “走吧,还得去找那车。”女警对男警察说了一句。 “好,你们一路小心点啊。”男警察叮嘱着。 边说着话,女警递了上去一张硬纸条在女孩儿手上,上面是个手机号码,徐一宝没懂什么意思。 “哦,对了。”男警察看到那张纸条补充着:“这个地方离市区太远,这儿信号也不太好,很多人都迷路什么的,很多人遇到事情,报警,可目前也没在这区域设置派出所,报警中心不太好规划,这是联系我们的电话,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出警能更快。” “这么贴心,谢谢了。”徐一宝说着。 男警察敲了敲他的车后窗,意思让曾毅记得贴上实习标志,带着女警上了警车,关掉警灯,沿着公路往前驶去,冲他俩招了个手,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都怪你。”徐一宝系上安全带看着一脸无辜的曾毅:“害我被她批评。” “姑奶奶,天地良心,谁先捣的乱。”曾毅重新发动汽车:“不过我倒是得谢谢他们。” “谢他们不给你开罚单嘛。”徐一宝说着。 “不是”曾毅戴上太阳镜,一板一眼的说:“记住,我们可是警察叔叔都先钦定的两口子,你跑不掉了,哈哈。” “开车,再说我可就继续挠你。”徐一宝说完也靠着车窗发乐。 往东踩着公路,行驶了快近一小时,眼瞅着油箱去了大半,又看着一边已经睡去的徐一宝,曾毅在车载地图上查了临近的加油站,但也许是这个地方太过偏远,除了基本的国道和支线,周边的基本什么都没有显示在地图上。不过,好在自己来过几次这个地方,不说特别熟悉,但是好歹大致的方位还是能记得住,大的路线基本没修改,沿着国道再往前200米左右,去海边的必经之路上,就有一座私人的加油站,隔了几年,这儿并未因为地理原因显得陈旧,反倒是亮堂和干净。 把车停在加油箱旁,熄了火,给徐一宝把外套盖上,拎着钥匙下了车。 “请问有人吗?”曾毅在门口喊了一声。 里面光线亮堂,商品齐全,门口也是刚冲洗干净的样子。曾毅在门口的地毯上,磨了磨脚底,走了进去,毕竟是私人的加油站,里面的空间比一般的加油站商品店要大,看了看周边的货架,除了常备的食物饮料什么的,一边还特地有售汽车小型配件,甚至还有小玩偶和两台自动售货机。 “请问,有人没?”曾毅又叫了两声。 越往里走,正当间就有一道涂着粉红色油漆的木门,上面有紧急出口的标识,而靠近后门的位置就不断传来细微的声响,起初以为是机器的躁动,但仔细听似乎又没有固定的规律,贴着门的地方,好像还出现人的低声的喘气声。 “哎哟.......”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人的喊声。 曾毅没多想,直接推开门进去,就在门口的位置,一个近60岁样子的老头正倒在地上,一边是几个土坑,其中几个一看就已经被掩埋住了,里面种着几株幼苗,一边则是新挖的泥和一把铁铲。 第三路口:种植园(上) 天高云淡,山风轻柔,初夏的山林在阳光的注视下绿得直逼人眼。一株株高大的树木慵懒的相互依偎,像是疲于生长。几棵颇为庞大的常青树,被团团围住,在它们的簇拥下,它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段树枝,以及叠加的每一片叶脉,不再显得那么唐突,只留下欣喜。陈旧的岩壁在一片祥和的绿色内,干瘪得过分,那些一座座的山头间或有潺潺的溪水,或有断断续续小径,直到一条黑色的公路在林间穿梭,裸露,挣破,一层层的沿着落日的方向撕裂开去,上面没有树木,没有红花,它们都会到达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也终将回到原来的地方,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都在延伸,没头没尾,时隐时现,一阵凉风袭来,将胆怯的草木往路中又带了几分。 一辆红色的SUV靠着山体,不紧不慢的行驶着,引擎的声音被山林掐头去尾一点点的淡化,消磨殆尽,落为尘埃。 副驾驶的车窗上,一个穿着白色T恤女孩儿两手架在车门上,头懒懒的靠在上面,望着前方,任由清澈的山风撩动着长发,被枝叶打碎掉的阳光,在她的指尖,耳畔,眉梢,眼角勾勾画画,描到心窝,她也听着灌木丛回馈而来的呼喊,只是细碎得听不清,是一句数落,还是上千声的夸赞。可当车速加快,这些声音追逐不及时,似乎,它们究竟在说什么,便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这儿真美。”她说。 开车的男人显得很年轻,带着太阳镜,二十多岁,干净的脸庞上,只有干净的表情。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孩儿,笑了笑: “这时段的山里的早晨蛮凉的,把外套先穿上。” 女孩儿好像并没理会,继续呆呆的看着路边划过的树木枝叶。 “一宝?徐一宝?把外套披上。”男人又说了一声。 “啊?”女孩儿没回头,应了一声继续说:“你管我。” “是得管哟”男子笑道:“这儿不算美,景致一般,一会儿到了海边,那儿有个地方,我会带你去的。” “你说,我们明天搬走后,会有人想我们吗?”女孩儿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有啊,那个总教你做饭的隔壁阿姨和那条拉布拉多。”男子笑笑。 “曾毅,要不你认真开车算了?”女孩儿说。 “是你会想这个城市吧,没事的,你跟着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结了婚,我们都在那儿工作,新的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男人说着。 “这儿毕竟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不想是假的,我朋友都说,你倒好,追到了人,就直接连人都带着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可真是。”女孩儿理了理头发说着。 “哈哈,一宝啊,要不,我现在就直接开车把你带走得了。”男子笑着说。 “你再说。”女孩儿打开安全带,拍男子的头,说着:“老不好好说话,你再说,我就跳出去。” “哈哈哈,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男子笑着。 两人正在嬉闹之际,后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喇叭声,随后是三段短暂而急促的警笛声,两人打眼从后视镜看去,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辆警车,伴随着警笛闪了几下车灯,男子赶忙减速,靠边停车。 “你再说,再说。”徐一宝又掐了曾毅两下,嘟囔着。 “别闹,别闹,警察叔叔都来了。”男子说着。 警车就停在SUV的后面,后面的警灯还在闪烁,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都穿着反光背心,腰上系着装备,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看样子是交警,两人一左一右贴着车走了上来。 “叔,早上好。”曾毅笑道。 “早上好!”男警察走到驾驶位,指了指鼻梁,曾毅立刻摘了太阳镜,警察继续说:“请出示一下驾驶证。”曾毅把驾驶证递了上去。 “我们刚上来,就看到你这女孩在车厢内打打闹闹的。”女警对着徐一宝说:“他在开车,你这样分散他的注意力,多危险?安全带也不系上,准备扣分是吧?” “没有”徐一宝显得很委屈:“阿.......姐姐,我们刚刚,我刚刚帮他拍头上的苍蝇,安全带我一直都系着的,刚才打开,我知道错了,姐姐,嘿嘿。” “实习期的是吧?”男警察说着:“后面怎么没张贴实习的标志?你们这两口子,我开罚单做记录了啊。” “别,叔,我的实习标志在车里的,最近不老下雨嘛,我那个质量不咋地,我才换,没来得及贴上,您这一笔下去,我的实习驾照可就不太好了,我们知道错了,马上就贴。”曾毅赶忙求饶。 “还是新车,刚上的牌照是吧?”男警察想了想,把本子收了回去:“我也不是死板的人,看你新车,问题不算严重,也不是在高速,只有这次,但我先说好,我可记着你了,再出什么错误,我得把分全扣回来,记住没?” “记住了,当然记住,我叔人真好。”曾毅说着。 “谢谢姐姐的提醒。”徐一宝也说着。 “走吧,还得去找那车。”女警对男警察说了一句。 “好,你们一路小心点啊。”男警察叮嘱着。 边说着话,女警递了上去一张硬纸条在女孩儿手上,上面是个手机号码,徐一宝没懂什么意思。 “哦,对了。”男警察看到那张纸条补充着:“这个地方离市区太远,这儿信号也不太好,很多人都迷路什么的,很多人遇到事情,报警,可目前也没在这区域设置派出所,报警中心不太好规划,这是联系我们的电话,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出警能更快。” “这么贴心,谢谢了。”徐一宝说着。 男警察敲了敲他的车后窗,意思让曾毅记得贴上实习标志,带着女警上了警车,关掉警灯,沿着公路往前驶去,冲他俩招了个手,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都怪你。”徐一宝系上安全带看着一脸无辜的曾毅:“害我被她批评。” “姑奶奶,天地良心,谁先捣的乱。”曾毅重新发动汽车:“不过我倒是得谢谢他们。” “谢他们不给你开罚单嘛。”徐一宝说着。 “不是”曾毅戴上太阳镜,一板一眼的说:“记住,我们可是警察叔叔都先钦定的两口子,你跑不掉了,哈哈。” “开车,再说我可就继续挠你。”徐一宝说完也靠着车窗发乐。 往东踩着公路,行驶了快近一小时,眼瞅着油箱去了大半,又看着一边已经睡去的徐一宝,曾毅在车载地图上查了临近的加油站,但也许是这个地方太过偏远,除了基本的国道和支线,周边的基本什么都没有显示在地图上。不过,好在自己来过几次这个地方,不说特别熟悉,但是好歹大致的方位还是能记得住,大的路线基本没修改,沿着国道再往前200米左右,去海边的必经之路上,就有一座私人的加油站,隔了几年,这儿并未因为地理原因显得陈旧,反倒是亮堂和干净。 把车停在加油箱旁,熄了火,给徐一宝把外套盖上,拎着钥匙下了车。 “请问有人吗?”曾毅在门口喊了一声。 里面光线亮堂,商品齐全,门口也是刚冲洗干净的样子。曾毅在门口的地毯上,磨了磨脚底,走了进去,毕竟是私人的加油站,里面的空间比一般的加油站商品店要大,看了看周边的货架,除了常备的食物饮料什么的,一边还特地有售汽车小型配件,甚至还有小玩偶和两台自动售货机。 “请问,有人没?”曾毅又叫了两声。 越往里走,正当间就有一道涂着粉红色油漆的木门,上面有紧急出口的标识,而靠近后门的位置就不断传来细微的声响,起初以为是机器的躁动,但仔细听似乎又没有固定的规律,贴着门的地方,好像还出现人的低声的喘气声。 “哎哟.......”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人的喊声。 曾毅没多想,直接推开门进去,就在门口的位置,一个近60岁样子的老头正倒在地上,一边是几个土坑,其中几个一看就已经被掩埋住了,里面种着几株幼苗,一边则是新挖的泥和一把铁铲。 第三路口:种植园(下) 相比与森林中的幽深小径,海边的裸露的山岩将所有能踏入崖顶的路线勾画的简单粗糙,一目了然。大多数地方都是草地和较矮的灌木,大致的方位很有辨识度,不到一小时,两人漫步而上,很快就到达了山崖口。 “嘿!”曾毅站在一块岩石上冲着大海嚎了一嗓子。 “嘿!哈哈。”徐一宝拉了一把他的衣服,也叫了一声。 海边太过于开阔,似乎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回复,像是沉到了土里。曾毅看了看四周,目光聚焦在一个事物上,那是一个,确切的说应当是一座建筑的屋顶,这山崖并没有在下方看起来的那般陡峭,相反,和很多岛屿地形极其相似,这种靠着海的山崖中间居然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域和一条不宽的公路,就在这其中,被那片林子挡住的地方,露出一个尖尖的的东西,浑身红色,像是一座塔的塔尖,但很明显,这个不大的地方,在林中中,隐约能看得出,下方应当是个比较大的建筑。 “这儿还有人常住?”徐一宝问。 “不知道,我记得上一年来的时候,这儿也没这么多树,兴许是什么人又打算,弄什么旅游项目吧。”曾毅也是一脸疑惑。 离得越近,地上人工的痕迹就越多,甚至出现了,小型的放在树脚的装饰灯,俨然一副公园入口的样子。可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竖着一副红色牌子,上面写着:“闲人止步”,牌子没有其他标识,也不像是通信站或是电塔之类的地方,莫不成是私人的公寓?绕开牌子,往前走动,前面出现了隔离网,隔离网看起来还很新,上面甚至还有很浓的油漆味,里面都是很多种植的大棚,只不过,颜色是大红色,像是一个个睡着的灯笼,周边的植物似乎特意被清理出一道一米宽的隔离带一样,里面的地面被撒上了很多白色小石子,围着大棚,周边是一圈水泥的道路,堆放着很多饲料袋一样的东西,其他地方,受限于这边是山崖的位置,也不方便查看,大门紧紧锁住,门锁上又红色的小灯,应该是电子锁,更加有趣的是,两边还有像是森林防火站一样的木质哨塔,只不过上面没有人。 门锁看起来也很新,绕过大门的位置,侧面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是一个半米来高,80厘米这么大的一个破洞,看方向是从内到外翻面,被砸开的一样,上面有很多泥土和枝叶,可能是什么动物干的。 “曾毅”徐一宝拉着他的衣角说:“要不我们走吧,这儿让我有些害怕。” “害怕?”曾毅冲里面打量:“我估计就是个种植园,可谁会把种植园放在这儿?” “人家都说了是闲人免进了,我们还是走吧。”徐一宝说着。 “好吧”曾毅虽然很好奇里面到底是干嘛的,可看到一宝这样,就只能作罢:“那我们走。” 两人一扭头,来的那条路上,一条本人来高的狼狗正伸着舌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俩。而且丝毫没有要路过或是离去的意思,就傻愣着。 “哪来这么一大家伙?”曾毅下意识的把一宝往身后拉。 “你看它还带着项圈。”徐一宝指着狗的脖子说:“也许是周围谁养的吧。” “这周围哪来的住户?”曾毅说。 这话刚出口,就立马想到背后这地方不会有人住吧,这条狗就是里面出来的?这狗这样子看起来的确是有人训练过的,说不定就是看家护院的,它也不嚎叫,既然它是回家,那就让它走,曾毅往前走了几步,想从另外一边绕过去。可这狗真是死心眼,起身往他们前方挪动,继续坐着,曾毅想了想,干脆拿起地上的大石块,放在手里,吼了一声,这样的动作,大多数狗都会被吓跑,可让他没想到是,这家伙反倒开始朝着他俩过来。 “这狗太大,不会温柔到哪儿去,你赶紧往里面走,免得受伤。”曾毅推了推徐一宝说。 “里面?从破洞进去?我穿着裙子的,而且这里面,我不太想......”徐一宝说着。 “我的一宝,不想被它要破脸我觉得你还是得进去。”曾毅说。 徐一宝扭身拎着裙子往隔离网的破洞钻,曾毅看着这狗开始龇牙咧嘴,像是要发怒,干脆一石头砸过去,扭头也往里面跑。这狗机敏得很,往一边躲闪,叫了一声冲着破洞就来。曾毅连滚带爬的钻了进去,多亏收脚得快,那狗一口落空。曾毅连忙抓着一边的几个木箱子堵着口子,狗见状,也不离开,原地饶了几圈,蹲在口子那儿,继续看着他们。 “这下可好,我们怎么出去呢?”徐一宝问。 “我的天,这家伙真够倔的。”曾毅看着狼狗发了愁:“出去?门也锁上了,就算没锁,我俩也不能跑出去,我也许还好,你还穿着裙子。” “既然它这么守着,会不会这儿有它的主人,说不定能帮我们。”徐一宝说。 “这锁看起来都是从外面锁上的,我想着里面也没人了。”曾毅又看了看那些红色的帐篷:“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你还关心这个?”徐一宝有些不开心。 “走吧,过去看看,万一能找到出去的其他路线,或是什么东西。”曾毅说。 他又搬过来几个木箱子,摆放一起,保证这狗闯不进来。里面的环境是人刻意修筑的,规划得很整齐,踩在石子上,四个大型的红色半透明大棚呈十字状分布,后面就是最初看到的那个塔尖状的东西,那似乎只是装饰用的仿西欧教堂一般的构造,下方是一个两层的白色建筑,看起来十分奇怪,像个“品”字,看不出哪儿是门哪儿是窗,那些灰棕色线条勾勒出的方框,都是被铁门一样的东西锁上了,地上修筑了很多用来排水的石制的漏水板,中间空出的地方都是大理石的地板,再到后面,靠近悬崖的位置,是个库房般的四四方方的白色建筑,也是同样的被关闭得十分牢固。 整个山崖上最平坦的地方都被这一系列的建筑所占据着,还不知道它究竟是做什么用。曾毅走回红色的大棚旁边,可这儿的门也是被锁死的,而这大棚的外壳居然是磨砂状的,透过红色半透明的表面,却看不清里面的植物,曾毅只好作罢。 门口的狼狗突然开始叫个不停,他俩赶紧走过去,狼狗并未对着他们,而是朝着来的那条公路嚎叫着。两人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视线中一辆银色奔驰的G系越野车闯了进来,后面又接着两辆黑色牧马人,三辆车从公路上一扭车头,冲着这边就驶了过来。 这下可把两人吓到了,这气势,看起来像是什么组织一般。 “曾毅,可怎么办?”徐一宝拽着曾毅的衣服说:“要不我们就给他们说我们是不小心进来的,让我们出去就好。” “你觉得是他比较傻还是你比较傻?”曾毅看着驶来的汽车说:“只能是躲起来,往最后面躲,他们肯定是要开门的,我们想个办法溜出去,免得人家说咱们是私闯民宅,送到警察那去,都得坐牢。”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人家.......”徐一宝说。 曾毅没多想,看着逼近的车队,拉着徐一宝往后面跑,这儿的东西看起来很多,但规划得太简单明了,基本没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都在阳光的照射下,只能是躲在建筑后面,观察情况。 那辆打头的奔驰越野车停在门口,电子锁解锁后,大门自动打开,三辆车,分散开,奔驰往大建筑这边过来,两辆去了右侧的大棚处,而跟在后面的正是那条狼狗,它显得很兴奋,摇头摆尾的蹲在奔驰边上。车上下来一位估计有四十几岁的男人,穿着polo衫休闲裤,白色休闲皮鞋,他摸了摸那条狗,十分开心的样子。 曾毅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似乎认识,很眼熟,或者说是见过,一拍脑门,这人应该不止自己眼熟,整个市的人都知道他,电视新闻上见过几次。 “陈杰明?”徐一宝说出了曾毅心中的那个名字。 “就是那个全市首富,我省前五的房地产开发商吧?”曾毅问完,摇了摇头:“这下可惨了,咱俩这可是惹到大人物了。” “我去他公司应聘还失败了,这下可好,我直接来人家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徐一宝说。 那边的陈杰明倒是十分好奇,今天这狗怎么老是叫唤,招呼着另外的人给它喂点吃的,这说话的节骨眼,徐一宝刚好和这狗打了一个对眼。 “糟了糟了,那狗看到我了。”徐一宝紧紧贴着墙壁说着。 “那狗就算没看到咱们,它也闻得出来的,我想咱俩是躲不掉了。”曾毅说。 这狗提高了几个调门的叫着,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陈总,您这狗平时不这样吧,刚才撒出来,也不是这样。”一个男人说着。 “粽子!”陈杰明叫着:“粽子!别叫了!怎么了这是?” “陈总!又发现了破洞!”另一个男子叫着。 那边似乎陷入了几分钟的安静后,那些人开始有些着急,讨论着什么,而随着一段急促和细碎的脚步声,那条狗跑了过来,冲着他俩嚎叫,曾毅用脚摆动着,想让它离开,可完全没用,那边皮鞋的声音倒是跟了上来。 “它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你们过去看看。”陈杰明说着。 俩人紧张极了,脚步声还是从两边过来的,完全没处跑,这狗也在,这边就剩那个库房,还是锁死的,总不能跳下悬崖去吧。 第三路口:种植园(下) 相比与森林中的幽深小径,海边的裸露的山岩将所有能踏入崖顶的路线勾画的简单粗糙,一目了然。大多数地方都是草地和较矮的灌木,大致的方位很有辨识度,不到一小时,两人漫步而上,很快就到达了山崖口。 “嘿!”曾毅站在一块岩石上冲着大海嚎了一嗓子。 “嘿!哈哈。”徐一宝拉了一把他的衣服,也叫了一声。 海边太过于开阔,似乎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回复,像是沉到了土里。曾毅看了看四周,目光聚焦在一个事物上,那是一个,确切的说应当是一座建筑的屋顶,这山崖并没有在下方看起来的那般陡峭,相反,和很多岛屿地形极其相似,这种靠着海的山崖中间居然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域和一条不宽的公路,就在这其中,被那片林子挡住的地方,露出一个尖尖的的东西,浑身红色,像是一座塔的塔尖,但很明显,这个不大的地方,在林中中,隐约能看得出,下方应当是个比较大的建筑。 “这儿还有人常住?”徐一宝问。 “不知道,我记得上一年来的时候,这儿也没这么多树,兴许是什么人又打算,弄什么旅游项目吧。”曾毅也是一脸疑惑。 离得越近,地上人工的痕迹就越多,甚至出现了,小型的放在树脚的装饰灯,俨然一副公园入口的样子。可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竖着一副红色牌子,上面写着:“闲人止步”,牌子没有其他标识,也不像是通信站或是电塔之类的地方,莫不成是私人的公寓?绕开牌子,往前走动,前面出现了隔离网,隔离网看起来还很新,上面甚至还有很浓的油漆味,里面都是很多种植的大棚,只不过,颜色是大红色,像是一个个睡着的灯笼,周边的植物似乎特意被清理出一道一米宽的隔离带一样,里面的地面被撒上了很多白色小石子,围着大棚,周边是一圈水泥的道路,堆放着很多饲料袋一样的东西,其他地方,受限于这边是山崖的位置,也不方便查看,大门紧紧锁住,门锁上又红色的小灯,应该是电子锁,更加有趣的是,两边还有像是森林防火站一样的木质哨塔,只不过上面没有人。 门锁看起来也很新,绕过大门的位置,侧面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是一个半米来高,80厘米这么大的一个破洞,看方向是从内到外翻面,被砸开的一样,上面有很多泥土和枝叶,可能是什么动物干的。 “曾毅”徐一宝拉着他的衣角说:“要不我们走吧,这儿让我有些害怕。” “害怕?”曾毅冲里面打量:“我估计就是个种植园,可谁会把种植园放在这儿?” “人家都说了是闲人免进了,我们还是走吧。”徐一宝说着。 “好吧”曾毅虽然很好奇里面到底是干嘛的,可看到一宝这样,就只能作罢:“那我们走。” 两人一扭头,来的那条路上,一条本人来高的狼狗正伸着舌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俩。而且丝毫没有要路过或是离去的意思,就傻愣着。 “哪来这么一大家伙?”曾毅下意识的把一宝往身后拉。 “你看它还带着项圈。”徐一宝指着狗的脖子说:“也许是周围谁养的吧。” “这周围哪来的住户?”曾毅说。 这话刚出口,就立马想到背后这地方不会有人住吧,这条狗就是里面出来的?这狗这样子看起来的确是有人训练过的,说不定就是看家护院的,它也不嚎叫,既然它是回家,那就让它走,曾毅往前走了几步,想从另外一边绕过去。可这狗真是死心眼,起身往他们前方挪动,继续坐着,曾毅想了想,干脆拿起地上的大石块,放在手里,吼了一声,这样的动作,大多数狗都会被吓跑,可让他没想到是,这家伙反倒开始朝着他俩过来。 “这狗太大,不会温柔到哪儿去,你赶紧往里面走,免得受伤。”曾毅推了推徐一宝说。 “里面?从破洞进去?我穿着裙子的,而且这里面,我不太想......”徐一宝说着。 “我的一宝,不想被它要破脸我觉得你还是得进去。”曾毅说。 徐一宝扭身拎着裙子往隔离网的破洞钻,曾毅看着这狗开始龇牙咧嘴,像是要发怒,干脆一石头砸过去,扭头也往里面跑。这狗机敏得很,往一边躲闪,叫了一声冲着破洞就来。曾毅连滚带爬的钻了进去,多亏收脚得快,那狗一口落空。曾毅连忙抓着一边的几个木箱子堵着口子,狗见状,也不离开,原地饶了几圈,蹲在口子那儿,继续看着他们。 “这下可好,我们怎么出去呢?”徐一宝问。 “我的天,这家伙真够倔的。”曾毅看着狼狗发了愁:“出去?门也锁上了,就算没锁,我俩也不能跑出去,我也许还好,你还穿着裙子。” “既然它这么守着,会不会这儿有它的主人,说不定能帮我们。”徐一宝说。 “这锁看起来都是从外面锁上的,我想着里面也没人了。”曾毅又看了看那些红色的帐篷:“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你还关心这个?”徐一宝有些不开心。 “走吧,过去看看,万一能找到出去的其他路线,或是什么东西。”曾毅说。 他又搬过来几个木箱子,摆放一起,保证这狗闯不进来。里面的环境是人刻意修筑的,规划得很整齐,踩在石子上,四个大型的红色半透明大棚呈十字状分布,后面就是最初看到的那个塔尖状的东西,那似乎只是装饰用的仿西欧教堂一般的构造,下方是一个两层的白色建筑,看起来十分奇怪,像个“品”字,看不出哪儿是门哪儿是窗,那些灰棕色线条勾勒出的方框,都是被铁门一样的东西锁上了,地上修筑了很多用来排水的石制的漏水板,中间空出的地方都是大理石的地板,再到后面,靠近悬崖的位置,是个库房般的四四方方的白色建筑,也是同样的被关闭得十分牢固。 整个山崖上最平坦的地方都被这一系列的建筑所占据着,还不知道它究竟是做什么用。曾毅走回红色的大棚旁边,可这儿的门也是被锁死的,而这大棚的外壳居然是磨砂状的,透过红色半透明的表面,却看不清里面的植物,曾毅只好作罢。 门口的狼狗突然开始叫个不停,他俩赶紧走过去,狼狗并未对着他们,而是朝着来的那条公路嚎叫着。两人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视线中一辆银色奔驰的G系越野车闯了进来,后面又接着两辆黑色牧马人,三辆车从公路上一扭车头,冲着这边就驶了过来。 这下可把两人吓到了,这气势,看起来像是什么组织一般。 “曾毅,可怎么办?”徐一宝拽着曾毅的衣服说:“要不我们就给他们说我们是不小心进来的,让我们出去就好。” “你觉得是他比较傻还是你比较傻?”曾毅看着驶来的汽车说:“只能是躲起来,往最后面躲,他们肯定是要开门的,我们想个办法溜出去,免得人家说咱们是私闯民宅,送到警察那去,都得坐牢。”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人家.......”徐一宝说。 曾毅没多想,看着逼近的车队,拉着徐一宝往后面跑,这儿的东西看起来很多,但规划得太简单明了,基本没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都在阳光的照射下,只能是躲在建筑后面,观察情况。 那辆打头的奔驰越野车停在门口,电子锁解锁后,大门自动打开,三辆车,分散开,奔驰往大建筑这边过来,两辆去了右侧的大棚处,而跟在后面的正是那条狼狗,它显得很兴奋,摇头摆尾的蹲在奔驰边上。车上下来一位估计有四十几岁的男人,穿着polo衫休闲裤,白色休闲皮鞋,他摸了摸那条狗,十分开心的样子。 曾毅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似乎认识,很眼熟,或者说是见过,一拍脑门,这人应该不止自己眼熟,整个市的人都知道他,电视新闻上见过几次。 “陈杰明?”徐一宝说出了曾毅心中的那个名字。 “就是那个全市首富,我省前五的房地产开发商吧?”曾毅问完,摇了摇头:“这下可惨了,咱俩这可是惹到大人物了。” “我去他公司应聘还失败了,这下可好,我直接来人家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徐一宝说。 那边的陈杰明倒是十分好奇,今天这狗怎么老是叫唤,招呼着另外的人给它喂点吃的,这说话的节骨眼,徐一宝刚好和这狗打了一个对眼。 “糟了糟了,那狗看到我了。”徐一宝紧紧贴着墙壁说着。 “那狗就算没看到咱们,它也闻得出来的,我想咱俩是躲不掉了。”曾毅说。 这狗提高了几个调门的叫着,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陈总,您这狗平时不这样吧,刚才撒出来,也不是这样。”一个男人说着。 “粽子!”陈杰明叫着:“粽子!别叫了!怎么了这是?” “陈总!又发现了破洞!”另一个男子叫着。 那边似乎陷入了几分钟的安静后,那些人开始有些着急,讨论着什么,而随着一段急促和细碎的脚步声,那条狗跑了过来,冲着他俩嚎叫,曾毅用脚摆动着,想让它离开,可完全没用,那边皮鞋的声音倒是跟了上来。 “它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你们过去看看。”陈杰明说着。 俩人紧张极了,脚步声还是从两边过来的,完全没处跑,这狗也在,这边就剩那个库房,还是锁死的,总不能跳下悬崖去吧。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1) 天色淡蓝,星光暗淡,不是失落,没有羞涩,只是太阳比它更加耀眼。 初夏的清晨,连山中建筑的灯光都还对暗夜难以割舍,阳光却总是早到,新生的露水匆匆忙忙划出树梢,草垛,新芽,生怕错失化作雾色的机遇,几座现代复合式建筑坐落在山林中,并未显得唐突与生硬,它反倒是与这些草木,共同栽下,一起生长那般。 自己游走于其中,雾气缭绕,松露为衣,新草为鞋,还有鸟鱼相伴,她忍不住在林间起舞,歌唱,抚摸着每一颗身边的大树,从不仰望它们,因为它的根与她同台,直到到了那栋建筑的大门外,上着新漆,黑色与金色点缀着,一道红色的大锁,反锁着,里面冲着她走来一位穿着白色衬衣西装裤的男人,很模糊,看不清模样,他似乎在冲她招手。 “李雪琳!”正要回应的一瞬间,突闻一声惊呼,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猛地惊醒,努力的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在公开课的大教室里,周围其他学院的同学都在看着自己。而自己居然靠在同班一男生的肩上睡着了,她看了看,赶忙坐正,男生也倒显得有些开心和不好意思。 “李雪琳,你怎么回事?”老师在讲台上说着:“你这是第几次在我课上打瞌睡了?我说过,我不是那种死板的大学老师,你在我的课上看书做其他作业我不反对,你几次特地来睡觉,是觉得我这老师是保姆,哄你睡觉的?”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李雪琳低着头说。 “不光是她,你们也快要出去实习了,只希望到时候你们能真正的打起精神头......”老师没再理会,继续上课。 大四的课程不多,今天也就这么一节课,李雪琳有些烦闷的朝着寝室走去。 “哎,李雪琳。”后面一男生跑上来,拍了拍她:“不光老师,我都觉得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了?” “是你啊,不好意思啊,刚才上课,有点尴尬。”李雪琳看着这名同班的男生说:“最近?我没事啊,可能没休息好吧。” “嗯,好吧,明天也没课,晚上有空吗?”男生问。 “你要约我?”李雪琳抱着书直截了当的看着他问。 “据我所知,你还没男朋友,为什么不呢?”男生说着。 “嗯......可是我今天可能要赶紧去找实习的地方......”李雪琳想了想说。 “所以,我约在晚上呐,我最近也要找实习的地方,我还可以和你一起。”男生说。 “你可真......实习我想摆脱比较熟悉的环境,让自己锻炼锻炼,一起呢,就算了。”李雪琳笑着说:“晚上我应该有时间的吧,行吧。” “哈哈,好,说定了。”男生兴奋极了。 “我可超级能吃的哦。”李雪琳说。 “随意随意,吃到走不动我背你,哈哈。”男生说完拽着书包溜了。 拖着步子回到寝室,书包随手一丢,一头栽在床上。 “雪琳呀,你这久跟失恋了一样,不死不活的,还不找男朋友?顺带一提,咱们班那男生我看他对你一直不死心的,他又约你了?”闺蜜在窗户边拉着头发说。 “八卦狂”李雪琳嘟囔了一句,看着天花板说:“男朋友能当饭吃?我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实习的地方,距离交报告的时间不多了。” “你那小脸蛋白长了。”闺蜜上拎着电脑走过来:“不要太谢姐,这是学校报社办的新版网络报,特地用一版面登大学生就业创业需求的招聘信息。” “这种信息网上有好多的吧。”李雪莲看着网页说。 “你好好看,这是我们市的,上面都是本地的各个部门企事业单位特地来我们学校校报刊登,面向我们大学,重点是,这是新出的版面,所以目前知道这些信息的人还不多哦,还是最新的,我就在上面找到的,你可以去试试。”闺蜜说。 “哦,好吧。”李雪琳翻动着网页。 上面的信息密密麻麻都是,的确都是本市区的公司或是部门招聘,从时间能看得出几乎是很新的消息,每条下方还贴心的显示报名人数,并不算多,看着看着,网页卡顿了一下,李雪琳刷新后,原本第一条的位置,刷新后,出现了一个比其他信息框更长的招聘信息。 “招聘美术家教一名,辅导高中生美术功课,具有扎实的美术绘画功底,要求,全日制本科及以上学历,美术专业,女,年龄不限。联系人,陈新柳.....”李雪琳念叨着。 “等等,谁?陈新柳?”闺蜜拨弄着头发:“他招家教?” “怎么?他是谁?”李雪琳问。 “他来过我们学校呀,在英国留学学建筑设计,回来没几年获了挺多奖,那次建工院特地请他去演讲,我们特地去看,特别有钱,而且,还长得超帅,我记得你也去了呀。”闺蜜说着。 “有吗?演讲太多了,记不住了。”李雪琳盯着招聘信息说:“那他干嘛还要个家教,他有孩子了?” “我听说他离婚了还是怎么样,孩子跟了他吧。”闺蜜换了件衣服说。 “真是八卦狂,什么都知道咯。”李雪琳继续问:“那他干嘛还要求必须是女的?” “你看你,你知道为什么追你的那么多男的,大部分都跑了吗?”闺蜜过来摸着李雪琳的头:“孩子,这么简单的问题,别老那么犹豫不决,小女孩儿才有那么多为什么,女人就只看中以后的结果。” “你给我走开。”李雪琳想推开她的手。 “要不是我找的这实习公司的老板最近在疯狂的追我,我肯定要报名去陈新柳那儿。”闺蜜笑着压着李雪琳的头,对着她耳朵说:“本仙女能睡服他。” “哎唷,油腻!赶紧走开!”李雪琳挣扎着说。 “报名人数,零诶!你个大傻姑娘,老实说,你不是想锻炼自己吗,他又是设计学大师,赶紧去!人家只招一名,你等我们院那帮小狐狸看到,就没你事儿了!”闺蜜直接点开网页:“从大一到现在,也就我跟你妈一样整天照顾你,傻乎乎的,学号姓名都给你报上去了,电话自己联系,你姐还有约会,走了啊!比心,爱你。” 她说着拎上包火急火燎的出了寝室,李雪琳看着上报的名字信息,报了就报了吧,其他信息下面都是几百人报名,这个叫陈新柳的人在备注信息一栏,居然还补充有实习工资,大多数人实习最多也就伙食补助费,给工资的很少,这倒也不错。 李雪琳拨打了网络报上留下的电话,打了几个没人接,最后一遍,应该是个老大爷打过来,只说了简单的一些情况,连面试也没提,让李雪琳一小时后在学校门口,会有车来接她,大爷的口气很温和,也让她觉得没那么紧张。想想也是,实习大多数人也不用面试,就是帮帮忙,分摊下工作而已。 李雪琳随手收拾了些书本,平板,充电器,带着美术箱和画板一堆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可别第一天就迟到了,留下不好印象。走到学校门口等着,周围都是一群群大三大四没课准备出去游玩的人在等公交,几个路过的学弟见到她估摸着想上前搭讪,一辆新款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礼宾车缓缓开了过来,大家的注意力也都转移了上去。那车靠在路边停下,从主驾驶位置下来一个带着帽子的年轻人,满面红光,穿着干净的西装,双手带着白色手套,皮鞋也是十分亮堂。 “那个”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阵,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李雪琳身上,似乎犹豫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你是美术生李雪琳吧?” “啊?”李雪琳有些发愣的看着身边的人,确定是在跟她说话后:“嗯,是我。” “哦,你好啊,我是陈先生派来接你的,走吧。”说着这男的上来就帮着拎她的东西。 “陈先生......哦,跟我打电话的不是你......是个老人.......”李雪琳还是有些蒙的问。 “你说的那是张老,陈先生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帮着,希望你别介意用这车接你。”年轻人继续拿着她的东西往后备箱放。 “啊?不介意......”李雪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边那帮长着大嘴巴的学弟,赶忙拦住说:“我不太习惯这种,我自己放吧,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只是个学生,这点希望你也别介意。” 司机笑了笑没接话,帮她关上车门后,留下后面一堆议论纷纷的学生,在高架上汽车绕了一圈,便朝着城外开去。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1) 天色淡蓝,星光暗淡,不是失落,没有羞涩,只是太阳比它更加耀眼。 初夏的清晨,连山中建筑的灯光都还对暗夜难以割舍,阳光却总是早到,新生的露水匆匆忙忙划出树梢,草垛,新芽,生怕错失化作雾色的机遇,几座现代复合式建筑坐落在山林中,并未显得唐突与生硬,它反倒是与这些草木,共同栽下,一起生长那般。 自己游走于其中,雾气缭绕,松露为衣,新草为鞋,还有鸟鱼相伴,她忍不住在林间起舞,歌唱,抚摸着每一颗身边的大树,从不仰望它们,因为它的根与她同台,直到到了那栋建筑的大门外,上着新漆,黑色与金色点缀着,一道红色的大锁,反锁着,里面冲着她走来一位穿着白色衬衣西装裤的男人,很模糊,看不清模样,他似乎在冲她招手。 “李雪琳!”正要回应的一瞬间,突闻一声惊呼,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猛地惊醒,努力的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在公开课的大教室里,周围其他学院的同学都在看着自己。而自己居然靠在同班一男生的肩上睡着了,她看了看,赶忙坐正,男生也倒显得有些开心和不好意思。 “李雪琳,你怎么回事?”老师在讲台上说着:“你这是第几次在我课上打瞌睡了?我说过,我不是那种死板的大学老师,你在我的课上看书做其他作业我不反对,你几次特地来睡觉,是觉得我这老师是保姆,哄你睡觉的?”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李雪琳低着头说。 “不光是她,你们也快要出去实习了,只希望到时候你们能真正的打起精神头......”老师没再理会,继续上课。 大四的课程不多,今天也就这么一节课,李雪琳有些烦闷的朝着寝室走去。 “哎,李雪琳。”后面一男生跑上来,拍了拍她:“不光老师,我都觉得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了?” “是你啊,不好意思啊,刚才上课,有点尴尬。”李雪琳看着这名同班的男生说:“最近?我没事啊,可能没休息好吧。” “嗯,好吧,明天也没课,晚上有空吗?”男生问。 “你要约我?”李雪琳抱着书直截了当的看着他问。 “据我所知,你还没男朋友,为什么不呢?”男生说着。 “嗯......可是我今天可能要赶紧去找实习的地方......”李雪琳想了想说。 “所以,我约在晚上呐,我最近也要找实习的地方,我还可以和你一起。”男生说。 “你可真......实习我想摆脱比较熟悉的环境,让自己锻炼锻炼,一起呢,就算了。”李雪琳笑着说:“晚上我应该有时间的吧,行吧。” “哈哈,好,说定了。”男生兴奋极了。 “我可超级能吃的哦。”李雪琳说。 “随意随意,吃到走不动我背你,哈哈。”男生说完拽着书包溜了。 拖着步子回到寝室,书包随手一丢,一头栽在床上。 “雪琳呀,你这久跟失恋了一样,不死不活的,还不找男朋友?顺带一提,咱们班那男生我看他对你一直不死心的,他又约你了?”闺蜜在窗户边拉着头发说。 “八卦狂”李雪琳嘟囔了一句,看着天花板说:“男朋友能当饭吃?我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实习的地方,距离交报告的时间不多了。” “你那小脸蛋白长了。”闺蜜上拎着电脑走过来:“不要太谢姐,这是学校报社办的新版网络报,特地用一版面登大学生就业创业需求的招聘信息。” “这种信息网上有好多的吧。”李雪莲看着网页说。 “你好好看,这是我们市的,上面都是本地的各个部门企事业单位特地来我们学校校报刊登,面向我们大学,重点是,这是新出的版面,所以目前知道这些信息的人还不多哦,还是最新的,我就在上面找到的,你可以去试试。”闺蜜说。 “哦,好吧。”李雪琳翻动着网页。 上面的信息密密麻麻都是,的确都是本市区的公司或是部门招聘,从时间能看得出几乎是很新的消息,每条下方还贴心的显示报名人数,并不算多,看着看着,网页卡顿了一下,李雪琳刷新后,原本第一条的位置,刷新后,出现了一个比其他信息框更长的招聘信息。 “招聘美术家教一名,辅导高中生美术功课,具有扎实的美术绘画功底,要求,全日制本科及以上学历,美术专业,女,年龄不限。联系人,陈新柳.....”李雪琳念叨着。 “等等,谁?陈新柳?”闺蜜拨弄着头发:“他招家教?” “怎么?他是谁?”李雪琳问。 “他来过我们学校呀,在英国留学学建筑设计,回来没几年获了挺多奖,那次建工院特地请他去演讲,我们特地去看,特别有钱,而且,还长得超帅,我记得你也去了呀。”闺蜜说着。 “有吗?演讲太多了,记不住了。”李雪琳盯着招聘信息说:“那他干嘛还要个家教,他有孩子了?” “我听说他离婚了还是怎么样,孩子跟了他吧。”闺蜜换了件衣服说。 “真是八卦狂,什么都知道咯。”李雪琳继续问:“那他干嘛还要求必须是女的?” “你看你,你知道为什么追你的那么多男的,大部分都跑了吗?”闺蜜过来摸着李雪琳的头:“孩子,这么简单的问题,别老那么犹豫不决,小女孩儿才有那么多为什么,女人就只看中以后的结果。” “你给我走开。”李雪琳想推开她的手。 “要不是我找的这实习公司的老板最近在疯狂的追我,我肯定要报名去陈新柳那儿。”闺蜜笑着压着李雪琳的头,对着她耳朵说:“本仙女能睡服他。” “哎唷,油腻!赶紧走开!”李雪琳挣扎着说。 “报名人数,零诶!你个大傻姑娘,老实说,你不是想锻炼自己吗,他又是设计学大师,赶紧去!人家只招一名,你等我们院那帮小狐狸看到,就没你事儿了!”闺蜜直接点开网页:“从大一到现在,也就我跟你妈一样整天照顾你,傻乎乎的,学号姓名都给你报上去了,电话自己联系,你姐还有约会,走了啊!比心,爱你。” 她说着拎上包火急火燎的出了寝室,李雪琳看着上报的名字信息,报了就报了吧,其他信息下面都是几百人报名,这个叫陈新柳的人在备注信息一栏,居然还补充有实习工资,大多数人实习最多也就伙食补助费,给工资的很少,这倒也不错。 李雪琳拨打了网络报上留下的电话,打了几个没人接,最后一遍,应该是个老大爷打过来,只说了简单的一些情况,连面试也没提,让李雪琳一小时后在学校门口,会有车来接她,大爷的口气很温和,也让她觉得没那么紧张。想想也是,实习大多数人也不用面试,就是帮帮忙,分摊下工作而已。 李雪琳随手收拾了些书本,平板,充电器,带着美术箱和画板一堆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可别第一天就迟到了,留下不好印象。走到学校门口等着,周围都是一群群大三大四没课准备出去游玩的人在等公交,几个路过的学弟见到她估摸着想上前搭讪,一辆新款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礼宾车缓缓开了过来,大家的注意力也都转移了上去。那车靠在路边停下,从主驾驶位置下来一个带着帽子的年轻人,满面红光,穿着干净的西装,双手带着白色手套,皮鞋也是十分亮堂。 “那个”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阵,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李雪琳身上,似乎犹豫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你是美术生李雪琳吧?” “啊?”李雪琳有些发愣的看着身边的人,确定是在跟她说话后:“嗯,是我。” “哦,你好啊,我是陈先生派来接你的,走吧。”说着这男的上来就帮着拎她的东西。 “陈先生......哦,跟我打电话的不是你......是个老人.......”李雪琳还是有些蒙的问。 “你说的那是张老,陈先生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帮着,希望你别介意用这车接你。”年轻人继续拿着她的东西往后备箱放。 “啊?不介意......”李雪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边那帮长着大嘴巴的学弟,赶忙拦住说:“我不太习惯这种,我自己放吧,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只是个学生,这点希望你也别介意。” 司机笑了笑没接话,帮她关上车门后,留下后面一堆议论纷纷的学生,在高架上汽车绕了一圈,便朝着城外开去。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2) 车内的内饰显得很豪华,背后还有SONY的影像设备,正对着的座椅后面设置了三个小型的酒柜,高脚杯香槟杯和红酒香槟整齐的放在其中,车内顶棚用了金色的丝绸勾勒出一幅绝美的星空画卷,李雪琳乖乖的坐在一边,作为一名美术生,她知道这些看起来颇为精美的东西,基本都是私人订制才会有,只能感慨这个陈先生实在很会享受。 “那个,师傅。”李雪琳敲了敲司机的隔窗:“请问陈先生平时都用这个来接待,应聘的人?” “啊?不是。”司机一手拨开隔窗看着后视镜说:“过几天陈先生要办一个聚会,让我把这车从车库给他开过去,到时候,接待些贵客,今天是顺便路过,反正也没人,就把你捎上。” “我就说嘛,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接错人了。”李雪琳想了想接着问:“对了,你又不认识我,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我来?” “我们长期做这行的,辨别应该要接是哪一个客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在人群中接错了人,是很让主要宾客尴尬和丢人的......”司机看李雪琳完全蒙圈的脸,直接说:“陈先生把你的照片传给我了,加上你也并不是那么大众脸呗。” “照片?什么照片?怎么会有我的照片?我能看看吗?”李雪琳嘟囔着。 “陈先生还真是猜得准,他说了你要是问的话,直接找他要答案就行。”师傅说。 “哦,对了。”李雪琳还是有些小担心,继续问:“你好像,没跟我讲去哪儿吧?” “红雪山庄。”师傅很熟练的脱口而出。 李雪琳还想问点什么,司机把隔窗合上了,认真的开车。李雪琳觉得自己有点傻,什么也没问清楚,就火急火燎的上了车。红雪山庄?自己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居然从没听过这个地方,看着车窗外,已经上了高速,车速并未加快多少,依旧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叮”她的手机伴随着震动响起。 是一条聊天信息,来自同班的那个男生,正在询问自己现在的去向,李雪琳看了看周围,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看着高速路对面的一座高山,随手拍了一张,发了过去,回复了“红雪山庄”四个字。消息刚发出去,就看到手机信号显示了无服务,也许是这地方信号弱吧,没了网络,只能看着窗外。 穿过几条隧道,离开高速,拐上一条不算宽敞的公路,汽车一路上坡,四下转向,一边是被阳光拨弄得有些杂乱的树干枝叶,一边则是挺高的山崖,被雾气淡淡覆盖,里面起起伏伏,不断溢出又不断埋没,地上遗留的数片断叶,被长长的车身裹挟着,即便它没走太远,可还是奋力追赶,几滴幸存的水珠落在车窗上,被风速拉扯得细长无比,而光线则将他们通通映照在李雪琳的脸庞,美好而残忍。 汽车开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山上,双车道上转个了大弯,缓缓爬行,到达一道黑色金色交错的大门外,司机按了开门器,大门往里敞开,这场景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又好像有一点不同。 司机将车泊在车位上,小跑过来给李雪琳开车门。一下车就被阳光暖暖的包围着,正前方一栋很有线条感的现代复式别墅就出现在眼前,虽只有两层,但白色的墙面被黑色的线条勾勒着,一个个矩形大小不一,二楼的阳台上从外很清楚的能看到还有烧烤架遮阳伞什么的,显得很休闲。楼前一个老头正拿着剪草钳修剪草垛,齐齐整整很漂亮。 “张爷,人接到了!”司机冲老头叫着。 老头扭头看了看他们,放下剪刀,笑着走了过来,年纪看起来约有60来岁,一顶老旧的平顶帽下是难以遮蔽的满头白发,格纹衬衫外,套着为了方便剪草的黄色围裙,但全身干净,人也很精神,右眼角有道明显的疤痕,可看起来依旧慈祥。 “嗯......您好,我叫李雪琳,大四的美术生,是来应聘陈先生提供的那个实习位置的。”说完李雪琳把手伸过去表示友好。 “哦”老头似乎有些走神,满眼疑惑的看着自己,想了想笑着说:“你看我这老头子,弄得两手都不怎么干净,别那么拘谨,我算是小陈的管家,张光耀,大家都习惯叫我张爷。” “好的。”李雪琳答道。 “那个,这也快中午了,你去厨房叫她炒几个菜,弄个汤,吃点东西。”张爷给司机说着。 “走吧,先把你安顿好。”张爷边说边拎着李雪琳的背包。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吧,您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让您帮我拎东西。”李雪琳赶忙说。 “行吧,可记住啊,张爷我还没老呢,哈哈。”张爷说着脱下围裙丢在草坪上。 李雪琳拿着东西,跟着张爷从别墅的一边绕过去,原来后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后面地势平坦,两边种着五六株挺高的银杏树,树下是休息的躺椅和木质小桌,正中间别出心裁的弄了一个蛮大的游泳池,外侧用了超多的鹅卵石铺陈,与周围的花草树木相融,显得并不突兀,游泳池的左侧,是一栋纯白色的圆形建筑,几十根白色的大柱子围绕着它,窗户也是复古的简欧方格式样,跟着张爷再往前走,右拐就是一栋更加老式的苏式建筑,老老实实规规整整,显得很严肃却别有味道,相比于前面两栋,画风一变,看起来陈先生对它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走进楼道,打扫得很干净,里面的漆也是新上的,扶手还是老旧的式样,一直走到三楼,张老掏出一大堆钥匙,很准确的拿出其中一把,把门打开。 “你就暂时住这儿,离小陈的孩子近,虽在山顶,可设施还算齐备,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张老说。 李雪琳看着房间内,装修和这栋楼外面的样子迥然不同,很精致,实木的地板,新添的装潢,配合家具的摆放和壁画布置都很简洁有趣,充满了年轻气息,更可贵的是,说是房间,这儿就有一室一厅一卫,完全足够。 “啊?”李雪琳回过神来说:“很好了,很好了,这样已经超好了,不劳烦您了,要真有什么问题我再跟您讲。” “好好,你也要花些时间弄你的东西,一会儿我们吃饭再叫你。”张爷留了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转身走了。 “好的,谢谢张爷。”李雪琳说。 看着房间一圈,心里滋味复杂,一开始羡慕班上其他同学都找到了实习的岗位,现在要是说出去,这哪像来实习的,主人家反倒客客气气的,还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吃饭有人叫,像是来旅游做客的,难道陈先生平时都这么对待别人? 她一拍脑门,自己想那么多干嘛,总比遇到那种凶巴巴的实习领导强吧。把画板,美术包里的东西,带的书本什么的,找地方堆放好,这房间的味道告诉她,不常有人住,但常有人来打扫清洁,也许是偶尔给陈先生的那些贵客暂住的吧。 洗了手,整理了下头发,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心想着说不定这些都是陈先生预先安排的面试,一会儿吃饭可能会遇到问问题什么的,还是得注意。 门外几只鸟儿的鸣叫声,清脆婉转,差点忘了自己身在大山中,李雪琳站在走廊上,看着四周的树木风景,能看得出除了给基本的生活行走开辟的道路外,很多树木植被都还是土生土长,并不是人工栽培,细节凸显这个陈先生还是挺喜爱大自然的。 目光在林间更迭,在叶尖滑下,滴在圆形建筑的左前方,高于周边的小山坡上,一座三角体似的纯玻璃建筑出现在那儿,全透明,但里面有白色帘子遮蔽,看起来很奇特,不知道作何用。 “嘿!”还在琢磨中,楼下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2) 车内的内饰显得很豪华,背后还有SONY的影像设备,正对着的座椅后面设置了三个小型的酒柜,高脚杯香槟杯和红酒香槟整齐的放在其中,车内顶棚用了金色的丝绸勾勒出一幅绝美的星空画卷,李雪琳乖乖的坐在一边,作为一名美术生,她知道这些看起来颇为精美的东西,基本都是私人订制才会有,只能感慨这个陈先生实在很会享受。 “那个,师傅。”李雪琳敲了敲司机的隔窗:“请问陈先生平时都用这个来接待,应聘的人?” “啊?不是。”司机一手拨开隔窗看着后视镜说:“过几天陈先生要办一个聚会,让我把这车从车库给他开过去,到时候,接待些贵客,今天是顺便路过,反正也没人,就把你捎上。” “我就说嘛,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接错人了。”李雪琳想了想接着问:“对了,你又不认识我,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我来?” “我们长期做这行的,辨别应该要接是哪一个客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在人群中接错了人,是很让主要宾客尴尬和丢人的......”司机看李雪琳完全蒙圈的脸,直接说:“陈先生把你的照片传给我了,加上你也并不是那么大众脸呗。” “照片?什么照片?怎么会有我的照片?我能看看吗?”李雪琳嘟囔着。 “陈先生还真是猜得准,他说了你要是问的话,直接找他要答案就行。”师傅说。 “哦,对了。”李雪琳还是有些小担心,继续问:“你好像,没跟我讲去哪儿吧?” “红雪山庄。”师傅很熟练的脱口而出。 李雪琳还想问点什么,司机把隔窗合上了,认真的开车。李雪琳觉得自己有点傻,什么也没问清楚,就火急火燎的上了车。红雪山庄?自己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居然从没听过这个地方,看着车窗外,已经上了高速,车速并未加快多少,依旧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叮”她的手机伴随着震动响起。 是一条聊天信息,来自同班的那个男生,正在询问自己现在的去向,李雪琳看了看周围,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看着高速路对面的一座高山,随手拍了一张,发了过去,回复了“红雪山庄”四个字。消息刚发出去,就看到手机信号显示了无服务,也许是这地方信号弱吧,没了网络,只能看着窗外。 穿过几条隧道,离开高速,拐上一条不算宽敞的公路,汽车一路上坡,四下转向,一边是被阳光拨弄得有些杂乱的树干枝叶,一边则是挺高的山崖,被雾气淡淡覆盖,里面起起伏伏,不断溢出又不断埋没,地上遗留的数片断叶,被长长的车身裹挟着,即便它没走太远,可还是奋力追赶,几滴幸存的水珠落在车窗上,被风速拉扯得细长无比,而光线则将他们通通映照在李雪琳的脸庞,美好而残忍。 汽车开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山上,双车道上转个了大弯,缓缓爬行,到达一道黑色金色交错的大门外,司机按了开门器,大门往里敞开,这场景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又好像有一点不同。 司机将车泊在车位上,小跑过来给李雪琳开车门。一下车就被阳光暖暖的包围着,正前方一栋很有线条感的现代复式别墅就出现在眼前,虽只有两层,但白色的墙面被黑色的线条勾勒着,一个个矩形大小不一,二楼的阳台上从外很清楚的能看到还有烧烤架遮阳伞什么的,显得很休闲。楼前一个老头正拿着剪草钳修剪草垛,齐齐整整很漂亮。 “张爷,人接到了!”司机冲老头叫着。 老头扭头看了看他们,放下剪刀,笑着走了过来,年纪看起来约有60来岁,一顶老旧的平顶帽下是难以遮蔽的满头白发,格纹衬衫外,套着为了方便剪草的黄色围裙,但全身干净,人也很精神,右眼角有道明显的疤痕,可看起来依旧慈祥。 “嗯......您好,我叫李雪琳,大四的美术生,是来应聘陈先生提供的那个实习位置的。”说完李雪琳把手伸过去表示友好。 “哦”老头似乎有些走神,满眼疑惑的看着自己,想了想笑着说:“你看我这老头子,弄得两手都不怎么干净,别那么拘谨,我算是小陈的管家,张光耀,大家都习惯叫我张爷。” “好的。”李雪琳答道。 “那个,这也快中午了,你去厨房叫她炒几个菜,弄个汤,吃点东西。”张爷给司机说着。 “走吧,先把你安顿好。”张爷边说边拎着李雪琳的背包。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吧,您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让您帮我拎东西。”李雪琳赶忙说。 “行吧,可记住啊,张爷我还没老呢,哈哈。”张爷说着脱下围裙丢在草坪上。 李雪琳拿着东西,跟着张爷从别墅的一边绕过去,原来后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后面地势平坦,两边种着五六株挺高的银杏树,树下是休息的躺椅和木质小桌,正中间别出心裁的弄了一个蛮大的游泳池,外侧用了超多的鹅卵石铺陈,与周围的花草树木相融,显得并不突兀,游泳池的左侧,是一栋纯白色的圆形建筑,几十根白色的大柱子围绕着它,窗户也是复古的简欧方格式样,跟着张爷再往前走,右拐就是一栋更加老式的苏式建筑,老老实实规规整整,显得很严肃却别有味道,相比于前面两栋,画风一变,看起来陈先生对它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走进楼道,打扫得很干净,里面的漆也是新上的,扶手还是老旧的式样,一直走到三楼,张老掏出一大堆钥匙,很准确的拿出其中一把,把门打开。 “你就暂时住这儿,离小陈的孩子近,虽在山顶,可设施还算齐备,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张老说。 李雪琳看着房间内,装修和这栋楼外面的样子迥然不同,很精致,实木的地板,新添的装潢,配合家具的摆放和壁画布置都很简洁有趣,充满了年轻气息,更可贵的是,说是房间,这儿就有一室一厅一卫,完全足够。 “啊?”李雪琳回过神来说:“很好了,很好了,这样已经超好了,不劳烦您了,要真有什么问题我再跟您讲。” “好好,你也要花些时间弄你的东西,一会儿我们吃饭再叫你。”张爷留了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转身走了。 “好的,谢谢张爷。”李雪琳说。 看着房间一圈,心里滋味复杂,一开始羡慕班上其他同学都找到了实习的岗位,现在要是说出去,这哪像来实习的,主人家反倒客客气气的,还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吃饭有人叫,像是来旅游做客的,难道陈先生平时都这么对待别人? 她一拍脑门,自己想那么多干嘛,总比遇到那种凶巴巴的实习领导强吧。把画板,美术包里的东西,带的书本什么的,找地方堆放好,这房间的味道告诉她,不常有人住,但常有人来打扫清洁,也许是偶尔给陈先生的那些贵客暂住的吧。 洗了手,整理了下头发,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心想着说不定这些都是陈先生预先安排的面试,一会儿吃饭可能会遇到问问题什么的,还是得注意。 门外几只鸟儿的鸣叫声,清脆婉转,差点忘了自己身在大山中,李雪琳站在走廊上,看着四周的树木风景,能看得出除了给基本的生活行走开辟的道路外,很多树木植被都还是土生土长,并不是人工栽培,细节凸显这个陈先生还是挺喜爱大自然的。 目光在林间更迭,在叶尖滑下,滴在圆形建筑的左前方,高于周边的小山坡上,一座三角体似的纯玻璃建筑出现在那儿,全透明,但里面有白色帘子遮蔽,看起来很奇特,不知道作何用。 “嘿!”还在琢磨中,楼下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3) 李雪琳回过神来,是那个司机,正在楼下冲自己喊: “快下来,开饭了。” “哎!好这就来。”李雪琳拿着钥匙,锁上房门下楼。 他们吃饭的地点就在那栋复式别墅的一楼,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也相当简约美观,餐厅的天花板还是木质框架和玻璃搭建的大天窗,能看到天空和飞鸟,让人很舒服。加上做菜的阿姨,四个人坐下吃饭,一边的壁钟不算响亮的踢踏走动,饭菜比学校的好了太多,相当符合自己的口味。 大家似乎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司机在自己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手机,阿姨低头吃饭,张爷细嚼慢咽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那个,你手机有信号呀?”李雪琳觉得这样有些尴尬,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气氛,找其他两个也不太好,干脆找跟自己年龄差不了太多的司机说话。 “哦”司机笑了笑:“这山上信号基本没有的,有时候有个一格两格的都不错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我也只是玩点单机小游戏罢了。” “是,这山上信号不算好,你要是想打电话,楼上有座机,年轻人喜欢上网,电脑,楼上也有。”张爷说。 “好的,我只是到现在手机都是无服务的状态。”李雪琳说着。 “小陈跟我比较像,喜欢清净的地方,他觉得现在生活呀,把太多原本很美好的东西都磨灭了。”张爷笑着说:“按他的话说呐,只有回到自然,人类才能创造出新的奇迹。” 闲言碎语的聊了聊,张爷给司机又交代了些事情,司机便开着另一辆白色奥迪Q5下山去了。吃完饭李雪琳奔向主动帮着阿姨收拾桌面,被张爷拦住了,说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她本想先去看看陈先生的孩子,毕竟教导东西,还得了解孩子,可张爷说,陈先生前天带着孩子出去玩,估计明天到。 那今天这就算是面试过了?回学校也没什么事,寝室也没了人,再说这下山没车,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市区。反正都来了,到处逛逛也行。 一走动才发现,这地方其实撇开建筑,它的范围还很大,后方是一片稍作打理的种植园的样子,还贴心的建设了几条石板路,林间一些树木上面还有小牌子,标注树木的种类和说明,很多地方地上还藏了相当多的地灯,想必晚上很有韵味吧。里面的味道很原始,一些拐角甚至还有黑色长长的公园椅,这里很适合晨跑锻炼,走过一棵死去的大树旁,陈先生居然将它一边的空地,建出一个小型的方形亭,与这大树相互衬托,很巧妙。再往深了走,石板路没了,地上的痕迹却还保留路的踪迹,走下去,没多久就被一道很长的黑金护栏拦住,中间的铁门一把锈迹斑斑的红锁死死锁上,只能看到那边都是杂草丛生,树木茂盛,也许是到了陈先生住地的边缘了吧,绕着另一条小路往回走。 这个方向走回去,便直接走到那座全玻璃的三角体建筑后。李雪琳还是相当好奇这个长得像小号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的建筑里面是什么样子,可从什么角度看,都被里面垂直的帘子挡住。 “喜欢这东西吧?”一旁苍老的声音把李雪琳吓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张爷,他依旧笑容可掬的说:“小陈说了,今天你来后,随便参观,先熟悉下环境,毕竟你要在这里教孩子,四周都得知道。” “啊,这么周到?我......”李雪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爷打开门口一个红色的老式邮箱,原来里面是打开这地方的电子锁,输入几个数字,里面的灯光先亮起,梯形的玻璃门逐渐滑入地下,很有科技感,也很现代化。 “连我这老头都喜欢这地方,你们年轻人肯定更喜欢。”张爷推了推帽子不紧不慢的说:“这样吧,姑娘,我帮你把这几栋建筑的门都开着,当然啊,除了小陈的保险柜,哈哈,你随便走走,这季节呀,正是给房间透透气的时候,草木长得也快,我得好好打理,你有事就到前院叫我。” “啊?这样好吗?”李雪琳看着没准备搭她话的张爷,只能说:“好的,谢谢张爷。” “这么热情好客吗......”她嘴里嘟囔着。 脱下鞋子,推开帘子,缓缓走进去,原来从外面看起来是白色的帘子,反面的颜色却是金黄色,灯光也是暖色,相互托举下,整个地方,连白色的地板也偷抹上一层金色,加上垂直的帘子,反倒把内部空间营造成一个正方体,里面用黑色的钢丝在周围悬挂着很多金黄色画框的油画,左侧两张沙发随意的摆放着,中间有两三块画板和颜料桶,一堆堆高高低低的书籍杂志,慵懒的躺在一边的角落,画架上还有颇多未完工的素描稿,这儿应当就是陈新柳先生创作设计的地方。 那些悬挂的画作引起了李雪琳的注意,她很好奇,这么厉害的设计师,会画出什么样的作品,仔细看了很多幅,可能自己想得太复杂了,这些画作全都是很普通的山水风光油画,风格看起来也差不多,甚至用手触碰和观察,看得出基本都是在一个时间创作出来的,大概他比较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创作吧。 虽然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可看着那些设计图纸和模型,这里毕竟还是蛮私人的场所,没多作停留,关掉灯光,走了出来。 本以为张爷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将每一栋建筑的门都打开了。直接往前走,原来那栋圆形的建筑,是一个类似酒店饭厅一样的地方,足够摆上四五张桌子,这里的装修和外表差不了太多,依旧纯白色为主,偶尔在拐角和壁腰有金色的装饰物,抬头看去,顶上的内容倒是十分有趣,西方教堂顶上多为众神像,估计陈先生看着这上面一片空白,觉得可惜,居然绘制了满满当当的巨幅中国画,山水田园,有古屋有仕女,还有策马奔腾的人,像是一段故事。而除了依旧四处可见的风景画,最大的一幅,就在正对着的墙壁上,黑白的色调,靠近些才发现,这并不是油画,居然是一张很大照片,边角甚至都有些泛黄开裂。 上面是两个男人站在雪地中,左边的带着雷锋帽,笑容灿烂,穿着厚厚的棉袄,脚上一双很有年代感的黑面胶底鞋,他的左右拿着一把步枪,右手搭在右边男人的肩上,右边的则穿着军大衣,脸上黑黑的印子,应当是冻得通红,身上有很多明显的泥土痕迹,左手攥着两只很肥大的兔子的耳朵,看起来异常开心。 虽说随便逛,可那栋三层的老式建筑,自己也就路过看了几眼,也没好意思真进去看。山里是没有时间流逝感的,手机依旧没信号,在后院晒了会儿太阳,干脆回房间听歌看书去了。 晚饭吃得很准时,张爷看起来依旧忙前忙后,做饭的阿姨也不爱说话,司机下山还没回来,自己无所事事的在这儿待了一个白天,感觉这更像是一个度假山庄。借了楼上的电脑给闺蜜发了几条消息,说自己今天可能要在这儿住了,结果收到的全是她的各种歪念头想法,还不断恭喜李雪琳懂事。自己相当无语的发了几句话,闺蜜那边就匆匆回复了一个“约会中,贱人勿扰”的短句。 没办法,继续回房间看书。山中的夜里很安静,加上这季节,不冷不热,几道风轻轻拂过窗台,撩动着头发和未读完的书页,很是怡情。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没有城市感,人也很安静,耳机里的音乐不吵闹,一切都很适合。 一曲终了,尾声沉寂准备切歌时,灯光猛地熄掉了几秒钟又再次亮起,许是山上的电压不稳定吧,可随随即一阵相当轻柔的曲子便飘进自己的脑海,坐在床上的李雪琳视线离开了书本,摘下一只耳机,仔细的听这个声音,瞬间又消失了一般,安静了一会儿,打算戴回耳机,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她干脆拉掉另一只耳机,没有听错,的确有一种声音在响动,自己的耳朵靠着床头,所以声音的传出更加清晰些,像曲子,像歌儿,更像一个人在不断低语。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3) 李雪琳回过神来,是那个司机,正在楼下冲自己喊: “快下来,开饭了。” “哎!好这就来。”李雪琳拿着钥匙,锁上房门下楼。 他们吃饭的地点就在那栋复式别墅的一楼,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也相当简约美观,餐厅的天花板还是木质框架和玻璃搭建的大天窗,能看到天空和飞鸟,让人很舒服。加上做菜的阿姨,四个人坐下吃饭,一边的壁钟不算响亮的踢踏走动,饭菜比学校的好了太多,相当符合自己的口味。 大家似乎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司机在自己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手机,阿姨低头吃饭,张爷细嚼慢咽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那个,你手机有信号呀?”李雪琳觉得这样有些尴尬,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气氛,找其他两个也不太好,干脆找跟自己年龄差不了太多的司机说话。 “哦”司机笑了笑:“这山上信号基本没有的,有时候有个一格两格的都不错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我也只是玩点单机小游戏罢了。” “是,这山上信号不算好,你要是想打电话,楼上有座机,年轻人喜欢上网,电脑,楼上也有。”张爷说。 “好的,我只是到现在手机都是无服务的状态。”李雪琳说着。 “小陈跟我比较像,喜欢清净的地方,他觉得现在生活呀,把太多原本很美好的东西都磨灭了。”张爷笑着说:“按他的话说呐,只有回到自然,人类才能创造出新的奇迹。” 闲言碎语的聊了聊,张爷给司机又交代了些事情,司机便开着另一辆白色奥迪Q5下山去了。吃完饭李雪琳奔向主动帮着阿姨收拾桌面,被张爷拦住了,说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她本想先去看看陈先生的孩子,毕竟教导东西,还得了解孩子,可张爷说,陈先生前天带着孩子出去玩,估计明天到。 那今天这就算是面试过了?回学校也没什么事,寝室也没了人,再说这下山没车,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市区。反正都来了,到处逛逛也行。 一走动才发现,这地方其实撇开建筑,它的范围还很大,后方是一片稍作打理的种植园的样子,还贴心的建设了几条石板路,林间一些树木上面还有小牌子,标注树木的种类和说明,很多地方地上还藏了相当多的地灯,想必晚上很有韵味吧。里面的味道很原始,一些拐角甚至还有黑色长长的公园椅,这里很适合晨跑锻炼,走过一棵死去的大树旁,陈先生居然将它一边的空地,建出一个小型的方形亭,与这大树相互衬托,很巧妙。再往深了走,石板路没了,地上的痕迹却还保留路的踪迹,走下去,没多久就被一道很长的黑金护栏拦住,中间的铁门一把锈迹斑斑的红锁死死锁上,只能看到那边都是杂草丛生,树木茂盛,也许是到了陈先生住地的边缘了吧,绕着另一条小路往回走。 这个方向走回去,便直接走到那座全玻璃的三角体建筑后。李雪琳还是相当好奇这个长得像小号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的建筑里面是什么样子,可从什么角度看,都被里面垂直的帘子挡住。 “喜欢这东西吧?”一旁苍老的声音把李雪琳吓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张爷,他依旧笑容可掬的说:“小陈说了,今天你来后,随便参观,先熟悉下环境,毕竟你要在这里教孩子,四周都得知道。” “啊,这么周到?我......”李雪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爷打开门口一个红色的老式邮箱,原来里面是打开这地方的电子锁,输入几个数字,里面的灯光先亮起,梯形的玻璃门逐渐滑入地下,很有科技感,也很现代化。 “连我这老头都喜欢这地方,你们年轻人肯定更喜欢。”张爷推了推帽子不紧不慢的说:“这样吧,姑娘,我帮你把这几栋建筑的门都开着,当然啊,除了小陈的保险柜,哈哈,你随便走走,这季节呀,正是给房间透透气的时候,草木长得也快,我得好好打理,你有事就到前院叫我。” “啊?这样好吗?”李雪琳看着没准备搭她话的张爷,只能说:“好的,谢谢张爷。” “这么热情好客吗......”她嘴里嘟囔着。 脱下鞋子,推开帘子,缓缓走进去,原来从外面看起来是白色的帘子,反面的颜色却是金黄色,灯光也是暖色,相互托举下,整个地方,连白色的地板也偷抹上一层金色,加上垂直的帘子,反倒把内部空间营造成一个正方体,里面用黑色的钢丝在周围悬挂着很多金黄色画框的油画,左侧两张沙发随意的摆放着,中间有两三块画板和颜料桶,一堆堆高高低低的书籍杂志,慵懒的躺在一边的角落,画架上还有颇多未完工的素描稿,这儿应当就是陈新柳先生创作设计的地方。 那些悬挂的画作引起了李雪琳的注意,她很好奇,这么厉害的设计师,会画出什么样的作品,仔细看了很多幅,可能自己想得太复杂了,这些画作全都是很普通的山水风光油画,风格看起来也差不多,甚至用手触碰和观察,看得出基本都是在一个时间创作出来的,大概他比较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创作吧。 虽然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可看着那些设计图纸和模型,这里毕竟还是蛮私人的场所,没多作停留,关掉灯光,走了出来。 本以为张爷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将每一栋建筑的门都打开了。直接往前走,原来那栋圆形的建筑,是一个类似酒店饭厅一样的地方,足够摆上四五张桌子,这里的装修和外表差不了太多,依旧纯白色为主,偶尔在拐角和壁腰有金色的装饰物,抬头看去,顶上的内容倒是十分有趣,西方教堂顶上多为众神像,估计陈先生看着这上面一片空白,觉得可惜,居然绘制了满满当当的巨幅中国画,山水田园,有古屋有仕女,还有策马奔腾的人,像是一段故事。而除了依旧四处可见的风景画,最大的一幅,就在正对着的墙壁上,黑白的色调,靠近些才发现,这并不是油画,居然是一张很大照片,边角甚至都有些泛黄开裂。 上面是两个男人站在雪地中,左边的带着雷锋帽,笑容灿烂,穿着厚厚的棉袄,脚上一双很有年代感的黑面胶底鞋,他的左右拿着一把步枪,右手搭在右边男人的肩上,右边的则穿着军大衣,脸上黑黑的印子,应当是冻得通红,身上有很多明显的泥土痕迹,左手攥着两只很肥大的兔子的耳朵,看起来异常开心。 虽说随便逛,可那栋三层的老式建筑,自己也就路过看了几眼,也没好意思真进去看。山里是没有时间流逝感的,手机依旧没信号,在后院晒了会儿太阳,干脆回房间听歌看书去了。 晚饭吃得很准时,张爷看起来依旧忙前忙后,做饭的阿姨也不爱说话,司机下山还没回来,自己无所事事的在这儿待了一个白天,感觉这更像是一个度假山庄。借了楼上的电脑给闺蜜发了几条消息,说自己今天可能要在这儿住了,结果收到的全是她的各种歪念头想法,还不断恭喜李雪琳懂事。自己相当无语的发了几句话,闺蜜那边就匆匆回复了一个“约会中,贱人勿扰”的短句。 没办法,继续回房间看书。山中的夜里很安静,加上这季节,不冷不热,几道风轻轻拂过窗台,撩动着头发和未读完的书页,很是怡情。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没有城市感,人也很安静,耳机里的音乐不吵闹,一切都很适合。 一曲终了,尾声沉寂准备切歌时,灯光猛地熄掉了几秒钟又再次亮起,许是山上的电压不稳定吧,可随随即一阵相当轻柔的曲子便飘进自己的脑海,坐在床上的李雪琳视线离开了书本,摘下一只耳机,仔细的听这个声音,瞬间又消失了一般,安静了一会儿,打算戴回耳机,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她干脆拉掉另一只耳机,没有听错,的确有一种声音在响动,自己的耳朵靠着床头,所以声音的传出更加清晰些,像曲子,像歌儿,更像一个人在不断低语。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4) 李雪琳站起身来四处打量,冲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迈着步子走到门外,夜风轻柔,枝叶摩擦,都是悦耳的声音。也包括这个奇怪的调子,虽不明不白,但莫名让人舒爽。李雪琳看着楼下早已亮起的地灯,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自己往楼下走,那调子却更加明显,看来的确是从楼下传来。 可她都已走到一楼,声源并不在两侧,那就只能还在楼下。今天逛了一圈,看到这栋楼有地下室的迹象,想着多半是仓库,便没下去。现在听起来,说不定下面还有什么陈先生的杰作也说不定。她靠着螺旋的楼梯走了两层差不多的高度,入口的灯光都难以照射到,李雪琳有想退回去,可目光看到了在黑暗中有一条缝隙,里面透着光亮,应该是道门,而且看光线的长度,这门还不小,有两人左右高,而声音正从里面继续发出。 “有人吗?”李雪琳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又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两道门推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里面的样子让李雪琳吃惊不已,这已经不叫做房间了,更像是一座殿堂,三颗造型颇为别致的大吊灯将房间烘托得格外温暖,四面的柱子有些泛黄,但顶部和底部的雕刻却显得很有心,地上铺着暗红色与金色相交的地毯一直延伸向前,周围有暗红色的沙发椅,梳妆台,小桌子,曲形衣柜,落地灯,小书架等等,围成一个圈的样子,而正当间,从天花板垂下一张很大的吊床。而那个调子的来源,则是放在左边的一款很老的站立式唱片机,她走过去看着唱针,自己虽然没用过这东西,但原理大部分人都懂,李雪琳将并未摆好的唱针轻轻按在黑胶唱片上,刚才那奇怪的曲调,在喇叭里重新传来,不过,变成了一首曲风浪漫,节奏慵懒的爵士乐,里面是一个男人在轻声吟唱着。 抬头看去,这个“大殿”中间的一面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像翡翠,像玛瑙,圣神而唯美,下面是一个浴池,旁边有木质的置物台,里面的水微微泛起白气,走近些,能看到浴池底下是天然的自然环境,而不是人工的,这里居然还有温泉。 李雪琳跪在地上,将手伸进去,泉水温和,水质清澈,这样的时节,要能泡温泉也是很适宜的。可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想了想,干脆脱下鞋子,坐在边缘,将双脚放在其中,连踩到石块都是温热。 眼睛看着对面墙上,有很多白色的长条白印,像是悬挂了许久的东西被摘下。自己没猜错的话,应当也是油画作品吧,而五彩斑斓的玻璃窗下,终于看到了一幅有人物的画作,背景是在几株银杏树下,金黄色的叶子铺满了一地,正中间偏左的位置,画着一个穿着白色礼服,头戴花环的女人的背影,两手放在前端,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一边则是更多的银杏叶堆,李雪琳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池水,两脚慢慢拨弄着水纹。不知道她是谁,可目前有人的油画整个山庄就唯独这么一幅,没看出什么特别的,要真是如此,这反倒是这幅画最特别的地方了。 想着头扭回到那张巨大的吊床,她眼睛瞪得滚圆。那边的沙发椅上,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 “啊!”李雪琳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尖叫起来。 这个男人手指在沙发椅扶手上跳跃,低头想了想,没理会,径直走出去了。李雪琳才反应过来,这男的应该就是陈新柳,赶忙蹦起来,穿上鞋子,小跑出去。心想这下丢人丢大了,第一天来做兼职实习,就被主人家发现在这个地方泡脚,让闺蜜知道了岂不是哭笑不得。 跑上前院的别墅去,一楼看到穿西装的男子正和张爷吵什么,楼上也传来男孩的哭声和阿姨的说话声,靠在沙发上的司机小伙一脸无奈的看着李雪琳。 “张老!你怎么让外人到处乱跑?”男人说着。 “小陈,是你让我安排的啦,让她熟悉下环境,给他参观的......”张爷两手一摊说。 “不是,您老糊涂了吧。”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能什么地方都参观吧。” “啊?”张爷吃惊的看了李雪琳一眼:“你下去了?” “嗯......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雪琳赶忙鞠躬:“您应该就是陈新柳先生吧,都是我的错,张爷也是好心,怪我不懂事,到处乱跑......” “你其实不该来......”张爷嘟囔着。 “对不起,我一定走,对不起,我一会儿叫我同学来接我,真的对不起。”李雪琳说着。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楼上的阿姨大嚷着。 话音刚落,楼上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哭着跑了下来,估计是太闹腾,看陈新柳的样子,有一半的气估摸着都从这儿发出的。这孩子眼瞅着陈新柳要冲他去,饶了个圈,躲开他,直接跑到李雪琳面前,一把将她抱住,继续哭。这倒是让她非常尴尬,又想道歉又得哄这孩子,看得出陈新柳表情也很复杂。 “这孩子还真是怪!”阿姨在楼梯上说。 “干你活去。”张爷拿着一块毛巾擦着陈新柳衬衣上的红色污渍:“小陈啊,你看,现在天也黑了,让她现在回去也不安全,再说了,其实也不怪这姑娘,最近山上电压不稳,我估计有的电子门就松懈了,我就跟你说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不可靠,哎,你看,小海看起来也蛮喜欢她的,很难得的,把她留下来吧。” “小海!”陈新柳喊着孩子的名字:“别吓到姐姐,过来,我带你去冲个澡。那个,你叫李雪琳对吧,你先去休息吧。” “好吧......对不起对不起。”李雪琳费了很大劲才把这孩子弄到陈新柳手上。 回到房间,她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八成这个实习工作是没了,怎么那么重的好奇心,真是很丢人。看了看手机,依旧是无服务的状态,这样的话,可能明天自己还得让陈新柳派司机送回去。越想越烦,干脆开始把自己今天放置的东西又往包里收。 半小时左右,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雪琳应了一声,是陈新柳,他端着盘水果沙拉和甜点站在门口。 “可以进来吗?”他问。 “啊?”李雪琳有些愣,立马说:“哦,当然,当然可以。” “刚才张老也跟我说了,你其实还是很懂事的女孩儿,嗯。”陈新柳把东西放在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对不起啊,刚才我太凶了,有些激动,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李雪琳说。 “这样,我的确需要一名美术生来辅导我的孩子,教授他一些绘画的技能和知识,你的条件在你的老师口中,也是很优秀的。”陈新柳看着地板说着:“我这孩子,你刚才也看到了,十几岁了看起来还是有些小孩行径,他患有先天性的自闭症,社交功能障碍也是个大麻烦,我带他去参加我们老板的一个设计师之夜的聚会,也有其他人的孩子参加,我就想着把他带去,谁知道老板讲话的时候,他居然把红酒瓶洒了我一身还丢到了台上,真是,算了,不说这个,哈,你可能不知道,他是很不喜欢亲近人的,刚才我看他很喜欢你抱着你,这是之前我请过再好的老师都做不到的,而你做到了。” “这......没事,我们院也常常组织去特殊教育学校看望这类的孩子,比这样严重的我们都见过......额,当然,我不是说您的孩子很严重。”李雪琳说完心里都想抽自己一耳光。 “所以,我跟张老讨论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就是,你做这孩子的家教老师,然后呢,吃住我们包,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和网购寄送的东西,可以寄到我这儿,或者我让人给你拿,其次呢,薪酬方面......” “哦,我们很多同学去实习......”李雪琳插话还没说完。 “这里网也不是太好,我给你开的是一个月加上生活补贴费,7500元,你看怎么样?你刚刚想说什么?”陈新柳云淡风轻的说着。 “啊?我说......可以。”李雪琳把“是没有工资的”这句话彻底咽了回去。 “电话你随便打,有座机,我看你带了电脑,那边别墅二楼的你也随便用,密码六个零,还有什么问题吗?”陈新柳这一股脑的话全抛了过来。 “六个零......哎?没有没有。”李雪琳说。 “那好,快吃吧,我叫阿姨弄得拼盘,那黑森林蛋糕是聚会送的,听说很不错,我不怎么爱吃舔食,给你当宵夜了。”陈新柳笑着说。 “给你儿子吧,孩子都爱吃。”李雪琳说。 “哈哈,他有,你尽管吃。”陈新柳端起盘子说。 “好吧,虽然我佳节胖的几斤还没减下来,但你这么好心就不好推了。”李雪琳接过陈新柳手中的盘子。 “行吧,你好好休息,小海就在这层,明天你就可以开始教了。”陈新柳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好的好的。”李雪琳拿着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而出:“对了,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的?”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4) 李雪琳站起身来四处打量,冲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迈着步子走到门外,夜风轻柔,枝叶摩擦,都是悦耳的声音。也包括这个奇怪的调子,虽不明不白,但莫名让人舒爽。李雪琳看着楼下早已亮起的地灯,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自己往楼下走,那调子却更加明显,看来的确是从楼下传来。 可她都已走到一楼,声源并不在两侧,那就只能还在楼下。今天逛了一圈,看到这栋楼有地下室的迹象,想着多半是仓库,便没下去。现在听起来,说不定下面还有什么陈先生的杰作也说不定。她靠着螺旋的楼梯走了两层差不多的高度,入口的灯光都难以照射到,李雪琳有想退回去,可目光看到了在黑暗中有一条缝隙,里面透着光亮,应该是道门,而且看光线的长度,这门还不小,有两人左右高,而声音正从里面继续发出。 “有人吗?”李雪琳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又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两道门推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里面的样子让李雪琳吃惊不已,这已经不叫做房间了,更像是一座殿堂,三颗造型颇为别致的大吊灯将房间烘托得格外温暖,四面的柱子有些泛黄,但顶部和底部的雕刻却显得很有心,地上铺着暗红色与金色相交的地毯一直延伸向前,周围有暗红色的沙发椅,梳妆台,小桌子,曲形衣柜,落地灯,小书架等等,围成一个圈的样子,而正当间,从天花板垂下一张很大的吊床。而那个调子的来源,则是放在左边的一款很老的站立式唱片机,她走过去看着唱针,自己虽然没用过这东西,但原理大部分人都懂,李雪琳将并未摆好的唱针轻轻按在黑胶唱片上,刚才那奇怪的曲调,在喇叭里重新传来,不过,变成了一首曲风浪漫,节奏慵懒的爵士乐,里面是一个男人在轻声吟唱着。 抬头看去,这个“大殿”中间的一面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像翡翠,像玛瑙,圣神而唯美,下面是一个浴池,旁边有木质的置物台,里面的水微微泛起白气,走近些,能看到浴池底下是天然的自然环境,而不是人工的,这里居然还有温泉。 李雪琳跪在地上,将手伸进去,泉水温和,水质清澈,这样的时节,要能泡温泉也是很适宜的。可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想了想,干脆脱下鞋子,坐在边缘,将双脚放在其中,连踩到石块都是温热。 眼睛看着对面墙上,有很多白色的长条白印,像是悬挂了许久的东西被摘下。自己没猜错的话,应当也是油画作品吧,而五彩斑斓的玻璃窗下,终于看到了一幅有人物的画作,背景是在几株银杏树下,金黄色的叶子铺满了一地,正中间偏左的位置,画着一个穿着白色礼服,头戴花环的女人的背影,两手放在前端,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一边则是更多的银杏叶堆,李雪琳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池水,两脚慢慢拨弄着水纹。不知道她是谁,可目前有人的油画整个山庄就唯独这么一幅,没看出什么特别的,要真是如此,这反倒是这幅画最特别的地方了。 想着头扭回到那张巨大的吊床,她眼睛瞪得滚圆。那边的沙发椅上,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 “啊!”李雪琳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尖叫起来。 这个男人手指在沙发椅扶手上跳跃,低头想了想,没理会,径直走出去了。李雪琳才反应过来,这男的应该就是陈新柳,赶忙蹦起来,穿上鞋子,小跑出去。心想这下丢人丢大了,第一天来做兼职实习,就被主人家发现在这个地方泡脚,让闺蜜知道了岂不是哭笑不得。 跑上前院的别墅去,一楼看到穿西装的男子正和张爷吵什么,楼上也传来男孩的哭声和阿姨的说话声,靠在沙发上的司机小伙一脸无奈的看着李雪琳。 “张老!你怎么让外人到处乱跑?”男人说着。 “小陈,是你让我安排的啦,让她熟悉下环境,给他参观的......”张爷两手一摊说。 “不是,您老糊涂了吧。”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能什么地方都参观吧。” “啊?”张爷吃惊的看了李雪琳一眼:“你下去了?” “嗯......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雪琳赶忙鞠躬:“您应该就是陈新柳先生吧,都是我的错,张爷也是好心,怪我不懂事,到处乱跑......” “你其实不该来......”张爷嘟囔着。 “对不起,我一定走,对不起,我一会儿叫我同学来接我,真的对不起。”李雪琳说着。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楼上的阿姨大嚷着。 话音刚落,楼上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哭着跑了下来,估计是太闹腾,看陈新柳的样子,有一半的气估摸着都从这儿发出的。这孩子眼瞅着陈新柳要冲他去,饶了个圈,躲开他,直接跑到李雪琳面前,一把将她抱住,继续哭。这倒是让她非常尴尬,又想道歉又得哄这孩子,看得出陈新柳表情也很复杂。 “这孩子还真是怪!”阿姨在楼梯上说。 “干你活去。”张爷拿着一块毛巾擦着陈新柳衬衣上的红色污渍:“小陈啊,你看,现在天也黑了,让她现在回去也不安全,再说了,其实也不怪这姑娘,最近山上电压不稳,我估计有的电子门就松懈了,我就跟你说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不可靠,哎,你看,小海看起来也蛮喜欢她的,很难得的,把她留下来吧。” “小海!”陈新柳喊着孩子的名字:“别吓到姐姐,过来,我带你去冲个澡。那个,你叫李雪琳对吧,你先去休息吧。” “好吧......对不起对不起。”李雪琳费了很大劲才把这孩子弄到陈新柳手上。 回到房间,她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八成这个实习工作是没了,怎么那么重的好奇心,真是很丢人。看了看手机,依旧是无服务的状态,这样的话,可能明天自己还得让陈新柳派司机送回去。越想越烦,干脆开始把自己今天放置的东西又往包里收。 半小时左右,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雪琳应了一声,是陈新柳,他端着盘水果沙拉和甜点站在门口。 “可以进来吗?”他问。 “啊?”李雪琳有些愣,立马说:“哦,当然,当然可以。” “刚才张老也跟我说了,你其实还是很懂事的女孩儿,嗯。”陈新柳把东西放在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对不起啊,刚才我太凶了,有些激动,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李雪琳说。 “这样,我的确需要一名美术生来辅导我的孩子,教授他一些绘画的技能和知识,你的条件在你的老师口中,也是很优秀的。”陈新柳看着地板说着:“我这孩子,你刚才也看到了,十几岁了看起来还是有些小孩行径,他患有先天性的自闭症,社交功能障碍也是个大麻烦,我带他去参加我们老板的一个设计师之夜的聚会,也有其他人的孩子参加,我就想着把他带去,谁知道老板讲话的时候,他居然把红酒瓶洒了我一身还丢到了台上,真是,算了,不说这个,哈,你可能不知道,他是很不喜欢亲近人的,刚才我看他很喜欢你抱着你,这是之前我请过再好的老师都做不到的,而你做到了。” “这......没事,我们院也常常组织去特殊教育学校看望这类的孩子,比这样严重的我们都见过......额,当然,我不是说您的孩子很严重。”李雪琳说完心里都想抽自己一耳光。 “所以,我跟张老讨论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就是,你做这孩子的家教老师,然后呢,吃住我们包,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和网购寄送的东西,可以寄到我这儿,或者我让人给你拿,其次呢,薪酬方面......” “哦,我们很多同学去实习......”李雪琳插话还没说完。 “这里网也不是太好,我给你开的是一个月加上生活补贴费,7500元,你看怎么样?你刚刚想说什么?”陈新柳云淡风轻的说着。 “啊?我说......可以。”李雪琳把“是没有工资的”这句话彻底咽了回去。 “电话你随便打,有座机,我看你带了电脑,那边别墅二楼的你也随便用,密码六个零,还有什么问题吗?”陈新柳这一股脑的话全抛了过来。 “六个零......哎?没有没有。”李雪琳说。 “那好,快吃吧,我叫阿姨弄得拼盘,那黑森林蛋糕是聚会送的,听说很不错,我不怎么爱吃舔食,给你当宵夜了。”陈新柳笑着说。 “给你儿子吧,孩子都爱吃。”李雪琳说。 “哈哈,他有,你尽管吃。”陈新柳端起盘子说。 “好吧,虽然我佳节胖的几斤还没减下来,但你这么好心就不好推了。”李雪琳接过陈新柳手中的盘子。 “行吧,你好好休息,小海就在这层,明天你就可以开始教了。”陈新柳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好的好的。”李雪琳拿着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而出:“对了,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的?”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5) “照片?”陈新柳想了想说:“哦!你说那个?我跟你们学校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你班主任介绍的,况且,这个年代,要找一个女孩儿的自拍,并不是很难吧。”说完轻轻合上门下了楼。 山幽林静,夜月伴人眠,这一夜睡得很好。 早早的吃了早点,太阳也才漏出半个头,山里空气好,扎上头发,换上运动服,拿块毛巾围着后山跑几圈,到高地休息时,才发现这别墅区选址得的确很好,位于两山最平坦的地方,周边植被覆盖也好,能防止山体滑坡,而四下打量,除了上山那条路,似乎隐隐约约也就后山背后那条被草木遮盖的旧道了,相当险峻。 时间差不多,回山庄冲个澡,正好赶上小海起床吃饭。跟他打了几次招呼,这孩子张着嘴巴,像是要说什么,可显得十分费劲,最后也就只能冲她微笑。这样的孩子,以自己接触过的经验,李雪琳打算并不先直接教他实践课,想从基础理论课开始,慢慢和孩子增进感情,要找一个适合美术课的地方,几株银杏树边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色彩课才刚开始,李雪琳让小海先学会区分各种颜色的差异和变化性,这孩子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教,小海的表现反倒让她很放松,看得出陈先生平时对小海也常常做耳濡目染的熏陶。他虽说话很艰难,但听力并未受损,色彩色差,如何涂抹渐变色等等,学得也很快,几小时用鼓励和仔细的教导,小海情绪都能持续保持积极,这让在“三角体”门口的陈新柳都表示很满意。 开始给小海教导素描课,线条与基础框架,李雪琳想了想,他对这里这么熟,直接找一个他熟悉的建筑给他当教学模板更好。 “小海,看着我手指的那边。”李雪琳指着圆形餐厅:“那儿,那个餐厅,它的结构比较简单,你跟着我,先建立它的骨架,这样才有利于画出来,基础比例不会错,好吗。” “啊......”小海张着大嘴点了点头。 “先用线条,将它最明显的......”李雪琳边说边用2B铅笔在画板上勾勒:“就像这样,最基础的建筑线条,将比例做最基本的涂画。” “嘿......”小海在画板上涂涂画画,很开心的样子。 “你勾勒得怎么样?”李雪琳回过头看了看小海的画板,他正拿着颜料涂抹着,她赶忙说:“小海,你看你跟姐姐学得很好,可是还没画完,而且,暂时我们不用颜料上色。”小海像是太过于沉迷,没理会她。 “小海,听姐姐话,这个,颜料笔和颜料,都暂时可以不用,先用这个,2B铅笔勾勒就好,好吗?”李雪琳还没说完,小海继续拿着颜料笔沾着丹红色的颜料涂抹在黑色铅笔画出的基本线上,完全看不出到底要干嘛。 “小海,陈海!姐姐说了不用颜料,要听话,好吗?”李雪琳说着,小海却反而更加快速的将画笔和颜料涂抹得乱七八糟,那些红色和黑铅混杂一起,画纸整个废弃掉。 “陈海!你怎么能这样!”李雪琳扯了一下小海的衣服说着,他停下了动作。 “对呀,这样才......”话到口边,小海的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左右晃着头,眼神相当奇怪,看得自己阳光下,都觉得毛毛的。 “那个......姐姐不是故意凶你的,小海,因为你做得不对......”李雪琳说。 “么......”小海的发音很艰难,不知道想说什么,他便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拽住李雪琳,边叫喊边往后院后面跑去,毕竟十几岁的男孩子,正值青春期,力气也不小,死死的拉着她,发疯似地继续迈大步。 “小海!姐姐被你拽疼了。”李雪琳看着还在往树林跑动的小海喊着:“陈海!你要拽我去哪儿?!陈先生!陈先生!” 还在“三角体”内的陈新柳听到她的喊叫,立马跑出来,正看到小海拉着李雪琳跑动,直接追了上去,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拎着小海的衣服,把他拉过来,这孩子气喘吁吁,满眼泪水,像是非常生气,却又很无奈。 “小海!松手!你怎么又伤害别人?!我教你的东西忘了?!”陈新柳很严肃的说。 “么......”小海仍旧含糊不清的想说话,看了看李雪琳,松了手。 “哎哟。”李雪琳才看到小海刚才用力过猛,手腕发青,几个指甲印,有一处大拇指那么长的划伤,还流了血。 “张老!张老!”陈新柳冲着闻声打算跑来的张爷喊道:“把二楼那个小医药箱拿来,顺带叫阿姨把小海带回房间去!” “没事,就是点划伤。”李雪琳说。 “不不不,实在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失和责任,真的不好意思。”陈新柳连连道歉,把她带回泳池边坐下。 “你毕竟是要画画的,这手可不能受伤呐。”陈新柳用清水帮她清洗伤口:“创可贴这天气容易滋生细菌,我用张老搞到的一些山药粉末,再用小块纱布包好,伤口好得快。” “嗯,谢谢啊。”李雪琳看着阿姨带着孩子回到了楼上,就问:“他经常这样吗?还是?” “唉......”陈新柳叹了口气:“这样的孩子,医生说他并非有暴力倾向,只是他生理上的限制,导致心理上的封闭,很容易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很任性,所以有时候不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看你对他挺严格的,可能是方法不对?”李雪琳接着问。 “不是。”陈新柳摆摆手说:“我们试过,他很难自我约束,我只能不断地教他很多规矩,强调很多遍,才能让他更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可现在又正直青春期,这孩子又开始不好管了。” “还好,其实,今天早上他状态都挺好的,不得不说,毕竟是您的孩子,遗传就是好,他的确在美术上很有灵性。”李雪琳继续问道:“对了,小海的妈妈呢?” “她?”陈新柳估计没想到李雪琳的话题转到这来,刚才一直滔滔不绝的状态就收了回去,看起来很不想说起。 “啊,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李雪琳看这样子,估计着问到了不该问的,立马打住。 “死了”陈新柳捡起一片银杏叶,看着缓缓的说:“十一年前,一场流行病,一直高烧不退,休克过去,就再没醒过来。”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李雪琳说。 “人总要向前看嘛,总要重新开始的。”陈新柳拍了拍她的手,收起药箱子:“今天他也学了挺多了,看这样子,估计下午你都不太好教他,你休息吧,我一会儿再教育教育他,规矩规矩。” “小陈啊!”张爷在二楼叫着:“你找的布景组那帮人快到了,问您还需要什么。” “好,马上来。”陈新柳看了看手表:“我把聚会的时间提前了,今晚就弄,一会儿还要指他们布景,估计又得忙一个下午,你也可以看看。” “那这样吧,小海也挺可怜的,你忙的话,我来跟小海聊吧,毕竟,我是要来教他的,跟他多相处,了解更多也好。”李雪琳说。 “嗯,你说的也对,也行,小海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别怕,跟我讲。”陈新柳说。 回到三楼,走廊尽头,就是小海的房间。走到门口,小海正坐在一边,玩拼图,阿姨则在收换洗的衣服,一回头看到李雪琳站在门口,可能比较突兀,吓了一跳,衣服也落了一地,李雪琳帮着捡起衣服,连连道歉,阿姨笑呵呵的没多说话,就走了。 “小海,在玩什么?”李雪琳说着。 “么......”小海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面带微笑,像是刚才的事情就没发生过一样。他玩的拼图很有意思,并不是市场上买来的,很多都是陈新柳淘汰的草稿或是画纸,将它们弄成拼图,这是很特殊的,而且更加考验逻辑性,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十分聪明的。 “这个拼图上的是什么呀?”李雪琳指着一旁的另一块拼图问道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5) “照片?”陈新柳想了想说:“哦!你说那个?我跟你们学校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你班主任介绍的,况且,这个年代,要找一个女孩儿的自拍,并不是很难吧。”说完轻轻合上门下了楼。 山幽林静,夜月伴人眠,这一夜睡得很好。 早早的吃了早点,太阳也才漏出半个头,山里空气好,扎上头发,换上运动服,拿块毛巾围着后山跑几圈,到高地休息时,才发现这别墅区选址得的确很好,位于两山最平坦的地方,周边植被覆盖也好,能防止山体滑坡,而四下打量,除了上山那条路,似乎隐隐约约也就后山背后那条被草木遮盖的旧道了,相当险峻。 时间差不多,回山庄冲个澡,正好赶上小海起床吃饭。跟他打了几次招呼,这孩子张着嘴巴,像是要说什么,可显得十分费劲,最后也就只能冲她微笑。这样的孩子,以自己接触过的经验,李雪琳打算并不先直接教他实践课,想从基础理论课开始,慢慢和孩子增进感情,要找一个适合美术课的地方,几株银杏树边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色彩课才刚开始,李雪琳让小海先学会区分各种颜色的差异和变化性,这孩子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教,小海的表现反倒让她很放松,看得出陈先生平时对小海也常常做耳濡目染的熏陶。他虽说话很艰难,但听力并未受损,色彩色差,如何涂抹渐变色等等,学得也很快,几小时用鼓励和仔细的教导,小海情绪都能持续保持积极,这让在“三角体”门口的陈新柳都表示很满意。 开始给小海教导素描课,线条与基础框架,李雪琳想了想,他对这里这么熟,直接找一个他熟悉的建筑给他当教学模板更好。 “小海,看着我手指的那边。”李雪琳指着圆形餐厅:“那儿,那个餐厅,它的结构比较简单,你跟着我,先建立它的骨架,这样才有利于画出来,基础比例不会错,好吗。” “啊......”小海张着大嘴点了点头。 “先用线条,将它最明显的......”李雪琳边说边用2B铅笔在画板上勾勒:“就像这样,最基础的建筑线条,将比例做最基本的涂画。” “嘿......”小海在画板上涂涂画画,很开心的样子。 “你勾勒得怎么样?”李雪琳回过头看了看小海的画板,他正拿着颜料涂抹着,她赶忙说:“小海,你看你跟姐姐学得很好,可是还没画完,而且,暂时我们不用颜料上色。”小海像是太过于沉迷,没理会她。 “小海,听姐姐话,这个,颜料笔和颜料,都暂时可以不用,先用这个,2B铅笔勾勒就好,好吗?”李雪琳还没说完,小海继续拿着颜料笔沾着丹红色的颜料涂抹在黑色铅笔画出的基本线上,完全看不出到底要干嘛。 “小海,陈海!姐姐说了不用颜料,要听话,好吗?”李雪琳说着,小海却反而更加快速的将画笔和颜料涂抹得乱七八糟,那些红色和黑铅混杂一起,画纸整个废弃掉。 “陈海!你怎么能这样!”李雪琳扯了一下小海的衣服说着,他停下了动作。 “对呀,这样才......”话到口边,小海的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左右晃着头,眼神相当奇怪,看得自己阳光下,都觉得毛毛的。 “那个......姐姐不是故意凶你的,小海,因为你做得不对......”李雪琳说。 “么......”小海的发音很艰难,不知道想说什么,他便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拽住李雪琳,边叫喊边往后院后面跑去,毕竟十几岁的男孩子,正值青春期,力气也不小,死死的拉着她,发疯似地继续迈大步。 “小海!姐姐被你拽疼了。”李雪琳看着还在往树林跑动的小海喊着:“陈海!你要拽我去哪儿?!陈先生!陈先生!” 还在“三角体”内的陈新柳听到她的喊叫,立马跑出来,正看到小海拉着李雪琳跑动,直接追了上去,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拎着小海的衣服,把他拉过来,这孩子气喘吁吁,满眼泪水,像是非常生气,却又很无奈。 “小海!松手!你怎么又伤害别人?!我教你的东西忘了?!”陈新柳很严肃的说。 “么......”小海仍旧含糊不清的想说话,看了看李雪琳,松了手。 “哎哟。”李雪琳才看到小海刚才用力过猛,手腕发青,几个指甲印,有一处大拇指那么长的划伤,还流了血。 “张老!张老!”陈新柳冲着闻声打算跑来的张爷喊道:“把二楼那个小医药箱拿来,顺带叫阿姨把小海带回房间去!” “没事,就是点划伤。”李雪琳说。 “不不不,实在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失和责任,真的不好意思。”陈新柳连连道歉,把她带回泳池边坐下。 “你毕竟是要画画的,这手可不能受伤呐。”陈新柳用清水帮她清洗伤口:“创可贴这天气容易滋生细菌,我用张老搞到的一些山药粉末,再用小块纱布包好,伤口好得快。” “嗯,谢谢啊。”李雪琳看着阿姨带着孩子回到了楼上,就问:“他经常这样吗?还是?” “唉......”陈新柳叹了口气:“这样的孩子,医生说他并非有暴力倾向,只是他生理上的限制,导致心理上的封闭,很容易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很任性,所以有时候不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看你对他挺严格的,可能是方法不对?”李雪琳接着问。 “不是。”陈新柳摆摆手说:“我们试过,他很难自我约束,我只能不断地教他很多规矩,强调很多遍,才能让他更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可现在又正直青春期,这孩子又开始不好管了。” “还好,其实,今天早上他状态都挺好的,不得不说,毕竟是您的孩子,遗传就是好,他的确在美术上很有灵性。”李雪琳继续问道:“对了,小海的妈妈呢?” “她?”陈新柳估计没想到李雪琳的话题转到这来,刚才一直滔滔不绝的状态就收了回去,看起来很不想说起。 “啊,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李雪琳看这样子,估计着问到了不该问的,立马打住。 “死了”陈新柳捡起一片银杏叶,看着缓缓的说:“十一年前,一场流行病,一直高烧不退,休克过去,就再没醒过来。”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李雪琳说。 “人总要向前看嘛,总要重新开始的。”陈新柳拍了拍她的手,收起药箱子:“今天他也学了挺多了,看这样子,估计下午你都不太好教他,你休息吧,我一会儿再教育教育他,规矩规矩。” “小陈啊!”张爷在二楼叫着:“你找的布景组那帮人快到了,问您还需要什么。” “好,马上来。”陈新柳看了看手表:“我把聚会的时间提前了,今晚就弄,一会儿还要指他们布景,估计又得忙一个下午,你也可以看看。” “那这样吧,小海也挺可怜的,你忙的话,我来跟小海聊吧,毕竟,我是要来教他的,跟他多相处,了解更多也好。”李雪琳说。 “嗯,你说的也对,也行,小海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别怕,跟我讲。”陈新柳说。 回到三楼,走廊尽头,就是小海的房间。走到门口,小海正坐在一边,玩拼图,阿姨则在收换洗的衣服,一回头看到李雪琳站在门口,可能比较突兀,吓了一跳,衣服也落了一地,李雪琳帮着捡起衣服,连连道歉,阿姨笑呵呵的没多说话,就走了。 “小海,在玩什么?”李雪琳说着。 “么......”小海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面带微笑,像是刚才的事情就没发生过一样。他玩的拼图很有意思,并不是市场上买来的,很多都是陈新柳淘汰的草稿或是画纸,将它们弄成拼图,这是很特殊的,而且更加考验逻辑性,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十分聪明的。 “这个拼图上的是什么呀?”李雪琳指着一旁的另一块拼图问道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6) 那是半块还未成形的拼图,应该也是陈先生淘汰的画作。但能清楚地看出,这是一幅涂改过的画,原来的地方做出了改动,轮廓有点像个塔,可看上面的框架痕迹,像是一栋建筑物。 “姐姐看一下这个拼图好不好?”李雪琳问,小海专心的拼凑另外一幅,没理会。 她拿起一边的铅笔看了看那些擦掉的痕迹,用铅笔重新勾出来,逐渐勾出原来的大致轮廓,明显就是一个建筑,还不是中式建筑,顶上是三角形的,貌似也不是那个玻璃三角体。 “小海,你看这个是什么?是你家的吗?”李雪琳好奇的问。 “么......唔!”小海猛地点点头。 “姐姐没看到,这是在哪儿?”她接着问。 “唔?”小海咬着牙关,用手掌拍打这这幅画,不停的摇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算了,姐姐不问了。”李雪琳说着转身要走。 “么......”小海再次拉住她受伤的手,李雪琳还有所担心,不过他似乎看得出她的担忧,力气并不是很大,只是拿着她的手摇晃。 “怎么了?”李雪琳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那个,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吗?”小海笑着点点头。 “哎,是这个。”她拿着那幅半成品拼图问:“就是这个?你今天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小海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牵着李雪琳,示意跟他走。她完全不懂,猜想应该是孩子都喜欢把自己私藏的一些小东西给最信赖的人看吧。下到楼下,前院很热闹,听起来来了不少人,都来帮着布置今晚的聚会,小海没看一眼,还是继续往今早他的那个方向走。这边的林子,昨天她已经来过,环境很不错,但除了些椅子地灯,没看到什么建筑。两人一直走到这片树林的尽头,看到了昨天自己见到的护栏,后面都是草木,茂密得过分,视线闭塞,根本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小海,你是不是带姐姐走错了。”李雪琳看了周围一圈:“这里是你家最边上的位置了,什么都没有啊。” 小海用手指着护栏角落的地方,自己走过去,扒拉了伸出来的草丛,上前才看到,这位置的护栏,因为时间太久,又太潮湿的原因,已经锈迹斑斑断裂了,小海推开几段断掉的护栏,就成了一个小门一样的造型。小海仍旧拉着她,弓着身子穿过去,另一只手扯开那些颇为热情的杂草,眼前光线甚好。由于地形的的原因,这里比山庄的地势要低很多,风貌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好看,岩石裸露,百草丰茂,一片荒无人烟的迹象,可就偏偏,正下方,有一栋破败的房子,最顶上和自己接触的那半块拼图非常相似,只不过眼见到才发现,那是一个十字架,也就是说,这里是个教堂? 小海像是很放心的样子,松开了李雪琳的手,两人冲着房子走过去。这房子不仅仅是看起来很破败而已,时间也绝不是近几年修建的,它还采用了大量的木质结构,才靠近就一股子朽木的味道扑面而来,虽然青苔附着,顶上鸟窝小草都占据了它大部分的身躯,但还能勉强看出当初涂抹的白色和蓝色的油漆,教堂也不大,一边已经坍塌,正门的锁头已经锈死,甚至出现一些歪斜。围着教堂绕了一圈,就瞧见小海站在离教堂十几米的地方,呆呆的看着教堂,不愿靠近。 “小海?怎么了?”李雪琳盯着小海这才感觉到这地方让人不太自在:“小海,你肯定来过这儿吧,这里是干嘛的?是教堂吗?”小海点点头。 “好吧,你不喜欢这里吗?那我们走吧。”李雪琳说。 刚迈步,脚下被石头绊到,身体便往前倾,倒在地上,她自己还没回过神,前面的小海又像犯了病一样,哭着嚎着跑回去,教堂这片地不算陡峭,可边上就是几乎垂直的悬崖,这孩子要是没留神也被绊到,滑落下去可就完了。 “小海!陈海!别跑那么快!等等姐姐!”李雪琳起身追去。 小海飞快的跑到护栏边,很熟练的钻了过去,她也跟着跑上去,才露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正是陈新柳。他的一只手正拍着还在抽泣的小海,伸出另一只手过来要拉李雪琳,这更让她感到尴尬。 “不好意思,我......”李雪琳想道歉。 “小海,带你去看教堂了?”陈新柳摸了摸小海的头问:“你们进去了吗?” “没有,门都是锁上的,我只是在外面看看。”李雪琳答道,陈新柳点了点头,让小海自己回了房间。 “没事,一所破房子而已。”陈新柳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事说:“布景组都在打理,基本的样子我都给他们说过,这里也有效果图,现在我那边一个客户的设计图我得今天下午之前弄出来,有点忙不过来,反正你也是学美术的,这么优秀,很多东西互通的,不会差,你帮我去看着点布景组,有什么建议都可以跟他们说,不要拒绝,一个小忙而已,好吗?” “这不太......好吧......”李雪琳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新柳倒是很随和,直接带着他到院子里忙活那群人中,随便交代了几句,说接下来的布置和装饰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她,听她的就行。这的确让李雪琳感到蛮荣幸,一个普通的美术生能参与布置设计师之夜的聚会,开始有些拘谨的她,既然已经受命了,便放手大大方方的四处查看和布置。路过玻璃三角体时,能看到陈新柳戴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衣,挽起袖口,显得干练和干净,认真专注的在勾画和测量,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很有才华和气质的男人。 日落西山,夜色未至,所有的东西调试完毕,银杏树两边布置了很多装饰灯,平日熄掉的院子内的灯光,也都统统亮起,格外温馨和大气,前门还特地弄了红色的灯光字体,加上射灯照耀,整个山顶熠熠生辉,热闹非凡。陈新柳请的厨师和服务员在厨房忙活着,张爷在餐厅内放置糕点和酒水,司机载着第一批客人下了车,服务员把他们带到别墅二楼休息,司机扭头又下山去了,一切井然有序,似乎没太多自己的事情了。 “辛苦了。”陈新柳看起来很开心走了上来,抬着一杯热牛奶:“入夜了,凉,你做得就很棒嘛,改动的地方看起来比我的,年轻很多。” “哈哈,没有,主要是你的设计得好,我老师说过我交的设计作业,都像农家乐。”李雪琳也很欣喜。 “是吗?那太适合我这儿了,以后我就打算把这儿开成农家乐算了,你可不能缺啊。”陈新柳边说便看她汗水打湿的头发:“忙了一下午,挺美的女孩儿被我害成这样,今晚的聚会你还要参加呢。” “啊?我?这个就不用了,陈先生......”李雪琳连忙说:“我也就在你这帮忙才能看到这样的聚会,我也不是什么设计师,怎么参加。” “怎么会不用,必须参加,既然都来了,你看,那些服务员和厨师,他们是设计师吗?不是,但他们也能参加我的聚会,在我眼中,只要制造美的,他们都是设计师,别拘束。”陈新柳拿了一把钥匙在她手中:“这个,你去地下室,那个房间有挺多的好看的礼服和晚装,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你觉得哪件好看穿上就行。” “我......”李雪琳还想说什么。 “快点啊,聚会要开始了,我也得去换衣服,接待客人。”陈新柳说完小跑去了前院。 李雪琳左顾右盼,有些紧张,真是觉得自己是来这里玩的,现在聚会都要参加。带着复杂的心情,拿着钥匙,地下室的门很容易打开,这座“殿堂”还是和自己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没人动过,在温泉泡了个澡,打开吊床边上的衣柜,李雪琳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全是各色各样的裙子,看来这里可以确定是陈新生之前的夫人居住的地方,一连试了几件,都很喜欢,也还合身,可看着这些礼服晚装的用料,质量和设计,应当价格不菲,自己粗心大意的,万一弄坏了,可赔不起,而且自己只是来当个帮忙的而已,穿得太过的话,实在不妥,就挑选了其中一件不容易太引人注目的抹肩黑色长裙换上,整理了头发,走出去。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6) 那是半块还未成形的拼图,应该也是陈先生淘汰的画作。但能清楚地看出,这是一幅涂改过的画,原来的地方做出了改动,轮廓有点像个塔,可看上面的框架痕迹,像是一栋建筑物。 “姐姐看一下这个拼图好不好?”李雪琳问,小海专心的拼凑另外一幅,没理会。 她拿起一边的铅笔看了看那些擦掉的痕迹,用铅笔重新勾出来,逐渐勾出原来的大致轮廓,明显就是一个建筑,还不是中式建筑,顶上是三角形的,貌似也不是那个玻璃三角体。 “小海,你看这个是什么?是你家的吗?”李雪琳好奇的问。 “么......唔!”小海猛地点点头。 “姐姐没看到,这是在哪儿?”她接着问。 “唔?”小海咬着牙关,用手掌拍打这这幅画,不停的摇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算了,姐姐不问了。”李雪琳说着转身要走。 “么......”小海再次拉住她受伤的手,李雪琳还有所担心,不过他似乎看得出她的担忧,力气并不是很大,只是拿着她的手摇晃。 “怎么了?”李雪琳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那个,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吗?”小海笑着点点头。 “哎,是这个。”她拿着那幅半成品拼图问:“就是这个?你今天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小海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牵着李雪琳,示意跟他走。她完全不懂,猜想应该是孩子都喜欢把自己私藏的一些小东西给最信赖的人看吧。下到楼下,前院很热闹,听起来来了不少人,都来帮着布置今晚的聚会,小海没看一眼,还是继续往今早他的那个方向走。这边的林子,昨天她已经来过,环境很不错,但除了些椅子地灯,没看到什么建筑。两人一直走到这片树林的尽头,看到了昨天自己见到的护栏,后面都是草木,茂密得过分,视线闭塞,根本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小海,你是不是带姐姐走错了。”李雪琳看了周围一圈:“这里是你家最边上的位置了,什么都没有啊。” 小海用手指着护栏角落的地方,自己走过去,扒拉了伸出来的草丛,上前才看到,这位置的护栏,因为时间太久,又太潮湿的原因,已经锈迹斑斑断裂了,小海推开几段断掉的护栏,就成了一个小门一样的造型。小海仍旧拉着她,弓着身子穿过去,另一只手扯开那些颇为热情的杂草,眼前光线甚好。由于地形的的原因,这里比山庄的地势要低很多,风貌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好看,岩石裸露,百草丰茂,一片荒无人烟的迹象,可就偏偏,正下方,有一栋破败的房子,最顶上和自己接触的那半块拼图非常相似,只不过眼见到才发现,那是一个十字架,也就是说,这里是个教堂? 小海像是很放心的样子,松开了李雪琳的手,两人冲着房子走过去。这房子不仅仅是看起来很破败而已,时间也绝不是近几年修建的,它还采用了大量的木质结构,才靠近就一股子朽木的味道扑面而来,虽然青苔附着,顶上鸟窝小草都占据了它大部分的身躯,但还能勉强看出当初涂抹的白色和蓝色的油漆,教堂也不大,一边已经坍塌,正门的锁头已经锈死,甚至出现一些歪斜。围着教堂绕了一圈,就瞧见小海站在离教堂十几米的地方,呆呆的看着教堂,不愿靠近。 “小海?怎么了?”李雪琳盯着小海这才感觉到这地方让人不太自在:“小海,你肯定来过这儿吧,这里是干嘛的?是教堂吗?”小海点点头。 “好吧,你不喜欢这里吗?那我们走吧。”李雪琳说。 刚迈步,脚下被石头绊到,身体便往前倾,倒在地上,她自己还没回过神,前面的小海又像犯了病一样,哭着嚎着跑回去,教堂这片地不算陡峭,可边上就是几乎垂直的悬崖,这孩子要是没留神也被绊到,滑落下去可就完了。 “小海!陈海!别跑那么快!等等姐姐!”李雪琳起身追去。 小海飞快的跑到护栏边,很熟练的钻了过去,她也跟着跑上去,才露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正是陈新柳。他的一只手正拍着还在抽泣的小海,伸出另一只手过来要拉李雪琳,这更让她感到尴尬。 “不好意思,我......”李雪琳想道歉。 “小海,带你去看教堂了?”陈新柳摸了摸小海的头问:“你们进去了吗?” “没有,门都是锁上的,我只是在外面看看。”李雪琳答道,陈新柳点了点头,让小海自己回了房间。 “没事,一所破房子而已。”陈新柳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事说:“布景组都在打理,基本的样子我都给他们说过,这里也有效果图,现在我那边一个客户的设计图我得今天下午之前弄出来,有点忙不过来,反正你也是学美术的,这么优秀,很多东西互通的,不会差,你帮我去看着点布景组,有什么建议都可以跟他们说,不要拒绝,一个小忙而已,好吗?” “这不太......好吧......”李雪琳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新柳倒是很随和,直接带着他到院子里忙活那群人中,随便交代了几句,说接下来的布置和装饰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她,听她的就行。这的确让李雪琳感到蛮荣幸,一个普通的美术生能参与布置设计师之夜的聚会,开始有些拘谨的她,既然已经受命了,便放手大大方方的四处查看和布置。路过玻璃三角体时,能看到陈新柳戴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衣,挽起袖口,显得干练和干净,认真专注的在勾画和测量,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很有才华和气质的男人。 日落西山,夜色未至,所有的东西调试完毕,银杏树两边布置了很多装饰灯,平日熄掉的院子内的灯光,也都统统亮起,格外温馨和大气,前门还特地弄了红色的灯光字体,加上射灯照耀,整个山顶熠熠生辉,热闹非凡。陈新柳请的厨师和服务员在厨房忙活着,张爷在餐厅内放置糕点和酒水,司机载着第一批客人下了车,服务员把他们带到别墅二楼休息,司机扭头又下山去了,一切井然有序,似乎没太多自己的事情了。 “辛苦了。”陈新柳看起来很开心走了上来,抬着一杯热牛奶:“入夜了,凉,你做得就很棒嘛,改动的地方看起来比我的,年轻很多。” “哈哈,没有,主要是你的设计得好,我老师说过我交的设计作业,都像农家乐。”李雪琳也很欣喜。 “是吗?那太适合我这儿了,以后我就打算把这儿开成农家乐算了,你可不能缺啊。”陈新柳边说便看她汗水打湿的头发:“忙了一下午,挺美的女孩儿被我害成这样,今晚的聚会你还要参加呢。” “啊?我?这个就不用了,陈先生......”李雪琳连忙说:“我也就在你这帮忙才能看到这样的聚会,我也不是什么设计师,怎么参加。” “怎么会不用,必须参加,既然都来了,你看,那些服务员和厨师,他们是设计师吗?不是,但他们也能参加我的聚会,在我眼中,只要制造美的,他们都是设计师,别拘束。”陈新柳拿了一把钥匙在她手中:“这个,你去地下室,那个房间有挺多的好看的礼服和晚装,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你觉得哪件好看穿上就行。” “我......”李雪琳还想说什么。 “快点啊,聚会要开始了,我也得去换衣服,接待客人。”陈新柳说完小跑去了前院。 李雪琳左顾右盼,有些紧张,真是觉得自己是来这里玩的,现在聚会都要参加。带着复杂的心情,拿着钥匙,地下室的门很容易打开,这座“殿堂”还是和自己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没人动过,在温泉泡了个澡,打开吊床边上的衣柜,李雪琳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全是各色各样的裙子,看来这里可以确定是陈新生之前的夫人居住的地方,一连试了几件,都很喜欢,也还合身,可看着这些礼服晚装的用料,质量和设计,应当价格不菲,自己粗心大意的,万一弄坏了,可赔不起,而且自己只是来当个帮忙的而已,穿得太过的话,实在不妥,就挑选了其中一件不容易太引人注目的抹肩黑色长裙换上,整理了头发,走出去。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7) 自己在下面花的时间有些多,聚会已经开始了,很多嘉宾和客人都聚集在了圆形餐厅,这下就更不好意思了,只能跟服务员站在门口,服务员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还问她需要什么服务。 大厅内乐队的音乐随风,所有人气氛随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肃。陈新柳在大厅的小台子上,说着今年的打算和一些设计决心,而更多的则像是在和来宾聊天,甚至吐槽自己的客户和领导,下面也是很欢乐,看起来互相都很熟悉。 “我这聚会前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新客户了,不行,这是咱们这地方每年只属于设计师的聚会,丢掉那些奇怪和苛刻的客户要求,咱们为自己的下一笔,举杯!”陈新柳举起香槟和来宾共饮,他也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李雪琳。 “雪琳!快来!”陈新柳声音有些响亮,而且也还站在台上,顿时都看了过来。 李雪琳拎着长裙,心里祈祷着千万不可以摔倒,走了进去,用余光才看到周围参加聚会的宾客大多数都是中年人,那些女人还都四五十岁了,她成了这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大家显然也很好奇。 “来,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陈新柳牵过李雪琳的手上了台,看得出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说:“这个美丽的女孩儿,也是一名设计师,她的第一个作品,就是我这个院子,今天的聚会,主题叫做,农家之乐。”话说完,下面一片笑声,还有几个特意鼓了掌,音乐继续,嘘寒问暖,互吐心事,聚会才算真正开始。 “雪琳啊,你刚才直接进来就行,傻乎乎的站在门口。”陈新柳说着:“我没想到你会选择黑色这一套,不过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很漂亮。” “谢谢,不过,其实我没带高跟鞋,下面穿的还是板鞋。”李雪琳说。 “哈哈哈哈哈,这样就成混搭嘛,也行啊,这样更加方便你跳舞。”陈新柳笑着说。 “跳舞?!”李雪琳惊愕的问道。 “是不是惊喜一个接一个,我这帮老同行,可都是很喜欢跳舞的主,别看现在一个个都跟学术探讨会一样,只要开始跳舞,工作什么的,可以抛一边了。”陈新柳给那边的乐队示意了一下,立马变调换了一首欢快的蓝调舞曲。 “开始?什么时候开始?”李雪琳问。 “现在。”陈新柳半蹲着牵着她的手:“雪琳,可以请你跳舞吗?” “啊?”李雪琳看着旁边的几个中年男子看热闹的状态,连连说:“好好,好啊,我不太会。” “我知道。”陈新柳搂住李雪琳:“我也知道你们学校你的专业,选修课可是也要学舞蹈的,我带着你。” 鼓声清脆,脚下无声,裙子摇曳,皮鞋发光,舞蹈不难,但跳得很好看,周围的人也在带动下跟着一起跳舞,这是很令人开心的时刻,陈新柳很温柔的照顾李雪琳时而慢半拍的步子,她则心跳得飞快,舞曲节奏加快,陈新柳带着她移动到自助餐厅的边上,她注意到,陈新柳身后,一位头发掺杂白发的中年男人和自己夫人跳舞的时候,似乎总在盯着自己看,待到靠近彼此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与其说是疑惑,更多的是一种恐惧,莫名的恐惧,音乐还在加快,灯光,窗户,壁画,他们都在一同旋转,直至那最后的一声鼓点落下。 那个中年男人,瞬间倒下,李雪琳指着陈新柳的背后,回头看去,那人已经在地板上抽搐不已,口吐白沫,聚会中的其他人纷纷散开,乐队停止了演奏,张爷连忙叫上门口的服务员前来帮忙,他的夫人在一边慌了神。 “去打电话给医院!”陈新柳叫道:“雪琳拿根筷子来!” 陈新柳拿过筷子,将男人的头偏向一边,让他口中的液体流出,顺便把筷子横在牙齿中间,过了十分钟左右,形式看起来才好一些,人也清醒了,但两手仍就打颤。救护车赶到时,大家一起护送他和夫人上了车,连小海都在楼上的走廊边看热闹,而李雪琳永远忘不了这人在担架床上,死命撑起身体,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是恐惧和迷惑,食指颤动,欲言又止,直到关上后车门。 大家议论纷纷,但聚会在陈新柳的安慰后,大家毕竟还要继续,陈新柳跟几个设计师聊天,李雪琳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随便在餐桌上拿了些吃的,到院子里坐着发呆。心想着自己本就是来当个帮忙的学生,可能自己还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吧,是不是自己和陈新柳这样,让他的朋友觉得不太好。 “外面挺凉的。”陈新柳说这话把外套披在李雪琳身上:“怎么了?不开心吗?如果是因为我让你参加聚会不开心的话,我道歉。” “没有,我挺开心的,对了,刚才那人是谁?他是患了什么病吗?”李雪琳抱着手问。 “他,他是做广告的,其实跟我不太熟,这么说吧,他是我父辈那一代的朋友,父亲去世后,他对我更像是把跟我父亲的感情,承接在我身上,不过,我毕竟不是我父亲。他上了年纪,又得了癫痫症,正常。”陈新柳淡淡的说着。 “我应该没看错,他看我......”李雪琳想说她看到的情况。 “你不是很好奇那个教堂吗?走,今晚我带你去看看。”陈新柳说。 她默默地点点头,跟着穿过树林,下到教堂边上,陈新柳用力拍了拍被锈迹腐蚀的电箱,里面居然还有一颗泛黄的小灯泡,他笑了笑,用石头砸下锁头,率先进去了,教堂内连顶上都破碎成很多块,能看到外面的天色,还有着比外面更潮湿的味道,几张长椅倒在地上,正当间的桌子还尚在,只是布满杂物,墙面上还有一些孔洞,被雨水腐蚀得垮掉了很多,里面很简陋,没有太多其他的东西。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教堂呢?”李雪琳看着四周问。 “这里,是我父亲当年给我妈妈建的,我妈留过学,说很喜欢西欧的教堂,很希望能在教堂举行婚礼,可迫于那个年代的时代压力,这种事情自然不太可能,我父亲干脆自己造了这一座看起来比较简陋的教堂,他们就结婚了。”陈新柳说。 “真好,我小时候也想过。”李雪琳说着。 “你看。”陈新柳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画纸:“这是我打算新修建的教堂,会比这个更漂亮,更新。” “是呀,修一个教堂在山上的确很漂亮的。”李雪琳看着那张纸下面还有一段小字,顿时说不出话,上面写着:“送给李雪琳的教堂”。 “其实,你来的那天,我就很喜欢你,我单身十几年了,小海也需要一个女性在身边,你的善良,纯真我都很喜欢。”陈新柳说着抱住李雪琳:“如果我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我会给你最好的婚礼。” “我.....”李雪琳愣了半天,看了周围又想了想这两天突如其来的这么多事情,轻轻推开陈新柳:“我还在上学,而且,这真的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我给你时间考虑,反正你在这儿待一个月嘛,可能我有些心急了,你可以试着跟做我的女朋友,明天给我答复好不好?”陈新柳说。 “我.....我想回去了,这里让我不太舒服。”李雪琳把图纸塞到外套内。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楼下,陈新柳道了晚安,李雪琳咬了咬嘴唇,脑子里乱糟糟的,把衣服递回去,没回话。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什么都好,但年纪毕竟不小,自己也的确还没毕业,才来两天就这样,太快了,其实对他也还并不是很了解,这么轻易的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完全是未知数,她更不想才找个男朋友,就当了母亲,而最重要的,凭借她的直觉,这个男人有太多秘密。 想着,走到三楼,看着楼道的灯光,一个人影打在楼梯上,李雪琳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小海正站在三楼楼梯口,看着自己。 “小海,你不能吓姐姐,听到没?”李雪琳说着, “么......”小海长着大嘴非常努力的发完整了这个音:“妈么.....”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7) 自己在下面花的时间有些多,聚会已经开始了,很多嘉宾和客人都聚集在了圆形餐厅,这下就更不好意思了,只能跟服务员站在门口,服务员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还问她需要什么服务。 大厅内乐队的音乐随风,所有人气氛随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肃。陈新柳在大厅的小台子上,说着今年的打算和一些设计决心,而更多的则像是在和来宾聊天,甚至吐槽自己的客户和领导,下面也是很欢乐,看起来互相都很熟悉。 “我这聚会前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新客户了,不行,这是咱们这地方每年只属于设计师的聚会,丢掉那些奇怪和苛刻的客户要求,咱们为自己的下一笔,举杯!”陈新柳举起香槟和来宾共饮,他也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李雪琳。 “雪琳!快来!”陈新柳声音有些响亮,而且也还站在台上,顿时都看了过来。 李雪琳拎着长裙,心里祈祷着千万不可以摔倒,走了进去,用余光才看到周围参加聚会的宾客大多数都是中年人,那些女人还都四五十岁了,她成了这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大家显然也很好奇。 “来,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陈新柳牵过李雪琳的手上了台,看得出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说:“这个美丽的女孩儿,也是一名设计师,她的第一个作品,就是我这个院子,今天的聚会,主题叫做,农家之乐。”话说完,下面一片笑声,还有几个特意鼓了掌,音乐继续,嘘寒问暖,互吐心事,聚会才算真正开始。 “雪琳啊,你刚才直接进来就行,傻乎乎的站在门口。”陈新柳说着:“我没想到你会选择黑色这一套,不过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很漂亮。” “谢谢,不过,其实我没带高跟鞋,下面穿的还是板鞋。”李雪琳说。 “哈哈哈哈哈,这样就成混搭嘛,也行啊,这样更加方便你跳舞。”陈新柳笑着说。 “跳舞?!”李雪琳惊愕的问道。 “是不是惊喜一个接一个,我这帮老同行,可都是很喜欢跳舞的主,别看现在一个个都跟学术探讨会一样,只要开始跳舞,工作什么的,可以抛一边了。”陈新柳给那边的乐队示意了一下,立马变调换了一首欢快的蓝调舞曲。 “开始?什么时候开始?”李雪琳问。 “现在。”陈新柳半蹲着牵着她的手:“雪琳,可以请你跳舞吗?” “啊?”李雪琳看着旁边的几个中年男子看热闹的状态,连连说:“好好,好啊,我不太会。” “我知道。”陈新柳搂住李雪琳:“我也知道你们学校你的专业,选修课可是也要学舞蹈的,我带着你。” 鼓声清脆,脚下无声,裙子摇曳,皮鞋发光,舞蹈不难,但跳得很好看,周围的人也在带动下跟着一起跳舞,这是很令人开心的时刻,陈新柳很温柔的照顾李雪琳时而慢半拍的步子,她则心跳得飞快,舞曲节奏加快,陈新柳带着她移动到自助餐厅的边上,她注意到,陈新柳身后,一位头发掺杂白发的中年男人和自己夫人跳舞的时候,似乎总在盯着自己看,待到靠近彼此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与其说是疑惑,更多的是一种恐惧,莫名的恐惧,音乐还在加快,灯光,窗户,壁画,他们都在一同旋转,直至那最后的一声鼓点落下。 那个中年男人,瞬间倒下,李雪琳指着陈新柳的背后,回头看去,那人已经在地板上抽搐不已,口吐白沫,聚会中的其他人纷纷散开,乐队停止了演奏,张爷连忙叫上门口的服务员前来帮忙,他的夫人在一边慌了神。 “去打电话给医院!”陈新柳叫道:“雪琳拿根筷子来!” 陈新柳拿过筷子,将男人的头偏向一边,让他口中的液体流出,顺便把筷子横在牙齿中间,过了十分钟左右,形式看起来才好一些,人也清醒了,但两手仍就打颤。救护车赶到时,大家一起护送他和夫人上了车,连小海都在楼上的走廊边看热闹,而李雪琳永远忘不了这人在担架床上,死命撑起身体,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是恐惧和迷惑,食指颤动,欲言又止,直到关上后车门。 大家议论纷纷,但聚会在陈新柳的安慰后,大家毕竟还要继续,陈新柳跟几个设计师聊天,李雪琳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随便在餐桌上拿了些吃的,到院子里坐着发呆。心想着自己本就是来当个帮忙的学生,可能自己还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吧,是不是自己和陈新柳这样,让他的朋友觉得不太好。 “外面挺凉的。”陈新柳说这话把外套披在李雪琳身上:“怎么了?不开心吗?如果是因为我让你参加聚会不开心的话,我道歉。” “没有,我挺开心的,对了,刚才那人是谁?他是患了什么病吗?”李雪琳抱着手问。 “他,他是做广告的,其实跟我不太熟,这么说吧,他是我父辈那一代的朋友,父亲去世后,他对我更像是把跟我父亲的感情,承接在我身上,不过,我毕竟不是我父亲。他上了年纪,又得了癫痫症,正常。”陈新柳淡淡的说着。 “我应该没看错,他看我......”李雪琳想说她看到的情况。 “你不是很好奇那个教堂吗?走,今晚我带你去看看。”陈新柳说。 她默默地点点头,跟着穿过树林,下到教堂边上,陈新柳用力拍了拍被锈迹腐蚀的电箱,里面居然还有一颗泛黄的小灯泡,他笑了笑,用石头砸下锁头,率先进去了,教堂内连顶上都破碎成很多块,能看到外面的天色,还有着比外面更潮湿的味道,几张长椅倒在地上,正当间的桌子还尚在,只是布满杂物,墙面上还有一些孔洞,被雨水腐蚀得垮掉了很多,里面很简陋,没有太多其他的东西。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教堂呢?”李雪琳看着四周问。 “这里,是我父亲当年给我妈妈建的,我妈留过学,说很喜欢西欧的教堂,很希望能在教堂举行婚礼,可迫于那个年代的时代压力,这种事情自然不太可能,我父亲干脆自己造了这一座看起来比较简陋的教堂,他们就结婚了。”陈新柳说。 “真好,我小时候也想过。”李雪琳说着。 “你看。”陈新柳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画纸:“这是我打算新修建的教堂,会比这个更漂亮,更新。” “是呀,修一个教堂在山上的确很漂亮的。”李雪琳看着那张纸下面还有一段小字,顿时说不出话,上面写着:“送给李雪琳的教堂”。 “其实,你来的那天,我就很喜欢你,我单身十几年了,小海也需要一个女性在身边,你的善良,纯真我都很喜欢。”陈新柳说着抱住李雪琳:“如果我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我会给你最好的婚礼。” “我.....”李雪琳愣了半天,看了周围又想了想这两天突如其来的这么多事情,轻轻推开陈新柳:“我还在上学,而且,这真的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我给你时间考虑,反正你在这儿待一个月嘛,可能我有些心急了,你可以试着跟做我的女朋友,明天给我答复好不好?”陈新柳说。 “我.....我想回去了,这里让我不太舒服。”李雪琳把图纸塞到外套内。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楼下,陈新柳道了晚安,李雪琳咬了咬嘴唇,脑子里乱糟糟的,把衣服递回去,没回话。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什么都好,但年纪毕竟不小,自己也的确还没毕业,才来两天就这样,太快了,其实对他也还并不是很了解,这么轻易的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完全是未知数,她更不想才找个男朋友,就当了母亲,而最重要的,凭借她的直觉,这个男人有太多秘密。 想着,走到三楼,看着楼道的灯光,一个人影打在楼梯上,李雪琳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小海正站在三楼楼梯口,看着自己。 “小海,你不能吓姐姐,听到没?”李雪琳说着, “么......”小海长着大嘴非常努力的发完整了这个音:“妈么.....”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8) “什么?”李雪琳琢磨了一番说:“妈?”心想着也许是这孩子太久没在家里见到其他女性,加上长期缺乏母爱,叫错了吧。想到这儿,好像到现在为止,陈新柳从不提起他病逝的妻子是谁,经历了什么,如果单单是因为怕自己伤心而不提起的话,更加奇怪的就是,似乎整个山庄从没见过他妻子的任何照片。 “妈,怕......”小海走下来,看起来又想拉住李雪琳的手。 “那个,小海。”李雪琳赶忙捂着手臂:“小海,我不是你妈妈,我知道你很想念......”没等她说完,小海便嚎啕大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见这样的情况,她也只好把他拉在怀里安慰。 “咱们是最酷的,不哭,对了,小海,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看着小海呆呆的看着自己,继续说:“姐姐想看看你妈妈样子,肯定特别漂亮吧。” 小海也不回答,擦了擦眼泪,轻轻拽着李雪琳的衣服,示意跟着他走。他走的也不是别处,正是地下室的位置,他很熟练的从门边的电箱内拉扯两根线路,像是时间太久,造成的碰线故障一样,这道电子门便打开。小海走到温泉池边,看着四周墙上留下的空白印记,他一连换了几个地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未果,显得很生气。 “小海,怎么了?你要找什么吗?是妈妈的照片吗?”李雪琳问了一句,这孩子表现得像是才发现这些印记一样,既然生活了这么久,看样子他也应该是常来这地方玩,他都没注意是不可能的,她立马转口问道:“小海,这些以前是不是有妈妈的照片?可能,前不久都还在?” “嗯啊”小海猛地点头。 谁会无缘无故把常常挂在家里的东西大部分挪走,还是这么一个不常有人居住的地方,这倒是不像搬走,更像是不让人看到,不让谁呢?宾客?外人?小偷? “啪!”一声清脆的响动,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回头看去,小海正拿着一根鸡毛掸把那幅正对着温泉的人物画捅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画框都摔断裂开去。 “小海!你怎么把你爸爸的画弄坏。”李雪琳边说边蹲下帮着收拾:“要是你爸爸知道,又要教训你的。” 一手抓着画框,就瞅见地上落了一地已经变干燥的黄色颜料粉,怎么会这么多,按道理一般的画作完成,只要干燥后,基本颜料不会脱落,仔细看,这幅人物画上,右侧的银杏叶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看起来就是后期才加的,而且加了没几天,李雪琳用指甲扣动上面的颜料,创作的时间不一样,将它们扣下来,并不是难事。这一堆后加的银杏叶,彻底刮擦下来,才真正看到这幅画的原貌,难怪当初看着这画那么奇怪,原来右侧还有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西装,坐在椅子上,侧着脸,手上抓着一段红色的丝带在嘴边,而丝带连接着那个女人放在前面的手,看起来十分唯美,看侧脸这人应该就是陈先生,那这女人肯定就是小海的妈妈。这样一幅画,为什么要重新涂抹遮蔽呢?全部结合这几天的事情和状况,心里莫名的觉得会不会和自己有关系。 “小海,这上面就是你的爸妈吧?”李雪琳看到小海点头后,继续问:“那么,还有吗?还有你妈妈的照片或是画像么?” “啊有!”小海很坚定的发完了这个字音。 小海拎着她直奔那栋玻璃三角体,院子里的宾客走得差不多了,张爷帮着收拾,陈新柳貌似在和那些后勤结算工资,李雪琳抓着裙子,三两步走了进去,里面依旧四处都是稿纸和画板,显示仪,小海则唯独盯着那些被钢丝悬挂的画作。这些看起来十分有创意的东西,为什么都是风景画呢,联想到刚才的那幅人物画,李雪琳凑近了些,发现这些山水画画得很不走心,按照陈先生的功底,不可能是这样,仔细端详,发现画框的后面,放入画作的地方,似乎能看出里面并不是单单这一幅画,缓缓抽掉表面的一张,里面露出了原来的画作,看起来时间已不短,那便是一幅人物画,看样子依旧是那个女人,目光扫过这些画作,这些山水画后面,都藏着一幅原来的画作,李雪琳一幅幅的将它们撤出,地上满满都是那些粗糙的山水画,而上面几乎都是人物画,甚至掺杂了一两张照片,一张照片,能看出在教堂前,陈先生和一名身穿婚纱的女人拉着手微笑,女方的脸在白色的婚纱盖头中隐隐约约难以看清,另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颇具七八十年代穿衣搭配风格,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女子显得很害羞的把头埋在男人的脖子边。 这男人又是谁?两张照片都很不巧没看到女人的样子,这让李雪琳很烦躁,扒拉最中间的较大的一幅,把山水画慢慢扯出,扯到一半,她心里有点发毛,上半部分是一个人的头发,额头,眉毛,一双很大眼睛,画得很精细,瞳孔传神,像是在冲自己微笑,再往下扯,这个女人看起来面容姣好,气质不凡,穿着旗袍,是一个半身像,这应该就是陈先生的夫人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将它们遮盖起来呢。 不对,李雪琳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幅半身像,越看心里却愈发冷的透彻,这上面的这个女人,不就说是自己吗?!这把她吓得甩开画作,看着一边依旧呆呆看着自己的小海,她确定这女人肯定只是跟她长得的很像而已,难道只是因为这个?陈新柳就要这么遮遮掩掩?也只是因为这个他才想要跟自己在一起?这让李雪琳感到十分反感和厌恶,可转念一想,这男人绝对在说谎,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能说起,甚至让他不想回忆起。 “小海......你肯定知道什么,对吧?你根本就不傻,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李雪琳问。 “怕......”小海张这个嘴巴,点着头,隔了几秒只说了一个字:“跑!” 李雪琳心里未知的惊讶和迷惑,通通化作恐惧,也没管小海,跑了出去,上到二楼拐角,直接撞到正在下楼的陈新柳。 “啊!”突如其来的他,把李雪琳吓得大叫一声,不敢正视。 “哎哟,怎么了?”陈新柳扶着,低头看着她:“你这慌里慌张的跑什么,倒是也吓到我。” “我......你......”李雪琳本还想问那个女人的事,可冷静想了想立马说:“哦......我,不好意思啊,我去,我去卫生间。” “哈哈,好吧,我是来叫你吃夜宵的,还有好多水果和糕点没动过,大家一起吃,这不,上去没看到你,刚下来就撞上了。”陈新柳依旧面带微笑的说着。 “嗯,好的,好的,我一会儿就到。”李雪琳说完赶紧脱离他的双手。 一进房间,立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背包的书籍都散落了一地,正在这档口,楼下似乎传来了小海和陈新柳的声音,李雪琳轻轻靠近走廊,眼瞅着陈新柳正在和小海说什么,很愤怒的模样,而他出来的方向正是“玻璃三角体”,肯定是被发现了,瞧见陈新柳目光上移,往这儿看来,她立刻蹲下,没有丝毫犹豫,抓着小包,拿上手机,飞快的往楼下跑。 才跑到二楼,陈新柳的脚步便踏上了一楼,李雪琳四处打量一番,快速的往右侧房间的位置蹲下,听到他逐步上楼的动静,即刻跑到院子内,心里努力想着这两天在附近转悠,似乎下山只有那条公路,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下去吧,天已经黑了,迈着步子往门口跑,阿姨还在餐厅忙活,张爷没看到人影,停车位上,司机正在将奥迪Q5倒车,停在固定的位置。管不了太多,李雪琳飞快的冲上去,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快走!快走!”她嘴里嘟囔着。 “啊?”司机很不解的笑着看她:“美女,去哪儿啊?” “快走!!”李雪琳提高了音调大嚷着。 “什么?!走什么啊?你怎么了?”司机说着看了看窗外的院子很无奈的说:“哎,陈先生,她这......” “我让你快开车走!”李雪琳随着司机的目光,看到陈新柳正十分恼怒的跑过来,她干脆从包里掏出美工刀架在司机脖子上:“下山!快点开车!!帮让我发火!” “哎哎哎哎......”司机瞪大了双眼吞吞吐吐吐的说:“别这样,美女,我挂挡......” 眼看着陈新柳走近了车身,李雪琳飞快的将车门窗锁死,他刚拽住,汽车就发动离开,径直撞开了大门,保险杠都掉落在地上。 第四路口:红雪山庄(8) “什么?”李雪琳琢磨了一番说:“妈?”心想着也许是这孩子太久没在家里见到其他女性,加上长期缺乏母爱,叫错了吧。想到这儿,好像到现在为止,陈新柳从不提起他病逝的妻子是谁,经历了什么,如果单单是因为怕自己伤心而不提起的话,更加奇怪的就是,似乎整个山庄从没见过他妻子的任何照片。 “妈,怕......”小海走下来,看起来又想拉住李雪琳的手。 “那个,小海。”李雪琳赶忙捂着手臂:“小海,我不是你妈妈,我知道你很想念......”没等她说完,小海便嚎啕大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见这样的情况,她也只好把他拉在怀里安慰。 “咱们是最酷的,不哭,对了,小海,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看着小海呆呆的看着自己,继续说:“姐姐想看看你妈妈样子,肯定特别漂亮吧。” 小海也不回答,擦了擦眼泪,轻轻拽着李雪琳的衣服,示意跟着他走。他走的也不是别处,正是地下室的位置,他很熟练的从门边的电箱内拉扯两根线路,像是时间太久,造成的碰线故障一样,这道电子门便打开。小海走到温泉池边,看着四周墙上留下的空白印记,他一连换了几个地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未果,显得很生气。 “小海,怎么了?你要找什么吗?是妈妈的照片吗?”李雪琳问了一句,这孩子表现得像是才发现这些印记一样,既然生活了这么久,看样子他也应该是常来这地方玩,他都没注意是不可能的,她立马转口问道:“小海,这些以前是不是有妈妈的照片?可能,前不久都还在?” “嗯啊”小海猛地点头。 谁会无缘无故把常常挂在家里的东西大部分挪走,还是这么一个不常有人居住的地方,这倒是不像搬走,更像是不让人看到,不让谁呢?宾客?外人?小偷? “啪!”一声清脆的响动,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回头看去,小海正拿着一根鸡毛掸把那幅正对着温泉的人物画捅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画框都摔断裂开去。 “小海!你怎么把你爸爸的画弄坏。”李雪琳边说边蹲下帮着收拾:“要是你爸爸知道,又要教训你的。” 一手抓着画框,就瞅见地上落了一地已经变干燥的黄色颜料粉,怎么会这么多,按道理一般的画作完成,只要干燥后,基本颜料不会脱落,仔细看,这幅人物画上,右侧的银杏叶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看起来就是后期才加的,而且加了没几天,李雪琳用指甲扣动上面的颜料,创作的时间不一样,将它们扣下来,并不是难事。这一堆后加的银杏叶,彻底刮擦下来,才真正看到这幅画的原貌,难怪当初看着这画那么奇怪,原来右侧还有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西装,坐在椅子上,侧着脸,手上抓着一段红色的丝带在嘴边,而丝带连接着那个女人放在前面的手,看起来十分唯美,看侧脸这人应该就是陈先生,那这女人肯定就是小海的妈妈。这样一幅画,为什么要重新涂抹遮蔽呢?全部结合这几天的事情和状况,心里莫名的觉得会不会和自己有关系。 “小海,这上面就是你的爸妈吧?”李雪琳看到小海点头后,继续问:“那么,还有吗?还有你妈妈的照片或是画像么?” “啊有!”小海很坚定的发完了这个字音。 小海拎着她直奔那栋玻璃三角体,院子里的宾客走得差不多了,张爷帮着收拾,陈新柳貌似在和那些后勤结算工资,李雪琳抓着裙子,三两步走了进去,里面依旧四处都是稿纸和画板,显示仪,小海则唯独盯着那些被钢丝悬挂的画作。这些看起来十分有创意的东西,为什么都是风景画呢,联想到刚才的那幅人物画,李雪琳凑近了些,发现这些山水画画得很不走心,按照陈先生的功底,不可能是这样,仔细端详,发现画框的后面,放入画作的地方,似乎能看出里面并不是单单这一幅画,缓缓抽掉表面的一张,里面露出了原来的画作,看起来时间已不短,那便是一幅人物画,看样子依旧是那个女人,目光扫过这些画作,这些山水画后面,都藏着一幅原来的画作,李雪琳一幅幅的将它们撤出,地上满满都是那些粗糙的山水画,而上面几乎都是人物画,甚至掺杂了一两张照片,一张照片,能看出在教堂前,陈先生和一名身穿婚纱的女人拉着手微笑,女方的脸在白色的婚纱盖头中隐隐约约难以看清,另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颇具七八十年代穿衣搭配风格,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女子显得很害羞的把头埋在男人的脖子边。 这男人又是谁?两张照片都很不巧没看到女人的样子,这让李雪琳很烦躁,扒拉最中间的较大的一幅,把山水画慢慢扯出,扯到一半,她心里有点发毛,上半部分是一个人的头发,额头,眉毛,一双很大眼睛,画得很精细,瞳孔传神,像是在冲自己微笑,再往下扯,这个女人看起来面容姣好,气质不凡,穿着旗袍,是一个半身像,这应该就是陈先生的夫人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将它们遮盖起来呢。 不对,李雪琳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幅半身像,越看心里却愈发冷的透彻,这上面的这个女人,不就说是自己吗?!这把她吓得甩开画作,看着一边依旧呆呆看着自己的小海,她确定这女人肯定只是跟她长得的很像而已,难道只是因为这个?陈新柳就要这么遮遮掩掩?也只是因为这个他才想要跟自己在一起?这让李雪琳感到十分反感和厌恶,可转念一想,这男人绝对在说谎,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能说起,甚至让他不想回忆起。 “小海......你肯定知道什么,对吧?你根本就不傻,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李雪琳问。 “怕......”小海张这个嘴巴,点着头,隔了几秒只说了一个字:“跑!” 李雪琳心里未知的惊讶和迷惑,通通化作恐惧,也没管小海,跑了出去,上到二楼拐角,直接撞到正在下楼的陈新柳。 “啊!”突如其来的他,把李雪琳吓得大叫一声,不敢正视。 “哎哟,怎么了?”陈新柳扶着,低头看着她:“你这慌里慌张的跑什么,倒是也吓到我。” “我......你......”李雪琳本还想问那个女人的事,可冷静想了想立马说:“哦......我,不好意思啊,我去,我去卫生间。” “哈哈,好吧,我是来叫你吃夜宵的,还有好多水果和糕点没动过,大家一起吃,这不,上去没看到你,刚下来就撞上了。”陈新柳依旧面带微笑的说着。 “嗯,好的,好的,我一会儿就到。”李雪琳说完赶紧脱离他的双手。 一进房间,立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背包的书籍都散落了一地,正在这档口,楼下似乎传来了小海和陈新柳的声音,李雪琳轻轻靠近走廊,眼瞅着陈新柳正在和小海说什么,很愤怒的模样,而他出来的方向正是“玻璃三角体”,肯定是被发现了,瞧见陈新柳目光上移,往这儿看来,她立刻蹲下,没有丝毫犹豫,抓着小包,拿上手机,飞快的往楼下跑。 才跑到二楼,陈新柳的脚步便踏上了一楼,李雪琳四处打量一番,快速的往右侧房间的位置蹲下,听到他逐步上楼的动静,即刻跑到院子内,心里努力想着这两天在附近转悠,似乎下山只有那条公路,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下去吧,天已经黑了,迈着步子往门口跑,阿姨还在餐厅忙活,张爷没看到人影,停车位上,司机正在将奥迪Q5倒车,停在固定的位置。管不了太多,李雪琳飞快的冲上去,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快走!快走!”她嘴里嘟囔着。 “啊?”司机很不解的笑着看她:“美女,去哪儿啊?” “快走!!”李雪琳提高了音调大嚷着。 “什么?!走什么啊?你怎么了?”司机说着看了看窗外的院子很无奈的说:“哎,陈先生,她这......” “我让你快开车走!”李雪琳随着司机的目光,看到陈新柳正十分恼怒的跑过来,她干脆从包里掏出美工刀架在司机脖子上:“下山!快点开车!!帮让我发火!” “哎哎哎哎......”司机瞪大了双眼吞吞吐吐吐的说:“别这样,美女,我挂挡......” 眼看着陈新柳走近了车身,李雪琳飞快的将车门窗锁死,他刚拽住,汽车就发动离开,径直撞开了大门,保险杠都掉落在地上。 第五路口:别路(上) -根据老警察陈述经历改编- 1990年,8月西南县城 天色湛蓝,早上扫净的街道,洒出的水还东一块西一块的停留在地上,地上也快拼接成一片湛蓝。几只白鸽空中盘旋,时不时在水渍间跳跃徘徊,;路边几家早餐店早早的就有人坐在里面,门口的黑板写着每日的早餐招牌。一群带着红领巾和小黄帽的孩子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穿过这条小街道,弄得裤腿的袖套上满是水渍。卖糖人的老头推着三轮车,小心翼翼的避开这群孩子,生怕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好作品。 一辆自行车不紧不慢的在街边行驶,轮子上一块白色的补丁悠悠的转着,看起来十分扎眼,车上坐着一名身着绿色公安制服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出头,古铜皮肤,两眼有神,鼻子不大但格外的笔直,嘴边刚剃掉的胡茬,留下一道青涩的暗光。左手上带着一块银色手表,玻璃虽有几道裂痕,但还是能看清时间。 几个孩子看到他,嬉嬉笑笑的跟着他的自行车追,小伙故意加快了脚蹬的速度,其中一个孩子顿时摔倒在地,另外几个也不追了,看着倒地的孩子傻乎乎笑。小伙回头看着发乐,拐到街边一个早点摊,一脚踩在地上,停下了自行车。 “老板,老样子。”年轻人说着,从解放包里拿出一个玻璃茶杯和铁质饭盒:“炸催着点啊。” “好嘞,这就好。”老伯熟练的将面粉条丢进去,没一会儿非常熟练的将金黄色冒着小泡的油条用铁皮竹筷捞了出来,舀了一勺新鲜的豆浆在茶杯内递了过来。 “谢了啊,老伯。”小伙子付了钱,背上背包,一脚跨上自行车继续前行。 “慢着点,别摔咯。”老伯在后面叮嘱着。 “晓得了!”小伙没回头答道。 看了看时间,蹬了两脚,一路下坡,骑进一个院子,一边停满了各色自行车,另一边则是蓝底白身的两辆三轮带斗警用摩托和一辆北京212吉普警车,两名警察在公安局门口墙面的黑板上写着最近的公告和板报。跟门口考勤登记的大叔道了声早安,拎着早餐跑到二楼刑侦科门口,看着里面几个警察在写材料。 “同志,刘队长在吗?”小伙子敲了敲门说。 “在在在......”刘队长拿着几个信封在小伙子背后:“林泽,你这小伙从哪边上来的,我都没看到你。” “哈哈,来,刘队长,你要的那家豆浆油条。”林泽把东西递到刘队长手里。 “自从有了你啊,办公室这帮人都说我都变懒了。”刘队长打开饭盒看了看:“可我就爱这老伯这家的油条啊,很有津味儿,又酥又脆,不像其他家的软软的,都立不住,给你一块,那一毛不要了。” “行,我可从不客气的,我也觉得他家的味道挺好的。”林泽把钱仔细折好放在衣兜里说着:“那我跟他们去巡逻去了。” “哎,对了。”刘队长递过来一封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几天前被调到市里去了,他说寄了几张明信片给共处的同志,也有你的一封。” “哇,市里啊,他很厉害了。”林泽拿着信封说。 “然后呢,今天你不用巡逻,法院那边缺人手,一大早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个案子的主要嫌疑人找到了,需要把人抓捕拘留,继续调查。”刘队长说。 “法院拘留?”林泽问道:“不应该是法警的事吗?哦,缺人手是吧。” “是啊,最近公安部联合法院打黑联动,别说法警,我们这边都有人手不充裕的时候,都是为了社会稳定,这几年大家也都是互相帮忙,实在要做的事太多。”刘队长指了指椅子:“坐,法院的档案和相关文件昨压在这儿一晚上了,我去给你拿过来。” “那,我是一个人去吗?”林泽继续问。 “这事本来法院说一个人就够,可我看了看嫌疑人的文件,又考虑到你刚入职没多久,经验不多,地势偏远,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局里目前的排班,我打算让你跟老同志张青彪一起去。”说完刘队长把早餐放在一边,走出办公室去拿文件去了。 “哟。”刘队长刚一走,桌边的一个民警就看着林泽说:“你运气可真是够好的,刚来没多久就跟我们这儿资历最深的老同志一起办案了。” “怎么?”另一个也接上话:“我刚才听到张青彪的名字,别的不说,同志,好福气。” “啊?”林泽有些愣:“他很厉害吗?你们都认识?” “何止认识。”另外一个同志用钢笔敲了敲桌上的玻璃隔板:“你到市公安局去打听,都有人知道他,那是他这几个月都在乡下办案,你要是早来一个月,不,半个月,你绝对也会认识他。” “你们口中这位老同志看来是个模范公安,我能一直跟着他吗?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就差一名前辈来带领。”林泽说。 “来。”林泽还想说什么,门口传来刘队长的声音:“文件在这儿,拘留证也在里面,张青彪那儿我都交代好了,你去找他就行。” “好的,可......在哪儿能找到这位老同志呢?”林泽问。 “这个嘛。”刘队长看了看手表,指着天花板:“这个点,他应该在.....楼顶。” 林泽拿上档案走到楼顶,一把生锈的大锁丢在地上,楼顶的门虚掩着,轻轻拉动,还有不少木屑掉下,走上去,楼上堆放着一些坏掉的桌椅和杂物,楼顶的风起得很快,林泽扶了扶帽子,正当间的水管上背对自己坐着一人,上身穿着黄棕色的皮衣,手肘处被磨得褪了色,也不知是买来就这样还是后天补的,另一只手肘处有一块灰棕色的补丁,一条灰棕色的帆布裤看不出干净与否,满是褶皱,倒是脚上的一双颇具年代感的马丁靴看起来稍微精神一些,不过凑近些,外翻的鞋舌把这精神头又打了回去,绕到前面,仔细些看,头发间有几缕白发,看起来四十岁还得加上点码数,浓眉大眼,一嘴的胡茬,脸上更像是有不少油光,嘴上咬着一支白色烟斗,上面刻着一个红色的“生”字。夹克外套里面是一件穿得发了黄的衬衣,胸前像是一个皮质的挎包带,延伸到腰间,两手倒是忙得很,一只端着红色的铁烟盒,另一只正在裤腿上卷着烟卷, “额,您好!”林泽敬了个礼:“您就是张青彪同志吧,我叫林泽,刘队长让我跟您一起执行任务,刚入警队没多久,前辈多指点。” “啧啧......”张青彪没说话,吸了两口烟斗,他的方向背风,烟叶在烟斗内被遗漏的微风吹得比阳光还闪。 “那个......”林泽想着前辈可能都有些架子吧,没当回事,把档案递过去:“您看过这档案了对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张青彪不紧不慢的从衬衣兜掏出一把折叠小剪刀,将揉搓好的烟叶,剪成烟丝,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包好,显得尤为精致,林泽看了看,要不是自己手里拿着档案,他都快以为自己在街头看一个中年大汉卖烟卷。 “您这样的还真不像公安民警。”林泽毕竟年轻觉得前辈这样很没礼貌。 “啧啧......”张青彪猛地吸一口,将烟丝收好,缓缓抬头看了林泽一眼:“所以我才适合当一辈子的警察。” “我......”林泽对这话似懂非懂,看着张青彪的眼神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什么好。 “档案字太多挑重点的看,形式主义容易把人搞糊涂,好在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张青彪用小勺子掏了掏烟斗:“你是自己跟老刘说跟我的,还是?” “哦,是刘队长派遣的,说两个人更好。”林泽想了想继续说:“我也想跟您学更多......” “那是老刘哄你玩,这事我一个人就好,跟我学不到东西的,回去吧。”张青彪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吧......”林泽转身走了几步,立马扭头回来:“不对啊,不可能,这种任务刘队长怎么会开玩笑,您才是开玩笑吧,我今天是肯定要跟您执行任务的。” “行啊,我这人最烦的就是劝人,你去备车,我马上下来。”张青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好......好的,我这就去。”林泽倒是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快,不过又转念一想,他这老公安感觉不是一般的奇怪,倒像是根老油条,天知道他又会做什么:“同志,没事,我等您一块去。” 张青彪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跟他一起下楼,走到三楼楼梯间,遇到四个报送材料的警察同志,他们看了看张青彪,又有些惊讶的盯着林泽。 “同志,祝你好运。”其中一名警察拍了拍林泽的肩膀像是开玩笑的说着。 “居然还有人敢跟他搭档,勇气可嘉。”一个放低了声音说,可如此清晰的传过来,倒像是不再担忧张青彪会不会听到一样。 “可不是,谁跟他谁倒霉,还老受处分......”几人边说边上了楼。 “他们说的......是你?”林泽很疑惑,试探性的问。 “应该是吧。”张青彪面无表情的说。 “冒昧问一句,您最近有挨处分?”林泽好奇的接着问。 “小问题而已。”张青彪不等林泽追问,干脆云淡风轻的说:“开警车撞断一名持枪歹徒的一条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什么?”林泽一时有些糊涂。 瞬间感觉刘队长办公室的那些民警和刚才的同志们的评价简直就是把自己坑了,跟这样一个老同志,前途堪忧。闷闷不乐的走到楼下的院子,林泽将文件放到包里,把自行车推出来。 “你打算骑这破玩意儿去抓人?”张青彪满脸嫌弃的说。 “那怎么了?走路去?”林泽没明白。 “那地方直线距离骑车两三个小时,可那边的路况我上次路过的时候就非常糟糕,你用这人肉动力,先别说抓人,你得累死,说不定自行车都得折在那儿。”张青彪说。 “乡下办案这么严重?”林泽说:“您不会想借车吧,都不说其他的,您最近的那个处分我怕是出车申请表都领不到吧。” “所以,你不开窍。”张青彪笑了笑说:“谁让咱们办的事,找谁借车啊,都是公家事,不偷不抢的,有困难找组织。” “我去跟局长汇报?”林泽问。 “扯淡,跟我去法院借车。”张青彪说完带着林泽朝着县法院走。 法院里面的人他倒是从门口打扫的大爷到办公室坐着的女法官都很熟的样子,冲着都早上好,完全跟公安局里不是一个面孔,只差把“求人办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虽然大家似乎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但大多数还是礼貌性的回应着。一路走到四楼的走廊尽头,门框墙边,一块木质的门牌上用毛笔写着:“院长室”。 张青彪非常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就走了进去,但随手把门一关,没让林泽进去,这让他有些尴尬。隔着红框的花纹玻璃窗,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张青彪的声音忽高忽低,勉强听到几段话,而其中的“不容易”“从小苦命”“条件极度艰苦”“为了法治社会”等等传出的词语,虽然自己阅历不够丰富,但结合这老同志的表现和来这儿的缘由,好歹也能大概觉得出,这位前辈一定在一本正经的扯淡。 十几分钟过去,张青彪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更让林泽惊讶的是,那位跟他年纪差距不大的院长居然坚持把他俩送到法院的停车场,路不远,楼上楼下,可两人交谈甚欢,听起来,两人以前是一个部队出来的老战友,院长把车钥匙交到手里,看着他俩把法院一辆吉普警车的车门打开才回去。林泽看着后视镜,半天说不出话。 “会开车吗?”张青彪拿着钥匙问。 “以前开过老爸的卡车,吉普212坐过,就开了一小半截,化油器还用得不是很熟练,第一次开就熄火了好多次。”林泽说。 “那认识路吗?”张青彪绕着警车检查车况问道。 “那地方我还没去过......”林泽降了一个调:“可我年轻啊,我能学,我对工作很积极的,我身体素质也好,一定不会拖您的后腿。” “那你是说的老咯?”张青彪用脚踩了踩车胎问,像是在逗人玩,没等林泽解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泽干净的皮鞋面上,接着说:“你,就打算这么去?” “我的......”林泽看了看身上的制服,正了正警帽:“我的警容风纪没什么问题吧?” “好得很,警服是会越穿越重的,不过你要是还心疼你的鞋,警车后面应该有几双解放鞋,你可以换上,免得后悔。”张青彪说。 “说的是啊,下乡办案,我这就换。”林泽跑到车后,后备箱里一堆汽车维修工具机油什么的,甚至还有小型的铁锅和碗筷勺子,一个木盒子里有三双解放鞋,满是结成块状的黄土,味道也很不好闻,还是得换上。 坐上副驾驶,铁质的车门还不怎么稳固,得用力才把车锁合上,林泽扫眼看到张青彪身上的那根带子下,不是别的,还真是一个无盖便携式的枪套,上面插着一把黑星的54手枪,枪把尾部甚至有根短小的红色枪穗系着,很老派。 “这个任务要带枪?!”林泽有些惊讶。 “这年代的警察你给我个不带枪的理由。”张青彪熟练的打着吉普车说:“如今法院去乡下开庭的法官都带着枪,你装备带上都是什么?” “手铐,证件,火柴,警用急救药包什么的。”林泽仔细的看着身上的装备带说:“我是不是也得去拿枪。” “我带就行了。”张青彪问道:“你带火柴干吗?抽烟?” “枪的话,我有练过,打过靶,成绩还不错,火柴,传统的东西总能解决一些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林泽很认真的答。 “嗯。”张青彪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又说:“只希望除了手铐,什么都别用到。” 吉普车出了县城,往国道开了没多久,便拐下一条岔路,汽车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躁动。林泽把档案袋打开,拿卷宗看了看,他似乎有些犹豫自己是否没带枪是错的,里面提到的的这个嫌疑人,有一张黑白照片,看起来完全大众脸,头发长长的,一道黑黑的胡子,倒八字的眼睛,其他的实在找不到任何能快速的记住他的地方,名字叫于力友,他在上一年八月因为涉嫌一起杀害并分尸女子的案件被警方抓捕,可在警方发现尸首的那天起,他便在法院审判前一周抛下怀孕的妻子消失了,而且是整整一年。直到昨天下午,该乡的乡长和计生站上门查户口,发现于力友不仅就在家中,将妻儿砍倒在地,而他自己站在妻儿的尸首中间,满身血泊拿着一把苗刀,乡长叫上村民们拿上农具把他家包围起来,而与此同时一名自称于力友的人从乡镇邮电所打电话到法院,称自首,还把杀人的所有细节说出来,希望得到宣判,后面是电话内容的一些细节抄写记录,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当时的谈话内容非常多。 “不对啊。”林泽又把卷宗翻回来:“他是自己自首的?” “我跟老刘昨晚聊过,上面没有写错,法院昨晚从案件的比对和嫌疑人的描述,能确定那人就是他,所以他的确是自首的。”张青彪说。 “可是,乡长他们包围了他家呀,于力友不是在家里吗?”林泽继续发问。 “我们只能初步猜测为不止他一个人作案,否则别无他论。”张青彪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自己都难以说服,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因为暂无消息,未纪录在案。老刘有跟我说,其实昨晚法院连夜有派法警去那个乡抓于力友,而且他们还找到了那个乡的邮政所,最后一通电话打回法院,说询问过相关的负责人,表示那天没有人去那用他们的号码自首过。” “最后一通电话?”林泽不解的问。 “对,昨晚三点半失去联系,也就是说,那几个法警也消失了,至少到今天早上还没消息。”张青彪看着前方越来越陡峭的公路说:“这不算完,法院把这事交给公安局手里,双方和乡里的干部通话后,那边表示,因为上一年雷击引发大火,那个所谓的邮政所,已经废弃不用。” “呼.......”林泽吐了长长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装备带。 “再所以,我俩今天去,一是把嫌疑人拘捕,二,不说找到,我们尽量收集那帮法警的有用信息,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们把人带回,公安局会和武警部门合作,大规模搜山。”张青彪丝毫没理会林泽一脸迷茫的样子继续说着。 “等等等等......”林泽思绪有些凌乱:“为什么早上不给我说?” “这不就是早上吗?”张青彪说:“还有,没看档案的不是我,是你,档案里都写了,让你看重点。” “我哪会想到第一个乡下的案子就是刑事案件,我才来没多久,一直都在巡逻和查......”李泽思维有些混乱了。 “这年头大案要案多得是,它们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机会,遇到就处理,年轻人成长得更快,一般年轻警察不都希望自己接手大案子嘛,你这同志不行啊。”张青彪摇了摇头说。 “我,我当然也希望参与大案子,但是这也太突然......”林泽想了想说着:“难怪刘队长让我问你具体情况呢。” “自己不问,就别怪我不说。”张青彪说。 林泽心情比较复杂,而前行的道路越往前却刚让人心神不宁。公路几乎越往乡间靠拢一分,路况就更坏十分,起初林泽想着是路面可能最多坑洼不平,路途遥远而已,可行驶下来,四分之三的道路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甚至可以用极度危险四个字扣上去,一条路就有三四处因为路基下陷和泥石流的原因,靠近山崖的一边残缺不齐,而靠近山体的一侧,地上有石块的地方,常年运煤大车挤压,高一块,低一块,副驾驶面朝山崖,时高时低,别说打瞌睡,走个神都捏把汗,路边又随处可见一些私人为了偷挖煤矿,打出的一人大小的斜洞,深不可测,张青彪全神贯注,方向盘手感也较为生硬,还得不停地减速选路,这大大的拖慢了他们的速度,林泽意识到了自己想骑车下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也明白为什么很多办案的人都宁愿选择带上一双草鞋,一个背包,都不骑车下乡的原因了。 这样全称快两个小时下来,骑车颠簸得让人头晕,肠胃也不舒服。张青彪看了看林泽不太舒服的表情,跳了块稍微平整的地方把车停下,从储物格内拿了一个木枕塞到后轮顶住。 “晕车正常,下车呼吸下。”张青彪说着拿烟斗出来点上。 “对不起啊,拖进度了。”林泽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路边大口吸着气说:“我......没坐过这么坏的长途车,太晃悠。” “嗯,倒不是长途,是路况实在太差,要不要来一口?”张青彪问。 “别别别,我现在要在闻那玩意儿,我得吐了不可。”林泽说。 “每个办案的都太希望有辆公家的车,骑车几乎每月都得修,走路是大多数公安的首选,解放鞋和草鞋最经济最实用,就是时间长,一天得跑好几个乡镇。”张青彪看着林泽说:“现在老百姓都有顺口溜了,远看像逃难,近看像要饭,仔细一看,是办案。太形象贴切了,你以后会懂的。” “看您那是不是得像逃犯?”林泽笑了笑说。 “咳”张青彪吐了口烟痰把烟斗慢慢收起来:“咱得快着点了,走吧。” “哎!”林泽抬头说:“不是,才多大一会儿啊,等我把气喘匀实咯行不?” “我怕你再喘就得吐了。”张青彪故意绕到林泽背后把烟灰往他身边倒,若无其事的去车后撤木枕。。 “嗨?!”林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你这老同志还时不时有情绪啊?” “快上车,别郁闷了,我都是为了尽快的完成任务,而且,我时间都是算好的,别晚了。”张青彪语气平和的说。 “什么时间?”林泽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青彪发动了汽车。 这个地点已经离乡不远了,至少从道路的状况上能看得出一点,还算不错的砂石路,大块的石块缓解一部分土路泥泞的问题,驾驶起来更轻松一些。就在路口处,几名村民看到警车,立马围上来。 “同志!他们就在前面,一拐角就到咯!”几个人边说还边指着方向。 “好的好的,谢谢老乡啊。”林泽探头说着。 果不然往前左拐,一棵大槐树旁边,一座老式瓦砾建筑和近几年新修的平房搭配着,看起来及其普通的农村样貌,门口几个大爷坐在长椅上,周围则大多是中年男人,拿着锄头,扁担,年轻人除了小孩在一边凑热闹,二十出头的估计都出去打工和上学了。 “公安的人来了,公安的人来了!”几个村民说着。 张青彪和林泽一下车,一个看起来快60左右的老头从长木椅上起身,抓着他们的手摇了摇: “可算到了,我们和周围的村民们围了一个晚上,没见人出来,跑不了,跑不了的!” “辛苦了,辛苦了,各位都辛苦了!”林泽说着。 “确定没跑啊?”张青彪观察着房子的样子问。 “没有,绝对不能让他跟上一年一样跑第二次了,跑不了的。”一边一个大叔肯定的说。 “好的,那么现在,请诸位往后退一退,后面的,你们继续盯着,我担心他要是从哪儿冲出来,伤到人就不好了。”张青彪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但能感觉到里面将门关上了:“林泽,你那边呢?”张青彪问。 林泽推了推左侧的门,也是一样能清楚的感受到阻力。张青彪打了个手势,示意林泽强行进入,这类门后面大多都是木栓,并不是很牢固,两人同时一脚,一左一右就踹开了木门。 “公安办案!”林泽大喊。 屋子里面的光线并不是很好,一个不大的木窗还被一块红布遮住。门口瞬间围上了一群人,目光穿过堂屋,两人看了一眼,张青彪让林泽也把门关上。 “这屋子也太黑了吧?”林泽走过来说着:“还有这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张青彪一手把手枪握在手上:“于力友!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出来,争取宽大处理!”声音在屋子内像是被吃掉了,连一丢回音都没有。 门一关上,整个屋子内更是难以看清,卧室内唯一的两个窗户都被什么东西涂抹上了,根本难以看清楚,而里面除了木质房屋特有的味道,还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是烟火,他俩就处在厨房的位置,一边的土灶还有零星的火炭,几许火焰挣扎着跳跃,又轻轻的摔下去。显然不是木炭的味道,等待视力完全适应了黑暗后,两人的注意力被堂屋内的发红的小亮点所吸引。 “手电总该带了吧。”张青彪拿出一根长长的手电问。 “这个必备之物,昨天刚换的电池。”林泽把电筒扭亮。 张青彪打头跨进堂屋,手电打过去,那些小亮点正是一排排的香火,两人很是疑惑,知道民间有祭拜各路神仙的习俗,会放在堂屋,可这插在地上一排排的倒是第一次见,台上供仙人,地上可就是供死人了。两排的香,插成一个大写的“八”字,地上的土面被木炭勾画了很多看不懂的文字,而其中有一笔一直延伸到墙上,顺着手电光,那一笔画一直在墙上扭曲,像一个巨大的符咒,但看起来丝毫与常见的那些符不一样,那些笔画下的渗透的丝状的线条就显得更邪气些。再凑近些,上面的每一笔画的回折的位置都很特殊,看起来很立体。 “那是......”林泽也看到了但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 张青彪把长长的手电往墙上凑,那不是画的,是根中等长指头粗的钢钉从后面打了出来,一片扫下来多多少少都有十来根钢钉,而那些条状的笔画,是从钢钉下流出,和木炭混合渗透墙壁后的样子,当光线把炭中的红色照射出来时,张青彪站回原来的位置,再次把整个图看一遍,内容不是他要考虑的,但那些钢钉的位置看出来就是个“大”字形,张青彪顿觉不好。 “去后面!”张青彪说。 两人快步穿过厨房和卧室,到达了连通另一个卧室之间的走廊,他们也终于知道那些铁钉究竟是钉什么了,张青彪看着手电筒光线照射的地方咬了咬嘴唇。 “我的天!”林泽险些跨门槛的时候摔在地上。 墙上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还是已经被暴力分尸,四肢分离,被钢钉固定在墙面上,她身上被刀划了非常多的口子,几乎表层皮肤已经被分割烂掉,腹部被刨开,一根白色的带子系在盆腔骨的位置,一直拉扯到屋顶,看样子扯回了堂屋内,不知道是何意。鲜血几乎把整个狭窄的走廊一半覆盖,天气炎热,虽才死亡了一天,可死人的味道永远与有生命的物体全然不同,没有腥味,是一种同为人类,却拥有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要吐就出去,这儿是犯罪现场。”张青彪用手横在鼻子下面看着林泽说:“算了,你出去会更丢人,能忍吗?” “我特么能。”林泽听这话很不舒服,咽了两口唾沫:“我特么太能了,我要把这混球抓出来。” 两人找遍整个房子,爬上阁楼,也没见到人影,外面这么多村民,如果逃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正当两人感到奇怪时,张青彪看了看厨房地上的木板,那是农村每家都会有的地窖,而一般为了更好的储存过冬的薯类和蔬菜,上面一般每家每户都会很仔细的把地窖口密封好,而这个上面除了几块木板居然什么都不盖,这样肯定会漏风。 张青彪用手电指了指地窖口,林泽立马会意,上去把木板掀开,张青彪举着枪对着地窖,里面一股霉味传来,地窖很小,在一堆腐烂的红薯堆里,蹲着一个只穿着内裤,浑身血迹的男人,他脸冲着地窖的内壁,身体像是在发抖,又像是在偷笑,身上也许是汗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你找不到我的......你找不到我的.......你找不到我的.....”手电光照在他的头上,上面满是泥土。 “于力友?!”张青彪大喊:“我不想喊你第二遍,赶紧出来!” “我们是公安民警!你涉嫌故意杀人,畏罪潜逃,将被拘捕调查,请配合工作!”林泽喊着。 他身体停止了抖动,用极其奇怪的动作,就像青蛙那样,蹲着身子,用两条腿摇摇晃晃,非常细碎的步伐转过身来,然后缓缓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斜着眼睛看林泽,他已经比照片上的看起来老了太多,头发都掉了一大半,脸上瘦得更显骨骼凸出,眼圈发黑,眼球都是血丝,那眼神把林泽看得后背发凉。 “嘘......”他用沾满鲜血和烂红薯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咧着嘴笑:“它还在这儿......它还在这儿......它还在......”说着说着他又像是很难过,似哭似笑的低下头,用青蛙般的步伐再次想回到角落。 “装傻是吧?!”张青彪把枪口挪开喊着:“林泽把这天杀的给老子弄上来!” “赶紧的!”林泽说着,径直跳下地窖,两手架住他,想把他弄起来,借着手电光,林泽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苗刀,一半藏在红薯堆里,而且看样子又要拔出来的态势:“刀在他手上!”林泽闪身到一边说。 “还想犯事?”张青彪在他抬手举刀的一瞬间顺势踩在刀身上,压在地上,另一只脚踢在手肘处,刀一离手,立马踢开到一边,张青彪蹲下身关闭保险,把枪顶在他头上:“动?!再动?!你再动一次?!” 林泽也因为烂红薯实在太滑,闪身的时候倒在地上,一身薯泥,他吐了下口中薯皮,连忙把手铐掏出来,给他拷上,原本想擦掉脸上的薯泥,可手上也不干净,脸上这下更脏,看着满是泥污的制服,让林泽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上来!”张青彪顺着地窖边缘把他拖拽出来,抓着他的衣服问:“学会不动了,现在学会答问题,孩子在哪儿?” “它还没走......它还在这里......”于力友依旧神情怪异的嘟囔着。 “啪!”张青彪给了他一耳光继续问:“孩子在哪儿?” 于力友被这一巴掌打得面无表情,眼光开始看向堂屋的斜上角,林泽爬上地窖,用手电朝着他看着的方向打过去,最上面,整个房子最高的地方,一根白布垂下来,用红布裹着一团东西挂在上面,就像蜘蛛的丝茧那样裹着。 “它曾经就在那儿......它现在不在那儿......”于力友嘟囔。 “我去看看。”林泽说着走近堂屋。 伸手是肯定够不着的,借着手电光,把刚才上阁楼的长木梯搬到墙边固定住,爬上去,才勉强碰到外层,看着那人形的包裹形状和血泊染成红布的色调,林泽做了些心理准备,想用身上钥匙扣上的小刀把上面割断一截,把它取下来。可这个角度不仅不太好用力,还非常勉强,加之“丝茧”的摇晃,难度更为复杂,连续戳了好几下,也才割到一点,他不得不用脚勾住笨重的木梯,嘴上叼着手电,身体稍微倾斜一些,把“丝茧”用手托过来些,凑近些能更好的分割,也更好用上力。 刀刃在布料上,时而刺过,时而划去,一股奇特的味道与布料破碎的灰烬伴随着手电光盘旋而上。林泽分割到一半时,能感受到这个包裹着的东西重量,因为布料正在逐渐断开,上面打的结也开始松懈,林泽想把它直接取下,刚抱在手里,当一手触碰到这“丝茧”外层的时候,人本能的感知就在不断告诉他,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存在。那个结展开的时候,整个“丝茧”的结构像是遭到了破坏,也可能事先这些白布就裹挟得太紧凑,这一下便开始松散开来,像一朵花,绽放着死亡。 毫无美感和嗅觉可言,散开的瞬间,“丝茧”内一群群蚂蚁全部涌出来,手电光能看到的布料内,都是蚂蚁,这些蚂蚁开始朝着四周乱窜,大部分掉在地上,其他的的则往林泽手臂上爬行。 “唔......”林泽咬了咬牙,干脆紧闭嘴巴,用些力道,把剩下的布料扯断,一手拖着丝茧,快速下了木梯。 “它走了!它走了!”于力友发了疯的大叫着,还有要冲上去的趋势,张青彪赶忙把他往后拉了拉。 林泽小心翼翼的把“丝茧”放在地上,两手非常嫌弃的拍着身上的蚂蚁,而随着这些蚂蚁的开始四散开去,布料中间出现了一具非常残缺的孩子尸体,从大小看起来,约摸一岁都不到,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两只眼睛的位置都变成了两个深深的窟窿,脑后还有大量黄色的液体流出,而染红这些白布的流血来源,则是胸前一个大大的口子,手电光能看得清原本心脏的位置,被刨开,心脏没了去处,硬塞了半个拳头大小的蚂蚁巢,但这也只是目光能看到的地方,看那样子是还在往腹内延伸,但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孩子了。 “哈哈......哈哈......”于力友莫名其妙的发笑,可随机脸上又转为苦瓜脸。 “你大爷!”林泽攥着拳头大跨步走过来大骂:“你这狗娘养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那是你儿子!” “别冲动!”张青彪一手拦住林泽,能看得出林泽很生气,拳头都快碰到了于力友,张青彪把于力友推到墙边,用手枪顶着给林泽说:“林泽!别冲动!你是公安民警!你表现得很出色,别这样,他已经控制住了,打他不是你的职责,学会控制你的情绪!林泽!” 林泽摇了摇头,往后退了退,视线不想再看到这混蛋。他前后踱步了几次,长吐了两口气,实在是觉得太过压抑。张青彪拉着于力友,把枪支收好,准备把他带出去。林泽看着熄灭的炉灶,上面铁锅的木盖看上去有几个红色的手指印,林泽立马停下脚步,用手电筒把盖子捅到一边,锅里面的水上飘着一层淡淡的凝固住的油花,而锅中间不出所料正是那个孩子的心脏,都发了白,能看得出遭受了滚烫开水的摧残,甚至可能就如所见的这样,被锅炖了。 “也是你干的吧?”张青彪说着,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嘴脸,张青彪捏住手铐,往上不断抬起,疼痛感使正常人都会弯下身子,张青彪顺势用膝盖往他肚子上猛地一顶,于力友双脚发软,被张青彪又给拎起来凑近些说:“但是打你,我想是每个人的义务。” 林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信息和肠胃的不自然蠕动,拉开木门,眼前突然的亮光更晃得头疼,他左摇右晃走了几步,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在眼中打转,扶住一棵树,把这些东西全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林泽没敢抬头看围观的村民,摘下警帽喃喃低语着。 “公安也是人嘛......”一个老太太笑着端着一碗水递到林泽的眼前。 “谢谢......谢谢啊。”林泽擦了擦嘴角看着老太太说着,接过水漱口。 “小伙子这么年轻在城里当公安民警,挺辛苦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拍了拍林泽的背部:“那,小伙子处对象了没呀?”这句话倒是差点让林泽呛着。 “哎,哎,带出来了!于力友带着出来了。”人群里面有人喊着。 张青彪押着于力友走出来,周围的村民们再次围上去,骂人的,丢石子的,躲得远远的都有,几个大婶甚至上去踹了两脚。 “哎,喂喂!”张青彪赶忙把几个村民隔开:“大家的情绪我懂,都理解,但不要阻挠执法。”说完这话,张青彪从兜里掏出两张公安局的封条。 “哎呀,差点忘了贴封条了,有不知道进去就麻烦了。”张青彪说着转身到门边去慢慢的贴封条。 村民们先有点愣,随后群起而攻之,几个老头拿着拐杖颇为费力的戳于力友,大多数都是丢东西砸,看不懂于力友的表情,像是很难受,可高高抬着头,冲着晌午的太阳,似笑非笑,闭着眼睛咧着嘴。 “哎!!”张青彪扭头看到一个身材十分健硕的中年大婶抡着一根扁担就上上去赶忙叫住:“这玩意儿......就不太好了,主要这样容易手臂抽筋,都谢谢乡里乡亲啊!大家劳累了一个晚上,谢谢啊。” “你们也不容易,这人害得一个乡的人都睡不好觉,生怕他跑了,又伤到谁,你们一定要把他严办。乡长走上来说。” “您放心,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林泽走过来说:“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大家散了吧,有农活干农活,有事的大家去忙,公安局会稍后派人来现场的,我们也会把他带回去的。”林泽赶忙把于力友押到警车后排,将两边门窗上锁。 “嗯,那个......乡长啊。”张青彪看了看手表,用职业性的微笑看着乡长说:“你看,当局之前有从您这边了解到那个邮政所的问题,我们还想跟您询问些情况,但是您看,这也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了,都麻烦您一个晚上了,要不你先去吃饭,我俩等您。” “嗨,这倒不要紧,要不这样,你俩午饭也没吃,到我家去,吃饱了饭才有精力处理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乡长说。 “那多不好意思。”张青彪一边说一边把乡长扶着:“这大中午的这么热,让您走过去就太不好了,您坐我们的车,咱们一块儿过去。” “哎,好好好。”乡长走到警车边看着警车内的于力友站住了脚步。 “可你当让您坐前面了,林泽,你在后面看着点他。”张青彪说完十分有礼貌的帮乡长拉开车门。 林泽心里着实看不懂这位前辈的言行举止,合着他说的看好时间,就是看好饭点的时间,好蹭饭吃。再看了看身边这位于力友,那丑陋无比的变态嘴脸,这简直是太糟糕的一天了。村寨不大,吉普车没走多远,乡长就指着自己家,找了块阴凉的地儿,让张青彪停下,几人下了车,林泽检查一遍手铐和车锁,把他锁在车内。 乡长家可能是要做表率的原因,门口清扫得干干净净,房子的瓦片也比其他家的新一些,门口还种了几株小果树,夏风撩起,阳光带着光点不时洒下,看起来还算惬意,倒也解了林泽心里不少的难受。 “前辈。”林泽看着乡长去家里让老伴做饭,连忙拉了拉他的衣服说:“咱么你这样好么?跑到人家乡长这儿吃饭。” “这怎么了,咱们又没做错事,完成了抓捕任务,总不能不让吃饭吧。”张青彪依旧不等林泽反问,接着说:“我懂你的意思,特殊年代用特殊的方式方法,这些年,大多数办案的,一忙就是一整天,又没馆子,有也吃不起,总不能傻乎乎的回单位食堂才吃饭,那不得饿死,等以后条件好了,自然不允许,可现在条件不好,咱们来为老百姓做事,这是职责,人家请我们吃饭,这是情分,你瞧法院那帮子,经常也是忙到晚上你可能都回不去,很多就在老百姓家跟着一起吃吃饭,甚至借宿一晚都是常事,你解决了他们的问题,他们也开心,这都是大家的默契,没人会怪你,都是人。” “说好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林泽笑了笑说。 “没拿呀,咱们开展工作就得这样,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打成一片才有感情,工作也才梳理得通,我二十年的办案生涯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记住,咱们呀,是几千年的人情社会。”张青彪半正经的说完,听到乡长家炒菜的声音,又瞧了瞧林泽。 “说吧,你一打量我,就会有事叫我做,什么事。”林泽问。 “我是想着你看你这身都是那些薯泥和泥土,味道着实有点影响胃......人民公安的形象,你本来也年轻,好面子,打盆水洗洗。” 林泽将警服脱下找了个大盆,打了几桶水,连着头发和身上洗得舒服,太阳也正是毒辣的时候,大家寻了门口树下的阴凉位置,放上一方木桌,几张小凳,乡长提着温瓶将玻璃杯的茶冲得上下翻腾,再洒下两捧炒熟的葵花籽,小风吹来,枝叶清香,倒是舒适更多。 “您太客气了,我们也不是什么贵客,谢谢您啊。”林泽穿着短裤过来对乡长说,乡长也是笑眯眯的点着头。 “对了,您昨晚有没有看到,或是了解到法院派了几个法警下来的消息?知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张青彪问。 “法院的?法警......”乡长努力回想后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我们这几个乡镇都没有招待所,上面一般来人的话一般都会给乡长们说,好开展工作,对,没收到消息,也没接到电话。” “哦,那你们这儿现在还有邮政所吗?”张青彪看着警车内的于力友问:“我好像听人说已经坏了是吧?” “邮政所,是啊,上一年,对,就是这月份,邮政所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雷电击中,电器全部坏了,好像是插板着火引起了火灾,把邮政所里边全烧了,上面一直说会来重新建设,可自从那县长被抓了以后,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这不,上个月我才托人找供销社弄到一部电话,目前,周围几个乡镇就两部手摇电话,一部就在我这儿,剩下的都靠写信。最可惜的就是这个年轻的邮递员,困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乡长说着。 “没人发现吗?去救他?”林泽问。 “大半夜的,雷声雨声那么大,邮政所离我们乡比较近,不过呢,总体位置还是在几个乡镇的中间,周边没太多人家,等发现的时候房子里面都被烧黑了。”乡长想了想继续说:“第二天打电话给县里的消防站和公安局,找到那小伙子的烧焦的尸体,都跟床铺烧灼在一起了,太惨了。” “嗯”张青彪端起茶吹了几口,眼神若有所思:“确定他跟床烧在一起了?” “是啊,我对他印象太深了,消防站抬出来的时候,都黏在一起的。”乡长答道。 “老夏!”乡长的老伴在屋子里说着:“赶紧端菜过去。” “哟,哪能让您端,您坐好,我们来。”张青彪连忙招呼林泽一块儿起身端菜。 “你是不是觉得哪不对?”林泽跟在后面,戳了戳张青彪轻声问。 “可不。”张青彪放慢了步子没回头低声说:“睡得再死,火焰和气味也能把人弄醒,最重要的一点,你要是发现自己被困,自然想方设法找出口,难不成你还躲在床上?那不自己找死。” 林泽还想问什么,可乡长家几个人都出来准备吃饭,便收了声。如果按照张青彪的意思大胆猜测的话,那就是在着火或是着火前,这人就已经死了,雷雨,插板着火,难以判断的烧焦的尸体,这些加在一起,自然只觉得邮递员是死于自然灾害,除非能找到第二个人存在的证据。这个与这次的分尸案是不是也有关,林泽一时间没法把他们组织在一起,大家安安静静的吃饭,张青彪让林泽给车里的于力友喝了碗水。 “行了,谢谢乡长的招待,您一会儿帮我们回个电话给公安局刘队长,人接到了,准备送回去。现在就不多坐了,麻烦了您老。”张青彪说。 “好嘞!好嘞!哪有,都理解,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留你们了,工作为重啊。”乡长说着。 “还想问一下您,那个邮政所在哪个地方?”林泽边换衣服边问。 “好找,沿着我们乡的土路,朝着去县城的方向一直走,有条岔路口,那边有座不大的桥,过了会看到邮政所很大的牌子立在路边,基本就能看到了。”乡长的老伴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说。 简单说了几句,大家道个别,张青彪和林泽开车再次上了路。于力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非常安静,与在他家的样子判若两人,要不看后视镜都觉得后面没人一般的死寂。公路也是同样的颠簸,后面毕竟多了个嫌疑人,两人车上就不太好再交流什么,越到两三点,越是闷热,吉普车上的小风扇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一股股热浪闷得全身汗水,张青彪直接带上墨镜,背心上阵,把枪跨在胸前,手臂上的几道伤疤则格外显眼。颠簸了不到半个多小时,拐上一条岔路,才在一片杉树边看到了一座石桥,比想象的小,它只是跨过了一条不算宽广的小河,再往前开,果然一边的土里立着一块挺大的木牌,绿色打底,上面用黄色的油漆写着“乡镇邮政所往前50米”,从车里都能看到一座小平房,把警车靠了过去。 平房像一个“凹”字形,平房顶上一张已经歪斜的绿色邮政标牌,摇摇欲坠,上面的笔画缺胳膊少腿,就四个房间,两道生锈的铁门锁着两边各一间,中间房间的窗户非常明显的有火焰烧灼出的黑色痕迹,而为了防盗,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铁柱整齐的立在窗户框内,强行撑着不大的窗口,中间两个房间的门已经破碎,看起来明显有人进入过的痕迹,但已经时间久了,到处都是尘土感。停下车,张青彪看了于力友一眼,下了车。 “去看看。”张青彪说。 “你难道觉得那个邮递员的死跟这案子有关?”林泽问道。 “有这个想法。”张青彪没直接进去,而是围着房子绕了一圈,从窗户看着上锁的两个房间内堆放的杂物说:“我现在更想知道那个自称于力友的人所谓的报警自首是怎么回事。” “是啊。”林泽也很疑惑:“昨天报的警,法院那边也说了,是从这个邮政所打出去的,这模样着实看着不像是还能打电话的。” “要么就是法院不知道这个邮政所废弃了,弄错了。要么,就真的是那混蛋来这儿自己打了电话。”张青彪绕回正门:“两个都不太可能,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满地烧黑的信件纸张,到处都有垃圾,看起来里面的桌椅也全部完了,一张床倒在地上,已经只剩下钢架子,一边还能看到烧毁的电报机和一些木箱子,中间的两个房间相通,而到另一边的房间则能看到墙上的两部电话早已坏掉,电话线都烧断掉了,绝不可能还能打通。张青彪甚至还特地拿起其中一个话筒没坏的电话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而墙边堆着的一堆烧黑的电线和插板,这儿的墙面黑色显得非常深,甚至墙壁的石灰都烧掉落了一层,消防站也的确确定了着火点,这是可信的。 “开车半个多小时,走路最快也得一两个小时,他不能跑过来打电话,又回到屋内,况且这儿肯定再也打不出电话了。”林泽说。 “没证据,就不太好说什么事会发生。”张青彪在看了一眼周围:“或是不可能发生,主要我这几十年办案经验,很敏感,对这种事,我脑子里面有个设想,不太敢说。” 第五路口:别路(上) -根据老警察陈述经历改编- 1990年,8月西南县城 天色湛蓝,早上扫净的街道,洒出的水还东一块西一块的停留在地上,地上也快拼接成一片湛蓝。几只白鸽空中盘旋,时不时在水渍间跳跃徘徊,;路边几家早餐店早早的就有人坐在里面,门口的黑板写着每日的早餐招牌。一群带着红领巾和小黄帽的孩子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穿过这条小街道,弄得裤腿的袖套上满是水渍。卖糖人的老头推着三轮车,小心翼翼的避开这群孩子,生怕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好作品。 一辆自行车不紧不慢的在街边行驶,轮子上一块白色的补丁悠悠的转着,看起来十分扎眼,车上坐着一名身着绿色公安制服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出头,古铜皮肤,两眼有神,鼻子不大但格外的笔直,嘴边刚剃掉的胡茬,留下一道青涩的暗光。左手上带着一块银色手表,玻璃虽有几道裂痕,但还是能看清时间。 几个孩子看到他,嬉嬉笑笑的跟着他的自行车追,小伙故意加快了脚蹬的速度,其中一个孩子顿时摔倒在地,另外几个也不追了,看着倒地的孩子傻乎乎笑。小伙回头看着发乐,拐到街边一个早点摊,一脚踩在地上,停下了自行车。 “老板,老样子。”年轻人说着,从解放包里拿出一个玻璃茶杯和铁质饭盒:“炸催着点啊。” “好嘞,这就好。”老伯熟练的将面粉条丢进去,没一会儿非常熟练的将金黄色冒着小泡的油条用铁皮竹筷捞了出来,舀了一勺新鲜的豆浆在茶杯内递了过来。 “谢了啊,老伯。”小伙子付了钱,背上背包,一脚跨上自行车继续前行。 “慢着点,别摔咯。”老伯在后面叮嘱着。 “晓得了!”小伙没回头答道。 看了看时间,蹬了两脚,一路下坡,骑进一个院子,一边停满了各色自行车,另一边则是蓝底白身的两辆三轮带斗警用摩托和一辆北京212吉普警车,两名警察在公安局门口墙面的黑板上写着最近的公告和板报。跟门口考勤登记的大叔道了声早安,拎着早餐跑到二楼刑侦科门口,看着里面几个警察在写材料。 “同志,刘队长在吗?”小伙子敲了敲门说。 “在在在......”刘队长拿着几个信封在小伙子背后:“林泽,你这小伙从哪边上来的,我都没看到你。” “哈哈,来,刘队长,你要的那家豆浆油条。”林泽把东西递到刘队长手里。 “自从有了你啊,办公室这帮人都说我都变懒了。”刘队长打开饭盒看了看:“可我就爱这老伯这家的油条啊,很有津味儿,又酥又脆,不像其他家的软软的,都立不住,给你一块,那一毛不要了。” “行,我可从不客气的,我也觉得他家的味道挺好的。”林泽把钱仔细折好放在衣兜里说着:“那我跟他们去巡逻去了。” “哎,对了。”刘队长递过来一封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几天前被调到市里去了,他说寄了几张明信片给共处的同志,也有你的一封。” “哇,市里啊,他很厉害了。”林泽拿着信封说。 “然后呢,今天你不用巡逻,法院那边缺人手,一大早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个案子的主要嫌疑人找到了,需要把人抓捕拘留,继续调查。”刘队长说。 “法院拘留?”林泽问道:“不应该是法警的事吗?哦,缺人手是吧。” “是啊,最近公安部联合法院打黑联动,别说法警,我们这边都有人手不充裕的时候,都是为了社会稳定,这几年大家也都是互相帮忙,实在要做的事太多。”刘队长指了指椅子:“坐,法院的档案和相关文件昨压在这儿一晚上了,我去给你拿过来。” “那,我是一个人去吗?”林泽继续问。 “这事本来法院说一个人就够,可我看了看嫌疑人的文件,又考虑到你刚入职没多久,经验不多,地势偏远,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局里目前的排班,我打算让你跟老同志张青彪一起去。”说完刘队长把早餐放在一边,走出办公室去拿文件去了。 “哟。”刘队长刚一走,桌边的一个民警就看着林泽说:“你运气可真是够好的,刚来没多久就跟我们这儿资历最深的老同志一起办案了。” “怎么?”另一个也接上话:“我刚才听到张青彪的名字,别的不说,同志,好福气。” “啊?”林泽有些愣:“他很厉害吗?你们都认识?” “何止认识。”另外一个同志用钢笔敲了敲桌上的玻璃隔板:“你到市公安局去打听,都有人知道他,那是他这几个月都在乡下办案,你要是早来一个月,不,半个月,你绝对也会认识他。” “你们口中这位老同志看来是个模范公安,我能一直跟着他吗?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就差一名前辈来带领。”林泽说。 “来。”林泽还想说什么,门口传来刘队长的声音:“文件在这儿,拘留证也在里面,张青彪那儿我都交代好了,你去找他就行。” “好的,可......在哪儿能找到这位老同志呢?”林泽问。 “这个嘛。”刘队长看了看手表,指着天花板:“这个点,他应该在.....楼顶。” 林泽拿上档案走到楼顶,一把生锈的大锁丢在地上,楼顶的门虚掩着,轻轻拉动,还有不少木屑掉下,走上去,楼上堆放着一些坏掉的桌椅和杂物,楼顶的风起得很快,林泽扶了扶帽子,正当间的水管上背对自己坐着一人,上身穿着黄棕色的皮衣,手肘处被磨得褪了色,也不知是买来就这样还是后天补的,另一只手肘处有一块灰棕色的补丁,一条灰棕色的帆布裤看不出干净与否,满是褶皱,倒是脚上的一双颇具年代感的马丁靴看起来稍微精神一些,不过凑近些,外翻的鞋舌把这精神头又打了回去,绕到前面,仔细些看,头发间有几缕白发,看起来四十岁还得加上点码数,浓眉大眼,一嘴的胡茬,脸上更像是有不少油光,嘴上咬着一支白色烟斗,上面刻着一个红色的“生”字。夹克外套里面是一件穿得发了黄的衬衣,胸前像是一个皮质的挎包带,延伸到腰间,两手倒是忙得很,一只端着红色的铁烟盒,另一只正在裤腿上卷着烟卷, “额,您好!”林泽敬了个礼:“您就是张青彪同志吧,我叫林泽,刘队长让我跟您一起执行任务,刚入警队没多久,前辈多指点。” “啧啧......”张青彪没说话,吸了两口烟斗,他的方向背风,烟叶在烟斗内被遗漏的微风吹得比阳光还闪。 “那个......”林泽想着前辈可能都有些架子吧,没当回事,把档案递过去:“您看过这档案了对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张青彪不紧不慢的从衬衣兜掏出一把折叠小剪刀,将揉搓好的烟叶,剪成烟丝,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包好,显得尤为精致,林泽看了看,要不是自己手里拿着档案,他都快以为自己在街头看一个中年大汉卖烟卷。 “您这样的还真不像公安民警。”林泽毕竟年轻觉得前辈这样很没礼貌。 “啧啧......”张青彪猛地吸一口,将烟丝收好,缓缓抬头看了林泽一眼:“所以我才适合当一辈子的警察。” “我......”林泽对这话似懂非懂,看着张青彪的眼神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什么好。 “档案字太多挑重点的看,形式主义容易把人搞糊涂,好在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张青彪用小勺子掏了掏烟斗:“你是自己跟老刘说跟我的,还是?” “哦,是刘队长派遣的,说两个人更好。”林泽想了想继续说:“我也想跟您学更多......” “那是老刘哄你玩,这事我一个人就好,跟我学不到东西的,回去吧。”张青彪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吧......”林泽转身走了几步,立马扭头回来:“不对啊,不可能,这种任务刘队长怎么会开玩笑,您才是开玩笑吧,我今天是肯定要跟您执行任务的。” “行啊,我这人最烦的就是劝人,你去备车,我马上下来。”张青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好......好的,我这就去。”林泽倒是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快,不过又转念一想,他这老公安感觉不是一般的奇怪,倒像是根老油条,天知道他又会做什么:“同志,没事,我等您一块去。” 张青彪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跟他一起下楼,走到三楼楼梯间,遇到四个报送材料的警察同志,他们看了看张青彪,又有些惊讶的盯着林泽。 “同志,祝你好运。”其中一名警察拍了拍林泽的肩膀像是开玩笑的说着。 “居然还有人敢跟他搭档,勇气可嘉。”一个放低了声音说,可如此清晰的传过来,倒像是不再担忧张青彪会不会听到一样。 “可不是,谁跟他谁倒霉,还老受处分......”几人边说边上了楼。 “他们说的......是你?”林泽很疑惑,试探性的问。 “应该是吧。”张青彪面无表情的说。 “冒昧问一句,您最近有挨处分?”林泽好奇的接着问。 “小问题而已。”张青彪不等林泽追问,干脆云淡风轻的说:“开警车撞断一名持枪歹徒的一条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什么?”林泽一时有些糊涂。 瞬间感觉刘队长办公室的那些民警和刚才的同志们的评价简直就是把自己坑了,跟这样一个老同志,前途堪忧。闷闷不乐的走到楼下的院子,林泽将文件放到包里,把自行车推出来。 “你打算骑这破玩意儿去抓人?”张青彪满脸嫌弃的说。 “那怎么了?走路去?”林泽没明白。 “那地方直线距离骑车两三个小时,可那边的路况我上次路过的时候就非常糟糕,你用这人肉动力,先别说抓人,你得累死,说不定自行车都得折在那儿。”张青彪说。 “乡下办案这么严重?”林泽说:“您不会想借车吧,都不说其他的,您最近的那个处分我怕是出车申请表都领不到吧。” “所以,你不开窍。”张青彪笑了笑说:“谁让咱们办的事,找谁借车啊,都是公家事,不偷不抢的,有困难找组织。” “我去跟局长汇报?”林泽问。 “扯淡,跟我去法院借车。”张青彪说完带着林泽朝着县法院走。 法院里面的人他倒是从门口打扫的大爷到办公室坐着的女法官都很熟的样子,冲着都早上好,完全跟公安局里不是一个面孔,只差把“求人办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虽然大家似乎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但大多数还是礼貌性的回应着。一路走到四楼的走廊尽头,门框墙边,一块木质的门牌上用毛笔写着:“院长室”。 张青彪非常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就走了进去,但随手把门一关,没让林泽进去,这让他有些尴尬。隔着红框的花纹玻璃窗,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张青彪的声音忽高忽低,勉强听到几段话,而其中的“不容易”“从小苦命”“条件极度艰苦”“为了法治社会”等等传出的词语,虽然自己阅历不够丰富,但结合这老同志的表现和来这儿的缘由,好歹也能大概觉得出,这位前辈一定在一本正经的扯淡。 十几分钟过去,张青彪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更让林泽惊讶的是,那位跟他年纪差距不大的院长居然坚持把他俩送到法院的停车场,路不远,楼上楼下,可两人交谈甚欢,听起来,两人以前是一个部队出来的老战友,院长把车钥匙交到手里,看着他俩把法院一辆吉普警车的车门打开才回去。林泽看着后视镜,半天说不出话。 “会开车吗?”张青彪拿着钥匙问。 “以前开过老爸的卡车,吉普212坐过,就开了一小半截,化油器还用得不是很熟练,第一次开就熄火了好多次。”林泽说。 “那认识路吗?”张青彪绕着警车检查车况问道。 “那地方我还没去过......”林泽降了一个调:“可我年轻啊,我能学,我对工作很积极的,我身体素质也好,一定不会拖您的后腿。” “那你是说的老咯?”张青彪用脚踩了踩车胎问,像是在逗人玩,没等林泽解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泽干净的皮鞋面上,接着说:“你,就打算这么去?” “我的......”林泽看了看身上的制服,正了正警帽:“我的警容风纪没什么问题吧?” “好得很,警服是会越穿越重的,不过你要是还心疼你的鞋,警车后面应该有几双解放鞋,你可以换上,免得后悔。”张青彪说。 “说的是啊,下乡办案,我这就换。”林泽跑到车后,后备箱里一堆汽车维修工具机油什么的,甚至还有小型的铁锅和碗筷勺子,一个木盒子里有三双解放鞋,满是结成块状的黄土,味道也很不好闻,还是得换上。 坐上副驾驶,铁质的车门还不怎么稳固,得用力才把车锁合上,林泽扫眼看到张青彪身上的那根带子下,不是别的,还真是一个无盖便携式的枪套,上面插着一把黑星的54手枪,枪把尾部甚至有根短小的红色枪穗系着,很老派。 “这个任务要带枪?!”林泽有些惊讶。 “这年代的警察你给我个不带枪的理由。”张青彪熟练的打着吉普车说:“如今法院去乡下开庭的法官都带着枪,你装备带上都是什么?” “手铐,证件,火柴,警用急救药包什么的。”林泽仔细的看着身上的装备带说:“我是不是也得去拿枪。” “我带就行了。”张青彪问道:“你带火柴干吗?抽烟?” “枪的话,我有练过,打过靶,成绩还不错,火柴,传统的东西总能解决一些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林泽很认真的答。 “嗯。”张青彪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又说:“只希望除了手铐,什么都别用到。” 吉普车出了县城,往国道开了没多久,便拐下一条岔路,汽车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躁动。林泽把档案袋打开,拿卷宗看了看,他似乎有些犹豫自己是否没带枪是错的,里面提到的的这个嫌疑人,有一张黑白照片,看起来完全大众脸,头发长长的,一道黑黑的胡子,倒八字的眼睛,其他的实在找不到任何能快速的记住他的地方,名字叫于力友,他在上一年八月因为涉嫌一起杀害并分尸女子的案件被警方抓捕,可在警方发现尸首的那天起,他便在法院审判前一周抛下怀孕的妻子消失了,而且是整整一年。直到昨天下午,该乡的乡长和计生站上门查户口,发现于力友不仅就在家中,将妻儿砍倒在地,而他自己站在妻儿的尸首中间,满身血泊拿着一把苗刀,乡长叫上村民们拿上农具把他家包围起来,而与此同时一名自称于力友的人从乡镇邮电所打电话到法院,称自首,还把杀人的所有细节说出来,希望得到宣判,后面是电话内容的一些细节抄写记录,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当时的谈话内容非常多。 “不对啊。”林泽又把卷宗翻回来:“他是自己自首的?” “我跟老刘昨晚聊过,上面没有写错,法院昨晚从案件的比对和嫌疑人的描述,能确定那人就是他,所以他的确是自首的。”张青彪说。 “可是,乡长他们包围了他家呀,于力友不是在家里吗?”林泽继续发问。 “我们只能初步猜测为不止他一个人作案,否则别无他论。”张青彪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自己都难以说服,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因为暂无消息,未纪录在案。老刘有跟我说,其实昨晚法院连夜有派法警去那个乡抓于力友,而且他们还找到了那个乡的邮政所,最后一通电话打回法院,说询问过相关的负责人,表示那天没有人去那用他们的号码自首过。” “最后一通电话?”林泽不解的问。 “对,昨晚三点半失去联系,也就是说,那几个法警也消失了,至少到今天早上还没消息。”张青彪看着前方越来越陡峭的公路说:“这不算完,法院把这事交给公安局手里,双方和乡里的干部通话后,那边表示,因为上一年雷击引发大火,那个所谓的邮政所,已经废弃不用。” “呼.......”林泽吐了长长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装备带。 “再所以,我俩今天去,一是把嫌疑人拘捕,二,不说找到,我们尽量收集那帮法警的有用信息,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们把人带回,公安局会和武警部门合作,大规模搜山。”张青彪丝毫没理会林泽一脸迷茫的样子继续说着。 “等等等等......”林泽思绪有些凌乱:“为什么早上不给我说?” “这不就是早上吗?”张青彪说:“还有,没看档案的不是我,是你,档案里都写了,让你看重点。” “我哪会想到第一个乡下的案子就是刑事案件,我才来没多久,一直都在巡逻和查......”李泽思维有些混乱了。 “这年头大案要案多得是,它们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机会,遇到就处理,年轻人成长得更快,一般年轻警察不都希望自己接手大案子嘛,你这同志不行啊。”张青彪摇了摇头说。 “我,我当然也希望参与大案子,但是这也太突然......”林泽想了想说着:“难怪刘队长让我问你具体情况呢。” “自己不问,就别怪我不说。”张青彪说。 林泽心情比较复杂,而前行的道路越往前却刚让人心神不宁。公路几乎越往乡间靠拢一分,路况就更坏十分,起初林泽想着是路面可能最多坑洼不平,路途遥远而已,可行驶下来,四分之三的道路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甚至可以用极度危险四个字扣上去,一条路就有三四处因为路基下陷和泥石流的原因,靠近山崖的一边残缺不齐,而靠近山体的一侧,地上有石块的地方,常年运煤大车挤压,高一块,低一块,副驾驶面朝山崖,时高时低,别说打瞌睡,走个神都捏把汗,路边又随处可见一些私人为了偷挖煤矿,打出的一人大小的斜洞,深不可测,张青彪全神贯注,方向盘手感也较为生硬,还得不停地减速选路,这大大的拖慢了他们的速度,林泽意识到了自己想骑车下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也明白为什么很多办案的人都宁愿选择带上一双草鞋,一个背包,都不骑车下乡的原因了。 这样全称快两个小时下来,骑车颠簸得让人头晕,肠胃也不舒服。张青彪看了看林泽不太舒服的表情,跳了块稍微平整的地方把车停下,从储物格内拿了一个木枕塞到后轮顶住。 “晕车正常,下车呼吸下。”张青彪说着拿烟斗出来点上。 “对不起啊,拖进度了。”林泽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路边大口吸着气说:“我......没坐过这么坏的长途车,太晃悠。” “嗯,倒不是长途,是路况实在太差,要不要来一口?”张青彪问。 “别别别,我现在要在闻那玩意儿,我得吐了不可。”林泽说。 “每个办案的都太希望有辆公家的车,骑车几乎每月都得修,走路是大多数公安的首选,解放鞋和草鞋最经济最实用,就是时间长,一天得跑好几个乡镇。”张青彪看着林泽说:“现在老百姓都有顺口溜了,远看像逃难,近看像要饭,仔细一看,是办案。太形象贴切了,你以后会懂的。” “看您那是不是得像逃犯?”林泽笑了笑说。 “咳”张青彪吐了口烟痰把烟斗慢慢收起来:“咱得快着点了,走吧。” “哎!”林泽抬头说:“不是,才多大一会儿啊,等我把气喘匀实咯行不?” “我怕你再喘就得吐了。”张青彪故意绕到林泽背后把烟灰往他身边倒,若无其事的去车后撤木枕。。 “嗨?!”林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你这老同志还时不时有情绪啊?” “快上车,别郁闷了,我都是为了尽快的完成任务,而且,我时间都是算好的,别晚了。”张青彪语气平和的说。 “什么时间?”林泽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青彪发动了汽车。 这个地点已经离乡不远了,至少从道路的状况上能看得出一点,还算不错的砂石路,大块的石块缓解一部分土路泥泞的问题,驾驶起来更轻松一些。就在路口处,几名村民看到警车,立马围上来。 “同志!他们就在前面,一拐角就到咯!”几个人边说还边指着方向。 “好的好的,谢谢老乡啊。”林泽探头说着。 果不然往前左拐,一棵大槐树旁边,一座老式瓦砾建筑和近几年新修的平房搭配着,看起来及其普通的农村样貌,门口几个大爷坐在长椅上,周围则大多是中年男人,拿着锄头,扁担,年轻人除了小孩在一边凑热闹,二十出头的估计都出去打工和上学了。 “公安的人来了,公安的人来了!”几个村民说着。 张青彪和林泽一下车,一个看起来快60左右的老头从长木椅上起身,抓着他们的手摇了摇: “可算到了,我们和周围的村民们围了一个晚上,没见人出来,跑不了,跑不了的!” “辛苦了,辛苦了,各位都辛苦了!”林泽说着。 “确定没跑啊?”张青彪观察着房子的样子问。 “没有,绝对不能让他跟上一年一样跑第二次了,跑不了的。”一边一个大叔肯定的说。 “好的,那么现在,请诸位往后退一退,后面的,你们继续盯着,我担心他要是从哪儿冲出来,伤到人就不好了。”张青彪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但能感觉到里面将门关上了:“林泽,你那边呢?”张青彪问。 林泽推了推左侧的门,也是一样能清楚的感受到阻力。张青彪打了个手势,示意林泽强行进入,这类门后面大多都是木栓,并不是很牢固,两人同时一脚,一左一右就踹开了木门。 “公安办案!”林泽大喊。 屋子里面的光线并不是很好,一个不大的木窗还被一块红布遮住。门口瞬间围上了一群人,目光穿过堂屋,两人看了一眼,张青彪让林泽也把门关上。 “这屋子也太黑了吧?”林泽走过来说着:“还有这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张青彪一手把手枪握在手上:“于力友!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出来,争取宽大处理!”声音在屋子内像是被吃掉了,连一丢回音都没有。 门一关上,整个屋子内更是难以看清,卧室内唯一的两个窗户都被什么东西涂抹上了,根本难以看清楚,而里面除了木质房屋特有的味道,还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是烟火,他俩就处在厨房的位置,一边的土灶还有零星的火炭,几许火焰挣扎着跳跃,又轻轻的摔下去。显然不是木炭的味道,等待视力完全适应了黑暗后,两人的注意力被堂屋内的发红的小亮点所吸引。 “手电总该带了吧。”张青彪拿出一根长长的手电问。 “这个必备之物,昨天刚换的电池。”林泽把电筒扭亮。 张青彪打头跨进堂屋,手电打过去,那些小亮点正是一排排的香火,两人很是疑惑,知道民间有祭拜各路神仙的习俗,会放在堂屋,可这插在地上一排排的倒是第一次见,台上供仙人,地上可就是供死人了。两排的香,插成一个大写的“八”字,地上的土面被木炭勾画了很多看不懂的文字,而其中有一笔一直延伸到墙上,顺着手电光,那一笔画一直在墙上扭曲,像一个巨大的符咒,但看起来丝毫与常见的那些符不一样,那些笔画下的渗透的丝状的线条就显得更邪气些。再凑近些,上面的每一笔画的回折的位置都很特殊,看起来很立体。 “那是......”林泽也看到了但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 张青彪把长长的手电往墙上凑,那不是画的,是根中等长指头粗的钢钉从后面打了出来,一片扫下来多多少少都有十来根钢钉,而那些条状的笔画,是从钢钉下流出,和木炭混合渗透墙壁后的样子,当光线把炭中的红色照射出来时,张青彪站回原来的位置,再次把整个图看一遍,内容不是他要考虑的,但那些钢钉的位置看出来就是个“大”字形,张青彪顿觉不好。 “去后面!”张青彪说。 两人快步穿过厨房和卧室,到达了连通另一个卧室之间的走廊,他们也终于知道那些铁钉究竟是钉什么了,张青彪看着手电筒光线照射的地方咬了咬嘴唇。 “我的天!”林泽险些跨门槛的时候摔在地上。 墙上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还是已经被暴力分尸,四肢分离,被钢钉固定在墙面上,她身上被刀划了非常多的口子,几乎表层皮肤已经被分割烂掉,腹部被刨开,一根白色的带子系在盆腔骨的位置,一直拉扯到屋顶,看样子扯回了堂屋内,不知道是何意。鲜血几乎把整个狭窄的走廊一半覆盖,天气炎热,虽才死亡了一天,可死人的味道永远与有生命的物体全然不同,没有腥味,是一种同为人类,却拥有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要吐就出去,这儿是犯罪现场。”张青彪用手横在鼻子下面看着林泽说:“算了,你出去会更丢人,能忍吗?” “我特么能。”林泽听这话很不舒服,咽了两口唾沫:“我特么太能了,我要把这混球抓出来。” 两人找遍整个房子,爬上阁楼,也没见到人影,外面这么多村民,如果逃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正当两人感到奇怪时,张青彪看了看厨房地上的木板,那是农村每家都会有的地窖,而一般为了更好的储存过冬的薯类和蔬菜,上面一般每家每户都会很仔细的把地窖口密封好,而这个上面除了几块木板居然什么都不盖,这样肯定会漏风。 张青彪用手电指了指地窖口,林泽立马会意,上去把木板掀开,张青彪举着枪对着地窖,里面一股霉味传来,地窖很小,在一堆腐烂的红薯堆里,蹲着一个只穿着内裤,浑身血迹的男人,他脸冲着地窖的内壁,身体像是在发抖,又像是在偷笑,身上也许是汗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你找不到我的......你找不到我的.......你找不到我的.....”手电光照在他的头上,上面满是泥土。 “于力友?!”张青彪大喊:“我不想喊你第二遍,赶紧出来!” “我们是公安民警!你涉嫌故意杀人,畏罪潜逃,将被拘捕调查,请配合工作!”林泽喊着。 他身体停止了抖动,用极其奇怪的动作,就像青蛙那样,蹲着身子,用两条腿摇摇晃晃,非常细碎的步伐转过身来,然后缓缓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斜着眼睛看林泽,他已经比照片上的看起来老了太多,头发都掉了一大半,脸上瘦得更显骨骼凸出,眼圈发黑,眼球都是血丝,那眼神把林泽看得后背发凉。 “嘘......”他用沾满鲜血和烂红薯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咧着嘴笑:“它还在这儿......它还在这儿......它还在......”说着说着他又像是很难过,似哭似笑的低下头,用青蛙般的步伐再次想回到角落。 “装傻是吧?!”张青彪把枪口挪开喊着:“林泽把这天杀的给老子弄上来!” “赶紧的!”林泽说着,径直跳下地窖,两手架住他,想把他弄起来,借着手电光,林泽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苗刀,一半藏在红薯堆里,而且看样子又要拔出来的态势:“刀在他手上!”林泽闪身到一边说。 “还想犯事?”张青彪在他抬手举刀的一瞬间顺势踩在刀身上,压在地上,另一只脚踢在手肘处,刀一离手,立马踢开到一边,张青彪蹲下身关闭保险,把枪顶在他头上:“动?!再动?!你再动一次?!” 林泽也因为烂红薯实在太滑,闪身的时候倒在地上,一身薯泥,他吐了下口中薯皮,连忙把手铐掏出来,给他拷上,原本想擦掉脸上的薯泥,可手上也不干净,脸上这下更脏,看着满是泥污的制服,让林泽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上来!”张青彪顺着地窖边缘把他拖拽出来,抓着他的衣服问:“学会不动了,现在学会答问题,孩子在哪儿?” “它还没走......它还在这里......”于力友依旧神情怪异的嘟囔着。 “啪!”张青彪给了他一耳光继续问:“孩子在哪儿?” 于力友被这一巴掌打得面无表情,眼光开始看向堂屋的斜上角,林泽爬上地窖,用手电朝着他看着的方向打过去,最上面,整个房子最高的地方,一根白布垂下来,用红布裹着一团东西挂在上面,就像蜘蛛的丝茧那样裹着。 “它曾经就在那儿......它现在不在那儿......”于力友嘟囔。 “我去看看。”林泽说着走近堂屋。 伸手是肯定够不着的,借着手电光,把刚才上阁楼的长木梯搬到墙边固定住,爬上去,才勉强碰到外层,看着那人形的包裹形状和血泊染成红布的色调,林泽做了些心理准备,想用身上钥匙扣上的小刀把上面割断一截,把它取下来。可这个角度不仅不太好用力,还非常勉强,加之“丝茧”的摇晃,难度更为复杂,连续戳了好几下,也才割到一点,他不得不用脚勾住笨重的木梯,嘴上叼着手电,身体稍微倾斜一些,把“丝茧”用手托过来些,凑近些能更好的分割,也更好用上力。 刀刃在布料上,时而刺过,时而划去,一股奇特的味道与布料破碎的灰烬伴随着手电光盘旋而上。林泽分割到一半时,能感受到这个包裹着的东西重量,因为布料正在逐渐断开,上面打的结也开始松懈,林泽想把它直接取下,刚抱在手里,当一手触碰到这“丝茧”外层的时候,人本能的感知就在不断告诉他,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存在。那个结展开的时候,整个“丝茧”的结构像是遭到了破坏,也可能事先这些白布就裹挟得太紧凑,这一下便开始松散开来,像一朵花,绽放着死亡。 毫无美感和嗅觉可言,散开的瞬间,“丝茧”内一群群蚂蚁全部涌出来,手电光能看到的布料内,都是蚂蚁,这些蚂蚁开始朝着四周乱窜,大部分掉在地上,其他的的则往林泽手臂上爬行。 “唔......”林泽咬了咬牙,干脆紧闭嘴巴,用些力道,把剩下的布料扯断,一手拖着丝茧,快速下了木梯。 “它走了!它走了!”于力友发了疯的大叫着,还有要冲上去的趋势,张青彪赶忙把他往后拉了拉。 林泽小心翼翼的把“丝茧”放在地上,两手非常嫌弃的拍着身上的蚂蚁,而随着这些蚂蚁的开始四散开去,布料中间出现了一具非常残缺的孩子尸体,从大小看起来,约摸一岁都不到,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两只眼睛的位置都变成了两个深深的窟窿,脑后还有大量黄色的液体流出,而染红这些白布的流血来源,则是胸前一个大大的口子,手电光能看得清原本心脏的位置,被刨开,心脏没了去处,硬塞了半个拳头大小的蚂蚁巢,但这也只是目光能看到的地方,看那样子是还在往腹内延伸,但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孩子了。 “哈哈......哈哈......”于力友莫名其妙的发笑,可随机脸上又转为苦瓜脸。 “你大爷!”林泽攥着拳头大跨步走过来大骂:“你这狗娘养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那是你儿子!” “别冲动!”张青彪一手拦住林泽,能看得出林泽很生气,拳头都快碰到了于力友,张青彪把于力友推到墙边,用手枪顶着给林泽说:“林泽!别冲动!你是公安民警!你表现得很出色,别这样,他已经控制住了,打他不是你的职责,学会控制你的情绪!林泽!” 林泽摇了摇头,往后退了退,视线不想再看到这混蛋。他前后踱步了几次,长吐了两口气,实在是觉得太过压抑。张青彪拉着于力友,把枪支收好,准备把他带出去。林泽看着熄灭的炉灶,上面铁锅的木盖看上去有几个红色的手指印,林泽立马停下脚步,用手电筒把盖子捅到一边,锅里面的水上飘着一层淡淡的凝固住的油花,而锅中间不出所料正是那个孩子的心脏,都发了白,能看得出遭受了滚烫开水的摧残,甚至可能就如所见的这样,被锅炖了。 “也是你干的吧?”张青彪说着,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嘴脸,张青彪捏住手铐,往上不断抬起,疼痛感使正常人都会弯下身子,张青彪顺势用膝盖往他肚子上猛地一顶,于力友双脚发软,被张青彪又给拎起来凑近些说:“但是打你,我想是每个人的义务。” 林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信息和肠胃的不自然蠕动,拉开木门,眼前突然的亮光更晃得头疼,他左摇右晃走了几步,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在眼中打转,扶住一棵树,把这些东西全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林泽没敢抬头看围观的村民,摘下警帽喃喃低语着。 “公安也是人嘛......”一个老太太笑着端着一碗水递到林泽的眼前。 “谢谢......谢谢啊。”林泽擦了擦嘴角看着老太太说着,接过水漱口。 “小伙子这么年轻在城里当公安民警,挺辛苦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拍了拍林泽的背部:“那,小伙子处对象了没呀?”这句话倒是差点让林泽呛着。 “哎,哎,带出来了!于力友带着出来了。”人群里面有人喊着。 张青彪押着于力友走出来,周围的村民们再次围上去,骂人的,丢石子的,躲得远远的都有,几个大婶甚至上去踹了两脚。 “哎,喂喂!”张青彪赶忙把几个村民隔开:“大家的情绪我懂,都理解,但不要阻挠执法。”说完这话,张青彪从兜里掏出两张公安局的封条。 “哎呀,差点忘了贴封条了,有不知道进去就麻烦了。”张青彪说着转身到门边去慢慢的贴封条。 村民们先有点愣,随后群起而攻之,几个老头拿着拐杖颇为费力的戳于力友,大多数都是丢东西砸,看不懂于力友的表情,像是很难受,可高高抬着头,冲着晌午的太阳,似笑非笑,闭着眼睛咧着嘴。 “哎!!”张青彪扭头看到一个身材十分健硕的中年大婶抡着一根扁担就上上去赶忙叫住:“这玩意儿......就不太好了,主要这样容易手臂抽筋,都谢谢乡里乡亲啊!大家劳累了一个晚上,谢谢啊。” “你们也不容易,这人害得一个乡的人都睡不好觉,生怕他跑了,又伤到谁,你们一定要把他严办。乡长走上来说。” “您放心,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林泽走过来说:“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大家散了吧,有农活干农活,有事的大家去忙,公安局会稍后派人来现场的,我们也会把他带回去的。”林泽赶忙把于力友押到警车后排,将两边门窗上锁。 “嗯,那个......乡长啊。”张青彪看了看手表,用职业性的微笑看着乡长说:“你看,当局之前有从您这边了解到那个邮政所的问题,我们还想跟您询问些情况,但是您看,这也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了,都麻烦您一个晚上了,要不你先去吃饭,我俩等您。” “嗨,这倒不要紧,要不这样,你俩午饭也没吃,到我家去,吃饱了饭才有精力处理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乡长说。 “那多不好意思。”张青彪一边说一边把乡长扶着:“这大中午的这么热,让您走过去就太不好了,您坐我们的车,咱们一块儿过去。” “哎,好好好。”乡长走到警车边看着警车内的于力友站住了脚步。 “可你当让您坐前面了,林泽,你在后面看着点他。”张青彪说完十分有礼貌的帮乡长拉开车门。 林泽心里着实看不懂这位前辈的言行举止,合着他说的看好时间,就是看好饭点的时间,好蹭饭吃。再看了看身边这位于力友,那丑陋无比的变态嘴脸,这简直是太糟糕的一天了。村寨不大,吉普车没走多远,乡长就指着自己家,找了块阴凉的地儿,让张青彪停下,几人下了车,林泽检查一遍手铐和车锁,把他锁在车内。 乡长家可能是要做表率的原因,门口清扫得干干净净,房子的瓦片也比其他家的新一些,门口还种了几株小果树,夏风撩起,阳光带着光点不时洒下,看起来还算惬意,倒也解了林泽心里不少的难受。 “前辈。”林泽看着乡长去家里让老伴做饭,连忙拉了拉他的衣服说:“咱么你这样好么?跑到人家乡长这儿吃饭。” “这怎么了,咱们又没做错事,完成了抓捕任务,总不能不让吃饭吧。”张青彪依旧不等林泽反问,接着说:“我懂你的意思,特殊年代用特殊的方式方法,这些年,大多数办案的,一忙就是一整天,又没馆子,有也吃不起,总不能傻乎乎的回单位食堂才吃饭,那不得饿死,等以后条件好了,自然不允许,可现在条件不好,咱们来为老百姓做事,这是职责,人家请我们吃饭,这是情分,你瞧法院那帮子,经常也是忙到晚上你可能都回不去,很多就在老百姓家跟着一起吃吃饭,甚至借宿一晚都是常事,你解决了他们的问题,他们也开心,这都是大家的默契,没人会怪你,都是人。” “说好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林泽笑了笑说。 “没拿呀,咱们开展工作就得这样,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打成一片才有感情,工作也才梳理得通,我二十年的办案生涯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记住,咱们呀,是几千年的人情社会。”张青彪半正经的说完,听到乡长家炒菜的声音,又瞧了瞧林泽。 “说吧,你一打量我,就会有事叫我做,什么事。”林泽问。 “我是想着你看你这身都是那些薯泥和泥土,味道着实有点影响胃......人民公安的形象,你本来也年轻,好面子,打盆水洗洗。” 林泽将警服脱下找了个大盆,打了几桶水,连着头发和身上洗得舒服,太阳也正是毒辣的时候,大家寻了门口树下的阴凉位置,放上一方木桌,几张小凳,乡长提着温瓶将玻璃杯的茶冲得上下翻腾,再洒下两捧炒熟的葵花籽,小风吹来,枝叶清香,倒是舒适更多。 “您太客气了,我们也不是什么贵客,谢谢您啊。”林泽穿着短裤过来对乡长说,乡长也是笑眯眯的点着头。 “对了,您昨晚有没有看到,或是了解到法院派了几个法警下来的消息?知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张青彪问。 “法院的?法警......”乡长努力回想后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我们这几个乡镇都没有招待所,上面一般来人的话一般都会给乡长们说,好开展工作,对,没收到消息,也没接到电话。” “哦,那你们这儿现在还有邮政所吗?”张青彪看着警车内的于力友问:“我好像听人说已经坏了是吧?” “邮政所,是啊,上一年,对,就是这月份,邮政所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雷电击中,电器全部坏了,好像是插板着火引起了火灾,把邮政所里边全烧了,上面一直说会来重新建设,可自从那县长被抓了以后,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这不,上个月我才托人找供销社弄到一部电话,目前,周围几个乡镇就两部手摇电话,一部就在我这儿,剩下的都靠写信。最可惜的就是这个年轻的邮递员,困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乡长说着。 “没人发现吗?去救他?”林泽问。 “大半夜的,雷声雨声那么大,邮政所离我们乡比较近,不过呢,总体位置还是在几个乡镇的中间,周边没太多人家,等发现的时候房子里面都被烧黑了。”乡长想了想继续说:“第二天打电话给县里的消防站和公安局,找到那小伙子的烧焦的尸体,都跟床铺烧灼在一起了,太惨了。” “嗯”张青彪端起茶吹了几口,眼神若有所思:“确定他跟床烧在一起了?” “是啊,我对他印象太深了,消防站抬出来的时候,都黏在一起的。”乡长答道。 “老夏!”乡长的老伴在屋子里说着:“赶紧端菜过去。” “哟,哪能让您端,您坐好,我们来。”张青彪连忙招呼林泽一块儿起身端菜。 “你是不是觉得哪不对?”林泽跟在后面,戳了戳张青彪轻声问。 “可不。”张青彪放慢了步子没回头低声说:“睡得再死,火焰和气味也能把人弄醒,最重要的一点,你要是发现自己被困,自然想方设法找出口,难不成你还躲在床上?那不自己找死。” 林泽还想问什么,可乡长家几个人都出来准备吃饭,便收了声。如果按照张青彪的意思大胆猜测的话,那就是在着火或是着火前,这人就已经死了,雷雨,插板着火,难以判断的烧焦的尸体,这些加在一起,自然只觉得邮递员是死于自然灾害,除非能找到第二个人存在的证据。这个与这次的分尸案是不是也有关,林泽一时间没法把他们组织在一起,大家安安静静的吃饭,张青彪让林泽给车里的于力友喝了碗水。 “行了,谢谢乡长的招待,您一会儿帮我们回个电话给公安局刘队长,人接到了,准备送回去。现在就不多坐了,麻烦了您老。”张青彪说。 “好嘞!好嘞!哪有,都理解,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留你们了,工作为重啊。”乡长说着。 “还想问一下您,那个邮政所在哪个地方?”林泽边换衣服边问。 “好找,沿着我们乡的土路,朝着去县城的方向一直走,有条岔路口,那边有座不大的桥,过了会看到邮政所很大的牌子立在路边,基本就能看到了。”乡长的老伴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说。 简单说了几句,大家道个别,张青彪和林泽开车再次上了路。于力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非常安静,与在他家的样子判若两人,要不看后视镜都觉得后面没人一般的死寂。公路也是同样的颠簸,后面毕竟多了个嫌疑人,两人车上就不太好再交流什么,越到两三点,越是闷热,吉普车上的小风扇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一股股热浪闷得全身汗水,张青彪直接带上墨镜,背心上阵,把枪跨在胸前,手臂上的几道伤疤则格外显眼。颠簸了不到半个多小时,拐上一条岔路,才在一片杉树边看到了一座石桥,比想象的小,它只是跨过了一条不算宽广的小河,再往前开,果然一边的土里立着一块挺大的木牌,绿色打底,上面用黄色的油漆写着“乡镇邮政所往前50米”,从车里都能看到一座小平房,把警车靠了过去。 平房像一个“凹”字形,平房顶上一张已经歪斜的绿色邮政标牌,摇摇欲坠,上面的笔画缺胳膊少腿,就四个房间,两道生锈的铁门锁着两边各一间,中间房间的窗户非常明显的有火焰烧灼出的黑色痕迹,而为了防盗,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铁柱整齐的立在窗户框内,强行撑着不大的窗口,中间两个房间的门已经破碎,看起来明显有人进入过的痕迹,但已经时间久了,到处都是尘土感。停下车,张青彪看了于力友一眼,下了车。 “去看看。”张青彪说。 “你难道觉得那个邮递员的死跟这案子有关?”林泽问道。 “有这个想法。”张青彪没直接进去,而是围着房子绕了一圈,从窗户看着上锁的两个房间内堆放的杂物说:“我现在更想知道那个自称于力友的人所谓的报警自首是怎么回事。” “是啊。”林泽也很疑惑:“昨天报的警,法院那边也说了,是从这个邮政所打出去的,这模样着实看着不像是还能打电话的。” “要么就是法院不知道这个邮政所废弃了,弄错了。要么,就真的是那混蛋来这儿自己打了电话。”张青彪绕回正门:“两个都不太可能,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满地烧黑的信件纸张,到处都有垃圾,看起来里面的桌椅也全部完了,一张床倒在地上,已经只剩下钢架子,一边还能看到烧毁的电报机和一些木箱子,中间的两个房间相通,而到另一边的房间则能看到墙上的两部电话早已坏掉,电话线都烧断掉了,绝不可能还能打通。张青彪甚至还特地拿起其中一个话筒没坏的电话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而墙边堆着的一堆烧黑的电线和插板,这儿的墙面黑色显得非常深,甚至墙壁的石灰都烧掉落了一层,消防站也的确确定了着火点,这是可信的。 “开车半个多小时,走路最快也得一两个小时,他不能跑过来打电话,又回到屋内,况且这儿肯定再也打不出电话了。”林泽说。 “没证据,就不太好说什么事会发生。”张青彪在看了一眼周围:“或是不可能发生,主要我这几十年办案经验,很敏感,对这种事,我脑子里面有个设想,不太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