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暴君有个崽》 第1章 喜当娘 “再说一遍,你是谁” “父王名赫连川,母后名慕时雨,我叫赫连景,今年五岁。” 将军府膳厅内。 赫连景正坐在椅子上喝汤,眼睛是少见的蓝色,有些婴儿肥的脸精致可爱,泪痕还未完全消失。 衣服布料极为华贵,脖子上还吊着一块龙形玉坠,符合皇子的穿着打扮。 被提及到的慕时雨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原本细腻白皙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 赫连川是谁 十七岁登上帝位,十年内横扫四国统一天下的北国帝王,生性多疑,喜怒无常,残暴嗜杀,是北国人人畏惧的暴君。 后宫佳丽无数,但尚未立后,也无子嗣。 哪来的皇子 而她上个月刚满十八岁,尚未婚配,连男人手都没摸过。父亲是北国将军,母亲早逝,家里只有父亲和祖母。 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前些天祖母还在给她物色未来夫君,怎么也不可能让她进宫啊,更别提和暴君生孩子了。 一定是错觉! 慕时雨脑子里一团乱麻。 事情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她约好和云家三小姐云婷出门踏青。 谁知刚走出门口,一个陌生小男孩就冲上前抱住她喊了一声“母后”,手里牵着的大黑狗也朝她疯狂摇着尾巴,极为熟稔的样子。 慕时雨以为是她听错了,结果小男孩耳后还有和她一模一样的心形胎记,腰上挂的荷包也能认出她那拙劣的绣工,上面还绣着她和赫连景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在梦游,或者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可小男孩紧紧抱住她的力道,又让她清醒过来。 将军府的护卫长都没看清一人一狗是怎样出现在将军府门口,慕时雨完全不信邪,可把小孩问哭了都还是喊她母后。 没办法。 见赫连景和狗都饿得不行,慕时雨只能先带他们进将军府,好吃的好喝的给他们备上。 这事太过玄乎,慕时雨不敢让祖母知晓,怕她受了刺激,只能告诉刚下早朝的父亲慕栖隐。 再次从小男孩口中听到暴君的名字,慕栖隐掐着人中缓了半天,一向清明冷静的脑子有些发懵,征战沙场几十年,也没见过这阵仗。 “母后,见到阿景不开心吗”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慕时雨有种梦境和现实的割裂感,抚着额头,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挤出笑容。 “没有不开心。” 慕时雨内心有些崩溃,仔细打量着赫连景,上半张脸像暴君,下半张脸像她。 诡异的和谐。 赫连景乖巧的拿手帕擦掉嘴角的汤汁,偷瞄了一眼同样抚着额头的慕栖隐,歪着脑袋问, “母后的父亲,我应该喊外祖父吗” “嗯” 慕时雨反应慢了一拍,慕栖隐很快冷静下来,不愧是见过各种离奇事件的人,抓住了关键点,露出了自认为和蔼的笑容, “阿景,难道你从来没见过我” “没有。”赫连景认真想了想,乖巧答道:“母后从没提起过。” 慕时雨回过神来,原来赫连景口中的“母后”是她,“外祖父”是父亲,见父亲脸色越来越沉,担心赫连景被吓到,摸着他的脑袋,别扭的说道: “阿景还记得是怎么找到外祖父家的吗” “记得……” 赫连景委屈的撅起小嘴,眼里泪花不停的打着转。 正趴着吃东西的大黑狗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放弃香喷喷的骨头,站起身用脑袋蹭着赫连景。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慕时雨看着可怜兮兮的赫连景,鼻子莫名涌上一股酸楚,安慰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别怕,这里没有坏人。” 没有带娃经验的慕时雨轻声安慰着,赫连景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一下头,跳下椅子,紧抓着慕时雨的袖子,眼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母后吐了好多血,再也没醒来,我害怕就去找父王,可父王也睡着了。一群坏人要抓我,黑炭就带着我一直跑,跑了很久才跑到这里,然后看到了母后。” 黑炭听到自己的名字,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停的点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慕时雨,叫了几声。 赫连景的话信息量太大,太震撼,犹如晴天霹雳,劈在父女两人身上。 震惊无比的对视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语。 慕栖隐眼角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上一次情绪崩溃还是在妻子离世的时候。 推断出未来没有他的存在,女儿进宫生下孩子,五年后便吐血身亡,光是想象都心痛不已。 思虑片刻后,拿起赫连景脖子上的龙形玉坠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确刻着赫连景的名字和生辰。 生辰上的时间是北元二年七月,而现在是北元一年三月。 怀胎十月,那么慕时雨至少在十月前进了宫。 三月到十月,七个月的时间内,慕家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龙形玉坠没有作假,有着专属宫廷制造的印记,慕栖隐确认无误后,松开手站直身子,极为严肃认真的说道: “你和阿景待在家,对府里其他人就说他是我那雪国军师捡来的孩子,我先出去一趟,没回来前不要轻举妄动。” “爹,你要去见陛下吗” 慕时雨早已清空膳厅的下人,就连贴身侍女露香都让她支走了,混乱无比的脑海里逐渐清明。 赫连景和黑炭眼巴巴的望着她,像极了两个流浪的小可怜。 这么离谱的事情已经发生,她必须承担起责任。 “陛下生性多疑,决不能让他现在知晓阿景的存在。” “放心,我有分寸。”说着,慕栖隐深深地看了一眼赫连景和慕时雨,眼神越发坚定,挺直脊梁,推开门走了出去。 初春的阳光和煦温暖,慕栖隐的逆光而行,背影消失连廊水榭中。 “母后,阿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赫连景跳下椅子,极为依赖的望着她,年仅五岁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敏锐的感觉到他给母后带来了麻烦。 慕时雨收回视线,凝视着那双澄净无比的蓝色眼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解释道: “阿景,你来自五年后的世界,现在的我还没有进宫,也还没生下你,与你父王根本不熟。所以有外人的情况下,你不能喊我母后,也不能将今天说的话讲给别人听。” 慕时雨补充道:“没有外人也不能喊,实在要喊,就喊娘亲。” 喊母后实在太过惊悚。 赫连景从小很聪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对慕时雨的叮嘱,点头如捣蒜, “阿景知道!黑炭带着我来到了母后还没生病的时候,真好!” 不管这是不是他原来的世界,只要有母后在,哪里都是家。 赫连景下巴搁在慕时雨的腿上,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娘亲好好保重身体,不要生病,阿景长大了就能保护娘亲了!” 慕时雨并不怎么喜欢小孩,觉得吵闹,可眼前这个终究与其他小孩不同,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住赫连景白嫩嫩的脸,笑了笑。 随即收起笑意。 笑什么啊! 喜当娘。 娃他爹是暴君,还笑得出来 早晚瞒不住赫连景的存在,慕时雨千叮咛万嘱咐后,带着无比乖巧可爱的赫连景前往祖母的院子。 第2章 喜当官 盛京城是九州最富饶且攻守兼备的城池,原四强国之力修建出最豪华的皇宫,白玉铺地,金龙绕柱,极近奢华大气,如同天上宫阙。 紫宸殿内,北帝赫连川正斜靠在龙椅上翻阅着诸位大臣的奏折。 他向来不喜欢那繁复厚重的龙袍和格外俗气的金冠。 随意穿着黑曜缎面制成的宽大衣裳,用墨蓝色的宝石发饰将容易遮挡视线的长发束起,长及腰际的头发丝柔顺至极,根根分明。 二十七岁的赫连川高大挺拔,俊美异常,浅蓝色的眼眸摄人心魄,极富冲击力无可挑剔的五官震得人心口发麻,让人不敢直视。 斜睨了一眼举着虎符跪在地上的慕栖隐,放下奏折,指节分明的手轻叩着。 “慕将军,想好了吗兵权换你女儿的官位。” 低沉磁性的嗓音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威慑力,一旁站立的福宫监心领神会的走上前将虎符呈给了陛下。 言外之意是批准了,慕栖隐暗自松了一口气,放下手臂,极为诚恳的说道: “整个九州都是陛下的,岂止这三十万大军。臣有腿疾,且已年迈,但臣的女儿是臣一手带大,胆识和武艺不输于其他武将,能替臣为陛下分忧。” “武艺高超那便任南城巡察使,好好替朕分忧。”赫连川勾唇浅笑,狭长的凤眸中暴戾的情绪翻涌着,笑得慕栖隐毛骨悚然,脸色煞白。 南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盛京所有的勾栏酒肆都在南城,档次高低不一,势力错综复杂,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极为混乱。 前几任南城巡察都死于非命。 暴君这是在把他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慕栖隐低垂的眼眸里有着极致的愤怒。 绝不让他知晓赫连景的存在,活该沦落到未来的下场! 但眼下兵权已经交出,他没有商量的余地。 想到眼前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暴君是他未来女婿,慕栖隐的头就隐隐作痛。 但一切都还来得及,有他在,南城巡察使这个位置,也没那么可怕。 他一定能改变女儿的未来,改变慕家的未来。 “多谢陛下!” 慕栖隐离开后,赫连川把玩着虎符,仿佛那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摆件,眸色晦暗深沉,凌冽的扫了一眼案桌上的卷轴。 四大武将世家,慕家、楚家、王家、云家,所有人的资料都在上面。 唯有家庭关系最为简单的慕家主动上交了兵权。 暂且不知慕栖隐是何事促使他下定了决心,但慕家现在已经构不成威胁。 片刻后,赫连川眼里的戾气逐渐散去,提笔划掉了慕家。 ———— 将军府书房。 慕时雨看着父亲带回来的官员朝服以及绶带,神情逐渐变得麻木。 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 多了个崽也就算了,父亲这进宫的一趟,她又多了一个官位, 天底下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啥事都发生在她身上 “时雨,这就是我想出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慕栖隐将授予官职的典书给了慕时雨,心情也十分复杂,脸色极为憔悴。 “如今天下太平,慕家功高震主,陛下一定会出手。无论是为了我们慕家,还是为了赫连景,朝堂上都必须有我们慕家人。” 他既要交出兵权,又不能留在朝堂上,还得想办法保住慕家,保住女儿不进后宫,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他不信赫连川那个禽兽敢直接对大臣下手! “爹,我明白,您从小就教导我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我该做的,您不必自责。” 慕时雨也知慕家旁支那几位表哥只会习武头脑简单,没有她谨慎,去了朝堂之上恐怕没几日就掉了脑袋。 赫连川曾是夏国九皇子,因母后是雪国女帝,拥有一半雪国血统。 雪国位于最北方的冰雪高原上,那里的人都是白皮肤,蓝色眼睛,民风开放,男女平等,女子也能做官。 雪国动乱时,赫连川被雪国北静王带了回去,登上帝位后破坏和平协议,带领着雪国军队攻占夏国,十年内横扫南越、西秦、东启,统一天下,改国号为北。 赫连川虽然残暴不仁,但保留了女子可以入朝为官的律法,只是原四国百姓习惯了男尊女卑,还难以接受。 慕时雨八岁时,慕栖隐就很有眼光的投靠了还是皇子的赫连川。 于是她在雪国生活了七年,直至皇城搬到盛京,才回来。 对她而言,宁愿入朝为官,也不愿进宫当暴君的妃子。 她见过赫连川,那张脸足以让万千女子疯狂。 但狠的时候,真没把人当人看,就喜欢看别人痛苦求饶,以折磨人为乐。 俘获的三千佳丽中,有一半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十年来北国一个皇子公主都没有,慕时雨觉得他可能那方面不太行。 要和这样的人生孩子 未来的她大概率是疯了。 慕时雨淡定的将朝服交给贴身侍女露香,离开书房后,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但膳厅没什么人,于是她前往姜氏那看了一眼。 赫连景正在听姜氏给他讲故事,一老一小坐在花园亭子里,翻阅着各种带有图解的书籍,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黄昏的余晖照在花园里,嗅着淡淡的清香,晚间的微风轻拂,下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恍惚中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黑炭守在亭子外面,见她走来,高兴的摇着尾巴。 “小姐,这儿有刚泡好的果茶,慕景少爷可喜欢了,你也尝尝。”檀姑见黑炭疯狂摇着尾巴小跑了过去,笑着掀开亭子驱蚊的薄纱。 “好。” 慕景是赫连景隐藏身份的名字,毕竟赫连这个姓氏比蓝色眼睛还少见,普遍认为赫连就是赫连皇族。 赫连川曾经为了登上帝位,差点把赫连家族的人都杀光了,吓得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连忙改了姓氏。 赫连景听到慕时雨的声音,放下书籍,冲着她手舞足蹈,“娘亲”两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慕时雨看着他的口型吓了一跳,幸好赫连景意识到了,及时改口,朝她眨了眨眼睛,跳下椅子在檀姑的惊呼下,端起了放置果茶的杯托, “给你留了一杯,里面水果特别多!” 黑炭龇牙咧嘴的笑着,比人的牙齿的还白,忍不住流着口水,期盼赫连景能分给它一点。 可惜,这杯果茶没它的份。 “谢谢阿景。” 慕时雨担心烫伤了赫连景的手,连忙接过果茶。 姜氏望着两人互动,又看了看那与慕时雨极为相似的鼻子嘴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只得说道: “雪国人和北国人的混血就是好看,不知道未来的外曾孙长什么样子。” 慕时雨:“……”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第3章 梦境 有道是说多错多,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 为了转移话题,慕时雨在赫连景期翼的目光下,战术性的喝了一口果茶。 果香和茶香在舌尖绽放,甘甜中带有一丝淡淡的苦涩,茶水的温暖迅速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 “檀姑的厨艺越发好了。” 慕时雨母亲去世后,慕将军没有再娶。檀姑心疼这个从小失去娘的孩子,比老夫人还贴心,见她喜欢这果茶,一脸幸福的笑着道: “小姐喜欢,我一定随时给小姐备上。” 慕时雨也笑了,笑得很放松,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嗯嗯,谢谢檀姑!” 姜氏带了一下午的孩子,神情有些疲惫,但看着赫连景那懂事乖巧的模样,拉着慕时雨的手絮叨, “你今日怎么没出去听说楚渊今日也出门踏青,怕是有意在路上等你。我瞧着那孩子是真不错,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赫连景瞪大了眼睛,越听越像是在给娘亲选新夫君,抱着黑炭脑袋瘪了瘪嘴。 已经跳过结婚生子,晋升为母亲的慕时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昨天她还觉得楚渊的确不错,可以接触接触,认识一下。 但今天…… 慕时雨顿住,未来的事情,现在还没发生,她不需要母凭子贵,已经入朝为官,定然不会再走上吐血身亡的结局。 晚膳后,慕栖隐将他交出兵权,以腿疾为由退隐朝堂,和慕时雨入朝为官的事情讲给了姜氏听。 还没等他说完,姜氏就让檀姑带着赫连景和慕时雨离开膳厅。 抄起拐杖给了慕栖隐一棍子,痛心疾首,老泪纵横。 “让时雨入朝为官,你可真想得出来,你怎么对得起阿言” “娘,您先听我说完啊……” “还想狡辩什么我就希望时雨能嫁个好人家,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你竟然让她当官!官场多险恶啊!我的小时雨哪能受那罪。” 并没有走远的慕时雨捂着赫连景的耳朵,不想让他听见。 黑炭寸步不离赫连景,守在他坐的椅子旁边。 人穿越就罢了,狗也穿越。 离谱。 慕时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黑炭,黑炭感知到了,抬头摇晃着尾巴,见她只是看着又不摸它,圆溜溜的眼里有些疑惑。 “谢谢你。” 慕时雨忍不住笑了笑。 多亏黑炭将赫连景及时带了过来,否则很难想象他在失去母后和父王后,面对那群坏人会经历些什么。 黑炭听懂了慕时雨在夸它,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主动上前用脑袋蹭了蹭慕时雨的手背。 慕时雨伸出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手感很不错。 皮毛柔顺黑亮,一看就照顾得很好。 膳厅的门打开,本还在求饶的慕栖隐立刻挺直腰杆,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想让外人看到他方才的样子,有失威严。 “好了,多嘱托你曾经的好友们照顾一下时雨,若是时雨受伤委屈了,你就不用再回这个家。” 姜氏放下拐杖,眉宇间满是无可奈何,她已经老了,也就发泄一下罢了,不会真的对慕栖隐下重手。 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对他的秉性一清二楚,相信这背后另有原因,打了几下就将他赶了出去,一副不想再看见他的模样。 慕栖隐望着满头白发的母亲,心中酸涩,斩钉截铁的道,“请母亲放心。” 将军府还在,他以护卫为由,留了一千精锐,保护南城巡察使绰绰有余。 表面上天下太平,但朝中局势变幻,波云诡谲。 他交出兵权,得罪的是其他三个武将世家,顶多再无来往,他也没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 但若不交出兵权,慕家在七月内就得彻底玩完。 当初选择投靠赫连川就是因为他实力配得上野心。 慕时雨的官场之路开局是如此艰难,他怎么不懂,怎么不心疼。 但他也对慕时雨有信心。 夜晚,赫连景非要和慕时雨一起睡,不然就哭,谁也劝不住。 他一哭。 黑炭也跟着呜咽着。 一向安静的将军府,热闹是热闹了。 但慕时雨很头疼。 让露香把狗窝放在门口,把贵妃榻搬到她的床边,铺上了柔软蓬松的被褥,赫连景终于不哭了。 他很懂得娘亲的脸色,知晓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洗白白后钻进被窝。 慕时雨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一个小人,揉了揉太阳穴,瞥了一眼不远处准备好的烟青色朝服,只觉得压力山大。 “娘亲,对不起,我是不是又惹您不开心了,但我看不到娘亲会很害怕。” 赫连景探出脑袋眼巴巴的望着慕时雨,鼻头微红,让从小没有体会过母爱的慕时雨有些愧疚和自责。 在未来,年仅五岁的赫连景亲眼目睹父母的死亡,又被坏人追,肯定吓坏了。 想到这儿,慕时雨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握住了赫连景的小手,轻声安慰着: “现在的我身体很健康,还会武功呢,会保护好阿景。” “好,我相信娘亲。” 赫连景顺势靠在软塌与床相接的位置,想离慕时雨更近一些,嗅着熟悉的香味儿闭上了眼睛,在睡着前嘟囔了一句。 “父王对娘亲不好,换个也行。” “……” 慕时雨汗颜,越发对宫里那位暴君不满,就连小孩子都知道他对她不好了,可想而知有多过分。 忍住,忍住。 她必须收起所有情绪。 明天早朝还得面对暴君。 赫连景身上有着沐浴后的香气,混杂着奶香,慕时雨刚开始不习惯,但渐渐地觉得奶香也还不错,驱散对明天上朝的焦虑,沉沉睡去。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梦了。 梦里的她视角很奇怪,好像飘在天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梦里楚渊利用她煽动慕栖隐的情绪,原本想告老还乡的慕栖隐被拖到了贼船上还不自知。 狼国入侵,边关告急是假的。 楚渊给她写的求救信是假的。 就连圣旨也是假的。 目的就是为了骗慕家擅自动兵,而他带着二十万楚家军以平反叛贼为由逃到大荒自立为王。 梦境断断续续。 慕将军府没了往日欣欣向荣的美景,一片死寂,风卷残叶,无比凄冷。 视线忽然变得极低,经过回廊,往上,看清了是姜氏的院子。 天空阴沉,狂风大作,将主屋的大门吹开,窗幔飘飞。 她看清了,白绫上的祖母,早已没了气息。 “!!!” 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又仿佛被无数双小刀刺着,硬生生要将心脏从胸腔里剥离出来,说不出的痛。 第4章 机会 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未消失,场景快速变换。 潮湿幽暗的大牢里,慕栖隐一夜白头,披散着发,眼神空洞,身形枯瘦,穿着满是污垢的囚衣,狼狈至极,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爹!!!” 慕时雨乌黑柔亮的长发如绸缎般淌在床上,脸色惨白,眉心紧皱着,冷汗淋漓,发丝贴在额边,有些狼狈,又有种异样的美感。 “娘亲,做噩梦了吗” 左手的疼痛惊醒了赫连景,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慕时雨脸上全是水痕,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 赫连景小心翼翼的用右手轻轻擦掉慕时雨额头上的汗水,小脸皱起,咬牙忍着被她攥紧的左手。 男子汉,不能喊疼! 一声声“娘亲”让慕时雨挣脱了可怕的梦境,感知到温暖舒适的床铺,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凑过来的小脑袋,呆滞了许久。 “娘亲,别怕,有我在!”慕时雨力道松了些,赫连景也不觉得手疼了,坐在软塌和床的相接处就这么盯着她。 “谢谢阿景。” 听着稚嫩的童声,慕时雨终于回过神来。 长呼口气,神情松懈。 无比庆幸只是做梦,有种死了一次后再重活过来的感觉。 但她看到本不属于这里的赫连景时,汗水浸湿的身子瞬间感到无比寒冷。 意味着有可能梦里不是做梦,而是未来真实发生的事情。 荒谬! 她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子弃家族不顾 楚家,楚渊! 慕时雨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默念着。 “小姐” 露香睡眼惺忪的从外间的小榻上起身,打着哈欠来到了慕时雨身边,看了一眼同样未睡的赫连景,还以为是赫连景吵醒了小姐。 “小姐,就让他和奴婢一起睡,你还有两个时辰就得起来上早朝了,得好好休息攒足精神。” 赫连景哪肯,快速躲到慕时雨的床上,探出脑袋,对露香吐了吐舌头。 “没事,是我做噩梦了。” 慕时雨扯过被子给赫连景盖上,想着刚醒来时小家伙眼里的担忧和堪称世间最诚挚的情感,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心里暖乎乎的,摸了摸赫连景软乎的小肉脸。 “快睡。” 赫连景蹭了蹭慕时雨的手,满足的点了点头,扬着嘴角笑道:“好的娘亲,有我陪娘亲,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看着如此乖巧可爱的小人,慕时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嗯。” 露香努力睁大眼睛,发现慕时雨额边发丝已全被汗水浸湿,顿时也没了睡意,转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 “小姐,我去打些热水来,洗个澡再睡。” 慕时雨哪里还睡得着。 等赫连景睡着后,起身来到小桌边坐下,喝了一口冷水,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父亲已经交出兵权,于楚家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也要防着。 四大武将世家独有慕家主动上交兵权,肯定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楚家或许会因此迁怒慕家。 虽然搞不清楚梦里的她为何那么蠢笨,但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再和楚渊接触。 夜间稍寒,浴间内水雾蔓延,窗纱微不可见的轻晃着。 凝脂白玉的纤长手臂随意搭在浴桶边缘,三千青丝微湿,自然垂落如黑瀑,精致的锁骨在水面若隐若现,浓密卷翘的睫羽微微颤动。 热水舒缓了慕时雨紧绷的神经,四肢百骸也重新温暖起来,梦境带来的情绪渐渐消散。 哪怕是拼上这条命,她也不会让梦境成为现实。 天道将赫连景送过来,又让她梦见那些事情,证明有改的机会。 她一定会牢牢抓住! 洗漱完,慕时雨已彻底没了睡意,试了试烟青色的朝服,坐在梳妆台前仔细观看镜中的容颜。 慕时雨从来就不是那种倾国倾城一眼就能看到极致的艳丽,而是如春雨般润物无声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美。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容易沉沦在那双盛满星河的眼眸中。 广袖直领长袍,外笼着一层烟青色纱质的大袖衫,肩膀处的布料较硬,绣着祥云图案,从肩缝上方延伸出三寸的距离,坠着极为雅致的同色流苏,清雅贵气。 就是腰封略大了些,露香忙了一下午,没来得及改,但慕时雨发现能够自己调节大小,努力收了收调节长短的玉扣,更显腰身比例完美。 北国朝服有青蓝紫三种颜色,也以此分为三个等级。 紫色最为尊贵,但不及皇帝那绣有金色龙纹的黑曜缎。 头上并没有太过严格的约束,只要束好发,整洁干净即可。 慕时雨直接束起高马尾,带了一个白玉冠,少了些柔美,多了些英气。 笑时如弯月,肃时如寒星。 怎么看都没有不妥的地方。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慕时雨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慕栖隐交给她的资料,仔细查看。 管理盛京城的机构是盛京府衙,盛京府兵负责保护皇城治安。督察司在盛京城设立了东西南北中五位巡察使,职责是承接诉讼、缉捕盗贼、纠察官吏。 巡察使位卑权重,官位卑微,但权限极大,可纠察诸事,可直接告知北帝。 被迫入朝为官的慕时雨眼里并没有害怕,反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年少时慕栖隐教她习武,却从不让她上战场。让她学医,却不肯让她去医治军队里的伤员。 明明把他当男儿一样教育,却又当女儿一样宠着,什么都不敢让她去实践。 慕栖隐到底是她的父亲,懂得她真正想要什么,慕时雨也明白父亲这样做所承受的心理压力。 北国虽有女子为官的律法,但真没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就算坚持下来,也总会有意外发生。 例如慕时雨非要参加院试那年,好巧不巧,院试当天早上来了葵水,痛得她死去活来,提笔都难,直接晕在了考场上。 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当官,没想到慕栖隐给了她一个惊喜,只是这惊喜来得太仓促,没时间让她慢慢准备。 “小姐,再休息一下,还早着呢。”露香伺候完慕时雨洗漱后就睡下了,恍惚中听见屋内还有声音传来,虚眯着眼睛看向角落里的时间漏壶,忍不住提醒道。 “好。” 北国朝服穿戴没有那么复杂,慕时雨取下发冠,一个人也能很轻松的将朝服脱下来,仔细整理后挂在架子上,轻轻拍了拍衣领。 想到楚家,眼神逐渐幽深。 第5章 上朝 天蒙蒙亮,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屋内昏黄的灯光显得格外温馨。 露香担心上朝迟到,起得很早,伺候着眼睛都睁不开的慕时雨洗漱,换上那套飘逸无比,贵气十足的朝服,忍不住惊叹。 “小姐,这身衣裳真好看。”露香想了想她见过的其他官员,补充道:“小姐穿着好看。” “暴君审美还是不错的,毕竟要天天见,不能折磨自己的眼睛。”慕时雨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看向露香,挺直身板,故作威严的说:“该叫我慕大人。” “是是是,慕大人。” 露香忍不住笑出了声,赫连景顶着乱糟糟的发型探出被窝,迷茫的看了一眼慕时雨。 “我也要去。” 不管是什么,一起就对了。 说完,光着脚步踉跄着跑向慕时雨,绞着双手,努力睁开眼睛。 “不行,乖乖在家,等回来,给你买糖吃。” 慕时雨从不惯着谁,哪怕眼前这人是她未来的孩子,严肃的摇了摇头,板起脸来很有威慑力。 “小少爷再睡一会。”露香担心赫连景生病,连忙抱着他坐在软塌上,用被子将他裹住,见他瘪嘴欲哭,有些惊奇道: “这小少爷倒也不怕生,第一次见小姐就这么喜欢,肯定是想念他娘了。” 慕时雨:“……” 他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赫连景在露香的帮助下,快速穿好鞋袜,趁着露香不注意,追着慕时雨来到了将军府门口。 “乖,快回去。”慕时雨揉了揉赫连景凌乱的发型,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少爷跑得真快,竟然还让黑炭拦着我。” 露香撑着伞追来,有些无奈,当事人赫连景龇牙一笑,黑炭在旁边摇着尾巴邀功。 前来送慕时雨的慕栖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 “快些去,时间不早了。少说话多做事,谁都不能全信,要有自己的判断。” “知道了。” 这些话慕时雨从小听到大,早已铭记于心。 赫连景伸出小短手扯了扯慕时雨的袖子,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低头,一副小机灵鬼的样子。 慕时雨不明所以,蹲下身子,以为赫连景想和她说悄悄话,没想到赫连景垫着脚尖,将那龙形玉坠挂在了她脖子上,还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早点回来哦。” 额间的触感还未消散,慕时雨怔怔地望着满眼都是她的赫连景,在露香震惊的眼神下,回亲赫连景的额头,随即起身朝着马车走去。 孩子对母亲的爱很纯粹,只是没有得到过母爱的慕时雨还不习惯,忽略了赫连景的感受。 赫连景开心极了,目送着慕时雨的马车离开,哼唱着儿歌,带着黑炭往回走。 露香晃了晃脑袋,将刚刚那一副母子离别的场景忘掉。 小姐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想什么啊! 陆陆续续的马车停在皇宫乾武门外的广场上。 云销雨霁,太阳初升,淡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整个皇城,为威严肃穆的宫殿添了几分神圣。 青色朝服较多,蓝色次之,紫色最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倦意,疾步走着,没有人注意到身材较为矮小的慕时雨。 慕时雨不认识这些大臣,拿着白玉典书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朝着金銮殿走去。 行至金銮殿门口,交出典书签到时,那雪白的肌肤和纤细的手腕吸引了路过几位着烟青色朝服大臣的注意。 瞥见典书上的名字,再看了看慕时雨的脸,纷纷瞪大眼睛,降低声音议论道。 “陛下竟然真的让女子入朝为官。” “慕时雨,这名字有些耳熟,难不成是慕将军的女儿” “荒唐!这是前朝!后宫女官就罢了。” “小声点,不要脑袋了” 穿着蓝色朝服和紫色朝服的大臣交完典书斜了一眼慕时雨便离开了,显然早已得知了消息,眼里只有不屑和鄙夷。 不屑于女子入朝为官。 鄙夷慕栖隐将女儿推到前朝。 似乎觉得看一眼慕时雨,都是对她的抬举。 但也没有太过愤怒,不仅因为这是陛下亲授的官职,还有雪国曾经有过女官,且曾出国女帝的缘故。 慕时雨攥紧手心,踏进金銮殿。 面上平静无比,没有倨傲,没有卑谦。 大殿内每个人的身份都很尊贵。 若不是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和女身份,可能混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多看两眼。 慕时雨是第一次看到金銮殿内部,只有一个感觉。 大到离谱! 进去的瞬间就让人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 白玉地砖,金龙绕柱,需要好几个人才能围过来的巨大柱身支撑着金銮殿,气派恢宏,足以容纳上千人。 不知道该站哪里的慕时雨翻看着典书上的位置分布图,从人群边缘绕到都察司的区域。 督察司长徐盛正在扫视着慕时雨,想从她脸上看到害怕或者畏惧的表情,可惜她脸上并无怯意,坦荡大方,从容不迫,于是带着微笑赞扬道: “果然虎父无犬女。” 凭本事坐到督察司长这个位置的徐司长,面对这个走后门的下属,很希望她出错,又担心连累自身,矛盾不已。 “多谢徐司长夸赞。” 慕时雨礼貌地回了一声,在属于她的位置站定。 察觉到有视线一直在打量着她,刚准备扭头去看,人群忽然静下来,那视线也收了回去。 整个金銮殿仿佛按到了什么开关,刚才还在左右观看,窃窃私语的大臣们齐齐闭上嘴,站直身体,几秒后全都跪在地上高呼着口号。 慕时雨都察院前方的是一群高大威猛的武将,她在女子中较高的身材,在金銮殿内完全不够看,压根没见到赫连川出现,只能学着前面的徐司长跪下行礼。 迟迟未听到赫连川喊众位大臣起身的声音,殿内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慕时雨谨小慎微的微抬眼眸。 这才瞧见了纯金打造龙椅前站立着的赫连川,肩平而阔,曜缎的龙袍更显得他宛若神只降临。 他并未像以前皇帝那般带着冕旒,只用金簪束起了长发,身高腿长,又是站在金銮殿的至高点,俯视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们,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不怒自威的气势扩散至整个金銮殿。 大臣们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敢抬头,骇人的威压下,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慕时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赫连川是在看她,但随即就听到赫连川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 “户部刘阙。” “臣在!” 穿着蓝色朝服胖成球的户部尚书跪在地上,艰难移动的身子,身体止不住的抖着。 油腻的胖脸上满是恐惧,似乎感知到了大难临头的气息。 第6章 失火 赫连川长腿一跨坐回龙椅上,右手支着下巴,狭长的凤眸微眯,纤长的睫羽随之倾斜,睥睨间,是令众位大臣恐惧的狠厉。 他在看瑟瑟发抖的刘阙。 视线又仿佛穿过了刘阙的身体,看见了人性,人的贪欲。 他早知刘阙贪污受贿。 只是想看看,人的贪欲到底有没有底线。 事实证明是没有的。 无趣。 “拖下去,把他身上的油脂都剐干净。” 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了刘阙的死刑。 慕时雨瞳孔骤然一缩,刚上朝第一天,暴君就要杀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眼神呆滞的抬头,像是被吓丢了魂,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全身瘫软无力倒在地上。 金銮殿外的护卫进来拖走他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饶命,臣知罪!求陛下饶了臣一命!!!” 肥胖的身躯扭动着,像极了猪在临死前的挣扎。 大臣们神情凝肃,安静如鸡,没人敢动,也不敢站出来为户部尚书说话。 暴君虽然残暴,但并不昏庸,肯定是有充足的证据,才会对他下手。 这时候站出来的都白活了。 “啊!!!”————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消失,对于大臣们而言,时间过得极慢,但事实上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只剩下皮和骨头的刘阙被抬到了大殿门口。 “陛下,剐刑已结束,油脂两百一十二斤。” 神武卫统领的声音让众人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大殿门口距离穿烟青色朝服的官员极近,众人畏惧害怕的同时,又控制不住的朝那具尸体望去。 风一吹,血腥味儿飘来。 瞬间头皮发麻,捂住嘴,用尽全身力气,每块肌肉,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慕时雨也看见了,她学医时,也曾远距离观看过师父解刨尸体,但远不及今日这般震撼。 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只剩下皮和骨头。 “很好,把尸体丢进虎园。” “遵命!” 神武拖着装烂肉的架子离开,现场除了难闻的气味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不见碍眼的人,赫连川眉目舒展,靠在龙椅上,长腿交叠,黑曜缎长袍随之逶迤在地,扫了一眼神色紧绷的文武百官。 福宫监及时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没人敢动,唯有穿着紫色朝服的谢丞相站了出来,行了一礼后道: “陛下,东启城朝商银庄不愿意统一货币兑换,仍然想使用曾经的东启币。刘阙隐瞒已久,该银庄遍布北国各大城池,现在强行干预恐怕会影响北国经济。” 又听见些无趣的事情,赫连川撑着太阳穴,面无表情的道:“让北商钱行取缔它,反抗者杀。” 他倒想看看,钱和命,哪个更重要。 谢丞相喉咙一哽,本想说出的办法也咽了回去,低垂着眸,恭顺地道: “臣领命。” 谢丞相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群臣依旧安静,两件大事已经说完,剩下的小事也不用在早朝时说。 就在福宫监准备喊退朝时,盛京府兵统领赵参站了出来。 “陛下,昨日南城玉柳街着火,引护城河水灭火时,有几名轻功极佳的旧国余孽潜进了城内,我们府兵内没有这样的绝顶高手,一时无法追踪到其下落。” 赵参顿了顿,看向都察院的位置,微微蹙眉,“搜索一整夜都没有找到逆贼的踪影,我们怀疑南城有人在帮助逆贼躲藏。” 此言一出,众位大臣神色各异,但大部分人都齐齐看向了都察院新来的南城巡察使,目光犹如无数针芒扎在了慕时雨身上。 赫连川这才抬眸瞥了一眼昨日亲封的女官,在满是男儿气息的朝堂上,容貌极佳,身段娇小的慕时雨显得格外的违和。 但俏生生的小脸极为平静,有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强大气场。 “南城巡察使的轻功如何” 慕时雨在众人注视下,移步至中殿空位,极为规矩的跪下行了一礼,抬头对上赫连川的视线, “回陛下,臣轻功尚可,必将协助府衙早日抓住逆贼。” 此刻,她和其他一样,都只是为国效力的官员,面对赫连川也只是最简单的君臣关系,脑海里一丝杂念都无,容不得她犯任何一点错误。 注意力突然都在都察司这边,徐司长吓了一跳,见慕时雨表现得并无错处,暗自松了一口气。 赵参将信将疑,毕竟慕大将军的女儿从未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的武艺,况且轻功并不是努力就能学会学好的,必须要有足够的天赋才能修炼到高手水平。 不过,试一试就会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高手。 赫连川凝视着慕时雨若有所思,忽然就想到了十年前他面临绝境时,慕栖隐用绝顶轻功带着重伤的他逃出重围的场景。 那时的慕时雨才八岁,就敢独自驾驶着马车来接应他们,足以见其胆识过人。 后来慕家带着他回雪国的路上,慕时雨也表现得远超年龄的成熟,还一路照顾着他。 在他心里,慕家终究与其他武将世家不同,此时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莫名有些碍眼。 赫连川微微侧头,移开视线,坐正身体,朝慕时雨的方向抬手,道: “现在便去,抓活的。” “是!” 刚上任就有这么困难的活干,慕时雨严重怀疑上任南城巡察使是累死的。 早朝因此结束,慕时雨随着赵参一起走出金銮殿。 本来今日计划是进南城巡查院先熟悉业务,谁知莫名其妙的被赶鸭子上架。 慕时雨望着赵参那明显的黑眼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时雨。”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时雨脚步微顿,随即加快速度跟上了赵参,但那声音的主人也大步跨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赵参扭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楚将军” 慕时雨不能再装作没听见,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楚渊,穿着蓝色朝服,俊逸出尘,目光柔和,仪态极佳。 明明是武将,却比文臣更有风骨。 “楚将军,有事吗”她语气颇为冷淡,眼里一丝感情也无,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昨日我派人在南风楼打听到与失火案有关的一些东西,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楚渊近距离注视着穿烟青色朝服的慕时雨,声音温润如玉,看不出一丝久经战场的杀伐之气。 昨天下午楚渊得知她成为南城巡察使,自然而然的调查起南城发生的事情。 南风楼 见楚渊无比认真,慕时雨暂且忽略梦境中楚渊的背叛,没想到楚渊消息这么灵通,疑惑道:“南风楼是什么地方酒楼还是艺馆” 第7章 西秦人 “南风楼是男子卖艺卖身的场所,以前在雪国,随着都城迁移,才来到了盛京。但现在盛京女子,不像曾经的雪国女子那么开放,生意并没有那些青楼好。” 赵参不屑的看了一眼迟迟不肯说出来的楚渊,堂堂一武将,连这个都不敢说出口。 甚是鄙夷。 “我……” 第一次被慕时雨如此专注的看着,楚渊耳朵烫得不行,最先移开视线。 肤极白,发极黑,眉目清浅。穿着官服的慕时雨冷静,机敏,如贵族少年那样清贵优雅,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烟青色的朝服。 “噢,懂了。” 慕时雨没去过那些地方,觉得有些惊奇,但此时还不是那些勾栏酒肆营业的时间,边走边问昨日指挥灭火的赵统领。 “赵大人,昨日起火的原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芳香居的酒楼厨房着火,储存酒的木桶裂开,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好在强行隔断了玉柳街,并未牵连其他街道。” “伤亡情况如何芳香居的老板还在吗” 两人讨论着昨日走火的事情,完全忽略了一直跟着他们的楚渊。听到慕时雨提及芳香居的老板,赵参皱着眉道: “伤亡不大,但芳香居老板烧成了焦炭,通过身上的首饰才认出来。” “南风楼有一位乐人与芳香居的老板有关系,她的死有蹊跷。昨日有人看见她半夜带着那位乐人回到芳香居喝酒,但出事后那位乐人却失踪了。” 清润明朗的声音传来,慕时雨和赵参齐齐看向还跟在他们身后的楚渊。他们已经离开皇宫,竟然还跟在身后,现在的将军都这么闲 “楚将军这是要帮我们捉拿逆贼” 赵参早已结婚生子,见风度翩翩的楚渊一直跟在慕时雨身后,两人还格外般配,第一反应就是楚渊喜欢慕时雨,但他敏锐察觉慕时雨有些不喜楚渊。 果然楚渊下意识看向慕时雨,可惜慕时雨一看到楚渊,就想起梦境中让她痛得撕心裂肺的画面,怎么可能对他有好脸色,淡淡地说: “多谢楚将军提供的消息,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不便参与。” 开始算计获取她信任了吗 着实可怕。 但凡她没有做那个梦,可能就邀请他一起了。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 楚渊摊开手,旁边等待着的将军府护卫立刻上前将卷起来的画纸交给了他。 拿到画纸的楚渊递向慕时雨,微笑着解释道:“昨日我拿到了那失踪乐人的画像。”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赵参心中一喜,伸出手去拿。 楚渊收起笑意,神色一凛,躲开赵参的手,再次递向慕时雨,桃花眼内勾外翘,湛若有神。 赵参十分无语地收回了手。 三月的阳光并不刺眼,散在楚渊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虽不及赫连川那般惊艳众生,但就这样看着他,就犹如站在旷野花海中感受风的洗礼,舒适畅然。 “不用了,谢谢。”慕时雨收回视线,没有接过画像,要查出这个东西并不难,有足够的时间,她不想与楚渊有任何瓜葛。 梦境中的事情,已不可能再发生。 楚渊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也并不在乎。 “走,赵大人。” 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慕时雨与赵参一同乘坐马车离开,独留楚渊站在广场上与影子作伴。 巡察院内,慕时雨拿到了那名乐人的画像,其名苏颜,曾是西秦世家公子。 慕栖隐闻讯而来,父女两人很快查清了苏颜和芳香居老板刘燕玉的关系。 苏颜委身于刘燕玉正是想寻找机会让通过她进货的渠道与旧国余孽取得联系,而潜进城内的轻功高手正是旧国余孽中的西秦势力。 赵参昨日封锁城门较为及时,没有发现有异常的人企图出城。 “或许他们并不是来带走苏颜。” 不断有人送来已经清理过的区域分布图,慕时雨看着渐渐缩小的范围,发现渐渐地只剩下皇宫,笔在纸上胡乱描绘着,脑海里快速运转。 赵参在外继续指挥人严守各处,慕栖隐端着茶杯,茶凉了也没心思喝上一口。 “有可能,苏颜要逃,早就借助芳香居老板逃走了。” 这是慕时雨正式踏进朝堂的第一步,慕栖隐比她更紧张,仅仅只是捉拿逆贼,整得好像在面对百万大军一样。 忽地,慕栖隐想起什么,放下茶杯道:“皇宫倒是有一位西秦美人,曾是西秦丽笙公主,前几日听说她病重,奄奄一息,陛下赐她雪莲治病。” 慕时雨放下笔,起身道:“我去见见那位西秦公主。” 有时候女官的身份并不一定带来的都是麻烦,比如此时,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能顺利进入后宫。 慕时雨在方宫侍带领下,走了一个半小时,绕过了好几个花园,才到达了后宫所在地,但给人的感觉是已经走出了皇宫的范围。 赤红色的高墙,墨绿色的瓦,没有亭台楼阁,一间间房屋整齐排列着,只有极为狭窄简陋还见不到阳光的院子,与前朝奢侈华丽的各大宫殿相差甚远。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门头上写着“雀宫”两字,由两名神武卫看守。 随着方宫侍的到来,神武卫缓缓朱红色的大门,声音似乎惊到了里面的人,原本的哀怨和哭泣声瞬间消失,一片死寂。 慕时雨目光呆滞了一瞬,突然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这哪是后宫,分明是牢房! “慕大人,请。” 方宫侍率先走了进去,表情极为平静,站在巷道口等着慕时雨,高墙遮挡了阳光,隐约传来的窸窣声让原本就阴森恐怖的雀宫更加诡异。 慕时雨朝最近的一位神武卫伸出手,那神武卫很懂颜色也很聪明,立刻将佩剑交给了她。 一名前朝官员,持剑走在后宫,听上去多么不可思议,可现实就这么发生了。 福宫监的命令,不得干扰南城巡察使办公。 而慕时雨则是觉得,在如此诡异的地方,没有武器傍身,没有安全感。 走在阴暗的巷道里,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门,门上挂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各位美人的名字。 巷道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气氛无比压抑,慕时雨忍不住问道:“陛下来过这里吗” 方宫侍头也不回的说道:“陛下那么尊贵,怎么会来这儿,住在雀宫的人,连狗都不如。” 狗还能每天牵出去溜溜。 第8章 囚笼 堪称牢笼的雀宫刷新了慕时雨认知,若她未来就是在这个地方吐血身亡,实在太惨了点。 高墙遮挡了阳光,巷子里格外阴森,慕时雨不由得背脊发凉,见方宫侍知晓甚多,也没用特意隐瞒的样子,继续问道: “妃子们可还有其他住的地方” 方宫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宫侍后,小声说道: “慕大人,这些并不算陛下的女人,都是曾经四国的妃子或者公主们,也就是亡国奴,哪有资格住好的宫殿,陛下饶她们一命,活着就很不错了。” 方宫侍顿了顿,打量着慕时雨的容貌,眼里露出一丝惊艳,继续说道: “陛下收集来的绝色美人都住在乐符宫,哪儿才像真正的后宫,陛下常去乐符宫听曲看戏。” 若慕大人不入朝为官,凭着这好相貌,迟早会被陛下收进乐符宫。 “原来如此。” 赫连川从来不在宫中举办宴会,谁能想到皇宫后面还有如同地狱一般的牢笼。 路过一扇又一扇狭窄的红色木门,慕时雨看到了门缝后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 什么样的目光都有,甚至有些人幸灾乐祸的低笑着,以为她也是被关进来的一员。 “到了,慕大人,这儿便是丽美人的住所。” 方宫侍打开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恭顺的站在一旁,并没有打算跟着慕时雨进去。 门打开的瞬间,浓烈的药味儿飘出来,狭窄如同天井一样的院子内铺满了药渣,房间门半敞着,潮湿阴暗,隐约能看见床榻和桌椅,足以见得房间有多小。 慕时雨保持着警惕,缓步进到房间内。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角落的床榻上,一位穿着白色内衫的女子半趴在床沿,凌乱的头发半垂着,随着咳嗽时身体的幅度晃动着。 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臂死死扣住床沿,待咳嗽停止后,才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极为憔悴,依稀能分辨出曾经精致的五官。 “你是谁”声音嘶哑,干涩,说得很用力,说完后仿佛耗尽所有力气般跌回床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你是原西秦三公主丽笙。” 慕时雨没有回答丽笙的问题,反倒点出了她的名字和身份,扫了一眼干净无尘的桌子,以及上面摆放整齐的茶杯,房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脏乱。 丽笙微侧着头注意到了慕时雨身上的朝服,瞳孔微缩,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神色突变,扯过被子躲在里面绝望的哀嚎着, “别过来!我已经快死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慕时雨无动于衷,环顾四周,看向一片漆黑的床底,凝神细听,眼神越发凌冽。 很快在这尖锐的声音下,她听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 察觉到慕时雨靠近,丽笙那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僵硬,微微颤抖着。 “怎么不哭了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将死之人,陛下给的雪莲效果不错。”慕时雨停住脚步,看向躲在被子里的丽笙,语气平静中让人捉摸不透。 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安静无比,凝固的气氛中带着一丝诡异。 忽然房梁传来极为细微的敲击声,裹在被子里的丽笙咬紧下唇,眼神逐渐凶狠,猛地掀开被子,借着被子的掩护,滚落至地面,握紧手中的匕首,刺向慕时雨。 与此同时,两道银白色剑身的寒光闪过,一白衣女子持剑从床底滑出,一袭黑衣劲装的男子执剑从房梁飞跃而下。 本就狭窄的房间更加拥挤,三人刺向的目标皆是慕时雨,杀气十足,显然是想致她于死地,这个站位慕时雨只能往门口退去。 刹那间。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慕时雨手中的剑出鞘,临危不乱,反应极快,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抵挡了黑衣男子的攻击,将力道甩向从床底出来的女子,剑刃相击,女子踉跄着后退几步。 随即轻身一跃,踢向丽笙的手腕,清脆的骨折声传来,匕首掉落在地。 “啊!裴生,我的手!” “丽笙!”裴生收回长剑,眼看着丽笙即将跌倒,一把揽住她的腰,眼里满是心疼,扭头喊道: “虞花,拦住她。” 虞花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气息不稳,有片刻的失神,下意识手摸了一下微凸的小腹。 刚躲过致命攻击的慕时雨一眼就看出了三人的关系,微挑着眉道:“裴生这个名字很熟悉,和曾经西秦战无不胜的将军同名同姓” “闭嘴,狗官!你不配提西秦。”裴生眼神阴鸷,长剑一扫,桌上的茶杯携带着惊人的力道朝着慕时雨飞去。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被骂狗官,慕时雨心中十分感慨,急速退至院中提剑劈开了茶杯。 “哐啷!” 碎片四溅,响声惊动了巷子里的方宫侍,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后,瞪大眼睛惊恐不已,转身朝着宫门跑去。 裴生见行踪已经暴露,抱着瘦弱的丽笙,冲出房间跃上屋檐。 虞花也想逃,可惜武功和轻功都没有裴生厉害,被慕时雨轻松擒拿,直接一掌劈晕了她,飞上屋檐朝着裴生追去。 不亏是躲过赵参追捕的西秦将军,带着一个人,轻功也这么好,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慕时雨足尖轻点,身轻如燕,朝服衣摆在风中飘扬,格外英姿飒爽。 裴生面色微沉,加快速度,两者间始终保持着不到两米的距离,显然判断失误低估了慕时雨,不顾旧疾提气加快速度。 眼看他就要逃出皇宫,慕时雨心生一计,惋惜道: “可惜那怀着孕的女子,舍命陪你进宫救人,落得如此下场。” 此话一出,裴生脚步微顿,连怀中的丽笙都一脸不敢置信,也就是这片刻的迟疑,慕时雨逼近裴生。 裴生退了一大步,脚下踏空,险之又险的避开台阶,落到距离后宫北门仅有十步左右的回廊边。 慕时雨也飘然落下,站在北门前,防止裴生逃跑。 裴生目光快速扫了一圈,没看到虞花的身影,心里恐慌蔓延,长剑指着慕时雨,怒道: “你对虞花做了什么” 慕时雨一脸风轻云淡道:“没什么,只是打晕了她,至于神武卫赶来后,就不得而知了。” 谁进宫救人还带着拖后腿的,这裴生看上去长得还行,怎么脑子有问题。 “你!”裴生内心从没有这么纠结痛苦过,一边是青梅竹马,一边是救命恩人,难以抉择。 第9章 预知 丽笙见状,获救的欢喜也变成怀疑,伸出手拉住裴生的袖子,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道: “裴生,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早在看到虞花出现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见到裴生的激动,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 “她真的怀孕了”裴生握紧的手微微泛白,忽略了丽笙的质问,死盯着慕时雨,威胁道:“你若敢伤她,明年的今日,就是……” “我的死期词该换换了。” 慕时雨拧紧眉心,打断了裴生的话,“若你没碰她,自然知道她不可能怀孕,不过看你这表情,肯定是碰了。” 那么明显突起的肚子,难道他就没发现 丽笙心如刀绞,脸色煞白,扯住裴生袖子的手也有些颤抖,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不敢置信道: “裴生,我一直在等你,陛下从没有碰过我,可为什么你有了别的女人” 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明如此温暖,可此时的丽笙却只感觉到了窒息和寒冷。 神武卫正在赶来,留给裴生思考的时间不多,拉开丽笙抓住他袖子的手,竭力保持冷静,道: “丽笙,你往北门跑,苏颜就等在外门,我来牵制她。” 话落,长剑气势如虹,攻向站在门口前看戏的慕时雨,强行逼迫她让开出去的路。 “裴生!” 丽笙仿佛丢了魂,怔怔地望着与慕时雨打斗的裴生,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喃喃道: “为什么” 失去家和国,失去尊贵的地位,在如囚笼般的后宫熬了数年,一直幻想着能和裴生浪迹天涯。 在即将重获自由的时刻,突然得知裴生有了别的女人,还让她怀上了孩子,丽笙活下去的信念彻底崩塌。 裴生战斗经验远超慕时雨,第一次出手就和这样高手对战,慕时雨应付起来很吃力,凭着绝佳的轻功才险之又险的躲过好几次致命攻击。 “抓住他!!!”神武卫及时赶来,穿着黑色披风的副统领冲在最前面,手执长枪将慕时雨从裴生的长剑下解救出来。 “多谢!”慕时雨安全落地,裴生挥剑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 “不谢,职责所在。多亏慕巡察使能牵制住他。”副统领挥舞着长枪击退裴生,神色一凛,冲向往天上发送信号的裴生。 手臂猛地受到攻击,信号弹脱落,裴生眼眶赤红,已经有些疯狂,出手凌厉,连带着剑气都充斥着极致的杀意。 “裴将军,你走。” 丽笙不知何时跑到了北门城墙上,弱不禁风的身影在城墙上摇摇欲坠,缺少阳光照射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俯视着被神武卫围剿的裴生,眼神恍惚迷离。 “是我的错,我早该殉国。” 曾经一国公主竟沦落到此,丽笙实在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丽笙!!!” 裴生目眦欲裂,猛然爆发出的战意击退了副统领,但腹部也被副统领划出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将捂住伤口的大手也染成了红色。 真气运行突然受阻,踉跄着半跪在地上,痛得面部痉挛有些可怖,没了最初风度翩翩的形象。 慕时雨望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仿佛遭到铁锤一记猛敲,闪过一些画面。 画面中裴生和虞花在夜晚成功救走丽笙,为了能够制造混乱离开盛京,联合接应他们的苏颜,点燃早已埋藏在各大酒窖附近的炸药,正在睡梦中的南城百姓尽数葬身于火海中。 火焰照亮了夜空,黑烟弥漫着整个南城,惨叫声此起彼伏,宛若人间地狱。 画面停止。 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让慕时雨连站都站不稳,险些跌倒,匆忙抓住旁边的神武卫。 自从赫连景到来,慕时雨心理接受能力增强不少,晃了晃脑袋,神色逐渐清明。 “副统领,打开北门,抓住名叫苏颜的男子!” 事关南城百姓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苏颜,快跑!” 丽笙听到了慕时雨喊出的名字,恍然回神,越过城墙上守夜士兵的尸体,跑到城墙另一边,朝着不远处的马车喊道。 少女嘶哑悲怆的声音扩散开来,北门外驾驶着马车焦急等待的苏颜浑身一震,看向城墙上的身影,丢开缰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城墙下。 “公主!” 这一次他怎么可能丢下她独自逃跑。 丽笙这一声呼喊,让慕时雨脑海里剧痛无比,紧抓着身边神武卫的手臂,视线逐渐模糊,那宛若地狱的火海再次浮现在眼前,咬牙道: “副统领,抓活的,他们在南城埋了炸药!” “该死!” 副统领挥动的长枪只剩下残影,挑开裴生握剑的手,朝着打开北门冲出去的神武卫厉声吼道:“抓活的!” 裴生清晰的听到了右手胳膊骨裂的声音,但也不及心中的痛楚,朝天怒吼道。 “暴君!你不得好死!!!” 赶来支援的神武卫越来越多,他即便插上翅膀也难逃出这皇宫了。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夜晚再行动,可突然出现的女官,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裴生现在满脑子都是虞花,那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艰难站起身,想要回到雀宫寻找虞花,神武卫包围着他,不敢轻易出手,唯恐失手杀了他。 苏颜不会武功,很快就被神武卫抓住,他也没想过逃,仰望着城墙上的丽笙,喉咙干涩无比,流下了悔恨和自责的眼泪。 “公主,是我太过无能。” “放开他!” 丽笙绝望的吼着,她错了,她不该牵连其他人。 两名神武卫把虞花带到了北门,裴生见到虞花衣服完整,没有受伤,艰难移动脚步,朝她走去,一步一个血脚印,笑得极为苍白,又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们有孩子了” “嗯。” 虞花见他身上全是伤口,不停的流血,突然就后悔了,哽咽道。 “对不起,我不该来。我只是想看看让你心心念念,即便失忆,也能想起的人是谁。” 可现在她才明白,比起活着,爱与不爱,没那么重要。 裴生又惊又喜,伸出手想碰一下虞花,可手上满是鲜血,又收了回去,眼里满是不甘。 随着体力流失加快,最终认命般瘫坐在地上。 “是我的错。” 他早该预料到会有今日的结局,西秦灭亡时,他就已经失败过一次,也是因为低估了对手。 慕时雨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神色缓和地道: “把埋炸药的地图给我,我可以保证虞花和丽笙两人不死。至于你和苏颜,杀了那么多人,还计划埋伏炸药毁了南城,就别奢望还活着了。” 第10章 简单活着 “你到底是谁” 裴生突然问了一句,死死盯着毁了这一切的慕时雨,赤红的双目里有着浓烈到溢出来的恨意。 慕时雨想起,她还没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松开身边那名神武卫的手,头疼减轻了不少,缓步来到裴生和虞花两人面前,自我介绍道: “南城巡察使,慕时雨。” “女子入朝为官,呵呵,暴君选得人不错,竟然出其不意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 败在一名女子手中,裴生气血翻涌,猛地吐了一口血。 慕时雨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还未跳下去的丽笙,淡然道: “是你们自己沉不住气。南城失火,与西秦势力有关,我只想进宫问问曾是西秦公主的丽笙,谁曾想你们如此激动。” 先出手的,可是她们,若非她有武功,可能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虞花听见后,拿出手帕擦干裴生嘴角的血迹,哽咽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身体越来越虚弱的裴生凝视着虞花的肚子,眼里生出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扭头看向慕时雨,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你可是守信之人我可以交出埋藏炸药的地图,但你必须保住虞花和丽笙的命。” 这场景,这对话,慕时雨莫名感觉自己像话本里的反派,“你有弱点,舍不得虞花死,所以现在你只能相信我。” 说着,慕时雨指了指城墙,没好气的道:“丽笙在这,好歹还活着,可你们为了救她,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喊陛下暴君,难道你们做的那些事就仁慈了” 副统领汗颜:“慕大人,慎言啊!” 大白天的,被那位听到了咋办 裴生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想不出话来反驳,由于失血过多,浑身乏力发冷,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卷的地图。 “西秦灭国时我就该死了。虞花,我愧对你的救命之恩,连累你了。” “不,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唯一的错是我们离开了杏花村。” 虞花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捂住裴生腰上的伤口,害怕裴生就这样睡过去,急忙道: “孩子是你恢复记忆前的,与公主无关。没告诉你,是因为你恢复记忆了,执意要找公主,我害怕……” 城墙上的丽笙听到这句话,浑身如坠冰窖,怒极,悲极,眼泪无声流下。 慕时雨接过羊皮卷,打开检查了一番,看着上面标记的炸药点,将其递给了副统领。 “麻烦转交给府衙。” “好。” 副统领接过羊皮卷,第一次听说有女官时,还以为就是协助其他大人处理一些小事。 没想到这次发现慕时雨竟然拥有绝顶轻功,还目睹她立了大功。 原本瞧不起女子入朝为官的副统领,此时望向慕时雨的眼神里多了三分敬意, “公主!!!” 北门外,苏颜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仰头望去,城墙上那抹浅白色的身影如飞蛾般落下。 神武卫们散开,唯有苏颜跑了过去。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苏颜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重叠的两人没有了呼吸。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慕时雨。 虞花惊动了胎气,疼得蜷缩起来,伸出手紧紧抓住裴生的衣服,脸色比裴生还白。 “桑榆哥哥……我好疼。” 桑榆是裴生失去记忆后虞花给他取的名字,自从他恢复记忆后,就很少喊这个名字。 此时再喊出来,恍若隔世。 “别怕,你会活下去,我们的孩子也会。”裴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慕时雨将虞花带回巡察院内,安排人给她医治,无论如何,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慕栖隐带着将军府的精锐护卫在巡察院外面晃了一天,为慕时雨撑腰的目的已经达到,确认她平安归来后就离开了。 他不怕文官们以此事做文章,只担心巡察院这些人不服从慕时雨的命令,暗中使绊子。 慕时雨回来后,那些协助巡察使处理事情的巡察员果然恭敬了许多。 理清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回想丽笙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时,苏颜那奋不顾身的模样,以及死时脸上的微笑,慕时雨心中颇为茫然。 自从赫连景到来后,慕时雨总是不停的预知未来。 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一点是,未来若是楚渊背叛了她,慕家被陷害涉嫌谋反,就连父亲都被关进大牢,赫连川怎么还会让她成为皇后 “慕巡察使,所有埋藏的炸药均已找到,确认无误,一共一百零三个炸药包。” 盛京府衙的人来报,打断了慕时雨的思绪, “好的,麻烦了。”慕时雨收回视线,揉了揉太阳穴,唯恐再次想起那些可怕的场景。 府衙的人退下后,慕时雨在案情上标注,从丽笙口中得知埋藏火药一事。 左右人已经没了,不可能会有人怀疑她预知未来。 毕竟这等诡异的能力,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等慕时雨从虞花那问出详细经过,忙完所有事情,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带着第二天早朝需要的东西,乘坐马车回家,途中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南城的夜景。 华灯初上,天刚黑时,是南城最热闹的时候。 盛京街道两旁的楼阁修建得无比雅致,各种各样款式的金黄色灯笼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衣服的布料上就能分清谁是贵人,谁是普通人。 一些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孩,拿着没人稀罕的物件在费力叫卖着。 哪怕被人驱赶,脸上依然是对生活的热爱,对金钱的渴望,幸运的卖出去一件时,高兴得和同伴们手舞足蹈。 “停下。”慕时雨望着那些与赫连景差不多大的小孩,出声让车夫停下,探出窗,朝那几个小孩招了招手。 “你们卖的是什么东西” 将军府的马车自然气派,那群小孩眼神发着光,全都围了过来,纤细瘦弱的胳膊高举着木筐,争先恐后的介绍着他们售卖的东西。 “这是三月兰,从山上讨来的,只要十文钱!” “我这有陈年稻草编织的摆件,很好看的。” “看我看我!爷爷编的竹球!只要两文钱一个。” 慕时雨认真的挑选了一番,但最后几乎都买了,堆在车厢角落里看起来十分可观。 那几个小孩拿到慕时雨给的钱时眼里都有了光,笑容是那么的真诚和满足。 天道无常,有些人努力活着,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梦中葬身火海。 冥冥中似乎有人在指引她,去改变未来,拯救更多的人。 第11章 梦境二 将军府的马车低调奢华,里面极为宽敞,防风油灯也做得格外精致。 慕时雨从衣服里取出了赫连景给她的玉坠,借着光看清了玉坠上的时间。手里玉佩温润细腻,心中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似通过玉坠触碰到了未来。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 如果她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她做某件事。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未来的她是自愿入宫。 赫连川统一天下后,旧国余孽数量庞大,极为分散,很难抓捕。 将原四国的后宫和皇亲国戚全都收在囚笼中,锁在皇城,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慕时雨能猜出,在赫连川心里,那些人就是饵料,总是会给人惊喜,钓上一条又一条的大鱼。 至于这些大鱼会伤害到多少人,他完全不在乎。 真是个疯子。 马车行至将军府,慕时雨一下马车就看见了赫连景提着盏兔灯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小身板和其他守门的护卫形成鲜明对比。 黑炭趴在旁边守护着,若非眼里闪着光,都不会有人瞧见还有只狗。 等了许久的赫连景没有一丝埋怨,咧开嘴笑得十分灿烂,用嘴型无声喊了句娘亲,飞奔似的扑进慕时雨怀中,担忧的说道: “以后早点回来,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很危险。” “好,知道了。” 慕时雨心里暖呼呼的,牵着赫连景的小手往府里走,黑炭也摇着尾巴紧跟在两人身后。 两旁的侍卫对视中皆有着迷茫和疑惑,但如今留在将军府都是最忠诚的那一批,即便看到什么,也会当做没看见。 用完晚膳,姜氏留慕时雨在前厅谈话,赫连景非要等慕时雨一起睡,忍着上下眼皮打架,靠在慕时雨的腿上,很快就睡着了。 “时雨,这孩子粘你,但你也要考虑自己的未来。” 姜氏长叹了口气,手里捏着佛珠,眼里满是对慕时雨未来的忧虑,语重心长的道: “如今你爹的官职名存实亡,将军府也只是空有名号罢了。以往巴结的人们都恨不得踩上一脚,看楚家那边毫无反应,大约是瞧不起咱们慕家。” 慕时雨调整坐姿让赫连景睡得舒适一些,让露香拿了一个毯子盖在他身上,看着祖母脸上岁月留下的皱纹,不想让她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担心。 “祖母,目前我刚任职南城巡察使,忙着呢,这些暂时不考虑。” 看着祖母越来越严肃的脸色,慕时雨连忙补充道: “如果我有心上人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祖母。” “你呀……” 姜氏对慕栖隐和慕时雨的脾气都很了解,知晓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她还是想撮合楚渊和慕时雨,试探性问道: “时雨,你今日上朝,可在朝堂上见到楚渊那孩子他有没有找你说话” 慕时雨表情微凝,实话实说,“嗯,南城失火案,他给了我们一些重要的线索。” 没有楚渊的提示,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去后宫,再晚半天的时间,南城就会成为一片火海。 这么想着,慕时雨觉得,她明天应该给楚渊说声谢谢。 姜氏满意的笑了笑,“就说那孩子品性不错,才二十三岁,就扛起了整个楚将军府。唯一的缺点就是楚家其他人太过贪婪和虚荣。” 见祖母如此看好楚渊,慕时雨心情很复杂。 她没办法忘记梦境里祖母的结局,哪怕楚渊那样做另有隐情。 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付出家人的性命。 “祖母早些休息。” “好,去睡。”姜氏看着朦胧中醒来的赫连景若有所思,唤住起身准备离开的慕时雨。 “阿景很聪明,如今五岁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你父亲已经在盛京书院安排好了。” 赫连景原本还睡眼惺忪,一听到去书院,整个人都精神了,“太好了,我想去书院!” 说完,拉着慕时雨的手撒娇,稚嫩的嗓音足以软化人心,“慕大人,明天陪我去。” 慕时雨微微皱眉,看向面带笑容满是宠溺的姜氏,问道: “祖母,几时去书院我明天下早朝后,或许还会去巡察院处理一些事情。” 头疼,怎么平衡事业和带孩子呢 暴君就没这个烦恼! 姜氏莫名有种提前当曾祖母的感觉,在檀姑的搀扶下起身道: “放心,不会耽搁你上朝。早上由你父亲送阿景去书院,但他下午有事要忙,没时间,所以才需要你去接阿景,其他人我不放心。” 赫连景听明白了,极为懂事的说道:“对,不用送,慕大人来接我就好了。” 听着赫连景一口一个慕大人的小机灵样,慕时雨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着道:“好,慕大人下午一定会准时到达。” 晚上洗漱完毕,赫连景快速钻进了慕时雨的被窝,一脸得意的笑着。 慕时雨郑重的告诉赫连景,只有这三天能和她一起睡。赫连景万般不愿,但也没有办法。 “娘亲,从我记事起,就是一个人在父王的偏殿睡觉。好在娘亲和父王的宫殿很近,半夜害怕的时候能偷偷溜过去,娘亲每次都让我跟着一起睡。” 慕时雨瞥了一眼试图和她讨价还价的赫连景,毫不留情道:“可你已经五岁了,不是三岁。” 赫连景扯着被子盖住脑袋,不愿意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露香熄灭了主灯,只留下角落里极为微弱的烛光,慕时雨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摸着玉坠,内心忐忑无比,不敢入睡。 她害怕做梦。 但随着时间流逝,加上白天预知未来时大脑的剧烈疼痛,让本就疲倦的慕时雨沉沉睡去。 果不其然,她梦到了未来。 但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她梦到了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 梦里祖母和父亲死后,她带着将军府仅存的护卫逃离了盛京。 途中风餐露宿,历经千辛万苦到达楚渊所在的大荒,设计烧了楚家军最重要的粮草。 一路的疲倦,精神上的折磨,慕时雨在与楚渊一战中受了重伤。 就在楚家其他人要烧死她泄愤的时候,明明远在盛京的赫连川突然出现在大荒。 他没有刀枪不入的铠甲,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人一剑,横扫楚家军,将她救了出来。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身处无比真实的战场上,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她有多么震惊,心脏仿佛被人重重锤了一下,四肢百骸都传来了颤栗的感觉。 赫连川强大且俊美,长发如瀑随风而动,像极了画家笔墨挥洒出来的绝美画卷,光看着那长袖下执剑的手都让人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第12章 督察司 梦境中断,慕时雨睁开双眼一丝睡意也无,头脑很清醒。 身边是赫连景绵长的呼吸,偶尔能听见门外黑炭的呼噜声,梦里的那个赫连川距离她很远。 慕时雨努力回想第一次见到赫连川时的场景。 那时的她才八岁,记忆相当模糊。 隐约记得父亲不知道从哪救出一位受了重伤的少年,让他伪装成她的哥哥,一起逃往雪国。 到达雪国后,慕时雨再没有见过那少年。 在三年前的一次秋猎上,她才知道那少年原来是赫连川,是北国皇帝。 可他不是武功尽废 一直以来都有极为神秘的暗卫保护他,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也没有人怀疑。 慕时雨不明白做这种预知梦的契机是什么,也不知道后续是否还会梦见,看过各种话本的她,决定找个时间去拜拜佛。 次日一大早,慕时雨在赫连景的目送下乘坐马车离开。 到达乾武门广场时,恰巧太阳从地平面冒出来,万千霞光将周边的云层染成彩色,淡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皇城,琉璃瓦片折射着绚丽的光芒。 微风拂过,美景当前,众多大臣也都忍不住停下一瞬,将景色收入眼底,心情畅然了许多。 慕时雨依旧低调的往里走,相比昨日,明显感觉到扫视她的目光多了很多,甚至能听到他们好不遮掩的议论声。 “听说昨天慕将军去巡察院帮忙了,不然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清失火案,活抓逆贼,还找到逆贼藏着的炸药。” “慕将军这退得不够彻底啊,乱了规矩。” “规矩对他们慕家来说算什么,敢把女儿推到前朝为官,眼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慕家已经交出兵权,明面上退隐朝堂,竟然还敢来掺和。要不我们将此事上报给陛下没了慕将军的助力,她能有多大出息。” 几人越说越激动,路过的云将军斜了一眼,悠悠地道:“不管如何,慕时雨立了功,你们在说话前先掂量掂量,别把小命玩没了。” 议论的几人噤了声,他们也就是呈口舌之快,哪敢冒着风险做对自己无益处的事情。 北国权力最大的四位将军如今只剩下三位,其中就有云将军云荣,云荣的小女儿云婷是慕时雨为数不多的朋友。 各种质疑声中,朋友的父亲肯出言出言为她说了一句话,慕时雨心里很感激。 但在这朝堂上,她代表的是慕家,代表的是都察院,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去巴结云将军。 好在云将军也没打算和她说话,无视其他人的视线,平静地踏进金銮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直接说事。” 赫连川剑眉压得极低,浅蓝色的凤眸里没有一丝温度,白皙修长的手指摁着太阳穴,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文武百官站起身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去惹怒陛下。 最近发生的大事也就是南城潜入旧国余孽,神武卫抓住的人已经交到盛京府衙,倒霉催的府衙李资不得不站出来。 “陛下,昨日府衙在南城巡察使的协助下,成功活捉一名旧国余孽,名裴生,曾是西秦大将军。” 李资咬牙顶着巨大的压迫力,一口气说完,“但他伤势过重,加上本就有旧疾,没撑过去,早上发现时已经死亡。” 慕时雨早已预料到裴生的结局,并不意外,躲过了暴君的折磨,怎样都好过生不如死。 “死了”赫连川斜睨了一眼李资,眼里的寒光令人心生畏惧。 华丽的声线拉长,语调上扬,蕴藏极其危险的气息。 “请陛下恕罪!”李资哪还敢看陛下的反应,犹如利刃般的视线在来回切割他,竭尽全力才控制住颤抖的身子。 “他的同伙还活着。” 李资惶恐不安,仿佛已经身处临刑台,但令他震惊的是,陛下并没有因此发怒,只见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慕时雨的位置,问道: “那场戏精彩吗” 顿时金銮殿内所有视线都凝在了慕时雨身上。 而被点名的慕时雨早已预料到昨日那场戏是他安排的,否则不会用雪莲给丽笙治病,裴生和虞花两人也不可能那么顺利进到雀宫。 慕时雨被赫连川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他城府深不可测,还有一种玩弄人心的腹黑。 真不敢想象赫连景是她和他的孩子。 “回陛下,很精彩。” 差点南城和官位皆失,能不精彩吗 “以后朕会多安排这样的戏,让诸位大臣看个够。” 赫连川唇角微扬,上挑的眼尾带着一抹艳丽的红色,幽暗的眼眸里有着近乎变态恶趣味。 不知晓内情的大臣们一脸茫然,但依旧感知到了赫连川那笑意里的凉薄,有种命运被他拿在手里玩弄随时可能死掉的错觉。 慕时雨心中寒意蔓延,昨日她差点丢了性命,在赫连川眼中却只是一场戏。 早朝结束后,众人井然有序的离开金銮殿,没有赫连川在场,气氛轻松了许多,各位大臣拉着李资追问昨天的事情。 慕时雨依旧独来独往,踏出乾武门后,看见了等在她马车附近的楚渊,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 见她走来,楚渊上前两步,微笑着道:“恭喜你。” 慕时雨停了下来,微微仰头凝视着楚渊,神情平淡,语气格外疏离, “楚将军,多谢你昨天的提醒。” 楚渊望向慕时雨的目光十分柔和,声音清朗动听,不介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大大方方的道: “没什么,能帮到你就行。” 听到“帮”这个字,慕时雨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烦躁,越过楚渊,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在其他大臣眼中,她是靠父亲,或者靠楚渊,才完成了第一次任务。 事实也如此,她的确是因为楚渊和父亲提过的几句话,才决定进宫。 楚渊将尺度拿捏得很好,让她没办法毫无理由的撕破脸皮,即便她态度不怎么好,也没从他眼里看出任何对她的不满。 到达督察司。 慕时雨抛去杂念,忙着学习如何查清各种各样的案件,以及大大小小官员的资料,处理一些投诉。 东西北中四位巡察使一般都待在巡察院内,很少出现在都察司,没有人教她,只能按照巡察使的职位守则去慢慢摸索。 第13章 争执 太阳西斜,申时六刻,慕时雨才走出督察司。 阳光有些刺眼,慕时雨微眯着眼睛抬手遮住阳光,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露香牵着黑炭等在门口。 旁边的马车比她上朝时的马车稍小一点,外观装饰也没有那么华丽,格外朴实无华。 “小姐,走,去接阿景小少爷。” “怎么换了辆马车” “小姐,是老夫人安排的,说现在慕家需要尽可能的低调。” “嗯。” 慕时雨进到马车内才知道,马车看似低调,里面足够宽敞,软垫也极为舒适,减震效果非常好,行驶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黑炭和车夫挤位置,毛茸茸的尾巴在车厢门上拍着,好似永远不知疲倦。 慕时雨听这响声,担心它的尾巴会受伤,打开车厢门,留了一条缝隙给它放尾巴。 谁知黑炭以为慕时雨允许它进车厢,转过身用脑袋挤开车厢门,趴在软垫上,摇着尾巴,抬头龇牙咧嘴的朝她笑着。 露香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怕慕时雨生气,解释道: “小姐,今天府里给它洗了个澡,洗得可干净了,好几个护卫轮流给它用真气烘干了毛。” “嗯,就让他坐这儿。”慕时雨摸着狗头,决定拜佛的时候,把黑炭也带去。 盛京书院是北国最好的书院,面积很大,分为好几个区域,招收不同年龄的学子,最低五岁,大多数有权有势家族的小孩都在里面。 正值散学的时间,慕时雨一眼就看到颜值出众的赫连景,黑炭第一个摇着尾巴冲了过去。 赫连景刚踏出书院大门,就瞧见了飞奔过来的黑炭,但他的视线却是越过黑炭,看向从马车下来的慕时雨,迈着小短腿蹭蹭蹭的跑了过去。 “慕大人很准时。” 说着,张开双手,满眼期翼的望着她。 “自然。” 慕时雨轻轻抱了一下赫连景,有些不放心的观察着他和其他小孩。 刚及她大腿高的赫连景穿着书院最小号的院服,头发扎成一个丸子,精致可爱。 虽然漂亮的蓝色眼睛格外突出,但也不止他一个人。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慕时雨就看到了好几个蓝色眼眸的小孩,这发现让一路上都在担心这个问题的她彻底放下心来。 原雪国的女子大多都是雪族人,肤白貌美,五官立体,蓝色眼眸。 自都城迁移盛京后,越来越多的权贵喜欢纳雪族女子为妾室。 导致盛京书院一百个小孩里,有五个都是都是蓝色眼睛,比慕时雨心中想象的数量多很多。 “阿景,在书院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慕时雨并没有急着带赫连景离开,留意其他小孩看过来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赫连景这一天过得并不怎么好。 赫连景笑意消失,摇了摇头,认真道:“没有,他们打不过我,父……” 慕时雨心里一紧,连忙捂住了赫连景的嘴巴,眨眼示意他不要说那两个字。 赫连景不愧是她的儿子,点头表示已经收到,等她拿开手,才说道: “爹爹教过我怎么打架,怎么攻击对方的弱点,所以我是不会被欺负的!” 父王说过,他是皇子,是未来的皇帝,绝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到他头上。 “阿景小少爷真厉害!”露香没想到一个五岁小孩能这么聪明,忍不住夸赞赫连景, “小姐,阿景小少爷非常有咱们将军府的气势呢!绝不能让别人欺负到头上来。” 赫连景配合的挥了挥小拳头,慕时雨扶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位贵妇人牵着与赫连景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快步走了过来。 气势汹汹地站定慕时雨面前,上下打量着,横眉怒眼,整张脸都写着她很生气。 但说出来话却很平和,仿佛故意压着嗓子在说话。 “原来是慕小姐的弟弟,这就好说了。你弟弟打伤了我儿子,你让他站着不动,我儿子打回来就算此事了结,否则……” 慕时雨认出她是盛京府衙李资的继室王夫人,武将世家王将军的妹妹。性格颇为彪悍,受到曾经雪国的影响已不随夫姓。不过看这语气,嫁人后性格收敛了许多。 慕时雨从她口中听到这么幼稚的解决办法,忍不住笑了笑。 “慕时雨,你笑什么”王夫人的表情有些龟裂,眼里的怒意几乎伪装不下去。 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必须得维持府衙的形象,咬牙道: “如今的慕将军府可不比以前,慕时雨,你想好了再回答。” 慕时雨将赫连景护在身后,以免王夫人的护卫突然动手。看了一眼缩在王夫人后面,一脸得意洋洋的小男孩,直言道: “王夫人,不如问问他们,今日到底因为什么打起来” “李轩欺负我是新来的,让我喊他哥哥,我不喊,他就喊人一起来打我,但是没有打赢。” 赫连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咬字清晰,前因后果也很明确。 王夫人的表情更难看了。 李轩收起得意的表情,可怜兮兮的揉着肚子,不服气的说: “慕景,讲好的一人一拳,你耍赖,多打了我好几下,现在还疼呢。” 王夫人听得心疼极了,双目瞪圆,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许多,“听见了今日他不道歉,不让我儿子打回来,大家就别想离开!” 眼看着王夫人身边的护卫围了过来,黑炭立刻挡在慕时雨和赫连景身前,朝着那些护卫龇牙,目露凶光,锋利的爪子刨着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露香随了将军府护短的性子,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隐藏在四周的将军府护卫也握紧了手中的剑。 慕时雨面色微沉,赫连景意识到又给她带来了麻烦,嘀咕道: “李轩他还骂将军府,骂得很难听,我警告过他了。” 至于骂的内容,赫连景不想让娘亲听见,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是远超年龄的成熟。 “嗯,我知道了。” 慕时雨感叹赫连景太过聪明,懂得太多,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上前一步,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王夫人的护卫,语气轻飘飘的道: “王夫人,抛却将军府不谈,好歹我也是陛下亲封的南城巡察使,你们敢在书院门口对我动手,算不算藐视皇权” 敢明面上惹位卑权重的巡察使,王夫人怕是没带脑子。 那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了几眼,全都退了回去,不敢做出损害盛京府衙利益的事情。 王夫人气得发抖,打量着慕时雨身上烟青色的官服,才恍然想起她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姐,而是前朝的官员,还是巡察使,不能在明面上动手。 “那慕小姐以后可别怪李轩欺负你弟弟。” 她这就回去教儿子习武! 第14章 云婷 书院与将军府的途中要经过盛京最大的镜月湖。 黄昏临近,微风轻拂,太阳渐渐西沉,霞光倒映在微漾湖面上,美轮美奂。 湖边的柳树抽出的新芽,来来往往的行人让整幅绝美的画卷变得更加生动。 露香忍不住惊叹道: “小姐,我们下去逛逛,这风景太美了。” 赫连景趴在小窗上夸张的“哇”了一声,晚霞倒映在哪浅蓝色的眼眸中,澄净如湖泊。 “时间尚早,这里距离将军府也不远,我们走回去。”慕时雨感到宽慰,这样的赫连景才符合他这年龄该有的模样,平日里太过成熟。 “好耶!” 赫连景举起双手欢呼着,见露香离开车厢,凑到慕时雨身边,小手挡在嘴边,悄声说, “我以前都没出过皇宫,父王不让,娘亲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陪我去玩。” “现在的我可以陪着你,走。”慕时雨牵着赫连景走在镜月湖边,空气中是属于春天的味道,扑面而来的风夹杂着花的清香,沁人心脾,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赫连景紧抓着慕时雨的手,一会儿伸出手去碰碰柳枝,一会儿又拉着她去看湖里的鱼,高兴得直蹦跶。 黑炭也好奇的这闻闻,那嗅嗅,摇晃的尾巴好似永远都不会累。 露香担心它走丢,牵着绳子被迫小跑起来,无奈吼道:“黑炭!你慢些!” 她也想岁月静好啊! “时雨!”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正在和赫连景一起看桃花的慕时雨转身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人群中穿着白色长裙仙气飘飘的云婷格外显眼,姿态优雅,容颜清丽,颇有世家小姐的风范。 实则性子跳脱,和慕时雨一样,喜欢舞刀弄枪。 可惜云夫人不喜欢她那个样子,云婷为了应付云夫人,才会伪装成表面上宁静贤淑的模样。 慕时雨停住脚步等云婷,赫连景站在旁边好奇的看着。 云婷走近了才发现赫连景的存在,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疑惑,问道: “时雨,这小孩是谁啊难道就是导致你没来赴约的原因” 慕将军府地位降低,加上赫连景身份特殊,慕栖隐便没有大肆宣扬他的存在,是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赫连景的身份。 “曾经那位雪国军师捡到的孩子,该随慕姓,名景。”慕时雨并没有太过详细的介绍赫连景,因为很多东西经不起考证,随即低头对赫连景说, “她是云将军府三小姐云婷,也是我的朋友,你唤她云姨。” 赫连景张嘴就要喊,云婷连忙道:“不行不行,唤我云姐姐,我还年轻,怎么能当姨呢时雨,你不是还没结婚生子吗” 赫连景看了看慕时雨,又看了看云婷,第一次纠结喊什么,喊姐姐好像不太对劲。 “额……对,也行。”慕时雨眼神飘忽,莫名心虚,很快转移话题,“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侍女阿青呢” 闻言,云婷不再纠结赫连景喊她什么的问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左右瞄了几眼。 “我偷偷溜出来的。” 见好几个路人都在往她们这边看,云婷懊恼的拉着慕时雨往人少的地方走,极为小声的说道: “时雨,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慕时雨扫了一眼云婷那无比认真的神情和微红的耳朵,直言道:“若是其他人告诉你的,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一般,千万别告诉别人这句话开头,后面肯定是传了无数遍的八卦。 “哎呀不是。”待四周没人后,云婷才说道:“上次出门踏青遇见了楚渊,见他一直等着,就告诉他,你有事不来了……不对,不是这个。” 云婷脸上浮起娇羞的粉色,结结巴巴的道:“跟着楚渊一起,还有一名叫作宋然的书生……他长相和声音完美契合我对未来……夫君的想象。” 慕时雨“哦”了一声,才子遇佳人嘛。 她懂。 “然后呢” “但他很穷,我娘肯定不同意。”云婷小脸一垮,欲哭无泪,“一般穷就算了,可他真的穷到连房子都没有,一直住在书院里。” 盛京书院宿舍很多,大多数都是从外地来的学子,即便这些人离开书院,只要缴纳一定费用,也能在里面住宿,比住客栈便宜多了。 慕时雨安慰道:“能在盛京书院学习,证明他的确有才华,更何况他能和楚渊走在一起,出人头地也不是多远的事情了。” 前提是他不要跟着楚渊一起暗地里谋反。 云婷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望着慕时雨那纤长的睫羽下极为漂亮的眼睛,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亮,兴奋地道: “那天太紧张,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明天你约楚渊出去,让他把宋然也带上,我考量考量他的人品。” 如果人品足够好,钱算什么,反正她有钱,顶多挨顿打罢了! 慕时雨将手搭在云婷肩膀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认真道:“你看我现在身上穿着朝服,明天还要上早朝,下午要去接阿景,哪有空出去玩” 以前慕时雨和云婷两人总计划着去哪里玩,总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供她们消遣。 谁曾想报应来得如此之快,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到处跑了。 烟青色的朝服被慕时雨穿得太过飘逸空灵,云婷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圆眼睛,极为吃惊的道: “对哦,你现在是南城巡察使!我的天,真是美色误人,我差点忘了。” 随即收敛过于夸张的表情,补救似的关心道:“当官怎样朝堂上的事情是不是特别复杂,赫连川那暴君有没有为难你” 慕时雨已经看出了她重色轻友的本质,一本正经的道:“也没什么,就是第一天被骂狗官,差点丢了命和官位而已。” “这么恐怖”太阳渐渐沉入湖中,眼看天快黑了,云婷凑到慕时雨耳边,小声道:“暴君不至于这么残忍,你这么美,他也舍得动手” 想到赫连川早朝问她精不精彩的表情,慕时雨咬了咬牙根,面色平静的道: “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美照样被他折磨得死的死,疯的疯。” “也是。”云婷想着都觉得遍体生寒,同情的目光望向慕时雨,“若有我帮得上的忙,尽管说,必定为朋友两肋插刀。” “行了,还是想办法约宋然出来见一见,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慕时雨从未见云婷这副扭捏的娇羞样,知晓她是动了真心,自然要帮忙。 提到宋然的名字,云婷瞬间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的绞着手帕,“上朝也有休沐的日子,等你有空了再说,我一个人,不敢去。” 慕时雨点头道:“好。” 第15章 梦境三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将军府众人用完晚膳后便休息了。 慕时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前往书房,打开许久未曾触碰过的书库门。从一大堆书中,找到了她三年前在盛京旧书摊淘到的一本志怪书。 将军府书库有专人打扫,天气潮湿时都会拿出来晒晒,四周更是放了许多驱虫的香包,所以保存得很完好。 书名《诡梦》。 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患了疯病的男子,名叫离幻。 书中记载着他看了疯病后的所见所得,里面有许多小故事,特别离奇,其中就有写过他拥有预知未来这项能力。 慕时雨这本一看就是真迹,不是那些拓印后的摹本。能看出离幻写这一段时,比写其他故事情绪激动得多。原本规整秀逸的字体,变得极为潦草,墨汁横飞。 【我快死了】 【我预知到了自己死亡的时间】 【有人要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慕时雨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听到自己的声音时,背心直冒冷汗,房间的温度都急剧降低,一股寒意和恐惧蔓延至心头。 她仿佛听见离幻在死前说出这句话时的迷茫和疑惑。 到底是谁会对一个犯了疯病的话本作者动手 慕时雨小时候没有看到这一段,或许是看到了也没在意。 如今她也经历了一些离奇的事情,再看到这几句话,十分渗人。 她必须查清离幻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慕大人,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赫连景睡意朦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破除了书房内的寒意,慕时雨拿着书籍走到门口,看着正在揉眼睛的赫连景,暖心一笑道: “走,睡觉。” 露香跟在身后,无奈道:“小姐,洗澡水凉了得重新烧,方才就准备过来,结果阿景小少爷非要跟着过来,耽搁了一会儿。” 黑炭一直跟着赫连景,露香不仅要照顾小孩,还要照顾一条狗,颇为心累,关键是这狗还不准其他侍女靠近它,脾气古怪得很。 “没关系,你照顾好阿景就行,不是还有夏蝉在吗”慕时雨微顿片刻,环顾府内值夜的护卫,疑惑道,“这些天都没看见夏蝉,因为家里的原因” 当年夏蝉一家险些被战火波及,是慕时雨恰巧路过救了他们,此后夏蝉家一路随着他们搬到盛京城外的庄子里,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唯一头疼的是,夏蝉的弟弟,夏琉沾上了赌,到盛京后,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三天前夏家的人找上门来,夏蝉哭着求慕时雨支了她一大笔银子,没想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也就忘了询问。 “完了!”露香拍了拍脑袋,惊呼道:“小姐,我忘记告诉你了,昨天那个夏琉来将军府了,说夏蝉以后不来了,家里给她指了婚事。” 慕时雨眉心微蹙,拉着赫连景的手,边走边道:“明日我让护卫去看看,就算有婚事,夏琉跟了我这么久,肯定会亲自来告诉我。” 将军府人员关系简单,并没有多少侍女,檀姑,夏蝉,露香这些都是值得她们信任的人。 夏蝉这样的情况,不用想都知晓其中有猫腻。 “都怪我,忘记告诉小姐了,夏琉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真是可恨!” 露香自责不已,不停的絮叨着,那眼神恨不得冲去夏蝉家,把夏琉揍一顿。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慕时雨的院子。 洗漱完,躺在床上,赫连景神秘兮兮的说道:“娘亲,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云姨。你生病时,她总会带宋思来看你,宋思比我小两岁,我不喜欢和她玩。” “宋思,姓宋” 不会这么巧…… 难道未来,宋然没有参与那场谋反,认真考取功名和云婷结婚生子了 “对呀,就是姓宋。”赫连景被问得有些怀疑自己,努力想了想,确定的道。 慕时雨清楚赫连景不会对她说谎,得知未来云婷过得很好,第一反应是欣慰,随后想到今天云婷的请求,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若是在她的干涉下,原本幸福的云婷,变得不幸,那她真的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娘亲,快睡觉,明天你还要早起呢。” 赫连景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慕时雨的眼睛还睁着,蹭了蹭她的胳膊,认真的说,“就算迟到也不要害怕,有我保护娘亲,父王不敢对娘亲动手。” 说完,赫连景沉默了。 他想见父王…… 虽然父王对他严厉,但那肯定都是为了他好,还把黑炭送给他。 他很喜欢。 慕时雨清空思绪,为赫连景盖好被子,感知到了赫连景的情绪,无力感蔓延。 她一直都在忽略这件事,赫连川是赫连景的父亲,而她压根没想过让赫连川知晓赫连景的存在。 不是自私,而是害怕。 害怕赫连川没有她这么强的接受能力,把赫连景当做怪物对待。 “以后你会见到他的,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阿景知道吗” “嗯。”赫连景的声音闷闷地,鼻音有点重,“我知道,父王说,人不能太贪心。有娘亲在,我已经很高兴了。” 慕时雨眼角微酸,忍不住抱了抱赫连景,心疼他的懂事。 富丽堂皇的寝殿内,处处透露着极致的奢侈,白玉地面上铺着价值连城的地毯。一寸纱一寸金的紫色床幔垂挂在中间的大床上,中药和熏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略微有些刺鼻。 慕时雨知道这是梦,因为躺在床上的是“她”,而她就站在床前,多么诡异恐怖的一幕。 “她”脸颊凹陷,肤色白得有些透明,眼底满是青黑,发丝凌乱的散在枕边。 放在被子上的胳膊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连慕时雨都险些没认出来这是未来的自己。 慕时雨移开视线,环顾四周,打量“她”住的寝殿。 看到远胜于雀宫的豪华宫殿,莫名松了一口气。 还行,没有惨到那个地步。 她也没去过其他宫殿,不知道这宫殿在哪,但曾从赫连景那得知,这宫殿距离赫连川很近,那就是在紫宸殿附近。 第16章 说明白 室内烛光的照耀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慕时雨感知到了,两人在梦中相互对视着,跨越了空间和时间,差距大得有些离谱。 原本恰到好处的漂亮眼睛,在那瘦得变形的脸上显得特别大,占据了大部分面容。 “你能看见我” 慕时雨暗自用指甲掐着手心,感觉不到疼痛,证明还在梦里,那为什么梦中的“她”能看见她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翻身趴在床沿,吐了一地的血,鲜红刺目。 慕时雨第一次理解什么叫做感同身受,冲上前想要扶住她,可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擦掉嘴边的血迹,躺回床上,看着愣在原地的慕时雨,笑得极为凄美,仿佛在说遗言。 “我快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景,看来他找到了你。” 说着,顿了顿,眉头因身体的疼痛紧皱着,嘴角却止不住上扬,哭笑不得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一切都值得,保护好他。” 慕时雨微蹙着眉,努力理解“她”话中的意思,难以置信的道:“是你将他送到了我这儿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收起了笑意,脸色惨白,趴在床沿又吐了一大口血。 室内烛光摇曳,渐渐变得微弱,已经燃到了尽头。 再次躺回床上时,“她”已经气若游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小心……国师凌羽。”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话落,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慕时雨心揪成一团,喘不过气来。 梦境开始崩塌,画面变得模糊,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拖入深渊。 “娘亲!” 慕时雨猛然惊醒,扭头凝视着身边的赫连景,睡得正香。 所以梦里最后听到的赫连景目睹“她”死亡时喊出来的声音。 死得着实不好看。 慕时雨第一反应是担心赫连景会有心理阴影,换做是她也会崩溃。 难怪三天前在将军府门口扑过来抱她时,小手都在颤抖,而她当时的态度…… 愧疚自责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乾武门外,慕时雨目不斜视的走着,睡了几个时辰,头脑清醒了很多,走进金銮殿,故作漫不经心的朝最前方看了一眼。 国师居住在国师府,偶尔在皇宫望星台占卜,除非有要事,否则不会参与前朝政事。 慕时雨避免被他发现,用余光打量着。 鹤发童颜,着一身白袍,手拿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梦中,未来的“她”在油尽灯枯之际,说出让她小心国师凌羽,证明这个凌羽有大问题。 只是现在一个小小南城巡察使,都没和他说话的资格,毕竟他可是见了皇帝都不用跪的大人物。 或许是因为有国师在场,金銮殿的气氛缓和许多。赫连川也很情绪稳定,各位大臣在上奏各地发生的事情时,都没见他发怒。 等大臣们都上奏完毕,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北方黎州城和云州城在未来一周内,温度会急速降低,恐降雪灾,应及时提醒他们储备炭和黑石取暖。” “传达下去,管控好价格,有违者,杀。”听见只是雪灾,赫连川兴致缺缺,轻掀眼皮,睥睨着文武百官,神情厌倦。 当视线从慕时雨身上扫过的瞬间,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梦境中发生的事情。 这个传闻中冷血残暴的赫连川只身闯入大荒战场,将身为罪臣之女的她救了出来。 思及此,慕时雨微抬眼眸,极快的扫了一眼赫连川,坐在龙椅的身影逐渐与梦境中重合。 未来那强有力的臂弯会揽住她的腰,甚至和她生了个孩子,这样的认知,让她心悸不已,强大的割裂感几欲让她抓狂。 静心咒,静心,凝神! 未来是未来,不是现在的她。 淡定! 早朝结束,赫连川离开后,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平定了内心复杂的情绪,快速离开金銮殿。 乌泱泱的人群中,身姿挺拔的楚渊格外显眼,跟上慕时雨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或许知道慕时雨对他有些抗拒,也不说话,放慢脚步,步伐渐渐地与她保持一致。 慕时雨摸不准楚渊的心思,保持沉默,气氛也因此显得格外怪异,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碍于楚渊的身份地位,议论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慕时雨自然不在意这些言论,往旁边挪了几步,加快脚步走出乾武门,谁知楚渊依旧不快不慢的走在她身边。 “楚渊。”马车就在不远处,慕时雨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扭头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对我很抵触,为什么” 楚渊随之停下脚步,视线锁定了慕时雨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明亮的水眸中瞧出些什么来。 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慕时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用再仰头看他,平静地道: “此话何意你我本来就不熟。” 搬到盛京三年,也就在书院时,见过他几次。 但那时候的楚渊是整个书院女学员的梦中情人,慕时雨从未关注过他的事迹,喜欢清净的她总是绕着人多的地方走。 所以真算不上有多熟稔,没必要每天都打招呼。 “不熟” 楚渊挑眉反问,眼里带着一丝愕然,怎么也没料到同窗三年的慕时雨会说出这样的话。 凝视着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道: “慕家老夫人有意与楚家结亲,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如今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 说完,楚渊深深地看了一眼慕时雨,随即转身离开。 蓝色朝服的衣摆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在空中飞扬,有着少年专属的意气风发和肆意不羁。 “他们两人什么情况第一次看见官员间的爱恨情仇,刺激!”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不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这慕时雨有本事啊,竟然得了盛京第一公子楚渊的亲眼,还忍心拒绝了他,不愧是北国第一位前朝女官。” “现在的慕将军府已经配不上楚将军府了……或许慕时雨是自卑了,觉得配不上楚渊。” 几位大臣看得津津有味,平日里都是枯燥繁复的工作,突然来点戏剧性的场景,令人兴奋不已。 慕时雨听得头大,好在已经解决和楚渊之间的纠葛,心里轻松了许多。 相信她这次说明白后,楚渊再也不会故意接近她了。 挑明态度和立场,好过被信任之人暗地里捅一刀。 第17章 南城 距离休沐还有两天。 早朝时赫连川一反常态,极有耐心地听各位大臣们讨论统一天下后的诸多问题,狭长凤眸里的戾气都消散许多,仿佛猛兽饱餐一顿后的餍足。 早朝结束。 慕时雨才从其他官员那知晓。 原西秦余孽在丰州城被擒,于昨夜送到盛京。死得极惨,死后还被封进泥俑中,命人送去原西秦皇陵。 杀人诛心! 世人皆知赫连川喜欢以折磨人为乐,比这更残暴的事情多得是。 那些官员提及时,脸上并无震惊的表情,只是唏嘘着,显然已经习惯了。 慕时雨站在金銮殿的长阶上,眺望着整个盛京城,心中感慨不已。 楚渊表面温润如玉,暗地里谋算慕家,让慕家背上谋反罪。 赫连川无情地处置了慕家,却冲进大荒救出了她,让她为他生了一个皇子,却最终吐血而亡。 未来遇到的两个人,让她输得连命都没有了,如果可以选择,她一个都不要。 三月春雨绵绵,温度骤然降了下来,整日不见阳光,天空阴沉沉的一片,皇城显得更加肃穆。 走出乾武门,寒风一吹,冻得人直打哆嗦。 慕时雨的朝服并不怎么保暖,运转真气驱散寒冷,匆忙进了马车,结实的车厢壁隔绝了风雨,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楚渊撑着黑色的油纸伞站在乾武广场上,目送慕时雨的马车驶向南城,眼神晦暗,如深渊般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回想起前两天慕时雨凝视他时一瞬间的心动,那明显抗拒他的清冷面容也显得格外诱人。 轻掀眼皮时,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眼睛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并不痴迷美色,见过比慕时雨更艳丽倾城的美人,可只有她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将军。”贴身侍卫初七为楚渊搭了一件披风,退至一旁,提醒道,“大夫人让您早些回去,说是约了谢丞相家的女儿谢莹莹赏花。” “雨中赏花”楚渊眼底一片漠然,嗤笑道,“真有闲情逸致,如今还想掌控我的婚事,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不用理会。” 初七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沉默着跟在楚渊身后 南城巡查院有暂时关押犯人的监禁室,一整天都有安排人看守。 虞花因为怀孕的缘故,慕时雨特意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带有洗浴室的房间。 比起其他堪比死牢的监禁室,这里干净整洁,送来的吃食也丰富得多。 从其他巡察员口中得知裴生死亡的虞花,崩溃的哭了一整夜后,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情感,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 慕时雨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短短两天的时间,虞花憔悴了一大圈,眼底的青黑浓重到没办法用粉遮盖,头发也没心思打理,凌乱无比。 有些人活着,但她心已经死了。 “你该庆幸,我竭力保下你,若落到陛下那,你想死都难。”慕时雨不会安慰陌生人,上来就是一记猛药,虽然猛,但见效极快。 虞花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左手撑着床沿,艰难起身。 “你想做什么在宫中时,我差点杀了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她不信北国官员会有如此仁慈的一面,心中充满了警惕,像极了在囚笼中极为恐惧,不敢相信任何人的困兽。 慕时雨凝视着虞花的肚子,语气平静,没有一丝犹豫,直言道:“很简单,你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个世界。” “是我的错,早在他想进宫时,就该……晚了,说什么都晚了!” 虞花心如刀绞,死死咬住下唇,原本以为干涸的眼眶又落下几滴泪。 “你若想好好活下去,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保护他长大,就要忘记曾经的一切,我不会给自己培养一个敌人出来。” 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慕时雨没时间和她聊天,说完便转身离开,回到巡察院书房查询资料。 南城堪称盛京不夜城,有十三家排得上号的青楼,二十五家酒楼,围绕在小湖泊四周,连在一起才有了如今的玉柳街。 档次较高的有春风院,天香阁,莳花馆,以卖艺为主,其装修极尽奢华,又带着一丝风格雅致。 幕后老板为北国各大富商,又或者是王公贵族私下里开设,用来获取情报的地方。 盛京第二大湖泊望月湖中间有一个小岛,修建着盛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和青楼一体的临仙阁。 慕时雨翻了翻,资料少得可怜,只有一句话形容——宛若天上宫阙。 没有标注幕后老板是谁。 慕时雨眉心微蹙,写了一个小纸条,前往督察司,找到了好不容易闲下片刻,正在喝茶的徐盛。 恰巧督察司其他几位巡察使也在,但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见她走进来,目光各异的打量着,很快就收回视线。 慕时雨悄悄将小纸条递给徐盛,道:“徐司长,这能不能查” “什么事” 难得见慕时雨亲自来问他,徐盛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接过纸条,只扫了一眼就将纸条扔进处理废纸的火笼中,眼皮跳了跳。 “别查,别管,别问。” 三个别字,足以证明幕后老板的身份有多厉害。 慕时雨脑海快速运转。 她很识时务,说不能惹,就绝不会主动找死。 因为不想让家人置身于险境,但不妨碍她在脑海里分析。 督察司监察百官,即便是丞相也不敢轻易得罪,但也有三个人不能惹。 例如远在雪城的北静王,国师,以及青山道观的守脉人荀雾。 负责看守北国龙脉的荀雾不能离开青山道观,肯定不是临仙阁的幕后老板。国师府一切开支都有户部支出,更不可能有钱开临仙阁。 排除其他两人,剩下的只有北静王。 赫连川的皇叔,赫连镜。 北静王身有残疾,但智谋近妖,暗地里不知道培植了多少势力,是扶持赫连川登上皇位的人,也是唯一能威胁到赫连川皇位的人。 这样可怕的人,不回盛京也能让赫连川忌惮。 有实力,有背景,有钱,最有可能是临仙阁的幕后老板,远在雪城,也能知晓盛京的一举一动。 第18章 临仙阁 慕时雨兀自思索着。 徐盛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看向火笼,她写的小纸条已经成为灰烬与其他废纸混合在一起。 “还有事吗”徐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想这么多,不如自己去看看,别太好奇就行。” “多谢徐司长。”慕时雨正有此意,离开督察司时,正好中城巡察使况远也要出去。 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时,况远朝她招了招手,语气轻快,“慕使,晚上巡察使们在临仙阁喝酒,你也一起去。” 以前若有新的巡察使上任,都会去临仙阁喝酒,因为工作上难免会有交集,虽然不能太过友好,但可以相互利用。 谁知新来的南城巡察使是女子,其他四人都默认放弃了这个规矩。 慕时雨点头应道:“行。” 既然踏进官场,该有的人际交往无法避免。 这是了解其他四位巡察使的好机会,地点又恰巧选在临仙阁,不用再多跑一趟。 回家后,慕时雨换了一套藕粉色直裾长裙和白色织花外衫。 清瘦的身型穿这一套有些宽松,但平直的肩撑起了衣服,长发半束,有种清丽骨感美。 赫连景得知她晚上要出门,嚷嚷着想要跟着去。 慕时雨自然不敢带他去临仙阁,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他打消了跟着去的想法。 由于耽搁了一些时间,到达望月湖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湖中心热闹非凡。 临仙阁只有三层,但每一层都高得离谱,各种各样的灯饰将整个临仙阁倒映在水中,随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经过,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瑰丽奇异。 船只接送,但需要出示预定座位的证物。 慕时雨拿出况远给她的水晶薄片,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字迹。 船夫接过后,只扫了一眼就认出客人属于哪一个阶层,态度不咸不淡的送她到了湖中心登陆口。 近距离仰望着临仙阁,不由得想起督察司中资料中的那一句话,天上宫阙也不过如此。 华丽堪比皇宫,只是少了铺地的白玉和金龙,没有肃穆和庄重的感觉,只有极致的享乐。 临仙阁的客人男女比例相差不大,整个盛京的达官贵人都以能在这儿吃饭为荣。 私密性也很好,各类包厢中,安装有特殊的水晶屏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里面却能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中间搭建着巨大的舞台,美得各不相同的舞姬在空中表演着极高难度的舞蹈,觥筹交错,酒香,菜香,美人香,堪比小型的中秋夜宴。 一位穿着繁复红裙神情高傲的女子踏进了临仙阁,在其他几位官家小姐们的簇拥下,朝着一楼的升降绳梯走去。 路过慕时雨时,顿住脚步,斜了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异,又带着一丝质问。 “慕时雨!你和谁一起来” 其他几人定眼望去,慕时雨静静站在绳梯前,目光清浅平静,背脊挺直,毫无瑕疵的五官和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美得傲雪凌霜,让人过目难忘。 “慕将军府已经没落,她怎么还能订到临仙阁的位置”一位同样穿着藕粉色长裙,却被慕时雨比下去的世家小姐忍不住酸了一句。 慕时雨抬眸看了一眼,认出她是原雪国郡主赫连婳,拥有雪族女子的浅蓝色的眼眸,高鼻深目,适合艳丽的妆容,美得明艳大气。 北国没有公主,在盛京贵女中,她的身份地位最高。 慕时雨刚想回答,况远从绳梯中走了出来,看着脱下朝服的。 “小慕,上去啊,站在这儿做什么” 几位巡察使中,况远的身份最高,父亲是兵部尚书,管辖的中城是王公贵族住的地方。 本是不愁吃喝的公子哥,非要冒险当巡察使。 “原来是巡察使之间的聚会。”赫连婳认识况远,明显松了一口气,心情极为愉快,笑得明媚,“还以为你和楚渊一起,看来彻底告吹了。” 说完,语调升高,朝着其他官家小姐们说道:“走,今天本郡主心情很好,所有开销我来付。” 楚家和慕家差点联姻的消息当初传遍了整个盛京城,碍于当时两家势均力敌的地位,即便是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了。 不过也只能靠自己,赫连川不会帮她赐婚。 况远自然知晓慕时雨与楚渊的事情,不过并没有多问,带着她乘坐绳梯,到达临仙阁第二层。 平日里巡察使不能喝酒,难得有机会放纵一下,哪里还等得了。 慕时雨到来前已经喝上了,本就迟到的慕时雨并不介意,淡定地坐在靠近凭栏的位置。 北城巡察使名荣毅,是个俊秀的少年,但喝酒划拳时动作十分老练。 北城相对而言经济较低,大多数普通百姓,没什么大事发生,很轻松,又不会得罪人。 西城巡察使名郭肃,是个十分严肃的老年人,两鬓斑白,但心性如同小孩一般,和荣毅两人拼酒喝得脸都红了。 “再喝一杯!” “好,不醉不归!” 西城管理着卖各类生活必需品的店铺,其中利益往来极其复杂,涉及价格管控,只有郭肃这样资历深的人能担任。 东城巡察使名沈建,脸上总是带着一丝煞气,长剑不离身,浅浅喝了几口酒,保持着清醒。 东城和中城差不多,除了王公贵族外,还有军营,护卫营,各家钱庄,需要极其高超的武功。 表面上聚会,但只有西北两位巡察使在尽情的吃喝,其他三人都极为克制,浅聊了几句,就再也没有话说了。 毕竟慕时雨是女子,有些话也不方便说,沉默着,一时之间略微有些尴尬。 “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你们不用等我。”临仙阁很大,慕时雨还想去逛逛,站起身来道。 沈建微不可见的点头,随即站起身,也不管其他几人怎么看,直接往绳梯的方向走去,显然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况远早已习惯,摊了摊手,无奈的说:“去,我不能走,得看着他们两人。” 这两个酒鬼,喝多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他得防着,不能让他们给督察司丢脸。 慕时雨看了一眼荣毅和郭肃两人,一老一少,一个脸红,一个脸白,嘴里说着天马行空的胡话,脑子似乎已经不太清醒。 “嗯。” 第19章 拉近关系 夜刚刚开始,临仙阁人越来越多。慕时雨乘坐绳梯上三楼,几座高楼连接起来,中间修建了走廊,走在里面宛若空中楼阁。 大大小小的花园里栽种着各种极为罕见的名花,最普遍的还是刚刚长出嫩芽的桃树,大大小小的装饰灯散在角落,光照在人脸上,像是打了一层柔光。 慕时雨站在走廊上,往下望去,花园里无数公子佳人在吟诗作对,谈笑风生。 微风拂过,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不好意思,让一让。”一位侍女推着放有汤锅的架子走过,面上焦急不已,脚步加快,汤汁偶时不时溢出锅外,顺着架子淌到了地上。 走廊上看风景的人不少,也有很多人在打量慕时雨,见侍女推着东西过来,也只是浅浅收了脚。 慕时雨正打算离开空中走廊时,余光惊鸿一瞥中,花园内一位身量颀长,高挑挺拔的男子穿着墨蓝色华服朝着桃花林走去。 他戴着镶嵌着蓝色水晶造型简约的面具,完美契合了半束的发型。下半张脸的轮廓美得恰到好处,柔顺至极根根分明的发尾顺着身体的幅度晃动,撩人心弦。 慕时雨怔了一瞬,停住脚步。耳边传来醉酒男子的怒吼声,以及汤锅落地的“哐啷”声,侍女的尖叫声,四周其他人的惊呼声。 分外嘈杂。 眼看着金属制成的锅连带着里面的汤从栏杆的缝隙往下落,那位男子正路过走廊下方,即将连汤带锅砸在男子头顶。 慕时雨飞身一跃,扯过用来装饰的纱幔,运转真气,将汤锅卷入其中。 真气形成的护罩没有漏过一滴汤汁,被她甩到无人的角落,砸出惊人的响声。 “啊!!!” 走廊上的侍女吓得人都傻了,其他人则轻呼了口气。 花园内的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驱使他们远离空旷地带,只有那个男子停住脚步,仰头望去。 不想吸引过多注意力的慕时雨顺着其他纱幔落到地上,整个过程只花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本就飘逸的袖摆像蝴蝶的翅膀扇动着,露出了白皙似雪的纤细胳膊。 看似不堪一折,但实则蕴藏了极强的力道。 站定后,才发现男子很高,微微抬眸才能看清他的脸。 很可惜的是,面具上连眼睛的位置都镶嵌着菱形的蓝色水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站在他面前,会感觉到极强的压迫力,没有面对赫连川时的那种窒息感。 “多谢。”就在慕时雨欲转身离开时,男子出声了。 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低沉,仔细分辨声线,听得出男子没超过三十岁。 慕时雨碰到感兴趣的人,目露欣赏,带着一丝笑意道: “不用谢。” 说完,环顾四周,不少人在打量她和面前的男子,那些人后知后觉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桃花小筑喝杯酒如何” 男子邀请道,见慕时雨微微惊讶的表情,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微微侧身,示意她走前面。 “你是临仙阁的人”慕时雨凝视着那张带着面具的脸,看不清眼里情绪,让人有种她在明,他在暗的错觉。 “没错。姓洛名川,临仙阁理事。”洛川瞥了一眼角落里赶来的临仙阁其他理事,吓得那几人双脚好似钉在了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原来如此。”慕时雨眸色微动,面露微笑,道:“还是你先请,我不识路。” 洛川走在前面,墨蓝色的长袍布料一看就很贵,极尽奢华,袖口露出的手骨感修长,指节分明。 慕时雨走在身后,望着那如瀑的墨发披散在华贵的墨蓝色布料上,微微晃动的弧度都无时无刻不在拨弄着她的心。 好想摸摸他的长发…… “!!!” 慕时雨悚然一惊,伸手扶额。 她什么时候这么变态了 难道她内心隐藏着一头猛兽 一定是妖术! 桃花还未完全盛开,但各种装饰灯把整个桃花小筑的氛围感拉满。 随着洛川走进装修得格外雅致的凉亭内,慕时雨发现桃花小筑四周空无一人,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和酒。 慕时雨莫名觉得气氛有点怪,也或者是刚刚的想法惊到了她,现在面对洛川时都有些不自在,坐在洛川对面,战术性的四处打量。 “慕巡察使,慕时雨,北国唯一的前朝女官。洛某已等候多时……” 洛川道出慕时雨的身份和名字,语气平和,伸出手拿起精致的琉璃酒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慕时雨面前。 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慕时雨怀疑他是北静王,否则正常人不会有这样的与生俱来的气质和不容忽视的魄力,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接过酒杯。 “洛理事,有何要事” 酒香弥漫,不知是否洛川特意安排,给她的是低纯度果酒,带着淡淡的粉色,警惕的慕时雨接过酒杯暂时没喝。 “慕大人很谨慎,如今你巡察整个南城,作为临仙阁的理事,自然希望能与你关系融洽一些。” 洛川似乎看出了慕时雨的顾虑,微仰头一饮而尽。 慕时雨冷静而克制,视线落在洛川那流畅清晰的下颌线,以及那沾了酒液的唇,隐约有些熟悉。见他出示空的酒杯,才收回视线,喝了果酒。 北静王是赫连川的皇叔,长相极为相似。但除了下半张脸的相貌,哪哪都对不上。 更何况北静王那样有权势有地位的大人物,挥挥手指就能要她小命,怎么可能伪装成临仙阁的理事来巴结她 好不容易想到的可能性就这么断了,慕时雨很郁闷,收敛眼里的情绪,目光灼灼的望着洛川薄厚适中的唇,故意道: “洛理事,不用叫我慕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巡察使而已。抛却这个身份,我很乐意与洛理事拉近关系。” 如果换一下男女身份,慕时雨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调戏,但又因为她不掺杂欲望的眼神和极为出众的样貌,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洛川拿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静默无言。 “这样,来临仙阁就不用再愁难订座了。” 慕时雨微叹了口气,表情显得很无辜,打破了往日里的清冷,带了几分调皮。 整个人鲜活了许多,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第20章 演技 夜间的风带了些凉意,洛川脸上精致漂亮的面具十分神秘,慕时雨看不清他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沉默有些怪异,但秉承着绝不好奇的保命守则。 敌不动,我不动。 “慕巡察使随时可来临仙阁。” 洛川开口了,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紫色水晶薄片,伸出手递向慕时雨,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比水晶还引人注目。 慕时雨有些受宠若惊,临仙阁的座位价值千金,这洛川只是一个理事,说送就能送 “多谢洛理事。”慕时雨接过水晶薄片,类似临仙阁的贵宾证,但没说一切吃喝,有折扣。 这应该不算贿赂 慕时雨回想两人的对话,她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心里松了口气,见洛川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大大方方的喝下。 几次都忍不住询问他那张碍事的面具,但徐盛的话犹如魔咒一般围绕在耳边。 一杯又一杯,果酒喝着香甜,喝多了还是有些醉人。 在酒精的作用下,慕时雨心跳加快了许多,站起身来时,更是感觉头重脚轻,全身没什么力气。 并不是洛川给她下了药,她原本的酒量就是如此。好在她保留了一丝理智,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摁着太阳穴,气息略微有些烫。 “夜已深,我得回去了,洛理事不用送。” 说着,脚步虚浮地朝凉亭外走去,衣袂飘飞。 腰身纤细如柳枝,比例极佳,精致的眼眸有些迷离,脸颊微红,美得摄人心魄。 洛川并未阻拦,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瓶,嘴角泛起一丝弧度,指腹摩挲着酒杯,面具下的浅蓝色眼眸里寒意渐生。 “洛理事,问一下,这出口在哪”慕时雨折了回来,眉心微蹙,竭力保持清醒,围着桃花小筑绕了一圈,没见着能为她指路的人。 洛川起身来到了慕时雨面前,“不如,洛某送慕巡察使回去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 慕时雨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后背被他那双大手轻轻推了一下,在她重心不稳时,又扣住了她的肩膀。 “走。” “” 慕时雨扭头看了一眼,抬手拿掉洛川的手,肌肤相触时,心停滞了片刻,手快速缩了回去。 出去时空旷了许多,也不知道她们喝了多久,走在大厅内,四周全都是醉得歪七倒八的客人,没多少人在认真看歌姬舞姬表演。 慕时雨走出临仙阁,坐在船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 余光里,洛川就站在船首。 明明她已经离开临仙阁了,却还是跟着她,莫名有些惊悚。 若是被父亲和祖母知晓,大半夜从临仙阁带了个男子回去,她这腿就别想要了。 船夫也很惊悚,挥动船桨的手都十分僵硬,哪里想到这位贵人会出现。 临仙阁距离将军府很远,上到岸边,目光搜寻着,竟然没看到送她来时的车夫。 慕时雨出门时特意没有坐将军府的马车,从车行里租了一辆,给车夫银两,让他等着。 清冷的月光洒满整个盛京城,慕时雨的心和月光一样凉。 若是没喝酒,还能用轻功飞回去。喝了酒,行气容易受阻,很危险。 “慕巡察使,上洛某这辆马车。”洛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慕时雨眨了眨眼,站直身体,朝着洛川那豪华无比的马车走去。 “多谢洛理事,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进到车厢,舒适柔软的垫子让她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正想躺下睡一会儿时,洛川那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车厢里,且就坐在她对面。 慕时雨怔了怔,车厢内放置有数盏防风油灯,孤男寡女坐在敞开的凉亭和封闭的车厢是两回事。 北国在曾经雪国的影响下,是开放了不少,但也没有开放到未婚男女深夜共乘一辆马车的地步。 慕时雨靠着车厢仔细打量着洛川,可那面具实在碍眼,连眼睛的颜色都看不太清。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洛川有意接近她。 慕时雨坐到他身边,侧着身子努力聚焦视线,虚眯着,借着油灯的光观察水晶镜片下的眼睛。 即便是坐着,洛川也比她高出许多,凝视着她,并不害怕被她看穿什么,反而带了一丝兴致。 看了半响,慕时雨放弃了。 这面具做得也太好了,眼睛看起来像紫色又像蓝色,又像浓黑的墨。 但这衣服上的熏香…… 慕时雨脑海瞬间清醒。 她的嗅觉很灵敏,哪怕他有刻意用其他香掩盖,但还是能嗅到帝王专属的龙涎香。 洛川,赫连川。 她早该察觉的! 慕时雨内心尖叫着,心跳得极快,那喜欢看戏的赫连川,不会亲自来演戏了! 这次他又想演什么戏 慕时雨不敢看赫连川,脑海里快速运转着,从遇见他开始,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可好像一直是她在巴拉巴拉的说着,他在不断的倒酒。 何德何能,让暴君给她倒酒。 她完全没想过暴君还有演技如此逼真的一面。 “救命!!!” 车厢外凄厉的求救声传来,慕时雨飞快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只见路边的小巷子里,几个男子围着一位穿浅绿色长裙的女子,一步步向她逼近,笑得狰狞无比。 “给我捂住她的嘴,别让她乱叫!”为首的刀疤男吼了一声,两个小喽啰一左一右抓住了那面露惊恐的女子,另一个人扯下衣服一角,捂住了她的嘴。 慕时雨脑子是清醒了,但四肢没什么力气,环顾车厢,自从猜测洛川就是赫连川后,这车厢简直比牢房还可怕,哪里敢动这里的东西。 眼看着那女子要被侮辱,慕时雨急忙让车夫停下,可还没等她英雄救美,刚打开车厢门,就有人从天而降,抢在了她前面。 那人手执长剑,穿着白色镶金边的长袍,长发高高束起,发尾随风而动,眨眼间便收拾了那四五个地痞流氓。 “姑娘,没事了。”清朗的声音传来,那女子全身无力瘫在了地上,劫后余生般庆幸,无助后怕的低声啜泣着。抬头看向那玉树临风的身影,哽咽道,“多谢楚将军救命之恩。” 慕时雨头皮发麻。 浅绿色的女子是她的侍女夏蝉,救夏蝉的是楚渊。 难道这就是赫连川导演的戏 第21章 惊吓 “走走走。” 慕时雨催促着车夫想要离开,但车夫却回头看了一眼赫连川,见他无动于衷,不敢擅自做主,无视了她的催促。 巷子里的楚渊脱下了外袍罩在夏蝉身上,眉心微皱,询问道: “夏蝉,你怎么会在这儿时雨呢” 作为慕时雨的侍女,夜半出现在巷子里,自然而然的以为她也在附近,或许是遇到了危险。但想到慕时雨的身手,又放心了些。 夏蝉低垂着头,有些难堪,衣服上有楚渊好闻的味道,默默抓紧了衣服,遮住身体。 慕时雨的马车没有停在巷口正中间的位置,月亮躲进云层中,油灯的光和其他装饰灯融为一体,所以在巷子里的夏蝉和楚渊并没有发现马车的存在,但马车内却恰好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我没有签卖身契,因为家里的缘故,已经脱离了将军府。” 夏蝉自认为愧对了慕时雨的救命之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袋越垂越低。因差点被人侮辱,不敢看楚渊的眼睛。 楚渊神情微凝,夏蝉喉咙发紧,轻“咳”了声,继续说道: “我弟弟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甚至把我也输给了好运坊的老板,悄悄给我下了迷药。幸亏我在小姐身边学了些功夫,醒得早,这才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这么晚了,你没有去的地方,不如随我回楚家”楚渊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夏蝉,见她那双沾满灰尘的手紧抓着他的长袍,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夏蝉怔愣了一瞬,随即内心狂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努力站起身来,感激道: “多谢楚将军收留!” 这样神仙似的人物,不仅救了她,还愿意收留她,夏蝉哪里顾得了其他。 要知道盛京无数女子连见一面楚渊都难。 慕时雨听着两人的对话久久不语,夏蝉弟弟的恶超出了她的想象,当初那么可爱的小屁孩,怎么一步一步长歪的 好运坊是,暂且第一个拿它开刀了。 至于夏蝉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当初年纪差不多的两人就和好朋友一样,压根没什么主仆之分,也就没有签卖身契。 楚渊的出现,超乎了她的预料,难道也和她一样 慕时雨下意识看向稳坐在位置上的赫连川,在他没有告诉她身份前,她是不会主动挑破的,免得扰了他的兴致。 “听闻慕巡察使和楚将军有过婚约”洛川原本有些嘶哑的声线逐渐变得华丽。 慕时雨见他还在演戏,心里一突,配合道:“洛理事说笑了,我和他并无婚约。只是祖母和楚家老夫人有这意向,不过我已经打消了祖母的想法,婉拒了楚渊。” 绝不能让赫连川认为楚家和慕家在一根绳子上。 楚渊和夏蝉从巷子另一头离开,马车极其平稳地朝慕将军府驶去,月亮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挡,车厢内昏黄的灯光倒缓解了怪异的气氛。 慕时雨对感情这件事很清楚明了,也绝不拖泥带水。原本对这洛理事有一丝丝好感,没成想竟然是变态赫连川假扮,彻底断了心思。 “为何”洛川问。 慕时雨不明白赫连川到底想试探什么,仔细斟酌一番,才回道: “我刚当上巡察使,自然要为国效力,努力当一个好官,怎么思及儿女情长。” 好官方的回答。 赫连川轻笑出声。 慕时雨有些尴尬,好不容易熬到将军府,脑子逐渐迷糊的她起身下意识想对赫连川行礼。 但瞥见那面具,硬生生的克制住,头也不回的离开车厢。 慕时雨刚下马车,跟小炮弹似的赫连景就扑到了她怀中,委屈的挂着眼泪,说道:“骗子,说了以后早些回来,我和黑炭都快睡着了。” “对不起,回来晚了,进去。”慕时雨安慰着赫连景,喝酒后的身体越来越沉,加上刚刚的精神上的紧张,十分疲倦。 “嘤嘤嘤”黑炭疯狂摇着尾巴,撒娇似的“哼唧”着,忽然停住尾巴,朝着还未离开的马车边缘嗅了嗅。 车夫与它对视,煞气十足。 黑炭又退回了赫连景身边,用脑袋不停的拱着赫连景,还咬住了他的衣服,往马车边扯。 “汪汪!” 赫连景被迫往车厢小窗那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戴着面具的男子。他听得懂黑炭叫声里的意思,眼睛逐渐瞪圆,小嘴微张着。 意识到赫连川还没离开,慕时雨瞬间头皮发麻,僵硬的转过身,扯了扯嘴角,故作淡定的道: “洛理事,这是我父亲军师在雪城捡回来的孩子,名慕景,暂住在将军府。” 介绍赫连景时,慕时雨惊慌中带着一丝心虚,她完全没想到赫连川会这么早就见到赫连景。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不知道赫连川会有什么反应。 万幸赫连景没直接喊父王。 “慕巡察使早些休息。”赫连川神情淡漠,并不感兴趣这是谁的孩子,以为是这面具吓到了他,缓缓放下帘子。 待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慕时雨麻木的肢体逐渐恢复知觉。 她还没和赫连景讨论过遇到赫连川怎么办,小孩意识不到人心有多复杂。 一手牵着黑炭的绳子,一手拉着赫连景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将军府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她。 黑炭不理解,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疑惑,垂头丧气的走着。 赫连景心思细腻得多,知道父王没有认出他,瘪着小嘴,若不是慕时雨还在身边,他恐怕现在就已经哭出来了。 慕时雨叹气道:“阿景,不是时候。” 赫连景没被慕时雨牵着的手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掉鼻涕,瓮声道: “嗯,知道了。” 他不能给娘亲添麻烦。 松开慕时雨的手,来到另一侧,抱着黑炭的脑袋,也学着慕时雨那样,叹了口气。 “黑炭,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不能再像刚刚那样了,会吓到他的。” “嘤嘤……” 黑炭还是不高兴,小声“哼唧”,脑子里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赫连川没有认出来,明明曾经在众多小狗里一眼就选中了它。 “好了好了。”慕时雨揉了揉黑炭毛茸茸的大脑袋,“明天给你多加几个鸡腿。” 黑炭眼睛亮了亮,露香跟在身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姐,它最近长胖了好多。” 将军府不仅养人,还养狗。 回到院子里,露香见慕时雨身上全是酒香,还有陌生的香味儿,忍住好奇,为她熬了醒酒汤。 慕时雨喝下醒酒汤,又洗了个澡后,身体才缓和了许多,但睡意也随之袭来,极为凶猛。 第22章 人心 赫连景睡在隔壁的厢房内,慕时雨等他睡着后才离开,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罕见的没有做梦。 天蒙蒙亮,慕时雨还没睡醒就被露香叫了起来,闭着眼睛洗漱,任由露香给她穿衣,束发。 走出将军府时,感觉魂还在床上,又在马车上小憩了会儿。 早朝时,慕时雨混在人群中打量着赫连川,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勉强看出下半张脸的轮廓和洛川一模一样。 去掉面具,那极具侵略性的俊美五官和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表情,以及挥挥手就解决掉几个暗中与旧国余孽联系的武官。 这么霸气威严,谁能想到他那么爱演戏 不过两者间还有一点很相似,说出的话都是命令,不容他人质疑。 早朝结束,慕时雨回到巡察院后着手调查好运坊,发现好运坊就是一窝骗子,以累积点数获取最终奖项的骗局把夏琉骗得团团转。 慕时雨直接查封了好运坊,让好运坊老板措手不及,查出的赃物里,各类骗人的招数层出不穷,还有人专门培训。 夏琉本还在拦着巡察院的人,掩护好运坊的人逃跑,结果得知是骗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百万金币的梦想破碎,让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彻底崩溃。 本来慕时雨查到这家赌坊与府衙李资有关联,但李资太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确切的证据,慕时雨暂时拿他没办法。 “我不信,这不可能!!!”府衙大牢中,夏琉因为涉嫌妨碍公务,慕时雨让手下把他送到府衙大牢里关上几天,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慕时雨午时过后,便离开了巡察院,前往府衙大牢。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夏琉穿着灰色的囚服,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极为狼狈。 慕时雨站在牢房前,语气中带有一丝惋惜和不解,“夏琉,当初你姐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你竟然把她卖给好运坊那个胖老板。说说,为什么” 夏琉猛地抬头,见是慕时雨,眼里终于有了光,跪着爬到牢房门口,双手抓着铁门,乞求道: “慕小姐,求你把我放出去!我再也不去赌了,再也不伤害姐姐了!” 这样的保证听在慕时雨耳朵里没有一丝可信度,牢房中的味道很难闻,她没想久待,冷声道: “夏蝉在我这儿待遇很好,每个月也有给家里钱,你们家在农庄生活得还算不错,为什么你会急切的想要那么多钱” 慕时雨派去调查夏琉的护卫告诉她,夏琉最近喜欢逛青楼,可每次都没有留宿,也没有吃什么好东西,只买了几套体面些的衣服,把自己拾掇得很干净。 但时间太短,具体情况还没查明,所以慕时雨决定亲自来看一眼。 夏琉面色微僵,松开抓着铁门的手,渐渐蹲下身子,眼眶通红,喃喃道: “我只想救出六月,没想害姐姐,只是答应了好运坊的老板,谁知他那么快就动手了……” “六月是谁”慕时雨微微皱眉,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夏琉轮不到她教育。 夏琉抿着唇,别过头去,不想再回答。 “行。” 她可没耐心慢慢等,转身就往外走。 夏琉听到脚步声,没想到慕时雨真的不管他,连忙抓住铁门脑袋使劲往缝隙里挤,朝着慕时雨的背影哭嚎道: “六月是莳花馆的头牌,我要钱就是想为她赎身!姐姐那真是意外,我不知道那该死的老板会下药,不是我做的!” 慕时雨顿住脚步,拧紧眉心,第一次见有人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么坑自家姐姐。 还是关两天,她都忍不住动手想揍他了。 无视夏琉的哀求声,慕时雨大步走出府衙。 敢干扰巡察院执行任务,且有意帮助犯人逃跑,只关两天是最轻的惩罚。 明天就是休沐日,慕时雨没忘记云婷的请求,开始调查宋然。 宋然二十岁,住在距离盛京很远的小山村内,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他和妹妹宋嫣。 宋嫣十岁的时候在前往盛京书院的途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宋然刚进书院,楚渊看中了他的才华,一直在帮助他,也在帮他寻找失踪的妹妹。 “宋然和宋嫣相差五岁,五年过去,楚渊还没找到”慕时雨有些疑惑,毕竟以楚家的势力找个人很简单。 慕时雨又翻开了楚家的资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早就听闻楚家内部关系极其复杂,没想到能复杂到这个程度。 密密麻麻的人名,看得她头晕眼花。 但很快慕时雨注意到了楚家二公子楚辉,看着上面详细记录着楚辉出入各大青楼,连详细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佩服督察司的情报人员。 下午,慕时雨刚踏出巡察院的门,就看到了云将军府的马车。 云婷的侍女阿青提着各种美食分给巡察院的人,都是平日里很少能吃到的东西,一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 巡察院众人见她没有反对,快速收了起来。 “时雨。”云婷探出小窗,朝她招了招手,笑得十分灿烂阳光,“快上来。” “好。” 慕时雨猜到云婷是来讨论明日约宋然的事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入马车,坐到云婷旁边,看着小桌上摆放着各种画纸,忍不住伸出手拿了一张。 “怎样这是宋然,画得好看!”云婷期待的问着,一脸等着被夸的得意。 慕时雨眉头渐渐皱起,这宽宽的眉毛,粗大的鼻孔,厚实得仿佛被蜜蜂蛰到后肿起的嘴唇,每一点都在挑战她的审美。 “你确定……他真长这样”慕时雨狐疑的望着云婷。 云婷收起得意的神色,拿过慕时雨手中的画纸,脸颊微微泛红,“我没敢仔细看他长什么样,但他真的很好看,我这画技怎么能画得出来他十分之一的美貌。” 慕时雨笑道:“谦虚了。” 云婷小心翼翼地收起画纸,放在小桌下的抽屉里,看向慕时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 “时雨,我听说楚家不打算和慕家联姻了,你和楚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楚渊挺喜欢你的。” 慕时雨眼里的笑意散去,望着小窗外清冷寂静的街道,道:“不见得,人心难料,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会接受满是算计的接近。 第23章 偶遇 “也是,我连宋然是怎样的人都不知道。”云婷微微叹了口气,竖起一根手指,坚定地道,“就见一次,如果感觉到他并不喜欢我,我就早些断了念头。” 云婷以前从来不相信话本上穷书生和富家小姐能走到一起,但当她成为故事里的人,总是期望自己是例外,会获得幸福。 慕时雨抬眸凝视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云婷,提醒道:“不要轻易去试探一个人,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那也要能见到他啊……”云婷趴在小桌上紧皱着眉头,白净的脸上愁云惨淡。 阿青在旁边听了这么多,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大夫人说了,抛却身份,宋然是楚家的人,您不能和宋然来往,免得被他骗了。” 云婷眼尾微红,闷闷地道:“放心,我现在连他面都见不着呢。” 云家和楚家的关系十分复杂,早些年楚渊是云将军的属下,能力出众,云将军也有心培养他。 谁知成为高级将领后,却背叛了云将军,在楚家人的操作下,成为掌管二十万兵权的镇西将军。 最关键的是,其中五万骑兵曾属于云将军。 这口气云将军直到现在都没有咽下去。 这些事慕时雨早就知晓了,姓宋的那么多,她不敢确定未来云婷是不是和宋然走到了一起。 能预知未来,也并不是件好事情,事先得知结果,就会让人在做事时瞻前顾后。 慕时雨沉思片刻后,说道:“宋然有个妹妹,叫宋嫣,她在五年前失踪了。如果你找到她,宋然肯定会很感激你。” 云婷瞬间坐直身子,终于找到突破口,欣喜道:“真的我现在就去查。” “嗯,说不定这也是宋然与楚渊来往密切的原因,楚渊一直在帮助宋然。” 慕时雨将能告诉云婷的全都告诉了她,但寻找失踪人口也算是她的工作职责,说出自己的猜测。 “首先排查大大小小的青楼,不排除她被坏人卖掉的可能。” “对!明天我女扮男装去查。”云婷跃跃欲试,阿青无奈的看向慕时雨,语气卑微。 “慕小姐,您不能怂恿小姐去青楼啊,我会被大夫人打死的。” 慕时雨道:“如今我是巡察使,有那么多人用,不会让你家小姐亲自上的。” 阿青松了口气,为捡回一条小命庆幸。 云婷瘪嘴,嘀咕道:“这不亲自上,一点诚意都没有。” 慕时雨提前打过招呼,马车很快到达盛京书院门口。 今日比往常来得早,赫连景还没有散学,古朴威严的书院大门前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走动。 “时雨,那我们明天见,我去将军府门口等你。”云婷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些,挥手准备离开。 转瞬间想到宋然住在书院,说不定会偶遇他,立刻跳下马车,陪着慕时雨一起等。 “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 “那我得说谢谢”慕时雨一眼就看出了云婷的意图。 不一会儿慕将军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前面的广场上,露香带着黑炭下了马车,刚好到了散学的时间。 “小姐!我去了一趟府衙,他们说你已经和云三小姐走了。”露香死死拉住奋力狂奔的黑炭,在慕时雨面前刹住了车。 黑炭疯狂摇着尾巴,打在露香腿上,疼得她咬牙切齿,连忙松了松绳子。 云婷很喜欢动物,看到黑炭眼前一亮,黑炭显然认识云婷,不抵触她的抚摸,目光憧憬着。 “以后,我也要一边带小孩,一边养狗。” 慕时雨:“……” 天空越来越多的云层累积在一起,阴沉沉的一片,风呼啸而来,空气里传来树木的清香,人们的裙摆和头发都被吹得凌乱不已。 盛京书院的学员们陆陆续续走出书院大门。 慕时雨视线不断移动,在人群中搜索着赫连景,看了好一会儿,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没见到,他微蹙着眉,眼里满是担忧。 黑炭却在此时冲了过去,疯狂朝着一个抱着小孩的白衣男子狂吼着。 “汪汪汪!!!” “黑炭!不准叫了,这是宋先生。” 小孩扭过头来,正是赫连景,精致的小脸生气的鼓起,一本正经的训斥黑炭。 黑炭立刻收起了进攻姿态,龇着牙变成了张开大口傻笑着,僵直的尾巴又重新摇晃起来。 慕时雨听到赫连景口中喊出的“宋先生”,那一瞬间提起的心落了下去,杀意消散得无影无踪。 被黑炭吓到的云婷站起身来,看到那一抹白色身影,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宋……宋然” 宋然高挑清瘦,五官俊逸,气质温润如玉。 若说楚渊是温和中带着一丝锋芒,那么宋然就是纯粹到极致的温柔,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般,让人提不起任何防备。 云婷紧张得呼吸都放慢了,但宋然并没有注意到她,抱着赫连景来到了慕时雨面前。 “慕小姐,阿景散学时险些落了水,虽然被我及时发现,但也受到了惊吓。” 说完,他极为小心地放下赫连景。 满脸委屈的赫连景立刻扑进了慕时雨的怀中,脑袋埋在她腰上,再也不用伪装,小声啜泣着。 黑炭哼唧着,坐在地上,伸出爪子轻轻拍着赫连景的后背,眼睛上面的皮肤皱起,像极了人类紧皱眉头的样子。 “没事了。”慕时雨心疼不已,轻声安慰着,揉了揉赫连景的脑袋,目光打量着宋然,“多谢宋先生救了阿景。” 她没有询问赫连景落水的原因,知道回家后他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不用道谢,只是举手之劳。”宋然整理着因为抱赫连景有些凌乱的衣服。 慕时雨回头看了一眼傻在原地的云婷,宋然都要离开了,她还没回过神来,有些无奈。 “为了答谢宋先生,明日我在醉仙楼请宋先生吃饭,请宋先生一定不要拒绝。” 为了不让宋然以男女有别的理由拒绝,又补充道:“明天是休沐日,我会戴上阿景和云婷,宋先生也可以带上朋友一起来。” 宋然没有立刻回答,沉思着。赫连景听到这,忽然抬起头,擦掉眼泪,认真的说: “宋先生一定要来哦!” 云婷醒悟过来,心仿佛漂浮在云端之上,美妙又刺激,竭力克制住情绪。 害怕说错话,索性闭嘴,带着期翼的目光看向慕时雨。 最终结果是宋然不忍心刚受到惊吓的赫连景又被拒绝,所以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欣喜若狂的云婷给赫连景买了许多玩具,又去定制了几套衣服,零食也堆满了车厢,阿青跟在身后付钱差点跑断腿。 赫连景茫然无措的望着慕时雨,疑惑道:“云姨怎么了” 好奇怪啊…… 第24章 身份 赫连景险些落水一事,慕时雨没有告诉姜氏和慕栖隐,不想让他们担忧。 云层中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下,雨势很大,在风的加持下,斜斜地吹到墙上,汇聚成一股股的水流淌到地面。 露香快速关上门窗,雨声小了许多,房间里昏黄的烛光显得格外温馨,温度骤然降低,将军府内的卧室都烧起了地龙,十分暖和。 慕时雨和赫连景一大一小靠在定制的软塌上,黑炭趴在软塌边昏昏欲睡。 “今天散学时,是楚剑在背后推我。” 赫连景浅蓝色的眼睛里有些茫然,害怕给慕时雨惹麻烦,低垂着头,小声道: “我没和他说过话,也没有欺负他。” “楚剑楚将军府的孩子” 慕时雨看向正在准备洗漱用具的露香,她知道露香很喜欢赫连景,还拿到书院学员的名册。露香停下手里的动作,答道: “是的,小姐,楚剑是楚家二老爷妾室所生的孩子。” 露香越说越生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一个庶出的孩子竟然敢欺负阿景小少爷。” 慕时雨以前没有关注楚家其他人,又或许是楚渊在外的名声太好,下意识以为楚家再复杂也不会复杂到哪里去。 如今才发现,楚将军府的水,太深了。 楚家三位老爷,三位夫人,十几个妾室,正室的嫡子夭折了四个,只剩下楚渊和楚辉。 庶子有八个,楚剑是最小的那个,与赫连景同岁。 小小孩童,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可惜她是南城巡察使,楚将军府在中城,她没有权限去调查更多有关楚家的事情,只能查看督察司的资料。 “阿景,小心楚家的所有人,等天热了,我教你游泳。” 当然,武功也不能落下,得从小抓起。 “我会!” 赫连景扭头望着慕时雨,笑出了小虎牙。 偷瞄了一眼正在放洗澡水的露香,凑到慕时雨耳边悄悄说道,“父王在皇宫泳池里教过我游泳,我学得可快了。今天是突然被推,吓到了而已,我才不怕水!” “……挺好。” 慕时雨想象不出赫连川教赫连景游泳的画面,毕竟前一秒还是霸气威严的皇帝,下一秒就是戴着面具的临仙阁理事,还自降身份,为她倒酒。 但想到他做的这些事情,似乎没什么不可能。 休沐日凌晨又开始下雨了,慕时雨恍然惊醒,以为要上早朝。 没看到露香过来,她才想起今天是休沐日,躺回床上,满足的睡了一个懒觉, 到了早膳的时间,姜氏得知是休沐日,心疼慕时雨,并没有派人去吵醒她。 慕栖隐一点也不担心的大口喝粥,姜氏忍了又忍,才没给他一拐杖。 “别总忙着那些生意,再重要,有时雨重要吗” 说着,姜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双手杵着拐杖,心中五味陈杂,责问道: “现在时雨渐渐长大了,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告诉我们,你这个当父亲的把她扔到朝堂上,就不负责了” 慕栖隐两口喝完碗里的粥,见母亲这架势,若回答不好,肯定要挨打,立刻说道: “怎么会呢我最近得知了时雨和楚渊的事情,着手调查楚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楚家看不起慕家的消息传遍了盛京,导致姜氏对楚家没什么好脸色,横眉问道:“什么事和时雨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慕栖隐看了一眼檀姑,示意她把膳厅内其他人清退出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檀姑立刻带着膳厅内的仆从离开,还关上了门。 姜氏坐回位置上,把拐杖放在一边,严肃道:“说,到底什么事情” 慕栖隐喝了口茶杯里准备的温水,严肃地道:“母亲,我这些天仔细想了想,陛下怀疑咱们慕家的真正原因,发现自从时雨和楚渊传出婚事后,陛下对慕家的信任就大大降低了。” “你是说与楚渊有关”姜氏人老了,但并不糊涂,年轻时也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否则也不会培养出慕栖隐这样优秀的孩子。 “没错。” 慕栖隐拧紧眉心,“楚渊的身份存疑,二十二年前,楚家运出一个小棺椁,说是门房的儿子死了。但我查出当初楚家的那个门房身患隐疾,压根生不出来孩子。” 楚家死的孩子可太多,姜氏并不意外,静静地等待慕栖隐说完。 “楚家那么多人,就楚渊一个人会武功,且天赋异禀。当初楚华说是大病后得了上天的青眼,才有了这一身绝佳的习武资质。” 说着,慕栖隐轻嗤了一声,“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当初朝堂太乱了,哪有心思关心别人的家事……” “说重点!”姜氏打断了慕栖隐的长篇大论,懒得听那些废话,握紧了拐杖,仿佛下一秒手中拐杖就会打到他身上。 慕栖隐瞬间怂了,精简了一番,道:“母亲,我怀疑当初死的是真正的楚渊,暂且不知道楚家为什么要换掉嫡长子,但很显然,楚华知道楚渊的真实身份。” 楚华是楚家大老爷,也是楚家实际掌权者,就连楚渊都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姜氏越细想越觉得背脊发凉,顺着慕栖隐所说推测道:“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能换掉嫡长子,证明他原本的身份还比将军府嫡长子的身份尊贵……” 姜氏越想越有些后怕,同时歉疚不已,“我这是差点给时雨选了一条极其危险的路啊,怎么就觉得楚渊那孩子不错呢” 其实姜氏心里很清楚,是世人的评价,影响了她对楚渊的判断。 慕栖隐重重地吐了口气,“这事很复杂,楚家那些人,仗着楚渊的身份,胡作非为。楚渊有能力约束好楚将军府,但他没有这样做。” 其中缘由,必定和他的身份有关。 这样至关重要的事情,楚华肯定早就把知情的人处理干净了,又过了二十二年,所有证据都随着时间逐渐消逝,很难再查清楚楚渊的真实身份。 当初慕栖隐没交出兵权,楚家大夫人巴结慕将军府,说的全是好听的话。现在想想,姜氏气得重重地杵了一下拐杖。 “等时雨醒来了,你多提醒她防备楚渊,不对……是防备整个楚家。” “嗯,正准备在休沐日告诉她。”慕栖隐应道。 第25章 幻觉 盛京贵族们最近以瘦为美,流行过午不食。 即便吃,晚膳也吃得很少,喝酒另当别论。 慕时雨考虑到晚上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所以约在午时。 露香估算着时间,等天大亮,太阳升起半个时辰后,叫醒了慕时雨。 赫连景与黑炭早早起床,正在慕栖隐书房里背新学的诗歌。孩童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将军府,弥补了姜氏迟迟未抱到曾外孙的遗憾。 慕时雨换了一身与朝服相似的烟青色衣裳,没多少配饰,十分低调,但把赫连景打扮得和天上仙童一般可爱乖巧。 出门前,慕栖隐把慕时雨叫到一边,告诉了她楚渊的身份问题,让她一定要小心楚家人。 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她被楚渊骗了。 慕时雨难以置信会有人因为利益害死自己的亲儿子,但仔细一想,的确有迹可循,因为楚渊更像一个被楚家控制的傀儡。 “知道了。无论是我,还是慕家,都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慕栖隐放心了许多,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时雨,这事再调查下去会很危险,为了你和阿景,我可能要终止调查了。” 以他现在的势力,能查到这么多,还没被人发现,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冒风险把家人搭进去。 慕时雨凝视着父亲鬓边的白发,点了点头,道:“有这些就够了。” “时雨!!!” 云婷的呼喊声从将军府大门传来,慕时雨告别慕栖隐,带着早就期待已久的赫连景离开,把黑炭和露香留在了将军府。 毕竟今天最重要的是云婷和宋然两人,不能让它在旁边搞破坏。 醉仙楼就在盛京书院附近,云婷和慕时雨刚到书院门口,就瞧见宋然一个人笔直站立在书院门口的夫子碑前,微扬着头,正在看上面的碑文。 乌黑的长发全部束在头顶,系着白色发带,穿着白色衣裳,像极了道士。风一吹,衣袂飘飞,如白杨一般坚韧挺拔。 “时雨,你再帮我看看,好看吗会不会有些寡淡了”云婷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不安的催促慕时雨再帮她的衣着把把关。 “好看,就这样。” 这大概是云婷第一次心甘情愿把自己拾掇得仙气飘飘的模样了,慕时雨感慨不已。 “宋先生!”赫连景松开慕时雨的手,小跑过去,扯了扯宋然的衣袖,歪着脑袋喊了一声。 “嗯。”宋然微笑着应了一声,回头看向慕时雨和云婷,坦然道,“慕小姐,宋某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今日没时间过来。” “没关系,有阿景陪宋先生!” 说完,赫连景朝慕时雨眨了眨眼睛。 他已经领悟到慕时雨带上他的作用了,格外机灵的抓住了宋然的手,拉着欲言又止的他往外走,另一手摸了摸肚子。 “走,宋先生,我好饿啊……” “好。”宋然暖心一笑。 “醉仙楼就在前面不远,已经订好了位置。”进展顺利,慕时雨拉着害羞得话都不敢说的云婷走在赫连景斜前方,为他们带路。 云婷平复了呼吸,悄悄对赫连景竖起了大拇指。 醉仙楼装修得雅致清新,距离玉柳街很远,专注于美食,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值午时也没多少人喝酒,适合带小孩去吃饭。 慕时雨选的位置很好,二楼靠窗的位置,零零散散有其他用餐的客人,但相隔较远,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认为她们在私会。 加上有赫连景坐在宋然旁边,缓解气氛,整个用餐过程十分愉快,就连云婷也敢直视宋然了。 醉仙楼有吃完饭后供客人漱口和整理衣服的隔间,男女隔间距离很远,等大家都出来后,云婷终于鼓足勇气道: “宋先生,我们要去郊外踏青赏花,不如一起” 云婷是标准的鹅蛋脸美人,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丹凤眼,性格不那么咋咋呼呼的时候,自带婉约娴静的气质。 “这……”宋然下意识想拒绝,赫连景连忙抓住宋然的手,“宋先生,一起嘛。我们没带护卫,出去很危险的,有宋先生保护我们,那些坏人就不敢过来了。” 慕时雨站得有些远,宋然的视线与面前的云婷对上,察觉到她眼里的情意,瞬间明白慕时雨请他吃饭的用意,耳朵不自觉的红了, “好,不过宋某必须在酉时回书院。” 云婷心里仿佛炸开了一朵花,喜悦溢出眼底,笑着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早些回来,夜晚郊外也不太安全。” 宋然能答应她,至少证明不讨厌她,有继续接触下去的可能。 慕时雨等宋然答应后,才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提议道: “盛京城这么大,如果去郊外,这一来一回会耽搁许多时间。既然宋先生想早些回书院,我们就去镜月湖泛舟。” 宋然迟疑的看向慕时雨,担忧道:“阿景会不会害怕” 云婷向赫连景求救,赫连景想到昨天云婷给他买的那些东西,顿时懂了拿人手短的道理,抢在慕时雨开口前说道: “男子汉不能害怕,我要克服恐惧!” 宋然确定赫连景没有故意逞强后,终于答应了。 镜月湖四周没有防护的栏杆,下午的风有些大,慕时雨说着不担心,但还是时不时看向宋然牵着赫连景的手,到达船只停泊的地方后,伸出手将赫连景拉了过来。 “宋先生,我和阿景先上去了。” 她这个牵线的媒人,也是时候撤退了。 再傻的人也明白慕时雨想撮合他与云婷,见赫连景头也不回的离开,宋然淡笑着摇了摇头。 镜月湖的观赏船只修建得很豪华,停在岸边显得人格外渺小,船身和岸边连接的跳板微微晃动着。 慕时雨紧拉着赫连景的手,轻身一跃便落到了船舷上。 谁知她刚落下,船只就收起了跳板。 微风拂过,慕时雨从风中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心里一惊,仰头望去,戴着面具的赫连川正站在最高处的甲板上俯视着她,穿着那身墨蓝色的长袍被风吹起的弧度美得如画一般。 这一定是幻觉! 当皇帝有这么闲 简直无处不在。 第26章 进退两难 慕时雨严重怀疑赫连川挖通了两个湖泊,船驶向湖中心,慕时雨回望了一眼宋然和云婷。 没想到只剩下宋然孤零零地站在那,而云婷竟然已经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 两边都超出了慕时雨的预料,船首的赫连川依旧在看着她,赫连景紧抓着她的手,压抑住想要跑回去喊父王的心。 她总算知道什么叫进退两难。 赫连川戴着面具,就代表他现在是洛川,没有了朝堂上那种骇人的压迫力,面具好似将那个残暴无情的赫连川掩藏起来了。 楼船有三层,赫连川站在三层甲板上,船上有清一色穿着黑色劲装的护卫,并没有拦着慕时雨。 镜月湖很大,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湖中心,慕时雨带着赫连景走到过去,镇定自若的道: “洛理事,抱歉,我以为这是观赏船。如有打扰,我这就带阿景离开。” “风景好看吗” 赫连川单手搭在栏杆上,手清瘦无比,指节修长,指骨分明,极好看的一双手。 或许是察觉到了慕时雨的视线,暖白色的手收回墨蓝色的袖口内。 风渐渐平息,湖面恢复了平静,就如镜月湖这个名字一般,好似天上掉下来的镜子,倒映着岸边的树木和湛蓝色的天空。 下午的阳光洒在湖面,像撒上了一层金粉,随着船只缓慢行驶荡开的涟漪,闪出耀眼的光芒。 慕时雨由衷地道:“好看。” 赫连景躲在慕时雨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看向赫连川,努力分辨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有何不同。 “那便留下来多欣赏一番。” 赫连川转过身去,观察着其他船只,语气毫无波澜,并不意外慕时雨的出现,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多谢洛理事。” 慕时雨环顾四周,围栏边有一个与船身固定的长椅,带着赫连景坐在长椅上,面向赫连川所看的地方。 大多都是只有一层的画舫,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慕时雨顺着赫连川的视线,观察着右前方那艘传来琴声的画舫。 船与船之间隔得较远,她嗅觉很灵敏,但视觉不怎么行,努力虚眯着眼睛。 隐约看见里面是一群喝酒的男子围坐在弹琴的女子身边,而有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正搂着她。 慕时雨收回视线,看向赫连川,原来他喜欢偷窥 赫连川微微侧身,什么都没说,但慕时雨却感觉好像被看穿了想法,腾地一下挪开视线。 “他们在干嘛” 赫连景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慕时雨为了回答赫连景,又看了一眼,见那搂着琴女的男子开始对她上下其手,直接捂住了赫连景的眼睛。 “你能看见” 赫连景点了点头,又偷瞄了一眼赫连川,见他没有看自己,失落的撅着嘴。 慕时雨感叹,不愧是父子,眼神都这么好。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慕时雨有种不祥的预感,猛地起身望去,果然画舫上的琴女不见了,水面上有个人影在挣扎,那群男子却只站在那看着。 “阿景,待在这儿,不准动。” 慕时雨提气飞跃而下,轻点水面,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那琴女落水的位置。 见她已经快失去意识,潜入水中把她捞出了水面,眸光如利剑一般扫向船上看热闹的人们,将那几张脸记在了心里,带着琴女往赫连川的豪华大船游去。 “看什么看,快走!那好像是慕时雨,新上任的巡察使!”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一群人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在做什么。 赫连景害怕极了,没见过慕时雨有这般厉害的轻功,担心她掉进水中,起身就要往一层跑。 赫连川瞥了一眼快吓哭的小孩,眉宇间有些不耐烦,冷声道:“别动。” “你快去帮帮她!” 赫连景哪是吓哭,是差点被这样的父王气哭,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去救娘亲的意思,终于哭了出来,冲他喊道: “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说完,迈着小短腿就往一层跑,小小的身影直奔船首,赫连川僵硬的转了转脖子。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再也不喜欢他 等赫连景跑到一层时,慕时雨已经把琴女从水中救回了船上,烟青色的衣服并不透光,里面还穿了三层,不用担心被护卫看了身子。 可琴女本就穿得单薄,这下就跟没穿一样,慕时雨脱下外袍搭在她身上,用真气烘干了衣裳。 “咳咳咳!!!” 琴女呛出肺里的水后,大口呼吸着,眼里的恐惧在看到慕时雨后,渐渐转变为劫后余生的庆幸。 环顾四周,是她在画舫上看到的豪华楼船。 “谢……咳咳……谢谢!” “不用谢。”慕时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救人,有些紧张,见她活下来,莫名有种成就感。 余光里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旁边,抬眸望去,见赫连景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心瞬间揪了起来,起身抱住了赫连景。 “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赫连景抱住慕时雨哭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能说话后,一边打嗝一边说道: “他见死不救,嗝!他对你见死不救,嗝!我再……嗝……也不喜欢他了。” 赫连川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仿佛已经揭开面具,恢复成朝堂上那个可怕的帝王。 “好好好,我厉害着呢,不需要他救。”慕时雨没空理他,安抚着赫连景。 心知赫连景心中的父亲形象已经垮塌了,十分自责愧疚,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把赫连景带到这样的赫连川面前。 琴女见船上还有其他人,羞愧的裹好搭在她身上的衣服,眼里满是茫然无措,那艘画舫与楼船相反的方向驶去,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慕时雨安抚好赫连景,看向赫连川站立的位置,淡淡地说了一句,“打扰了,洛理事,等下路过其他画舫,我就会带着阿景和她离开。” 人是她救的,她会负责。 赫连川冷哼了一声,朝着她走过来,就在慕时雨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站在赫连景面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赫连景。 “怎么听着,你不喜欢我,是我的损失” 赫连景不想看赫连川,但也不想给慕时雨惹麻烦,气鼓鼓的扭过头去,不肯说话。 第27章 机关鸟 见这个不足他腿高的小孩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赫连川抬手伸向赫连景,慕时雨虽然没感觉到他的杀意,但本能地挡在赫连景面前。 张了张嘴,想提醒赫连川他现在伪装的身份。 还没等她开口,极其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响起,一只木头制成的机关鸟从赫连川宽大的袖口飞出。制作得极其精细,巧夺天工。 只有拳头大小,却能随着他的手转变方向,飞到了赫连景面前。 守脉人荀雾最先提出机关术的理念,世人皆认为不可能,没想到赫连川真弄出来了一个。 慕时雨难掩震惊的神色,就连缩在船舷边努力减弱存在感的琴女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赫连景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 太慢了。 他以前房间里一大堆机关鸟,随便拿出一个都比这大,比这速度快。 机关鸟停了一瞬,又飞到了他面前,扑腾着翅膀,似乎难以置信赫连景会对他不感兴趣。 慕时雨莫名感觉后背发凉,回身望去,赫连川脸色很不好看,浑身的气压都降低了许多。 正巧一艘画舫路过,上面只有两三个人,慕时雨见状,立刻拉着赫连景往船舷边退了几步。 “洛理事,我们该回去了,今日多有打扰。” 琴女紧跟在救命恩人慕时雨身边,她已经看出眼前戴面具的男人才是这艘船的主人,哪敢独自留在这艘船上。 机关鸟还停留在刚刚赫连景所站的位置上空,赫连川伸出去的手缓缓收紧,脸色变了又变,在洛川和赫连川之间反复横跳。 以慕时雨这几天上朝的经验,赫连川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毫不犹豫的转身,右手抱着赫连景,左手抓住琴女的胳膊,运转体内真气,平稳地落到画舫上。 “回岸边。” 慕时雨从赫连景挂着的小钱袋里抠出一颗金豆丢给了走过来的船夫,赫连景格外大方的又抠出一颗递给船夫。 “多谢贵客赏赐!!!”本来没什么生意十分颓废的船夫眼里瞬间闪烁着光芒,欣喜若狂的拿着两颗金豆离开,慕时雨回身打量着琴女。 琴女很瘦,看起来也很小,但五官很漂亮,有种柔弱的凄美感。 “你叫什么名字” “回恩人,奴名六月。” 六月刚被救出水面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恩人的名字,知道她就是北国第一位前朝女官,还是南城巡察使,活在恐惧和痛苦中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安心。 “……不用喊恩人,也不用自称奴。我叫慕时雨。” 慕时雨没想到这么巧,救了夏琉输光家产也要赎回的莳花馆头牌。 大概真是冥冥之中,命运自有安排。 回到岸边,宋然还在,见慕时雨和赫连景回来,面上有些不自然,带着一丝歉意道: “抱歉,慕小姐,宋某一无所有不敢高攀云小姐。见她侍女出现,便说得直白了些,麻烦慕小姐代我向她道一声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 慕时雨摁着太阳穴,凝视着宋然的眼睛,见他眼里透露着自卑,放下手平静地道: “我提议到镜月湖,也是因为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镜月湖距离云将军府近,很安全,想来你也不敢对她怎样。” 结果言语比利剑更伤人。 宋然垂眸,攥紧的手心微微泛白,随即抬起头来,见慕时雨的外袍披在旁边矮瘦的少女身上,定然在湖中心发生了什么事情,将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赫连景感知到宋然情绪不佳,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掏出来一颗偷藏的饴糖。 慕时雨看了过来,赫连景有些心虚,索性将糖塞到了宋然袖口里,仰头望着慕时雨。 我没吃! 宋然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六月死死盯着宋然的脸,眉头紧皱,不知道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苦苦思索,也想不起来缘由。 慕时雨注意到六月的眼神,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仔细观察着六月和宋然。 宋嫣失踪时十岁,五年过去,应当十五岁,可两人除了鼻子相似,其他地方都不像。 再者说,五年时间,两人应该都认识对方。 宋嫣认不出来就罢了,怎么可能宋然也认不出来 慕时雨看了一眼六月的穿着,瞬间明了,这宋然压根就没敢仔细看六月。 得了,今天出门,什么事都没干成。 两人的衣着都不得体,慕时雨带着六月回到将军府。黑炭还在生气,倒趴在门口,听到脚步声尾巴疯狂摇晃着,但就是不回头,不吭声。 “真乖。”慕时雨决定给黑炭奖励一个鸡腿,绕过慕栖隐和姜氏的院子,悄悄回到房间给自己和六月换了一身衣裳。 露香得知六月是莳花馆的头牌后,自认为接受能力很强的她差点摔了一跤,上次被临仙阁带着面具的男子送回将军府,没多久又带回一个莳花馆头牌。 要不是清楚自家小姐的为人,她恐怕真的以为小姐被朝堂上的官员带坏了。 慕时雨给六月选了一件还没穿过的粉色衣裳,穿在六月身上很合适,就是胸围稍微有点小,其他都很合适,见她情绪稳定了些,问道: “六月,为难你的那几个人是谁” 慕时雨甚少与那些世家公子们见面,那艘画舫上的人,她一个都没认出来。 六月眼里闪过一丝痛楚,眼眶微红,咬牙道:“慕小姐,我不能连累您,我必须回去,那个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莳花馆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如今的慕将军得罪不起那个人,她不能恩将仇报。 慕时雨微微蹙眉,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别担心,莳花馆是我管辖的地方,我倒想知道是谁这么肆意妄为。” 北国律法很严苛,哪怕是世家贵族也不能明目张胆的随意杀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后一把火就从这儿烧起来。 在慕时雨耐心劝导和安慰下,六月冷静下来,终于说出口,“楚将军府的楚辉,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位乐人跟着他出去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又是楚家! 督察司资料上可没写这个,难不成楚渊在督察司也有人 慕时雨简直快气笑了。 楚将军府的庶子楚剑推过赫连景的这笔账都还没算。 慕时雨知道她板起脸来很严肃,避免吓到赫连景和六月,收敛眼底的情绪,淡笑道: “露香会给你安排厢房,今晚你留在这儿,我晚上去一趟莳花馆。” 楚家这些人,她会一个一个收拾。 第28章 危险 朝堂和书院一周只放一天,慕时雨没有当娘的经验,开始安排晚上的事情,结果姜氏提醒她书院一般会布置任务。 幸好天还没黑,慕时雨留在院子里陪赫连景看书。 黄昏临近,赫连景终于完成书院的任务,慕时雨揉了揉眼睛,起身准备收拾书本,忽然衣服内的龙形挂坠微微发烫,连忙取出来。 “小姐,用膳了。”露香赶过来几下就收起了赫连景弄乱的书籍,听到开饭的黑炭兴奋地围着桌子转圈圈。 “嗯,你先带阿景过去,我随后就来。” “好的。” 赫连景看完书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被露香牵走。 黑炭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眉心紧锁的慕时雨,但很快被美食的香味儿诱惑,摇晃着尾巴跟上了赫连景。 自从觉得国师有问题以后,慕时雨就打消了前往寺庙拜一拜的念头,此时玉坠出现异常,下意识觉得与预知能力有关。 玉坠越来越烫,慕时雨运转真气才抵挡住了那灼热的感觉。 很快滚烫的触感消失,手心蓦地一空,眼睛望进了一片黑暗中,画面逐渐清晰。 镜月湖面积很大,呈水滴形,尾巴靠近盛京西城外的鹤鸣山。 血红的月色高悬,无数穿着白色囚衣脸上抹着白色颜料的人双手被捆,面朝湖水,跪在岸边,身后是手执长剑的神武卫。 岸边支着的架子上燃烧着熊熊大火,借着火光,慕时雨发现湖水水位降低了许多,与白天所见相差甚大。 可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画面极其诡异,静得出奇,快速移动视线看向不远处,那儿停着她白天看见的那艘楼船,无数白色灯笼亮起,增加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赫连川没有戴面具,神情肃穆,罕见地穿着白色祭服,站在船首,右手放在心口位置,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让慕时雨震惊的是国师站在三层甲板上,望着底下发生的一切,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慕时雨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但越来越紧张,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随着赫连川抬手,站在犯人身后的神武卫也举起了手中的剑,锋利的剑身在血红色的月光下,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煞气弥漫。 “不要!!!” 这是慕时雨唯一听到的声音,湖水变得和月亮一样红,跌跌撞撞冲出船舱的白衣女子冲到赫连川身边试图阻止这一切。 那是未来的她。 画面坍塌,意识回笼,慕时雨大口喘着气,揉着几乎快窒息的心脏,手中的玉坠不再发烫。 晚膳时,慕时雨实在没胃口,只喝了点汤,全程眉心紧皱。 姜氏和慕栖隐对视了一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慕栖隐先开口。 “时雨,最近可有什么需要爹帮忙的地方” “没事。”慕时雨放下勺子,想微笑一下,让他们放宽心,可怎么调动脸部的肌肉,都无法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 与上次不同,这次预知的画面发生时间,距离现在还很远。 而且她在未来没能成功阻止惨剧的发生。 “时雨,发生了什么事情及时和家人沟通,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我们一起解决。”见慕时雨不肯开口,慕栖隐有些心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送女儿进宫是否正确。 姜氏也说道:“是啊,时雨,你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我们还没老呢。” 赫连景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但也看出娘亲不开心,默默地抓住了她的手,悄悄说道: “是因为父王吗娘亲你别生气,他这里生了病。” 说完,指了指脑袋,表情无比认真。 这是在说暴君脑子有病 慕时雨忍不住笑了,没有多想,看向关心自己的祖母和父亲,心里被暖意填满,不再迷茫,点头道: “好,遇到解决不了的,一定会说出来寻求帮忙!”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慕时雨等赫连景睡着以后,收起脸上柔和的笑意,眼神变得凌冽。 回到房间洗漱,换了一身轻便白色衣裳,将玉坠放进领口内,再三确认不会因为打斗掉出来后,离开了将军府。 特意乘坐没有将军府标识的马车沿着镜月湖,朝着鹤湾驶去。 “停一下。” 路过一家面具摊时,慕时雨跳下马车,选了一个白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或许是因为休沐日的原因,到达鹤湾时,路边还有许多摊贩,甚至还有很多人在放鲜花河灯。 岸边建造着许多酒楼,后面就是百姓们居住的院子,再远些就是隐逸在黑暗中的鹤鸣山,这里居住的人都信奉月亮,每个人额头上都画着白色的弯月,和梦中一样。 赫连川的楼船停在不远处,水位距离岸上有三层石阶,慕时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断的收集这些人说出来的信息。 “你们今天挖到夜明珠了没” “没啊,水位这么高,没淹死就不错了。” “会潜水,闭气时间长的人太少了,刚下去一会儿,还没摸到底就上来了。” “没摸到夜明珠活着回来还算幸运,听说前两天掉下去的那个吗再也没上来,今天都还没捞到尸体呢!” “大晚上的说什么呢不吉利!” “夜明珠的价格又上涨了” “涨了,三百两一颗!这要是捞到一颗,够咱们吃喝一辈子了!” “嘘……别说了,有外人进来。” 讨论的声音瞬间消失,慕时雨听得入迷。 脑海里快速分析着,听到这一句,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转身抬脚准备往回走,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比她高些的男子。 “对不起!” 下意识道了一句对不起,寒光一闪,对方手中的匕首竟然直接朝着她的腰际刺来。 慕时雨极为敏捷的下腰,半旋起身运转真气握住那人手腕,分筋错骨,只听“咔嚓”一声,匕首已被慕时雨夺走。 一个飞踢猛地踢向他的脑袋,男子脸上的肉都在震荡,头晕眼花的后退了几步。 牙齿相互撞击的声音响起,男子痛得麻木,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自知打不过慕时雨,转身就跑。 这一动静让湖边的人们都紧张起来,慕时雨停住脚步,没有去追,那男子混在全都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海中,很快消失不见。 第29章 一起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鹤湾的人们都注意到了慕时雨,眼神各异,但他们口中的外人并不是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子,而是从楼船上下来的男子。 那人穿着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墨蓝色华服,戴着黑色镶嵌蓝水晶的面具,一看就很贵。 慕时雨得到了一部分有用的信息,摸了摸面具,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还得去一趟莳花馆,不能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方才的刺客动机不明,若他只是想刺杀这些戴着面具的人,那赫连川也肯定是目标之一。 楼船离开了,赫连川没有带护卫,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才还在讨论夜明珠的人们全都换了话题,有些人表面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实则耳朵和眼睛都关注着他。 慕时雨眼里略过一丝无奈,悄悄跟在不远处。 谁知到达放花灯的地方后,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慕时雨的身高有限,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没见到赫连川,心中有些焦急。 直接轻功飞出了人群,视野瞬间变得开阔,无数花灯漂浮在水面上,美轮美奂。 落到人少的地方,环顾四周,再也看不到那风姿卓越的背影。 她竟然发现跟丢了赫连川! 好歹是一国帝王,好歹是赫连景他爹,现在的北国还不能没有他。 慕时雨说服了自己,顺着人群边缘寻找赫连川,视线快速移动搜寻那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身影。 时间越来越晚,鹤湾的人们也逐渐往家里走,湖边变得清冷寂静。 慕时雨还没找到赫连川,莫名有些烦躁,站在一颗上了年纪的柳树下,以月亮的位置推算时间。 眼睛一闭就能想起预知画面里的惨状,慕时雨不敢再留在这儿,最后看了一眼,抬脚朝着莳花馆的方向走去。 细微的此轮转动声和挥动翅膀的声音传来。 慕时雨想起下午在楼船里看到的机关鸟,心猛地一跳,停住脚步,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机关鸟挥动翅膀,机身部分放着一盏精致的花灯,有些笨拙地飞到了她面前。 花灯做得很精致,但比它的整个身体都大,好在很轻,不至于压垮了它。 夜色渐深,很多灯都灭了,光影明灭中,带有花灯的机关鸟像极了话本中的精灵。 “这是第一个成功飞起来的机关鸟。” 慕时雨仰头望向酒楼凭栏处,但赫连川的声音却从岸边传来,神出鬼没,笔直站立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知道为什么,慕时雨竟然从他华丽动听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落寞,机关鸟并没有离开,还在努力挥动翅膀,好像在等待她取走花灯。 慕时雨被这样的想法惊住,赫连川到底认没认出她 “这是你亲手做的” 她指的是机关鸟。 至于送花灯这个举动,她没觉得赫连川会对她有别的想法,大概率是炫耀一下机关鸟的能传递东西。 慕时雨不敢破坏机关鸟,小心翼翼取下花灯。机关鸟如释重负,扑腾着回到赫连川手中。 拿到花灯的慕时雨有种赫连川已经认出来她的直觉,走到赫连川身边,取出火折子,点亮花灯中间的小蜡烛,附身将它放回水中。 “嗯。” 赫连川迟迟地应了一声,将机关鸟收回袖子里,望着慕时雨放走的花灯,随口问了一句,“你许了什么愿望” 慕时雨拨动着水面,让花灯飘得再远些,目视远方,语气飘然。 “希望这里的水,永远这么清澈。” 永远都不要染上鲜血。 未来的她死得那么惨,还真有可能是赫连川造的孽太多了。 慕时雨起身斜了一眼赫连川,心里平衡了一点。 他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顺利走出鹤湾,但赫连川没有回到楼船上,始终与慕时雨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慕时雨搞不懂他要干嘛,转身摘下面具,十分严肃的问道: “洛理事,你要回临仙阁” 这人不是明天还要上早朝么 “你呢”赫连川扫了一眼慕时雨那素净的小脸,望着不远处停放的马车,淡笑道,“慕巡察使最近总是出现在洛某面前,许是有缘。” “我去……”慕时雨顿了顿,赫连川说得没错,临仙阁一次,楼船上一次,鹤湾一次,好像都是她最先引起他的注意,假笑了一声。 “呵呵。” 有也是孽缘。 慕时雨没告诉他去哪,赫连川没告诉她回哪,两个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慕时雨眼见赫连川要上马车,一个头两个大,试图拒绝与他同乘。 “顺路。” 赫连川戴着面具,慕时雨实在看不出他什么表情,无奈地朝着车夫说道:“还是去那。” “好的,慕小姐。” 车夫装作没看见赫连川,马车朝着南城莳花馆的方向驶去。 慕时雨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玩演技,她演不过赫连川,靠着车厢软枕闭目养神。 莳花馆灯火通明,但来往的客人少了些,马车停在莳花馆门口,赫连川嘴唇微张。 女官半夜逛青楼 慕时雨看出他的惊讶,故意掏出鼓鼓的钱袋,掂量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够不够赎回莳花馆的头牌。” 演戏谁不会啊 赫连川唇色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微微惊愕的模样胜却世间无数美景。 “你……” 慕时雨收回视线,有些惋惜,很想让他摘下面具,看看他得知女官逛青楼后的表情。 “我怎么今天救的那女子是莳花馆的头牌,被楚辉逼得跳湖,很是可怜,便打算为她赎身。” 北国官员逛青楼并没有违背律法,但面对能掌控慕家命运的北国帝王,慕时雨不敢演得太过分。 毕竟好不容易树立的好官形象,不能就这么垮了。 “……” 赫连川伸出手触碰到面具边缘,车厢内寒气蔓延,慕时雨感知到危险,快速冲出车厢。 “洛理事,你就在这儿等着,等下送你回去。” 慕时雨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想去捋老虎的胡子,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的赫连川,有些新奇。 等那抹白色身影进到莳花馆内,赫连川收回欲摘下面具的手,回想慕家那个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取出机关鸟放在车厢软垫上。 带有皇宫标识的豪华马车出现在玉柳街,墨蓝色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夜色中。 第30章 威胁 见过临仙阁,再看莳花馆,就有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空气中的味道都很难闻,涂脂抹粉的乐人们费尽心思讨客人喜欢。 慕时雨态度友好一点,她们反倒有些不适应。 从曾经动不动就屠城的乱世中活下来,尊严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进莳花馆前,慕时雨重新戴上了面具,拎着钱袋直接找到了莳花馆的老板牡丹。 金钱堆造而成的屋子里,有从各处借鉴来的装饰,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牡丹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容貌姣好,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左右。 “赎六月” 牡丹看在那袋金子的份上,才见了慕时雨一面。得知她想要赎走六月,脸色一变,皱了皱细长的眉毛,毫不留情道。 “不行,赎其他人可以,但六月不能走。” “你不就是害怕楚家盛京城可不是楚家能一手遮天的地方,已经有人在调查六月的身份,你只有一个选择。” 慕时雨知道这个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打算和她好好商量,直接把钱袋放在桌子上,冷声道: “不然我拿走的就不是六月的卖身契,而是你的小命。” 莳花馆的幕后老板身份最简单,盛京富商之一,只是六月的身份还未查明,拿不到查封莳花馆的确实证据。 无论是北国,还是曾经的四国,拐卖人口都是重罪。 “你是谁”牡丹惊惧之余,也没忘记拿走钱袋,另一只手捏着杯子,十分警惕的道,“六月在你那儿是她告诉你的” “你只需要知道,别拿楚家当靠山。”楚家始终是个隐患,本来没打算主动出手的慕时雨看清楚家内部的腐朽后,心里已经有了谋划。 “口气倒是很狂妄。” “哐啷!” 牡丹爱财惜命,摔碎杯子想试探慕时雨是否有这个实力。 莳花馆雇佣而来的护卫一拥而上,结果是看似人高马大的护卫没一个能打赢慕时雨,全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牡丹摸了摸凉悠悠的脖子,感觉小命受到了威胁,讪讪的笑道:“别动手,别动手,只是一张卖身契而已,哪值得大侠如此动怒……” 慕时雨拿着六月的卖身契离开莳花馆,走之前找牡丹要了一份名单,进到马车内,才发现赫连川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机关鸟孤零零的留在软垫上。 赫连川的神出鬼没她已经领教过,不再担心,坐到位置上拿着机关鸟仔细研究了一番。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大概是隔行如隔山,完全不明白这木头制成的小鸟怎么能飞到空中。 慕时雨将机关鸟收起来,猜出赫连川是想强行送给赫连景,堂堂北国帝王,被一个孩子拒绝了,肯定会认为很没面子。 翻开莳花馆内被楚辉带走的乐人名单,都是以月份为名字,一共七位。 从记载的资料中得知她们和六月差不多大小,身世悲惨,命运坎坷,有的还曾是世家小姐。 名单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六月的生辰八字,其他人的身份无论真假,至少都写得很清楚,连家庭成员都很详细,只有她那用孤儿两字一笔带过。 巡察院想要查清一个乐人的身份并不难。 马车行至将军府门口,慕时雨合上名单。 黑炭的专属豪华狗窝摆放在赫连景房间的门口,遮风又避雨。 慕时雨担心吵到睡着的赫连景,轻手轻脚的进到院子里,刚准备打开门就被黑炭的眼睛闪到,竖起手指示意它不要叫,谁知赫连景稍微听到响声就醒了过来。 “娘亲”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赫连景打开了房门,努力睁开眼睛,见她没有穿寝衣,垂着脑袋,喃喃道: “又这么晚才回来。” “额……” 方才还以一敌十的慕时雨面对赫连景有些心虚,因为知道赫连景怕她没休息好生病,怕她吐血,怕再也见不到她。 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 慕时雨体会到当父母的不容易,还没洗漱,就没有抱他,将赫连川给的机关鸟拿了出来。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机关鸟,很有意义,好好保存着。” “好。” 赫连景伸出双手接过机关鸟,小手倒腾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原本还缩成蛋壳的机关鸟展开翅膀在赫连景手心悬浮着。 “哇!这翅膀还能收缩,我以前玩的那些没这个好看。” 到底是个孩子,白天生气不想夸赫连川,此时看不到他,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阿景,你真的才五岁” 为什么懂得比她多 露香已经安排好了洗澡水,没有打扰两人说话,但慕时雨已经看到她。赫连景还记得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喊父王,悄悄说道: “是他教我的,他很厉害,就是时常脑袋疼,所以脾气不好。” “头疼”慕时雨看着下午还在生气,晚上就开始为赫连川说话的赫连景,感叹父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颇深。 “是的,他头疼的时候,就会把我赶出去。”赫连景在机关鸟腹部摁了一下,机关鸟薄如蝉翼,实则里面有无数细针的翅膀缓缓收起,小心翼翼的捧着。 慕时雨和赫连川的三次见面,都刷新了她对他的看法。 戴上面具的洛川就像年少时的赫连川,还没有变得嗜杀,无论对人还是对物的容忍度都很高。 从赫连景的态度看来,赫连川时不时就会头疼,而且不是一般的头疼,不然怎么可能让拥有全天下的帝王束手无策。 慕时雨摇了摇头,清空繁杂的思绪。 一件一件慢慢来…… 洗漱完,慕时雨把卖身契和名单放进能上锁的抽屉里。 本来还想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免得第二天醒来忘记了,可赫连景小小的身影就站在屋里,倔强地要等她睡着才走。 没办法,慕时雨只能乖乖躺回床上,不忘提醒道: “好了,阿景,你也快睡觉,明天还得去书院。” “嗯嗯,知道了!” 熄灭油灯后,只剩下几盏蜡烛,光线有些暗。 赫连景伸出手触碰到了慕时雨的嘴角,确认没有摸到血后,十分自觉地迈着小短腿回到隔壁。 第31章 忙碌 次日天还未亮,一夜未睡的六月忐忑不安的等在慕时雨门口。 明明脑子里想好了怎么报答慕时雨,可等真正看到卖身契的那一瞬间,泪如泉涌,哽咽着非要给慕时雨磕头,好在被露香拉住。 慕时雨起得有些晚,不敢再耽搁时间,边走边道:“你重新改个名字,暂时留在将军府,祖母和父亲不会难为你。” 姜氏绝不允许青楼女子住在将军府,所以慕时雨才会在当晚赎回六月,不然就是她也得挨一拐杖。 “谢谢!谢谢……”六月撕掉卖身契,笑着笑着就哭了,仿佛从绝望的深渊里被一束光带到了地面,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见慕时雨快要离开将军府,从怀里掏出一颗蓝色菱形石头冲了上去,紧张地手都在颤抖。 “慕小姐,这是楚辉给我的夜明珠,我知道拿回卖身契需要很多钱,我会慢慢还给您。” 慕时雨停住脚步,微挑着眉,有些意外,接过六月递给她的石头。 石头密度大,看起来小小的一颗,实际上很重,与肌肤接触的瞬间,能感受到里面翻涌着能量。 就好像她以前玩过的玄石,明明看不见,却能互相吸引。 慕时雨还准备解决掉楚辉后去鹤湾弄颗夜明珠来瞧瞧,谁知这么巧,六月身上竟然有夜明珠。 这耽搁的一点时间,只能依靠轻功来弥补。 慕时雨穿着烟青色朝服,身姿飘逸地落到乾武门外的广场上,肩上的流苏随之晃动,神情凝肃,大步朝着金銮殿走去。 “慕时雨,昨日舍弟楚辉在镜月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已经将他送往盛京府衙。”楚渊放缓脚步与慕时雨并肩同行,面带微笑,就像在讨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慕时雨听出楚渊大义灭亲后面的警告,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蓝色朝服,再看笑意不及眼底的楚渊,拿回已经签到完的典书,微笑着回道: “楚将军,七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盛京府衙如今是李资掌权,他不会自找麻烦查楚辉的其他罪行。 六月并没有死亡,以楚家的权势,楚辉顶多关几天就出来了。 若不是知晓楚辉有多么可恶,恐怕真让他迷惑了,说不定还得称赞他大公无私。 现在看来,盛京城第一公子不过是空有虚名。 楚渊脸色微僵,张口欲辩解什么,可慕时雨已经在督察司的位置站定,清丽绝美的身影在众多膀大腰圆的官员中格外瞩目。 随着赫连川走进金銮殿,跪下行礼的慕时雨发现国师凌羽也在,他简单说了未来一周的天气后,就站在一旁打量着其他官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时雨总觉得国师的视线略过督察司时,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 赫连川罕见地戴了冕旒,穿着全天下最尊贵华丽的黑金龙袍,只需要坐在那就能令无数人臣服,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寒光,嘴角微微上扬,缓缓道: “春闱在即,扰乱者,徇私舞弊者,夷三族。” “陛下圣明!” 声音犹如利刃一般架在大臣们的脖子上,皆心头一颤,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即便是楚渊在这样强大的压迫力下也弯腰低下了头,不敢触怒赫连川。 慕时雨个子矮,小心地抬眸凝视赫连川,抛却那张画都难以画出来的俊美容颜,像极了在民间流传的天神图。 或许是见过赫连川的另一面,总觉得比虚伪的楚渊看起来顺眼多了。 早朝结束,慕时雨着手处理楚辉的事情,亲自带人去寻找那七位乐人的踪迹。 慕栖隐得知后,主动让府里的护卫去帮忙,一千多人在南城搜寻了整整一天,直至天黑,才在楚家郊外的庄子里挖出了八具尸体。 除了那七位乐人,还有一位穿着棉麻短衣的农女。 偌大的土坑边,所有人都沉默了。 火光照耀下,依稀能辩出乐人们生前的容貌,肢体奇形怪状的摆着,伤痕累累,死得极惨。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豆大的雨滴落下,试图洗去乐人们身上的污垢,气氛格外压抑。 慕时雨见过比这更可怕的战场,但那是国与国之间无法避免的战争,而这个只是纯粹人性的恶,看得人心里很难受,很窒息,喉咙像是赌了什么东西,有些沙哑。 “带回去,买好棺材,等楚辉判了死刑再下葬。” 楚辉能如此肆意妄为,胆大包天,一直包庇他的楚渊更可恶。 但楚渊事先将犯了事的楚辉交给了盛京府衙,早就做好舍弃楚辉保全楚家的准备,所以楚家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 慕时雨整理好案情,又抓紧时间审问了楚辉,回到巡察院内,慕栖隐在一旁指导她写了奏折,连夜交给了福宫监。 楚辉没有官职,证据确凿,盛京府衙有权利判处他死刑。 奏折里写的是与楚渊有关的事情,将楚家在鹤湾收夜明珠一事告知了赫连川,昨日赫连川只差一点点就在她面前自爆身份,应该也早就知道她看出了他的身份。 想来她在赫连川面前,还是有一丢丢可信度。 忙碌了一整天,慕时雨身心俱疲,回到将军府,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慕时雨是被饿醒的,才想起昨晚看到死状极惨的尸体后没有吃东西。 赫连景听到慕时雨肚子“咕咕”的响声,跑到厨房给她端来了一盘糕点,坐在椅子上等她吃完,才略显得意的说道: “昨天夫子表扬我了,说我学得很快。” “阿景很聪明。” 慕时雨昨天太忙,没有去接赫连景,夜晚回家后也是第一时间洗澡,洗完澡又太困直接睡着了,内心十分愧疚,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景,晚上给你做好吃,怎样” 她没吃到母亲做的饭菜的遗憾,自然不能再出现在赫连景身上。 “好!我还没吃过慕大人做的饭菜呢!” 赫连景跳下椅子抱着慕时雨的胳膊,笑得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当然这也是不准他吃糖,养成刷牙好习惯的结果,慕时雨很欣慰。 “小姐,你都多久没下厨了……” 露香惊叹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怀疑,掰着手指数了数,认真地道:“三年该有了。” 慕时雨:“……” 第32章 疯子 府衙地牢有两层。 第一层空间较高一些,牢房通风不错,犯人们至少能站直身体。 第二层除了中间那条道是正常高度,其他关押犯人们的牢房高度不足一米,只能坐和躺,十分潮湿,空气也格外难闻。 慕时雨在第一层审完楚辉后,就把他送到了第二层。 由于他不肯配合穿囚服,还穿着进来时的紫色长袍,但衣服上已经沾染了牢房的脏污,精致的玉冠歪到了一边,身上的各类配饰看得各位牢头眼红。 “看什么看不过就是玩了几个女人而已,爷很快就会出去的!” 楚辉靠在牢房门口,朝着看守他的几位府兵叫嚣着。长相与楚渊相差甚远,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他是睁着还是眯着,眼下一片青黑,身体亏空得厉害。 “切,装什么装啊,能到这第二层来的,没几个能活着出去。”有个年轻的府兵看不惯楚辉的嚣张的气焰,嘲讽的道。 “你就是在羡慕爷!”楚辉气得满脸通红,朝他吐了口水,“呸!你个嫩毛头知道什么爷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有人兜着!” “别理他了,吃饭吃饭。” 几个资历老一些的府兵早就听多了地牢中死人最后的遗言,只觉得可笑,走到第二层通风最好的位置吃着送来的饭菜。 很快,那几个府兵被人叫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提着食盒来到了第二层,牢房们其他犯人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全都缩进最里面的空间。 那人身量颇高,来到了楚辉的牢房前,打开了食盒,里面全是珍馐美味,但香味混杂在牢房的臭味中让刚进来的楚辉有些嫌弃。 “你是大哥派来的”黑袍人蒙着面,楚辉仰头看去,看不清他的眼睛,冷哼道,“我不吃,我不要在脏兮兮的地方吃饭,告诉大哥,我要出去!” 黑袍人不为所动,拿着一碗几乎全是海鲜的粥递给了楚辉,声音特意压低,“吃完就能出去。” 其他牢房里的犯人吃多了馊掉的饭菜,闻着香味儿忍不住咽着口水,但楚辉却抬手掀翻了粥,不满的道。 “我必须要出去!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待,出去后把那个六月叫来,爷还没享受到呢。” 说着,楚辉想到了那个女阎王,咬牙切齿地道。 “对了,喊大哥把慕时雨也送来,爷不折磨死她,不就是一个巡察使,竟然还威胁爷。” 黑袍人静静地看着楚辉说完,楚辉说着有些渴了,端过食盒里的汤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将碗砸向黑袍人的腿。 “什么玩意这么难喝!” “傻孩子,毒药哪有好喝的” “你!” 楚辉瞳孔猛地一缩,喉咙痛得麻木,肚子里传来灼烧的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面目狰狞的看向黑袍人。 “噗!!!” 血将紫色的衣服染成了深色,其他牢房的犯人闻到了血腥味儿,瑟瑟发抖,黑袍人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带着食盒转身离开。 “慕大人,楚辉死了……” 慕时雨刚走出将军府就听到了巡察院的人来报,心情着实不怎么好。 幸好她昨夜及时审问了楚辉,从他口中得知楚家再鹤湾收购夜明珠一事。 仅仅一个早上,楚家二公子楚辉害死七名乐人和一名农家女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当人们都准备在行刑路上给他扔臭鸡蛋时,又得知楚辉死在了大牢里,一口气没地方撒,全跑到了楚将军府门口,甚至还有人泼粪。 慕时雨下早朝后得知此事,差点没笑出声来。楚家竭力撇清关系,不惜大义灭亲,结果低估了盛京百姓的怒火。 楚渊走了过来,凝视着眉眼中还带着一丝笑意的慕时雨,“楚家变成这样,你很开心” 慕时雨觉得此时面上从容淡定的楚渊有些危险,收敛了笑意,淡淡地道: “还行。” 楚渊勾了勾唇角,笑得令人捉摸不透,微弯着腰,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是因为楚家而拒绝了我那这样很好办,我可以帮你,帮你解决掉那些讨厌的人。” “楚将军何意” 慕时雨微微侧身,避开楚渊的气息,看向那双湛若有神的桃花眼,总觉得他说出这句话时好似站在旁观的角度,脱离了楚家。 乾武门人越来越少,楚渊就站在慕时雨斜后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白皙的脖颈,说出来的话让慕时雨头皮发麻。 “我们合作如何我知道慕将军在调查我的身份,我也在调查你。慕时雨,你的软肋比我多,慕景真的是军师捡来的孩子” 雨已经停了,但太阳被云层挡住,皇城显得格外压抑。 宽阔无比的乾武门广场上,慕时雨死死攥紧拳头才忍住没对楚渊动手,尽可能的保持淡定。 “那是逆鳞,触之必死。你在威胁我” 提及赫连景,慕时雨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尽管个子比楚渊矮很多,但气势十足,不输于楚渊。 楚渊忽然放缓了语气,好似卸下了伪装,极为诚恳的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 “时雨,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可以付出一切,我知道你也有。要怎样才能让你彻底相信我” “你疯了” 慕时雨难以置信她听到的话,看向楚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收回视线,环顾四周,快步往马车走去。 楚渊疯了! 楚渊没疯,但也快了。 他死死盯着慕时雨的背影,楚家那些永不满足的饕餮,金銮殿的天子剑也随时悬在他颈间,甚至连慕家在调查他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在把他往绝路上逼。 好不容易对慕时雨敞开心扉,抛出橄榄枝,可她却以为他疯了! 又或许在杀死楚辉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 慕时雨走到一半,即将上马车,又折了回去,担心他真的疯了,到处乱咬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伤害到慕家。 “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先稳住他。 “好,我等你。” 楚渊将情绪掩藏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风轻云淡,解释道: “其实我并不知道慕景的身份,也不会对你的家人出手。” 慕时雨看着变脸比变什么都快的楚渊,感到有些恶寒,相比楚渊坏到骨子里的阴损,赫连川摆在明面上的残暴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慕巡察使,陛下有请。” 福宫监那极为响亮的声音传来,慕时雨有些抓狂,巡察院还有一堆事清处理,但也只能跟着福宫监前往紫宸殿。 慕时雨第一次踏足紫宸殿,没敢到处乱瞄,老老实实的低头跟在福宫监后面,见他停住脚步,才随之停下,抬头望去。 赫连川下早朝后就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宽松长袍,没有戴冕旒,几缕发丝散落身前,将那俊美无双的容颜衬得更加摄人心魂,专心处理奏折的认真模样更是……诱人 慕时雨觉得是接触洛川时,胆子变大了,竟然面对取下面具的赫连川起了歹心。 没接触洛川时,还觉得赫连川是活阎王,现在看看,也就是只老虎罢了。 能有这样的想法,慕时雨也很佩服自己。 毕竟另一个未来里,她就在紫宸殿附近的宫殿吐血身亡。 “赐座。” “臣不敢,站着就行。”慕时雨规规矩矩的站得笔直。 赫连川头也不抬的冷声说道: “朕不喜欢仰视他人,还是你喜欢被锯腿。” 慕时雨浑身一颤,连忙在福宫监递过来的垫子上跪坐着,她还没资格在赫连川面前坐椅子。 福宫监退至殿外,赫连川处理完手中的奏折,放在一旁,这才轻掀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 “你为什么会想到去鹤湾鹤湾属于西城,而你是南城巡察使。” 慕时雨这个南城巡察使当得很出色,行事果断得令他都有些惊讶,但疑点颇多,不得不怀疑。 “陛下,这还得从昨天救下的那位乐人说起。” 慕时雨避重就轻的回答着,为了转移赫连川的注意力,伸出手从袖口里把六月给她的菱形蓝色石头拿了出来,长袖骤然一轻。 “楚辉给了那名乐人一块菱形石头,说是夜明珠,臣在晚上也见过它发光。但总觉得它和其他夜明珠完全不同,想着鹤湾有一种石头叫月光石,有些好奇而已。” 说谎也是有技术的,必须真假掺半,才不会让人一眼就识破。 住在鹤湾的百姓供奉月亮一事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运气不错。”赫连川起身来到慕时雨面前,取走了她手心的夜明珠,沉声道,“这是给机关鸟提供动力的陨石碎片,只有深海里才有,不知为何出现在了鹤湾。” “原来机关鸟能飞起来是因为这个。” 慕时雨震惊不已,没想到一块石头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仰头看人太累,慕时雨收回视线,发现因为距离太近,赫连川的衣摆碰到了她的膝盖,仔细看,上面有金线绣着极为繁复的花纹,栩栩如生。 “朕已拿到了楚家所有的陨石碎片。” 赫连川注意到慕时雨的心不在焉,看出她对机关鸟一点兴趣都没有,微微蹙眉,回到座位上。 “但那些品质都没你手中的这颗好。” “都是陛下的。”慕时雨笑着回道。 这到了赫连川手里的东西,她怎么敢要回来。 第33章 培养 赫连川默了一瞬,将陨石碎片放在桌上,打量着皮笑肉不笑的慕时雨,语气微冷,“朕不想有其他人知晓洛川这个身份。” 慕时雨笑意瞬间消散,严肃的道:“臣必将守口如瓶,请陛下放心。” 笑时如弯月,肃时如寒星。明明是女儿身,赫连川却在她身上看到了男子都少有的铮铮傲骨。 回想到她越来越放肆的眼神,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竟会让他莫名有种领地受到侵略的感觉,剑眉微皱,警告意味十足。 “收敛一下你的眼神,有时候朕都怀疑你的性别。” “……臣遵命。” 慕时雨心道,若她是男的,岂不是更可怕。 明明就是他先动的手,花前月下邀请她喝酒,现在反倒怪她。 当皇帝就是任性啊。 眼看没什么事了,慕时雨起身准备告退,谁知赫连川忽然问道: “楚渊同你说了什么” 无处不在的皇宫眼线将慕时雨和楚渊在乾武门广场说话的内容都告知了他,而此时问出来,自然是想看慕时雨如何回答。 慕时雨眼前一亮,她很难扳倒楚家,但赫连川可是北国帝王,本身对楚家没交出兵权不满,借助他的力量对付楚家轻轻松松啊。 谁让他想方设法的拖她下水,还用赫连景威胁她,家人是她的底线。 “陛下,楚将军三番五次骚扰臣,今日用臣家人来威胁臣,想要把臣拉入他的阵营。” 说着,她自己都有些纳闷,现在慕家没有三十万大军,她也只是个小小的南城巡察使,哪一点值得楚渊费劲心思拉拢 “那你的回答是”赫连川狭长的凤眸里眼神分外凌厉,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场让慕时雨呼吸都有些困难,艰难开口。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没有答应他,但害怕他发疯对家人动手,暂时稳住了他。” 慕将军府守卫森严,她不用太过担心。 可赫连景每天都要去盛京书院,她要上朝,没办法时时刻刻的跟在他身边。 见慕时雨并没有隐瞒他,对他足够忠诚,赫连川心情不错,收起骇人的气势,微微挑眉,道: “你在担心那个捡来的孩子” 他已派人调查过,雪城是北静王的地方,北静王不可能有子嗣,所以慕景父母到底是谁,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回陛下,臣的确是担心他。” 慕时雨垂下眼眸,心情极其复杂。 赫连川大概是没有童年,不然没办法解释,赫连川居然一点都没看出赫连景长得像他。 也是,谁会想到自己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五岁的儿子。 慕时雨也想赫连景拥有完整的家人,可目前看来,父子相认遥遥无期。 赫连川打量着慕时雨,他有心培养这位既聪明又有胆识的女官,揉了揉眉心,道: “朕派一名金乌卫保护他,这样你就无后顾之忧,替朕查清楚渊的身份。” 金乌卫 慕时雨瞪大眼睛,抬起头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赫连川派金乌卫保护赫连景,还是震惊他也怀疑楚渊的身份。 “多谢陛下!!!” 话音刚落,紫宸殿内一道强大的气息出现,随即消失,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武学境界已经远超慕时雨。 慕时雨心悸不已,她从小习武从未懈怠,但对比刚刚那道气息,还差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有这样的人保护赫连景,她完全可以放心了。 果然虎毒不食子。 盛京书院小学堂内。 李轩才从家里护卫那学来几招功夫,就开始得意了。 好不容易等到散学,趁着夫子离开,走到赫连景面前,摆出架势,趾高气扬的说道: “慕景,敢不敢接我一招” “我不会再打架。” 赫连景收拾着笔和纸,看都没看李轩,拎着露香给他做的小挎包就往外走。 “不行!你给我等着,别走!” 李轩一慌,可赫连景压根不听,眼见他要离开小学堂,连忙追上去,赫连景也跑了起来,小短腿跑得飞快。 今天在学堂里又被夫子教训了一顿的楚剑阴沉着脸,故意挡在前面,伸出脚企图扳倒赫连景。 若是摔在石板路上,肯定会破相。 楚剑光是这么想着就很畅快,但还没等赫连景跑过来,脚尖一阵剧痛,疼得他满地打滚,血顺着鞋面流到了石板路上。 “啊!!!”—— 赫连景停住脚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和楚剑还有段距离,四周的人都没把他和楚剑受伤一事联系起来。 道路两旁的竹林里,一片竹叶打着旋落到地上。 慕时雨刚到盛京书院门口就看到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好在她一眼就看到了完好无损站在广场中间的赫连景,小小的身影站得笔直,笑着跳下马车,朝着他走去。 “阿景,我没迟到” “慕大人今天很准时。” 赫连景笑出一口白牙,主动抓住了慕时雨的手,指向那边人群,收起笑意,皱了皱眉头。 “楚剑的脚不知道被什么扎穿了,流了好多血。” 自从慕时雨让他防备楚家人后,他都尽量不与楚剑接触,看到他流了那名多血,莫名有些后怕。 学员受伤,惊动了书院里的管事,但因楚剑是庶子,还没有惊动院长。 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停在广场上,胖得辨不出身型的妇人在侍女搀扶下哭嚎着冲进人堆。 “汪汪汪!” “小姐!阿景小少爷!”露香和黑炭乘坐的马车已经到达广场上,老远就听到了黑炭的叫声,慕时雨收回视线,牵着赫连景的手,微笑道: “走,回去做好吃的。” “好!”感受到慕时雨手心的温度,赫连景那后怕的感觉彻底消散。 慕将军府内,慕栖隐得知今晚女儿要亲自做饭,心情愉悦,早早的回家等着。 慕时雨和赫连景回来时,还亲自出来迎接。 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往将军府外看了几眼,脸色沉了下来,把慕时雨拉到一边,询问道: “时雨,有人在跟着你们,武功很厉害,连我都没探出他的方位。” 敢跟踪他女儿和孙子,就得做好死亡的觉悟! 见慕栖隐从护卫手中夺过长剑,慕时雨眼皮跳了跳,连忙解释道: “爹,那是陛下派来保护阿景的金乌卫。” “什么!!” 慕栖隐听到这,比第一次见到赫连景还震惊。 第34章 微妙的感觉 慕栖隐第一反应是赫连川知晓了赫连景的身份,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劲,好在慕时雨及时为他解答了疑惑。 “他敢!!!”得知楚渊威胁慕时雨,脸沉得跟锅底似的,眉毛都气得竖了起来。 慕时雨见赫连景和黑炭站在旁边瞪大眼睛等着,劝慰道:“走,爹,大家都饿了,晚饭后我再仔细与你说。” “嗯。” 慕栖隐望着将军府外的街道,重叹了口气,神秘至极的金乌卫,随便出现一个就如此强大。 幸好他及时交出兵权,让赫连川放下防备。 考虑上一次宋然和云婷两人的不欢而散,慕时雨邀请了云婷来慕将军府用晚膳。 慕时雨带着赫连景前脚刚进将军府,后脚云婷就到了。 “时雨!听说你要亲自下厨”许是在宋然那受了刺激,她穿着大红色的繁复花裙跳下马车,笑着朝慕时雨走来,明眸皓齿,美艳动人。 “时雨,你和云婷聊,我先带着阿景进去。”慕栖隐不想打扰两个年轻女孩间的谈话,弯腰一把抱起了赫连景,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慕时雨仔细看了看云婷,从内到外都没有发现一丝不开心,不敢提及宋然,笑着道: “下厨有什么稀奇,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是吗”云婷可没听说过慕时雨还会做饭,十分好奇的跟着她进了厨房。 将军府厨房的人早就为她把食材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屋子的菜,让刚踏进厨房的慕时雨有些无从下手。 “先等等,我捋一捋……” 慕时雨在雪城时做过饭,那是因为她想吃辣,姜氏和檀姑都不吃辣,甚至连辣味都闻不了,她实在是馋得狠了,才在小厨房内学着做菜。 “先从炒土豆丝开始!” 这是她学会的第一道菜,今天就不放辣椒了。 “不是,这么多山珍海味,你就炒个这” 云婷笑弯了腰,慕时雨瞥了一眼云婷,认真道,“别小瞧这菜,想要炒好很难的。” 赫连景和慕栖隐站在厨房的窗户边看着,黑炭尽力站直身体,趴在窗口,三个脑袋排成一排,看起来格外滑稽。 最后慕时雨只做了几道素菜,荤菜是一样都不会,为了避免浪费食材,还是把灶台交给了府里最厉害的大厨。 好在氛围到位了,看着慕时雨手忙脚乱的样子,所有人都很欢乐,就连六月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晚饭后,慕时雨和慕栖隐进了书房,昏黄的灯光摇曳着,照亮了慕栖隐在战场上饱经风霜的脸。 “昨日楚家的那个门房死了,难怪楚渊知道我们在查他的身份,够狠啊。” 那个门房已经很老了,为了躲避楚家的追杀,住在山洞里,四周种着一些菜,勉强填饱肚子,结果还是死在了楚渊的剑下。 楚渊的变化超出慕时雨的预料,她决定不再隐瞒梦境中事情,家人永远可以值得信赖。 “爹,我有件事情要告诉您,自从阿景来了以后,我总是做一些预知未来的梦……” 她将梦境里楚渊利用慕家带着二十万大军逃到大荒自立为王的事情告诉了慕栖隐。 “放心,爹,现在的我不会再听信楚渊,楚渊和楚家其他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一定能改变慕家的结局! 慕栖隐听完,久久不语,再次叹了口气,望向慕时雨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不是你的错,楚渊伪装得太好了,连我也骗了去,是我识人不清。” “爹,您不用自责,事情还没发生。”慕时雨眼神越发坚定,脑海里飞快的运转着,“接下来我会重点调查楚华,他肯定知道很多事情,与楚渊有过接触的人,都不能放过。” “秦肃带领的五百人交给你负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慕栖隐十分欣慰,慕时雨的成长速度远超慕栖隐的想象,他发现,他已经不及慕时雨行事果断。 秦肃是将军府的护卫长,是慕栖隐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有勇有谋,对将军府足够忠心。 “好的。” 慕时雨走出书房门口,又想到了六月,回头问道,“爹,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失去记忆” 她只是略懂医术,对毒药一窍不通。 “你问这个做什么”慕栖隐皱眉:“有些毒药只是会让人产生幻觉,要么就直接致死,没有让人单独失去记忆的药。” 慕时雨答道:“六月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我只是有些好奇。” 她隐约觉得六月的身份会是一个突破口,楚渊这样的人,结交朋友目的性很强,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宋然,其中定然另有缘由。 离开书房,云婷还在她的院子里陪赫连景画画。 慕时雨答应了送她回去,坐在回云将军府的马车内,随着马车行驶,云婷眼里笑意消失,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哀怨。 “时雨,母亲快要给我指定婚事了……兵部尚书之子,况远,也就是中城巡察使。” 慕时雨知道她此时需要一个倾听者,静静地等待她说完。 云婷从抽屉里拿出宋然的画像,眼眶微红,“可我不喜欢况远,我喜欢的是宋然,他怎么好意思说他什么都没有,明明我更自卑,一点都不温柔。” “时雨,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啊” 云婷靠在慕时雨肩头,又觉得有些硌得慌,坐直身子,十分认真的望着她,“你这么厉害,遇到喜欢的人一定可以拿下。” “有过一瞬间。” 慕时雨下意识想到的人是戴着面具的洛川,见他第一眼就有些欣赏。 可谁知那是赫连川。 几个时辰前,他还警告她,让她收敛一些。 不禁怀疑,她的眼神,有那么直白 云婷瞪大眼睛,突然忘却了悲伤,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兴奋地问道:“是谁是谁是谁勾走过咱们时雨的心” 慕时雨懊悔提了这件事,但她也没有别的好朋友可以倾诉。 “具体是谁就不说了。” 慕时雨望向小窗外,回忆那种很微妙的感觉,“其实说不清楚,反正就觉得他哪哪都好看,想摸他的头发,又觉得那腰是真不错,腿是真长,然后被他警告了。” 慕时雨也是遇到洛川才发现,原来她占有欲比较强。 可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大多都是事与愿违。 云婷也在雪国生活多年,不像原夏国女子那般含蓄,什么都敢说,兴奋得直跺脚,“时雨,没看出来啊!他长得得有多好看,才能让这么高冷的你化身为狼” 盛京书院时,有不少公子哥心属慕时雨。 但慕时雨总是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加上那超高的武力值,愣是没人敢接近。 云婷好奇极了。 第35章 黄雀在后 慕时雨不想再提及赫连川,抽出云婷手中的画像,转移话题。 “不错,画技进步了许多,至少像个正常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慕时雨方才那番话刺激了云婷,夺回慕时雨手中的宋然画像,咬牙道: “这世道怎么了你这样文武双全又长得好看的美人都被拒绝,看来喜欢这件事不能勉强。” 说着,想要撕毁画像。 但终究狠不下心看到他的脸被破坏,眼一闭,直接把画像丢了出去。 慕时雨向外望去,顿时乐了。 画像飞出精准地砸到了宋然头上,一脸无辜的宋然捡起画像,看了一眼慕时雨。 “不是我。”慕时雨可不背这个锅,戳了戳云婷,“你乱丢垃圾,砸到宋然了。” “啊什么!”云婷快速起身冲出车厢,“快停下!” 主城忠心的街道都有油灯照明,许是时间有些晚了,行人并没有南城多,但这能砸到宋然头上,也算得上是天定的姻缘。 慕时雨靠在小窗上观看两人羞涩扭捏的互动,脸一个比一个脸红,车厢内从头到尾跟个隐形人一样的阿青摇了摇头,忍不住说了一句。 “马上就春闱了,若是宋公子能考取功名,夫人也不会不同意的。” 这倒提醒了慕时雨,身为云婷的朋友,她还是多留意一番。 宋然有那个真才实学,用不着作弊,但毕竟是寒门出身,肯定会遭人嫉妒。 云婷回到车厢时,方才说的那些,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笑了。” 笑得可真好看啊…… 慕时雨扶额,语重心长地道:“长得漂亮的,都有毒,得小心点,不能以貌取人。” 其实她也没怎么看脸,因为戴着面具的洛川,才对暴君赫连川的态度有所改观。 可惜了。 云婷点了点头,街道上形影单只的身影距离马车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怅然道: “他说,等考取功名后,才会谈及感情,我等他。” “相信他会成功。” 慕时雨现在没心思也没时间去喜欢一个人,努力当好南城巡察使,保护好慕家,解决楚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夜色渐深,告别云婷的回家路上,慕时雨坐在马车里思索着与楚渊有关的事情,但都避免不了把宋然牵扯进去,有些烦躁。 忽然,重物倒地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慕时雨往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发现三个黑衣人正在用麻袋套住倒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见马车驶过,加快速度,扛起麻袋就跑。 “停。” 马车停下,慕时雨跳下马车,来到事发的地方。 方才马车速度有些快,她没来得及看清白衣男子的脸,观察现场遗留的痕迹,地上散落的油纸包引起了她的注意。 “宋然” 她记得,宋然也是穿着白衣,也拿着两个油纸包。 虽然不是南城的范围,但涉及宋然,她不能见死不救。 将军府的车夫都会武功,云将军府也一样,慕时雨拿走了车夫的剑,一手提着油纸包,提气向那三个男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扛着一个成年男子速度慢许多,慕时雨远远跟在那三个黑衣身后,不仅要救下宋然,还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对即将参加春闱的考生下手。 但那三个黑衣人也觉得有些费劲,找来一辆普通马车,驾驶着马车,直奔城外。 慕时雨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没有让那三个人察觉。 到了郊外。 那三个黑衣人把宋然拖到了一处早就挖好的深坑中,竟是打算直接活埋。 “快点,还有下一个目标!” “慌什么啊,刚刚扛了半天,累死我了。” “有钱拿,你还觉得累” 慕时雨藏在一颗树后,准备动手,但忽然多出来了的几十道气息,她不得不飞身而上,藏在茂密的树枝中。 “噗!” 剑刃入体的声音传来,连惨叫都没有,那三个人直接倒在了坑里,身首分离。 慕时雨紧盯着坑内被两具尸体盖住的宋然,天太黑,只靠着月光,根本看不清坑内的具体情况。 坑边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陛下说了,扰乱者夷三族,走,继续。” 慕时雨握紧了手中的剑,一股寒意窜上心头,屏住呼吸,连头发丝都不敢动一下。 隐约猜到是金乌卫,不得不佩服赫连川这只黄雀。 金乌卫隐匿的功夫太厉害,压根不敢动的慕时雨都不知道他们走没走,害怕把慕家牵扯进去,多等了一刻钟,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离开树枝,落到地面。 荒郊野岭,三具尸体就这么暴露在月光下,惊悚至极。 慕时雨倒抽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向无处不在的月亮,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信奉它。 忍着恶心和恐惧,推开那两具尸体,打开布袋,伸出手指放在宋然鼻间,确认他还活着后,运转真气拎着他的衣领,跃上地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身上已经沾了血迹。 宋然身上更是恐怖,血液将衣服都浸透了,就好像刚经历一场血战,且受了重伤。 “宋然” 慕时雨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药丸,放在他鼻间挥了挥。 但避免他醒来被这么尸体吓晕,架着他的胳膊,逃离了案发现场。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宋然醒了,紧皱着眉头,有些茫然,待看清他靠在一个女子身上,顿时不顾身体还有些无力,快速推开了她。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宋然忙不迭的道歉,借着月光看清了慕时雨的脸,震惊不已。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身上全是血,就连慕时雨身上也有,而她手中还拿着一柄剑。 “发……发生了什么” 理智,保持理智! “首先,不是我做的。”慕时雨微微蹙眉,快速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没有告诉他,杀掉那三个黑衣人的是金乌卫。 说完后,也有些无语。 难道金乌卫只负责杀人 不管这些考生的死活 挺符合暴君的做事风格。 “原来如此,多谢慕小姐!” 宋然因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逐渐恢复正常,下意识提了提手,这才发现手中的油纸包不见了,瞬间心凉了一大截。 “建议你晚上悄悄回去,不然见到其他人,可就说不清楚了。”慕时雨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儿,微微蹙眉,将油纸包递给他。 “我走了。” 宋然惊喜交加,失去了言语,回过神来,慕时雨已经离开了。 第36章 六月丢失的记忆 次日上早朝时,为了避免太早见到楚渊,慕时雨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掐着时间点赶到金銮殿。 吏部有几位大臣的脸色惨白得跟纸一样,等赫连川到来,群臣全都跪下高呼“万岁”后起身时,他们依旧跪着,不敢站起身来。 金銮殿内很安静,赫连川坐在龙椅上,扫视着那几位跪在地上的吏部大臣,冷笑道: “把朕的话当耳旁风,扰乱春闱,不自裁谢罪,还敢来见朕” 赫连川的话像一记重锤锤在所有人的心头,那跪在地上的大臣更是往死里磕头。 “求陛下饶了妻儿!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夷三族的话还徘徊在耳边,那几位大臣头都磕破了,血淌了一地,在白玉地砖上显得极其刺目。 难闻的血腥味儿飘散至整个金銮殿,赫连川微微皱眉,神情有些厌倦。 “送他们去黄泉路上和妻儿团聚。” 那几个大臣听到后,瞳孔扩散,“轰”地一下倒在大殿上。 全程围观的文武百官们心头猛地一震,神武卫得到命令将几具半死不活的尸体拖出去,负责打扫金銮殿的宫女也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血迹。 慕时雨知道这几位大臣直接活埋人的时候,就没了同情。 自己妻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早朝结束,慕时雨头也不回的离开金銮殿,大步朝前走着,生怕楚渊追上来问她有没有考虑好。 到达乾武门广场后更是直接钻进了车厢,让车夫加快速度驱使着马车朝巡察院赶去,马车离开乾武门广场的时候,她敢探出小窗看了一眼。 确认楚渊没有追上来后,松了一口气。 慕时雨首要阶段的任务很清晰,调查楚华。 但自从楚辉那件事发生后,她就不太相信督察司的资料,处理完巡察院的一些日常任务后,回到慕将军府换了一身盛京流行的白色纱裙。 “哇!小姐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露香忍不住惊叹,轻轻一挥那层层叠叠飘逸的裙摆,美得她心里直冒泡。 慕时雨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习惯,她很少穿白色,很简单的原因是不耐脏,染上一点血迹也会很明显。 “好了,我得走了。露香,你早点去接阿景,我可能会耽搁一些时间。”慕时雨拿出了慕栖隐为她打造的银白色长剑。 “好的,小姐。”露香见她拿着霜雪剑出门,有些担心。 慕时雨在回廊上碰巧遇见了想要出府的六月,与刚到将军府不同,此时的六月已经没有了往日溢出来的悲伤,五官柔美精致,眼睛像极了宋然。 “慕小姐。” 六月轻声叫住慕时雨,鼓起勇气道:“那日在镜月湖边见到的公子很眼熟,慕小姐认识他吗我想去见见他。” 那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萦绕在心间,让从未感受过家人温暖的她无法释怀。 “他叫宋然,即将参加春闱,目前还住在盛京书院内,你想见他,我这就带你过去。” 慕时雨有些意外,但这也是她所期望的,想六月早些恢复记忆,无论是否与宋然有关。 走之前,慕时雨没忘记今天的任务,让秦肃和其他护卫换上普通衣服蹲守在各大街道,时刻注意楚华的动向。 带六月去见宋然这件事必须得告诉云婷,否则她带着陌生女子去见好朋友喜欢的男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时雨,你怀疑她是宋然的妹妹” 马车内,云婷仔细打量着六月,但除非是孪生兄妹,否则很难光凭肉眼看清相似之处。 “嗯,年龄对得上,而她是那么多年龄对得上的女孩中,唯一失去小时候记忆的人。”慕时雨没必要瞒着云婷和六月。 六月听着两人的对话,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可却被一层屏障拦住,没办法突破它。 很不凑巧的是,宋然没在书院,慕时雨多番询问,才得知他昨晚就没回来。 “没回来!他什么都没有,能去哪儿啊” 云婷很担心,当即就要和慕时雨一起去他村里的老家看看,好在慕时雨及时拦住了她。 “我去就行,你不能去,不然我没办法和云将军,云夫人交代。” 自从回到盛京城,云夫人就不准云婷再习武,武功肯定落下了,不能让她一起去冒险。 “慕小姐,我能去吗” 六月弱弱地举手,慕时雨想到昨晚宋然浑身是血的狼狈样,眉心紧皱,“算了,你们都别去,我找到人就回来。” 慕时雨果断拒绝了,她可不是裴生,救人还带个拖后腿的。 六月和云婷站在广场上眼巴巴地望着慕时雨离开的方向,她们眼中的慕时雨像极了江湖侠客,白衣执剑,身姿飘逸,转瞬间消失在视线中。 偏僻的小山村内,不少人在田野间辛勤的劳作,慕时雨的到来,引起了全村人的注意,但瞥见她手中的剑后,不怀好意的眼神就消失了。 “你说宋然啊他最近没回来啊那破房子都快倒了,回来也没地方住啊!” “自从他妹妹失踪后,就再也没回来住过了,你要找他,还不如去城里找。” “就是啊,那破屋子哪能住人,他早已经放弃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慕时雨来到了村民所说的破草屋,有了意外发现,草屋内的地面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地面残留了一些药材渣。 昨日慕时雨回去洗漱的时候,就发现拿过油纸包的手有股药材味儿,证明宋然的确回来过。 很快,慕时雨在一条山间小道上,也发现了药材渣。 询问村民后得知,那条小道通往鹿鸣寺。 慕时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敢耽搁时间,匆忙赶往鹿鸣寺,却在距离鹿鸣寺两百米的地方,发现了楚家的马车停在较为宽阔的道路上。 马车四周守着几名慕将军府的士兵,楚家楚华的权力最大,只有他才能调动楚渊驻守在府内的一小部分楚家军。 调查楚华和寻找宋然两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竟然重叠在一起,慕时雨都感到匪夷所思。 这下时间充裕了。 慕时雨极有耐心的往鹿鸣寺移动,虽然没有让将军府的士兵察觉,但她依然不敢大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保不准楚华还有其他的底牌。 第37章 逃命 鹿鸣山树木繁茂,花草缤纷,庄重古朴的寺院坐落在半山腰。北国还未迁都,鹿鸣寺就已经存在,据传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阳光照在慕时雨藏身的茂密竹林内,透过竹叶缝隙散落在地上,犹如星光点点,变幻万千。 观察不到寺院的具体情况,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但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寺院内只有几个士兵守着,没见到其他僧人的踪影,只有最中间的佛堂里传来一些诵经的声音。 慕时雨一点一点靠近寺院,并没有被人察觉,藏身在柴房屋檐的死角处,努力调整角度,终于看到另一个院子里的景象。 宋然穿着灰色僧衣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身边散落着破碎的碗和黑色药汁。 他努力想要站起身来,朝着最中间的那个房间走去,却被看守在门口的士兵一脚踹飞,屋内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楚华!你不得好死!渊儿不会放过你!!!” “是吗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哈哈哈哈!!!”楚华那变态疯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啊!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吐血声伴随着鞭打的声音,女人越来越绝望。 这匪夷所思的人物关系和混乱的场面,听得慕时雨脑子都卡顿了一瞬。 从袖子里掏出上次买的面具戴在脸上,确定好那几个士兵的位置,悄无声息的接近他们。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几息的时间,院子外的士兵全都倒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把剑拔出来,就被慕时雨刺中死穴。 四大武将世家的军队中,最鄙视的就是楚家军,毫无人性的他们有过四次屠城记录,死不足惜。 宋然目瞪口呆的望着提剑走向主屋的女子,隐约与昨晚上的身影重合,想起什么,急切地说道: “快跑,他身边有高手!!!” “谁!!!”屋子里正在兴头上的楚华听到这动静提起刚脱下的裤子,浑身的肥肉哆嗦着,拿出怀里的口哨吹了一声。 听到哨声的慕时雨踹开木门,杀意蔓延,甩出长剑,银白色的剑身将楚华吹哨的手刺穿。 剑柄卡在手掌的骨头里,强悍无比的力道将他砸在墙上。 “你!……”楚华庞大的身躯遭受撞击,又惊又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衣不蔽体的女子并没有着急逃逃跑,在床榻上摸索着,很快拿出一块玉佩冲到慕时雨面前,一脸乞求地将手中的玉佩塞到她手中。 早已经流干了眼泪的眼眶赤红一片,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慕时雨不明所以,接过玉佩,来到已经痛晕过去的楚华身边,面无表情的拔出霜雪剑。 转身的瞬间,感知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靠近,院子里的落叶无风自动。 “快走,他要来了!” 宋然不敢朝门内看,站在门口望风,急得不行。 慕时雨想带着那个女子一起走,直觉告诉她,女子的身份不一般。 但女子眼里已经没了求生意志,笑着朝慕时雨摇了摇头,终于说出话来,跪在了慕时雨面前。 “我不知道你是敌是友,求你把玉佩交给渊儿,不要伤害他,求你了……” “可这种事我不擅长。” 慕时雨拒绝了女子的请求,上前两步,在女子惊愕的目光中,一掌将她劈晕。 “宋然,进来,从后面走。” 慕时雨随意给她裹了件衣裳,带着她提气朝后面的窗子逃离,好在她够瘦,轻飘飘的好似只剩下骨头架,带着她并不费劲。 宋然忍着身上的剧痛,快速跟上慕时雨,在险峻的鹿鸣山中,连滚带爬的逃到了一条小道上。 慕时雨早已经等在小道上,见宋然跌得满身都是包,看着都疼,但又有点搞笑,及时问了一句。 “她是谁” “她……呼……呼……她叫莲心,是楚渊的母亲。” 宋然气都喘不匀净,累得不行,却还要跟上慕时雨。 “我也是……呼……今天才知晓。” 狂风突起,无数竹叶像针一样朝着慕时雨和宋然袭来,霜雪剑出,祭出的真气屏障,艰难抵挡着这霸道无比的攻击。 “宋然,你带着她往城门跑,大喊秦肃的名字。” “好!你坚持住!” 宋然也知道不能拖后腿,咬了咬牙,直接背着莲心朝远处的盛京城门跑。 几道残影在山间掠过,藏在山林间的鸟类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四散逃离,一位穿着灰色斗篷的白胡子老人出现在慕时雨面前。 “小小年纪,轻功不错。” 灰袍老者一出现,慕时雨就明白了,两人实力差距犹如鸿沟。 如她所料,楚华果然还有底牌。 唯一可以赢得一线生机的便是轻功,慕时雨没傻到和灰袍老者聊天,从怀里掏出两个一叶障目丸扔向灰袍老者。 灰袍老者没预料她有这一招,等白色浓烟消散,慕时雨已不见了踪影。 小命受到威胁的慕时雨,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为了不让老者发现宋然他们,绕过城门那条路,朝着望月湖的临仙阁飞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慕时雨不断突破自身极限,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 灰袍老者的轻功也不弱,但他就像猫戏弄老鼠一般,追赶途中,操控着石头和落叶,出其不意的伤到慕时雨。 望月湖近在眼前,湖中心的临仙阁被三月盛开的鲜花围绕着,没有晚上的灯装饰,还是那么美。 灰袍老者感知到了什么,停在距离临仙阁百米的湖面上,老树皮一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小女娃,你以为有人会护着你” 暗处的那几道连他都有些恐惧的气息并没有现身,灰袍老者的杀意迸发,几道水凝成的剑朝着慕时雨刺去。 慕时雨落到临仙阁门口,回身拼尽最后的力气,用霜雪剑挡下其他几支致命的水剑,剩下的一道水剑扎在了她肩上。 慕时雨疼得咬紧牙关,疼得冷汗直冒,发丝凌乱的贴在额边,令她震惊的是,原本可以直接洞穿她的力道陡然消失。 让人遍体生寒的气息出现,只见那水剑缓缓脱离她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携带着更加摧枯拉朽的力量,刺穿了灰袍老者的眉心。 “噗!!!” 方才还对慕时雨下死手的灰袍老者沉入水中,死不瞑目。 慕时雨精疲力尽,嗅着风带来的香味儿,艰难转身,仰头望去。 赫连川站在临仙阁三楼,戴着那熟悉的面具,依旧穿着那墨蓝色的华丽长袍,双手负于身后,看不出什么表情。 慕时雨知道动手的不是他。 临仙阁大门处,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发老人正拿着拖把仔细清理着地上的水渍,好似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谢谢……” 话音刚落,慕时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眼前世界逐渐变黑,好似落入无尽深渊,让人心生恐惧。 但三楼那道高大的身影却让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放心的倒了下去。 第38章 独处 慕时雨并没有伤到要害,突破极限虚脱的身体躺着休息两个时辰后便醒了过来。 陌生的房间内有大量油灯照明,淡淡的熏香沁人心脾,中间竟还有一个仙气飘飘的睡莲池。 慕时雨撑着床沿起身,原本轻便的束腰裙被换成一件华丽宽松的浅绿色长袍,绣着几乎看不出来的繁复花纹,搭着白色纱质内衬,格外清新。 临仙阁有很多乐人和侍女,定然是她们帮忙换的衣服。 但随即想起赫连景给她的玉坠还戴在身上,给她换衣服的人肯定看见了。 玉坠能证明赫连景的身份,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好好放在家里,可玉坠又和预知未来有关,她才冒险带在身上。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迅速扯开衣领,看到熟悉的绳结和玉坠,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 还在! 高悬的心落下。 受伤的右肩不知抹了什么药,效果好得出奇,都不用包扎。 不动还好,一动还是有些疼。 “嘶……” 左手撑着床沿起身,房间窗户大得离谱,可以直接走到外面的观景台,视野极佳。 慕时雨认出这是晕倒前,赫连川所站的三楼观景台,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与这么奢侈华丽的房间连为一体。 宋然和楚渊的母亲还不知道在哪,慕时雨没心思多待,打开房间门,竟发现并不在临仙阁主楼。 “不对……” 慕时雨后退一步。 回想她从西城门进入望月湖,也就是在临仙阁的背面,所以看见的大门其实是后门。 慕时雨:“……第一眼还真没分辨出来。” 临仙阁修建得很复杂,回廊悬桥多不胜数,哪哪都是路,却不知通往何处,让不是路痴的慕时雨都有些犯难。 果断返回房间,打算直接从观景台跃下。 “看来恢复得不错。”赫连川打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抬脚准备往下跳的慕时雨,剑眉微皱。 换做不知情的人在场,恐怕会误以为是谁囚禁了她。 “多谢陛下出手相救,否则臣已经在奈何桥上喝汤了。” 慕时雨放弃跳下去的想法,收回脚转过身来,背靠在栏杆上。 饿得全身没什么力气,若非情况紧急,还有很多事情处理,否则她才不想玩命。 晚风吹拂着墨发和浅绿色的长袍,肌肤在柔和的光线下如暖玉一般细腻,美得很有意境,像极画师精心描绘出来的绝美画卷。 这样的慕时雨让看多了绝世美人的赫连川眼里也有一丝惊艳,但转瞬即逝。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赢来的机会。” 赫连川走向慕时雨,站在她身边,俯视夜色下静谧的望月湖,轻声问道: “为什么会想到来临仙阁求救” 虽然距离较远,但他感受到了慕时雨倒下前望向他的眼神,是极为纯粹的信赖。 见赫连川没有自称朕,慕时雨为了配合他隐藏身份,努力催眠自己,将眼前的北国帝王当成临仙阁幕后老板洛川。 “因为总觉得再厉害的人,也没有你厉害。” 语气格外真诚,慕时雨看向宽肩窄腰的赫连川,衣袖顺着肩膀自然垂落,好像精心设计过一般,手臂与腰之间的空隙都恰到好处。 “当时只想到临仙阁肯定有强者坐镇,但没想到,你恰巧也在。” 明明早上两人还在金銮殿,下午又凑巧在临仙阁见面,慕时雨没见过像赫连川这样随意的帝王。 赫连川微微侧首,道:“人多的地方,戏更精彩,千篇一律的恐惧,让人感到无趣。今日临仙阁有一场大戏,可惜……你醒得太晚,没赶上。” “原来如此。” 慕时雨心道:真是谢天谢地,幸好没赶上! 想起正事还没解决,慕时雨神情凝肃的道: “洛老板,我今日误打误撞找到了楚渊的母亲,但还没问出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宋然有没有将她成功带回盛京城。” 赫连川道:“你说的那两个人就在这临仙阁内,伤得太重,还没有醒来。” 慕时雨有些意外,但一个帝王没些手段,怎么可能守得住江山。 人在这儿,肯定不会出问题。 所以,她可以回家睡觉了 还没等她开口,赫连川看出她想要离开,抢先说道:“我已经派人告知慕将军,你今晚在临仙阁留宿。” “什么” 慕时雨左手扶额,觉得她还是低估了赫连川,对父亲慕栖隐有着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和尊敬。 她从未想过在外留宿,更何况在临仙阁这样的地方。 “完了完了,我必须回去。” 慕时雨转身就往门口走,她觉得戴着面具的赫连川比取下面具时更宽容有耐心,才敢这样放肆。 毕竟。 再不走,她的腿就保不住了。 慕时雨刚走出一步,另一边完好的肩膀就被赫连川抓住,不容反抗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 “楚华死了,你必须留下等那两人醒来,以最快速度查清楚渊的真实身份。” 慕时雨做事,他挺放心,不想临时换其他人参与进来,更何况是有关楚渊身份这样的大事 “死了怎么会” 慕时雨冷静下来,微微侧身,仰头凝视赫连川,一字一句道: “我只是废了他的手,绝不会致他死亡。” 楚华一死,楚家定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楚华活着也是祸害,没什么用,但也不能死得这么快,能顺着他挖出不少惊喜。 赫连川对上慕时雨的视线,极为认真的眼神险些灼伤了他。 “嗯。” 他信。 慕时雨很心累,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未来孩子他爹还不让她早些休息,无奈道: “洛老板,我可以先吃点东西吗” 饿着肚子站在观赏台吹风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为完成任务,小命都差点丢了。 吃饱饭才有力气解决各种问题,阿景肯定也在担心她,打起精神来! 赫连川手指微动,方才抓住的肩膀那么清瘦单薄,在几个时辰前甚至险些丧命,一丝怜悯从那暗不见底的深渊里浮上心间。 “可以。” “多谢洛老板!” 慕时雨感叹,美食和睡觉永远是缓解心累的法宝。 风一吹,她缩了缩肩膀,感觉有点冷。 这衣服漂亮是漂亮,多少有些华而不实,好在赫连川带她到较为温暖的揽月阁吃饭。 揽月阁远离主楼的喧嚣,还能看到外面的美景,饭菜味道更是一绝,没有不辜负她的等待。 赫连川坐在窗边,也没闲着,时不时就有黑衣人出现,向他呈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卷轴。 慕时雨不敢乱看,快速吃着饭菜填饱了肚子。 随后借着洗漱的空档,找到一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管事,要了件白色轻裘,毛茸茸的领子遮挡了初春的寒风。 回到揽月阁,那位曾在门口拖地的白发老人就站在赫连川身后,低声说着什么。 慕时雨不敢打扰,甚至都不敢距离太近,害怕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 她不想死因是知道得太多。 毕竟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发老人,实力恐怖到仅仅一击就杀死了灰袍老者。 若非亲眼目睹,她也会怀疑,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白发老者只说了几句就离开了,从头到尾都当慕时雨不存在,眼睛平静得如同死水潭一般。 慕时雨望着白发老者离去的背影,心中是对强者的敬畏,也想努力要变强然后战胜他。 第39章 忍着呗 慕将军府。 慕栖隐和云振坐在前厅神情无比严肃,站在中间的云婷和六月低垂着头,眼泪不断地砸在地上,却不敢哭出声来。 四名护卫跪在前厅院子里,坐在首位上的姜氏一脸怒容,双手撑在拐杖上,厉声喝道: “胡闹!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一声非得擅作主张!我只是半截身子入土,还没死呢!” ……现在这局面还得从慕时雨寻找宋然开始说起。 秦肃查到楚华踪迹,前往鹿鸣山的路上,发现了宋然和一位女子奄奄一息倒在路边。 他从宋然口中得知慕时雨遇到了危险,于是吩咐四个护卫将她们带回将军府,自己则带人去营救慕时雨。 谁知秦肃前脚刚走,后脚一拨神秘人从天而降,打晕护卫,带走了宋然和那个女子。 护卫们在野外躺了大半天,黄昏临近才醒来,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连忙跑回将军府禀告此事。 而云婷也因为慕时雨长时间没有回来,意识到不对劲,才找父亲云振帮忙。 云振是北国镇远将军,母亲早逝,年轻时受过姜氏的恩惠,十分敬重她。 得知慕时雨因为云婷喜欢的男子,孤身一人离开盛京,午时都还没回来,深知子不教父之过,亲自去告诉慕栖隐。 慕栖隐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刺激已经八十岁的姜氏,瞒着她展开搜索。 直至天黑,没找到慕时雨,反倒传来了楚华遇刺身亡的消息。 天刚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姜氏,竟收到了来自临仙阁的信。 信上写明慕时雨要在那留宿,顿时气血翻涌,背都挺直了,找到了慕栖隐。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现在是临仙阁的人劫走宋然!时雨也在他们手上,可你们两个大将军竟然都不知道临仙阁的幕后老板是谁!!!” 姜氏气得头晕眼花,抚着心口坐回椅子上,檀姑连忙端来一杯水,轻拍着姜氏的后背。 慕栖隐担心姜氏的身体,略加思索后,缓声道:“临仙阁的人写这封信并没要求我们做什么,证明时雨还很安全。” “什么都没要求更可怕!”姜氏冷静下来,皱着眉头沉思。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屏风后面的动静,听到这一切的赫连景默默地牵着黑炭离开。 黑炭体型很大,吃得多,又好动,将军府已经满足不了它每天的奔跑量。 于是府里的人特意扩大原有的狗洞,赫连景小小的身体轻轻松松的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来到陌生环境,且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黑炭警觉的竖起耳朵,护在赫连景身边。 赫连景擦掉眼泪,牵着黑炭往有人的地方走,小声道:“黑炭,咱们找娘亲去。” 揽月阁内,一位穿着鹅黄色纱裙的乐人来到赫连川面前,姿态优雅的行了一礼,始终垂着头,不敢直视赫连川。 “主子,那两人醒了,那位男子没什么异常,但那女子……有些癫狂,一直说胡话。” “嗯。” 赫连川淡淡的应了一声,得知莲心情况的慕时雨眉心微蹙,那乐人立刻站在右前方,微弯着腰,为她和赫连川带路。 慕时雨跟在赫连川身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动声色加快脚步越过他,来到那乐人身边。 “麻烦问一下,我的衣服是你们换的吗放在哪” 在鹿鸣寺,莲心给她的玉佩,被她放进袖口了,现在才想起来。 乐人微笑着回道:“慕巡察使,衣服已经为您洗干净,等您回去的时候就可以拿走了。” 慕时雨忙问:“那里面的东西呢” 乐人没有回答慕时雨的问题,收起笑意,专心带路。 慕时雨凭着直觉,回头看向赫连川。 赫连川迎上慕时雨的视线,面无表情的道:“在我这里,你想找什么” “” 慕时雨满脸问号,赫连川拿她的私人物品做什么 她很想借用赫连川曾经警告她的话,让他收敛一点,但她没那个胆子。 幸好玉坠是贴身挂着,否则肯定也到了赫连川那。 想到玉坠这件事,慕时雨微蹙着眉,始终有些不放心,收回视线,实话实说,“洛老板,莲心给我的玉佩不出意外也在你那。” 听闻是那个女人的东西,赫连川微皱着眉,有些恶心,快速抛出一个盒子丢给慕时雨。 慕时雨接住盒子,探究的眼神望向丢垃圾一样丢过来的赫连川。 赫连川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慕时雨对他的看法,莫名想要解释,面具遮住了他那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林一查出来里面有曾经夏国皇室的东西。” “……不是我的。”慕时雨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莲心的玉佩。 若她没有及时说出来,恐怕赫连川肯定心里在怀疑她和夏国皇室的关系,说不定都为她安排了一场好戏。 能怎么办 只能忍着呗。 “多谢洛老板帮忙保管。” 显然错怪了慕时雨的赫连川选择保持沉默。那乐人感知到气氛不对劲,及时说道: “主子,已经到了。” 考虑到男女有别,所以安排了两个相邻的房间,但为了方便主子审问,等她们醒来后,才让他们都待在这个较为宽阔的房间里。 “慕巡察使,请。”赫连川站在门外,没打算进去,瞥了一眼眸色越发清冷的慕时雨,“希望今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慕时雨明白这后面的一句话,就是圣旨,快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宋然看到慕时雨走进来,眼前一亮,想笑却扯动了受伤的嘴角,忍着疼痛问道: “慕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那个人的恐怖,他见识过一次。 不想让云婷的好朋友因为他而丧命,惊恐担忧了许久,见到慕时雨完好无损的出现,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我没事。” 说完,慕时雨公事公办,左手拿着盒子,走到已经穿戴完整的莲心面前。 莲心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好像陷了进去,面色青灰,并没有乐人所说的那般癫狂,好像撑着一口气在等着什么。 见慕时雨出现,毫无光泽的眼睛转动了一瞬,声音嘶哑的道: “你还活着……玉佩呢你见到渊儿了吗” 慕时雨见她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不敢刺激她,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玉佩。 “玉佩还在我这儿,你若告诉我,这玉佩的来历,我就带你去见他。” 说完这句话,慕时雨回头看向门口,没有看到赫连川的身影,收回视线语气十分温和的道: “楚华已经死了,你不用害怕。” 第40章 楚渊的身份 莲心愣住,紧盯着慕时雨,怀疑她听到的话。 那双仿佛已经枯竭的眼睛微微颤动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将麻木的腿放下,侧身呕出一滩血,目光呆滞,“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慕时雨恍惚了一瞬,因为她想起了梦境中,未来的“她”吐血时的场景。 同样都是这么瘦弱的身体,却都能吐出那么多血,没有伴随着咳嗽,吐得很顺畅。 好似血液全都跑到了肚子里,装满后自动从嘴里涌了出来。 莲心瘫软在地上,靠着椅子,费劲的扬起嘴角,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对楚华的恨意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消散,仰头望着慕时雨,问道: “他的尸体在哪我要把他的肉刮下来喂狗!” 慕时雨不合时宜的想到黑炭。 别推给狗。 狗也不吃这样的垃圾。 任务还未完成,慕时雨拿出手帕擦掉莲心嘴角的血迹,极有耐心的思考办法,忽然道: “莲心,你先告诉我,这玉佩从哪来的,还有你的身份,否则我不敢带你去见楚渊,万一你想伤害他怎么办” 正常的询问肯定问不出来了,得反着来。 “我怎么可能伤害渊儿!” 莲心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望向放在桌子上的玉佩,伸出手想拿回来。 慕时雨推开木盒,见莲心并未察觉到她的心思,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你那么恨楚华,当然要防备你伤害他的儿子楚渊,你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见他难道不是想杀他泄愤” “他才不是畜生的儿子!他是我的孩子!”莲心被慕时雨问懵了,脑子有些迟钝,不断重复着,“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伤害他……” 慕时雨见状,趁热打铁,故作鄙夷的说道:“楚渊的母亲是楚将军府最尊贵的大夫人,怎么可能会是你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说出来。” “不是!不是这样!!!”莲心激动的吼着,眼里痛苦不已,“我才是他的母亲!我才是……” 慕时雨有些不忍,但想到赫连川的命令若是完不成,慕家就危险了,咬牙道: “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莲心忽然平静下来,靠在桌子边上,望着那枚双鱼玉佩,喃喃道: “我是……我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我是夏国最受宠的妃子,我是渊儿的母妃……” 慕时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楚渊是原夏国皇子! 难怪预知的未来里,他费劲心思逃到大荒自立为王。 宋然听到后也懵了,努力保持清醒,全身骨头都疼,但还是缓慢移动步伐,来到了莲心面前。 “你说你见过我妹妹,我妹妹在哪为什么你是楚渊的母亲为什么楚渊是原夏国皇子这些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别说受到刺激的莲心了,就连她都没记住后面问了什么。 宋然脑子冷静下来,向慕时雨解释道:“我为了找到妹妹,总是喜欢去鹿鸣寺上香,无意间发现了她,她说她见过我妹妹……” 莲心笑了,笑得很开心,身子都在颤抖着。 坐回椅子上,单手托腮,仰望着房顶,痴痴地笑着。 慕时雨察觉到她不对劲,打断了宋然的话,快速说道: “你妹妹没在她那,有可能在将军府。记得我从楼船上带下来的女孩吗她叫六月,她说,她见你很眼熟。” “六月……”宋然回忆着,突然眼里光芒大盛,内心狂喜,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走去,“谢谢慕小姐!谢谢!!” 慕时雨打发走宋然,望向沉浸在回忆中的莲心,眉头紧皱,连续换了好几声,也不见她回应,伸出手探向她的脉搏。 显然,脑子里的问题,脉搏看不出来。 门口守着的乐人走了进来,屋子里多出一个陌生人,莲心也毫无察觉,笑得那么幸福,眼睛好似透过了房顶,看到了曾经那些美好的画面。 乐人观察着莲心,反复试探后,得出结论: “慕巡察使,她疯了。” “……真疯了也好,或许能保住小命。” 慕时雨叹了口气,拿走装有玉佩的盒子,离开了房间。 那乐人也跟着走了出来,并吩咐其他侍女看好莲心。 “你叫什么名字”慕时雨突然问道。 乐人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回道: “林十三。” 慕时雨也微笑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给我换衣服的就是你” 林十三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回慕巡察使,是林一给您换的衣服,她刚来临仙阁,但主子很信任她。” “哦,麻烦你们了。” 慕时雨心沉了下去,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面上不显分毫。 她想知道给她换衣服的人,有没有偷偷观察过玉坠,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刻意。 林一都能发现衣服里的玉佩,不可能没发现那绝非普通人能拥有的龙形玉坠。 到底是什么导致她没有告诉赫连川 忐忑不安的慕时雨拿着莲心的玉佩朝着林十三所说的地方走去,通过最宽敞的那条道,很快来到了临仙阁主楼。 此时正是临仙阁最热闹的时候,慕时雨站在三楼悬空廊桥上,一眼就看到了乐人们头顶上那个会发不同光的球。 廊桥上的人被清空,赫连川朝着慕时雨所站的位置走去,自然而然地站在她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无趣的收回视线,凝视着慕时雨那在灯光下越发精致柔和的侧脸。 “结果如何” 慕时雨正在想这个球,赫连景肯定会喜欢。 突然听到赫连川的声音,心猛地一跳,转头望去,却只看到了赫连川的肩膀。 距离很近。 “问出来了。”慕时雨侧靠在栏杆上,双手环胸打量着赫连川,神色莫名。 这个人一脸不可高攀的模样,却总是离她这么近。 清空脑海里的杂念,环顾四周,发现整个三楼竟然只剩下她和赫连川,但还是放低了声音。 “那个女人叫莲心,是原夏国宠妃,楚渊是她所生的皇子,但她说完这些就疯了。” 楚华已死,莲心已疯,或许只有玉佩能证明楚渊的真实身份。 赫连川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确认她没有撒谎,抿唇沉默着。 面具下的眼里,寒意蔓延。 真正亲手剿灭夏国皇室的是北静王,他最信任的皇叔,可一位宠妃和一位皇子却成功活了下来。 诡异的沉默让慕时雨以为他没听见,或者误解了她话中的意思,靠近了些,准备再说一次。 还没说出口,赫连川霸气又从容的声音,从那完美的唇形中传了出来。 “是朕太仁慈,明天太阳升起时,北国不再有楚将军府。” 慕时雨近距离感受到帝王的冷漠无情,就像神,创造人类,并不一定怜悯人类。 第41章 克制 “查清楚渊身份这件事你完成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赫连川抬手取下面具,俊美无双的容颜令天地美景黯然失色,可慕时雨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虽然底下的人看不到两人所站的位置,但突然摘下面具就等于他从万事可以商量的洛川,变成了朝堂上那个令她害怕的北帝赫连川。 “那个可以吗” 既然他主动问了,慕时雨毫不客气的指向大厅中间悬挂的彩球。怕赫连川看错成四周装饰用的花灯,特意解释道。 “中间那个会发光的球。” 赫连景肯定会喜欢,这个踢着多带劲。 “……” 赫连川反思觉得他最近是不是对慕时雨太过苛待,导致她不敢说出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 见慕时雨一脸认真的模样,破例问道: “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慕时雨微微侧身,身高原因,一眼就看到了赫连川宽松衣领处,清晰分明的锁骨。 “在想什么”那熟悉的侵略感袭来,赫连川化被动为主动,抬起慕时雨的下巴,端详着她那极为放肆的眼神。 如此近距离望着赫连川,慕时雨下意识屏住呼吸,心突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很快理智回笼,后退两步,离开他能触碰到的范围。 “陛下,臣其他什么都不要,先告退了。” 交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见赫连川收回手,并未出声阻拦,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慕时雨没忘记,在未来,赫连川和她同一天死亡。 如果她注定要和未来的“她”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必须要拥有能护住一切的能力。 夜间的风微凉,在这热闹喧嚣的临仙阁内,廊桥里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寂静冷清,唯一能破开这片天地的人影渐行渐远。 赫连川微微皱眉,纤长的睫羽倾斜向下,垂眸凝视着手心,对刚刚做出有失身份的行为感到不解和困惑。 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他没时间来解开困惑,收敛眼底的情绪,重新戴上面具,朝着慕时雨相反的方向走去。 临仙阁所有理事围在一起满脸肉疼,眼睁睁看着慕时雨拿着内部镶嵌陨石碎片的奉天珠离开。 难以置信主子会将这么珍贵的奉天珠送给一位巡察使。 得知主子已经离开后,大着胆子低声讨论起来。 “主子知道这有多珍贵的” “都没舍得装进机关鸟内,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了。” “还只是一位巡察使,我实在没办法理解。” 林十三听着众人的话,回想主子对慕时雨的宽容,心情十分复杂,为她说了一句话。 “慕巡察使文武双全,还长得好看,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众人沉默了…… 夜色渐深,望月湖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并未减少,但大多都是通向岸边。 临仙阁的乐人只卖艺不卖身,在这里留宿不仅没有乐人陪,还贵得吓人,喝完酒享受完美食,就渐渐地离开了。 船头的灯也做得无比精致,倒映在湖中,让人分不清那一面才是真实的世界。 “我为什么不可以过去” 稚嫩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狗叫声,岸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侧目望去。 只见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抓着船夫的胳膊,身上华贵的布料沾上许多黑色的东西,浅蓝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却硬生生的控制住,没让它掉下来。 另一边在夜色下几乎看不见的大黑狗咬着船夫的裤腿,低声咆哮着。 有人提着灯笼仔细看了一眼,那条大黑狗眼里竟还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一人一狗,一左一右,中间的船夫满脸无奈极为崩溃,偏生还打不得。 方才他正准备推开小孩时,手就被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下,到现在还疼呢! “我的小祖宗喂!你不能进去,求你松开,我还要干活呢!” “你答应带我过去,我就松开!” 小孩死死抱着船夫的胳膊,不给船夫挣脱的可能性,扭头望着从其他船只中上岸的人们,问道: “为什么他们可以” “因为他们有这个……” 人群中一个脚步虚浮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满身酒气,从怀里掏出一张临仙阁订座的证物,打量着小孩精致可爱的脸,不怀好意的说道: “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话音刚落,清冷到极致的声音从湖面传来。 “你试试。” 伴随着一道残影闪过,仿佛空气都肉眼可见的波动起来。 夜色中未等众人看清那道身影到底是谁,事先说话的男子就被踹了出去,“嘭”的一声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踹人者正是从临仙阁离开的慕时雨,英姿飒爽的站在岸边,轻裘随风而动,露出里面飘逸无比的浅绿色长袍。 黑炭最先认出慕时雨,放过船夫的裤腿,朝她疯狂摇着尾巴,但依旧守在赫连景身边。 赫连景只愣了一瞬,快速反应过来,咧嘴笑了出来,放开船夫朝着慕时雨跑去,黑炭跟随其后。 慕时雨蹲下身子,任由赫连景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左手将球提到他能看到的地方。 “怎样好看吗还能踢呢。” 慕时雨没有第一时间责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黑炭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赫连景脑袋埋在慕时雨肩上,嘴角笑着,眼泪却即将落下,被他暗自蹭在慕时雨衣服上,心中满满的委屈和害怕。 “他们说你被坏人带走了,我没哭,问路人临仙阁在哪,走了很久才找到你。” 他早就明白,哭没有用。 除非忍不住。 “阿景乖。” 慕时雨左手放下奉天珠,轻轻抱着赫连景。 心脏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这种被强烈需要和依赖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 她这娘亲当得太不合格了,总是让赫连景担心她。 慕时雨眼神越发坚定,她必须尽快提升官职和武学境界,这次危机让她有了紧迫感。 “汪汪汪!!!”黑炭守在两人身边,目露凶光,朝其他围观的人群吼着,将他们全都吓跑,只剩下晕倒在地上的男子。 其他人认出慕时雨的身份后,并未报官。 因为地上的男子是南城内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李建仁,臭名昭着,早就有人忍不了他,离开前还朝他吐了口水。 “阿景!!!” “时雨” 慕家众人心急如焚的赶到望月湖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慕栖隐派人带走倒在地上的李健仁,发现他有过各种不堪入目的违反律法的行为后,借着慕时雨的身份将他丢进府衙地牢。 第42章 邀请看戏 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就是虚惊一场。 回到将军府时,赫连景已经趴在慕时雨怀里睡着了。 睡得很香,被慕时雨从马车抱到床上都没醒来,小手牢牢抓住彩球的带子 彩球在屋里发着光,照在人脸上格外诡异,慕时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拿走了彩球。 洗漱完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无,回想在临仙阁时的心动,只觉得脸有些疼。 她竟然真的对赫连川动心! 无论是戴着面具的洛川,还是取下面具的赫连川,都与她曾经对暴君印象完全不一样。 她能接受赫连景的存在,也能接受对赫连川动心的事实。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要遮掩的,即便他是北国皇帝。 慕时雨临睡前,握着玉坠不断祈祷能多梦见一些有关赫连川的事情,想知道他的未来。 玉坠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柔软的床好似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水,将她席卷至海底。 沉重,无比沉重…… 一片混沌中,慕时雨隐约看到了一丝亮光,循着那亮光艰难的移动着身体。 终于,她看清了漂浮在混沌中的亮光是东西,那是一座宫殿,很小,飘然落到她手心。 她透过小小的窗户望进去,赫连川孤零零地躺在宽阔无比的龙床上,枯瘦如百岁老人。 曾让她觊觎的柔顺黑发变成了一片雪白,仿佛有什么东西汲取了他的生命力。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虽然脸颊消瘦得凹陷下去,但那双狭长的凤眸依旧美到了极致。 随着脚步声临近,赫连景的身影出现在寝殿。 他惊慌失措地朝着龙床上的人跑去,呼喊着“父王”,赫连川的手指动了动,却没办法回应他。 慕时雨感受不到自身存在,唯有意识在观看着寝殿内发生的一切,为了不让梦境短暂消失,竭力抑制住悲伤和心疼的情绪蔓延。 无数由黑雾组成的人形怪物出现在寝殿内。 慕时雨知晓这是梦境不想让她知道他们是谁,又或者是没办法让她知道。 赫连景害怕极了,却故作镇定的呵斥那些黑雾,但无法阻止那些黑雾向他靠近。 关键时刻,龙床传来极其刺眼的光芒,整个寝殿变成了一道金色阵法,一团白光冲进寝殿。 那是黑炭 慕时雨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身处金色阵法中心赫连川化作万千光店消散,一道金线缠绕形成的门出现在寝殿,白光扯着赫连景的衣服冲进那道门内。 宫殿开始垮塌,化作流沙从她指尖滑落,消失在混沌中。 失重感再次袭来,慕时雨窒息了许久,才从海水里冲出来,猛然惊醒。 这次梦境似乎在用这种能量表现形式来解释发生的一切,让她更简单明了的懂得发生了什么。 一遍一遍回想着梦境中画面。 慕时雨分析得出结论:是赫连川消耗自身,或者是借助了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将赫连景送到了五年前的她这里。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赫连景送到他那,也很好解释。 估计赫连川也清楚的明白,五年前的自己一定不会相信赫连景,甚至会伤害他。 “……不愧是当皇帝的人。” 慕时雨脑海里快速运转着,虽然没有从梦境中直接看出谋反的人是谁,但国师肯定参与了。 预知未来很消耗精神力,慕时雨想着想着,很快睡着了。 “小姐!快起来,宫里来人了!” 刚还未亮,慕时雨就被露香摇醒了,屋内烛光摇曳,屋外还一片漆黑。 “谁来了”醒得太早,脾气也不怎么好,慕时雨揉了揉眼睛,道,“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都不许人睡个好觉。” 当官真是要命! “是福宫监,说陛下找你。” 露香急急忙忙拖着慕时雨穿衣洗漱,找来朝服为她穿上,简单用玉簪将长发全部束起。 “梦到什么,来什么”慕时雨无奈极了,但天都没亮,肯定是有急事,她哪敢耽搁。 想起莲心的玉佩还在她这儿,也顺道带上。 至于身上的玉坠…… 慕时雨来到赫连景床前,取下玉坠,放进赫连景每天都带在身上十分宝贝的荷包中。 再次看了一眼那拙劣的绣工,有些不忍直视。 福宫监牵着两匹马等在门口,见着慕时雨平静地走出来,脸色忍不住变了又变,催促道: “慕巡察使,时间紧急,陛下在城东猎场等你,请你速速赶去。” 慕时雨暗暗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要骑马,她就不穿朝服了,束手束脚。 赫连川并没在猎场,而是在猎场最中间偌大的草原上,天还未亮,但无数火盆将那用于赛马的草原照得宛若白昼。 阵仗比她想象中大,驻守在盛京城的骑兵,将整个猎场都围了起来,骑兵前面则是上百台重型弩箭。 草场中间则是跪着的楚家军,以及站在楚家军前面,还不愿认输的楚渊。 慕时雨意外发现站在楚渊身边的女子是赫连婳,难掩震惊之色,在福宫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同样骑着马的赫连川旁边。 赫连川换回了黑曜缎绣着金色图案的龙袍,一半长发用金簪束起,骑在名为乘风的黑色骏马上。 那匹马名乘风,是大荒最难驯服的野马,全身都是肌肉,威武雄壮,仅仅一个眼神就让慕时雨骑着的马连连往后退。 赫连川侧首,嘴角噙着笑意,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和极致的危险,饶有兴致地道: “这次你没错过,好戏刚刚开始。” 慕时雨一眼就看出来,楚渊没能逃走,毫不示弱地道:“多谢陛下邀请。” 恐怕在这一场戏,她也扮演了一个角色。 至于赫连婳那个笨蛋美人,一看就是被楚渊迷晕了头,想要帮助他逃出盛京城。 “时雨!” 困兽楚渊企图再挣扎一番,仿佛从绝境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赫连婳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而明显已经获得赫连川信任的慕时雨更有胜算。 哪怕这希望很渺茫,他微笑着,装作喜不自禁的模样,朝那烟青色的身影伸出了手,温柔的道: “你考虑好了” 赫连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方才她还说出一切都值得。 现在楚渊对慕时雨说的话犹如利剑,狠狠地刺进她心里,怒道极点的脸赤红一片。 就好像被众人踩在了脚底,任意践踏,最后一丝尊严也没了。 看着慕时雨身边犹如活阎王的赫连川,无法抑制的颤抖着,恐惧后怕,齐齐涌上心头。 “好啊!楚渊,你竟敢骗我!!!” 第43章 无所畏惧 火盆里油脂燃烧的味道飘散,漆黑的夜里连月亮都躲藏起来,气氛低沉压抑。 草场中间跪着的楚家军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绝望的低下头,等待着死亡。 慕时雨利落的翻身下马朝着楚渊走去。 望着那道烟青色的背影,赫连川微眯起眼睛,压下心底突如其来的一丝怒意。 乘风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朝着慕时雨离去的方向打了一个响鼻。 慕时雨只想早些回家补一觉,拿出怀里的玉佩,面上风轻云淡,就好像出门踏青一般,来到逐渐收起笑意的楚渊面前。 “你伸出手,是想要这个” 慕时雨摊手,和田玉制成的双鱼玉佩静静躺在手心。 楚渊要的不是这结果,但凡脑子没问题都知道应该先对赫连川下手,而不是进到包围圈里面。 人总是抱有侥幸。 他脸色灰白,明白大势已去,再也无力挽回,压根没心思看慕时雨手中的东西,嘲弄道: “不必如此捉弄我。” 慕时雨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生无可恋的楚渊,困惑道: “这难道不是你母亲的东西” 把她都整懵了。 楚渊望着慕时雨那困惑的眼神,也意识到她没在开玩笑,想要夺过玉佩仔细观察。 慕时雨打掉楚渊伸过来的手,拿着玉佩后退一步,眼里带了一丝怜悯,“你竟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母亲莲心还活着。” 双鱼玉佩在这世间并不常见,慕时雨只在少数民族的古书中见过,很是神秘。 她暂时还不能给楚渊。 楚渊怔怔地望着玉佩,瞳孔猛缩,神情恍惚,脑海一片空白。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死了,不可能!!!” 楚华告诉他,母亲没能救回来,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既然活着,为什么没来找他 为什么!! 眼看着楚渊逐渐疯狂,失去理智,再也没有能逃出的希望。 赫连婳浑身瘫软,跪着朝赫连川的方向慢慢移动,希望他能看在义父北静王的份上原谅她。 赫连川注意力全在慕时雨身上,斜睨了一眼跪着爬来的赫连婳,冷声道: “既然这么想跑,这双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福宫监出手直接废了赫连婳的双腿。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慕时雨回头看了一眼。 赫连婳膝盖处血肉模糊,整个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任由将士将她拖走,那双露出骨头血淋漓的小腿还躺在草地上。 画面无比惊悚,慕时雨头皮发麻,以致于没注意到楚渊的表情变化,刚转过身来,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倒映着火光的剑。 “我母亲在哪”楚渊眼眶赤红,声音沙哑无比,眼里有悲伤,愤怒,绝望,情绪十分复杂。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母亲还活着!” “有什么用!”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早一点就好!!!” 楚渊想起了这是小时候母亲给她看过的玉佩,撕心裂肺的吼着,“为什么!!!” “是她将你母亲从楚华手中救了出来,看来你是问都没问,就杀了楚华。”赫连川驱使着乘风朝慕时雨所在的方位走去。 不怒自威的气势让跪着楚家军控制不住的颤抖,脑袋几乎全都垂到了地上,乌压压的一片。 福宫监紧随其后,手里牵着一个绳子,绳子另一端,绑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妇人。 楚渊努力保持着神智,本就经历过一场血战的他杀气磅礴,恨不得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却在看到马背上居高临下的赫连川时,杀气被他压制住,从负隅顽抗的困兽变成一只丧家犬。 察觉到楚渊气息变化的慕时雨,手指弹开剑身,足尖轻点,提气往后飞去,落在乘风身边。 仰头望向乘风背上的高大身影,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赫连川是为她而来 “时雨救的女子是我母亲”楚渊脑子混乱无比,看着福宫监拉过来的楚家大夫人,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剑身被弹开的瞬间,从他手中脱落,掉到了草地上。 慕时雨听到这句话,不难猜到。 在鹿鸣寺内,楚渊亲眼看见她被追杀,且无动于衷,等她走后,回去杀了楚华。 天意弄人,他只看到她带着莲心被追杀,却没听到那些话。 可悲。 赫连川喜欢看人绝望的表情,唇角微扬,指着被福宫监拖着半死不活的妇人,恶劣地道: “你明知自己的身份,却喊了她十年的母亲,知道她是谁吗” 楚渊摇了摇头,无边恐慌蔓延,踉跄着后退一步。 “别告诉我……别告诉我真相!!!” 但赫连川没放过他,轻笑道:“她就是当初出卖你和你母亲的宫女,而你母亲,在楚华手中这十年遭受了什么,还需要人告诉你吗” 楚家大夫人蜷缩在草地上,不敢看楚渊,努力咬着舌头想要自尽。 可痛到麻木,也还没失去意识。 楚渊脑袋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袭来,仿佛有人拿着锤子,一遍又一遍的敲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麻木地走到楚家大夫人面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哈哈……死了好啊……快杀了我。” 楚家大夫人也已经疯了,感受到脖子上的力度,缓缓闭上了眼睛。 漆黑的夜渐渐变成银灰色,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 天边浮现出一片鱼肚白,大地渐渐亮了起来,火盆的亮度被光线淹没。 慕时雨感觉很累,人心太过复杂,她喜欢看一些美好的东西。 仰头近距离打量穿着黑金龙袍的赫连川,宽肩窄腰背脊挺直,骑马的姿态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 俊美无双的容颜霸气威严,带有令人心悦臣服的强大,眼睛是清冷梦幻的蓝色,睥睨间胜过世间万千颜色。 以及微凉的风拂过,带来的尊贵至极的龙涎香和在慕时雨心中独一无二的清香。 时光仿佛静止了一瞬。 赫连川眸色微动,忽然附身伸出手揽住慕时雨纤细柔软的腰肢,猛地一带,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前面。 “看够了,就回去。” 轻搭在朝服腰带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收紧了些,防止她离开。 虽然有失身份,也很莫名奇妙,但心就在那一瞬间,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太阳初升,阳光撒在大地上,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赫连川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慕时雨心悸不已,回过神来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琴弦上跳舞,奏出绝美动听的乐曲。 看到了福宫监那震惊的表情,也感受到了腰上不容置疑的力道。 唉…… 选择这条路,以后更难。 不仅要护着慕家,护着赫连景,还得护着赫连川,以及他的江山。 一想到未来会这么累,慕时雨索性放松了身子,靠在那坚硬宽阔并不怎么温暖的怀中。 龙袍的质感像铠甲一样。 硌人。 第44章 发现 离开猎场的这段路,赫连川和慕时雨都没有主动提及这超出君臣关系的行为。 猎场景色极美,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重叠,欢喜雀跃的微妙氛围萦绕着两人。 福宫监心中对慕时雨的态度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其他人则恨不得眼睛长在脚底,不敢多看。 慕时雨没有被美色迷晕了头,没忘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有多危险。 即将离开猎场,她伸出手触碰到赫连川微凉的手指,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心间,很是新奇。 忍不住摸了摸。 赫连川眸色微暗,反手欲扣住她作乱的手,却被她躲开。 怀里满是慕时雨身上散发出的诱人清香,赫连川微偏着头凝视着她,眼里多了一丝纵容和宠溺。 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很喜欢。 慕时雨半转身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容颜,呼吸交缠在一起,就连乘风也慢慢的走着,生怕惊动了背上的两人。 “陛下,休沐日请你在桃花小筑喝酒。” 说完,也不等赫连川回应,轻巧的跳下马背,望了一眼微愣着的赫连川,直接运转轻功朝着皇城金銮殿的方向飞去。 早朝还是要上的,更何况出了楚家这样的大事。 她不能让敌人知晓这段关系,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直至她查出那些人到底是谁,且已经拥有了护住一切的能力。 再次踏入金銮殿,慕时雨的心态完全不同了,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一个人,包括她的顶头上司。 慕家主动交出兵权,楚家一夕之间倾覆。 文武百官都意识到了赫连川收回权力的决心,看向云将军和王将军的眼神各有不同。 唯有国师凌羽对这些事看起来毫不关心,手拿拂尘站在最前方,凝视着龙椅,整个人宛若雕塑。 赫连川比慕时雨迟了一炷香的时间,福宫监将楚渊谋反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臣们并没有多震惊,毕竟谋反这个词,只要提及都得脱层皮,更别提被赫连川当场抓住了。 慕时雨所站的位置太靠后,看到的都是背影。 下朝后,她直奔巡察院,但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赫连川最恨结党营私,加上没有皇子,让这些大臣无处下手。 毕竟赫连川太年轻了,手段狠厉,又掌控着极为神秘暗卫势力,他们怕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慕时雨昨夜没有休息好,临近午时,本想趴着休息一会儿,却直接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曾预知的画面。 鹤湾百姓血祭望月湖这件事并没有结束,红色的月,红色的湖水,以及行刑人脸上都是红色,看得慕时雨对红色都起了抵触情绪。 “慕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巡查员赵武纠结再三后,还是叫醒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慕时雨。 慕时雨缓缓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清空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在赵武的帮助下,将那些资料书籍全都收起来,才道: “是谁要见我” 赵武恭敬站在一边,回道:“是一个名叫夏蝉的女子,她喉咙好像出了问题,说不出话,在纸上写着要见您。” “夏蝉” 慕时雨微蹙着眉,快步往外走去。 巡察院门口,夏蝉手里紧紧拽着什么东西,脸色极其苍白,额边满是冷汗,浸湿的发丝粘在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见到慕时雨出来,眼前一亮,冲了过去,嘴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夏蝉眼眶蓄满了泪水,慕时雨从她眼里看出了悔意,心中困惑无比,接过她递来的一团纸,打开仔细看了一遍。 【小姐,楚家在鹿鸣寺养了无数药人,我被楚渊骗了过去,喝下了他们研制出来的东西,然后就再也说不了话,甚至连吃东西都很痛。】 【这样的地方不能留,希望小姐能为民除害。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害怕他们会因此杀了我。】 慕时雨心猛地一沉,取出火折子,烧掉了纸张。 距离楚家出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这些时间足够他们逃离了。 “对了。秦肃!”慕时雨竟然把秦肃给忘了,秦肃昨晚没回来,慕栖隐已经派人去找,很有可能秦肃发现了什么。 不敢再耽搁时间,慕时雨把夏蝉交给巡察院内最靠谱的赵武,回了一趟将军府。 得知父亲慕栖隐也还没回来,心下一沉。 正准备去找李资出动府兵时,一名将军府护卫骑着马从街道上飞奔而来,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禀报。 “小姐,慕将军和秦护卫长在鹿鸣寺发现楚家炼制毒药,已经将所有人擒获。将那些试毒的人全都解救出来,送至医馆治疗,请您过去一趟。” “好。” 得知父亲平安无事,慕时雨松了口气,随着那名护卫赶往盛京最大的鸿鹄医馆。 试毒的人数太多,足足有上百人。 医馆的郑大夫将他们全都安排到宽阔的后院,仔细观察他们每个人症状,满是皱纹的脸上,眉头越皱越紧。 “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表面看不出任何损伤,内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溶解了一般,五脏六腑都没了,人居然还活着。 这些人已经许久未洗漱,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小的地窖内,臭得实在没办法形容。 慕栖隐和秦肃见过各种腐烂尸体的人,都忍不住用布捂住了鼻孔。 慕时雨刚进后院时,一股浓烈的臭味直冲脑海,熏得她头晕眼花,直犯恶心。 拿出薄荷丸也无济于事,挡不住那深入骨髓一般的味道。 躺在狭小担架上,重见天日的人们呆滞的望着天空,全都流下了眼泪。 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完全没有一丝尊严的活着,是极致的痛苦,极致的折磨。 慕时雨站在门口,憋着呼吸说道:“先想办法给他们清洗一下,这样的味道闻着,他们自己的身体也受不了。” 试毒的人大多都是男子,只有三位女子。 于是乎,将军府众人,忙活了一下午,将他们洗漱干净,那股难闻的味道终于消失了。 慕时雨在观察那三位枯瘦无比的女子,看着她们时不时翻身呕血,刺骨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四肢百骸都在颤栗着。 未来的她,也是如此…… 第45章 欲言又止 慕时雨发现制作这种毒的人并非真正的楚家人,但很明显是楚家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被发现后第一时间咬破牙齿里的毒药自尽。 他们极其谨慎,痕迹也打扫得很干净,甚至都没看见药渣。 又或许是炼制出来的毒药太少了,每次分量都还不够那一百人试毒。 这样一批有组织,有预谋,训练有素的人,实在可怕。 慕时雨希望这些试毒的人能活下来,问出一些有用的事情。 可他们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脑子严重受创,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事情陷入僵局。 慕栖隐回来时特意走的人最少的那条道,就是不想引起盛京百姓的恐慌,偶尔碰见的人还以为他们抬了咸鱼进京。 楚家谋反,暂时活着的人也关在天牢中等待死亡。 慕栖隐看着这特征,与赫连景口中所说,慕时雨吐血身亡极为相似,选择直接告诉赫连川,希望赫连川能查出一些东西。 毕竟是北国皇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郑大夫诊断完这一百个人已经临近黄昏,失去生命力的白发在夕阳显得犹如枯草一般。 看着后院躺着的病人,摇了摇头,重叹了口气: “来不及了,不过可以给我留几具尸体研究研究。” “……” 慕时雨一筹莫展,索性回到将军府洗了一个香香的澡,前往盛京书院去接赫连景。 杨柳依依,微风徐徐,镜月湖一如既往的美,碧绿的湖水清澈无比。 慕时雨牵着赫连景的小手走在镜月湖边,脑海里那些惊悚的画面逐渐淡去。 赫连景敏锐的察觉到慕时雨不是很开心,停住脚步,极为认真的从荷包里掏了掏,好似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手心,仰头笑着说: “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孩童稚嫩纯真的声音很治愈人心。 黑炭凑过来闻了闻,不敢兴趣,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摇着尾巴往湖边跑。 “饴糖” 慕时雨故意猜了一个,听到回答的赫连景笑眯了眼,摊开手心,里面空空如也,傲娇道: “错啦,什么都没有,我早就不吃糖了。” “真乖。” 慕时雨低头望着努力逗笑她的赫连景,不辜负他的期望,嘴角上扬,笑了笑。 见慕时雨终于笑了,赫连景小心翼翼地系上荷包。 发现荷包里有他之前送给慕时雨的的玉坠,歪着脑袋小声说道: “这是父……父亲给的玉坠,娘亲不喜欢吗” “喜欢。” 这倒是提醒慕时雨了,如果未来她和赫连川都死了,为何赫连景一点事情都没有 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放过,因为小孩子更容易下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什么东西保护着赫连景,慕时雨想到玉坠的神奇之处。 但最初没有戴玉坠时也预知了未来,只不过一个是在梦中,一个是白天。 慕时雨没打算拿回玉坠,“因为玉坠本来就是保护阿景的,只要阿景平安健康,我也一样。” “好,我一定会努力保护好自己!”赫连景拿着荷包伸进衣服里,极为小心地将荷包放在露香给他缝制的口袋中。 这样无论怎么动都不会掉出来。 慕时雨放下那些糟心事,陪着赫连景逛回家。 因为很少陪他,回到家后,又踢了一会儿球,直到晚膳时,赫连景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 次日早朝结束后,福宫监让慕时雨在乾武门广场等着,等其他官员离开皇宫后,才出来说道: “楚家利用活人试毒的事情惹怒陛下,连夜派人审问,除了楚渊,其他的没熬得住酷刑。” 世人只知楚渊谋反,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赫连川有意隐瞒,慕时雨也猜不出缘由。 听着福宫监所说的消息,慕时雨眉心拧了起来,道: “有没有问出什么” “这些人平日里娇生惯养,一点点苦头都熬不住” 说着,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福宫监眼里带了一丝鄙夷地道: “楚渊虽然还活着,但是见到他母亲疯了以后,自个也疯了。” “疯得这么容易”慕时雨有些怀疑。 莲心忍受十年的折磨,疯了也就罢了,楚渊堂堂一个将军竟然也疯了,她怀疑是他在装疯卖傻。 福宫监看出了慕时雨的怀疑,“无论真疯还是假疯,都不重要了。陛下废掉他的武功,将他丢进死亡谷,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他的命了。” “……” 斩草除根啊! 慕时雨将这句话咽下去,赫连川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既然如此,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巡察院了。” “慕巡察使。” 福宫监唤住毫不犹豫转身的慕时雨,顿了顿,神情复杂,又带着一丝试探性的问道: “慕巡察使,不打算进宫见陛下” 慕时雨愣住,左右转身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其他官员后,说道: “这时进宫做什么难道陛下有事召见” 保不准皇宫有什么敌人的眼线,慕时雨十分谨慎,甚至都怀疑福宫监,毕竟赫连川死的时候,她没有看到福宫监在场。 “……” 福宫监回想陛下这两天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们这做奴才的也不敢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意,免得掉脑袋。 于是任由慕时雨潇洒离去,穿着朝服的背影虽然纤瘦,但气质超然,格外英姿飒爽。 紫宸殿内一如既往的安静,赫连川换了一身舒适的墨蓝色长袍,正在批阅奏折。 福宫监走路极轻,上前几步等候在一旁,直至赫连川合上奏折,才说道: “陛下,慕巡察使已经离开了,听到楚渊的消息,怀疑他在装疯,有斩草除根的想法。” “很不错。” 赫连川平静地说完,又拿过一本奏折,翻开后,视线却并没有落在奏折上,抬眸望向大殿门口,慢条斯理的道: “还说了什么” 福宫监心一突,额边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硬着头皮道:“回陛下,慕巡察使听完后,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下去。”浓密纤长的睫羽遮住了赫连川眼底的情绪,收回视线看向奏折上的内容,提笔继续继续批阅奏折。 “是。” 福宫监心惊胆战的退出紫宸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回想方才浑身低气压的陛下,莫名觉得慕时雨像个负心汉,撩完不负责的那种。 福宫监深呼吸一口气,被自己想法惊住了。 第46章 小孩子的想法 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 慕时雨上午巡察院处理事情,下午钻研武学,结束后前往盛京书院接赫连景回家。 睡前运行真气功法,一整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宋嫣,也就是恢复记忆后的六月,特意前来将军府道谢。 宋然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在北城梧桐巷租了一个院子,两兄妹刚搬进去,为了答谢慕时雨的救命之恩,请在食记酒楼请慕时雨和云婷用晚膳。 兄妹两人知晓慕时雨很忙,所以提前一天邀请。 正巧慕时雨也不想占用休沐日的时间,看着宋嫣一脸期待害怕她拒绝的模样,欣然同意。 云婷开心极了,第二天下午早早从巡察院接走慕时雨,再从盛京书院接到赫连景,朝着食记酒楼的方向赶。 马车内,云婷半喜半忧,眉头高高皱起,“唉……宋然马上就要春闱,决定我们两人命运的时候到了,考上就皆大欢喜。” 考不上…… 她不敢去想考不上会怎样。 慕时雨凝视着云婷眉间的忧虑,有些不解。 但慕家和云家情况不同,她也并不是云婷,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安慰道: “这次没人再敢徇私舞弊,你可以放心了,宋然定会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赫连川出手将暗处那些觊觎春闱获取利益的人全部夷三族,相信这一次春闱,是最公平公证的一次。 “我相信他!”云婷眉间的忧虑散去了几分,转头紧盯着慕时雨,又看了一眼紧靠在慕时雨身边的赫连景,忽然道: “时雨,那你怎么办” 慕时雨愣道:“什么怎么办” 赫连景也望着云婷,眼里满是疑惑。 云婷看着一大一小迷惑的眼神,扶额道:“你没有考虑过未来吗以我对你的了解,盛京城这些公子哥,你肯定看不上。朝堂上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夫君人选” 不然整得好像就她一个恨嫁似的。 慕时雨一时无语,朝堂上有,还是孩子他爹,但这是能说的吗 赫连景撇嘴,低垂着头,等到达食记酒楼,下马车时,才悄悄在慕时雨耳边说道: “我们给他治病好不好治好了的父王很好看,也很温柔的。” 慕时雨诧异的望着突然说出这话的赫连景,见他那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无比认真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 “好好好,有我在,包他药到病除。” “时雨,谁生病了啊”云婷回头,见赫连景和慕时雨靠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好奇不已。 “没什么,走,你看二楼。” 慕时雨带着赫连景朝着食记走去,云婷听完慕时雨的话仰头,正好与宋然的视线对上,瞬间红了脸,哪还记得想问的事情。 大人和小孩所站高度不同,看到的视野也不同。 赫连景跟着慕时雨进酒楼时,注意到有个小身影躲在酒楼的柱子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望着赫连景。 慕时雨敏锐的察觉到什么,顿住脚步,附身顺着赫连景的视线看去。 那个小身影瞬间收回脑袋,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再探出头,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摆却暴露在外面,隐约能看到一个碗的轮廓。 慕时雨了然,收回视线,“走,阿景,你不是饿了吗” “嗯。” 赫连景乖巧的点了点头,吃饭时也很安静优雅,不愧是宫里教导出来的孩子。 宋然和宋嫣看出小小的赫连景有心事,两人试图讲笑话让他开心,但效果甚微,不解的望向慕时雨。 慕时雨淡笑道:“没事,他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没想好。” 话音刚落,赫连景就离开椅子站起身来,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金豆子,找到食记的老板,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 “老板,可以给我来一份香酥鸭和蛋炒饭吗可以带走的那种。” 老板眼里只看到了那颗金豆子,见赫连景穿着华贵,又抬起头来扫视一圈。 发现了坐在窗口附近的慕时雨等人正盯着他,忙不迭的说道: “当然可以。” 他再眼瞎,也认识慕将军府慕时雨和云将军府云婷,久负盛名的王公贵族之女。 只不过慕将军退隐朝堂后,慕时雨的地位也跟着降低了,但也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阿景是想吃这个吗”宋然还以为赫连景不满意桌上的饭菜,有些尴尬,起身就准备往那边走,慕时雨及时叫住了他。 “宋先生别误会,阿景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帮助一个小孩。” 她方才在酒楼门口就猜出了赫连景的心思,只是她想看看赫连景会怎么做,是求助她,还是自己想办法。 “原来如此。” 宋然神色恢复正常,坐回位置上,看向赫连景的目光中带着欣慰和赞叹。 “阿景远比其他小孩聪明成熟,很快赶上了盛京书院小学堂的进度,时雨,可以准备请更有资历的夫子教导他。” 除了聪明以外。 宋然还看出了赫连景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贵气,才五岁的孩子就能如此出色,很难想象之前教他的人是谁。 慕时雨听完后,沉思着,她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准备给赫连川找点事情做。 很快,一个食盒交到了赫连景手中,还有找给他的钱。 赫连景拿到食盒以后,先回到慕时雨身边,将剩下的钱交给她,再问道: “慕大人,我可以把这些食物给刚刚看到的小孩吗她看起来很饿。” “当然可以。” 慕时雨不放心他一个下楼,起身在后面跟着,再次来到酒楼门口时,那个小孩已经没在柱子后面藏着。 赫连景拎着食盒傻眼了,瘪嘴满脸不高兴,后悔自己出来晚了。 “汪汪!” 守在马车边上的黑炭见赫连景不开心,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朝他叫唤了两声,随后便朝着酒楼旁边的小巷子跑去。 “黑炭!” 露香无奈极了,整个人都被黑炭拉了过去,完全刹不住。 自从有了黑炭,露香的生活彻底发生了改变,明明以前她还能伺候慕时雨吃饭,现在只能坐在马车边照看它。 不过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把黑炭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 赫连景听得黑炭的意思,眼前一亮,拎着食盒朝巷子里跑去,不过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慕时雨有没有跟上。 他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自己,保护娘亲。 第47章 接近真相 “汪汪汪!!!” 黑炭龇牙,朝巷子里咆哮着。 几个乞丐听到狗叫声,停下殴打蜷缩在地上小身影。 抬头看到那条狗硕大的体型,以及那锋利的牙齿后,面露恐惧,逃命似的朝着巷子另一头跑去。 北城的巷子有些潮湿,堆满了杂物,露香扯住黑炭,不敢过去。 慕时雨和赫连景赶到后,看到了那仅穿着一层棉麻衣,瘦弱得脸颊凹陷下去的小女孩,努力缩着身子不让别人发现。 方才那些人下手很重,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但始终没有喊疼。 赫连景拎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抬头望了一眼慕时雨,得到她的眼神鼓励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别怕,那些坏人走了。” 赫连景的声音更能降低小女孩的警惕,慕时雨看出小女孩极深的防备,没有靠近,怕吓到她。 果然,小女孩听到赫连景的声音后,缓缓拿开抱着脑袋的双手,怯怯地望向赫连景。 见他没有伤害她的举动,紧绷的身心松懈下来,动作缓慢,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谢谢,我叫小棠。” 小女孩声音很轻,眼睛很漂亮,如黑曜石一般,手臂很白,只是那一片片青紫太过刺目。 “我叫阿景。” 赫连景说完,没忘记要做什么,伸出手,将食盒递给小棠,“是我自己买的,给你吃。” 同样是年龄相仿的两人,生活却截然不同。 一人穿着织锦云缎,一人穿着粗糙的棉麻衣,精致的食盒与喝水都漏的破碗相遇,道出这世间的种种不平。 小棠很饿,饿得慕时雨都能听到她肚子里“咕咕”的响声。 但她并没有立刻接过食盒,放下手中的破碗,低头在衣服满是补丁的口袋里找了找,拿出一颗会发光的石头递给赫连景。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送给你。” “喜欢,谢谢!” 赫连景笑着接过石头,将食盒往小棠另一只手里送去。 这次小棠没有拒绝,也朝着赫连景笑了笑,接过食盒就地坐下,打开食盒,饭菜的香味儿飘散,肚子里的响声更大了。 见小棠坐下吃饭,赫连景小跑着回到慕时雨身边,献宝似的展示着那会发光的石头。 “我们踢的彩球里面,是不是,也是这种会发光的石头啊” “是的,只不过颜色不同。” 慕时雨拿起赫连景手中的小石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蕴藏的能量更为纯粹,大白天都能隐约瞧见它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小棠吃饭的速度很快,还好里面送的有汤,才不至于噎着。 吃饱后,对赫连景和慕时雨的警惕性大大降低,眼里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防备,朝慕时雨说道: “这种石头要用特殊的草木汁泡过以后,才没毒,这颗没问题。” “有毒”慕时雨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握紧那颗石头,打量正在收拾碗筷的小棠,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石头上有毒的中毒后的症状是什么” 小棠把剩下未动过的香酥鸭和一半的米饭努力压实装在碗里,然后将食盒还给赫连景。 撩起衣摆擦了擦嘴,神情逐渐变得低落,缓缓说道: “是我哥哥告诉我的,他也中了这石头上的毒。” 说着说着,小棠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身体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瘦,最近一直吐血,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祛除石头上毒素的方法,但没有找到这毒的解药……” 慕时雨脑子里轰然炸开,脸色煞白,但同时一股强烈的喜悦冲上心头。 她似乎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未来吐血身亡的原因。 因为这些石头 赫连川说过,这些石头是陨石,是机关鸟的动力来源,他自然碰过这些陨石。 慕时雨想起那些试毒的人,也联想到楚家收陨石的原因。 可若是直接触碰陨石就有致命的毒素,那为什么还要请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来炼制 慕时雨脑海飞快运转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黄昏将近,她必须拿到确切的证据,然后进宫提醒赫连川,平息心里的急躁不安,柔声道: “小棠,可以带我去见见你哥哥吗” 赫连景很聪明,立刻意识到慕时雨需要小棠的帮忙,认真的道: “请你帮帮我们,作为交换,以后你们都不需要再挨饿了。” 说完,补充道:“我有钱。” 虽然慕家地位降低,但钱还是有的,姜氏和慕栖隐一高兴就给赫连景小金豆,他存了不少。 小棠抱着装得满满的碗,看了看慕时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恶意。 又看了看赫连景。 见他生得好看,罕见的蓝色眼睛,就多看了几眼。 确认两人都不会伤害她和哥哥后,才回道: “好。” 慕时雨告别云婷和宋家兄妹,天色已晚,她不放心赫连景在外面,哪怕有金乌卫保护,还是坚持让露香带着赫连景回去。 赫连景走之前,问小棠,“你哥哥多大了” 小棠对赫连景很有好感,老实回答:“二十岁。” 赫连景皱起眉头:“长得好看吗” “……”慕时雨听出赫连景在担心什么,原本沉重的心情,有些哭笑不得。 小棠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赫连景,回想哥哥的样貌,实话实说的道:“长得还行。” 赫连景小脸一垮,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慕时雨,就连黑炭都没办法安抚他的情绪。 实在没办法的慕时雨只能带着赫连景一起,顺便也带上了露香和黑炭。 小棠家住在鹤湾后面的房子里,对比其他泥坯方和青砖方,他们这个草屋着实有些寒酸。 担心吓到小棠的哥哥,露香把黑炭留在了马车边,眼睁睁的看着慕时雨带着赫连景离开。 天色渐暗,还没靠近草屋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儿,屋子外面的瓦罐里“咕噜咕噜”地响着,药味正是从那里面传来。 “小棠你带了谁回来” “哥哥,是今天帮了我的好人。” 小棠说着,抱着碗想打开门,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我哥哥叫凌逸。” 屋子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随后摇摇欲坠的门被一双枯瘦的手打开,惨白的脸出现在门口,凌逸穿着黑色长衣,瘦得跟竹竿似的,脚踝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了。 看清屋外一大一小的两人后,冷声道: “不是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吗” 第48章 来不及 慕时雨早在巡察院就换了一身烟青色的常服。 黄昏金黄的光线中,纤细清瘦但不柔弱,有种凌风瑟瑟傲骨铮铮的感觉。 “抱歉,打扰了。”慕时雨温和有礼的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我叫慕时雨,来此是想了解一下这类石头上的毒素,因为有家人触碰过,希望凌公子为我解答疑惑。” 赫连景紧盯着凌逸的脸,发现他远没有他父王好看,乖巧的靠在慕时雨身边,不敢打扰两人。 凌逸沉默着,竭力压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紧抿着唇,但血还是从嘴角溢出来。 “咳咳!” 意识到即将在外人面前吐血,凌逸借着咳嗽,转过身去。 枯瘦的手抓住门框,瘦到极致的身子弓起来,一手拿着帕子捂住口鼻,血液不断从他嘴里和鼻子里流出来。 明明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却犹如步入黄昏油尽灯枯的老年人,脆弱到了极点。 连带着风吹过的声音,都弥漫着一丝悲伤。 “哥哥!” 小棠满眼惊恐,手里的碗差点掉到地上,慕时雨眼疾手快的接住,将碗放在瓦罐旁边。 看着如此痛苦的凌逸,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终究不忍心就这么看着。 上前两步,隔着一手臂的距离,伸出手,运转真气,为他压制住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胃。 “怎样” “多谢。” 凌逸缓缓转过身,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倒映着黄昏的霞光,顺着门框坐在地上,怅然一笑。 “不过,只剩下三天的时间……来不及了。” 慕时雨心沉了下去,抓紧时间问道:“只要接触过这石头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你这样吗” 许是方才慕时雨为他缓解吐血,凌逸态度稍稍缓和了些,微扬着头,看向慕时雨。 “不,被石头划破,达到一定次数,才会变成我这样。” 慕时雨没有被石头划破过,但不确定赫连川有没有被石头伤到,心中越发着急,道:“最初的症状是什么” “三个月前,我第一次被石头划破,有些恶心想吐,会头疼,后续好几次后……” 凌逸顿了顿,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中间很长时间都没有变化,直至一周前,突然开始吐血。” 慕时雨记着这些状况,时间渐渐流逝,紧接着道: “用什么可以祛除石头上的毒素” 凌逸恢复了些力气,艰难站起身来,虽然瘦,但身高还是正常男子的身高,打量着慕时雨。 那双美眸中是浓浓的担忧和急切,让人忍不住窥探,她所担心的人是谁。 他斜斜靠在门框上,分摊了些力道,“你要做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借此,获得更多的石头,我不会告诉你。” 慕时雨凝视着凌逸眼睛,想到他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坦言道: “我只是不想让在乎的人因此受到伤害,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光是为了赫连川,也是为了她自己。 家里的彩球肯定也要处理,否则踢破了,家里人无意碰到会很危险。 凌逸仿佛透过慕时雨的眼睛,看到了眼底深处被她珍视的人,手指微动,不断测算着。 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想着,看了一眼眼里挂着泪水的小棠,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棠,别哭了,以后要成为像她这样的人,好好护住自己所在乎的一切。” 小棠泪水止不住掉下,回头望向慕时雨和赫连景,又回头哭着说道: “可是哥哥以后都不在了,我怎么保护……” “会有的。”凌逸宠溺的笑着,丝毫没有提及如何祛除石头上的毒素,“看你现在,还不知道躲着那些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赫连景皱起眉头,为小棠辩解道:“她和我差不多大,我有人保护,可她没有。” 他有娘亲,有黑炭,还有父王,有外祖父,有曾祖母。 保护他的可多了。 可小棠只有个快要死的哥哥,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棠止住眼泪,“哥哥一直在保护我,只是他中毒了……” 赫连景想起他吐血的样子,紧抓着慕时雨的手,不再说话。 无论多么着急,慕时雨没有显露半分,静静地等待着。 凌逸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她没办法催促一个将死之人。 环顾草屋,只有两间房,没有看到其他人,有些疑惑。 “只有你们兄妹两人吗” “没有父母,小棠是我捡来的。” 凌逸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在嗅着这世间最后的味道。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闻不到,掩下眸底的悲伤,嘴角微微上扬,用托孤的语气说道: “我用祛除石头毒素的办法,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小棠如何最基本的温饱就行。” 微笑着的凌逸,五官因此鲜活起来。 若没有中毒,定然也长得不错,可惜脸颊凹陷下去,下巴尖得仿佛只剩下骨头,没有一丝美感。 “好。” 慕时雨轻声应下,见凌逸忽然收起笑意,紧皱着眉头,以为他又要吐血,再次伸出手准备帮忙,凌逸却摇了摇头。 “没事。” 凌逸打开房门,走进屋内,搬出来一堆木炭,对着慕时雨说道: “其实很简单,用草木灰和木炭浸泡三天就行,最简单的东西,最有效。” 慕时雨也没想到竟然是随处可见的草木灰和木炭,但还有一个问题。 “鹤湾那些夜明珠正是这种陨石碎片,定然还有其他人受伤中毒,难道他们没有发现” “那些是最低劣的陨石碎片,或许只是表皮上的一些碎石,自然没有什么毒素。” 凌逸擦掉手里的灰尘,见慕时雨还想继续问下去,长时间站着有些受不住,走到房屋外的一块石头上面朝镜月湖的方向坐着。 慕时雨牵着赫连景的手,走到凌逸身边。 镜月湖的景色很美,夕阳更美,只是这夕阳太过短暂,很快就要消失了。 她不知道凌逸还能活多久。 医馆那三位女子,第一天夜里就没了,担心他撑不住三天时间。 “所以,里面能量越强,携带的毒素越多”慕时雨后悔把当时六月给她的陨石碎片拿进宫里,但这个时候,后悔也没用。 凌逸点头,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不介意再多说一些,扭头看向慕时雨,“没有超过三次的话,会简单出现一些症状,但只要远离它,就不会像我这样。” 虽然对他而言,说什么都晚了。 但他愿意告诉慕时雨,或许是希望她所在乎的人,结局会和他不一样。 第49章 矛盾的心 天彻底暗下来,鹤湾亮起了各种各样的装饰灯,倒映在湖中,美轮美奂。 自发现楚家暗中收购夜明珠后,赫连川不仅禁止出售买卖,还禁止打捞。 岸边多了许多士兵守着,没有以前那么热闹。 慕时雨已经得到她想知道的东西,准备带着赫连景离开。 看着凌逸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死亡,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走之前,又用真气帮他调理了一番,让他不那么痛苦。 仅凭着鹤湾的光看不清凌逸的神色,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能太过心软,太过心软的人护不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慕时雨倒不是对凌逸心软,只是想到了那个未来的自己,听他这样说,笑着道: “多谢提醒,我明天可能会来鹤湾,希望你还活着。” 说完,带着赫连景朝停在岸边的马车走去,赫连景回头看了一眼小棠,朝她挥了挥手。 他明白小棠的哥哥活不久了,也明白,在找到现在这个娘亲前,最后看到的母后,已经死了。 尽管很难过,但只要看到眼前的娘亲还活着,他就能忍住眼泪。 “娘亲,你不会再像他这样对不对” “不会。”慕时雨笃定地道。 慕时雨带着赫连景回到将军府,先将彩球锁了起来,接着洗去身上的药味,换了一件蓝色衣裳。 来不及和慕栖隐细说,只简单告诉他,陨石碎片有毒后,就拿着典书乘坐马车往皇宫赶去。 赫连景得知她是进宫,开心的抱着黑炭送她离开。 其实明天就是休沐日,就能见到赫连川,可慕时雨不放心。 甚至觉得马车的速度太慢了,慢一点就多一份危险。 福宫监得到属下来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至看到慕时雨出现在紫宸殿外,才确认她是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找陛下,忙迎了上去。 “慕巡察使,陛下还在处理政务呢。你来得正是时候,今日批阅的奏折量已经够了,可陛下还不打算休息。” “……” 慕时雨内心吐槽着,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她能管得了 就算是洛川,那不容他人质疑的性格,也没改掉呢。 再次踏进紫宸殿,慕时雨已经没有那么震撼了,快速朝着那坐着处理奏折的赫连川走去,站定在宽阔的桌案前。 “臣有一个重要的发现,必须现在告诉陛下。” 尽管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但慕时雨还是很谨慎,不确定赫连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换而言之,她还不够了解他,不能让慕家担上任何风险。 赫连川早已听到紫宸殿外的动静,面上波澜不惊,抬眸看向同穿着蓝色衣服的慕时雨,眼里的情绪还是泄露了几分。 “何事”赫连川放下笔,往后靠在椅背上,带了几分慵懒,指尖在扶手上轻点着。 “臣刚发现,这类陨石碎片上有毒素,若是被它划破,会有生命危险,特前来告知。不知陛下是否受伤” 慕时雨拿出暂时从赫连景那借用的陨石碎片,微蹙着眉,望向赫连川的眼里,带着一丝担忧。 赫连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站起身来到慕时雨面前,伸出手,打算拿走这颗更为纯粹的陨石碎片研究一下。 “陛下,这石头有些锋利,小心伤了手。”慕时雨后退一步,有些恼怒,但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 她担心这么久,连夜进宫,赫连川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回答这关乎他性命的问题。 赫连川剑眉微皱,注意在她手上那颗极品陨石碎片上,明明圆润没有棱角。 他上前两步,几乎贴身站在慕时雨面前,俯视着站得笔直的慕时雨,眸光微闪。 胆子真是大啊,竟然敢睁着眼说瞎话。 慕时雨没察觉到赫连川的怒意才敢这么说,微微仰头。 两人视线对上。 触电似的,赫连川视线下移落在她手心,失控的心跳让他几乎维持不住帝王的威严,神情也随之冷了下来。 努力忽略掉心底的异样,企图用强大的压迫感让慕时雨臣服。 可慕时雨丝毫不为所动,鱼油灯的照耀下,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里全是他的倒影。 “给我。” 赫连川的语气略微有些强硬,但又带着一丝软化后的执着。 换做其他人如此放肆,早就被拖去喂老虎了。 慕时雨觉得,这是恐怕是她目前听过,最不像命令的命令。 听得她一阵悸动,有种酥麻的感觉从心间开始扩散。 但冷静下来的她,也意识到赫连川没在意石头上的毒素,就是没被它伤到,有些勉强的伸出手。 “这颗已经处理过,没有毒,但你得还回来,是阿景的,就连我也得还给他。” “……皇宫有很多,他想要,随便拿。” 说着,赫连川从慕时雨手心拿走陨石碎片,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视线,仔细研究。 “他只要这个,是一个小女孩送给他的。” 慕时雨眉眼含笑,见赫连川没有自称朕,逐渐放肆起来,语气轻松了许多。 方才距离太近,赫连川侧身时发丝从她手上拂过,如绸缎一般,比她想象中还要柔顺。 “……”赫连川微微一滞,将陨石碎片还给她,深深地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 “你半夜闯进宫中只为了确定这件事” “嗯。” 慕时雨收起陨石碎片,直视着那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勾人心魄的眼睛。 “送阿景这块陨石碎片的女孩有个哥哥,他中此毒,快死了。” 回想那种见证生命流逝却无法挽回的无力感,慕时雨垂下眼眸,语气有些沉重: “他说用草木灰和木炭,就能祛除石头上的毒性,但是却找不到解身上毒素的办法。” 慕时雨低落的情绪,让赫连川误以为她在因那个小女孩的哥哥悲伤,眸光微沉,道: “这事我也刚查出来,楚家利用陨石碎片,试图制造长生不老药。” 真是可笑! 他堂堂一国帝王都没追求长生,小小楚家,竟然妄图长生不老。 慕时雨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竟然与长生不老有关,担心皇帝都想长生不老,情急下抓住了他的手反复打量着。 紫宸殿没有宫侍,只有福宫监守在殿门口,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赫连川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任由慕时雨检查他的手。 微凉的手好看得有些过分,在鱼油灯的照耀下,呈暖白色,宛若玉雕刻而成。 慕时雨的手也很好看,比赫连川的手小很多,他的手完全可以将她覆盖,手指还长出一些。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毫无瑕疵,没有近期留下来的伤疤。 “没受伤就好,这陨石碎片上的毒暂时无解。” 慕时雨放心了些,松开赫连川的手,观察他的脸色,并没有凌逸所说初期症状的表现。 “慕时雨,你知不知道,距离我太近意味着什么。”赫连川深邃的蓝色眼眸中,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湖面激荡起来。 他喜欢观察人心,就是不懂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们不顾一切的去追求,痴迷于此,甚至不惜犯下滔天罪过。 感情这种东西,出现在他身上,绝对是致命的。 他要趁一切都还没失控前完全掌控住,占据主导权。 可慕时雨不是那些娇弱只知依附男人的女子。 她有野心,有智谋,有武功,甚至连眼神都那么放肆。 在赫连川众多复杂的情绪中,慕时雨只看出了一丝茫然无措。 她早就发现赫连川喜欢上一个人后,会不自觉主动靠近,一旦超出他的掌控,就想要摧毁。 于是微笑着后退两步,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请陛下放心,臣知道。” 第50章 不信长生 夜色清冷寂静,穿着浅蓝色长裙的慕时雨肌肤胜雪,莹白如玉,墨发柔顺披在身后,鱼油灯下璀璨的眼眸静静凝视着赫连川。 她想。 未来的赫连川,耗尽生命将赫连景送到她身边,一定是想改变那个糟糕的结局。 她怎么会让他失望呢 赫连川狭长凤眸中涌动的情绪逐渐平息,像是感知到危险的猛兽龇牙想要吓退敌人,却被慕时雨那平静且强大的眼神安抚。 躁动不安的心恢复正常。 他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慕时雨一个机会,控制那想要摧毁世间美好事物的心,眉间舒展。 “别忘了明日之约。” “晚上吗”慕时雨没忘记正事,直言道,“我明早想去鹤湾查探一番,弄清楚这陨石碎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她,预知画面中发生的事情,与这陨石碎片有关。 “早上,我……以洛川的身份一起去。”赫连川扫了一眼桌上的奏折,并不多,今夜就能处理完。 更何况,他也想弄清镜月湖底下到底有什么秘密。 “好。”慕时雨有些诧异,但没她拒绝的权利,随即道:“那些石头要用草木灰和木炭泡三天,安全起见,还是放远一点。” 慕时雨叮嘱完,深深地看了一眼赫连川。 那高挑挺拔的身影即便站在那一言不发,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神秘力量。 “臣先告退了。”说完,慕时雨转身快步走出紫宸殿。 本就是女官的身份,深夜在宫中待久了会惹人猜疑。 守在宫殿门口的福宫监见慕时雨这么快就出来,难掩震惊之色。 慕时雨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就真的只是来汇报一件事情 自从他当上这御前宫监,就没见过陛下和女子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十年过去,好不容易有一个,两人竟然都如此不解风情。 他很担心啊…… 北国一个真正的妃嫔都没有,一个皇子都没。 看上个女官又怎么了。 真是陛下不急,他心急。 回到将军府,赫连景已经睡着了。 慕时雨拿出彩球,将木质框架和布全都拆掉,把里面的三颗发着红绿蓝光芒的珠子拿了出来。 “这么圆润” 难怪可以称之为夜明珠。 露香很快搬来一个水盆,里面已经放满了草木灰和木炭。 慕时雨没敢大意,小心翼翼拿着珠子放进水里泡着。 两人蹲在木盘边观察,一时之间也没看出什么变化。 慕时雨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有些疲惫地道:“睡。” “好的,小姐。” 露香把木盘搬到仓库锁着,一看就知道这东西贵着呢! 这周唯一的休沐日也不能睡懒觉,慕时雨不想耽搁睡觉的时间,回到房间很快睡着了。 一夜无梦。 慕时雨起床时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实在摸不准这个预知能力什么时候出现。 她睡前希望能多预知一些鹤湾的事情,结果啥都没有。 慕栖隐得知她休沐日另有安排,承担起带外孙的责任,千挑万选给赫连景买了一匹小马。 赫连景很喜欢,屁颠屁颠跟着慕栖隐前往马场玩,眼里只有那匹小白马,就连黑炭都吃醋了。 慕时雨不想这么早去打扰年岁已高的西城巡察使郭肃。 于是前往府衙李资的府邸。保证不会借此带出里面的石头后,才拿到了进入鹤湾水下的许可。 不然鹤湾岸边都有士兵守着,赫连川又是以洛川的身份出现,没办法下水查看情况。 与慕时雨有过争执的王夫人路过前厅,见她一大早就来府里,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说道: “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不过就是小小的巡察使而已。” “闭嘴!” 李资恨不得把王氏的嘴给缝上。 慕时雨当上女官后与楚渊两人爱恨情仇都被编成了一场大戏,结果转眼间楚家就没了。 他哪敢得罪她,转头带着歉意道: “慕巡察使别和贱内一般见识。” “自然不会。” 慕时雨起身离开,桌上的茶一滴未沾。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暖,并不刺目。 刚走出李府,就看到一辆宽阔豪华的马车停不远处,从挂饰上可以判断是临仙阁的马车。 车夫是那日在临仙阁拖地的白发老者,见慕时雨从李府出来,驱使着马车朝她驶去。 停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多谢。”慕时雨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这样的顶级强者,不仅给赫连川当车夫,还在临仙阁拖地。 大隐隐于市,果然是她这等凡人参透不了的境界。 白发老者没搭理慕时雨,她也不介意,进到马车内,第一眼就被赫连川的新面具吸引了。 黄金打造的面具像首饰一般精致得恰到好处,尽显贵气,眼睛位置也没有用水晶挡住,将那惊鸿一瞥中令人心折的狭长凤眸看得清清楚楚。 “好看。”说完,淡定的坐在赫连川对面。 赫连川瞥了一眼目露欣赏的慕时雨,想说放肆,但好像对慕时雨没什么用,便任由她打量。 抬手从小桌上拿出一份镜月湖的地图,递给了她,解释道: “这些是鹤湾发现碎片的位置,都在水下。” “好的。” 慕时雨接过地图,仔细观察。赫连川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指向一点,道: “这里发现的陨石碎片能量更强,但水深超过了二十米。” “二十米……”慕时雨微蹙着眉,“希望凌逸还活着,他应该知道,哪里最安全。” 赫连川听她提及凌逸这个名字,眼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抽出了她手中的地图,垂眸道: “既然如此,直接去鹤湾找你所说的那个人。” 慕时雨没调查过凌逸,但敏锐感觉到赫连川对凌逸有些警惕,没了地图研究,靠在软垫上休息。 赫连川就在身边,那魅惑人心的淡淡香味儿飘来,以及那匀净的气息都很近,甚至她都感觉到两人衣摆叠在一起。 “……”慕时雨睁开眼睛,一丝睡意也无。 距离鹤湾还有一段距离,慕时雨忍受不了车厢内诡异的寂静,主动找话题聊,好奇的问道: “陨石碎片除了能驱动机关鸟以外,还能做什么” 赫连川轻敛眼眸,平静地道: “目前只能驱动机关鸟,碎片体积太小,能量不够纯粹。” “可你不是说过,能用来制作长生不老药吗在背后操控楚家的那一群人,目标或许就是这个。” 慕时雨心里一直放不下预知画面中鹤湾发生的事情,因为画面中的她,没能成功阻止。 证明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信这世间有长生,他们的希望注定落空。”赫连川缓缓放下手中的地图,动作优雅,眼神里带着丝悲悯,语气淡漠地说: “若这个世界上真有远超凡人的力量,那只会是时间。更何况在我面前求死的人很多,有时候死才是一种解脱。” 慕时雨没料到赫连川有这么深的思想感悟。 现在的他不信怪力乱神,为什么到最后,改变了想法 第51章 一向如此 因为禁止打捞夜明珠的缘故,鹤湾岸边除了看守的士兵外,只有寥寥几人。 赫连川和慕时雨走在鹤湾街道上,白发老者面无表情地守着马车,距离岸边不远处,一艘豪华楼船停在湖面上。 慕时雨仰头望天。 阳光有些刺眼,云层较高,下雨的可能性很低。 心中稍安,带着赫连川往凌逸家的方向走去。 “在这里面”赫连川站在街道酒楼旁的小道前,停住脚步,微皱着眉。 慕时雨顿住脚步,回头上下打量着赫连川。 他衣着华贵,腰饰精美大气,整个人都是贵不可言的模样,而里面的路很崎岖。 难不成他是嫌弃路不好走 于是道:“你在这里等我。” 赫连川抿唇不语,侧身望向岸边裹着黑袍的男子,眼神变得凌厉。 慕时雨神情微凝,退回赫连川身边,朝着那黑袍男子走去,弯腰看了一眼。 那黑袍男子察觉到有人靠近后,也艰难地抬头望向她,声音嘶哑无比。 “借你吉言,我还活着。” 黑袍下面色惨白的人正是慕时雨要寻找的凌逸,他坐在湖边石阶上,身上有股清晨露水的味道,脖子转动时也僵硬无比。 显然在岸边等了很久。 慕时雨震惊凌逸顽强的生命力,观察他四周并无血迹,才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凌逸用手撑着石阶努力站起来,转身看向慕时雨旁边那让人自惭形秽的高贵身影,像是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回头解释道: “猜到你会来,剩下的日子活着很辛苦,想提前结束。” 说出这句话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解脱。 慕时雨心情复杂,此时提及陨石碎片的事情,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但她面对不熟悉的凌逸,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带了缓解疼痛的药丸,你吃了应该会好受些。” 凌逸摇了摇头,突然紧咬着下唇,死死压下即将吐出的鲜血,弓着腰平息了好一会儿。 赫连川漠然道:“这药对他没用。” 慕时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回瓷瓶,等待着。 见证一个生命缓缓消失的感觉让人意识到自身渺小,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无力挽回的悲伤。 慕时雨脑海里浮现出未来的结局,少有的心慌,抓住了赫连川自然垂落的衣袖。 赫连川凝视着那双紧抓着他衣袖的手,纤细白皙,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那么用力。 如今看到凌逸这般凄惨的模样,再回想慕时雨进宫询问他有没有受伤时眼里的担忧,以及,对他没有及时回答的微怒。 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赫连川伸出手,手指在慕时雨手背上轻点两下。 慕时雨抬眸望去,瞧不出那深邃眼眸里的情绪,心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手被赫连川微凉的大手握住,并分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微微收力。 慕时雨心头一颤,乱了呼吸,移开视线望向在风吹拂下,泛起阵阵涟漪的湖面。 心慌逐渐变成心安,将她从那窒息的预知画面中拉了回来。 凌逸拿出已是血红色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眸望着极为般配的两人,极快转移视线望向湖面,忽略掉心里那一丝丝羡慕。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但你们想找的地方,在另一边。”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想在这最后的时间内,做些什么。 楼船带着包括白发老者在内的四人,驶向凌逸所说的位置,距离岸边很远,水深已超三十米。 赫连川并不信任凌逸,派楼船上熟识水性的护卫先下去打探一番。 可惜那些人只潜到二十米左右就回来了,瘫在船上大口呼吸着,脸色惨白,手脚止不住的发抖,再次下去肯定命都没了。 其中一位潜得更深些的护卫平复呼吸后,说道:“里面的确有闪着蓝色光芒的石头,但是石头散发的能量似乎在排斥我们接近,没办法再往下潜。” 凌逸站在船首,说道:“我可以带一个人去。” 随即伸出手解开黑袍,里面只穿着一件棉麻短衫和长及膝盖的裤子,骨瘦如柴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 “我水性还不错。”慕时雨抬手欲脱去最外层的白色纱衣,却被赫连川拦住。 他微眯起眼睛,眸色暗沉,审视着站在船首随时打算跳下去的凌逸,冷声道: “你猜到我们要来,且已做好下水的准备,相信你已经知道,这湖底有关陨石碎片的秘密。” 凌逸道:“没办法描述,要亲眼见到才明白。” 阳光下,他的脸有些透明。突然后退一步,半只脚已经悬空,望向慕时雨,声音越来越弱。 “他不信,但我知道你信,希望能帮到你。” 说着,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往后倒去。 时间真的不多了。 慕时雨瞳孔微缩,脑海里快速闪过预知画面里鹤湾发生的一切,提气轻身一跃来到船首,回头对着赫连川说道: “在这里等我。” 说完,甚至连外层的纱衣都没来得及脱。 “扑通”一声跳进湖里。 赫连川脸色阴沉得吓人,指节微微泛白。 上前一步,正欲跳下去时,白发老者拦住了他。 “那小子好似知晓怎么避开陨石碎片的排斥,他和慕小丫头去不会有危险。” 换而言之,不知道如何避开能量排斥的人,只会和那些护卫一样,没办法潜到更深的地方。 “她胆子从小就这么大,一点未变。”赫连川鲜有如此生气的时候,闭上眼平复慕时雨跳下去时心里一瞬间的慌乱,双手负于身后,站在船首等候着。 “胆子大并不是坏处。”白发老者平静地道:“慕小丫头习武资质与你相差无几,只是年少时,没能拜个好师傅,耽搁了。” 赫连川紧盯着湖面,不忘为慕时雨解释,或许是这样能加快时间流逝。 “没拜师,她的武功全是慕栖隐亲自教的。” “第一见她时,她才八岁,独自驾驶着马车冲进山火中,准确找到我和慕栖隐的位置。” 那时他以为……她是男孩。 他忘却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有忘记那段惊心动魄的逃亡路程。 三人饿得不行。 慕栖隐进山捉野鸡,慕时雨下水用简易竹篓捞鱼,他深受重伤,在父子两人自制的担架上躺着,只有眼睛能动。 见慕时雨潜进水中洗去脸上的脏污后,才发现,原来她是女孩。 第52章 湖底的秘密 想到这些,赫连川眼尾带了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 脑海里针扎似的感觉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脸色逐渐苍白。 倒映着他身影的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开来,距离水面三十米左右,凌逸耗尽最后的氧气带着慕时雨到达了一个冒着蓝光的洞口。 隐约能看到湖水在往里灌,但时不时有气泡从洞口升上来,好似里面另有一个空间。 凌逸凭着本能手掌结印,驱散能量排斥,脑海一片空白,全身轻飘飘的,意识逐渐迷糊,但手分开后一直指着洞口的位置。 慕时雨注意到他不对劲,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洞口,揪住凌逸的衣领往下潜去。 很快,她触碰到了一层水形成的屏障,陨石能量竟然强到可以隔开水流,中间是空的。 破开水流,进到里面的空间,屏障又自动修复了。 慕时雨压下心底的惊疑,回头拽着凌逸往下一跳,平稳落到地面。 环顾四周,整个空间大得超出慕时雨的想象。 她看到了陨石真正的样子,散发着最纯粹的蓝色光芒,就好像一座小山静静地卧在那,睥睨着进来的每一个人,窒息的压迫感袭来。 “!!!” 慕时雨更加确信,这就是造成镜月湖水面下降的原因。 古往今来有关陨石的记载并不少,就算有,落到地面也都消失了,从未有人见过这么大的陨石。 “咳咳!”凌逸猛烈的咳嗽着,慕时雨恍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收回思绪,上前用真气帮凌逸逼出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那些洞口有人为的痕迹,慕时雨怀疑有人凿出那些洞,就是为了这颗超出人们想象的陨石。 凌逸进到这空间后,身体反倒好受了些,咳出的全是水,并没有血。 他知晓这是回光返照,挤出一丝微笑,站起身来,走到陨石旁边,伸出手去触碰那些蓝色光芒,解开了慕时雨心中的疑惑。 “三个月前。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算毒,只是我们的身体承载不了陨石的能量。” “可有人想利用这能量实现长生不老。”慕时雨后退了几步,保持警惕,望向那枯瘦如柴的背影。 “你来过这里好几次,对洞口位置如此熟悉,定然知晓他们是谁。” “没错,我知道是谁,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凌逸转身背靠陨石坐下,见慕时雨极为防备,语气里都带着一丝黯然,道: “保护好这颗陨石,对盛京城来说很重要。我也想阻止他们,可来不及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四肢已经不能动弹,努力保持清醒,但眼神还是逐渐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若我死后,尸体就留在这里,不用带出去。” “抱歉。” 看着凌逸濒死的状态,慕时雨为刚刚对他的怀疑感到愧疚,来到他面前,不再追问那些人是谁,轻声问道: “除了小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凌逸帮了她的大忙,不然她很难找到这个地方。 陨石空间内温度极低,凌逸嘴唇泛紫,慕时雨给他输送了些真气维持身体温度。 感觉到温暖的凌逸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能看清她的轮廓,微笑着道:“我曾是天师府的弟子,当今国师凌羽,是我师哥,他发现了这里。” 慕时雨自然怀疑过国师,但没想到他还有个弟弟。 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凌逸不想浪费时间,继续说道: “那件黑袍口袋里有天师府的信物,若是遇到危险,可去天师府躲避。” “为什么要帮我”慕时雨不解,明明昨天刚见面时,凌逸还对她保持警惕。 凌逸视线落在被陨石能量分开的水流屏障上,轻飘飘地说道: “因为我会算命,昨晚察觉到你命运发生了巨变,一夜未睡为你算了一卦。” “结果如何” 慕时雨心猛地提了起来,随即恢复正常,笑了笑,改口道:“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若非亲自预见,她很难相信,反倒会干扰她做出选择。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凌逸也笑了,语气轻松,眼皮却慢慢沉了下去,“改变你命运的人,一定很在乎你……” 而他的命运却早已注定。 付出真心,却一无所有,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静…… 静得出奇。 刚才还笑着和她说话的人就这么永远闭上了眼睛。 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将那压抑到极点的情绪赶了出去。 从怀里拿出白金丝手套,就地挖了一个坑,用稍微大些的陨石碎片当做墓碑,拿出匕首附上一层真气刻出凌逸的名字。 离开时,慕时雨抱着一块大小差不多的陨石,身体回到水中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堵上了洞口。 完成后,严重缺氧,提着最后一口气,猛地往水面冲去。 “呼……”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慕时雨脑子里还是懵的,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眼看着就要再次沉下去,腰际传来一股蛮横强大的力道将她带出水面。 等慕时雨脑子供氧充足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楼船甲板上。 画面逐渐清晰,她正半躺在赫连川怀里,仰头望去,发现他这个角度都好看得过分。 慕时雨没真气烘干衣服,赫连川剑眉微皱,紧抿着唇,脱下长袍盖在她身上。 显然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差点把慕时雨脸给盖住,意识到不对,神情严肃,往下拉了拉,对上那满含笑意的眼睛。 挪开视线,放在她后背的手,为她输送了些内力,压低声音道: “好些了” “嗯。” 四肢有力气了,但不想动。 慕时雨扭头看了一眼就站在旁边的白发老者,决定还是先办正事。 离开那很有安全感的怀抱,找到凌逸脱下的黑袍,从里面找到一根道簪,叹了口气道: “凌逸死了,我得去找小棠,把她带到将军府。” 至于,湖底发生的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先换一身衣服。”赫连川扫了一眼慕时雨身后拖到地上的墨蓝色长袍,伸出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楼船房间里走。 慕时雨惊异道:“这里有适合我的” 赫连川道:“你下水后,命人送来的。” 慕时雨被迫朝房间走去,停不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脱掉长袍后赫连川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瞬间原谅了他那强硬的态度。 毕竟不久前她还皱着眉头喊他暴君,谁能想到两人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53章 十年前的伤 赫连川命人准备的衣服,和慕时雨平日里较为轻便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浅粉色繁复华丽的大袖衫,层层叠叠逶迤在地。 不用说,这肯定是临仙阁那些乐人准备的。 没有心灵手巧的露香在,她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剩下的全都柔顺披散在身后,整理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穿好的衣服,走出了房间。 赫连川站在船舷等候着,见她走过来,环在身前的手放下。 慕时雨心知他见多了绝世美人,没问他好不好看,恰巧一阵风吹过,裙摆飘飞的感觉还不错。 楼船已经到岸,跳板缓缓放下,慕时雨想起什么,回到房间,拿走那件墨蓝色长袍。 “回府让人洗干净后还你。” “不用。” 赫连川伸出手取走慕时雨怀里的衣服,搭在臂弯。船舷较窄,避免不小心掉下去,他微微侧身,为她让开了路。 慕时雨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欣赏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嘴角微弯。 “走,先把小棠带到将军府,再回临仙阁。” “嗯。” 望着慕时雨轻快的步伐,赫连川手指微微收紧。 就算慕栖隐没有交出兵权,他也不会对慕家怎么样。 唯一超出他预料的是。 时隔十年,慕时雨再次走进了他的世界,又或者是他主动将她拉了进来。 拥有的江山里,人潮不息,生命周而复始,又乏味至极。却又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变得有趣起来。 鹤湾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豪华楼船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自然也注意到了慕时雨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从船上走下来。 慕时雨没心思顾及他们的目光,四处寻找小棠,最终在一个巷子角落里找到蜷缩着的小棠,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很伤心。 “小棠”慕时雨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慢慢靠近,心疼这个与赫连景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小棠止住哭泣,抬头见是慕时雨,眼眶通红,哽咽道:“哥……哥哥没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别怕,以后慕将军府就是你的家。”慕时雨语气柔和,牵着小棠的手,慢慢拉她起来,带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小棠紧抓着慕时雨的手,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了些,但在看到面无表情的赫连川后,又开始害怕。 坐在马车内,也不敢看赫连川,躲在慕时雨身边。 赫连川眉心微皱,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 慕时雨注意到赫连川情绪不佳,在马车距离将军府还有百米的距离时,带着快要被赫连川吓哭的小棠离开了马车。 慕栖隐和赫连景还没有回来,慕时雨便把小棠带到了姜氏面前,简单说清了缘由。 “怎么又带了个孩子回来” 姜氏狐疑地看了慕时雨一眼,见她这穿着打扮,又打消了疑虑,一脸宽慰地说道: “时雨,你有心上人了” “那个……”慕时雨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祖母,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快速离开了姜氏的院子,瞒了太多事情,一旦开口,就没办法圆回来了。 走出将军府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心情变得沉重。 她不止瞒了姜氏一人,还有赫连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赫连景的存在。 慕时雨揉了揉太阳穴,抛却那些没必要的顾虑,朝着赫连川的马车走去。 没什么好纠结的,等她确认赫连川能接受这件事情,自然就会告诉他。 回到马车上,慕时雨将湖底所见,以及凌逸所说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赫连川。 镜月湖的湖水很干净,大部分百姓都依赖湖水维持日常生活,慕时雨不敢想象没了镜月湖,盛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赫连川眉眼冷了几分,慕时雨一脸严肃道: “那颗陨石不能动,我仔细观察过,陨石形成的空间挡住了镜月湖的湖水,一旦移开,镜月湖很有可能枯竭。” 马车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进到南城的范围后,白天的人更少了,慕时雨才敢放心的说出来。 赫连川得知国师不仅瞒着他湖底的秘密,甚至暗地里研究长生不老药,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他垂眸打量着天师符的道簪,沉思片刻后,道:“国师留着暂且还有用处,镜月湖我会派人看着,你不用再参与进来。” “好。” 慕时雨收起道簪,只要镜月湖底的陨石完好无损,鹤湾的惨剧就不会在发生。 至于赫连川想做什么,她相信,有她的提醒,他会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再受人蒙骗。 临仙阁白天没什么人,慕时雨和赫连川前往副楼揽月阁用午膳。 难得休沐日。 慕时雨撇下赫连川,在岛上的温泉里泡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想起一件事情。 桃花小筑内,四周的桃花已经盛开,微风拂来,带来阵阵清香。 慕时雨换了一身薄荷绿的宽松长裙,望着坐在对面时不时处理卷轴的大忙人赫连川,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伸出手来。” 赫连川快速处理完卷轴,丢给小筑外等候的金乌卫,抬眸有些不解,但还是伸出了手。 慕时雨神情凝肃,搭在赫连川脉上,仔细查探,微微蹙眉,没摸出有什么异常。 随即抬手去触碰他的太阳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轻掀眼皮,尽管已经克制,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蔓延开来。 “直接问我即可。” 明明她站着,俯视着赫连川,却能感受到他自下而上的压迫感。 “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问完,慕时雨索性收回手,坐在他身边,手肘支在桌面,撑着脑袋微笑着看他。 毕竟赫连景几次提及赫连川脑子有病。 她想,得早发现,早治疗。 赫连川眸色渐深,微微侧身,凑近了些,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 “十年前的旧伤,偶尔会头疼。” 预知过未来赫连川死亡的慕时雨笑意逐渐消失,眉心紧皱,努力回想着。 那时的赫连川,伤得很重,但脑袋没有受伤。 朦胧的记忆中,她忽然想起,有那么一次,慕栖隐给担架做了一个轮子,但轮子不怎么好使。 下坡时她摔倒了,险些掉下侧面的悬崖,是赫连川拉住了她。 结果两人都顺着崎岖的路滚到了山脚下,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哭得那么狼狈。 她记得赫连川比她醒得还晚。 难道就是因为那次伤到了脑袋 该有多疼,才会影响到性格和脾气,甚至头疼时还会将赫连景赶出去。 慕时雨怀疑她就是导致赫连川头疼的罪魁祸首,颇为自责,冷静下来后,坐正身子,问道: “多久疼一次上一次头疼在什么时候有在喝药吗” 不管怎样,她都会治好他。 两人距离极近,赫连川早已取下了面具,望着慕时雨那双满是心疼和担忧的眼睛,纯粹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有种想要触碰她的念头,刚升起又被他压了下去,不知道她联想了些什么,解释道: “别自责,不是因为你,不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十年来这头疼之症无药可医。” 第54章 命运不公 慕时雨拧紧眉心。 赫连川身为北国皇帝,拥有全天下各种稀世罕见的药材。 她不信无药可医,或许是真正的病因还没有找到。 慕时雨并没有在赫连川身上闻到药味儿,只有极淡的龙涎香和那种特殊的清香。 她扭头看向桃花林,桃花小筑内极为安静,唯有风吹过桃林的“簌簌”声,伸出手揉了揉眉心,企图让它舒展开来。 “别小看这头疼,有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严重,你若不想我继续了解下去,为何又要告诉我” 赫连川从慕时雨眉宇间看出一丝疲惫,瘦弱的肩上仿佛背负了很沉重的东西。 心莫名刺痛了一下,拉下慕时雨轻揉眉心的手,微微用力握住,缓缓说道: “十年前受的伤太重,经脉寸断,几乎成了废人,你亲眼见过。到达雪国后,九皇叔想尽办法治好我的伤,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他不喜欢隐瞒,曾经的事情,告诉她也无妨。 赫连川简单的几句话,道出了头疼的真正原因,那些痛苦的过往,如今轻飘飘的说出来,却仍然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的境地。 雪国与夏国关系紧张时,身为皇子的赫连川日子该有多艰难。 宫中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爆发冲突时,赫连川甚至差点被夏帝挂在城墙三日泄愤。 慕时雨难以想象,他是凭着怎样的毅力让父亲对他另眼相看,借助这微弱渺茫的希望冲出宫墙。 神明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受尽了折磨,如今成神了,却依旧没能摆脱那阴影。 慕时雨心中郁结不已,为赫连川拥有这样的命运感到不公,眼角微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头疼前有没有什么预兆” 她不会就这样放弃,后遗症又如何,总会有办法。 “没有。” 赫连川怔愣了一瞬,在他眼里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却被她如此牵挂,好似一颗放置在寒冬已久的心被人捧在手里,温暖而甜蜜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另一只手触碰到慕时雨眼角,轻轻拭去即将落下的泪,视线落在了她比桃花还美的唇上。 慕时雨正努力思索着,继续问道:“除了头疼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每次头疼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忽然一名金乌卫出现在桃花小筑,高举双手,呈上了黑色卷轴。 赫连川剑眉微皱,松开慕时雨的手,打开黑色卷轴,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语气森然。 “把宫里那些陨石磨成粉,喂给他们,看是先上天宫,还是先下地府。” 说完,将卷轴丢回金乌卫手中,来无影去无踪的金乌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气中打着旋落下的花瓣证明他曾出现过。 慕时雨没看到卷轴上的内容,有些好奇,见赫连川刚刚又恢复成朝堂上那个喜好杀戮的暴君,令人生畏的气势着实可怕,于是小声问道: “有人偷偷去挖陨石碎片” 赫连川重新戴上面具,眼里杀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 “他们没这个机会,金乌卫已将暗中利用陨石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人一网打尽,此时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你猜国师看到会如何” “……” 慕时雨发现和赫连川在一起,就得往大的猜。 这才多长的时间,他就已经把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势力一锅端了。 即便没在皇宫,也能掌控天下事。 慕时雨望着赫连川的视线有些灼热,她以为还要费些心思,是她低估了,笑如弯月,诚心道: “请收下来自小小巡察使的羡慕。” “怎么慕巡察使是想贿赂我”赫连川站起身来,心情还不错,微挑着眉道:“升官发财还是另有所图” 慕时雨仰头看他有些费劲,起身上前一步,在赫连川有意无意的纵容下,眼神越发放肆起来。 “我想要的,你都有,随便来一点就行,我不贪心。”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倒是给点捷径走啊! “慕巡察使似乎不清楚流程。”赫连川微低着头,语调拉长,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气息微烫,“你拿什么来贿赂” “……” 眼前这张脸即便带着面具也俊美异常,帅得震撼,身材高大挺拔,肩平而阔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主动来蛊惑一个人时,即便是慕时雨也有些受不住。 桃花小筑外清脆的铃音响起,紧接着脚步声传来,赫连川收起笑意,气势陡然一变,恢复成那淡定从容的洛川。 若不是有人出现,她估计会做出一些以下犯上的事情,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两个人中间隔着很多东西。 但也就在刚刚,她仔细一想,好像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所以见过无数绝色佳人的赫连川,最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靠近她 慕时雨收回思绪。 桃花林中的小路上,一位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姿态优雅,容颜倾城,是一眼就能被震撼到的美。 “林一见过主子,赫连郡主坐着轮椅前来,喝了许多酒,正在大厅闹事,见着好看的乐人非要逼他们跪下,还嚷嚷着要见……” 林一顿了顿,抬眸看向站在赫连川身边的慕时雨,星光潋滟的眸子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暗芒。 慕时雨还在震惊眼前美得连她目露欣赏的女子,就是给她换衣服的林一,从她眼神里得知被断腿的赫连婳要见她,眸色微冷。 “是要见我可有说些什么” 难不成要将断腿之恨转移到她这个软柿子身上 林一见赫连川没有说话,慕时雨却先开口,心里有些异样,垂眸回道: “赫连郡主说得有些难听,林一不好转述。” “将她丢进湖里喂鱼。”赫连川脸色微沉,眼里寒光乍现。 “先别。”慕时雨倒是很好奇赫连婳会如何说她,看了一眼赫连川,饶有兴致道:“我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林一带路,大步朝着主楼走去。 夜晚会迷路,白天可不会,大不了直接用轻功。 林一低垂着头,眼里惊诧不已,没想到慕时雨竟然敢出言阻止赫连川的命令。 第一次为慕时雨换衣服的时候就知晓两人关系不一般,毕竟赫连川将龙形玉坠都送给了慕时雨。 国师利用她接近赫连川,可她何尝不是在利用国师。 从只能在街边远远仰望,到现在站在他面前,同他说话,一步步离他更近一点,再贪心一点。 后宫总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收敛情绪,抬起头来还想对赫连川说些什么时,却只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 第55章 觊觎已久 慕时雨赶到主楼大厅的时候已是一片狼藉,桌上堆满了食物。 分开来每一样都是美味佳肴,混合在一起看着却格外恶心,盘子碎得满地都是。 赫连婳坐在轮椅上,罕见的穿了一身白衣,眼神阴鸷得吓人,手里拿着一柄染了血的链剑,死死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乐人。 几位理事因她郡主的身份,以及残缺的腿,而不敢轻易动手。 “谁在笑” 赫连婳甩开链剑,金属触底划拉过的声音有些刺耳。 只见她将链剑架在其中一位乐人脖子上一字一句道: “到底是谁在笑” 那乐人浑身止不住发抖,凄哀的用眼神向其他理事求救,又咬着牙克制身体抖动,害怕抖动起来链剑伤到脖子。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阁主命令的时候,慕时雨踢飞地上一块瓷片,破开空气击中链剑。 真气扩散开来,链剑瞬间被击飞,击中的部分将力道传回赫连婳手中,剑柄震得她手发麻。 “啊!!!”赫连婳被迫松开链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怒视瓷片飞来的方向,见是慕时雨风轻云淡的站在那,气得满脸通红。 “慕时雨!你个天性放荡,不知羞耻的女人,你竟敢对本郡主出手!” 若不是护卫没办法带进来,定要她跪在地上。 “郡主,剑太锋利,小心伤到手。”慕时雨面无表情地拾起地上的链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视线落在她膝盖的位置,空荡荡的一片。 协助楚渊逃跑,等同于谋逆。 赫连川没有杀她,已是仁慈,甚至都没剥夺她郡主的封号,结果她倒是亲自上门来砸他的场子。 赫连婳看着慕时雨手拿链剑朝她走来,心里莫名慌张,怒道:“你想干什么我虽然没了腿,但郡主封号还在,而你只是个小小的巡察使,敢伤本郡主就是……” 赫连婳顿住,因为慕时雨将链剑还到了她手中。 慕时雨扫了一眼匆忙站起身来的几名乐人,全都是男子,能在临仙阁混口饭吃,容貌自然不错。 “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说着,不容赫连婳拒绝,推着她的轮椅往绳梯走去。 赫连婳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骂,还是该用手中的链剑刺向慕时雨,回想草场上的事情,咬牙切齿地说道: “慕时雨,你和楚渊害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而你不仅完好无损,还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临仙阁的男子出双入对。” 她不甘心! 绳梯带着两人通往三楼,慕时雨推着赫连婳走出绳梯,来到最宽阔的观景台上,固定好轮椅,来到观景台边缘,有些好奇的问道: “楚渊是怎么同你说的” 慕时雨的反应太过平静,唯一的情绪就是好奇。 气得全力发挥的赫连婳头脑发晕,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抚着心口缓了缓。 “我是被你们两人骗了!你心机深沉,不仅设计害了楚渊,赢得了陛下的信任,还不满足,又与临仙阁的人厮混。” “呵呵……”慕时雨实在忍不住笑了。赫连婳脸色铁青,握紧了手中的链剑,但考虑到打不赢她反倒有可能被揍,忍了忍。 “你笑什么哪一点冤枉了你” 慕时雨止住笑意,世人皆知楚渊谋反,但不知楚渊身份一事,她自然不可能说出来,但最后那句话她要反驳一下。 “最后一点,我若真心喜欢的人,管他是什么身份。” 她又不是因为赫连川是皇帝才喜欢他,也没有看脸,毕竟第一次见面他还带着面具。 怎么说呢 就是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喜欢,光看着就很开心,让她除却亲情外,多了一丝令人心悸上瘾的感情。 “我才不信,我在雪国的时候,玩得比你更多,怎么会不知道你只是与那个乐人玩玩而已,还真……” 赫连婳冷哼了一声,说着说着,莫名感觉有些背脊发凉,浑身被危险强大的气息锁定的感觉。 这感觉很熟悉,熟悉得让她忍不住想要跪下,身子也变得僵硬无比,不敢转头。 “我……我困了,快送我回去。” 她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慕时雨往空中廊桥上望去,果然是赫连川站在那,头身比例绝佳,风吹拂着他宽松的衣摆,带起长及腰际的发丝。 背后是蓝天白云与亭台楼阁,美得像一幅画,甚至比画更有意境。 慕时雨嘴角上扬,心情舒畅,但随着廊桥另一边粉色身影逐渐向他靠近,微微皱眉,收回视线推着瑟瑟发抖的赫连婳往空中廊桥走去。 慕时雨松开轮椅,微笑着道:“林理事,麻烦你了,送郡主回去。” 毕竟林一才是临仙阁的理事,送客人这种事情,自然得交给她来做。 “……好。” 林一刚追上赫连川,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被慕时雨破坏了。 拿着手帕的手收紧,但面对脾气暴躁的赫连婳,身为临仙阁理事,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赫连婳压根不敢看气场强大到让她说不出话的男子。 感知到危险,直觉告诉她,必须早点离开,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主子,林一先退下了。” 林一微笑着,姿态优雅地朝赫连川行了一礼,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速度慢得赫连婳都忍不住睁开眼睛催促。 然而自从慕时雨出现在视线中,赫连川就一直看她,压根没注意林一这些小动作。倒是察觉到慕时雨方才说话的语气中,有着一丝他难以琢磨的情绪。 慕时雨占有欲很强,猜测赫连景和慕栖隐还在马场,休沐日不多陪陪赫连景怎么行,于是上前几步来到赫连川身边。 “时间还早,你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陪我去接阿景。” “可他怕我。” 赫连川微皱着眉,他小时候没被好好对待过,不知道该怎样和小孩子相处。 想到那天慕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略微有些头疼,他宁愿回宫处理政务。 “上次你送他的机关鸟,他很喜欢,还夸了你。”慕时雨嘴角上扬,朝赫连川后背伸出手,揽住她觊觎已久的窄腰,在赫连川惊愕的眼神下,微微收力。 “走,有我在。” 躲是躲不掉的,谁让他未来…… 感受到赫连川腰身虽然看上去瘦,但却力量十足,耳朵不自觉红了。 推着轮椅还未走出几步的林一石化了,在风中碎成了渣渣。 第56章 洞察人心 齐云马场是盛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马场,只有世家贵族才能进去。 慕栖隐为了赫连景的安全着想,带了许多护卫守在马场,但休沐日马场的人太多,避免被误伤,只好在室内的马场教他。 谁知赫连景早在皇宫的时候就学过骑马,一到马场,换好装备,就骑着他的小白马满场跑。 慕栖隐欣慰之余,紧皱着眉头。 北国没有皇子,若以后赫连景的身份公布,那必定是太子人选。 他不知道那一天有没有可能到来,就算有可能,但时间也不确定,若是正常的培养赫连景,不让他学王之术,岂不是白白耽误了。 努力思索着,很快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但那人早已辞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养老。 “小矮子,你叫慕景是以你的身份也敢进这马场来” 略显稚嫩但极为倨傲的少年音从门口传来,语气里满是鄙夷和不屑,居高临下,嘲讽的看着骑在一匹小白马上兴高采烈的赫连景。 慕栖隐转身望去,见谢丞相家的嫡子谢敖骑在一匹成年黑马上,极为嚣张的走进室内。 再听到他说出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威慑力十足地说了一句。 “谢小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行。” “不需要慕将军提醒。” 谢敖早就看到慕栖隐也在,冷笑了一声,不拿正眼看他,极为厌恶这些雪族妾室所生的孩子进到齐云马场。 赫连景收起脸上的笑意,轻拍小白马,来到了比他高出许多的谢敖面前,也不因他的话语恼怒,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段口哨。 “哟,还会吹口哨。”谢敖俯视着小矮子,看戏似的笑着,“听说你是捡来的……啊!” 话音未落,听到口哨声的黑马低着脑袋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调转方向,高扬起蹄子,猛地落下,狂奔冲出室内马场。 “快停下!!!” 谢敖反应还算快,死死抱着马脖子,慕栖隐一个眼神,门外的护卫立刻骑马追上去,将他带离了那匹突然发疯的黑马。 两人配合的不错,给了谢敖一个能记住好久的教训,但又没有让他受伤。 谢敖目瞪口呆的惊恐模样,吸引了马场内其他人的注意力,见他吓成这样,纷纷低声嘲笑着。 慕栖隐心中很是畅快,来到沉着冷静的赫连景身边,惊叹赫连川将赫连景培养得如此优秀。 敞开玩的时候就是个正常的五岁小孩儿,认真起来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 虽然反击成功,但赫连景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也不骑马了,摸着小白马的脑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景,反击前,首先要确保自己安全。”慕栖隐语重心长的说着,感慨颇深,又十分心疼。 小小的年纪,背负了太多。 “我想回去了。”赫连景牵着小白马,朝慕栖隐走来,闷声道。 “好,我们回家。” 慕栖隐驰骋沙场几十年,也不喜欢待在室内的马场,牵着赫连景的手往回走。 慕时雨以下犯上的结果是她被赫连川从临仙阁,抱到了望月湖岸边的马车上。 一路被围观,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抵挡不住众人八卦的目光。 “你是故意想坏我名声”坐在马车内,慕时雨索性破罐破摔,又摸了摸赫连川柔顺的发梢,眼角满是笑意。 她相信,在临仙阁被一戴着面具的男子抱走的事情,明天一定传得满城风雨,说不定越传越离谱,到最后连孩子都有了。 慕时雨神情一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慕巡察使,难道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赫连川正襟危坐,贵气十足,戴着面具的脸显得有几分清冷,只是指骨分明极好看的手还搭在慕时雨柔软的腰际,没有收回。 慕时雨笑意更胜,微微侧身,撑着脑袋看他。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并不需要做什么,仅仅看着对方,就很心满意足。 当然,能做些什么,就更开心了。 短短的两周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她从未想过的事,真实的发生了。 赫连川微微收紧力道,凝视着慕时雨美得摄人心魄的笑容,蓝色星海般的眼底掀起一场惊澜,随着情绪变幻眸光明灭,逐渐平息。 “所以……到底有什么东西瞒着朕” 猝不及防一句话让慕时雨嘴角的笑意凝固,对上那审视的目光,空气都渐渐冻住。 明明近在咫尺,好似中间多出来一座大山,将距离拉远,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 慕时雨想问的问题很多,都是能够确认他是否接受赫连景存在的问题,可决不能在此时问出来。 那样只会让赫连川心生防备,认为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 赫连川从慕时雨眼里看出了迟疑和不信任,心忽地刺痛一下,不愿去细想。 帝王心,本多疑。给了慕时雨机会,可她却不愿意坦诚。 马车形式在拥挤的人群中,车厢外热闹喧嚣,车厢内寂静无比,好似将外面的世界彻底分开。 慕时雨笑意逐渐消失,因为她感觉到腰际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撑着脑袋的手放下,想要抓住他。 很快克制住,坐正身子。问出她认为众多会影响到慕家以及赫连景的问题中,风险最小的一个。 “陛下说过,不信乱力乱神,若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又会如何” 赫连川收回的手搭在腿上,听着慕时雨喊出的“陛下”两字,指节微微泛白,沉声道: “即便这世间有神明,也因臣服于我,敢乱北国者,杀无赦。” 慕时雨闭了闭眼,极轻的呼吸着,平复心间复杂的情绪。 北国十年内没有一个皇子公主诞生,赫连川小时候遭受过夺嫡的迫害,或许对他而言,皇子就是扰乱北国的一个重要因素。 这样的他,怎么能接受赫连景的存在。 没有亲自陪伴赫连景长大,怎么可能接受突然多出来一个能继承他皇位的皇子。 果然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啊…… “与这有什么关系”赫连川观察着慕时雨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更加确定她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不放,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慕时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第57章 不受控制 “臣对北国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扰乱北国的事情。” 慕时雨不愿意说出来,但也不想骗他。 在她选择他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日到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已经比她预想中的情况好很多了。 至少赫连川对她有几分真心,没从他身上感觉到杀意。 但赫连川那失落失望的眼神,比杀人的利刃更刺痛她的心。 赫连川敛下眼底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见慕时雨依旧不打算说出来,缓缓抬手,敲了敲车厢。白发老者听到响动后,立刻停下马车。 “虽然不喜欢小孩,但那名金乌卫依旧会保护他,算是这次没去接他的补偿。”赫连川站起身来,竭力压制情绪和语气,才显得那么平静,冷声道: “以后我不去临仙阁。” 洛川这个身份,可有可无。 “等一下。”慕时雨轻声道。 赫连川停下脚步,却见慕时雨站起身来,越过他离开了车厢。 眼见那抹身影越来越远,赫连川瞳孔微缩,手指紧扣着车厢门,怒气渐生,骇人的气势蔓延。 白发老者看了看两人,摇头不语。 可还没等他回车厢坐下,慕时雨又出现在马车旁,朝站在车厢前的赫连川伸出手。 白皙的手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瓶内装满了浅绿色的液体。 慕时雨回想刚刚师父追出门的速度,快速说道:“这是我从学医的师父那抢来的凝神香,只需要打开瓶盖放在距离床头不远的地方,能闻到就行,对缓解头疼特别有效。” 赫连川没有接过瓶子,怒气和诧异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不错,是个好东西。”白发老者抬眸看了一眼远处拎着鞋赶来的老道人,对慕时雨手中的药瓶多了一丝兴致,但他没想从一个小丫头手里抢东西。 “孽徒!!!” 总是自称逍遥仙的老道人气得胡子都歪了,停下脚步,喘着气,不顾东城街道人来人往,朝着正把药瓶递给一个陌生男子的慕时雨吼道: “真是有了男人就忘了师父!好不容易有了两瓶,你竟然把最多的那瓶拿走了!” 这中气十足的吼声让慕时雨成了被众人围观的对象。 名声是别想有了。 但慕家从不在乎这么莫须有的东西,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毕竟都已经入朝当官了。 临仙阁的乐人卖艺不卖身,更何况洛川并不是乐人,慕时雨知晓姜氏不会因此动怒。 来来往往的路人瞧见这么精彩的一幕,纷纷停下脚步,八卦起来。 “慕时雨这是当了官,连性别都忘了,怎么和男子一样风流,竟然与临仙阁的乐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 “听说早上还带这男子去泛舟呢!租的豪华楼船!” “慕将军府真有钱啊,不然她那小小的官职,怎么可能把男人养得这么贵气。” …… 赫连川一向杀伐果断的脑子有些迷茫,不在乎世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此刻只想知道,慕时雨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往他有这样的想法,定会用酷刑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从未想过在她身上用刑。 “若你不信,可请御……信得过的大夫检验一番。” 说着,慕时雨轻松跃上马车,拉过赫连川略微僵硬的手,将装有浅绿色液体的药瓶放在上面,确定他不会扔掉后,才离开。 逍遥仙肉疼不已,等慕时雨离开马车的范围后,揪着她的袖子离开人群,另一只手拿着的鞋子终究还是没落到她身上。 “慕时雨,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可知那人是谁” 逍遥仙认出了白发老者,不难猜到那带着面具的男子是谁,有些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 “知道。”慕时雨还得去接赫连景,为了弥补药材上的损失,掏出身上的钱袋交给了逍遥仙。 “谢谢师父,我先走了,得去接父亲和阿景。” 耽搁了这么久,估计都要回来了。 “你知道还……”逍遥仙没想到慕时雨竟然知晓那人的身份,看着仍然停在那的马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罢了罢了,你和你父亲一样,什么时候规矩了,才不符合常理。” 慕时雨回头看了一眼,就那么站在那的赫连川,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朝着齐云马场的方向走去。 清瘦单薄的身影逆着光离开,这下是彻底消失了。赫连川心空了一瞬,握紧药瓶回到车厢,纤长浓密睫羽下的凤眸中,复杂的情绪涌出。 黄昏临近,齐云马场外的街道上,慕时雨看到了露香和黑炭守在马车旁,撇去那些繁杂的情绪,努力扯了扯嘴角,微笑着走过去。 “嘤嘤嘤!” 黑炭被冷落了一天,见到慕时雨出现,委屈得直哼唧,疯狂摇着尾巴,想要冲过去。 露香用力拉住黑炭,笑着说道:“小姐!你来得正好,阿景小少爷和老爷去给你买枣泥酥了,说什么这附近的枣泥酥最好吃。” 话音刚落,就瞧见拿着油纸包的赫连景和慕栖隐出现在夕阳另一边,身上撒着金黄色的余晖,年龄相差甚大的祖孙两人牵着手走来。 黑炭调转方向,趁着露香不注意,挣脱绳子朝着赫连景跑去,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怀里蹭,等待大半天的委屈瞬间就消失了。 赫连景看到慕时雨出现,眼前一亮,松开慕栖隐的手,笑着朝她跑来,画面幸福唯美。 只是还差了三个人。 一个已经离开没办法挽回,一个还在将军府。 另一个现在正生她的气,不肯过来。 慕时雨微蹲着身子,抱住了赫连景,脑袋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所有不开心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阿景知道,你甜点里最喜欢的就是枣泥酥了,这家我尝过,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赫连景为了不弄脏慕时雨的衣服,高举着油纸包,笑得开心极了。 慕时雨心暖和起来,松开乖巧可爱的赫连景,笑着道:“谢谢阿景,我很喜欢。” 黑炭也有些饿了,嗅了嗅,口水忍不住流了出来,挂在嘴上,圆溜溜的眼睛期翼的望着赫连景。 赫连景护着油纸包,一脸严肃的道:“不行,黑炭,你不吃这个,晚上给你加鸡腿。” 这是他给娘亲的枣泥酥,只有娘亲可以吃。 慕栖隐望着眼前的一幕,甚是欣慰。 有文武双全的女儿,有聪明伶俐的外孙,女婿什么的,不重要。 东城街道最高的酒楼内,一道墨蓝色的身影倚在窗边,凝视着夕阳下欢笑着的几人…… 第58章 怕黑 国师凌羽暗中利用陨石碎片炼制长生不老药一事,只有少数大臣知晓,并没有公之于众。 赫连川查到凌羽后面还隐藏着一条更大的鱼,收回国师各项权利的同时,限制了他的自由,让他余生都不能再离开占星宫半步。 慕时雨没放松对国师的警惕,时时刻刻都留意着从占星宫传来的消息。 盛京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发生,让慕时雨感到意外的是,压根没人讨论她,也没人讨论临仙阁戴面具的男子。 两人在街上发生的事情,甚至都没传到姜氏耳边。 慕时雨觉得有两个可能。 一是慕将军府地位降低,没人关注她。 二是赫连川将舆论压了下来。 考虑到盛京百姓就连哪家碗丢了都要讨论好几天的八卦程度,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慕时雨预知未来的能力没有出现过,生活变得很有规律。 上早朝,去巡察院处理事务,整理南城玉柳街,接赫连景回家,提升武学境界。 庄重威严的金銮殿是她唯一能见到赫连川的地方,除却休沐日,每天早上都能看见。 那穿着黑曜缎镶金龙袍的高大身影,压迫感越来越强。 没见他笑过,偶尔唇角微扬,也是骇人至极的冷笑,整得群臣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朝结束,督察司长徐盛叫住了慕时雨,将她手中的典书拿走,一脸严肃地说: “陛下命令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得再考一次武科,也算是一次检验和考核,人数太多,急缺监考官,派你和况远去协助。” “好。” 慕时雨老实地听从徐盛安排,站在乾武门外等待着徐盛把典书拿到兵部盖章,这样才能证明她临时监考官的身份。 况远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靠在马车旁,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慕时雨,摇了摇头,道: “周一开始武科考试,有上千人参加,你知不知道等待我们两人的是什么” 慕时雨轻掀眼皮,淡定道: “累成驴” 况远一噎,听着慕时雨的形容,低声笑道: “差不多,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好,不光是累成驴,还得晒成干。听说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吗” 说着,仰头望天,极为无奈地感慨道:“总之,不是个好差事。” 慕时雨也抬头微眯眼眸看了一眼天空,有些刺眼,随即收回视线,“明天休沐日,趁着最后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也是,没办法违抗命令,就在这之前好好放松一下。”况远十分赞同。 没多久,徐盛回来了。 将典书分别还给他们,看着两人情绪都不佳,解释道: “小慕负责箭术,小况负责举重,你们武功都还不错,镇得住场子。遇到不守规矩者,可直接出手教训他们,陛下还会亲自到场,他们不敢有意见,别太焦虑。” 武科分内外场,内场考策论,外场考武艺。外场共有举重、骑射、步射、马枪、实战五项。 主要选拔身强力大、弓马高超,又懂兵书战策的将才。 但这一次全员武考的目的是,不让那些将领以为统一四国后,就可以松懈习武在军营中享乐。 慕时雨听见赫连川会到场,眼眸亮了亮,但很快又熄灭了。 巡察院。 夏蝉带着刚从府衙大牢里出来的夏琉,特意来向慕时雨道谢后离开了,好像忽然间就生分了许多,也没告诉慕时雨未来要去哪儿。 慕时雨没有挽留,夏蝉的心已不在将军府,留下来反倒会坏事。 专心处理巡察院内的事情,节省出来的时间都用来练武。 莳花馆涉嫌拐卖的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在已经恢复记忆的宋嫣帮助下,人证物证皆在,慕时雨联合府衙查封了莳花馆。 回巡察院写案卷的时候,赵武神色匆匆地赶来禀报:“慕大人,属下查出一部分少女被牡丹送到了不知山的山匪手中,半年前山匪被府兵清剿,但是……那些少女们至今下落不明。” “不知山”慕时雨拧紧眉心,合上莳花馆的案件记录,看向赵武,“府衙那边怎么说” 赵武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其他人后,才小声说道:“府衙那边已经不打算追查了,因为都是一些在战乱中无父无母的孤儿。” “清剿山匪者是府衙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少女的下落。” 慕时雨揉了揉眉心,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随后视线落在放置卷宗的架子上,沉声道: “你带人暗地里查查李资,看半年前,他府中是否多了一些侍妾。” “是!” 赵武没有多问,其他人或许是因为慕将军府护卫的震慑假意服从,而他是真心佩服慕时雨,已经下定决心跟着她混。 接赫连景回家的路上,路过清澈无比的镜月湖,风景独好,但不见美人,慕时雨情绪不佳。 马车内,赫连景见慕时雨一直望着镜月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皱起眉头,气鼓鼓的问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慕时雨一怔,伸出手将他皱起的眉心抚平,微笑着解释道: “不是,是我欺负他了。” 隐瞒的事情,暂时不能说出来,全天下都是他的,她实在不知道拿什么去哄他。 “那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开心”赫连景到底是五岁小孩,不懂感情的复杂,有些茫然。 慕时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露香和黑炭在另一辆马车上,她想到什么,凝视着赫连景与赫连川一模一样的眼睛,忽然问道: “阿景,他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 赫连景都知道她的喜好,肯定也知道赫连川的喜好。 “很喜欢的啊……”赫连景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凑到慕时雨耳边,小声说道: “父王睡觉的时候怕黑,总是要点很多灯才敢睡觉。你送他漂亮的灯,他就会开心了。” “怕黑” 慕时雨愣住,想到朝堂上简单几个字就断定无数人命运的北帝赫连川,睡觉竟然怕黑 这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都没机会接触他睡觉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小秘密。 “对啊,怕黑,还不让我陪他一起睡。”赫连景一边说着,一边垫着脚和防风油灯比谁高。 发现头顶距离防风油灯还是那么远,身高没任何变化后,垂头有些沮丧。 很快又抬起头来,坐到了慕时雨身边,认真地说着:“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可以打败那些坏人,保护你们了。” 慕时雨心软成一团:“好。” 第59章 不一样的梦境 夜色清冷,明月高悬,好似给盛京城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霜,凉风拂过,青石板的街道上也泛着一股寒意。 乾武门缓缓关上,沉重肃穆的宫殿都隐匿在夜幕中,唯有寝殿依旧灯火通明,鱼油灯照亮了宫殿每一个角落。 仅用十年时间就平息五国长达千年战乱,站在权力顶点君临天下的北帝赫连川。 此时正穿着一身月白色寝衣站在平日里放置熏香的架子前,凝视着架子上摆放的凝神香。 寝衣的质地柔软触感细腻,垂感极好,如墨的长发披散,锁骨清晰分明,俊美得不似凡人。 似玉雕刻而成的手没有提笔决策时的狠厉,也没有握剑时的凶煞,只有温柔。 缓缓伸向那透明的琉璃瓶,瓶盖静静放置在一旁。 已经打开六日,若以前,头疼必定会发作一次。 十年来,他明里暗里的寻觅,都未找到可以治愈头疼的药。 可慕时雨得知他头疼的三个时辰内就找到了,毫不犹豫的给他。 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心尖的位置像是淌过一阵阵暖流,渐渐盈满了柔软的情绪,没办法平静。 他拥有整个天下,但所求的并不多。 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瓶放回架子上,竭力遏制那种心慌又喜悦的情绪,躺回床上。 鱼油灯将寝殿照得如同白昼,赫连川闭上眼睛就想到了那纤瘦却蕴藏无穷力量的身影。 辗转反侧,长发散乱,始终难以入眠。 但渐渐地,一股失重感袭来,意识陷入黑暗。 将军府内。 慕时雨睡觉前,左思右想,进到赫连景的房间,拿出了那枚龙形玉坠,闭上眼睛的时候,那种灵魂被卷走的熟悉感觉出现。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皇宫屋脊上那一只纯金打造的飞龙时,还是傻眼了。 当初夏帝昏庸无道,灾荒导致百姓都快饿死了,他还在左拥右抱欣赏这条黄金龙。 雪国攻占夏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黄金龙给融了。 不过这预知未来,怎么变成回顾过去了 回过神来,慕时雨才发现,她站在一座废弃已久的宫殿前。 荒芜寂静,野草蛮横的生长着,都看不出还有一个台阶。 慕时雨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好似以能量体的方式存在着,走动时没有干扰到这个世界,看似实质的裙摆任由花草的枝叶穿过它。 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细微啜泣声从宫殿里面传来,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声音,吓得慕时雨心头一跳。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肯定都与赫连川有关。 慕时雨不再犹豫,穿过那道摇摇欲坠的宫门,进到那越发惊悚的房间内。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慕时雨仗着是梦境,胆子大了不少,顺着那道声音,一直走,越来越近,那道声音停了下来。 “你是谁” “……” 这声音太过稚嫩,她听不出来是谁,但和赫连景挺像,多半是幼年时期的赫连川。 慕时雨没有回答,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摸不准现在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明明没有实体,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以为踩到了他,忙不迭的说道: “抱歉抱歉,看不见,没注意到。” “没听过你的声音,又换了给我送饭的人今晚是什么”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语气极为淡漠,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想吃点好的,不然会长不高。” 慕时雨没弄清楚状况,但她很确定,没人给他送饭。 不知道他在哪,蹲下身子往刚刚绊倒的地方摸索着,很快摸到了瘦得跟皮包骨的腿还是胳膊,但很快她就知道是胳膊还是腿了。 因为她被他扑倒了。 动作极为敏捷,完全不受黑夜的影响,还用绳子绑住了她的手。 慕时雨担心出手会伤到他,任由他绑着,绳子虽然足够结实,但对她而言,就跟没绑一样,轻松就能挣开。 想到他那突如起来的杀意,解释她刚刚摸他的行为,诚恳地道: “赫连川,第一我不是给你送饭的人,更不是来伤害你的人。第二你要是饿了,先松开绳子,我去给你偷些吃的。” “呵!”赫连川冷笑道:“不是他和皇后派来的,就是那几个废物的走狗。前些天还知道送饭,现在竟然连饭也不送了,这次来是要我这条命不留着羞辱雪国了” 一口气说完,赫连川脑袋发晕,呼吸有些困难。 三天没吃饭,只喝了些雨水,身子没什么力气。 “算了,还是等你吃饱再说。”慕时雨微蹙着眉,注意到他的气息不稳,空气中也有淡淡地血腥味儿。 她懒得假装被擒,挣脱绳索,迅速远离了赫连川说话的位置,严肃地道:“在这等着。” 虽然看不到赫连川的表情,但从他突然止住呼吸的那一刻,可以感觉到震惊和紧张,以及更加强烈的杀气。 慕时雨离开后,赫连川紧绷到极点的心松懈。 刚才爆发了他积累的所有力量,此刻没力气了,艰难移动移动身子,来到那被封锁的窗户边。 他注意到刚刚那人,进来和出去时,都没有开门,也没有脚步声。 可他却没感觉到害怕。 见多了人心,这些未知的怪物又算得了什么。 死也不可怕,死了他也要化成厉鬼,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很困,很累,却不敢睡,等了许久。 就在他以为那个怪物已经不会回来时,门开了,宫灯的光照亮漆黑的房间。 “呸呸呸!真是晦气!做梦都梦到你死了变成凶灵来找我算命!” 看守冷宫的刘宫监连着吐了好几次口水,想起梦境中那可怕窒息的感觉,有些忌惮,“还点名要吃些好的,晦气!我可是把自个明早的吃食都带来了,老实点!” 说着,环顾四周,布满灰尘的房间格外压抑,窗边蜷缩着的身影在灯光照耀下越发恐怖。 快速将食盒往地上一扔,提着宫灯快速离开。 宫殿门“嘭”地一声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走远,慢慢恢复了死寂。 慕时雨站在门口思考着,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赫连川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求生本能驱使他捡起丢弃在地上的食盒,但没有立刻打开。 沉默了许久…… 直至慕时雨以为他担心饭菜里被人下毒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声“谢谢”,以及打开食盒的声音。 “不用谢。” 慕时雨出去后才发现,她可以用意念改变身体状态。 虽然可以偷拿一次饭菜,但习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恐吓刘宫监。 没想到这么不禁吓。 第60章 真的是她?(终于上架,求支持!) 赫连川吃东西几乎没有声音,动静也很小。 不习惯待在黑暗中的慕时雨卸掉两块封住窗户的木板,让清冷的月光照进来。 她这才看清了少年时期赫连川的长相,大约十三岁左右,很瘦,但并不矮,五官极为精致。 或许是还没有完全长开,没有以后的攻击性和侵略性,只有冷漠到极致的理智。 想到刚刚他自言自语害怕长不高的话,嘴角微扬,忍不住笑了笑,又有些心酸蔓延开来。 看来他真的想了很多办法,努力吃些好东西,让自己活下去。 黑夜中视物恐怕就是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锻炼出来的,极为细微的动静都能观察到,没有放过任何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慕时雨朝他走过去,直接盘腿坐在距离他两三米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赫连川在慕时雨走过来时身子紧绷起来,吃饭的动作也顿住了。 直至她坐下,才缓和过来,默不作声的继续吃东西。 “我想喝水。”赫连川放下已经空掉的碗,抬头对上慕时雨打量的视线,又看了一眼被她卸掉的两块木板。 他在试探,她到底想做什么。 月光照到的地方很有限,屋顶漏风漏雨,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光线聊胜于无。 “好。” 慕时雨第一次出现没摸清楚状况时大意了,知晓现在的赫连川没把她当人看,估摸着以为她是冷宫的怨灵。 起身穿过窗户,找到宫殿后面院子里的一口水井,还没靠近就闻到里面有股腐臭的味道。 没办法,只能到其他宫殿干净的水井内,拎了一大桶水回来,将窗户上的木板全都拆掉了。 赫连川用空碗盛了一些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虽然落魄到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衣服,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没办法解决,但他举手投足间依旧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不敢小瞧。 等了一会儿,慕时雨觉得他没有那么警惕之后,斜靠在窗边,语气平缓,轻声问道: “现在夏政几年” 一切都太过真实,完全不像梦境。 慕时雨怀疑她和赫连景一样,穿越了,但她能随意切换身体状态这一点又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十三年。” 赫连川月光下蒙了一层青雾的蓝色眼眸里带着一丝了然。他进来前就有宫侍谣传里面有怨灵。 一直没有见到过,没想到快饿死的时候,见到了。 “十三年……” 慕时雨扶额,那时她才四岁,啥都不知道,距离赫连川十七岁逃离夏国,还有四年的时间。 赫连川忽然问道:“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一直都在吗” 此时他的语气好像身处绝境忽然多了一份希望,迫切想要利用可以抓住的一切,脱离困境。 “我也不知道,你呢” “我……” 赫连川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轻,道:“也不是一直在这儿,我尝试着各种办法,偶尔能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但外面比这儿更可怕。” 这里面除了无边的黑暗和孤寂,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身上不会有伤。 慕时雨望着那双漂亮得仿佛将人吸进去的眼睛,想到了赫连川睡觉怕黑一事。 不管是不是梦境,都想让他过得好一些,趁着还没醒来,得为他做些什么。 冷宫里什么都没有,赫连川大约一直生活在这儿,仅有两件单薄的衣服,床榻上简单铺着一层潮湿得快发霉的垫子。 慕时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皇子的待遇,气得心肝肺都疼。 夜幕下。 慕时雨在皇宫各处收集适合他的衣服和干净温暖的被褥。 想了想,又担心刘宫监以后不给他送饭,跑到御膳房屯了一些不起眼的干粮。 赫连川站在窗边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慕时雨,有些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陌生好意,冲刷着他早已不相信任何人的心。 他有些害怕,害怕拥有后再失去,想问她为什么,想赶走她,可喉咙却哽得慌。 时间慢慢过去,赫连川心里越发惶恐,心跳得极快,上前抓住了慕时雨的袖子。 “你天亮会消失吗” 听说怨灵都害怕阳光。 “或许。” 刚说完,那种熟悉的失重感袭来,慕时雨预感她要离开了,哪怕觉得很荒谬,还是说了一句。 “赫连川,抓住任何能活下去的机会,无论多难都别放弃,未来定会如你所愿。若有机会,找到慕栖隐,他会带你逃离……” 话还没说完,世界旋转,陷入一片黑暗。 灯火通明的寝殿内。 赫连川从梦中惊醒,移动长腿起身坐在床沿,双手随意撑着,努力放缓呼吸,抬眸望向香架上的琉璃瓶。 极为荒诞的梦境。 梦中的他被困在十三岁的身体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没办法说话,没办法掌控身体。 慕时雨说出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一声一声震撼着他的心,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 【陛下说过,不信怪力乱神,若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又会如何】 难道这就是慕时雨所隐瞒的事情 那些忘却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最黑暗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有过奇迹发生,只不过后来生了一场病就忘得差不多了。 一旦触及这些记忆,脑海里就好像有数千根针同时扎来,与以往发作不同,也比以往更加恐怖。 好在凝神香的香味儿,很快驱散了撕裂魂魄一般的痛楚,沁人心脾的香味儿抵消了伴随着疼痛涌上来的暴躁情绪。 那时救他的人,是她 赫连川迫切想要见到慕时雨,想要求证,随意穿了一件带有兜帽的黑色长袍,戴上面具,想要从皇宫密道前往临仙阁。 但看了一眼时间,又停住了脚步。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她不可能在那。他也说过,让她不要再去临仙阁,更不想现在打扰她睡觉。 抬手取下面具,绝美凤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面具挂在指尖,随后……寂静的夜里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响。 真实的记忆太过模糊,或许只是一场梦而已。 “小姐,阿景小少爷过来了。” 露香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慕时雨的神智,入目刺眼的光芒,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适应一会儿后,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露香正端着水盆进来,给她准备洗漱用具。 “果然是梦。” 赫连景穿戴整齐,拿着一柄雕刻得很精致的木剑小跑进来,笑得十分开心,“慕大人,你亲自教我习武好不好” “好。” 慕时雨将龙形玉坠重新放回赫连景的小荷包里,确定放好之后,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我亲自教会很严格,可不能偷懒。” 赫连景保证道:“我才不会偷懒,要变得和慕大人一样厉害!” 然而慕时雨仅教了赫连景半天之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赫连景习武天赋强得可怕,极快的领悟到真气,所有空翻对他来说轻轻松松,一教就会,她打算给他找个更厉害的师父。 整个将军府的护卫和仆从都在围观,慕栖隐和姜氏都看呆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慕栖隐还好,知晓赫连景是赫连川的孩子,有这习武的天赋不奇怪。 姜氏恨不得重回年轻时候,亲自教赫连景,但现实很残酷,她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这段时间姜氏已经把赫连景当成了亲曾孙,沉思片刻后,道: “等春闱结束,我得出去一趟,给他找个最厉害的师父。” 慕时雨知晓祖母年轻时很强,也结识很多世外高人,见她如此认真,不禁感叹道: “能让祖母亲自去请,这人得有多厉害……” 慕栖隐心中已然猜到是谁,皱着眉头道:“那位来不了盛京城,去了也没用啊。” “办法都是人想的,我看啊,除了他,谁教都是浪费人才。”姜氏微怒,提起拐杖敲了一下慕栖隐的腿,又笑着看向一脸乖巧的赫连景,温和道:“带阿景一起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一路陪着此书成长,过了一轮和二轮的pk,最终上架,谢谢每一个书友的票票和推荐!努力码字,放心入坑,不会太监。 1秒记住: 第61章 蛊惑人心 许是练得有些累了,赫连景吃完午饭,没多久就困得睡着了。 慕时雨担心他睡到天黑看不到人会害怕,利用这点时间,让露香买了许多制作灯笼的材料。 动手能力极差的她又去库房亲自挑选了一番,在赫连景的房间里琢磨怎样才能弄得好看。 纯净的琉璃瓶太罕见了,只能用其他材料代替。 “花里胡哨。”选来选去都没合适的材料,随手将那三颗发彩光的珠子扔到一旁。 “多罕见啊。” 露香倒是挺喜欢的,找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有些东西虽然没什么用,但放在这里,看着心里也很开心。 两人折腾了半天,又拉来秦肃帮忙。 越帮越忙,风格逐渐走偏,灯笼越来越大,蜡烛也越来越多,点火时竟然险些飞走了。 “……” 三人相顾无语。 天色渐晚,赫连景醒了。 慕时雨坐在一旁扶额,露香麻木地收拾着残局。 秦肃那冷峻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羞愧的情绪,忽然眼前一亮,道:“小姐,许愿灯也是灯笼,左右都是送人……” “不行不行。” 慕时雨望着一地狼藉,双手托腮,有些惆怅,“我就想安静地送个可以长期放置在卧室里的灯。” 当初许愿灯风靡盛京城,不少富家公子为求美人一笑,天上老是多出来很多许愿灯,结果后面引发火灾就被禁止了。 “那不一定得是灯啊。”秦肃脑子突然开了窍似的,又道:“临仙阁下周有拍卖会,很多从海边运回来的宝贝,发光的不少,何不去瞧一瞧” “……” 慕时雨沉默了。 在临仙阁买东西,然后再送给临仙阁幕后老板 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就下周去拍卖会。”慕时雨忙活一下午,有些累了,但还是坚持修炼武功心法。 赫连景教小棠认了一会儿字,跑进慕时雨房间,主动把玉坠给了她,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问: “今晚要不要这个啊” 昨晚偷偷来拿,他都发现了。 慕时雨恍然想起林一发现过玉坠这件事还没解决,拍了拍额头,将玉坠还给赫连景,“阿景,暂时先放在你这儿,我出去一趟。” 早点弄清楚,她也心安一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南城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望月湖边,来来往往的船只越发多了起来,好在慕时雨有贵宾的证物,不用排队就直接乘船到了湖中心的临仙阁内。 慕时雨刚进大门,眼尖的林十三就注意到了她,快速应付了其他人,笑着上前打招呼。 “慕大人,是来找主子的吗他……” “不是,我随便逛逛。”慕时雨小声打断了林十三的话,心虚似的环顾四周。 虽然此时人很多,但赫连川若是在这里,她绝对一眼就能瞧见,确认没看到他后,松了一口气。 这两件事可不能撞上。 林十三有些诧异,但很快收敛好情绪,不敢乱说话,继续忙碌着。 没有赫连川在,慕时雨不能离开主楼去其他地方,逛遍了主楼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林一。 就在慕时雨离开临仙阁,乘船回岸边时,突然察觉到水里有动静,凝神细看,一双惨白的手猛地将她拉进了水里。 慕时雨能躲开,但没有躲开。 因为看清那张脸是林一,显然另有隐情,于是故意顺着她的力道落到湖里。 外人没看见林一,以为慕时雨突然落水了,船夫连忙下水救人,却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快来人,都找一找!”船夫想到她持有临仙阁的贵宾证物,连忙禀告距离最近的理事。 林十三一听,这还得了,匆匆忙忙进到揽月阁,朝着那一直坐在桌边喝酒的赫连川说道: “主子,慕大人落水了。” “哐啷” 酒杯破碎的声音响起,林十三再抬头时,那穿着黑色长衣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明明知晓她水性极好,但听到落水的那一刻,心猛然提起,有种莫名的恐慌。 望月湖最为僻静幽暗的角落,慕时雨拉着宛若一条死鱼的林一,提气跃出水面,回到岸上。 两人几乎横跨整个望月湖,累得林一手脚直哆嗦。 猛喘着气,扭头一看,见慕时雨跟没事人一样,脸不红心不跳,还淡定地打量着她。 “你不……好奇”说完,林一撑着身子坐起来,极为狼狈。 此时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能避开临仙阁的高手,就已经是死里逃生了。 “好奇。” 慕时雨心理素质过硬,用真气烘干衣服,淡淡地道:“这不是在等你自己说出来么反正你也也打不赢我。” “……” 林一抚着心口,无语至极。 但想到慕时雨能揽上那人的腰,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敢这么做,嫉妒羡慕恨之后,也很佩服。 等喘匀了气,没瞧见其他人跟过来,才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是国师派赖接近陛下的卧底。” 说完这句,她停下来,看慕时雨的反应。 很可惜,慕时雨只是掀了掀眼皮,简单地“哦”了一声。 赫连川都能看穿她在隐瞒一些东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一是卧底,国师都被处置了,看她现在的境遇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就这 林一心口堵得慌,心情复杂,深呼吸几下后,才继续说道:“国师很谨慎,必须要让我得到陛下的信任后,才告诉我什么事情,谁知没来得及……他就被陛下关起来了。” 见慕时雨微蹙着眉,没什么耐心,快速说道:“国师被关的前一晚,我去了一趟国师府,意外发现国师与雪城的人有来往,他想杀我灭口。” 慕时雨拧紧眉心,提到雪城,就不可避免想到北静王,但有一点她很疑惑。 “为什么告诉我” 林一攥紧手心,紧盯着慕时雨的眼睛,拿命去赌慕时雨对赫连川的重要性,咬牙道: “你和陛下关系非比寻常,我需要你帮我说话,不然直接落到他手中就是死路一条。” 慕时雨以为林一拿玉坠上的秘密来威胁她,微眯眼眸。 还没开口,林一就说道: “当初给你换衣服时想碰一下那个玉坠,差点被意识模糊的你捏碎了手腕,知道你早就喜欢陛下,陛下也对你动了心,所以想用这个消息换一个活着的机会。” 躲躲藏藏,逃了这么多天,连城都出不去。 她彻底怕了,什么都不要,只想活着。 直接落到暴君手中,就算说出这个消息,她也还是会被灭口。 “放心,只要你还没做出损害北国利益的事情,我可以保住你的小命。”慕时雨彻底放心了,原来林一没发现上面刻的小字。 “是吗” 蛊惑人心的动听声音出现在寂静的夜里。 慕时雨和林一对视了一眼,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同时转头看向岸边。 赫连川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岸边,黑色长袍随风而动,仅是一个下颌的轮廓,看不清眼神,就让独一无二的月亮黯然失色。 1秒记住: 第62章 武场再遇 月色倾洒而下,遍地银辉,落在慕时雨身上,美得遇雪尤清,经霜更绝。 梦境中的身影与现实重叠,赫连川望着她有些失神。 慕时雨看见他戴了面具,努力保持淡定,站起身来,不确定他听了多少,不敢先说话。 空气中微风吹来的除了那令她心悸的清香,还有淡淡的酒香儿。 林一已经吓傻了,瘫在地上都忘了行礼。 随着赫连川一起到来的还有几个临仙阁护卫,林一极为惶恐地抱住慕时雨的腿,乞求道: “慕时雨,求你救我一命,你要是走了,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她错了。 早在国师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就不再妄想成为后宫一员。 没有慕时雨这颗强大的心和高超的武艺,谁敢惹这位暴君。 赫连川视线下移,扫了一眼抱着慕时雨的那双手,剑眉微皱,不怒自威,毫无感情的说道: “松开你的手,否则朕现在杀了你。” 高贵清冷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但却犹如临刑前落下的刀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惊惧到了极点。 林一快速收回手,看着赫连川望向慕时雨的眼神,知晓命暂时是保住了。 随着赫连川而来的几个临仙阁护卫,也没有直接把她抓起来。 赌对了! 临仙阁自带观景台的房间内,赫连川取下面具,斜靠在塌上。 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长袍被他穿出了龙袍的感觉,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有些迷离,望着坐在睡莲池旁边的慕时雨,语气里带了一丝小心和不确定。 “来临仙阁,却不见我,还在生气” 慕时雨坐得那么远,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趁赫连川喝醉后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赫连川全身上下都美得像妖精,很难移开视线。 但赫连川一句话,就让她坚持不看他的理智垮塌了。 见他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慵懒模样,好似忽略了刚才的事情,放松了些,反问道: “没生气,我生什么气” 应该是他生气才对,果然喝酒了脑子不大清楚。 “那为何不找我” 赫连川行动自如,脑子也很清明,酒不醉人人自醉,若是能让慕时雨留在这儿,他装醉也无妨。 慕时雨不回答了,有些受不住赫连川这语气和眼神,微微侧首,看向观景台外的夜色,想起明日还要负责监考,站起身来。 “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 “……”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辆,没有之前的宽敞,车夫依旧是那个白发老者。 慕时雨放心了,至少不用担心他遇到刺客。 没曾想进到车厢后的赫连川眼神清明,一丝醉意也无,震惊他精湛的演技。 “就说你怎么会喝醉。” 赫连川突然欺身而上,强有力的手臂禁锢住慕时雨的腰身。 “你隐瞒的事情,或许我能接受,别怕,告诉我,好吗”眼里真切诚恳,语气充满了蛊惑,带了些宠溺以及不容置疑的威慑。 如果怪力乱神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他可以接受,并且荣幸至极。 贴得太近,依稀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慕时雨脑子昏昏的,忘了思考,也忘了呼吸,失神地盯着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眸。 半响才回过神来,心里一惊,难道赫连川知晓赫连景的存在了 “你都知道了” 她一定是在做梦…… 理智回笼,赫连川看样子不像是知晓了赫连景的存在。 回想她初次听到赫连景喊她母后的心情,敢确定赫连川说的不是这件事。 不然怎么可能是这个反应。 赫连川听到慕时雨的话,收紧手中的力道,气息滚烫,“若我早些知道十三岁那年见到的是你,该有多好……” 怀里的人真实存在,有温度,不是怨灵,但他已经不在乎为什么会出现。 若当初没有她,或许他早就饿死或者冻死在冷宫,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 慕时雨脑子“嗡”地一下炸开,身心都无比震撼,原来昨晚不是梦境。 时空错乱,她真的回到了赫连川十三岁的时候。 “……” 心情复杂,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方才有一瞬间的庆幸,以为赫连川接受了赫连景的存在,没想到是另一件事。 “时间太晚了,我明日得去监考武科箭术,得早些休息。” 慕时雨拉开赫连川抱着她的手,心念微动,先发制人,取下他的面具,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一触及分。 快速逃离了车厢。 都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亲到了,也不敢回头看赫连川的表情。 再待下去,赫连川肯定又会发现她情绪异常,定会看出她还瞒着的一些事清。 她感觉现在赫连川的状态不够理智,不敢想象那件事说出来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马车在将军府外的街道上停留了许久,直至月亮消失,天际即将破晓,才离开。 武科考试第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宽阔无比的考场内,慕时雨穿着月白色劲装站在一群身高体壮满身煞气的将领前,箭袖外套着美观且实用的护腕,格外的英姿飒爽。 长发高高束起,发尾随风而动,站得笔直,眉眼凌厉,气势丝毫不输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士。 几番考试下来,已经发现有三名将领都不合格,两百米已是对他们最低的要求,神情冷了下来。 “西远军一百零三营,四十七队,队长周江不服!” 粗狂的吼声传来,慕时雨抬眸扫了一眼连靶都没射中的周江。 满脸横肉,肚子上的肉被腰带分为两层,严重缺乏运动。 这一声吼,让箭术考场上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他们早就对慕时雨这个女监考官的身份不满,此刻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眼里露出了一丝鄙夷。 慕时雨上前一步,淡淡地道:“怎么个不服法” “老子就是不服,一个娘们来监考武科,看得懂吗”周江丢下弓箭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走进了见她生得好看,不怀好意的瞄了几眼,“当什么女官啊,这么漂亮,不如……” “嘭!!!”————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强劲的气流袭来,身体猛地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浑身骨头碎裂,疼得他不停的痉挛着,却喊不出声来。 全场静默。 刚刚还在对慕时雨议论纷纷的士兵们抬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嗓子仿佛突然被人割断。 醒悟后全都跪在地上,朝着出现在高台上尊贵至极的身影磕头。 “……”慕时雨本来打算亲自出手教训一番,没想到赫连川突然出现。 心漏掉了一拍,抿了抿唇,仿佛那触感还未消散。 1秒记住: 第63章 第一天 “扰乱者,杀。” 箭术考场很安静,赫连川站在高台边缘,长眸扫视着整个考场。 与生俱来的高贵,以及不怒自威的气势扩散开来,毫无波澜的声音让艳阳下的士兵们如坠冰窖,再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不满和抗拒。 考试继续。 嘈杂的声音消失,只有箭矢破空击中靶子的声音。 慕时雨收回心思,专心监考,身为监考官的职责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想浑水摸鱼的人。 赫连川视线一直锁定着慕时雨,那极为专注的眉眼莫名让人心安,纤细清瘦的身体里蕴藏着令他心悸的力量。 若是其他人敢用那么放肆的眼神望着他,一定会被他挖出眼珠,更别提靠近他,连衣角都不会让其他人碰到。 可昨晚那落在他眉心的一吻,却让他彻底乱了心神。 习惯掌控一切的他,竟然接受了那么被动的情况。 但很快,他想明白了。 只能是她。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毒辣,不知何时每个监考官站的位置都送来了遮阳的伞。 慕时雨没注意到这个,拿着西远军的册子紧皱眉头,已经有十个西远军的营长和队长不合格,其他军队的将领都很出色的完成了考核。 “下一个,镇南十三营营长,青树。” 慕时雨喊出名字,却迟迟未见到人影,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位穿将领服的干瘦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地走来。 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疤还是皱纹,但眼神却犹如鹰一样锐利,因耽搁了一些时间,见到慕时雨后连连道歉。 “开始。” 慕时雨神情未变,与监考其他人时没什么不同。 听到她命令的青树瞬间严肃起来,好像在她说开始时就进到战场,干瘦的身体爆发出气势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抛开拐杖,单腿站着,执弓,搭箭,到箭矢飞出,正中靶心,不到三息的时间。 距离较近的人都感受到了那强劲的风力,再看向那位重新拿回拐杖的耄耋老人,心中肃然起敬。 人如其名,万古常青。 “通过。” 慕时雨看向青树的眼里也带着无比的敬意,若没有像他这样将士们的强大信念,都是西远军那十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人,怎么可能护住北国。 “下一个,西远军七营营长,孟柱。” 认真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午休前最后一位,慕时雨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孟柱早已等候多时,身材高大健壮,五官平平并不出彩,望向慕时雨的眼神有些阴沉,走到放置弓箭的地方时,极小声的说道: “你在针对我们西远军” 慕时雨眼眸微眯,却也没有打扰他考试,孟柱通过后给了她一个不屑和挑衅的眼神,朝人群中其他几个西远军的将领眨眼示意。 午间休息。 考场的人陆续离开,慕时雨将册子交给宫监,来到弓箭台前。 正巧孟柱和其他西远军将领走了过来,足足有十几个人,好似有意无意非要从她面前路过,还放慢了一些脚步,用极其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慕时雨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现在可没打算放过他们。 她看了一眼没有人拿过的银白色弓箭,以及数量充足的箭矢,运转真气接连射出十三支箭矢。 “啊!!!”———— 一声声惊恐的叫声响起,快要离开考场的人纷纷回头。 慕时雨手中的弓箭还未放下,距离她十多米外的地上躺了一堆人,箭矢分别扎在他们腿心,脖颈边缘,腰际,甚至还有发冠上。 虽然大多都是擦伤,但却有人因此吓得失禁。 “不!!!” 孟柱腿心痛彻心扉,与其他人不同,他是真的受了伤,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眼里赤红一片,恨极了慕时雨,大声嚷嚷道: “监考官杀……噗!!!” 一道寒光闪过,孟柱口中满是鲜血。 好似被那道寒光直接通过喉咙洞穿了后脑,极尽恐惧的望着缓缓朝他走来的福宫监,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武器是什么,缓缓倒下。 “要说怎么就是有人不听话以为咱看不见” 福宫监斜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十几个人,就这些人,还不配陛下出手。 一听这话,再看到孟柱的下场,剩下的十几人只觉得大难临头,全都围了过来,不断地求饶。 “我们错了,求陛下饶命!!!是孟柱,孟柱说她在针对我们西远军,我们才胆大包天!”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阳光猛烈的照在他们身上,可他们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冻得直哆嗦。 福宫监摇了摇头,派人将面如死灰般的十几人带走,都知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慕时雨放下手中的弓箭,看向高台上的赫连川,遥遥相望,却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 虽然她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但也很珍惜被人护着的感觉。 慕时雨面色平静地收回了视线,随着其他监考官离开。 昨晚林一提到国师与雪城有联系的时候,慕时雨的怀疑对象就成了北静王赫连镜,这个扶持赫连川扫荡四国统一天下的人,有充足的理由在未来夺取赫连川的皇位。 最重要的是,赫连川很信任他。 慕时雨有些头疼,扶额将那些思绪散去,毕竟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巡察使,得想办法拥有更大的权力去调查这些事情。 她选择了赫连川这条路,但给家人留了另一条路。 下午赫连川没在箭术考场,但留下了福宫监,考完结束,已经临近黄昏。 况远撑着腰有气无力的从举重考场挪着步伐走来,见慕时雨腰板还挺得那么直,惊叹道: “小慕,你是铁打的吗一整天都不觉得累” 说着,就想来拍一下慕时雨的肩膀,压根没把她当女人看。 不,简直不是人。 “就当在习武,锻炼身体。”慕时雨微微侧身,躲过了他的触碰。况远毫不在意,觉得有东西罩在头顶,抬头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这里还有伞” 他可是晒了整整一天! “不都有么”慕时雨看向其他监考官的位置,每个人都有伞,见况远如此崩溃,疑惑道:“你们举重考场没有” “……!” 况远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早知道他就申请调到箭术考场这边来,白晒了一天! ------题外话------ 前面几章小改过,细节改了一下,不影响大的剧情。 谢谢大家支持!! 1秒记住: 第64章 想就去见 夜色深沉,满天星辰,没有厚厚的云层遮挡,是观察星象的好天气。 空旷无比的占星殿内,油灯微微晃动,中间摆放着星辰仪器。 “陛下,神迹的确存在。”国师凌羽穿着一袭白衣跪在那,四肢被极长的锁链禁锢,面对首位上赫连川的气势压迫,眼神依旧平静。 赫连川寒意收敛了一些,饶有兴致地道:“你是说,的确有这样一种力量,可以将现在的人,送回过去并且改变过去的事情” “陛下,有所得,必有所失,与其说是改变过去,更不如说是创造一个全新的未来。若这样做,那么您所说的现在,就不存在了。” 国师顿了顿,见赫连川眉心微皱,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毁灭现在,按照你想要的时间节点,重新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 赫连川脑海快速思考着那日梦境的情况,若他没有记错,十三岁那年,遇到过现在的慕时雨,但只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和国师所说的情况不同。 占星殿沉寂了一会儿,国师摸不准赫连川在想什么。 以往就只让他充当北国对道教武学的推崇,以及让他预知一下天气,难得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但他自身都难保了,也不敢多问。 赫连川得到答案,起身离开了占星殿,仰头望向波澜壮阔的星海。 一向不信怪力乱神的他,因慕时雨的出现,心中才出现了一丝敬意,但也仅仅如此,未来的命运由他自己来掌控。 梦境中,他虽然无法掌控身体,但能清晰的观察慕时雨的表情。 显然她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冷宫,也掌控不了消失的时机,但还是认出了他,选择帮助他,甚至还说出让他去找慕栖隐的话。 这个未来的确如他所愿。 武科考试和文科会试同时进行,朝堂上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等待考生们的家属们也很紧张。 慕时雨除了负责监考箭术,偶尔还要处理巡察院的事情,短时间内忙得都没和赫连川见面。 等空闲下来时,已经四月了,错过了临仙阁的拍卖会。 “慕大人,李资半年前府里多了一批侍妾,但他们很敏锐,发现我们在查以后,立刻将那些侍妾花钱打发了。” 赵武恭敬地汇报着调查结果,慕时雨听完眉心微蹙,环顾四周,打量其他巡察员的面部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两次消息这么灵敏,再傻都知道巡察院出了内鬼。 慕时雨不动声色地道:“嗯,我知道了。” 光这些侍妾,还扳不倒李资,内鬼不急着收拾,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慕时雨离开巡察院,前往盛京书院接赫连景的途中,遇到了暗器袭击。 以她的身手自然毫发无伤,但对方也没想闹大,没伤及车夫和马,显然是想给她一个警告。 暗器上什么标识都没有,十分锋利的菱形铁片。 慕时雨眸色微冷,将三枚暗器放在车厢最底层。 到达盛京书院后,收起思绪,微笑着朝乖巧等待的赫连景走去。 镜月湖景色依旧那么美,风吹散了所有疲惫。 只要天气不错,慕时雨都会牵着他的手在这里散步,享受短暂黄昏中的宁静。 有诗情画意,有人间烟火,就是少了一个人。 许久未见,忙起来不觉得,闲下来还真有点想念。 “慕大人,在想他”赫连景歪着脑袋观察慕时雨的眼神,越发确定,咧开嘴笑着说:“想他就去见他啊,说不定他一直等着呢。” 总有一个人要主动啊,就和他交朋友一样,谁都不理谁,最后也会有个人去找对方。 “小姐,见谁啊”露香拽着黑炭小跑过来,总觉得自家小姐当官后变了许多,更加有魅力了,惹得镜月湖其他公子纷纷看过来。 都怪黑炭,她都没时间关心小姐的情感大事。 慕时雨笑而不语,十分神秘,露香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死了,又看向赫连景,朝他眨了眨眼。 赫连景学着慕时雨的样子,收敛了些笑意,微微笑着,到学了几分神秘的样子。 露香苦着脸,难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看了一眼黑炭没心没肺咧嘴乐呵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瞧见远处有些熟悉的两人,拉了拉慕时雨的袖子,害怕被那两人察觉,小声道:“小姐,你看那是不是云小姐和宋公子” 慕时雨仔细一看,还真是云婷和宋然,一高一矮,郎才女貌,极为般配,侍女阿青也跟在后面。 露香好奇心被转移,一脸八卦地说道:“昨天是放榜的日子,听说第一名是宋公子,看来有望在五月殿试中成为状元啊!” 慕时雨放心了许多,至少她没有干扰未来云婷的幸福,正准备带着赫连景离开时,云婷注意到了黑炭的动静,顺着黑炭发现了露香,也看到了她和赫连景。 “时雨!” 云婷声音依旧那么大,含羞带怯地和宋然一起走来,妆容打扮都很精致,整个人都透露着喜悦。 宋然面露微笑,眼里充满了感激,微弯腰极为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多谢慕小姐相助,替宋某找到妹妹,才能心无旁骛的完成考试。” “相信你自己,拥有这样的实力,不然谁都帮不了你。” 慕时雨可不敢居功,找到宋嫣,纯粹是因为巧合。 若宋然没有这个本事,找到十个妹妹都没办法成功。 当初楚渊帮助宋然,定然也是看中了他的才能。 赫连景很喜欢宋然身上亲和的气质,也跟着慕时雨说道:“对!宋先生很厉害!” “阿景也很厉害。” 宋然没有过分谦虚,找到失踪的妹妹,也有了喜欢的人,往日那些觉得很难熬的时光,好似已经距离好远好远。 虽然比慕时雨大,但望着那双漆黑如墨极为漂亮的眼睛,总觉得她有种让人感到心安的气场。 云婷凑到慕时雨耳边,压抑着语气里的雀跃,小声说道:“时雨,母亲已经在为我筹办婚礼了,若宋然成为状元,我们八月就可以完婚。” 慕时雨望着云婷眼里溢出来的幸福,再看向蹲下身子和赫连景说话的宋然,由衷道: “恭喜!” 1秒记住: 第65章 下雨了 将军府。 小棠害怕与其他小孩接触,不愿意去盛京书院,眼巴巴的等在门口。 “慕姐姐!阿景!!!”见到慕时雨带着赫连景回来时,欢喜的迎了上来。 养了半个月的脸上长了些肉,换上姜氏为她准备的精致衣服,完全看不出当初落魄的样子。 “小棠。”赫连景也笑着跑了过去,但忽然顿住脚步,故意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布置的课业有没有完成” “啊有……有完成。” 小棠一听有些紧张,掏出有些皱巴巴的纸张,看到纸被她弄成这样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慕时雨微笑着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但写得极为潦草。 不仔细看,压根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赫连景极为认真地接过纸张,从第一个字开始,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字,才还给了她。 “比昨天好一些,每天进步一点,以后就会很厉害了!” “真的吗” 小棠欣喜不已,每天都在进步的成就感让她很满足。 望着赫连景夸奖她的样子,下定决心,要让他每天都夸她! 慕时雨见赫连景终于有个说得上话的同龄小孩做朋友,很是欣慰,两个小孩在一起讨论着学习,怎么看都很美好。 用完晚膳后,慕时雨见赫连景和小棠在认真画画,没有打扰,拎着事先让厨房准备的养生菜肴,朝着将军府大门走去。 “小姐。”秦肃叫住慕时雨,行了一礼后,道:“您让我们查的离幻,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埋在朝霞山,有人给他立了一块碑,只写着名字。” 朝霞山距离盛京很远,他们耗费很多功夫,才查到这个地方。 “嗯。”慕时雨并不意外,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看着秦肃风尘仆仆的模样,叹道:“辛苦了,去用膳,我让府里给你们加了月钱。” “是!” 秦肃心中一暖,疲惫和饥饿都消散了许多,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慕时雨趁着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来到了逍遥仙的小医馆。 极为低调,连个名字都没有,还好早些年行走江湖有很多熟人,偶尔还是有病人上门求医。 “这次好,走正门。” 逍遥仙坐在各种瓶瓶罐罐前,虚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调配各种药,听着脚步声和菜香就猜到是慕时雨来了。 屋里有些昏暗,慕时雨将食盒放在唯一空出来的桌子上,顺手点燃了油灯。 见师父凑得很近,仔细辨认着瓶身的字迹,才恍然发现他已经这么老了。 “师父,那是清肺丸。” 慕时雨道出瓶身上的字迹,心头微酸。 好几次让他休息,不用再这么辛苦,接他到将军府安享晚年,可他闲不住。 “闻出来了,我可不是眼神不好,是这天黑了。”逍遥仙将药放进去,抬头看了一眼慕时雨,“凝神香效果怎么样” “我还没问。” 慕时雨忙得没时间去临仙阁,在宫中偶尔能见到他,每天监考结束就赶着去接赫连景,昨天甚至拒绝赫连川的召见。 当时见露香牵着黑炭等在乾武门广场,还以为赫连景出了什么事情,就着急离开了。 更何况她问福宫监了,确定赫连川没什么事情,儿子和未来夫君,当然选择前者。 福宫监若是在此,他一定会说,这才能体现陛下想你啊! 月钱都快扣光了。 逍遥仙“啧”了一声,打开食盒,看着丰盛的菜肴,摇头道:“他一个皇帝,哪里找不到药,怎么还要你来帮他” 慕时雨笑着道:“因为相信师父啊!这天下,就没有能难倒师父的病。” “行了,心疼他就直说。”逍遥仙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道:“上次你送来的尸体,我查过了,这陨石上的毒素,自然也得从陨石上找解药。” 说着,停住筷子,叹了口气,“你师父我老了,走不动了,见的世面也少了。每个体质不同,受到的影响不同,得多观察才能发现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这个变化。” 几句话说完,也不理会慕时雨怎么想,专心吃起饭来。 将军府每天有专人给他送饭,但今日的饭菜格外的香。 慕时雨听完逍遥仙的话低头思索着,逍遥仙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等第二天送饭的人来收,看她那冥思苦想的模样,微笑道: “先去问问凝神香效果怎么样。” “好的,师父,我先走了。” 慕时雨回过神来,向逍遥仙道别。 走在各色灯笼照耀的街道上,依旧还在想着,猜测未来她为什么会去触碰陨石。 排除不小心。 排除想长生不老。 排除了很多可能性,怎么也想不明白。 忽然,一阵阴影遮住了头顶的从其他屋里传来的光线。 慕时雨转头望去。 将普通黑色长袍穿成龙袍的赫连川就站在她身边,那宛如精心雕刻的手执着一柄黑伞,在她看过来时极快地收回视线目视着前方,纤长的睫羽微扬的弧度恰到好处。 原来下雨了。 西城街道夜晚行人较少,两人一致的脚步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听着格外悦耳。 慕时雨微蹙的眉舒展开来,回过头来,面上毫无波澜,却悄悄拉住了他执伞的手臂垂落的衣袖,继续迈着步伐,解释道: “昨晚,我以为阿景在书院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见你没什么要事,所以才会离开。” 赫连川道:“嗯。” 已经罚了福宫监。 “结果是黑炭吃坏了肚子。”回想黑炭可怜兮兮的样子,慕时雨忍不住笑了笑,又问:“凝神香效果怎么样” 赫连川嘴角微扬又很快恢复,简洁回道:“很好。” 慕时雨偷瞄了一眼赫连川即便带着面具也很好看的侧脸,能闻到他身上令她心悸的清香,浑身上下都像睡醒后伸懒腰的舒适。 见慕时雨不问了,赫连川才侧首凝视着她,张口想说,她不用这么辛苦当小小的巡察使,他可以给她想拥有的一切。 可真正见到她后,觉得那些话都有些冒犯。 夜晚下雨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暗处都是他布置的护卫,低头凝视着那抓着他衣袖的手,心软得令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轻声道: “李资贪赃枉法,涉嫌刺杀巡察使,在大牢里已经招了,至于那个内鬼,任你自己处置。” 说完,睫羽微颤,补充道: “没监视将军府。” 突然觉得,那些戏没白看。 懂了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人,不要折断她的羽翼,适当的为她分忧即可。 慕时雨心里升起的暖意蔓延,润湿眼眶,快速眨了眨眼,笑着道: “谢谢,回将军府,我有件东西送给你。” 还是避免不了俗气,是一盏精致小巧的莲花祈愿灯,只需要往里面添加鱼油即可。 更俗的是。 她找了一块织云缎,用苦练出来的绣工,将她和赫连景两人的名字绣了上去,缝制在灯笼底部。 不过比赫连景荷包上绣的好看多了。 1秒记住: 第66章 宴无好宴 皇宫寝殿外,福宫监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等了许久,雨停了。 果不其然,看到陛下回来了。 除却后面的护卫,一个人回来的,神情凝肃,用袖子护住了一样东西。 福宫监惊讶极了。 毕竟陛下拿国玺和虎符都跟拿普通摆件一样,哪有这么慎重。 福宫监刚想迎上去,就被他斜睨了一眼,咽下想说出口的话,默默退了下去。 没多久又被他唤进去,将屋内大部分的鱼油灯清走。睡前,熄灭了剩下的鱼油灯,只剩下一盏精致小巧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莲花灯。 “小姐的眼光真不错,都怪我读书少,想不出形容词。” 露香准备好了洗澡的水,嘴角还止不住的笑。 慕时雨拿着亲手做的祈愿灯出门送给赫连川时,她也瞧见了。 黄金面具做得极为精致,戴着也丝毫不显俗气,矜贵优雅,有种他似天上神明高不可攀,自己则低至尘埃的渺小感。 慕时雨还在想赫连川会不会嫌弃祈愿灯,听到露香的话,刚想笑,又想到了楚渊。 “……” 或许也有眼光不行的时候。 露香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着眉头道:“小姐,明天休沐日丞相府二小姐谢莹莹宴,特意来邀请,我怎么觉得就是故意想找茬啊” 自从慕栖隐退隐朝堂,空余一个将军称号后,就再也没人邀请慕时雨参加宴会了。 有几个世家小姐想借此羞辱慕时雨,都被姜氏拒绝了,但这次是丞相府来邀请,又是休沐日,再拒绝有些说不过去。 慕时雨神情淡淡的道:“去就去呗,不去反倒会给将军府添麻烦。” 毕竟地位摆在那。 生辰宴在午时举办,露香忍住了给慕时雨盛装打扮的心,老老实实地梳上最常见的发髻,剩下的柔顺长发随意披散着。 露香望着慕时雨那张白皙精致,一看就漂亮,越看越美的脸,特别是那双看似淡漠,但实则深情从容的眼神彻底吸引住,自豪道。 “就算这样,小姐肯定还是最好看的那个。” “好了。” 慕时雨拿出一个小盒子,运转真气,控制里面极为细小的针放进平日没带过的戒指里。 这些针都是逍遥仙用特殊办法处理过,凡沾了药或者毒都会变色,戒指也为她量身定做,避免扎到自己。 正所谓宴无好宴,出门必备的神器。 平日里不戴,是因为慕时雨本身就有很强的抗毒抗药的能力,用不着,只是扛不住连师父都破解不出来的陨石能量。 没邀请慕栖隐,只邀请慕时雨,本身就是对如今将军府现状的藐视。 不过慕栖隐和姜氏都不在乎这些名声,只在乎慕时雨的安全,加上赫连景和小棠,大大小小千叮咛万嘱咐,才放她出了门。 秦肃本想自荐去当贴身侍卫,但想到武功还没慕时雨高,又算了,怕拖后腿。 马车行至丞相府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热闹的谈话声和乐人们弹奏的乐曲声,下了马车与她同时进丞相府的贵女们都摇着扇子议论纷纷,故意避开了她。 北国第一位女官。 虽然职位不大,但话题讨论度胜在第一,大家都讨论的是她女子的身份,没有提及她的武功和盛京书院的排名。 露香听着耳朵都要气炸了,但很可惜,她不能进去。 慕时雨淡定地拿出请帖交给穿着比一般富家子弟都贵气的门房,以前那些人讨好她时,与她们的关系也只能用见过来形容。 丞相府比将军府豪华数倍,面积也大很多,举办宴会的摇光园更是比很多官员家的府邸都阔气。 宴会还未真正开始,成群的聚在一起执扇赏花,吟诗作对,更多的是你来我往的吹捧。 “看,慕时雨真的来了。” 贵女们聚集的亭子里,一个兴奋却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其他人全都侧目望了过去。 见她容颜气质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往更胜,顿时眼神各异,比朝堂上还精彩。 “她怎么敢不来这可是丞相府的邀请。” “楚渊不嫌弃慕家落魄,她却不领情拒绝了,定是不知天高地厚肖想更高的地位。” “别说了,慕时雨现在可是巡察使,能天天见到陛下。” 慕时雨了然,这么多敌意,主要还是来自于赫连川。 在北国百姓眼中,北帝赫连川残暴不仁,折磨后宫三千佳丽,喜好杀戮。 当然,没去过雀宫和临仙阁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谁让他长得俊美无双,又是站在权力顶点的强者,加上普遍都有慕强的心理,大家都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自己会成为那个例外。 慕时雨和其他人说不上话,大大方方随意找个地方坐着,等云婷到来。 任由她们打量讨论,记着她们的脸,时不时朝她们看一眼。 扫视了一圈,意料之中,李府的女眷没来。 府衙李资犯事被赫连川关进大牢,丞相消息灵敏,立马断了联系,深夜派人要回了请帖。 “我怎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凉亭内讨论着的众人摸了摸胳膊,顿时有些凉意。 恰巧云婷来了,慕时雨收回视线,她们才觉得暖和了些。 与此同时。 谢莹莹穿着仙气飘飘镶金线的月白色长裙款款走来,外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红色大袖衫,戴着极为贵重华丽的发饰,一眼就能看出是主角。 而在她身后,则是一位看起来有些怯懦的绿衫少女,见众人都看过来,连忙低着头,紧张得抓紧了手中的扇子。 其他贵女见到主角出现纷纷围上去打招呼,绿衫少女更紧张了,后退几步想离开谢莹莹身边,却被她抓住了手臂。 “青青,别紧张,都是朋友,把你介绍给她们,就都熟悉了。” 紧接着,把她推到了人群中央,微笑道: “这是那日在寺庙外救过我的恩人,名青青,家住朝霞村,现已被父亲收为义女,排第六。” 各家贵女都笑着夸奖青青,督察司司长徐盛的妹妹,徐婉忽然轻笑道:“青青,名字很好听,青青河边草,莹莹云中月。” 顿时,笑声一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云婷目瞪口呆,拉着慕时雨远离了那片区域,看着那绿衫少女满脸通红的模样,摇了摇头,“真可怕。” ------题外话------ 每一个票票,高分推荐都是动力!努力码字! 1秒记住: 第67章 敌对关系 看着那些人充满恶意的笑容和眼里的嘲讽,慕时雨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只想宴会早些结束。 云婷没想到慕时雨也会来,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道: “时雨,自从楚渊谋反后,传闻越来越离谱,说你为赢得陛下的信任,捏造楚渊谋反的证据,给了陛下对付楚家收回兵权的机会。” “……是挺离谱。” 慕时雨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但原夏国皇室早已被赫连川屠尽,楚渊能活着,其中牵涉颇多,其中北静王的嫌疑最大。 赫连川隐瞒他已发现楚渊真实身份的原因,不难猜到,他已对北静王起了疑心。 云婷斜了一眼谢莹莹,笃定道:“她一心想嫁给楚渊,听到这个如何能忍,肯定是因为这个,才想借着生辰宴欺负你。” “原来如此。” 慕时雨有些想笑,楚渊真是阴魂不散,即便被丢到死亡谷,都能给她带来麻烦。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 凉亭外池塘里的身影时起时沉,拼命挣扎着。 “她竟然不会游泳!”池塘边的贵女们纷纷用扇子挡住了笑容。 谢莹莹第一个反应过来,面色无比焦急地朝慕时雨喊道: “慕时雨,你水性好,快救救青青。” 摇光园这么多男子,谢莹莹不喊他们,却只叫隔得最远的慕时雨。 显然是想让她下水救人,浑身湿透的样子被其他男子看到,毁了清白。 云婷也想到了这个,刚想拉住她,就见慕时雨已经扯过一截装饰用的缎带飞了过去,震惊的看着她如今飘逸似仙的轻功。 “这才多久,又变厉害了!!!” 慕时雨落在池塘另一边,运转真气将缎带甩进水中,卷住青青伸出水面的手,将她扯到了岸边。 “咳咳咳!!!” 青青狼狈趴在岸上,努力将呛进去的水咳出来,脸上分不清是池塘的水,还是眼泪。 此番动静吸引了摇光园内所有人的注意,慕时雨微蹙着眉,挡住了那些人看好戏的目光,脱下最外层的纱衣罩在她身上。 云夫人冷着脸,上前带走了想要跑过去帮忙的云婷。 策划这一切的谢莹莹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但生辰宴即将开始,她无从发难。 见其他人纷纷惊叹慕时雨的轻功,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但也只能命令侍女带青青去换衣服。 青青拒绝侍女的接近,抬头看了一眼慕时雨,眼眶微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哽咽道: “谢谢你救了我,可不可以带我出去,我想回家……” 池塘里的水很冷,青青冻得瑟瑟发抖,慕时雨只能安慰道:“先换一身衣服,不然会生病。害怕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青青感激地道:“谢谢!” 生辰宴即将开始,宾客众多,没人关心青青和慕时雨两人在不在场。 丞相府厢房内,慕时雨打量着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青青,长得有些娇憨,脸上略微有些婴儿肥,哭起来的样子十分可怜。 慕时雨莫名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问道: “青青,你家附近有没有名叫朝霞的山” “有……有,我家附近的山,都叫朝霞山。”青青还有些害怕,见慕时雨问她,有些紧张。 将衣服还给她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看呆了,原来真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慕时雨直觉她口中的朝霞山就是秦肃找到离幻尸骨的地方,微微一笑道: “风景一定很好。” “嗯。”青青收回视线,脸有些红,挠了挠头,道:“谢谢你救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姓慕,名时雨。” 慕时雨不打算继续待在丞相府,看向守在门外的侍女,知晓谢莹莹没打算放过青青,道: “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青青连忙道:“有,爷爷还在,我救了谢小姐后,只求她们带我找到爷爷。没想让她们报恩,也没想当这个义女。” 谁知救了谢莹莹,反倒被她推进水里,这下青青长记性了,不能随意救人。 慕时雨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青青有些防备,但慕时雨救了她,想了想,道:“青树。” “……我认识。” 慕时雨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没想到谢丞相居然强行认青树老人的孙女为义女,估计谢丞相也不知道青树到底是谁。 想到青树老人一生征战沙场守卫北国,孙女却被人如此对待,还恩将仇报,慕时雨毫不犹豫带着青青离开了丞相府。 很快,在秦肃的帮助下,找到了正在逍遥医馆治腿伤的青树。 慕时雨没想到都认识,觉得太凑巧了些。 一问才知,青树和逍遥仙是同门师兄弟,皆出自青山道观。 青青找到爷爷后,将心中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青树听完,拐杖猛杵着地,气得手都在发抖。 “岂有此理!!!谢荀的女儿竟敢害青青!天师府的没一个好人!” “多亏时雨在那。”说着,逍遥仙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谢荀真是越活越蠢了,竟然赶着给你当儿子。” 慕时雨有点懵,逍遥仙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解释道: “谢丞相出自天师府,天师府那群人都是疯子,追求权力和长生不老。” 逍遥仙喝了口茶,接着道:“而我们青山道观主张济世救人,极为低调,但也免不了起冲突,如今青山道观和天师府势不两立。” 慕栖隐教慕时雨武功,但没有告诉她这两个十分神秘的势力。 慕时雨想到了那个灰袍老者和临仙阁的白发老者,越发肯定他们就是这两个势力中的人,只是没想到谢丞相竟然出自天师府。 慕时雨没从督察司的资料中看到有关青山道观和天师府的资料,守脉人荀雾来自青山道观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个巡察使,即便记载了,她也没资格看到更多的东西,只能问逍遥仙:“国师凌羽也是天师府的人” “没错。”逍遥仙有些诧异,“时雨,你问他做什么” “好奇问问。” 慕时雨心惊,朝堂上到底有多少天师府的人…… 未来的“她”说小心国师凌羽,难道是让她小心整个天师府 难度瞬间升级…… ------题外话------ 下一章稍微晚一点发,感冒了浑身没力。昨天本想多码点,今天早点发,没抗住。 1秒记住: 第68章 乱了心跳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慕时雨趁着逍遥仙还在给青树医治腿伤,将青青带到二楼,抓紧时间问她有关离幻的事情。 没想到青青还真认识离幻,而且她就是埋离幻的那个人。 青青努力回忆着:“离幻哥哥住在朝霞山的一间木屋里,他说有人要杀他,所以躲在那,偶尔会把写的书给我看,很喜欢看他写的那些故事。” 慕时雨从离幻写过的书中,得知他预知了自己的死亡,躲在山上很合理,问道: “他死的那段时间,村里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 三年的时间足够忘却很多事情,青青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有个拿着拂尘的白发男子来过,脸长得挺年轻,就是头发全白了,村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慕时雨拧紧眉心,目前最符合这特征的就是国师。 难道离幻知晓了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与国师有关,引起了国师的注意,杀人灭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珠接连不断的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连成一串串珠帘。 慕时雨撑着伞离开了医馆,脑海里思绪繁杂,不光是官场,还有江湖势力,有些力不从心。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望月湖。 雨天的临仙阁多了几分朦胧的美,细雨如丝如线,如烟如雾,淅淅沥沥的飘洒在湖面上,泛起的连漪不计其数。 湖面仅有一艘船只缓慢地驶来,船夫认识慕时雨,面露喜色,还未到岸就喊道:“慕大人,主子已经等候多时,让我来接你。” “他知道我要来” 慕时雨跃上船首,一脸震惊地环顾四周。 赫连川在这里到底藏了多少眼线,一踏进望月湖的范围他就知道了。 “主子一直等着呢,早上就来了。”船夫笑着道:“等到现在估计都有些生气了,所以才没来亲自接你。” “……” 慕时雨莫名多了一丝愧疚,毕竟这么久了,没主动去找过他,还让他等了这么久,良心有点痛。 上岸后,步伐加快,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那带有观景台的房间。 推开门,并没看到赫连川。 慕时雨转身往后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内,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林十三说过,就在这个房间。 可是……人呢 慕时雨相信赫连川还没离开,屋里有他留下的香味儿,进到房间关上了门,走到莲池边,听到内室隐约传来水声,心中一惊。 “你在洗澡” 话音刚落,又有水声响起,紧接着衣料窸窣的声音传来。 慕时雨看着内室的屏风,质量很好,什么都看不到,默念着静心咒,控制脑海不要胡思乱想。 “嗯,沾了很多血,脏,等不到回宫了。” 赫连川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走来,锁骨分明,如墨的长发全都披散在身后,没有任何瑕疵直击人心震撼的盛世美颜让慕时雨的脚好似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谁的血”慕时雨下意识问了一句。 “来临仙阁路上,遇到了刺客,酒长老没在。” 赫连川大步朝她走来,带着刚沐浴后的水汽和香气在她面前站定,深邃绝美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她,低头闻了闻,剑眉微皱。 “沾了我不喜欢的味道,还有药味儿。” “有没有受伤” 慕时雨去了一趟丞相府,又去了医馆,还没来得及洗漱,身上自然沾了些味道。 但此刻只担心赫连川遇到刺客的事情,又见不得他皱眉的模样,边问边伸出手抓着衣领脱掉了外面那件华丽的浅蓝色长袍。 恍然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赫连川刚洗完澡疑似就披着件黑袍,她此刻脱衣服,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黑压压的云层让屋内越来越暗,赫连川微眯眼眸,伸出手轻推着慕时雨的后背往内室走去,不容抗拒的说道: “没受伤,你身上的药味还在,先沐浴一番,我让人换水。” 慕时雨觉得此时赫连川的眼神有些危险,后背的手也有些烫,肩膀扭了两下,“不用了,要洗,我也去其他房间洗,共用一个浴桶……” 话还没说完,发现里面竟然有个小型浴池。 赫连川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压低声音,语气森然:“你嫌弃我” “没有,绝对没有。” 内室有油灯照明,慕时雨见赫连川铁了心要让她在这沐浴,为避免待会发生不可控的意外,伸出手在他胸前推了推。 “你还是出去。” 赫连川身材很好,透过宽松的长袍隐约看到腹肌的轮廓。 慕时雨心里补充了一句:为了你好。 赫连川许是听出了慕时雨话里的意思,本来还很强硬的态度,随着她的触碰,酥麻的感觉让他耳朵微烫,扣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酒长老是哪个给你当车夫的白发老者”慕时雨记着正事,转移话题道,“看着很厉害,是天师府的人吗” 希望不是,不然就惨了。 那么厉害,她可能要再练个几十年,才能打得过他。 “是他,但不是天师府的人。”赫连川收回手,没怀疑她为什么问这个,继续说道:“酒长老来自青山道观,师从荀雾大师。” 说完,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你那位师父是青山道观的人,你在担心以后会与天师府为敌” 随着身体幅度倾斜,微湿的发丝落到了慕时雨肩上,忍不住伸出手,运转真气为他烘干了头发。 慕时雨微微转头,两人呼吸交缠,皆乱了心跳,语气却很正经。 “嗯,总觉得天师府很危险,这次为什么酒长老不在,恰巧你就遇到了刺客” 赫连川眼眸微沉,有些事情不能说,但两人之间需要信任,否则他不会和慕时雨距离这么近。 在她额间轻轻一碰,随即直起身子,压下心里的悸动,道: “想引出那些人,确定到底是谁。” 赫连川等着慕时雨,只要她问,他就说出来。 “你不顾自身危险,拿命试探到底是谁”慕时雨心里升起难以抑制的怒意,深呼吸一口气,眼前这人是北国帝王,冷静冷静…… 哪届帝王像他这样不要命 赫连川怔愣着,感受到了慕时雨怒意下浓烈到极致的担忧,顿时有些无措,缓缓开口: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招数让人防不胜防。” 慕时雨预知过赫连川的死亡,心揪成一团,怀疑另一个未来里,赫连川就是因为太过自信被坑了。 1秒记住: 第69章 等雨停 慕时雨沐浴后换了一身林十三准备的白色长裙,坐在观景台边和赫连川下棋,等雨停。 烟雨朦胧,思绪繁杂。 “等等……”眼看就要被赫连川杀得片甲不留,慕时雨刚准备落下的白子,停顿了片刻,瞥了一眼他手中已经拿起的黑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落在哪” 每次几乎是想都不想,她刚放下,他就走下一步了,让她输得一点很郁闷。 赫连川已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宽松长袍,几缕长发落至身前,油灯下暖白色的手执着黑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是心意相通。” “……” 慕时雨本想凭着下棋理清一下思绪,这下反倒乱了,伸出手将棋盘清空。 用黑子代表她要面对的人,用白子代表她拥有的人。 国师凌羽,丞相谢荀,疑似北静王,以及生死未知的楚渊,背后的天师府。 拿起白子时,落下一个子,就顿住了。 父亲有腿疾,祖母年迈,秦肃武功还没自己高,赫连景是重点保护对象,露香武功一般。 黑炭…… 慕时雨崩溃,可怜她把黑炭都算进去了。 “在想什么”赫连川伸出手接过慕时雨手中的白子,神色莫名。 观察着慕时雨摆放的那几颗黑子,好似能看透黑子所代表的东西。 慕时雨抿唇,微微蹙眉,思虑片刻后,望着赫连川手中的白子,道:“代表着四头猛兽,而白子是猎人,也有可能是猎物。” “你有我。” 赫连川将手中白子落在慕时雨放下的白子旁边,抬手触碰到那些黑子,真气注入其中,顷刻间黑子化成了粉末。 慕时雨的心随着黑子粉碎,猛地跳动着。 她虽然暂时不能告诉赫连川未来五岁儿子的事情,但她可以让赫连川提防这些人。 起身来到赫连川身边,拿出手帕,擦掉他指尖沾到的黑色粉末,对上他带着宠溺和温柔的眼神,脑海里莫名想象他得知赫连景存在时的表情。 “又在想什么”赫连川抬了抬她的下巴,语气略微有些无奈,“在我面前,怎么总是失神” “想一件你永远都猜不到的事情。” 慕时雨嘴角扬起,笑意蔓延。 慢慢地接触赫连川,发现他远没有想象中可怕,对她有着出乎意料的包容心。 赫连川好像真的对她动心了,这是她未曾预料过的事情,且远比她对他更浓烈。 而她对他,还不够信任。 忽然有些心慌,快速转移视线,不想让赫连川看出来。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慕时雨来到观景台边,倚在栏杆上,伸出手感受着风雨的力量。 赫连川怎么会没看出来慕时雨的躲避,眉头微皱,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可现在已经迟了,控制不了这种感觉。 沉默着,望向棋盘上的两颗白子,将它们收进袖口内,起身来到观景台边。 凝视着慕时雨的侧脸,压低嗓音道:“慕时雨,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没反悔。”慕时雨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瞪大了些,与赫连川对视,“不是在想这个,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想都别想。” 她只是有些不确定,权力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变数太多。 或许以后得知赫连景的存在后,反倒会怀疑她接近他的用心,怀疑整个慕家。 “那就永远都别放过。”赫连川的眼神逐渐充满了蛊惑,好似在引诱慕时雨的接近,“胆子还可以再大一些。” 慕时雨抬手摸了摸心脏位置,暗叹了一声,要命的感觉…… “叩叩!” 万恶的敲门声打破了有些危险的气氛,慕时雨清醒过来,若非紧急情况,林十三不敢敲响这门。 赫连川神色陡然一变,如剑刃上的寒光,变得让人望而生畏,冷声道: “进来。” “主子,王将军的嫡长子王晟将宋姑娘带到了这临仙阁内,用膳时企图强迫她,宋姑娘不堪受辱撞柱身亡……” 林十三眼里有些慌乱,临仙阁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可用膳的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她最开始没有发现房间里的异常。 慕时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快速来到门口,问道:“哪个宋姑娘” 林十三咬牙道:“宋嫣,也就是以前莳花馆的六月……” 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带我过去。” 林十三抬头看了一眼赫连川,见他点头,才带慕时雨前往宋嫣撞柱的房间。 豪华雅致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弥漫着血腥味儿。 王晟吓傻了,颤抖着手,瘫坐在地上,瞳孔猛缩,好似看到了极为惊恐的东西。 在他面前是仅穿着一件束胸长裙的宋嫣,头上的血还在往外流,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 慕时雨探了一下宋嫣的脉搏,松了一口气,还有极为微弱的跳动着。 “还有救!”慕时雨运转真气,止住宋嫣的关键穴位,抱起她瘦弱的身体往外跑,“十三,帮我在岸边准备一辆马车。” “好……好的!” 林十三反应还算快,极快的冲在慕时雨前面。 赫连川并未靠近,不喜欢其他人身上的味道,抬手招来一个金乌卫,“去帮她抱那个女人。” 金乌卫没有出声,闪身移至慕时雨面前,伸出了双手,示意她放过来。 慕时雨看着出现在眼前穿着黑衣气息强大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赫连川,放心地将怀里的宋嫣交给了他,叮嘱道: “去西城逍遥医馆。” 这种情况,只有逍遥仙能救活她。 金乌卫的速度比慕时雨更快,直接从临仙阁用轻功跃到了岸上,都没有用上林十三准备的马车,径直朝着慕时雨所说的地方飞去。 一个时辰后,逍遥医馆。 逍遥仙放下手里的工具,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但脑损伤很难逆转,醒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慕时雨小心翼翼地帮宋嫣包扎伤口,看着她那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的脸,感叹她的命运多舛。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却还是没能摆脱过去的阴影,太让人绝望了。” 逍遥仙见多了命运悲惨的人,道:“还好当初你父亲,死活都要让着你习武,不让真听了我的话专研医术,恐怕也难咯……” 强大自身,才是硬道理。 医术终究差了一点。 1秒记住: 第70章 督察赈灾(一) 宋嫣出事,慕时雨让露香通知了宋然。 夜幕降临,雨越下越大。 宋然赶来时浑身都湿透了,眼眶微红,说话都说不利索,足以想象到他赶来时的崩溃。 好在宋嫣保住了一条命,还活着,宋然才不至于晕过去。 慕时雨不会安慰人,离开医馆回到了临仙阁,赫连川已经将王晟送到了盛京府衙,没有了李资,又是休沐日,府衙人选还未定出来。 次日早朝。 李资利用职务贪赃枉法,勾结前任南城巡察使,刺杀现任南城巡察使的事情公之于众。 满朝轩然,皆看向了慕时雨。 慕时雨不仅活着,还扳倒了盛京府衙李资,且与楚渊一事有关,已经不能像最初那样小瞧了她。 谢丞相得知青青的真实身份后,气得教训了谢莹莹一顿,罚她不许出门,想到昨天是慕时雨带青青离开丞相府,眼神冷气十足。 “陛下,四月璃州涝灾,朝廷已经发放了赈灾物资,要确保物资发放道每一个灾民手中,慕巡察使能力出众,可由她前往监管赈灾的官员。” 朝堂上顿时议论起来,心知谢丞相是在故意为难慕时雨,但这也给了慕时雨一个升迁的机会。 若这是办得漂亮,这官职必定要升一大阶,但若是没办法,命都可能丢了。 没有官员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巡察使而得罪谢丞相,也没人想去做这件事,监管赈灾风险太大,难度太高。 龙椅上的赫连川凝视着众多官员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慕时雨,纤瘦的身影站得笔直,丝毫不怯,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感受到赫连川视线的慕时雨站了出来,语气凛然:“臣愿意前往璃州,监管赈灾一事,不过需要陛下一道口谕。” 与谢丞相的第一回合,她可不能输。 赫连川面无表情,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担忧,“说。” “请陛下准许臣先斩后奏。” 慕时雨抬眸扫了一眼前面的官员,摸不准到底是谁去赈灾,但既然把刀已经递到她手中,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众位大臣心惊慕时雨的胆大,认为她太过狂妄,但又始终觉得她是女子,所以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赫连川早就想借着各种名义提升她的官职,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有他协助,监管赈灾官员一事没有其他官员想得那么恐怖。 “准。” “多谢陛下!” 慕时雨回到了督察司的位置,徐盛握紧手心,此时慕时雨已经不仅仅是南城巡察使,而是巡察地方水旱灾害的巡察使。 没有了南城两字束缚,意义完全不同,即便是徐盛,也不能随意命令她。 谢丞相紧皱眉头,看了一眼赫连川,又回头看了看慕时雨,莫名觉得他好似顺了两人的意,但很快将这个想法挥散。 赫连川是谁,后宫三千佳丽,比慕时雨漂亮的都死在他手中,差点没怀疑他的喜好男子。 慕时雨心机深沉,时常出入临仙阁,还养男乐人,有洁癖的陛下怎么可能喜欢她 灾情刻不容缓,慕时雨回到将军府收拾东西。 慕栖隐得知后,让秦肃跟着她,若不是走后将军府就没人护着,恐怕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怎么敢同意让你去的真是气死我了!” 有这样的女婿,慕栖隐真是越想越气,别人家的女婿都好好的护着妻子,赫连川却把慕时雨推到最危险的地方。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真的很难忍下这口气,却又不得不忍,谁让赫连川什么都不知道。 慕时雨收拾好东西,拿起霜雪剑,看了一眼慕栖隐眼角的泪意,无奈道: “放心,就当我出去闯一闯,光待在巡察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拥有与那些人抗衡的实力。” 更何况有赫连川那句先斩后奏,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慕栖隐心情复杂,缓缓道:“若是个儿子,我也就不担心了,可你是女儿身,会有诸多不便。” 突然有些后悔让慕时雨进入官场,适应地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可也进步得让他有些害怕。 “你要离开多久……”赫连景抱着黑炭,看着慕时雨收拾东西,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慕时雨最担心的就是赫连景,拿出手帕擦掉赫连景脸上的眼泪,鼻子涌上一股酸楚,认真说道: “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在放假前,到时候带你去外面玩。” 总待在盛京多无趣,天底下有这么多美景,得多出去走走。 “那你带着这个。” 赫连景止住眼泪,坚持将荷包里的玉坠递给她,撅着嘴,一脸慕时雨不收下他就哭出来的表情。 “好,等着我回来。”慕时雨没办法,接过玉坠,学着赫连景那样,贴身放好。 赫连景这才挤出了一丝笑意,好似有玉坠在慕时雨身上,她就不会遇到危险。 “小姐,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忘了吃饭。”露香得照顾赫连景和黑炭,不能陪着慕时雨一起去,差点急哭了,秦肃安慰道: “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小姐受伤。” 慕时雨有种小孩出远门的感觉,面对这么多关心,有种不是一个在战斗的孤寂感,心里很踏实,笑着道: “好了,璃州距离盛京不算太远,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 将军府门口,姜氏最晚得知她要去璃州监督赈灾,拿起拐杖打了慕栖隐几下,老泪纵横,气得差点把慕栖隐赶出家门。 “若不是我恰巧出来,你们就打算瞒着我了” “不是的,祖母,时间紧急,这不是来不及说嘛,这么大的事情,没故意瞒着您。” 慕时雨连忙拦住姜氏落下的拐杖,看着力道不轻,慕栖隐的腿伤还没好,经不住这么打。 “就是啊,我也没料到时雨竟然答应了。”慕栖隐摸着被打疼的地方,有些委屈,龇牙道:“娘,您以后下手轻点,多疼啊” 姜氏看着父女两人,越发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大事瞒着她,板起脸来,严肃地道: “不出意外,六月陛下会和以前那些帝王一样南巡。我会带着赫连景去找能教他习武的师父,路线差不多,到时候时雨和栖隐你们两人必须一起去。” 慕时雨见姜氏极为严肃的模样,意识到那个师父的地位非比寻常,点头道: “好。” 不出意外,会和赫连川一起去,赫连景也在,或许可以找时机告诉他。 1秒记住: 第71章 赈灾:胆小知县 前往璃州赈灾的官员为仓部司司长邓禹,带着赈灾物资前往灾情最严重的璃州岚县。 路上雨一直没有停过,导致道路泥泞无比,车队赶路的速度慢了许多,意味着受灾情况更糟糕。 慕时雨坐在马车内,研究此次物资的数量和上报的灾民情况。 抬头看了一眼靠在软垫上休息的酒长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赫连川竟然让酒长老来保护她。 北国能打赢酒长老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呢。 酒长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睁开眼,面无表情的道: “别想太多,没危及你性命时,我是不会出手的。还有,你的剑术不忍直视,这段时间我会指点一下你。” 纯粹是看不下去。 “……多谢酒长老。” 慕时雨轻功还行,剑术的确差了些,不然当初在鹿鸣寺面对灰袍老者时,怎么可能那么狼狈。 有酒长老的指点,剑术一定会精进许多。 酒长老想了想,考虑到慕栖隐只知道打仗,不关心江湖和道教的事情,又道: “你对道教武学有什么了解” “额……只知道我目前修炼的清风诀。”慕时雨顿时有些紧张,当初在盛京书院考试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感觉。 酒长老没想到慕时雨啥都不懂,摇了摇头,缓缓道: “道教武学果然是没落了,百年前还有个境界划分,分为入境,炼境,沉境,望境,破镜。你目前还在炼镜中,修改功法还来得及。” “多谢酒长老指点。” 慕时雨珍惜这次机会,牢牢记住酒长老所说的功法口诀。 队伍停下来休息时,已经一把年纪的邓禹来到了慕时雨的车厢内,拿着地图指给慕时雨看。 “前面有个路口,左边是去贺县的路,平坦无阻。右边是去岚县的路,但是被泥石流挡住了。疏通需要一些时间,我认为先去贺县,再由水路去岚县。” 慕时雨仔细看了一眼地图,发现贺县距离宿州很近,立刻道: “不行,贺县的灾民可往宿州迁移,但岚县四周都是山,避无可避,灾情最严重。再晚去一些时间,上游的堤垮掉,整个县的人都要遭殃。” 赈灾并非全是仓部司的事情,水部司的人赶在前面抢险救灾,必须早些赶到岚县,稳固河堤。 物资晚了,大家都没饭吃,还怎么抗灾 邓禹一噎,没想到慕时雨坚持去岚县。 刚想说他先带一部分物资去贺县时,看出了她眼底的冷意,瞬间将想说出口的话止住。 眼前这人可是能先斩后奏的巡察使,说话还是要注意点。 邓禹走后,秦肃端着煮好的饭菜来到了车厢内,看着慕时雨眉心紧皱的模样,道:“小姐,吃点东西。” 慕时雨没什么心情吃东西,接过碗,简单应付了几口,很快将碗还给秦肃。 窗外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她有些担忧。 夜晚,队伍停在距离泥石流坍塌百米外的空地上休整。 酒长老到后面的车厢休息,慕时雨躺在车厢内,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听着窗外的雨声,直至雨声越来越小,且有停下来的征兆,才放心了些。 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岚县河堤垮塌,洪水冲击县城的震撼画面。 岚县房屋田地全部被毁,死伤两万多人,就连赈灾的物资都被冲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璃州知府吕文庆,暗中换走了赈灾物资,炸垮了河堤,想毁灭一切证据。 画面陡然一转。 泥石流堵住的前方,三辆马车拖着油布盖住的东西前往岚县上游的河堤。 玉坠的神奇程度超出了慕时雨的想象,敢断定最后的画面就是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雨已经停了。 慕时雨离开车厢,朝正靠着车厢睡觉的秦肃说道:“集结好人,挑些轻功好的,从山上绕到上游的河堤,有人想对河堤下手。” “是!”秦肃朝护送队伍的将军府护卫走去,酒长老听到动静,来到慕时雨面前,疑惑道: “慕丫头,你怎知晓有人想对河堤下手谁的胆子这么大” “猜的。” 慕时雨来不及解释,让秦肃留下一百人监督邓禹后,火速前往河堤,赶在那伙人炸毁河堤前,将他们全部擒获。 火光照耀着四周的山林,是无边黑夜中唯一的亮光,距离河堤三百米的道路上躺了一地尸体,只留了三个人审问。 慕时雨掀开马车上的油布,一箱箱火药触目惊心,预想到后果,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酒长老望向慕时雨,眼神莫名,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 秦肃一怒之下,把剩下的三个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逼问出了到底是谁的主谋,不过听到的答案与慕时雨预知的名字不同。 “宿州知府这一招嫁祸得不够高明,能赶在我们之前到达河堤,必然知晓我们出发的时间。” 慕时雨冷笑了声,让秦肃继续审问,而她则掀开了最后一辆马车的油布,看到了预知梦境中被这些丢进河堤的男子。 预知画面里,他悄悄躲在马车上,到达河堤后想阻止他们,却被那些人丢进了河里。 男子蜷缩在炸药堆里,小鹿般的眼睛怯怯地望着慕时雨,小脸煞白,活像快要被抢的小媳妇,看得慕时雨一阵无语。 “出来,他们已经死了。” 胆子这么小,竟然也敢躲在这里面,做出阻拦那些人的壮举,最后的结局有些惨。 男子听到慕时雨的话,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爬出来,浑身都在发抖,脸上全是炸药粉末,看不出本来面目。 “谢谢大侠,不,谢谢女侠!” 接着,跳下马车,但长时间蜷缩着,脚早就麻木了。 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慕时雨扶额,另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见他个子还挺高,把他扯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预知画面中,没听到他自报姓名。 “卫淮,岚县的知县,上山查看情况时,发现了他们,没想到竟然有人要炸毁河堤。” 卫淮脏兮兮的脸上有些红,被慕时雨拎得有些不好意思,坐在石头上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穿着整齐统一的服装,警惕地问道: “你们是谁” 慕时雨打量着卫淮,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极为朴素,但在他身上还算周正,长发全都束在头上,带了一个木簪子。 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位知县。 确认他眼神没有撒谎后,慕时雨还是回道: “前来赈灾的巡察使,猜到有人会对河堤下手,赶了过来。” 卫淮有些怀疑,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巡察使,看到慕时雨拿出令牌时,瞬间泪如泉涌,直接跪在了慕时雨面前。 “终于来人了,快救救我们县里百姓,灾情报得太迟了,我们都饿一个月了。” 1秒记住: 第72章 赈灾:为国为民 夜风吹过,树枝摇曳,飒然有声。 邓禹睡眼惺忪的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慕时雨拖回来三车火药,吓得浑身发抖。 若真让那些人炸毁河堤,他的官路估计也到头了。 慕时雨没浪费这些火药,召集所有人疏通被泥石流堵住的道路。 终于在天际破晓时,清出一条可供车队通行的路。 众人累得不轻,横七竖八的瘫在路边休息。 慕时雨守在车队前,欣赏晨间的景色,花草树木中雾气弥漫,如丝如缕,渐渐被阳光冲散。 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泥人似的卫淮靠在马车边,睡得极沉。 酒长老躺在车厢内休息,慕时雨没让他帮忙,怎么说也一把年纪了,担心他伤到筋骨。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慕时雨就让秦肃把他们喊了起来,携带物资的车队火速前往岚县,将赈灾物资发放到每个灾民手中。 百姓们终于不用再挨饿,激动得泪流满面。 卫淮在临时搭建的营地洗了一个澡,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眼神有些恍惚,头重脚轻地走向正在正在修建的河堤。 岚县百姓有救了。 他眼眶微红,望向慕时雨,有些哽咽地道: “多谢慕巡察使!” 慕时雨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心知他这是昨晚染了风寒,看了一眼被加固好的河堤,走了过来。 “回去休息。” 卫淮为了救岚县百姓,能卖的都卖了,怪不得这么穷,即便换了一身衣裳,也是最普通的黑色布衣。 那张脸生得极为精致,眼神清澈干净,若不是见过他昨晚那不要命挖泥土的模样,必然会觉得他只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慕时雨总结:是个可以培养的好官! “不行,你们都在忙,我身为知县,怎么能休息。”卫淮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转身前往分发物资的地方,维持秩序。 河堤完全加固还需要一些时间,慕时雨没有离开,时刻监督着,避免这些人偷工减料。 好在运气不错,没有再下大雨,有也只是毛毛细雨,不会对刚加固的河堤造成影响。 黄昏临近,天色越来越暗。 慕时雨组织人对岚县进行防疫,用早已准备好的除瘟疫的药材对岚县各处烟熏。 忙碌几个时辰,总算可以停下来休息,回到了营地内。 卫淮来到了慕时雨面前,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呼吸有些重,浑身没什么力气,将小心翼翼抱着的油纸包递向她时,手隐约颤抖着。 “刚做出来的饼,还……热乎。” “你一直没睡” 慕时雨借着营地的火光,看了一眼卫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觉得这人还挺倔,没有武功,没有真气护体还敢这么拼。 她都有些撑不住,一直忙着,方才又被药材熏得脑子都迷糊了。接过微烫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打算先洗漱一番再吃。 “等大家都忙完,才睡得着。”说着,卫淮呼吸有些困难,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艰难移动脚步想离开慕时雨的营帐。 摇摇欲坠,身子逐渐往后倾斜。 慕时雨有些无奈,上前两步,接住倒下的卫淮,一手揽住他后背,一手探向他额间,烫得惊人。 “秦肃。” “小姐,怎么了” 秦肃还算精神,一听到慕时雨的声音,快速冲进营帐,瞪大眼睛看着她怀中紧闭双眼的卫淮。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抱他,我去熬药。”慕时雨微皱着眉,她只想抱赫连川,这烫手山芋,丢给秦肃比较好。 “哦,好的,小姐。”秦肃身强体壮,轻轻松松将卫淮抱到床上歇着,惊叹道:“这人真轻,饿一个月估计都瘦得只剩骨头了。” “他是上一届的探花郎,许是得罪了谁,被安排到这个穷苦的地方当知县。”慕时雨拿着药材到外面熬药。秦肃走过来帮慕时雨扇火,瞧见她眉宇间有些疲惫,说道: “小姐去洗漱,早些休息,熬药交给我。” 营地内火光随风而动,人影也在不断变化着,忙碌这么久,到处都是呼噜声。 “好,火就这样,别太大,也别太小了。” 慕时雨叮嘱完,在另一个营帐内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人好受了些。 药熬好了,慕时雨将药碗递给秦肃,使了使眼色,“你去。” “好的。”秦肃苦着一张脸,喂药这种事,他真不擅长。 两人站在床边,慕时雨拿出一颗薄荷丸,试图让他清醒些。卫淮撑太久,一下子晕倒,身体对薄荷丸任何没有反应。 慕时雨一看,没办法,接过药碗,对着秦肃说道:“你扶着他,我来喂。” “好的!” 秦肃连忙坐在床边,将毫无知觉的卫淮扶起来,抓着他头顶束好的发髻,不让他脑袋垂下。 慕时雨将药碗放在凳子上,一手捏着卫淮下巴,一手拿着勺子,两人配合下,终于让卫淮把这一碗药喝得干干净净。 秦肃松了一口气,将卫淮放下,捂着鼻子道:“小姐,我去睡觉了,这药味儿真难闻。” 说着,离开了营帐,到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慕时雨收拾好药罐,打开营帐的帘子一角,让营帐内稍微通通风。 紧接着回到床边,拿起卫淮的手,诊断了一番。 许是药太苦,卫淮眉心紧皱,眼角泪意蔓延,无意识张了张嘴。 慕时雨对京城卫家有印象,官虽然不大,但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就连卫府的夫人们都很善良。 用干净的帕子沾了些水,在卫淮唇上方挤出些水滴,让他喝了些水,冲淡了些苦味儿。 若不是她预知了岚县即将发生的灾难,恐怕眼前这卫淮,早已经被洪水不知冲到何方。 回想画面中卫淮不顾一切阻拦他们炸毁河堤的模样,心生感慨。 力量虽微,但这颗心却是真的让人敬佩。 卫淮睡得很沉,显然身体已经累到极致,慕时雨将帕子的水拧了一下,搭在他额间。 随后拿着凳子在营帐门口坐着,想到璃州知府做事的狠绝,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种完全没有人性的东西,必定是她的剑下亡魂。 酒长老守在不远处,慕时雨很放心,感受着外面吹来的风,睡意渐浓,靠在支撑营帐的柱子上,很快睡着了。 1秒记住: 第73章 雨后初晴 雨后初晴。 清晨宁静淡雅的阳光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给灾难中获得新生的人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慕时雨一大早起来熬药,等候的时间里,详细整理了璃州知府申永端的罪证,仅仅岚县的事情,就足够扳倒他。 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慕时雨收好这些罪证,将药倒进碗里。 秦肃早上去帮那些灾民重建房屋,只有她一个人留在营地,希望卫淮早些醒来,不然她喂的方式可能有些粗鲁。 刚这样想着,端着药碗起身,就瞧见卫淮站在营帐门口,皱着一张苦瓜脸,泪痕还未散去。 “慕大人,这……什么药,这么苦。” 苦得他有些想吐。 “正巧你醒了,自己把这个喝了。” 慕时雨将碗递了过去,黑黝黝的汤汁散发着浓烈的药味儿,闻着都觉得苦。 卫淮更是直接后退了两步,身体还很虚弱,扶着营帐内的柱子。 “慕大人,其实我已经好了,这药就不用喝了。” “好了走两步试试” 慕时雨没见过这么怕苦的男子,眼眸微沉,上前一步,态度十分强硬,好不容易熬出来的药,怎么可能让他浪费。 卫淮望着慕时雨一脸严肃的模样,知晓是躲不过去了,深呼吸一口气,接过碗一饮而尽。 苦得他猛地一颤,张嘴就想吐出来,却被慕时雨眼里警告吓住了。 “别浪费药材。” 卫淮点了点头,努力咽下去,脸皱成一团。 慕时雨见他喝完,转身离开营帐,查探救助的情况,若是没什么特殊情况,他们该轻点好物资出发前往璃州城了。 卫淮虽然又胆小,又怕苦,但是算数能力非常厉害,慕时雨交给他清算的东西极为复杂,但他不到一个时辰就理清楚了。 马车内,慕时雨检查了一下,笑道:“药没白熬。” 卫淮抬头瞄了一眼慕时雨好看的侧脸,知晓她在夸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就喜欢算这些东西。” 慕时雨看着清晰分明的数目,想了想,道:“岚县的事情处理完,你随我一起去璃州城,偌大的璃州有很多需要清算的东西。” 邓禹带的那个人,能力一般,算账的速度慢得让她都心急。 “可……我不能擅离职守。” 卫淮有些愧疚,岚县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重建起来,他没办法离开。 慕时雨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个问题,直言道:“此行的目标是璃州知府,你知晓他想做什么,若是想升职,就跟我一起去。若留在这里,他不会放过你。” 知县由吏部任命,但卫淮是璃州知府企图炸毁河堤的人证,处理好岚县的事情,再随着慕时雨一同去璃州城,不算擅离职守。 提及璃州知府,差点没命的卫淮才答应了慕时雨,忙着去处理岚县的事情。 邓禹虽然年迈,但办事还算牢靠。 解决完岚县的灾情,一路向着璃州城前进,即将到达的前一天夜里,慕时雨让所有人提高警惕,果不其然在城外的森林遇到刺杀。 上百黑衣人拿着长剑从两旁的道路蹿出,后方则是带着火光的箭矢,划破夜幕,灼热的火焰即将落在车队的物资上。 慕时雨掌握着璃州知府申永端的罪证,早就猜到他会暗中埋伏,霜雪剑出,在酒长老指点下日渐精进的剑术,第一次展露出来。 霜雪霜雪,傲雪凌霜。快准狠的同时,身姿飘逸惊艳,真气形成的气浪将那些箭矢卷进去,随着剑身的力道,倒飞回去。 “啊!!!”———— 哀嚎声和惨叫声在黑夜里此起彼伏,酒长老坐在车厢内不为所动,瞧了一眼那些刺客,完全没有动手的想法,闭上眼小憩。 卫淮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躲在车厢角落,尽量不给慕时雨添麻烦,听着外面剑刃相击的声音,眼里满是担忧。 邓禹吓得直往酒长老的马车钻,因为他发现,没人攻击那辆马车,回头看向在众多黑衣人中来去自如的慕时雨,咽了咽口水,心中骇然。 将军府的护卫都是久经沙场的精英战士,这些刺客完全难不倒他们,打起来比护送物资的那些士兵凶狠得多,没多久那些刺客就有了退缩的想法。 可惜,想走没那么容易…… 秦肃逮住了几个活的当人证,将他们嘴里藏着的毒药都抠了出来,扔到慕时雨面前。 “劝你们早些说出来,不然你就会后悔现在的迟疑。” 多多少少沾染了北帝赫连川的残忍手段,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慕时雨丝毫不惧,坐在刺客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秦肃审问他们,一位胆子最小的受不住折磨,颤抖着说道: “……蛇帮。” “蛇帮” 慕时雨没听过还有这个势力,卫淮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想帮到慕时雨,走到她身边,解释道: “就是璃州城最大的地头蛇,曹源,这么多年,他和璃州知府狼狈为奸,收刮百姓的钱财,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慕时雨了然道:“原来如此,申知府这是想借刀杀人,就算事发了,也可以把锅推给蛇帮。” 那她就先除了这地头蛇。 车队放弃休整,连夜赶路,停在城门口。 慕时雨带了两百人在那名蛇帮成员的带领下,在夜色中对蛇帮来了一次围剿,平日里耀武扬威贪图享乐的蛇帮成员怎么可能抵得过精英士兵。 等蛇帮老大醒悟过来时,慕时雨的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床边躺着数位衣不蔽体的美人。 “求求你,饶了我一命!” 曹源浑身止不住的哆嗦,脖子上已经有了血痕,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意识到他的好日子已经彻底到头了,后悔莫及。 慕时雨冷笑道:“你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指证璃州知府申永端。” 曹源心如死灰,但他又没有自尽的勇气。 床上的美人们哭泣着,穿好衣服站在屋内等慕时雨帮助她们,毕竟想跑,也不知道该跑去哪里。 没有钱,去哪都一样。 很快,秦肃抱着一个木箱来到了慕时雨面前, “小姐,搜到了很多与璃州知府来往的信件,各种金银珠宝,以及强抢来的女子,后院地底还埋着无数尸体,一时半会儿没数清楚。” “嗯,收好。” 慕时雨眉心紧皱,但同时也舒了口气,不用再去璃州知府那与他周旋,这些足够她先斩后奏了。 1秒记住: 第74章 手段和魄力 卫淮以最快的速度清点好蛇帮收刮百姓钱财的数目,将其他珠宝折算成银子,足足有上百万两。 邓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可想而知璃州知府贪污的数量有多恐怖。 这一桩桩事情,足够慕时雨升为督察司司长,看向她的眼神完全变了,态度也格外的恭敬。 “明日我们该怎么行动” “还需等到明日” 慕时雨从来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眼下已经后半夜,处于黎明前的黑暗中,看着璃州知府胆大包天的种种罪证,眼里杀意十足。 “这样的人,不配见明天的太阳。” 璃州知府也没想让她们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邓禹心中一惊,莫名后退了两步,现在的慕时雨太可怕了,行事果断比男子还要雷厉风行。 璃州城的水位逐渐下降,房屋受损严重,百姓们聚集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勉强垫了一些旧衣服,冻得直哆嗦。 知府的府邸四周却筑起了高墙,躲避了洪水的侵蚀,里面的豪华程度不输于盛京丞相府,大到慕时雨都有些迷路了。 其他护卫打晕了那些府兵,守在外面,秦肃跟着慕时雨前去收集更多罪证,申永端浑然不觉,正睡觉做着春秋大梦。 次日天蒙蒙亮。 申永端醒了,还没察觉到异常,一边任由侍妾给自己穿衣服,一边笑着摸了摸侍妾的身子,眼里的火光熊熊燃烧着,笑道: “听说那慕巡察使,长得特别美,身段一绝。我让曹源活捉她,到时候……呵呵,丢了清白,估计她也不敢说出来。” 侍妾脸白了白,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却不得不忍受申永端的那双脏手触碰他。 慕时雨本想给他个惊吓,没想到死到临头还在恶心她,听到里面即将传来恶心的声音,让秦肃一脚踹开了门。 “谁” 申永端总算察觉到不对劲,危险来临,快速扯过侍妾挡在身前,秦肃却比他更快,剑身一转,抓住侍妾的手飞了出去。 “啊!!!”———— “你们是谁来人啊!!有刺客!” 申永端捂着断开后喷着血的胳膊,瘫在地上,脸色煞白。那侍妾吓懵了,快速穿好衣服,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我是谁你口中的慕巡察使啊。” 慕时雨拿着霜雪剑,缓缓走了进去,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微蹙着眉,只想早些结束,杀了他都觉得是脏了霜雪剑。 申永端愣了一瞬,看着慕时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眉目倾城,手中银白色的剑泛着寒光,第一次知道美会带来恐惧。 完了…… 脑海一片空白。 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没用了。 秦肃熟练的让他在卫淮准备好的各种罪证上签字画押,盖手印,把那飞出去的手捡了回来,拿着断手在纸上按下手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姐,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好惊悚啊。” “你……” 申永端失血过多,看着秦肃拿着他的断手一脸嫌弃的模样,一口气没提上来,轰然倒下。 薄雾弥漫的早晨,空气潮湿而清冷,明亮的曙光从天际扩散开来。晨曦穿过重重云霞而来,驱散翻滚的晨雾,露出璃州城的全貌。 仅仅一个晚上,蛇帮没了,璃州知府没了,打开城门,是朝廷派来赈灾的物资和人员,整个璃州城百姓都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慕大人!!!” 水部司正在疏通河道,修筑河堤,慕时雨命人推到了围在知府府邸的高墙,尘土飞扬,数不清的百姓围在外面,看到慕时雨走出来,高声呼喊着。 “多谢慕大人救了咱们璃州城!” “慕大人是咱们女子中的豪杰!!咱们永远支持慕大人!!” “慕大人辛苦了!我刚做的包子,新鲜热乎着,您尝一尝!” 听闻会有巡察使来监督赈灾时,并没有当一回事,官官相护,她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谁知这位女巡察使,在一个晚上就收拾了霸占璃州十多年的地头蛇,还拔掉了最大的毒瘤,还了璃州城百姓一个公道。 “所有赃款向朝廷禀明后,都会用来重建璃州城,安顿灾民,你们先忙去,不用围在这儿。” 慕时雨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热情的百姓,有些吃不消,刚说完几句话,又听见几个大娘拉着自家儿子来到了她面前。 “慕大人,你看我儿怎么样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你说东,他绝不敢往西。” “你那儿子不够高,还是我家二娃好看些,更配慕大人。” 几个大娘拉扯着,慕时雨汗颜,快速逃离了这可怕的场景。 璃州知府花园内,卫淮看见她逃也似的回来,忍不住笑了笑。慕时雨瞪了他一眼,看着面前跪了一地正等待邓禹命令的官员们,拿出了一长串名单。 一个一个来…… 慕时雨拯救岚县和一个晚上就灭了蛇帮与知府的事迹,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国朝堂,满朝文武大臣皆震惊不已。 他们还在睡觉的时候,慕时雨不仅抓了刺客,还端了璃州地头蛇和知府。 难以相信慕时雨一介女子能有如此手段和魄力,比当初赫连川一夜端了夏国皇室还震撼。 谢丞相抚着心口,久久不语。 龙椅上的赫连川穿着笔直挺阔的黑曜缎长袍,未被金簪束起的长发柔顺披散,清冷梦幻的蓝色眼眸里带着一丝笑意,扫视着诸位大臣精彩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 他看上的人,不会差,更不会让他失望。 璃州城。 卫淮的能力令人惊叹,本以为还要好几天才能清算出来,没想到仅用两天就简洁明了的罗列出来璃州城的财务情况。 前些年一直在打仗,还不及处理这些蛀虫,如今一清才发现,这些人的胆子已经大到毫无忌惮,明目张胆的收刮这些百姓。 卫淮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慕时雨找来一件薄被搭在他身上,没想到惊醒了他,望着慕时雨面无表情却关心他着凉的模样,脸有些烫。 “谢谢。” “别多想。” 慕时雨瞧见了他绯红的脸,担心他误会。 这两天卫淮偶尔歇息的时候就盯着她看,又不会隐藏什么心思,一眼就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卫淮将脑袋埋在臂弯,有些沮丧。 慕时雨这么强,这么好看,喜欢她的男子肯定很优秀。 他也忍不住欣赏,想到明天慕时雨就要离开了,声音微不可闻的问了一句。 “慕大人有心上人吗” 慕时雨拿走卫淮算好的账本,毫不犹豫的回答:“有” “……” 卫淮抓着被子的手微微泛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一次,没机会了。 这么坚定的回答,真让人羡慕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1秒记住: 第75章 喜欢就会心疼 慕时雨以为能早点离开,没想到邓禹办事太慢了,前前后后整理了一周多的时间,才彻底把其他县的事情弄清楚。 来自吏部的任命书都传到了璃州城,在贺县任职二十五年的苏严成为新的璃州知府,卫淮则成为了璃州通判协助知府办事。 临行前,卫淮红了眼眶,没有慕时雨,他不可能成为璃州通判,甚至可能连命都没了。 秦肃望着在风中要哭不哭的卫淮,转头看了一眼冷漠无情的慕时雨,心情复杂。 小姐的魅力越来越大了啊…… “出发。”慕时雨不想让百姓们浪费时间送她,趁天还未亮就收拾好了东西。 没有了赈灾物资,仅剩下回程途中所需的必备干粮,速度快了许多,夜晚在路过的草地上休息。 夜色寂静,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映照着无边无际的旷野。放眼望去远方的山峦朦胧可见,墨色的山峰直冲云霄。 慕时雨换了太玄心法,进步神速,剑术在酒长老的指点下,也越来越厉害,连酒长老就惊叹她习武天赋绝佳。 旷野上,慕时雨手执霜雪剑,剑气凌厉,不断逼近酒长老。 极为专注,身影快速变幻,但也仅仅能触碰到他的衣角。 酒长老停住脚步,落在随风漂浮的草叶上,伸出手弹开慕时雨的霜雪剑,淡笑道: “不错,再面对当初追杀你的那个人,能和他打个平手。” “多谢酒长老指点。” 慕时雨收起霜雪剑,落在草地上,临风而立,还是有些不满意,对于另一个未来的恐惧,导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变得更强。 “你在担心什么”酒长老很疑惑,朝着马车走去,边走边道,“那孩子这么在乎你,定然不会让你遇到更加致命的危险。” “可我也想保护他,自然要拥有比他更强的力量才行。”慕时雨需要保护的人太多,想要变得和酒长老一样强,强到令敌人忌惮。 酒长老停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目光极为认真的慕时雨,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你和他的母亲一样,那么要强,可她最终却输在情字上面。” 慕时雨微微一愣,赫连川的母亲是雪国女帝赫连凰,曾经的雪国皇太女和夏国太子间势均力敌轰轰烈烈的爱情,至今仍有人在谈论。 可惜后来两国关系变化,两人的感情逐渐破裂,赫连凰生下赫连川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夏国。 十七年,即便登上帝位,明知道赫连川在夏国的处境,都没有接赫连川回雪国,足够狠心。 后来,赫连川杀父弑母震惊天下人,但谁又能想象过他幼年时期经历了什么。 父母相争,他被吊在城门上整整三天,期间只给他喂水,憎恨他的百姓,每天把他当靶子一样丢臭鸡蛋和烂菜叶。 慕时雨现在想想心都揪成一团,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 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眶有些湿润。 她难以理解赫连凰的想法,也不懂夏帝为何那么狠心,认真道: “我和她不一样。” 酒长老明白慕时雨在想的事情,摇了摇头,面色怅然,道: “当初他被雪帝抛弃,对女人有极强的抵触,能接受你,让我感到很意外,保护好他。” 慕时雨散去那些悲伤的情绪,没有回应酒长老的话,径直上了马车,她不需要向其他人保证如何对待赫连川。 此次赈灾来回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殿试已经结束,但还没有放榜,不知道结果。 慕时雨没有告知具体到达盛京的时间,赫连景还在书院,没有人接她。 进城后,听到每个人都在讨论这次殿试,谁得状元的可能性最大,她就下了马车。 讨论最多的还是崔家崔翊之,顾家顾承荣,以及寒门出身的宋然。 “崔翊之长相俊美帅气,有可能是探花。宋然实力最强,但不及顾家顾承荣名气高,这次说不准到底谁是状元。” “顾承荣都考几次,年龄最大,这次再不中,顾家就真的没脸面了。” “我还是看好崔翊之,诗圣啊!有这才华和颜值,那必须是状元。” 慕时雨对崔翊之和顾承荣不熟,自然希望宋然得状元。 回到将军府沐浴后,到姜氏的院子报了平安。 距离接赫连景的时间还早,从露香口中得知宋嫣刚醒不久,想去探望一番,谁知刚出门就被福宫监挡住了路。 “慕巡察使,不先进宫见见陛下吗” 福宫监很低调,没有穿宫内的服装,马车也很低调,没有皇家的标识。 慕时雨自从怀疑北静王后,就不太愿意在宫中见赫连川,担心宫中有北静王的眼线盯着。 环顾四周后,小声问了一句:“陛下现在很忙” 福宫监犯了难。 这次该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有些纠结地道:“有点忙,但不是太忙。” “……等我一下,换身衣服。” 慕时雨回去换了一身朝服,要让别人看得出是有事汇报,要汇报的事情早已经传回了赫连川那,为了装装样子,还是拿上了典书。 许久未踏上过紫宸殿,望着威严庄重,又富丽堂皇的宫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福宫监等慕时雨进到殿内,笑着关上了殿门。 紫宸殿窗户很多,光线不弱,只是关上门后,显得越发寂静冷清。 偌大的宫殿内,那道墨蓝色的身影笔直坐在桌案前,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微抬眼眸。 慕时雨微笑着对上赫连川的视线,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哪怕见过世间最美的景色还是不及他半分,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赫连川左手搭在桌案上,坐着未动,但眼神藏不住,溢出一丝宠溺,以及更为微妙的感觉,丝丝缕缕侵入他心间。 “想要什么奖励” “没想好。” 慕时雨站在距离桌案三米远的位置,目光极为放肆,仔细打量着赫连川美得摄人心魄的五官,长及腰际的墨发,视线下移,又落到了他放在桌案上修长白皙的手。 忽然有些心疼,不知道用了多少祛除疤痕的药膏,曾经的一切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慕时雨上前几步,将典书放在奏折旁,拿起赫连川的手腕仔细打量,骨节分明,怎么看都好看。 放下手,凝视着赫连川的眼睛,缓缓道:“一个拥抱可以吗” 赫连川心漏掉了一拍,又狠狠地跳动着,站起身来,将比他矮一个头的慕时雨拥入怀中。 “当然可以。” 慕时雨紧紧抱住赫连川的腰,嗅到的清香和龙涎香驱散了她这些天所有的疲惫。 感受到他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早就远离了痛苦黑暗的那段时光,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1秒记住: 第76章 无法忘却 赫连川感受着腰际的力道,垂眸眼神无比怜爱地望着紧贴他胸膛的慕时雨,心好似飘然于天地间落在柔软无比的云层中,被人精心呵护在手心里,令人沉迷沦陷。 紫宸殿空旷寂寥,桌案边却充满了温情。 突然。 脑海如闪电一般快速闪过的画面让他浑身猛地一颤。 心仿佛从云层跌落,失重感和恐慌感袭来,伴随着撕裂灵魂的痛楚,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 不要…… 不要在这个时候。 至少不要在她面前! 慕时雨感觉到了赫连川的不对劲,抬头看向他那极其苍白的脸色,死死咬住的唇,攥紧手心竭力压抑着什么,但还是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 “头疼了” 从未见过赫连川如此难受的模样,慕时雨探了一下赫连川的脉搏,极其紊乱,乱得她压根看不出什么问题。 赫连川咬破自己的唇,鲜血染红了越发苍白的嘴角,眼尾如朱砂一般艳丽无比,没有颜色的世界犹如深渊一般即将吞噬他,窒息的感觉让他难以呼吸。 “你……先出去。” 那种想毁灭一切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推开了慕时雨,踉跄着后退,想要坐在椅子上,却重心不稳即将跌在地上。 慕时雨怎么可能离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脑子有些发懵,努力保持冷静,冲上去抱住险些撞到椅子的赫连川。 见赫连川抬手想推开她,慕时雨运转真气,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凝神香在哪” 赫连川疼得抬手去抓脑袋,但手被她控制住,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往她怀里撞去。 瞥见那柔软的地方,硬生生收住力道,在她怀里蹭着,微抬眼眸,清澈无比的蓝色眼眸里尽是无措和忍受痛苦的委屈。 “在寝殿。” 慕时雨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揪心的痛苦蔓延,涌上一股酸楚,伸出手摸向赫连川疼得直冒冷汗的额头,快速道: “你就在这里等着……” 赫连川意识有些模糊,望着她那白皙的脖颈,嗜血的渴望想掐住她,拼尽全力扼制住双手。 “好。” 快走…… 他不能伤害她。 慕时雨抓住守在殿外的福宫监,以最快的速度从寝殿拿回了凝神香。福宫监心惊胆颤,猜到是陛下犯了疯病,急忙说道: “这与普通的头疼不同,凝神香不一定有效,以往发病都要杀些人,见了血才会消失。” 慕时雨没停下脚步,冲回紫宸殿,令她惊惧的是,殿内空无一人,桌案上的奏折和四周的摆件全都掉到了地上。 寂静无比的空间内心跳越来越快,拿着凝神香瓶子的手指节泛白。 “福宫监!他去哪儿了” “陛下……”福宫监垂着脑袋,不敢说出来。慕时雨敢断定赫连川没有离开紫宸殿,他不会让其他人看到那副模样,冷声道: “若他出了意外,你能担待得起” 福宫监咬了咬牙,考虑到陛下对慕时雨的与众不同,带着她来到了放置书籍的架子面前。 伸出手不知在哪按了一下,书架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暗室。 “慕巡察使,我这颗脑袋,就看你了。” 私自打开陛下的暗室,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但愿慕时雨能保住他。 慕时雨进到漆黑一片的暗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全是赫连川的香味儿,只能听声辨位,顺着赫连川痛苦的压抑声走过去。 “是我,凝神香带来了,别怕……” 视力本就不好,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慕时雨回想起在冷宫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顺着声音摸过去。 暗室的门缓缓关上。 距离赫连川的气息越来越近,慕时雨探出手,摸了摸,疑似摸到了他的锁骨,见他不出声,心里越发担忧。 “还疼得厉害” 静得出奇,让人有些慌乱。 慕时雨想要靠近些,赫连川的手却忽然揽上她不盈一握的腰,将她拉了过去,被迫趴在他身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嘶……” 淡淡地血腥味儿蔓延,慕时雨微微蹙眉,打开了凝神香的瓶子。 随着香味儿慢慢飘散,肩膀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慢慢地放开了她,身体蜷缩起来。 慕时雨没顾得上肩膀的疼痛,触碰到赫连川的脸,缓缓摸向他的眼角,果然有眼泪划过。 “好了。” 赫连川这样的情况绝不是外伤导致,慕时雨心疼得有些麻木。 不敢去想,除了吊在城墙上和冷宫的折磨,他还经历了些什么,会导致他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心里有股戾气迸发,想杀尽欺负过他的人。 赫连川没有说话,慕时雨抓着他的手,静静地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川抽出手,起身点燃了暗室的鱼油灯,慕时雨这才看清了暗室内的景象。 墨发散乱的赫连川有种凌乱美和脆弱感,眉宇间有着专属于帝王的威仪,澄净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宛若神明的俊美容颜即便沾染了些血迹,依旧震撼人心。 “以往我会杀很多人……直至血腥味儿浓郁到驱散头疼。” 但今日,他控制住了,咬伤慕时雨肩膀时,闻到的血腥味儿让他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那是一种极为绝望的情绪,害怕她因此讨厌他,害怕他。 以致于他这么久,都不敢点燃鱼油灯,看她的表情。 慕时雨步伐有些沉重,一步一步走向赫连川,伸出手控制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有点疼,不处理一下” 说着,收回手碰了一下肩膀,眉心紧皱,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赫连川微愣着,眼里闪过一丝无措,伸出手想去解慕时雨的衣服,又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对不起。” 以前她口中的暴君竟然对她说“对不起”,慕时雨哭笑不得。 从怀里拿出随时准备着的万能药粉,扯开衣领,露出白皙的肩膀以及那出血的牙印,胡乱将药粉洒在受伤的地方。 赫连川觉得那牙印碍眼极了,仔细观察慕时雨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憎恨和厌恶,也没有他不想看到的恐惧和害怕。 “每年只有一次会这样,用疼痛来提醒我曾经发生的一切。” 已经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及,不想让她担忧心疼,不想失去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慕时雨整理好衣服,“没事,以后有我在。” 1秒记住: 第77章 铭记初心 暗室幽暗寂静,鱼油灯照在两人身上,像是渡了一层光。 赫连川目光被那惊鸿一瞥的白皙肌肤吸引住,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微微泛红眼尾带了些魅惑,轻声说道: “还要等多久” 慕时雨听懂了赫连川所说的意思,心悸了一瞬,微笑道:“阿景应该散学了,可还有什么政事随我走一趟,散散心。” 赫连川见她有意岔开话题,剑眉微皱,有些不满,极强的压迫感倾轧而去,不肯承认自己吃了一个小孩子的醋,冷冷地道: “嗯,等我沐浴。” “好。” 慕时雨笑得十分宠溺,丝毫不在意他的故作威严,即便是这样,一举一动也好看极了,面部的表情变化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赫连川换了一件墨蓝缎长衣,外罩了件黑色长袍,戴上黄金面具,半束着长发,带着慕时雨前往密道,直通临仙阁。 望着熟悉的湖心岛,熟悉的桃花香,慕时雨恍然大悟,惊叹道:“我就说,你肯定有挖通了皇宫和临仙阁,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得那么勤。” 赫连川抿唇笑道:“只要我想。” 拥有整个天下,只要他想,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慕时雨看向此刻的赫连川,即便没有穿着龙袍,浑身都透露着帝王的从容自信,贵不可言,好似只在她面前暴露了最不堪的一面,感叹道: “这就是权力。” 只有极少数人能驾驭的权力,没有被权力腐蚀。 盛京书院门口,赫连景远远地瞧见了慕时雨,飞快的迈着小短腿,一阵风似的,扑进了她怀里。 想到她去了这么久,有些委屈,瓮声瓮气的说道: “终于回来了。” “答应你的,必须平安归来。”慕时雨稍稍推开他,蹲下身子,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你之前说想见他,现在他就在马车里,但你要小心,别吓到他。” 赫连景眼睛如同星星一般熠熠生辉,努力点了点头,“放心,阿景很聪明。” 说着,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赫连川送给他的机关鸟,歪着脑袋偷瞄了几眼车厢里的身影,咧嘴笑得十分开心。 露香笑得同样开心,只要小姐喜欢,什么身份无所谓,手里牵着的黑炭也欢乐极了,龇牙笑着,疯狂摇晃尾巴。 随着机关鸟飞进车厢,再看到那个小身影进来,笑得十分灿烂,乖巧的坐在赫连川对面,他那皱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接下来一幕,让慕时雨猝不及防。 只见赫连川和赫连景两人,仅仅因为机关鸟翅膀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眼瞪小眼,皆觉得自己的那套理论才是对的。 “你年纪还小,想法不切实际。” “明显是会转的翅膀更快!你老了!” “我老了” “你像这个翅膀一样,怎么飞都飞不快,明显改一下,转得更快,你就是不接受。” “再说一遍” “你固执己见,别捏了,翅膀要坏掉了!!!” 赫连景夺回机关鸟藏在身后,别过脸去,不想看到他,现在的父王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赫连川气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证实了他果然不喜欢小孩子,但还不至于用气势去压赫连景,抬眸看一眼围观的慕时雨。 慕时雨战术性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此不和谐的父子关系,见他眼里压抑着怒意,伸出手摸了摸他精致的侧脸,安抚着: “想吃枣泥酥吗” 别气,亲生的。 赫连景转过头来,往前伸了伸脑袋,故意道:“我也要摸摸。” “想得美。”赫连川微眯眼眸,伸出手,捏了一下赫连景软乎乎的脸,见他小脸皱成包子,心情好了不少。 不知这个小孩儿,哪来的底气,这么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怕他。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怕得不行。 慕时雨见他已然忘却了暗室里那极致的痛苦,眉眼含笑,带着他和赫连景去买枣泥酥,尽管他嫌太过甜腻不肯吃,还是将送给他的那份紧紧拎在手里。 街上的行人依旧还在讨论着殿试,有贵妇人将小孩打扮得精致富贵进到一顿千金的酒楼,有穷苦百姓数着手里铜钱让小孩吃上期盼已久的路边混沌,有些从一生下来就没有选择。 刚走出玉器行的慕栖隐余光扫到慕时雨和赫连景的身影,倒退几步,定眼一看。 看清慕时雨另一侧站着高挑挺拔的身影,凤骨龙姿,气度不凡,心里微突。 “时雨” 慕时雨抬头望去,见慕栖隐站在玉器行门口,眼神复杂的望着她身边的赫连川,环顾四周后,拉着他和赫连景走了过去。 “爹,这位是洛川,临仙阁老板。” 说是这样说,但她知晓,慕栖隐一定看出了他就是赫连川。 赫连川面色平静,十分淡定的道: “慕将军。” “洛老板。” 慕栖隐心情复杂,冥冥中女儿还是被这暴君给拐走了,他气啊! 不过以他对慕时雨的了解,谁拐谁不一定,至少赫连川能隐藏身份,陪着慕时雨和赫连景逛街,就证明不是慕时雨巴着贴上去的。 赫连川能这么淡定,也证明赫连景的身份还没暴露,这么想着,心情好转了一点,笑眯眯地道: “天色不早了,洛老板要不要去将军府用膳” 内心暗道:反正也只是说说,又没真请,请了暴君也不会去。 “不用了,多谢慕将军。” 赫连川没感受过父爱,比较排斥这些长辈的感情,即便这是慕时雨的父亲,他也没办法像其他男子对待老丈人一样亲切,能做到的只有一丝尊重。 慕时雨松了一口气,她还没打算现在让赫连川见姜氏,见也不能用这个身份。 赫连景极有眼力劲的拉着慕栖隐的手,可怜兮兮地道: “我好饿,回去吃饭。” “好嘞,阿景,我们先走。” 慕栖隐抱着赫连景,不理会两人,笑着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还是外孙最懂事。 慕时雨看着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转头对上了赫连川的视线,见他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笑道: “怎么了” “他们都很在乎你。” 赫连川尝试着去理解来自家人的关心,但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即便他登上帝位,周围也全都是恭维畏惧的目光。 “嗯。” 慕时雨收起笑意,严肃了几分,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1秒记住: 第78章 没人比得上 太阳初升,宽阔无比的乾武门广场上,马车越来越多。 慕时雨刚走出车厢,就有不少视线望了过来,眼神各异。 谁也没想到,往日鄙夷的女官慕时雨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成为了北帝赫连川手中的一把刀,灭了蛇帮,斩了璃州知府的脑袋。 手段狠绝,令人生畏。 看着慕时雨面色平静的模样,几位穿着蓝色朝服的大臣聚在一起讨论着:“不愧是慕将军的女儿,行事丝毫不输男子,不知她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谁都没料到啊,她说先斩后奏的时候,不知多少大臣嘲笑她,谁知她真做到了。” “以后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好好培养一下,能出个像慕时雨这般的女官,多有面子。” 刑部尚书瞥了一眼慕时雨,又看了看那几个想要回去教导女儿的大臣,冷哼道: “还是算了,不是谁家都和慕将军府一样,女子就该待在宅院中相夫教子,免得扰乱了朝纲。” 谢丞相的脸上最精彩,变幻好几次,咬了咬牙,记下了这次教训,以后无论什么原因都不会给她升官的机会。 慕时雨不卑不亢的走进金銮殿,纤瘦的身影气势凛然,让人不敢小瞧。督察司长徐盛见她走来,笑得有些僵硬,欲言又止。 随着赫连川的到来,众位大臣纷纷收回打量慕时雨的视线,跪地行礼。 龙椅上的赫连川观察着金銮殿官员的脸色,不怒自威的气势蔓延,威压如山倾倒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神情紧绷起来。 “督察司制度并不完善,为确立皇权权威,避免有人利用监察制度制造冤假错案,特提拔巡察使慕时雨为北国监察长,直接听令于朕,监察百官,包括督察司。” 此言一出,大臣们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皆以为陛下顶多提拔慕时雨为督察副司长,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将慕时雨从整个监察体系中脱离出来,成为北国监察长,但没人敢有异议。 慕时雨站出来,抬眸望向龙椅上神明般睥睨众生的赫连川。 回想第一天上朝时,赫连川手段极其残忍地杀死户部尚书,血溅金銮殿,像极了话本里的修罗神。 那一刻,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即便有,也是畏惧。 现在的感觉很微妙,相隔这么远,却好似能互知对方的心意,她见过温柔的他,见过脆弱的他,见过茫然无措的他。 帝王动情,猛烈得让她欢喜,又有些心疼。 谁都输不起,从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再也无法抽离,唯有共死。 慕时雨脑海越发清晰,谢礼后回到徐盛身边站定,平静的眼神中隐藏着洞察人心的凌厉。 还是南城巡察使的时候就发现督察司的资料有问题,当时的她没有权限彻查,如今第一件事就是要肃清督察司,不给他们清理痕迹的机会。 监察长的实际官阶并没有督察司司长高,还是烟青色的朝服,只不过朝服款式更精致。随着季节变幻布料也变得轻薄,还多送了三套足够换洗。 慕时雨很满意。 监察长的办公地点在建章宫,距离紫宸殿并不远。 慕时雨很快进入状态,专心致志的处理事情,发现了督察司和一些大臣们来往频繁,牵涉颇多,没有轻举妄动。 此前璃州的事情处理得不够低调,成为监察长后,查归查,但也要想办法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目前最重要的是殿试,一套流程审核下来,没发现什么问题。都被赫连川夷三族的狠厉吓到了,没人敢在殿试上动手脚。 百姓期待的放榜日终于到来。 盛京最宽阔最热闹的长明街此时人山人海,皆想目睹一番,慕时雨带着赫连景站在马车上,云婷早已经挤到了最前面。 前三甲没有悬念。 不过顾承荣是状元,宋然是榜眼,崔翊之成了探花郎。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顾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保住了世家的颜面,已经快四十岁的顾承荣笑容没有停过,和二十几岁的宋然和崔翊之站在一起,让人们明白了什么叫努力和天赋。 崔家是南方数一数二的世家,比顾家在盛京城影响力高多了。 崔翊之矜贵优雅,俊美中带着其他人难以企及的洒脱,整个人都散发着肆意不羁的气息,没有楚渊那样精于算计,好似来参加殿试都是顺手而为。 宋然笑容有些黯淡,面对云婷的关心,愧疚难当,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然而现实很残酷,不允许他有半点分心。 “看够了就回去。”云夫人脸色不大好看,榜眼哪有状元风光,奈何云婷铁了心要嫁给宋然。 慕时雨没去打扰云婷和宋然,带着赫连景进到车厢,将军府的马车在人群中极为缓慢地移动着。 忽然,一声声惊呼声中,手执流光扇的崔翊之落到了慕时雨的马车上,俊美的脸上扬着笑意,月白色长袍随风而动,玉树临风般让人惊艳。 “慕大人,长明街寸步难行,可否载崔某一程” 慕时雨扫了一眼马车四周那些少女们痴迷的眼神,淡淡地道: “我说不,你会跳下去吗” 崔翊之微笑道:“会。” 慕时雨面无表情地道:“那请你下去。” 赫连景望着车厢内眉目清浅容色倾城的慕时雨,笑意不减,漆黑如墨的眼里泛着星光,径直坐在车夫旁边的位置。 “多谢慕大人。” “……” 慕时雨微微一滞,怀疑探花郎耳背,但瞧见其他少女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目光,顿时了然,若不是马车两旁有护卫拦着她们,早就围过来了。 “崔探花长得太好看了!”围着的女子们兴奋地将手中的帕子丢向崔翊之,面上含羞带怯,眼神却一个比一个直白,“南方的男子就是生得俊俏,瞧那脸和手,迷死人不偿命啊!” 崔翊之收起笑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靠在车厢门边,挥着扇子驱散四处飘来的香味儿。 赫连景悄悄观察着,凑到慕时雨耳边说道: “他更好看些,更厉害!” 两人已经很有默契,不用说名字,就知道说的是赫连川。 “没人比得上。”慕时雨没仔细看过崔翊之的长相,不怎么关心他长什么样子。 1秒记住: 第79章 皇宫琼林宴 将军府的马车缓缓驶出长明街,远离了喧嚣的人群,其他街道格外安静,偶尔有行人匆匆路过,都想前往长明街看热闹。 崔翊之站起身来对慕时雨行了一礼,笑得如沐春风,朗月入怀。 “慕大人,明日琼林宴见。” 仪鸾司已经准备好了殿试放榜后的琼林宴,由朝廷出资宴请新科进士们,北帝不会亲自参加,但会安排重要的大臣陪宴。 慕时雨是监察长,多关注一下官员之间的来往很有必要,抬眸扫了一眼崔翊之手中精致的流光扇,淡笑道: “那便预祝探花郎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她断定崔翊之这人不简单,能感受到他身上强者内敛的气息。 即将踏入官场的新科进士,未来不可限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她没傻到给自己树敌。 “慕大人果真气度不凡。”崔翊之极为潇洒地下了马车,站在街道边目送将军府的马车离开。 天气晴朗,云层漂浮,风拂过马车四角的挂饰,随风摇晃着。 美人如玉柔美,亦如剑一般豪气横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仅是一个眼神就能令人心折。 琼林宴在皇宫青云殿举办,所有的门打开后,连接了两个花园,不仅可以在殿内用膳,看乐符宫的绝世美人们跳舞弹琴,还能在花园内吟诗作对,赏花赏月。 慕时雨穿着朝服踏进青云殿时,扑面而来奢侈的风吹醒了她那没见过世面的头脑。 花海里修建的宫殿像极了仙宫瑶池,迷了所有人的眼。 乐符宫的美人一个比一个绝色,白皙纤细的腰肢旋转着,让人不知今夕何年。 慕时雨一个女子都看痴了,感叹她要是皇帝,后宫满地都是皇子公主,手执酒杯坐在最近的位置欣赏着美人跳舞,还饶有兴致的和同一宴桌上的官员讨论起来。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竟舞得如此赏心悦目,我还以为那些画中仙子的舞姿是凭空想象。” “可惜了,如此美丽的花朵,终究要在宫中凋谢。” 慕时雨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同桌的官员不知何时换成了崔翊之,一手执杯,一手执扇,欣赏着舞台上的美人。 这么一说,再看向那些努力将一件事做到极致的美人们,的确感到很可惜,倾城绝色,却终此一生都要被囚在这宫中。 另一个未来的她何尝不是这样,孤零零的死在宫殿内,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到赫连景的最后一面。 崔翊之视线落在慕时雨的脸上,凝视着那若有所思的眼睛,莞尔道:“慕大人,你可是南都女子们倾慕的对象,若你是男子,一定有很多女子想嫁给你。” 慕时雨收起思绪,淡淡一笑,看向舞台上用铁丝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美人,见那身子微微一顿,好似铁丝出现问题。 美人面露惊惧,距离地面大约有五米高,落下去可想而知。 眼看着就要掉下来,慕时雨见崔翊之无动于衷,足尖轻点,飞身而上,接住了那穿着浅粉色飘逸舞衣的女子。 “海棠谢谢慕大人!”海棠娇小玲珑,紧抓着慕时雨肩膀的衣服,脸色煞白,惊恐不已,精致绝美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不用谢。” 慕时雨放下海棠,其他美人对此无动于衷,麻木地跳着自己的舞蹈,好似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 她没有想过后宫的事情,一种莫名的直觉,赫连川不会让她失望,否则她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他。 就在此时,一位普通宫监走了过来,低声在慕时雨身旁说道: “慕大人请随我来。” “好。” 慕时雨扫了一眼正在打量海棠的崔翊之,环顾四周也没人注意她,随着那宫监离开了琼林宴。 皇宫最高的天阙楼足足有九层,建造得十分豪华,底下八层都是来自全天下的藏书,以及可以对外展出的瑰宝,站在第九层能俯瞰整个皇城。 正值午后,阳光照得人有些慵懒,微凉的风带走了烦闷的空气,飘来了那熟悉的清香。 赫连川罕见地穿了金线暗绣的雪色长袍,尊贵至极,华美至极,宽肩窄腰,束着精致的玉带,一眼望去腿极长,站在观赏台上,风姿绝世。 慕时雨来到观景台边缘位置,往下望去,体会从高处俯瞰皇城的感觉,赫连川就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 “抱过一个乐人” “嗯。” 慕时雨欣赏着皇城的美景,并未回头,她只是单手揽了一下海棠的腰,听到赫连川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对她不满,有些莫名。 赫连川伸出手抓着慕时雨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极为平静的模样,心里微堵,试探性问道: “没有想问的” 慕时雨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赫连川在想什么,唇角微勾,极为温柔地摸向赫连川轮廓分明白皙精致的侧脸,指尖微微触碰了一下耳垂。 感受到他的颤栗,触碰的地方渐渐变红,甚至因此不受控制的变化想后退的身子,就明白了。 去年慕时雨在书摊掏书时,无意间翻看过几本尺度略大的书,觉得无趣就丢了。 奈何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稍稍一想就记起来了。 “你……”赫连川抓住了慕时雨作乱的手,呼出的气息滚烫,心神微乱,眼神晦暗不明。 慕时雨眉眼含笑,笑意中带着一丝宠溺和信任。 擅长洞察人心的赫连川看出了慕时雨眼里的意思,道:“我没有碰过她们,虽然听起来没人相信,但是……”说着,想要移开视线,却被慕时雨的眼神牢牢吸引住。 深藏在心里的那些事情,他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但面对慕时雨温柔到极点的眼神,莫名就觉得多了一丝委屈,忍了又忍,还是将那些说了出来。 好似只有告诉她后,才能真正的放下。 “记事起就痛恨生下我的人,一人抛弃,一人折磨,带给我无尽的痛苦。渐渐长大后,那些欺负我的人也越来越没有底线,明白还有更加令人作呕的事情,但有这个念头的人都被我设计杀死了。” 慕时雨喉咙微哽,拉过赫连川那双极好看的手。 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赫连川感受到手中的力道,心安了不少,继续说道: “自从明白他们如何生下我后,极为抗拒那种事清,至于身体上的本能,可以靠习武和处理政事分散注意力,完全没想过会和女子接触,更别提生孩子,直至遇到了你。” 那段逃亡路上,年仅八岁的慕时雨,眼里纯净无比,帮他擦拭身体时,他没有感觉到恶心。 十年内,他忙得几乎快忘记了那个小姑娘。 再次见面时,那个小姑娘,已经成长得令他惊艳,。 临仙阁见面后,好几次感受到她放肆的眼神。 但他依旧没有感到恶心,只是让他有了领地受到侵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新鲜,不知不觉中,向她靠近,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刻沦陷了。 原来曾经觉得恶心的事情,是那么美好,甚至让他有些想退却。 即便坐拥天下,他还是怀疑,自己值得拥有吗 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境。 1秒记住: 第80章 做好准备 黄昏临近,落日的余晖将广袤的天空晕染得五彩缤纷,映照着整个盛京皇城,殿檐和红墙都渡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边,耀眼而立体,令人目眩神迷。 慕时雨与赫连川坐在天阙楼最高处俯瞰整个皇城,晚风吹拂着两人的衣摆和长发。 空气静谧安宁,余晖照耀下暖白色的手交叠在一起,仿佛已是地老天荒。 赫连川凝视着慕时雨的侧脸,是一种极为恬静的美,没有急功近利的浮躁感,缓缓道:“皇叔见我迟迟不肯封妃,且一个子嗣也无,才会收集天下美人送给我。” 慕时雨赞同道:“北静王的审美不错,这些乐人的确挺美。” 说着,抬眸望向赫连川,有些疑惑和不解,“既然这么美,他为什么自己不要一送送这么多,北静王不也没子嗣么” 赫连川不生就算了,北静王赫连镜也不生,赫连皇室危矣。 “皇叔他……”赫连川眉心轻皱,似乎不愿意在她面前讨论赫连镜残疾的具体情况,慕时雨看了一眼他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隐约明白了什么。 北静王有腿疾,莫非从腰部以下就废了 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清楚,否则只是腿疾,不会影响生育能力,顶多有些不方便而已。 本应风光无限的北静王这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且无法生育,这样的人多少有些心理变态。 慕时雨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情一直没机会问,转移话题,认真地道: “当初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楚渊,只是废掉武功将他扔进了死亡谷,万一像话本里那样,获得什么顶级功法,绝境逢生逃出来了怎么办” 脑海里想象着,死亡谷内,楚渊双目赤红,邪魅一笑,手握毁天灭地的至宝,跑回来复仇。 慕时雨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些可怕的想法。 提及楚渊,赫连川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国师算出他的命格奇特,是破解死亡谷秘密的人,我派人守在死亡谷,想看看他如何破解。” “楚渊他能解开死亡谷的秘密” 慕时雨只知死亡谷内没有任何生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进去都必死无疑,楚渊有什么样奇特的命格能破解死亡谷的秘密 她很好奇。 “不准想其他男人。” 赫连川凑近了些,颇为霸道的抬了抬慕时雨的下巴,直至那双澄净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满全是他。 没忘记当初慕时雨和楚渊即将订下婚约,只差一点点。 那晚他本想让慕时雨看看,楚渊在利用她的侍女去接近慕将军府,结果慕时雨极为真诚的否认和楚渊的关系,就没有继续让她看下去。 “好,不想其他人。” 慕时雨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赫连川心里暖意流淌蔓延至四肢百骸,松开手,微微低下头,在美轮美奂的景色中,触碰到了那让他心悸已久的温润。 绯红色的云层交叠在一起,余晖中渐渐融化在夜色中,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庄重威严的皇城中天阙楼宛若与世界隔离开来,空气都如此甜蜜。 ———— 南巡在即,六部都开始忙碌起来,慕时雨抓紧时间处理督察司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最终在宋然那里得到线索。 宋然的府邸很小,还有许多地方没有修缮好,宋嫣脑袋受伤,又失忆了,这一次她只记得宋然。 慕时雨到来时,宋然正在打扫院子,见她走来,连忙拿开挡住路杂物,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悲伤。 “当初是楚辉害得宋嫣被卖到青楼,楚渊知情,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也没有救出宋嫣。” 他从王晟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不敢相信楚渊竟然是这种人,谋反的事情他本就有疑心。 怎么也没想到,楚渊帮他寻找妹妹,实际上早已得知妹妹的下落,却没有告诉他。 宋然抓着扫帚的手微微泛白,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能力,怪不得谁。 知晓慕时雨到来时想弄清楚楚渊当初和督察司司长徐盛的关系,没有丝毫隐瞒,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慕时雨。 “徐盛的妹妹喜欢楚渊,私下里有很多信件来往,楚渊看都没看就扔了,我在书院打扫房间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封徐司长与楚渊的信件。” 说着,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了她。 宋嫣端着一个装有面粉的木盆来到了院子里,素净的脸上也沾了些面粉,眉心皱起,有些苦恼。 “哥哥,怎么这面总是和不好你不是说了,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吗” 宋嫣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仿佛她的世界只剩下了宋然,也只看得到宋然。 宋然看着快要装满的木盆,忍着笑意道:“小嫣,先放在那,等会我来做。” 宋嫣摇了摇头,“不要,我想帮哥哥。” 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慕时雨没有过多打扰,拿着信离开了。 将军府书房内,慕时雨小心翼翼没有破坏信封,取出信封里的信纸以及一张欠条。 最简单的利益关系,徐盛的母亲患有重病,每年都需要极其昂贵的药材续命,光凭督察司那点俸禄根本没办法维持。 楚渊一给就是二十万白银,足够他母亲多活好几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后面楚渊要求徐盛干的事情,徐盛都没办法拒绝,帮忙隐瞒了楚家那些人犯下的错。 两人都助长了楚家的气焰,导致他们越发猖狂,间接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 后来楚家谋反,该死的全都死了,没人再追究这件事情。 慕栖隐提着油灯来到书房,见慕时雨还没有休息,拿起桌子上的信件看了一眼,随即坐在慕时雨对面的椅子上,叹道: “时雨,无论如何,督察司现在不能动。” “为什么”慕时雨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一下疲惫,忙了这么久,就是想在南巡前肃清督察司,很少见父亲反对她,有些不解。 油灯的光照着慕栖隐鬓边的几缕白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沧桑,将信件放回桌上,缓缓道: “督察司后面是北静王,若只因为这个动了督察司,就等同于与北静王为敌,咱们现在还没有与北静王抗衡的实力。” “好,现在不动他。”慕时雨明白北静王有多可怕,看着桌上的证据,无力感蔓延,“这些天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但又没有杀意,怀疑是调查督察司引起了北静王的注意。” 慕栖隐拧紧眉心,沉思片刻后,道:“这件事暂时别去管,等南巡回来再查。” “好。”慕时雨相信慕栖隐是为她好,想起赫连景的事情,又道:“南巡路上,我看情况,或许会把阿景的身份告诉赫连川。” 慕栖隐已经在这段时间内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冷笑道: “没事,告诉他,若他不接受赫连景的存在,我就让他再也找不到慕家。” 1秒记住: 第81章 南巡(一) 民间对于北帝赫连川此次南巡有诸多说法,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南巡铺张浪费、劳民伤财。 实际上赫连川出巡的排场远小于历代皇帝出巡的规格,工部尚书余生海,镇远将军云振,户部司苏廷一起随行。 没有像以前帝王南巡那样带上后宫美人,一千人中有八百都是神武卫和云家军。 慕家只用了三辆马车,十匹上乘的马,带足了金钱,征得赫连川同意后,跟在南巡的队伍后面。 南巡第一站就是璃州城,随后走水路,从漓江前往原西秦领地,现在的西州,巡视镇守在西州边境的镇西军。 慕时雨虽然是随行官员,但赫连川没有限制她的自由,骑马往返于南巡队伍和慕家的车队间,大多数时候都在后面保护慕家。 赫连景第一次离开盛京城,路上无比开心,对一切都好奇极了,骑着长大了些的白马,要与慕时雨一较高下。 “小白,冲!追上大白!” 可供八辆马车并排行驶的道路宽阔无比,四周全是繁盛的花草,一大一小两匹白马飞奔在左侧。 “不错,但还差一点点。”慕时雨控制着速度,一副即将被赫连景追上的样子。 等他靠近些,又加快了速度。 黑炭跳下马车狂奔着,很快追上了赫连景的小白马,炫耀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往前方加快速度跑向慕时雨。 慕栖隐和姜氏坐在马车内,笑着看她们比赛,出来一趟,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 南巡去璃州城的路线与赈灾的路线完全不同,旷野草原,六月的风景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没多久,午后炙热的阳光迫使队伍停下来修整,眼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云层飘了过来,赫连川命队伍在距离河边不远处的草原上驻扎营帐。 趁着雨还没飘过来,慕家全员坐在河边钓鱼。 赫连景拿着小鱼竿极为专注的望着河面,慕时雨与慕栖隐一脸胜券在握,姜氏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檀姑泡的茶。 黑炭聚精会神的望着河面,想要扑下去逮鱼,又怕赫连景吼它,着急的在岸边走来走去。 营帐内被忽略许久的赫连川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坐在岸边不分老小全都拿着鱼竿的慕家人,此次南巡算是让他们玩明白了。 慕时雨的鱼竿最先晃动,心中一喜,起身拉着鱼竿往上一提,一条银白色的鱼破水而出,凭借拉扯鱼竿力度推测最少有五斤。 “我第一!” 姜氏手中的鱼竿一动不动,看着慕时雨将鱼扔进桶里,笑道: “每次都是时雨第一。” 慕栖隐不说话,好似怕惊扰了即将上钩的鱼,赫连景也一样,紧盯着河面。 黑炭围着木桶里的鱼欢快的转来转去,好似已经吃到了嘴里。 慕时雨十分满意,凉风吹过,抬头望天,云层越来越低,天色渐渐变暗,提醒道: “好了,河水慢慢变得浑浊,雨已经下过来了,回营地。” 位于下游不远处的南巡队伍早已经搭建好了营帐,赫连川就站在营帐外面,她一转身就看见了。 明明云将军也站在营帐外,四周也有很多将士守着,还是有几分孤家寡人的感觉。 想到那日赫连川从主动到被动招架不住的魅惑模样,慕时雨打算亲自做鱼汤给他送去。 只是亲一下就因身体陌生变化害怕想逃,那以后怎么办 没想到暴君那么纯情,显得她多变态似的。 “哇!我也钓到了!”赫连景手中的小鱼竿晃动起来,高兴着要把上钩的鱼拉上岸。 慕时雨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拿过鱼竿运转真气击中河里顺着鱼竿游过来的水蛇。 真气使水蛇瞬间炸开,染红了附近流动的水,吓到满心期待能钓到大鱼的赫连景,顿时对钓鱼有了心里阴影。 “不想钓鱼了。” 一扯一条蛇,谁碰到就会觉得很惊悚。 慕栖隐见赫连景被蛇吓到,收起鱼竿,安慰道:“好好好,以后咱们不在这种小河边钓鱼。” 说着,一把抱起他,朝着慕家搭建的营帐走去。 “主子,咱们也回去。”檀姑扶起姜氏,帮她收起了鱼竿。 隐约有雨点落下,姜氏看向停在岸边还在观察河面的慕时雨。 “时雨” 慕时雨回头道:“祖母,您先回去,突然多出来了很多蛇,担心有异常情况出现。” 见河面的蛇越来越多,慕时雨微蹙着眉,檀姑扶着姜氏离开后,雨越下越大,一位宫监小跑着给慕时雨送来了伞。 “慕大人,陛下让你离开,回营帐内避雨。” “好。”慕时雨接过伞,看了一眼赫连川营帐的方向,见他已经回到营帐内,收回视线,继续观察河面情况。 见慕时雨连陛下的话都不听,那位宫监只得退了下去。 六月的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打着伞站在河边很危险,慕时雨拧紧眉心总觉得不对劲。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浑浊的河水里渐渐有鱼浮出水面,翻着死鱼眼和白肚皮,那些水蛇拼命想游上岸却没了力气,顺着河水飘走。 仔细观察河边淤泥里混合着很难被发现的黑色粉末,经过午后太阳的炙烤挥发出一种物质,遇到水就变成剧毒的雾气。 不止是河边,草地里也有,覆盖了整个营地。 幸好这场雨提前来了,距离做饭的时间还早,下雨后河水浑浊,没人直接从河里取水。 慕时雨立刻回到营帐内告知了赫连川,紧接着赶回慕家的车队,给了他们每人一颗解毒丸。 南巡队伍没人察觉到有毒,得知后都面露惶恐,心中骇然,冒着大雨收拾东西,抓紧时间离开这片有毒的区域。 短短时间内就有不少负责搬运东西的人受到了影响,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 慕时雨给他们喂了解毒丸,不适的症状才减轻了一些,勉强能骑马跟上大部队。 六匹马拉着龙辇内,赫连川俊美无双毫无瑕疵的脸如寒霜一般,望着黑压压的云层,想到刚出盛京就遇到如此高明的投毒,不怒自威的气势蔓延。 负责此次出行安全的兵部司已经吓得脸色青灰,好像有一半身子埋在了土里,脖子上的脑袋也会随时掉下来。 他们早就已经勘察过路况,这条道是前往璃州城的必经之路。 谁都知道陛下会从这里经过,四周的森林里都安排了护卫守着,但谁能想到会有利用雨天下毒。 1秒记住: 第82章 南巡(二) 最近三天内天气都很晴朗,无法判定到底是哪一天投毒,大雨会将所有痕迹都冲刷干净。 慕时雨抓紧时间收集了一些黑色粉末装进瓷瓶内。 找不到投毒的人,只能依靠这个寻找蛛丝马迹。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云销雨霁,阳光穿透云层洒下的金光十分震撼,宛若神迹降临。 南巡前工部司根据路程修建了行宫,恰巧能赶在天黑前到达,距离璃州城还有二十公里。 行宫附近的山上植被茂盛,山路并未完全打湿,慕时雨用轻功在高处巡视,绕了两圈没发现有可疑人物。 黑炭非要跟着她进山,漫山遍野的跑,慕时雨担心山里有老虎,追上了黑炭,发现它竟然抓到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汪汪汪!” “行啊,黑炭,鸡腿全奖励给你,剩下的……炖汤。” 遍地都是没有毒的蘑菇,慕时雨用藤蔓将还未死透的野兔和山鸡捆起来绑在黑炭背上,开始采摘一些适合炖汤的蘑菇。 行宫内,赫连川穿着宽松的墨蓝色长袍坐在桌案前,处理金乌卫带来的卷轴,哪怕是南巡也掌控着朝中的动态。 常宫监端着膳食来到了赫连川面前,低眉恭顺的行了一礼后,小声提醒道: “陛下,到了用膳的时间。” “退下去。” 赫连川剑眉微皱,并未停笔,快速处理完卷轴,递给等候在旁边的金乌卫,神情倦怠。 没多久,常宫监又端着汤盅回来了,赫连川放下笔,轻掀眼皮,语气威慑力十足,“需要朕再说第二遍” 常宫监不敢直视赫连川,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极为惶恐地道: “陛下,这是慕监察长给您送来的鸡汤。” 空气静默了一瞬,紧接着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汤放下,你出去。” “是!” 常宫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汤盅放在桌案上,转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快速离开。 赫连川望着精致的汤盅,里面飘来的香味儿勾起了他的食欲,浅尝了两口,因投毒事情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霾终于散开。 行宫另一角,慕时雨正在研究那些黑色粉末,加水搅拌后,将汤汁喂给了那只被黑炭咬得半死不活的兔子,静静地观察着变化。 兔子喝下少量汤汁后,很快七窍流血而亡,毒性猛烈迅速。 慕时雨仔细分辨发现是由最普遍的鹤顶红经过特殊处理后制成。 北国这么大,仅凭着鹤顶红想要查清到底是谁下的毒很困难。 慕时雨将剩下的黑色粉末小心放好,打算拿回去给逍遥仙看看,幕后妄图对赫连川下手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破坏毒性,又遇水还原了毒性。 夜幕降临,行宫内灯火通明,慕时雨朝着慕家居住的院子走去。 竟然还有一个池塘,赫连景小小的身影正拿着鱼竿守在池塘边,黑炭会精会神的守着赫连景。 “阿景,他们都睡了”慕时雨没有看到父亲和祖母,有些疑惑,走到了赫连景身边。 池塘里都是一些观赏鱼,对赫连景自制的鱼饵并不感兴趣,围着鱼饵转来转去,颇有几分嫌弃的意思。 “云将军来找他们了,外祖父让我不要靠近池塘边,可我还是想钓到一条鱼。”赫连景抬头望向慕时雨有些委屈,下午钓到蛇的阴影还没散去。 黑炭庞大的身躯趴在他前面,没让他靠近水边,好在赫连景的鱼竿够长。 “钓鱼很简单。”慕时雨站在池塘边想帮他一把,没成想眩晕的感觉袭来,直直倒进了水里。 落水的一瞬间,运转真气护住了口鼻,猜到是研究黑色粉末时不小心吸了一些进去。 “扑通”落水的动静惊到了池塘的鱼,也惊到了赫连景。 没有慌乱,没有惊声尖叫,直接丢下鱼竿就想要跳下去,谁知被人捞了回来。 慕时雨身体即将沉入水中,赫连景慌了,回头一看是赫连川,连忙喊道: “快……” 还没说完,赫连川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跳进池塘,将紧闭双眼的慕时雨抱到岸边,拧紧眉心,查探脉搏和呼吸,给她输送真气,却还是不见她醒来。 赫连景忍住没哭,这时候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小脑袋瓜强行冷静下来,指挥赫连川 “快用人工呼吸术救她。” 赫连川自然知晓什么是人工呼吸术,金乌卫早已清场,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俯下身子触碰到那樱花般精致绝美的唇为她渡气。 慕时雨身体足够强悍,只是短暂的昏迷,还未睁开眼就嗅到了专属赫连川的龙涎香和另一种迷人的清香。 以及唇上柔软,呼出的气息都十分清爽干净,没有犹豫,伸出手按住赫连川的后脑勺,改变了这触碰的含义。 考虑到赫连川还弯着腰,姿势不大方便,暂且松开了他。 脑海眩晕的感觉已经消失,慕时雨起身借着灯光看清了嘴唇微张极为诱人的赫连川,以及旁边捂着眼睛的赫连景,用真气烘干衣裳,笑着道: “我没事。” 这次她仗着身体不怕毒,有些大意了。 “嗯。” 赫连川抿了抿唇,触感似乎还没消失,心悸的感觉蔓延开来,方才慕时雨加深那一吻时,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他面色淡定的站起身,清冷感十足,没有用真气烘干衣服,还往地上淌着水,敞开的衣领能看清白皙分明的锁骨。 “我困了。”赫连景见慕时雨没事后,极为懂事的牵着黑炭往屋里走,边走边回头看向两人,比钓到鱼还兴奋。 娘亲和父王终于亲亲了! 证明娘亲不会给他换一个父王。 太开心了! 不管好不好,脾气坏不坏,他还是这个父王。 慕时雨伸出手运转真气形成一股温暖的气流烘在他湿透的衣服上,赫连川抓住了慕时雨的手,止住她的行为,眉心轻皱,严肃地道: “别背着我研究这些毒药,否则……” “好,没有下次。” 慕时雨扯了扯手,示意赫连川回去换一身衣服,毕竟现在这样,除了有可能感冒以外,还很挑战她的自制力。 赫连川看出了慕时雨眼里的意思,微微避开了她那有些灼热的视线,仿佛被烫了一下,警告道: “若以后不顾自身危险,你脑子里的那些事情,想都不要想。” 说完,极为淡定地转身离开,行走间真气流动,衣服上的水全都消失殆尽,白色水蒸气萦绕在衣摆处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慕时雨瞪大眼睛,这可不行,以后一定更加小心! 1秒记住: 第83章 南巡(三) 璃州城。 新上任的知府苏严已经准备好接驾,按照传达的旨意,并没有清场,加重了府兵巡逻,不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奈何北帝赫连川暴君形象早已深入民心,居住在主街道上的居民早就知道他六月要来璃州,仅有少部分胆子大的敢留下来,其他人全都跑了。 生怕惹怒暴君,血溅当场。 直至午时,南巡队伍出现在视野里,全体跪下迎接。 六匹骏马拉着龙辇出现在城门口,随行的大臣骑马走在两侧,车身镶嵌着金银玉器,还雕刻有龙的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 “璃州知府苏严,恭迎陛下!!!”苏严跪在最前面,卫淮跪在斜后方,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则全都跪在后面,包括府兵和那些胆子大想目睹圣颜的百姓。 慕家自然不敢跟在南巡队伍后面接受百姓的跪拜,提前半个时辰到达璃州城,找地方安顿下来。 慕时雨则跟着南巡队伍进到了璃州内修建得更豪华的行宫,耐心地看赫连川和地方官员交谈。 大多数都是赫连川等他们说,偶尔开口,就是杀人,凡有不服从的势力,直接用武力镇压。 只能在臣服和死亡中选择。 慕时雨是场内唯一敢直视赫连川的人。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实赫连川早就对璃州城这些地方官员以及豪绅了如指掌,没有滥杀无辜。 卫淮进步非常大,代璃州知府回答问题时不卑不亢,思路清晰,算的账目就连赫连川看了,也没有看出什么不满。 慕时雨目露欣赏,毕竟是她提拔上来的官员,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未来可期。 赫连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卫淮,容貌精致,气质清新干净的少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退下。” “是!” 璃州知府带领着大大小小的官员离开,卫淮站起身来,跟着知府朝着外面走去。 他早就看到慕时雨也是随行官员之一,心里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她,但也分得清场合,只笑着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慕时雨回以微笑,为卫淮在短时间的成长感到欣慰,见他随着知府离开后,收回了视线。 转头就对上了赫连川那略微有些危险的眼神。 赫连川身为帝王不屑于和其他男子争宠,有这个自信,也相信慕时雨,撇去心里的异样,面无表情地处理金乌卫递过来的卷轴。 工部尚书和户部司司长还在厅内汇报事情,慕时雨没敢干扰他们,转身离开了行宫,前往慕家居住的鸿运客栈,带赫连景去逛街。 “慕大人!” 卫淮打听到慕家住的客栈,处理完事情后,快速赶了过来,就连衣服都还没有换,朝正准备出门的慕时雨打了一声招呼。 慕时雨正准备回应,就见有府兵过来与他谈话,随即他跟着府兵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还不忘回头解释一句。 “暂时有事处理,明日有空再来找您。” “……”慕时雨望着那朝气蓬勃的身影离开,有些莫名其妙,牵着赫连景的手,朝着璃州城最热闹的梧桐街走去。 洪灾后的璃州还未完全恢复当初繁华的样貌,因为是南巡第一站,表面功夫做足了,几条主街道两旁的房屋都已经修缮完毕,路上也没瞧见乞丐。 这一次出行没有带小棠和露香,黑炭留在了客栈。赫连景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城池,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紧抓着慕时雨的手。 梧桐街受到管制,人没有以前多,但依旧有人认出了没有穿官服的慕时雨,十分热情的想要给她送一些自家种的东西。 “慕大人,收下!” “不用了,谢谢。” 慕时雨见赫连景面对这些人的热情很紧张,买了一些玩具和美食就带着他往回走。 有了玩具的赫连景放松了许多,松开慕时雨的手研究做工精致的幻方,不断变化着位置,想让幻方上的图案一致。 街上行人极为隐晦地讨论此次南巡的事情,慕时雨寸步不离的跟着赫连景,听到有人笑着说赫连川那方面不行至今一个皇子都没有时,眼神凌厉的扫了他们一眼。 “那好像是巡察使,快跑!”那几人认出了慕时雨,闭上嘴,惊慌地离开。 无意中撞到了一位坐着轮椅的男子,但害怕慕时雨也认出他们,来不及扶起轮椅上的人,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赫连景收起玩具,小跑到轮椅面前,想要扶起那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的男子,五岁的他力气还不足以支撑起成年男子的体重。 慕时雨察觉到那几人逃离时,路边有几道杀意迸发,目标正是那撞倒黑袍男子的几人,而那倒在地上的男子仅伸出手示意了一下,那杀意就消失了。 “阿景,我来。”慕时雨来到赫连景身边,警惕着暗处的几道气息,打量着侧躺在地上身量颀长的黑袍男子。 男子紧抿着没有血色,看上去十分虚弱的唇。 宽大袖袍下的手就像常年不见阳光那样惨白,指节分明,极为修长,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到白皙尖瘦的下巴,以及高挺笔直的鼻梁。 “介意我抱你起来吗” 慕时雨将轮椅扶正后,轻声问了一句,男子摔倒也有她的原因,总不能让人就这么躺着。 腿微弯着,大腿和小腿很长,但好像只剩下了骨头一般,无力的搭着,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若只是扶他起来,他也坐不回轮椅上。 慕时雨觉得贸然抱一个人起来,会比较冒犯,更何况对方是男子,暗处那几道气息纹丝未动,没有现身扶起男子的打算。 “谢谢。”男子声音低沉浑厚,极富磁性,就是缺少了一丝阳气,听着有些阴森。 慕时雨一手揽着他骨瘦如柴的腰,一手从他腿弯处穿过,对待伤者一般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放回了轮椅上。 男子体重轻得令她有些震惊,奇怪的是身上一丝药味儿也无,反倒有股昙花一般的清冷香气。 慕时雨本就不想多管闲事,没有多问,暗处的那几道气息隐匿起来连她都没察觉出到底是谁,街上每一个人都那么普通,来来往往,没有停留。 赫连景觉得男子有些熟悉,意识到他腿已经残疾了,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又觉得不礼貌,低头在怀里掏了掏,从荷包里抠出一颗紫色的小丸子递给他。 “觉得难受时,吃这个会有效果。” 曾经叔祖掉下的药丸,捡起来后忘记还给他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1秒记住: 第84章 南巡(四) 慕时雨眼疾手快的夺过药丸,蹲下身子望着意识到错误低下头的赫连景,极为严肃地说道: “不能随意给别人送药,即便是相同的症状,每个人的体质也不同,服用后的效果也不同。” 她故意这样说着,其实已通过赫连景异常的举动,以及那颗紫色药丸,再加上腿疾,隐约猜到了黑袍男子的身份。 北静王赫连镜! 心里一惊的同时,莫名感觉后背发凉。 若真的是北静王,本该待在雪城的他,怎么会出现在璃州城还恰巧在赫连川南巡的时候出现。 慕时雨成为监察长后,调查过北静王的身份,资料少得可怜,更加神秘了。 他的身份很复杂,改过姓氏,在夏国和雪国都待过,夏帝钦佩他,雪帝也信任他,还能让赫连川喊他一声皇叔,但真实身份早已无从得知。 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过他真容的人很少,外界流传着他的画像,几乎都是蓝色眼眸,但也有画家信誓旦旦的说他是黑色眼眸。 赫连景抱着慕时雨的脖子,想起她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透露以前在皇宫的事情,小声地道: “知道了。” 黑袍男子始终没有抬头,宽大的兜帽将上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下午炙热的阳光似乎都没办法温暖他一丝一毫,他也不在意慕时雨和赫连景做了什么,惨白的手推动着轮椅继续往前。 赫连景回头看了看,忍不住想去帮忙,可害怕慕时雨不允许,望着她的眼睛。 似乎在告诉她,曾经那个有腿疾的人对他很好。 慕时雨看出了赫连景眼里想帮助黑袍男子的想法,起身望向那坐在轮椅上努力前行的孤寂背影,心情极为复杂。 确保赫连景安全的情况下,带着他走了过去。 换了内功心法后,慕时雨的武学境界快速飙升,已从炼镜突破到沉境。 即便那暗处的几道气息现身,她也有把握带着赫连景离开。 “你家在哪里啊我们送你回去。”赫连景伸出手,努力推着轮椅,越发感觉这个人就是叔祖。 “阿景,我来。”慕时雨看他极为费劲的样子,伸出手,极为平稳地推着轮椅。 黑袍男子微微一僵,感受到后方的力道推着轮椅往前驶去,收回放在轮胎上的手,搭在腿上。 白到有些透明的手像易碎的瓷器,放在黑色的长袍上,如夜间清冷的月色。 黑袍男子似乎不想看见阳光,并不关心后面推着他的人是谁,薄唇微启,语气毫无波澜。 “璃江码头。” “码头” 赫连景对璃州城根本不熟,哪里知道码头怎么走,转头求助慕时雨。 “有点远。” 慕时雨推测赫连景认出了黑袍男子就是北静王,证明北静王未来出现在皇宫,从赫连景的对他的态度来看,未来的北静王似乎对赫连景还不错。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赫连景,忍住疑惑,推着黑袍男子前往璃江码头。 空气中一阵阵的热浪袭来,路上两人都有些口渴,停在一处卖冰水的小摊边,买了两份用竹筒装着冰镇后的甜饮。 喝了两口冷饮,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浮躁一扫而空。 赫连景拿钱付账,慕时雨单手推着轮椅,一手拿着竹筒,偏头看了一眼疑似北静王的黑袍男子,见他唇略微有些干,问道: “要不要来一份”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搭在腿上的手微曲,抓着手下的布料,似乎热得有些难受。 赫连景接找回零钱的手一顿,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连忙从找回的零钱里,扒拉出十个铜钱。 “再来一份。” “好嘞!” 摊子收拾得很整洁,摊贩穿着最普通的布衣,但是洗得很干净,殷勤的为赫连景再装了一份。 “很好喝。”赫连景伸出手,将那份递给黑袍男子,考虑到他的身体,又道:“不喝也没关系,我一个人能喝两份。” “两份喝了会闹肚子,拿回去给他们喝。” 慕时雨以为黑袍男子不会喝这种东西,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仆从出现,对他的身份又有些怀疑,堂堂北静王难道不知道坐轿子 谁知黑袍男子伸出手,接过了赫连景手中的冷饮,不过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感受着冰镇后竹筒的凉意。 慕时雨当真是好奇极了,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见他沉默不语,只能推着轮椅继续往码头走去。 到达码头时,璃江黄昏的景色美得目眩神迷,来来往往的码头上,余晖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太阳渐渐沉入水中,慕时雨环顾四周,没看到有谁朝他走来,正准备带着赫连景离开时,黑袍男子终于抬手扯下兜帽。 慕时雨打量着黑袍男子。越看越心惊,长及腰际的头发自然垂落,高鼻薄唇,侧脸完美得无可挑剔,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让这件黑袍瞬间变成了华服。 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他的眼睛并非蓝色,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墨,容貌与赫连川仅有三分相似。 若他真是北静王,慕时雨觉得她看到所谓的画像,有可能都是照着赫连川画出来的,所以才会认为北静王和赫连川长得很像。 但赫连川都喊皇叔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赫连景歪着脑袋多看了几眼,与记忆中的人稍微有一点不同,眼前这个更好看些,记忆中那个更瘦一些。 黑袍男子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精致可爱的赫连景,隐约觉得他眉宇间与赫连川有些相似,见他眼里满是好奇的目光,朝他伸出手。 “小心他们误伤了你。” 江边的人越来越少,似乎有人在暗中清场,慕时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收敛神情,十分警惕地拉过赫连景护在身后,试探性问道: “阁下是” 空旷的江边忽然来了一群抬着箱子的男子,将黑色木箱一摞一摞的堆在江边,随后望向江面,面色有些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黑袍男子凝视着赫连景那双澄净无比的蓝色眼眸,越看越熟悉,收回视线调转轮椅的方向,看向防备着他的慕时雨,淡然道: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上位者的凉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与赫连川的语气有些相似,但眼前北静王更让人感觉到什么是极致的无情。 慕时雨心头猛地一震,脑海里快速思考着北静王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转头看向江边焦急等待船只到来的人群,其中有几人眼神阴鸷的盯着他们。 1秒记住: 第85章 南巡(五) 夕阳下观赏江面景色的美好气氛凝固,水流声似乎放慢了一般,那群人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清晰,在慕时雨看过去的瞬间,危险从地面开始蔓延。 慕时雨眼神瞬间凌厉无比,将赫连景和北静王护在身后,抬脚猛地一踩。 气浪翻滚,据地几公分的空气剧烈波动起来,极强的压迫力蔓延,将企图靠近他们的东西摧毁。 仔细一看,地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些极其细小的虫子尸体,唯有以她为中心的三米内干干净净。 赫连景紧靠着轮椅,眼里没有畏惧,拿出慕时雨给他防身的小匕首,守在慕时雨和北静王身边。 “你们别怕!” 他学了些功夫,才不怕这些小虫子! 与此同时,暗处那几道气息手中利剑泛着寒光,扑向那群人,平静的江面忽然跃出数十人,目标皆是那围在木箱旁的一群人。 短短几息的时间,死伤一片。 为首的人瞬间意识到中计了,他等的船来不了,望着四周同伴的尸体,双目赤红的吼道:“该死!把箱子全都丢进水里!!!” 北静王的属下全都穿着黑袍,戴着面具,武功强得可怕,一现身压根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手中拿着锋利的铁爪,牢牢将箱子固定住。 那群人中有几人的武功也不弱,黑袍属下顾及那些箱子,没办法在不伤及箱子的情况击杀他们。 慕时雨护着两人没有前去战斗,谨防那些人再弄些虫子过来,站在北静王和赫连景面前,运转真气形成一道莹白色屏障。 赫连川眸光微动,站着还没他坐着高的小孩极为勇敢的拿匕首看向他后方,站在他面前看似纤瘦柔弱的少女真气浩瀚磅礴,竟然能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真气护罩。 他被保护了 抿了抿唇,看向手中已经不再寒冷的竹筒,低声道:“他们便是投毒之人,箱子里时一种能在水里生存的毒虫,想提前在江面伏击南巡队伍。” “原来就是他们。” 慕时雨杀意十足,拾起码头随处可见的绳索,点燃绳索另一头,上面撒上猛地将火龙一般的绳索甩了过去。 真气流转,毒蛇一般缠绕在那几人身上,将他们的身体和箱子牢牢捆在一起。 “让开!” 随着慕时雨的一声吼,黑袍属下顿时收回铁爪,倒退几步。 “啊!!!” 绳索烧断了,那几人挣扎着爬起来,想扑灭身上的火。 但箱子已被破坏,里面的毒虫全都钻了出来,嗅到血腥味儿,密密麻麻往他们身上爬。 场面极其恶心,那些黑袍属下忌惮着毒虫,不敢靠近。 “阿景,乖乖待在这里。”慕时雨拿走赫连景的匕首,划破了手,将血滴落在地面,散上一些药粉护住他们,走向那堆毒虫中挣扎着的几人。 箱子燃烧的火焰,烧死了绝大部分的毒虫,剩下的毒虫也不敢靠近慕时雨,她将药粉洒向毒虫燃烧时的黑烟里,驱散毒性。 毒性猛烈,只有一个正在往嘴里倒黑色液体的人活了下来,四周都站着黑袍人,看似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美丽女子却不惧毒虫拿着匕首朝他走来。 人濒临死亡时,总是会爆发极强的求生本能,能杀一个算一个,长剑挥舞,剑招快到了极致。 “赫连皇族必遭天谴!都去死!都去死!!!” 慕时雨眼里寒意凛然,仅用匕首一击便削断了男子执剑的腕骨,剑招再绚丽,虽快不够狠,临死前爆发的剑气里破绽太多。 抬脚踢中他的心口,隐约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男子脸色剧变,身体猛地倒飞出去,砸在燃烧着的木箱。 “嘭!!!” 夕阳下微凉的江风吹动着慕时雨的裙摆和长发,美轮美奂,霞光万丈都沦为了背景,她扫了一眼还没有断气的男子,回头看向北静王,“需要留活口吗” 北静王拉着赫连景的小胳膊,控制他不要跑过去,抬眸凝视着慕时雨,缓缓道: “不需要。” 这些人的身份,他早就知晓了,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慕时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真气驱散烟雾,来到了那挣扎着还想站起来的男子面前,为了不让身上沾上那恶心的血,轻轻松松丢出匕首正中他心脏。 “若你们用这种手段反抗赫连皇族的统治,重新搅乱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下一任君主,未必有如今圣上仁慈,否则你们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最好的方法是先赢得民心,积蓄力量,再揭竿起义。 现在零散的势力,每天光想着用各种办法杀死北帝有什么用,连一个有腿疾的北静王都对付不了。 男子瞳孔放大,张嘴想反驳,可再也说不来话,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夕阳是他看到的最后景色,还有那位美得致命的女子。 北静王命人封锁了码头,即便是金乌卫也只知道码头出事了,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 慕时雨熟练地单手包扎伤口,赫连景心疼极了,没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哭,看到她伤口时,忍不住掉了几颗金豆子。 “都怪阿景没用。” 保护不了娘亲。 “你还小。”慕时雨身上脏,不想碰赫连景,蹲下身子看了看他眼里的自责和倔强,微笑道: “别心急,现在我保护你,等你长大了,再保护我。” 北静王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在夕阳照耀下多了一丝神圣的光辉,映着火红色晚霞的眼睛,凝视忍着没有放肆哭出来的赫连景,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柔软。 “想变强” 赫连景擦掉眼泪,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变强就能保护更多的人,保护我在乎的人。” 北静王视线落在慕时雨包扎好的手上,一大一小两人都有种自内而外无比坚韧的强者气质。 他调查过慕时雨,自然也调查过她身边这个小孩,连他都没查清这个小孩父母是谁。 “北静王,臣先告退了。”慕时雨察觉到北静王在怀疑赫连景的身份,担心他看出什么来,牵着赫连景的小手往行宫的方向走去。 刚转身就看到穿着黑色长衣的赫连川站在不远处。 宽肩似乎蕴藏了无穷的力量,担负起了整个北国,银色纹路的腰带束着窄腰,垂落的衣袖与腰际有一定空隙,腰和腿比例极佳,黑色长裳极地,随风扬起完美的弧度。 夕阳的余晖给他渡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慕时雨目露惊艳的同时,想到了身患腿疾的北静王,万万没想到她心中以为会害赫连川的人,在暗中帮他收拾那些叛逆分子。 北静王若没有腿疾,必定也和赫连川一样,如神明一样立于天地间。 1秒记住: 第86章 南巡(他等着) 北静王低垂着眸,挥去腿上不存在的尘埃,手指逐渐收紧,身体的残疾让他低落至尘埃,好似整个人随着夜色腐朽,坠进无边深渊。 慕时雨几句话把江边的事情说清楚,赫连川扫了一眼慕时雨简单包扎过的手,剑眉微皱,随即看向轮椅上沉默不语的赫连镜,淡漠中带着一丝敬重。 “皇叔。” “小九,最近有些仁慈了。” 夕阳最后的余晖中,北静王望向江面,语气冷淡疏离,靠在轮椅上有些怅然若失,美景如初,可他的腿却永远没办法站起来了。 赫连川的变化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暴戾的气息消散了许多,变得越来越纯净,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幕降临的原因,慕时雨感觉到整个空气都变冷了许多,北静王面对赫连川时那足以冻伤人的语气,与赫连川没有出现时完全不一样。 火把的光照亮了江边的狼藉,赫连川没有反驳,夜幕下浅蓝色的眼眸好似笼罩了一层黑雾。 自投毒事件后,赫连川更加谨慎了一些,但是派出去的人受到了北静王势力的阻拦,因为还相信和尊敬北静王,所以没弄清状况前不会对他们动手。 只不过这些,他没必要说出来。 “陛下!!!”紧追上来的璃州知府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散了几分,直接跪在了地上,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出现如此失职的情况,罪不可赦。 赫连川没理会璃州知府,视线锁定在明显瘦了许多的北静王身上,猜到他来璃州城的原因,转移视线看向缓缓驶来的豪华楼船,道: “皇叔,雪城常年积雪,寒冷无比,九月可搬到盛京过冬,暖和一些。” 璃州知府浑身一颤,能让陛下喊声皇叔的人,是那位比阎王还可怕的北静王,突然出现在璃州把他吓得不轻,头都不敢抬,不敢直视那位。 负责赫连川安全的云将军心头也骇然无比,原来这就是在幕后运筹帷幄,将处于鼎盛时期的东启耍得团团转最后不战而降的北静王。 “好。”北静王终于转动轮椅抬头看了他一眼,以及站在他身边丝毫不惧的慕时雨,视线停留在赫连景身上片刻。 “小九,若你有孩子,应当与这个小孩一样。” 此话一出,慕时雨面上毫无波澜,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赫连川因幼年阴影不喜欢小孩子,可北静王似乎很喜欢小孩,对孩子很宽容,一眼就看出赫连景和赫连川的相似之处。 赫连景心里有一丝雀跃,终于有人看出他长得像父皇了,证明他和父皇一样帅气。 赫连川有些诧异,毕竟皇叔很少主动提及这些事情,低头看了一眼紧抓着慕时雨的小孩,脑海里略过一个念头,若他是自己和慕时雨的孩子…… 慕时雨心情有些微妙,仔细观察看上去略微有些严肃的赫连川,注意到了他那在火光下,红得不怎么明显的耳朵。 楼船到岸,跳板搭在岸边,一群人跪在两旁,但没有人上前帮忙推轮椅。 北静王收回视线,搭在轮子上手真气流动,轮椅驶过跳板,进到楼船里。 此次璃州知府失职是因为北静王的消息封锁,赫连川没有将所有责任赖在璃州知府的头上,从江边回行宫的街道已经清场。 云将军和璃州知府都是过来人,看出陛下想和慕时雨独处,借故先行离开,只留下保护他的士兵和一辆比龙辇低调些的马车。 慕时雨和赫连景走了一下午,又站了这么久,早就累了,困意十足,等其他官员离开后,坐进了舒适的马车。 见赫连川就坐在他身边,直接往旁边一倒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我们先睡一会儿,距离行宫一百米时停下来。” 赫连景又困又饿,虚眯着眼睛,摸了摸肚子,悲伤道: “可是……有点饿。” 赫连川揽着慕时雨的腰,不让她倒下,扫了一眼饿得有气无力的赫连景。 北静王离开前的话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响,赫连川眸光明灭,朝外面喊了一声。 “停,去买些吃的。” “遵命!” 常宫监顿住脚步,这条街都清场了,摊贩和酒楼都关门了,他只能到其他街道去买。 担心让陛下等久了小命不保,施展轻功直接从房顶跃了过去,风风火火的提了一大包东西回来。 赫连景强撑着睡意,闭着眼睛吃东西,嘴角都是糕点的残渣,看得赫连川直皱眉,但忽然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蔓延,像是心疼,又和心疼慕时雨不同。 吃了些东西,赫连景反倒精神了些,睁开眼拿出帕子擦干净嘴和手,偷瞄了一眼。 慕时雨已经彻底睡着了,赫连川正抱着她,赫连景看着这暖心的一幕,傻乎乎地笑着。 赫连川小声道:“笑什么” “因为很开心。” 赫连景跑到赫连川另一边坐着,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安全感十足,幸福满满,脸上笑意还未消失就睡着了。 宽阔的车厢内,被一大一小依赖着的赫连川,心里暖意扩散,逐渐化为平静,前所未有的安宁,伸出右手够着薄毯盖在赫连景身上。 低头凝视着怀中让他有些爱不释手的慕时雨,极为轻柔的理了理落在她脸上的发丝,细腻白皙的皮肤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红痕。 救赎他的光就在怀里,黑暗离他越来越远。 眸光微转,打量靠在他身上睡得极为乖巧的赫连景,仔细看眉眼的确很像他,微不可闻地说道: “是你的,我都能接受。” 南巡前,他一直暗中研究那些玄之又玄的力量,又彻查了一遍慕景的身份,盛京所有的眼线都没看见他何时进城,好似凭空出现在将军府附近。 自从接受慕时雨出现在他十三岁时的离奇事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折磨国师,弄懂了一个词语。 穿越。 只是他觉得太过荒谬,一直没想过联合起来细想过这件事。 将军府突然上缴兵权,紧接着慕时雨入朝为官,以及她对待赫连景的态度。 冥冥中,一切都在把他推向那个匪夷所思的真相,只是曾经那些事情影响了他的判断。 慕时雨曾说过,南巡路上会给他一个惊喜。 他等着…… 1秒记住: 第87章 南巡(离开璃州) 夜晚的鸿运客栈。 屋内油灯摇曳,姜氏和慕栖隐坐在房间的桌子旁边,看向慕时雨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极为复杂。 浑然不觉气氛怪异的赫连景睡了一觉精神得很,和黑炭坐在门口玩白天买来的玩具。 慕时雨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环顾四周,已经不在马车内,而是客栈的房间。 猜到有可能是赫连川抱着她回客栈,淡定地起身来到了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飘忽,略微有些心虚。 “祖母,父亲,你们怎么都还不睡” 慕栖隐看向姜氏,揉了揉被打疼的胳膊,低头没敢说话,往慕时雨那边眨了眨眼睛。 慕时雨接收到信号,心里一突,看着姜氏那威严无比的脸,主动开始承认错误,“祖母,我错了,不应该瞒着你和陛下来往,那个心上人就是他。” “还有呢”姜氏没舍得对慕时雨动粗,杵了一下拐杖,示意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慕时雨对慕栖隐眨眼使了一个眼神:祖母都知道什么了 慕栖隐回了一个眼神: 都知道了。 “……!!!”慕时雨起身来到姜氏身后,给她捏肩捶背,笑眯眯地道:“祖母,正打算告诉您呢,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太离奇怕吓到您吗” 姜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拿起空的茶杯,慕时雨立马给她倒上茶,姜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你们以为我年轻的时候见的离奇事情少了吗早就有所察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带阿景去找那人” 慕栖隐连忙道:“娘,您年轻的时候见多识广,这点离奇事哪能吓到您啊。” 姜氏斜了慕栖隐一眼,转移视线看向无忧无虑的赫连景,脸上扬起笑意,随着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外曾孙还小,孙女才十八岁,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也只能由我去解决,不会让您和父亲担心。”慕时雨低头看着手上的绷带,已经被重新包扎过,感觉不到疼,目光越发坚定。 姜氏站起身来,神情凝肃,握紧手里的拐杖,沉声道: “不管怎样都不要忘记有家人在你身后扛着,我们将军府不是吃素的,没人敢欺负你。” “没错。”慕栖隐起身扶着姜氏,认真的语气陡然一转,宽慰地笑道:“看陛下那样子,咱们时雨不会吃亏的。” 姜氏似乎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叹道:“那倒是,言儿的孩子,自当如此,即便十几年过去,你也没忘记她分毫。” “因为感觉到她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开。”慕栖隐已经不怕提及那个令他心痛的名字,“娘,时间有些晚了,该休息了。” “走,你父亲说不定也在天上等我,咱们得让他们安心。”姜氏沧桑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目之所及全是过往的画面,死亡并不可怕,只是团聚而已。 慕时雨望着两人的背影离开,眼角微红,许是她经历得太少,没他们想得开,接受不了任何一个至亲离去。 赫连景见他们都离开后,让黑炭守在门口,关上房门,笑着跑到她身边,极小声的说道:“娘亲,你睡着时,父皇偷亲过你,被我发现了。” “……” 慕时雨无语,她睡得有这么沉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算了,下次亲回来。 赫连川没在璃州城大开杀戒,该处理的事情也早被慕时雨处理了,决定提前离开璃州城。 那些原本畏惧到不敢目睹圣颜的百姓全都跪在街边,想瞄一眼当今圣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容颜。 真正看到北帝赫连川的那一刻,时间停滞,忘了呼吸。痴痴地望着龙辇上尊贵至极,震撼人心的俊美容颜。 难以置信嗜杀成性的暴君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可惜那些人话本里的桥段不可能发生,两旁的士兵围得严严实实,但凡有人做出一些异常举动都会被抓出去,不然恐怕会有很多人故意跌倒在他面前,只乞求他看一眼。 卫淮穿着官服,极为沮丧跪在送行的队伍里,目送着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纤瘦身影远去,紧握着手里精致的瓷盒。 不知为何,这些天他每次想找慕时雨,都会有各种事情出现。 直到现在,想送给她的东西都没送出去。 璃江码头,一望无际的江面仿佛让人置身在海边,流速适中,适合水运,此时早已经清场,岸边停着数艘巨大的楼船。 南巡队伍里都是赫连川信得过的大臣,不像吏部那几位老臣一样过于迂腐,赫连川让慕家进到天宫号楼船没有任何意见。 再看不出来陛下对慕时雨的心思,这官就白当了,几十年的饭也白吃了。 云振和慕栖隐两个好友在船首畅谈人生,工部尚书和户部司司长观察着璃江的环境,其他官员和更多的侍卫则在另一艘船上。 需要一周多的时间才能到达西州,大家都静下心来享受这趟的旅程。 唯一不舒服的只有黑炭,它晕船了。 赫连景心疼得抱着黑炭在一层船舷吹风,慕时雨担心赫连景掉进水里,陪他一起守着,见黑炭嘴角直冒口水,不停往嘴里咽,莫名觉得也有些晕船了。 风有些大,赫连川穿着那身宽松的墨蓝色长袍走了过来,将外罩着的黑袍披在慕时雨身上。 瞥了一眼可怜兮兮的黑炭,许是爱屋及乌,从袖子里拿出瓷瓶递给赫连景。 “给它喂……六颗。” 人吃三颗,黑炭长得这么胖,该翻倍。 赫连景当黑炭是家人,见它这么难受都快哭了,拿过瓷瓶倒出六颗白色药丸往黑炭嘴里喂,黑炭看到是赫连川给的东西,一口就咽下去了。 没过多久,黑炭精神好了些,咧开嘴笑着,担心赫连景着凉,咬着他的袖子让房间里走。 “这是给谁准备的”慕时雨靠在船舷的栏杆上,眉眼含笑的望着赫连川,江风吹着她的长发,发髻凌乱了不少,但依旧很美。 赫连川等赫连景和黑炭进房间后,才靠近了些,伸出手搭在她两侧的栏杆上,低头凝视着只及他肩膀高的慕时雨。 “有备无患。” 他也没想到,用在了一条狗身上。 慕时雨踮起脚尖,手肘撑在栏杆上,见他越靠越近,头微微往后仰,对上那双略有不满的眼睛,故意道: “阿景说,你昨晚偷亲我了,是不是真的” 赫连川微微一愣:“偷” “陛下关注点果然与我等凡人不一样。”慕时雨收起笑意,扣住了他靠过来的腰,略微有些强势的触碰到那令她有些上瘾的唇。 1秒记住: 第88章 南巡(意外发生) 赫连川盛满星海的眼里涌上的情潮魅惑人心,绝世妖精一般,慕时雨克制了好久才平息,没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江上的黄昏美轮美奂,美景美人皆在怀,有种不枉此生的感觉。 楼船速度很快,南巡船队已经驶出璃州城的范围,进入沙江与璃江的交汇处。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江面上逐渐出现了一座雾岛,植被茂盛,常年被雾笼罩,十分神秘。 岛屿四周有暗流,很容易将船卷进去,南巡的船为了安全靠着璃江边上走。 江面一道金色身影闪过,落在天宫号楼船上,朝着赫连川走来,行了一礼,道: “陛下,雾岛出现了北静王的楼船,严重受损,恐遭到袭击。” 慕时雨早在金乌卫走来的时候放开了赫连川,微蹙着眉,转身警惕地看向两江交汇处的雾岛。 岛的面积比望月湖的湖心岛大多了,豪华楼船在它面前毫不起眼。 赫连川语气森然,冷声道: “起船链。” “是!” 整个南巡队伍的船都凭借比人还粗的铁链连接起来,一起抛下船锚,防止被卷进暗流中。 士兵先行到达北静王的楼船里查看情况,慕时雨感知到了危险,拿出了霜雪剑,随着赫连川走向那艘残损得只剩下架子的楼船。 赫连川罕见的拿出剑防身,好似蓝宝石打造的剑身隐约闪烁着令人生畏的寒光,剑脊和剑柄上刻有繁复的金色纹路,看起来就比霜雪剑厉害。 云振和慕栖隐都赶了过来,慕时雨拦住了他们,两人年纪都有些大了,不想他们涉险,谁知赫连川也对她说道: “你留在这儿。” “陛下,还是让臣过去查探,臣的轻功比较好,若有危险也可及时逃离。” 慕时雨扫了一眼整个南巡队伍望过来的眼神,脑海猛地一痛,眼神的光被吸走卷进另一个世界。 这种预知画面已经很久未曾出现,画面中南巡队伍上岸后,鲜血染红了岸边的沙土,与雾岛浓郁到极致黑,形成极为惊悚犹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赫连川握剑的手指节泛白,另一手扶着脸色异常的慕时雨,不怒自威的气势蔓延,看着在楼船里仔细搜查线索的金乌卫,沉声道: “可有其他发现” “回陛下。”金乌卫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回答:“对船身造成损伤的是极为锋利且可以变幻形状的丝线,来自雾岛,发生在两个时辰前。” 赫连川眉心紧皱,收敛眼里的怒意和担忧,厉声道: “进雾岛搜寻,必须找到北静王!” “是!” 金乌卫进到雾岛里搜寻,慕时雨缓过劲来时,夕阳下的金色身影已经被雾岛吞噬,急忙道:“夜晚的雾岛很危险。” 慕栖隐知晓北静王对赫连川有多重要,若当初没有北静王,就没有现在的北帝,回头看了一眼姜氏和赫连景,拉着慕时雨走到一边,认真道: “时雨,你不能去,北静王的属下武功极高,连他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你想想……还是等金乌卫回来再说。” “好,我先去楼船里看看。” 慕时雨给了慕栖隐一个放心的眼神,北静王本就有腿疾,恐怕此时已经危在旦夕。 预知画面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得过去找找,不然看着赫连川那比她霜雪剑还冷的脸,也没办法留在这儿静心等待。 赫连川执剑走在她身后,赫连景牵着黑炭跑过去帮忙,见两人都回头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黑炭鼻子灵,我带它去找!” “不行。”慕时雨想都没想就把赫连景推给赫连川,没和他们开玩笑,极为认真地看向想要跟着她一起去楼船的赫连川。 “照顾好他,只是去楼船上看看,不进雾岛,放心。” 说完,握紧手中的霜雪剑,转身朝楼船走去。 踏上楼船的那一刻,全身心戒备起来,精神高度集中,不放过任何留下的痕迹。 赫连川拉住想要跑过去的赫连景,视线没有从慕时雨身上移开过。 姜氏拄着拐杖来到跳板边缘,神情无比凝重,奈何视力太差了,看不清楼船破损的细节,深呼吸一口气朝慕时雨喊道: “时雨,你看看被割破的地方有没有毒,若有毒就赶紧回来,那是绝命丝!” “绝命丝” 赫连川凝眉,将赫连景推向慕栖隐所在的位置,提前上前几步,紧盯着慕时雨的身影。 若不是还要听姜氏解释,早就用轻功飞了过去。 慕栖隐想要抱起赫连景,但赫连景被赫连川和慕时雨两人推开,很不开心,紧抓着黑炭项圈,不让慕栖隐抱。 姜氏拄着拐杖走来,努力想看清慕时雨的身影,肃然道: “传闻百年前江湖里有一位绝世高手,可以利用蛛丝杀人,蛛丝千变万化,那人对真气的控制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让蛛丝削铁如泥。” 这个传闻太过久远,她也是听到金乌卫说,对楼船造成伤害的是丝线类的武器,才想起来。 江风长时间吹拂下,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 慕时雨不敢耽搁时间,拿出怀里试毒的戒指,触碰到那些整齐断开的地方,果然变了颜色。 站起身来,听到姜氏说的话,准备回去时,船身温度骤然降低,危险蔓延,令人窒息。 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遍体生寒,她顿住脚步,不敢轻易挪动,仿佛被困在一张巨网上,而那饥饿许久的蜘蛛正顺着蛛丝朝着她走来。 霜雪剑出,真气灌注其中,在短短一息的时间内聚集极致的力量横扫四周,原本就残破的船身更加摇摇欲坠,即将垮塌。 然而还是没能阻止那危险的靠近,千钧一发之际,赫连川执剑朝她飞来,长剑一挥,数道蓝色剑气落在慕时雨四周护住了她。 “别过来!”慕时雨手腕和脚踝传来了剧痛,运转真气抵挡那强悍的力道。 淡金色的夕阳余晖下,她看清赫连川像梦境里那样朝她而来,然而底下是渔网一般的蛛丝等着他。 “保护好阿景!”眼看赫连川即将落在蛛丝网上,慕时雨惊恐无比,从怀里拿出那龙形玉坠,将所有真气汇入其中,猛地朝他掷去。 随即破釜沉舟,不顾手腕和脚踝的剧痛,顺着蛛丝的力道任由它拉走,再朝着被拉去的方向,使出了进入沉境后最强的一招。 雪落无痕。 空气中的水分渐渐凝结,蛛丝被极强的寒气冻住。 慕时雨再没半分力气反抗,一道白色身影冲出船舱,带着她往雾岛的方向跑,速度快到极致。 赫连川紧抿着唇,接住慕时雨抛来的龙形玉坠,眼里涌起深海般的巨浪,出手狠厉充满杀戮,宛若杀神一般破开蛛网,拦截他的蛛网如雪花般炸开。 他的速度够快,本可以拉住慕时雨,但看清了缠着她四肢的蛛丝,若他这边再使半分力,那纤细的手腕和脚腕绝对会断开。 “朕定将你挫骨扬灰!”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失去的惶恐,疼得他没法呼吸,不顾身后的惊呼声,追了上去。 1秒记住: 第89章 南巡(身陷天坑) 雾岛植被过于茂盛,内部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偶尔传来两声嘶哑的鸟叫声,惊悚无比,比深山老林更阴森。 慕时雨意识有些模糊,好在身体抵抗毒的能力不错,才不至于彻底晕过去,余光打量着那用蛛丝缠着她到处乱窜的身影,隐约能分辨出是女子。 从目前手腕和脚踝的力道来看,这人并没有立刻要她的命。 楼船上只见血迹不见尸体,那么多人不知道被她带去了哪里,绝对还有帮手,没有反抗能力的慕时雨选择装晕。 猛地被抛出,失重感袭来,慕时雨心仿佛要跳出心脏。 但蛛丝还缠在她身上,她紧闭双眼,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任凭身体坠落,回想赫连川执剑朝她冲过来的场景,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距离地面两米时,身体停止下坠,暗中运转仅存的真气护住经脉,忍下四肢被蛛丝扯住的疼痛。 “这个不错,外面还有很多,还有一个跟过来了,都去抓来。” 尖锐得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回声不断扩散,慕时雨被轻抛出去,蛛丝收回,身体坠落地面。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硌得她腰疼。 良久,等一切都静下来了,慕时雨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伸手不见五指,啥也瞧不见,一丝光亮也无,好似天上蒙了一层黑布,空气里弥漫着极为少见的奇异花香味儿。 照例摸一摸,摸到了骨瘦如柴的身体,还有温度,怪不得硌得她腰疼。 难不成是北静王 慕时雨心中一喜,随即想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情况,很快冷静下来。 确认摸到的是腰后,避免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慕时雨在旁边摸到了他的手。 他瘦得惊人,手指修长,温度略微低了些。 慕时雨摇了摇头,为他诊脉,好在蛛丝的毒只会让人昏迷,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慕时雨刚想拿出万能药丸给他服下,受伤的手腕就被那双温度极低的手抓住了,钻心的疼让她咬牙切齿的掐了他那仅剩皮的腰。 抓她来的人早已经离开,手腕的力道却并未消失,慕时雨忍着疼痛小声说道: “北静王,是我……” 手腕上的力道松开,慕时雨快速收回手,摸出怀里的药粉撒上。 痛感逐渐减轻,她摸向四周,发现有石壁后,艰难移动身子,无力的靠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儿”北静王声音很小,但语气极为平静,慕时雨感受不到他有被抓的恐惧,严重怀疑他是故意被擒,有气无力道: “我们提前出发,看到了你的楼船在雾岛岸边,然后估计你也能猜到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安静得出奇,隐约能听到距离很远的地方传来水流声, “算漏了你们提前出发。”北静王的声音好似从无边旷野里传来,缥缈至极,“别说话,好好休息恢复体力,会让你离开。” 慕时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努力分辨他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北静王故意让那些人抓进来,而南巡队伍提前出发,撞上了。 “……” 命都差点没了,她无从吐槽,对方是智谋近妖的北静王,最危险的还是她自己。 盘腿坐着,闭上眼睛,努力修炼太玄心法。 慕时雨担心被那些人发现,在浓郁到极致的黑逐渐专为灰白色时,快速环顾四周,发现她在一个圆形天坑底下。 天坑很高,四周也很光滑。 以她目前的状态,没办法用轻功飞上去,于是重新躺了回去。 为了还原被丢下来的场景,往北静王的方向挪了一下,但保持着距离,没碰到他。 慕时雨担心赫连川会中了蛛丝的毒昏迷,急切的想离开这儿。 “站起来。” 北静王淡漠的声音传来,慕时雨睁开眼睛,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站起身来,只听他继续说道: “往左走两米,抬头向上看,有一个洞口,通向外面。” 天坑下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黑袍护卫,见北静王那淡定的模样,慕时雨往他说的地方走去,果然看到斜向上的地方有一个狭小的洞口。 慕时雨看向下半身毫无知觉,靠在石壁上美得破碎感十足的北静王,那运筹帷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眼神令人心安,但她还是抓紧时间问了一句。 “你怎么办” 直觉告诉她,北静王不会告诉她,他自愿被抓到这里的缘由,但赫连川很关心他的皇叔,她总不能问都不问就跑了。 “我得在这儿,为了这双腿。”北静王漆黑如墨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语气里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悲伤。 “……”慕时雨得知他只是为了医治腿,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被那人抓来,心情十分复杂,忍着四肢的疼痛,回到北静王身边,扯下衣服,缠在他腰际。 没办法,谁让他是赫连川关心的人。 “放肆!” 北静王眸光如她使出的雪落无痕一样寒意十足,那苍白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震怒的雷霆气势和极强的压迫感袭来,但都没阻止慕时雨把他抱起来往出口走去。 慕时雨顿住脚步,眼里画面不断变幻,最终画面定格。 画面里北静王只盖了一层薄布,衣不蔽体的躺在石床上,四肢被捆,那会控制蛛丝的女人眼里充斥着极为恶心且凶残的暗芒。 慕时雨驱散那些画面,仅凭着赫连景对他的信任,也不该袖手旁观,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收了收手里的力道,认真道: “我知道这可能是你唯一的希望,但很可惜,那会用蛛丝的人,并不能拯救你的腿。” 若真的经历了那些恶心的事情,就算最后活下来了,以他掌控的权势,肯定会走上极端,毁掉这个绝望的世界。 有两个护卫醒了过来,拦在慕时雨面前。 北静王感受到手心细腻光滑的脖颈,只需要他轻轻一折就能断掉,如此脆弱,却这么坚韧,无所畏惧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企图让他相信她。 慕时雨手腕快要断掉的感觉,微蹙着眉,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朝那两位护卫说道: “过来帮忙。” “想好了,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完,北静王松开松开手搭在她单薄的肩上,减轻自身重量。 为了这一丝渺茫的机会,他寻了很久很久,可慕时雨眼里竟然有令他信服的光。 那两名护卫愣着不敢靠近,慕时雨紧皱眉心,确认北静王抱紧她后,运转真气轻身一跃,腾出一只手攀上洞沿。 “……我只想救你。” 救人还得付出代价 若这人不是北静王,不是赫连川的皇叔,她早就溜之大吉了。 1秒记住: 第90章 南巡(抱了他叔) 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短短几个时辰内,云将军受命召集了距离最近的西秦琉县的两万兵力,从水路疾驰而来,将雾岛围得密不透风。 士兵们伐掉了外围高大茂密的树木,江风驱散浓雾,火光照亮了整个雾岛。 第一位会控制蛛丝杀人的女子被抓住后,不堪受刑,带着他们找到了天坑的位置。 天坑上小下大,在植被茂密的岛上,若没有人带路,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 他们到达时,天坑底下有位状如水鬼一般的白发女子,面目可憎,双腿畸形,凭借蛛丝绞杀北静王的属下。 奇异的花香削弱了人的真气,那白发女子却不受影响,蛛丝控制得极为熟练,遍地都是尸体,坑底还有一间石室,里面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以及人的残肢。 天际破晓,一缕缕淡金色的阳光从江面升起掩盖了火把的光芒,照在雾岛上。 数条绳索垂落天坑,轻功最佳的金乌卫们下去找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嘶哑,回荡在天坑,直击人的脑海,仿佛痛在自己身上。 伴随着骨头在密密麻麻的铁钉上面来回摩擦的声音,骨肉相连的碎肉一点点从腿上落下。 将慕时雨拖走的白发女子被绑在木架上,面前是一整块扎满钉子的木板,两位身强力壮的士兵抬着架子对准木板,从她的脚底开始,反复在木板上摩擦,现已经磨到了脚踝。 旁边则有人给她熬制大补的汤药,以及各种醒脑的药物。 这是赫连川临时发明出的刑罚——挫骨扬灰。 “啊!!!求求你,让我死个……痛快!” 再强大的绝世高手,在金乌卫和两万兵力的围攻下,真气耗尽,没办法再控制蛛丝,束手被擒,整个人毫无血色,疼得浑身痉挛。 清冷华贵的墨蓝色身影站成了天坑边缘,唯有长发和衣袍在风的吹拂下挥舞着,亘古不变的月光倾洒在他肩上,美好得与旁边血腥残忍的一幕格格不入。 瞳孔如墨汁滴落在湛蓝色的海面,苍劲有力白皙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龙形玉坠,心底一遍一遍默念着玉坠上的字。 金乌卫借助绳索回到赫连川身边,道:“陛下,天坑底下有一个出口,极为狭窄,只有女子和极为瘦小的人才能钻进去,北静王和慕大人应当是从那里面逃出去了。” “如何搜寻还需要朕教你” 赫连川将龙形玉坠放好,浑身气势寒冷刺骨,他身高一米八九,自然无法进到洞口去找慕时雨,但他没打算继续等下去,转身开始搜寻每一个疑似出口的坑。 赫连景牵着黑炭想要闯进包围圈,紧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泪意一直没有掉下来,黑炭急得朝那些人龇牙低吼,示意他们让开。 “别拦着我,退下!” 小小身影站得笔直,与生俱来的贵气让这些士兵们一愣,可陛下特意叮嘱过他们,绝不能让这个小孩进到岛中间。 慕栖隐已经劝了几个时辰,口水都说干了,实在没力气再拦着赫连景,姜氏目光沉沉,拿着拐杖拄在岛屿边缘仔细观察,出声喊道: “阿景,我们去外围找。”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姜氏足够镇定,这个时候慕家进去只会添乱。 黑炭只听赫连景的命令,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姜氏和慕栖隐内心焦急无比却不敢带赫连景进去。 “嗯。” 赫连景听着雾岛中间传来折磨伤害慕时雨凶手的惨叫声,眼神越发凶狠,抬手擦掉眼泪,牵着黑炭开始在外围寻找,慕将军和姜氏两人紧随其后。 滴水声回荡在洞口内,有类似水晶一样的石头发着微光,照亮狭窄的逃生路。 慕时雨带着北静王逃了不到百米就听到天坑底部传来打斗声,意识到那操控蛛丝的女人回来了,紧箍着那骨瘦如柴的腰,艰难移动。 原本她打算扯着系在北静王腰间的衣服往外爬,没想到里面空间可供两个瘦小的人通行,避免他磕到脑袋,在北静王那足以冻死人的眼神下,贴身抱着他。 慕时雨有些无奈,北静王和赫连川一样高,尽管他很瘦很轻,但下半身完全不能动弹,要拖着他在这么狭小的环境里前行,十分艰难,更别提她手腕还有伤。 “等会儿。” 到达稍微宽一点的空间后,慕时雨松开了北静王,扯下衣服为自己包扎,一直用真气护住经脉,受的只是皮外伤。 北静王双手能动,并没有完全让慕时雨一人承担自身力量,只不过受到奇异花香的影响无法长时间运转真气,地势平缓一些后,瘫在她身边微喘着气。 平息片刻后,借着微弱的光,审视着慕时雨那张惨白精致的脸,没再端着王爷的架子,道: “雾岛最厉害的女子名桑梓,她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年,曾经比武时被人断了双腿,后获得至宝,双腿再生行动自如。” 慕时雨两只手都有伤,包扎起来很困难,北静王见状,微微皱眉,伸出手帮她包扎,继续说道: “桑梓大限已到,急切寻求长生不老药,而我要的是她双腿再生的秘密。” 更多的细节,北静王没告诉她,帮她包扎好后,直视她的眼睛,压迫感十足,“你为何笃定那秘密不能治好我的腿” 空间狭小幽暗,慕时雨借着微弱的光,能看清北静王那精致深邃的五官,手腕重新上了药粉,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淡淡地道: “您有没有见过她的腿” “没。” 桑梓是女子,北静王自然没有近距离看过她裙子里面的腿,但他很谨慎,调查多年,也曾亲眼看到她站在他面前。 慕时雨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向前方望不到头的狭窄通道,伸出手拉住他的腰带,继续前行。 “陛下一定会抓住她,您可以亲眼看看。而且受到腿的影响,她内心极其变态,最喜欢折磨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男子。” 她问过吏部那位老臣才知晓,北静王的腿在二十年就废了,那般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人忍受双腿残疾这么久,面临即将痊愈的喜悦,算错一步情有可原。 慕时雨语气极为淡定,让北静王心中疑虑更甚,仔细回想桑梓走路的方式。 突然转弯时,脑袋不小心撞到棱角上,疼得打断了他的思路。 “对不起对不起!”慕时雨心虚地伸出手在他额头揉了揉,拿出万能药粉撒上。 北静王阴沉着脸看向慕时雨,浑身冒着冷气。 “下官怕冒犯了王爷。”慕时雨移开视线,伸出手抱着他的腰。 两人距离近了一些,北静王呼吸时清幽的香气像微风一样吹拂着她的脸,略微有些暧昧。 抱着未来夫君的皇叔,一想到这个慕时雨就自觉罪孽深重。 北静王没说话,极为安静,慕时雨散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加快了速度带他离开。 1秒记住: 第91章 南巡(救援出现) 洞内蜿蜒曲折,会发光的石头越来越少,最后剩下一片漆黑,只能摸索前进。 可怕的是除了水流声,慕时雨还听到了蛇爬行的声音,头皮发麻,停了下来,轻声问道: “您怕蛇吗” 北静王不答,反问,“你怕” “……剑落在楼船上,没有武器。”慕时雨忍住恶心,尽量不去想象蛇爬过来的场景,但听到不止一条蛇发出“嘶嘶”声时,眉心紧皱。 “本王还没沦落到连一些蛇都对付不了。”说完,北静王抬手,听声辨位,类似银针一样的东西破空而去,击中了那些蛇的脑袋。 “……”慕时雨庆幸北静王没直接杀了她,坡度略微有些陡,收紧了些手中的力道,继续往外爬。 忽然亮光袭来,慕时雨还以为看见了出口,加快了几步,却猛地落到了一个狭小的坑里,眼疾手快的护住北静王的脑袋。 “唔……” 落地时,慕时雨后腰砸在地面凸起的石头上,痛得她眼冒金星,加上体力上的消耗,疲惫到极点,世界陷入了黑暗,护着北静王脑袋的手无力垂落。 深坑上方,左边是他们刚刚爬出来的地方,右边是最终出口,光正是从那里照进来。 北静王撑着双手从慕时雨身上挪开,伸出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欲搭上她手腕诊脉时,才发现她两只手的手腕都缠着布条。 发丝凌乱,脏兮兮的脸还没他手大,身型纤瘦,脆弱得让他有些怀疑,明明在天坑底下强行抱他时比男子还强悍。 回想掉落时听到的闷哼声,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微用力就能将她翻过身来,凝视她后腰位置将衣服都浸透的血迹,眸光微沉。 慕时雨晕都晕得不安心,精神力够强,努力回过神来,微睁着眼睛,见北静王手搭在她腰带上,意识恍惚地说了一句。 “别……伤不重,能忍。” 北静王的手微微一僵,垂眸扫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双腿,紧抿着薄唇,漆黑深沉的眸底隐藏着慕时雨看不清的情绪。 “我有保命丸。”慕时雨眼皮重得好像有人再往下拉扯,身子越来越冷,颤抖着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红色瓷瓶。 北静王手调转方向,从她手上取走瓷瓶,没有能靠的地方,侧躺着打开瓶盖,倒出里面的红色丸子送到她唇边。 慕时雨看着两人如今的处境,哭笑不得,尽量不触碰到他的手,吞下药丸,意识清明了些。 或许是沉默不语的北静王给她的感觉太过压抑,想办法说些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话。 “您猜猜,外面情况如何” 北静王依旧不答,脸上的脏污破坏了那漠然的神情,长发凌乱,坑内上方的光倾洒下来,唯美和破碎感在他身上竟然没感觉到违和。 慕时雨没辙了,极为艰难地盘腿坐着,闭上眼睛运转太玄心法,希望能多恢复些真气。 北静王见她彻底安静下来,神色缓和了些,摆弄着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双腿,靠在身后的石头上,等慕时雨再次睁开眼睛时,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桑梓为何对她如此了解” 望着那和赫连川一样洞察人心的眼睛,慕时雨用肩上的衣服擦了擦脸,面色淡定地道: “听祖母说过一些,被她带走时我没真晕,发现了异常。” 此话可信度不高,北静王不信桑梓带走她时光着腿跑,瞥了一眼她那还在流血的腰,眉心微凝,没有继续问下去。 时间快速流逝。 慕时雨差点因为失血过多再次晕倒时,洞口的光突然消失了,两人本就紧绷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北静王杀意陡现,慕时雨本能抓住了他的手。 “应该……是黑炭。” “汪汪汪!!!” 如慕时雨所料,黑炭响亮浑厚的叫声响起,但它太壮了,身子完全挡住了洞口的光,嗅到慕时雨的气味儿后,逐渐往后退。 慕时雨突然觉得黑炭的叫声犹如天籁,想到在将军府时,总是嫌弃它胖了,要它每天绕着将军府多跑十圈就很愧疚。 “时雨” 黑炭离开后,慕栖隐极为费劲的钻了进来,看到北静王和慕时雨都在坑内,喜极而泣,扯着绳索跳了下来。 “爹,先带北静王上去。” 慕时雨眼神有些恍惚,艰难开口,长时间没喝水,声音有些嘶哑,毕竟北静王的地位摆在那,怎么也得先救他。 “好。”慕栖隐清楚女儿的性格,不想浪费时间,上前两步朝着北静王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北静王!” 北静王轻掀眼皮扫了一眼慕栖隐,微微颔首,即便落魄,上位者的威仪仍在。 慕栖隐见他没有反对,架着他胳膊,快速回到出口,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出口在雾岛后方的石头堆里,极为隐蔽,士兵们见他们这边有动静后,抬着轮椅跑过来,赫连景紧盯着出口。 赫连川手搭在赫连景的肩膀,神情冷凝,视线对上被慕栖隐架着的北静王。 见他除了额头上有些青紫以外,并没有受重伤,命人将他送回天宫号楼船。 北静王坐在轮椅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被抱出来的慕时雨。 她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如同初升的阳光,只不过是对着赫连川,北静王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赫连川上前接过全身是伤,腰际还一大片血迹的慕时雨,动作温柔到了极点,慕栖隐和姜氏都觉得不可思 赫连川虽然看上去清瘦,但高大挺拔的身材堪称完美,臂弯蕴藏无穷的力量,给人安全感十足。 熟悉的清香和龙涎香将慕时雨整个人都包裹住,抬眸望着他那精致流畅的侧脸,内心安宁。 平日里那么爱干净的人,丝毫没有嫌弃她此刻的狼狈,连她身上有北静王的味道,抱着她的力道都没减弱过。 赫连景和黑炭紧跟着赫连川,但他腿短,很快就跟不上了,虽然气,但他知道娘亲受伤了,必须早些让大夫给她医治。 慕时雨强撑着打量赫连川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赫连川低头看了一眼她虚弱的模样,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低声道: “等你伤好了,慢慢看。那些人伤害你的人,已经被我活捉,戏很精彩,别错过。” “好……” 慕时雨听到那些人已经被赫连川抓起来,彻底撑不住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1秒记住: 第92章 南巡(难逃情字) 江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负责南巡船队安全的战船一层舱室,活捉的九人全都关押在此。 武功最强的桑梓浑身颤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块铁板,尽管已经没有受刑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仿佛刻印在灵魂深处。 赫连镜已经沐浴完换了一身雪白色的长袍,目光微敛,落在桑梓那双黑紫色畸形扭曲的腿上,修长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所以这世间压根没有使双腿再生的办法” 低沉的声音响起,空气里都弥漫着寒霜,除桑梓以外,其他人都承受不住彻底晕死过去,看守的士兵低着头不敢直视赫连镜。 桑梓睁开眼紧盯着赫连镜那美到极致的一张脸,在极致的折磨下已经眼神涣散,神志不清,白发下布满皱纹的脸极为可怖。 “哈哈……当然没有,倒是有延长寿命的办法,不过会变成像我这样的疯子。” “继续用刑,死了就丢进江里喂鱼。”赫连镜死死克制住想要亲手解决她的冲动,收回视线,收敛眼底暗如深渊的情绪,手中寒光乍现。 “啊!!!”———— 桑梓眼珠爆开,血溅在那些士兵身上,痛晕过去。 立刻有人上前给她灌各种汤药,往她身上扎针。 桑梓很快痛苦的醒来,继续忍受戳骨扬灰的折磨,直至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迎来最终的死亡。 临近黄昏,天宫号楼船,三层舱室的房间内。 慕时雨侧躺在床上,手腕和脚踝都被御医上药包扎好了,腰上则是赫连川亲自处理。身上仅盖着一层极轻的羽被,墨发淌在枕边,肌肤似雪,眉目如画。 由于腰上的伤比较严重,暂时不能碰水,没办法沐浴,姜氏进来给她擦了一遍身子。 离开时,瞥了一眼站在窗边不敢回头看的赫连川,顿住脚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出去了。 两人孩子都有了,对方又是北国皇帝,她拦也拦不住。 不过姜氏相信慕时雨不会在婚前把自己交出去,慕家女儿绝不为妾,既然选择了皇帝,自然要当也要当皇后,该有的流程走完,才能圆房。 姜氏离开后,赫连景又跑了进来,忽略了站在窗边的赫连川,趴在床沿眼巴巴的望着慕时雨。 赫连川的身子微僵,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儿子,紧紧攥住手心,避免想起曾经令他恐惧的画面,更害怕突然在他最重要的两人面前犯病。 慕时雨看他堂堂北国皇帝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窗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打算帮帮他,轻捏了一下赫连景的脸,柔声道: “阿景,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和当初娘亲一样,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赫连景眼前一亮,回头看了一眼赫连川,想了想,从袖口里拿出翅膀坏掉的机关鸟,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父皇,帮我修修这个好不好” 这一声“父皇”喊得顺口极了,赫连川听得心里一抖。 别扭地低下头,见翅膀损坏的地方正是他上次捏住的地方,视线移到赫连景那孺慕期翼的眼神,抿了抿唇,俯身接过机关鸟,小心翼翼修复翅膀。 “好了。” 赫连川伸出手,机关鸟扑腾着翅膀重新飞起来,赫连景开心极了,给了赫连川一个抱抱,无比认真地说道: “父皇啊,娘亲比你坚强多了,早些接受现实,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慕时雨轻笑出声,见赫连川全身僵硬得都不敢回抱赫连景,没再为难他,让赫连景先离开。 躺着说话有些不方便,裹着羽被,撑着身子坐起来,眼里的笑意逐渐散去。 “没办法接受” 赫连川朝着床榻走来,注意到慕时雨眼神越来越冷,坐在床沿,伸出手轻轻环抱着慕时雨。 有些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唇上略有血渍,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喉咙干涩,眼尾抹上一丝艳丽魅惑的赤红。 “感情是我唯一不能掌控的东西,与这天下不同,拥有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拥有超出控制的感情就会变得越来越疯狂,当他闻到慕时雨身上有另一个男人气味儿时,竭尽全力都没办法压下那嗜血的杀意。 哪怕那个人是他皇叔,知晓两人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想让他彻底消失。 慕时雨努力剖析赫连川内心的想法,发现他还是缺乏安全感,他不怕失去江山,因为自信没人能从他手中夺走,感情不同,太过复杂。 她虽然从小失去了母亲,但一直在父亲和祖母的爱护下长大,敢于拥有,也不惧怕失去,而赫连川和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在确认被子不会直接掉下去后,松开裹着羽被的手。 赫连川呼吸微凝,脑海一片空白,本能为她裹紧了被子,那些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 “你……”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在我选择你的那一刻开始,我连我们死后埋哪里都想好了。” 慕家都是些痴情种,这事已经传开了,无论男女都一样,认定了这个人,就是一辈子。 慕栖隐年轻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是战神将军,无数美人为之倾倒,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好不容易有个女子不顾羞耻,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结果慕栖隐跑到妻子的坟前哭了一场。 只是因为害怕妻子生气吃醋,再也不进到他梦里来。 也正是这件事后,姜氏再也没提过让他找个温柔贤惠的人过下半辈子这种话。 赫连川的心似乎被慕时雨眼里灼热且坚定的眼神烫着了一般,跳得极快,很想用力抱紧慕时雨,但顾及着她腰上的伤,微微松开了些。 “怎么证明” “无需证明。” 慕时雨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微微挑眉,脑子里想法很大胆,微微克制了一些。 世人皆喜欢看神明的坠落,但她不喜欢。 她更想让自己也成为神明,保护好她所爱的神,除掉那些觊觎他的妖魔鬼怪。 让他永远受世人敬仰,无忧无虑。 赫连川将头埋在她颈间,慕时雨轻抚着他披散在身后柔顺如绸缎一般的长发,感受到他睫毛微微颤动以及微烫的呼吸,缓缓说道: “这世界上有远超我们想象的存在,一切都要更加谨慎,阿景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 “嗯。” 赫连川抬头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心中的千言万语,和各种想说出口的誓言,都化为了浓烈而真挚的情感从眼里溢出来。 慕时雨看着浑然不觉自己有多蛊惑人心的赫连川,搭在他后背的手微微用力。 赫连川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嘴角微扬,主动吻上那不管多少次都会让他心悸的唇。 身为皇帝,最狼狈不堪的一面都被她看到了,不忍心杀了她,自然要她负责。 1秒记住: 第93章 南巡(玉坠神奇之处) 夜幕降临。 防风油灯的光照下,两人的影子逐渐重叠在一起。清冷又魅惑,神色迷离勾人心魂的赫连川让慕时雨直呼受不住,披了件衣裳,扶着腰将他推了出去。 “先欠着。” 不是他不行,是她不行,腰伤得不是时候。 江风吹拂下,长袍随风荡起绝美的弧度,赫连川温柔渴望的眼神在出了房间后,瞬间变得如古井深潭般平静无波。 轻抿着唇,温润的触感似乎还未消失。 二十七年未曾碰过女子,他定然不会让自己等得太久。 万事俱备,只等她一句话。 夜里,慕时雨和赫连川都做了一个极其旖旎的梦,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宽大无比的龙床上,她和他陷入了极致欢愉的云里。 次日再见面时,两人都不敢直视对方。 慕时雨面色平静,还算淡定,脸不红心不跳。 赫连川就不一样了,耳朵红得滴血,偶尔一个探究的眼神扫过来想看看慕时雨,又像是被烫着一样收了回去。 慕时雨腰好了一些,本想去看看被活捉的桑梓,谁知已经被北静王全杀了。 打量着突然变得温和无比教赫连景读书的北静王,感叹这两个男人的善变。 赫连川也没闲着,除了处理金乌卫送来的政务卷轴,有时间就教赫连景下棋和习武。 或许是太严厉了一些,每次看到赫连景更喜欢待在北静王那里时,都会神情不悦地看向慕时雨,眼里露出一丝控诉。 慕时雨发现他格外好哄,只需要一个亲亲就消除了所有不满,难以置信把一代暴君养得这么乖。 始终铭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在养伤期间也没忘记修炼太玄心法,伤势好得更快了一些,随着境界提升,身体变得更加纯净轻盈。 即将到达西州前的最后一个黄昏,慕时雨站在船首遥望着西州的方向,浅紫色的纱裙唯美飘逸,好似风在跳舞,淡金色的光渡在她身上,世间美景都不及她分毫。 “时雨越来越漂亮了。”姜氏拄着拐杖走来,许是这些天心情好,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当初我就是在西州遇见了你祖父。” 慕时雨找来一个凳子让姜氏坐下,她听过无数遍祖母和祖父的故事,百听不厌,喜欢这样慢慢听祖母讲述惊心动魄的过往。 赫连川和北静王正在下棋,原本还算平静,但从北静王抬眸看了一眼慕时雨后,气氛忽然变了,好似棋盘就是战场,杀伐之气蔓延。 “哇好厉害!”赫连景看得入迷,惊呼着,极为崇拜的看着神色有些莫名的两人。 北静王没了兴致,轻敛眼眸抬手落下一子,结束了这局棋,推动轮椅回到了房间。 这么多年,他能看出赫连川已经有超过他的实力,却有意隐藏,显然没有以往那样信任他。 船首,慕时雨一直很好奇祖母到底要带赫连景去见谁,终于有机会问,疑惑道: “祖母,这几日他教阿景教得也不错,为何非要去找那人” 赫连川听到慕时雨所说的话,毫不避讳的朝她走来,姜氏看到赫连川过来,微微一顿,思量片刻后没有隐瞒他们。 “你们两人终究没我看得长远,阿景突然过来,可曾想过他会不会突然回去” “没有。” 慕时雨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船首附近没有士兵看守,她抓住赫连川的手,扭头看向正在研究棋局的赫连景,眼眶微酸。 赫连川分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星海般的眸子里涌上极为复杂的情绪,但没有一丝退缩,位于权力顶点的他说出的话就是圣旨,足以让人信服,道: “我会想到办法。” 姜氏望着两人紧扣的手,叹了口气:“此次带他去找的是荀雾大师的爱人,阿狐,她一直陪着荀雾大师守着青山道观,有通天的本领,唯有她能帮到阿景。” 慕时雨听姜氏说过阿狐,极为善良。 曾经青州瘟疫爆发时,她救了一个城的人,又十分痴情,哪怕荀雾此生都不能离开青山道观,她也没放弃,甘愿在深山陪着他。 姜氏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江面,没再打扰两人,拄着拐杖朝赫连景走去,坐在他对面,极有耐心的为他解释棋局。 黑炭终于适应了坐船,懒懒地趴在姜氏和赫连景身边,画面十分美好。 慕时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抬头看向正在沉思的赫连川,问道:“西秦势力早已被你全都抓住,为何还是要选择这条路线明明是南巡,却要特意去西边绕一圈。” 赫连川垂眸,睫羽向下倾斜,凝视着慕时雨那清澈明亮却能牢牢吸引住他视线的眼睛,不介意她知晓这些秘密,低声道: “南越善用蛊毒,其中用蛊最厉害的女子带着一些族人潜进了西州,至今还未抓到。” 赫连川已经彻底封锁了西州,但无论怎么设计引诱,都没办法试探出南越叛逆分子此行的目的,他怀疑西州知府在帮她们隐藏行踪。 蛊毒的威力他曾见识过,不彻底找出他们,就像是在江山一角放了随时能爆炸的火药。 “两次设计想害你的正是她们。” 慕时雨微蹙着眉,南巡队伍还未到达西州,就已经拼命阻拦,西州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敢让赫连川知晓的事情。 其中必定有西州知府以及巡抚的手笔,南巡队伍即将到达,不信他们能忍得住,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靠岸,慕时雨眼神越发凌厉。 “今晚提高警惕,说不定他们会再次动手。” 赫连川理了理慕时雨被风吹乱的发丝,暖白色极好看的手指在柔顺墨发间穿过,眸光微暗。 “嗯,我已经安排好,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好。” 慕时雨心里有些不安,没有带龙形玉坠时,预知画面也会出现,玉坠似乎只是增强她的预知能力。 思及此,慕时雨伸出手摸向赫连川怀里,果然找到了龙形玉坠。 上次给他了,一直没还回来,果然被他贴身放着,还有些温暖,顺手摸了摸他的腹肌,很满意。 “下次重新送你一个。” 赫连川抓住那作乱的手,熟悉的触感,莫名想到了几天前那个让他心血涌动无法平静的梦境,出其不意地问道: “那晚睡得怎样” “挺……” 慕时雨咬住下唇,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虎狼之词。 千万不能让赫连川发现,那并不是梦境,而是两人都魂穿另一个未来结婚的当晚,玉坠的力量真是让她满意极了。 刚开始还是有点懵,嗅到那独一无二的香味儿和看到赫连川眼里的茫然后就确定了。 当然要扑倒他。 1秒记住: 第94章 南巡(绝望的西州) 孤寂的江面上,浩瀚磅礴的南巡队伍临近西州,数十艘战船将天宫号楼船护住。 江面的风都带着危险的气息,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熄灭了一部分防风油灯,楼船暗了下来,充斥着寒意,就连月亮也早早散场。 穿着烟青色长裙的慕时雨笔直站在甲板上,将霜雪剑藏在身后,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宫侍。 赫连川则站在三层甲板上,手中的长剑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慕家人全都藏在一层舱室,屋内灯光熄灭,屏住了呼吸,赫连景拿着匕首站在北静王的轮椅前,小脸极为严肃。 风会带来很多信息,慕时雨分辨着空气中的味冷光照耀下,身影摇曳,极为显眼的存在。道,运转真气灌注在霜雪剑上。 “嗖”——漆黑的江面上传来了箭矢破空声。 慕时雨眉心微蹙,极快地跃上三层舱室,挡在赫连川身前,执剑横挡,浑厚纯净的真气形成护罩挡在两人面前。 两米长的九星弩箭携带者毁灭性的力量袭来,近在咫尺,只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慕时雨的手。 “原来是西远军。”赫连川抓住了不断震荡传递能量的弩箭,削减其力道后,控制着弩箭朝着来时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飞去。 赫连川眸中含有残忍的笑意,命令藏在暗处的士兵。 “全灭。” 随着战船上黑色弩床的出现,拉开了血腥夜晚的序幕。 箭矢破空声不断响起,成千上万带有火光的箭头从岸边射向南巡队伍,混杂在其中的九星弩箭的目标始终是天宫号楼船。 巨大的金属网早就已经准备好,将那些企图用火攻的箭矢全部网住,江面潜水而来的刺客也被神武卫和金乌卫收割。 西远军的九星弩箭胜在精准,但威慑力远不如赫连川研发的黑龙弩箭,远距离的战斗很快结束,接下来便是近战。 “这个送给你。”慕时雨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从怀里拿出这几天专门为赫连川制作的蓝色宝石手链,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将手链戴在他手腕上。 考虑到是赫连川戴,手链做得简约大气,仅串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但戴在他那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腕上特别好看。 没有解释为什么送他这个,见有人企图靠近天宫号楼船,慕时雨持剑飞跃而下。 她缺乏实战经验,正好用这些人练手,剑起剑落,没有丝毫的怜悯,纯粹到极致的杀戮让那些金乌卫都纷纷侧目。 “啊!!!”—— 凄厉的惨叫声和剑刃削断骨头的声音扩散在江面上,原本寂静的璃江宛若忘川河一般,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冰蓝色的剑气时不时落在她附近的刺客身上,她解决掉船舷的刺客,回头看向持剑站在她三米外时刻保护着她的赫连川,微微一笑,道: “乖,这里交给我。” “好。” 赫连川心里酥麻的感觉一闪而过,慕时雨比他想象中更杀伐果断,如春雨般润物无声的美貌在这一刻变得好似冻人的霜花。 见她有意拿那些人练招,退回一层舱室前。长眸微敛,不怒自威的气势蔓延,刺客们明知那位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却不敢靠近。 从九星弩箭袭击赫连川的那一刻开始,证实西远将军刘权谋反,与此同时,远在盛京的神武卫彻底控制了刘将军府的家眷。 天际破晓,扫清一切黑暗。 慕时雨和赫连川站在船首,望向漂浮着无数尸体的江面,赤红色的江水涌向西州沿岸,看清了西州码头震撼的景象。 无数西州百姓跪在码头,密密麻麻匍匐在地,似乎在乞求最后的神明能救他们一命,码头挤不下就跪在街道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外面不同寻常的寂静让躲在舱室里面的官员好奇的走了出来,包括慕栖隐和姜氏,赫连景推着北静王来到船舷边缘,踮起脚尖想要看外面。 “别看。” 北静王抬手挡住赫连景的眼睛,将他拉回黑炭身边,谪仙般的脸上神色莫名,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暗芒。 慕时雨心沉到了谷底,没能预知西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跳板缓缓放下,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家所站的位置。 赫连景从北静王枯瘦的手指缝隙中看到了慕时雨,拉下他的手,笑着想要跑过去,却被慕时雨用手势制止。 “阿景,我们留在船上,别打扰她。”北静王目光柔和,善于谋略的他,在面对眼神清澈纯真的小孩面前格外放松。 赫连川冷着脸扫了一眼比他还像孩子爹的北静王,握剑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和慕时雨都不确定未来神秘的敌人到底是谁,还不能公开赫连景的身份,即便是北静王也只是猜测与他有关,没有实据,但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赫连景。 “陛下,容臣去查探一番。”跳板已经放下,慕时雨握紧手中的霜雪剑,跟在那些负责开路确保安全的士兵后面。 赫连川剑眉微皱,望着那战斗几个时辰背脊依旧挺直的纤瘦身影,他在慕时雨面前的模样与平日里完全不同,但身为帝王的控制欲并未减弱。 他越在乎她,就越没办法容忍她擅自行动,以身涉险走向充满危机的西州。 慕时雨顿住脚步,看向码头供桌上摆放的人头,旁边放着的官帽,官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西远将军刘权的尸体躺在供桌旁边的地上,脖子和腿上缠着诡异的黑色蛇纹,跪着的百姓们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低垂着头。空气中的腥臭味儿十分难闻。 赫连川来到慕时雨身边,抬手示意那些士兵不要动手。 慕时雨靠近了些,发现无论男女老少都没穿裤子,仅用布遮住下身,腿上有类似蛇一样的纹身。 “竟是蛇蛊!” 她在师父那看过一张羊皮卷,上面记载各种稀世罕见的蛊毒,认出了这是传染力极强的蛇蛊。 此话一出,所有西州百姓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空洞,面如死灰,蛇蛊缠绕在他们脖子上,似乎与皮肤融为一体。 有的人情况稍微好一点,认出南巡队伍,但求北帝饶他们一命,可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赤红色的眼泪从眼角溢出。 1秒记住: 第95章 南巡(不放心) 六月清晨炙热的阳光也驱散不了西州犹如冥界一般的寒意。 近距离观看的士兵面露惊恐,再血腥的战场都没有眼前画面令人心生畏惧。 慕时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微微侧首,看向神情凝肃不怒自威的赫连川,小声叮嘱道: “别取下手链。” 赫连川轻抬手腕,垂眸打量着手链上的方型宝石。 猜出了手链的作用,若不是慕时雨送给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戴这种东西。 “你留着。”赫连川欲取下手链还给慕时雨。 “没事儿,我用不着。”慕时雨避开了赫连川的视线。 “小心点,别靠近他们。”见慕时雨如此固执,赫连川放下手,任由长袖遮住手链。 扫了一眼西州知府的人头,视线移至那张字迹凌乱的认罪书上。 【西州知府范峰无颜面对陛下,疫病扩散至整个西州城,唯有以死谢罪。】 【此疫怪异,染上疫病者不会立刻死亡,但紧接着会没办法说话,渐渐地没办法站起身来,一旦离开西州城,就会立刻死亡,好似想要将百姓困在城中。】 【刘将军进城被乐人传染,用信号弹召集城外的士兵威胁臣不要将西州疫病传出去,甚至不惜举兵谋反对陛下出手。】 【臣,无力挽救,见刘权打算将城内百姓运出西州,不得已设计杀了刘权,只求陛下,尽全力找出背后传染疫病的罪魁祸首。】 【求陛下,救救西州的十万百姓!一定有办法!求您别放弃这些子民。】 西州的情况远超赫连川的想象,失去西州的消息后,他立刻决定提前从璃州出发。 可惜……晚了。 他的确有屠城的念头,但看完认罪书后,放弃了屠城,明显背后的人正在等着他。 蛊疫一旦蔓延,唯有杀光才能彻底消灭。刘权中了蛇蛊,怕死的他竟然不顾其他人的命,将西州的真实情况捂得严严实实,让整个西州都沦为幕后之人手中的筹码。 西远军仅有五万,将军可由兵部尚书选拔,最后呈给他审核。 刘家是武将世家,刘老将军值得他信任,带领着镇西军守住了边疆。 但刘权这样完全没有大局观的人,居然是将军,证明刘家后人联合户部尚书骗过了他,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怒意。 赫连川扫视着乌泱泱的人群,握剑的指节微微泛白,“蛊疫已经蔓延整个西州,除了神武卫,其他人全都脱掉外衣和鞋子回到楼船上。” 身后的官员们听到“蛊疫”这个词,瞳孔微缩,心中骇然无比,怕死,更怕生不如死,不敢争先恐后的跑,按照他的吩咐,井然有序地回到楼船上。 云将军留了下来,他亲眼见过二十年前青州蛊疫的惨状,重重地叹了口气。 整个西州城有十万居民,竟然全都中了蛇蛊,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慕时雨抬头望去,跪着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致的绝望。 其中一位妇人正抱着怀中不哭不闹的孩子,不断地朝他们磕头,只求给孩子一线生机。 她俯下身,在妇人感激涕零的目光下,小心避开她的手,接过没有中蛊迹象的孩子。 赫连川眉心紧皱,确认慕时雨怀中的小孩没有中蛊迹象后,杀意缓缓消散。 那妇人脸上血泪模糊,麻木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希望,咬破指尖,在地上写出两个字。 【安安。】 安安是个一岁左右的女孩,慕时雨仔细检查了一番。 发现她只是太饿了,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虚睁着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巴巴地望着抱着她的人。 慕时雨看向其他和安安差不多大的孩子,发现他们都有中蛊的迹象,但没有安安那么虚弱。 她猜测妇人发现喂奶会传染给孩子蛊毒后,就没给安安喂,甚至都没直接接触她的皮肤。 “放心,我会救她。” 慕时雨抱着安安到达士兵们匆忙搭建的营帐中,让常宫监拿来羊奶,极有耐心地拿着最小号的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她。 官员们回到船上后,终于忍不住开始讨论蛊疫,士兵守在跳板前,拦住了想要下去将慕时雨带回来的姜氏和慕栖隐。 眼见姜氏脸色惨白,捂着心口快要晕过去,扶着她的慕栖隐努力镇定下来,急忙道: “娘,别急,您忘了,时雨体质特殊,不会染上蛊疫。” “怪我没告诉你,面对巫蛊之术,只有言儿的东西能护住她。” 姜氏边说边流泪,模糊的画面中看到慕时雨竟然还抱着一个孩子,心中越发担忧。 “时雨自身有一定抗毒抗药的能力,但防不住蛊毒,我担心时雨会把那东西送给陛下。” 平日里慕时雨都将那颗宝石放在房间里锁着,姜氏没怎么管过。 南巡前特意叮嘱她带上,以防万一,没想到真遇到了蛊疫。 姜氏心里很清楚慕时雨的性格,能让赫连川留在那,定然是把宝石送给了他,眼前越来越模糊,脑海里全是言儿离去前的景象,最终陷入了黑暗。 岸边营帐内,慕时雨极为小心,没有触碰安安,等她喝饱后,将她交给了匆匆赶来的常宫监。 常宫监下意识接过安安,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奶娃娃,脑子有些空白,愣了愣,见慕时雨转身,才想起他要说什么,恍然道: “慕大人,慕将军让我给您带句话,说不要把您母亲的东西送给别人,让您早些回楼船,您的体质防不住蛊疫。” 慕时雨顿住脚步,沉默了一瞬,随即淡淡地道: “好。” 出营帐前,她撩开长裙看了一眼小腿,和以往一样白皙,并没有出现中蛊的迹象,放下裙摆,朝着赫连川走去。 目前仅知晓蛇蛊能通过皮肤接触传播,体液传播,但能在短时间内蔓延至整个西州城,一定还有其他传播方式,必须更加小心。 毒虫防护服只有一百套,神武卫分为两批,一批开始排查二十岁左右的未婚女子,另一批则挨家挨户的搜寻,留了两名神武卫将西州知府的脑袋和尸首就地掩埋。 赫连川审视着跪在地上的西州百姓,余光看到慕时雨站在旁边,心提了起来,侧身凝视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蛇蛊与寻常蛊毒不同,他们的目标是我,相信很快就会出现,不管你有什么特殊本领,都给我乖乖回到楼船上。” “放心,我不靠近他们,只保护你。” 慕时雨后退了两步,警惕地观察四周,哪怕赫连川很强,还有金乌卫保护,她还是不放心。 ------题外话------ 头秃…… 1秒记住: 第96章 南巡(母亲的身份) 天际厚厚的灰色云层朝着西州的方向飘来,阵阵清凉的风,缓解了空气中的闷热,吹散了人群中难闻的味道。 手链散发着微光,赫连川注意到了空气中细微的变动,感知到肉眼不可见的蛊虫绕开了他,朝着慕时雨的方向飞去。 肃杀的气息蔓延,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将慕时雨拉进怀里,果然那些蛊虫不敢靠近,压下语气里的后怕,道: “别离我太远。” “好。” 赫连川身上的清香袭来,但依旧没能减弱慕时雨心里的不安,手中紧抓着玉坠,第一次主动用意念去预知未来。 瞬间脑海好似被撕裂一般,极致的痛楚让她紧抓着赫连川的衣领,脸色惨白,在无数碎片中,找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西州府衙的花园里,一名穿着绛紫衣裳全身戴有银饰的女子躺在花丛里,那张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毫无血色,密密麻麻的蛊虫正从她身上蔓延。 感受到腰身越来越紧的力道,慕时雨意识回笼,对上了赫连川惊慌失措的眼神,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推开他。 “我没事,别担心。” 面对如此逞强的慕时雨,身为帝王的赫连川也有些无奈。 他移开视线,眼里寒意十足,扫视四周,跪在地上的西州百姓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再看圣颜。 灰色云层渐渐靠近西州,赫连川微微俯身,凑近慕时雨耳边,余光警惕着四周,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外人面前听我的,没人的时候全听你的。” 说完,抬头看向方才那蛊虫来源的方向,与她并肩而站,不敢离开她半步。 慕时雨还在凝神静气平复脑海里的剧痛,听到此话,仰头望着那双冰蓝色星海般的眼睛。 只觉得赫连川的声音比蛊还魅惑人心,乱了心跳,也乱了呼吸。 但眼下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慕时雨低头看向赫连川那将宝石递过来的手,回想画面中那紧闭双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叹息道: “最后一次,回来再解释。” 说完,施展轻功,足尖轻点,越过乌泱泱跪着的人群,朝着西州府衙快速前行。 随着境界提升,只见一道残影在各大屋脊上闪过。 忽然。 慕时雨鼻间传来熟悉的清香,回头一看,身姿绝世的赫连川落在她刚停留的地方,衣摆随风飘扬,长发好似画家挥洒在空中的笔墨,头发丝都美到了极致。 慕时雨放缓速度等他。 赫连川剑招杀伤力强,但轻功远没有她厉害,竭尽全力才勉强追上了慕时雨,冷着脸,沉声道: “解释。” “能精准控制不准出城,猜测她可能在府衙。” 慕时雨看出赫连川很生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足尖轻点落在他面前,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以更快的速度前往西州府衙。 以她如今的轻功,即便带着一个人,也远胜其他绝顶高手。 楼船上这些天,她发现,伤得越重,境界提升更快,身体越发纯净后,轻功进步了一大截。 西州府衙外,两人刚落地就发现有无数蛊虫从门缝爬了出来,但感知到赫连川手腕上的能量后,蛊虫全都停了下来。 随着赫连川抬手,那些蛊虫竟然让开了一条道路。 赫连川眼里的怒意早在慕时雨牵他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担心她中蛊,没允许她松开手,拉着她往大门走去。 “你从哪里得来此物” “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慕时雨也是在南巡途中才发现宝石的用处,“祖母和父亲都不知道我娘的真实身份,我也不知。” 赫连川用剑柄推开大门的动作微顿,心中暖流淌过,低头确认了一遍,手链系的很牢固,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认真道: “没怀疑慕家。” 慕时雨放心了些,想早些见到那长得和她相似的女子,加快脚步到达府衙后面的花园。 清脆的银饰晃动声响起,蛊虫全都回到花丛里,女子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额前的银饰衬得如玉的容颜更加精致绝美,穿着仙疆一族的服饰,有几分异域风情。 紫衣女子揉着眉心,踉跄着身子朝赫连川走去。 赫连川眉心轻皱,薄如蝉翼的剑身横在了她的脖子上,紫衣女子望着长剑,神里有些茫然,转头看向他身边的慕时雨。 两人都很震惊,容颜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 慕时雨仅是长得很柔情似水,无论眼神还是内心都坚韧无比。 紫衣女子虽然看上去比慕时雨更成熟一些,但眼里不经意露出的柔弱以及颤抖的手,证明她心里极为恐惧,咬牙强撑着。 “你是谁”赫连川眸光微沉,并没有发现其易容的痕迹,暂且不清楚她和慕时雨之间的关系,剑身偏移了一寸。 紫衣女子打量完慕时雨,又看了看赫连川,以及两人握着的手,好似明白了什么,后退几步。 “你们都是赫连皇室的人,看来长老真的背叛了仙疆一族,我要让整个西州为仙疆陪葬……” 黑压压的云层好似大山倾倒,温度都降低了些。 赫连川剑气扩散,杀意十足,冷声道:“仙疆因天灾而亡,朕派兵赶到时,火海早已蔓延。” “原来你就是北帝。” 紫衣女子震惊得瞳孔微缩,随即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嘶声裂肺的吼道: “天灾笑话!仙疆无论男女老少,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无非是想用天灾掩藏你在仙疆屠杀的真相!” 相比紫衣女子的癫狂,面无表情的赫连川显得十分从容,道: “朕剑上亡魂无数,但没有仙疆这一万人。” “给我一点时间。”慕时雨隐约猜到了什么,挣脱了他的手,走向情绪崩溃的女子,尽量让自己柔和一些,问道:“你口中的长老可是言禾” 有长老印在,紫衣女子的蛊虫没办法靠近赫连川,转移目标看向慕时雨,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没错,看年纪,难道你是长老的女儿没想到你和长老一样,选择投靠赫连皇室,定然是你们背叛了仙疆。” “仙疆一事,我查过,当时的雪国军队远远就瞧见山火蔓延,没有靠近。”慕时雨心情复杂,万万没想到母亲竟是仙疆的长老,“他没有必要骗你,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不可能,明明是他先杀人,后烧山。更何况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紫衣女子不相信慕时雨的话,抓住了她的手,企图说动她。 “长老和我母亲是孪生姐妹,我叫边禾,你就是我表妹,你把他身上的长老印信拿下来,杀了他为仙疆一族报仇。” 余光快速闪过假山旁的花丛,极为真挚地补充道:“我只要他一个人的命,只要他死,我就放了西州百姓。” 1秒记住: 第97章 南巡(神秘强者) “是吗” 慕时雨在边禾震惊的目光下甩开她的手,退至赫连川身边,霜雪剑出摧毁了空气中透明蛊虫,看着边禾心虚的神色,微笑道: “我很好奇当初母亲为何离开仙疆,她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何来背叛一说” 此话一出。 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赫连川护在慕时雨身前,凌厉无比的剑气如长虹贯日,将暗器扫了回去,击中藏在花丛中的仙疆族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府衙,边禾目光闪过,连连后退,望向赫连川,威胁道:“我杀不了你,但可以杀死整个西州城的人。” 赫连川轻“呵”出声,压迫感十足,“你以为朕会在乎西州百姓的命” 边禾脸色惨白,紧咬着唇,知晓北帝的残暴,落到他手中,一定生不如死。 见边禾始终不肯相信赫连川,慕时雨叹道:“别被人利用了,我不杀你,解了西州城的蛊毒,我们一起寻找仙疆灭族的真相。” 北国疆域前所未有的辽阔,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数不胜数,仙疆与她母亲有关,她一定会查清楚。 “边禾,相信她。”假山后面走出一名男子,穿着和边禾一样的绛紫色长衣,只不过头上没有戴那些花里花哨的银饰。 他留着胡须,大约三十几岁,捂着腹部的伤口,朝着边禾走来。 “荣岐哥,你受伤了。” 边禾连忙扶住荣岐,从怀中掏出解毒丸喂给他,不解道: “现在她和北帝在一起,甚至还怀疑仙疆欺负她母亲,为什么让我怎么相信她” 荣岐咽下解毒丸,防备着宛若杀神的赫连川,回想那个神秘人,面露后悔之色,道: “整个西州百姓的命都掌控在我们手中,北帝和她没必要骗你,那时我带着七岁的你前往南越,未曾亲眼见到仙疆灭族,或许是我们被人利用了。” 大雨即将到来,狂风席卷着西州城,慕时雨看了一眼天色,担心跪在江边的西州百姓,“总算有个明白人了,若……” 慕时雨顿住,风卷着地上的花瓣漫天飞舞,将边禾和荣岐围住,顷刻间变得锋利无比。 “边禾!”荣岐面露惊恐,扑倒边禾将她护在怀里,闭上眼睛,任由花瓣将他变得血肉模糊,如同一堆烂肉。 花瓣形成的剑阵牢不可破,慕时雨和赫连川两人同时出剑,浩瀚磅礴的剑气冲散了那些花瓣。 “不!!!”目睹荣岐惨状后的边禾目眦欲裂,痛彻心扉,不敢接受现实。 风忽然停了,云层极低,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空气有些闷热,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无比压抑。 赫连川望着碎成粉末的花瓣,若有所思。 唯有破镜期的隐世强者拥有这种远超常人的力量,另有规则约束着他们,不会轻易过问天下事。 此次西州蛊疫牵涉颇多,不止一方势力参与,隐约感觉到有一方势力在暗中保护他,另一方则和边禾一样,想要他的命。 边禾抱着荣岐的尸体的手止不住地抖着,眼眶赤红,“蛊母在荣岐身上,想杀我的人却救了整个西州城的百姓,是谁在利用我们” 荣岐死了,她还能相信谁 无数蛊虫形成的黑雾脱离西州百姓的身体,汇聚在一起朝着荣岐的尸首涌来,溶在他的血水里。 慕时雨并没有因为危机解除而松一口气,反倒遍体生寒,竟然有如此神秘强大的人藏身在暗处。 但金乌卫没有现身,证明目标不是赫连川。 西州城上空黑压压的云层越来越低,刹那间,狂风大作。 紧接着“哗”的一声,大雨铺天盖地从云层中倾斜下来。 西州蛊疫危机解除,云将军带着士兵赶到府衙,带着防御蛊毒的笼子进到花园内,将边禾带走。 “走。”慕时雨见边禾失魂落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和赫连川一起前往府衙门口。 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着街道,跪着的百姓们身上黑色蛇纹消失,渐渐在大雨中站起来,抱着家人喜极而泣。 “陛下!”常宫监负责照顾赫连川的衣食起居,匆忙赶来送伞。 将伞递给赫连川后,才故作惶恐地说道:“请陛下恕罪,奴才忘记给慕大人带伞了。” 慕时雨:“……” 赫连川没有看她,执伞的手却准确地放在她另一侧肩膀上方,将她护在怀里。 “下次说清楚再离开,我没修炼轻功的天赋。” 其实是十年前重伤后遗症,导致他没办法将轻功修炼到极致。 “没有下次。”慕时雨反省自身最近是否太过强势,欣赏着他那执伞的手,“那句话还算数吗” 赫连川认真道:“自然。” 明明下着大雨,慕时雨却有种云销雨霁的感觉,止住嘴角上扬,但开心的眼神藏不住。 回码头的路上,原本因蛇蛊缠腿被迫跪着的百姓们,此刻诚心地朝着赫连川跪下。 嗓子还没有好,没办法说话,麻木的眼里闪烁着感激的光,分辨不出他们脸上是泪还是雨水。 黑色箱子被士兵抬到战船上,北静王眼眸微眯,收回视线,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神色莫名。 外面雨声阵阵,姜氏醒来后,躺在床上休息,慕时雨得知她因担心自己晕倒过,亲自给她熬药。 赫连景和黑炭守在她身边,轮椅使过的声音响起,北静王也出现在楼船的膳间,微笑道: “阿景,你先带小黑出去,我有话对她说。” 雨天的膳间有些暗,点了两盏防风油灯,光线照在慕时雨侧脸,落在窗户上的影子十分精致。 “好的!”赫连景相信叔祖不会伤害娘亲,牵着黑炭往外走,出门口前回头看了一下,突然道: “镜老大,小雨有心上人了,您可不能喜欢她,这样不对。” 慕时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说完话后快速逃离的小身影,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震惊他话中的意思,还是震惊他对她和北静王的称呼。 还镜老大…… 药香味儿传来,慕时雨先小心翼翼取下药罐,随即转移视线,幽幽地望向同样有些错愕的北静王。 “容臣先把药端给祖母。” “嗯。”北静王眼里的错愕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赫连景时的温和也消失了,在她端着药经过身边时微微皱眉,道:“与你母亲的事有关。” 1秒记住: 第98章 南巡(假想敌) 天色彻底暗下来,因为西州全城人都中了蛇蛊,短时间内还没有恢复正常,行宫正有南巡队伍亲自加紧打扫中。 天宫号楼船上亮起了上百盏大大小小的防风油灯和只有三层舱室才有的鱼油灯,可以看清西州城逐渐亮起的灯火,蛇蛊后的西州,平静而祥和。 慕家以及其他大臣住在一层,北静王则是因为腿疾住在一层最豪华的房间。 慕栖隐带赫连景吃饭去了,慕时雨等姜氏喝完药后才离开,走之前姜氏叮嘱了她一句。 “时雨,我知道你有把握才回去冒险,但他一个皇帝,没那么娇气,很多人保护他。” “知道了。” 当时慕时雨心里很不安,把宝石送给赫连川后,踏实了许多,算是顺从了心的选择。 此次西州的事情牵涉颇多,慕时雨没去打扰赫连川。 关上姜氏的房门,雨还没停,但小了很多,她朝着一层舱室后方延伸出来挡雨的地方走去。 烟雨朦胧,丝丝缕缕飘散,北静王坐在轮椅上,昏黄的光线都没能让他多一丝暖色,低眉望向那瘦得有些畸形的双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忧郁的气质。 他不喜欢被当成残废伺候,清退了一些护卫,微湿的江风吹来,雨滴落在轮椅边,浸湿了遮住脚的华贵布料。 慕时雨的脚步声很清晰,北静王轻掀眼皮,微微侧首,看向夜幕中烟青色的身影,语气淡漠: “不必自称下官。” “好。”慕时雨面色平静地来到北静王身后,将轮椅往后移动了一些距离,避免雨浸透衣服。 远离了夹杂着雨的江风,北静王散去繁杂的思绪,手下是因雨水颜色加深了些的布料。 慕时雨已经松开轮椅,双手环胸靠在柱子上。 侧面停靠的天宫号楼船,一面是璃江,一面是西州,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已经淡了很多。 慕时雨没有主动提及与母亲有关的事情,担心这位北静王几句话把她绕进去,看上去毫不在意,望着黑漆漆的江面,道: “听说璃江有很多食人鱼,昨晚应该都吃饱了。” 北静王坐正身子,伸出一丝枯骨般惨白的手指,抓着那湿透的衣摆,真气从手心涌出。 见她没有主动问言禾的事情,懒得浪费时间,缓缓说道: “当年我对仙疆蛊术很好奇,仔细调查过,蓝鸯和言禾两人蛊术在年轻一辈中最强,只不过蓝鸯因争夺族长之位,设计陷害言禾,令她命悬一线。” “蓝鸯……”慕时雨放下手,她只见过母亲的画像和墓碑,听着北静王说出的话,眼里寒霜蔓延。 猜得出蓝鸯就是边禾的母亲。 北静王转动轮椅,面向慕时雨,观察她平静底下涌出的悲伤和一丝愤怒,继续道: “言禾拼死逃出仙疆,被当初驻守在夏国与南越交界处的慕栖隐救下,她本已经隐姓埋名再也不管仙疆的事情,但……” 北静王扫了一眼战船的方向,敛下眼底的杀意。 这一停顿,让慕时雨心提了起来,呼吸频率加快,害怕知晓更加残酷的真相,提出质疑:“您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是她亲口告诉我。”北静王对上慕时雨的视线,微微一笑,犹如昙花绽放,又似清冷的月辉。 “你母亲救了我,而我救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 这两句话带给慕时雨的震撼,比她得知母亲是仙疆族人还震惊,愣在原地,整个人好似冻住了一般没办法做出反应。 北静王收起笑意,继续说道: “二十年前青州蛊疫蔓延,当时青州还属于西秦,西秦皇帝迁怒整个南越对其动兵。仙疆一族必须解决此事,蓝鸯找到你母亲,给她下噬情蛊,逼迫她回仙疆。” 慕时雨背靠着柱子坐下,光听着都能想象当初她母亲的绝望,独自承担了一切,将祖母和父亲保护得那么好。 她强忍眼里的泪意,望向看起来仅有二十几岁的北静王,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喉咙干涩无比,好似堵了什么东西。 “当时您多少岁” 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不然谁听了都怀疑北静王话里的真实性。 “……” 北静王斜睨了一眼慕时雨,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组织语言,省略了一些细节,道: “总之你母亲用极端的方法解了噬情蛊,在璃州救了我。第二年冬季,你母亲怀孕了,但解蛊的方法伤了身子,六个月的时候差点一尸两命。” 北静王顿了顿,看了一眼慕时雨,隐约透过她,看到了当初那个敢爱敢恨,不顾一切的女子。 “言禾本可以多活几年,但她选择肚子里已经成型的你,不惜一切代价忍受了四个月的折磨,也要足月生下你。” 若非言禾曾经救过他,怎么可能容忍她的女儿出现在朝堂上,更不会让她接近赫连川。 慕时雨紧盯着北静王的眼睛,可惜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以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不出来有半分说谎的迹象。 北静王对上她审视的目光,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你身体抵抗毒和药的能力,正是来源于此,你的命贵得很,那些稀世药材有价无市。” 看出她眼里的疑虑,解释道:“言禾没告诉慕栖隐难产的真相,我也未出面,唯有药材来往的明细能证明此事。” “不用提供了,我信,祖母提过母亲怀孕六月时的事情,只道是有贵人相助。” 慕时雨抱着膝盖埋头死死克制住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素未谋面的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太多。 在这一刻,慕时雨无比希望玉坠能带自己回到过去,抱一抱千辛万苦生下她的母亲。 努力平复汹涌的情绪,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俯视着瘦得有些可怜的北静王,难以置信她竟然把救了自己的人,当成了假想敌。 “你想要边禾的命” 北静王愣了一会儿,凝视着眼神越来越清明的慕时雨。他已经刻意将重点放在言禾身上,谁知慕时雨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他对仙疆一族的杀意。 “嗯,边禾继承了她母亲大面积传播蛊疫的能力,留着她,后患无穷。” 恐怕不止于此,慕时雨视线落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 抱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腿并没有彻底坏死,必定耗费无数心血,才不至于截肢。 “您不用说,我也猜到了,放心,我不会放过边禾。” 边禾太容易被利用,决不能放出来。 1秒记住: 第99章 南巡(因果循环) “镜老大,小雨,我给你们端好吃的来了!” 赫连景习武后,力气变大了许多,拎着笨重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来到两人面前,黑炭肚子都撑圆了,眼睛却没从食盒上移开过。 慕时雨接过食盒,抬头看向赫连景身后神色憔悴的慕栖隐,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抬手挥了挥,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放心,熬了这么多年,不会因为得知这些事情倒下去。” 言儿就在身边看着呢,他不会让她失望,好好地活下去,直至她带他走。 赫连景歪着脑袋有些疑惑,黑炭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乖乖坐在赫连景身边,圆溜溜的眼睛里和他一样迷惑。 慕时雨有些自责,说出这么陈年旧事的北静王极为从容,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多余的情绪。 当初救言禾时,他没多管闲事告诉慕栖隐真相。 此次告诉慕时雨是因为边禾,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看出慕时雨对赫连川的影响力。 慕栖隐无意间听到又如何 没能力护住妻子,至少该知道她曾经付出的一切。 慕栖隐上前几步,朝着北静王行了一礼,腰弯至与地面平行,眼眶里的泪水滴落地面,好在夜色中压根看不清楚,挡住了他的狼狈。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北静王调转轮椅方向,望着夜幕下西州的建筑。 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像是在感叹命运,感叹这算不透的因果。 慕时雨在雾岛救了他,是果,也是因,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无从得知。 获救后的西州百姓为了庆祝蛊疫消失,在门口挂起了彩色灯笼,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星光,但此刻好似西州才是那满天繁星,劫后余生的喜悦蔓延至整个城池。 慕栖隐直起身来,喉咙说不出话来,见慕时雨和北静王还有事要谈,牵着赫连景的手往回走,黑炭紧随其后。 风夹杂着雨滴席卷而来,慕时雨感受着脸上的凉意,见雨越来越大,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推着北静王的轮椅往用膳的大厅走去。 “多谢您告诉我这些,吃点东西如何阿景送来的。” “嗯。”北静王没有拒绝,淡淡地应了一声。 膳厅内的人一看到北静王出现,纷纷行礼,紧接着逃也似的离开,就连云振和工部尚书都只是简单客套了两句就走了。 慕时雨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淡定地推着他来到膳厅窗边,将食盒放在干净的桌子上,其他宫侍都低头做事,不敢直视北静王。 “虽然没有胃口,但是一整天没怎么吃,再饿下去会很难受。” 慕时雨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拿出食盒里两个人的饭菜,拿起筷子,闻了一下肉香,努力让自己对食物有兴趣。 赫连景选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两个人的饭菜准备得一样,味道有些重口,她抬头看了一眼并未怎么动筷的北静王,唤来宫侍。 “准备些清淡的菜肴。” “好的。” 宫侍克制住恐惧,传闻看到北静王双腿的人,要被挖掉眼睛,她紧盯着慕时雨,生怕一个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腿。 “不用。”北静王神情厌倦,眉心轻皱,扫视了一圈,空气里食物的味道让他越发恶心,原本不打算浪费赫连景送的食物,可眼下实在没胃口。 “吃完后,去藏书室。” 慕时雨嘴里食物还未咽下,朝北静王点了点头,明显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她,看了一眼他面前丝毫未动的饭菜。 那么瘦,纯粹是饿出来的。 慕时雨快速吃完饭,漱了口,带了一份清淡些的菜肴离开了膳厅。 常宫监拎着食盒从三楼下来,眼尖的看到慕时雨。 见她拎着食盒,不往三楼走,反倒往藏书室的方向走去,立刻小跑过去。 “慕大人,您这是去哪需要咱帮忙吗” “去藏书室找北静王,与此次蛊疫的事情有关。”慕时雨一眼就看出常宫监在想什么,“陛下用膳了吗还在忙” “没怎么吃。”常宫监极为苦恼,但看到慕时雨,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陛下处理政务,没什么心思吃东西,慕大人得想想办法。” “好,等会儿我亲自送去。” 说完,慕时雨拎着食盒加快脚步朝藏书室走去。 民以食为天。 这些矜贵的皇帝和王爷,还没五岁的赫连景让人省心。 常宫监想了想,陛下只是看上去瘦,比例完美,肌肉结实得很。 那位北静王可是实打实的瘦,感觉若不是坐着轮椅,恐怕风一吹就倒。 “先送北静王,没毛病。” 到达藏书室门口,慕时雨无视两尊高大的门神,推开了房门,都派属下看守了,证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藏书室油灯不防风,有特殊防护装置,避免起火,光影明灭摇曳中,坐在轮椅上的北静王正拿着一本古籍翻看。 听到开门和关门声,头也不抬地道:“告诉你那些事情,并不止是因为边禾,就连我也没有查到是谁灭了仙疆,唯一的线索是,没有找到蓝鸯和其他长老的尸首。” 慕时雨将食盒放在桌上,来到北静王身边,咬牙道:“意思是蓝鸯有可能没死” “没错。”北静王抬头看了一眼杀意浓浓的慕时雨,将古籍放回书架上,神色平静,好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变化。 没怎么喝水,抿了抿微干的唇,继续道: “当初边禾恰巧离开仙疆,只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小九忌惮我,怀疑我,不会把边禾交给我,若我主动提及,只会加深他的怀疑。” “明白了。”慕时雨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清淡无比的汤,扫了一眼那干得起皮的唇,递了过去。 “说了这么多,喝点汤润润嗓子。” 有这样一位权势滔天足智多谋的北静王,无论是谁当皇帝,都会忌惮,都会怀疑。 慕时雨最初也怀疑北静王,直至现在,涉及赫连川的事情,还是不能彻底相信他。 至于边禾的事情,她会和赫连川仔细商讨出最佳的解决办法。 “你可以告诉他,雪城有一座极寒的大牢,能防御蛊毒。”北静王接过汤碗,低头浅尝了一口。 润了润唇,就不肯再喝了,将碗递回去。 “出去。” “好的。” 慕时雨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着他的下半身,猜到了原因,可眼前这位不是纵容她的赫连川,哪敢强迫他吃东西。 离开前,想到在他身上发生的离奇事情,由衷道: “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世界这么大,或许有奇迹发生。” 1秒记住: 第100章 南巡(是个狠人) 传闻中北帝使用的鱼油灯里的油并非鲸鱼油,而是鲛人的油脂。 灯的造型也与普通王公贵族家的油灯不同,散发出来的光是莹白偏金色,照得皮肤更加细腻如玉。 慕时雨离开藏书室后,立刻带着常宫监准备好的饭菜来到了赫连川处理政务的房间,看守的神武卫等她进去后贴心的关上门。 穿着一身宽松墨蓝色缎面长衣的赫连川坐得笔直,几缕长发垂落在身前,根根分明柔顺至极,执笔在卷轴上写出的字如他的人一样,有种神仙般的纵逸。 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又兼有雷霆之势,裁决时似乎能瞧见字里面的风云变色,波澜壮阔。 认真处理政务的赫连川另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帅气。 慕时雨轻移步伐,慢慢靠近那一举一动都美得像一幅画的身影,比画还极致,画不出他的神韵。 慕时雨小心将食盒放在另一张放置茶杯的桌子上,看了一眼他桌案前的鱼油灯。视线落在她放在食盒上面的手,好似自带柔美效果,怎么看都好看。 赫连川执笔的手停顿了一瞬,紧接着继续处理。 将黑色卷轴交给忽然出现的金乌卫后,轻掀眼皮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慕时雨。 随手拿过一个卷轴,淡淡道: “皇叔说了什么” “与我娘的身份,以及仙疆的事情有关……” 慕时雨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把他拿反的卷轴摆正,缓缓将北静王告诉她的事情说出来。 没有一丝隐瞒,只是避开了他怀疑北静王这事。 赫连川放下笔,抬眸凝视着慕时雨,绝美诱人的唇轻启,语气里压迫感十足,连皇叔也不喊了。 “他告诉你这些获得你信任,然后让我把边禾交给他” “差不多。”慕时雨和北静王没有不正当关系,望着那双隐含怒意的蓝色眼眸,坦然道: “我怀疑他腿疾是因为蛊毒导致,所以才会如此痛恨仙疆族人,必定会利用边禾找出那些下落不明的仙疆族人。” 说完,打量了一番吃醋而不自知的赫连川,眼带笑意,凑近了些,低声道: “更何况我是监察长,又不是什么狐狸精,难不成他以为我能干涉你的决定若他真是这样想,未免也太低估你了。” 赫连川抿唇不语,面对目光灼灼的慕时雨,移开了视线。 慕时雨后退了些,打开食盒,取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时间尚早,吃点东西,总是饿着,脑子会变得很迟钝。” 赫连川起身来到了慕时雨身边,一声不吭地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举止优雅的用膳,与处理政务一样认真。 慕时雨捂着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睡意来袭,找来一个凳子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等他吃完。 房间内很安静,鱼油灯的光微微晃动,赫连川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慕时雨,加快了用膳的速度,紧接着起身到内室洗漱了一番。 慕时雨已经将碗筷收进了食盒中,见他从容地走来,神色也没刚刚那么冷了,微笑道: “早点休息,边禾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等等。” 赫连川手指微曲,用力握紧,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要保持理智真的很难,刚刚故意高冷了一番,可她竟然没有来哄自己。 北静王善攻心计,不仅获得了赫连景的信任,还想获得慕时雨的信任,更让赫连川介怀的是两人间有着救命之恩。 赫连川查出北静王与此次西州蛊疫有一定关联。 虽然目标是仙疆族人,但为了私仇间接利用整个西州城。 赫连川自然没办法信任他。 慕时雨发现,原来当初赫连川洞察她想法的时候,竟然表现得如此明显。 就像现在,她看出了赫连川眼神变化表达的东西。 “过来一点。” 她语气正经,赫连川却觉得充满了引诱,心里烦闷的感觉散去,上前两步。 “我查到了那神秘势力,只是还不确定,再给我一些时间。” “嗯,别太累了。”慕时雨太困了,打算亲他一下就走。赫连川却故意避开,神情自若,好似仙人一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笑了笑,转身就走。 哪里学来的欲情故纵 不得了。 回到房间洗漱完后,慕时雨都没来得及熄灭油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雨渐渐停了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慕时雨房间。 他缓缓靠近,坐在床沿,那双暖白色极好看的手轻轻给她拉上搭在腰际的被子,凝视着那完美无瑕白皙细腻的肌肤,油灯下浅蓝色的眸色渐浓,喉结微动。 最终,只是在她额头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将还未雕刻,透明如琉璃的玉放在她枕边,悄然离去。 西州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南巡队伍住进了宽敞豪华的行宫。 镇西军刘老将军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到西州请罪,将刘家的兵权交给了赫连川。 慕家搬出楼船,住进了行宫较为偏僻的院子里。 北静王拿着亲手做的幻方来找赫连景,没有问慕时雨边禾的事情,即便赫连川不把边禾交给他,也该回雪城了,他是来道别。 慕时雨没心思理会北静王,拿着早上醒来后发现的玉。 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像是玉,坐在石凳上沉思着。 “那是他的骨头,竟然把这个送给了你。”北静王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慕时雨一跳,努力回想她听到的话,手有些抖,“骨头” 赫连景专心研究这个高难度的幻方,北静王驱使着轮椅来到满脸不可思议的慕时雨面前,早在璃江码头就看出了她和赫连川的关系,神色平静地道: “我医好了他的伤,但他为了能重新习武,不惜一切代价。缓解极致痛楚时,无意识拍碎了保护心脏的肋骨,差一点就死了。如今说他是冰肌玉骨也不为过。” 当初为他接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谁知他还留了一块骨头,得知真相的北静王微微挑眉,鲜有如此无语的时候。 “原来如此。”慕时雨小心翼翼地将玉放进怀里,记得当初赫连川伤得有多重。 赫连川从一个废人到现在的剑道强者,中间经历了什么唯有他自己才知道,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当初她只以为赫连川对别人狠,没想到对自己更狠,真让人心疼不过来。 冰肌玉骨呢,必须保护好了。 1秒记住: 第101章 南巡(温馨时刻) 把骨玉放进怀里的瞬间。 慕时雨心里一慌,后背发凉,整个人好似魂被抽走了一样。 努力回想,不确定她早上有没有把龙形玉坠放进衣服里的画面,难以置信地摸了摸放玉坠的夹层。 不见了! 慕时雨在北静王探究的眼神下仓皇回到房间,找遍每一个角落。 前往她在楼船上住的房间,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找到龙形玉坠。 回行宫的路上,慕时雨脑海一团乱麻,炙热的阳光都没缓解她心底的寒意,忽然想起来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摸到过。 所以……凭空消失了么 慕时雨低头看向手里的骨玉,尚未雕刻,质地比玉更温润,渐渐地平息她的剧烈波动的情绪。 她站在行宫后门,摩挲着和玉坠大小差不多的骨玉。 电光火石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玉坠是骨玉雕刻而成 慕时雨仰头碧蓝的天空,握着骨玉的手微微泛白,冥冥中有力量在修正世界轨迹吗 院子里赫连景刚解出了幻方,笑着朝她跑来,似乎长高了些,五官依旧很精致,抱着她的手臂讲述他解开幻方的过程,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若有人想把她现在拥有的东西带走,她一定会抗争到底。 天蒙蒙亮。 北静王的马车驶出西州城。 身后紧跟着一辆黑色马车,仅留了呼吸孔,外面一层则罩着防御蛊毒的布。 赫连川派武功最强的一名神武卫护送边禾前往雪城,这是他理智分析后做出的选择。 雪城的寒冰监牢是适合最佳关押边禾的地方,南越的蛊虫很难在极北之地存活。 北静王一走,赫连景有机会就往赫连川那里跑。 赫连景很聪明,但还有很多不理解的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跑去找赫连川。 原本还因为儿子不亲近自己有些郁闷的赫连川,很快在赫连景无穷无尽的问题下濒临崩溃。 “陆河和陆曦是双生子,为什么娘亲只生了我一个” “……” “父皇和娘亲以后能给我生个妹妹吗” “……” 赫连景脑海里浮现出娘亲躺在床上吐血的画面,闷声道: “不要妹妹了,不想让娘亲再生宝宝,怕她和以前一样吐……” 赫连川神色微凝,可赫连景还未说完,慕时雨的声音就从花园入口传来。 “阿景,教训一下黑炭。”慕时雨牵着想溜出去玩儿的黑炭朝赫连景走来,眉宇间有些无奈。 没有露香照顾黑炭,只能亲自给它洗澡。 赫连景眉头一皱,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朝黑炭走来,霸气不足,可爱有余。 “嘤嘤……”黑炭怂了,趴在地上摇着尾巴。 在楼船上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玩,心有些野了,时时刻刻都想往外跑。 折腾半天后,慕时雨和赫连景去泡了个澡。 回到凉亭。 两人躺在椅子上吃冰西瓜,黑炭吃到赫连景分给它的边边角角开心得直打滚。 慕时雨把玉坠消失的事情告诉了正专心给她剥葡萄的赫连川。 欣赏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快速剥好葡萄皮的画面,心里不安的感觉彻底消失。 “这次祖母带我和阿景去青山道观找阿狐,不知道她通天的本领灵不灵。” 相信祖母和相信阿狐是两回事,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毕竟是和赫连景有关的大事。 “青山道观距离青州城不远,解决完青州的事情,我和你们一起去。” 赫连川将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唇边,他曾经在夏国皇宫看到过妃子纤纤玉手剥葡萄喂给夏帝,当时只觉得无比恶心,极为憎恨。 现在他没有觉得有失身份,还从这种投喂中找到了乐趣。 目光锁定那被果汁滋润的唇以及微微张嘴时露出的洁白贝齿,眸光微动。 慕时雨用勺子挖了一块上西瓜喂给看起来很渴的赫连川,“伪装成洛川陪我们一起去。” 她真心觉得赫连川演技不错,收敛好上位者的眼神威压,不然一看就是地位非凡的贵公子。 赫连景看了看两人,凑过来张开嘴“啊——” 他也要娘亲喂! 原本趴在地上的黑炭坐在赫连景旁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慕时雨怀里半个西瓜,露出亮瞎眼的洁白牙齿笑得格外开心。 赫连川微微挑眉,拿起赫连景那半只西瓜里的勺子,挖了一勺喂到他嘴边,眼里威胁意味十足。 赫连景妥协了。 以前那个父皇都没有喂过他吃东西呢。 “我自己来。” 他吃下赫连川勺子上的西瓜,随后拿过勺子,给眼巴巴望着的黑炭挖了两个西瓜球,放进黑炭专用的盘子里。 慕时雨不让他多吃,大多数都进了黑炭的肚子。 慕时雨伸了伸懒腰,享受着夏日午后的温馨。 空气中是赫连川身上的龙涎香和只有她能闻到的清香,行宫外大树上的蝉孜孜不倦的叫着,赫连景抱着西瓜昏昏欲睡,黑炭咀嚼西瓜时总是唧嘴。 记住每一个幸福的时刻,以后老了,坐在和这相似的院子里,就能想起这个画面。 微风拂过,岁月静好,不冷不热无比舒适的感觉让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赫连景也抱着西瓜睡着了,凉亭四周放有驱虫的药,不用担心蚊虫。 赫连川眼里的宠溺几乎快溢出来,拿走了两人怀里的西瓜,拿出薄毯给慕时雨和赫连景盖上,黑炭看到有他在,放心地趴在地上打盹。 常宫监拿着画画的工具送到凉亭,赫连川让他退下后,坐在布置好的画架前,拿起了笔…… 慕时雨睡得很香,没有做梦,风带来的空气里依旧有赫连川身上的淡淡香味儿,让她心安极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赫连川坐在画架前,凝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拿着笔在画布前描绘。 黄昏临近淡金色的光芒洒在他身上,那极为专注认真的眼神,让他多了几分神圣。 刚醒来被这样的眼神凝视着,慕时雨略微有些心悸,下意识整理了一些有些凌乱的头发,起身朝着他走去,有些期待。 “让我看看。” “刚画完。”赫连川放下笔,温柔的笑意占据了眼底。 慕时雨来到赫连川身边,呼吸微微一滞,简直和她想象中最美好的画面一模一样,惊叹道: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当皇帝还需要画画吗 “哇!!!”赫连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画架前,指着画上趴着的黑炭,兴奋地说道:“黑炭,还有你呢!” 1秒记住: 第102章 南巡(沁雪剑) 用膳的时间到了,慕栖隐带走了赫连景和黑炭。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慕时雨把赫连川坐在凉亭画画的场景添加在画上,小心翼翼地把画装进防虫蚁防水的画筒里。 赫连川在骨玉上打了一个孔,用鲛丝编织的绳子穿上。 慕时雨觉得画面有些诡异,毕竟那是他的肋骨,想到他那天晚上趁她睡着了才把这个送给她,心情有些复杂,主动开口: “楼船上最后一晚是因为北静王的事情生气了不然为什么故意拒绝我,晚上又把这个送给我。” 她知道他不会乱吃醋,一旦吃醋就是因为自己和其他人有着令他没办法控制的渊源。 那晚她脑子被太多消息冲击,太困了,只想睡觉。 离开楼船住进行宫后,赫连川要处理西州的事情,一整天都很忙,她也没机会细问。 “嗯,他倒是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说完,赫连川拿着刚做好的简易玉坠起身,见她微皱着眉,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黯然。 视线下移落至她锁骨的位置,放下了想将玉坠系在她颈间的手。 “不喜欢” “喜欢。” 慕时雨眉心舒展,平时如霜雪般的淡漠化作了柔情似水,上前一步,将披散的长发撩至身前,露出白皙似雪的肩颈。 赫连川轻抿着唇,将还未雕刻的玉坠挂在她颈间,眼里的黯然被宠溺取代,道: “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有什么礼物能比你母亲的遗物更贵重,只能把自己送给你。” 骨玉宽厚适中,澄澈如琉璃,轻搭在慕时雨细腻的肌肤上,出乎意料的好看。 慕时雨将玉坠放进胸前衣服里藏着,听着赫连川最后那几个字,抬头看向因她这个动作耳朵微微泛红的纯情孩子他爹,挑眉道: “这句话留到我们婚礼的那天晚上再说。” 提及这个,赫连川仗着身高逼近了些,伸出手搭在她后颈,凝视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问:“你真的没有梦到过我” 慕时雨清空脑海里陡然出现的画面,直视着赫连川洞察人心的眼睛,认真道: “正经人谁做那样的梦” 不管是不是梦境,她都扑倒了赫连川。 可惜她只看过一些画集,实际操作有点难。 最后结局是她眼泛泪光,可怜兮兮的求饶,现在回想攻占失败,多多少少有些羞耻。 她才不会承认。 “……”赫连川拉着慕时雨躺回椅子上,清冷梦幻的眼睛太过蛊惑,“想不想要曾经东启国的国宝铸造而成的剑” 慕时雨撑在他身上,结实宽阔的胸膛安全感十足,望着故意布下陷阱等着她跳进去的赫连川,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想。” 东启国的镇国之宝是来自深海的一块类似陨石样的金属,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天听。 上可通天意,镇守国之疆土,下可斩妖鬼,除尽世间邪祟。 民间传闻,东启投降并非赫连镜的功劳,而是东启帝听从了天意。 这种想法太过荒谬,依旧有不少人愿意相信这个,也不愿意承认一个残废之人有将东启耍得团团转的本事。 慕时雨自然不信,因为她知晓赫连镜和赫连川为了让东启不战而降做出的努力,督察司资料里记载得十分详细,看得她头皮发麻。 赫连川见慕时雨趴在他身上还能走神,坐起身来让她跨坐着,禁锢着她柔软得不盈一握的腰,趁她来不及推开时,强行令她回神。 …… 太阳彻底落下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所以你到底因为哪一点吃北静王的醋” 慕时雨肚子饿了,凉亭内的桌子上满是丰盛的饭菜,但她不想动筷,托着下巴,打量恢复成纯情仙男的赫连川,感叹他的演技。 饭菜旁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剑匣子,赫连川拿起筷子给慕时雨夹菜,看出她有些生气了,但还不至于特别生气,亲自喂给她,解释道: “因为我了解他是怎样的人。西州蛊疫,他利用西州百姓和我们找到了边禾,设计让那神秘人现身救下西州百姓,一环扣一环,就连我都拿不出他参与的确切证据。” 赫连镜和赫连川两人想要得到什么,都会不择手段,但赫连镜无牵无挂,豁得出去,比赫连川多活了那么多年,至今藏着底牌一直没有亮出来。 慕时雨拿过他手中的筷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说出自己对赫连镜的看法,认真道: “这些天发现,对付北静王,光是防备和警惕没有用。” 赫连川剑眉微皱,慕时雨及时补充道:“我想说的是,似乎有谁在故意挑拨你和北静王的关系,他对阿景好,因着阿景对我也宽容,把骨玉来历告诉我,意味着没想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慕时雨庆幸在雾岛上救了北静王,没让他遭受那些恶心的事情,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只要不让北静王和赫连川关系破裂,就多了一个保护他们的人。 得知母亲在绝望无助之际求助了北静王,而他为了报恩,耗费无数奇珍异宝和稀世药材救她时,她就不想和他成为敌人。 赫连川沉默了,垂眸思考着,最初是因为楚渊还活着这件事怀疑北静王。 后来查过,当初目睹那场屠杀的将领都坚信没有遗漏,证明有人代他们去死。 慕时雨查楚渊身份时,并没有受到北静王的阻拦。 若真是他谋划,想以防他后来不受控制,留下楚渊换个皇帝,又怎会让楚渊走投无路举兵谋反。 “在没弄清楚那神秘势力前,不会和他反目。” 赫连川散去思绪,见慕时雨顾着吃饭没打算再说话,也拿起筷子用膳。 慕时雨注意力集中在剑匣上,快速填饱了肚子,看着连吃饭都赏心悦目的赫连川,道: “可以打开了吗” 赫连川放下筷子,看着一脸期翼的慕时雨,“打开。这种金属很特殊,剑身遇气则强,剑鞘是锁着剑刃的链子,可以缠在腰上随身携带。” “我喜欢。” 慕时雨还没看就喜欢上了,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了刻有繁复花纹的剑匣。 她看着剑匣内静静躺着的隐约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长剑,以及旁边有许多环扣的银色链子,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太令人心动了! 赫连川站起来到了呆立不动的慕时雨身边,拿起精致的剑柄,熟练地用链子锁住薄如蝉翼隐约透明的剑刃,用它束住了慕时雨的腰。 “给它取个名字。” 剑柄镶嵌着几颗透明的金刚石,以及一颗浅蓝色的宝石,比首饰还精美,束在慕时雨腰上完全看不出是一柄剑。 “沁雪。” 雨落成雪,雪融成水,融入山川河流。 ------题外话------ 单机碎碎念,刚刚才发现上一章章节名是111章 1秒记住: 第103章 南巡(死亡谷) 夜深人静,马蹄声在空旷的荒漠中响起,一匹快马从西州附近的高原上朝着西州主城而去,正是负责看守死亡谷的薛庆。 赶到城门口后天已经大亮,让守城士兵换了一匹马,继续奔向行宫。 “陛下,楚渊还活着,坐在死亡谷入口处说要见慕大人。” 穿着雪白寝衣的赫连川轻“呵”出声,眼神阴鸷,浑身气压骤然降低,冻得薛庆直发抖,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发麻的头皮,不敢直视圣颜。 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浮现出一层层热浪,地势险恶的峡谷外,堆满了动物和人的骨头,本是无人踏足的生命禁区却出现了马蹄声。 狂风并没有缓解闷热,像是在驱赶闯入的一切事物。 赫连川和慕时雨两人在薛庆的带领下靠近死亡谷,两人的披风好似有生命力一样舞蹈着,遮挡风沙的帷帽将容颜隐藏。 死亡谷地势险恶,谷内蜿蜒曲折,布满各种奇形怪状的巨石,两边的岩石呈血红色,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闻起来恶心,看起来也很渗人。 “到了,陛下,不能再靠近了。” 距离死亡谷两百米的地方搭建着营帐,薛庆将他们带到入口处后,极有眼力劲地站在远处守着,若他知道死亡谷的秘密,距离死就不远了。 慕时雨发现越靠近死亡谷,温度越低,取下腰间的沁雪剑,站在赫连川身边,打量着背靠着一块赤红色石头上的楚渊。 险些没认出来。 黑色长衣被他系在腰间,上半身伤痕累累。 没怎么瘦,还有六块腹肌,毒辣的太阳将他晒成了古铜色,眼尾抹上了赤红色的岩石粉末,深邃的眉眼此刻看起来有些邪魅肆意。 慕时雨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这不就是她想象中楚渊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模样吗 赫连川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压迫感十足,凌冽的气势铺天盖地地朝着楚渊涌去,剑已出鞘,随时都能杀死他。 “别让朕失望,因为你说出来的话,决定你的死法,。” 楚渊仿佛没有听到赫连川的话,静静地凝视着美得不可方物的慕时雨,缓缓开口: “时雨,是我对不起你,楚华竟然骗了我,没通知慕家撤离。后来也没打算真的烧死你,只是想引出跟在你身后的赫连川。” 慕时雨遍体生寒,死死地盯着面露愧疚的楚渊,咬紧牙关,克制住杀他的冲动,在赫连川不解的目光中,问道: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这个楚渊,并非谋反失败后被废武功的楚渊。 而是另一个未来里,欺骗她,欺骗慕家后,逃离至大荒的楚渊! 慕时雨和楚渊的异常让赫连川脸色越来越沉。 这种只有他们知道,而他不知道的感觉很糟糕,让他控制不住嗜血的杀意,只想挖了他的双眼,再让人慢慢折磨他,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渊站起身来往慕时雨的方向走了两步,没有走出死亡谷与外面的分界线,痴痴地望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 “我对你不止是利用,只是那时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喜欢,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你靠近我,忽略了自己的本心。” 说完,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赫连川,眼神怨毒,毫不掩饰的愤怒中带着一丝嫉妒。 “时雨,你为什么会和暴君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救了你” 慕时雨见他没有直接回答,深呼吸一口气,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平静,冷冷地扫了一眼不敢离开死亡谷的楚渊,无情地说道: “这个世界一切都还没发生,三月初我没出门踏青,入朝为官,拒绝了你不怀好意的接近。” “你在说什么” 楚渊完全不信,紧皱着眉头。 看着这样的楚渊,慕时雨眼里带了一丝对无知的怜悯,冷笑道: “你的真实身份是夏国皇子,母妃并没有死,被楚华关在鹿鸣寺凌辱多年。而你举兵谋反失败,陛下废了你的武功,把你丢进这死亡谷内。若你不信,走出这死亡谷看一看这个世界。” 死亡谷的秘密,就是能让人从未来穿越过来 但又和赫连景不同。 明显感觉到楚渊似乎意识到外面比里面更危险。 一步都不敢离开。 赫连川看向死亡谷深处,想起了曾经那些帝王对死亡谷的记载,隐约猜到了什么。 楚渊呼吸急促了许多,浑身僵硬,低头看着外面的沙尘,眼里露出了一丝恐惧,冷汗直流,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看出慕时雨没有撒谎,努力分辨着她话中的意思,心越来越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若不信,我将她带来与你作伴。”赫连川还不确定心中的猜测是否属实,见楚渊企图逃避事实,说出的话如寒霜一般冻人,让楚渊古铜色的脸都白了几分。 无论是未来,还是现在,慕时雨都是他的,没必要因一个求而不得的楚渊生气。 楚渊止住后退的脚步,反复打量着两人的眼神,脑海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般,踉跄着朝死亡谷外面的世界走去。 赫连川剑尖准备了楚渊的脖子,只要再靠近几步,就能斩落他的脑袋。 楚渊看着地面沙土颜色完全不同的分界线前,低头打量着伸出去的双手,瞳孔微缩。 “怎么会这样”声线颤抖着,看到了极为惊恐,好似噩梦一般的画面。 他伸出去的双手失去了知觉,逐渐变得透明,猛地收了回来,可消失的手却再也回不来了。 “见鬼了!”慕时雨抓住了赫连川的手,感受到他手里的温度,脊背发凉的感觉消散了许多。 赫连川比她淡定,移开视线,长剑一挥,杀伤力极强的冰蓝色剑气穿过了楚渊的身体,落在他刚刚靠过的石头上,赤红色的石头整齐裂成两半。 楚渊死死盯着消失的双手,听到石头爆裂开的声音,神情麻木地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好似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赫连川握着慕时雨微凉的手,为她解开疑惑。 “千年来各位皇帝都在追求死亡谷内到底有什么,确切记载过,死亡谷里时常会出现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人,但都没办法出来。 若是被那些人吸引进去,就会立刻死亡。而如今楚渊出现,也和那种情况相似。” “这么神奇!”慕时雨原本以为接受能力足够强,事实证明,她还是见得太少了。 忽然慕时雨发现裂开的石头后面有一具白骨,仔细辨认白骨上挂着的衣服,转身抱住了赫连川,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好像是囚服,是不是死去的楚渊” 太惊悚了! “是他。”赫连川没见过慕时雨如此害怕的模样,怔了一瞬,随即而来的是心疼,“有我在。” 楚渊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后,看到了囚服上绣着的名字。 他神色恍惚,身影踉跄着。 突然跪在了地上,身体正在逐渐消失,声音嘶哑无比,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 “以为能挽回一切,没想到会是这样。时雨,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母亲,她是无辜的。 我在谷内找到了一些东西,本来打算送给你,不过看这样,还是别进来。” 曾经的罪孽再没有机会赎清了…… ------题外话------ 又是头秃的一天,感觉身体被掏空。 1秒记住: 第104章 南巡(她即心安) 炙热的阳光渐渐倾斜,照不到死亡谷底部,两旁石壁好似血一样的颜色。 隐约还有股铁锈味儿,从那一堆一堆的白骨中看得出那些人生前挣扎求救的姿势。 楚渊消失了。 在慕时雨和赫连川面前凭空消失,看不出到底是真的死亡,还是投射出来的影子死了。 远处飘来的黑灰色云层让天空忽然间变得阴沉幽暗,衬得那血红色的石壁更加诡异。 狂风凌冽,薛庆没有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幕,小跑过来,提醒道: “陛下,这风有些不对劲,先回去。” “嗯。”赫连川深深看了一眼死亡谷,牵着慕时雨的手往回走,无论里面有什么鬼东西,目前看来都没有办法得知。 因为进去必死。 感受着手里的温度,慕时雨眼里的惧意散去了许多。 收回视线时,余光隐约瞄到了有黑影闪过。 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 犹如地狱一般的死亡谷张开的血盆大口,吸引着生灵靠近。 抬头望向那逐渐呈螺旋状的厚厚云层,风向忽然改变了,开始往死亡谷内吹。 对危险极为敏锐地慕时雨加快了脚步,将沁雪剑系在腰上,骑马与赫连川逃离这个鬼地方。 宽阔的峡谷内忽然出现和龙一样的风柱,三人的马匹拼命似的往外跑,但还是被风吹偏了方向,薛庆功夫不弱,立刻道: “运转真气给马儿挡风!” 死亡谷内竟然出现龙卷风,真是要了命。 薛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明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这两个多月看守了两个月,也没见龙卷风从里面出来。 “你们跟在我身后。”慕时雨眉眼凌厉,丝毫瞧不出方才害怕的模样,运转真气,骑马冲至赫连川和薛庆前面,浩瀚磅礴的真气抵挡着龙卷风。 狂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 慕时雨支撑一会儿后,赫连川冲到她前面,替她破开风障,比她强出数倍的真气在三人前面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罩。 天地变色,举世无双的身姿宛若神明临世,只是俊美的脸上血色渐渐散去。 慕时雨知晓他没办法长时间运转真气,休息片刻后,骑马来到赫连川身边,两人合力,终于远离了危险区域。 “陛下!救命!!” 突然,凄厉绝望的求救声从后面传来。 漫天沙尘中,一道道铁链将薛庆和他的马往死亡谷的方向拉去,马儿哀鸣着,似乎已经预知到死亡的气息。 赫连川脸色有些难看,数名金乌卫现身,护在他身边。 “把身上的链子给我。”慕时雨朝他们伸出手,确认自身安全的额情况下,接过他们送来带有锋利铁爪的长链。 顺着风精准的甩出去,缠在那些铁链上,运转真气和金乌卫一起往外拉。 但人哪能和龙卷风抗衡,更别提里面那些忽然出现的铁链,他们扯了几息,里面动都不动,反倒借势想把他们往里拉。 慕时雨察觉后,准备松开铁链,救不回来没办法,总不能再搭上几个。 “我来。”赫连川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链子,气势如虹,威压铺天盖地而去。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一切与死亡谷有关,与慕时雨有关的东西,他都不能放过。 绳索被真气缠绕,在两股力道的拉扯渐渐发出了细微的嗡鸣声,另一头的力道停滞了片刻。 “阁下何不出来一见”赫连川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慑,猛地往后一扯。 那缠着薛庆的铁链忽然断开,似乎感知到了危险。 铁链断开的瞬间,龙卷风偏移了方向,渐渐减弱。 薛庆和他的马死里逃生,喜极而泣,朝着营地的方向狂奔。 到达赫连川面前后,跪在他面前,眼眶赤红,感激地道: “末将叩谢陛下救命之恩!” 以为死定了,没打算拖累救他的人,即将放弃挣扎时,结果喜好杀戮冷酷无情的陛下救了他。 他誓死效忠北国,效忠陛下!!! 紧接着又朝着慕时雨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直觉告诉他,若没有这位慕大人,恐怕陛下不会救他。 死亡谷依旧被风沙笼罩,慕时雨和赫连川乘坐马车在士兵们护送下回到西州主城。 她从怀里拿出一颗益气丸给脸色惨白的赫连川喂下,理了理他鬓边凌乱的发丝,心疼极了。 “好点了吗躺着休息一会儿。” “嗯。” 赫连川不需要在慕时雨面前强撑无恙,望着她那心疼的眼神,这种被她无比珍视的感觉一阵一阵冲击着他的心脏,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 他靠在车厢壁的软垫上,闭上眼睛平息经脉被真气冲刷的痛楚,忽然说道:“别信楚渊的话,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尝试进入死亡谷。相信我,好吗” “好。”慕时雨当然相信赫连川,再次为他诊脉,确认他只需要休息就能恢复后,心安了不少。 见他唇上没什么血色,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可惜她低头在袖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唇脂。 靠近了些,满心怜惜地在那薄唇上轻轻一吻,随即分开。 赫连川睫羽微颤,轻掀眼皮,纤长浓密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层阴影,里面好似星海般的浅蓝色眼眸慵懒中带着一丝极致的蛊惑,精致深邃的五官无论什么角度都比画还好看。 慕时雨克制不住,再次触碰到温润清甜的唇,并非浅尝即止,赫连川配合地张开唇齿,等她像猫儿一样吃饱后,缓缓说道: “我看过无数场与爱情有关的戏码,两人相爱,很多人都会选择,为了保护另一方隐瞒,最终留下的全是遗憾。” “好了,我全招。” 慕时雨就说赫连川怎么会任她肆意妄为,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瞒着他了,宠溺的笑了笑,把未来吐血身亡的事情告诉了他。 见他忽然捂着心口,眉心紧皱的模样,瞬间慌了神,急忙道: “那次深夜进宫,就是担心你也会和我一样,不过别担心,现在这事儿不会发生了。” 看,说出来就会让他难过,最后心疼的还是她。 “这段时间,总是梦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梦醒时分,迫切地想要见到你,直至看到你安然无恙的睡在床上,才放心。” 赫连川声音低哑,眼尾微红,好似桃花般的艳丽。 她在地方,即心安之处。 1秒记住: 第105章 南巡(青州城) 鲜有人烟的地方路况不好,乘坐马车有些颠簸,放慢了速度,直至黄昏降临,都还没有回到西州。 慕时雨望着小窗外的美景,赫连川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谁都没有说话,有着安静的默契。 他懂慕时雨的担忧,知道她要保护家人,不介意她的隐瞒,甚至有几分自责。 之所以执着于真相,是因为他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时刻保持清醒,保持理智,才能分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时间飞快流逝。 西州局势稳定后,队伍继续往南前行。 沿途风景越来越美,山川河流组成的唯美画卷让人心旷神怡。 青州是南方最豪华的城池,十分富有,知府李时廉早就准备好盛大恢弘的排场迎接,黄金白银如洪水一般涌出,耗资修建的龙泉宫堪比皇城的宫殿,极尽奢华。 大大小小官员,维持秩序的府兵,以及镇守在青州的士兵都守在两侧,龙辇中的赫连川穿着黑曜缎镶金龙袍,尽显帝王的尊贵威严。 街边的酒楼店铺都已经暂停营业,防止刺客躲在楼上袭击。 百姓们都来到梧桐街围观,可惜赫连川在路上就解决了几件轰动青州的大事,此时有些乏了,让他们加快了速度,直达行宫。 只有最前面的官员目睹了天人般的容颜,后面的百姓努力够着脑袋也没瞧见。 等赫连川离开,两侧的官兵也散去后,听着前面人描述的陛下,没瞧见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唉……来迟了,再早一点点就能挤到最前面了。” “是啊,曾经的盛京第一公子楚渊,咱们青州诗圣崔翊之,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及北帝半分,今日一见此生无憾也!” “可惜啊,性格太那啥了,还是小命重要,做做梦就行。” “崔三小姐美若天仙,温柔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盛京那些世家小姐也不输分毫,你们猜她有没有可能被陛下看中”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那几位戴着面纱的女子面前,车厢内的声音虽然动听,但带了些讥诮。 “说的是崔容雅陛下什么绝世美人没见过,后宫三千佳丽,以她的姿色,也就一般。” 那几个女子看了一眼谢家马车的标识,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讨论。 马车渐渐远去,慕时雨牵着赫连景的手往宅院走去,身后的秦肃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她从其他几条街道买来。 无意间听到这些女子对赫连川的痴迷,淡淡一笑。 赫连景噘着嘴有些不高兴,对手里的玩具都失去了兴趣,慕时雨顿住脚步,柔声问道: “怎么了” “不公平。”赫连景低头扒拉着玩具,“宫里宫外都这么多人喜欢他,而小雨只有他一个人。” 慕时雨:“……”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因为他是皇帝。 但是像赫连川那样至今没有一个子嗣的皇帝,只有三百年前东启的苍梧帝。他是个断袖,从不掩饰自己喜好男子,后宫美男无数,把一众言官气得半死。 若赫连川和正常皇帝一样,有皇后,有妃子,有众多皇子公主。 那么未来的她宁死也不可能让自己和宫中妃子为了一点宠爱斗来斗去,不会让赫连景与其他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互相残杀。 “要相信他。”慕时雨没想继续解释下去,五岁的孩子还很难解这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小雨和镜老大这两个称呼是谁教的” “是我自己要喊的。”赫连景老实回答道:“镜老大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就学着里面的喊。不然我也很苦恼到底要喊什么。” “这样啊,行。”慕时雨险些误会了北静王,左右都看不出来他会教小孩这些,一直没问,现在想想让赫连景他喊王爷也挺为难。 时间过得很快,慕时雨抓紧时间安顿好家人,换上官服前往龙泉宫与其他官员汇合,朝服的腰带被她换成了沁雪剑。 她是监察长,有权力监察青州这些官员,没因为这段时间游山玩水就忘了自己本职工作。 到达龙泉宫时,众多官员紧皱着眉头,聚集在一起边往外走,一边谈论着,手里各种比划。 “崔家、谢家是青州影响力最强的世家,家族势力庞大,可陛下还没有到青州,他们就捐出了五百万白银,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啊!” “可咱们能让那些豪绅乖乖交出银子怕是要了他们的命都比让他们掏钱来得快。” “今时不同往日,剑已经悬在他们头上,不交只有死路一条,今晚这召集全城世家贵族的宴会,起码得这个数。” 其他人看着他伸出的手指,抚着心口倒抽了一口凉气,想都不敢想,那么多银子摆在一起是怎样壮观的场面。 慕时雨忽然出现在大厅通往宫外的路径上,那些官员止住脚步愣了一瞬,看着她身上的官服,立刻故作淡定眼神飘忽地移开了视线,简单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 青州属于南方,城内百姓没怎么接触过雪城人,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思想根深蒂固。 无论慕时雨有多么厉害,这些官员表面上因为她北国监察长的身份对她客客气气,实则眼底都藏着对女子为官的鄙夷。 离开行宫后,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猜对了,就说这位慕监察长一定长得很漂亮,比春风楼的花魁都好看,不然怎么可能……” 慕时雨对这些话已经免疫,眉目清浅神色平静,观察着那些人,没看到知府的官服。 赫连川在忙,她没去打扰他,前往花园外的藏书楼,想看看青州都是些什么书籍。 谁知她还未推开藏书楼的门,就听到里面有几道年轻的声音在讨论她,顿住了脚步,示意其他守卫不要出声。 “谢大少爷,晚上宴会不就能看见她了吗急什么啊这么早就赶来了。” “晚上能看到什么” 肆意张扬的声音响起,都能通过声音想象出他的面部表情。 “你们不好奇北国第一位女官呐!从巡察使,到监察长,比在场的都有出息,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另有人笑道:“谢疯子,有兴趣就是喜欢的开始,万一见着了,长得不尽如人意,你怎么办” 凌乱的脚步声短暂响起,那声音急忙否认道: “谁说我喜欢她本少爷只喜欢那些温柔似水的南方佳人,老是听见妹妹夸慕时雨,在家天天嚷嚷着要习武读书,这不好奇嘛……” “……”慕时雨不喜欢应付这些世家公子,转身就走。 加快了步伐,夏季朝服的裙摆极为飘逸,格外的英姿飒爽。 1秒记住: 第106章 南巡(青州美人) 慕时雨没有大张旗鼓去查青州的官员,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有什么,也很有可能官官相护严防死守不让她查到,得让他们放松警惕。 随行官员有个专门处理公务的地方,工部尚书和户部司长都在里面记录南巡路上的事情。 他们讨论着北国贫苦地方的建设和发展,慕时雨很感兴趣,偶尔提出一些想法。 看着两位大臣为北国殚精竭虑的模样,感叹北国强大不是没有原因。 赫连川的残暴只针对那些贪官污吏,对这些忠臣挺不错,怎么就传出了暴君的名声呢 两位随行的文臣在南巡前对慕时雨也有一丝怀疑,南巡途中对她的态度彻底变化,亲眼见到了她那比起赫连川相差无几的杀戮,处理事情时的冷静,以及赫连川对她的在意。 户部司苏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宴会即将开始,我们也早些过去。” “嗯,路上有的是时间探讨。”余生海鬓边已有几根白发,坐久了起身时格外小心,惋惜道:“慕时雨年轻有为,只当个监察长,有些屈才了。” 慕时雨谦虚道:“术业有专攻,下官只不过是理论上略知一二。” 三人边走边讨论着。 自刘阙贪赃枉法被赫连川当场赐了剐刑后,户部来了一场大换血,苏廷刚上任没多久,余生海也没在两人面前摆什么架子,传授两人在官场与其他官员打交道的经验。 天色渐晚,南方的黄昏都比西州的黄昏多了一丝柔美,天边染红的云彩像是仙女舞衣令人惊艳。 这次明捐暗抢的宴会邀请了世家贵族,以及联合起来富可敌国的商人,允许带家眷,人数众多,由仪鸾司筹办,所以没有分开男女,全都聚集在宽敞豪华的宴会园里。 未出嫁的女子盛装出席,比满园的花还娇艳,只不过都带着面纱,跟在那些夫人身后,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瞄。 今晚主角是青州这些人,得让他们吃饱喝足放松警惕,所以随行官员除了余尚书和云将军外,都给他们腾出位置,坐得较远。 赫连川知晓慕时雨喜欢清静,安排她坐在距离他不算很远的一颗花树下,既能看清前面,也不用被所有人盯着。 慕时雨很满意这个位置,戒指试毒后,执着酒杯看向坐在九层白玉阶龙椅上的赫连川,欣赏着他在世人面前如神只般的俊美容颜,睥睨众生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再想想他埋在她颈间时的脆弱,有种久违的割裂感。 赫连川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首,瞥见她手中的酒杯,眉心轻皱,很快又收回视线,只有慕时雨知晓他不满意她在这种宴会上喝酒。 她没想喝醉,闻了闻酒香,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些青州官员心里一抖,皆在反思是哪里让陛下不满意,相互对视后,达成一致,让那些世家小姐开始登台献艺。 慕时雨有些惊讶。 盛京城贵女虽然都要学琴棋书画和歌舞,但只有乐人会在这样的宴会上表演给众人看,南巡路上唯有青州男子一边不准女子抛头露面,一边为了名利让她们上台献艺。 青州美人身材娇小,楚楚可怜,带有一种细水柔情之美,身着华服上台前,缓缓取下了面纱。 要说有多美,不见得,但胜在我见犹怜的气质。 “民女崔容雅为陛下献上扇舞。” 崔容雅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拿着精美的扇子缓缓站起身来,穿着繁复镶金雪纱裙,姿态优雅,缓步来到了台上,微微抬眸,星光潋滟的水眸带着一丝羞怯望向赫连川。 看清他容颜后,心跳得极快,随着乐声起,执扇的手微抬,纤腰微弯,轻移莲步。 赫连川没有碰膳桌上的食物,崔容雅登台时,他眼里平静无波,好似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让那些想得知他想法的人直挠头。 好歹崔家刚捐了几百万白银,在崔容雅结束扇舞时,赫连川微微点头,算是给了一个反应,命人赏赐给了整个崔家,并没有单独赏给崔容雅。 崔容雅掩饰眼里的失落,跪地谢恩后,缓缓离开。 钱富商把玩着手里鸽子蛋大小帝王绿的翡翠手串,胖得连动几下都有些费力,眯成缝的眼睛见赫连川一个美人都不收,朝身边仆从低语了几句,那人很快退了下去。 慕时雨没什么兴趣观看这些太过于柔美的舞蹈,品尝着青州的美食,忽然旁边多出来了一个笑出一口大白牙的俊俏少年,自带凳子,坐在距离她仅有一米远的位置。 “见过慕监察长,在下谢枫,枫树的枫。” 谢枫近距离打量着慕时雨那张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脸,五官精致美得恰到好处,眉眼垂下来有几分柔情似水,抬眼看来,又给人一种压迫感。 难以置信杀伐果断的女官长这样,又觉得就应该长这样,谢枫一时间看呆了。 “嗯,有事”慕时雨停下筷子,这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只想看赫连川怎么收拾这些不主动拿钱出来的胖貔貅。 谢枫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狐朋狗友,在慕时雨的气势下压得收起了笑意,莫名感觉还有一股极其寒冷的威压袭来,背脊发凉,悻悻地道: “没……没事。” 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样的宴会上给谢家带来麻烦,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慕时雨忽然问了一句,“那是谁” 谢枫顺着慕时雨视线望过去,穿着白色纱质长袍清瘦白皙的男乐人抱着琴往中间的舞台走去。 明明没有穿得多露骨,却能看出一丝柔媚,简直就是绝美的男狐狸精。 “他呀是钱兆的男宠,名南弦。” “好,谢谢。” 慕时雨微蹙着眉,望向赫连川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幼年时就敢杀了想碰他身子的宫监,把尸体丢进冷宫的井里。 如今钱兆敢让自己的男宠给赫连川献艺,无疑是自寻死路,慕时雨看向钱兆的位置,觉得他脑子大概是被肥肉给糊住了。 偏偏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笑得露出了镶金的牙齿。 自南弦出现后,整个宴会的氛围都不对劲了,赫连川嘴角噙着一丝骇人的冷笑,戾气越来越重,轻叩着扶手,无数暗卫悄然将整个园子围住。 1秒记住: 第107章 南巡(手段残忍) 宴会忽然静了下来,李知府脸色瞬变,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冷汗直流,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于他。 漆黑的夜里,无数灯笼将园内照得亮如白昼,清辉的月光让人陡然生寒。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缓步朝着台上走去的南弦身上。 他纤细的脚踝套着链子,移动步伐很小,神情麻木,看不出是上去献艺,有种坦然赴死的感觉。 谢枫感知到了危险,猫着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看出了赫连川的怒气,克制不住的想要逃离宴会的心。 他们恍然想起,这位看起来宛若天人的俊美帝王,是残忍嗜杀的暴君。 无聊的宴会,终于开始精彩起来,慕时雨托着下巴看赫连川打算如何折磨钱兆,首次上朝时,他喊刘阙的语气和这语气一模一样。 南弦上台了,面无表情,举止优雅地放下琴,面向跪坐在地上。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都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钱兆满意极了,手不停玩弄着翡翠珠子,毫不掩饰令人作恶的眼神,见全场人都被南弦震惊,一副献上了至宝的表情。 “陛下,这南弦是人间尤物,体质特殊。” “是吗” 赫连川轻飘飘的两个字,让钱兆喜难自抑,刚想开口继续介绍南弦的体质,后颈突然被抓住。 遍体生寒,整个人都被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道扔到了舞台上。 “啊!!!” 钱兆砸下来的瞬间,搭建的舞台都颤抖了一下。 然而这才是刚开始,还没他从痛楚中反应过来,两名暗卫拿着极其锋利的刀落在舞台上。 紧接着给他灌了一碗药,切肉断骨的声音传来。 不到三息的时间,暗卫庖丁解牛一般拆解了钱兆的四肢,熟练地止住他的血,将拆下来的肢体整齐地摆在地上,让他看上去好似跪在赫连川面前。 “不!!!来人,快来人,快救我救我!!!” 钱兆瞳孔猛缩,完全不敢相信仅仅几息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肥腻的脸肉眼可见变白。 甚至以为这是幻觉,因为他感觉不到痛。 目睹舞台上这一切的人们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恐惧到了极点,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臂上全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体僵硬,心脏却好似要跳出来。 血水蔓延,染红了跪坐在旁边的南弦,白色的下摆染成了诡异的赤红色。 南弦神情未变,低垂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动琴弦,美妙的琴声配上如此诡异的画面,那些没见过如此血腥场景的夫人小姐们险些晕厥过去。 崔容雅脸色惨白一丝血色也无,拿扇子的手颤抖着,不敢再看,她刚刚就在这舞台上跳过舞,谁知首位上那俊美如神明的男子比阎王还可怕。 南弦指尖轻快空灵的琴声配合钱兆的惨叫,诡异惊悚,令人不寒而栗。 李知府知道钱兆眼里只有钱,但没想到会这么蠢,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撤掉凳子跪在地上。 其他官员面露惶恐,哆哆嗦嗦学着李知府跪下来。 那些世家富商看了看四周,已经被士兵包围得严严实实,就知道今天没那么容易离开了,连忙带着妻女跪在了地上。 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唯有南巡的官员依旧坐着,花树下,慕时雨的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 “宴会正式开始。” 赫连川眼尾微红,那是染上杀意的兴奋,没有阻止南弦的弹奏,扫视着人群,不断有暗卫出现把努力减弱存在感的人带上台。 只要眼里有一丝反抗,不等他求饶,直接拆了四肢装进坛子里,其他街道都听到了行宫传来的惨叫声和痛苦求饶的声音。 崔家和谢家安然无恙,崔荣和谢长华两位家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些人才明白,崔家和谢家为何急着交出五百多万白银。 再厉害的世家都不敢挑战暴君,这样做太过愚蠢,更何况他们现在与外面失去了联系,跟嗷嗷待宰的小肥羊没什么区别。 “陛下,草民愿献出五万黄金。” “臣愿献出五十五万白银!” “草民愿献出两百万三十八万白银!!” “臣愿献出二十万白银。” …… 户部司快速记录着,早就查清了青州这些富得流油的官员和商人的底细,拟定了合适的数目,但凡发现说出来的数目低了,都会和那些反抗的人一个结局。 青州原属于南越,各种资源都极其丰富,加上水陆运输便利,经济发展得很快。 当初赫连川攻占南越后还减当初高额的赋税,后来专心对付东启就一直没有怎么管过青州,养了几年早就肥成了猪,该宰了。 赫连川和慕时雨在一起后,多多少少收敛了些,本来有耐心和这些人好好谈,可惜总有人找死。 月色高悬,琴声悠扬,宴会上却残肢遍地,血流成河,清凉的风带来了浓郁的血腥味儿。 画面诡异到了极点,锦衣玉食的人们哪里承受得住,已经有些胆小的女子晕了过去。 “陛下,已经算出来了。”户部司苏廷呈上最终的数目。 赫连川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眼里的寒霜渐渐消散,给每个捐款的家族都赏了一块牌匾。 目睹暴君嗜杀的人们抱着和灵位大小的牌匾,乖乖写上家中银钱存放的地方,排着队等待消息,等待暴君拿到钱后放他们回去。 赫连川收敛了眼底嗜血的杀意,微微侧首,远远地看了一眼慕时雨。 慕时雨正打量着舞台上临危不乱静坐着的南弦,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残肢已经堆到了他身边,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怀疑他眼睛有问题。 赫连川散去的杀意再次涌现,手指微曲,缓缓收紧,随即松开,手背轻轻一推,桌上精美的酒杯携带着极强的力道朝南弦脑袋飞去。 一旦命中,钱兆口中人间尤物的脑袋就会变成一团烂泥。 慕时雨没想到赫连川会亲自出手杀南弦,想都没想,下意识救人的反应扔出筷子,消减了力道,将凶器钉在了对面的花树上。 强劲的气流卷起了南弦额边自然垂落的发丝,即将死亡的危险,终于让他有了反应,有一丝释然。 可突如其来的筷子让他眼里的绝望蔓延。 慕时雨扔出筷子后才发现酒杯是从赫连川的位置扔出来的,转头看向沉着脸的赫连川,暗道不妙。 谁能想到他突然出手,都已经丢出去了,她揉了揉眉心,起身来到了那颗花树下。 酒杯由黄金打造而成,镶嵌着宝石,慕时雨控制了些力道,但还是变形了。 她取下酒杯,往赫连川的方向望去,见他衣袖飘飞,大步离开了宴会的花园,快速跟了过去。 1秒记住: 第108章 南巡(喜欢你)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赫连川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值得他信任的随行官员。 有金乌卫和神武卫,以及云将军带领的士兵坐镇,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变故。 慕时雨扔出筷子的一瞬间,赫连川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好似灯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干涉他出手,仅仅是因为那个恶心的男宠,怒气不断冲刷着他的理智。 没办法再待在那个和慕时雨好似陌生人一样的场合。 宴会所在的花园距离赫连川住的宫殿较远,夜色已深,月光倾洒在白玉石阶上,多了几分清冷。 “下意识丢出去了,不知道是你扔出的酒杯。”慕时雨追上了身高腿长走路极快的赫连川,拉住他的衣袖开始解释,“没想到你会亲自动手。” 感受到衣袖上的力道,赫连川顿了顿,没有回头,从未觉得“下意识”这三个字如此刺耳,像一根针扎在了他心里。 “本能想保护他舍不得他死” 说出这句话后,赫连川惊觉自己因一个低贱的人而吃醋,无法容忍这样的自己,久违的头疼让他脸色渐渐苍白。 不顾慕时雨还扯着他的衣袖,径直朝寝殿走去。 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好似脑海的疼痛蔓延到了心脏,一股陌生的酸楚涌上心间。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多了一丝恐慌,完全不受控制。 他想要谁死,谁就必须死。 可她竟然下意识出手救了他想杀的人。 慕时雨等赫连川离开后,转身朝行宫的厨房走去。从宴会开始就没见他吃过东西,在众位宫侍震惊的眼神中,做了一份豪华炒饭。 寝殿外。 慕时雨拎着食盒,伸出另一只手去推门。 一左一右两名金乌卫出现,伸出手挡在她面前,戴着面具,面无表情的模样十分渗人。 慕时雨看着挡在她面前的手,微微一怔,金乌卫不会擅自行动,这是赫连川不想让她进去。 她拎着食盒的手收紧了力道,推门的手也收了回来。 “给陛下带了晚饭。” 金乌卫站着不动。 没有命令,不敢进去通报。 “慕大人!”急急忙忙赶来的常宫监一看这场景,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番。 看到她手中的食盒,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问道: “这是您亲自下厨做的” “嗯。”慕时雨简单应了一声,心情很不好,她知道今晚赫连川情绪不稳定,但没想到他会让金乌卫拦着自己。 常宫监瞧出慕时雨不高兴,见她站在门口也没打算离开,左思右想,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不如慕大人先把食盒交给奴才等陛下想吃了,奴才就给他送去。” “也行。”慕时雨怎么可能看不出常宫监故意这么说,叹了口气,道: “麻烦了,不过这只是一道普通的炒饭,想来陛下吃不来这粗糙的东西,我再让厨房送一份精致的菜肴……” 话音未落,殿内响起了赫连川隐含怒意的声音,“进来。” 常宫监就知道这招有效,这路上都瞧见了陛下对慕大人的在意,亲手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吃。 里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常宫监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慕时雨。 慕时雨松了口气,一手提灯,一手拎着食盒,走进了寝殿内。 绕过屏风时,她闻到了凝神香的味道,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到了赫连川。 他穿着一层宽松的白色里衣坐在浴池里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眉眼多了一丝神秘,将所有情绪隐藏。 慕时雨心里一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看到了浴池边上的透明琉璃瓶,凝神香已经见底。 “头疼的次数增加了” …… 赫连川不答,视线落在她的食盒上。 有点饿。 可头疼的感觉刚刚消失,没什么力气,神情恹恹地收回了视线。 慕时雨闻了闻身上。 距离舞台较远,又坐在花香弥漫的树下,没有沾上的血腥味儿。 就是去了趟厨房所以多了一丝淡淡的烟火气息。 夏季的衣服本就很薄,没有脱的余地。 “很久没做饭了。”见赫连川故意不理自己,慕时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出食盒里面的炒饭。 赫连川听到了慕时雨的叹气声,心忽地揪了一下,眼眶微红,挪开了视线,想将那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全部关起来。 感情这个东西,看得再多,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 极其细微的动作,都能很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 慕时雨端着盘子的手微微一顿:“不喜欢” 赫连川不点头,也不摇头,反正就是不吭声。 慕时雨可不喜欢这样沉默的吵架方式,端着盘子坐在他身边。 “闻着还不错,尝尝看。” 赫连川回过头来,看到了慕时雨垂眸时眼底的压迫感,好似他再不说话,她就要走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帝王的气势好像只对其他人有用,还是因为他压根舍不得真正对她狠 浴池不是吃饭的地方,慕时雨意识到了,打算收回手,等赫连川洗完澡再给他,谁知手腕被他抓住轻拉了过去。 赫连川品尝后,点了点头: “嗯。” 慕时雨疑惑:“嗯是什么评价好还是坏” 赫连川:“好。” 慕时雨:“……” 还真是惜字如金。 赫连川从浴池里站起身来,衣服质地太好,即便湿透了也不透明,加上光线过于昏暗,慕时雨只隐约看见了他的腹肌轮廓。 慕时雨道:“我只喜欢你。” 哪里都喜欢,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喜欢。 人生短暂,珍惜眼前人,若能让他心安,说多少遍都行。 慕时雨这句突如其来喜欢,让赫连川险些被地上的衣服绊倒,没办法再故作从容,感觉脑子被强烈的欢喜撞懵了。 穿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抖,怎么也平复不了狂跳的心。 慕时雨端着饭,运转真气,就担心饭冷了。 “穿个衣服要这么久” 刚说完,就瞧见他走了出来,平日里极为注重形象的他长袍的带子系歪了,衣领也没整理好。 虽然仗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和完美的身材,披块破布都很好看,但多了一丝她很喜欢,却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1秒记住: 第109章 南巡(陪阿景睡) 昏黄的光线在此刻显得异常温暖,宴会上血腥残忍的一幕幕画面都随着光散去,位于权力顶点的执剑人正拿着一盘加了很多山珍海味的炒饭。 慕时雨将盘子和勺子给他后,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拿着松垮的精美腰饰将衣袍收住,用合适的长度系上。 余光看到赫连川嘴唇张合好像说了什么,但又没听见太清楚,看向那恢复血色的唇,疑惑道: “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赫连川呼吸微乱,移开视线,拿着盘子往桌子走去,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令人赏心悦目。 慕时雨没继续问这个问题,坐在赫连川旁边,托着下巴看他,等他吃得差不多后,才说道: “以后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若我也用同样的方式保持沉默,那么两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北国皇帝,与天底下其他男子不同。 他要是故意不说出来,她真的会有些不知所措。 “好。”赫连川放下勺子,脑海里刚升起她不理他的画面,就被他压制下去。 体会到了刚刚她的感受,他永远都不要有这么一天。 慕时雨心情好了不少,加了很多食材的炒饭份量有点多,见赫连川没有吃完,趁他去洗漱时,拿过勺子尝了一下。 “还不错。” 果然食材到位,调料到位,味道就会很好吃。 赫连川用餐很优雅,剩下的一小半都没碰过。 慕时雨宴会上没吃多少,看着赫连川吃的时候就有一点饿,尝了一口后被自己的厨艺征服了,莫名自信起来。 拿着勺子边吃边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行宫的食材好吃,还是她真有这个厨艺。 赫连川走出来时,盘子里的炒饭已经没了,双目对视。 他眼带笑意朝她走来,夺过她刚拿出来的手帕极为轻柔的帮她擦拭嘴角。 “明天我去接你们。” 忙碌这么久就是为了早些和慕家一起去青山道观找阿狐。 青山道观和天师府的弟子入世后都选择效忠皇室,对比天师府的贪婪,他更信任青山道观。 青山道观千年来每一代守脉人都是世间最强者,他们成为守脉人后就不能离开道观,直至下一任守脉人出现。 慕时雨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放下手帕,神情凝肃,道:“知道阿景身份的人,越少越好,我有点不相信阿狐,可祖母相信她。” 祖母的决心让她有些矛盾。 赫连川知晓亲人在慕时雨心中的重要性,道:“调查过她,但没亲眼见过,明日我先试探一番。” 全城戒严,军队在城中穿梭,气氛异常紧张,今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赫连川执意要送慕时雨回去,一辆马车从行宫侧门离开,朝慕家的宅院驶去。 三进的宅院距离城中心近,又不会太吵闹。 慕栖隐住进来后就一直在感叹当初选对了,如今要想在这寸土寸金的青州买这么大的房子,得多出好几倍的钱。 赫连景和黑炭坚持要等他们回来才睡,看到他们出现,扑进两人怀里抱了抱,睡意挡都挡不住,虚眯着眼睛,期翼地道: “父皇,今晚陪我睡嘛。” 小孩软糯的声音让赫连川眼里多了一丝温柔,抱起困得不行的赫连景,转头看向慕时雨,堂堂皇帝也得征求她的同意。 赫连景努力睁着眼睛,看向慕时雨,黑炭已经撑不住了,白天玩得太疯,此刻见到慕时雨出现,放心的趴在地上睡觉。 慕时雨妥协了,带着他往赫连景的房间走去。 “左右明天你都要过来,不过这里没有行宫那么舒适。” 赫连川嘴角微扬,抱着赫连景跟在她身后,认真道:“我睡过冷宫和野外,没那么娇气。” “原来父皇曾经那么惨啊,好可怜……”赫连景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趴在他肩头,再也抵不住睡意,“别怕,阿景会保护你们。” 慕时雨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赫连景的赫连川,笑得很温柔,眼尾有一丝湿意,收回视线,推开了就在她隔壁的房间门。 房间简洁,还有很多东西没买,但打扫得很干净。 赫连川小心翼翼地将赫连景放下后,慕时雨已经离开了。 他脱下长袍,躺在外侧的床上,旁边是赫连景匀净的呼吸声,明明很困,又有点睡不着。 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生性凉薄,未来也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渐渐地,贫瘠荒芜的内心世界,拥有的越来越多…… 慕时雨沐浴洗漱完,穿着舒适的睡袍,离开了房间。 随着境界提升,察觉到有十几道金乌卫的气息,放心了许多。 隔壁房间的灯还亮着,慕时雨轻轻推开房门朝着床榻走去。 “睡不着” “嗯。” 慕时雨的睡袍款式很好看,穿在她身上更是美得摄人心魄,赫连川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随即转移视线,扭头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赫连景。 确认赫连景不会被吵醒后,往那边移动,床倒是挺大,空出来了一个人的位置。 “陪我。”他声音很轻,不容置疑的语气更像是一种请求,不掺杂任何欲望,简单纯粹。 慕时雨难得神色清明,虽然心跳得有些快,但一丝杂念也无,只觉得有些新奇,躺下后伸出手搭在他腰上,小声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阿景没出现前,我打算和雪城女子一样娶个乖巧懂事的夫君。” 慕家从来都是一夫一妻,没有纳妾的习俗,又在雪国住了七年。 没选择就算了。 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要过梦想中的生活。 赫连川不习惯侧身睡,手搭在慕时雨的手背,闭上了眼睛。 头疼过后全身疲惫,又忙碌了那么多天没怎么休息。 此时有她在,特别安心,睡意很快袭来,睡着前说了一句。 “那我带着江山嫁给你。” “好啊。” 慕时雨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没忘记赫连川也在雪国住了七年。 从他没有废弃女子为官的律法就知道他深受雪国的影响,所以才能这么快接受两人的相处状态以及她的想法。 控制不住脑海的思绪,慕时雨脑洞大开思考起聘礼,越想越觉得赫连川亏了。 收起天马行空的想象,呼吸里都是赫连川身上好闻的清香,很快就睡着了。 1秒记住: 第110章 出发前往道观 次日清晨,云雾中绚丽多彩的霞光唤醒了青州。 赫连景最先醒来,看到赫连川和慕时雨抱在一起,捂嘴笑得十分开心,蹑手蹑脚地越过他们,穿好衣服去找姜氏。 慕时雨早在赫连景起身的时候就醒了,奈何赫连川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双手牢牢把她禁锢在怀里,她必须推开他才能起来。 看着赫连川毫无防备的睡颜,慕时雨伸出手描绘着他那美到她心尖微颤的眉眼,没有一丝瑕疵。 轻触他纤长的睫毛时,赫连川忽然睁开了眼,慕时雨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许多,环住她腰身的手正在收紧。 慕时雨微扬嘴角。 昨晚有赫连景在,感觉和在马车上互相靠着没什么区别。 此时望着赫连川从清澈茫然到渐渐蛊惑的眼神,心里一阵悸动。 可惜天已大亮,祖母和父亲都在等着,她不敢放肆。 赫连川也足够理智,极力克制后的清冷感更显绝色,在慕时雨额间轻轻一吻,随即放开了她。 慕时雨不敢再多待一秒,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换了一身轻便素净的薄荷绿长裙,又给赫连川拿去了崭新的洗漱用具。 望着他那柔顺如墨缎的长发,好奇问道:“每天谁给你束发” “平日里是我自己,仅用发簪很简单。若要戴冕旒,就只能让福宫监来。”赫连川看出了慕时雨的蠢蠢欲动,宠溺地笑了笑,取下发簪,坐在凳子上。 慕时雨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来到赫连川身后,拿起一缕顺滑的发丝,心跳动得有些快。 极为认真地撩起两旁容易垂落遮挡视线的头发,收到中间编上,用浅蓝色玉质发饰固定住,精致中带着高贵和从容,而且从正面看压根看不出有编发。 “好了。” 慕时雨围着赫连川看了看,每个角度都完美极了。 赫连川目光随着她步伐移动,恰巧窗外的风吹来,吹动着她的墨发和纱裙。清晨淡金色的光倾洒进来照在她身上,五官精致,眉目倾城。 他想起了那个梦境,忽然觉得眼前的慕时雨好像随时能乘风而去,抓不住握不到。 还未等他做些什么,慕时雨就扑进了他怀里,唇间柔软香甜的触感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慕时雨明白自己有些冲动了,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此刻再不亲,以后就亲不到了一样。 是风动,是心动,难舍难分的两人心意相通。 既克制,又放肆。 即便分开后,眼神的碰撞都能让对方有种电流蔓延四肢极为酥麻的感觉。 慕府大厅内。 慕栖隐和姜氏正在清点给青山道观送的礼物,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见慕时雨身边站着一位带有精致面具的男子,愣了一下。 “洛老板,来得这么早,我们刚准备好。”慕栖隐认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秦肃,府里多了几个青州本地的仆从,算是外人,他没挑明赫连川的身份。 赫连川道:“不急。” “爹……” 慕时雨有点懵,赫连景朝慕时雨眨了眨眼睛,示意没告诉他们,她接收到赫连景眼里的意思后,立刻止住坦白从宽的心。 姜氏看了一眼父女两人,明白这就是北帝,刚想弯腰准备行礼就被赫连川抬手制止,檀姑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过来扶着姜氏。 “主子,要不要再休息一天这些日子路途劳累,又有些水土不服,昨夜疼得一晚未睡,哪能熬得住啊。” “祖母病了”慕时雨来到姜氏身边,为她诊脉,姜氏收回手,微笑道:“都是老毛病了,活到我这岁数什么毛病没有啊,别担心。” 慕栖隐自从上次姜氏晕倒后,就一直担心,见她还故意隐瞒病情,无奈道: “娘,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如今阿景好好的,不急这一天两天,您先回屋休息。” “不行。”姜氏脸上的笑意散去,望着赫连景和慕时雨,强忍泪意,道:“再迟一天,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出发。” “等一下。” 慕时雨很快冷静下来,拿出早已准备的自制信号弹,万能止血药粉和能解普通毒素的药丸,给每个要去的人都分了一套。 “有备无患。” 她明白祖母自知大限将至,想要处理好阿景的事情,不惜带病前往青山道观,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 准备好一切,往外走时,慕时雨在慕栖隐耳边低语了一句。 赫连川注意到了慕栖隐眼里闪过的一丝诧异,但他没有问慕时雨她和慕栖隐到底说了什么。 走出慕府大门看到门外特制马车上的酒长老时,剑眉微皱。 慕时雨也有些意外。 一路上都没见到酒长老,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酒长老已经强到可以收敛气息,看上去就是一个有些年迈的车夫,慕栖隐和姜氏没怎么注意。 赫连川等他们进到马车后,才带着慕时雨和赫连景朝那辆稀有金属特制的黑色马车走去,黑炭咬着它心爱的玩具紧随其后。 酒长老一脸严肃地道:“道观内传来了紧急密令,有神秘势力意图趁观主闭关对龙脉下手,这才急着赶过来。” “嗯,朕亲自去一趟。” 赫连川沉着脸,收敛眸中的情绪,好似古井一般毫无波澜,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常宫监知晓他的行踪,但他已经说过,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人自然是包括酒长老。 迄今为止,他调查到的神秘势力是原四国余孽组成的天地院,自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要除掉他这个暴君。 如今天地院一直正在被他追杀,没有传来他们逃到青州的消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势力敢对青山道观动手 慕时雨听完后,沉思着。 赫连景没敢打扰两人,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他才去青山道观,抱着黑炭毛茸茸的脑袋,总觉得车夫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忽然马车急停了下来,慕时雨一手抓赫连景,一手抓黑炭的项圈,避免他们撞到车厢壁。 而赫连川揽住了她的腰,防止她顺势跌倒,看了一眼外面只是几位宿醉的酒鬼,冷声道: “杀了,不要见血。” 1秒记住: 第111章 阻止她前往 前往北门的路并非商业街道,行人较少,正常人都走在两侧,听到马蹄声也会避开。 但这几位宿醉未归的男子见到有美人路过正在调戏,压根没把马车放在眼里。 站在路中间被马车吓到后,还朝着马车怒骂:“长没长眼睛快给劳资跪下来磕头道歉!” 随着赫连川的命令传出,车厢外怒骂的声音消失了。 慕时雨安抚了赫连景和黑炭,推开车厢门,意外看到了浑身是伤躺在地上的南弦。 酒长老杀人不见血,南弦身上是被其他人鞭打后留下的伤痕。 南弦看到了慕时雨,失血过多的脸色惨白,身体越来越冷,努力朝她伸出了手,声音嘶哑。 “我不想死了。” “……”慕时雨回头看了一眼戴上面具的赫连川,浅蓝色的眼底好似染上了一层浓墨,薄唇紧抿,浑身气压低到了极点。 酒长老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一眼就能看出躺在地上的男子和慕时雨认识,抬起的手有些迟疑,摸不准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慕时雨看出了南弦眼里浓浓的求生欲望,但她的求生欲望也很强啊,于是走出车厢朝骑马跟在后面的秦肃喊道: “过来,救人!” “好的!” 秦肃让护卫留在原地,来到了浑身是血的南弦面前,极为熟练地给他止血上药。 手法当然没有慕时雨温柔,疼得南弦脸色煞白。 慕栖隐在马车急停前就让车夫放慢了速度,并没有受到影响,替姜氏按摩着隐隐作痛的腿,没精力顾及其他事情。 慕时雨不想耽搁时间,也不想路上再多个伤员,吩咐道:“把他送到附近医馆就行了。” “好的,小姐,他只是看起来伤得重,实际没什么致命伤。” 秦肃打量着南弦那张一看就不简单的脸,将他归类于被小姐魅力吸引的失足男,摇了摇头。 谁知南弦拉过他的手,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写下一句话。 “青山危险。” “……” 秦肃不笨。 青山两字一出就谨慎起来,硬着头皮抱起他,在赫连川那足以冻死人的眼神中,朝着马车走去。 准备回车厢坐下的慕时雨看着对她挤眉弄眼的秦肃,微微蹙眉。 南弦极为费劲地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在秦肃抱着他路过马车时,递给了她,故作羞怯。 酒长老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慕时雨,就差没说她处处留情,招惹了一堆桃花。 慕时雨接过信纸,看着冷若冰霜的赫连川,转移视线,对着赫连景说道:“阿景,转过身去,接下来有点少儿不宜。” “好呢!”赫连景抱着黑炭转过身去,忍不住偷笑。 慕时雨微微俯身,左手控制住他后颈,亲上那抿着的唇,直至他微颤着身子张开唇齿。 证明他气消了。 慕时雨放开赫连川,坐回他身边开始拆信,“过来一起看。” “慕时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赫连川拿她没办法,没必要为一个低贱的男宠和她生气,看出她眼底的凝重,侧身看向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别去青山,别相信青山道观的人,看完即焚。】 慕时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赫连川,拿着信纸伸出窗外,运转真气灌注在薄薄的纸张上。 纸张承受不住这能量,瞬间变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无论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外面的酒长老知晓,因为酒长老就是青山道观的人。 赫连川剑眉微皱,观察着慕时雨的神色变化,道:“你信他” 慕时雨收回手,视线落在老老实实背对着她的赫连景身上,轻声道:“并不是信他,而是涉及家人的事情,我只敢信自己。” 预知能力许久未曾出现,她握着赫连川的骨玉,想再尝试一番。 赫连川眼神渐渐变得黯然,眼底掠过一丝落寞,略显幽怨:“慕家始终有一条退路,那我呢” 他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退路,不要像未来的他,失去后才后悔。 “那是留给家人的退路。”慕时雨感受着手心骨玉的温度,靠在赫连川肩上,低声耳语,“我没想过放弃你,没给自己留退路。” 赫连川心头一震,慕时雨的眼神温柔似水却坚韧从容。 他忽然希望慕时雨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若他最终拼死也没能护住她,至少她还有机会活下来。 马车继续朝着青山道观行驶,刚出城门,赫连川敲了敲车厢门,让酒长老停下。 “姜老夫人身体不好,需得放缓前行速度,然情况紧急,酒长老可先回去保护青山道观。朕已让云将军带兵赶来,无需顾虑。” 许久未曾出现过紧急密令,观主又闭关了,酒长老很担心道观出事,早就不满意这速度。见赫连川招来金乌卫,点了点头,道: “好。” 赫连川抬手。 一名金乌卫出现,接替了酒长老的位置。 慕时雨前往姜氏的马车,将有神秘势力对青山道观下手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劝他们留在距离青山不远处的石头村,等待她和赫连川的消息。 姜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明白她如今的身体情况,若再坚持下去,很有可能拖累他们,将两人来往的信交给慕时雨,嘱咐道: “阿狐值得信任,其他人就不要信了。” “知道了。”慕时雨接过古朴的羊皮纸,放进袖口里,不敢泄露过多的情绪,转身离开了马车。 慕栖隐跟着她下了马车,望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女儿喉咙微哽。 曾经小小的肉团子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保护家人,千万言语最终只化成一句。 “保护好自己。”他接过信号弹的时候就明白了。 如今不拖累女儿,就是他这个父亲需要尽的最大努力。 家人需要互相信任,慕时雨望着慕栖隐鬓边的白发,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微笑道:“放心,我们都会平安回家。” 慕栖隐照顾姜氏,她保护赫连景,遇到天大的事情也能想办法逃出去。 凑到一堆的话,面对敢袭击青山道观的神秘势力,她没办法分心照顾到每一个人。 回赫连川马车的途中,慕时雨握着骨玉,凝神静气,脑海里默念青山道观的名字。 预知画面还没有出现,然而预知所带来的反应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凶猛,像升起的百丈巨浪,猛地拍打着她的脑袋。 1秒记住: 第112章 何人挑拨离间 慕时雨似乎体会到赫连川发病时的那种痛,极致的痛楚好似要将灵魂拉入深渊,立刻松开玉坠,不敢再尝试。 疼痛的感觉渐渐散去,脑海里无数碎片漂浮出来,闪得非常快,不让她看仔细。 回到车厢内。 慕时雨将信交给了赫连川,靠在软垫上休息,试图捕捉到那些险些用命换来的碎片。 距离青山道观还有些距离,慕时雨靠在他肩上打量着阿狐娟秀的字迹,闻着他好闻的香味儿,不忘提醒道: “到了青山脚下先观察一番,若那神秘势力已经进去,你就带着阿景和云将军一起守住各大路口,不让他们逃走。我轻功好,先进去查探情况,遇到危险也能脱身。” 青山很大,但前往青山道观的路只有三条,只要守住道路口,不信那些人能直接飞出来。 “好。”赫连川调查过阿狐的字迹,确认是她亲自所写,将羊皮纸还给了慕时雨,直言道: “天师府和青山道观终究不是我自己培养出来的势力。临仙阁的情报组织和金乌卫成立得太晚,暂时还不能和这两大势力对抗,能利用他们最好。” 慕时雨收好羊皮纸,坐正身子,淡笑道:“我知道。臣以自任为能,君以能用人为能。这两个存在上千年的势力,从根本上控制不太可能,自然要利用。” 帝王不需要像将军那样冲锋陷阵,以一敌百,而是要会用智谋运筹帷幄,把握好全局。 很快有一名金乌卫出现,落在马车上,朝车厢奏道: “南弦本名秦弦,曾是天师府的弟子,但仅三年就被驱逐下山,而后又想进入青山道观,被怀疑想趁机破坏龙脉而被追杀,躲躲藏藏逃到了钱兆府上。” 慕时雨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查清了南弦的身份,看向赫连川。 赫连川眼里的柔意散去,化为凌厉的寒霜,沉声道:“他有什么能力破坏龙脉” 金乌卫答道:“厄命占卜,每一次结果都是大凶,至于如何能破坏龙脉,这是青山道观的秘密,属下无从得知。” “就是他占卜什么,什么就会出事类似乌鸦嘴”慕时雨有些好奇,占卜是道家最普遍的术法,天赋因人而异,猜测道:“难不成他去占卜龙脉的未来了” 这么神奇的体质,为何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直接占卜敌人的命运不就行了么。 赫连川更在意的是此次秦弦为何得知他们要去青山,不难猜到,他占卜的事情与慕时雨有关。 望着小窗外往后飞驰的树木,忽然想让马车停下来。 云将军得知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一万兵力赶来,骑马抄近道绕到了前面,命人彻底封锁了进山的道路。 “陛下,臣已将所有路口都堵住了,但山林间敌人留下的痕迹,道观看似平静,酒长老守在其中最为险峻的链桥上。” 他们没办法直接闯进道观,这是千年来立下的规矩,外人不得擅入青山道观和天师府势力范围。 赫连川剑眉微皱:“道观的弟子也未发现来袭的敌人” 云将军摇了摇头,道:“还没找到,道观的几名弟子前往山脉深处寻找,被藏身的神秘人杀了,死前刚放出信号弹。” 慕时雨努力捕捉到那些碎片拼凑起来,画面里,有一道黑影潜进青山道观最高处的大殿内,依山而建的古朴宫殿仿佛漂浮在云海上。 那黑影进去后没多久,好似龙脉被毁一般,地动山摇,整个青山道观陷进地底。紧接着北国发生前所未有的大地震,无数城池被摧毁,宛若世界末日。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糕,赫连川拉住了起身欲往外走的慕时雨,不安地道: “别急着进去,我已派金乌卫进去找阿狐。” “他们目标是龙脉,我必须进去添一份力,若龙脉被毁,整个北国都有危险。” 预知画面中城池崩塌的画面让慕时雨不敢再浪费时间。 她走出车厢,回望着车厢内她要保护的两人,微笑道: “等我回来。” 说完,运转真气,足尖轻点,化作一道残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青山道观跃去,只偶尔在树顶的枝叶上稍作停留。 “我也要去!”赫连景听出慕时雨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牵着黑炭就想追过去。 赫连川心里骤然一空,拉住了赫连景的小肩膀,拿着九霄剑的手指节泛白。 “她说,等她回来。” 他轻功没有慕时雨好,若带上赫连景,反倒会拖累慕时雨,得从其他地方帮到她,命令道: “云将军留在此处,其他神武卫随朕一同前往附近的山脊。” 神武卫进不了青山道观,但可以去附近的山脊上观察青山道观内的动静。 云将军有几分担忧,但也只能听从命令,派人守在青山脚下,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赫连川带着强忍着不哭的赫连景骑在乘风背上,顺着旁边蜿蜒的山路前行,黑炭紧随其后,强有力的四肢跑起来和黑豹一样快。 空气中挥着翅膀的透明蛊虫企图靠近赫连景,却被赫连川手腕上的宝石散发气息逼退。 行至半山腰时,位于断崖链桥上的酒长老发现了有一个黑影躲在山脊处观察上山的赫连川等人,随即离开链桥,悄然逼近。 黑影很警觉,在酒长老的逼迫下现身,发现不敌酒长老后,快速朝着赫连川的方向逃去。 然而赫连川早已经察觉,眼底杀意蔓延,九霄剑出,剑气划伤了黑影的肩膀,酒长老趁机一掌拍出将他击倒在地。 “噗!”黑袍男子砸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仰头望着马背上不怒自威的尊贵身影。 九霄剑的寒芒闪过,黑袍男子举剑抵挡的同时跪着求饶:“王爷得知消息,命属下前来接应世子,求陛下饶命。” 赫连川左手护着赫连景不让他掉下去,右手执剑,剑尖对准黑袍男子的脑袋,逼问道: “哪来的世子” “世子名赫连景。”黑袍男子拿出证明他是北静王属下的令牌,诚恳地道: “王爷算出陛下会把世子交给青山道观,特派属下前来阻拦,谁知还没靠近就被神秘人袭击,如今只剩属下一人,不敢轻举妄动。” “我才不是世子!” 赫连景气得小脸通红,朝着那黑袍男子大吼。 酒长老有点懵,年纪大了,一时间没理清这关系。 “世子眼睛其实是黑色,不信陛下请看……” 黑袍男子指向赫连景,可那和赫连川一样的蓝色眼睛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手颤抖着,吼道: “不可能!” “呵——竟敢以如此低劣的谎言挑拨离间。” 赫连川冷笑着,从一开始得知赫连景的身份后,就没怀疑过赫连景不是他的孩子,哪怕赫连景和北静王走得近。 他相信慕时雨,也相信自己,挡住赫连景的眼睛,不想再听黑袍男子胡编乱造,长剑一挥,斩落了他的脑袋。 第113章 荀雾计中计 阳光照耀在屹立了千年的青山道观上,驱散了云雾,露出道观的全貌,古朴庄重,风雨侵蚀的痕迹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慕时雨抽出沁雪剑飘然落到最高处的清心殿前面的链桥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从山脚飞跃上来时看到不少弟子守在道观前,到了这里,却只有一个白发老婆婆朝链桥赶来。 老人虽已年迈,但身姿矫健,在距离慕时雨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厉声道: “何人擅闯清心殿!” 慕时雨怀疑她就是阿狐,但好像年龄对不上,试探性问道: “北国监察长慕时雨,本意来此寻阿狐解惑,见有贼人袭击青山道观,特前来相助。” 说着,拿出羊皮纸,一边注意着清心殿的动静,一边说道: “这是我祖母姜燕与她来往的书信,方才看到有一黑影闯入,事急从权,没有及时告知贵观就来到了清心殿。” “我就是阿狐。”阿狐瞥了一眼羊皮纸上贴着的树叶,知晓了慕时雨的身份。 阿狐收起凌厉的气势,看向清心殿的方向,眼神极其复杂。 “那是观主所在的地方,没有命令不能擅自闯入。” 慕时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见她相信自己的身份,收起羊皮纸,抓紧时间问道: “狐前辈,想必祖母已经对您说明了来意,不知您有何看法” 阿狐打量着慕时雨,观其面相,却连她都无法看透,目露惊诧之色,快速收敛情绪,平静地道: “姜友人没有详说具体什么,但异于此方世界的东西,没做出有违天道的事,就不会被排斥。” 慕时雨没有修过道,不懂怎样的事情叫有违天道。 她还想问得详细些,余光瞥见清心殿屋顶似乎立着一道黑影。 仔细看,又没了。 想到预知画面中发生的事情,神情紧绷地道: “狐前辈,您刚才看到清心殿那道黑影了吗” “没有。”链桥有点远,阿狐视力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黑影,自信道: “观主乃是世间最强者,谁敢去袭击观主” 慕时雨听她一口一个观主,纳闷极了,祖母也说过,她和观主是道侣,怎么称呼如此生疏 但此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她朝链桥走去,“狐前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进清心殿,只是过去看看,防止有人趁机偷袭正在闭关的荀雾大师。” “不行!” 阿狐瞬间变了脸色,执剑欲拦住慕时雨,“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连我都不敢过去,一旦违反命令就会被逐出青山道观。” “狐前辈,抱歉。”慕时雨站在链桥中间,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链桥边上的阿狐,解释道: “我不是青山道观的弟子,可以无视这条命令。” “你!”阿狐几次挪动脚步想追过去,可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以及冷淡疏离的语气,都教她不敢再前进半步。 慕时雨距离殿门只有三米远,离开链桥后,仿佛是两个世界。 链桥外面越来越热的阳光教人心生烦躁,而清心殿寒意彻骨,让人头脑无比清醒。 忽然一道黑影从殿檐上蹿出,慕时雨反应极快的挥剑挡住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剑气碰撞,剑刃相击的声音响彻清心殿。 沁雪剑的剑身丝毫未损,而那普通银白色长剑有剑气护住,才不至于折断。 “果然好剑。” 慕时雨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想要引开那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 从身材上依稀能看出是女子,武功强得可怕,每一击都震得慕时雨虎口发麻。 “哐!!!” 黑衣人强势一击,将想要逃亡链桥的慕时雨逼回清心殿门口,不让她离开。 慕时雨堪堪在门前止住脚步,好在沁雪剑能随意弯曲,消减了力道,专注于应付眼前的黑衣人,都来不及看链桥对面阿狐的反应。 她能逃走,但必须把这个黑衣人引走才行。 寻找着黑衣人的弱点,但黑衣人防守兼备,只能故意放慢速度,暴露自身剑术的弱点让她攻来。 黑衣人破解慕时雨华而不实的剑招刺向她心脏位置。 慕时雨左手运气护住心口,看向故意困住她,想要她命的黑衣人,眼底掠过一丝暗芒,故作不敌,左手往后一拍破开殿门。 那黑衣人没能成功杀死她,就想逼她进去,一掌拍出,击中慕时雨的腹部。 慕时雨咬牙忍住痛楚,顺着黑衣人拍出的力道飞进清心殿,精准无比的砸到了一个人。 那人盘腿坐着纹丝未动,而她像撞到铜墙铁壁一样眼冒金星。 并非真的眼冒金星,而是整个清心殿都摆满了会发光的球体,看上去就像置身于漫天星辰中。 大门“嘭”地一声关上,慕时雨借着看到黑衣人也潜进殿内,刚想站起身来,就预感到有危险。 她还没缓过劲来,凭着本能挡在荀雾身前。 看似要对黑衣人出手,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转身将剑搭在荀雾脖子上,冷声道:“荀雾大师,为何故意引我前来” 漫天星辰中,慕时雨在他身上闻着一种类似檀香的味道,看清了他的长相。 预想中的老头子不同,顺滑的白发垂落淌在地上,五官精致,眉心一点朱红,有种空灵的美,圣洁得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黑衣人止住攻击,收起剑身,眼神极为不甘地退出清心殿。 荀雾斜了一眼剑身,丝毫没把慕时雨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的目标并不是她,计划已经失败,留着她还有用处。 染上一层雪色的睫毛将眼底的情绪掩藏,淡粉的唇轻启:“你应该谢我。” “谢你什么” 慕时雨听到观主正好闭关就察觉到此次遇到袭击一事有蹊跷,但她不去的话,预知的画面很有可能会在现实中发生。 渐渐地怀疑荀雾在谋划什么,只是她还猜不出,于是将计就计。 荀雾微微皱眉,慕时雨整个人都贴着他后背,为了能让剑身随时能要他命,手还搭在他肩上。 没有算到慕时雨拥有东启至宝锻造而成的剑,这是世间唯一能伤到他的武器。 可惜,这样聪明又胆大心细的人不是他的弟子。 他淡然地道:“教会你,不要相信预知画面里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谢我你想预知的东西,能被人为的改变。” 前提是,能和他一样强,这点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慕时雨浑身一僵,玉坠丢失后她不确定还有没有这项能力,都没有告诉赫连川,荀雾不但知晓,还能故意让她看到假的画面 这还是人吗 1秒记住: 第114章 没给活路 慕时雨见过鹤发童颜的国师,但荀雾的容颜完全看不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这让她想到了同样容颜不老的北静王。 手中的沁雪剑一动不动,紧贴着他的脖颈,心生寒意,竭力保持冷静问道:“所以你利用这个证明了我拥有预知能力” 损坏龙脉只在荀雾一念之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确有能力改变她预知的未来。 荀雾微微侧首打量着慕时雨,伸出手去碰沁雪剑,漠然道: “监察长,慕时雨,在下一任守脉人出现前,你不能杀我,反倒还要保护我,把剑放下。” 慕时雨左手握住了他去触碰沁雪剑的手腕,好似冰玉一样的触感有些渗人,剑身本就随着他的动作偏移了一瞬,心越来越沉。 “荀雾大师,您到底在谋划什么目的不是我,是赫连川” 她原本怀疑天师府,结果青山道观的嫌疑也很大。 两个势力都不可信。 荀雾瞥了一眼慕时雨细长白皙的手指,声音缥缈虚无,在空旷无比的清心殿响起了回音。 “谋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赫连川能将东启至宝送与你,已经爱你至深。可惜你不属于北国,若你成为皇后,等待你的只有死亡,谁都挽救不了。” 慕时雨沁雪剑上杀意十足,审视着这位有恃无恐的世间强者,收紧手中的力道,冷笑道: “看来你足够自信,我们再赌一次如何” 看不见的主动权正在转移,荀雾眉心微蹙,道:“赌什么” “赌你的死亡。”慕时雨松开了他的手腕,面色平静,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赌你死在谁的手中。” 荀雾能以龙脉这么重要的东西测试她是否有预知能力,就算目标不是她,也一定和赫连川有关。 他知道得太多了,多到让她忌惮。 她知道,荀雾给她选的路,是死路,主动诱她前来,就没打算再让她回到赫连川身边。 荀雾睫羽微颤,不顾颈间的沁雪剑,侧身望向慕时雨,近在咫尺的倾城容颜竟比他还多一丝凛然于世间无所畏惧的从容。 他收回视线,漠然道:“你在自寻死路。” 慕时雨敛下心底的绝望,荀雾的强大绝非酒长老可比。 这点她进到清心殿就明白了。 暂且留她一命,不过是想利用她而已。 荀雾始终盘腿坐着,慕时雨保持单膝及地的姿势,手中的沁雪剑是她最后的保命符,轻笑道: “你也没给我活路啊……” 话落,上次那险些要了她命的极致痛楚袭来。 只一瞬间。 慕时雨额间全是冷汗。 脸色惨白,眉心紧皱,抵抗着那腰将她灵魂拽入深渊的力道。 拿沁雪剑的手不知不觉垂落,慕时雨努力保持清醒,将剑猛地插进玉石地面。 她全身颤抖着,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荀雾凝视着不用他折磨就已经奄奄一息的慕时雨,疑惑和不解在眼底凝结。 慕时雨没有倒下,双手死死抓住沁雪剑的剑柄,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感从心底升起,她看到了一座矗立在天际的门。 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灵魂好似已经脱离了肉体。 完了。 玩脱了 真上天了! 心有所感的赫连川不顾什么千年来立下的规矩,带着赫连景在金乌卫的护送下,从山脊前往链桥所在的地方。 濒临死亡时,人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天门那边,好似有神仙在朝她赶来。 紧接着朦朦胧胧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在额间轻点。 灵魂急速下坠,慕时雨重新掌控身体,睁开眼,视线模糊。 白茫茫的世界中,发现荀雾背对着她站在前面,为她挡住了不知从何而来毁天灭地的一剑。 又是幻觉 还是身处预知画面中 茫然的慕时雨往后面望去。 瞳孔微缩。 她身后是赫连川,是赫连景,是北静王,是慕家,是万千黎民百姓…… 鲜红的血染红了荀雾的衣服,透过衣服,染红白发,最终往后倒进慕时雨怀里。 慕时雨低头对上荀雾那有无数话想说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努力凝神打破了让她虚实不分的世界。 “看到了什么”虚无空灵的声音传来,慕时雨彻底清醒过来。 眼里的茫然渐渐消失,抓着沁雪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望着已经站起身来的荀雾,问道: “是你在干扰我” “没,你看到了我的死亡” 荀雾比慕时雨高出许多,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宛若收割生灵的死神,属于顶级强者的威压犹如实质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慕时雨将轻功运转到极致,冲出清心殿。 刚打开殿门,荀雾就抓住了她的后颈,扫视着正向链桥靠近的赫连川,威胁道: “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慕时雨在被荀雾碰到的一瞬间,好似骨头里生出了尖刺,稍微一动就痛得深入骨髓。 望向带领金乌卫站在链桥对面与阿狐对峙的赫连川,还有他旁边的赫连景,冷静下来: “这事差点要了我的命,你确定要听” 她好像没办法说出来,泄露天机,要遭天谴的,没开玩笑。 “我有办法知道,让赫连川离开青山道观,不然我就让这个江山提前易主。”说着,荀雾松开抓住她后颈的手,将她推出去,“别让赫连川怀疑我。” “嘶……” 慕时雨险些跌倒,动一下就好像全身骨头里有刺在到处扎来扎去,恐怖的是没办法用轻功了,就连真气也无法运转。 她努力表现得风轻云淡,缓慢地朝着链桥走去,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语气宠溺: “你怎么来了先带着阿景回去,我随后就来,还需要请教荀雾大师几个问题。” 青山道观的范围内,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荀雾的对手。 慕时雨早有预料,不让赫连川和赫连景过来,谁知他们还是来了,无奈中心底一股酸涩蔓延。 赫连川剑眉微皱,以他的轻功,带着赫连景走链桥有点危险,扫了一眼慕时雨身后,站在殿门口的白色身影,解释道: “有人设计试图挑拨离间,对龙脉动手只不过是幌子,既然荀雾大师已经出关,你先回来,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题外话------ 只是陨石带来了一些超乎常人的力量,不会变成修仙文。 1秒记住: 第115章 回不去了 慕时雨全身骨头疼得厉害,能不动就不动,听到赫连川的话,不难想到荀雾派了人对赫连川出手,眼底寒意蔓延。 天暗了下来,链桥上几根铁链在风中摇晃着。 阳光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挡,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回青山脚下等我。”慕时雨努力让声音大一些,可惜还是被风吹散。 链桥另一边墨蓝色的长袍随风而起,长发飘扬,风姿绝世,气势丝毫不输世间强者荀雾。 赫连川看出了端倪,命金乌卫将绳索全部连在一起。 阿狐望着清心殿门口的身影,浑浊的眼里渐渐蓄满眼泪,红了眼眶,她已经红颜迟暮,而他却依旧和当年一样,低至尘埃的爱,连说都不敢再说出来。 可她大限将至,再不说,以后就永远都没办法说出来了。 “陛下,方才有黑影出现,她与黑影一战,许是受了伤,我去接她过来。”阿狐朝着链桥走去,想要借着机会,见荀雾最后一面。 或许是看到慕时雨,想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自信从容的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碍于老去的面容,不敢见荀雾。 赫连川接过绳索,暂且不知慕时雨和荀雾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轻举妄动。 阿狐落在慕时雨身边,近距离看到了荀雾面无表情的脸,除了头发白了,五官没有任何变化。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摸向满是皱纹的脸,自卑到了极点。 “阿雾……” 时隔几十年,她再次喊出了这两个字,声线抖得厉害。 慕时雨从阿狐老去的面容上看出了她曾经的风华绝代,可惜岁月不饶人,不知荀雾用什么办法保持了容颜永驻。 阳光彻底被云层遮挡,清心殿外云雾渐生。 荀雾神情冷淡疏离,看阿狐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看你在青州城救了一个城的份上,才让你继续待在青山道观,如今违反禁令,还不离开” 阿狐不敢直视荀雾的容颜,看着犹如老树皮一般的手,苦笑道: “当年我陪你在江湖历练的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只有我一人记得,是该离开了……” 现在想想,当初是荀雾给了她错觉,误以为他也对她有情。 以为他是碍于下任守脉人的职责不敢将心中的感情说出口,没想到他已经全忘了。 慕时雨觉得阿狐现在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本自身难保,不该多管闲事,但阿狐的出现,为她拖延了时间。 身体里的疼痛正在消失,慕时雨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阿狐,小声安慰道: “他估计是患上痴呆症了,不过你早些年该主动一点,说不定曾孙子都有了。” 刚说完,就感觉到骨头里的疼痛加剧,疼得她眉心紧皱。 阿狐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像是从来没这么哭过,想要一下子把几十年的委屈哭出来。 此刻什么都不顾及,抓住了慕时雨的手暗中将自身功法传给她。 “你说得对,我后悔了,他对感情这方面太迟钝,见过他笑的样子,一定喜欢过我……” 她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谁知进了青山道观,想要见他的面都难。 慕时雨难掩眼中震惊的神色,凝视着挡在她身前,源源不断将真气输送给她的阿狐,从她眼里看出了赴死的决心。 “别想不开。” “我对不起姜友人,观主他知道……唔!” 话还没说完,剑刃入体的声音传来,阿狐瞪大了眼睛,黑衣人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手中的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慕时雨难以置信地扶住了缓缓倒下的阿狐,抬头看向抽出剑身的黑衣人,以及她身后的荀雾。 阿狐艰难扭头看了一眼荀雾,明白是他授意,彻底绝望了,嘴角扬起的笑,是对这几十年来痴痴守护等待的嘲笑。 “对不起……” 笑意凝固,缓缓闭上了眼睛。 慕时雨握剑的手微微泛白,放下已经没了气息的阿狐,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阿狐方才给她输送的真气,足够她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赫连川甩出绳索缠住了慕时雨的腰,她顺着力道往链桥的方向逃离。 黑衣人抓住了慕时雨脚踝,看似是她在出手,实则荀雾手中的真气化成的利刃势不可挡的朝着赫连川而去,杀意十足,速度快到了极致。 慕时雨感知到了危险,利落的斩断绳索,举剑挡住了荀雾的攻击,踢飞了黑衣人,谁知脚上传来类似蛊虫噬咬的痛意。 “你是仙疆人”慕时雨站在随风晃荡的链桥上,沁雪剑出,瞬间爆发的杀意,逼退黑衣人,划伤了黑衣人的腹部。 “听说你是监察长,赫连皇室的走狗,所以在你身上下的蛊有点多,慢慢品尝。”黑衣人单手捂着伤口,有些站立不稳,声音嘶哑,极其刺耳。 慕时雨视线有些模糊,努力聚焦,转身看向朝她飞跃而来的墨蓝色身影,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张了张嘴,竟然没办法发出声音。 “赫连皇族,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黑衣人眼眶赤红一片越发疯狂。 清心殿飞出的透明真气剑刃顺着她的剑攻向慕时雨,实则真正的目标是赫连川。 慕时雨竭尽全力挡住黑衣人和荀雾的攻击,好在赫连川帮她分担了一些。 可荀雾绝不会再让她回到赫连川身边,攻击一道比一道强,配合黑衣人的攻击,甚至企图攻击留在链桥另一边的赫连景。 “抓住绳子!”赫连川甩出剩下的绳索,缠住慕时雨,随后快速退回赫连景身前,挡住那道攻击。 金乌卫顺势而上,眼见黑衣人就要落入他们手中。 荀雾缓缓走出殿檐,手中拂尘的丝线缠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当着赫连川的面绞杀。 “擅闯清心殿者,死!” 血液四溅。 慕时雨脸上沾了黑衣人的血,视线越来越模糊,她隐约看到黑衣人的尸体从桥上掉落,心顺着那尸体沉到了谷底。 “娘亲!!!” 赫连景紧盯着站在链桥上的身影,黑炭尾巴垂了下来,着急地转来转去,咬着赫连景的衣服,担心他冲到链桥上。 赫连川将慕时雨拉过来时,感受到她在抵抗的力道。血液仿佛停止了停止流动,艰难开口: “求你……别放开绳子。” 1秒记住: 第116章 生要见人 荀雾居住的清心殿是青山道观最高的建筑,链桥下是水流湍急的百丈深渊。 夏季南方多暴雨,上游大雨横扫而来时下游的水位猛涨,浅绿色的水变成了浑浊的土色。雷电在厚重的云层中挣扎发出怒吼后,滂沱大雨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慕时雨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中无边的恐惧蔓延,她很想顺着绳索回到赫连川的怀抱。 可荀雾绝不会放过她。 感知到赫连川的靠近,清醒地割断缠在腰间的绳索,以跳水的姿势往后一跃。 荀雾没料到慕时雨如此决绝,拿着拂尘的手紧了紧,最终任由她消失在视线中。他不知道的事情,也绝不会让别人知晓。 赫连川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世界定格,瞬间化为了黑白,只有那道风雨中坠落的身影,反应过来时已经随着她跃下山涧。 “慕时雨!!!” 金乌卫反应极快,在赫连川跳下去的瞬间,用绳索将他拉了回来,齐齐跪着请罪。 青河两岸集结了数万兵力,每隔一段就布网拦截。 赫连景边哭边牵着黑炭在岸边寻找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三天后。 黑炭的爪子都磨破了,赫连景被赫连川强行送回行宫,而他则继续顺着下游寻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赫连川无数次潜入水中,翻过每一个可能被挂到的地方,双手早已遍体鳞伤。 每次上岸时,墨蓝色华贵的长袍都被划破,沾满泥沙和鲜血。 常宫监看得揪心不已,但又没胆子去劝。 北元一年七月一日。 监察长慕时雨在青山失踪,北帝赫连川苦寻七天未果,病倒,提前结束南巡。 赫连景也生病了,身上温度烫得惊人,赫连川拖着病体亲自照顾赫连景,温度好不容易下去了,听到他嘴里无意识的嘟囔着: “今天是我生日,娘亲……你在哪里……” 天蒙蒙亮。 赫连川给赫连景盖好被子,起身时神色恍惚踉跄了一下。 回到寝殿,赫连川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盏祈愿莲花灯。 赫连川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宽松的墨蓝缎衣更加修长,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身前,伸出手捧着那盏莲花灯坐在角落。 手腕上蓝宝石显得皮肤白皙,俊美无双的脸上破碎感十足,从那精致深邃的眉眼里能看出无处喘息的灵魂正在痛苦挣扎。 “我知道,你没有死。” 他劝慰着自己,站起身来,捧着莲花灯往暗室走去。 暗室门关上的瞬间,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 慕时雨坐起身来,确认自身衣服穿戴整齐,虽然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但摸着舒适柔软的被褥,证明情况没有预料中那么糟糕。 从链桥跳下后,仗着极佳的水性顺着泥沙少一点的方向游,结果撞上了凸起的石块,晕了过去。 “醒了” 黑暗的世界中,清冷疏离的声音伴随着轮椅在地面驶过的声音朝她靠近,空气里药味儿混合着淡淡的昙花香飘来。 慕时雨摸索着,被子似乎铺在地上,边缘就是木板,底下是防水的油布,收回手,淡定地道: “北静王” “耳朵挺灵。”赫连镜拉过慕时雨的手,将药碗递给她,“你身上的蛊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不过致人失明的蛊毒很少见,我还差点东西才能替你解蛊。” 确定是北静王后,慕时雨心安不少,闻了闻碗里的药,碗里全是保命的药材。 “谢谢。”想问的问题太多,她选择先喝药。 慕时雨一口气喝完了药,凭借空气中的淡淡香味儿,确定了赫连镜的大致方向。 刚想问出心中的疑惑,就听见他缓缓说道: “小九找了你很久,病倒后,带着阿景回京。你身体里有一种极其罕见休眠蛊,今日才在这深山中寻到解决的办法。” “病倒严重吗”慕时雨心猛地揪起,好似针在扎一样,绵密的疼痛袭来,呼吸有些困难,“竟已经过去了七天……” 赫连镜凝视着慕时雨眼角诡异的红色纹路,伸出手碰了一下,那纹路仿佛有生命一样退散了些。 他手离开后,赤红色的纹路又回到她的眼角,像是画像中前朝舞姬画出妆容。 不丑。 反倒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收回手,淡淡地道:“小九伤得不重。半个月前有人冒充我的护卫前往青山,我派人跟过去,想看看他要做些什么,结果他编造阿景是我的孩子想要挑拨离间。” “……”慕时雨在链桥上听赫连川说过有人挑拨离间,但没想到这么离谱,收回思绪,问道: “我们现在在哪里你不是已经回雪城了吗有没有告诉赫连川我还活着” 空气有些闷热潮湿,分辨着深山老林里树叶腐烂的味道,她肯定这不属于雪城的范围。 茫然无边际的深山中,简易搭成的营帐和旁边的马车用各种树枝树叶遮挡,看起来极为隐蔽,几名护卫守在树上,警惕的观察着。 “遇到了伏击,绕路回雪城,如今我们在天枢山脉里,翻过天枢森林就是雪城。”赫连镜见慕时雨揉了揉腿,尝试着想要站起身来,驱动轮椅靠近了些,道: “我的人损失了很多,剩下的人也没办法靠近青山,贸然传达消息的后果很严重。” “好的,我知道了,至于青山的具体情况,等会儿再告诉你。” 慕时雨缓缓站起身来,感觉到头有点晕后立刻站着不动,随后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 “啊!”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绵软无力,看不见东西后,平衡感降低,朝前跌去,胡乱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 “你躺了七天,身体太虚弱,先别急着走路。” 赫连镜抓着她胡乱挥舞的手,将她拉到毫无知觉的腿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避免她掉下去。 “抱歉。”慕时雨有点懵,撑着他清瘦的胸膛起身。 赫连镜扫了一眼撑在他衣服上看似柔弱无骨却蕴藏着力量的手,眸光意味不明。 诡异的气氛中,慕时雨拉开赫连镜环在她腰际的手,他那骨瘦如柴的腿就像是两根竹竿一样,她担心给压断了。 她借助轮椅扶手,离开赫连镜的轮椅,缓缓坐在旁边的地上。 虽然看不到,但能想象到刚刚那个画面。 久违的尴尬袭来,慕时雨战术性挠头,随即平静下来,运转真气尝试着疏通经脉。 第117章 一个比一个惨 山间时不时传来鸟叫声。 慕时雨盘腿而坐,运行心法,身体渐渐恢复。 赫连镜从轮椅侧面放置物品的空间内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苍白的手缓缓打开油纸,糕点的香甜的味道飘散。 慕时雨饿得胃里直冒酸水,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站起身来摸索着走了几步,靠嗅觉听觉和手的触觉去感知漆黑的世界。 忽然想到什么,她停住脚步,往腰间摸了摸,摸到沁雪剑时,瞬间多了一丝安全感。 随即想到赫连川目睹她跳下链桥在青河找了她七日,眼眶微红,坐回原来的地方。 赫连镜拉过慕时雨的手将油纸包递给她,许是因为她眼睛失明,对她多了一些耐心,平静地道: “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水壶在我这儿,想喝就说一声。” “好的,多谢北静王。” 慕时雨平复翻涌的情绪,嘴里苦涩的药味导致她根本尝不出糕点的味道,蹙眉道: “想喝水。” “拿着。” 赫连镜将自己的水壶递给她,慕时雨接过水壶,仰头小心翼翼地隔空喝水。 赫连镜靠在轮椅上神情恹恹,眼底藏着一丝疲倦,忍着身体的不适问道:“青山有仙疆族人” 食不言,寝不语。 慕时雨吃了一半糕点,重新包好油纸还给赫连镜。 吃饱喝足,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理了理青山发生的事,看不到赫连镜的表情,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他,沉思片刻后,道: “嗯,仙疆灭族一事,必定与荀雾有关,青山道观不简单,秘密谋划着什么。” 说完,想到刚醒来时赫连镜说为她解蛊的话,有些好奇: “您能解蛊” 跳下链桥能活,但这蛊她是的真没办法,防御蛊毒的宝石给了赫连川,她并不后悔,以为死定了,谁曾想赫连镜救了她。 赫连镜轻咳了一声,视线落在衣服遮掩下的双腿,语气里带有一丝自嘲:“久病成医。” 慕时雨心情复杂,伸出手揉了揉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心里忐忑不安地问: “害我的眼睛失明的也是蛊还差什么东西才能解开” 她刚醒来就想问了,害怕像赫连川的腿一样再也没办法治好。 赫连镜道:“嗯,只有生活在雪山上的七彩冰蟾能解此蛊,你随我一起回雪城。” “好。” 慕时雨冷静下来,保持理智,眼下得先想办法离开天枢山脉,前往雪城医好眼睛。 同时庆幸让父亲和祖母前往慕家早就准备好躲藏的地方,不然她就多了一丝软肋在荀雾手中。 荀雾没见到她的尸体肯定也会暗中派人搜寻,更何况只要酒长老在赫连川身边,荀雾能掌控赫连川的一举一动。 她预知荀雾救了所有人,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目前的荀雾是想要她的命和赫连川的江山。 在她沉思时,赫连镜的心腹钟野朝着营帐走来,语气有些沉重: “殿下,天枢森林太大,前面全是狭窄的山路,马车过不了,恐怕还要一个月才能走出去。若是原路返回从峡谷通行,一定会被那些人发现。” 赫连镜眉眼冷了几分:“看来他们已经被小九逼得走投无路了,打算从我这里下手。” 慕时雨收回思绪,漆黑的世界中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皱眉道: “他们是谁” 除了青山道观和天师府,还有什么势力能被赫连川全力追杀 “各地逃窜的四国余孽结盟成立了对抗北国的组织天地院,成员实力参差不齐。” 说着,赫连镜看了一眼渐渐坐在他轮椅边上的慕时雨,看出她还未完全恢复,吩咐道: “原地休整一晚。” “是!” 钟野转身离开,继续前往四周查探情况。 慕时雨分不清白天黑夜,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但一想到躺了七天没有洗澡,就全身难受。 最后在钟野的帮助下,前往不远的小溪边合着衣服洗漱,随后运转真气烘干了衣服,任由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散落星光点点,洒在烟青色纱裙的慕时雨身上,白皙的肌肤清透无比,五官精致绝美,好似山间的神灵。 钟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身雪色华服的赫连镜,暗道: 若殿下没有腿疾,两人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慕时雨抓着钟野的剑柄回到赫连镜身边,摸到了他的轮椅,漆黑的世界辨不清营帐的方向。 感觉到温度降低,一阵阵掺杂着花草树木香味儿的凉风吹来,从手指间穿过,担忧道: “进去,山里温差大,小心染了风寒。” 林间雾气凝聚,赫连镜身体越发不适,靠在椅背上,恹恹地道: “嗯,往前走十步,营帐内有两张床,快下雨了,推我进去。” “好的。”慕时雨察觉到赫连镜语气里的疲倦,进到营帐后,手从他腰际穿过,将他抱起来,似乎比之前更轻了些。 赫连镜紧皱着眉:“左前方,三步。” 慕时雨缓缓放下赫连镜,将他放在和她膝盖一样高的床上,摸到了他的手,刚想要诊脉,赫连镜就把手抽了回去,冷声道: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是药三分毒,多年来积累的伤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气息和心跳不对劲,身体有些烫,许是有炎症。” 这可不是开玩笑。 慕时雨神情凝肃,从袖子里拿出密封好的瓷瓶,从里面拿出紧急的救命丸,摸到他的唇,往里喂。 “殿下,伤口感染的后果,想必您也清楚,配合一下。” 赫连镜越来越难受,咽下慕时雨手指拿着的药丸,抓住她的手往外推,极为抗拒,沉声道: “你别看,应是腿上的伤口感染了。” “……我想看也看不到。”慕时雨站着纹丝未动,赫连镜推她的手软绵绵使不上力。 她没办法给他处理伤口,把钟野喊了进来。 钟野熟练的刮掉腐肉,给他上药包扎后,退出了营帐,离开前看着站在旁边的慕时雨感激道: “多亏慕大人及时发现,给殿下喂了药,没什么大碍了。您陪殿下一会儿,给他擦擦汗。” 赫连镜感觉不到腿的疼痛,但腿感染后的并发症,会让他整个人都很难受。 慕时雨坐在床边,伸出手碰到了赫连镜的额头,已是冷汗淋漓,用钟野给她的手帕帮他擦汗,。 心里暗叹:这就是人人厌恶的赫连皇族么,一个比一个惨。 第118章 让我来 夜晚的温度很低。 赫连镜已经睡着了,慕时雨摸索着回到地上铺的床边,拿过被子给他盖上,最后回到床上盘腿打坐修炼心法。 阿狐传给她的功法时被黑衣人打断了,只输送了些真气。 不知道阿狐和荀雾联合起来谋划了什么,但是阿狐救了她一命。 若她掉下链桥进入水里没有真气护体,定然会震碎五脏六腑,不死也是重伤。 夜深露中,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营帐内有些潮湿。 待真气恢复至九成后,慕时雨起身来到赫连镜的床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恢复正常,甚至有些偏冷。 赫连镜就醒了,雨声打在营帐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漆黑的夜里,慕时雨的手触碰到他额头时,下意识有些抵触。 慕时雨收回手,空气里除了潮湿泥土味道,还有赫连镜身上清冽的昙花香,以及他腿上的药味儿。 雨势并没有减小的趋势,雨后山林间的路很难走,她有些担忧: “殿下,现在什么时候了” 为防止猛兽袭击,营帐内并没有蜡烛和油灯,赫连镜凭着直觉道: “即将破晓。” 慕时雨回想十年前的事情,曾经忘却的记忆慢慢浮出水面,当初为了躲避追杀赫连川的人,只能选择从天枢森林前往雪国。 她努力想了想细节,严肃道: “森林里有两个地方很危险,黑色的湖和红色的花海,我已经记不清到底在哪,一定要小心。” 她不知道具体多危险,只知道一路穷追不舍的敌人,进到那两个地方后就全都消失了。 赫连镜恍然想起十年前慕栖隐带着赫连川从天枢森林里逃出来的狼狈模样,记得旁边还站着一位眼神凌厉的小男孩,问道: “当初站在慕栖隐身边的小男孩是你” “……男孩” 慕时雨无语。 自认为小时候长得挺漂亮,怎么会被人看成是男孩呢 “最初有些疑惑,小九为什么对一个女官动了心,没想到你和他竟有这样的渊源。”赫连镜忽略认错性别的话题。 当时他只顾着重伤的赫连川,没注意到她。 慕时雨抚摸着骨玉,脑海里浮现出与赫连川相处时的画面,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随即想到她让赫连川在青河找了整整七日,笑意渐渐消散。 回到床上又练了一会儿心法,落在营帐上的雨声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雨终于停了。 钟野一大早就去查探情况了,回来营帐时,慕时雨已经推着赫连镜走了出来,快速上前禀道: “殿下,雨一停,天地院的人就开始朝着我们的方向追来,必须立刻启程。” 山路崎岖。 轮椅和马车无法行驶。 赫连镜垂眸扫了一眼双腿,即便落入如此境地,面色依旧平静,吩咐道: “销毁营帐和马车,带上必需的物品,继续往前。” 慕时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唯有眼睛看不见,听着他们收拾东西的声音,问道: “殿下打算让他们抬着你,还是带你骑马” 赫连镜淡淡地道:“前者。” 慕时雨听着没人关心暂时失明她要怎么办,为了不拖累队伍,微微俯身,有商有量地道: “殿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同乘一骑,若遇到危险我还能带你用轻功逃离。” 赫连镜不答,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钟野听见后,立刻道: “早就听闻慕大人轻功了得,有您保护殿下,属下很放心。” 说着,见赫连镜没有拒绝,抓住机会,把队伍里最强壮的一匹马牵到慕时雨身边。 这样一来,速度就会快很多。 时间紧迫。 赫连镜敛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微微启唇,道: “好。” 慕时雨松了一口气,让赫连镜坐在前面,左右她都看不见,调整坐姿时,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只是腿没有知觉” 有些难以启齿,但她必须知道具体情况,现在赫连镜整个人都靠着她,双腿一点力都没有,坐倒是坐得挺稳。 赫连镜浑身一僵,听出了慕时雨话里的意思,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他,极为窘迫,声音微颤: “嗯。” “我知道了。”这下慕时雨知道该怎么调整坐位距离了。 抱着他的腰,往后移了一点,随即另一手握住了缰绳。 赫连镜感受到腰际的力道将他稳稳固定在马背上,抓住了慕时雨握住缰绳的手,望着前方的路况帮她掌控方向。 钟野骑马冲在前面,刚开始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见两人配合得很好,彻底放下心来。 慕时雨虽不能眼观四路,但是能耳听八方,嗅着森林里各种各样的味道,提醒道: “记得绕开花海和湖泊。” “好。” 马的速度并不慢,山间的风吹拂着身体,已经二十年没有骑过马的赫连镜心情复杂。慕时雨不掺杂任何情愫极为严肃的语气,清空了他脑海里的杂念。 慕时雨辨别着空气里的味道,隐约闻到了一丝诡异的香气,立刻拉住缰绳停了下来,问道: “好像就是这个味道,你们没有看见花海” 林间浓雾弥漫,温度骤降,能见度越来越低。 赫连镜轻靠在慕时雨怀里,渐渐适应这个姿势,环顾四周,道: “没看见,雾太大了,也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倒是有东西靠近。” “殿下,小心。” 钟野驱使着马护在两人前面,其他护卫也围了过来,极为警惕地望着浓雾。 “殿下控制着缰绳,等会我让你松开就松开。” 慕时雨左手抱着赫连镜,右手松开缰绳,两手交汇从袖子里拿出解毒丸递给他。 随即稍稍后仰取出缠在腰上的沁雪剑,避免误伤了他。 “每人一颗,应该还够。” 如此诡异的花香,就她一个闻到了 赫连镜服下一颗,没看见慕时雨吃解毒丸,微微侧身,给她也喂了一颗,随即丢给其他护卫。 浓雾中数道寒光闪过,剑刃破开空气挥舞而来,受到惊吓的鸟扑腾着,衣料摩擦,身体穿过遮挡着的树枝,以及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十分清晰。 慕时雨凝神细听着黑暗世界里的动静,并在脑海里组成画面,杂乱无章的世界渐渐变得有序。 运转真气注入沁雪剑,剑身传来细微的剑鸣声,感受到沁雪剑嗜血的兴奋,她面无表情地道: “殿下不要动手,让我来。” “好。” 赫连镜收起手里的暗器,慕时雨强大的气场莫名让人信服。 “啊!!!”——浓雾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诡异的花香激发了人们心里潜藏的黑暗,疯狂的杀戮,血色蔓延…… 1秒记住: 第119章 深呼吸,淡定 凄厉的惨叫声和惊惧哀嚎的声音响彻森林。 白色的雾,变成赤红色。残肢碎肉遍地,渐渐地沦为一片死寂。 钟野望着站在尸体中间宛若阎王的慕时雨,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面对刚刚上百人的袭击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此时的慕时雨已经杀红了眼,眼角妖异的红色纹路越发鲜艳,美得诡异惊悚,让人心生惧意。 “殿……殿下” 钟野捂着受伤的手臂,朝被慕时雨护在身后的赫连镜走去,无数残肢堆积在两人一米外的地上,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赫连镜坐在地上毫发无损,双手撑在两侧,天地院的人前仆后继拼死围攻他,若没有慕时雨在,他已经凶多吉少。 目光锁定着站在他身前傲骨铮铮的纤瘦身影,余光瞥见朝他走来的钟野,阻止他: “别过来。” 慕时雨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竭力克制内心的杀戮,明白自己受到了诡异花香的影响。 钟野止住脚步,望着慕时雨,后背全是冷汗。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陛下亲征西秦的时候。 “好了。”慕时雨看不见宛若地狱一样的场景,深呼吸一口气想平静下来,结果差点没熏死。 顾不得太多,用衣服擦了擦沁雪剑将其缠回腰上,听声辨位,将赫连镜抱起来,问道: “马还活着吗” “全死了。” 赫连镜双手搭在她肩上,试图减轻自身力道,右手触碰到她后背,为她输送真气。 钟野找到了轮椅,眼眶微红: “弟兄们都牺牲了,这次天地院真狠,都是自愿送死的人。” “可惜了……” 慕时雨叹了口气,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真气进到她体内,足尖轻点,落到了钟野出声的位置。 “走,远离这片区域,很快就有猛兽前来进食了。” 接下来的路途中,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慕时雨甚至开始觉得天枢森林有什么秘密规则,不允许三人以上的队伍通过。 钟野胳膊伤得有些重。 慕时雨推着赫连镜的轮椅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直至闻不到诡异的花香,才让赫连镜选个有水源的地方停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强悍如慕时雨也有点撑不住了。 身上血腥味儿太浓。 确定附近没有什么湖泊后,放心的在小水潭边洗漱。 似乎沾上了一些人体组织,慕时雨强忍反胃,开始解衣服,道: “你们转过身去,我把外衫脱下来洗一洗。” 钟野自然不敢偷看,满脑子都是慕时雨杀人的场景。 赫连镜要时刻注意慕时雨四周有没有什么异常,眼神平静无波。 慕时雨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重新穿上已经洗净烘干的衣服,知道赫连镜某处还有知觉后,就再也不敢随意碰他。 夜晚。 三人在一颗参天古木上休息,粗壮的树干至少能坐十几人,钟野进到树冠里清理了一番,将里面的蛇和鸟全都赶走了。 赫连镜轻掀眼皮,借着清冷皎洁的月光,看到了慕时雨手里握着的骨玉,淡淡地问: “想他了” 慕时雨涌上一股酸楚,抬手揉了揉微微湿润的眼角,闷声道: “嗯。”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一眼也好,就算看不到,只要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都很安心。 钟野觉得听着有些不大对劲,感情慕时雨另有喜欢的人。 默默往旁边移动了一些,为白天想要让慕时雨留在殿下身边的想法感到羞愧。 安静下来时,慕时雨没办法不去想赫连川,只能转移话题,扭头“看”向赫连镜,怎么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胆大包天地问: “殿下有喜欢的人吗” 二十年前的过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赫连镜神情微冷,眼底凝结着拒人千里之外的丝丝寒意,很快寒意散去,云淡风轻地道: “没有。她配不上那两个字,若能重新选择,我不会再拿腿换她的命。” 慕时雨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许多重要信息,微张着唇,惊诧无比。 能让曾经年少的北静王不惜舍去双腿救下的人,一定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大美人! 赫连镜望着慕时雨欲言又止好奇不已的模样,忽然问: “若小九最后选择了其他人,你会后悔现在付出的一切吗” 慕时雨握着骨玉,仰头感受着夜间微凉的风,淡笑道: “他是皇帝,您是北静王,是他的皇叔,我可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怕掉脑袋。” 若真有那么一天,世人就会知道她胆子到底有多大了。 赫连镜看向慕时雨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他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就是想让她降低警惕,慢慢套出她心里的想法。 结果慕时雨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却又什么都说了。 慕时雨闭上眼睛,忽然想起赫连镜腿还没有换药,钟野的手受伤了,她接过药和绷带,打算亲自动手给他换药。 “别碰本王的腿!” 赫连镜反应很大,压抑着翻涌的怒意,若不是考虑到坐得太高,恐怕已经将慕时雨推了出去。 “我看不到,你也感觉不到,怕什么” 慕时雨刚开始接触赫连镜还挺害怕的,慢慢地摸透他不会真的杀自己后,胆子就大了很多,加上又互相救一次对方。 这来来回回过命的交情,总不至于一次换药就把她咔嚓了。 “总之不能碰!”赫连镜紧抓着慕时雨要给他上药的手,极为抵触和抗拒,威胁道:“慕时雨,本王没和你开玩笑。” “……”钟野完全没从殿下语气里听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行,不换药,可以松开我的手吗”慕时雨故意道,相信赫连镜知道不换药的后果。 赫连镜紧抓着她的手,凝视着她满脸无所谓的模样,扭头看了一眼钟野满是绷带的胳膊。 他深呼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和淡定,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烦躁易怒的情绪了。 小九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下官冒犯了。”慕时雨没听到赫连镜说话,主动递上台阶,轻轻挣开他的手。 慢慢摸向他那骨瘦如柴的腿,撩开长袍和宽松的绸裤,担心他太过紧张缓和了一下气氛。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是不是今晚月色更好看一些” 赫连镜移开视线,道: “闭嘴。” 1秒记住: 第120章 迟来的幸运 赫连镜的腿并没有慕时雨想象中那么可怕,小腿皮肤很光滑,往上膝盖全是大大小小的疤痕。 大腿和小腿都一样瘦,骨架比例倒是很完美。 慕时雨小心翼翼在赫连镜的指导下换药,仔细摸了他膝盖上下的血管经脉,发现他膝盖的地方似乎比昨天伤的范围更大了些,只不过他没什么感觉。 她靠近他的膝盖仔细闻了闻,并不是普通的伤,蹙眉道:“殿下是不是为我解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医者难自医,赫连镜寻觅多年没有找到治好腿疾的办法,多多少少有些自暴自弃。 赫连镜摇了摇头,“没有,想来是碰到了他们的血。” “有可能,他们的血太脏。” 慕时雨抽出沁雪剑,划开手背上稍粗一点的血管,摸索到赫连镜膝盖受伤的地方。 曾经他用稀世药材救她,如今算是还了一点给他。 赫连镜怔愣了一瞬,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背落到他膝盖上。 原本黑紫色的伤口渐渐变红,竟感觉到了一丝麻木苏醒的疼痛,浑身猛地一颤。 难以置信的心跳得极快,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有感觉”慕时雨察觉到他腿颤了颤,放下沁雪剑,伸出手按了按他的伤口。 “嗯……” 膝盖传来酥酥麻麻痛意,赫连镜压抑着声音,内心巨大的喜悦好似洪水涌来,不断冲刷着。 钟野听到两人的声音还以为发生了不能描述的事情,面色复杂,往下跳到其他树干。 慕时雨拿起沁雪剑,准备再划一道伤口,谁知赫连镜忽然夺走了她的剑,心瞬间警惕起来。 赫连镜将沁雪剑放在一旁,理智已经被酥麻的感觉冲垮,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二十年来第一次腿有了知觉。 “谢谢……” 慕时雨尝试推了推赫连镜,没想到看似瘦弱的双臂这么有力,有点喘不过气,艰难地道: “还以为你要杀我取血。” 她差点就动手了。 就算曾经赫连镜救了她,但也不至于直接用命偿还,她会寻找医治他腿的办法。 赫连镜膝盖处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四肢,克制压抑着,忽然松开了抱着慕时雨的手。 即便她看不到,还是扯过衣服遮住身体的变化,逐渐冷静下来。 赫连镜检查试探了一番,喜悦的心沉了下来,“双腿恢复知觉,但还是没办法动,神经受损,即便是你的血也没有办法。” 慕时雨自认为她的血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努力分析着:“能恢复知觉是你二十年来的努力,我的血只是一味药引,激发了药性。” “无论如何,腿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希望。”赫连镜深深地看了一眼慕时雨,漆黑如墨的眼里将所有情绪隐藏,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方才抱着她时,感觉到她极强的抵触情绪。 与他厌恶别人接近很像,即便他不松开,她也会推开他。 酥麻的感觉还没消失,赫连镜心有惊雷,俊逸至极的脸上却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从容地道: “扶持小九登基,谋划天下,间接或直接杀死无数人,但救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当时没想过回报,但似乎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唯一后悔的是救了那人,不仅负了他,还害得他双腿残疾,再也没办法站起来。 慕时雨收起沁雪剑,由衷道: “您和陛下并没有错,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无法避免。” 至少,他和赫连川结束了千年来五国间的战乱,必将千古留名。 赫连镜凝视着慕时雨眉宇间的淡淡愁绪,平静地道: “以我对小九的了解,他会以保护青山道观的名义派重兵守在青山附近,监控着青山的动静。等我们回到雪城,他应该就能知道你还活着了。” 慕时雨嘴角止不住上扬,抬手摸向眼尾,“得早些解了失明蛊,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嗯。” 赫连镜拉过慕时雨受伤的手,简单为她包扎了一下。 柔弱无骨,细腻如玉。 光看手压根想象不到她执剑杀戮的模样,他开始明白小九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若当初,他遇见的人是她,或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慕时雨小心翼翼包扎着赫连镜膝盖上好转的伤口,睡意来袭,确认不会掉下去后,靠在旁边休息。 赫连镜双腿酥麻的感觉消失后是无止境的疼痛,月色下的脸白得有些透明,他没有备过止痛的药。 夜色正浓,他紧抓着衣服忍耐着一波一波的疼痛,垂眸凝视着慕时雨的睡颜,将情绪隐藏得很好。 慕时雨时刻保持着警惕,并没有睡得太沉,稍稍有动静就醒了,迷迷糊糊听到赫连镜捶腿的声音,坐起身来给他按摩。 “刚恢复知觉肯定有点疼,只能忍着,我没带止痛的药。” 她分不清白天黑夜,手里运转真气不轻不缓的按着。 赫连镜这一晚过得很痛苦,好在有慕时雨帮他。 他们所在树木比其他树都高,能俯瞰整个天枢森林。 天际破晓,太阳初升那一刻,淡金色的阳光洒在慕时雨身上,赫连镜有一种很心安的感觉,疼痛折磨得他精疲力尽。 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整个人都很沉重,他轻声道: “现在的景色很美。” “真想看看。” 慕时雨替他按摩的同时,也在修炼太玄心法,嗅着微风带来森林里的清香,精神抖擞。她问: “钟野,你轻功怎样” 钟野仰头,羞愧道:“还行,但没有慕大人厉害。” 慕时雨又问赫连镜:“附近有没有湖泊” 赫连镜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看,拿着慕时雨的手指了指,道:“湖泊在我们右侧三百米外。” 慕时雨大概知晓了方位,抱着赫连镜凭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在树顶上快速飞跃。 地上已经没有路了,钟野把重要的东西装进包裹,轮椅则放在了这颗大树上。 “等等我!”钟野拼命追上已经放缓了速度的慕时雨,“这玩意儿真得靠天赋,我以为我天赋已经够好了……” 风渐渐小了,慕时雨听不清树叶的响声避免踏错地方,在钟野的指挥下回到地面。 两个人轮流着背赫连镜,朝着雪城方向走去。 第121章 都不要放弃 时间流逝,如赫连镜所料。 青州增加了三倍兵力,一部分驻扎在青山附近,借着保护道观的名义不让可疑之人进出。 慕时雨在青山出事,赫连川已经开始怀疑青山道观。调离了酒长老在临仙阁的职务,监视每个从青山道观和天师府投靠皇室的弟子。 赫连川要利用这两个势力,但也要阻止他们渗透到政治中心。 谢丞相是个例外,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自然早就表明了立场。 酒长老敏锐的感知到赫连川对他的怀疑,主动回到了青山道观。 上朝时,赫连川戴上了他最不喜欢的冕旒,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北国官员们的日子很不好过。 九州内道路还不够便利。 赫连川动用国库储蓄和青州交出的上亿白银,大量征集徭役,工部尚书余生海受命开始修路,在容易爆发旱灾洪灾的地方修建水渠。 与此同时。 赫连川开始加固曾经五国联合起来修建防御境外势力的城墙。 没有经历战乱就投降的原东启百姓没有归属感,对赫连川大肆征集徭役颇有怨言,被天地院利用散播各种各样的谣言,激起民愤。 但赫连川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运用到了极致,让原东启百姓见识到了他有多残暴,还没扩散的星火就这样被熄灭了。 赫连川隐藏了慕家的消息,没有公布赫连景的身份,但把他当成下一任帝位继承人,亲自教他,还把小棠接近皇宫陪他。 更多的时候都在等待金乌卫,等待着他们带来慕时雨的消息。 黄昏临近,霞光万丈。 赫连川忙完政务,站在从天阙楼九层的观景台上俯瞰整个皇城,俊美深邃的容颜举世无双,柔顺分明的发丝和墨蓝色的长袍在晚风中随风划出绝美的弧度。 直至夜幕降临,金乌卫终于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陛下,天枢森林里发生过一场激战,一方是北静王,一方是天地院,天地院损失一百二十一人,北静王只损失了六个护卫。” 赫连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金乌卫小心翼翼地呈上锦缎包着的瓷瓶。 “这是在地上发现的药瓶,逍遥仙所制,应是慕大人的东西,其轻功无人能及,必定还活着。” 赫连川摩挲着瓷瓶,似乎已经想象到当时的画面,眸底凝聚着滔天杀意。 “凡是天地院的成员,见一个杀一个,杀尽天下逆鳞者。” 一千士兵杀不尽,就一万,十万,百万! 他倒要看看,曾经手下败将组合起来的天地院拿什么和他对抗。 “是!” 金乌卫领命离开。 赫连川凝视着瓷瓶,浑身戾气渐渐消散,眼里多了一丝柔意,抬头遥望着雪城的方向,呢喃道: “等我……” 茫然无边际的森林中,越往北走温度越低,站在树枝上能看到远方的雪山。 夜晚必须得生火取暖,慕时雨负责警惕猛兽袭击。 钟野负责做饭,火光照耀下,烤鸡的香味儿慢慢飘散。 只加了盐的烤鸡并不好吃,但是他们没有选择。 赫连镜的情况好了很多,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偶尔隐隐作痛。 他能忍,也没喊过疼,但慕时雨依旧会帮他按摩。 吃完晚饭,轮到钟野守着。 晚上温度低得人直打哆嗦,他不断往火里加柴火,搓了搓手,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后,感叹道: “咱们明天就能走到大道上,殿下安排了人来接应,总算不用过这野人般的生活了。” “多修两条路就好了。” 慕时雨侧坐在火堆边按摩着赫连镜的双腿,看不见他的眼神,整晚没听到他说话,问道: “轻了” “没有,刚好。” 赫连镜微睁着眼极为平静,视线落在慕时雨的手上,结痂的细长伤口在白皙细腻的手背上,看起来十分碍眼。 随后轻掀眼皮看向慕时雨眼角越发鲜艳的红色纹路,道:“明日休整一番,前往最近的银沧雪山,那里也有七彩冰蟾。” “太好了!” 慕时雨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欣喜不已。她原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治好眼睛,没想到明天就能去找七彩冰蟾。 钟野紧皱着眉头,思及银沧雪山的传闻,忍不住劝道: “殿下,银沧雪山太危险,咱们都已经快到雪城的范围了,回到王府重新集结人和装备再去。” “来不及了,路上因我耽搁了太多时间。”赫连镜拿开慕时雨搭在他腿上的手,轻靠着树休息。 慕时雨神情严肃了许多,银沧雪山距离雪城还有一定的距离。 听说过雪山极其陡峭,积雪下有很多天坑,很容易踩空掉下去。 她道:“七彩冰蟾会叫吗” 渐渐习惯了暗无边际的世界,只要到达雪山,她一个人去找七彩冰蟾也行。 赫连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睁开眼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难得倒别人,难不倒你,七彩冰蟾留下的痕迹只能靠看,知晓的人太少,我必须一起去。” 慕时雨武学境界不断提升,要保护赫连镜并不难,道:“好。希望来接应你的人能多带两件大氅,不然你撑不住。” 太冷了。 用真气御寒又消耗得太快。 钟野心知拦不住殿下,看向比殿下还从容的慕时雨。 暗叹:若她生在皇家,必定会成为权倾天下的女帝。 次日,钟野背着赫连镜刚走到可供马车通行的道路上,就瞧见王府的护卫们骑马疾驰而来,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慕时雨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数百匹马的马蹄声,以及后面马车行驶的声音,安静地站在旁边等赫连镜安排好一切。 银沧雪山太过险峻。 护卫们哪里料到要爬雪山,没有带工具,爬到一半就上不去了。 距离七彩冰蟾喜欢待的山顶天池还有段距离。 慕时雨单手抱着赫连镜,运转轻功在极为险峻的峭壁上飞跃。 赫连镜双手抱着慕时雨,努力减轻自身重量不让她分心,落到一处地方需要停留时,也会伸出手抓住凸出的石头。 有他精准的指挥,看似惊险,但每一步都停的很稳。 发现七彩冰蟾踪迹后,赫连镜让慕时雨把他放在雪地里,告诉她活捉七彩冰蟾的办法。 慕时雨解下大氅盖在雪地里,让赫连镜坐在上面,将他瘦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她知道,赫连镜为了救她,把命交给了她。 临走前。 她拍了拍赫连镜身上碰到雪,认真道: “都不要放弃,我和赫连川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腿。” 仅限于此。 前提是赫连镜不会做出伤害赫连川的事情。 “嗯。” 赫连镜被慕时雨的大氅裹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沾上雪花的睫毛轻颤着,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第122章 到达雪城 王府的护卫紧张的观察着,做好了营救的准备。 慕时雨不敢离赫连镜太远,担心有雪豹出现,没多久就拎着一只软软的七彩冰蟾原路返回。 “这东西真没毒” 她捏了捏手里的糯米团子。 胖乎乎的冰蟾翻了翻白眼,发出“呱呱”的叫声,跟在她身后一连串的小冰蟾。 “没有,蹲下身来。”赫连镜望着这一幕,眼含笑意,从她手里接过七彩冰蟾,用针扎了一下,透明的冰蟾流出七彩的眼泪。 慕时雨蹲在赫连镜面前,感觉眼皮上有冰凉的东西触碰,紧接着是眼尾。 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忽地一阵刺痛,眼睛又酸又涨,眼泪哗哗直流。 漆黑的世界中,朦朦胧胧有光照进漆黑的世界,但是看不清。 冰凉的触感消失后,慕时雨抬手就想去揉眼睛。 赫连镜及时抓住了她的手,看着那纹路缓缓消失,原本冷淡疏离的声音变得温和,多了几分儒雅。 “先别,继续哭一会儿。” “……” 慕时雨放下手,转过身去,任由眼泪直往外冒,直至眼睛酸涨的感觉消失后,才虚眯着眼睛缓缓打量着银沧雪山。 刚从黑暗中重见光明,一点点亮光都很刺眼,更别提在满是白雪覆盖的雪山了,慕时雨缓了许久才敢彻底睁开眼。 蔚蓝天空里,阳光透过云层,柔和颀长的光柱落在山间,山体轮廓勾勒出坦荡柔和和缓慢坚韧,露出雪山亘古的宁静与庄严。 慕时雨激动不已,寒风凌冽,但挡不住风景的美,对黑暗未知的不安彻底散去。 赫连镜放走了七彩冰蟾。 原本跟在慕时雨身后的小冰蟾转移了方向,一大家子蹦蹦跳跳地朝着天池的方向跑去。 慕时雨收回视线看向坐在雪地里的赫连镜,莫名觉得此时的赫连镜多了几分慈眉善目的感觉,眼神好似能容纳一切。 他缓缓道:“三年没回雪城,要不要回去看看” 慕时雨道:“好。” 左右现在这样,也不可能原路返回青州。 她担心赫连镜腿冻坏了,俯身连着大氅将他抱起来。 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抱着赫连川的样子,很快散去这个念头,还是喜欢赫连川这样抱她。 经此一事,北静王府的护卫对慕时雨刮目相看。 慕时雨带着双腿残疾的王爷在陡峭的雪山上,还能如履平地,轻功实在可怕。 雪城的建筑恢弘大气,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很豪迈爽快。 随着天下统一,不少南方的女子为了摆脱被当成附属品的命运,攒够前来到雪城做生意。 但蓝色眼睛的人占了大多数,混血儿越来越多,长得都很漂亮。 慕时雨靠在小窗边看了许久,最后放下帘子,想到赫连川那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看了一眼纯正南方人骨相的赫连镜,自豪道: “还是陛下好看!” 赫连镜像是被她笑容感染,淡淡地笑了笑,道: “轮容貌,整个天下也找不出比小九更好看的男子,你胆子大,眼光也极好。” “那是自然。” 慕时雨托着下巴撑在小桌上,望着另一只手里的骨玉,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可想到暂时见不着他,笑意渐渐凝固,眉宇间多了一丝惆怅。 思念真要人命。 赫连镜瞧出了她眼里的落寞,移开视线,望向外面的街道。 “小九已查到我们在天枢森林留下的踪迹,会亲自过来找你。” “亲自来” 慕时雨高兴是高兴,但赫连川是北国皇帝,怎么能不顾自身安危抛下政务来找她 更何况,她没想立刻回盛京,也不会在雪城停留太久,要去祖母和父亲的世外桃源看一眼才放心。 赫连镜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骨玉以及腰间的沁雪剑,平静地道: “小九在这段时间内,征调大量徭役修路修水利工程,以及边境城墙,规划了一条从盛京到雪城最近的道路,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了解赫连川,好不容易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定然会快速解决政务,腾出时间来找她。 慕时雨担心赫连川在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南巡那么大的排场都能遇到投毒和刺杀。 随即觉得她因为太在乎,低估了赫连川,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收起骨玉。 抬头瞥了一眼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雪城城主女儿尉迟芷君。 雪城与其他州不同,这里没有知府,没有府衙,由城主管辖城内事务,听令于北静王,这是赫连川给予北静王的权力,当然驻守在这里的是赫连川的军队。 城主尉迟震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中唯有最小的尉迟芷君继承了他武艺,是慕时雨从小打到大的好朋友。 雪城进出检查得很严格,在北静王的势力范围内,不用担心被青山道观的人发现。 慕时雨与赫连镜说了一声,随即下了马车,朝她喊道: “芷君!” “时雨!!你来雪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尉迟芷君是典型的雪族长相,白皮肤,高鼻深目,一头蓬松茂密的金色长发,美得大气惊艳,带着她的两个侍郎朝慕时雨走来,热情地想去亲她脸颊。 “不行,现在不能亲了,我未来夫君会吃醋的。”慕时雨笑着制止了她,扫了一眼她身后两个黑发黑眸长得极为相似的俊秀少年,难掩惊诧之色。 “三年不见,芷君你……厉害啊!” “盛京男子不还三妻四妾嘛,我就两个,已经很低调了。” 尉迟芷君左揽一个,右拥一个,笑着道:“阿飞和阿扬是我亲手从战场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好不容易才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我宝贝着呢。” 说着,尉迟芷君为阿飞和阿扬介绍慕时雨,郑重地道: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慕时雨,如今是北国监察长。” “见过慕监察长!” 阿飞和阿扬穿着黑色劲装,款式太过简单,不像盛京和青州的贵公子一样穿着繁复的长袍,倒像是两个护卫。 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围观,时间地点都不适合细聊。 慕时雨收起笑意,严肃道: “芷君,别告诉其他人我来了雪城,晚些时候去城主府找你。” “好的。”尉迟芷君听说了她失踪的消息,也变得严肃起来,看了一眼她身后马车的标识,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 “你拿下北静王了他长得不错,虽然腿有问题,但身为姐妹,我会教你……” 慕时雨眉毛一跳,及时捂住了尉迟芷君的嘴,无奈道:“不是,未来夫君不是他,说来话长,晚上慢慢说给你听。” 1秒记住: 第123章 甚是想念 雪城地理位置选得很好,城中心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七月的天气温度刚刚好,和其他州三四月的天气差不多。 原雪国皇宫已经被拆了,重建了北静王府和城主府,王府更加豪华气派,府里人数众多,除却护卫几乎都是效忠赫连镜的能人异士,齐齐跪在门口迎接。 没有公开慕时雨的身份,除了最开始那些护卫,其他人门客都以为她是王爷新的幕僚。 见她墨发雪肤,身段极佳,有着一双清澈纯净的漂亮眼睛,垂眸时看似柔美,抬眸扫过来时凌厉中带着一丝压迫感。 尽管有几分冷酷无情,但他们竟看痴了。 赫连镜派了侍女伺候慕时雨,被她拒绝了。 沐浴洗漱后。 慕时雨在各种款式复杂的衣服里选了一件窄袖白色长裙,将沁雪剑套上软链环扣,束在腰间。 熟练地戴上银白色的护腕,长发高高束起,简单用发带系上,干净利落又帅气。 黄昏临近。 王府膳厅内,赫连镜已命人准备好了一大桌雪城的美食。 “好香!”慕时雨环顾四周,其他侍女已经全都被他清了出去,宽敞的膳厅显得有些冷清。 经过天枢森林半个月的相处,慕时雨和赫连镜互为救命恩人,没有那么多阶级规则束缚,坦然地坐在他对面,感激道: “多谢殿下款待!”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准备了一份。”赫连镜淡笑着拿起了筷子,腿有知觉后,整个人的变化非常明显。 特别是在吃东西上面,他不想再看到自己骨瘦如柴的模样。 慕时雨安静地吃饭。 曾经在雪城待了七年,对于这里的美食了如指掌。 填饱肚子,满足地放下筷子,抬头看了一眼优雅用膳的赫连镜。 在西州时她从他眼里看出了对食物的厌恶,现如今已消失不见,吃得很认真。 慕时雨吃得比他快,漱口后,坐回原来的位置。 等赫连镜吃完饭,才拿出在房间里写的信。 “殿下,可以帮我送信吗因为即便他来这里,我也不会立刻和他回去。” 青山道观已存在千年,传闻中守脉人不能离开道观,可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若她现在回去,就算轻功好能躲过荀雾追杀活下来,但她防不住荀雾那神奇的力量,害怕自己无形中害了赫连川。 “好。” 赫连镜面色平静无波,接过没写收信人是谁的信封,并不好奇信里的内容,道:“先休息两天,然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时雨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赫连镜没有提前告诉慕时雨,漆黑如墨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慕时雨隐约猜到是位于天山的天师府,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追问赫连镜,转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时间有些晚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赫连镜忽然说道:“雪城男女平等,但提倡的是一夫一妻制,只是渐渐地,有钱有势的雪城女子受到了其他州男子的影响,你觉得如何” 慕时雨微微蹙眉,回过身来仔细观察赫连镜的表情。 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也意识到他这是试探她对女子娶多位夫郎的看法, 她毫不犹豫地道:“想要三妻四妾,三夫四侍的始终是那么一批人,真正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会受到影响,强行约束,反倒会适得其反。” 赫连镜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暗如深渊的眸子直视着她,道: “慕时雨,你很聪明,应该或多或少察觉到什么,对吗” 慕时雨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怎么回答,最终也只是简洁地应了一声“嗯。” 赫连镜微微一笑,有些释然,道:“小九的占有欲很强,他虽身为帝王,却想要独一无二的爱,我知道你给得起。” 慕时雨有些疑惑,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讨论这些,该怎么做她心里很清楚。 赫连镜转头看向外面被晚霞染红的天空,缓缓道: “十月我会搬到盛京住,能帮我和小九说一声吗不想再回到冰冷的雪城了。” 容颜不老,但心老了,总归要走在他们前面。 余下的日子里,他不想再去折腾什么,只想守住小九的江山,守住慕时雨对他的好,守住阿景对他的崇拜。 慕时雨愣了好一会儿,敛下眼底的诧异,明白了赫连镜的心思。 只要赫连镜和赫连川一致对外,那些人就没办法从根本上动摇北国的江山。 她的路也好走得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他会同意的。” 说完,慕时雨看赫连镜脸色有些憔悴,检查了一下他的腿。 膝盖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淡粉色的疤痕还没有完全消失。 看来是这些天没休息好,在野外生活那么多天,现在能坚持吃完饭就很不容易了。 慕时雨推着赫连镜在王府花园里散散步。 顺着路,推到他的房门口,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已经回到王府,这么多人,用不着她伺候,将他交给困得直打哈欠的钟野,转身离开。 本来还想去城主府看看芷君,可她实在太困,躺在舒适柔软久违的床上,眼睛一闭,陷入梦乡。 次日清晨醒了一次后,慕时雨选择闭上眼睛继续睡。 结果做了一个梦,醒来时脸上满是泪痕。 回想梦里赫连川捧着莲花灯躲在暗室的角落里的样子,她心疼得都快碎了。 于是她握着骨玉,再次闭上了眼睛。 仿佛回到了失明那段时间,伸手不见五指,但又有些不同,漆黑的世界里,一盏莲花灯吸引着她朝着角落里坐着的身影走去。 她站定在他面前,借着莲花灯莹白色的光芒,环顾四周。 发现这个空间并不是暗室,又有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更偏向于梦境,但又有些奇怪。 赫连川颓废地靠在墙边,一只腿微屈,手臂搭在膝盖上,只穿着宽松的白色寝衣,领口微开,能看到清晰的锁骨。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好似正在神游天外。 慕时雨见到了想见的人,管他是梦境还是现实,坐在他面前,尝试着喊他的名字。 “赫连川” 赫连川没有回答,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慕时雨嘴角微扬,经历种种离奇的事情,她已经处变不惊了,往前压去,双手撑在他肩上,俯身凑上前去吻住了那思念已久的唇。 原本眼神空洞的赫连川感受到撑在他肩上的力道,以及唇间的温润香软触感,骤然回神…… 1秒记住: 第124章 去见张天师 赫连川从暗室走出来后,折磨他快一个月的病彻底好了,精致深邃的盛世美颜如沐春风一般,澄净的浅蓝色眸子里熠熠生辉,阴鸷的气息消散得无影无踪。 赫连景所住的祈雨宫距离紫宸殿很近,他想变强保护亲人,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练武,偶尔空出来的时间里也是教小棠写字。 赫连川忙完政务,时常会亲自来教赫连景。 祈雨宫的宫监宫侍们意识到他的身份不简单,将他照顾得很好。 黑炭就比较无聊了,每天守在宫门口望眼欲穿,想要出去玩,但又不放心赫连景。 赫连川收到了慕时雨的信,拿着信来到祈雨宫,告诉赫连景她还活着的消息。 “就知道娘亲没事!会完好无损的回来,我会乖乖的等她!”赫连景高兴极了,握紧拳头强忍着喜极而泣的情绪。 站在旁边的小棠也忍不住揉了揉湿润的眼角。 赫连川小心翼翼折好信纸,看向赫连景,伸出手抱了一下他。 赫连景聪明懂事,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会,还能举一反三,甚至懂得处理与宫监宫侍的关系,比他小时候好太多。 今日赫连川没有再给赫连景布置什么任务,离开祈雨宫,朝着紫宸殿走去。 “陛下,乐符宫那些人怎么处理”守在紫宸殿门口的常宫监见陛下心情不错,才敢把一直压在心头的事情说了出来。 乐符宫的乐人自从得知陛下没有再折磨雀宫的人后,就想尽办法想见他一面。 虽然陛下只是坐在高台上听她们抚琴时,但宛若神明的容颜让她们难以忘却,期望能被他看上,从乐人变成他的妃子。 哪怕位份低也无所谓,幻想着能得他宠幸。 可时间慢慢过去,乐符宫的乐人们已经四个月未见到陛下,她们每天面对宫墙练琴练舞,看着毫无希望的未来,竟有人心生死志。 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枯燥,却是外面青楼里的乐人求也求不来的生活,极少数人假装求死,希望借着这一招吸引陛下的注意。 赫连川忘了还有个乐符宫,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冷声道: “暗中将她们送到青州新开的临仙阁,明面上被朕折磨而死,否则大臣们都想把女儿往宫里送。” 十年前赫连川回到雪国时,看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后宫美男无数,那些男子想尽办法只为能让她在宫中留宿,现在想想都还会觉得恶心。 无论世人如何看他,反正他的身体只让慕时雨碰,也只让慕时雨碰他一个人,就算是双腿残疾的皇叔也不行。 金乌卫落在紫宸殿,还是没有查到慕栖隐和姜氏藏匿的地方,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赫连川握紧信纸,一想到慕时雨在南巡前就做好准备抛下他,真有办法让他再也找不到,心脏就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不是很痛,但很难受。 北静王府,慕时雨把按摩腿的手法教给了钟野。 王府内有比她厉害的大夫,有很多伺候赫连镜的仆人,每天过去看一眼就行,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尉迟芷君在府内布置着慕时雨的房间,等了许久都还没见她出现在城主府门口,于是乘坐马车出门亲自去接慕时雨。 三年没见,好酒好菜备着,打算彻夜长谈,得知她有心上人后,就没有再准备好看的男子相陪,醉意朦脓地问: “好时雨,告诉我嘛,未来夫君到底是谁” 慕时雨浅浅喝了一口,想起梦境中赫连川固执地在她手心里写下的字,笑得格外宠溺和温柔,见她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直言道: “北帝。” “你想得美,色令智昏了” 尉迟芷君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很清楚慕时雨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一脸“你想不开了吗”的表情,颤抖着问: “是真的” 慕时雨喝得很少,神色清明,点了点头,随后转移话题: “对了,芷君,你怎么娶了两位夫郎还是双生子。” 尉迟芷君喝了酒,虽然震惊,但很快被慕时雨转移了注意力,一脸无辜地道: “战场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时候只有阿飞一个,谁知道翻开他,底下还有一个阿扬。” 她抱着酒瓶喝了一口,凑近慕时雨,有些迷茫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欢的是谁,两人又全都喜欢我,就都收了。” 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她又不是养不起。 “双生子喜欢上同一个人并不奇怪。”慕时雨夺走她的酒瓶,给两人倒了一杯。 她对别人的感情一窍不通,不敢过多指点。 “最后一杯,喝了睡觉。” 尉迟芷君望着酒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泪如雨下,苦涩地道: “时雨,我爹他认为阿飞和阿扬是敌国士兵,趁我不在,给他们灌了药,虽然不影响同房,但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生下他们的孩子。” “还有这种事情”慕时雨差点被酒呛到,再怎么匪夷所思,灌药的人是她亲爹,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尉迟芷君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最后竟然睡着了。 慕时雨喊来阿飞和阿扬,让他们把她抱了回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想到城主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再也没办法安心留下,回到了北静王府。 天山绵延上千公里,像一柄巨剑横在雪城和境外结冰的海域中间,并非全都被雪覆盖,天师府的位置就在温度适宜的地带。 天师府前面是草原,后面是比银沧雪山天池更大的湖泊,美得宛若仙境。 慕时雨推着赫连镜的轮椅走在草原上,远远就见到盘腿坐在湖泊边钓鱼的张天师。 已经九十九岁的张天师身穿紫色道袍,白发用桃木簪整齐束在头顶,慈眉善目,浑身气质超然,眼神清澈祥和,看一眼就好像是对心灵的洗礼。 慕时雨暗叹:总算见到外貌和年龄符合的强者了!不然她真会以为修道能长生不老。 国师凌羽只是鹤发童颜,面色和年轻人一样红润。 荀雾那容貌就太过分了些,赫连镜也是,年龄最少四十岁,看起来却只比赫连川大几岁。 1秒记住: 第125章 容颜不老的秘密 天山美景虽好,温度却比城中心低很多,一阵寒风吹过,带起了慕时雨的白色披风,抬头望去,远处巍峨屹立的雪山神圣庄严。 天师府依山而建,来来往往的弟子并不少,皆穿着青色的道袍,碍于张天师在那,只敢远远地打量慕时雨。 慕时雨推着赫连镜上前,以前没有接触过道教。 如今看着这一幕,有种脱离北国来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赫连镜行了一个道教礼:“赫连镜拜见张天师。” “慕时雨拜见张天师”慕时雨略微紧张,余光瞥了一眼赫连镜的手势,有样学样地行了一礼。 张天师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平和地打量着慕时雨,随后看向赫连镜,微笑道: “小镜,你的命数因她而变,带她来到这里就是因果,不过她身上杀伐之气太重,让她在天师府待上七日。七日后,你再来接她。” “多谢张天师。” 赫连镜调转轮椅方向,见慕时雨一脸茫然,解释道: “要想对付青山道观,你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张天师是最了解荀雾的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张天师。” “好的,谢谢殿下。”慕时雨知道青山道观和天师府对立,但没想到北静王和天师府关系匪浅。 她在利用势力方面没有赫连镜和赫连川厉害,什么事情都想着一个人承担,害怕牵连无辜的人。 赫连镜离开后,慕时雨显得格外沉静,借着这些天留在天师府的机会,洗去世俗的浮躁,洗净越来越喜好杀戮的心。 张天师没和她将什么大道理,每天带她看看风景,在天池边念清心诀,静心诀,冰心诀,见她越来越平静就开始让她去看弟子上课。 慕时雨仿佛恢复了在盛京书院读书时的状态,喜欢独处,无论谁来找她,都只是点头微笑,随即离开做自己的事情。 最开始对慕时雨好奇的天师府弟子们,也意识到她不好接近,渐渐地没了心思。 时间很快过去,已是第七天。 慕时雨和张天师用轻功到达了天山的另一侧,站在悬崖边,俯瞰着茫然无际的海域,大风卷起两人的衣摆,才开始谈及外面的事情。 张天师双手负于身后,望着海域另一边若隐若现的陆地,神色平静地道: “能沉得住气,静得下心,适合修道。” 慕时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语气淡然:“张天师,道再好,也并非我想走的道。” 张天师叹道:“道心坚定的人少之又少,玄知和云幕两人在短短七天内,就因你动摇了道心,已被我送回去了。” 慕时雨愣了一瞬。 玄知和云幕进天师府前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 他们刚进天师府不到一年,年龄比她还小,心高气傲,在切磋时险些误伤对方,恰巧被她看见,出剑分开了两人,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就走了。 这样就动摇道心了 张天师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且强大,似乎无形中有种神秘的力量,道: “想问什么,就问。” 慕时雨想了想,问出她最好奇的一个问题:“赫连镜和荀雾为何能容颜不老” 张天师既然让她问,无论什么问题都会回答:“得从青山道观和天师府的恩怨说起,一切都与千年前掉落的一颗陨石有关,名天心。天心陨石被分成四块,流传千年。赫连镜,赫连川,荀雾,以及我,各拥有一块。” 慕时雨只见过鹤湾的陨石,看来千年前的那块陨石,比鹤湾的陨石力量更强大。 张天师继续道: “人各有所求,陨石的力量因人而异……” 他利用陨石守着天山,荀雾利用陨石守着龙脉,赫连川利用守着北国。 只是荀雾随着时间流逝,用在了自己身上,寻求长生不老。赫连镜得到陨石后,也用在自己身上。 慕时雨想到了另一个未来里,赫连川启用神秘力量将赫连景和黑炭送到她身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赫连川利用了陨石的力量。 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张天师已经告诉了慕时雨足够多的秘密,道: “荀雾守护龙脉初心未变,但他开始觊觎我们手里的陨石碎片,并非只是为了长生不老,你必须弄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慕时雨了然:“意思是,我不能躲避,反倒要靠近他” 张天师直言道:“没错。荀雾心性单纯,成年后从未出过青山道观,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你得想办法打开他的心,想来其中的秘密会震惊整个世界。” “打开他的心意思是让我去骗他”慕时雨一个头两个大,怀疑她听错了其中的意思,张天师看出她眼里的抗拒,微笑道: “若你还有其他办法也行,荀雾比我大一岁,如今正好百岁,但心可没我这么老。” “不行不行,不是良心不良心的问题,这……太离谱了,让我努力修炼和他打架还行。” 慕时雨连连摇头,一个踉跄差点随风飘到海里去,总算明白张天师为什么给她念各种静心诀了。 张天师难得神情严肃,道: “此事并非儿戏,荀雾有能力毁掉整片大陆,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弄清楚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张天师没和她开玩笑,慕时雨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预知画面里,荀雾救了她,救了所有人,但此刻谋划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狂风席卷而来,海里翻起的黑色巨浪,张天师语气沉重地道: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大,还有很多未知的挑战。虽然天师府没有青山道观那么多禁忌,但我们最终目的都是守护苍生,杀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总之荀雾不能死。 慕时雨沉思着,试图将所有预知画面联合起来,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总有没办法解释的地方。 “我知道了,会想办法弄清他在谋划什么,荀雾没那么好骗,我不会用您的办法。” 她散去那些繁杂的思绪,感受着狂风的洗礼,问道:“张天师,为什么荀雾说我不属于北国” “他真这样说” 张天师微微皱眉,他只从赫连镜那得知荀雾试图杀死她的事情,更多的事情就连赫连镜也不知道。 “是的,他想杀我,说我留在北国必死无疑。”慕时雨没有偷露更多的事情。 张天师思虑片刻后,道:“如今你是检察长,北帝对你动了心,问题出在赫连川身上。” 慕时雨诧异道:“您怎么知道赫连川喜欢我” 张天师平静道:“北帝在青州找了你整整七日,还因此病倒,不用猜就知道了。” 慕时雨:“……” 1秒记住: 第126章 离开天师府 咸咸的海风席卷而来,暗如深渊的海域好似掀起了万丈狂澜,全都被天山拦在境外。 两道残影在险峻峭壁中飞跃,越过中间高高的山脊。 另一侧是完全不同的景色,微风吹拂着草原,天池的水微漾着,美不胜收。 慕时雨飘然落到天池边,望向仙风道骨的张天师,心中已有了猜测,道: “张天师,西州曾出现过利用花瓣布置的杀人阵法,与天师府的剑阵极为相似,您可知当时是谁出现在西州府衙” 这些天的课她没有白看,虽然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但隐约能寻到两者的相似之处。 “若那人想让你知道,会告诉你的。”说着,张天师目光祥和地望向远处朝他们而来的赫连镜,惋惜道:“时间飞逝,他年轻时也是惊才绝艳的少年。” 此话一出,慕时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掩下眼底的震惊之色,朝张天师行了一礼。 随即转身朝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赫连镜走去。 他没有以前那么瘦得吓人,五官更精致了一些,如山水画一般美得惊人,浅浅一笑,浑身多了一丝温和儒雅的气质。 天高地阔,一阵风吹来,草原上花草的清香飘散,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 钟野识趣地让开。 慕时雨淡然地推着赫连镜走在草原上,她耽搁了些时间,许久没有接触外面的消息,第一句问的就是赫连川。 “他这些天做了什么” 赫连镜眼里极浅的笑意消失,严肃了几分。 “天地院在小九围剿中解散,大多数成员已被斩首,他找到了逃走的那些叛逆分子躲藏的地方,想必明天就能到达。” 天地院从建立到灭亡,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最初有多猖獗,最后就有多惨。 赫连镜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闭上眼睛感受天山清寒的风,几缕发丝落至了慕时雨的手上。 “殿下能算出大致能到达的时间,知道他们躲藏的地方” 慕时雨腾出手将赫连镜落在她手上的发丝撩到一边,忽然无比想念赫连川那让她爱不释手,如绸缎一般的墨发。 赫连镜坐直身子理了理头发,敛下如雾一般难以捕捉的情绪,坦诚地道: “天枢森林里他们险些我要了我和你的命,自然要将其找出来,只是比小九晚知道了一天。” “他们还剩多少人” “不到百人。” 两人说话间已到达马车停靠的地点,慕时雨看了一眼钟野,示意他上前将赫连镜抱上去。 钟野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快速上前将他抱到了车厢内,慕时雨跟在后面将轮椅放上去。 车厢内。 赫连镜察觉到慕时雨有心避开与他接触,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眉心轻皱,搭在膝盖上苍白修长的手指紧抓长袍,缓缓道: “从天枢森林出来后,我已经收回了跟在小九身边的人,现在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动向,但已经有两三日没有上朝了。” 如今远在雪城,慕时雨没办法知道他到底在哪,心提了起来, “那些叛逆躲藏在什么地方难不成他还亲自去了” “云州茂县。”赫连镜斜靠着车厢壁,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不会亲自前去,即便离开皇宫,也只会来找你。” “不太可能,我信上特意说过,让他不要离开皇宫。” 慕时雨在天师府耽搁了七天,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但外面这七天内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 赫连镜没有带大夫随行,慕时雨见他有些难受,掀开他的衣摆,撩起极为宽松的绸缎长裤露出膝盖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 她直视着赫连镜的眼睛,问: “还疼这些天没让府里的大夫为您按摩” 赫连镜移开视线:“没,照你的办法,自己学着按。” 慕时雨仔细观察着赫连镜的面部表情,放下垂感极好的裤腿,坐回他对面,打量着他沉默不语整理衣摆的模样,没戳破他的心思。 想到刚刚这位用花瓣布阵杀人的神秘强者,故意在她面前显露的拙劣演技,有些许无奈: “赫连川曾经很信任您,但有件事或许你该知晓,您可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起的疑心” 赫连镜望向慕时雨,丝毫没有被她看出的窘迫,怅然道: “小九查清后告知了我。如今他的羽翼早已丰满,能独自翱翔于九天之上。” 赫连镜漆黑的眼睛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慕时雨看不太清楚,凑近了些,问道:“查清难道他把楚渊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了” 慕时雨待在天师府的这些天想了很多事情,发现赫连川对赫连镜的怀疑,从得知楚渊身份开始。 “嗯,当年周棋中了迷心蛊,用别人的尸体替换了莲心和楚渊,不过我对此事并不知情。” 赫连镜没有隐瞒,想让慕时雨帮他按摩腿的小计谋落空,边说边将右腿搭在左腿上开始按摩, “后来周祺死在了战场上,小九前些天查出来后,取消了对他家人的奉养。” “又是蛊……”慕时雨理解了赫连镜要让蛊术彻底消失的想法,因为她现在也这么觉得。 看赫连镜这位残疾人士可怜兮兮按摩腿的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拉过他目前和女子一样笔直纤细的腿熟练的按着。 “我要离开雪城了,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您要是有钱的话,可以给我一点,当做辛苦费。” 她要去云州茂县。 叛逆分子躲藏的地方距离祖母和父亲躲藏的地方较近,尽管有秦肃带领的护卫保护家人,也知道叛逆分子不太可能找到那个地方,还是忍不住担心。 到底是慕时雨精致掌控真气力道按得舒服些,赫连镜眉心舒展,似乎早已料到她会离开。 侧身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放在小桌上,还有一块纯金的令牌。 “有这个令牌,可以在所有钱庄取钱。” “多谢殿下,令牌就不用了,慕家不缺钱。” 慕时雨眼前一亮,收起钱袋,将金灿灿的令牌推回给赫连镜,专心致志的按摩。 赫连镜没有勉强,收回令牌,看着眼神清澈专注没有一丝杂念的慕时雨,解释道: “你不用刻意避着,我只是不想其他人看到我的腿,那些大夫没习武没有真气,没你按得好,钟野手太粗糙了。” “……这样一说,得加钱。” 慕时雨给他按摩的同时,配合太玄心法,一直在给他输送真气,当然比其他人按得舒服。 第127章 他受伤了 云州与青州相邻,却没有青州那么繁华,整个州几乎全是没人涉足的原始森林。 其中的太行山脉与天枢山脉只相隔了一条河流,从天枢森林前往云州可大大缩短路程。 慕时雨眼睛好了,武功也已经恢复巅峰水平,独自一人在天枢森林里飞跃,速度很快。 日落前到达了他们曾休息过的那颗大树上。 黄昏的森林美景并没有慕时雨失明时想象的那么美,墨绿色的森林在黄昏中越来越暗,好似在吞噬散发着发出求救光芒的太阳,让人心生畏惧。 独自在野外,慕时雨没有一丝睡意,她闭上眼睛小憩,耳朵不由自主的聆听底下森林里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 漫无边际的森林里,慕时雨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上一次虽然失明了,但有赫连镜和钟野两人在身边说说话,加上夜晚她光顾着给他按摩腿,并没有觉得这片森林有多恐怖。 如今看得见了,反倒心生恐惧。 慕时雨握着挂在颈间的骨玉,拿出了沁雪剑,时刻警惕着,却控制不住转移视线,看向那诡异的黑色湖泊。 隐约听到湖泊的方向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一旦注意到这个声音,就感觉她好似就徘徊在附近,述说着什么故事,时而低声啜泣,时而怒吼,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慕时雨站起身来,持剑朝着湖泊跃去,恐惧来源于自身弱小,她要战胜恐惧,但也没贸然出现,藏匿在树上仔细观察。 湖泊水面翻腾着,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极为诡异的一幕。 慕时雨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极为防备地朝着湖泊走去。 “赫连川” 她站在湖边朝水里看去,隐约瞧见湖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挣扎,似乎伸出手在向她求救。 就在她目眦欲裂,想要跳下去救他的一瞬间,理智回笼。 龙涎香的香味儿真实存在,证明赫连川就在这附近。 并非从湖里飘上来。 沁雪剑出,凌冽的剑气横扫整个湖泊,击中了湖里的东西。 湖面剧烈翻腾着。 慕时雨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湖泊都是比人还粗几倍的巨蟒! “抓住!” 妩媚动听的声音从森林里传来,慕时雨抓住从森林里飞出来的藤蔓,在巨蟒将她卷进湖底前,凭借轻功退回森林里。 慕时雨看清了抓着藤蔓另一头的女子,有着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穿着红色的长裙,墨发雪肤,罕见的混血美人。 “走!” 巨蟒的速度很快,慕时雨看出女子的轻功没她好,没察觉到任何杀意后,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快速在林间穿梭。 “往太行山的方向逃,那里还有一个伤员。”红衣女子惊叹慕时雨的轻功,手搭在她肩上,“难怪你敢去惹湖里的东西。” “差点中了招。”慕时雨停在树顶往后看了一眼,确认蟒蛇没有跟上来。 发现红衣女子身上除了她自身香味外还有属于赫连川的龙涎香,慕时雨眉心紧皱。 然还没等她询问,红衣女子主动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在青州见过你。我叫赤鸢,那位伤员就是陛下,一个时辰前他倒在地上呼吸微弱,估计是受了内伤,我扛着他躲进了山洞里。” 慕时雨脸色沉得吓人:“在哪个山洞” “左边百米外的山谷里。” 赤鸢刚说完,慕时雨就带着她几乎飞了出去,紧抓着她的衣服,担心被她丢下去,解释道: “我跟踪陛下只是想救出被当成天地院成员抓走的亲人,结果跟丢了,又误打误撞救了他。慕大人可得给我作证,不求赏赐,只希望陛下能放了我的亲人。” 慕时雨带着赤鸢找到了那处位于峭壁边缘的山洞。 落到洞口的瞬间,九霄剑携带着杀伤力惊人的剑气破空而来。 赤鸢心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出话来,有种濒临死亡的错觉,浑身颤抖着,直冒冷汗。 慕时雨拉着赤鸢躲开,在剑身飞过眼前时,运转真气抓住了九霄剑的剑柄。 “是我。” 心几乎快跳出胸腔,她竭尽全力保持冷静,视野骤然缩小,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赫连川,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没办法分散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山洞里什么都看不见,慕时雨凭借着赫连川微弱的呼吸声,找到了他的位置,放下手里的剑,摸索着为他诊脉。 确认他没有危及性命后,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克制着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拿出保命丸喂给他。 赫连川掷出九霄剑后,仅凭听到慕时雨声音时,爆发的求生意志在支撑着。 他艰难咽下她递过来的药丸,身体一松,倒在她怀里。 赤鸢拿着火把走了进来,照亮了并不大的山洞,看向倒在慕时雨怀里的北帝,“我不会医术,不过他稍稍有些意识,也不让我碰。” 并非她故意不救他,能把他扛到这山洞就已经要了她的命,结果这位九五之尊还不领情,她将火把放下后就走到洞口守着。 整个北国都在传北帝喜欢女官慕时雨。 赤鸢相信这并非空穴来风,今日出手帮了他们两人,只希望能及时救下亲人。 赫连川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实际奢华无比的黑色长衣,身上只有吐出来的血,没有外伤。 慕时雨擦掉他嘴角的血迹,解开了他银白色的金属腰带。 “嗯……”赫连川猛地抓住了解开他腰带的手,微睁开眼,看清是慕时雨后,又无力地松开了。 “乖,别睡。”慕时雨心疼得呼吸都轻了许多,低头在他沾有血迹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见他稍稍清醒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衣服,看着他胸前的黑色掌印,在天师府平息了七日的杀意如海域升起的百丈巨浪倾轧而来。 逍遥仙特制的保命丸见效极快,赫连川恢复了些力气,紧抓着慕时雨的衣袖,艰难开口: “是来自境外的探路者,一共三人,遇见必诛,金乌卫对付其他两人……而我……杀了领头的那个想要逃走探路者。” “好了,伤好后慢慢说。” 慕时雨见他还想说什么,在他说话的唇上落下一吻,阻止他再消耗精力去讲述那些事情,输送真气修复他本就脆弱的经脉。 第128章 探路者 夜色渐深。 山洞外传来猛兽捕猎的嘶吼和动物垂死挣扎的哀鸣,山洞内火把的光越来越弱,最终陷入黑暗。 赫连川在慕时雨怀里睡着了,暖洋洋的真气滋养着经脉,四肢百骸都无比舒畅,像即将渴死的鱼忽然被水包裹着。 赤鸢靠在石壁上休息,手里抓着一根藤蔓当武器。 天际破晓,森林内雾气弥漫,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驱散了黑暗。 赫连川心口处掌印的颜色淡了很多,保命丸的药效已被他完全吸收,内伤恢复得七七八八,只要暂时不动用真气就没什么大碍。 慕时雨拢上他的衣服,帮他穿戴整齐,重新系上银白色罕见金属制成的薄腰带。 他长发散乱,极富侵略性的俊美容颜在这一刻破碎感十足,纤长的睫毛微翘弧度恰到好处,美得摄人心魂。 赤鸢听到穿戴衣服的动静后,站起身朝里面看了一眼。 她知晓慕时雨一整夜未睡,心里钦佩不已。 明明看起来很单薄的肩好似蕴藏了无穷的力量,凶残暴虐的北帝乖巧的躺在她怀里。画面唯美,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 慕时雨解开披风铺在地上,抱着赫连川侧身躺下,闭上眼睛浅浅休息了一会儿。 赤鸢摘了些果子回来时,两人还没有起来。 她坐在洞口边吃边等。 听到轻微的动静,转头看向两人躺着的地方,对上了赫连川那仿佛淬了寒光的眸子。 看出来了,他在示意她吃东西的动静小一点,手里甜滋滋的水果瞬间就不香了。 赤鸢碍于威慑,给赫连川和慕时雨留了几个果子,起身站在洞口外面欣赏晨间的风景。 慕时雨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但看太阳的位置,似乎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武学境界越高,身体恢复得越快,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刚准备起身,就被躺在旁边假寐的赫连川拉了过去,温润香甜触感袭来。 顾及还有其他人在,赫连川很快放开了她,坐起身来,恢复了生人勿进的清冷模样,抬眸扫了一眼走进来的红衣女子。 “你是谁” 坐在那尊贵至极的人没有穿龙袍还身处简陋的山洞,受着伤,但赤鸢却感受到了震慑人心的威严,强大无比的气场让她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跪在地上行了一礼, “民女赤鸢,原南越人,战争中失去父母,与哥哥赤珩相依为命,住在云州时,哥哥被王将军当做天地院的成员抓走了,求陛下救救家兄!” “走,去云州。”慕时雨被亲懵了,清醒冷静下来后,告诉昨晚赤鸢关键时刻救她的事情,拉着赫连川起身,心系位于云州茂县的祖母和父亲。 赫连川起身时心口一阵剧痛,紧抓着慕时雨的手,轻喘了口气,小瞧了那一掌的威力,得知赤鸢同时也救了慕时雨,道: “朕会让王瑞放了你哥哥。” 天子说出的话就是圣旨。 “谢谢陛下!” 赤鸢得到这句话,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下来,想起她刚刚走进来要说的话,“湖泊附近有打斗的声音,没敢靠近查看。” 慕时雨带着赫连川飞跃到一个大树上,远远观察湖泊,有他在,她也不敢靠得太近,那些巨蟒的反应速度很快。 “是金乌卫。” 赫连川放了信号弹。 果不其然,几名挂彩的金乌卫抓着两个尸体出现在地面,吓到了正准备施展轻功跃到树上的赤鸢。 “这是人还是怪物!” “是人。”慕时雨带着赫连川落到金乌卫面前。 确认他能站稳后,放开了他。 尸体穿着破烂的黑袍,漆黑的皮肤好似被风吹干一样贴在骨头上,辨不清男女,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凌乱不堪,巨大的龟甲牢牢固定在他们骨瘦如柴的背上。 金乌卫首领将尸体放在地上,见赫连川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跪着禀道: “请陛下恕罪!这两名探路者毁了所有羊皮卷,舌头早已被人割掉,没问出有用的东西。” “看来是名合格的探路者,能顺着太行山试图潜进云州。”赫连川面如寒霜,冷声道: “传令下去,处死驻扎在太行山边境的将领。” 慕时雨神情凝肃,牢牢记住龟甲上的文字。 她知道北国境外还有其他文化完全不同的种族,但距离北国疆域异常遥远,隔着难以逾越的天谴,还有边境士兵阻拦。 所谓的探路者,就是一个种族存亡之际,派出去寻找新栖息地的先行者。 一旦找到适合生存的地方,就会调查栖息地的发展程度。 打得过,就就会想尽办法派兵前来攻占。 这名探路者能毫无察觉的潜进太行山,历经长途跋涉千难万阻都还能有能力对抗金乌卫,足以证明他所在的种族有多可怕。 如赫连川所言。 必须杀死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带着消息离开。 树枝晃动,又有金乌卫拎着一具尸体赶来,是昨日伤了赫连川的那名探路者。 背上龟甲的颜色要比其他两名颜色深一些,文字也有所不同。 没有笔墨纸砚,慕时雨怕自己忘记,就地削了一块木板,将龟甲上的图形文字刻在木板上。 赤鸢虽然不懂这些尸体到底是什么,但她也知道不能说出去,不用赫连川警告,就主动说道: “民女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她恨不得什么都没看见。 耽搁了些时间,慕时雨等人离开天枢森林回到官道上时,正是下午最炎热的时候。 只有一辆马车,慕时雨让赤鸢也进到车厢内,仔细打量着。 赤鸢的红裙款式简单但上面绣着一些漂亮的花纹,纤细的小腿穿着黑靴,身材完美。 她笑了笑,由衷道: “真好看。” 同样是穿红衣,赤鸢穿得比赫连婳好看多了,湖蓝色眼眸里带着一丝热情似火的魅惑。 “慕大人也好看。” 赤鸢当初去青州就是为了见见传闻中北国第一女官,毕竟她也有一颗当官的梦想。 忽然感觉车厢内温度骤降,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余光瞄了一眼北帝那越来越沉的脸色,下意识坐远了一些,几乎挨着车厢门。 到达驿站休息时,赫连川多安排了一辆马车,赤鸢松了口气,逃也似的离开车厢。 赫连川终于有机会问她。 他猜到慕时雨执意去云州是因为慕家躲在那,问出了这些日子里反复思考的问题。 “在青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让慕家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是不相信我会保护好慕家” 1秒记住: 第129章 庆幸和后怕 马车并未在驿站停留多久,继续朝着云州茂县的方向前行。 慕时雨知道赫连川目睹她跳下去时有多崩溃,还为了找她病倒,没想再隐瞒任何事情,道: “我有类似占卜预知的能力,荀雾密谋的事情担心被我知晓,设计引我前去青山,想杀了我。” 赫连川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认真听她说出的每一个字,眼底好似凝结了一层水雾,将对荀雾的滔天杀意隐藏。 慕时雨拉过他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凑近了些,对上他那沾染水雾后更加漂亮的眼睛。 “我把全部都告诉你,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听听就好。” 风吹进车厢内,马车飞驰,树木快速往后倒退。 慕时雨用最平静的语气,将惊心动魄的经历缓缓道来。 从清心殿外中蛊跳下链桥,到北静王救她,一同穿越天枢森林前往银沧雪山解失明蛊,事无巨细都说给他听。 赫连川看似清冷克制,心底却因她说的每一个字激荡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听到北静王的腿恢复知觉,她还抱着他去雪山,给他按摩时,赫连川眼神越来幽深,道: “所以你不介意碰他,也不介意赤鸢碰我” 慕时雨愣了一瞬。 赫连川的神情无比认真,浅蓝色的凤眸里明明清澈见底却好似藏了很多东西。 终于体会到人性贪婪。 没见面前,只要她活着就好,可见到了她,却想要她的全部。 特别是在险些失去以后。 他不想以极端的方式禁锢她,可她不在意的一些细节,折磨得他喘不过气来。 赤鸢扶他的时候,他很抗拒,用尽全部力气,只让她碰手臂。 尽管北静王救了她,但他听到她彻夜为北静王按摩腿时,心中升起无法抑制的怒意。 为什么慕时雨在看到赤鸢扶他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对赤鸢目露欣赏。 这些细节他想让慕时雨知道,可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说出来让她明白。 慕时雨手搭在赫连川肩上,读懂了他想说的一切,微眯着眼,伸出手指插入他乌黑柔顺的发间,压迫性十足地道: “我介意。” 赫连川被慕时雨眼里的侵略性会激得一阵心悸,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只有清楚感受到她对他的占有欲和毫不掩饰的情愫,他才有安全感。 “我知晓亲人对你的重要性,在天枢森林时,就让金乌卫前去让王瑞停止了对叛逆分子的追杀。茂山就那么大,避免误伤慕家人。” “这次我会带你去那里看看,风景很美,很适合隐居。” 慕时雨知道赫连川对慕家留有后路一事耿耿于怀。 换做是她,也会如此。 日落前,终于赶到了茂山。 赫连川戴上低调的银质面具,并未暴露身份,甚至没有见王瑞,让金乌卫清场后,随着慕时雨前往慕家所在的世外桃源。 让慕时雨后怕的是,姜氏竟然收留了那些叛逆分子,而王瑞随着踪迹找到了他们藏身之处,抹上火油的弩箭已经蓄势待发。 好在金乌卫及时赶到,避免了世外桃源染上鲜血。 金乌卫带回消息,王瑞并没有抓到赤鸢的哥哥赤珩。 赤鸢得知后求慕时雨带她一起去找赤珩。 她相信哥哥一定在里面。 茂密的山林间。 三人顺着小溪往里走,穿过狭窄的溶洞,在太阳余晖落下前,看清了正在忙着搭建木屋的人们。 并非想象中的一群穷凶极恶的叛逆,大多数都是带着妇女儿童的老弱病残。 他们看到慕时雨出现,好似察觉到什么,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时雨!”姜氏拄着拐杖走来,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在山谷内的这些日子,病好了一大半。 慕栖隐第一眼先看到了带着面具的赫连川,心猛地沉了下来。 疾步朝着他走来,环顾四周,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 “他们并非天地院的核心成员,无路可去被迫加入,最后又被天地院的人给抛弃了。” 慕栖隐低垂着头,有种做错事情无能为力的羞愧。 既然赫连川出现,证明外面一定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否则慕时雨绝不会暴露这个位置。 姜氏拄着拐杖,叹道: “这些人只想或者,就算是为了阿景,不要再造杀孽。” 渐渐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赫连川不想暴露身份,没有说话,看向神情凝肃的慕时雨。 慕时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见那些人小心翼翼望着她,只求能有一容身之处,终究没有告诉他们王瑞架着弩箭对准山谷的事情。 “祖母,爹,没事了。” 慕时雨提高了声音,试图让每一个人听到:“陛下已经赦免了大家,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开始新的生活。” “太好了!不用逃亡了!” 原本表情沉重惶恐的人们全都欢呼起来,知道慕时雨的身份,她说的话有份量。 他们提心吊胆,东躲西藏逃亡这么久,终于恢复无罪之身,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洛老板,这边请。”慕栖隐眼神复杂地看向赫连川,见他不想暴露身份,带他和慕时雨往慕家修建好的宅院走去。 天色渐暗。 赤鸢等赫连川走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赤珩,终于在穿过山谷的河里看到了试图抓鱼的他。 赤珩将长裤和长衣挽起,露出了结实有力的手臂和小腿。手里拿着编织的竹筐,看到里面只有一条巴掌大的小鱼,皱起了眉头,为晚饭发愁。 赤鸢高悬的心落下。 她强忍泪意,没有喊哥哥,因为他听不到,往他前面不远处扔了一块石头。 水花四溅,赤珩转过身来,抬头看了一眼。 尽管天色看不太清,但他只看身型就知道是妹妹,张了张嘴,没办法发出声音,拎着竹筐以最快的速度上岸。 他放下竹筐,伸出手想要抱抱赤鸢,可身上已经湿透了,懊恼地用手语说道: 【等我再抓一条鱼。】 这一条即便是胃口小的妹妹也不够吃呢。 天彻底黑了,只能借助远处火把的光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赤鸢擦了擦眼角的泪,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拿过竹筐朝着河边走去。 赤鸢有武功,赤珩配合着她,将鱼全部赶到一堆,很快捞到了三条大鱼。 赤珩抱着竹筐笑得开心极了,可惜腾不出手来比划,到了集体做饭的地方,放下竹筐,比划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当时找不到你。】 赤鸢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世界唯一的亲人,哪怕手都磨出血也要编织竹筐给她买新裙子的哥哥。 1秒记住: 第130章 她的房子 整个山谷内花香弥漫,夏季蛙声此起彼伏,让人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慕家修建的宅院并非和盛京城中那样豪华,温馨雅致,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栅栏内外全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 檀姑和秦肃守在院外,慕栖隐和姜氏将赫连川引进堂屋,神情严肃地朝他行一礼,还未弯下腰,赫连川就扶起了他们。 “祖母,您坐。”慕时雨扶着姜氏在首位坐下,顺手为她把脉,掩下眼底的担忧,道:“祖母,不必忧心这些事情,有我们。” 姜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愿意随着慕时雨来到这里的赫连川,拉过慕时雨的手,问道: “阿狐是不是出事了栖隐不让我回去看看,心里总有不安。” 慕时雨微微蹙眉,阿狐最后说出的那两句话,证明荀雾早已知晓他们要去。 仔细想了想,只把阿狐被仙疆族人杀死的消息告诉了姜氏。 姜氏老泪纵横,望向青山的方向久久不语,自身大限将至,却没来得及见一见阿狐,也未能解决赫连景的事情。 “娘,回房间休息。”慕栖隐看出慕时雨还隐瞒了其他事情,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意,起身扶着姜氏往外走,叹道: “人各有命,逝者已逝,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就要珍惜眼前,多想些开心的事情。” 慕时雨走出堂屋,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心里似乎始终有些压抑惆怅,阵阵微风拂过带来赫连川身上的清香,眉心渐渐舒展。 赫连川眼神无时无刻都锁定着慕时雨,总觉得现在的她比月色还清冷几分。 距离姜氏住的地方很近,他克制想抱她的冲动,问道: “你喜欢这样的地方” “喜欢,但一个地方看久了都会看腻。” 慕时雨转过身来,打量着他面具的款式,面具两边好似凤凰尾羽遮住鬓角。 如绸缎般顺滑,长及大腿的墨发好似有灵魂一般,恰到好处地在眉骨两侧自然垂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美貌,反倒多了一丝神秘感。 “不管去哪,都带上我。”赫连川上前一步面对面站在她身前。 赫连川比慕时雨高很多,修长挺拔的身材挡住了月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嘴角微扬,道: “好。” 慕时雨一脸神秘地摊开手,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赫连川。 赫连川微微一怔,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慕时雨手中。 因内伤未愈感到沉重的身体,被她牵着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云端上,酥麻的感觉从尾椎蔓延至心间。 月色高悬,洒落一地银辉。 慕时雨牵着赫连川,踏过石板路,来到了一个被花包围,处处都透露着精致的院落,在月色下美得好似话本里形容的秘密花园。 她没有从姜氏那里拿钥匙,直接牵着他用轻功飞进院子里,石桌和石板整齐铺成的地上都散落着紫藤花瓣。 赫连川隐约猜到了什么,慕时雨牵着他的手微微收力,坦诚道: “父亲很早就有让我们在这里躲避战乱的想法,这里是他为我准备的房子,距离他们住的房子仅隔着小池塘,说是要给我和夫君留一些隐私。” 赫连川语气有些莫名:“慕将军害怕我失败” “错,父亲既然选择你,自然相信你不会失败。” 慕时雨拉着赫连川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花簇围绕着台阶两旁,她尽量避免踩到它们,站在二楼走廊内,见他有些疑惑,直言道: “自古以来,每个皇帝都疑心甚重,不止是父亲,就连我也担心你会觉得慕家功高震主。” 人心难测,帝王心更难测。 左右慕家已经交出兵权,她不避讳在他面前说这些。 赫连川沉默了一会儿,垂眸凝视着慕时雨白皙细腻的手,低声道: “你说的对,我是疑心重。但我没想过以其他办法处置慕家,顶多让慕将军交出兵权。慕家和其他武将世家不一样。” 慕栖隐和慕时雨十年前救了他。 他怎么可能忘记…… “知道了。”慕时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推开二楼卧室的房门,并没有灰尘,窗户微开,房间里都是淡淡的花香。 房间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慕时雨眼前一亮,放开了赫连川的手,点燃油灯,打开衣柜,崭新的被褥整齐放在里面。 随时可以入住。 慕时雨转身看向赫连川,眉眼含笑道:“祖母那边没有多的房间,今晚我们肯定住这里,不过这里目前只有一张床。” 赫连川面色镇定,耳朵微红,心跳的速度略快,取下了面具放在桌子上,不敢看与慕时雨对视: “还没吃饭,还没沐浴。” 其实下午在驿站休息时,两人已经沐浴洗漱过。 他不知道了,怎么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说出来后意识到不对劲,解释道: “我饿了。” 并不怎么饿…… “哦。”慕时雨关上柜门,收敛眼里的笑意,淡定地道:“那我们去吃饭,晚上你在这儿睡,我去和祖母睡。” 说着,就往外面走。 赫连川眸色渐浓,在慕时雨路过他身边时,轻轻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带有一丝控诉,轻声道: “慕时雨,你故意的。” 另一只手运转微抬。 房门“哐”地一声关上,油灯昏黄的光摇曳着,像是受到惊吓。 慕时雨心猛地跳了一下,感觉被赫连川抓住的手臂又一阵阵电流蔓延至她体内,扩散到四肢。 房间并不大,床就在不远处。 赫连川忽然松开她的手,朝衣柜走去,拿出被褥放在床上,有些熟练地铺展开来,毕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了十七年。 慕时雨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勉强止住了也会从眼底跑出来,在衣柜里拿出两件睡袍。 当然都是她的。 赫连川铺好床铺,坐在床上,双手搭在床沿,静静地望着她。 昏暗的房间内,慕时雨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感觉好像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被人虎视眈眈。 天气很热,慕时雨在驿站换了一身清凉的浅绿色纱裙,同色系带束着纤柔不盈一握的腰肢,多余的带子自然垂落,走动间似乎在勾着人的魂魄。 1秒记住: 第131章 心在桃源 慕时雨在赫连川身前站定,微曲的手指用力收紧。 明明是站着俯视他,却有种受制于他的感觉,房间小的坏处就是让人避无可避。 并非梦境,也没有外人在。 慕时雨平日里眼神放肆,梦境中肆无忌惮,真到了这一刻,她却脑海一片空白。 她努力回神,强装淡定地道: “你睡里……” 话音未落,赫连川微眯眼眸,左手揽上她的腰,右手抓住她的大腿微微用力,猛地往怀里一带,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赫连川看出她的紧张,在她颈间轻笑道:“梦里我很配合,现在轮到你了。” 感受到赫连川落在她脖子上的灼热的气息,慕时雨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这个姿势简直太危险了,她不敢乱动,转移话题道: “原来你知道,是不是骨玉的原因”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再瞒着也没用。 想起梦里旖旎的场景,很少脸红的她竟然感觉到脸有些发烫。 随即有些郁闷,梦里的赫连川可乖可听话了,任她摆布。 唉…… 这难道就是风水轮流转 “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难道你想我的时候,手里握着骨玉” 赫连川看似清冷持重,眼神却越发幽深浓沉,扯开了慕时雨的腰带,指节分明的手逐渐隐没在浅绿色的纱裙中。 慕时雨身子一颤,紧紧抓住了赫连川衣服,微仰头咬牙克制着,轻敛眼眸,撞进那片蓝色星海中,有种溺在其中的窒息感。 “赫连川……” “嗯。” 赫连川那精致深邃的俊美容颜依旧宛若天人,可微红的眼尾如桃花般艳丽,像是摄人心魄的妖精一般让人心甘情愿献上所有。 慕时雨感觉到放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两人靠得更近了,衣裳渐渐滑落。 平日里两人都足够理智,许是远离皇城,远离外面的尔虞我诈和世俗约束,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慕时雨被压在床上时,手里摸到了冰凉的东西。 脑海好似翻腾的开水,烫得她迷迷糊糊,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给了她一丝理智。 “这是什么” 赫连川瞥了一眼从袖子里落出来的凤印,本来想在更正式盛大的场合给她的,哑声道: “南越至宝坤无心。” “坤无心!南越国玺” 慕时雨瞪大眼睛,任由赫连川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借着光仔细观察手中的南越国玺。 质地像玉又像金属,尽管已经被改成了一块令牌,但拿着的手感比黄金重。 “嗯,被我改成了凤印,上面有你的名字。”赫连川抬手去解自己腰带,想到梦境里都是她动手,有些不满地威胁道: “是你的,不过先放下,不然以后梦境里……” “好。” 慕时雨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眼神却一刻也不离凤印。 倒也不是稀罕这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印,传闻中,南越国玺是一块陨石制成,能呼风唤雨。 九州大陆都认为从天而降的陨石是天上神仙传达的旨意。 南越陨石与东启陨石不同,被制成国玺后,就多了一层含义,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慕时雨还没欣赏够,凤印就被夺走了,接下来已经没办法再思考,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招数,尽管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但让彼此身心都满足了。 赫连川内伤还没好,低哑的声音更加蛊惑人心,将慕时雨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想要溶于骨血中。 “大婚的时候再给你。” 并非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而是这里没有防护措施,在没有彻底消除隐患前,他不能让她怀上孩子。 梦境中慕时雨从怀上赫连景就开始,每天晚上就会吐血,身体抗药性太强,什么药都不起作用。 他不想再体会那种撕心裂肺无能为力的感觉。 慕时雨昨晚没睡,早上只休息了一个小时,赶了那么久的路,还折腾到深夜,早就困得不行,哪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寻着一个合适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淡金色的光穿过重重云霞而来,映照着翻滚的晨雾,四周的景物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露珠在草尖上闪耀着光芒,这世外桃源的桃树已经硕果累累。 慕时雨醒来时,赫连川已换了一身清爽干练的黑色劲装,更显腰细腿长,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严。 只不过做的事情很平民,单手拎着装满水的木桶走到浴桶边,将水倒进去,放下木桶,伸出手探了一下水温。 赫连川朝她走来,微笑道: “要我抱你” “不用,不至于。” 慕时雨理智回笼,无比清醒,抓过被子遮住脸,无声尖叫,随即扯下被子,恢复平静淡然,缓缓坐起身来。 檀姑站在栅栏前,见慕时雨和赫连川走出来,拎着早膳上前道: “小姐,老夫人已经前去主持怎么规划地方了,让我过来你说一声,她们暂时要留在这里。” 慕时雨给姜氏讲过赫连川的后宫真实情况,自从他接受了赫连景的身份后,姜氏就没再管慕时雨和赫连川两人如何相处,无论如何吃亏的都不是慕时雨。 “好的。”慕时雨接过食盒,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在抓紧时间搭建房子的人们,抬头望天,“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雨,我吃完早饭就过去帮忙。” “那我先过去了。” 檀姑深受姜氏的影响,瞧着慕时雨比陛下还神清气爽,微笑着转身离开。 赫连川剑眉微皱,总觉得那抹笑意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收回视线,从慕时雨手里拿过食盒走到石桌前,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问道:“有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变化” 慕时雨看着已经忘却自己是皇帝的赫连川,觉得他更像是十年前的少年,抛却尊贵至极的身份,享受简单纯粹的生活。 环顾四周,原本野蛮生长的花草变得整整齐齐。 圆的圆,方的方,地上散落的花瓣也消失了。 她坐在石凳上,笑如弯月,称赞道: “看出来了,很厉害!” “一般,还不够好。” 赫连川说出的话很谦虚,但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真实情绪,忽然觉得比攻下城池更有满足感。 “你的伤势怎样好些了没还疼吗”慕时雨早上起得太晚,昨晚又看不清楚,没来得及观察他心口的掌印。 她昨天很配合,他是伤员,当然是有求必应。 赫连川凑到慕时雨面前,道: “嗯,好了,只是还不能用剑。” 言外之意:你得保护我。 慕时雨亲了一下他凑过来的唇,紧接着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拿起筷子专心吃还冒着热气的早膳。 太饿了! 美人只会越吃越饿…… 1秒记住: 第132章 赤鸢和赤珩 世外桃源隔绝了外面的炎热,空气凉爽而清新,浮动着一抹淡淡的半透明的雾气,清脆的鸟鸣声从雾中飘来。 赫连川不喜与外人接触,去了也只会让慕家感到拘束,慕时雨让他留在院里。 时间流逝。 慕时雨在帮助姜氏合理分配资源的时候,陆陆续续看到有金乌卫抬着箱子进来。 她抬头往家的方向瞄了一眼。想到赫连川早上换的那身衣服,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充斥着宠溺。 姜氏忙完事情,看出了慕时雨的心不在这儿,目光祥和,道: “去陪他。” 说完,环顾四周。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脸上挂着对新家的喜悦和憧憬。 姜氏拉住转身欲走的慕时雨,低声询问:“你们准备待多久阿景还在宫中,我有点不放心。” 慕时雨停住脚步,道:“还没说什么时候离开。” 赫连川到达世外桃源后,压根就没提及过回去的事情,时不时有金乌卫送来政务卷轴,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姜氏叹了口气,带着慕时雨往河边人少的地方走,边走边道: “当初夏国百姓都将他视为战乱的导火索,认为他是灾星。夏帝用尽各种法子折磨他,雪国女帝也没见他一面。” 思及在夏国的往事,姜氏心情极其复杂,停顿片刻,继续道: “既然他想在这儿多留几天,我们就不去打扰了,他曾经经历的一切远非常人所能承受,你对他多些耐心,好好待他。” 每次听到赫连川年少时的往事,慕时雨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捏住,认真道: “祖母,我知道您害怕他会因曾经那些经历变得偏执疯狂,但现在我相信他,无论怎么都不会伤害我和阿景。” 以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姜氏转身看向池塘另一边修剪整齐的花草,隐约能看到紫藤树下赫连川的身影,她也是过来人,知道两人昨晚睡在一起,问道: “昨晚可有分寸” “有。” 慕时雨有些心虚,耳朵微烫,想到慕家的家规,忽然觉得手心疼,但祖母没有拦着,她就知道祖母默许了。 姜氏拄着拐杖,严肃地道: “我不会再阻拦你们,但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慕时雨问:“什么事” 姜氏叹了口气,艰难道: “我忘不了阿言离去的样子,找阿狐寻求能留下阿景的办法,就是不想让你和阿言一样。” 慕时雨恍然大悟,昨晚赫连川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所有细节联合起来,证明她在那个未来里是因为怀赫连景出事。 慕时雨喉咙干涩,眼眶微红。 她此前一直以为赫连川将赫连景送到现在,是为了他的江山。 可现在她体会到了赫连川浓烈到极致的爱,也能轻松掌控北国,逐渐倾向另一个可能性。 或许那个未来里,赫连川想了很多救她的办法。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所以将赫连景送到现在,阻止悲剧的发生。 “祖母放心,我会注意。” 慕时雨收起翻涌的情绪,见距离河边不远处的地里,有用竹子搭建的简易房屋。 猜测是赤鸢和他的哥哥赤珩,告别姜氏,朝着他们走去。 临近午时,竹屋前的少年正在翻烤火堆上架着的鱼,极为专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慕时雨看出他是赤鸢的哥哥,因为眼睛和赤鸢一样是蓝色,面部轮廓也有几分相似。 赤鸢长得那么漂亮,赤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皮肤黑了些。 烤鱼的香味儿渐渐飘散,赤鸢见慕时雨出现在竹屋前,快速从远处的山坡上飞跃到河边,将兔子放进编织好的竹筐里。 赤珩余光看到了赤鸢,紧抿的唇在看到她时,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神清澈无比,腾出手来给她比划: 【还要等一会儿】 赤鸢摆了摆手,示意不急,随即看向慕时雨,介绍道: “慕大人,这是我哥哥赤珩,天生又聋又哑,不过哥哥会很多东西,烤的鱼也特别好吃,这条你带回去尝尝。” 赤珩顺着赤鸢的视线望向忽然出现的陌生女子。 显然妹妹认识她,他下意识望向那条仅够两个人吃的鱼。 面对外人,赤珩有些不自在,收起笑意,低头往火堆里加柴,打算再烤一条。 自古以来,天生耳聋的人就没办法说话。 慕时雨看向兄妹两人,眼里带了一丝怜悯,两兄妹能在战乱中活下来挺不容易。 “不用,我只是过来看看。” 慕时雨打量着简易竹屋,方才在分配资源的时候,听姜氏说兄妹两人不打算久留,问道: “你们以后打算去哪” 赤鸢攥紧手心,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几次欲言又止,最终看了一眼哥哥,鼓起勇气道: “慕大人,我有武功,能不能为你做事哥哥还年轻,我想赚钱让他能娶妻生子。” 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赤珩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专心掌控着鱼的火候,浑然不觉妹妹正在为他未来求助慕时雨。 “当然可以,再待几天,随我一起回盛京。”慕时雨身边一直缺可以用的人,赤鸢在天枢森林帮了自己和赫连川,如今自然要帮她。 赤鸢愣了一瞬,因为自身长相见识过各种肮脏恶心的嘴脸,她从不敢相信那些人。 但这次险些失去哥哥后,她就不想为了躲避那些觊觎她皮囊的人而带着哥哥到处漂泊。 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寻求慕时雨帮忙,只因为她是女子,北国第一位女官,比起那些嘴上说着要给予她荣华富贵的男人更可信。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 赤鸢激动不已,对于慕时雨是顺手而为的小事,对她和赤珩却是人生中的巨大转折,欣喜道:“多谢慕大人!” 赤珩拿着烤好的鱼放到洗干净的荷叶上,见赤鸢神情激动,观察口语好似在道谢,有些不明所以。 慕时雨淡笑道:“现在还不确定你会做什么,避免途中有变故,这些钱你拿着。” 荀雾的事情还没解决,能不能顺利回京还是个问题。 以防万一,慕时雨将赤鸢拉过来背对着赤珩,从钱袋里抓了一把北国新铸造的金币递给她。 “若有变故,你可以拿着这些钱让赤珩开个店铺。” 1秒记住: 第133章 这叫什么罪 赤鸢上次摸到这么多钱还是险些被人卖进青楼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赤珩身上的衣服和缝缝补补的鞋,回头对上慕时雨从容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笑得明媚动人。 “慕大人一定能平安回京。” “嗯。” 慕时雨没有调查赤鸢的身份,相信赫连川让金乌卫调查过了,至于会怎么赏赐是他的事情。 赤珩扯了扯赤鸢的衣服,等她转过身来,指向已经烤好的鱼,又看了一眼慕时雨。 容貌超凡脱俗,气度不凡,衣服布料和饰品也华贵至极,吃过的山珍海味定然数不胜数。 他不好意思把鱼给她。 赤鸢懂哥哥在想什么,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小心翼翼拿起烤鱼,来到慕时雨面前。 “真的特别好吃,你尝尝。” 赤珩手伸向干净的竹筷,可看着沾了木炭黑黢黢的手,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慕时雨闻着香味儿就很诱人,拿过放在荷叶上的筷子,夹走一块鱼肉尝了尝。 香气扑鼻,火候刚好,沾着佐料的鱼肉又香又辣。 慕时雨眼前一亮,咽下鱼肉,真诚道:“慕家有个酒楼,你问问哥哥愿不愿意当烤鱼的厨师。” 慕家变卖了许多家产,剩了一个生意不错的酒楼,赤珩在里面当烤鱼的厨师,努力两三年,娶个家世清白貌美的姑娘不是问题。 “谢谢慕大人,厨师这样的工作很适合哥哥,待在厨房不用与外人接触,不会被嘲笑。” 赤鸢湖眼里噙着泪,幸运终于眷顾了她,让她遇到了慕时雨,掩下心里的激动,比划给赤珩看。 赤珩以为自己看错了,愣着没有反应。 赤鸢拉过他的手,在上面写了出来,赤珩这才懂了,有些局促,满是老茧的手紧抓着衣服下摆,怔怔地望着慕时雨。 慕时雨想到了宋然和宋嫣,两兄妹都是在乱世中失去了父母,命运却截然不同,微笑道: “很好吃。” 赤珩读懂了她的唇语,自己做的东西得到外人认可,心里很开心,又有些难以置信,指向地上的佐料比划着,分享他为什么做的好吃。 千年来各国并没有普及手语,每个人生活习惯不同,手势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慕时雨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势。 赤鸢笑着道:“慕大人,我送你回去,这个鱼你一定要收下。” “好,多谢。” 慕时雨盛情难却。 不过没让赤鸢送,拎着荷叶包好的烤鱼回到了家,站在院子里一眼就能看到厨房里的赫连川。 赫连川黑色劲装有很多细节整体特别帅气,袖口套着金线镶嵌的镶嵌护腕,干活很方便。 长发用金冠和金簪束起,柔顺发尾自然垂落,除了贵气外还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慕时雨感觉有他在,整个厨房蓬荜生辉,将烤鱼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他盘里的面糊糊,问:“这是在做什么” “没做好,还差糖。” 赫连川伸出手去挡,但怎么可能挡得住,淡定下来,轻掀眼皮看向强忍笑意的慕时雨。 余光里看到了桌子上荷叶包着的东西。 “那是什么” 说完,他紧抿着唇,嗅着香味儿就知道很好吃。 盆里的面糊糊完败,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忽然有点拿不出手了。 “赤鸢哥哥烤的鱼,很好吃,送给我们的。你等我一会儿。”慕时雨转身就往外走。 赫连川垂眸神色莫名,伸出手捏着盆里的面糊。 当初夏国接连战败,夏帝让他和宫监一样跪着伺候他和那些妃子以及皇子公主用膳。 那时候太小,就连剩饭剩菜都轮不到他,更没吃过精致的糕点,仅多看一眼就被夏帝踹飞,整个殿内的人都在笑。 直至十三岁,突然多了些食材,不过他从来没做过饭菜,就把食材全都混在一起蒸,误打误撞做成了很甜的糕点。 后来有机会找到材料就想办法研究琢磨,太久没做,每样东西放多少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忘记让金乌卫送糖来。 不一会儿,慕时雨拿着红糖回来了。 快步走到赫连川身边,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一碰,见他眼尾微红,心瞬间比面糊还软,柔声道: “还差什么” “不差了。” 赫连川手上全是面糊,微微俯身亲了一下她温润香甜的唇,眉宇间的郁气在慕时雨拿着糖走回来的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合力做出的糕点很成功。 檀姑来送饭时,两人在院子里吃得正香。 她瞪大了眼睛,看来看去,这糕点和烤鱼都不像是自家小姐能做出来的东西,控制视线不乱瞄,放下食盒快速离开了。 悠闲的午后,紫藤花树旁边摆放着两张躺椅,慕时雨和赫连川躺在上面小憩,她将准备带着赤鸢和赤珩回京的事情告诉了赫连川。 赫连川目光一直锁定着慕时雨,等她说完,才道: “赤鸢和赤珩的父母是南越普通商户,赤鸢一个月前在青州留过案底,险些被强迫,废了那人。我让青州知府替她平了此事,你可放心用她。” “好。” 慕时雨见过人性的黑暗,明白赤鸢为何想要跟着她。 赤鸢想让赤珩结婚生子,就不能再到处躲避觊觎她美貌的人。 即便有武功,也挡不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等待她的可想而知,唯有寻到一个足够安全的靠山。 想到回京,赫连川神情恹恹,缓缓道: “大部分政务可以在这处理,但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出面,例如祭天盛典。” 叛逆分子已经尽数除去,他打算推倒占地方的雀宫,在上面重新打造一个世外桃源。 “祭天盛典在八月中旬,时间来得及。”慕时雨伸出手撩了几缕他的墨发,发间的清香更盛,龙涎香的味道淡了许多,柔顺的发丝根根分明,让她爱不释手。 赫连川的眼神好似情丝一点一点将慕时雨缠绕。 紫藤花树下的慕时雨慵懒的样子美得惊心动魄,却毫不自知,白皙清透的肌肤感觉轻轻一碰就能留下红痕。 于是赫连川伸出手,在慕时雨疑惑的目光中,捏了一下她的脸,不舍得加重力道,更像是在抚摸。 “你等着。” 本来午后就有些犯困慕时雨凶了一眼赫连川。 显然没有丝毫杀伤力,放开了他的头发,越过椅子的扶手爬到赫连川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出手去捏他的脸。 “这叫什么罪” ------题外话------ 啊————每天都在生死时速 1秒记住: 第134章 交给我 美好的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赫连川想在多留几天,可金乌卫带来了赫连景生病的消息,两人立刻出发回京。 慕时雨见祖母和父亲还想继续在这里生活,没告诉他们,多准备了一辆赤鸢和赤珩的马车,以最近的路线朝着盛京城而去。 慕栖隐察觉到了什么,想带着姜氏一起回去,姜氏却望着慕时雨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回京路途遥远,很有可能撑不到盛京。 慕栖隐必须照顾姜氏,无奈之下,将慕家在各大钱庄支取银子的令牌给了她。 他们在这世外桃源里用不了那么多,也没地方用,顶多养这些护卫的开销大一点,慕时雨在外,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身为父亲,他人没有到位已经足够愧疚了,钱必须到位。。 黄昏已至,晚霞漫天。 慕时雨明知担忧无用,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霞光映照着苍茫大地,路边的房屋和树木都镶嵌上了一圈金黄的光边,耀眼而立体。 美景当前,无暇欣赏。 赫连川换回了华贵的长衣,穿着一件带有兜帽的黑色披风,精致完美的黄金面具美得如同浴火重生的不死鸟。 他薄唇紧抿,一路上目光都锁定着慕时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想到祈雨宫那些没用的宫侍,他微微垂眸,敛下眼睫,蝶翼般的睫毛洒上了一层阴影,遮住了眼底滔天的杀意。 祈雨宫的宫监和宫侍,连个五岁小孩都照顾不好,死不足惜。 慕时雨收回视线,从暗格里拿出纸和笔,开始写信,极为专注。 赫连川散去杀意,瞄了一眼慕时雨严肃的神情,见她开始写信,慢慢移动到她身边,没有打扰,静静地看她写出的字迹。 慕时雨不介意赫连川看到,她以荀雾的角度来看整个事情,隐约猜到了什么。 此信是在用她预知的内容与荀雾做交易,暂且先稳住他。 赫连川越靠越近。 慕时雨回头时,只差一点点就能亲到他。 对上他眼底好奇的眼神,折好信纸放进信封,从容道: “要想安心回京上朝,就必须解决这件事,否则我不放心。” 荀雾知晓阿狐和姜氏来往。虽然没有直言是因为赫连景,但是她怕荀雾推测出赫连景的存在,想让荀雾给一个谈判的机会。 看着信纸上荀雾两字,赫连川声线冷淡如霜雪:“我正在调查青山道观和仙疆灭族的事情,再给我一点时间。” 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他杀了。 可他不能动荀雾。 因为荀雾是守脉人,动了他整个北国就完了。 他坐正身子,剑眉微皱,道: “我派兵监视着整个青山,暂且没有异常。正在往道观附近的山上搜寻有可能留下的痕迹。他无法离开道观,一旦踏出道观的范围,不死也会重伤。” 慕时雨抬眸:“何出此言难不成除了职责约束,还有其他外力约束” 她没有问张天师这个问题。 赫连川是皇帝,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赫连川微微点头,道:“有阵法守着青山,但也困住了他。” “原来有阵法困住他,我还以为纯粹是职责所在。” 慕时雨在西州府衙时,见识过剑阵的威力,对于这种道教的神奇术法很感兴趣。 可惜北静王没有告诉她西州的事情,她想问也没办法问,好奇阵法是主动触发的条件,是怎么识别这人该不该拦。 赫连川拉下车厢小窗的帘子,将精致繁复的面具放在小桌上,伸出手想去抱她,眼睫微颤,主动提及赫连景生病的事情,道: “你把阿景交给我,结果我让他病倒了两次,你有没有怨我” 他仔细回想曾经没有和赫连景相认时,赫连景总是开开心心,从没见他生过病,越想越自责。 “没有。”慕时雨说完,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件事情,微蹙着眉。 赫连川见她皱着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似乎体会到了那些大臣见他皱眉时的心情。 不同的是,官员们是畏惧他,而他是因为太在乎她。 慕时雨拉过赫连川的手,苍劲有力骨节清晰的手腕上,那颗蓝色宝石还在,神色凝重,问道: “在青山道观的范围内,你有没有离开过阿景那人想要挑拨离间也要有证据,还说了些什么” 青山道观有仙疆的人,他们一定用了蛊。 赫连川有仙疆长老印,不畏惧蛊毒,但赫连景不一样,一想到阿景有可能中蛊,慕时雨恨不得直接用轻功飞回去。 马车的速度太慢了。 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可天黑了都还没到达青州。 赫连川自然想到了这个,他只是在单独面对慕时雨的时候失控,其他时候都足够冷静。 “嗯,有人企图用蛊改变阿景眼睛的颜色,不过有长老印在,我和阿景两人都没有中蛊。” 只在链桥上那一会儿离开过,后得知死的是仙疆人,特意让人仔细检查了一遍。 “没有中蛊就好。”慕时雨松了一口气,微眯眼眸,杀意陡现,她会让蛊这种东西彻底消失,轻靠在赫连川怀里,认真地道: “你说你看过很多场戏,但有时候并非不想告诉对方,只是没来得及,就像这次,我想告诉你都没有办法说话。” 赫连川刚放松的身心因她说的话微微一僵,眼里情绪翻涌,翻起滔天巨浪,竭力克制再克制,最后几乎是冷着声音道: “别说离开两字,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 说出后,见慕时雨脸色微变,立刻解释道: “我只想你平安无事,别的让我来。” 疾驰的马车内,慕时雨突然伸出手在他惊愕的眼神中,将他压在软垫上。 她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克制内心情绪,面无表情地道: “你是皇帝,但也要承认这世上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荀雾谋划的事情比毁灭北国还严重,你安心管理好朝堂,其他的交给我。”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但眼下你这叫以下犯上。” 赫连川微微挣扎,双手被慕时雨运转真气死死按在软垫上,乱了心跳的同时,气得眼尾微红,清冷梦幻漂亮的蓝色眼眸直直撞进了慕时雨心里,她俯下身柔声道: “荀雾交给我来对付。” 1秒记住: 第135章 像狐狸变的 慕时雨明白荀雾的恐怖,不想让赫连川为了她去找他,微笑道: “这叫恃宠而骄。” 张天师说荀雾心性单纯,她一个字都不信。 上次预知荀雾的未来后,她的预知能力好似透支了,估计短时间恢复不了。 道路颠簸。 两人这姿势有些危险,她抓紧时间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有你和赫连景,以及祖母和父亲在,我很珍惜这条命。” 赫连川抿唇不答,微微侧首,避开慕时雨的视线,反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 “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说他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整得好似你是话本里的大魔头。”慕时雨看向赫连川手腕上的红痕,心虚地收回爪子,继续道: “今知其不可奈何,但不能安之若命以待时势,等到最后,等来的只会是他精心布置的网。” “别急,找到下一任守脉人,就能杀了他。”赫连川眸光微寒,很快又散去,见慕时雨松开自己,手肘撑在两侧想要起来。 慕时雨轻轻掀开他的衣襟,看了一眼心口的掌印,暖白色的肌肤上只有一点粉色,紫黑色的掌印在她努力下彻底消失了。 “好,你找下任守脉人。” 左右也不会是他亲自去,这个她放心。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赫连川,托腮思考着让谁去递这封信,在他们到达盛京前,不能暴露她和赫连川在一起。 金乌卫太忙了,会暴露身份,只有赤鸢合适。 赫连川整理着衣襟。 有种慕时雨将他吃干抹净后,就不管他的感觉。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里却满是宠溺,早就知她很放肆,一步一步纵容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天色暗了下来,天黑前终于赶到青州附近官道上的驿站。 随着北国大肆修建道路,驿站的规模也渐渐扩大了许多,专门给达官贵人准备了能让护卫全方位无死角守护的独立阁楼。 等众人歇息后,慕时雨拿着信封来到了赤鸢的房间。 赤鸢穿着冰蓝色裙子,清纯中带着一丝魅惑。 那种浑然天成的精致,一个眼神就能勾了人的魂。 “慕大人有何吩咐”赤鸢刚沐浴完,头发还湿着,先为慕时雨倒了一杯茶,才用裹着真气的手缓慢的梳理长发。 慕时雨收起眼底的惊艳,神情严肃了许多,将信封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 “这算是第一个任务,你明天一早把这封信送到青山道观,递给道观门口的小道士就行,千万不要进到里面去。” 信写得很隐晦,只有荀雾能看懂她写的是什么,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到。 “请慕大人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赤鸢将信封贴身放好,第一次接到任务,有些激动和紧张,虽然只是送信,但这意味着她开始了新的未来,一个有前途的未来。 能在曾经的乱世中活这么久,她很快冷静下来。 夜色清冷寂静,云层很厚,看不到月亮和星星。想到明天很有可能下雨,慕时雨提醒道: “总之放下信就往回走,谁喊你都不要进去。我们等你回来。” “好。” 赤鸢没有多问,次日天还未亮就出发了。 出发前,住在隔壁的赤珩听到动静,拿了一把伞给她。 到达青山脚下时,狂风大作,山雨倾盆而至,赤鸢护着信封,撑着最普通的油纸伞进山。 天色昏暗,闪电划破了长空,狂风刮断树枝,巨雷震耳欲聋。 骤然间暴雨如注。 汇聚而成的水流冲刷着石阶,浸透了赤鸢的鞋子。 她微微皱眉,足尖轻点,身轻如燕,在雨中飞跃而上,目标正是在风雨中屹立千年的青山道观。 忽然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山间,远大近小,笔直劈向她左边十米的位置,惊得她不由自主一抖,隐约看到闪电消失时,有个人影倒下。 这是被闪电劈了 赤鸢第一反应是,得造多大的孽,闪电都不拐弯抹角了。 首要任务是送信,赤鸢没有过多好奇,将信成功送达。 门口只及她腰高的小道童,表情凝重,往左右看了看,邀请她进去避雨。 赤鸢谨记慕时雨的叮嘱,还没等小道童把话说完就跑了,把伞一收,冒着大雨往山下冲,没有顺着蜿蜒的山道走。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赤鸢淋得够呛,停在一个枝叶茂盛,但并不怎么高的树下避雨,伸出手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忽然余光中看到了淌在地上的白色头发。 还以为是山里的狐狸受伤了,侧身往里走了两步。 地上躺着一位浑身湿透的白发男子,穿着同样纯净无暇的白色道袍,质地上乘,似纱非纱,闭上眼睛也能看出他五官极为精致,眉心一点朱红,好像画里的神仙。 赤鸢瞬间怔住了,脑海里转瞬间想过很多念头,甚至有想过他会是山里的狐狸精。 北帝落难时比眼前白发男子更加有破碎感,更加风华绝代,是真正的举世无双。 但她对他只有敬畏。 可对眼前这陌生人,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惜。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狂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她小心翼翼接近白发男子,伸出手探向他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距离这儿不远处的山坳里全是被闪电劈过的痕迹。 慕时雨让她放下信就往回走,知道这青山道观不简单,但眼看着雨水不断冲刷着他苍白的脸,终究不忍心继续让他这么躺着,伸出手将他拉倒矮树冠下避雨。 她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着,见他并没有被闪电劈过的痕迹,明明容颜和二十几岁的男子一样,头发全白得一丝杂质都没。 “生死由命。” 赤鸢有种直觉,刚才那道笔直的闪电,劈的就是他。 就是很奇怪,为什么一点被劈的痕迹都没有,换做她,此时已经是白骨了。 不过闪电劈了这么多次,肯定不是好人。 雨势渐小。 赤鸢站起身准备离开。 天际一道闪电再次劈下,朝着赤鸢所站的位置而来,直击人心灵的恐惧,在面对上天的怒吼时,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她以为死定了的时候,腰际被一双大手猛地揽了过去,靠在了一个不怎么温暖的怀抱里,身后之人眨眼间带她远离了那颗矮树。 第136章 如何选择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云销雨霁,雾气弥漫。 时间尚早,远远望去,初升的太阳只爬了一小段距离。 赤鸢仰头打量着白发道士,心忽地漏掉了一拍,恍然想起临走前慕时雨提醒她的话,猜测眼前之人就是青山道观的观主荀雾。 荀雾带着赤鸢落到了石阶上,在他落地前一瞬,石阶上瀑布似的水自动分开,从两旁流淌。 待赤鸢站定后,他松开了揽在她腰际的手。 顷刻间,他身上道袍和白发全都被真气烘干,仙气飘飘,美得空灵神圣,眼里平淡无波,好似刚才的狼狈并没有存在过。 荀雾染霜的睫羽微扬,打量眼前墨发蓝眸的女子,他已经八十年没离开道观,见的人太少。 回想刚刚那一瞬间,眼底掠过一丝困惑,这是一个没有出现在他计划中的人。 于是他上前一步,问道: “你是谁” “我……”赤鸢握着雨伞的手微微收力,后退了一步。 慕时雨提醒过她,让她看到观主荀雾出现就立刻离开。 察觉到赤鸢想走,荀雾自然垂落的手微微一抬。 数道真气流转,赤鸢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好在没有杀意,她为了尽快脱身,神色自若地答道: “我名阿鸢,上道观求姻缘,突下大雨,才选择离开。” 赤鸢曾经为了自保,免不了撒谎骗过那些觊觎她容貌之人,也明白如何掩饰,面色极为自然,认真的眼神紧盯着对方。 荀雾长期闭关,加上没有人敢对他说谎,竟没有发现,收回对她的禁锢,声线略低,缓慢地道: “求姻缘要有始有终,否则一生姻缘坎坷。” 赤鸢一愣,见荀雾转身朝道观的方向走,显然示意她跟上。 瞬间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尽管他走在前面,若她逃跑,必定能第一时间制住她。 可慕时雨说过,无论如何不能踏进道观一步。 赤鸢站在原地,望着那仙气飘飘的背影,双手握着雨伞,低头略带羞怯地道: “多谢道长,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了意中人,不必再去求了。” 说出“意中人”三字的时候,荀雾回身看了她一眼,他已经许久没用过观相术了,但眼前女子的姻缘极尽坎坷,平静地道: “你有两条路,去道观就能两情相悦,下山只会求而不得。” 早上山间浓雾弥漫,温度比山脚下低。 赤鸢看着他悲天悯人的眼神,观主的身份让他的话极具可信度,相信他没必要对她撒谎,于是往前迈了一步,问道: “真心的两情相悦很难,白头偕老更是不易。我若去了道观,无论心上人是谁,姻缘都会美满” 话落,她眼里掠过一丝悲伤,曾对一位世家公子动过心。 那位公子对她很好,对她哥哥也很好,可惜好人没好报,她还没表露心意,他就病逝了。 现在有了慕时雨的帮助,不用再担心哥哥赤珩的未来,她也希望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荀雾微微点了一下头,见她迈出一步后犹豫不决的模样,抬眸望向青州的方向,语气缥缈: “凡事顺心而为。” 他突然很想知道,慕时雨若是面临这个问题,该如何选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赤鸢抬起脚迟迟下不了决心。 她明白姻缘这种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没办法挽回,可若是随着他一同回道观上香求姻缘,为慕时雨送信的身份就暴露了。 就在赤鸢摇摆不定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山道上朝着荀雾跑来。 赤鸢浑身一僵,认出那就是收到她信的小道童,谎言被拆穿的恐慌迫使她转身施展轻功逃离青山。 “观主!有位女信士给您送了一封信。”小道童将信交给荀雾,指向在山间飞跃的冰蓝色身影,十分笃定地道:“就是她。” 荀雾抬起手,又放下了。 他刚刚为赤鸢算了一卦,发现竟与自己有关,特意给了她机会,没想到竟是一开始就在骗他。 信封外什么都没有,信纸上的字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 荀雾有些诧异,字如其人,不相信赤鸢会有这样惊艳的字迹。 待看懂字里行间的意思后,眼里聚起冷凝的杀气。 抬手间,数道落叶好似利刃一般朝着赤鸢逃离的背影飞去,摧毁了挡住它的一切障碍。 距离青山两百米外,慕时雨站在马车上,手持长弓对准了道观。 松开箭矢的瞬间,裹着凌厉真气真气的箭矢破空而去,“咻”地一声就消失了。 赤鸢眼睁睁看着那威力强到可怕的箭矢从头顶飞过,紧接着两股力道碰撞的声音和气浪翻滚扩散,推背感袭来,她猛地吸了口气,额头渗出了冷汗。 山林间树叶遮挡,荀雾看不清那力道从何而来。 但结合信封的内容,推测出是慕时雨。 杀赤鸢轻而易举,他仅使出了三分力道。 然而慕时雨能在他感知不到的范围外用箭救了赤鸢,证明她的实力较之上次,提升了许多。 荀雾拿着信的手缓缓收紧,面无表情地毁掉了信,暗如深渊的眼里一点火星散落。 他只能离开道观五十米,慕时雨想要谈判,却不出现在他面前,还派人来骗他。 看来是他闭关太久了,谁都敢来青山撒野。 阳光渐渐热了起来,慕时雨虚眯着眼,看向朝马车跑来小脸煞白的赤鸢,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就知道荀雾诡计多端。 赤鸢站在马车前,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愧疚自责地低下了头,第一个任务送信虽然完成了,但是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慕大人……” “先上来再说。” 慕时雨打断了赤鸢的话。 将弓箭和千里镜还给伪装成车夫的金乌卫,进到了车厢。 听到赤鸢要上来的赫连川戴着面具坐到了最里面的位置,一脸生人勿进的高冷和疏离。 马车朝着盛京的方向驶去。 赤鸢坐在靠着车厢门的位置,紧抓着手中的伞,不敢看慕时雨和赫连川的表情,低头说道: “此事与哥哥无关,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求慕大人让哥哥在慕家酒楼工作。” 最初荀雾没有怀疑她,本可以选择离开,却因贪心所谓的姻缘,导致身份暴露。 结果害得慕时雨出手救她,她没资格再继续留下来。 1秒记住: 第137章 回盛京城 慕时雨把手帕递给赤鸢擦汗,见她极为紧张的样子,缓缓道: “无妨。最初答应你,并非想让你去冒险,送信只是临时起意,等到了盛京会重新安排。” 荀雾常年待在清心殿,她不知道阵法的具体范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道观外的山林里。 看来谈判无望…… 慕时雨的心沉了下去。 “多谢慕大人!” 赤鸢接过手帕,望向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慕时雨,越发自责,将细节都告诉了她。 这次送信很简单,不算冒险,是她的错。 慕时雨听完赤鸢复述荀雾说的那些话,瞬间想起张天师试图让她去打开荀雾的心,分析道: “普通道士都能算卦看面相,更别提观主,许是看出了什么。” 她很难想象荀雾竟然对一个人的姻缘感兴趣,观察着赤鸢提及荀雾时的微表情。 赤鸢摸不准荀雾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道:“好像无论我喜欢的是什么人,只要去道观他就能保证我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慕时雨看着赤鸢迷茫的眼神,摇了摇头,扶额道: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算出与自己有关,否则谁敢这么保证他又不是月华真君。” 赤鸢愣住:“意思是,他算出我的心上人是他” 初见时是有些心动,难道感情还能被算出来 慕时雨放下手,回头见赫连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想到了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心软成一团,收回视线,道: “每个人对感情理解不同,我说得太绝对了些,到底怎样,只有你们自己知晓。” 缘分这种东西,谁都说不清,她一念之间想起的事情,发生了让人猝不及防的变化。 赤鸢没有太大的感觉,不管怎样心动都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压根就不了解他,垂眸沉思着,并不相信自己会求而不得。 拥有这张美到总是给她带来各种麻烦的脸,从不缺男人的爱慕,只要她看上的人,都会喜欢她。 只是她想掌控主动权,拥有保护自己和哥哥的地位。 马车离开青州的范围后,赤鸢回到了赤珩所在的车厢内,赤珩很担心妹妹,见赤鸢回来,努力用各种手势比划着: 【不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若她强迫你,哥哥就带你离开,努力赚钱盖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赤鸢连忙摇头,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都怨不到别人头上。 慕时雨放弃谈判,为了能早些到达盛京城,只在驿站洗漱一番,紧接着换了马,准备好路上所需的干粮,顶着月色继续赶路。 车厢内的坐板能展开拼成一张床。 赫连川内伤还没好完全,慕时雨不放心,一边修炼心法,一边给他输送真气 马车外的世界清冷寂静,赫连川坐在窗边,看着源源不断给他输送真气的慕时雨,忽然问道: “若我被困在一个地方,没办法出来,你会如何选择” 夜色已深,车厢内铺了好几层减震的软垫,极为柔软舒适。 慕时雨收回真气,放下赫连川的手,躺在床上,侧身仰望着比月色还美的赫连川,思索片刻后,微笑道: “本不喜欢回答这些假设性的问题,但你问,我很认真的想了想。” 阿狐守了荀雾一辈子,结果荀雾压根不在乎她。慕时雨以为荀雾年纪大了,不懂情爱,结果转身就打算给赤鸢一段姻缘。 所以重点在于被困的那个人, 她轻声道:“若你被困在一个地方,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带你出去。” 赫连川明白慕时雨想要自由,顺势躺在慕时雨肩上,忽然觉得不对劲,起身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在他肩上。 青山道观守脉人以传承千年,前面十位守脉人在下任守脉人出现前,都不会想要离开。 思及此,赫连川眉心微皱,声线冷凝,道: “荀雾不接受谈判,记载中守脉人不能离开道观门口,但他如今却能出现在道观外,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这么着急若他真的有办法避开阵法,离开道观去做些什么,那些士兵拦不住他。” 并非动不了他,而是不能动他。 慕时雨微微蹙眉,道:“只要他在意信上的内容,就一定会在动手前,见我一面。” “信上写的什么连我不能知道”赫连川手搭在慕时雨纤细柔软的腰上,微微收力,他看过信上的每一个字,横看竖看,都没看懂她到底在表达什么。 慕时雨欣赏着月色下的盛世美颜,伸出手去摸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感受到轻柔地在指腹微颤着。 她不会告诉赫连川,预知到未来荀雾的死法,但是天机不可泄露,此事影响太大了。 提前知道这件事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冥冥之中,阴差阳错,造成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赫连川是北国皇帝,一举一动,随便说个话都能让天下动荡,她后悔预知荀雾的未来。 为了转移赫连川的注意力,眸光微动,转移目标,拉下了小窗的帘子挡住月光。 车厢内瞬间暗了下来,慕时雨担心让外面的金乌卫听到,极为克制的轻吻着他。 赫连川对慕时雨每一次主动触碰都心悸不已,止不住的轻颤,看出慕时雨的克制,伸出手一点一点瓦解她的意志。 至于信上的内容是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知道,若是慕时雨能告诉他的话,一定会说出来,再继续追问毫无意义。 夜以继日的赶路,大大缩短了回京的时间。 赫连川的行踪绝对保密,路上没有遇到刺客,平安到达盛京城,慕时雨提前写了一封信让赤鸢带着赤珩前往慕将军府找官家和露香,紧接着马车在夜色中直奔皇宫而去。 祈雨宫。 自得到慕时雨即将回来的消息,赫连景和黑炭一有空就坐在宫门前的玉石阶上等着。 福宫监早在玉石阶上铺上了软垫,担心他着凉,给他穿上了小披风,看着极为倔强的小身影,努力瞪大眼睛陪着他一起熬夜,见陛下还不回来,忍不住叹气。 赫连景抱着黑炭打了个哈欠,黑炭忽然竖起了耳朵,咧开嘴,兴奋地摇着尾巴,扯着赫连景的衣服就往乾武门的方向跑。 慕时雨和赫连川刚下马车,就看到赫连景和黑炭一娃一狗向他们冲过来,她连忙蹲下身,接住了直接扑过来的赫连景。 1秒记住: 第138章 还想 回到盛京,空气里都是繁华的味道,北国权力中心的皇宫更是堪称天上宫阙,庄重威严的同时极尽奢华大气。 在月色笼罩下的各大宫殿就像蛰伏在黑夜里的龙首,但凡看到的人都会对升起发自内心的敬畏。 在看到这样的皇宫后,就能明白坐拥整个天下的极乐,无处不在的白玉地砖,踩在上面能激发人心中对权力的渴望。 赫连景在慕时雨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眼泪。 黑炭疯狂的摇着尾巴,围着慕时雨和赫连川转,又碍于他的威严不敢扑过去,“嘤嘤”地哼唧着。 赫连川回到皇宫,整个人都变得霸气威严,不怒自威,即便没有穿龙袍,就往那一站强大的压迫感让那些神武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夜色渐深,慕时雨抱着睡着的赫连景往祈雨宫走去。 赫连川拧紧眉心,拿出手帕擦掉了赫连景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福宫监极有眼力劲的清退了宫监和宫侍。 月色高悬,回祈雨宫的路上,没有浩大的排场干扰,慕时雨和赫连川并肩而行。 赫连川想要接过赫连景,慕时雨见赫连景睡得很香,拒绝了他的请求,黑炭紧随其后,温馨的画面与皇宫本身的厚重感有些违和。 路过金銮殿和紫宸殿时,慕时雨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走路总是往她这边挤的赫连川,他绯红的薄唇紧抿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问道:“怎么了” 赫连川眸光微转,看向趴在她肩上睡觉的赫连景,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闷闷地道: “阿景已经六岁了。” “嗯。” 慕时雨错过了赫连景的生辰,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弥补。 小时候慕栖隐和姜氏从未忘记过慕时雨的生日。 因为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也是言禾的忌日,每年正月十五他们都会带着她去墓地看言禾。 那时候慕栖隐就会拿出他珍藏的画像,一边给她看,一边讲述当年的事情。 很快到达祈雨宫,慕时雨小心翼翼地把赫连景放在床上,听到他隐约喊了一声“娘亲”,顿时心疼不已,看着他紧抓着她衣服的手,思绪蔓延。 祖母总是说,她记事前,每次生病难受的时候都会喊娘亲,软软糯糯特别黏人。 记事后,性格就变了,越来越安静,也不黏人,习武时那么苦,都不坑了一声。 只有她知道,那是祖父走了,她才刚刚明白死亡的意义。 不仅少了祖父,家里还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去书院后,她渐渐地明白,母亲是因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还有两个学员也是这样,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 书院里其他小孩联合起来孤立他们三人,她每次都会因此和那些人打起来。 刚开始回家很狼狈,以为只要不告诉祖母和父亲,他们就不会知晓,谎称摔跤,结果没因打架被揍,反倒因为说谎被揍了。 从那以后,慕时雨习武的时候练得更恨了,渐渐地,鼻青脸肿的换成了那些欺负她的人,就没有人再敢惹她了。 赫连川凝视着坐在床边失神的慕时雨,见她一改往日的坚强,浑身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想到她从小就失去了娘亲,他的心就好似被无形的手捏住不放,忽然间疼得厉害。 慕时雨不喜欢总是沉溺过去悲伤的回忆中,快速回过神来,帮赫连景盖好被子,起身看到赫连川眼眶微红的模样,愣了一会儿。 “你……”还没等她说完,赫连川就紧紧抱住了她,“我已经准备了给阿景的生辰礼物,就是有些危险,你得保护我们父子两人。” 慕时雨回抱着赫连川的腰,被他抱得太紧了,在他白皙的颈间轻咬了一下,见他浑身一颤放开些力道,才松了口气,疑惑道: “危险什么礼物老虎还是狮子” 她记得皇宫有个虎园,曾经上朝时,动不动就听到赫连川把人丢去喂老虎,可惜一直没有看到过,还挺好奇。 赫连川松开慕时雨,捂着脖子被咬的地方,蛊惑人心的眼里满是控诉,在慕时雨看来那双澄净无比的浅蓝色眸子朦胧又多情, 夜色已深,赫连川担心吵醒赫连景,带着慕时雨来到祈雨宫的小花园里。 盛京城白天很热,夜晚的风却恰到好处。 赫连川坐到宽大豪华还缠绕着昂贵花藤的秋千上,让慕时雨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散去方才低沉的情绪,眸光在月色下熠熠生辉,道: “不是动物,我让天工处研究出来的燕行伞,无需动力,可以从高处滑翔,遇到风还能飞向更远的距离。” 胆量得从小抓起,其他什么礼物有这个好玩 慕时雨眼前一亮,她就羡慕那些能在天上飞的鸟,所以不断将轻功练到极致,享受在山川河流间飞来飞去的感觉。 可惜轻功的高度有限。 慕时雨一脸期翼地望着他,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去玩” “明天。” 赫连川对上那灼灼的目光,整颗心都仿佛被她捧在温暖的手上,指了指刚刚被她咬到的地方。 “还想……” 要。 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出来,慕时雨就捂住了他的嘴。 她眼神复杂,缓缓收回手。 皇宫终究没有世外桃源自在,做什么都得顾虑着。 无形中有种压迫感。 大概是那个未来里,她曾死在这里的缘故。 慕时雨闭了闭眼,散去思绪,看向他指过的地方,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刚刚竟然留下了痕迹。 她心虚地伸出手揉了揉,结果更红了…… 刚准备亲他安慰一下时,余光瞥见了宫殿门口的一双闪着光的狗眼,黑炭一身黑,隐匿在黑暗中还真看不出来,睁开眼睛望过来,才看到它趴在那。 “……” 慕时雨清醒了许多,从赫连川身上起来,恢复了理智,道: “明天你得上朝,我要早些回将军府休息。” “我准许你休息一天。” 赫连川没看到黑炭,见慕时雨毫不犹豫的起身,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从她掉下链桥后,他就不断地想从她那索求爱意。 他明白慕时雨也很喜欢这样,明白她喜欢被他需要的感觉,可一回到皇宫,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生变化。 皇宫本是他最放心的地方,可总会想到梦境中,她在宫殿里吐血的情形。 1秒记住: 第139章 牙印 月亮渐渐隐去。 慕时雨有分寸,最终还是没在宫中留宿,不过走之前险些将赫连川吃干抹净。 赫连川乖乖的让她肆意妄为,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三更已过,慕时雨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赫连川站在寝殿门口,宛若神明的俊美容颜极为清冷,眼神却犹如祸世的妖精一般,目光锁定着慕时雨似乎在挽留她。 慕时雨忽然有种自己才是无情皇帝的感觉,她扶额散去了这荒唐的念头,快速离开了皇宫。 赫连川目送着慕时雨远去,在她背影消失的瞬间,眼神陡然一变,寒光凝聚阴鸷得吓人。 他知道慕时雨在顾虑什么,赫连景的身份未到公布的时候。 赫连川不想让世人认为赫连景是他和别得女人所生的孩子。 在让慕时雨成为皇后,赫连景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子前,必须解决青山的事情。 满天繁星消失不见,寝殿祈愿莲花灯的光芒极为微弱。 福宫监看不清赫连川的眼神,但能感觉到他冰寒彻骨的目光,忍着惧意,上前奏道: “陛下,送往青州临仙阁的那批乐人中……名叫海棠的乐人有了两月身孕。已查出是神武卫副统领周北的种。” 乐符宫的人虽然没有位份,但身处后宫,就是陛下的女人,福宫监额头渗出了冷汗,心惊胆战的继续说道: “周北已被抓进天牢,只是青州那边走漏了消息。海棠为了保命说是陛下的孩子,想要回到皇宫,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福宫监对陛下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如今能碰到陛下的只有慕大人,海棠竟然敢欺君,他已经预料到她的下场。 “都杀了,一个不留。”赫连川对这些人没有丝毫耐心,转身朝着寝殿内走去,声音犹如雪原上凝聚的冰窟,冻得人直发抖。 即便是谣言,他也不想让慕时雨听到,不为未来公布赫连景身份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隐患。 福宫监缓缓关上殿门,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本以为陛下有了慕时雨,会变得温柔仁慈一些,但好像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北帝登基十年来,后宫一个皇子公主都没。 有乐人怀了龙子这消息一出,迅速传播开来,不过也将终止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厚重的云层遮挡了满天繁星。 慕时雨到达慕将军府时,渐渐下起了小雨,如丝如雾。 在夏季是雷雨频发的季节,能有这样温柔的雨,十分难得。 “小姐!!!”露香就知道慕时雨会回来,很早就留意着大门方向的动静,听到有马车驶过的声音后快速飞奔了出来,看到她完好无损的走进来,喜极而泣。 慕时雨很久没见到露香了,看她哭得鼻头红红的模样,给了她一个拥抱,说道: “好了,明天虽然不用上朝,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南巡途中发现的问题大多数都被赫连川处理了,唯有与督察司司长徐盛的事情还留着。 赫连川相信她能解决此事,顺带着想给她提升官职。 “好的。” 露香连忙跟上去,“小姐,你带回来的两人已经歇下了,那个叫赤鸢得长得真漂亮。。” 不过她还是觉得小姐更美,这么久没见,似乎又漂亮了一些,看得她移不开眼呢。 慕时雨轻功来去自如,在外不习惯身边总是跟着一人。 答应赤鸢让她为自己做事,自然也不会让她做些护卫和下人做的事情,平静道: “他们不会长期住在将军府,明天再安排。” 她早就想好了两兄妹的去处。 “噢噢。”露香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多问,不过多好奇,老实做自己份内的事情。 回到房间。 沐浴的水随时准备着,慕时雨泡在浴桶内昏昏欲睡,让露香帮她按肩膀和颈椎。 露香手法力道都很好,按着按着,眼尖地看到了慕时雨锁骨上淡淡的牙印,内心汹涌澎湃,忍了忍,没忍住,道: “还好小姐明日不上早朝。” 夏季的朝服都露着锁骨,要这样上朝,估计那些古板的官员们又要指指点点了。 慕时雨摸了摸锁骨上极浅的牙印,眼里满是宠溺,那画集上都是咬脖子,唯有赫连川动情时竟然咬这个位置,跟啃骨头似的。 习武之人,身上浅浅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能散去。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果然只有锁骨的牙印还在。 次日清晨,太阳初升的霞光染红了云层,紧接着倾洒而下,晨间薄雾弥漫的盛京城好似一副山水画卷,美不胜收。 文武百官不知道她回来了,趁着他们上朝的时间,慕时雨提前来到督察司,雷厉风行镇压住了督察司其他人。 猝不及防的人们惶恐不安的看着慕时雨在里面搜查。 南巡前她动不了徐盛,在雪城她已知晓北静王撤出在督察司的势力,徐盛没有了北静王这个靠山,她自然要动他。 证据早就有了,现在只不过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赵武是慕时雨安插在督察司的人,很快拿着被烧了一半的信纸来到了她面前,恭敬地道: “慕大人,五个月前,徐盛一直在给楚渊提供慕家军内各位将领的资料。” 慕时雨微眯眼眸,看着信上的内容,瞳孔微缩,眼底冷意蔓延,没想到徐盛竟然胆大包天敢把慕家所有将领的秘密都提供给楚渊。 五个月前,随着赫连景到来,一切都在发生变化。 若慕家没有及时交出兵权,楚渊就能凭借徐盛给的资料,慢慢掌控慕家军将领们。 所以那个未来里慕家覆灭,并不是她一人轻信楚渊导致的结局。 楚渊已经死了,最初用尸体替换救出楚渊的人也死了。 可慕时雨相信背后一定还有谁在秘密谋划着什么,还企图将这一切嫁祸到北静王头上,离间北静王和赫连川。 以前她猜不到是谁。 现在明白了。 是荀雾! 看似不相关,但实则无处不在的蛊,已经将这些事情紧密地连接起来。 青山一定还藏着什么东西。 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将情绪收敛,眼下要解决的是徐盛。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徐盛没有回到督察司,等到了他主动在赫连川面前自杀的消息。 1秒记住: 第140章 一人之上 清晨逐渐变得炙热的阳光笼罩着整个皇城,金銮殿上的所有官员却犹如坠冰窖,颤抖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徐府老太太没熬住病逝,徐盛处理完后事,得知陛下开始上朝,主动坦露了所有罪行,只求陛下饶妻儿一命。 赫连川轻阖眼眸,徐盛在督察司多年来的功劳可以抵过,但千不该万不该,把慕家军将领的秘密透露给了楚渊。 他扫视着金銮殿内那些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的官员,神情倦怠,觉得甚是无趣,抬手示意福宫监送上匕首,冷声道: “别脏了金銮殿。” 冰寒至极的声音激得群臣猛地一哆嗦。 无论陛下上不上朝,在没在盛京城,都将朝堂牢牢掌控在手中,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徐盛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 陛下没有提及妻儿,证明不会牵连到家人,这就足够了。 福宫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濒临死亡的紧张和恐惧迫使徐盛睁开了眼睛,麻木地手颤抖着接过福宫监递过来的匕首。 “呼……”他深呼吸一口气,对准心脏的位置,避开肋骨,精准地了进去。 不敢迟疑,唯恐陛下不满意,避免血液涌出弄脏金銮殿,双手无力垂落,往后倒去。 福宫监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回到陛下身边,神武卫快速进殿将尸体抬了出去。 大臣们意识到了陛下的转变,换做从前,绝不会让徐盛死得这么痛快,皆努力反省自身,在陛下视线掠过的瞬间感觉脖子一凉。 徐盛死后,赫连川让吏部封慕时雨为司察,相当于督察司副使。 没封她为司长,是因为他不想让她太忙碌。 文武百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羡慕嫉妒外,皆在感叹慕将军出了个好女儿,竟然能让陛下倾心。 督察司极为安静。 况远清楚当初陛下在青山苦苦搜寻慕时雨尸体一事,打量着穿着烟青色朝服英姿飒爽的慕时雨,凑过去悄声道: “慕司察,原来你才是一人之下。” 兵部尚书是当之无愧的忠臣,况远对陛下也没有半点不满,反倒极为崇拜。 慕时雨愿意和况远交朋友,见他一脸八卦的模样,无语道: “非也。” 她是有野心,又不是傻。 督察司司察怎么能和一人之下的丞相相比,她最初想进官场是为了保全慕家,防的是赫连川,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赫连川护着慕家。 世外桃源都被他派兵把守着,不让外人进去干扰慕家的生活。 况远瞪大了眼睛,担心虎狼之词被其他人听见,压低声音:“难不成是上” 况远难以置信。 他所崇拜的北帝杀伐果断,霸气威严,那高大挺拔的身材侵略性压迫感十足,怎么可能…… “……” 慕时雨看着况远想歪的眼神,越发无语,不会和外人提及这些,摇了摇头,快步进到车厢内。 北城巡察使荣毅耳朵很灵,隐约听到了什么上和下,见他苦苦思索的模样,戏谑道: “让过来人告诉你,姿势花样多得很,没分那么清楚。” 况远:“……” 妄议陛下的私事可是死罪,环顾四周,扯着荣毅往巡察院走,边走边道:“你小子还过来人,过不过来的我能不知道” 他是没把慕时雨当女人,下意识说了出来。 仔细想想,男女体力悬殊,肯定还是陛下更厉害。 …… 督察司距离皇宫很近,慕时雨在乾武门下了马车。 文武百官已经离开,她看似朝着紫宸殿走去,实则从旁边绕过进到了祈雨宫。 赫连景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前段时间拼命习武累着了。 昨晚睡得特别香,直至慕时雨进到房间时,他才醒来,抓着她的衣袖撒娇。 “娘亲,阿景不想留在皇宫,想回将军府……想外祖父……” 声音软软糯糯,听得慕时雨心都化了。 赫连川得知慕时雨进宫的第一时间来到了祈雨宫,刚走进来就听到这句话,严肃地道: “不行。” 赫连景忍着泪意,不敢在父皇面前哭,但此刻仗着有慕时雨在,直往慕时雨怀里扑,嘟囔道:“我在外面也会努力变强。” 赫连川眸光微沉,拉开还在慕时雨怀里抽泣的赫连景,冷冰冰地警告他: “你并非三岁小孩儿。” 慕时雨:“……” 她真的不擅长教孩子,不过赫连景渐渐长大,的确不能再这样让他太依赖自己,伸出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柔声道: “阿景,只是因为想见外祖父他们了” “嗯,很想他们。” 赫连景没在意被父皇拎开,毕竟小时候的父皇比这严厉多了。 他什么都懂,明白父皇和母后都是为了保护他。 慕时雨揉了揉赫连景的脑袋,微笑道:“那你努力练轻功,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们。” 她清楚姜氏的身体经不起长途奔波,可目前也没有时间带赫连景去世外桃源,安抚好赫连景后,和赫连川一起前往紫宸殿。 福宫监笑着关上大殿的门,只要有慕时雨在,陛下心情就很好,他也好过些。 慕时雨没耽搁正事,认真陪着赫连川处理政务。 等他批阅完奏折后,才拿出了一直带着的骨玉,对着骨玉中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道: “我想把骨玉一分为二,分一半给阿景戴着,骨玉这么神奇,肯定能保护他不生病。” 赫连川放下笔,拿过骨玉仔细打量了一下,道: “好,先放在我这儿,要想完好无损的分开骨玉,需要用到天工处的工具。” “你骨头这么神奇,肯定是下凡历劫的神仙。”慕时雨斜靠着御案眉眼含笑,托着下巴看他,温柔得让赫连川忍不住想扑倒她。 看着她美不自知,撩不自知摄人心魄的模样,赫连川按捺住心底丝丝缕缕的酥麻,问道:“皇叔带你去过天师府” 慕时雨点头:“嗯,张天师告诉了我千年前天心陨石的事情,说你这里也有一块。” 赫连川摩挲着骨玉,道:“这块骨头被我放在天心陨石旁,才发生了这样神奇的变化。” 他只有在她眼里才是神仙,在其他人眼里,他是暴君,是杀神,是阎王…… 十年前就是世人眼中的灾星,怎么可能会是天上的神仙呢 慕时雨恍然大悟:“原来骨玉里的能量来自于天心陨石。” 难怪千年来,无数帝王不顾生灵涂炭也想得到天心陨石。 1秒记住: 第141章 他疯了 淡金色的光束透过窗照进安静的紫宸殿内,慕时雨不想在这样庄重威严的地方与他放肆,起身道: “我先走了,得早些安排好赤鸢和赤珩两兄妹。” 人都带回来了,必须负责。 赫连川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然,他想时时刻刻都和慕时雨在一起,可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占据了她的时间。 “去。” 只要最后人是他的,他就可以忍一忍,继续等待。 慕时雨俯身蹲在他面前,抬头去看他的眼睛,见那双沉寂如死海般的眼眸开始翻滚各种情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舍不得看他失落的神情。 她解释道:“安排好他们就陪你和赫连景去玩燕行伞。” 赫连川睫羽微颤,四肢百骸都流淌着暖意,低头轻声道:“好,我带着阿景在鹤山等你。” 北静王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他,帝王的情绪不能被人左右。一旦出现这样的人,必须趁早杀了她。 可他早已经陷落了,能轻易被慕时雨的言行和表情左右,清楚地知晓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和现在差距很大。 毕竟二十七年来缺失的感情,全都在她面前涌现出来。 紫宸殿的门缓缓打开,慕时雨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刺目的阳光中。 赫连川心里骤然一空,唯有唇上残留温润香甜的触感证明这一切不是梦境。 脑海里一阵一阵的疼痛袭来,他握紧手心,脸色惨白,已经没有凝神香了,命福宫监关上殿门。 慕家酒楼名水云间,对比其他豪华酒楼不算大,有两层楼。 位于东城最繁华的街道,走的是平民路线,寻常百姓一个月也能去上两三回。 慕栖隐一直没怎么管过,由曾经火头军将领杨雄管理,生意算不得最好,但也不差,熟客居多。 正值午时,太阳炙烤着大地,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 水云间生意很好,早早准备好了冰块放在角落降温,两层楼上空都挂着好几扇风席,隔段距离就用绳索连在一起。 中午最热的时候就有人站在绳索边拉扯风席,走进酒楼内就能感受到凉风阵阵。 杨雄得知小姐要来,早早拄着拐杖在门外等着。 炎炎夏日下等了一小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 早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腿疾有些隐隐作痛。 没多久,带有慕将军府标识的马车缓缓驶来。 慕时雨带着赤鸢和赤珩来到水云间门口,杨雄擦了擦汗,欣喜若狂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小姐,二楼准备好了包厢,饭菜刚做好,不用等。” “好的,辛苦杨叔了。”慕时雨小时候常去军营,与杨雄很熟,介绍道:“这是赤鸢和赤珩,赤珩留在酒楼当专门烤鱼的厨师,赤鸢负责维持酒楼的秩序。” 慕时雨在马车上已经和赤鸢谈过此事,表面上维持秩序,帮忙解决纠纷,还能帮忙收集情报。 原来酒楼里的人都是曾经慕家军里受伤退下来的伤兵和老兵,没有赤鸢处事圆滑。 酒楼是慕将军的产业,虽然慕家交出了兵权。 但以慕时雨的身份和地位,以及陛下对她的在意程度,没有人敢来这里撒野,能护住赤鸢。 一楼已经满座,人们的视线纷纷被慕时雨和赤鸢吸引,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艳,纷纷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和酒杯。 慕时雨穿着浅绿色的纱裙,赤鸢还是喜欢红色的裙子,一个清丽绝美让人如沐春风,一个妩媚动人让人过目难忘。 酒楼内的客人都看着她们,议论声此起彼伏。 “是慕将军的女儿慕时雨吗旁边那女子是谁” “人家如今可是监察长,还以为慕家彻底没落了,谁知慕时雨这么有本事。” “最新消息,听说她已经是慕司察了,不过陛下若是喜欢她,为何不纳她为妃” “她旁边这位美人真带劲,没在盛京看到过,可惜和她在一起的美人都会武功。” 慕时雨面色平静极为从容,没有在意那些人说的话。 赤鸢也很淡定,从小就见多了这种打量的视线。唯有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的赤珩紧绞着手指,低垂头着跟在她们身后。 杨雄连忙带着慕时雨上到二楼放置冰块凉爽的包厢里,笑着和赤鸢赤珩打招呼,毕竟以后就要一起在这酒楼处事,得知赤珩是聋哑人后越发同情。 “水云间有住处,很近,就在后面的街道,这是你们的钥匙。” 赤鸢见酒楼里的伙计们很友好没有瞧不起赤珩,拿着杨雄递给她的两把房门钥匙,心落到了实处,感激道: “谢谢慕大人和杨理事!” 终于远离了漂浮不定的生活,在这偌大的盛京城内,她和哥哥有了足够安全的容身之处,不必再东躲西藏。 赤珩心里的忐忑渐渐消失,抬手朝着慕时雨比划着: 【客人很多,我去帮忙。】 他不是客人,怎么能在酒楼忙的时候坐在这里吃饭呢 慕时雨道:“不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你们今日去住的地方整理一下,买些必须的东西,明天再开始做事。” 赤鸢用手势给赤珩解释,赤珩觉得慕时雨对他和妹妹太好了,有些局促不安。 慕时雨看出他的窘迫,快速吃完饭离开了水云间,前往逍遥仙所在的医馆。 医馆的门十分罕见的关着,慕时雨站在门口,从浓浓的药味儿中嗅到了血腥味儿。 她以为是逍遥仙受伤了,整颗心提了起来,敲门道: “师父” “进来,把门关上。” 逍遥仙的声音沉稳有力,从屋里传来,慕时雨连忙推开了门,进去后反手关上。 屋内光线很暗,从外面进来什么都看不清,她揉了揉眼睛,发现酒长老竟然出现在这儿。 “别站着,过来搭把手。”逍遥仙正在为酒长老的断臂包扎,鲜血迅速染红了绷带。 慕时雨微微蹙眉,上次险些丧命后她对青山一直保持着警惕,眼下更震惊什么样的强者能伤到北国顶级强者酒长老。 她上前帮忙的同时,问道: “酒长老,何人伤你至此” 酒长老脸色苍白,忍着疼痛,淡淡地道:“观主,他疯了。” 第142章 过来 “疯了” 慕时雨眉心紧皱。 酒长老断臂的伤口十分整齐,逃亡路上已经点穴止住了血,但夏季多蚊虫,从青山来到盛京的路上伤口边缘已经腐烂。 用上了止疼的药粉,酒长老的脸色渐渐好了些,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在逍遥仙和慕时雨给他清理伤口重新包扎时,将在青山道观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观主试图离开青山道观,那日电闪雷鸣,观主前去挑战阵法,凭借着强大的修为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雷击。意识到了阵法的厉害,为了消减阵法的威力,竟然想用道观的弟子去献祭阵法。” “真是个疯子!” 逍遥仙替酒长老包扎好伤口,坐到椅子上用帕子擦手,满是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如洪钟一般。 “千年来从来没有守脉人想过离开道观,谁也不知道离开道观会发生什么,观主这是在拿天下安危当儿戏!” 慕时雨的心沉到了谷底。 荀雾被雷击的那天,就是她送信的那天,到底是什么让守脉人不顾天下安危也要离开呢 仔细分析着,绝对不止是想知道预知的内容,一定还有更加重要危急的事情,逼得他不得不解决。 酒长老瘫在长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很少见观主出手,但每一次出手,都好像比上次厉害了好几倍,那拂尘的丝轻轻一缠,我的手臂就断了。” 逍遥仙神色凝重,端起已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目光沉沉地道: “能从观主手中逃出,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接下来怎么办” “他目前还无法离开,以后可难说……没有先例,无从参考。” 说着,酒长老看向站在一旁沉思的慕时雨,“事关重大,只能告知陛下和北静王。” 守脉人守着龙脉。 若守脉人离开,龙脉损毁,天道震怒降灾,岂是凡人所能抵挡。 慕时雨收回思绪,看着屋内两位白发老人,本应享受晚年的年纪,却又因为此事担忧,心情复杂地道: “酒长老您先在这里疗伤,此事我会告知陛下。” “好。”酒长老明白如今慕时雨对赫连川的重要性,想到那日的小孩,有些好奇地问: “那位叫阿景的小孩儿与陛下有几分相似,是否与陛下有关习武资质绝佳,此前有收他为徒的想法,只不过现在不行了。” 在酒长老心中,即便赫连川再怎么喜欢慕时雨,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而慕时雨既然已经选择了赫连川,定然会接受此事,很自然的问了出来。 “哪个小孩”逍遥仙没见过赫连景,有些茫然。 长期待在医馆内,没有再去过将军府,对于长得和陛下相似的小孩也有几分好奇。 “父亲军师捡回来的孩子,雪城那边小孩长得相似很正常,陛下也有女帝的血统。”慕时雨不会向他们透露赫连景的真实身份,提及此次前来的目的,转移了话题: “师父,凝神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吗我想找到能根治陛下头疼的办法。” 赫连川头疼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十年来花费重金求药,至今也没有根治的办法。 慕时雨始终放心不下。 逍遥仙放下茶杯,看着慕时雨那一脸担忧的模样,摇了摇头, “再稀世罕见的药材都不能彻底解决他的问题,或许传说中人鱼脑髓有用,但谁有见过人鱼呢更别提取它的脑髓了。” 哪怕有一丝丝希望,慕时雨都不会放弃。 她舍不得赫连川受伤,哪怕是头发丝,哪怕是衣服,都不能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天降陨石的力量那么神奇,赫连景能从未来穿越而来,荀雾和赫连镜能容颜永驻,她觉得传说中的人鱼很有可能存在。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酒长老打量慕时雨的神情,见她准备离开医馆,说了一句: “三天后来医馆,我会传你一甲子的修为,希望你和陛下能阻止观主离开青山。” 赫连川的经脉太脆弱,没办法给他传功。 慕时雨是最佳的人选,看似柔弱的身体潜力无穷强得可怕,能承受一甲子的修为。 “!!!”慕时雨和逍遥仙都瞪大了眼睛,怀疑耳朵听错了。 传功没那么简单,必须得经过漫长岁月累积才能把修为凝聚出来传给别人,一甲子六十年是最低标准,传给别人后,自身就像是取掉砖石的建筑,一下子就垮了。 见她傻站着,酒长老又道: “给陛下带句话,我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消息给观主,并非观主派来监视他的人。” 慕时雨离开医馆的路上都在想酒长老要给她传功这件事,平白得了六十年的功力,但面对的可是连酒长老都打不过的荀雾,一不小心丢命的事。 就算酒长老没有给她修为,她也会阻拦荀雾,只不过肯定会耍无赖了,正面打,她只有逃的份儿。 下午更热,阳光烘烤着大地,街道上行人少之又少。 慕时雨施展轻功来到了鹤湾,湖面扫过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发丝。 整个鹤山都被士兵围了起来,她仰头朝鹤山顶上望去,隐约能看到有人影活动。 上到山顶。 搭建的营帐有皇家标识,太阳正烈,外面没人,燕行伞静静地停在空地上,像极了雨燕被放大无数倍的样子,双翼展开足足有三丈,整体呈黑色。 慕时雨围着燕行伞转了转,赫连景听到动静兴奋地跑了出来。 他胆子也不小,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迫不及待想让慕时雨带他去玩。 营帐外只有金乌卫守着,赫连景拉扯着慕时雨的袖子撒娇,小声的喊着: “娘亲,都等好久了,现在去嘛。” “再等会儿,等太阳快要落山再玩儿,现在太热了。” 慕时雨没见到赫连川出来,拉着赫连景进到了营帐内,角落里放置着冰块,进来就能感受到舒适的凉意。 赫连川坐在桌子边,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正在拿着一颗荔枝,绝美的眉眼精致深邃,如瀑墨发柔顺披散,发尾垂到了凳沿下方,头发丝都美得让慕时雨爱不释手。 他极为专注地剥着荔枝,动作赏心悦目,听到慕时雨的脚步声,温柔地道了一声“过来。” 1秒记住: 第143章 甘之如饴 赫连景小跑过去,在旁边的水盆里洗净手,拿起一颗剥好的荔枝就想喂给慕时雨,被赫连川伸出手拦了下来。 “小气。”赫连景嘀咕了一句,见父皇亲自伸出手喂给母后,顿时明白了,拿过几颗没有剥的荔枝蹲到角落和黑炭分享。 慕时雨吃下赫连川的荔枝,瞥见了他微微有些泛白的唇,整个人都多了一丝破碎感。 她连忙拉过他的手腕诊脉,没发现任何异常,蹙眉道: “头疼了” “没有,天热了些。” 赫连川起身借势挣脱慕时雨的手,来到另一个水盆前洗净手,从始至终都没有直视慕时雨的眼睛,唯恐泄露了什么情绪。 他愿意在慕时雨面前袒露所有情绪,却不想在赫连景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慕时雨没有拆穿赫连川,待他洗了手回来时,伸出手牢牢抱住了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和令她心悸的清香,散去心里的不安。 将酒长老受伤以及荀雾企图用弟子献祭阵法的事情告诉了他。 “还有三天,我得离开盛京重回青山。”说完,她放开赫连川,坐到凳子上,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道: “荀雾的行为太诡异了,说着为了天下苍生,却要离开青山道观,难道是外面的世界有不可预知的灾难即将发生” 赫连川扫了一眼角落里瞪大眼睛观看的赫连景和黑炭,见他们识趣地背过身去,才亲了一下慕时雨的额头,坐到她旁边,道: “不用回去。祭天盛典在即,我已经查到仙疆灭族时,青山道观的弟子曾经出现在南越都城,加上前些日子皇叔送来休眠蛊的资料,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证实。 时间太仓促了。 慕时雨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刹那间,好似那些不合理的东西,有了解释,连忙道: “北静王说过仙疆族人很有可能还活着,而青山出现的仙疆人对我下了休眠蛊,他们很有可能被荀雾藏在青山,被他催眠利用,去做一些他做不到的事情。” “对。”赫连川点了点头,他在慕时雨面前隐藏了戾气,浅蓝色的眼眸里散落着繁星,清澈中带着几分神秘,缓缓道: “你不用去青山,我和皇叔会找出被他藏起来的仙疆族人。” 慕时雨没有应下,微微蹙眉,问道:“你说他是为了祭天盛典为什么这次祭天盛典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赫连川沉默了一会儿,道: “此次祭天盛典上有一块由各地陨石碎片组合起来的通天碑,也是统一四国后首次祭天盛典,国师说通天碑会显示上天的旨意。” 国家需要信仰。 哪怕他不信鬼神,也不能动摇人们心中对于天道的信仰。 “……”慕时雨怀疑与赫连景的到来有关。 往深一点想,就是与赫连川送赫连景到来的能力有关,能将人穿越时间和空间,送到她身边,这种力量足以让荀雾忌惮。 她在天师府待了七天,并没有白待,冷静道: “阿景属于外来者,不能做出干扰这个世界的事情,他能影响到的东西越小越好,暂且不要想着公布他的身份,祭天盛典前,将阿景送到祖母和父亲身边。” 慕栖隐和姜氏不在盛京,慕时雨也不放心把赫连景接回将军府。 距离祭天盛典只剩下一周多的时间,得早些做出决断。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荀雾是冲着赫连景而来,必须得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赫连景将话都记在了心里,努力理解着其中的意思,听到最后可以去慕栖隐和姜氏那里的时候高兴地站起身来,笑着道: “娘亲,父皇,我想去外祖父那!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的我也会武功了!” 他会保护好自己! 黑炭也咧嘴笑着,好似在证明它也能保护好赫连景。 赫连川从听到“外来者”两字就一直皱着眉。 慕时雨说的话有些深奥,但也很容易理解,他现在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没有反驳她,道: “我会安排。”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临近黄昏。 云染上了淡淡的金色,距离沉入山中还有一段距离,山顶上一阵阵凉风带着灼热的空气。 慕时雨刚和赫连景见面没多久就要分离,更加珍惜陪伴他的时间,一左一右,带着赫连景和赫连川乘着燕行伞站在悬崖边。 燕行伞上装载有降落伞,一旦失去控制,就会自动弹出来。 她看了看赫连景和赫连川,确定将他们的腰都固定在燕行伞的横板上后,笑着问: “准备好了吗” 赫连景有点紧张,更多的是期待,大声喊道: “准备好了!!!” 赫连川没有赫连景那么幼稚,面上看似淡定,心里却无比期待。 二十七年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快乐,能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一起体会人世间的惊险和刺激,嘴角不自觉微扬着。 慕时雨凝神运转真气推着燕行伞跳下悬崖。 即将倾斜俯冲坠落的瞬间,乘风而起,飘向更远的天际。 赫连川比尖叫的赫连景淡定,失重感和心脏骤然一缩的刺激感,让他忘却了身份,忘却了曾经经历过的黑暗。 扭头看向慕时雨那比冬日阳光更治愈人心的笑容。 风将她长发吹乱,衣袂飘飘,在夕阳淡金色的光芒中熠熠生辉,会发光一样,令人挪不开视线。 落日余晖洒满江面,铺就了黄昏时刻的浪漫, 赫连川眼里只有慕时雨,时间好像变慢了,心也漏掉了一拍。 随即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动着,距离云层很近,像身处仙境一般虚幻又真实。 慕时雨专心控制着燕行伞,在恢弘磅礴的盛京城上空滑翔。 最终选择的降落点是皇宫宽大的祭天台上。 注意到了赫连川灼热的视线,很想回过头去看一眼,可又怕控制不住想吻他,余光中惊鸿一瞥就已经让她心悸。 最终还是没忍住,在确定燕行伞安全的情况下,侧身触碰到了她肖想已久温润的薄唇。 用了全部的理智,轻触了一下就分开了,面色发烫,专心控制燕行伞,耳朵里似乎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赫连川眼眶微润,只觉得若是生命就此停止在这一刻也无憾了。 赫连景玩得开心极了,甚至还想再飞一次。 可惜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太好玩了!明天还要玩!” “好。” 1秒记住: 第144章 头疼 皇宫的高墙阻挡了落日的余晖,除了高高的殿檐外,其他都渐渐被黑暗笼罩。 盛京有两个祭天台。 一个位于皇宫。 不过皇宫的祭天台上空无一物,并没有所谓的通天碑。 另一处位于中城。 中城祭天台占地面积广,比乾武门广场都大一倍,能容纳上数万人,在四条主街道的中心,百姓们也能看到祭天盛况。 通天碑没有在皇宫,就一定在中城,意味着所有人能目睹祭天盛况,目睹通天碑上显示的神迹。 燕行伞落到皇宫祭天台上,滑翔距离超乎了慕时雨的想象,竟跨越了大半个皇城。 若不是瞧见天色越来越晚,晚上寻找降落点很不安全,她定要试试到底能飞多远。 慕时雨停稳燕行伞,解开固定在他们腰上的带子,想到途中险些失控,提醒道: “阿景,我没在的话不能玩这个。” 风瞬息万变,幸亏她平衡能力好,反应速度快,及时稳住。 “知道了!” 赫连景好像还踩在云端上,瞪大眼睛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 他看燕行伞的眼神都在发光,就像看大号的玩具。 赫连川狭长而深邃的眉轻皱着,如瀑的长发略微有些凌乱,在风中轻轻飘拂,压迫感十足,多了几分肆意张扬的美。 慕时雨上前整理他的发丝,道:“三天后我亲自送阿景回世外桃源。” “不行。”赫连川声音陡然压低,宛若厚重的乌云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我会派金乌卫安全地将阿景送到世外桃源。” 慕时雨怔住了。 她很少见到赫连川像这样强势,极具侵略性的俊美容颜压迫感十足,仿佛变成了朝堂上那个举止优雅充满杀戮的暴君。 赫连川抓住了慕时雨的手腕,见她沉默着不说话,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涌起薄怒。 “不会再让你见荀雾。” 他不想再失去她。 慕时雨敛下眼眸,明白他每次头疼后就会变得暴躁易怒,顺着他的话道: “好,不去见。” 赫连川是北国皇帝,当然能安全地将赫连景送到世外桃源。 她是打算送阿景回来的路上去趟青山,谁知被他瞧出来了。 看到燕行伞降落第一时间追过来的福宫监瞧见气氛不对劲,连忙带着赫连景离开。 赫连川面无表情地带着慕时雨前往皇宫的天工处,慕时雨哪敢在这个点上惹他,乖巧跟在他身后。 天工处成立没多久,隶属于工部。 赫连川喜欢机关术,单独设了天工处,研发各种农业用具、培养在建筑和机关术方面的人才。 赫连川的到来让天工处的人惊慌不已,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 “出去。”赫连川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怒自威的气势扩散,很快摆满各种工具的天工处只剩赫连川和慕时雨两人。 慕时雨人群中发现了崔翊之的身影,见他穿着天工处的白色服装玉树临风的模样,有些意外。 她只知道宋然在辅政院任职典侍,没想到诗圣崔翊之被派到了天工处当工官。 科举进士通常都会被派到辅政院,刚开始官职都不高,但地位清贵,比天工处的工官有前途。 崔翊之挺喜欢这个职位,离开前冲慕时雨笑了笑,无论在哪都那么自在洒脱。 赫连川脸色更沉了。 拿着工具小心翼翼地将骨玉一分为二,把另一块用鲛丝编织的绳子穿上,站起身来将两块骨玉给了慕时雨。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慕时雨将其中的一块戴在身上,另一块放进袖子里,离开天工处,前往祈雨宫把那块给了赫连景。 “娘亲,去哄哄父皇。”赫连景看出父皇很不高兴,说完这句话后,牵着刚从鹤山跑过来的黑炭往屋里走。 慕时雨发现乐符宫也一片死寂,看向一路上都皱着眉心的赫连川,主动打破沉默。 “你把乐符宫的人处置了” “嗯。” 赫连川不仅将乐符宫的人处理了,还把雀宫也一并处理了,严格排查了宫监宫侍,人数骤减,整个皇宫都极为安静。 宫灯的光照亮了前行的路,两旁看守的神武卫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即将到达寝殿时,慕时雨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拿出装有凝神香的琉璃瓶递给他。 “只在头疼的时候闻一闻就行,别太依赖凝神香,它不能根治你的头疼。” 赫连川用凝神香的速度太快,她拿出来的时候有些犹豫,担心他对这个东西上瘾。 “不要这个。”赫连川脑袋隐隐作痛,没有接过凝神香,看出她打算离开皇宫,俯身拦腰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寝殿走去。 本就头疼,吹了风更疼。 他累了。 “你……” 慕时雨瞪大了眼睛,紧抓着凝神香,仰头看向他露出几分疲倦的神情,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 努力保持平静,但看到赫连川抱着她往寝殿后面的浴池走时,忍不住开口: “你头还疼,得早些休息。” 有了两次梦境,以及各种亲密接触,她已经不在乎外在形式,现实里没到最后一步的原因两人都明白。 “我知道,你帮我。”赫连川神情恹恹半敛着眼眸,放下慕时雨,站在她面前展开双臂示意她帮他脱衣服。 寝殿很暗,只有一盏莲花祈愿灯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慕时雨心跳有些失控,念了两遍静心咒才开始解他的腰带。 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慕时雨看不清他的眼神,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这可是你同意的。” 她以前哪敢这样放肆,顶多想想罢了,都怪赫连川总是一步步引诱她,把她胆子养得越来越大。 赫连川在慕时雨面前极为放松,脑海里沉闷的头疼让他有些神情恍惚,将身和心都完全交给了慕时雨,道: “嗯,我喜欢。” 赫连川很少如此直白的说喜欢,慕时雨听到这蛊惑人心的声音,理智瞬间溃散,咬牙抑制从尾椎升起的酥麻。 察觉到赫连川状态不对劲,正在脱他里衣的手往上,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温度正常。 难不成一天头疼两次 她担忧道:“别洗了,躺床上休息。” “不要。”赫连川抓着慕时雨的手拉到衣襟上,道:“洗干净再睡。” 慕时雨:“……” 1秒记住: 第145章 凤印 慕时雨缓缓脱下他的里衣,在祈愿灯的光芒下,十年前忍受极致痛苦换来的冰肌玉骨如水中琉璃,顶峰清雪,涤人心目。 “很疼……”她伸出手触碰到他心口的位置,好似看到了曾经经脉寸断伤痕累累的身体。 赫连川摇了摇头:“不疼。” 身体的疼,脑海的疼,都比不上在链桥看到她跳下去的疼。 慕时雨梦境里脱过他的衣服,现在只想让他早些休息。 狂念静心咒。 浴池的水时刻流动着,因为是夏季温度并不高,旁边摆着一排沐浴用的东西,看得她头晕。 慕时雨第一次伺候人沐浴,这人还是皇帝。 清空杂念,胡乱拿些香香的东西往他背上抹。 赫连川脑子疼得他神智迷糊,闭上眼睛靠在浴池较浅的区域,极为乖巧地任她摆弄。 换做平时,慕时雨定会对赫连川做些什么。 可如今想到他正在忍受疼痛,那些旖旎的心思就散得无影无踪。 赫连川的身体本来就很干净,没什么可洗的。 慕时雨撩起落在他肩上的长发,动作极为轻柔。 第一次在临仙阁与戴着面具的赫连川见面,她就觉得这么会有人连头发丝都这么好看,从那时起就对他头发爱不释手了。 她梳理着手中如绸缎一般顺滑无比的墨发,道: “头还疼吗” 赫连川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浴池水雾中氤氲的狭长凤眸,见她坐在浴池边上,手极为规矩,没有碰他其他地方,幽幽道: “你收了凤印,要伺候我。” 慕时雨见他神色缓和了许多,放下他的头发,轻声笑道:“你现在承受得起” “你质疑我” 赫连川脸色一黑,抬手就要把慕时雨拉到浴池里来,向她好好证明一番,到底是谁承受不起。 “看来不疼了。” 慕时雨不想打湿衣服,快速躲开他的手,起身去给他拿浴衣。 在众多衣服中,看到了一件淡金色华贵无比的长袍,还没见过他穿这种丝毫不俗气的淡金色华服,有几分期待。 赫连川头疼还没完全消散,离开浴池运转真气烘干长发,接过慕时雨递过来的衣服。 慕时雨眼前一亮。 淡金色长袍在赫连川身上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显得更加神圣肃穆让人不敢亵渎。 感叹着,龙袍若是淡金色,比那黑金龙袍好看多了。 慕时雨小时候见过夏帝穿金色龙袍的样子,霸气是霸气,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现在想想。 大概是神明和凡人的区别。 赫连川曾因夏帝很抵触金色,不过只要慕时雨喜欢,那一丝抵触瞬间消散。 他上前一步,克制心底疯狂滋生的妄念,语气不容置疑地道: “留下来。” 慕时雨对上赫连川那仿佛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神。 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隐约察觉到身体不对劲,微微蹙眉。 赫连川看到慕时雨忽然皱眉,浑身一僵,心提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是不是刚刚说话语气重了些;是不是因为让她伺候沐浴,以为他把她当成仆人;是不是因为刚刚强行留下她,没有尊重她的想法。 见慕时雨不说话,他慌了神,解释道:“你可以来去自如……” 慕时雨打断他的话,“乖,不要多想,我只是……有点累了。” 说完,快速转身离开。 走出寝殿门口的瞬间,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福宫监就在门外,她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赫连川站在原地,伸出去想抓她的手还停在半空,整个人好似成了一尊雕塑,动弹不得。 事先没有准备马车,慕时雨离开乾武门广场后,独自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夏季夜晚比白天凉爽,街道上还有人走动,欢声笑语不断。 慕时雨眼前不断浮现出那个未来里吐血身亡的画面,后背发凉,自我诊断了一番,可那隐约不对劲的感觉消失了,身体很正常。 她以为吐血身亡是怀孕的缘故,又或者是被陨石割破了手,可仔细检查双手,并没有发现伤口,更没有怀孕的可能。 难不成寝殿内有什么东西影响着她 慕时雨有些惶恐不安,第一时间跑到医馆,让师父给自己看看。 逍遥仙睡得正香,突然被慕时雨敲门声叫醒,懒得整理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披了件衣服起身下楼。 光影明灭。 逍遥仙紧皱眉头,感知着慕时雨的脉象,拧紧眉心,问道:“当时什么感觉” “有点气血翻涌。” 慕时雨眼神飘忽,没有透露晚上伺候赫连川沐浴的事情,不太可能是因为这个而吐血,上次在世外桃源都没吐。 逍遥仙收回手,纳闷道:“奇怪……你体内好似突然出现过一道你承受不住的能量冲击,与陨石的能量接近,碰过什么没” 慕时雨仔细想了想,她没接触过陨石,给赫连川沐浴用的东西,她粗略检查过,不太可能是哪些东西的原因。 刹那间,慕时雨想到了骨玉,又有些不确定。 逍遥仙对镜月湖陨石的研究还在继续,他警告道: “陨石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隐藏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千万别碰,碰了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好的,师父。” 慕时雨没在逍遥仙面前拿出陨石,离开医馆,回到将军府洗漱时,才拿出已经一分为二的骨玉仔细观察。 骨玉没什么变化。 赫连川为了不划伤她的手,还特意把边缘打磨抛光了。 夜里慕时雨盘腿坐在床上,运行太玄心法,行气顺畅,武学境界没有受到影响,躺下睡觉时不断思索着原因。 天心陨石太重要,慕时雨没问赫连川把天心陨石放在哪里,想来也不可能随便乱放。 陨石…… 慕时雨猛地起身,把赫连川给的凤印拿了出来,看到赤金色凤印上的裂痕时,心都凉了大半截,脸色极其难看。 !!! 什么时候裂开的 怎么偏偏到她手里就裂了! 慕时雨对陨石不够了解,但能被赫连川从国玺雕刻成凤印,足以证明质地更偏向玉。 她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安全,索性一直带在身上,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 难不成是在玩燕行伞的时候磕到了 慕时雨已经不想思考为什么会呕血了。 南越至宝,坤无心,在她手里裂了…… 完了。 睡不着了。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为什么非要带在身上呢 1秒记住: 第146章 久违的金銮殿 夜色已深,将军府十分冷清,唯有慕时雨的房间还散发着油灯昏黄的光芒。 她披散着发盘腿坐在床上,望着凤印的裂痕发呆。 凤印上的裂痕不太像是在玩燕行伞的时候磕出来的。 慕时雨索性拿着凤印没有裂痕的地方敲了敲,并未留下痕迹。 “唉……” 慕时雨长长地叹了口气,用绸缎将凤印缠起来,放到了平日里储存贵重物品的暗格里。 破镜难重圆。 再厉害也没办法让裂开的东西恢复如初。 慕时雨努力放平心态,躺在床上思考荀雾说过的话。 荀雾曾说过她不属于北国,她很想问问他。 生来就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不属于北国,那会属于哪 次日一大早,慕时雨正在束发准备上朝时,露香从柜子里拿出了云婷和宋然大婚的请柬。 当时慕时雨没在盛京城。 云婷和宋然订婚成功,选定良辰吉日后,第一时间把请柬送到了慕将军府,露香仔细保管着。 慕时雨束好发,拿过做工讲究极其喜庆的请柬。 她看着请柬上云婷和宋然两人的名字,回想云婷在镜月湖边说她喜欢宋然的场景,有些恍惚。 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会和北帝赫连川在一起。 还做尽了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事情。 到达乾武门广场。 慕时雨恰巧碰见了同样穿着烟青色朝服的宋然。 比起以前的温和,多了一丝在朝堂上身不由已的谨小慎微。 宋然察觉到了慕时雨的视线,转身往去,看到那纤瘦的身影,眼前一亮。 可碍于男女有别,民间对慕时雨本就有各种偏见,他只是远远地朝慕时雨行了一礼。 慕时雨微笑点头,径直朝着金銮殿走去,老远就看见金銮殿外的官员快步进到殿内。 四周的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快了脚步。 大殿安静极了。 慕时雨刚踏进金銮殿,就看到了龙椅上坐得极其随意的赫连川。 她在督察司的位置前站定,见赫连川微眯眼眸一直盯着自己,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有些诧异。 往日里都是官员全都到齐后,赫连川才会缓缓到来。 没想到今日抢在前面到达,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赫连川没有戴冕旒,穿着那身黑金龙袍,半束的发用金冠固定,发尾随意自然垂落,比繁复的冕旒更显天子威仪。 慕时雨看不清他的眼神,以前觉得帝王心深不可测,现在稍微用点心就能察觉他的心思。 她昨晚离开得太突然了,还是在他说出“留下来”三个字后,当时她紧皱着眉头的样子,赫连川很难不会多想。 收敛思绪,专心上朝,此次讨论的是大量征调徭役的事情。 坚决不肯提升徭役待遇的谢丞相和一帮认为可以避免动摇民心的老臣争得面红耳赤。 “徭役怎可有兵役相提并论,人永远不会满足,若他们还想要别的,顾大人该如何满足” “历经十年战乱,国与民都需要休养生息,徭役也是人。” “对!如今没了战事,免除徭役家中赋税,让有活动能力的至亲随行又有何妨这不仅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平息民怨,女人们还能帮他们做饭洗衣,这样一来,还有谁敢逃跑” 谢丞相坚持道:“人一旦吃饱了,想的就多了,几十万徭役,光是填饱他们肚子就花费颇多。” 徭役一事可大可小,众位大臣见陛下没有发怒,大着胆子讨论起来,畏惧陛下的威严,没敢像曾经几国朝堂那样对骂。 最终谁也不服谁,齐齐看向龙椅的位置。 赫连川坐正身子,在金銮殿内众多大臣中,目光始终锁定着慕时雨,道: “慕司察如何看待此事” 慕时雨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北国权力中心龙椅上的赫连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在浴池里的画面,听他这样唤自己的名字,莫名感到一种割裂感。 她拿着典书走出来,行了一礼,平静地道:“微臣以为顾大人说得对,实施下去并没有问题,只不过必须落实到底。” 顾洪旭虽已年迈,但在这些事情上毫不含糊,能在朝堂上提出来,肯定做足了准备。 他在慕时雨站出来时,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毕竟他了解慕栖隐的为人,相信他女儿会赞同此事。 谢丞相对比顾大人年轻了些,更注重钱,加上赫连川对权力的管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导致谢丞相没法像以前四国朝堂那样权倾朝野。 看到陛下特意问慕时雨,他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还是忍下所有。 看陛下对她那在意的模样,就知道没办法再动她分毫。 赫连川心中自有决断。 只是他见慕时雨一直在听宋然和其他官员讨论。 莫名有些烦躁,将具体事宜交给了顾洪旭后,便离开了。 早朝结束,慕时雨无视其他大臣异样的眼光,面色从容地走出金銮殿。 司察这个职位很闲,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需要她亲自去做的,想到云婷和宋然明天大婚,提前离开前往云将军府。 云将军府比慕将军府热闹,又是大婚在即,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下人们在做最后的打扫,每个人都很忙碌,恨不得能飞起来。 侍女们正在伺候云婷试穿婚服,云婷苦着脸应付着,看到慕时雨出现时,激动地猛地站起身来,却又被侍女们手忙脚乱的按回去。 云婷被迫坐回位置上,她只有慕时雨这一个真心朋友,婚前的不安在见到她时,彻底放松下来,眼眶微润,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 “时雨!你终于平安无恙的回来了,还赶上了婚礼!太高兴了!!!” “嗯。” 慕时雨微笑着上前安抚她紧张的情绪,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美好的事情总让人心情愉悦。 云婷抓住慕时雨的手,不断地讲她和宋然之间的事,以及家里面的情况,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时不时笑弯了腰。 忽地想起京中慕时雨和北帝的传闻,让侍女全都退下,极为严肃地问了一句: “时雨,陛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给你升了官职” 1秒记住: 第147章 祭天台 慕时雨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若她此时成为北国皇后,无论赫连川怎么宠她,群臣都不会允许她再进到朝堂上来参议政事。 在没完成那些任务前,意味着这个身份只会给她缚上一层枷锁。 保护阿景和解决荀雾,保证祭天盛典不会出现意外,这就是她目前所想的东西。 云婷一看慕时雨若有所思,迟迟没有回答,有些担忧: “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吃亏,妄议陛下这些事情可是死罪,我就不多说了。” 她原本还打算问问慕时雨失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看着她身上的官服,就知道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 “是啊,我怎么可能吃亏。” 慕时雨淡淡一笑,随手拿过桌上的书翻开,发现是本闺房秘术,微挑了一下眉: “准备好了” “什么准备好了” 云婷站起身来看到了画集上极为露骨的内容时,控制不住联想到了她和宋然,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原来是这种东西……” 换做其他人在身边,她定要装一装,可面对的是慕时雨,她快速移开视线后,又用余光瞄了一眼。 “还没……准备好,我们只牵过手。” “别紧张,水到渠成,体会那一刻的美好就行。” 若没有那两次梦境,慕时雨也不至于放肆到把赫连川压在身下。 似梦非梦的空间能激发人心中潜藏的欲望,率先在那体会到了蚀骨的滋味。 可终归与现实不同。 差了点真实感。 云夫人得知慕时雨在房间和云婷说话,急急忙忙地赶来,从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能看出她担心慕时雨教坏给云婷。 “慕司察,我有话要嘱咐婷儿,请你……” 云婷知道云夫人对慕时雨的身份和所作所为不满,可一个人的观念很难被改变。 她悄悄将画集收起来,极为无奈地打断了云夫人的话: “娘,怎么了” “我还有事。”慕时雨在云夫人开口前,离开了云将军府,路过水云间酒楼时,进去看了一眼。 赤鸢适应得很快,游刃有余地处理那些想搭讪的男子。 如今有了身份,有了靠山,有律法保护,面对那些地痞无赖直接赶了出去。 慕时雨没有打扰赤鸢,提前来到了医馆。 逍遥仙正在给酒长老换药,不用看就知道该拿什么药,酒长老的脸色好了很多,见到她进来,忍着胳膊上的疼痛,道: “明天就可以传功。” “酒长老,我来不是因为这个。” 慕时雨将绷带递给逍遥仙,包扎的速度很快,不需要她帮忙,于是走到茶桌前沏茶,一边询问酒长老与青山有关的事情。 酒长老很少待在道观,但执行过观主的命令,去杀过一个人,那人没有做坏事,仅仅是因为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就被观主下达了追杀令。 他不懂观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得不到答案就离开了青山道观。 两盏茶的时间,慕时雨听酒长老讲述的事情,大概猜到了原因。 荀雾想要杀死世界上所有拥有异常能力的人,清除一切异类,上次对赫连川和赫连景下手,却发现蛊术对他们无效,所以这次打算亲自出手。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原因,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在逼迫他,让他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挑战千年来都没有人挑战过的阵法。 逍遥仙提醒道:“时雨,观主比你想象中可怕得多,不要试图去惹怒他。我已经老了,这把老骨头挡不住他一招。” 慕时雨道:“请师父放心。” 不到万不得已,谁想去和天天闭关修炼了八十年的变态打架啊!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晴朗的天说变就变,快速滚来的乌云携带着倾盆大雨而至,将离开医馆前往中城祭天台的慕时雨浇了个透心凉。 慕时雨躲在距离祭天盛典不远处的街道屋檐下,朝祭天台中间位置的通天碑望去,由各种各样陨石拼凑打磨而成的通天碑就像是女娲补天时用的石头。 狂风席卷着暴雨,云层里不断传出雷鸣响彻大地,仿佛无数条巨龙在乌黑的云层里翻滚怒吼着,好似在酝酿什么。 慕时雨紧盯着雨中屹立不倒的通天碑,企图预知祭天盛典上的事情,脸色渐渐苍白,艰难移动脚步朝着通天碑走去。 她没有换朝服,看守的士兵被雨淋湿,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不敢阻拦。 慕时雨想近距离看看通天碑,抬脚踏进祭天台的范围。 刹那间,好似天地变色,世界不断旋转化作一片黑白,在她想要触碰边界时,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花,渐渐蔓延至整个空间。 雨冲刷着她的脸,恍惚中她抬起手看了看。 赤红色的雨水好似鲜血一样从她手中淌到地面,环顾四周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惊悚到极点,心脏被人死死捏住,喘不过气来。 天降红雨,灾星祸世。 这八个字流传了千年,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却从未有人见过红色的雨。 如今她见到了…… 还看到了站在通天碑前,背对着她的赫连川。 他仰望着天际。 不知道在想什么,浑身都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绝望。 血一般的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到地面,溅起的水花像极了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赫连川……” 慕时雨拼尽全力,想要朝着祭天台上站着的身影走去。 但有东西强行拖住了她,始终迈不出脚步。 两人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她眼里染上了浓烈到极致的杀意。 忽然一道神秘的琴声从慕时雨身后传来,紧接着红色快速退散,通天碑前的赫连川也随之消失了。 灵魂重新控制身体的一瞬间,她倒在了清澈透明的雨水里。 在她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隐约看到了雨中白衣白发的人一手抱琴,一手执伞,朝她走来,可祭天台的士兵却没有任何反应。 慕时雨意识模糊。 分不清是幻觉,还是预知中残留的画面,艰难动了动手指,就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1秒记住: 第148章 传功 窥探天机的惩罚很快降临。 慕时雨刚晕过去就被疼醒了,脑袋好似要炸开一般,血管突突地跳动着,体会到了赫连川在暗室里头疼时痛不欲生的感觉。 一向不怕疼不怕疼的她竟然疼得快哭了,好在雨水混杂在脸上,辨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慕司察” 看守通天碑的士兵看此情况,连忙上前想要扶起慕时雨。 “不用,多谢。”慕时雨抬手制止了他,艰难站起身来,施展轻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最终凭着记忆和本能,来到了逍遥仙的医馆。 药材的味道很浓烈,像是泡在药罐子里一样,窗户吹进来的风都带不走这浓烈的药味儿,不用猜就知道苦得舌头发麻。 逍遥仙看着慕时雨那疼得脸色惨白模样,又心疼又气,道: “折腾,总有一天,你的命会折在陛下那里!” 他不用问,脚指头都能想到,必定与北帝有关。 慕时雨不敢反驳,接过药,像喝糖水一样一饮而尽。 黑乎乎的药汁苦得她想吐,连忙运转真气压制翻涌的胃。 逍遥仙递给她一杯水,慕时雨喝下后苦涩的感觉淡了几分,头疼的感觉稍稍减弱了些。她道:“荀雾会在祭天盛典前离开青山。” 虽然预知画面里白衣白发的身影没有拿标志性的拂尘,但凭借着那件款式特殊的道袍,以及隐约中眉心的一点红,都能证明是荀雾。 二楼的房间有些狭窄,酒长老站在门口,眉头紧皱,担忧道:“距离祭天盛典只有七天,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酒长老并不好奇慕时雨为何如此肯定观主会出现,因为他知道被观主追杀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已经来不及了,拦不住他。”慕时雨不认为荀雾强到可以让天降红雨,可头疼得没办法思考能应付他的办法。 逍遥仙和酒长老面色沉重,两人离开了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雨势渐小,夜幕降临。 酒长老思虑再三,决定提前给慕时雨传功。 大雨初歇,夜色寂静,云层遮挡了星光和月亮,华灯初上,人们忙着收拾暴雨后凌乱不堪的院子。 将军府空旷无比的室内练武场四周放置有数盏防风油灯照明。 酒长老盘腿坐在慕时雨身后,枯瘦的手心抵着她的背,浩瀚如江河湖泊般的功力争先恐后地往慕时雨经脉里涌去。 她紧闭双眼,心无杂念,梳理着酒长老传给她的功力。 幸好她经脉足够强韧,能承载纯净浑厚强得可怕的力量,饶是如此也临近了崩溃的边缘,但凡弱一点就会爆体而亡。 跨越六十年的时间,无数心血凝成的功力,多少个苦修的日子,短短几个时辰就易主了。 慕时雨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劳而获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明白酒长老传完功力活不了多久,并没有什么变强的喜悦。 她阻拦过。 可酒长老态度异常坚决,在荀雾强行让他去献祭阵法的那一刻,他就准备好了死亡。 “好了。”酒长老收回手,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呼吸缓慢而沉重,微弯着背,好似这样能减轻一下身体的负担。 慕时雨只有学医的师父,没有习武的师父。心情极其复杂,对他行了师徒礼,搀扶他起身。 “酒长老可一直住在将军府,不会有人泄露你的行踪。” “不必了。”酒长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显疲惫,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怅然道: “还有人在等我,希望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曾经年少轻狂不懂珍惜,年老后追悔莫及。 时光荏苒,总以为还有以后,因此错过了太多人和事。 太阳初升,霞光万丈,照在宽阔的乾武门广场上,官员们仿佛身披淡金色的铠甲。 慕时雨穿着蓝紫色的朝服,更显肌肤白皙似雪。 自从开始当官,她渐渐没了披发的习惯,用白玉冠束起了长发,垂下来的发丝随着她的步伐,荡起绝美的弧度。 她昨晚一夜未睡,将酒长老传授的功力与自身融合,学习着如何收敛强者的气势。 饶是如此。 走路带风英姿飒爽的纤瘦身影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不断有议论声传来,“瞧瞧人家,才十八岁走出了如此强大的气场。” 赫连川来得比文武百官早,坐在龙椅上,令人生畏的目光扫视着陆陆续续进到金銮殿的官员。 在看到慕时雨出现的瞬间,赫连川瞳孔微微一缩,手指微屈用力收紧克制情绪,坐正了身子。 漆黑的世界里,慕时雨就像一束光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整个画面因她的存在,变得更有意义。 慕时雨早就察觉到赫连川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不过她没有用眼神回应,竖起耳朵专心听各位大臣汇报的事情。 规矩是规矩,她再放肆也不会在金銮殿与他调情。 赫连川收回视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解决完大臣们汇报的问题,提前结束了早朝。 慕时雨去督察司看了一眼,没想到顾大人办事效率太快了,督察司也跟着忙起来,她没办法走开。 最终在云婷和宋然拜堂前,赶达了赫连川赐给宋然的府邸。 位置有些偏僻,她第一次来,凭着奏乐声才找到了宋府。 婚礼排场足,客人少了些,在繁华的盛京城,显得有些低调。 宋然在辅政院任职没多久,官员中只有崔翊之和顾承荣来了,宋然本来没有什么朋友,请了曾经照拂过他们的村民。 穿着红色喜服的宋然很紧张,恍恍惚惚地拜完了堂。 宋嫣眼神有些空洞,坐在宴席一角什么也不吃,越发瘦弱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能看出她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慕时雨只一眼就看出她已经恢复了神智。 因为看似空洞的眼里,有着极为落寞和悲伤的情绪。 唯一能依靠的哥哥成婚了。 宋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情绪,索性将一切都隐藏。 忽然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儿,麻木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环顾四周。 顺着香味儿来到了后院,险些撞上端着盘子的少年,连忙垂下头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 没有等到回答。 她抬起头来,呼吸微微一滞,看清了端着盘子,眼神清澈明亮,红着脸极为紧张的少年。 1秒记住: 第149章 有一丝期待 宋嫣眼里的光越来越盛,心控制不住的狂跳着。 见他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闲置了许久的脑子开始运转,往旁边挪了一步。 赤珩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脸上的红还未消退。 回头看了一眼比他矮很多,还特别瘦小的宋嫣,莫名想到了当初他和妹妹逃亡的那段日子。 他快速收回视线,端着烤鱼往宴席上走去。 宋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回到宴席上望着放置在桌上的烤鱼,有些心不在焉。 恰巧看到那少年又出现,不由自主的盯着他。 慕时雨观察着宋嫣的表情,又见赤珩红着脸往这边偷瞄了一眼,感觉两人挺般配,莞尔道: “他叫赤珩,是水云间的厨师,我担心宋府人手不足,让水云间的人过来帮忙。” “啊!”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宋嫣突然听到慕时雨的声音,吓了一跳,轻呼出声。 转头看向慕时雨那平静从容的眼神,有种被人发现秘密的羞愧,垂下了头。 “谢谢慕大人救了我。” 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一声谢谢。 “你没事就好。” 慕时雨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水云间自酿的酒,有些辛辣。 她正要去盛些糖水,崔翊之突然出现抢在她前面,拿走了勺子。 “这也是酒。” 说罢,崔翊之动作极为自然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没有触碰杯沿,轻轻推了过去。 他喝了些酒,双手抱臂靠着旁边的柱子上,神情恣意洒脱。 “多谢。”慕时雨微微蹙眉,她看出了崔翊之眼底的醉意,没喝他倒的水,辛辣过后的甘甜,总是让人回味无穷。 盛京城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她并不喜欢热闹,望着喜庆的红色装饰,以及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祭天盛典这个大石头始终压在她心头,阻拦荀雾还有一丝丝可能,让她感到窒息和无能为力的是天降红雨这件事。 忽然觉得这些红色装饰太过刺眼,慕时雨压下心底的不安,提前离开了宋府。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慕时雨掀开帘子看向天上如影随形的月亮,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通天碑前站着的身影,数万人观看的祭天盛典上天降红雨。 即便是赫连川也没办法彻底控制民心,对于信奉天道的百姓来讲,天降红雨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目前百姓们认为赫连川是暴君,至少绝大多数人都畏惧他,臣服于他。 天降异象,代表的是上天的旨意,世人皆知天降红雨,灾星祸世,可想而知,一旦天降红雨,后果会有多严重。 到达乾武门广场,慕时雨下了马车朝着乾武门走去。 负责看守宫门的神武卫见是慕时雨进宫,想到上头警告他们的话,没有搜查和盘问,目不斜视地继续守着。 慕时雨出现在寝殿外,福宫监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看错了,欢喜地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道:“陛下刚从祈雨宫回来,正在沐浴。” 说着,推开了殿门。 慕时雨扫了一眼外面的月亮,道:“麻烦福宫监准备一些酒。” “不麻烦不麻烦。” 福宫监瞬间懂了,加快脚步,亲自前去把关,花前月下饮酒,以陛下对慕大人的在乎程度,若是这事办砸了真有可能掉脑袋,容不得半点闪失。 慕时雨再次踏进寝殿,没感觉到身体有何异常,吐血身亡的阴影太大,上次吐血让她提心吊胆,唯恐是身体出了什么大毛病。 她打算今晚坦诚凤印裂开的事情,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都瞒不过去。 寝殿内只有一盏祈愿灯,距离浴池还有点远。 慕时雨停住脚步,没想到赫连川竟然只用这一盏灯,这皇帝当得未免也太节省了一点。 “哗啦”地水声响起,慕时雨收回思绪,转头看向浴池走出来的赫连川,竟然穿着衣服,脑海里一闪而逝的期待瞬间落空。 猛然发现,她竟然能在这朦朦胧胧地光线中看清赫连川,酒长老将一甲子的功力传给她后,最为显着的效果是眼神变好了。 赫连川穿得是那件淡金色的长袍,长发随意披散,美到了极致,宽敞的领口内,昏黄光线下暖白色的锁骨清晰可见,剩下的隐没在长袍中,令人忍不住遐想。 “你倒是把来去自如这句话记住了。”赫连川站在慕时雨身前,敛下眸底的情绪,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儿,剑眉微皱,幽幽地道:“在哪喝的酒” 慕时雨心跳得很快,有种赫连川浑身上下都在引诱她感觉,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发现不管用,老实地回答: “云婷和宋然的婚宴上喝了一口。” 慕时雨在督察司忙碌了一整天,心里压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很不开心,特别是天降红雨这样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赫连川感知到了她压抑着的情绪,伸出手极为轻柔地将她拥入怀里,眼神浓烈深沉,语气里有着无尽的宠溺和温柔。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找到了存活的仙疆族人,在青山地底,里面还有其他人,全都中了休眠蛊,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将他们带出来。我还故意透露了一些消息给荀雾,这件事能耽搁他不少时间。” 就算没有阵法阻拦,他也不可能在祭天盛典前出现在盛京。 除非他不是人。 会飞。 “这是一个好消息。”慕时雨轻轻挣开赫连川抱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昏暗光线中,长袍的腰带略微有些松了,克制住邪念,问道: “你里面穿没穿衣服” 赫连川愣住,随即道:“没有。” 慕时雨道:“还是穿上。” “……” 赫连川本来隐约有一丝丝期待。 结果慕时雨让他把里面的衣服穿上,瞬间就不开心了,俯身靠近慕时雨,蛊惑人心的眼里翻涌着各种情绪,有委屈和控诉。 “都要睡觉了,还穿什么” 正在此时,福宫监难掩激动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慕大人,酒已备齐。” “拿到寝殿来。” 慕时雨见他不肯穿里面的衣服,退而求其次,让福宫监把寝殿的窗户全都打开。 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昏暗的寝殿内瞬间明亮了许多。 1秒记住: 第150章 如你所愿 临近十五。 月亮被朦朦胧胧的淡金色光晕笼罩着,比往日所见更大更圆,太过璀璨耀眼,皓月的光辉掩盖了群星的光芒。 寝殿月光照到的地方摆放着一张酒桌,桌子不大,桌沿的花纹极其繁复,镶嵌着各种宝石,又不会让人觉得俗气。 慕时雨贴心地给不穿里面衣服的赫连川拿来了软垫,紧接着坐到他对面,坐姿肆意,拿着造型精致独特的酒瓶给他倒酒。 见他坐下时拢了拢长袍,挡在身前,忍不住笑了笑,莫名有种不经意间流露的可爱,想小猫的爪子一样在她心间轻挠。 赫连川长睫微抬,看出了慕时雨眼里的笑意。 月色像是给她披了一层纱衣,肌肤似雪莹白如玉,精致绝美的小脸美得让他移不开视线,心就像是被她随意拨动的琴弦 他眸色渐深,起身朝她坐的位置走去,没见她时,想着要问问她上次为什么急着离开。 如今她主动出现在寝殿,他就什么都忘了。 慕时雨侧坐着递给他一杯酒,欣赏着那双如玉雕刻而成的手执着琉璃杯的画面,端起了属于她的那杯酒凑过去,问: “这是什么酒” 赫连川道:“月宫仙露。” “名字好听。”慕时雨与赫连川轻轻碰杯,闻了闻清冽的酒香,担心喝醉了头疼,喝的很慢,给身体适应的机会。 赫连川执着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凝视着慕时雨,缱绻的目光落在她唇上,靠近了些,蛊惑道: “发生了什么” 他看出她有话想说。 慕时雨恍然想起今晚要对他说的事情,放下酒杯,抬眸对上那让她心悸不已的眼神,试探道: “若是凤印丢了怎么办” 赫连川愣了一瞬,凝视着月色下慕时雨水光潋滟的星眸,道: “无论有没有凤印,这皇后之位都是你的。你要是喜欢,我就再做一个。” “我就问问,没丢。” 慕时雨放心了,丢了都没事,更何况只是裂开了一条缝,她松开赫连川的袖子,继续倒酒。 考虑到赫连川明天还要上朝,慕时雨只给他倒了一点点,将酒长老传她功力的事情说了出来,看着他略微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 “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赫连川眸光微沉,明白酒长老将六十年的功力传给她,是想让她对付荀雾。 “如今追不上,也打不过,你想怎样”他左手撑在身侧,向她的方向倾斜,宽松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紧实修长的腿。 “微臣不敢。” 慕时雨移开视线,抬头凝望着高悬于苍穹之上的月亮。 电光火石间,她心神一震,想到了解决天降红雨的办法。 区区天道又何妨。 无论如何她都要护住他。 只是这样…… 慕时雨眼眶微润,为掩饰忽然变化的情绪,端起酒杯,将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望着空空的酒杯,拎起酒瓶继续倒酒,连喝了三杯。 慕时雨眼里已有几分醉意,看向按住酒瓶不让她拿的赫连川。 穿着淡金色华服的他美好得如同今晚的月亮。 她放弃争夺酒瓶,侧身抱住了赫连川的腰,闷声说道:“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极强的占有欲让慕时雨说出了令她自己都震惊的话,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心猛地提了起来,随后是终于说出口的解脱。 她不想让别人碰他一根头发,可赫连川是皇帝,时间流逝,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如何。 未来…… 慕时雨都不知道祭天大典后,她和他还有没有未来。 赫连川抬手拭去慕时雨眼角的泪,微抬她的下巴,隐约能看到她眼里的自己,道: “一直是你的。” 没有她,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赫连川察觉到慕时雨正在解他的腰带,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只让你一个人如此放肆。” 慕时雨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到散落星光点点的浅蓝色眸子里翻涌着动情的波澜,眼尾是桃花般艳丽的红,不断拉扯着她的理智。 她问:“做什么都可以” 赫连川道:“什么都可以。” 他早已经把剑递给了她。 慕时雨眼前一亮,转身趁赫连川不注意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拿走其中一杯,示意他拿走另一杯。 赫连川眼底掠过一丝茫然,执着酒杯欲与她碰杯的瞬间,慕时雨拿着酒杯的手绕过了他的手腕。 他瞳孔巨震,险些捏碎酒杯,提醒道:“可知其中的含义” 慕时雨微笑道:“我知道。” 祭天大典一过,她就没办法和他举行婚礼了,提前弥补这遗憾。 赫连川浑身紧绷,神情肃穆,极为郑重地饮下了合卺酒,浓烈的欢喜冲击着他,眼眶微红。 他很清楚慕时雨的反常,轻轻抓着她的手腕,问道:“你在偷偷计划什么” “计划要你。” 慕时雨懂得如何转移赫连川的注意力,另一只手从他敞开的领口伸进去。 赫连川侵略性十足的气息将她笼罩,平日里的清香在这一刻浓郁到极致,抱着她朝龙床走去。 “如你所愿。” 衣衫落到地上,慕时雨仰头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亮。 她只想说,梦境果然是梦境,压根没法和现实中的比。 赫连川差点要了她的命,好在她身体足够强悍,经得起折腾。 天际破晓。 慕时雨无情地推开缠着她的赫连川,从浴池中起身,穿上昨日的衣服,运行功法消除一身疲惫,神清气爽地走人。 赫连川:“……” 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痕迹,换了件领口高一点的龙袍。 慕时雨本以为还有时间和赫连川商量祭天大典的事情,谁知世外桃源传来了祖母大限将至,想要见她和赫连景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瞬间,慕时雨脑子“嗡”地一下,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努力回想预知的未来,祖母自杀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赫连川紧攥着信纸,却没有办法留下她,很清楚亲人在慕时雨心中的份量,派出大半的金乌卫保护她和赫连景前往世外桃源。 他让轻功最好的金乌卫随行,若发现慕时雨有去找荀雾的意图,无论如何都要拦着她。 “平安归来。”赫连川的语气像命令又像是乞求。 慕时雨回头笑道:“好。” 她会在祭天盛典前赶回来。 第151章 祖母离去 工部尚书余生海设计出了一条从盛京城到云州城最近的路,不过刚开始修建,暂且只有一条可供马通行的小道。 皇宫的千里马也需两天,才能到达青州城。 最初为了赫连景的安全,慕时雨与他同乘一骑,很快赫连景在她的帮助下独自掌控缰绳掌握在狭小的山路的方法。 第二天就抢走了其中一命金乌卫的马,追上了慕时雨,小小的身影驾驭比他大很多倍的马,看着就让人提心吊胆。 金乌卫在队伍前和队伍后面守着,赫连景在中间,慕时雨跟在他身后,一旦出现意外,她也有办法保护赫连景。 黑炭精力充沛的时候就跑。 跑累了就趴在最后面那名金乌卫骑着的马背上。 为了不让它掉下去。 那名金乌卫还贴心的准备了带子将它固定好。 慕时雨本不想带走黑炭,皇宫的待遇很好,可她想到赫连景和黑炭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因果在里面。 世外桃源因赫连川封锁消息及时并未被茂山外的百姓知晓,慕时雨和赫连景到达时已经深夜,顺着秘密通道进到世外桃源内。 庭院引路的蜡烛在微风轻晃,努力在燃尽前散发着最后的光芒。 姜氏在檀姑的帮助下梳洗干净,主动要求换上了从盛京城带来的寿衣,双手交叠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微弱。 慕栖隐强忍着泪意,一路上都有预感,真到了这一刻,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娘,您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能见到时雨和阿景了……” “好……” 姜氏目光祥和,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慕栖隐的脑袋,可惜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四肢不听使唤。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推门声,以及檀姑欣喜中带着哽咽的声音,“小姐,你终于来了!” “祖母……” 慕时雨放轻了脚步,怔怔地走过去。 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第一时间摸上了姜氏的脉搏,发现姜氏是回光返照后,一瞬间神情恍惚,有种虚妄的感觉。 看到慕时雨和赫连景出现,姜氏浑浊的眼里骤然亮了许多,动了动嘴角,笑着道: “时雨,阿景,累了,坐下歇歇,桌子上有下午刚摘的野果,特别甜。” 慕时雨喉咙干涩,平息着心里快速升腾的悲伤,艰难开口: “不累。” 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面对亲人离世,没有想象中崩溃到大哭,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阿景舍不得外曾祖母。”赫连景抱着黑炭毛茸茸的大脑袋,一娃一狗都眼泪汪汪。 黑炭都明白了,人有悲欢离合和生离死别。 “活了八十年,已经知足了,至少离去前,儿子,孙女和外曾孙都在身边。” 姜氏撑了许久,只为再见到慕时雨和赫连景。 如今心愿达成,说完这句话,终于撑不住了。 她没有了进的气,眼里的光慢慢散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引路的蜡烛彻底熄灭。 慕栖隐跪在床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在晚辈面前的威严,守在门口的檀姑瘫坐在地掩面哭泣。 赫连景抱着黑炭哭作一团,把黑炭的毛发全都打湿了,还蹭了些鼻涕上去。 唯有慕时雨呆愣着什么表情都没有,望着好似睡着一般的祖母,意识仿佛陷入了混沌。 看到赫连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将他抱到怀里,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坐到天亮。 整个世外桃源的人们都来了,每个人都红了眼眶,感激姜氏当初收留了他们,若没有姜氏,他们可能已经被命丧黄泉。 慕时雨得在祭天大典前赶回盛京城,必须马上出发,她要逆天而行改变预知的一切。 把慕栖隐和赫连景留在世外桃源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给北静王写了一封信。 世外桃源的人们不理解慕时雨的匆匆离去,不知道能有什么事情能比给祖母办后事还重要,极少数人议论着,斥责她不孝。 骑马离开云州城直奔盛京的慕时雨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遇到可以走捷径的高山时,直接把马丢在驿站,施展轻功飞跃而去。 三天没怎么休息,好在有酒长老传的功力支撑,慕时雨才不至于倒下去,站在悬崖峭壁上,握着骨玉眺望着盛京城的方向。 赫连川派的金乌卫轻功与慕时雨不相上下,也是一名女子,身材高挑,四肢纤细,沉默寡言,不喜说话。 慕时雨停在悬崖前短暂休息,转头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金乌卫沉默了好一会儿,慕时雨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了,极为简洁地道:“燕。” 燕有强者的自信从容,穿着劲装英姿飒爽,带着特殊的面具,让人辨不清面容。 慕时雨听她的声音直觉燕的年纪与她相差不大,拿出干粮和水,分了一些给她,道: “我们能在祭天大典前一天晚到达盛京城,坐下休息一会儿。” 燕没有接慕时雨给的食物,拿出自己带的食物,几口吃完,速度快得让慕时雨目瞪口呆,同时也震惊燕的警惕心。 “放心,我不会去找荀雾。” 燕抿唇不答。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前行,大大缩短了时间,在午时就到达了盛京郊外。 慕时雨倒没觉得太累,就是困得不行,午时炙热的阳光烤得她有点恍惚,燕裹得比慕时雨严实,这个时候也有些受不住了,两人在郊外的茶摊休息。 茶摊没有冰饮,只有在井水里冰镇的解暑汤。 慕时雨买了四碗,猛地灌了一碗下去,恰巧一阵风及时吹走闷热,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四肢百骸都透露着惬意。 忽地听到有竹竿敲地的声音传来。 慕时雨抬头望去,瞳孔微微一缩,拿着汤碗下意识收力。 “哐!”—— 瓷碗破碎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乘凉者的注意,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单手抱琴,手持竹竿,腰上别着拂尘的白衣男子朝着茶摊走来。 白衣飘飞,风姿卓越。 令人惋惜的是,白衣男子的眼睛用白色的布蒙着,隐隐有血迹渗出,眉心的一点红更衬得他好似坠落人间的神仙。 燕极为警惕地守在慕时雨身前,她并未见过荀雾,但以慕时雨的表情和动作来看,加上男子穿着青山道观的道袍,是荀雾的可能性很大。 白衣男子的道袍没有沾染尘埃,只有几滴刺目的血。 他用竹竿探着脚下的路,听到了汤碗碎裂的声音,朝着慕时雨的方向走去,温和有礼的道: “请问这位居士,前往可是盛京城” 1秒记住: 第152章 好好谈谈 随着白衣男子走进茶棚,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散开来。 天气炎热。 白衣男子不仅没有出汗,周身好像还萦绕着一股冷气,让人感觉清凉无比。 慕时雨眸色微沉,不动声色的拉过燕的手,在她手心写下几字,让她先回盛京城报信。 燕的轻功虽好,但论武功,没有如今的慕时雨厉害,对上荀雾这样的强者,只有送死的份。 可惜燕早已得到命令,不得离开慕时雨半步,哪怕是死。 燕收回手,握剑站着不动。 茶棚里的其他客人被慕时雨突然捏碎汤碗吓到,见她不回答白衣男子的话,她身边侍卫时刻准备拔剑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仇家。 客人们担心被误伤,顾不得天气炎热,纷纷放下解暑汤的钱,逃也似的离开了茶棚。 眨眼间,只剩下了茶棚老板,躲不过避不过,不希望在他的茶棚内见血,十分殷勤地道: “没错,前面就是盛京城,不过还得走一会儿。天气这么热,道长不如坐下歇歇,喝碗解暑汤。” “多谢,坐一会儿就好,打扰了。”荀雾轻挥着竹竿,碰到了慕时雨的凳子边缘。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到了慕时雨旁边的长凳上。 茶棚老板连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燕浑身紧绷,从未见过有人蒙着眼睛,身上的气场也强到让她动弹不得,好似一旦有所动作就会被他立刻抹杀。 慕时雨眼神凌厉,威胁燕必须回去送信。 燕知晓她和荀雾两人的差距,握剑的手用力时指节微微泛白,闭了闭眼,横竖都是一死,提前回京告知陛下更重要。 燕离开了,这是她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违抗命令。 荀雾缓缓将琴放在桌子上,蒙在眼睛上的白色布有两三层,血还在慢慢渗透,越来越红。 可他好像感觉不到一样,仔细检查着琴弦。 慕时雨摸不准荀雾到底是知道她在这儿,还是无意间碰到了,扫了一眼他的眼睛,隐约猜到是因为闯阵法的缘故。 赫连川以为青山底下藏着的人能阻拦荀雾离山的时间,如今看来荀雾压根就不在乎那一群人。 荀雾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手抹上眼睛位置,带着一丝歉意道: “抱歉,吓到你了。” 慕时雨收回视线,微微蹙眉,这与她在清心殿见到的荀雾,性格差距也太大了,高高在上的观主什么时候如此…… 她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他是披着羊皮的狼,试探着将汤碗推到他另一只手的位置,故意用很轻很温柔的声音说道: “请你。” 只见过一面,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他能听声音认出她。 “谢谢。”荀雾抬手摸了摸碗沿,竟也不担心会不会被下东西,直接端过来喝了一口。 慕时雨想到张天师说他心性单纯这件事,微眯眼眸,推算着燕回到皇宫的时间,站起身朝他的方向移动了一步。 “道长眼睛看起来很严重,我学过医术,可以帮道长重新包扎一下。” 慕时雨看似淡定,实则早就准备好抽出沁雪剑,结果荀雾竟然真的侧身面对着她,微微泛白的淡粉色薄唇轻启: “有劳居士。” 慕时雨:“……” 若真是演戏,那这演技比赫连川还好,若不是演戏,那就是仗着武功高,认为什么都伤不了他。 既然已经说出口,若不这样照着做,恐怕荀雾就要起疑心了。 强者对杀意很敏锐,慕时雨从头到尾都没想过真杀了荀雾,只因守脉人这个身份。 她冷静下来。 拿出药粉放在桌上,伸出手绕到他后脑勺去解白布的带子,一层层打开,眼睛四周并没有受伤,血从紧闭的眼角溢出。 “试着睁开眼睛。” “嗯。”荀雾染上血的睫毛微微颤动,努力睁开了眼睛,眼白的部分一片赤红。 慕时雨没敢多问,快速清理他眼里的血,把染血的布带洗了,真气烘干,重新包扎回去。 两人距离很近,荀雾闻到了慕时雨身上自带的淡淡香味儿。 他闻过的女人香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凭借这香味儿识别出“好心人”的身份,整个人僵住。 慕时雨正在缠布带,以为勒到了眼睛,收了些力道。 随后坐回位置上,望着有几分乖巧的荀雾,想到要问出他隐藏的秘密,面露难色,小声问道: “道长来盛京做什么求医治眼睛吗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厉害的大夫。” 荀雾却突然站起身来,抱着琴往外走,竹竿也不要了,感应星辰辨别方向,施展轻功,身姿飘逸,朝盛京城方向飞跃而去。 慕时雨心里一惊,放下解暑汤的钱飞身追了上去。 就算身份暴露,荀雾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慕时雨看他眼睛受伤还能凭借琴声判断落脚的地方,抽出沁雪剑拦在他身前。 “荀雾大师,我们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如何” 荀雾并未回应。 他落到一处空地上,取出拂尘攻击慕时雨,真气变幻莫测,时而如利刃一般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时而如柔韧性极强的丝线般斩不断。 慕时雨凭借有荀雾大师传授的功力勉强抵挡着,荀雾眼睛受伤,战力始终受到影响。 拂尘在荀雾手中比其他武器杀伤力更强。 慕时雨明白看不见的痛苦,利用轻功和眼睛的优势,不断阻拦他进京,扰乱他的方向感,成功将他带到郊外的山上。 最后趁荀雾再次波动琴弦,辨别方位的瞬间,突然近身踢飞了荀雾单手抱着的琴。 荀雾终于停了下来,手持拂尘站在腐烂的枯叶堆里,紧抿着唇。 慕时雨三天没有休息,又和荀雾战斗消耗太多精力,反应速度慢了些,没能接到飞出去的琴。 “嘭!” 琴身砸到树干上,紧接着落到地面,琴身裂开了,琴弦倒是没坏,孤零零地躺在烂叶堆里。 森林里蝉鸣声此起彼伏,气氛有些凝固。 慕时雨右手胳膊被拂尘伤了好几道口子,不过荀雾并未用全力,急于甩开她,前往盛京城。 而慕时雨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拦住了荀雾,并未伤到他。 荀雾闻到她的血腥味儿,与其他人的血不同,这血味道很淡,隐约有种神秘的气息。 茂密的森林里,无处不在的蝉扯破嗓子吸引雌蝉。 荀雾微微皱眉,辨不清方向。 时间一点过去,他妥协了,语气淡淡地道:“去一个北帝找不到的地方谈。” 第153章 因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更何况就在盛京城附近,皇城脚下没有北帝搜寻不到的地方。 森林里并没有人走过的路径,较为隐蔽。 慕时雨微微蹙眉,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直接说道:“不必换地方,你我都不想浪费时间。” 荀雾将拂尘往左臂一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嘴角微扬的笑有些神秘莫测,道: “你无非是想问我急着来盛京城的目的,是否是祭天盛典有关,我能告诉你,但你能解决吗” “能。”慕时雨见荀雾真心打算和自己谈谈,打算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她在袖口里摸了摸,没摸到万能药粉,恍然想起,落在茶棚的桌子上了,微微叹了口气,道: “你说我当皇后必死无疑,我不当也行,你说我不属于北国,那么我离开就是。但你不惜毁掉眼睛也要来盛京城,是天要降什么大的灾难迫使你这样做” 荀雾收起了笑意:“难得你将此话听了进去,八十年未曾出道观,外面的人最会骗人,如何证明你说言非虚” “……你低估了北帝在我心中的份量。”慕时雨微微侧首望向皇城的方向,阵阵风吹过,带来的只有荀雾身上的檀香味儿。 荀雾沉默不语,似乎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 慕时雨太累了,见身后有个倒下的大树,索性坐在上面,左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道: “若一切皆因我而起,就让我去解决这些事情,别动他。” 这些天赶路的过程中,她仔细想过了,另一个未来里,赫连川将赫连景和黑炭送到现在,按照阿狐所言就是做了有违天道的事情。 荀雾微微偏头,仔细听慕时雨所说的话,有些困惑,道:“你预知到了祭天盛典上发生的事” 想要得到有用的信息,必须以更有用的信息去交换。 慕时雨很诚实地道:“没错,流传了千年的预言,要成真了。你为了离开道观,伤成了这样,一定也不希望那件事发生。” 荀雾将信将疑,道:“你敢和我谈,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慕时雨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沁雪剑,平静地道:“我说的够多了,该你回答。” 森林里蝉鸣声此起彼伏,极为吵闹,慕时雨说话的声音有点小,荀雾朝她出声的方向走了两步。 “仰头往上看,是它想对北帝出手,而我只不过是执行者。若你能离开北帝身边,离开北国,或许这件事还有救。” “在预知祭天盛典后,想到了解决办法,可以选择相信我。” 说完,慕时雨起身走向枯木烂叶堆里的七弦琴,将它捡起来,用手帕擦掉了上面的脏污,转身朝着荀雾走去。 荀雾思虑片刻后,道:“不动他,这一切的因果你承受得住” “只要与他有关,我说能,就能。” 慕时雨将琴还给荀雾,看着琴身的裂口,道:“大师您路途劳累,请你到将军府喝喝茶,如何顺便修好这琴。” 荀雾难以理解她提及北帝时,那能逆了天道的狂妄语气,道: “可以去将军府,但你若是不想让他出事,就绕着走,不要被他发现。” 慕时雨松了口气,道: “行!” 于是乎…… 装备齐全的神武卫匆匆赶来,却扑了个空,有伪装成乞丐的眼线送来消息,看到慕时雨与一个白发男子从城北进了城。 赫连川命令神武卫统领以及府兵统领,关闭城门,全城地毯式搜索白发男子,并未提及慕时雨。 将军府。 慕时雨和荀雾在书房里围绕祭天盛典一事谈了很久。 直至黄昏降临。 她才回到房间,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沐浴,靠在浴桶里让露香包扎伤口,并警告她千万不能说出去。 “若朝廷的人来搜查,就说我晚上会亲自去见陛下。” “知道了,小姐。”露香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心疼极了:“这伤口看起来很小,实则特别深,那人还是个道长,小姐如此娇弱,他真下得去手。” “……” 慕时雨左思右想,都没觉得娇弱两字能和她扯上关系。 伤口包扎好后,慕时雨特意换了一身浅粉色长裙,外罩着一层白纱,放下长发,梳着世家贵女最喜爱的发髻,戴上各类精致的发饰,看得露香眼睛都直了。 赵参守在将军府门口,没有慕时雨允许,他还真不敢进去搜查,看到慕时雨一改以往英姿飒爽从大门走出来时,睁圆了眼。 恍然想起,慕时雨只比他闺女大五岁而已。 慕时雨实在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地道:“走,赵统领,不用搜查将军府,我会进宫亲自告诉陛下事情起因。” “好,慕司察请。”赵参不用再左右为难,重重地松了口气,留下一批人守着将军府,自己则护送慕时雨前往皇宫。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皇城建筑的殿檐上,神圣肃穆,庄重威严,一道道光如瀑布般倾洒而下,气势磅礴的画面足以震撼人心。 慕时雨缓缓走向金銮殿,努力睁了睁眼睛,保持着清醒。 福宫监看着慕时雨朝金銮殿走来,心情沉重,从未见陛下发过那么大的气,还能忍着不杀人,那样阴鸷恐怖的眼神,已经很久很久未曾出现过了。 他谨记陛下的嘱咐,缓缓打开殿门,默默退到一边。 慕时雨眼皮重得要命,紧皱着眉,努力睁着眼睛,朝穿着黑色龙袍的赫连川走去,看清他眼底的失望与怒意,心里抽疼了一下,又酸又涩,眼眶微微湿润。 看到慕时雨这身装扮,以及走近时眼眶蓄着的泪,赫连川准备责问的话,堵在了喉咙,将案上写得乱七八糟的纸捏做一团丢了出去。 他平息杂乱无章的情绪,伸出手将困得打哈欠的慕时雨拉进怀里,上下打量着: “伤到哪儿了” “不碍事。”慕时雨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穿插在他垂落的发间,靠在他颈窝,闻着那令她无比心安的香味儿。 “祭天盛典上会天降异象,我和荀雾能阻止此事发生,现在好累,先让我睡一会儿……” 祖母没了。 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着祖母离去的画面。 终于接受祖母离去的慕时雨泪控制不住的流出,哭得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但泪意汹涌,很快就打湿了赫连川的衣领。 赫连川以为她要睡觉,察觉到颈窝处的湿意后,大脑一片空白。 刹那间,心脏揪着疼的感觉,让他想把所有一切都给她。 1秒记住: 第154章 珍宝库 夜色渐深。 慕时雨实在太困,很快便睡着了。 赫连川极为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不远处寝殿的龙床上。 随后他脱掉慕时雨的鞋袜,凝视着手中精致白皙的玉足,脑海里闪过那晚的旖旎,眸色暗了暗。 慕时雨睡得很沉,祈愿灯微弱的光芒中,墨发雪肤,如画一般带了些朦胧美。 赫连川凝视了许久,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碰,见她没有动静,加深了这一吻,很快分开,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翻涌着的妄念。 恢复冷静后,赫连川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走出殿门时,睫羽微微倾斜,睨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福宫监,道: “若她醒来,有求必应。” “是!”福宫监有些担忧,明日便是祭天盛典,这么晚了,陛下还要离开皇宫。 将军府花园内。 月亮高悬于苍穹之上,清辉的月光倾洒在一黑一白两人身上,一位是站于权力顶点的北帝赫连川,一位是实力恐怖的守脉人荀雾。 两人强大的气场犹如实质一般扩散至整个将军府。 露香不敢拦着陛下,早早带着小棠躲回了房间里,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瑟瑟发抖。 赫连川九霄剑在手,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如冰原一般寒意彻骨,眸中杀气十足,冷声道: “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站在他三米外的荀雾,拿着拂尘的手臂被血染红,渐渐从袖口流出落到雪白的拂尘上。 荀雾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嘴角挂着一丝毫不在意的浅笑:“陛下不惜动用天心陨石的力量来伤我,打一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赫连川剑眉微皱,在荀雾眼睛受伤的情况下,用天心陨石的力量才伤了他。 守脉人的实力果然够强,不过他已让天工处做出一套专门对付荀雾的武器,只要找到下任守脉人就能将其彻底废掉。 荀雾摸了摸蒙在眼睛上的布,隐约还能闻到药味儿,缓缓道: “赌她明天会不会离开你。” 回想慕时雨提及赫连川时那无畏无惧的语气,以及语气里隐藏的宠溺与爱意,荀雾很想知道被她深爱着的赫连川会怎么做。 赫连川的九霄剑微微颤动,凌冽的剑气萦绕着剑身,眼底一层层薄雾凝结成寒霜。 “这个赌毫无意义,你只是在拖延朕的时间。” 荀雾放下手,摸上染血的拂尘,淡淡一笑,道:“那明天拭目以待。陛下放心,我不会杀慕时雨,以后也不会伤她。” 他从小专心修道,对待感情极为凉薄,没什么能动摇他的道心。 此时看到慕时雨和赫连川彼此为对方付出无怨无悔的感情。 回首漫长孤寂的岁月,荀雾忽然也想有这样的人出现,似乎人生才够圆满。 清心殿时,他欲伸出手去触碰沁雪剑的剑刃,慕时雨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避免他被剑刃伤到。 那次他纵容仙疆族人去杀她,见死不救。 然而在茶棚里,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慕时雨也没有想过杀了他,甚至还帮他包扎换药。 若不是清醒地知晓慕时雨是在忌惮他守脉人的身份,恐怕他就会因此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寝殿祈愿灯的光芒温柔地照在宽大无比的龙床上,赫连川离开后没多久,慕时雨被喉咙难受的感觉刺激醒来,一口血差点呛到肺里,拿出手帕猛地“咳嗽”出来。 荀雾告诉她吐血的真正原因。 凤印内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全都冲到她体内,只要靠近天心陨石,就会剧烈反应。 她必须前往陨石落地的地方,服下从陨石坑里长出的花,才能彻底平息陨石的躁动。 正是因她误打误撞有了陨石里的神秘力量,荀雾才同意将天道对赫连川的惩罚,转移到她身上。 慕时雨看了看手心,只有在吐血的时候感觉到这样神秘强大的力量在自己体内。 荀雾还透露了一个秘密。 远在大荒外的海域中,有一个非常大的鎏金岛,上面居住着很多部落,最让慕时雨惊喜的是那里有传闻中的人鱼。 慕时雨明白荀雾告诉她,一定是想让她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荀雾告知她上次探路者便是从鎏金岛上过来。 荀雾曾预言,不久后的大荒地震海水分开,大荒会与鎏金岛连接在一起,鎏金岛上的部落会联合起来向北国发动攻击。 而她要做的就是提前到达鎏金岛,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他们跨越大荒攻占北国。 这是祭天盛典之后的事。 慕时雨收回思绪,让福宫监哪来纸笔,写下了她未曾对他说出口的那三个字,小心折起来放在祈愿莲花灯的底部,连同上次她绣的名字放在一起。 接下来开始,她要为祭天盛典做准备。 慕时雨没彻底休息好,将染了血的帕子藏在怀里,离开寝殿时,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福宫监。 “福宫监,明日祭天盛典,我可以去珍宝库挑些好的玉冠吗”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演恃宠而骄,慕时雨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地微笑着。 福宫监心中一喜:“当然,慕大人请随我来。” 婚礼都筹备多久了,都没见过慕大人点头,如今慕大人肯拿陛下的东西了,证明大婚将近啊! 她亲自开口,别说挑玉冠,就算挑更珍贵的东西,都不算什么。 毕竟她可是未来的北国皇后。 珍宝库是赫连川的小金库,小是对比国库的小,而且里面珍藏的都不是黄金白银这样的俗物。 各类稀世珍宝数不胜数,一进去就能感受到什么叫价值连城,什么叫无价之宝。 福宫监只在门口守着,并未进去,让她放心大胆的随便挑。 慕时雨看似仔细在挑选玉冠,实则不断打量着这些奇珍异宝,逐渐往里走,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曾经雪国女帝金光闪闪、耀人眼目的凤袍。 环顾四周,不止一件。 其他的全都装在镶嵌有透明水晶的盒子里,款式比直接摆出来的那件低调一点,但也能一眼就认出不是皇后的服装,是女帝的凤袍。 凤袍主金色,辅红色,霸气威严,雍容华贵。 慕时雨松了口气,若只有一件,拿走了必定会被福宫监察觉,这可是祭天大典上的重要道具。 第155章 祭天大典 慕时雨并未问赫连川在哪,因为早就预料到赫连川会趁着她睡着了去将军府找荀雾。 她提前和荀雾打过招呼,绝不可伤到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慕时雨忍着浓浓睡意,认真从珍宝库挑了十件用箱子装的摆件,将其中的凤袍混在里面,堂而皇之的离开了皇宫。 月亮周围淡金色朦朦胧胧的光晕更大了些,意味着明天的天气很好,将军府通往皇宫的街道上,两辆马车擦肩而过,同时停下。 盛京城面积太大,将军府距离皇宫较远,慕时雨实在撑不住,躺在马车内睡着了,不然她很有可能会在祭天盛典上站着睡觉。 当然,她还没能修炼出站着睡觉的绝技。 赫连川戴着面具到慕时雨的马车内看了一眼,确认她睡着了,陪着她又回到了将军府。 许是闻到了令她心安的味道,睡得极沉,并没有醒来。 距离祭天大典只有两个时辰,赫连川离开了将军府,扫了一眼将军府护卫抱进去的箱子,认出是珍宝库的东西,不自觉的笑了笑,眼里满是宠溺。 慕时雨盖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攥住,确认赫连川走远后,翻身将未咽下去的一部分血吐了出来,在露香听到动静进来的瞬间,扯过地毯盖在上面。 “小姐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好像听到吐的声音”露香见慕时雨好好地躺在床上,歪头往四周看了看,挠了一下脑袋,可能真是听错了。 “嗯,你听错了,回去睡,我没事。”慕时雨嘴里全是血的味道,等露香走了,端起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漱了漱口。 时间飞快流逝。 天蒙蒙亮,睡了两个时辰的慕时雨开始洗漱。 并未让露香伺候穿衣,拿出箱子里的凤袍穿在身上,努力想办法收起长长的拖尾。 慕时雨选的这件已经是女帝夏季最日常的一件,胸前较为清凉,她还没穿过如此低的衣服,略微有些不适应,可她没有选择。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赫连川,又或者伟大点为了北国,她都必须这样做。 好在外面祭祀所穿的深蓝色云锦长袍够大,能将里面的凤袍遮的严严实实。 中城祭天台四周有重兵把守,其他四条街道也分别派了士兵维持秩序,无数盛京城的百姓都涌进观赏位置最佳的街道等候着。 太阳初升,金光万丈,赫连川穿着黑色暗金龙袍入场,带领文武百官走向祭天台,其深邃俊美宛若神只的容颜帅得极具侵略性。 即便站得远看不清,也会被他威严霸气举世无双的身姿震撼。 围观的百姓传来了阵阵难以抑制的惊呼声。 历朝历代传下来极为繁琐复杂的祭天流程被赫连川简化许多。 饶是如此,直至午时才到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北帝说祭天词。 慕时雨站在祭天台下,目视着赫连川一步一步走向通天碑时,仰头望了望天。 果不其然云层压得越来越低,风也变得大了些,四周乌云加快速度汇集到中城上空。 当赫连川在通天碑前站定时,莫名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荀雾站在街道人群中,静静地等待着。 慕时雨心跳得很快,几乎要跳出胸腔,即将亲自打破庄重威严的祭天盛典,这种紧张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赫连川察觉到突变的天气,微眯眼眸,就在他伸出手去拿祭天所用的香时,身后传来阵阵惊呼声和剑刃相击的声音,以及喊护驾的声音。 他听着剑鸣声,以及剑气扩散带来的熟悉香味儿时,心猛地沉了下去,转身时有一瞬间的犹豫。 “锵!”—— 慕时雨一人之力对抗近十位金乌卫,身法快到了极致,而那些金乌卫并不敢真的伤了她。 她抓着这点快速接近赫连川,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赫连川瞳孔猛缩,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画面的速度被放慢了很多倍,脑海里“嗡”地一声,再也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有眼前将剑横在他脖子上的慕时雨。 祭天台下的文武百官倒吸了一口凉气,街道上的百姓们在打斗开始时还没反应过来。 如今看到慕时雨弑君的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彻底吓傻了。 谢丞相反应极快,怒喝道: “慕时雨,还不快放下你的剑!!!” 百姓们随即反应过来,暴君虽然是暴君,但这几个月来,并没有这些百姓有过直接冲突,在盛京城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无论谁是皇帝,慕时雨胆大包天弑君的行为触犯众怒。 他们用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话骂着慕时雨,恨不得越过士兵和文武百官冲上台朝她扔臭鸡蛋。 “早就说了这慕时雨接近陛下别有用心!” “其心可诛啊!!” “杀了她!!!” …… 祭天台上,被挟持的赫连川始终没有反应,定定地望着慕时雨。 意识有些模糊,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十年前。八岁的慕时雨驾驶着马车冲进山火中,带他和慕栖隐逃死亡的火海,瘦小的身体爆发了那么强的力量。 在慕时雨没来之前,慕栖隐带他躲藏着,告诉他,女儿会来接他们离开这儿。 当他得知女儿才八岁时,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当时见到她出现时,震惊得仿佛在做梦一样。 不……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 赫连川脑海闪过一个画面,原来早在夏国宫宴上,他见过她! 想起来了,耳后的胎记! 在他十四岁那年,那些不配为兄弟的皇子欺负他时,有人用弹弓躲在暗处教训了那些皇子。 等他们被吓得逃走后,那小女孩才从假山后面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走出来。 他记得那胎记! 赫连川眼眶微红,不断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理智告诉他,一定要相信她。 可看到脖子上的剑,以及慕时雨回避的眼神,心真的疼得他没办法思考,比生他的两人惩罚他,折磨他的时候,还要疼…… 这就是解决祭天盛典上天降异象的办法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 慕时雨不敢看赫连川的眼睛,剑虽然搭在他脖子上,却有一道真气锁住了剑刃。 金乌卫不敢轻举妄动,她抬头见天空渐渐飘下红雨,随后视线落在五颜六色的通天碑上,隐约有金色字迹显现,一切都和梦境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有荀雾的帮忙,字迹和梦境不一样。 “快看!!!通天碑显灵了!!!” “咦……这雨的颜色,不对啊!” “是红雨!!!” 相较于其他官员淡定些的顾大人,云将军,谢丞相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底下的人说出流传千年的八个字,慕时雨就扯开身上的祭司服。 里面是属于女帝的拖地凤袍,她摘掉玉冠,任由三千青丝散落,眉眼凌厉,傲然站在祭天台上,念出了通天碑上显现的字。 “天降红雨,乾坤逆转,帝星临世,镇守四方。” 慕时雨顿了顿,念出最羞耻的一句话:“我慕时雨,就是上天的旨意!” 1秒记住: 第156章 天在看 她疯了! 慕时雨疯了! 北帝喜爱慕时雨人尽皆知,慕时雨极大可能是未来的北国皇后,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没有这场红雨,以及通天碑上的显现的上天旨意,所有人心中都会认为慕时雨疯了。 可偏偏千年未曾出现的天降红雨出现了。 通天碑上的旨意又是乾坤逆转,帝星降临,渐渐地那些想要慕时雨死的人迟疑了。 雨越来越大,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是红色的雨水,他们怕极了,纷纷跪在地上,乞求上天息怒。 慕时雨本意就是转移人们在看到天降红雨后的仇恨,没考虑过当女帝的可能性。 见人们没有提及“天降红雨,灾星祸世”这八个字,任由赤红的雨水扑面而来。 接下来就是荀雾出场了,他蒙着眼睛,手拿拂尘,从雨中走来,要打消人们对赫连川是灾星的最后一丝疑虑。 “错,镇守四方是错,天降红雨,乾坤逆转,你慕时雨是祸乱之源。” 百姓们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群臣们的脑子尚且还算清楚,绝不允许出现下一个女帝。 “快救驾!杀了弑君夺位的妖女!!!平息上天的怒意啊!!” “杀妖女!!!” “妖女必定会乱了北国,乱了天下,救陛下,杀了妖女!!!” 云将军紧皱眉头,他想不通慕时雨为何会这样做,但他忽然想起慕栖隐几个月前变卖家产,至今都没回将军府。 慕时雨心安了不少,这才敢转头看赫连川。 如鲜血一样的雨从他流畅精致的下颌滴落,其中混杂着一滴透明的泪意,浅蓝色的眼眸几乎都不怎么眨眼,任由雨水从纤长的睫羽落下。 她没从他眼里看出失望和愤怒,只看出了心疼,怔了一瞬,在金乌卫准备用铁爪牵制她的手时,退到赫连川身后挟持着他,另一只手揽上他的腰,利用轻功带着他飞离祭天台。 陛下在她手里,金乌卫不敢轻举妄动。 赫连川很配合她,在离开祭天台后,轻轻问道:“原是天降红雨,灾星临世,对吗” 慕时雨并未回答,落到一家五层楼高的酒楼顶上。 她垂眸看着无数府衙士兵从各大街道跑来,会轻功的神武卫从屋檐上飞跃而来,金乌卫更是严防死守在四周。 其他距离近的百姓也看到了。 距离计划完美达成,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慕时雨比赫连川矮,特意站在屋脊上,快速抬手擦掉他眼角透明的泪,收回手,低声道: “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不会同意。对不起,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时间久一点,会回来。” 赫连川那颗濒临碎掉的心脏因这句话渐渐恢复正常,疼痛到麻木的神情也终于有了变化。 他转头看向她认真的眼神,浅蓝色眼里噙着泪意,朦朦胧胧美到了极致。 “是我的错。” 他记得那句话,即便是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情,遇到她以前,他不相信,可遇到她后,办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慕时雨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就连擦掉他眼角的泪时都那么温柔。 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怎么会舍得…… 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赫连川的泪让她心都要碎了,时间紧迫,她以底下人看不到的角度,抓起赫连川的手握住沁雪剑的剑柄。 “再配合我一次。” 赫连川身子猛地一僵,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却没有照做。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百姓即将跑到临近的街道,赫连川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打算送她离开,荀雾却忽然出现在屋顶,拦在他身前,提醒他们两人: “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只有赫连川对慕时雨下手,这次计划才算成功,否则被只会迎来上天的震怒。 慕时雨扫了一眼荀雾那被雨水染红的道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是因为如此,她无法告知赫连川更多的事情。 刹那间。 沁雪剑在慕时雨刻意操控中,刺中她心口偏上一寸的地方,从地面望去,就是赫连川拿剑刺中了慕时雨心脏。 “唔……”慕时雨强行将血咽下去,但还有不少来不及咽下,从嘴角溢出来,一掌推开神情恍惚快要疯掉的赫连川,往后退几步,将轻功施展倒极致。 慕时雨倒下去后消失了,追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手里拿着剑不知道目标在哪,仿佛在做梦。 雨渐渐减弱,丝丝缕缕飘散。 赫连川稳住身形,站在屋檐上望着慕时雨离去的方向,眼前的世界好似正在慢慢失去颜色,脑海里努力分析着祭天盛典发生的一切,脸色却来越苍白。 金乌卫们不敢靠近,站在四方守护着,忽然看到陛下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快速上前想要扶着他。 “别过来!” 赫连川好似跌进了冰河中,刺骨的冷意散发,寒眸一扫,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些金乌卫全都跪在了瓦片上。 “滚!!!” 是他不够强,保护不了她,好不容易熬过了二十七年,有了这五个多月的美好时光,老天却故意要夺走他的一切! 竟失去了她两次…… 赫连川转身看向荀雾,眼里仿佛跳跃炽烈的蓝色火焰,迸射出残忍诡异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宛若死神的凝视。 “是你策划此事”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重新洒向大地,红雨洗刷过的街道和建筑就像凶案现场一样触目惊心。 “这是她想到的办法。”荀雾虽看不到,但能感受到,他好心解释道:“让她离开,是在救她。” 其他的荀雾没说,该由慕时雨亲自告诉他。 现在说出来,若刺激狠了,指不定北帝变成什么样的疯子。 赫连川想起梦境中慕时雨吐血身亡的画面,脸色白得有些透明,抬手捂住了嘴,指节分明白皙的手指指缝中,渐渐有血渗出。 “慕时雨不会死。”荀雾闻着血腥味儿,摇了摇头。 1秒记住: 第157章 通往大海 整个盛京城表面被雨水淋到的地方,都是血一样赤目的红色,不同的是这雨不仅没有血腥味儿,还有一种诡异的淡淡香味儿。 慕时雨忍着伤口的疼痛,服下保命丸来到了鹤湾。 这一身金色凤袍实在太惹眼了,鹤湾距离中城很远,大多数百姓都跑去中城观看祭天盛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时雨扣下衣服上的黄金装饰,在附近的成衣店铺买了一件普通的黑色劲装,快速包扎好伤口,艰难地换上了衣服,支着小船来到了发现湖底陨石的位置。 看守镜月湖的士兵们还没得到消息,不懂慕时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刚上前打算询问,就被慕时雨快速接近打晕。 随后慕时雨在其他船只赶来支援前,跳进了湖里,艰难地朝着陨石空间的入口游去,伤口沾水后疼得她眉心紧皱。 湖面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其他士兵你看我我看你,眼里茫然无比。 慕时雨移开堵住洞口的陨石,一股水流猛地将她冲了进去,随即在哪庞大的蓝色陨石影响下,从上空飘到另一边的暗河里。 湖底洞口必须堵上。 慕时雨单手攀住洞口边缘的石头,另一手移动陨石块,将其堵严。 落到地上后,伤口的疼,让她轻喘着气,长发凌乱打湿后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先运转真气烘干了衣服和头发。 “呼……” 沁雪剑果真非同一般,慕时雨唯一后悔的是没换把剑,沁雪剑造成的伤口太难愈合了,止血的速度慢得要命。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慕时雨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凌逸的墓碑,想起她还有一枚天师府的令牌。 可惜没能带过来,如今有北静王在,去天师府不需要那块令牌,可以还给凌逸。 慕时雨不敢在陨石空间内待太久,小心翼翼绕到陨石后面,看着那黑得不见底的暗河,盘腿坐下短暂的疗伤,止住伤口的血。 紧接着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跳进了暗河中。 没潜多久,很快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卷了进去,努力保持冷静,凭借着水流感知一切。 暗流的速度快得令人眩晕,慕时雨氧气即将耗尽,不得不运转真气,在四周形成薄薄的护罩,避免水流太快造成的撕裂伤,也能让她勉强松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忘记了呼吸。 暗流将她从黑暗中带向光明,一束束光从头顶照下来,深蓝色的海面就在头顶,水中的光影变幻美轮美奂。 冰冷的暗流消失了。 慕时雨前一刻还在镜月湖底,下一刻就置身于温暖的海洋,震撼不已,努力往上游去。 最开始发现这块陨石后,她就开始查看大量古籍,各种描述过的字拼凑下,得到了一个极为荒谬且没有证实的猜想。 暗河通往海域。 只是没查出到底是哪片海域。 慕时雨再会潜水也憋不住了,拼着最后一口气游到了海面上,咳出因太过震撼呛进肺里的海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刺目的阳光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一缓。 待身体适应后,慕时雨飘在海面上,环顾四方,浩瀚无边际的海域的水是蔚蓝色,证明还没有到深海区域。 她眺望远方,隐约看到有造型奇特的船只路过。 ------题外话------ 这章有点短小,晚点还有一章 1秒记住: 第158章 阿宪卿 慕时雨朝着大船的方向游去,错过这艘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上岸,她的伤口泡在这咸咸的海水里,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 待她稍稍靠近了些,发现大船上的旗帜风格与北国完全不同,好似在一张熊皮上用各种各样颜色的花别在上面组成的图案。 嗯……图案很简洁明了,就是一只熊。 船渐渐停在了慕时雨不远处,甲板上围满了观看的人,皆穿着绣有繁复花纹的宽袍窄袖,说着慕时雨听不懂的话,似乎为救她一事起了争执。 其中一位高个子长得极为壮实的男子将绳子挥出,缠上慕时雨求救的手,猛地一拉就将她从海水里带到甲板上。 他束着高马尾,近看到不是很壮,还穿着毛毛领披风,半蹲着朝她伸出手,“¥4!2” 慕时雨:“……” 她听不懂,一脸茫然。 为了扮猪吃老虎,慕时雨都没用真气烘干衣服和头发,咸咸的海水烘干了肯定有盐析出,她只想好好地洗个澡。 船员们在海上风吹日晒,皮肤普遍偏黑,黑发黑眸。 高个男子有着麦芽色的皮肤,高鼻深目,凝视着白皙娇小,楚楚可怜,让人激起保护欲的女人,见她听不懂自己的话,皱了皱眉。 显然他地位很高,其他男子都不敢上前阻拦,紧接着他招招手,说了些什么。 其他船员从船舱里拖出来了一个男子推到了慕时雨面前。 慕时雨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面前男子穿着淡金色的长袍,个子很高,身材修长,宽肩窄腰,一头金灿灿的长发笔直披散,像天际从云层倾泻出的阳光。 他的五官更是精致,并非像雪族那样鼻子过高,骨相更接近赫连川,眼睛是青雾一样的颜色,把这些五大三粗的船员衬成了背景。 最初高个子男人对金发男子说了些什么,只见双手被捆在身后的金发男子缓缓转头看向慕时雨,绯色的唇轻启: “他说他叫普利,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来自涅凤国。” 金发男子声音也很好听,慕时雨看出他是被这艘船的人绑架了,问:“他们能听懂我说话吗” “不能。” 金发男子面色如常。 普利见他没有传达话的意思,反倒和捞上来的女子聊起来了,猛踹他一脚,还骂了他几句。 金发男子比高个男子瘦一些,这一踹直接将他踹到了地上,他剑眉紧皱,转头看向慕时雨: “回答他的话,这里距离岛很远,没有其他船只,得留在暴熊部落的船上回岛。我叫阿宪卿,是骨龙国的人。” 慕时雨心头一震,想起荀雾的话,没想到恰巧碰到了鎏金岛的人,抬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着普利说道: “我叫洛时雨,只记得和夫君捕鱼时遇到风浪,掉进了海里,受了伤,其他的全忘了。” 阿宪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向普利转述慕时雨的话。 “¥!”普利翻了翻白眼,眼里充满了晦气,显然他对一个有夫之妇失去了兴趣,命人将两人关到堆放杂物的船舱。 门板有点破。 隐约有光透进杂物间,什么乱七糟八的东西都堆在里面,味道一言难尽,好在船行驶时极小的窗口有风吹过,吹散这难闻的味道。 杂物间的高度慕时雨能站直,阿宪卿得弯着腰进来,金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背上滑落,极其柔顺,如金色的绸缎一般自带贵气。 慕时雨靠坐在一个还算干净的布袋上,背对着阿宪卿,扯开衣领看了一眼。 沁雪剑很薄,伤口只有一条细细的血线,但泡了海水后,又游泳不断拉扯后,伤口裂开了一点,还有些肿。 慕时雨被刺后立刻逃离,没带走她塞到赫连川手中的沁雪剑。 聚气成刃只学会了一点点,聚成的刃只有小拇指大小,咬紧牙关削掉了可能会感染的创面。 “嘶……” 止住的血再次涌出。 慕时雨拿出万能药粉,没想到瓶子竟然破了,有些傻眼。 忽然眼前多了一快白色的布,布的主人阿宪卿正侧身坐在她旁边,并未往她那边偷看。 阿宪卿已挣脱了绳索,手腕还有红痕,见慕时雨接过布条,活动着手腕,问了一句:“你会武” “会。”慕时雨解开腰带,脱下外面的衣服,用牙齿咬着布条,艰难地包扎伤口。船上衣服后,往阿宪卿坐的位置看了一眼。 “你不也会” 阿宪卿余光瞥到她已经转过身,这才回头,笑容极为干净阳光,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小声道: “当然会,若武功还没有高到可以对付所有船员,就不要暴露。不然他们就会给你喂药,不仅让你使不了真气,还会浑身无力,任由他们摆布。” “哦。” 慕时雨没见过船员动武,不过从刚刚普利用力踹出的一脚可以看出,她好好休息养养伤,就能对付这数量不足一百的船员, 阿宪卿见她用真气烘干衣服和头发,眼睛亮了亮,靠近了一点,眼里的光十分灵动: “你的武功似乎不错,这些人很恶心,你又长得好看,难免不会有人对你下手。等你伤好了一些,我们一起对付他们如何” 慕时雨快要被阿宪卿眼里的单纯闪到眼睛,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合作 她默了默,点头道:“行。” 阿宪卿长得更好看,就是不知道这些船员是不是男女不忌,毕竟船上都没看到多少女人,万一真有人起了歹心,她得救他。 因为慕时雨只听得懂他的话。 语言相通的骨龙国一定和北国有什么关联。 阿宪卿忽然起身,猛地一下撞到了脑袋,声音很响亮,疼得他脑瓜子嗡嗡的,无奈地弯腰在杂物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慕时雨听到那声音好像感同身受一样,在祭天大典上压抑的心情,散了许多,不禁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船上被绑架看你穿着,应该挺有钱。” 别说穿着,就这一头金色如瀑的长发都让人感觉到通天的贵气,柔顺的发尾垂落在他大腿附近,根根分明,养护得极好。 “那倒不是,风浪太大,被海里的怪物卷进去了,结果被这些捞到,看出我是骨龙国的人,关起来等着找我父……母要钱。” 说着,阿宪卿从杂物里找出一个油纸包,弯着腰坐回慕时雨身边,长发随意散落在地,还有一部分被他压到了。 “饿了没还好我藏了些吃的。” 1秒记住: 第159章 海上的夜晚 油纸包里是煮过后晒干的鱿鱼丝,放了些特殊的香料,并没有腥味儿,还有淡灰色的馒头,口感又和馒头不一样,又干又硬,有小麦的味道。 慕时雨艰难咽下灰色馒头,海上淡水资源很珍贵,眼下的情况别说水了,暴熊部落的船员们连一口吃的都没想给过她。 慕时雨看着手中半块馒头,扫了一眼正专心掰着馒头配合鱿鱼丝一起吃的阿宪卿,好奇地问: “你被他们捞起来多久了” 阿宪卿看向杂物间的柱子,上面有许多道划痕,他数了数上面的划痕,垂头丧气地道: “十天了……” 慕时雨打量着阿宪卿干干净净地脸,见他还能存下一些食物,衣服还算整洁,道: “看你这样,那些人似乎没有多坏,到时候教训教训就行。” “哦。”阿宪卿愣了愣,随即笑着道:“他们只对钱感兴趣,我说我家很有钱,若是父母见我安然无恙一定会给他们很多钱。” “挺机灵。” 慕时雨光看他这身装扮就知道家里肯定有钱,不过没什么饰品,估计都被人收走了。 “暴熊部落很穷,换做其他猛虎部落和森蚺部落,我肯定比现在惨。”阿宪卿唇红齿白,笑起来让人感觉很惊艳,也很治愈人心。 慕时雨很少见到这么爱笑的男子,笑得纯净极了,好似没有经历过什么坎坷挫折,就连被困在船上也没当回事。 她想,阿宪卿的童年一定很美好。 若是赫连川从小无忧无虑,在呵护宠爱下长大,或许笑容也像这样阳光美好。 她想起刚刚普利踹他的一脚,在腰带夹层内找了找,找到了用小瓷盒装着的凝肌膏,看向继续吃东西的阿宪卿: “你刚刚被普利踹了,有没有受伤” 得先获取信任,再慢慢打听鎏金岛的消息。 阿宪卿放下手里的食物,转身背对着慕时雨,扯开衣领看了看,皱了皱眉:“按着有些疼,这还是普利第一次对我动手,难道他不想要钱了” “接下来警惕些。” 慕时雨凝视着阿宪卿那一头金色顺直随着后背淌在木板上的长发,凝了凝神,怀疑自己是否对头发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过比起金发,她更喜欢赫连川的乌黑柔顺的墨发。 慕时雨仰躺在布袋上,拿出了骨玉对着木板透过的阳光观看。 一会儿不见,她就想他了,明知道赫连川不想伤害她,却操纵沁雪剑从他手中刺过来,看当时赫连川震惊痛心的神情,内心的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阿宪卿整理好衣服,转过头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看出了慕时雨浑身萦绕的悲伤,以及她眼里的潋滟水光。 他认真地道:“这是你夫君的东西吗等找到你夫君,或许就能想起其他事情了。” 慕时雨收起骨玉,看向阿宪卿清澈无比的眼睛,如森林里倒映着树木的淡绿色湖泊一样漂亮,眼神简单易懂。 她微笑道:“骗普利的,我并非岛上的人,来自另一片大陆。” 忽略了骨玉这个问题,若是回答,还得解决夫君这个漏洞,茫茫大海,她去哪找个夫君来,总不能说掉海里死了。 阿宪卿的眼睛亮了亮,靠近了些,道:“另一片大陆……真的还有除了鎏金岛以外的地方以前听父母说过,说海洋有陆地,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 慕时雨留了个心眼,问:“鎏金岛在找其他陆地吗为什么岛上的生活不好” 她没忘记离开北国的目的。 阿宪卿最初听到这三个问题有些茫然,仔细想了想,很快摇头道:“鎏金岛的生活很美好,或许和寻找宝藏一样,发现新的地方会令人欣喜。” 慕时雨大致看出阿宪卿地位身份虽高,但没有接触到核心的事情,应该是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昏降临,海天一色,金碧辉煌,神秘而美丽。 两位船员给慕时雨和阿宪卿送来了水和食物,走之前,对阿宪卿说了什么,还给慕时雨丢了一套极为清凉的衣服。 慕时雨有些口渴,确认水里没下东西后,端起碗喝了一口水,随后拎起衣服看了看。 好家伙,这不就是两片布吗 她问道:“阿宪卿,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想让你晚上穿这个衣服跳舞。”阿宪卿只扫了一眼衣服便微红着脸移开了视线,有些担心,“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办” 慕时雨丢开衣服,轻笑道:“那就看他们是想要命,还是想看跳舞。” 阿宪卿看向慕时雨微勾的唇角,再听她话里的自信和隐藏的杀意,似乎没把那些船员放在眼里,他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悄声问: “今晚要动手吗” “好歹救了我们一命,怎么能动手呢”说完,慕时雨往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阿宪卿愣了一会儿,没明白慕时雨到底要做什么。 黄昏虽然短暂,但足够她休息了。 世界被黑暗笼罩,暴熊部落的船航行在浩瀚无垠的辽阔海域上,甲板的光芒如同漫天星辰中微不足道的一盏。 两位船员前来催促慕时雨早些穿上跳舞的衣服出去,干瘦的脸上表情凶狠,嘴里叽里呱啦说着慕时雨听不懂的话,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慕时雨弱弱地看着他们,极为抗拒的摇头。阿宪卿惊讶的同时有些茫然,竟不知她哪一面才是装出来的假象。 两位船员等得不耐烦了,直接走进来把地上衣服扔到慕时雨身上,想强迫她穿。 阿宪卿握了握拳头,随时准备出手。 慕时雨微眯眼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转瞬间已出现在两位船员身后。 她速度很快,在两人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前,抬手在他们关键穴位上一点。 两位船员浑身僵直,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宪卿微张着唇,极为惊讶,他刚刚都没看清慕时雨怎么移动的,身法快到了这个程度,还是在受伤的情况下 船员身上有很重的鱼腥味儿,慕时雨手指在木板上擦了擦,道:“你们国家如何看待这些部落” 阿宪卿回过神来,答道:“这些部落的人都很野蛮,他们在岛上只能躲在山里,因水性很好,就出海捕鱼为生,极为霸道,喜欢打劫其他三国出海的船。” 慕时雨了然道:“好,知道了,走。” 1秒记住: 第160章 部落之间 阿宪卿退后一步左右看了看,最后找出一根擀面杖,认真道: “没有剑,用这个挡挡,他们手里有刀。” 慕时雨忍不住笑了笑,将他手里的擀面杖放下,走出杂物间,手搭上他的肩膀,施展轻功,飞跃到后方桅杆最顶端的横木上。 阿宪卿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在杂物间待久了,突然站在这么高的横木上,好似在随着船一起摇晃,脑海一阵眩晕袭来,牢牢抓住慕时雨的胳膊: “你轻功很厉害。” “一般一般。” 慕时雨微微皱眉,听到前面船员找他们的动静,让更显眼的阿宪卿坐在横木和桅杆相接的位置。 船很大,有五根桅杆,横木很粗很结实。 船员们站在甲板上看不到最后面桅杆的顶端,前面更高的帆布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阿宪卿靠在桅杆坐稳了,转头看向顺势坐下来的慕时雨,侧脸精致绝美。 即便穿着普通的黑色衣服也能感觉出她的神秘,慵懒倦怠中带有目空一切的强大和从容。 慕时雨感受到他的视线,简单解释道: “我伤还没好,休息一晚。” 谨慎点总是好的,担心这些船员里还藏着什么高手没有现身。 “哦。” 阿宪卿余光扫了一眼慕时雨心口的位置,快速收回视线,道: “另一片陆地上的女子都和你厉害” 慕时雨摇了摇头:“不全是我这样的,不过都各有所长。” 祭天大典前一天,她收到北静王的回信,他已派人将慕栖隐和赫连景接到了北静王府。 百姓对她的怒火,肯定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所以她在出门前,妥善安置了将军府和水云间的人,一人做事一当,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欠北静王的只有后面再还了。 风不大不小,船行驶的速度正好,晚上的风浪反倒没有白天的大。 当船员们发现慕时雨和阿宪卿打倒他们兄弟逃跑后,快速点燃所有的灯,齐齐照向海面,没看见他们的踪影。 普利咬牙切齿,气得直发抖。 猛虎部落的首领喜欢金发男子,他们的船明天就要过来了,结果关键时候把人给弄丢了,普利后悔救那个有夫之妇。 晦气! 慕时雨躺在横木上仰望海上的夜空,满天星辰美不胜收,置身于茫茫大海,却好像航行在天际,整艘船都显得无比渺小。 阿宪卿扶着桅杆站起身来眺望远方,失落地坐回横木上,看向不远处躺着的慕时雨,问道: “你接下来该怎么办这艘船要回鎏金岛,岛上的人没有去过那片陆地,传闻很远。” “先去鎏金岛再想办法。”慕时雨视线落在阿宪卿身上,月色下金色长发美得有点晃眼睛,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 风中传来极为古老的声音,好似在混沌的空间中吟唱。 阿宪卿靠着桅杆休息,闭上眼睛前说道:“你可以去我家。” “好,多谢。” 慕时雨没这样睡过觉,船行驶中并不平稳,但浓浓的睡意来袭,她还是睡着了。 次日慕时雨被极其响亮的号角声震醒,险些翻身掉下去,幸好阿宪卿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视线被前面的帆布挡住,即便他个子高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时雨抽出手腕,“到前面去看看,等会帮我翻译他们说了些什么。” 阿宪卿点头道:“好。” 慕时雨带着阿宪卿极为敏捷地落到第三根桅杆顶端,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景象。 暴熊部落的船员全都围在甲板上,普利站在最前面,不远处三艘带有老虎旗帜的船缓缓驶来,最前面那艘还有人拿着望远镜在观察。 慕时雨立刻按下阿宪卿的头,躲在帆布后面,悄声道:“猛虎部落的船来了,他们很厉害吗” 名字听着都很猛。 她默默收回按在他头上的手,金发极为柔顺,与小时候摸到过的狮子差距很大。 阿宪卿没在意这点细节,漂亮的眼睛燃烧着怒意:“听闻猛虎部落首领喜欢金发男子,看了一下船只与岛的距离,普利似乎有意在等着他们过来。” 慕时雨他能看出普利在等猛虎部落的人,有些意外,压低声音问道: “首领是男是女” 阿宪卿脸色铁青,咬牙道:“男的。” 慕时雨的头发是黑色,没有金色显眼,悄悄探出脑袋观察。 猛虎部落的船越来越近,不过都是面向暴熊部落的船,看不到慕时雨和阿宪卿的位置,船上的人并没有过来,反倒是普利带了一些人过去。 两方人交涉没多久,就开始动手动脚。 猛虎部落披着兽皮高大魁梧的首领将普利的一名属下踹到了地上,身边跟着的人对他拳打脚踢,首领笑得极为狠厉,而普利背对着慕时雨。 她看不清什么表情,但也能想象到。 说话的声音很大,阿宪卿皱着眉头给慕时雨解释他们说的话,语气越来越冷: “果然是为了我来,普利以为我们逃走了,让一名金发的船员代替我,太恶心了!” 阿宪卿实在译不下去了,感激地看了一眼慕时雨,还好她昨晚带他藏了起来。 “……” 慕时雨就说怎么刚开始两人的动手动脚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样,看来猛虎部落的首领对那金发船员很不满意,从表情就能看出他在骂普利。 两声号角声响起。 慕时雨发现猛虎部落后面的两艘船正在向这艘船两侧靠近,显然是想黑吃黑,可这样一来,她和阿宪卿的位置就暴露了。 她只能带着阿宪卿回到最后面的桅杆上,好在那两艘船并不长,船员又集中在船舷中侧,没有人在意后面桅杆上的动静。 阿宪卿扭头垂眸看了一眼肩上的衣服,都快被慕时雨揪破了,“下次可以抓我手吗或者搂我腰,事急从权,我不会在意。” 情况紧急,慕时雨直接揪着他衣服就跑,衣襟拉扯下,另一侧的脖子好像有点红,汗颜道: “好。” 她悄悄站到帆布边缘观察。 部落与部落间,争的就是资源。 猛虎部落的人果然野蛮,带走了暴熊部落许多好东西,还对其船员大打出手。 有些船员忍不了,开始反击,很快船上乱成一团。 刚开始他们还只是拳打脚踢,后面不知是谁拿出了刀,见了血,全都疯了,开始乱砍。 1秒记住: 第161章 海上动乱 猛虎部落的人杀红了眼,处理尸体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抬起来丢进海里,鲜血渐渐染红了海面。 清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画面惊悚无比。 慕时雨站得高看得远,仔细观察了两个部落间打斗的招数。 猛虎成员的武功显然更高,刀刃上流动着真气,出手快准狠,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 慕时雨微微蹙眉,她翻看过有关海域的古籍,血腥味儿会招来很多海里的巨兽。 她还想靠着这船前往鎏金岛,自然不会再让他们这样打下去。 两人从天而降,吓懵了正在打斗的船员,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愣了一瞬。 阿宪卿武功打斗不算弱,慕时雨夺过两把刀递给了他一把,随后飞跃到猛虎部落的船上,挟持了猛虎部落的首领战虎。 “这又是哪来的臭鱼烂虾”战虎很淡定,丝毫没把慕时雨放在眼里,哪怕刀架脖子上了,还极为嘴硬地吩咐其他人揍普利: “给爷往死里打!敢反抗爷知不知道这片海域谁做主还请高手快不快把刀给爷放下!” 普利屈辱地跪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听到战虎的声音后,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谁曾想挟持了战虎的人竟是昨日救上来的女子。 他现在该是什么心情 很复杂…… 那帮属下也是不靠谱,没看见他们老大还在敌人船上吗! 普利知道慕时雨听不懂他们说话,担心真弄丢了小命,连忙对战虎说道: “战爷,她是骨龙国的人,昨日刚捞上来,只会说龙语,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搞半天不是一伙儿的”战虎傻眼,终于察觉到了脖子上的凉意,微眯着眼,切换龙语,道: “咱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咱慢慢谈……” 战虎生得很高,黑眼圈很浓重,胡须好似从打理,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修边幅,极为粗狂。 慕时雨的刀持得稳稳当当,踢飞了好几个想过来救战虎的船员,举手投足间浩瀚磅礴收放自如的真气让习武的船员极为震惊,渐渐地不敢再过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隐约可见的庞大岛屿,警告终于意识到危险的战虎: “老老实实把船开回鎏金岛,不要再生是非。” 与此同时,阿宪卿加入战局,让猛虎部落的人数多的优势降低,他们发现主船里首领被挟持,不得不停止砍杀暴熊部落的成员。 战虎斜眼看了一眼握刀白皙柔嫩的手,诡异的笑了笑: “没问题,正打算回去。” 紧接着,眼尖的他发现了暴熊号船首上站着的金发男子,眼睛都看痴迷了,胆子也大了许多,忽悠道: “你把那男子给爷,爷把暴熊号船给你如何其他两艘小的也可以一并送给你。” 刚说完,膝盖就被慕时雨出其不意的一踹,猛地跪在了地上,与普利面对面,呆滞了一瞬。 船上的人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们高大魁梧的首领被一个柔弱纤细的女子踹到了地上。 战虎在属下和敌人面前丢了面子,无法抑制的气血翻涌,面目通红,怒意袭来,周身爆发出强悍无比的真气,转身不顾脖子上的刀,直接抬手攻击慕时雨脆弱的脖子。 “爷给你脸了!给爷死!” 慕时雨面无表情地挥刀,闪身避开喷涌而出的血瀑,唇角微勾,笑得极为残忍:“刀都架在脖子上还敢猖狂,哪来的自信以为我不会杀你”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阻止鎏金岛的人在地震后翻越大荒攻占北国。 荀雾说探路者来自鎏金岛,以目前她对这些部落的了解,可以肯定他们派不出探路者那样的强者。 杀战虎是因为猛虎部落的人就像真正的猛兽,眼里冒着绿光,对待人就是像对待动物一样,对暴熊部落的人出手时,毫无人性可言。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禽兽出现在北国边境。 “唔……”战虎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中,临死前眼里都没有悔意,恨不得生吞了慕时雨,可最终什么都做不到。 战虎这一死,刚开始还有忠心的属下反抗,可看到慕时雨挥刀杀人跟切菜一样利落,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他们立刻丢开了手里的刀,朝慕时雨跪下。 普利吓懵了,脸上身上全是战虎的血,看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再抬头看向持刀站着的慕时雨,宛若看到了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 “我没想杀你们……让阿宪卿去陪战虎是想换部落一时平安,求求你,饶了我一命!” 他知道慕时雨听不懂,还是忍不住求饶,部落里那么多人需要养活,阿宪卿是有钱,可部落与部落间的冲突,有时候并非钱能解决。 “放心,不杀你。”慕时雨需要开船的人,走向两船连接的跳板,吩咐道:“把尸体全丢海里,随后加快速度前往鎏金岛。” 无论普利出于怎样的想法,昨天在茫茫大海上救了她,况且还没禽兽到对有夫之妇下手,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了他。 普利多多少少听得懂龙语,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见慕时雨回到暴熊号船上,让属下过来把猛虎船上所有船员的刀全收走了,还将抢劫的东西全都搬回暴熊号,仗着慕时雨的威慑,打劫了不少。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开船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普利留下一批属下看管他们,趁船启动时,快速回到了暴熊号船上,其中一命属下连滚带爬的回来禀告道: “老大,船舱里全是烟熏过的野猪肉!” 阿宪卿目睹了慕时雨杀死战虎,对付其他猛虎船员的身手,没想到她竟然轻轻松松杀死了战虎。 刚回过神来,就听到暴熊船员说的话,闻着他们打开那艘船舱时飘来的味道,转身靠在船舷上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普利紧皱着眉,胃里一阵翻涌,克制着想吐的感觉,立刻道:“把那艘船烧了,晦气!” 慕时雨来到阿宪卿旁边轻拍着他的背,见他恨不得胆汁都吐出来的样子,回头看向燃起浓烟的猛虎号主船只,有些疑惑: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开始烧船了” 阿宪卿吐得眼泪汪汪,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转头看向慕时雨,将刚刚那属下说的话译出来。 “野猪肉就是人的肉。” 1秒记住: 第162章 我的真名 慕时雨瞬间想到她方才还闻了闻那特殊的烟熏味儿,强行忍住了胃里的翻涌。 猛虎船的成员选择跳海逃生。 谁知船底忽然出现一个极其庞大的红色怪物,伸出触手,将海面上挣扎着的猛虎成员拖进海里,再没了动静。 普利察觉到船底的异样,顿时脸色突变,跑到船舷观察。 慕时雨和阿宪卿俯身望去,单腿比桅杆还粗的红色章鱼吃饱后,慢慢悠悠离开了暴熊号的船底,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看到这一幕,哪怕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都驱散不了人们从心里蔓延至四肢的寒意。 这东西待船底多久了 如此庞然大物隐藏着,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普利瘫坐在地。 赤阎章鱼可以把整艘船都包裹住,对船只的破坏力极强,会像陆地上的森蚺一样紧紧缠住船身,直至船身解体。 这一天天的太刺激了! 阿宪卿的脸色更白,茫然地环顾四周,渐渐有其他船只出现,但都没看到他乘坐那艘船的标志。 慕时雨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转身靠在围栏上,凝视着他那完美无瑕的侧颜,问道: “海上这么危险,你为什么出海” 岛屿能容纳三个部落,三个国家,面积肯定不小,但怎么也比不上北国的疆域。 普利是暴熊部落的首领,或多或少对其他三国有所了解,以阿宪卿的长相和穿着来看,绝对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慕时雨疑惑的是普利不认识阿宪卿,甚至都没听说过这名字,她想出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阿宪卿这个名字是假名字。 阿宪卿嘴里全是胆汁的苦味儿,用淡水漱口后,才望着海面的涟漪,缓缓答道: “偷跑出来想见见世面,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海,以前只能通过书上的故事了解海。” 慕时雨以前只远远地看到过大海,没有真正乘船航行在海面上,这也是她第一次出海。 她打量着阿宪卿,有些怀疑: “在骨龙国,淡金色的衣服人人都能穿不然怎么能偷跑出来,还是穿着普通衣服,到了海上才被发现,所以换了” 阿宪卿视线移回慕时雨脸上,望着她那疑惑的眼神,微笑道: “等到了我家就知道了。” 阿宪卿的笑容还是那么纯粹,并非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知晓猛虎部落首领喜欢男人,知晓野猪肉就是人的肉,还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趣闻。 慕时雨看着阿宪卿清澈无比的眼神,忽然想拿起镜子看看自己。 见过人心险恶。 真的还能笑得这么干净阳光吗 她想,自己现在的笑,肯定没有阿宪卿好看,能想象出笑起来时的冷酷无情,越发感觉到自己手起刀落间对生命的漠视。 这样的心态很危险。 航行中没有意外发生。 慕时雨静下心修炼太玄心法,每天晚上都念着张天师曾经教过她的口诀,洗去心中的杀戮。 自从离开北国,骨玉的力量就消失了。 慕时雨没办法借助骨玉在梦里见到赫连川,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劲来。 暴熊号全力前进的速度很快,远离了猛虎号的船只,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才散了去。 阿宪卿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本航海日志,每天给慕时雨讲那些在海上发生过的离奇事件,偶尔还能讲些笑话给她听。 慕时雨消极的情绪渐渐被转移,坐在他身边一同翻看着,指着上面画得极为潦草的图案,问: “真的有人鱼” 鎏金岛的文字与北国有差距,慕时雨看不懂旁边的注释,阿宪卿凑近些看了看,说道: “鲛人吗上面记载说他们在航行途中遇到过人身鱼尾的鲛人族群,但很可惜没近距离观察,被他们吓跑了。” 说着,他想起什么,准备说出来,又咽回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鲛人织水为绡,泣泪成珠,族人首领更是能织出金色的鲛绡。骨龙国皇帝就有一件金鲛绡制成的龙袍,走动会闪烁着金色涟漪,很漂亮。” “你亲眼见过”慕时雨凝视着阿宪卿的眼睛,抬眸时的压迫感扩散开来。 两人距离略近。 阿宪卿没办法对这样压迫力十足的慕时雨撒谎,快速移开视线,坐远了一点,刚挪开一点距离,头上就传来了疼痛,委屈道: “你先起来。” “” 慕时雨不解地低头一看,原来是阿宪卿的头发太长了,不知何时竟坐在他的几缕发丝上,他突然挪动位置,肯定扯疼了。 “抱歉。” “没事。” 阿宪卿抽回头发,坐到慕时雨对面,揉了揉头皮疼痛的位置,好奇地道:“洛时雨,你为什么对我的生活很感有兴趣” 他还没问过她的生活呢。 阿宪卿摸了摸脸。 难道是这些天相处中,她情不自禁喜欢上自己了 喜欢他的人很多。 能理解。 慕时雨:“……” 她看出来了,阿宪卿对周围人对他的感觉很敏锐,稍微的眼神和气场变化,都能察觉到。 慕时雨转变了一下策略,盘膝坐下,单手托腮仰望站着的阿宪卿,叹气道: “唉……我从小就生活在海边的村子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最大的官就是村长,如今看你穿得这么华贵,很羡慕你的生活。” 说完,她低头专心看航海日志上的内容,掩饰眼底复杂的情绪。 前往鎏金岛的目的不纯,她对阿宪卿撒谎时,心里有种歉疚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干净美好。 鎏金岛远看像一座岛屿,近看就是陆地,望不到旁边的尽头。 普利为了避开礁石和暗流,选择的靠岸地点距离骨龙国很远。 慕时雨上岸时,有一种回到陆地的感觉,地势地形都差不多,森林植被很茂盛,鸟叫声都很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北国那样笔直宽敞的道路,人们在开拓道路时完美的保留了森林的完整,路在森林里蜿蜒前行绕开了粗壮的树木。 慕时雨不会暴熊部落的语言,拿着普利给的黄金,在阿宪卿的带领下前往骨龙国。 阿宪卿似乎藏着什么心事,自从慕时雨说羡慕他的生活后,就比平时沉默些。 两人离开普利的船,走在林间小道上。 阿宪卿突然停住脚步,环顾四周,随即转头看向慕时雨,如释重负地说道: “其实我名九曜,是骨龙国的二皇子,这次出海是父皇的旨意,说是要锻炼我的胆量,没想到有人在怪物袭击船的时候,把我推到了甲板边缘。” 对朋友撒谎,心里太难受了,说出来就好多了。 慕时雨看了一眼极为坦诚的九曜,敛下眼眸,平静地道:“其实我姓慕。” 九曜:“……” ------题外话------ 男女主很快会见面的,男主也在默默努力中…… 1秒记住: 第163章 赤鸢与荀雾 震撼人心的祭天大典过去,盛京百姓们忙着打扫被红色雨水淋到的房顶和院落,盛京府衙雇佣了许多人开始清理街道。 红雨比血腥味儿容易清洗,不会留下类似血液暗红色的痕迹。 北帝严令禁止人们再提及祭天盛典上的事情,人多的地方都安排有眼线,一旦发现有人讨论,就会被抓进大牢享受几天牢饭。 祭天大典那天水云间杨叔带着赤鸢等人前去观看了祭天大典,回来时一个个都低垂着头沉默了。 接下来几天杨叔关上了水云间的大门,借着歇业打扫酒楼暂避风头观察情况。 杨叔不信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会弑君夺位,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想起早上小姐派人传信京华酒楼的老板会过来坐镇。 众人心情都非常沉重,杨叔带人将水云间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开门营业的前一天,所有人聚集在水云间大厅内,每个人眼里都是共赴难的坚定眼神。 杨叔望着满满一屋子的人,叹了口气:“以后咱们明面上是北静王管了,但实际上还是小姐。陛下禁止人们讨论,这态度就是要护着小姐,我们不用太担心。” 赤鸢和赤珩站在一起,依旧是红色的裙子,上面的花纹更加精致了些,靴子的款式更多了,她用手势比划着杨叔所说的内容,让赤珩能看懂在说什么。 她在慕时雨举剑飞上祭天台的那一瞬,比谁都害怕慕时雨失去地位和陛下的宠爱,很清楚这会影响到水云间和哥哥的命运。 赤珩抿唇沉思着,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赤鸢比划: 【妹妹,昨日我去镜月湖帮忙装鱼时,看到了那个白头发的男子在湖边徘徊。他眼睛受伤却朝我走过来对我说了一句话,只是没看出他在说什么。】 赤鸢脸色一沉,掩下眼底的担忧,比划道;【他是一个很难危险的人,不要靠近他。】 赤珩点头应下,他很喜欢在水云间当厨师,格外珍惜慕时雨给他的机会,那日在祭天盛典上见到过白发男子,怀疑他与慕时雨的事有关,多留意了一下。 谁知白发男子很敏锐,察觉到他的打量,还走了过来。 赤珩隐约看出白发男子对他说的话,好像是能让他恢复正常,他压根不信,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就没有告诉赤鸢。 水云间的待遇和氛围都比其他酒楼好,没有人因为慕时雨的事提出离开,杨叔结束谈话后,命令人们去准备明天开业的食材。 赤鸢和杨叔说了一声,回到房间将买来的鞭子缠在腰上,外面穿上一件披风离开了水云间,前往镜月湖寻找荀雾。 她不是去找死,只是想弄清楚他对哥哥说了些什么。 距离天降红雨过去了三天,镜月湖的湖水还是淡淡的粉红色。 盛京百姓的生活离不开镜月湖和望月湖这两大湖泊,最初对红色的水极为恐惧,只敢饮用井水。 负责盛京水源安全问题的官员亲自证明湖水和湖里的鱼没有受到红雨的影响,对镜月湖周边的酒楼和居民进行了严格的监督,加大了污染水源的处罚力度。 在湖水没有彻底变清澈前,派人时刻观察着,不允许奇装异服的人靠近。 赤鸢沿着人们常散步的湖边走了许久都没发现荀雾的身影,顺着湖边往鹤湾的方向走去,鹤湾的湖水因降雨涨了许多,距离湖面的石阶都缩短了。 许多士兵守在湖面上,禁止人们在这片活动捕鱼,因此一些人渐渐搬走,显得越发冷清。 赤鸢微微皱眉,隔得老远就瞧见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手拿拂尘蹲在石阶上,手浸在水中,似乎在观察着湖水。 她停住脚步,脑海里闪过青山险些被荀雾杀死的画面,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了起来。 湖面上那些士兵让她多了一丝安全感,想来荀雾不敢在这盛京城明目张胆的杀人,攥紧手心,慢慢朝着石阶的位置走过去。 荀雾眼睛的伤还没好,听觉很灵敏,察觉到有人靠近,收回手站起身来,抬脚回到了街道上。 赤鸢顿时浑身一僵,手脚似乎不听使唤,望着荀雾蒙着白布的眼睛,好似他能透过布看到她一样,这种被强大气息锁定的感觉,令人心悸不已。 “赤鸢见过观主。”赤鸢咬牙,并未察觉到杀意,忍着退却的心,艰难开口,“对不起,上次在青山道观并非有意骗您。” 若不是为了哥哥,她才不会向曾经想杀了自己的人道歉。 墨发蓝眸的赤鸢,美让人过目难忘。 荀雾对这个名字印象较深,快速记起她在青山的所作所为,朝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与慕时雨达成和解,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其他人。 很快他闻到了赤鸢身上魅惑人心的香味儿,感知着距离,在她面前站定:“特意找我,何事” 赤鸢见荀雾好似忘记了那天的事情,松了口气,不敢再对他撒谎,避免其中有误会,先问道: “昨日观主是否遇到了又聋又哑的人” 荀雾微微挑眉,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赤珩。” 赤鸢心提了起来,忐忑不安地道:“哥哥告诉我您对他说了句话,他听不见也说不出来,求观主直接告诉我,我愿意为哥哥承担一切。” 她紧张极了,攥紧的手心都在出汗,因为以荀雾观主的身份,不会无缘无故对赤珩说话。 “别紧张。”荀雾淡淡一笑:“昨日听见有人讨论他又聋又哑,顺带嘲讽我这个瞎子,忽然想到了一个治疗他的办法。” 缘分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荀雾当时也不知道,一时兴起想帮一把的人,会是赤鸢的哥哥。 赤鸢愣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时,荀雾正转身准备离开,她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 “我带哥哥去看过大夫,大夫说哥哥嗓子没问题,只要听得见,就可以慢慢学习说话。求观主帮帮哥哥!!!” “我会帮他,但与你无关。”荀雾面色淡淡地抽出手,没忘记这个女人骗他,还拒绝了他。 1秒记住: 第164章 无药可医 得知哥哥的耳朵有救,赤鸢高兴极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绝美的笑容让路人纷纷侧目。 在水云间见到过赤鸢的人都会称赞其美貌,渐渐地就传开了,一些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得知后,开始调查赤鸢的身份。 最初查出是慕时雨护着的人,不敢在水云间轻举妄动。 如今慕时雨已经失势,他们暂且不知水云间被北静王护着,有了别的想法,派人跟踪着她。 荀雾自赤鸢出现,就察觉到了暗处跟踪她而来的人,与实力强大的女子打交道久了,恍然想起世间大多数女子都不似阿狐和慕时雨那般厉害。 “带我去见你哥哥。” “好的!” 赤鸢意识到刚刚拉他手的举动失礼了,想对他道歉,可见荀雾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就把道歉的话咽了下去。 荀雾不能离开青山道观太久,还有件事没弄明白,抓紧时间前往水云间治好了赤珩的耳朵。 无暇听别人喜极而泣的声音,他回到鹤湾继续感知着湖底隐隐扩散的陨石力量。 赤珩耳朵能听见东西后,很不适应这个嘈杂的世界,强烈的欣喜冲击着他,却因没办法控制紧绷的身体躲在后院的柴房不敢出去。 赤鸢耐心安抚了许久,始终都没有什么效果。 宋嫣照例前来询问水云间什么时候开门,有意无意间透露出对赤珩的关心,羞红了脸,喃喃道: “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只要厨师平安就好。” 杨叔见过宋嫣好几次了,看出宋嫣对赤珩的心思,想到赤珩现在的情况,同赤鸢她说了此事,两人一致决定让宋嫣试试。 宋嫣得知赤珩耳朵能听见后,比杨叔还高兴,掩饰不住眼底的欣喜。 随后知晓赤珩现在的情况,鼓起勇气主动接近赤珩,帮他克服对外界的恐惧。 赤珩看到宋嫣出现,并且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睁圆了眼睛,忘却了世界各种声音的纷扰,心底的不安缓缓消失。 “这就是情字的力量。”杨叔欣慰地笑了。 赤鸢放心了许多,她早就发现了哥哥对宋嫣的特殊,每次宋嫣来,他都会亲自端着烤鱼出来,还会准备一些解腻的水果。 待赤珩情绪稳定下来,赤鸢又出了一趟门。 她也不确定到底伤成什么样,前往最近的逍遥医馆买了很多治疗眼疾的药。 时间一点点过去,赤鸢抱着装有瓶瓶罐罐的布袋前往鹤湾,却没有看到荀雾的身影。 刚转身就撞上一位手执玉扇笑得极为猥琐的富家公子,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快速将赤鸢围住。 富家公子正是派人跟踪赤鸢的李长茂,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赤鸢,目光极为放肆,“赤鸢,名字就很符合大美人的气质,果真是人间尤物。” 黄昏临近,刚下雨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片极为压抑,湖面上巡逻的士兵少了很多。 赤鸢无处可退,硬拼不过只能假意迎合寻找离开的机会,她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药,笑着说道: “多谢公子夸赞。公子才是风度翩翩英俊非凡。带这么多人,是担心我会遇到坏人吗” “当然,美人独自走在街上,多危险啊,本公子是护花使者。” 李长茂看得心痒痒,上前就要将手搭在赤鸢肩上,还眼神示意护卫上前拿走她怀里的药,“美人的手怎么能拿这些东西。” “公子别心急啊。”赤鸢侧身躲开了李长茂的触碰,故作羞怯地低头,努力隐藏着眼底的杀意,语气却极为魅惑,勾得人失了魂。 李长茂眼神阴鸷了许多,白天属下跟踪时,说她和一个男子来往,他可没耐心陪她演戏,恨不得直接和美人滚到床上去。 给其他护卫一个眼神,立刻有护卫上前试图夺走她手里的布袋,还有两个护卫来抓住她的手。 李长茂猜到赤鸢有武功,带的都是高手。 赤鸢心猛地一沉,拎着布袋,抽出鞭子就要攻击李长茂。 可护卫的人数太多,将李长茂护得密不透风。 “别伤了美人,本公子可是会心疼的。”李长茂望着一袭红衣绝美倾城的赤鸢,眯着眼,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赤鸢额头渗出了冷汗,护着布袋里的药,施展轻功想要逃离,却被一名武功高强的护卫拦住,夺下了她手里的武器。 失去武器的赤鸢有些绝望,她就怕李长茂这种人,完全不给她机会。若落到他手中,必定会被他灌药彻底控制住。 赤鸢脑海快速运转着,眼睁睁看着护卫们靠近,濒临崩溃的而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荀雾能出现救她一命。 她宁愿死在荀雾手中,也不要被这恶心的人触碰。 李长茂呵斥道:“速度快点。” 护卫们立刻伸出手去抓赤鸢的手。 赤鸢看着四周伸过来的几双手,脑子一片空白,湖蓝色的眼里蓄满了眼泪,嘶声力竭地喊道: “观主救我!!!”—— 她不要被这些恶心的人碰! 李长茂隐约察觉到危险气息来临,立刻道:“别让她喊出声,快用药迷晕她!” 话音刚落,几道白色丝线悄然无声的出现,缠住了护卫们的脖子和手腕。 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所有护卫站在原地一动一不动,就像被控制住的傀儡。 “搞什么鬼”李长茂看着诡异的一幕,凑近了些看缠在护卫脖子上的线,结果被血喷了一脸,彻底吓懵了。 赤鸢回过神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荀雾。 她推开挡在前面的护卫,朝着荀雾所在位置跑去,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恐惧和绝望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荀雾只杀了一个人,衣袖被一双手紧紧抓住,好似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轻挥了一下拂尘,护卫们脖子上致命的丝线消失,全都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没有反应。 “你回来做什么”荀雾早就察觉到了跟踪赤鸢的人,所以才提出跟她一起回水云间,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 赤鸢不敢松开荀雾的衣袖,见他没有排斥,才向他出示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布袋,里面传来了瓶瓶罐罐轻微碰撞的声音。 她说话的声音微颤着:“买了能医治眼睛的药。” 荀雾微愣了一瞬,随即说道:“不需要。” 赤鸢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您救了我,还帮哥哥治好了耳朵,我只是……” 荀雾打断了她的话: “无药可医。” 回青山就能看见了。 第165章 机不可失 李长茂回过神来时,荀雾和赤鸢已经消失了。 蕴藏恐怖力量的丝线让这些护卫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好似肉泥般瘫在地上。 他意识到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不敢前往水云间找麻烦,更不敢告诉家里人。 夜幕降临,鹤湾旁边客栈内,油灯昏黄的光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微微摇曳着。 赤鸢解开荀雾眼睛上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眼里的血迹,紧接着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动作无比轻柔,呼吸都放得很轻。 房间空气里都是赤鸢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荀雾平静地问道: “你可会潜水” 赤鸢微微一愣,包扎好伤口站直身子答道:“会,观主若有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 荀雾杀她并未成功,如今医治好了哥哥的耳朵,还救了她一命,只要不是害慕时雨的事,她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 赤鸢说得极为真切,荀雾愿意相信赤鸢一次,直接说道:“若真想帮我做些什么,那么明日一早,随我前往镜月湖底。” 他需要看得见的人帮忙寻找。 赤鸢点头道:“好。” 夜已深,她受到了惊吓,害怕回去的路上被李长茂报复,多开了一个房间,住在荀雾的隔壁。 躺在床上的赤鸢有些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绝望时看到荀雾出现的欣喜,心悸的感觉迟迟未散,强大到只要一出现就能让她彻底心安。 次日天蒙蒙亮,赤鸢跟在荀雾身后,来到了鹤湾湖边。 平静地湖面多了很多船只,甚至还有一艘豪华楼船,无数士兵封锁了鹤湾,不让外人进出。 荀雾和赤鸢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士兵们的警觉,神武卫统领持剑走来,一双鹰眼极为锐利:“请立刻离开鹤湾,违者格杀勿论!” 赤鸢整颗心提了起来,躲在荀雾身后,小声道:“有很多士兵,过不去。” “别急。” 荀雾手持拂尘极为很淡定。 豪华楼船甲板上那道墨蓝色尊贵无比的身影轻轻挥手,围在两人身边的士兵立刻退下了。 神武卫统领命人放下跳板,让他们两人前往楼船。 赤鸢隐约猜到了那人是谁,她认出了精美的黄金面具,回盛京的路上,北帝赫连川就有这样一模一样的面具。 荀雾来到赫连川身边站定,赤鸢紧跟在荀雾身后,察觉到赫连川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仿佛如坠冰窖一般寒冷刺骨,努力抑制心底的惧意。 暴君又变得可怕了些。 天气正好,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湖水一天比一天清澈,变成了更浅的粉色,灿烂的朝霞连同四周树木倒映在湖面,美轮美奂。 荀雾微笑道:“让陛下久等了。” 赫连川面无表情地道:“别让朕失望。” “自然不会。”荀雾用几缕延长的拂尘须缠上了赤鸢的腰,“等会儿看到有蓝光闪烁的地方,就带我过去,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赤鸢深吸了一口气,站在甲班边缘与荀雾一同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赫连川站在船首凝视着湖面扩散的涟漪,他潜进湖底找过,不仅一无所获,还险些头疼发作。 自得知慕时雨最后出现在鹤湾,他就猜到她会去底下的陨石空间,可无论他派多少人去寻找,都没办法找到入口。 湖水比想象中更冷,好似有什么能量在排斥外人进入,赤鸢只能躲在荀雾身后。 潜到湖底的时候,赤鸢隐约看到了左前方有蓝光闪烁。 她心中一喜,立刻靠近荀雾,在口中的气消耗殆尽前,将他带到了冒着蓝光的洞口前。 赤鸢脑袋有点晕,四肢麻木,浑身没力,游不动了。 荀雾察觉到赤鸢状态不对劲,没有犹豫,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 赤鸢闭气并未吸入湖水,求生的本能让她紧抓着荀雾的衣襟,荀雾没让赤鸢失望,低头触碰到了赤鸢柔软的唇。 “!!!” 赤鸢得到赖以生存的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荀雾,瞳孔地震,抓着他的衣襟,大脑一片空白。 荀雾收紧了抱着赤鸢的力道,运转真气推开堵住洞口的陨石块,抱着她落到了宽阔的陨石空间内。 他缓缓放下赤鸢,面色平静,提醒道:“别碰这里的东西。” “知道了。” 赤鸢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再震撼的陨石空间都没能让她移开视线。 荀雾站在原地,道:“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好。”赤鸢心里有些失落,荀雾的语气太过平淡,且毫无波澜,一看就知道他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 她冷静下来,将陨石空间内的布局,凌逸的墓碑,以及陨石后面的暗河都告诉了他。 说完,她好奇地问:“陛下会出现在鹤湾,是因为这里与慕大人有关吗” 荀雾道:“你已经猜到,何必多问。” 赤鸢一噎,见他顺着水流声绕开陨石前往暗河边,立刻跟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心,暗河看上去很深很危险。” 荀雾俯身蹲在暗河边,伸出手去触碰暗河的水,一缕缕真气如拂尘须般延伸进暗河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他眉心紧皱,收回了真气,站起身的瞬间,竟踉跄了一瞬。 “观主!”赤鸢心里一紧,抱住了荀雾的腰,往后面安全的地方退了一步,随即快速收回手,感觉脸烫得不行。 荀雾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慕时雨胆子真大。” 赤鸢看向漆黑不见底的暗河,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 “慕大人她……” 她怀疑自己猜错了,不敢再说下去。 “你猜得没错。” 荀雾放下手,心里极为震撼,同时升起一股挫败感,他发现无论哪一方面,慕时雨比自己这个守脉人更勇敢。 要有怎样坚定的信念才敢从这暗河跳下去 他站在陨石面前沉默了许久,意外发现陨石力量屏蔽了天道,第一次为自己算卦。 赤鸢守在荀雾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淡粉色的唇,心里悸动告诉了她答案。 可惜她失去了机会。 求而不得吗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美好,她不想放弃。 赤鸢散去不切实际的想法,眼前最重要的是慕时雨,试探问道: “这暗河通往什么地方慕大人跳下暗河还能活着吗” 荀雾算出了自己的结局,道心并没有受到影响,唯一震惊地是卦相中赤鸢会为他而死。 算卦算的是命运,他知道改变不了结局,可还是想试一试。 “可以告诉你慕时雨的消息,但你必须随我回道观。” 赤鸢愣住。 她现在不用担心哥哥的未来,眼下的机会不能错过,为了报答慕时雨的恩情,更是为了她自己。 荀雾没听到赤鸢的回答,继续补充道: “若想下山,告诉我即可。” 赤鸢笑道:“好!” 1秒记住: 第166章 菌子格外香 荀雾将慕时雨前往鎏金岛的消息告诉了赤鸢。 原本他担心赫连川知晓后,会一时冲动干扰未来,但他想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 留给慕时雨的时间不多了。 荀雾默许赤鸢转告给赫连川,让他提前在大荒做好迎敌的准备。 这样就算慕时雨发生意外,也能保护北国不被打得猝不及防,避免大陆龙脉被鎏金岛的人损毁。 赤鸢和荀雾离开了盛京城。 与此同时,一匹传信的千里马朝着雪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七天后。 赫连川做出的两件大事在朝堂掀起滔天大浪,席卷至整个北国,余威在人们心中久久不散。 第一件事是北静王离开雪城,回到盛京成为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第二件事则是赫连川以荡平境外野蛮部落为由御驾亲征,带领十万精锐铁骑前往大荒。 群臣们瑟瑟发抖,走了暴君,来了阎王。 百姓们无动于衷,暴君在境外随便折腾,影响不了境内的生活。 祭天大典上慕时雨独自承担了所有因果,荀雾暂且不会再对赫连景出手。 慕栖隐和赫连景选择跟着赫连川去冒险,小棠和露香一同前往。 此时远在鎏金岛的慕时雨并不知晓北国发生的两件大事,她和九曜前往骨龙国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起因是两人太饿了,抓了两只野鸡却都不会做,于是采了些看起来很低调的蘑菇来烤。 吃得时候格外香,还没吃完就被低调蘑菇放倒了。 慕时雨哪里知道鎏金岛上的蘑菇连戒指都测不出毒素,即便身体强悍也出现了幻觉。 世界扭曲了,她看到的花草树木都变成了长了腿围绕在身边,争先恐后的在她面前跳舞。 “嘿嘿~转圈圈~~” 慕时雨大脑受到影响,咧嘴笑得十分开心,跟在一朵朵蘑菇后面跳起舞来。 “救我……”九曜躺在地上企图抓住慕时雨的裙子求救,结果反倒被她踩了一脚。 世界越来越模糊,趁慕时雨再次过来时抓住了她的裙摆。 “救命啊……” 九曜记得她身上有保命丸,双手牢牢抱住她笔直纤细的腿,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慕时雨发现自己被长着双手双脚蘑菇抱住了腿,“嘿嘿”一笑,压在蘑菇身上就挠它痒痒。 “哈哈……慕……时雨!” 九曜痛苦地笑出了眼泪,保命要紧,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在她腰带里找到一颗颗红色药丸。 两个时辰后…… 慕时雨眼神呆滞地望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金发男子。 快速回过神来给他诊脉,确定他还活着,坐回草地上,抓狂地挠着两侧的头发。 “跳下暗河,看到海洋的光,然后呢……” 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男的是谁 她已经到达了鎏金岛 九曜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仰望着透过树冠缝隙散落的阳光,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他望着漫无边际的森林和坐在不远处的黑衣女子,愣在原地。 不仅没有船,就连海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他开始怀疑人生。 “船呢” 慕时雨向环顾四周心茫然的九曜招了招手,微笑道:“过来。” 九曜越看此人越像刺客,还是一个能施展美人计的刺客。 不过刺客会烤蘑菇 还有两双削出来的筷子。 他抿了抿唇,嘴里的药味中隐约能感觉到蘑菇的味道。 慕时雨和九曜意识到了什么,盘腿坐下,单手托腮撑在腿上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异口同声道: “你是谁” 慕时雨抬了抬下巴: “你先。” 九曜嘴角上扬,试图用标志性的微笑迷惑刺客:“阿宪卿。” 慕时雨伸出手从九曜的淡金色长袍褶皱中捡起一颗红色保命丸,翻了翻白眼:“说真名。” “九曜。”九曜脸一垮,凌乱的金色长发就像是炸了毛的狮子,不客气地问:“你呢。” “时间的时,下雨的雨。”慕时雨收起保命丸,大致猜到了两人认识,结果吃蘑菇中毒。 她有这么傻吗 两人就失忆这个话题深刻交流讨论了一番,各自心里得出结论,失去了海上和吃蘑菇的记忆。 慕时雨记得来鎏金岛的目的,懒得编理由,直接告诉九曜,她除了名字什么都忘了。 若重新编一个身份,到时候恢复记忆了,才发现和海上说的身份不一样咋整 九曜没忘记自己的身份,父皇派他出海锻炼胆量,他都不确定到底出海了没。 毕竟船都不见了。 他内心忐忑,提出建议:“先回骨龙国再说。” 鬼知道距离出海过去了多久,鎏金岛这么大,他没傻到去找船。 “行。”慕时雨微眯眼眸,打量着九曜乱糟糟的金发和看着就华贵无比的淡金色长袍。 九曜浑身一僵,极为防备的看着慕时雨: “劫财可以,劫色不行。” 长得好看又不是他的错。 慕时雨真想让九曜照照镜子,脸和衣服全是泥和炭,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淡定地捡起掉落的束发的缎带。 “……”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找到了一个水潭整理了一番才走出森林,正巧看到一群进山捡蘑菇的村民背着蘑菇,从旁边的山道上走出来,边走边讨论着。 “不知道是哪两个傻子放着那么多鲜艳无毒的蘑菇不吃,专吃有毒的黑白无常。” 两个傻子顺势躲在了灌木丛中不敢见人。 村民还在继续讨论:“是啊,还混合着一起吃,咱们村还有谁不知道黑白无常” “三岁小孩都知道。” “咱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尸体啊,难不成被老虎拖走了地上还有挣扎的痕迹。” “有可能,咱们快走,越说越感觉害怕呢。” 村民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慕时雨和九曜面面相觑,同时移开视线,拍拍衣服上的树叶,离开了灌木丛。 村民声音消失了,陌生的环境里气氛有些凝固。 慕时雨十分淡定,最先甩锅: “全忘了,别怪我,看样子是我的保命丸救了你。” 她有些心虚,环顾四周,故意不看九曜那清澈无比的眼睛。 在北国是越鲜艳的蘑菇越毒,这些低调的黑白蘑菇,还真有可能是她采的。 九曜身上没有保命丸,猜测是慕时雨救了他,极为愧疚地道: “对不起,我会承担起责任,直到你恢复记忆。” 他眼神里充满了自责与同情,慕时雨是女子,看上去比他还小,忘记亲人朋友,心里肯定很无助。 “走,去你家。”慕时雨踹走心里莫名的罪恶感。 第167章 醒醒 回骨龙国的路上,慕时雨从九曜那里知晓了鎏金岛的势力分布。 鎏金岛淡水资源很珍贵,中间有一个淡水湖,名月泉。涅凤国、骨龙国、昭武国三个国家在月泉湖附近挖了很多河堤引流。 三个国家中的老大是骨龙国,面积最大,兵力最强盛。 除了这三个国家外,还有暴熊、猛虎、森蚺三个部落,类似北国的江湖势力。 但岛屿始终是岛屿,只有北国不到十分之一的面积,每个国家都只有一个城池,四周修建着高大的城墙将大部分百姓保护在里面。 其他则是零零散散一些村落,几乎都在外围,用水很不方便。 森林里时常猛兽出没,有可能会受到其他国家和部落的侵略,没有军队保护很危险。 黄昏临近,鎏金岛四面环海,天气多变,云层漂移的速度很快,一阵阵风吹过,带走了空气中的沉闷和压抑。 村落里没有马,慕时雨和九曜陆续穿过了三四个小村庄。 鎏金岛外围地势如同风吹草原形成的波浪,并不平坦。 慕时雨站在断崖村最高处,借着最后的余晖眺望远方,隐约能看到骨龙国白色的城墙。 古人言看山跑死马,目测距离骨龙国还很远。 “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晚上应该就能到了。” 说完,慕时雨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村民们卖给她的鎏金岛地图,上面标注的是骨龙国文字,字形和发音都与北国一模一样。 “好,看样子会下大雨,早些回去休息。” 九曜望着凌风而立背脊挺直的慕时雨,眉宇间蕴藏着女子少有的英气,白皙的肌肤和纤瘦的体型并没有影响到她强大且从容的气场。 他拿出村民给的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把,走在慕时雨右前方两步的距离,为她照亮前方的路,好奇地问: “你会武功” “这个没忘,会一点点。” 慕时雨为了观察岛上地形,走得很慢,并未施展轻功,也没有机会用到武功。 她收敛武者气息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九曜没看出来很正常。 “我试试。”九曜嘴角上扬,手欠似的攻向慕时雨的胳膊,结果还未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她轻轻松松的握住了手腕。 慕时雨松开手,微笑道:“对付你没问题。” 她没打算隐藏武功,必须早些让九曜知道她的可用之处。 扮猪吃老虎只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而她不清楚地震何时出现,最缺的就是时间。 九曜不看重胜负心,可输给一个比他小,比他矮的女子真的很丢脸,耍赖道: “这不算,回去再比一比。” “行啊。”慕时雨无所谓。 九曜养尊处优心性比她纯净,或许是没经历多少实战,所习的武功招式好看,却没有什么杀伤力。 断崖村仅有十几户人家,距离断崖不远,地势较高,挖了很多储存雨水的露天井。 九曜手中的火把偏向慕时雨,没怎么注意脚下的路,月黑风高的路上,脚一滑险些掉了进去。 慕时雨抓住他的胳膊,运转真气轻松将其拉了回来,待他站稳,立刻松开了手,淡然提醒道: “看路。” “谢谢……” 九曜另一只手紧抓着火把,薄厚适中的唇微张着,想起他说出要和她好好比一比的话,似乎已经预感到会输了。 村落小,房子更小。 留慕时雨和九曜住宿的是一对刚修建好新房的夫妻,十分热情,不仅不要钱,还给他们做饭吃,用稀缺的水源让他们洗漱。 鎏金岛上除了三个部落外,都有森严的等级,姓氏就是数字,从一到九,九最为尊贵,姓一的人没有资格住进城内。 慕时雨这才知道一树和一花夫妻两人对九曜极其尊敬的原因。 姓九的都是皇亲国戚,中间差了这么多等级,他们恨不得把九曜放在供桌上,唯恐得罪了九曜。 一花是个很勤劳善良的女子,将留给未来孩子的两个房间收拾出来,让慕时雨和九曜住了进去。 她离开前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九曜,见他没有嫌弃,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去。 慕时雨站在九曜房门口,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旁,轻敛眼眸神色慵懒,好奇地问: “万一有人谎报名字呢 “没什么好处,等级越高,缴的税越高,衣食住行也很贵,寻常百姓没必要撒谎。” 九曜以为慕时雨真要和他打一架,心都提了起来,她抬眸时的压迫感太强了,就像小时候犯错被父皇责罚一样可怕。 “原来如此。” 慕时雨懂了,放下手转身,又突然倒了回来,喜欢看他被吓一跳的样子,故意道: “白天再比。” 说完,回到了隔壁房间。 “……” 九曜险些跌落露天井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慕时雨拉住他时,运转真气露出的强大气息。 平日都有士兵保护他,不需要亲自出手,缺少实战经验,要真的再比一场,输了岂不是更丢脸。 断崖村地势略高,夜里风呼啸着极为恐怖,雷声阵阵,大雨倾盆而至,拍打在泥墙和木窗上,好似要摧毁一切。 慕时雨忽地睁开了眼睛,她隐约听到了混杂在雨声和雷声中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夜色已深。 此时还在大雨中骑马赶路的绝非普通人,马在鎏金岛外围贫穷的地方极为稀有,最有可能是来只三大部落的成员。 慕时雨立刻起身冒着雨敲了敲九曜的房门,恰巧一道雷声掩盖了敲门声,她微蹙着眉,直接推开了并未上锁的房门。 她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九曜丝毫没有受到雷雨的影响,睡得很香,睡姿一言难尽,原本如瀑的金发极其凌乱,一部分被压在身下,一部分淌在地上。 慕时雨佩服他的心大,出门在外敢睡得这么沉,直接走到床边,拎起了他的衣领摇晃着: “醒醒,有情况,别睡了。” 九曜喜欢在下雨天睡觉,雨越大睡得越香,睡眼惺忪地醒来。 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拎起自己衣领摇晃的黑影,以为是刺客,下意识抬脚踹去。 1秒记住: 第168章 午夜 “闭嘴!” 慕时雨反应极快地抓住了九曜的脚踝,用力往床沿一拖,见他彻底清醒了,放开手往外走去。 她没时间解释,马蹄声已经到达了村口,又一道闪电照亮夜空,尖叫声在夜色中响起,淡淡地血腥味儿飘了过来。 九曜整理一瞬,被慕时雨身上的凌厉气势吓到了,心跳得极。 但他很快听出混在雨中的求救声,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快速披上长袍冲了出去。 两人悄然接近传出尖叫声的村长家,宽阔的院落外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守着几十匹黑马。 他们裹着兽皮手拿长刀,眼神极为凶煞。 “爹!!!求求你们,饶了爹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凄厉地求饶声在雨夜中显得那么无力,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深深的绝望。 “当然可以放过,他太老了,不好吃,还是你最水嫩……”粗狂狠厉的声音从旁边卧房传来,伴随着衣料撕裂的声音。 “是猛虎部落的人。”九曜眼里燃烧着怒火,起身就要冲过去救人,“简直禽兽不如!” “让我先去。”慕时雨拉住了九曜,她还想利用九曜的身份地位接近骨龙皇室的人,自然不会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守在院落外照看马匹的猛虎部落成员懒洋洋地站着,压根就没把这里村民放在眼里。 一道黑影快速接近,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掰断了脖子。 “咔嚓!”连续几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重物倒地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剩下几人的注意。 他们拔刀防御,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吼着:“是谁!”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闪电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院外负责看守的十几人全都倒在了地上,血腥味儿越来越浓。 雨势并未减弱,狂风呼啸着,雷声阵阵,马儿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得发出嘶鸣声。 屋内十几人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的变化,毫无人性的笑着。 慕时雨提着刀站在门口,新鲜的血从刀刃滴落地面,与屋檐落下的雨水融为一体。 拿着火把站着的两人最先发现她的存在,夜幕中惨白的脸吓了他们一跳,但随之而来的是惊艳,甚至忽略了她手中的刀,眼睛都不眨地朝里面的人喊道: “庞老大,这里有个极品!” 这一声让屋子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齐齐回头看来,眼神好似饿了许久的猛兽。 正压在女人身上的庞老大比其他人理智,第一时间看到了黑衣女子手中的刀,裤子都没提,起身朝着慕时雨走来。 “傻站着干嘛,拿下她!” “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几个男子狞笑着,提刀攻击慕时雨的手,庞老大提醒道:“留她一命,让每个兄弟都玩玩!” “滚开!!!” 九曜拿着从地上捡的武器冲到门口,护在慕时雨身前,挡下看过来的刀,眼里杀意十足。 庞老大微眯着眼:“哟!金色头发,金色长袍,身份不低啊。留着后患无穷,直接杀了!” “快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被子盖住身子,满脸泪痕极为绝望的女子朝九曜喊着,希望他们离开这里。 屋内狭窄不便动手,慕时雨拉着九曜后退到院子里,看着冲出来的几人,嘴角微扬,说出了和庞老大相似的话。 “留他们一命,好好玩玩。” 九曜握刀的手微微一颤: “……” 笑得太可怕了! 火光摇曳,狂风暴雨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待一切平息。 雨渐渐停了下来。 听到动静拿着铁锹赶来的村民看到院子外面躺着的十几具尸体吓得魂都散了,围着外面不敢靠近。 厨房被飞出去的火把点燃,照亮了院子里的惨状。 极其嚣张的庞老大的武功被慕时雨废了,满口鲜血,瑟瑟发抖地跪在中间,其他十几个人全都缺胳膊少腿地躺在地上。 九曜见识了慕时雨的厉害,默默搬来一张椅子。 慕时雨不喜欢碰这些人的刀,直接往旁边无人的地方一扔,坐在椅子上,看向中间的庞老大,绝对的武力压制总是让人感到很痛快。 她问:“享受够了吗” 庞老大面无血色,哪里知道一个小小的村落,有慕时雨这样强大的高手,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 他摇了摇头,又立刻点头,觉得还是不对,又猛摇着头,眼神都恍惚了。 “爹!!!”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紧接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冲了出来,捡起慕时雨丢开的刀就冲向跪在中间的庞老大。 仿佛失去了理智,一刀又一刀,醒悟过来时,庞老大的脖子只剩下了一层肉皮连着。 她满脸鲜血,咧嘴笑着:“死得好啊……” 慕时雨静静地看着,任由女子发泄心中的恨意,屋内地上还有三具尸体,显然是村长家的男丁。 突然遭此横祸,换做谁都得疯。 村民们从门口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象,顿时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猛虎部落的坏人已经被慕时雨和九曜两人制服,村民们鼓起勇气进到院子里,感谢慕时雨和九曜的救命之恩。 村民们很清楚,凶残的猛虎部落成员绝不会只对村长家出手,若没有慕时雨和九曜两人,村子里的人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断崖村的所有村民都聚集在村长院子里,他们清理了猛虎部落的尸体,担心还有猛虎部落的成员进到村子里行凶,都不敢离开。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看到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震惊。 骨龙国的军队竟然出现在距离村口不远处的道路上,他们穿着银灰色铠甲,足足有上千人。 为首的男子穿着和九曜一样的淡金色长袍,只不过是黑色长发,面容冷峻,环顾四周。 只看到三十几匹马,却不见猛虎部落的人,村民们全站在村口。 他怎么看都不对劲。 村民们忽然让开了一条道,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墨发雪肤,黑衣难掩倾城之色。 男子微微挑眉,还未开口,就看到她身后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走来,顿时愣住。 九曜端着一碗粥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男子的瞬间,也愣了一会儿,随即笑着为慕时雨介绍道: “他是我皇兄九黎,带领的骨龙国军队,可以放心了。” 慕时雨:“……” 放心 可看着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1秒记住: 第169章 骨龙国 九黎得知慕时雨和九曜两个人收拾了穷凶极恶的暴徒,带着一千士兵姗姗来迟的他脸色变了又变。 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用带有一丝质问的语气说道: “小曜,距离父皇派你出海仅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应该还在海上才对,为何同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出现在偏僻的村落” “皇兄,此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九曜从小就很害怕九黎生气,把两人吃蘑菇中毒,忘却海上失忆的事情说了出来。 九黎听到九曜失忆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知道九曜不会对他说谎,带两人一起回骨龙国。 慕时雨的身份是个问题,九曜让她成为了二皇子的武卿,类似曾经夏国贵族供养的门客。 在九曜殷勤央求下,慕时雨还负责教他武功,可她还有任务,没有时间慢慢教他,试图拒绝: “你不是有师父吗” 九曜笑着道:“那是大师父,平日里只教我防身,你是小师父,教我如何杀人。” 慕时雨扶额:“回骨龙国,即便杀人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在骨龙国有了武卿这个身份,不得不答应教他武功。 “小师父”九曜喊了一声,笑容干净阳光,加上那一头金发,差点闪着慕时雨的眼睛。 她无奈道:“闭嘴。” 九黎对慕时雨很感兴趣,盘问着慕时雨的来历,态度高高在上,似乎能和慕时雨说话是她的荣幸。 慕时雨随口忽悠着,隐约察觉到九黎与九曜两人间微妙的关系。 她仔细询问了九曜,才得知大皇子九黎是舒贵妃所生,而二皇子九曜才是皇后所生。 骨龙国立长不立嫡,然而九黎已经二十六岁了,骨龙皇帝还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渐渐地朝堂上大臣们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甚至有人觉得陛下会改立九曜为太子。 为太子目标奋斗了二十六年的九黎自然不甘心,此次出来清剿三大部落,便是想立功。 慕时雨看着笑得没心没肺要和她赛马的九曜,再看了看阴沉沉走在最前方的九黎,联想到九曜出海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眸色微沉。 巴掌大点小国家,水还挺浑。 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队伍终于到达了骨龙国。 慕时雨仰头望去,巍峨屹立的白色城墙上,每隔两丈的距离就站着一位全身裹着黑袍的人。 风吹动黑袍猎猎作响,他们全都低垂着头,好似在俯瞰着进城的每一个人。 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令人不寒而栗。 慕时雨想起了在天枢森林见到的探路者尸首,快速收回视线,低头跟在九曜身后进城。 骨龙国城池依山而建,面积比盛京城小,一眼就能望到头,从低到高建筑越来越华丽大气,路上百姓衣服上的刺绣也各有不同。 最高处的白色城堡就是皇宫,在太阳的照耀下极为刺眼,除了造型奇特一点,完全没办法和仙境一般的北国皇宫比较。 二皇子九曜出海一个人提前回来的事情轰动了整个骨龙国,不少百姓围在街道上观看。 九黎看着慕时雨吃惊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见过世面,怀疑她的武功是否真有九曜说的那般厉害。 “小曜,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娶阿丽为皇子妃,如今养一个貌美的女武卿,不怕阿丽会吃醋” “阿丽” 九曜愣了一会儿,想起出海前父皇说过让他娶表妹为皇子妃,回耀星宫的路上,满脸写着不开心。 城堡外面看起来很低调,内部倒是很符合皇宫的奢侈豪华,无数宫女侍卫跪下行礼。 慕时雨观察着城堡的路线,见到了很多穿着淡金色华服的美人,好奇地问: “所有皇室成员都住这里” “嗯。”九曜还沉浸在即将娶妃的思绪中,简洁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慕时雨: “小师父,你有喜欢的人吗是什么样的感觉还记得吗” “有,当然记得。” 听到喜欢两字,慕时雨脑海里全是赫连川,眼神柔和了许多,微笑着道: “时时刻刻想接近他,舍不得让他受伤,会心疼,只要看到他就特别开心。” 九曜怔怔地望着慕时雨眼里快要溢出来柔情,有些茫然。 回到耀星宫,九曜安排好慕时雨住的房间,才认真地说道:“那我不喜欢阿丽,不想娶她。” 慕时雨没见过阿丽,对于骨龙国近亲结婚一事不予置评,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九曜眼睛亮了亮:“喜欢和我一样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子。” 慕时雨以为骨龙国皇室都是和九曜一样的金发。 接下来几天才发现只有九曜和他母亲皇后是金发,其他人包括皇帝都是黑色头发。 这点很奇怪 明月皇后个子娇小,有着一条金色长卷发,黑色眼睛,很温柔,整个人和蔼可亲让人感觉很亲切。 待慕时雨很好。 骨龙皇帝很疼爱九曜,得知其失去了海上的记忆,派出大量士兵出海去寻找船只。 没想到刚准备出海,就看到出海船只的残骸飘到了海岸。 除了九曜外,无一人生还,明月皇后得知差点没吓晕过去。 一向温柔的她险些失去儿子,发誓要找出船只出事的真相。 慕时雨需要获得皇室的信任,配合她一起调查船只出事的原因,一查就查到了舒贵妃身上。 舒贵妃年轻时倾国倾城,如今四十几岁了依旧风韵犹存,跪在殿内哭的梨花带泪: “臣妾绝无害人之心,更不可能更改航线,求陛下明查!” 慕时雨办事很牢靠,找到附近渔村的目击证人,证明船只出事前的确偏移了安全航线,驶入禁区。 她还在船只残骸上找到了另一份航线图,告知了明月皇后。 明月皇后查出航海图的来源,当即审问负责此次航线图的官员,还没打就招了。 人证物证俱在。 九黎彻底懵了,跪在地上怎么也没想明白皇后在这么短的时间,雷厉风行的查出了此事。 骨龙皇帝气得满脸通红: “还敢欺骗朕!朕本欲年底立黎儿为太子,可你如此歹毒,岂能容下曜儿!” “曜儿从未想过当太子,你为何如此狠心”明月皇后难以想象当时九曜在海上有多危险,擦掉眼角的泪意。 “臣妾……是臣妾一人的错,与黎儿无关!” 舒贵妃脸色灰白,眼前的世界渐渐陷入了黑暗中,说完便晕倒了 1秒记住: 第170章 鲛人 鎏金岛月泉湖的水越来越少,三个国家都想寻找新的陆地。 这次航海船在海上出事,只剩残骸飘回岸边,加深了岛上百姓对外界的恐惧。 舒贵妃为了保住九黎,揽下所有罪责,丢了贵妃之位,被骨龙皇帝囚禁在冷宫。 骨龙皇帝已经年迈,早些年很宠爱舒贵妃,但更心疼九曜,一时间气急攻心,竟然在殿内吐血。 骨龙国太小,皇帝吐血的事情很快传遍全国,引发了恐慌。 骨龙皇帝为了安抚民心,次日改立九曜为太子。 九曜对当太子兴趣不大,接连几天都蹲在皇宫观星台上发呆。 他很早就感知到舒贵妃和九黎不怎么喜欢他,可终究是亲人,他没想过亲人会这么恨自己,甚至恨到想让自己死的地步。 慕时雨忙得没时间去关心九曜的情绪,明月皇后很信任她,给了她藏书馆的令牌。 这些天慕时雨一直在寻找探路者龟甲上刻着的文字。 每天风雨无阻站在城墙上的黑袍人是骨龙国的骷髅军,最接近于探路者,有了骷髅军,骨龙国兵力才会强于其他两国。 可奇怪的是,慕时雨翻阅了大量的骨龙国古籍,没找到与龟甲上图案相似的文字。 “在找什么” 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时雨心里一紧,面色镇定地转身,只及她肩膀高的明月皇后穿着淡金色的华服缓缓走来,一举一动都极为优雅。 “见过皇后。”慕时雨放下手中的书籍,弯腰行了一礼,微笑着道:“在下只是想借助这些古籍找回曾经丢失的记忆。” “原来如此,本宫或许可以帮到你。” 明月皇后来到慕时雨身边,看了一眼她放下的古籍,带着慕时雨回到明月殿,让宫女打开了隐藏在衣柜内的密室。 她莲步轻移,走得很慢,回身示意慕时雨跟上。 “多谢皇后娘娘。” 慕时雨望着前方雍容华贵的身影,隐约猜到明月皇后知晓了她外来者的身份。 她仔细观察着明月皇后的走路姿势,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缓慢地跟在身后。 通往密室的道路很狭窄,昏暗潮湿,只有一盏盏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灯照着前行的路,石壁内隐约能听到水流声。 明月皇后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凝视着慕时雨,脸色有些苍白,温柔的眼睛里噙着一丝泪意,强忍着腿上的疼痛,问道: “时卿,本宫可以信你吗” 慕时雨嗅到了奇异的香味儿,低头一看,明月皇后的脚上流淌着蓝色的液体,微蹙着眉,道: “可以。” 看到明月皇后走过的地方都有蓝色液体,明白这是她的血液。 慕时雨忽然想到了鲛人,心提了起来,恐怕明月皇后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骨龙国的情况远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本宫知道你来自另一片大陆,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有答案。”明月皇后额头渗出了冷汗,站在原地没办法再走下去。 微弱的莹白色光芒照耀下,慕时雨凝视着明月皇后的眼睛,没有犹豫,上前抱起极为矮小的明月皇后一步一步踏在蜿蜒向下的石阶上。 “这个地方只有您知道” “准确来说这一条密道只有我知道,还有一条密道在陛下的寝殿。”明月皇后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汹涌的情绪,她已经十几年没敢踏足密室。 她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外界的人进来了,这是唯一的希望。 密室位于地底深处,空间很大,石阶尽头是水,闻着空气中咸咸的味道,能判断是海水。 慕时雨将疼得神色恍惚的明月皇后放在石阶上。 海水流动中将外面的空气带了进来,四周的火把因潮湿而熄灭,她烘干了火把,将其点燃。 火把点燃的瞬间,照亮了地底空间,慕时雨瞳孔骤然一缩。 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脑袋,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挤在原本还算大的空间内。 慕时雨心猛地跳了一下,后背全是冷汗。 仔细一看,这些人还活着,目光空洞地仰头望着什么。 明月皇后努力睁大眼睛,艰难地说道: “如你所见,我们都是鲛人,挂在上面的是我姐姐阿珑,也是曜儿的亲生母亲。” “!!!” 慕时雨震惊不已,举着火把抬头一看。 只见一位鲛人上半身被铁链从胸口贯穿挂在空中,巨大的金色鱼尾漂浮着,美到了极致。 长长的金发遮住了重要部位,脸色比雪还白,紧闭着双眼。 蓝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口位置滴落,正巧落在水面上放置的琉璃桶内。 桶放置得很稳,一看就知道底下有什么东西支撑着。 水面上只露出脑袋的鲛人们察觉到了光影变幻,空洞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他们眨了眨眼。 他们没办法动弹,四肢都被钉死在柱子上,努力朝石阶上的明月皇后张了张嘴,舌头被拔掉了,说不出话来,无尽的绝望蔓延。 慕时雨脑海嗡嗡地响着。 她梦寐以求想要寻找的人鱼脑髓就在眼前。 可看到他们如今的惨样,她做不出开脑取髓的残忍举动。 明月皇后泪流满面,靠在石壁上缓缓说道: “二十年前姐姐救了九衡,谁知道他回到鎏金岛以后,派兵灭了我们的族群,将族长和剩下的族人囚禁在此。” “……”慕时雨已经脑补了一出狗血的大戏。 恩将仇报的骨龙国皇帝九衡,为爱盲目葬送族群的阿珑,无辜的族人被殃及,生不如死的活着。 这样想想,赫连凰还算理智,没有为爱放弃雪国百姓,唯一放弃的是她亲生儿子赫连川。 慕时雨看向明月皇后:“你想借助我的力量救出他们” 明月皇后点了点头,随着脚上伤口裂开,脸色更加苍白: “没错,你有这个能力。” 她慢慢解释道: “鲛人寿命虽长,会织鲛绡,但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有族长拥有拯救族群的力量,可她的力量因生曜儿和血液流失散尽了。” “看起来没那么简单。”慕时雨视线落在琉璃瓶上,“陛下拿她的血去做了什么” 1秒记住: 第171章 后悔曾经 “陛下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一定与骷髅军有关。” 明月皇后咬紧牙关,腿疼得有些受不了,强忍着对海水的渴望,紧盯着慕时雨,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时卿,求你救救我的族人……” 距离灾变降临不远了,若族人还在这里,一定会死,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试探慕时雨,迫不及待将其带到密室来。 “我有办法,但……”慕时雨抑制住心里的激动,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地问:“我想要的,你们给得出来吗” 明月皇后愣了一瞬,还算理智,问:“你想要什么这个国家还是曜儿” 慕时雨举着火把望着阿珑惨白的容颜,目光锁定在她眉心处,语气如海水一般冰冷刺骨,道: “传闻鲛人脑髓能根治头疼,是否属实” 明月皇后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 震惊慕时雨想要的是族人的脑髓,又欣赏她的坦诚,凄然一笑: “没错。” 泡在水里的鲛人纷纷朝着慕时雨眨眼,示意他们可以为了族人献出生命,怎样也好过生不如死。 明月皇后无视了他们的请求,她已经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若时雨真能将族人救出去,她会毫不犹豫的将鲛珠献给时雨。 另一侧的密道传来脚步声,慕时雨立刻抱起明月皇后,按下了通道的开关,一堵石墙缓缓落下,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 慕时雨没有立刻离开,站在石壁旁等候着,没多久,锁链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人心底发寒。 “是姐姐……”明月皇后捂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精神有些崩溃,加上腿的疼痛,多重刺激下,彻底晕了过去。 惨叫声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石门落下沉闷的声音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 慕时雨将明月皇后放在石阶上,确认她性命无虞,按下了开关,重新点燃火把,对上了那一双和九曜一模一样的浅绿色眼睛。 与九曜澄净的眼神不同,阿珑的眼里一片死寂,就像没有任何生命的混沌,将一切痛苦掩埋。 阿珑嘴角缓缓上扬,眼里倒映出了火把的光,声音嘶哑,极其难听,却很温柔:“孩子,过来,过来结束这一切。” 她承受不住下一次采血了。 可若她一死,九衡一定会对族人出手,她已经犯过一次严重的错误,决不能再犯第二次。 慕时雨飞跃而上,抓住了吊在空中的半截锁链缠在手臂上,面对面打量着阿珑,“什么意思” 阿珑颤抖着抬起手,撩开长发,转头将镶嵌在脊椎骨上的深蓝色晶体露出来。 “一个月采一次血,你若在二十九天内拿到国玺,关闭这里的阵法,放族人离开,我就把鲛人族长力量来源的陨核给你。” “这是你们鲛人族族长所持有的力量,谁知道上面背负着怎样的因果。”慕时雨并不贪心,对鲛人族的力量不感兴趣,蹙眉道: “我只需要治疗头疼的脑髓。” 她很无奈,有种遍地都是陨石的错觉,这种能直接镶嵌在体内的更可怕。 阿珑怔愣了一瞬。 陨核代表着族长的强大力量,如今被嫌弃了 慕时雨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纸递给阿珑:“这上面的图案可是鲛人族的文字写着什么” 阿珑精神状态很差,努力辨别着上面的图案,眉心紧皱,道: “并非鲛人族文字,而是古预言。” 阿珑有些难以理解:“千年前九州大陆的势力为了争夺天心陨石血流成河,最初发现陨石的人带着最大的一块陨石碎片逃到了鎏金岛,千年后他们将返回大陆复仇。” 慕时雨傻眼。 张天师说陨石只有四块,怎么鎏金岛还有一块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 她静下心捋了捋,在荀雾眼里,龙脉最重要。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龙脉,为了天下苍生,那么能伤害到龙脉的肯定就是天心陨石了,所以才会针对赫连川和赫连镜,以及天师府。 而天道一定发现了赫连川将赫连景送到了现在,就像她的预知能力一样,意识到了危险,想要将陨石全部毁灭。 于是就不难猜到后面的事情,用天降红雨消耗赫连川的帝王气数,胁迫荀雾去解决赫连川,结果没想到被她横插了一手。 因果转移到她身上,就是逼她解决掉整个鎏金岛上的逆天者,例如似鬼非鬼的探路者,再销毁那块大的天心陨石。 不…… 慕时雨凝神仔细想了一下,看似最被动的赫连川,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因为她最在乎的是他。 天道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赫连川最在乎的是她,。 若她安然无恙,他不可能被逼到那个境地。 无论如何,慕时雨心中最重要的都是赫连川,必须拿到医治他头疼的鲛人脑髓,避免夜长梦多,她直接问道: “鲛人脑髓如何用熬药还是直接喝” 阿珑被慕时雨问懵了,听着正经研究药材的语气,反应过来后,意识都清醒了许多。 “最重要是脑髓里一种能承载人精神能量的物质,能让你大费周章来到此地求药,患者一定在外界没有任何医治的办法了。” 慕时雨脸色沉了沉。 阿珑并没有借此威胁她,低头望着水里的族人,一滴悔恨的泪化作鲛珠落下,道: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一点时间像我证明有能力救族人。若你等不到那么久,半个月就行,我会把修复大脑精神物质的能量织进鲛绡中。” 慕时雨不喜欢耽搁时间,爽快地道:“好,一言为定。” “嗯……”阿珑说了太多话,本就缺水的身体越发痛苦。 慕时雨见状运转真气,卷起旋涡一样的海水将阿珑身体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了脑袋,让她在织鲛绡前好好休息一番。 阿珑感激地望着慕时雨,转头看向密道石阶上昏迷的身影,又滴落了一颗鲛珠,哽咽道: “二十年了,我没见到曜儿,好在有阿月照顾他……可惜当初没能看穿九衡的真面目,让至亲和族人承担着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 慕时雨总算知道九曜的单纯来自于哪里了。 来自阿珑。 他和阿珑一样对人很信任,失忆前就敢和陌生人一起吃毒蘑菇,不清楚她的身份来历就敢带回家。 1秒记住: 第172章 还会再见 鎏金岛三个国家又一次因为月泉湖水源问题打起来了。 慕时雨在明月皇后的支持下,带领着太子殿的侍卫和九曜一起前往战场,出色的领兵作战能力连骨龙皇帝都称赞不已。 岛上国家面积太小,不到一周的时间,慕时雨就攻下了涅凤国,骨龙皇帝特封她为凤羽将军。 天气晴朗,风很大,云层很快就飘过了鎏金岛。 已经连续一周没有下雨,月泉湖的水位迅速下降。 骨龙皇帝忧心忡忡,命她和九曜攻打朝武国。 慕时雨地位提高,得知骷髅军的数量仅有不到五千人,是镇守城池的最后底牌。 只要骨龙皇帝还在城堡内,就不会让骷髅军离开城墙前往战场,也能让慕时雨不用顾及后方,全力以赴去攻打朝武国。 战场上,慕时雨在的地方就很有安全感,九曜很依赖她的存在,每天都把“小师父”挂在嘴边,大事小事都第一时间找她。 而慕时雨也有私心,没有教他真正作战指挥的能力,看着九曜仰慕自己的眼神,她心情很复杂。 九曜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笑容依旧那么纯粹,朝刚勘测完地形的慕时雨说道: “小师父,以后我当皇帝,你就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 西州死亡谷。 黎明前天地如同泼墨,十万精精锐骑兵守在外围,火把连绵,甲胄起伏似暗夜海涛翻涌。 福宫监随北帝一同前往大荒,提着防风鱼油灯,时刻警惕着死亡谷入口处。 “陛下,让奴才先进去。” “等。” 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宛若神只的赫连川身上。 他手执冰蓝色的九霄剑,穿着精美华贵的黑色长袍,宽肩窄腰的身材修长挺拔,浅蓝色的凤眸惊鸿一瞥中令世人心折。 死亡谷并没有因太阳升起而变得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令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赤红色的石壁似乎被鲜血浸透,隐约有影子在上面晃动。 赫连川另一只手握着天心陨石朝死亡谷的分界线走去,荀雾和慕时雨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如今他亲自来解开心中疑惑。 福宫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想要跟上去,那强大的力量竟然逼退了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的身影消失在死亡谷入口内。 踏进死亡谷的一瞬间,赫连川脑海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勉强立住身形,朝着死亡谷深处走去。 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缩,两旁的石壁快速变幻,变成了皇宫花园的景象,与开得灿烂的花朵不同,拦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消瘦的女子。 赫连川睫毛轻颤,握着九霄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认出她是另一个未来的慕时雨。 她脸颊凹陷,锁骨越发突出,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失去了光泽,穿着淡青色的长裙,就像是即将枯萎凋零的树叶。 慕时雨目光温柔无比,看的却不是他。 赫连川转身望去,花丛中和黑炭捉迷藏的赫连景刚学会走路,还站不稳,揪着黑炭的毛发才勉强站着朝他的位置走来。 “父皇” 赫连川望着小不点赫连景不知所措,蹲下身试图接住朝他扑过来的小身影,然而接住赫连景的却是另一个未来的他。 场景快速变幻。 赫连川心猛地一滞,他看到了慕时雨吐血的真相,裂开的凤印,以及他的每一次接近,都是伤害她的罪魁祸首。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若没有凤印和天心陨石,慕时雨会在怀孕的时候就一尸两命。 他僵在原地,四肢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神色恍惚,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无论他怎么做,怎么挽救,最终都会失去一切,解不开的死局。 场景变换,他躺在了龙床上,感受到了身体能量的快速流逝,抬手撩起一缕雪白的发丝,感受到无尽的绝望。 这是那个世界,他经历的一切吗 暮色降临,距离朝武国不远处的骨龙国军队营帐内,骨玉隐隐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 “!!!”慕时雨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动,心中一喜,闭上眼睛默念着赫连川的名字。 再次睁开眼时,她望着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心猛跳了一下。 只见赫连川躺在死亡谷内和床一样大,镜子一样薄的陨石上,四周萦绕着蓝色的陨石光芒,正在试图攻破天心陨石的保护力量,吸取他的生命力。 慕时雨上前站在陨石上,运转真气猛地一踩。 “哐啷!”清脆声想起,她踩破了又薄又脆的陨石片,陨石光芒瞬间消散,能量化作一道流光被赫连川手中的天心陨石吸收。 死亡谷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石壁从下至上缓缓裂开,大大小小的石块掉落山谷,红色尘土弥漫。 慕时雨感觉到快要消失了,快速运转真气,俯身将比她高出许多的赫连川抱了起来。 察觉到重量比以前轻了一点,气得她收紧了手臂的力道,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死亡谷地龙翻身的动静扩散至西州戈壁滩。 福宫监感知到死亡谷的强大力量正在消失,地面剧烈摇晃,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去救驾,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福宫监揉了揉眼睛,看到慕时雨竟然出现在死亡谷,还抱着陛下走了出来,只不过走到不断缩减的分界线旁就停住了脚步。 慕时雨过不去了,看着福宫监呆愣的模样,无奈道: “愣着干嘛” 赫连川还没有醒来,他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因为天心陨石的增强,原本脆弱的经脉得到滋养和修复。 慕时雨猜到他当初经脉寸断能恢复到现在这样是因为天心陨石,陨石能量早就和他融为一体,如今看到这一幕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福宫监回过神来,快速上前接过昏迷不醒的赫连川,惊骇无比的望着慕时雨渐渐消失的手和脚,哆哆嗦嗦地道: “慕……大人!你不能出事,没了你,陛下怎么办” 若慕时雨出事,等陛下醒来,他该怎么交代啊! 慕时雨许久没见赫连川,凝视着他毫无瑕的俊美容颜,在那令她心悸不已的唇上亲了一下。 “我没事,很快还会见面,照顾好陛下,别再让他瘦下去了。” 福宫监:“……” 真的没事吗 半个身子都快消失了! 1秒记住: 第173章 只有她能管他 慕时雨消失的瞬间,赫连川像是有感应一般睁开了眼睛,站在她消失的位置,地动山摇的感觉让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死亡谷入口处被两侧倒塌的石块和泥土掩埋,余震久久未散,地面扬起的灰尘被风卷走,曾经神秘的死亡谷就这样没了。 福宫监拿着九霄剑,老老实实将看到的说了出来,还转述了慕时雨留下的话。 “慕大人让陛下照顾好自己,别再瘦了。”福宫监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些,毕竟能让陛下心甘情愿被管的人只有慕时雨。 赫连川伸出手拿过九霄剑,一想到昏迷的时候慕时雨亲他,耳朵渐渐变红,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听完福宫监转述的话,赫连川转身往回走,下意识摸了摸腰,瘦了一点点,腹肌还在。 难道她还摸他了吗 这下赫连川不仅是耳朵红了,脸上也隐约有些发烫,走在一片荒芜了无生气的死亡谷,都像是和慕时雨漫步在花海中。 福宫监望着陛下霁月清风般的背影,和来时移动冰块的样子对比了一番,感叹慕时雨的手段,把陛下的心抓得这么牢! 一句话,亲一下,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甚至忘了祭天大典的那件事,或许陛下早就在慕时雨心里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天气不错,十万精锐骑兵继续向大荒前进。 赫连景一路上很能吃苦,坚持骑马跟上大部队,慕栖隐的腿上好了很多,骑马护在赫连景旁边,露香则带着小棠紧随其后。 黑炭越来越猛,龇牙时和老虎一样令人心生畏惧。 不过狗到底是狗,肺功能没有马强大,跑不了多久就得休息。 赫连景很心疼黑炭,随着黑炭肌肉越来越结实,往马背上一压,马都得踉跄一下,最后不得不做了一个露天板车拖在后面。 曾经三十万慕家军更名为贪狼军镇守着北国与大荒的边境,正在修建中的城墙巍峨屹立,将蛮荒阻绝在边境线外。 大荒面积很辽阔,地势平坦,但降雨量太少,满足不了人类生活所需,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各种猛兽成群结队的出没,枯骨遍地令人毛骨悚然。 北帝带领十万精锐骑兵到来的消息让所有士兵都振奋起来,连绵不绝的边境线上,城墙犹如一条巨龙卧在山脊上守护着北国。 赫连川巡视了一天。 贪狼军纪律森严,有他们守在边境,他很放心,于是决定向大荒推进千里,再修建一道抵御猛兽袭击的防护屏障。 赫连景和慕栖隐被留在边境线内,望着骑兵们远去,一心想跟着父皇的赫连景委屈得不行,趴在慕栖隐怀里小声抽泣着: “就是嫌我不够厉害!我才不会拖后腿。” “嘤嘤。”黑炭用脑袋拱着赫连景的小手,努力安慰着他,它感知到了大荒草原上危险的气息,主人留下来才是正确的。 百架投石机先行震慑猛兽群,将其驱逐到其他地方,再选个地势较高一点的地方安营扎寨,修建保护营地的火栅栏。 橙红色的夕阳沉入地平线,美丽的景色会让人忽略其中的危险。 那群被赶走的猛兽群不断吼叫着发泄心中的怒意,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们开始寻找新的栖息地,感知到危险的食草动物迅速转移。 赫连川拿着仅有的一份大荒简略地图,站在最高处眺望着鎏金岛的方向,很快失落的收回视线。 时间一天天过去…… 赫连川带领军队清理出一条通往海边的道路,路边做好标记,避免迷路,猎杀了许多不愿意腾出地盘的狮群,提着九霄剑顺路端了一个食人部落。 看到大海前一天夜里,赫连川做了一个梦,梦到慕时雨身边老是有个金发男子缠着她,于是强行要住在海边,压根没人敢去劝说。 福宫监头都大了,恨不得慕时雨出现管管陛下。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鎏金岛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骨龙国统一了整个鎏金岛,凤羽将军的威名仅次于骨龙皇帝。 慕时雨和九曜在暴熊部落普利那里得知了海上发生的事情。 九曜听着海上的惊险,得知慕时雨救了他,变得更加信任她,每天都想尽办法和她待在一起。 导致喜欢九曜的阿丽怎么看慕时雨都不顺眼。 骨龙皇帝新得了一位美人,每天和美人待在一起,夜夜笙歌。 没有了敌人,独占月泉湖的骨龙皇帝压根无心早朝,渐渐放权给了九曜这个太子。 九曜处理各种政事免不了用到国玺,老是被打断好事的骨龙皇帝索性将国玺交给了他,其实大部分政事都是慕时雨在处理。 明月皇后是鲛人,没学过人类帝王之术。 曾经有九黎在,她没想过让九曜当太子,只要他开心就好,导致九曜很少接触政事。 在攻占朝武国的途中,慕时雨救过一次九曜,他极为信任和依赖慕时雨,什么事情都要问她,骨龙国的实际控制权就落到了她手中。 御书房内。 慕时雨穿着淡紫色的朝服,正提笔处理政事,极为专注,强大从容的气势令人心安。 浑然不觉国家被她控制的九曜守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凑近了些,不满地道: “小师父,如今骨龙国已统一了鎏金岛,为什么还是这么忙连教我轻功的时间都没有了。” 九曜如瀑的金发随意披散,淡金色长袍的领口敞开了些,坐在慕时雨身侧明明很诱人的姿势,却因眼里纯净的光而减弱了几分。 “你现在只对轻功感兴趣” 慕时雨不喜欢九曜靠得太近,用笔的另一端抵着他胸口,往后推了推,忽略他不满的眼神,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国玺。 九曜侧趴在御案上,凝视着慕时雨精致的侧脸,道:“还对小师父感兴趣。” 慕时雨停住手上的动作,抬眸时的压迫感十足,骗了这个国家,她可不想再惹上一朵桃花: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九曜好不容易涌上来的情愫就这样散去了,迫于压力立刻改口: “对小师父喜欢的人感兴趣,真想看看他有多厉害。” 慕时雨扫了一眼九曜,令人窒息的气场压得九曜喘不过气来,反思自己说的话那里不对。 反应过来后。 九曜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小师父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男人的醋都要吃。 压根没有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1秒记住: 第174章 控制骨龙国 夜幕降临。 鎏金岛百姓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城内也极为安静。 明月皇后并不知晓慕时雨和阿珑之间的约定,给骨龙皇帝送了很多美人,试图让他放权给九曜。 她并未监督过慕时雨,以为慕时雨真的教了九曜很多东西,有这个能力处理政事。 所以在骨龙皇帝把国玺交给九曜的时候,明月皇后就认为慕时雨已经没什么用了。 毕竟骨龙国统一了鎏金岛,如今九曜大权在握,直接从九曜手中拿到国玺前往密室救族人即可。 谁知慕时雨猜到她的想法。 明月皇后没有告诉九曜真相,就证明了她的态度,于是慕时雨让九曜去支开明月皇后,拿着国玺潜进明月宫的密室中。 慕时雨拎着防风油灯照明,看到了挂在锁链上的金色鲛绡,长和宽与寝殿的纱幔相差无几。 她第一反应就是可以给赫连川做件金色的龙袍。 阿珑奄奄一息,金色的长发和鱼尾失去了光泽,见慕时雨拿着国玺如约出现,艰难地勾动唇角: “你来了……” “嗯,来了。” 慕时雨放下油灯,飞身而上收起金鲛绡,仔细看了看,感知到了其中蕴藏着极为治愈的能量,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她小心翼翼将金鲛绡折叠起来,放进准备好的防水长盒内,在阿珑的指引下找到了阵眼,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死亡的阿珑。 “听闻鲛人能提前感知到危险,你可知鎏金岛何时会发生惊天动地的灾难” “时间提前很多,不过我现在太弱了,感知不到危险。”阿珑努力保持清醒:“可以再请你帮一个忙吗” “什么忙” 慕时雨不想浪费时间,边问边将国玺放进了阵眼中,已拿到想要的东西,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很快水底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鲛人身上的钉子全都被一根根细线扯开,脱离木桩获得自由。 长时间被钉在木桩上导致他们无法动弹,身体太过虚弱,有些直接沉到了水底。 阿珑低头看着努力想爬上放置琉璃瓶台子救她的族人,滴落了一颗鲛珠,缓缓道: “明月和曜儿无法回到大海,就让他们继续留在鎏金岛。以后阿珠就是下一任鲛人族族长,帮我把陨核取下来给她。” 一口气说完,阿珑瞳孔放大,再没了呼吸。 少部分鲛人们目睹族长死亡流下了悲痛的眼泪,大部分鲛人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珑为了自己的爱情,葬送了族群的命运,让族人生不如死的被囚禁在这儿二十年,在他们心中早就不认她这个族长了。 慕时雨取下了阿珑的尸体,将她颈椎里的陨核交给了面容尚且稚嫩的鲛人阿珠,提醒道: “拿着快些离开。” 阿珠颤抖着手,接过陨核,盯着慕时雨的脸仔细看了看,似乎想记住她的样子。 很快她收回视线,抱着阿珑的尸体进到地下暗流,漂亮的蓝色鱼尾越来越远。 慕时雨轻功绝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明月宫。 随后召集已叛变的宫廷侍卫长三柏,在骨龙皇帝醉生梦死之际控制了他,彻底封锁了龙宫的消息。 “陛下,您慢慢享受就行,我不会杀你。” 慕时雨扫视着屋内瑟瑟发抖的美人们,以及气得满脸通红的骨龙皇帝九衡,嘴角微扬,顺势坐在龙椅上把玩着国玺。 九衡裹着遮羞的浴袍被迫坐在地上,深呼吸了一口气,闻着房间的熏香,皱了皱眉: “你的地位还不够高吗还想要什么难不成想当女帝” 他看出慕时雨眼里没有杀意。 “错了,好好待着。”慕时雨还真看不上骨龙国,三个城池合起来还没有一个青州繁华。 等鎏金岛与大荒连接起来,她就把国玺送给赫连川。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明月皇后帮九曜挑选太子妃,选来选去都没有特别满意的,趁着九曜回宫洗漱的时间里,前往御书房拿国玺,才发现国玺不见了。 明月皇后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前往密室。 果不其然族人也没了,显然是被慕时雨提前放走了。 族人得救本该是喜事,可是一想到慕时雨背着她做出这些事,整个人不寒而栗。 她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这才只是开始。 她不能将这事告诉骨龙皇帝,想要离开明月宫去找九曜,却被禁止离开明月宫半步。 望着朝她走来的慕时雨,明白了什么叫引狼入室。 慕时雨见明月皇后后退一步,莞尔道:“胆子太小了,如何护得住九曜若陛下得知你联合我一起放走了他们,你应该很清楚后果,所以得先下手为强。” 即便在人类世界生活二十年,明月皇后还是没学会人类的奸诈,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为什么不告诉本宫那是本宫的族人,可本宫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明月皇后明白她敢这样做,一定彻底控制了骨龙国,看慕时雨平淡无波的眼神,渐渐垂下眼眸。 “无论如何别伤害曜儿。” 慕时雨懒得和她废话:“既然你已决定不告诉九曜真相,就别在这个时候拖后腿,珍惜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现在没心思处理九曜身世,只想专心应对那场能将鎏金岛和大荒连接起来的地震。 上次慕时雨借助骨玉的力量出现在死亡谷见到了赫连川,还见到了福宫监。 回来慕时雨就一直在思考,西州是前往大荒的必经之地,以她对赫连川的了解,肯定知道了一些与她有关的消息。 九曜洗漱后就休息了,耀星宫没有人监视,他并未察觉到异常。 慕时雨警告完明月皇后,回到了御书房的偏殿内。 前些天九曜见她处理政事很晚才离开,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不顾那些文臣的阻拦,特意将御书房偏殿的房间打扫出来让她住。 慕时雨躺在床上观察国玺。 国玺就是天心陨石,对比赫连川手心那块要大一些,不过外面被一层黑色的特殊物质包裹。 她接触了也没感觉身体异常,想来是被封住了里面的力量。 慕时雨身处骨龙皇宫,始终有些不放心,直接把国玺和金鲛绡放在枕边,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 ------题外话------ 亲戚造访只加更了一章,唉……不善于写战争和权谋,详细写又写太多章了,就直接略过。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能分开男女主了…… 第175章 海啸袭来 漆黑的夜里,狂风呼啸着,一轮明月挣脱了厚厚的云层,清冷的月色照在骨龙国的城墙上。 全身裹着黑袍的骷髅军缓缓转动僵硬的头颅,赤红色的眼睛望着鲛人离开的方向。 慕时雨的预知能力再次出现。 预知的画面中,鎏金岛上的所有人在睡梦中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压根来不及逃跑就被永远埋在了倒塌的泥墙下。 画面一转,鎏金岛移动导致的滔天巨浪袭击了大荒,地面裂开深深的沟壑,位于大荒中心地带的陨石坑内涌出清澈无比的水源。 慕时雨猛地睁开眼睛,将国玺和金鲛绡藏在宽大的袖袍内,快步离开了偏殿。 她来鎏金岛的目的是阻止鎏金岛侵略北国,找到能根治赫连川头疼人鱼脑髓。 如今她拿到了金鲛绡,也成功控制了骨龙国,查出能威胁到北国的探路者就是骷髅军,自然不会伤害无辜的百姓。 上天让她预知灾难,绝不是让她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慕时雨叫醒了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的九曜,让他跟着三柏一起带着皇室成员离开城堡,前往祭天广场躲避灾难。 随后组织军队,唤醒准备进入梦乡的骨龙国百姓。 夜空出现了耀眼的绿色荧光,岛上动物们狂躁不安的嚎叫着,被惊醒的百姓们纷纷走出房门。 天降异象,灾难将至。 平日里怕人的老鼠仓皇奔窜,互相咬着尾巴,连成一串。 骨龙皇帝被挟持着离开寝殿,恍然想起密室中的鲛人们,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束缚,朝着慕时雨大声喊道: “朕命你把鲛人们带出来,没了鲛人血,骷髅军会疯的!” 慕时雨眉心紧皱:“我已经放她们离开了,就算不离开,她也撑不到下一次取血。” 而且只有族长的血有用,她拿到比骷髅军更重要的金鲛绡,自然信守承诺放走了鲛人。 距离取血还剩下十四天,骷髅军暂时不会疯,她会想出彻底杀死他们的办法。 骨龙皇帝僵硬地转头,看向不远处和九曜站在一起的明月皇后。 见她眼神躲闪,骨龙皇帝顿时明白了,往后踉跄几步,喃喃道: “这灾难或许就是报应啊……” 自他唤醒这批怪物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九曜脸色惨白,有种全世界都有事瞒着他的感觉,微微侧首,看向明月皇后,艰难开口: “母后,发生了什么” 明月皇后知道瞒不住了,将真相告诉了他,望着九曜难以置信的震惊眼神,哽咽道: “曜儿,别怪我和陛下,没有人想伤害你。” 明月皇后心情很复杂,她没想到慕时雨会拯救百姓和皇室成员。 虽然猜不透慕时雨控制骨龙国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很清楚她不会伤害曜儿。 慕时雨此时最担心的是远在大荒的赫连川,手拿长剑站在祭天广场中间,强大的气场震慑了那些因恐慌不停指挥的人。 “轰隆!!!”————地底传来类似龙的吼叫声,地面开始剧烈抖动,房屋倒塌,惊慌失措的人们坐在地上相互依靠着。 “啊!!!” 百姓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依山而建的巨大城堡缓缓倾斜,在半空中解体,砸向斜坡上的建筑,犹如世界末日。 然而这只是开始,整个鎏金岛好似断开了地底的连接,浮在海面上,朝着大荒的方向飘去。 鎏金岛外围的地面不断裂开,沉入海底,像是在减轻负担,站在祭天广场就能看到远处的海面。 慕时雨望着震撼无比的一幕,越发觉得人类的渺小,她回过神来救下明月皇后,以及险些被掉落石块砸到的九曜。 地面的震动渐渐平息,鎏金岛移动的速度很快,好似被浪卷起的一叶孤舟。 “对我的好总不是假的。”九曜紧盯着慕时雨,声音都在颤抖,眼神再也没有以前那么清澈,有种一瞬间长大了的成熟。 慕时雨轻叹了口气:“你觉得救你的命就算好了吗我武功高,救你并没有损失什么。” 她替骨龙国征战其他两国,靠实力获得他们的信任,利用他们的信任达成目的。 这点她没什么可解释的。 九曜喉咙干涩疼得厉害,仔细想想她从未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一直都在忙碌着各种事情。 “承担起属于太子的责任,管理好这里的秩序,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伤害他们。”说完,慕时雨转身离开了祭天广场。 她站在倒塌的城墙上,借着月色看清了残存的鎏金岛,并非岛屿在自行移动,而是整片海域的海水推着岛屿前行。 骷髅军站在高低不平的废墟中,猩红的双眼注视着慕时雨,就像是圈养的猛兽,一旦没有食物来源就会把主人当做食物吃掉。 慕时雨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后背发凉,距离食物耗尽还有十四天,此时她更担心赫连川的安危,施展轻功到达了岛屿边缘。 大荒的面积辽阔,地面极为干涸,海啸会在大荒消耗掉很多能量,就算能到达北国边境,边境线上的山脉和修筑的城墙就是最坚实的屏障。 她就怕赫连川进到了大荒中心地带,又是晚上,很可能来不及撤离。 与此同时,陨石坑外围的骑兵听到了海上传来异常巨大的响声,在夜间更加令人警觉。 赫连川命其他人撤回边境线,而他自己则跳下了陨石坑,收集陨石坑底下幽蓝色的花朵。 “陛下!” 福宫监急得要命,北国有海边城池遭遇过海啸,记载海啸来临前就会发出这样的响声。 赫连川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直觉告诉他,这些花朵很重要。 他小心翼翼不破坏花的根茎,摘了几朵放进盒子里,回到陨石坑边缘的时候,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走!” 乘风焦躁不安地原地踏步,终于等到主人回来,不要命地朝着边境的方向狂奔。 福宫监的马不比乘风弱,紧跟在乘风后面,待他回头望去,一道异于夜空的黑线越来越近,目眦欲裂地喊道: “陛下!海啸的速度比马的速度更快!” “朕知道。” 赫连川护着怀里的木盒,运转浩瀚磅礴的真气,帮助乘风减轻风阻加快速度。 在海浪拍过来的一瞬间,动用了天心陨石的力量,形成一道圆形能量护罩将两匹马罩在里面。 慕时雨努力保持镇定,拿着国玺的手微微颤抖,运转真气将封锁天心陨石的外层物质捏碎。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赫连川! 1秒记住: 第176章 再也不分开了 慕时雨手中的天心陨石迸发出极为绚丽多彩的光芒,蔓延至整个鎏金岛,顺着海面扩散至大荒,将海啸惊天动地的力量吸收殆尽。 不断向北国边境线逼近的百丈巨浪突然停了下来,福宫监看着近在咫尺的毁灭性力量瞳孔放大,极为压抑震撼的感觉让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说不出话来。 赫连川翻身下马走近了些,感知到了同为天心陨石的强大力量。 福宫监强行镇定下来,仰头望着如山一般高的巨浪,凑近了些,与一只黑白相间的大鱼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逆戟鲸!”福宫监喜出望外的喊着,他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看到过海洋霸主,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 赫连川没心思看鲸鱼,察觉到巨浪即将开始后退,这才看向一家三口凑热闹观看人类的逆戟鲸。 看着原本该待在大海的生物出现在大荒,他恍然想到什么,抓住即将顺着巨浪返回大海的桅杆,身体猛地一下被拉拽过去,速度快到了极致。 “陛下!!!”福宫监情急之下抓住了缠在逆戟鲸身上的帆布,在外力的作用下,被卷进了巨浪中一同冲向大海。 他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骑在逆戟鲸身上…… 海啸来势汹汹。 待一切平息时,大荒多出来了一块拼接在岸边的岛屿,整个岛四分五裂,建筑全都成为了废墟,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 海水从岛屿两旁退回大海,速度慢了许多,和退潮没什么两样 福宫监到达鎏金岛就隔开了缠绕在逆戟鲸上的帆布,让一家三口回到了属于它们的海洋,心惊胆颤的跟随赫连川跃上岛屿的断崖。 赫连川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淡紫色身影。 无需任何外在的东西证明,他就知道那是慕时雨,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让她半靠在怀里。 慕时雨的脸色很苍白,胸口微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赫连川松了一口气,险些散掉的魂重新凝聚起来,深邃绝美的眼睛微微湿润,璀璨如天上繁星,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是虚惊一场的无尽后怕。 “陛下,这岛看着古怪,先带慕大人离开。” 福宫监叹了口气,他这颗心越来越强大了,一把年纪被各种神奇的事情刺激,竟然还没晕过去。 慕时雨清醒过来,闻着熟悉地香味儿,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赫连川的腰,想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没想到赫连川纹丝不动,强而有力的双臂把她抱得更紧了,她运转真气都没能推动他。 赫连川认真道:“你别动。” “好。” 慕时雨嘴角止不住上扬,身和心都放松下来,抬头看他。 正巧天际第一缕淡金色的阳光照在赫连川美得摄人心魄的脸上,让她心痒痒的忍不住想动手。 她问:“能动了吗” “能。” 赫连川努力克制着,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环顾四周,微眯眼睛看向废墟的方向。 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金发男子正趴在不远处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这让他瞬间想起了梦境中时常缠在慕时雨身边的男子。 “他是谁” “谁”听到有外人在,慕时雨顺着赫连川的目光看去,看清泥人似的九曜后,顿时无语。 福宫监准备上前抓人,慕时雨制止了他,解释道: “他是骨龙国的太子九曜,骨龙国已被我控制,无需担心。” 九曜距离不远,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他站起身望着后方无数等待他查探情况的骨龙国百姓,最终起身朝慕时雨走来。 望着她身边男子不怒自威宛若神明的容颜,九曜终于明白慕时雨为什么对他引以为傲的容貌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不止是举世无双的容貌,还有睥睨天下的尊贵气质,都让他输得无地自容。 福宫监摆出架子,道:“北国地大物博,疆域辽阔,岂是一个岛上小国能比的无论你是谁,见到咱们北帝都得跪下行礼!” 九曜对慕时雨喜欢的人是一个皇帝这件事并没有太意外,转移视线看向她,苦笑道: “小师父,请你身边的北帝给骨龙国百姓一条活路。” 赫连川剑眉微皱,不怒自威的气势扩散。 慕时雨连忙用最简洁的话语将鎏金岛的事情交代清楚。 刚说完就察觉到了体内陨石力量的碰撞,快速将手中澄净透明的天心陨石递给赫连川,咬紧牙关想将这感觉压下去。 赫连川听到骑兵赶来的声音,吩咐福宫监: “只留愿意臣服北国的人。” 他好不容易与慕时雨重逢,不想被其他人干扰,让福宫监解决剩下的事情,随即拿起木盒,带着慕时雨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草地。 他敛下眼底的情绪,想到送出去的凤印是害她的罪魁祸首,自责愧疚齐齐涌上心间,小心翼翼地取出花递到她手中。 “南越国玺来自大荒,你因凤印吐血,这个陨石坑里长出的花应该能平息你体内的能量躁动。” 木盒打开的一瞬间,慕时雨感觉到了体内能量对花朵的渴求。 她来不及细想赫连川为何知晓她因凤印吐血,将幽蓝色花朵的花瓣全吃进了胃里,感受到体内能量正在完美融合。 难受的感觉消失,慕时雨笑着扑进了赫连川的怀里,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 “差点忘了,多亏有你,不然这海水一冲,估计什么都没了。” 赫连川抱着慕时雨的腰,明显感觉到腰又细了些,垂下眼睫仔细打量着她,精致的五官依旧美得令他移不开视线。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还隐瞒吗” 慕时雨忍住心悸的感觉,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搭在他肩上,“看我真诚的眼神。” 赫连川克制上扬的嘴角,又问:“还离开吗” “再也不分开了。” 慕时雨抚摸着他的长发,脑海里全是那些旖旎的念头,要不是鎏金岛上还有五千骷髅军没有解决,真想做一些别的事情。 赫连川得到了满意地答案,用炽烈的吻倾诉着他对她的爱意,感知到岛上危险的气息,将眼里的杀戮完美隐藏。 慕时雨推开他,微喘着气,冷静下来,道:“先解决他们。” 赫连川道:“好。” 1秒记住: 第177章 她要一人之上 临近十月的天气渐渐转凉,午间的阳光没有夏季那么炙热。 赫连景与慕栖隐得知消息后,紧跟着骑兵赶到了大荒海域,所有人都看到了多出来的岛屿,皆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仅仅一夜之间,鎏金岛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岛上的百姓全都吓懵了。 刚遭受天灾,失去家园惶恐不安的百姓们,在见到皇帝向另一个尊贵无比的男子下跪臣服时,紧绷的心彻底绷断。 九曜接受了现实,得知慕时雨要对付骷髅军,疏散城中的百姓。 此时他除了相信慕时雨,没有其他办法了,就算没有经历灾难,骨龙国的军队也没有反抗十万精锐骑兵的能力。 福宫监告诉他,北国有一百五十万士兵,而整个骨龙国都没有那么多人,正是看清两者间的差距,他才会感觉到绝望。 骨龙国皇帝看到十万骑兵的装备和马,笑着笑着就疯了,明月皇后倒是很理智,看在他是九曜亲生父亲的份上,亲自照顾着他。 慕时雨拿到了久违的沁雪剑,还未来得及与赫连景和慕栖隐说上话,就看到骷髅军彻底失去控制企图逃离鎏金岛。 赫连川第一个与骷髅军交手,九霄剑杀伤力十足,拥有逆天力量的骷髅军也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胁,转瞬间头颅与身体分离,猩红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敢犯北国者,杀无赦!” 战场上的赫连川举止优雅,却充满了杀戮,剑气所到之处,如死神一样收割着活物,以及骷髅军这样半死不活的怪物。 骷髅军比探路者更强,五千骷髅军堪比五万敌军,而且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骑兵们只能利用战术不断消耗他们。 慕时雨有技巧性的攻击骷髅军脆弱的脖子,从死亡谷出来的赫连川就算面对荀雾也能打成平手,游刃有余地击杀骷髅军。 九曜望着战场上并肩作战配合极为完美的两人,心中震撼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没有谁比他们更绝配。 黄昏悄然接近,落日余晖将正在打扫战场的将士们影子拉长。 往上看是美轮美奂的彩霞,往下看是骷髅军堆积起来的尸体。集中焚烧的味道很难闻,黑色的烟雾缓缓升起,破坏了天空的美。 慕时雨早已带着赫连川和家人离开了战场,赫连景又说不完的话要告诉她。 慕栖隐得知她所做的一切后极为严肃的板着脸,碍于赫连川在,他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教训她。 最终见她没有受伤,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赫连景离开,给好不容易重逢的两人相处的空间。 慕时雨在路上看到了变成湖泊的陨石坑,从地底冒出的湖水清澈见底,忍着想跳下去洗澡的心,回到了边境的营帐内。 赫连川注意到了她的心思,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天然的温泉边。 福宫监发现这处温泉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清理了温泉周边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他见陛下和慕大人前往温泉,命士兵们守在山下,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温泉所在的地方很隐蔽,早就许多防风的精致灯笼,铺了一层防水的油布,上面则是干净的软垫,放着两人的衣服。 山间清凉无比,昏黄的灯光照着温泉上的水雾,美得恍若回到了世外桃源。 “……福宫监准备得真贴心,你吩咐的”说着,慕时雨蹲在温泉边伸出手检查了一番,又绕着温泉撒了一层驱虫的药粉。 “嗯,吩咐了一句。” 赫连川目光灼灼,凝视着慕时雨的一举一动,白皙似雪的肌肤在油灯光芒下更显得莹润如玉,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每时每刻都在撩动他心弦。 不急…… 今晚有的是时间。 他很有耐心。 慕时雨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心悸的感觉蔓延至四肢,抬手取下了束着长发的发冠。如绸缎般柔顺的墨发散落,眉目倾城,直接撞进心间的美。 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没给他,她脱下外层的宽大衣服,从袖口里取出金鲛绡,打开外面包裹着的绸缎,缓缓将其展开。 “这金鲛绡可以根治头疼,本来打算给你做件衣服,不过应该是每天晚上当枕头才有效果。” 她庆幸是这种外物治疗,毕竟直接吃鲛人脑髓看起来有些恶心。 赫连川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眼里激荡翻涌着各种情绪,浅蓝色的眸子在油灯照耀下熠熠生辉,美到了极致。 原来慕时雨一直都没忘记寻找根治他头疼的药。 他伸出手触碰到金鲛绡时,的确能感受到神秘强大的治愈力量。 很快他将金鲛绡扔到软垫上,亲自脱掉慕时雨的鞋子,抱着她进到了温泉里。 他坐在放置有玉凳的位置,水刚好漫过腰际。 慕时雨感知到他情绪变化,顺势坐在他腿上,取下他束发的精美金冠,用手指理着他的长发,眼里满是心疼,道: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不会再有什么力量能将我们分开。” 说出这句话,她心彻底放松下来,终于告一段落了。 赫连川紧盯着慕时雨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确认这不是梦境,眼眶微红,声音都哑了。 “我相信。” 他不会再给她离开的机会,斩断所有的可能性,杀光想要分开他和她的人。 温泉的水温恰到好处,氤氲的水雾围绕着两人。 月色下的赫连川俊美异常的容颜侵略性十足,在慕时雨眼里何止是秀色可餐,简直是蛊惑人心,想将她吃干抹净的妖精。 慕时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手缓缓伸到水下,解开了他的腰带,脱下看似简单,实则做工繁复华丽的衣服。 脑子里烧开的水沸腾起来,烫得她理智全都消失了,主动贴得更近了些,察觉到他的变化,以及越来越幽深的眸子,心悸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逃走。 默念着:不行,不能逃。 她可是要做上面的那个人! “怕了”赫连川将她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嘴角微扬,单手控制住那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完全不给慕时雨半点逃离的空隙。 他压低声音,落在她颈间的呼吸滚烫,提醒道:“再不动手,等会儿没力气了。” 慕时雨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蔓延至四肢,赫连川攻势凶猛,她衣衫渐落,连忙道: “等等!” 这个夜才刚刚开始…… 1秒记住: 第178章 很喜欢 水气蒸腾氤氲中,如梦如幻,欲醉欲仙,妙不可言。 更隐蔽的泉水深处。温热的水像瀑布一样直泻而下,砸在身上,溅起大片水花,身体接受着一场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洗礼。 天际破晓,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散落星光点点。 “给我……” 慕时雨禁锢着赫连川的腰,望着那双蕴藏情愫好似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折腾了一整夜,依旧是惊为天人的美。 赫连川哑声道:“不行。” 慕时雨将他压在身下,凝视着他的眼睛,解释道:“凤印的神秘力量在修复我的身体,不会和那个未来一样。” 赫连川眼里带了一丝不确定,这种事情上他不敢大意,紧抓着软垫克制着,唇齿间溢出的声音都魅惑至极: “再等等……” 他不敢动,那个已经用完了。 “你不信” 慕时雨怎么可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在鎏金岛的这段时间她就发现了体质的改变,望着赫连川克制清冷的绝美容颜,身体都很诚实。 赫连川大脑被绚丽的烟花占据,压根没办法冷静思考,理智告诉他,应该让她停下来,可理智早就被她控制。 晨间的光照着林间的水雾,慕时雨泡在温泉里神清气爽,全身细腻如玉,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天地带来的舒服亲切之感。 赫连川里层是墨蓝色的单衣,外罩着黑色长袍,坐在温泉边轻轻按着她的肩。清晨慕时雨带给他强烈的心悸和窒息的快感,令他一想到就会全身酥麻。 他再来多久都没问题,可始终担心她的身体,哪敢冒险。 慕时雨微微仰头,眉眼含笑美得不可方物,眼神里满是宠溺: “把我衣服拿过来,饿了。” “好。” 赫连川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间,呼吸都乱了,明明两人已经坦诚相见,亲密无间,却还是会因为一个眼神就心动。 趁慕时雨穿衣服的时间,赫连川把昨晚垫在两人身下的金鲛绡拿到温泉里清洗了一下,耳朵上的绯红一直没散过。 他用真气烘干薄如蝉翼的金鲛绡,小心翼翼折叠收起来。 慕时雨穿好衣服站在他身后,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腰,轻声问道: “喜欢吗” “喜欢。” 赫连川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在问什么,还是在问这件金鲛绡,以及她递过来的天心陨石,不过回答喜欢总是没错的。 两人互相为对方束好发,回到山下的大军营帐中。 赫连景正在慕栖隐和黑炭的陪伴下晨跑练武,看到慕时雨出现的瞬间,调转方向朝她跑来。 他不再幼稚地寻求抱抱,一副求表扬的模样,道: “昨天我和外祖父,还有黑炭一起,解决了一个怪物!” “阿景真厉害!” 昨天战斗时,慕时雨一直留心着赫连景,看到他和父亲以及黑炭追着一个断了腿的骷髅军跑,暗中帮了一下忙。 赫连景的武功天赋很高,遇上寻常强盗劫匪,已经能够自保。只不过这次对上的是骷髅军,还是太为难他一个六岁的小孩了。 “汪汪!”黑炭龇牙笑着,凑过来摇着尾巴邀功,慕时雨只是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黑炭就兴奋得满地打滚。 慕栖隐则严肃得多,给了两人相聚的时间,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营帐中。 主位空空的,赫连川和慕时雨坐在一起,而慕栖隐也没忘了赫连川是皇帝,哪敢坐主位,直接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慕时雨疑惑问道:“爹,还有什么事吗” “你闭嘴。” 慕栖隐已经忍很久了,他从秦肃口中得知时雨在祭天大典弑君夺位一事,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慕时雨彻底怂了,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隐约猜到是祭天大典的事情。 赫连川拉着她的手,将祭天大典的真实情况解释给慕栖隐听,还说出了解决的办法。 “将士们都看到了此次海啸,我已经命人传出消息,慕时雨替朕承接天怒,控制骷髅军,阻挡海啸摧毁北国疆域,拯救了龙脉。” 他紧握着慕时雨的手,对他而言,慕时雨才是下凡历劫的神仙,积累的功德,赎清了他的罪孽。 慕栖隐想说出口的各大问题,就这么被赫连川解决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这些问题,陛下都已经想到了,如此一来,便放心了。” 回想最初他让女儿进宫为官,老脸有点疼。 哪知暴君真敢对大臣下手。 慕时雨自然相信赫连川有能力解决此事。 两人一起讨论鎏金岛百姓安置的问题,都决定扩大边境,围绕着将陨石湖修建一个城池。 骨龙国成为了新铁城,鎏金岛百姓成为了北国人。 慕时雨再次见城主九曜,他成熟了很多,忙着帮大家争取北国百姓应有的权利和待遇,不知怎么地和一众官员争吵起来。 九曜华贵的衣服也换成了普通的蓝色长衣,金发高高束起,眼里纯净无邪的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到慕时雨和赫连川在众人簇拥下过来时,僵在了原地,匆忙低头掩饰眼底的情绪。 慕时雨微微蹙眉,扫了一眼户部的官员,震慑力十足,吓得他们连忙解释: “他们一直想回到鎏金岛搜寻埋在废墟下的财物,但都被破坏成那样了,谁还知道是谁家的,于是我们派人集中去寻找,如何分配就成了问题。” 实则也行吞一点,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想法。 赫连川不想让慕时雨为鎏金岛的事情忧心,斜睨了一眼那些头恨不得低到地上的官员,冷声道: “朕会派兵清理,能认证有主的东西归还给七成给他们,其他则用来建设新城池。按照北国律法发放赈灾金,免税三年,开放新铁城与西州的贸易。” 此话一出,那些官员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九曜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赫连川。 他还以为骨龙国的一切都要被人私吞了,没想到北国皇帝会答应归还一部分。 这就是大国皇帝的气量 九曜怔在原地,目送着慕时雨和赫连川离去,帮城民收集证物,忙碌了许久,直至深夜,才有空在鎏金岛另一边的海边走走。 隐约听到了海边传来了歌声。 他停下脚步。 只见海面上出现了极为漂亮的蓝色鱼尾,紧接着一位拥有金色长发的少女从海中朝他走来。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1秒记住: 第179章 梦想的生活 风渐渐凉了。 回盛京前,慕时雨去茂山的世外桃源祭拜了姜氏。 十月的雨带来一丝丝寒意,山谷里花草树木挂着晶莹的雨珠。 姜氏的坟墓四周是竹林,距离居住的地方很远,外人不知道的是她旁边就是慕老将军的墓。 这就是姜氏生前坚持前往世外桃源的原因。 早些年慕老将军战死沙场,夏季炎热无比,不忍尸体腐烂发臭,将他埋在了这世外桃源内,带回去的只是衣服。 慕时雨穿着纯白色素净的衣服静静地跪着,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脑海里回放着祖母音容笑貌,细数十几年来的照顾,咬牙忍着泪意。 赫连川手执黑伞站在旁边,凝视着她的侧颜。 坚韧中透露出一丝脆弱,浑然天成精致的美得如同一副山水画,带着画中难以描绘的惊艳。 赫连川忽然想起了雪帝临死前后悔的眼神,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在后悔生下他。 亲情吗 没遇到慕时雨的前,他也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种错误。 夜幕降临,慕时雨起身拉着赫连川的手往回走。 路上异常的沉默,回到院子里慕时雨早早洗漱,饭都没怎么吃,就躲进了被窝里。 赫连川点亮油灯,昏黄灯光中将她抱在怀里,试图扒拉开捂住她眼睛的被子,莫名觉得她像一只受伤了就藏起来的小动物。 慕时雨拽着被子,闷声道: “小心我等会儿欺负你。” 想看她哭 不可能的。 赫连川不仅不怕,嘴角微扬,眼里还有一丝丝期待: “我等着。” “……”慕时雨注意力被赫连川成功转移了,抬手擦掉眼泪,掀开被子望着他,开始讨论更为沉重的话题: “明天出发去见荀雾,无论如何必须留下阿景。” 赫连川神情严肃了许多,他翻阅过大量道教书籍,询问过国师和张天师,得出的结论是: “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哪一个发生极为细小的偏移都不可能再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阿景,所以阿景与这个世界并无因果关系。” 慕时雨听懵了,细细一想,瞪大了眼睛,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赫连川扯开她腰带的手,白皙的指节修长苍劲有力,指骨清晰分明,如暖玉一般令人移不开视线。 赫连川触碰到那比凝脂白玉还要细腻的肌肤,道: “我们有阿景就够了。” 慕时雨忽然坐起身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仔细观察那颗蓝宝石,强行扯开他的衣服,果然看到了腰上多出了一个红点。 “赫连川,这难道就是你说的互不隐瞒” 她紧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作势要去取手链。 赫连川极快地捂住手链,不让慕时雨取下来,知道她很生气,眼眶微红,声音微颤着: “这是你送的,不能拿走。” 慕时雨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间翻涌的复杂情绪:“可我没让你对自己下蛊。” 有宝石力量压制,她还以为是颗红色的痣,没察觉出这是用在男人身上避免令女子怀孕的蛊。 她唯一庆幸的是有宝石,这蛊不会对赫连川的身体造成影响。 倒不是因为孩子的问题生气,而是生气他敢将蛊用到自己身上。 看到慕时雨要取走手链,赫连川心骤然一缩,慌乱极了。 事实证明,无论他多么厉害,面对慕时雨,眼泪完全不受控制。 感觉她抓的不是他的手腕,而是更为脆弱的心脏。 他慢慢将脑袋靠在她颈窝,无措的解释着: “别生气,别不理我,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就解开这蛊。” 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只要想到她有可能因怀孩子一尸两命,他就有种疯了的感觉。 必须斩断任何可能性,才不会那么惶恐不安。 感受到颈间的湿意,慕时雨的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放开了他的手腕,取手链的手也缓缓下移抱住了他的腰。 慕时雨真想在他肩上咬一口,但她很清楚他这样做的原因,心忽然就软成一团。 她推开他的肩膀,看着平时侵略性十足俊美容颜,此时眼里蓄着令人心疼的眼泪,莫名想欺负他。 慕时雨压下这想法,道: “把蛊解了。” 赫连川垂下眼眸,看着手腕上慕时雨抓他留下的红痕,小声道: “回盛京才能解。” 他是想告诉她的,谁知见到她就什么都忘了。 “你倒是聪明,知道用长老印压制蛊虫,不愧是皇帝啊。” 慕时雨冷静下来,躺回床上,扯过旁边的被子,闭着眼睛睡觉。 她都忘了他是曾经的暴君,哪怕和她在一起后改变了很多,但还是有着异于常人的病态偏执。 这点很难改变。 她也不会强行用更偏激的办法去改变他。 赫连川不敢再惹她生气,侧躺在她身边,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世外桃源的夜晚寂静无声,赫连川一丝睡意也无。 慕时雨忽然侧身面对着他,察觉到他呼吸微乱在装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拿过被子将他盖住。 “手还疼吗” “疼。” 赫连川快速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出被窝,给她看还没消散的红痕。 “……” 慕时雨顿时无语,却还是拉过他手腕轻揉着。以前是她仗着他的喜欢肆意妄为,现在竟反过来了。 山谷里天气较冷,慕时雨手搭在赫连川腰上,闻着熟悉的清香,很快便睡着了。 赫连川感受着慕时雨在他怀里匀净的呼吸,她在即心安,脑海里旖念消散,闭上了眼睛。 他睡得很沉。 次日清晨,赫连川睁开眼,发现怀里的慕时雨不见了,整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阳光洒在桃源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院子里还传来慕时雨教赫连景武功的声音 “不对,手抬高一点。” “好!” “很厉害,阿景再来一遍。” “哈!” 赫连川虚惊一场,脑海里瞬间想象出了院子里画面,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夜无梦。 他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房间虽小,却有一种家的感觉,比起仙气飘飘的冰冷皇宫,这里才是他小时候做梦都想要过的生活。 如今梦想成真了。 1秒记住: 第180章 想大逆不道 十月的阳光温柔而明媚,世外桃源内的百姓们很早就开始在开辟出来的田间劳作。 桃源里的小孩儿跑来围观习武的赫连景,眼里满是崇拜和羡慕。 檀姑送来了早膳,包子和粥,以及各种配菜。 小棠跟在檀姑身后。 她一直都想学做菜,可檀姑嫌她太小了,不让她进厨房,指着里面造型奇特的包子向赫连景炫耀: “这是我包的兔子,怎样?好看吗?” 赫连景拿起小棠指的包子。 他左看右看,没看出来和兔子有什么关系,尝了一口,称赞道: “好看又好吃。” “明天给你做老虎包子。”小棠笑得开心极了,赫连景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行,不能在吃的上面花费太多时间,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昨天你竟然忘了七个字,今天必须全都写十遍。” “可以少写两遍吗?我已经将那七个字彻底记下来了。”小棠收起笑意撇了撇嘴。 可怜兮兮地望着赫连景,精致可爱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十遍就是十遍。”可惜赫连景不吃这一套。 慕时雨微笑着看两个小孩间的互动,闻着粥的香味儿,回头望向给她盛粥的赫连川。 皇室特制的劲装和普通侍卫穿的完全不同,奢华的布料兼顾舒适的同时,更显身材颀长挺拔。 腰带上精美的配饰,系在比例完美的窄腰上,让她移不开视线。 赫连川将粥放在慕时雨面前,察觉到她温柔的视线变为灼热,耳朵越来越红。见赫连景和小棠在专心讨论读书认字,极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慕时雨心里一阵悸动,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四肢,感叹赫连川突如其来的撩人举动太过犯规,清心寡欲这四个字离她越来越远。 前往青山的途中,慕时雨特意多准备了几辆马车。 北静王将北国管理得很好,难得不用着急赶时间,车队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欣赏沿途的风景。 乘风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马,识路的本领很厉害,极为灵性,压根不需要车夫。 慕时雨让乘风与后面的马车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确保马车内的动静不会被后面的人听见。 赫连川在慕时雨出声的那一刻就懂她要干嘛了,俊美的容颜清冷持重,唯有心跳地声音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期待。 豪华马车的车厢十分宽敞,该有的都有,工部重新修建的道路能让六辆寻常并排行驶,这辆豪华马车就占据了三个车道。 秋季的午后让人感到困倦,坐在床上的慕时雨随意屈着腿,背靠着软垫神色慵懒。 次位上的赫连川已经换回了墨蓝色的华贵长袍,他望着小窗外掠过的景色,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慕时雨有什么动静。 忽然慕时雨白皙修长的手从他面前伸过来,几乎将他圈在怀里。 然而慕时雨只是将帘子放下,一层又一层,直至将窗外的光彻底挡在外面。 昏暗的车厢内,赫连川在纠结要不要提前掌控主动权,但又很喜欢慕时雨的肆意妄为。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了一声诱人的轻笑。 慕时雨熟练地解开腰带,手隐没在他华贵的裙袍中,占有欲极强地抱住他微微颤栗的身子,“我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赫连川维持所剩不多的理智,问道:“什么想法?” 慕时雨多了几分认真,“想将陛下囚禁起来。” 在喜欢上赫连川的那一刻慕时雨就明白了,其实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疯子,和他病态偏执的疯子。 好在赫连川对她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纯粹而炽烈,能关住她心中的猛兽。 赫连川在听到她喊陛下,以及想要囚禁他的瞬间,心悸和酥麻的感觉让他气势陡然一变。 “只是想?”他微眯着眸子,侵略性十足地抓住了她的手,很快就拿回了主动权。 …… 豪华马车的减震效果很好,但若是看得仔细点,就能看出与寻常不一样。 乘风知道不用急着赶路,带领其他五匹马,慢慢悠悠地走了两个时辰。 直至黄昏降临,才到达驿站。 金乌卫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马车缓缓停下,赫连川抱着慕时雨进到驿站特意准备的房间内,很快就有人送水进去。 驿站距离青山不远,慕时雨和赫连川没有再继续,只不过又在浴桶内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沐浴后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轮弯月斜挂天际,繁星在天幕上熠熠闪烁,清冷的月辉罩着寂静朦胧的山脉,依山而建的青山道观是青山森林里唯一的光。 清心殿内,正在打坐的荀雾眉心微蹙,感知到了有人闯道观。 刚走出殿门,就瞧见慕时雨和赫连川飞跃链桥,落在他面前。 荀雾并不意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打扰了,深夜造访。” 说完,慕时雨环顾四周,清心殿偏殿亮起了光芒,紧接着一袭红裙妩媚动人的赤鸢走了出来。 “慕大人!” 赤鸢眼前一亮,随即就看到了慕时雨身边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刻认出是北帝,那生人勿进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忍不住想跪下行礼。 慕时雨打量着荀雾看赤鸢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赤鸢这样身材火辣容貌绝美的人间尤物,正常男子都很难不动心,更别提闭关了八十年的荀雾。 荀雾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面上平静无波,语气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淡然道: “回房间不要再出来。” “好的,观主。” 赤鸢看出慕时雨深夜到来有更重要的事情和荀雾商量,点了点头,感受到荀雾手心留下的温度,微红着脸回到了房间。 荀雾见赤鸢关上了房门,才带着慕时雨和赫连川进到清心殿,站在全是发光陨石装饰的房间,让人仿佛置身于满天星辰中。 这是赫连川第一次来到清心殿内部,看着大大小小的陨石,以及荀雾不老的容颜,最先开口: “天心陨石在你手中的力量有限,维持容颜不老八十年,又必须守护龙脉,你还能支撑多久?” 第180章 想大逆不道 十月的阳光温柔而明媚,世外桃源内的百姓们很早就开始在开辟出来的田间劳作。 桃源里的小孩儿跑来围观习武的赫连景,眼里满是崇拜和羡慕。 檀姑送来了早膳,包子和粥,以及各种配菜。 小棠跟在檀姑身后。 她一直都想学做菜,可檀姑嫌她太小了,不让她进厨房,指着里面造型奇特的包子向赫连景炫耀: “这是我包的兔子,怎样?好看吗?” 赫连景拿起小棠指的包子。 他左看右看,没看出来和兔子有什么关系,尝了一口,称赞道: “好看又好吃。” “明天给你做老虎包子。”小棠笑得开心极了,赫连景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行,不能在吃的上面花费太多时间,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昨天你竟然忘了七个字,今天必须全都写十遍。” “可以少写两遍吗?我已经将那七个字彻底记下来了。”小棠收起笑意撇了撇嘴。 可怜兮兮地望着赫连景,精致可爱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十遍就是十遍。”可惜赫连景不吃这一套。 慕时雨微笑着看两个小孩间的互动,闻着粥的香味儿,回头望向给她盛粥的赫连川。 皇室特制的劲装和普通侍卫穿的完全不同,奢华的布料兼顾舒适的同时,更显身材颀长挺拔。 腰带上精美的配饰,系在比例完美的窄腰上,让她移不开视线。 赫连川将粥放在慕时雨面前,察觉到她温柔的视线变为灼热,耳朵越来越红。见赫连景和小棠在专心讨论读书认字,极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慕时雨心里一阵悸动,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四肢,感叹赫连川突如其来的撩人举动太过犯规,清心寡欲这四个字离她越来越远。 前往青山的途中,慕时雨特意多准备了几辆马车。 北静王将北国管理得很好,难得不用着急赶时间,车队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欣赏沿途的风景。 乘风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马,识路的本领很厉害,极为灵性,压根不需要车夫。 慕时雨让乘风与后面的马车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确保马车内的动静不会被后面的人听见。 赫连川在慕时雨出声的那一刻就懂她要干嘛了,俊美的容颜清冷持重,唯有心跳地声音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期待。 豪华马车的车厢十分宽敞,该有的都有,工部重新修建的道路能让六辆寻常并排行驶,这辆豪华马车就占据了三个车道。 秋季的午后让人感到困倦,坐在床上的慕时雨随意屈着腿,背靠着软垫神色慵懒。 次位上的赫连川已经换回了墨蓝色的华贵长袍,他望着小窗外掠过的景色,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慕时雨有什么动静。 忽然慕时雨白皙修长的手从他面前伸过来,几乎将他圈在怀里。 然而慕时雨只是将帘子放下,一层又一层,直至将窗外的光彻底挡在外面。 昏暗的车厢内,赫连川在纠结要不要提前掌控主动权,但又很喜欢慕时雨的肆意妄为。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了一声诱人的轻笑。 慕时雨熟练地解开腰带,手隐没在他华贵的裙袍中,占有欲极强地抱住他微微颤栗的身子,“我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赫连川维持所剩不多的理智,问道:“什么想法?” 慕时雨多了几分认真,“想将陛下囚禁起来。” 在喜欢上赫连川的那一刻慕时雨就明白了,其实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疯子,和他病态偏执的疯子。 好在赫连川对她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纯粹而炽烈,能关住她心中的猛兽。 赫连川在听到她喊陛下,以及想要囚禁他的瞬间,心悸和酥麻的感觉让他气势陡然一变。 “只是想?”他微眯着眸子,侵略性十足地抓住了她的手,很快就拿回了主动权。 …… 豪华马车的减震效果很好,但若是看得仔细点,就能看出与寻常不一样。 乘风知道不用急着赶路,带领其他五匹马,慢慢悠悠地走了两个时辰。 直至黄昏降临,才到达驿站。 金乌卫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马车缓缓停下,赫连川抱着慕时雨进到驿站特意准备的房间内,很快就有人送水进去。 驿站距离青山不远,慕时雨和赫连川没有再继续,只不过又在浴桶内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沐浴后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轮弯月斜挂天际,繁星在天幕上熠熠闪烁,清冷的月辉罩着寂静朦胧的山脉,依山而建的青山道观是青山森林里唯一的光。 清心殿内,正在打坐的荀雾眉心微蹙,感知到了有人闯道观。 刚走出殿门,就瞧见慕时雨和赫连川飞跃链桥,落在他面前。 荀雾并不意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打扰了,深夜造访。” 说完,慕时雨环顾四周,清心殿偏殿亮起了光芒,紧接着一袭红裙妩媚动人的赤鸢走了出来。 “慕大人!” 赤鸢眼前一亮,随即就看到了慕时雨身边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刻认出是北帝,那生人勿进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忍不住想跪下行礼。 慕时雨打量着荀雾看赤鸢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赤鸢这样身材火辣容貌绝美的人间尤物,正常男子都很难不动心,更别提闭关了八十年的荀雾。 荀雾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面上平静无波,语气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淡然道: “回房间不要再出来。” “好的,观主。” 赤鸢看出慕时雨深夜到来有更重要的事情和荀雾商量,点了点头,感受到荀雾手心留下的温度,微红着脸回到了房间。 荀雾见赤鸢关上了房门,才带着慕时雨和赫连川进到清心殿,站在全是发光陨石装饰的房间,让人仿佛置身于满天星辰中。 这是赫连川第一次来到清心殿内部,看着大大小小的陨石,以及荀雾不老的容颜,最先开口: “天心陨石在你手中的力量有限,维持容颜不老八十年,又必须守护龙脉,你还能支撑多久?” 第181章 解决办法 荀雾脸上淡淡的笑意僵住,缓了缓,收起嘴角的弧度,道: “没错,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还不想这么早离开,而你们也有求于我的地方。” “求?”赫连川眸色微沉,冰寒彻骨的气势蔓延,冷笑道:“不懂藏起软肋的人,一开始就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荀雾眼底掠过一丝杀意,在青山道观的范围内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的威胁他。 结果连续有两人威胁他,上一个这样做的是慕时雨,这一次是北帝赫连川。 慕时雨凝视着荀雾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睛,看出了他一闪而逝的杀意,握住了赫连川的手,道: “我扛下了天道的惩罚,替你解决了大麻烦,皆大欢喜。如今是另一件事,就不要再带着以前的情绪来寻求合作。” 如今慕时雨和赫连川联合起来能对付荀雾,自然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畏惧他拥有的力量。 “你已赎清赫连川身上的罪孽,如今是为了外来者?”说着,荀雾收敛眼底的情绪,感知到了赫连川身上有更为强大的天心陨石,眉心舒展:“看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守脉人一百年一换,他的时间不多了。 赫连川拿出天心陨石,将它递给了慕时雨,毕竟她知道得更多一些。 慕时雨拿着陨石上前一步,看着荀雾震惊的眼神,微笑道:“咱就别拐弯抹角了,要怎样才能让阿景在这个世界平安顺利的长大?” “第五块天心陨石!”荀雾平复眼里的震惊,冷静下来,道: “你和陛下的孩子,是北国未来的皇帝,对这个世界影响很大。不过有了这块天心陨石,我就能消减天道对他的排斥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当然我有私心,想借助陨石维持这样的状态多活十几年,更何况龙脉也需要天心陨石的力量。” 慕时雨微微蹙眉,问道:“再说具体一点,我们该怎么做?只是把天心陨石交给你就行?十几年具体是多少年?在你离去之后呢?” 她很清楚荀雾不会利用天心陨石做出危害天下的事情,不仅是因为预知到他的结局才这么信任,而是他在祭天大典前与她说过的话。 毕竟在荀雾眼里,天下苍生最重要,哪怕是现在有了赤鸢,他的道心依旧没有丝毫动摇,将感情和苍生分得很清楚。 而赫连川与荀雾不同,幼年的经历导致他愿意为了爱的人,倾覆整个天下,就如同未来那样,甚至抹杀了那个世界的天道。 荀雾沉默了一会儿,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赫连川,忽然问:“陛下愿意为她做到哪一步?” 赫连川毫不犹豫地道:“命和江山都可以给她。” 何需弑君夺位,只要慕时雨不离开,这江山给她又何妨? 她有这个能力,承受得住他给她的一切,就算是当皇帝,也绝不会当得比他差。 慕时雨心头一震,分开了赫连川的手指,十指相扣。 从选择赫连川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要分开。 荀雾看出了赫连川的决心,还没等他说出具体办法,慕时雨就抢先说出了威胁和警告他的话: “他的命是我的,别动这个心思,不然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赫连川感受着手指被紧紧扣住的力道,蛊惑人心的眼睛凝视着慕时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是你的,他拿不走。” “……”荀雾只想把这两人赶出清心殿,碍眼得很,将办法告诉了赫连川。 “只需十四年的时间,十四年后陛下将帝位传给赫连景,接替我成为守脉人,继续守护着龙脉,天道就不会对他出手。” “成交!” 慕时雨担心荀雾反悔,直接将天心陨石丢给了他,拉着赫连川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 “十四年后再见。” 荀雾接住天心陨石,目瞪口呆地望着快步离开的两人,慕时雨的爽快让他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愣愣地检查了一遍陨石。 是真的。 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在荀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慕时雨已经带着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赫连川离开清心殿,回到了青山脚下的马车里。 乘风刨了刨蹄子,想早些回去睡觉,加快了速度。 赫连川取下面具放在一旁,微微侧首,看向十分淡定的慕时雨。 他早就打算将皇位传给赫连景,对十四年成为守脉人一事没有半点异议,只要有慕时雨在,让他待在哪里都行。 防风油灯的光倒映在赫连川浅蓝色的眼里,如璀璨的星辰般美得惊人,慕时雨看出他的疑惑,微笑着解释道: “荀雾还不知道天心陨石能跨越空间的力量,只有我们两人能将天心陨石的力量发挥到最强,跨越时间有违天道,但跨越空间可以,而且天道很难监测到。” 赫连川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届时我们虽然身在青山道观,却能利用陨石跨越空间到达龙脉保护的任意一个地方?” 他想起骨玉能让两人身处似梦非梦的空间,恍然大悟,再回想起离开前,荀雾迷茫不解的眼神,心里莫名多了一丝骄傲。 这就是他爱的人,比活了百年的荀雾还厉害! 慕时雨看着赫连川崇拜自己的眼神,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带上,不过还是忍了忍: “聪明,荀雾对天心陨石掌控的力量还没达到这个境界,但也不能告诉他,免得他嫉妒。” 不过多亏了骨玉,她才能发现这一点。 夜色渐深,两人回到驿站,慕栖隐和赫连景已经歇下了。 驿站有金乌卫保护着,慕时雨很放心,自然而然地进到了赫连川的房间。 鱼油灯莹白色的光芒将房间照得很亮,慕时雨拿着金鲛绡在赫连川身上比划。 这些天赫连川枕着金鲛绡睡觉,效果好得出奇,无论想什么东西都没有头疼的感觉,于是慕时雨决定用金鲛绡给他做衣服。 赫连川极为配合地抬手,垂眸凝视着拿着金鲛绡的慕时雨,心里有种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糖的感觉。 不对。 她比糖更甜。 以至于没看出慕时雨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渐渐地只剩下了一件白色里衣。 慕时雨放下床幔,用金鲛绡绑住赫连川的手腕,看着暖白色的肌肤上极为显眼的红点,眸光微沉。 “这蛊是谁告诉你的?” “……” 第181章 解决办法 荀雾脸上淡淡的笑意僵住,缓了缓,收起嘴角的弧度,道: “没错,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还不想这么早离开,而你们也有求于我的地方。” “求?”赫连川眸色微沉,冰寒彻骨的气势蔓延,冷笑道:“不懂藏起软肋的人,一开始就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荀雾眼底掠过一丝杀意,在青山道观的范围内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的威胁他。 结果连续有两人威胁他,上一个这样做的是慕时雨,这一次是北帝赫连川。 慕时雨凝视着荀雾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睛,看出了他一闪而逝的杀意,握住了赫连川的手,道: “我扛下了天道的惩罚,替你解决了大麻烦,皆大欢喜。如今是另一件事,就不要再带着以前的情绪来寻求合作。” 如今慕时雨和赫连川联合起来能对付荀雾,自然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畏惧他拥有的力量。 “你已赎清赫连川身上的罪孽,如今是为了外来者?”说着,荀雾收敛眼底的情绪,感知到了赫连川身上有更为强大的天心陨石,眉心舒展:“看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守脉人一百年一换,他的时间不多了。 赫连川拿出天心陨石,将它递给了慕时雨,毕竟她知道得更多一些。 慕时雨拿着陨石上前一步,看着荀雾震惊的眼神,微笑道:“咱就别拐弯抹角了,要怎样才能让阿景在这个世界平安顺利的长大?” “第五块天心陨石!”荀雾平复眼里的震惊,冷静下来,道: “你和陛下的孩子,是北国未来的皇帝,对这个世界影响很大。不过有了这块天心陨石,我就能消减天道对他的排斥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当然我有私心,想借助陨石维持这样的状态多活十几年,更何况龙脉也需要天心陨石的力量。” 慕时雨微微蹙眉,问道:“再说具体一点,我们该怎么做?只是把天心陨石交给你就行?十几年具体是多少年?在你离去之后呢?” 她很清楚荀雾不会利用天心陨石做出危害天下的事情,不仅是因为预知到他的结局才这么信任,而是他在祭天大典前与她说过的话。 毕竟在荀雾眼里,天下苍生最重要,哪怕是现在有了赤鸢,他的道心依旧没有丝毫动摇,将感情和苍生分得很清楚。 而赫连川与荀雾不同,幼年的经历导致他愿意为了爱的人,倾覆整个天下,就如同未来那样,甚至抹杀了那个世界的天道。 荀雾沉默了一会儿,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赫连川,忽然问:“陛下愿意为她做到哪一步?” 赫连川毫不犹豫地道:“命和江山都可以给她。” 何需弑君夺位,只要慕时雨不离开,这江山给她又何妨? 她有这个能力,承受得住他给她的一切,就算是当皇帝,也绝不会当得比他差。 慕时雨心头一震,分开了赫连川的手指,十指相扣。 从选择赫连川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要分开。 荀雾看出了赫连川的决心,还没等他说出具体办法,慕时雨就抢先说出了威胁和警告他的话: “他的命是我的,别动这个心思,不然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赫连川感受着手指被紧紧扣住的力道,蛊惑人心的眼睛凝视着慕时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是你的,他拿不走。” “……”荀雾只想把这两人赶出清心殿,碍眼得很,将办法告诉了赫连川。 “只需十四年的时间,十四年后陛下将帝位传给赫连景,接替我成为守脉人,继续守护着龙脉,天道就不会对他出手。” “成交!” 慕时雨担心荀雾反悔,直接将天心陨石丢给了他,拉着赫连川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 “十四年后再见。” 荀雾接住天心陨石,目瞪口呆地望着快步离开的两人,慕时雨的爽快让他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愣愣地检查了一遍陨石。 是真的。 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在荀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慕时雨已经带着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赫连川离开清心殿,回到了青山脚下的马车里。 乘风刨了刨蹄子,想早些回去睡觉,加快了速度。 赫连川取下面具放在一旁,微微侧首,看向十分淡定的慕时雨。 他早就打算将皇位传给赫连景,对十四年成为守脉人一事没有半点异议,只要有慕时雨在,让他待在哪里都行。 防风油灯的光倒映在赫连川浅蓝色的眼里,如璀璨的星辰般美得惊人,慕时雨看出他的疑惑,微笑着解释道: “荀雾还不知道天心陨石能跨越空间的力量,只有我们两人能将天心陨石的力量发挥到最强,跨越时间有违天道,但跨越空间可以,而且天道很难监测到。” 赫连川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届时我们虽然身在青山道观,却能利用陨石跨越空间到达龙脉保护的任意一个地方?” 他想起骨玉能让两人身处似梦非梦的空间,恍然大悟,再回想起离开前,荀雾迷茫不解的眼神,心里莫名多了一丝骄傲。 这就是他爱的人,比活了百年的荀雾还厉害! 慕时雨看着赫连川崇拜自己的眼神,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带上,不过还是忍了忍: “聪明,荀雾对天心陨石掌控的力量还没达到这个境界,但也不能告诉他,免得他嫉妒。” 不过多亏了骨玉,她才能发现这一点。 夜色渐深,两人回到驿站,慕栖隐和赫连景已经歇下了。 驿站有金乌卫保护着,慕时雨很放心,自然而然地进到了赫连川的房间。 鱼油灯莹白色的光芒将房间照得很亮,慕时雨拿着金鲛绡在赫连川身上比划。 这些天赫连川枕着金鲛绡睡觉,效果好得出奇,无论想什么东西都没有头疼的感觉,于是慕时雨决定用金鲛绡给他做衣服。 赫连川极为配合地抬手,垂眸凝视着拿着金鲛绡的慕时雨,心里有种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糖的感觉。 不对。 她比糖更甜。 以至于没看出慕时雨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渐渐地只剩下了一件白色里衣。 慕时雨放下床幔,用金鲛绡绑住赫连川的手腕,看着暖白色的肌肤上极为显眼的红点,眸光微沉。 “这蛊是谁告诉你的?” “……” 第182章 婚期已定 赫连川舍不得破坏慕时雨送给他的金鲛绡,蛊惑人心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字,故意让她心软。 慕时雨为了让赫连川清楚意识到蛊毒的可怕,态度强硬,压下对他的心疼,直到月亮消失,才解开了缠在他手腕上的金鲛绡。 “朕要让蛊毒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赫连川声音都哑了,望向她的眼神无比幽怨,一副“你已经不在乎我了”的表情。 慕时雨笑着道:“好。” 福宫监早就安排好,及时为两人送来了热水。 慕时雨伸出手运转真气替赫连川按摩,感觉他仅凭着这张脸就足以稳坐北国第一美人的宝座,终于理解话本上那些变态的话,例如什么恨不得将对方融进骨血里。 她是初看不知文中意,再看已是书中人。 慕时雨扶额长叹,她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她散去脑海里旖旎的画面,念起了清心咒,静心诀,整个人显现出一种吃饱了的无欲无求。 天气明媚,阳光正好。 慕时雨再次掀开帘子,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盛京城的百姓竟然在欢迎她? 手里拿着的是花,而不是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 她很想问问盛京百姓们,脸上喜悦的表情是真的吗? 没有勉强? 没有被威胁? 慕时雨匆匆放下帘子,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慕大人平息了天怒,一人之力堪比神明,竟拦下了百丈巨浪,是咱们北国的守护神!” “何止是守护神,慕大人还是咱们北国的皇后!听闻陛下早已筹备好了帝后大婚,相信很快就会传出具体婚期。” 赫连川听到了这句话,心猛地提了起来,观察慕时雨的表情,见她望向自己,解释道: “这些早就准备好了,重新做了一个凤印,皇后规格的彩礼会送到慕将军府,由皇叔负责与慕将军商议婚期。” 喊了十年的皇叔,对从未感受到亲情的赫连川而言,赫连镜已然是亲人般的存在。 慕时雨斜靠在小桌上,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浅浅一笑:“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说完,见赫连川速散去,迅速蒙上一层青雾,知道不能拿此事逗他,连忙道: “想起来了。” 昨晚赫连川提了无数要求,不过那时正沉溺在欢愉中,没办法冷静思考,他说什么她都应下了。 赫连川从暗格里拿出一本古朴的皇历,问:“你想什么时候?” 他总觉得还不够完美,对婚礼要求严苛到令礼部官员都一脸的生无可恋。 最终慕时雨将时间选在了春季雨水的那一天,万物复苏总是有新的希望。 赫连川的彩礼除却小金库内的各种稀世珍宝外,还有一座极为实在的金山。 北静王都觉得多得有些俗气,瞥了一眼还觉得不够的赫连川,原来北静王府规模小是有原因的,钱全都被赫连川送给慕时雨了。 还选什么选啊。 干脆把国库给她得了。 慕栖隐与北静王派人算过,雨水这一天是吉日,随着彩礼送到慕将军府,婚期彻底定了下来。 露香目瞪口呆地望着长长的彩礼单子,第一反应是以后她该怎么向其他府的丫鬟炫耀。 随后她反应过来,自家小姐都能成为皇后,还需要炫耀礼单? “娘亲!”赫连景推着北静王的轮椅来到院子里。 露香看了一眼北静王,显然他有话要对慕时雨说,反应极快地带着赫连景去看那些稀世珍宝。 北静王的腿恢复知觉后,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原本清冷的容颜多了一丝温和儒雅,微笑道: “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阿景真是小九的孩子。” 他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没想到会和慕时雨有关。 慕时雨她才十八岁,怎么也不可能生出一个六岁的孩子。 淡淡地昙花香飘来,慕时雨望着不远处的赫连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慕时雨收回视线,看向北静王雪色长袍盖住的腿,平静地道: “多谢殿下,有您在,他才能直接公布阿景的身份。” 北静王是唯一能威胁到赫连川江山的人,虽然现在赫连川已经足够强大,但北静王若真想谋反,扳倒他绝非易事。 只要足够的信任对方,这江山就足够稳固。 慕时雨会成为皇后,官员们对此并不震惊,震惊的是慕时雨和陛下多了个六岁的皇子。 官员们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他们都快怀疑陛下喜好男子了,就算慕时雨生不出这么大的皇子,但只要是赫连川的孩子就行。 十年了,北国终于有了皇子,他们心安不少。 北静王控制轮椅靠近了些,凝视着慕时雨平静无波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为何,看到你和小九要举办婚礼,有种除了欣慰之外的愉悦。” 前不久北静王听到慕时雨弑君夺位的那一刻,心猛地揪了起来,皇位一事他不担心,就担心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慕时雨对他的好,皆因为他是赫连川的皇叔,若两人感情破裂,这份好自然也会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慕时雨能过让他腿再次站起来。 慕时雨敏锐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锁定,转头望去。 赫连川穿着淡金色的龙袍静静地站在回廊里,如瀑的墨发披散,被风吹拂着,发丝流畅飘逸,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 慕时雨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眼睛因赫连川的到来熠熠生辉,笑着问道: “这件适合他,我做的。” 她就知道赫连川适合这种尊贵无比的淡金色。 北静王认出了那是鲛绡,而且是稀世难寻的金鲛绡,点头道: “很适合。” 赫连川朝他们两人走来,却被赫连景发现,围着他转了又转,瞪大眼睛惊呼道: “哇……!父皇好看!好漂亮的衣服!” 露香望着神仙似的陛下,感叹她家小姐真是有福气。 “行了。”赫连川支走还想继续夸他的赫连景和露香,福宫监则清空了院子里的下人。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赫连川来到了慕时雨身边,看着面带微笑的北静王,淡淡地道了声“皇叔”后,将手里的卷轴拿出来给慕时雨看,解释道: “这些建筑会被拆掉,我想在这儿打造一个世外桃源。” “好啊,我们亲自设计。” 慕时雨心动不已,未来十四年都要留在皇宫,有一个世外桃源才不会那么无聊。 1秒记住: 第182章 婚期已定 赫连川舍不得破坏慕时雨送给他的金鲛绡,蛊惑人心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字,故意让她心软。 慕时雨为了让赫连川清楚意识到蛊毒的可怕,态度强硬,压下对他的心疼,直到月亮消失,才解开了缠在他手腕上的金鲛绡。 “朕要让蛊毒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赫连川声音都哑了,望向她的眼神无比幽怨,一副“你已经不在乎我了”的表情。 慕时雨笑着道:“好。” 福宫监早就安排好,及时为两人送来了热水。 慕时雨伸出手运转真气替赫连川按摩,感觉他仅凭着这张脸就足以稳坐北国第一美人的宝座,终于理解话本上那些变态的话,例如什么恨不得将对方融进骨血里。 她是初看不知文中意,再看已是书中人。 慕时雨扶额长叹,她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她散去脑海里旖旎的画面,念起了清心咒,静心诀,整个人显现出一种吃饱了的无欲无求。 天气明媚,阳光正好。 慕时雨再次掀开帘子,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盛京城的百姓竟然在欢迎她? 手里拿着的是花,而不是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 她很想问问盛京百姓们,脸上喜悦的表情是真的吗? 没有勉强? 没有被威胁? 慕时雨匆匆放下帘子,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慕大人平息了天怒,一人之力堪比神明,竟拦下了百丈巨浪,是咱们北国的守护神!” “何止是守护神,慕大人还是咱们北国的皇后!听闻陛下早已筹备好了帝后大婚,相信很快就会传出具体婚期。” 赫连川听到了这句话,心猛地提了起来,观察慕时雨的表情,见她望向自己,解释道: “这些早就准备好了,重新做了一个凤印,皇后规格的彩礼会送到慕将军府,由皇叔负责与慕将军商议婚期。” 喊了十年的皇叔,对从未感受到亲情的赫连川而言,赫连镜已然是亲人般的存在。 慕时雨斜靠在小桌上,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浅浅一笑:“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说完,见赫连川速散去,迅速蒙上一层青雾,知道不能拿此事逗他,连忙道: “想起来了。” 昨晚赫连川提了无数要求,不过那时正沉溺在欢愉中,没办法冷静思考,他说什么她都应下了。 赫连川从暗格里拿出一本古朴的皇历,问:“你想什么时候?” 他总觉得还不够完美,对婚礼要求严苛到令礼部官员都一脸的生无可恋。 最终慕时雨将时间选在了春季雨水的那一天,万物复苏总是有新的希望。 赫连川的彩礼除却小金库内的各种稀世珍宝外,还有一座极为实在的金山。 北静王都觉得多得有些俗气,瞥了一眼还觉得不够的赫连川,原来北静王府规模小是有原因的,钱全都被赫连川送给慕时雨了。 还选什么选啊。 干脆把国库给她得了。 慕栖隐与北静王派人算过,雨水这一天是吉日,随着彩礼送到慕将军府,婚期彻底定了下来。 露香目瞪口呆地望着长长的彩礼单子,第一反应是以后她该怎么向其他府的丫鬟炫耀。 随后她反应过来,自家小姐都能成为皇后,还需要炫耀礼单? “娘亲!”赫连景推着北静王的轮椅来到院子里。 露香看了一眼北静王,显然他有话要对慕时雨说,反应极快地带着赫连景去看那些稀世珍宝。 北静王的腿恢复知觉后,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原本清冷的容颜多了一丝温和儒雅,微笑道: “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阿景真是小九的孩子。” 他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没想到会和慕时雨有关。 慕时雨她才十八岁,怎么也不可能生出一个六岁的孩子。 淡淡地昙花香飘来,慕时雨望着不远处的赫连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慕时雨收回视线,看向北静王雪色长袍盖住的腿,平静地道: “多谢殿下,有您在,他才能直接公布阿景的身份。” 北静王是唯一能威胁到赫连川江山的人,虽然现在赫连川已经足够强大,但北静王若真想谋反,扳倒他绝非易事。 只要足够的信任对方,这江山就足够稳固。 慕时雨会成为皇后,官员们对此并不震惊,震惊的是慕时雨和陛下多了个六岁的皇子。 官员们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他们都快怀疑陛下喜好男子了,就算慕时雨生不出这么大的皇子,但只要是赫连川的孩子就行。 十年了,北国终于有了皇子,他们心安不少。 北静王控制轮椅靠近了些,凝视着慕时雨平静无波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为何,看到你和小九要举办婚礼,有种除了欣慰之外的愉悦。” 前不久北静王听到慕时雨弑君夺位的那一刻,心猛地揪了起来,皇位一事他不担心,就担心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慕时雨对他的好,皆因为他是赫连川的皇叔,若两人感情破裂,这份好自然也会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慕时雨能过让他腿再次站起来。 慕时雨敏锐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锁定,转头望去。 赫连川穿着淡金色的龙袍静静地站在回廊里,如瀑的墨发披散,被风吹拂着,发丝流畅飘逸,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 慕时雨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眼睛因赫连川的到来熠熠生辉,笑着问道: “这件适合他,我做的。” 她就知道赫连川适合这种尊贵无比的淡金色。 北静王认出了那是鲛绡,而且是稀世难寻的金鲛绡,点头道: “很适合。” 赫连川朝他们两人走来,却被赫连景发现,围着他转了又转,瞪大眼睛惊呼道: “哇……!父皇好看!好漂亮的衣服!” 露香望着神仙似的陛下,感叹她家小姐真是有福气。 “行了。”赫连川支走还想继续夸他的赫连景和露香,福宫监则清空了院子里的下人。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赫连川来到了慕时雨身边,看着面带微笑的北静王,淡淡地道了声“皇叔”后,将手里的卷轴拿出来给慕时雨看,解释道: “这些建筑会被拆掉,我想在这儿打造一个世外桃源。” “好啊,我们亲自设计。” 慕时雨心动不已,未来十四年都要留在皇宫,有一个世外桃源才不会那么无聊。 1秒记住: 第183章 皇宫桃源 皇宫面积虽然大,但除了前朝各大宫殿外,后宫范围内几乎都是大小不一的花园。 其中天水碧花园面积排第二,距离处理政事的紫宸殿很近,入口处栽种着茂密的圣音竹,是建造小型世外桃源的首选地点。 “这里可以让温泉改道。”慕时雨指着卷轴,越说越兴奋,俨然忘记了还有个北静王在旁边。 被遗忘的北静王一脸黑线,控制着轮椅来到石桌边,扫了一眼皇宫的布局图,道: “王府距离东临门很近,从这里进来比乾武门更方便,以后会进宫教阿景,天水碧花园足够大,能否给我留一个地方?” 他知道王爷无法住在皇宫,为配合赫连景的时间来回跑挺累,希望白天在皇宫有个能休息的地方。 赫连川眉心微皱,他建造世外桃源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外人打扰,但又不想因此事让北静王心寒。 慕时雨明白赫连川心中所想,在她出事后,北静王愿意忍受群臣看他腿时的异样眼光,替赫连川管理朝堂处理政事。 等赫连川回来,北静王又毫不犹豫将权力都交还给他,支持他公布赫连景的身份,完美解决了两人的后顾之忧。 北静王全心全意对待两人,若赫连川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还真没办法过心里那一关。 最终慕时雨和赫连川决定在给竹林边建造一个竹屋,必须穿越竹林才能到桃源内部,而且距离阿景所在的祈雨宫很近。 赫连景是帝位继承人,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毕竟都在一个皇宫内,想见随时都能见到。 次日早朝结束,慕时雨和赫连川两人一起进到天水碧花园,商讨建造桃源的细节。 “床高一点。”慕时雨极为认真地提出建议:“温泉里面还得好好设计一番,不然很容易滑倒。” 赫连川记下她提出的问题,记着记着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了,收起纸和笔,给了福宫监一个眼神。 福宫监立刻退下去,命神武卫封锁花园,守在竹林入口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花园的假山里面别有洞天,慕时雨站在里面感受了一下,发现寒风吹不到这里,还冬暖夏凉。 她走了会儿路,有点热,解开厚实的披风放在石桌上,道: “这个假山挺好,不用动,夏天可以在这里面乘凉。” “我也这么觉得。” 假山内空间有限,赫连川站在慕时雨身边,比她高出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慕时雨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和清香,心跳莫名加快了,抬头对上赫连川灼热的视线,呼吸微微一滞。 空气越安静,越令人心悸。 赫连川侵略性极强的眼神让她想起在驿站的时候。 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风水轮流转,她完了。 “别太过分。” “会有一点过分。”赫连川回答得很认真,他不会对她撒谎。 “!!!” 世外桃源开始动工。 慕时雨在册封大典前,依旧是需要上早朝的慕司察,她的心态没什么变化,变的是那些官员。 以前看向她的眼里是不屑和鄙夷,现在则是忌惮和敬畏,只有宋然眼里是钦佩。 天越来越冷,早朝结束,走出金銮殿一阵寒风吹过,慕时雨拢紧披风前往祈雨宫。 北静王正在祈雨宫的花园内教赫连景学习桃花剑阵,一大一小都穿得很薄,只有旁边的小棠还没到冬天就已经穿得跟球似的。 慕时雨拿着宫侍准备的披风搭在了北静王身上。 忽然想起什么,检查他的腿,已经不似女子那般纤细,只比正常男子瘦一点。 她欣慰道:“恢复得挺好。” 说着,慕时雨拿出给赫连川做龙袍剩下的一截金鲛绡,迟迟不好意思递出去,欲言又止。 她昨天恍然发现,这东西应该都对大脑有效果,于是征得赫连川同意后,决定送给北静王。 用过的东西,用剩的东西,不适合拿来送人。 奈何鎏金岛的鲛人都离开了,新上任的鲛人族长阿珠肯定不会织这东西,从骨龙皇帝那收缴的金鲛绡又没有治愈的力量。 北静王已经不那么自卑了,淡定地放下裤腿,抬头看向面露纠结为难之色的慕时雨,有些不解: “发生了难以解决的事情?” “没有。” 慕时雨散去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帕大小的金鲛绡递给北静王,避免他误会,解释道: “有没有感受到一股鲛人族长的神秘治愈力量?” 她只是猜想,而且金鲛绡治好了赫连川的头疼,也有可能力量已经耗尽了。 北静王怔怔地看着递到他手中的金色鲛绡,半天才缓过神来。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她形容的那种神秘力量,失落地攥紧金鲛绡。 慕时雨看北静王的眼神就知道没有用了,不过她没有放弃,若有机会,还得再想办法弄到全新的金鲛绡给他试试。 北静王努力冷静下来,望着慕时雨若有所思的模样,道: “不急。” 他都已经等了二十年,并不急于这一时。 “应该是力量已经耗尽了,下次给你一件新的。” 慕时雨收回金鲛绡,见赫连景还在认真研究剑阵,给他穿一件保暖的小披风,随即离开了祈雨宫。 路过紫宸殿时,慕时雨本来打算进去看看,可一想起那天在假山内的画面就浑身酥麻气血翻涌。 何止是一点过分。 冬天容易上火,慕时雨决定还是不去见他了。 自从帝后大婚的日期选定后,慕将军府越来越热闹,每天都有世家贵族送来请柬。 慕栖隐不喜欢应付那些人,只和曾经的好友相聚。 一天早朝,宋然告诉慕时雨云婷怀孕了,大夫刚检查出来,云婷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慕时雨在盛京没几个好朋友,得知云婷怀孕,立刻带着各种的补品去看她。 云婷吐得昏天黑地,抱着痰盂坐在床沿,眼泪不断,哭诉道: “时雨,我不想生孩子,真的太痛苦了……吃什么吐什么。娘没告诉我会这么难受。” 慕时雨坐到床边,帮云婷按摩内关穴缓解孕吐,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未来里,怀孕吐血的样子。 那个世界真实存在,只不过已经随着赫连景到来毁灭了。 1秒记住: 第183章 皇宫桃源 皇宫面积虽然大,但除了前朝各大宫殿外,后宫范围内几乎都是大小不一的花园。 其中天水碧花园面积排第二,距离处理政事的紫宸殿很近,入口处栽种着茂密的圣音竹,是建造小型世外桃源的首选地点。 “这里可以让温泉改道。”慕时雨指着卷轴,越说越兴奋,俨然忘记了还有个北静王在旁边。 被遗忘的北静王一脸黑线,控制着轮椅来到石桌边,扫了一眼皇宫的布局图,道: “王府距离东临门很近,从这里进来比乾武门更方便,以后会进宫教阿景,天水碧花园足够大,能否给我留一个地方?” 他知道王爷无法住在皇宫,为配合赫连景的时间来回跑挺累,希望白天在皇宫有个能休息的地方。 赫连川眉心微皱,他建造世外桃源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外人打扰,但又不想因此事让北静王心寒。 慕时雨明白赫连川心中所想,在她出事后,北静王愿意忍受群臣看他腿时的异样眼光,替赫连川管理朝堂处理政事。 等赫连川回来,北静王又毫不犹豫将权力都交还给他,支持他公布赫连景的身份,完美解决了两人的后顾之忧。 北静王全心全意对待两人,若赫连川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还真没办法过心里那一关。 最终慕时雨和赫连川决定在给竹林边建造一个竹屋,必须穿越竹林才能到桃源内部,而且距离阿景所在的祈雨宫很近。 赫连景是帝位继承人,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毕竟都在一个皇宫内,想见随时都能见到。 次日早朝结束,慕时雨和赫连川两人一起进到天水碧花园,商讨建造桃源的细节。 “床高一点。”慕时雨极为认真地提出建议:“温泉里面还得好好设计一番,不然很容易滑倒。” 赫连川记下她提出的问题,记着记着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了,收起纸和笔,给了福宫监一个眼神。 福宫监立刻退下去,命神武卫封锁花园,守在竹林入口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花园的假山里面别有洞天,慕时雨站在里面感受了一下,发现寒风吹不到这里,还冬暖夏凉。 她走了会儿路,有点热,解开厚实的披风放在石桌上,道: “这个假山挺好,不用动,夏天可以在这里面乘凉。” “我也这么觉得。” 假山内空间有限,赫连川站在慕时雨身边,比她高出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慕时雨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和清香,心跳莫名加快了,抬头对上赫连川灼热的视线,呼吸微微一滞。 空气越安静,越令人心悸。 赫连川侵略性极强的眼神让她想起在驿站的时候。 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风水轮流转,她完了。 “别太过分。” “会有一点过分。”赫连川回答得很认真,他不会对她撒谎。 “!!!” 世外桃源开始动工。 慕时雨在册封大典前,依旧是需要上早朝的慕司察,她的心态没什么变化,变的是那些官员。 以前看向她的眼里是不屑和鄙夷,现在则是忌惮和敬畏,只有宋然眼里是钦佩。 天越来越冷,早朝结束,走出金銮殿一阵寒风吹过,慕时雨拢紧披风前往祈雨宫。 北静王正在祈雨宫的花园内教赫连景学习桃花剑阵,一大一小都穿得很薄,只有旁边的小棠还没到冬天就已经穿得跟球似的。 慕时雨拿着宫侍准备的披风搭在了北静王身上。 忽然想起什么,检查他的腿,已经不似女子那般纤细,只比正常男子瘦一点。 她欣慰道:“恢复得挺好。” 说着,慕时雨拿出给赫连川做龙袍剩下的一截金鲛绡,迟迟不好意思递出去,欲言又止。 她昨天恍然发现,这东西应该都对大脑有效果,于是征得赫连川同意后,决定送给北静王。 用过的东西,用剩的东西,不适合拿来送人。 奈何鎏金岛的鲛人都离开了,新上任的鲛人族长阿珠肯定不会织这东西,从骨龙皇帝那收缴的金鲛绡又没有治愈的力量。 北静王已经不那么自卑了,淡定地放下裤腿,抬头看向面露纠结为难之色的慕时雨,有些不解: “发生了难以解决的事情?” “没有。” 慕时雨散去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帕大小的金鲛绡递给北静王,避免他误会,解释道: “有没有感受到一股鲛人族长的神秘治愈力量?” 她只是猜想,而且金鲛绡治好了赫连川的头疼,也有可能力量已经耗尽了。 北静王怔怔地看着递到他手中的金色鲛绡,半天才缓过神来。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她形容的那种神秘力量,失落地攥紧金鲛绡。 慕时雨看北静王的眼神就知道没有用了,不过她没有放弃,若有机会,还得再想办法弄到全新的金鲛绡给他试试。 北静王努力冷静下来,望着慕时雨若有所思的模样,道: “不急。” 他都已经等了二十年,并不急于这一时。 “应该是力量已经耗尽了,下次给你一件新的。” 慕时雨收回金鲛绡,见赫连景还在认真研究剑阵,给他穿一件保暖的小披风,随即离开了祈雨宫。 路过紫宸殿时,慕时雨本来打算进去看看,可一想起那天在假山内的画面就浑身酥麻气血翻涌。 何止是一点过分。 冬天容易上火,慕时雨决定还是不去见他了。 自从帝后大婚的日期选定后,慕将军府越来越热闹,每天都有世家贵族送来请柬。 慕栖隐不喜欢应付那些人,只和曾经的好友相聚。 一天早朝,宋然告诉慕时雨云婷怀孕了,大夫刚检查出来,云婷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慕时雨在盛京没几个好朋友,得知云婷怀孕,立刻带着各种的补品去看她。 云婷吐得昏天黑地,抱着痰盂坐在床沿,眼泪不断,哭诉道: “时雨,我不想生孩子,真的太痛苦了……吃什么吐什么。娘没告诉我会这么难受。” 慕时雨坐到床边,帮云婷按摩内关穴缓解孕吐,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未来里,怀孕吐血的样子。 那个世界真实存在,只不过已经随着赫连景到来毁灭了。 1秒记住: 第184章 宋然的遭遇 许是慕时雨的按摩起了作用,云婷胃里翻涌的感觉渐渐消失,终于能吃下东西了。 慕时雨离开前将按摩的手法交给了阿青,前往遥医馆给云婷抓了几副安胎药,路上看到了宋然。 雨后的酒馆全都打开窗户,只见宋然穿着常服坐在窗边,拿着酒壶把酒当成水一样直往嘴里灌,紧接着趴在桌子上肩膀抽动,隐约好似在哭泣。 黄昏余晖中,下雨后的街道倒映着行人匆忙路过的身影,厚重的乌云将红色的晚霞吞没。 慕时雨打算把药给宋然,可宋然明显醉得不清,酒馆距离宋府所在的位置较远,她先让露香去问问什么情况。 寒门学子的仕途升迁若没有贵人相助,极为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被人陷害。 宋然背靠着云将军府,按理来说没人敢明面上欺负他。 如今云婷怀孕了,宋然更不该在此独自喝酒。 露香很快回来了,皱着眉头道:“小姐,宋公子不肯说,还让你别告诉云小姐。” 慕时雨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看了一眼天色,命车夫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宋然带到马车上来。 宋然蜷缩在车厢内,难得还有一丝理智用手肘挡住脸,不想让慕时雨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浑身散发的酒气令慕时雨眉心微蹙。 马车朝着宋府驶去,慕时雨瞥见了他手臂上露出的红痕,问: “可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宋然摇了摇头,沉默不语,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他放下手,红着眼眶看向慕时雨,乞求道: “别回去,求你了。” “……”慕时雨看出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心中越发疑惑,让车夫停在路边。 露香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递给他一张干净的手帕: “宋公子,有什么事就告诉小姐,没有小姐解决不了的事情。” 在露香心里,小姐无所不能,云婷是小姐的好朋友,肯定会帮助云婷的夫君。 慕时雨静静地等着,上朝时没注意宋然有什么异常,朝中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时半会儿猜不出能令宋然崩溃的原因。 宋然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哭得更厉害了,几次看向慕时雨想要说出来,可实在难以开口,眼里有着深深地绝望。 慕时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同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露香先离开车厢,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宋然明显情绪缓和一点。 慕时雨直视着宋然眼睛,仔细观察他的神情,道: “我不会向云婷隐瞒此事,现在给你个机会,早些说出来,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 宋然的性格内敛沉稳,宋嫣的事情都没将他打倒,慕时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崩溃。 马车将外界隔绝,小空间内更有安全感。 宋然缓缓抬起头来,做出了让慕时雨极为震惊的举动,只见他扯开了衣襟,露出了白皙胸膛上疑似鞭子造成的伤痕。 “!!!”慕时雨瞬间明白宋然遭遇了什么,心里极为震惊,更多的是愤怒。 宋然在辅政院任职,敢对他动手者一定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她厉声问:“是谁?” 宋然脑子还算清醒,说出了令他痛恨不已的名字: “是赫连郡主,北静王成为摄政王的那段时间,她收买同在辅政院的同僚,给我的茶里下了药。” 说完后,宋然如释重负一般斜靠着车厢壁,“慕大人……我真的好想死,可我不能死。” 严重的心理洁癖让他痛不欲生,认为身子已经脏了,压根不敢碰云婷,恰好查出云婷怀孕了,才正好掩饰了他的异常。 “死的不该是你。”慕时雨直接让车夫调转方向前往北静王府。 就算是辅政院的大人物,只要证据确凿,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赫连婳只是北静王的义女,她敢贿赂辅政院的官员,对宋然做出这种事,算是死到临头了。 赫连婳并没有住在北静王府,而是在郡主府。 这事不需要慕时雨亲自去找赫连婳,她只要告诉北静王就行。 夜幕降临 慕府的马车到了北静王府,宋然的酒已经醒了大半,望着北静王府的牌匾,心里异常恐惧。 宋然迟迟不敢说出来的原因就是畏惧北静王。 摄政王管理朝政的期间,他亲眼见过摄政王的可怕。 “该怕的是她。”慕时雨拽着宋然的衣袖进到了王府里面。 她也是第一次来北静王府,只认识钟野,看到钟野出现,就知道北静王已经从皇宫回来了,道: “我有事找殿下。” 有些麻烦能省则省。 赫连川的手段都是北静王教的,可想而知北静王有多可怕。 “好的。慕大人,您稍等,主子刚回来,正在沐浴。”钟野带他们到大厅等着,离开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躲在慕时雨身后的宋然,随即施展轻功离开。 王府管家给两人倒上茶水就离开了。 大厅极为空旷,没有王府该有奢华,空气中飘着梅花的香气,侍女们偶尔路过大厅也不敢多看。 三盏茶的时间过去,轮椅驶过的声音传来,北静王穿着雪白的长袍出现在大厅门口,容颜精致,半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胸前,整个人犹如昙花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慕时雨没感觉到什么压迫力,宋然却猛地跪在了地上,止不住的颤抖着:“下官见过王爷!” 钟野将北静王推进大厅,北静王挥了挥手,让他离开,自己控制着轮椅来到慕时雨身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然,声音平静无波: “本王已查清此事,她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当慕时雨带着宋然进府时,他就派人去查了。 此前他因自身腿疾,怜惜赫连婳断了腿,让她可以出入北静王府。 谁曾想赫连婳竟会借着他的名义去贿赂辅政院的人,做出有辱北静王府的事情。 宋然依旧心如死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算惩罚了作恶的人,也没办法再让时间倒流,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慕时雨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北静王处理事情的效率很高,很快赫连婳就被钟野带到了北静王府。 满心恐慌的赫连婳在看到宋然出现的一瞬间,脸色煞白,从轮椅上跌下来,趴在地上求饶: “我只打了他一顿,那药下得太猛了,后面他晕过去了,没真的和他发生什么!我只是见不得云婷过得比我好,求义父饶命!!!” 1秒记住: 第184章 宋然的遭遇 许是慕时雨的按摩起了作用,云婷胃里翻涌的感觉渐渐消失,终于能吃下东西了。 慕时雨离开前将按摩的手法交给了阿青,前往遥医馆给云婷抓了几副安胎药,路上看到了宋然。 雨后的酒馆全都打开窗户,只见宋然穿着常服坐在窗边,拿着酒壶把酒当成水一样直往嘴里灌,紧接着趴在桌子上肩膀抽动,隐约好似在哭泣。 黄昏余晖中,下雨后的街道倒映着行人匆忙路过的身影,厚重的乌云将红色的晚霞吞没。 慕时雨打算把药给宋然,可宋然明显醉得不清,酒馆距离宋府所在的位置较远,她先让露香去问问什么情况。 寒门学子的仕途升迁若没有贵人相助,极为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被人陷害。 宋然背靠着云将军府,按理来说没人敢明面上欺负他。 如今云婷怀孕了,宋然更不该在此独自喝酒。 露香很快回来了,皱着眉头道:“小姐,宋公子不肯说,还让你别告诉云小姐。” 慕时雨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看了一眼天色,命车夫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宋然带到马车上来。 宋然蜷缩在车厢内,难得还有一丝理智用手肘挡住脸,不想让慕时雨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浑身散发的酒气令慕时雨眉心微蹙。 马车朝着宋府驶去,慕时雨瞥见了他手臂上露出的红痕,问: “可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宋然摇了摇头,沉默不语,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他放下手,红着眼眶看向慕时雨,乞求道: “别回去,求你了。” “……”慕时雨看出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心中越发疑惑,让车夫停在路边。 露香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递给他一张干净的手帕: “宋公子,有什么事就告诉小姐,没有小姐解决不了的事情。” 在露香心里,小姐无所不能,云婷是小姐的好朋友,肯定会帮助云婷的夫君。 慕时雨静静地等着,上朝时没注意宋然有什么异常,朝中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时半会儿猜不出能令宋然崩溃的原因。 宋然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哭得更厉害了,几次看向慕时雨想要说出来,可实在难以开口,眼里有着深深地绝望。 慕时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同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露香先离开车厢,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宋然明显情绪缓和一点。 慕时雨直视着宋然眼睛,仔细观察他的神情,道: “我不会向云婷隐瞒此事,现在给你个机会,早些说出来,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 宋然的性格内敛沉稳,宋嫣的事情都没将他打倒,慕时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崩溃。 马车将外界隔绝,小空间内更有安全感。 宋然缓缓抬起头来,做出了让慕时雨极为震惊的举动,只见他扯开了衣襟,露出了白皙胸膛上疑似鞭子造成的伤痕。 “!!!”慕时雨瞬间明白宋然遭遇了什么,心里极为震惊,更多的是愤怒。 宋然在辅政院任职,敢对他动手者一定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她厉声问:“是谁?” 宋然脑子还算清醒,说出了令他痛恨不已的名字: “是赫连郡主,北静王成为摄政王的那段时间,她收买同在辅政院的同僚,给我的茶里下了药。” 说完后,宋然如释重负一般斜靠着车厢壁,“慕大人……我真的好想死,可我不能死。” 严重的心理洁癖让他痛不欲生,认为身子已经脏了,压根不敢碰云婷,恰好查出云婷怀孕了,才正好掩饰了他的异常。 “死的不该是你。”慕时雨直接让车夫调转方向前往北静王府。 就算是辅政院的大人物,只要证据确凿,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赫连婳只是北静王的义女,她敢贿赂辅政院的官员,对宋然做出这种事,算是死到临头了。 赫连婳并没有住在北静王府,而是在郡主府。 这事不需要慕时雨亲自去找赫连婳,她只要告诉北静王就行。 夜幕降临 慕府的马车到了北静王府,宋然的酒已经醒了大半,望着北静王府的牌匾,心里异常恐惧。 宋然迟迟不敢说出来的原因就是畏惧北静王。 摄政王管理朝政的期间,他亲眼见过摄政王的可怕。 “该怕的是她。”慕时雨拽着宋然的衣袖进到了王府里面。 她也是第一次来北静王府,只认识钟野,看到钟野出现,就知道北静王已经从皇宫回来了,道: “我有事找殿下。” 有些麻烦能省则省。 赫连川的手段都是北静王教的,可想而知北静王有多可怕。 “好的。慕大人,您稍等,主子刚回来,正在沐浴。”钟野带他们到大厅等着,离开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躲在慕时雨身后的宋然,随即施展轻功离开。 王府管家给两人倒上茶水就离开了。 大厅极为空旷,没有王府该有奢华,空气中飘着梅花的香气,侍女们偶尔路过大厅也不敢多看。 三盏茶的时间过去,轮椅驶过的声音传来,北静王穿着雪白的长袍出现在大厅门口,容颜精致,半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胸前,整个人犹如昙花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慕时雨没感觉到什么压迫力,宋然却猛地跪在了地上,止不住的颤抖着:“下官见过王爷!” 钟野将北静王推进大厅,北静王挥了挥手,让他离开,自己控制着轮椅来到慕时雨身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然,声音平静无波: “本王已查清此事,她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当慕时雨带着宋然进府时,他就派人去查了。 此前他因自身腿疾,怜惜赫连婳断了腿,让她可以出入北静王府。 谁曾想赫连婳竟会借着他的名义去贿赂辅政院的人,做出有辱北静王府的事情。 宋然依旧心如死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算惩罚了作恶的人,也没办法再让时间倒流,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慕时雨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北静王处理事情的效率很高,很快赫连婳就被钟野带到了北静王府。 满心恐慌的赫连婳在看到宋然出现的一瞬间,脸色煞白,从轮椅上跌下来,趴在地上求饶: “我只打了他一顿,那药下得太猛了,后面他晕过去了,没真的和他发生什么!我只是见不得云婷过得比我好,求义父饶命!!!” 1秒记住: 第185章 很甜 赫连婳说了一长串。 宋然只听到了赫连婳没有和他真正发生关系。 他彻底愣住了,都忘了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恶心的女人。 慕时雨无语至极,以赫连婳郡主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不懂她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只是见不得别人幸福? 赫连婳怕极了,哆哆嗦嗦地道:“我可以发誓,药里迷药的成分更多一点,你当时晕倒了,那儿压根起不……” 话音未落,北静王阴沉着脸,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动,一道寒光从他指尖飞向赫连婳。 “呃!” 赫连婳捂着脖子,努力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以为北静王要杀了自己,眼前一片黑暗,彻底晕了过去。 宋然浑身一松,多久以来紧绷的心彻底落下。 原来他身子没有脏,只是挨了顿打,欣喜过望的他想要站起来回家,结果酒劲上来,走着走着就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钟野拿着慕时雨给云婷的药材,将宋然送回了宋府,赫连婳被护卫拖了下去,大厅安静了许多。 夜色渐深,一阵寒风吹来,烛光摇曳。 慕时雨对北静王如何处理她并不感兴趣,正准备离开王府时,北静王突然叫住了她,平静地道: “你和小九……”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沉默着,仿佛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慕时雨环顾四周,管家和钟野都不在,也看不到其他侍女,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北静王腿上。 她整理了一下披风,将北静王的腿严严实实盖住,才起身说道: “我和他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若你想问孩子的事情,这事不一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赫连景成为帝位继承人。” 北静王面上淡定无比,却紧抓着披风,抬眸望着慕时雨,道:“你的身体,好了吗?” 慕时雨听出了北静王平静语气下浓浓的关心,明白北静王是想起了母亲怀孕时的惊险,伸出手示意他给自己诊脉,微笑道: “已经好了。” 至于孩子,顺其自然。 北静王抓着披风的手搭在慕时雨的手腕上,半响收回手,眼里多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如此便好。” 他不会干涉两人的感情,更不会干涉是否生孩子这件事,懂得分寸和距离。 慕时雨推着轮椅往外走,顺手用真气烘干了他的长发,道: “阿珠还不能织出带有治愈能量的金鲛绡,不过有个鲛人死前,愿意献出脑髓。” 她停在院子门口,见北静王皱着眉头的模样,认真道:“虽然有点恶心,但肯定有用,听九曜说必须生吃才有效果。” 慕时雨忍着笑意,生吃是假,九曜在信上说过,会将脑髓制成丸子送回来。 雨后的夜晚漆黑一片,星星和月亮都躲藏了起来,路边石灯昏黄的光照在慕时雨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从容,温柔且强大。 北静王侧仰着看她有些累,收回视线,坐正身子,神色淡淡地道:“只要能医治好我的腿,信不信我能生吃人脑?” “……”慕时雨想象力太好了,胃里有些不适,听到北静王轻笑出声,才发现他是在开玩笑,感觉得到他心情很好,配合地道: “信,到时候我切成薄片,给您送过来。” 说完,她都忍不住笑了,考虑到这是一位鲛人的自我牺牲,连忙收起了笑意。 夜晚的风很凉,北静王看着慕时雨搭在他腿上的披风,声音温和,道:“你带宋然来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小九哪儿,早些回去。” “好。” 慕时雨发现北静王府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台阶,显然专门为北静王的轮椅设计,就算没有钟野,北静王也能自己控制轮椅回到房间。 她算了算时间,道:“应该能在冬猎前到达,我会第一时间送过来。” “嗯。”北静王强行压下心底对医好双腿的渴望,向她坦白一件事,“我杀了在青山底下发现的仙疆族人,休眠蛊影响了他们的大脑,醒来后都疯了。” “杀了便杀了。” 慕时雨眼里带着一丝冷意,对仙疆族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若不是南鸯给言禾下蛊,她现在也是个有娘疼爱的人。 北静王目送慕时雨离开,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情极为复杂。 慕时雨改变了他,也改变了小九,间接改变了北国的命运。 若慕时雨没有出现,他和小九的关系只会越来差,多年来精心部署的势力对他足够忠心,最终一定会与小九兵戎相见。 庆幸她及时出现…… 夜深人静,宋府灯火通明。 云婷从钟野那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冷静地可怕,拿出许久没有动过的剑,要出门砍赫连婳这个罪魁祸首。 “夫人,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阿青被这样的云婷吓到了,反应过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腿,不让她出门杀人。 云婷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男子身上,而且还是在自己当了官的夫君身上。 若夫君没有晕过去,岂不是真的让赫连婳得逞了。 实在没办法忍! 钟野听说云婷已经怀孩子了,好心提醒了一句: “这事会秘密解决,放心,赫连婳和辅政院那个帮凶会比死还痛苦。” 最终云婷放下了剑。 心疼宋然遭受了这样的事情,难以想象他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等钟野和阿青都离开后,云婷轻抚着他的眉心,眼里蓄着泪: “都怪我没有发现。” 次日一早。 云婷和宋然亲自登门道谢,慕时雨正要出门去上早朝,顺道和宋然一起进宫。 早朝结束。 慕时雨前往紫宸殿,将此事告知了赫连川,决定彻查朝堂官员。 没想一查还真查出了几个仗着官职对长得好看官员下手的变态。 赫连川对此类事情极为厌恶,派士兵切掉了那几人的作案工具,将其折磨得生不如死。 本来打算将尸体丢去喂老虎。 慕时雨在看到那群胖得憨态可掬的老虎后,制止了赫连川: “这些如此可爱,别让它们吃坏了肚子。” 赫连川抱着慕时雨的纤腰,见她一直盯着老虎,说话都不看他,有些吃味地问:“可爱?我呢?我是怎样的?” 慕时雨把玩着赫连川扣在她腰上的手指,突然转身在他颈间轻轻咬了一口,道:“是甜的。” ------题外话------ 心情跌到谷底…… 1秒记住: 第185章 很甜 赫连婳说了一长串。 宋然只听到了赫连婳没有和他真正发生关系。 他彻底愣住了,都忘了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恶心的女人。 慕时雨无语至极,以赫连婳郡主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不懂她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只是见不得别人幸福? 赫连婳怕极了,哆哆嗦嗦地道:“我可以发誓,药里迷药的成分更多一点,你当时晕倒了,那儿压根起不……” 话音未落,北静王阴沉着脸,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动,一道寒光从他指尖飞向赫连婳。 “呃!” 赫连婳捂着脖子,努力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以为北静王要杀了自己,眼前一片黑暗,彻底晕了过去。 宋然浑身一松,多久以来紧绷的心彻底落下。 原来他身子没有脏,只是挨了顿打,欣喜过望的他想要站起来回家,结果酒劲上来,走着走着就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钟野拿着慕时雨给云婷的药材,将宋然送回了宋府,赫连婳被护卫拖了下去,大厅安静了许多。 夜色渐深,一阵寒风吹来,烛光摇曳。 慕时雨对北静王如何处理她并不感兴趣,正准备离开王府时,北静王突然叫住了她,平静地道: “你和小九……”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沉默着,仿佛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慕时雨环顾四周,管家和钟野都不在,也看不到其他侍女,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北静王腿上。 她整理了一下披风,将北静王的腿严严实实盖住,才起身说道: “我和他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若你想问孩子的事情,这事不一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赫连景成为帝位继承人。” 北静王面上淡定无比,却紧抓着披风,抬眸望着慕时雨,道:“你的身体,好了吗?” 慕时雨听出了北静王平静语气下浓浓的关心,明白北静王是想起了母亲怀孕时的惊险,伸出手示意他给自己诊脉,微笑道: “已经好了。” 至于孩子,顺其自然。 北静王抓着披风的手搭在慕时雨的手腕上,半响收回手,眼里多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如此便好。” 他不会干涉两人的感情,更不会干涉是否生孩子这件事,懂得分寸和距离。 慕时雨推着轮椅往外走,顺手用真气烘干了他的长发,道: “阿珠还不能织出带有治愈能量的金鲛绡,不过有个鲛人死前,愿意献出脑髓。” 她停在院子门口,见北静王皱着眉头的模样,认真道:“虽然有点恶心,但肯定有用,听九曜说必须生吃才有效果。” 慕时雨忍着笑意,生吃是假,九曜在信上说过,会将脑髓制成丸子送回来。 雨后的夜晚漆黑一片,星星和月亮都躲藏了起来,路边石灯昏黄的光照在慕时雨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从容,温柔且强大。 北静王侧仰着看她有些累,收回视线,坐正身子,神色淡淡地道:“只要能医治好我的腿,信不信我能生吃人脑?” “……”慕时雨想象力太好了,胃里有些不适,听到北静王轻笑出声,才发现他是在开玩笑,感觉得到他心情很好,配合地道: “信,到时候我切成薄片,给您送过来。” 说完,她都忍不住笑了,考虑到这是一位鲛人的自我牺牲,连忙收起了笑意。 夜晚的风很凉,北静王看着慕时雨搭在他腿上的披风,声音温和,道:“你带宋然来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小九哪儿,早些回去。” “好。” 慕时雨发现北静王府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台阶,显然专门为北静王的轮椅设计,就算没有钟野,北静王也能自己控制轮椅回到房间。 她算了算时间,道:“应该能在冬猎前到达,我会第一时间送过来。” “嗯。”北静王强行压下心底对医好双腿的渴望,向她坦白一件事,“我杀了在青山底下发现的仙疆族人,休眠蛊影响了他们的大脑,醒来后都疯了。” “杀了便杀了。” 慕时雨眼里带着一丝冷意,对仙疆族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若不是南鸯给言禾下蛊,她现在也是个有娘疼爱的人。 北静王目送慕时雨离开,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情极为复杂。 慕时雨改变了他,也改变了小九,间接改变了北国的命运。 若慕时雨没有出现,他和小九的关系只会越来差,多年来精心部署的势力对他足够忠心,最终一定会与小九兵戎相见。 庆幸她及时出现…… 夜深人静,宋府灯火通明。 云婷从钟野那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冷静地可怕,拿出许久没有动过的剑,要出门砍赫连婳这个罪魁祸首。 “夫人,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阿青被这样的云婷吓到了,反应过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腿,不让她出门杀人。 云婷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男子身上,而且还是在自己当了官的夫君身上。 若夫君没有晕过去,岂不是真的让赫连婳得逞了。 实在没办法忍! 钟野听说云婷已经怀孩子了,好心提醒了一句: “这事会秘密解决,放心,赫连婳和辅政院那个帮凶会比死还痛苦。” 最终云婷放下了剑。 心疼宋然遭受了这样的事情,难以想象他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等钟野和阿青都离开后,云婷轻抚着他的眉心,眼里蓄着泪: “都怪我没有发现。” 次日一早。 云婷和宋然亲自登门道谢,慕时雨正要出门去上早朝,顺道和宋然一起进宫。 早朝结束。 慕时雨前往紫宸殿,将此事告知了赫连川,决定彻查朝堂官员。 没想一查还真查出了几个仗着官职对长得好看官员下手的变态。 赫连川对此类事情极为厌恶,派士兵切掉了那几人的作案工具,将其折磨得生不如死。 本来打算将尸体丢去喂老虎。 慕时雨在看到那群胖得憨态可掬的老虎后,制止了赫连川: “这些如此可爱,别让它们吃坏了肚子。” 赫连川抱着慕时雨的纤腰,见她一直盯着老虎,说话都不看他,有些吃味地问:“可爱?我呢?我是怎样的?” 慕时雨把玩着赫连川扣在她腰上的手指,突然转身在他颈间轻轻咬了一口,道:“是甜的。” ------题外话------ 心情跌到谷底…… 1秒记住: 第186章 医治腿的药 大荒不再荒芜,更名为新州。 距离海湾最近的一条道两侧栽种着高大的树木,以及防止野兽袭击的围栏。 新铁城正在逐渐扩大中,城主府的规模无法与骨龙皇宫相比。 九曜能成为城主全靠慕时雨,副城主则是曾在璃州任职的卫淮。 只要能将新铁城变成与璃州差不多的城池,卫淮就能回到京城,甚至有可能成为盛京府衙。 他没有放过这个难得机会,尽心尽力发展新铁城。 新州的星空美轮美奂,清冷的月色下,披散着一头金发的九曜站在湖泊边,指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个贝壳做的盒子。盒子里是鲛人脑髓制成的蓝色药丸。 阿珠泡在双臂支在岸边,仰头凝望着九曜,嘴角是甜蜜的笑容,脸上微微有些绯色,柔声道: “这样一来,你就还清了她的救命之恩,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我不能在海里生活,新铁城的百姓需要我。” 九曜蹲下身子,伸出手去触碰阿珠精致的容颜,以及那一头茂密的金色长卷发。 是他喜欢的样子。 九曜是鲛人与人类的孩子,他能在水里自由呼吸,却没有鱼尾,寿命也只有鲛人的一半。 阿珠是真正的鲛人,还是鲛人族的族长,拥有神秘的力量,必然比他活得更久。 月色下的一吻,阿珠动情了,鱼尾快速分化为修长白皙的腿,身上未着一物,仅用长发遮掩。 阿珠不满意九曜的答案,她对九曜一见钟情,眼神坚定地道: “我会保护好族人,以后我们就在鎏金岛会面如何?前提是你不能娶其他人类女子。” “好。”九曜耳朵微红,却未移开视线,长袍搭在阿珠身上,随后伸出手将她拉出水面。 月色下两人朝着鎏金岛走去,到达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骨龙皇宫时,九曜有些黯然。 阿珠拉着他的手前往鎏金岛裂开后出现的海湾,“就在这里如何?让月神作证。” “很好。” 月亮倒映在海湾,水光潋滟,星光点点,好似天地颠倒。 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悄然降临,盛京城比雪城暖和,城内只有屋檐上垫了一层薄薄的雪,阳光一晒就化了。 慕时雨收到九曜加急送来的鲛人脑髓时,夜幕已经降临。 她将人鱼脑髓制成的药丸拿去给师父逍遥仙检查了一下,逍遥仙确认此药丸能修复北静王大脑控制腿的经脉。 夜已深。 慕时雨将逍遥仙请到了王府,这样就算有意外,逍遥仙也能第一时间医治。 北静王比想象中更淡定,坐在床上看向不远处和慕时雨站在一起的赫连川,以及拎着医箱白发苍苍的逍遥仙。 “小九,你带着逍遥仙出去,让慕时雨留下来。”北静王紧抓着被褥,过程定然不会那么顺利,担心身体不受控制。 赫连川微微蹙眉,眸中凝聚着寒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雨能做到的,我也能。” 十年前他经脉寸断,那么狼狈不堪的一面,都被北静王看到了,如今北静王只是腿疾而已。 有权有势的架子大,逍遥仙本不愿意来,是慕时雨不放心,他才来的,北静王那么一说,他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回去睡觉不香吗? 房间内只剩下了三人。 北静王脸色微僵,望着不愿意出去的赫连川,以及没打算让赫连川出去的慕时雨。 他缓缓松开手,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一些,不再强求,望着盒子里的蓝色丸子。 凝视了许久。 他手紧张得微微颤抖,抬眸看向慕时雨。 等了二十年…… 回想二十年来的痛苦和绝望,他感觉眼睛控制不住的酸涩,忙深呼吸一口气。 慕时雨见他迟迟不敢吃下去,上前两步来到床边,从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拿过丸子。 随后在他颈间轻点了一下,趁他张开嘴的瞬间,把药丸放进去。 这不就行了吗? 北静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进到了胃里,紧接着胃里像是冰水两重天,极其难受。 他捂着胃趴在床沿,强忍着想吐的感觉,长发凌乱,清冷感被破坏,脆弱无比。 慕时雨十分冷静,让赫连川将北静王的双手反制在身后,手碰到北静王的胃,运转太玄心法,将药效转移至大脑。 一瞬间北静王双目赤红,好似失去了理智,想杀掉靠近他的人。 好在赫连川制住了他,看着沉稳持重的皇叔变成现在这样,赫连川庆幸自己留下来了。 慕时雨控制着神秘的力量,将其转移至逍遥仙告诉过她的位置,安慰道:“别怕,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嗯……” 北静王渐渐平息下来,他能意识到刚刚的杀心,却没办法控制,垂下脑袋掩饰眼里的愧疚和自责。 赫连川放开北静王,站在慕时雨身边仔细观察着。 慕时雨感受得到那神秘力量找到患处后,自愿停留在那个地方,她收回了手,与赫连川一起观察北静王的变化。 北静王失控的感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四肢难以忍受的麻和痒,倒在床上蜷缩着,去抓那仿佛和数千万蚂蚁噬咬的腿。 “忍一忍。” 慕时雨小时候睡得腿麻了,恢复的那一瞬间真是难以言喻的感觉,折磨人得很,而北静王忍受的可不止是一瞬间。 赫连川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泛白,他想起了全身经脉被连接起来的那段时间。 慕时雨看出赫连川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手心的凉意,“你出去,这里有我。” “好,有什么就喊一声。” 赫连川站在门口等候着,望着屋檐上薄薄的雪,努力想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他已经记不清那段时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北静王难受极了,额头渗出了冷汗,试图用手去抓腿,缓解麻到极致后痛和痒的感觉。 “不能抓。” 慕时雨拉住了北静王的手,感受到他挣扎的力量,扯下束着床幔的带子捆住他力道极大的手腕,只是正在恢复中的腿不能绑。 “你!”北静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慕时雨竟然敢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 北静王顾不得斥责慕时雨,咬牙忍住身体一样的感觉,努力转过身背对着她。 慕时雨本就在观察他,眼尖地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松开他的手。 “我出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跑到门口,拉过一脸茫然的赫连川,十分贴心的顺手关上房门。 1秒记住: 第186章 医治腿的药 大荒不再荒芜,更名为新州。 距离海湾最近的一条道两侧栽种着高大的树木,以及防止野兽袭击的围栏。 新铁城正在逐渐扩大中,城主府的规模无法与骨龙皇宫相比。 九曜能成为城主全靠慕时雨,副城主则是曾在璃州任职的卫淮。 只要能将新铁城变成与璃州差不多的城池,卫淮就能回到京城,甚至有可能成为盛京府衙。 他没有放过这个难得机会,尽心尽力发展新铁城。 新州的星空美轮美奂,清冷的月色下,披散着一头金发的九曜站在湖泊边,指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个贝壳做的盒子。盒子里是鲛人脑髓制成的蓝色药丸。 阿珠泡在双臂支在岸边,仰头凝望着九曜,嘴角是甜蜜的笑容,脸上微微有些绯色,柔声道: “这样一来,你就还清了她的救命之恩,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我不能在海里生活,新铁城的百姓需要我。” 九曜蹲下身子,伸出手去触碰阿珠精致的容颜,以及那一头茂密的金色长卷发。 是他喜欢的样子。 九曜是鲛人与人类的孩子,他能在水里自由呼吸,却没有鱼尾,寿命也只有鲛人的一半。 阿珠是真正的鲛人,还是鲛人族的族长,拥有神秘的力量,必然比他活得更久。 月色下的一吻,阿珠动情了,鱼尾快速分化为修长白皙的腿,身上未着一物,仅用长发遮掩。 阿珠不满意九曜的答案,她对九曜一见钟情,眼神坚定地道: “我会保护好族人,以后我们就在鎏金岛会面如何?前提是你不能娶其他人类女子。” “好。”九曜耳朵微红,却未移开视线,长袍搭在阿珠身上,随后伸出手将她拉出水面。 月色下两人朝着鎏金岛走去,到达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骨龙皇宫时,九曜有些黯然。 阿珠拉着他的手前往鎏金岛裂开后出现的海湾,“就在这里如何?让月神作证。” “很好。” 月亮倒映在海湾,水光潋滟,星光点点,好似天地颠倒。 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悄然降临,盛京城比雪城暖和,城内只有屋檐上垫了一层薄薄的雪,阳光一晒就化了。 慕时雨收到九曜加急送来的鲛人脑髓时,夜幕已经降临。 她将人鱼脑髓制成的药丸拿去给师父逍遥仙检查了一下,逍遥仙确认此药丸能修复北静王大脑控制腿的经脉。 夜已深。 慕时雨将逍遥仙请到了王府,这样就算有意外,逍遥仙也能第一时间医治。 北静王比想象中更淡定,坐在床上看向不远处和慕时雨站在一起的赫连川,以及拎着医箱白发苍苍的逍遥仙。 “小九,你带着逍遥仙出去,让慕时雨留下来。”北静王紧抓着被褥,过程定然不会那么顺利,担心身体不受控制。 赫连川微微蹙眉,眸中凝聚着寒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雨能做到的,我也能。” 十年前他经脉寸断,那么狼狈不堪的一面,都被北静王看到了,如今北静王只是腿疾而已。 有权有势的架子大,逍遥仙本不愿意来,是慕时雨不放心,他才来的,北静王那么一说,他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回去睡觉不香吗? 房间内只剩下了三人。 北静王脸色微僵,望着不愿意出去的赫连川,以及没打算让赫连川出去的慕时雨。 他缓缓松开手,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一些,不再强求,望着盒子里的蓝色丸子。 凝视了许久。 他手紧张得微微颤抖,抬眸看向慕时雨。 等了二十年…… 回想二十年来的痛苦和绝望,他感觉眼睛控制不住的酸涩,忙深呼吸一口气。 慕时雨见他迟迟不敢吃下去,上前两步来到床边,从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拿过丸子。 随后在他颈间轻点了一下,趁他张开嘴的瞬间,把药丸放进去。 这不就行了吗? 北静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进到了胃里,紧接着胃里像是冰水两重天,极其难受。 他捂着胃趴在床沿,强忍着想吐的感觉,长发凌乱,清冷感被破坏,脆弱无比。 慕时雨十分冷静,让赫连川将北静王的双手反制在身后,手碰到北静王的胃,运转太玄心法,将药效转移至大脑。 一瞬间北静王双目赤红,好似失去了理智,想杀掉靠近他的人。 好在赫连川制住了他,看着沉稳持重的皇叔变成现在这样,赫连川庆幸自己留下来了。 慕时雨控制着神秘的力量,将其转移至逍遥仙告诉过她的位置,安慰道:“别怕,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嗯……” 北静王渐渐平息下来,他能意识到刚刚的杀心,却没办法控制,垂下脑袋掩饰眼里的愧疚和自责。 赫连川放开北静王,站在慕时雨身边仔细观察着。 慕时雨感受得到那神秘力量找到患处后,自愿停留在那个地方,她收回了手,与赫连川一起观察北静王的变化。 北静王失控的感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四肢难以忍受的麻和痒,倒在床上蜷缩着,去抓那仿佛和数千万蚂蚁噬咬的腿。 “忍一忍。” 慕时雨小时候睡得腿麻了,恢复的那一瞬间真是难以言喻的感觉,折磨人得很,而北静王忍受的可不止是一瞬间。 赫连川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泛白,他想起了全身经脉被连接起来的那段时间。 慕时雨看出赫连川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手心的凉意,“你出去,这里有我。” “好,有什么就喊一声。” 赫连川站在门口等候着,望着屋檐上薄薄的雪,努力想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他已经记不清那段时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北静王难受极了,额头渗出了冷汗,试图用手去抓腿,缓解麻到极致后痛和痒的感觉。 “不能抓。” 慕时雨拉住了北静王的手,感受到他挣扎的力量,扯下束着床幔的带子捆住他力道极大的手腕,只是正在恢复中的腿不能绑。 “你!”北静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慕时雨竟然敢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 北静王顾不得斥责慕时雨,咬牙忍住身体一样的感觉,努力转过身背对着她。 慕时雨本就在观察他,眼尖地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松开他的手。 “我出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跑到门口,拉过一脸茫然的赫连川,十分贴心的顺手关上房门。 1秒记住: 第188章 冬猎小老虎 绵绵的白雪装饰着森林,好似琼枝玉叶,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阵阵虎啸声从林间传来,紧接着是生命消逝的哀鸣声。 慕时雨能听出不是捕猎,近些一看果真是一只成年公虎和一只成年母虎在争夺地盘。 双方力量悬殊。 她带着赫连川到达时,瘦弱的母虎已经奄奄一息。 赫连川反应极快的举起弓箭,箭搭在弦上,微眯眼眸,皇室特制的合金箭矢携带着凌厉无比的真气射中了公虎的颈部。 “吼!!!” 公虎狠狠地摔在山坳里,力道极强的一击断了它的颈椎,血液止不住的流出,眼里的光渐渐消失。 随行士兵立刻带着上前去捡老虎的尸体。小棠被赫连川吓到,躲在露香怀里,不敢再看。 “父皇真厉害!!!”赫连景不仅不怕,还兴奋地鼓掌。 “以后朕教你。” 赫连川心情不错,带着赫连景追上正往里走的慕时雨。 母虎肚子和后背,以及脖颈,鼻子上全都是伤,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洁白的雪。 可以想象到它拼尽了全力。 慕时雨眼神怜悯,叹道:“已经没气了,不过看它这么瘦,应该带着小老虎。” 说着,她环顾四周,骑马在附近找了找,都没有找到小老虎。 “小心点,这个月份的小老虎也有攻击性。”赫连川带着想要小老虎的赫连景一同寻找,命令士兵们大面积搜索。 “汪汪汪!!!”黑炭闻到了小老虎的踪迹,跑在乘风前面,给赫连川和赫连景带路。 “小姐,小心啊!”露香看山路崎岖,不敢再带小棠过去。 “知道了。” 慕时雨看向即将下雪的天,马留在了原地,让其他士兵看守着,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在赫连川身边三米内的范围前行。 冬天慕栖隐的腿疼犯了没有离开营帐,不然慕时雨打算让赫连景也留在这里,毕竟下雪时总会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雪渐渐落了下来,洒在慕时雨和赫连川身上,赫连景铁了心要找到小老虎,“这么大的雪,小老虎没有娘亲,肯定活不下去。” 慕时雨站在高高的树枝上,隐约看到了两只小老虎坐在暴风雪中守望,相互依偎在一起,可惜它们再也等不到母亲回来了。 黑炭冲到前方就想用叫声恐吓那两只小老虎,被慕时雨及时喝止,她仔细分辨,发现两只小老虎身后还有一个小黑家伙。 慕时雨示意乘风停下来,拿出士兵准备好的捕猎网,趁两只小老虎不注意,抓住了它们。 她看着叫得撕心裂肺挣扎的两只老虎幼崽,伸出手安抚了一下。 “好了,我身上又没杀气。” 说着,慕时雨将两只小老虎交给跟上来的士兵,才腾出手去抓黑漆漆一团的小东西。 “终于找到了!!”赫连景笑得很开心,赫连川抱着想要去抱小老虎的赫连景下马,踩着厚厚的雪来到慕时雨身边。 黑炭蹭地一下就跑了过来,围着黑漆漆的小动物闻了又闻,疯狂摇着尾巴。 慕时雨还以为是小熊仔,谁知是一只小黑狗,看了看黑炭,又抬头看赫连川,忽然想到什么。 “这是黑炭,还是黑炭娘亲?” “……” 赫连川望着还处于吃奶阶段的小黑狗,陷入沉思,算了算时间,以及黑炭的骨龄,有了答案。 “若真与黑炭有关,应该就是黑炭。” 他忍不住去想,另一个未来里,冬猎上的情形,有种时空交换重叠的奇妙感觉。 “这是黑炭小时候?”赫连景瞪大眼睛,去抱慕时雨手里的狗崽。自从记事起,黑炭就在身边。 感受到狗崽在瑟瑟发抖,他心疼坏了,将它裹在披风里取暖。 黑炭罕见的没有吃醋,闻了闻黑乎乎的一小团。 不怎么明显的眉头皱起,这小家伙太弱了。 慕时雨看了一眼在士兵怀里挣扎的两只小老虎,再看小黑狗,明白它对赫连景的重要,道: “就叫它小黑。” “往往!”黑炭难得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甩了甩脑袋,还不如它这个名字好听呢。 营帐内。 福宫监准备了羊奶给小黑,黑炭庞大的身躯趴在那守着,两只小老虎不肯吃东西,眼巴巴地望着正在喝羊奶的小黑。 “娘亲,这两只小老虎的名字我自己取。”赫连景算是见识了父皇和母后取名的能力,摸了摸强装淡定的小老虎,又摸了摸旁边趴在地上神情恹恹的小老虎。 “这只稳重点,叫啸铁,旁边那只娇气点,叫金丝。” 慕时雨和赫连川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两人取名的水平都差不多,还是赫连景厉害。 冬猎开始。 宋然已经振作起来,与崔翊之等年轻的官员骑马冲进冲进猎区,带着一丝意气风发和肆意张扬。 慕时雨兴致上来了,与赫连川一起要和他们争个高下,捕了很多容易对附近村落有危害的猛兽。 没有天敌,数量繁殖得太快,冬猎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冬猎队伍中有很多大臣家的女眷前来,大多都只是跟着队伍凑热闹,希望能找到如意郎君,敢真正骑马捕猎的少之又少。 慕时雨武功高强,英姿飒爽捕猎的模样,吸引很多男子的注意。 崔翊之难掩眼里的欣赏,有一丝丝惋惜漫上心间。 赫连川与慕时雨在一起,没有了暴虐嗜血的凶残,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身姿吸引了在场待嫁女子的全部注意力。 大臣们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吓了一跳,连忙警告她们,“脑袋里想什么呢!回去!!!” 北国成立至今,从没人敢将女儿送进宫,就怕一个不小心,株连九族,可不想因此丢了饭碗,丢了全家的性命。 他们每天都看得见,暴君只在慕时雨面前温柔,只有这些没看到的女眷们,才会被外貌蒙了心。 谢莹莹咬碎了银牙,彻底熄了和慕时雨比较的心思,转移目标。 以她丞相之女的身份,不愁找不到家世相貌都配得上她的男子。 冬猎结束。 慕时雨猎得猛兽最多,没有什么意外夺得第一名。 她什么都不缺,把奖励分给了第二第三。 猎物则送了一部分给北静王。 在山里待了这么久,生活上哪哪都不方便,一结束就带着赫连川和家人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慕时雨在马车上睡着了,醒来时正躺在舒适无比的龙床上,她觉得有必要在世外桃源也放一张。 赫连川见她醒来,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蛊惑道: “这才是奖励。” 1秒记住: 第188章 冬猎小老虎 绵绵的白雪装饰着森林,好似琼枝玉叶,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阵阵虎啸声从林间传来,紧接着是生命消逝的哀鸣声。 慕时雨能听出不是捕猎,近些一看果真是一只成年公虎和一只成年母虎在争夺地盘。 双方力量悬殊。 她带着赫连川到达时,瘦弱的母虎已经奄奄一息。 赫连川反应极快的举起弓箭,箭搭在弦上,微眯眼眸,皇室特制的合金箭矢携带着凌厉无比的真气射中了公虎的颈部。 “吼!!!” 公虎狠狠地摔在山坳里,力道极强的一击断了它的颈椎,血液止不住的流出,眼里的光渐渐消失。 随行士兵立刻带着上前去捡老虎的尸体。小棠被赫连川吓到,躲在露香怀里,不敢再看。 “父皇真厉害!!!”赫连景不仅不怕,还兴奋地鼓掌。 “以后朕教你。” 赫连川心情不错,带着赫连景追上正往里走的慕时雨。 母虎肚子和后背,以及脖颈,鼻子上全都是伤,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洁白的雪。 可以想象到它拼尽了全力。 慕时雨眼神怜悯,叹道:“已经没气了,不过看它这么瘦,应该带着小老虎。” 说着,她环顾四周,骑马在附近找了找,都没有找到小老虎。 “小心点,这个月份的小老虎也有攻击性。”赫连川带着想要小老虎的赫连景一同寻找,命令士兵们大面积搜索。 “汪汪汪!!!”黑炭闻到了小老虎的踪迹,跑在乘风前面,给赫连川和赫连景带路。 “小姐,小心啊!”露香看山路崎岖,不敢再带小棠过去。 “知道了。” 慕时雨看向即将下雪的天,马留在了原地,让其他士兵看守着,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在赫连川身边三米内的范围前行。 冬天慕栖隐的腿疼犯了没有离开营帐,不然慕时雨打算让赫连景也留在这里,毕竟下雪时总会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雪渐渐落了下来,洒在慕时雨和赫连川身上,赫连景铁了心要找到小老虎,“这么大的雪,小老虎没有娘亲,肯定活不下去。” 慕时雨站在高高的树枝上,隐约看到了两只小老虎坐在暴风雪中守望,相互依偎在一起,可惜它们再也等不到母亲回来了。 黑炭冲到前方就想用叫声恐吓那两只小老虎,被慕时雨及时喝止,她仔细分辨,发现两只小老虎身后还有一个小黑家伙。 慕时雨示意乘风停下来,拿出士兵准备好的捕猎网,趁两只小老虎不注意,抓住了它们。 她看着叫得撕心裂肺挣扎的两只老虎幼崽,伸出手安抚了一下。 “好了,我身上又没杀气。” 说着,慕时雨将两只小老虎交给跟上来的士兵,才腾出手去抓黑漆漆一团的小东西。 “终于找到了!!”赫连景笑得很开心,赫连川抱着想要去抱小老虎的赫连景下马,踩着厚厚的雪来到慕时雨身边。 黑炭蹭地一下就跑了过来,围着黑漆漆的小动物闻了又闻,疯狂摇着尾巴。 慕时雨还以为是小熊仔,谁知是一只小黑狗,看了看黑炭,又抬头看赫连川,忽然想到什么。 “这是黑炭,还是黑炭娘亲?” “……” 赫连川望着还处于吃奶阶段的小黑狗,陷入沉思,算了算时间,以及黑炭的骨龄,有了答案。 “若真与黑炭有关,应该就是黑炭。” 他忍不住去想,另一个未来里,冬猎上的情形,有种时空交换重叠的奇妙感觉。 “这是黑炭小时候?”赫连景瞪大眼睛,去抱慕时雨手里的狗崽。自从记事起,黑炭就在身边。 感受到狗崽在瑟瑟发抖,他心疼坏了,将它裹在披风里取暖。 黑炭罕见的没有吃醋,闻了闻黑乎乎的一小团。 不怎么明显的眉头皱起,这小家伙太弱了。 慕时雨看了一眼在士兵怀里挣扎的两只小老虎,再看小黑狗,明白它对赫连景的重要,道: “就叫它小黑。” “往往!”黑炭难得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甩了甩脑袋,还不如它这个名字好听呢。 营帐内。 福宫监准备了羊奶给小黑,黑炭庞大的身躯趴在那守着,两只小老虎不肯吃东西,眼巴巴地望着正在喝羊奶的小黑。 “娘亲,这两只小老虎的名字我自己取。”赫连景算是见识了父皇和母后取名的能力,摸了摸强装淡定的小老虎,又摸了摸旁边趴在地上神情恹恹的小老虎。 “这只稳重点,叫啸铁,旁边那只娇气点,叫金丝。” 慕时雨和赫连川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两人取名的水平都差不多,还是赫连景厉害。 冬猎开始。 宋然已经振作起来,与崔翊之等年轻的官员骑马冲进冲进猎区,带着一丝意气风发和肆意张扬。 慕时雨兴致上来了,与赫连川一起要和他们争个高下,捕了很多容易对附近村落有危害的猛兽。 没有天敌,数量繁殖得太快,冬猎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冬猎队伍中有很多大臣家的女眷前来,大多都只是跟着队伍凑热闹,希望能找到如意郎君,敢真正骑马捕猎的少之又少。 慕时雨武功高强,英姿飒爽捕猎的模样,吸引很多男子的注意。 崔翊之难掩眼里的欣赏,有一丝丝惋惜漫上心间。 赫连川与慕时雨在一起,没有了暴虐嗜血的凶残,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身姿吸引了在场待嫁女子的全部注意力。 大臣们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吓了一跳,连忙警告她们,“脑袋里想什么呢!回去!!!” 北国成立至今,从没人敢将女儿送进宫,就怕一个不小心,株连九族,可不想因此丢了饭碗,丢了全家的性命。 他们每天都看得见,暴君只在慕时雨面前温柔,只有这些没看到的女眷们,才会被外貌蒙了心。 谢莹莹咬碎了银牙,彻底熄了和慕时雨比较的心思,转移目标。 以她丞相之女的身份,不愁找不到家世相貌都配得上她的男子。 冬猎结束。 慕时雨猎得猛兽最多,没有什么意外夺得第一名。 她什么都不缺,把奖励分给了第二第三。 猎物则送了一部分给北静王。 在山里待了这么久,生活上哪哪都不方便,一结束就带着赫连川和家人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慕时雨在马车上睡着了,醒来时正躺在舒适无比的龙床上,她觉得有必要在世外桃源也放一张。 赫连川见她醒来,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蛊惑道: “这才是奖励。” 1秒记住: 第189章 帝后大婚(完) 帝后大婚的婚期临近,整个盛京城都蔓延着喜悦的气氛,扩散至整个北国。 就连新铁城都感受到了百姓们对北国成立以来,第一大喜事的期待和兴奋。 慕将军府正在装饰中,每个人脸上都无比认真,绝不能在婚礼上出现差错,恨不得池塘里的石头都捞上来洗一洗。 春困秋乏,初春的寒意让慕时雨有了起床气。 临近婚期还有一周的时候,慕时雨不去上朝了,专心在家熟悉结婚的流程。 第一次宫里送来的繁复流程惊呆了慕时雨,多到她看都懒得看。 以前皇帝大婚都在妃子中晋升为皇后,又或者早在太子的时候,就有了太子妃。 慕时雨不同。 自然流程多了一些。得从早上就顶着凤冠,穿着凤袍,到晚上都不能休息。 赫连川心情不太好,自从婚礼流程送到将军府后,慕时雨就不来皇宫见他了。 常宫监发现自己送错了,把没有删减的送到了将军府。 赫连川以为慕时雨生气了,好在慕时雨送信让他前往将军府。 结果北静王找他商讨婚礼祭天祭祖的事情,就这样耽搁了,直至晚上才离开皇宫。 慕栖隐看到赫连川竟然在大婚千深夜来访,差点没把他轰出去。 但谁让他是皇帝呢。 “见过慕将军。”赫连川问候了慕栖隐这个准国丈,轻车熟路地前往慕时雨的院子。 刚进到慕时雨的房间,就听到了沐浴的水声,他止住脚步,耐心地等待着。 环顾四周,看到摆放好的凤袍和凤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房间内有地龙供暖,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露香一早就告知慕时雨赫连川的到来,等她穿着浴袍走出来时,他站在凤袍面前,望出了神。 浅蓝色的眼里眸光明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川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油灯暖白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俊美的容颜更加勾魂摄魄,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轻声问道:“真的不是做梦?” “当然不是。” 慕时雨长发柔顺披散在身后,五官无可挑剔,浑然天成,越来越好看的美。她缓缓上前,凝脂白玉般的手搭在赫连川宽肩上。 赫连川自然而然的揽上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带入怀中。 感受到怀中真实的温度,他心安了不少,松开手,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了她,“能不动的就不动,绝对不会让你累着。” 慕时雨接过册子看了一眼,随即将其放在桌子上,在赫连川不解的目光中,穿了一件披风带着他前往院里的小厨房。 厨房里杨婶早就熬好的高汤,揉好了面,等着慕时雨过来后,带着一脸什么都懂的笑容离开,把小厨房交给了两人。 “用晚膳了没?”慕时雨解下披风让赫连川拿着,用盆里备好的水洗净手,随后开始揉面。 学了很久,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还不够熟练。 北帝曾命令禁止再宫中举办生辰宴,渐渐地没有人敢提及,很少有人知晓今天是他的生辰。 “没。”赫连川舍不得慕时雨动手,拉过她细腻如玉的手,仔细洗净她手指间的面粉,“饿了?让我来。” 他其他的不会,做面条还行。 见赫连川完全没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慕时雨心微微抽疼,从他身后,抱住他清减了几分的腰。 “我很庆幸有一天。” 她明白赫连川是因为夏帝和雪帝的抛弃,才会这样讨厌生辰。 赫连川停下手里的动作,克制着尾椎升起向四肢蔓延的酥麻,他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却记得慕时雨的生辰就在雨水后。 他侧过身,凝视着慕时雨微红的眼睛,心都化了。 “你喜欢,我就喜欢。” “嗯,我很喜欢,你以后的每次生辰我都会在。” 说完,慕时雨松开手,不再干扰赫连川。 她没让其他人进来,自己往灶台里添加柴火,望着沸腾锅里翻滚的面条,心里一点被暖意占据。 杨婶将汤和佐料都准备好了,赫连川将面条盛进碗中,却见慕时雨从盖着的盘子里,取出来了两个煎蛋放在他的碗里。 慕时雨不在乎那么形式,她的生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操办过,因为是娘亲的忌日。 偏厅内。 慕时雨见赫连川吃得很认真,还把汤都喝了,忍不住笑道: “说出去谁信啊,皇帝的生辰只有一碗鸡蛋面。” 她准备了很多,早早通知他,没想到赫连川来得这么迟。 赫连川望着慕时雨的笑容,封锁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突然说不出话了。 在夏国皇宫的十七年内,他从未想过当皇帝,甚至极其厌恶皇帝这个位置。 偷偷钻狗洞前往藏书阁,从那里发现了带有图画的书籍,极为向往画上桃花源般的生活,每天幻想着逃离皇宫。 慕时雨心疼极了,出声打断陷入回忆中的赫连川,道:“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成为了过去,现在你有我。” 赫连川内心深处的幽暗都已被慕时雨抹除,眼神澄净而纯粹。 他带着她回到房间,拿起婚礼流程的册子,仔细讲述着,眼底的笑意一直没有散过。 “一切交给我。” “好。” 在整个盛京城百姓的期盼中,帝后大婚的日子终于到来。 庄重威严的乐声响彻盛京城,恢弘磅礴,十里红妆,场面堪比皇帝登基,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被震撼得起鸡皮疙瘩。 册封仪式在慕将军府进行,结束后赫连川打破陈规,带着身穿凤袍的慕时雨一同回皇宫。 宛若仙境的皇宫祭天台,文武百官围绕,突然所有都齐齐抬头看向天空,瞪大眼睛,惊呼道:“快看!看天上!!!” “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还是出现了幻觉?怎么看到凤凰出现?!!”顾大人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清突然出现的彩色云层中,金光璀璨,美到令人窒息的凤凰在皇宫上方的天空盘旋。 “天降祥瑞啊!天佑我北国!!!” 慕时雨很淡定,因为这是三颗奉天珠的力量。 她趁着群臣都在看天,小心翼翼地撩开红色头纱,本打算偷看穿红色婚服的赫连川。 谁知赫连川也在看她,感觉整颗心撞进了他,即将溺在里面。 谁比不上他,就连天空那只美轮美奂的凤凰也沦为了背景。 这一次是真正看痴了,慕时雨都忘记把头纱放下来。 而在赫连川眼里,穿上凤袍的她同样美得惊心动魄,勾人心弦。 他移不开视线,趁着大家都在看天降祥瑞的时候,上前一步,用头纱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低头触碰到慕时雨因吃惊微张的唇。 这世界太大了,小时候期望的东西总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唯有慕时雨,牢牢抓住即将陨落深渊的他。 一切苦难烟消云散,她是他满心欢喜的开始。 ------题外话------ 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1秒记住: 第189章 帝后大婚(完) 帝后大婚的婚期临近,整个盛京城都蔓延着喜悦的气氛,扩散至整个北国。 就连新铁城都感受到了百姓们对北国成立以来,第一大喜事的期待和兴奋。 慕将军府正在装饰中,每个人脸上都无比认真,绝不能在婚礼上出现差错,恨不得池塘里的石头都捞上来洗一洗。 春困秋乏,初春的寒意让慕时雨有了起床气。 临近婚期还有一周的时候,慕时雨不去上朝了,专心在家熟悉结婚的流程。 第一次宫里送来的繁复流程惊呆了慕时雨,多到她看都懒得看。 以前皇帝大婚都在妃子中晋升为皇后,又或者早在太子的时候,就有了太子妃。 慕时雨不同。 自然流程多了一些。得从早上就顶着凤冠,穿着凤袍,到晚上都不能休息。 赫连川心情不太好,自从婚礼流程送到将军府后,慕时雨就不来皇宫见他了。 常宫监发现自己送错了,把没有删减的送到了将军府。 赫连川以为慕时雨生气了,好在慕时雨送信让他前往将军府。 结果北静王找他商讨婚礼祭天祭祖的事情,就这样耽搁了,直至晚上才离开皇宫。 慕栖隐看到赫连川竟然在大婚千深夜来访,差点没把他轰出去。 但谁让他是皇帝呢。 “见过慕将军。”赫连川问候了慕栖隐这个准国丈,轻车熟路地前往慕时雨的院子。 刚进到慕时雨的房间,就听到了沐浴的水声,他止住脚步,耐心地等待着。 环顾四周,看到摆放好的凤袍和凤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房间内有地龙供暖,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露香一早就告知慕时雨赫连川的到来,等她穿着浴袍走出来时,他站在凤袍面前,望出了神。 浅蓝色的眼里眸光明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川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油灯暖白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俊美的容颜更加勾魂摄魄,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轻声问道:“真的不是做梦?” “当然不是。” 慕时雨长发柔顺披散在身后,五官无可挑剔,浑然天成,越来越好看的美。她缓缓上前,凝脂白玉般的手搭在赫连川宽肩上。 赫连川自然而然的揽上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带入怀中。 感受到怀中真实的温度,他心安了不少,松开手,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了她,“能不动的就不动,绝对不会让你累着。” 慕时雨接过册子看了一眼,随即将其放在桌子上,在赫连川不解的目光中,穿了一件披风带着他前往院里的小厨房。 厨房里杨婶早就熬好的高汤,揉好了面,等着慕时雨过来后,带着一脸什么都懂的笑容离开,把小厨房交给了两人。 “用晚膳了没?”慕时雨解下披风让赫连川拿着,用盆里备好的水洗净手,随后开始揉面。 学了很久,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还不够熟练。 北帝曾命令禁止再宫中举办生辰宴,渐渐地没有人敢提及,很少有人知晓今天是他的生辰。 “没。”赫连川舍不得慕时雨动手,拉过她细腻如玉的手,仔细洗净她手指间的面粉,“饿了?让我来。” 他其他的不会,做面条还行。 见赫连川完全没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慕时雨心微微抽疼,从他身后,抱住他清减了几分的腰。 “我很庆幸有一天。” 她明白赫连川是因为夏帝和雪帝的抛弃,才会这样讨厌生辰。 赫连川停下手里的动作,克制着尾椎升起向四肢蔓延的酥麻,他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却记得慕时雨的生辰就在雨水后。 他侧过身,凝视着慕时雨微红的眼睛,心都化了。 “你喜欢,我就喜欢。” “嗯,我很喜欢,你以后的每次生辰我都会在。” 说完,慕时雨松开手,不再干扰赫连川。 她没让其他人进来,自己往灶台里添加柴火,望着沸腾锅里翻滚的面条,心里一点被暖意占据。 杨婶将汤和佐料都准备好了,赫连川将面条盛进碗中,却见慕时雨从盖着的盘子里,取出来了两个煎蛋放在他的碗里。 慕时雨不在乎那么形式,她的生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操办过,因为是娘亲的忌日。 偏厅内。 慕时雨见赫连川吃得很认真,还把汤都喝了,忍不住笑道: “说出去谁信啊,皇帝的生辰只有一碗鸡蛋面。” 她准备了很多,早早通知他,没想到赫连川来得这么迟。 赫连川望着慕时雨的笑容,封锁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突然说不出话了。 在夏国皇宫的十七年内,他从未想过当皇帝,甚至极其厌恶皇帝这个位置。 偷偷钻狗洞前往藏书阁,从那里发现了带有图画的书籍,极为向往画上桃花源般的生活,每天幻想着逃离皇宫。 慕时雨心疼极了,出声打断陷入回忆中的赫连川,道:“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成为了过去,现在你有我。” 赫连川内心深处的幽暗都已被慕时雨抹除,眼神澄净而纯粹。 他带着她回到房间,拿起婚礼流程的册子,仔细讲述着,眼底的笑意一直没有散过。 “一切交给我。” “好。” 在整个盛京城百姓的期盼中,帝后大婚的日子终于到来。 庄重威严的乐声响彻盛京城,恢弘磅礴,十里红妆,场面堪比皇帝登基,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被震撼得起鸡皮疙瘩。 册封仪式在慕将军府进行,结束后赫连川打破陈规,带着身穿凤袍的慕时雨一同回皇宫。 宛若仙境的皇宫祭天台,文武百官围绕,突然所有都齐齐抬头看向天空,瞪大眼睛,惊呼道:“快看!看天上!!!” “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还是出现了幻觉?怎么看到凤凰出现?!!”顾大人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清突然出现的彩色云层中,金光璀璨,美到令人窒息的凤凰在皇宫上方的天空盘旋。 “天降祥瑞啊!天佑我北国!!!” 慕时雨很淡定,因为这是三颗奉天珠的力量。 她趁着群臣都在看天,小心翼翼地撩开红色头纱,本打算偷看穿红色婚服的赫连川。 谁知赫连川也在看她,感觉整颗心撞进了他,即将溺在里面。 谁比不上他,就连天空那只美轮美奂的凤凰也沦为了背景。 这一次是真正看痴了,慕时雨都忘记把头纱放下来。 而在赫连川眼里,穿上凤袍的她同样美得惊心动魄,勾人心弦。 他移不开视线,趁着大家都在看天降祥瑞的时候,上前一步,用头纱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低头触碰到慕时雨因吃惊微张的唇。 这世界太大了,小时候期望的东西总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唯有慕时雨,牢牢抓住即将陨落深渊的他。 一切苦难烟消云散,她是他满心欢喜的开始。 ------题外话------ 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1秒记住: 番外1 有了? 帝后大婚的第二天,北国朝堂有了新的变动,取消每周一休,变成了单日休,双日上朝。 这对官员,以及官员家属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但对慕时雨来说……有点累。 明明龙床足够宽敞,慕时雨却被挤到了角落。赫连川像海上的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强有力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 感受到赫连川微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有点痒。 她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就被刚醒来的赫连川重新压住。 春天果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赫连川精力充沛,慕时雨只得努力修炼太玄心法,才能勉强配合他。 皇宫桃源修建完工,慕时雨亲自去装饰桃源,种上好看的花,敞了几个月后,在夏季住了进去。 桃源比预想中更加凉爽,都不需要大量冰块降温,晚上睡觉甚至还需要盖一层薄被。 月色倾洒而下,祈愿灯莹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温馨的木屋。 赫连川睡得很沉,纤长的睫羽投下了一层阴影,容颜墨发如绸缎一般淌在床上。 他习惯了抱着她睡。 慕时雨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绝美的画面,每天都看,还是会因此心动,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轻轻掀开身上的薄被,刚想拉开他的手,就见他睫毛微颤,睁开了那勾魂摄魄的浅蓝色眼睛。 慕时雨照例在他唇上一吻,撩开他脸上的发丝,“醒了?今天双日不用上朝,可以再睡一会儿。” 说着,她就要抽离身体,谁知没有扳动他的双臂,敏锐察觉到赫连川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连带着某一处也变化了。 “多出来了很多的记忆。”赫连川用力的抱住她,华丽尊贵的声线拉长,动听又诱人。 慕时雨怔了一瞬,大婚当日她早就想起了另一个未来里的记忆。 从她的角度看,那个世界的赫连川并没有多爱她,自从怀孕身体变差后,他就很少再出现了。 但有着上帝视角的她,看到了另一个宫殿内赫连川每夜都失眠,翻找大量的古籍,实在困得撑不住了才趴在案上睡一会儿。 找到用陨石治疗她的办法后,他的失眠依旧没有改善,因为他知道到陨石只能拖延时间,却依旧挽回不了她的命。 加上时不时的头疼导致他变得更加暴虐残忍,朝臣苦不堪言。 他以杀止杀,疯狂的杀戮,大多时候处于极度暴躁和痛苦中,压根冷静不下来处理政事。 唯有晚上趁慕时雨睡着后,进到她的宫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脑海里的痛楚才会平息一会儿。 她生下赫连景后,身体虚弱,昏迷了整整七天。 赫连川只在大婚当日碰过她,此后许是因为自责,也因为她身体无法承受的原因。 随着她生命流逝,赫连川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 直至最后,他找到了办法。 强烈的刺激迫使慕时雨散去脑海里的画面,任由他肆意,手指缠绕着他垂落她身上的发丝,道: “想不想去到那个世界,拯救小时候的你?” 因体内陨石力量的影响,她武学境界已经摸到破镜的门槛,是对整个世界规则的理解。 回应慕时雨的是狂风暴雨,待一切平息后,赫连川才哑声道: “你又比我厉害了?” “嗯。” 慕时雨支着脑袋看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像猫儿吃饱了鱼一样被满足后的慵懒倦怠, 说好了要保护他,自然要比他更强才心安。 每次看见阿景,慕时雨都在努力探寻时间与空间变幻的规则。 另一个未来里,他青丝成雪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包括命。 总归不公平…… 赫连川抱着她往温泉走,想起了记忆里撕心裂肺的痛楚,“无论你厉害与否,我都听你的。” 时光荏苒,岁月飞逝。 桃源的生活十分充实,慕时雨单日上午的时间属于赫连川,下午就在练功室修炼。 赫连川越来越喜欢在白天,美名其约不能耽搁晚上休息,听得慕时雨无言以对,无法反驳,不过睡眠质量的确好了很多。 双日白天赫连川很忙,慕时雨会前往祈雨宫看阿景。 北静王腿好了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皇宫,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和儒雅的气质。 只有在教导赫连景的时候,会严厉一些,不需要发脾气,就那么冷冷地看一眼,就令人心生畏惧。 后宫就她一个皇后,没什么需要她管的事情,在北静王教他帝王之术和阵法的同时,她也会亲自教赫连景习武。 慕时雨从摸到破镜门槛到成功跨过破镜门槛,用了三年的时间。 清晨的皇宫桃源十分安静,听不到外界的喧嚣。 尝过御厨做的美食后,慕时雨放弃了钻研厨艺。 单日慕时雨和赫连川几乎不会离开桃源,会有宫侍往世外桃源送午膳和晚膳,放在竹林内特意修建的小厨房里。 这样不会打扰他们,也是为了方便北静王用膳。 慕时雨天蒙蒙亮就被饿醒了,昨晚食欲不佳没怎么吃,小心翼翼越过赫连川离开床铺,穿上衣服。 轻手轻脚洗漱后,前往只有一个棚子遮雨的开放式厨房做吃的。 她揉着面,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自己最近有些嗜睡,心里咯噔了一下,摸上了脉象,难以置信: “不会……有了?” 三年内赫连川精心呵护中,慕时雨的身体健康无比。 更何况她修为已经破镜,与寻常女子不同,怀和生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慕时雨沉浸在怀孕的震惊中,整个人被赫连川从身后拥入怀里,感受到裙子被撩起,酥麻地感觉让她回过神来。 “别……” “想不想吃我做的早膳?” 赫连川呼吸滚烫,高大的他衬得怀里的慕时雨越发娇小,极强的压迫感让她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他。 …… 现在告诉他,会不会吓到他? 半个时辰后,赫连川开始给慕时雨做早膳,看着她乖巧吃自己做的冰糖燕窝粥,心里异常满足。 慕时雨吃饱喝足,拉过赫连川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到小腹的位置,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 “负责。” 她有预感,是个女儿。 1秒记住: 番外1 有了? 帝后大婚的第二天,北国朝堂有了新的变动,取消每周一休,变成了单日休,双日上朝。 这对官员,以及官员家属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但对慕时雨来说……有点累。 明明龙床足够宽敞,慕时雨却被挤到了角落。赫连川像海上的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强有力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 感受到赫连川微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有点痒。 她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就被刚醒来的赫连川重新压住。 春天果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赫连川精力充沛,慕时雨只得努力修炼太玄心法,才能勉强配合他。 皇宫桃源修建完工,慕时雨亲自去装饰桃源,种上好看的花,敞了几个月后,在夏季住了进去。 桃源比预想中更加凉爽,都不需要大量冰块降温,晚上睡觉甚至还需要盖一层薄被。 月色倾洒而下,祈愿灯莹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温馨的木屋。 赫连川睡得很沉,纤长的睫羽投下了一层阴影,容颜墨发如绸缎一般淌在床上。 他习惯了抱着她睡。 慕时雨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绝美的画面,每天都看,还是会因此心动,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轻轻掀开身上的薄被,刚想拉开他的手,就见他睫毛微颤,睁开了那勾魂摄魄的浅蓝色眼睛。 慕时雨照例在他唇上一吻,撩开他脸上的发丝,“醒了?今天双日不用上朝,可以再睡一会儿。” 说着,她就要抽离身体,谁知没有扳动他的双臂,敏锐察觉到赫连川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连带着某一处也变化了。 “多出来了很多的记忆。”赫连川用力的抱住她,华丽尊贵的声线拉长,动听又诱人。 慕时雨怔了一瞬,大婚当日她早就想起了另一个未来里的记忆。 从她的角度看,那个世界的赫连川并没有多爱她,自从怀孕身体变差后,他就很少再出现了。 但有着上帝视角的她,看到了另一个宫殿内赫连川每夜都失眠,翻找大量的古籍,实在困得撑不住了才趴在案上睡一会儿。 找到用陨石治疗她的办法后,他的失眠依旧没有改善,因为他知道到陨石只能拖延时间,却依旧挽回不了她的命。 加上时不时的头疼导致他变得更加暴虐残忍,朝臣苦不堪言。 他以杀止杀,疯狂的杀戮,大多时候处于极度暴躁和痛苦中,压根冷静不下来处理政事。 唯有晚上趁慕时雨睡着后,进到她的宫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脑海里的痛楚才会平息一会儿。 她生下赫连景后,身体虚弱,昏迷了整整七天。 赫连川只在大婚当日碰过她,此后许是因为自责,也因为她身体无法承受的原因。 随着她生命流逝,赫连川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 直至最后,他找到了办法。 强烈的刺激迫使慕时雨散去脑海里的画面,任由他肆意,手指缠绕着他垂落她身上的发丝,道: “想不想去到那个世界,拯救小时候的你?” 因体内陨石力量的影响,她武学境界已经摸到破镜的门槛,是对整个世界规则的理解。 回应慕时雨的是狂风暴雨,待一切平息后,赫连川才哑声道: “你又比我厉害了?” “嗯。” 慕时雨支着脑袋看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像猫儿吃饱了鱼一样被满足后的慵懒倦怠, 说好了要保护他,自然要比他更强才心安。 每次看见阿景,慕时雨都在努力探寻时间与空间变幻的规则。 另一个未来里,他青丝成雪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包括命。 总归不公平…… 赫连川抱着她往温泉走,想起了记忆里撕心裂肺的痛楚,“无论你厉害与否,我都听你的。” 时光荏苒,岁月飞逝。 桃源的生活十分充实,慕时雨单日上午的时间属于赫连川,下午就在练功室修炼。 赫连川越来越喜欢在白天,美名其约不能耽搁晚上休息,听得慕时雨无言以对,无法反驳,不过睡眠质量的确好了很多。 双日白天赫连川很忙,慕时雨会前往祈雨宫看阿景。 北静王腿好了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皇宫,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和儒雅的气质。 只有在教导赫连景的时候,会严厉一些,不需要发脾气,就那么冷冷地看一眼,就令人心生畏惧。 后宫就她一个皇后,没什么需要她管的事情,在北静王教他帝王之术和阵法的同时,她也会亲自教赫连景习武。 慕时雨从摸到破镜门槛到成功跨过破镜门槛,用了三年的时间。 清晨的皇宫桃源十分安静,听不到外界的喧嚣。 尝过御厨做的美食后,慕时雨放弃了钻研厨艺。 单日慕时雨和赫连川几乎不会离开桃源,会有宫侍往世外桃源送午膳和晚膳,放在竹林内特意修建的小厨房里。 这样不会打扰他们,也是为了方便北静王用膳。 慕时雨天蒙蒙亮就被饿醒了,昨晚食欲不佳没怎么吃,小心翼翼越过赫连川离开床铺,穿上衣服。 轻手轻脚洗漱后,前往只有一个棚子遮雨的开放式厨房做吃的。 她揉着面,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自己最近有些嗜睡,心里咯噔了一下,摸上了脉象,难以置信: “不会……有了?” 三年内赫连川精心呵护中,慕时雨的身体健康无比。 更何况她修为已经破镜,与寻常女子不同,怀和生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慕时雨沉浸在怀孕的震惊中,整个人被赫连川从身后拥入怀里,感受到裙子被撩起,酥麻地感觉让她回过神来。 “别……” “想不想吃我做的早膳?” 赫连川呼吸滚烫,高大的他衬得怀里的慕时雨越发娇小,极强的压迫感让她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他。 …… 现在告诉他,会不会吓到他? 半个时辰后,赫连川开始给慕时雨做早膳,看着她乖巧吃自己做的冰糖燕窝粥,心里异常满足。 慕时雨吃饱喝足,拉过赫连川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到小腹的位置,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 “负责。” 她有预感,是个女儿。 1秒记住: 番外2 女儿 赫连川怔了一瞬,仿佛心意相通般看出了慕时雨说的是什么,迅速反应过来。 刹那间,他的心高高提起,脑海里闪过这三年来他对慕时雨身体的了解程度,心才猛地落了下去。 剧烈的欢喜冲击着他的心,有种甜过头的苦涩,靠近些,小心翼翼抱着她。 赫连川近距离盯着慕时雨的明亮如繁星的眼睛,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身影,反思早上的行为。 慕时雨明白他的紧张,靠在他怀里解释道:“这才一个多月,就这几日稍稍比平时嗜睡些,宫里口味有些淡,才没什么食欲。” 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正好眠。 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赫连川从来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她。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想要什么就拿,立刻重选厨师。”赫连川力道极轻地抱着她,平复心里激荡着的震惊个喜悦。 北帝登基十一年没有立后,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六岁的孩子,百姓心中各种猜测。 慕时雨成为皇后,却三年没有孕育皇嗣,外界的压力,赫连川从未告诉过慕时雨,暗中将其镇压。 慕时雨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对生孩子一直是听天由命的态度。 如今有了孩子,她自然会将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公布出去。 北国百姓得知后,终于抛却了无端的猜测。 赫连景开心极了,是不是就往桃源里跑,期待能有一个妹妹。 慕时雨怀得并不明显,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她,穿上稍微宽松的衣裙压根看不出来。 她最近有些烦恼,赫连川恨不得每天都把她带在身边,就连他上朝也要她在紫宸殿等着。 赫连川拥有强大的自制力,对她温柔到了骨子里。 可一旦涉及她的安全,以及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就不会纵容她。 慕时雨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拿下谪仙般克制禁欲的赫连川。 要不是每天都在他身边,以及他身体的变化,她肯定会想歪的。 慕时雨怀了,又感觉没怀,除了肚子渐渐大了些,身体唯一的变化就是皮肤越来越好了。 即将临盆的前几天,慕时雨收到了一封信。 圣音竹林的小竹屋附近种满了淡紫色的小花,阳光透过竹林的叶子犹如散落的满天星辰。 午后有几分困倦的北静王在竹林外的躺椅上歇息,如墨的长发柔顺地淌在雪白的长袍上,如精心描绘的山水画。 忽然脚步声从竹林小径传来,越来越近。 北静王睁开眼,刚起身就看到了从竹林里走出来的慕时雨,以及她身边的赫连川,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和困惑。 两人双日很少离开竹林。 “皇叔。” 赫连川一脸凝肃,屡次想要将手搭在慕时雨腰上,都被她无情的拉开了,淡淡地问候一声北静王,垂下眼眸无声控诉着。 慕时雨看向北静王,眸光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道: “皇叔,我那云游四海的师姐如今要回来了,除了为我接生外,还会与成御医探讨医术。只能安排她住在这儿,打扰皇叔了。” 师姐尘静影早些年醉心医术,对男女之情极为避讳,却有一颗比荀雾还慈悲的心。 常年战乱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别说看病了,填饱肚子都很难。 尘静影没钱的时候就替那些富有的人看病,有钱的时候就去给没钱看病的患者医治。 她想法与慕时雨一样,不甘心后半生都待在宅院内,云游四海前武功已有了很高的造诣。 如今北国没了战乱侵扰,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她才打算重回盛京继续学习。 慕时雨早在几个月前就在竹屋旁边多修了几间房子。 北静王微抬眼眸,淡淡一笑: “不打扰,我见过她。” 尘静影极为低调,她的医术深得逍遥仙真传,行走江湖,从来不用真实名字。 北静王因腿疾遍寻天下名医,自然见过尘静影,这双腿没彻底废掉也有她的功劳。 当时他问她要什么,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要钱,眼神清澈无比,与金钱的俗气完全不搭。 北静王那时还对腿好起来抱有很大的希望,给了她十万两黄金。可尘静影却只要了五百两,因此印象较为深刻。 慕时雨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强行撮合谁和谁,总归要两人都不排斥此事才行。 她是真心觉得师姐很好,北静王也很好,不忍看他们孤独终老。 “师姐今晚就会进宫。” 尘静影本就有回来继续学习医术的心,得知慕时雨怀孕,不放心其他人接生,提前赶回来了。 第一时间进宫看望慕时雨。 慕时雨身体很健康,所以尘静影回来后一直住在将军府,算着临盆的时间进到凰雨宫。 生孩子就像是过鬼门关。 在修为已破镜的慕时雨身上,这说法完全不成立,她懂得如何无损的扩张身体的每块骨头,从发动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 慕时雨运行功法,身上萦绕着莹白色的光,不断地修复身体,每块骨头和肌肉都回到原有的位置。 尘静影抱着孩子懵了,不过她好歹见多识广,看着慕时雨身体恢复如初,冷静下来。 赫连川因太过紧张被慕时雨赶到屏风外面,此时听到婴儿啼哭声传来,却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心脏跳动得频率有些失控,仿佛危险来临前的预警,心里的弦即将崩断,直接绕开屏风,箭步如飞冲到了慕时雨床边。 慕时雨听到脚步声的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着赫连川惊慌失措却强行镇定的表情,嘴角微扬。 “都告诉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我也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那个未来慕时雨因怀孕吐血身亡给赫连川带来的阴影彻底消散。 “恭喜,是公主。”尘静影打断深情互望的两人,将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婴儿放到了慕时雨床边。 赫连川望着白皙可爱的小团子心里一股陌生的感情涌动,紧抓着慕时雨的手。 “她看上去好脆弱。” 不敢碰。 “女儿就是小玉。”慕时雨忍不住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轻轻碰到小玉柔嫩的脸。 感知到父母的触碰,小玉终于有了力气,睁开了浅蓝色的眼睛。 慕时雨:“……厉害。”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遗传了他的蓝色眼睛。 1秒记住: 番外2 女儿 赫连川怔了一瞬,仿佛心意相通般看出了慕时雨说的是什么,迅速反应过来。 刹那间,他的心高高提起,脑海里闪过这三年来他对慕时雨身体的了解程度,心才猛地落了下去。 剧烈的欢喜冲击着他的心,有种甜过头的苦涩,靠近些,小心翼翼抱着她。 赫连川近距离盯着慕时雨的明亮如繁星的眼睛,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身影,反思早上的行为。 慕时雨明白他的紧张,靠在他怀里解释道:“这才一个多月,就这几日稍稍比平时嗜睡些,宫里口味有些淡,才没什么食欲。” 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正好眠。 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赫连川从来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她。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想要什么就拿,立刻重选厨师。”赫连川力道极轻地抱着她,平复心里激荡着的震惊个喜悦。 北帝登基十一年没有立后,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六岁的孩子,百姓心中各种猜测。 慕时雨成为皇后,却三年没有孕育皇嗣,外界的压力,赫连川从未告诉过慕时雨,暗中将其镇压。 慕时雨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对生孩子一直是听天由命的态度。 如今有了孩子,她自然会将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公布出去。 北国百姓得知后,终于抛却了无端的猜测。 赫连景开心极了,是不是就往桃源里跑,期待能有一个妹妹。 慕时雨怀得并不明显,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她,穿上稍微宽松的衣裙压根看不出来。 她最近有些烦恼,赫连川恨不得每天都把她带在身边,就连他上朝也要她在紫宸殿等着。 赫连川拥有强大的自制力,对她温柔到了骨子里。 可一旦涉及她的安全,以及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就不会纵容她。 慕时雨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拿下谪仙般克制禁欲的赫连川。 要不是每天都在他身边,以及他身体的变化,她肯定会想歪的。 慕时雨怀了,又感觉没怀,除了肚子渐渐大了些,身体唯一的变化就是皮肤越来越好了。 即将临盆的前几天,慕时雨收到了一封信。 圣音竹林的小竹屋附近种满了淡紫色的小花,阳光透过竹林的叶子犹如散落的满天星辰。 午后有几分困倦的北静王在竹林外的躺椅上歇息,如墨的长发柔顺地淌在雪白的长袍上,如精心描绘的山水画。 忽然脚步声从竹林小径传来,越来越近。 北静王睁开眼,刚起身就看到了从竹林里走出来的慕时雨,以及她身边的赫连川,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和困惑。 两人双日很少离开竹林。 “皇叔。” 赫连川一脸凝肃,屡次想要将手搭在慕时雨腰上,都被她无情的拉开了,淡淡地问候一声北静王,垂下眼眸无声控诉着。 慕时雨看向北静王,眸光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道: “皇叔,我那云游四海的师姐如今要回来了,除了为我接生外,还会与成御医探讨医术。只能安排她住在这儿,打扰皇叔了。” 师姐尘静影早些年醉心医术,对男女之情极为避讳,却有一颗比荀雾还慈悲的心。 常年战乱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别说看病了,填饱肚子都很难。 尘静影没钱的时候就替那些富有的人看病,有钱的时候就去给没钱看病的患者医治。 她想法与慕时雨一样,不甘心后半生都待在宅院内,云游四海前武功已有了很高的造诣。 如今北国没了战乱侵扰,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她才打算重回盛京继续学习。 慕时雨早在几个月前就在竹屋旁边多修了几间房子。 北静王微抬眼眸,淡淡一笑: “不打扰,我见过她。” 尘静影极为低调,她的医术深得逍遥仙真传,行走江湖,从来不用真实名字。 北静王因腿疾遍寻天下名医,自然见过尘静影,这双腿没彻底废掉也有她的功劳。 当时他问她要什么,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要钱,眼神清澈无比,与金钱的俗气完全不搭。 北静王那时还对腿好起来抱有很大的希望,给了她十万两黄金。可尘静影却只要了五百两,因此印象较为深刻。 慕时雨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强行撮合谁和谁,总归要两人都不排斥此事才行。 她是真心觉得师姐很好,北静王也很好,不忍看他们孤独终老。 “师姐今晚就会进宫。” 尘静影本就有回来继续学习医术的心,得知慕时雨怀孕,不放心其他人接生,提前赶回来了。 第一时间进宫看望慕时雨。 慕时雨身体很健康,所以尘静影回来后一直住在将军府,算着临盆的时间进到凰雨宫。 生孩子就像是过鬼门关。 在修为已破镜的慕时雨身上,这说法完全不成立,她懂得如何无损的扩张身体的每块骨头,从发动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 慕时雨运行功法,身上萦绕着莹白色的光,不断地修复身体,每块骨头和肌肉都回到原有的位置。 尘静影抱着孩子懵了,不过她好歹见多识广,看着慕时雨身体恢复如初,冷静下来。 赫连川因太过紧张被慕时雨赶到屏风外面,此时听到婴儿啼哭声传来,却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心脏跳动得频率有些失控,仿佛危险来临前的预警,心里的弦即将崩断,直接绕开屏风,箭步如飞冲到了慕时雨床边。 慕时雨听到脚步声的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着赫连川惊慌失措却强行镇定的表情,嘴角微扬。 “都告诉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我也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那个未来慕时雨因怀孕吐血身亡给赫连川带来的阴影彻底消散。 “恭喜,是公主。”尘静影打断深情互望的两人,将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婴儿放到了慕时雨床边。 赫连川望着白皙可爱的小团子心里一股陌生的感情涌动,紧抓着慕时雨的手。 “她看上去好脆弱。” 不敢碰。 “女儿就是小玉。”慕时雨忍不住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轻轻碰到小玉柔嫩的脸。 感知到父母的触碰,小玉终于有了力气,睁开了浅蓝色的眼睛。 慕时雨:“……厉害。”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遗传了他的蓝色眼睛。 1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