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碧落与黄泉》 第一章 少女与老人,还有少年 北临有河,自遥遥西境腹域而来,滚滚川流,阻隔南北,竟将浩瀚大陆分成南北二势。 川之上为北,称为北人。川之下为南,是为南人。 南人感川之浩荡,取其诗中所云“漫漫江水天上来”,称其川为“天瀑”,而北人讽南人迂腐,见江水清澈,养育千千万生灵,是以称之为“汾水”。 南北差异,似乎自此而来。 若是见一本书,写道“天瀑江”,那便是南人所著;而若是写着“汾水河”,那定然是北人所写。 南地酷热多湿,环境所致,导致南人男性多皮肤白皙,面容英俊,看似身材修长瘦弱,不善动武,一般来讲也好一袭宽衣长衫,既优雅好看,却也够凉快舒服。而北地干冷,生活在此,北人男性也大多魁梧雄壮,大口酒,大口肉,生活作态不拘小节。 只是如此差异,不免引来南北有别。北人笑南人五短身材,女人作态,婆婆妈妈;南人讽北人野兽外貌,狂徒行径,嚣扬跋扈。甚至很多地方因南北差别动手厮打,不过再如何闹腾,这些终究不过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安稳度日,幸福自我,哪里有空来对这等小节浪费时间。 南境腹地,闷热暑季。 天上的烈阳对这里永远是如此严厉照顾,金色璀璨的光芒倾洒在整座清风城内,树枝微垂,颇是有些恹恹不振,路上行人三两,偶尔传来的叫卖声都似被感染得听起来如此无力。 风轻扬,那瞬间带来的惬意和凉爽,却是习惯了北方生活的一些人完全不懂的。 在这样的天气里,茶楼生意自然是极好,无论是小到地摊随意遮盖贩卖的小茶馆,还是装饰豪华美轮美奂的大茶楼,只要你路过瞧见了,没有谁是能拒绝这种诱惑的。 坐在凉风惬意的茶楼,来一杯加了几块冰糖的凉茶,入口柔,一线喉,瞬间就能将因酷热天气而带来的闷燥感消除得干干净净,惬意之余,让人甚至会出现飘飘然的感觉。 习惯了此地的南人尚且如此,那些远道而来,被酷暑折磨得怨天尤人的年轻人们,自然更加是如此。 那双在谁看来都是纤长胜雪的小手,捧起了她身前的一杯凉茶渴饮而尽,似乎终于在这里找到了能够生存下去的一点点理由,少女那自始至终不悦紧皱着的眉间终于舒展了开来,只是在望及到她对面那个“可恶的臭老头”时,动人柳眉上瞬间又皱了起来,很不客气的将茶碗推到老人面前,一双墨色的黑眸里,满满闪烁着不悦。 “再来一碗!” 樱桃小口张合,贝齿隐约现出,她的声音也仿若夜莺啼转,只是语气太强,而且带着太多的怨念。 看情形,他们似乎是一对爷孙女。只是这个孙女脾气有些不好。 “小缘,这话你不应该向我说,应该向店内的伙计说才对,再说你来都来了,跟你楚爷爷生气那也是没用的啊。”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语气含笑,倒似在逗弄他对面的少女似的。 “呸!你说到了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结果把我拐骗到这里来,却让我睡野外,吃青菜豆腐,我不对你生气对谁生气!” 那话明显戳到了少女的痛处,她的贝音带着更浓的怒意,一双黑眸刀刮般在老者脸上盯看着,最要命的是,少女话语里明显有几分歧义,听到“拐骗”二字,茶楼之中的食客纷纷侧目,在老人还有少女身上扫来扫去,看向那少女时,只见是粉腮微鼓,柳眉含怒,精美容颜下,竟是生气也是煞人的好看,再看向那老人时,免不了会带着不善,警惕,甚至是隐隐的敌视。 “这...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楚爷爷带你来这里,就连你爷爷可也是同意了的,南方是有些热,可住上一段时间,你自然就会懂得这里的好。对了,你不是还要喝凉茶吗,今天你随便点,楚爷爷都出钱便是。” 听到这话,少女美眸中那怒意方才消下去一点,美人儿消了火,店内的食客们也就消了火,大家相安无事,继续做着原本在做的事。 老人擦了擦汗,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感慨这算什么事,要不是为了她爷爷的一个人情,他也不至于来跑这么一趟,结果人力财力全出不说,堂堂楚阁老还要被当成歹人。唉...世人只看样貌,却让他怎生是好。 “小二。” 也不敢再让少女去叫喊,老者摇了摇头,朝着楼下喊了一声。现今正是午后,茶楼里人满为患,根本没有一处空座,因此店内的伙计也甚是忙碌,过了一会,方才有一个伙计打扮,少年模样的人走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老者,静静不言,只是眨了眨眼,示意老人要点什么告诉他就是了。 “一杯凉茶,一碟茴香豆,一盘凤尾鼠炖汤,一盘灵兔花生肉。” 少女眼看着不远处厢门上以墨笔书就的食谱,铃音清脆,毫不拖拉的喊道。 老人心里一阵肉痛,这处茶楼,原本就是方圆几十里最豪华之地,卖的茶水都比别家贵数倍有余,那一杯凉茶,在小摊贩不过卖三文钱,在他们这里却要五十文,这还好说,主要那凤尾鼠炖汤,灵兔花生肉,那里面的材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兽,那价格才叫一个贵! 不过心痛之余,老人却也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少年小二,在少女说话的时候在用一支易于书写的墨笔飞快将菜品写到纸上,笔落之势,非常的沉稳,自始至终,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记完以后,也是对着他们二人微微躬身,便及离开了。 老人心下不免感到好奇,说起来那个少年面向清秀,身上所感觉出来的,也不太像是个小二,难道南人真的俊美如斯,连一个伙计都是如此的俊逸不凡? 如此被这少年吸引,老人却也不忙着心疼他那羞涩的囊中,眼望着他走下楼梯,去到茶楼口将手中小纸交给另一个人,很快又去到其他桌的食客前,依旧是静静站候,等对方点了茶菜,自己再飞快的写上字条,写清楚几桌几号,如此反复,从来没有见他开口说话,却也不曾见食客们谁有疑惑。 他既然有问题搞不明白,自然要想方设法弄明白才是,当下缓缓的合住眼,改用耳来听,聆听茶楼中所有食客的交谈。 “这茶楼的茶果然地道!比起外面的小摊贩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哈哈。” “你说这风家怎么就这么厉害,短短时间就能从这里安家落户,竟隐隐与梅,龙二家三足抗礼!我瞧这背后不简单,有古怪,有古怪。” “哎...前夜你约的那个姑娘如此水灵,今天怎么不继续了,嘿嘿,有道是三入家门,自是一家人,那么有滋味儿的娘子,你不要,可别忘了介绍给我啊...” “唉...这梅家的小少爷可真是可怜,说起来他爹也算是清风城一号人物,梅家的家主,可是身份显赫有什么用,不能修炼,终究是虎父犬子,可叹可叹啊。” ........ 老人睁开眼,略一皱眉,心想这偌大茶楼,怎么这些食客竟讲一些废话,尤其是第一个人,那是什么味觉眼光,分明同样的茶贵了十几倍,竟然还要贬善扬坏,真是...不可理喻! 正当他眼神微黯,打算收回元力不再探查时,那最后听到言论的另一个食客却又接口道:“可怜的是他天生哑巴,说不了话,竟然沦落到这茶楼里当个小厮,唉...也不知那梅家家主,现在心里是何感受。” 老者心里一愣,梅家小少爷?看来那个少年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家,不过这清风城要在苍茫南域来算,不过大树浮游,要按照魔天大陆来看,更是弹丸一块,这里算是地头蛇的梅家,以他楚阁老的身份自然是没有理由去关注的。 不过随即那食客的话,却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的父亲梅岚天,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涅槃境强者,而且他正当壮年,难保再过十几年他不会再度突破,如果真的上了天人的境界,那医治他小儿子的病,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不意小小清风城,竟能有一个涅槃境的能人?这却倒是不简单了,不过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涅槃境,就算突破极限,到达天人境界,那也不可能医治得好天生聋哑,连他楚阁老都办不成的事,这些小小食客,当真是井底之蛙,蠢笨得要死。 那所谓的梅家家主,在老人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倒是他的那位“小儿子”,那位身世坎坷的少年郎,却是引起了他的关心。老人心想他虽然是来寻找东西的,不过中途停留也未不可,如果那个少年是后天失聪,身上有什么疾病,以他楚阁老的手段,倒未必不能治好。 沉吟之间,那少年却也恰到好处,从后厨端着一块茶托走来,将少女所点的“茴香豆,凉茶”放到了桌上,轻轻推在少女身边,略微一笑,便打算离开。 只是他刚想转身,老人便扣住他的手腕,一股深邃无形的元力顷刻间落入他筋脉之内,感受着他身体内的情况。 见少年那清澈的眼眸里闪烁出疑惑,老人轻笑了声,另一只手拂着胡须,颇似仙风道骨,眯笑说道:“你别怕,我就是看你的年龄,似乎和我这孙女儿差不多大,所以就想问问。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脸上微红,一手被握,他就只好一手撑着小纸,用牙齿咬着笔尖书写道:“十六。” 看到他写的这个年龄后,少女也不免娇呼一声,带着惊讶,因为好巧不巧,她真的也是十六岁。而且看到少年自始至终不开口,这少女终于也将注意力关注在了他的身上,一双黑眸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心中疑惑,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不会是个哑巴吧? “你这字,写的可真是漂亮,应该没少下功夫吧。”老人继续眯笑问着,他元力还未探查完毕,倒也不忙放手。 少年脸又是一红,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眼望着老人与少女,又取出一张纸,牙齿咬着笔端,继续书写道:“借问,您二位是从北方来的吧?” 看到他写就的那一行字,老人也不免微微惊讶,他打量自己身上,来到这里以后,他也专门换成了灰衫长袖,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怎么这少年能够一眼看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问话的是少女,她这个年纪,原本就没太多拐弯抹角的城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清脆的铃音下,一双黑眸更是盯着少年脸颊左瞧又瞧,心想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年被那双美眸看得脸又是微红,他一只手腕被老人扣着,却也并不着恼,依旧是以手撑纸,以齿代手,用墨笔继续书写道:“南方的姑娘,都有些腼腆,不似姑娘。” 这里的姑娘,自然是说少女了。 无论是哪里,就算再野的女孩儿,也是愿意被人称赞一两句,说南方姑娘腼腆不像她,明明就是嘲笑她太野没点女人味,少女当下凌眉一竖,玉手拍着桌子道:“就你们这里的姑娘好,我偏就是不好吗。” 少年神色一慌,这次是挣开了老人的手,用手撑纸,用手攥笔,书写道:“不是,是看姑娘落落大方,没有做作,没有骂人,绝无骂人之意。” 少女看到他写的,不由咯咯铃笑道:“那也就是说,你们这里的姑娘又做作又小家子气,不能见人咯?” 少年慌忙又写道:“不是不是,各有各的好,只是感觉不同。” 他以笔墨代话,本来就慢了很多,为了勉强赶上少女的质问,更是话语能简则简,可是毕竟太麻烦,问得多了,更是见手忙脚乱,不要说落笔沉稳,简直就是行云流水,几个字当成一个字来写了。 少女觉得逗他好玩,不免又是悠悠的问道:“那你说,是你们南方的腼腆姑娘好,还是我这样落落大方的人好?不许说都好,只能说一个。” 少年脸色隐隐发白,抬袖擦汗,苦笑了声,想了一想,却又落笔道:“我要干活了,少陪。” 让少女看过后,便弯腰鞠身,随即逃也似的下了楼。 少女望着他狼狈离去的身影,忍不住轻笑了两声,那双美眸,再度注视向她对面的老人,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只见老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那双略显沧桑的手上,指尖忽然缠绕起一圈墨色元力,在洁净无痕的桌子上快速书写道:“先天缺陷,加上后天重伤,难,难,难。” 随后他长袖一挥,桌子上写就的字迹瞬间消失,重新恢复了洁净无暇。 少女叹了一声,低下脸蛋,用手指揉捏着落于她肩上的一缕黑发,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那少年再度上楼,这次却是端着少女点的“凤尾鼠炖汤”,还有“灵兔花生肉”,将东西放下后,少年目光不经意扫向少女时,不由得脸上又红了,忙低下头弯腰鞠躬,算是对少女的道歉。 少女也很正色的站起来,对他鞠了两个躬,意思是刚才是她的错,应该是她赔礼道歉才对,算上他对自己鞠的那一个,一共两个可不能弄错了。 少年神色更慌,忙再度鞠躬道歉。 只是少女脸带异色,看他不接受自己的赔礼道歉,只好又继续鞠躬,还他的道歉。 少年不能说话言语,两个人公平起见,少女也就不说话,如此更像是在打哑谜一般,两个人不住的向对方鞠躬赔礼,一时竟没有穷尽了。 老人看了看他们两个,本来想要阻止,可是想到如此“稚嫩”举动,怕也就是他们这个美好的年纪才能做,等到了他这般岁数,再装傻可就是真难了,于是叹息时光一去不复返的同时,却也不对他们进行阻止,自行夹了一块“灵兔花生头”,放在嘴里嚼了嚼,品尝滋味。 “梅矢!测试都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快,快点跟我走。” 只是老人不加阻止,食客们看得起兴的这一幕,终究还是被外人给打断了。只见从楼下快速蹿出来一个黑胖人影,抓住少年郎的胳膊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快给我换了衣服,回到梅家,今天说不定你爹爹也要回来,咱们更不能马虎大意。” 说话之中,已经带着少年进入后房,不见了踪影。 “楚爷爷,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少女见那个黑胖的中年人拖走少年,先是愣了一会,可随即便反应过来,贝齿轻咬唇,同样的跑下楼,跟在那人的身后,转眼便及离去,只剩下老人独自,叹着气,夹着灵兔花生头,喝了一口凉茶,失落的吃食着。 第二章 敌人,走狗和朋友 “梅矢,我说你这次可不能再有闪失,好好试一试,兴许就能成了,实在不行我去跟你父亲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弄点别的差使,总好过一直这么当个伙计被使唤来使唤去的。” 酷热当头,那个黑胖的男人依旧是拉着少年郎的胳膊,一路的出了茶楼,沿着街道走到尽头左拐,一边的走着,一边向少年郎叮嘱。 不过看少年身上的衣服却已经换了,不再是伙计的服饰,而是一身白衫宽袖,虽然他容颜还有一些稚嫩,肩膀更是没办法撑起那么宽大的衣服,但毕竟人长得俊美白皙,这样穿扮,一点也不丑,反而更是显得俊朗。 只是不知为何,少年脸上流露出满满不情愿,忽挣开黑胖男人的手,向后退开一步,开始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神色坚定,意思是“我不去。” “你敢不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见到一向乖巧的少年竟敢忤逆自己的命令,黑胖男人更是怒火中烧,作势攥拳欲打,却见少年那双清澈的眸子就盯着他看,一点也不让步。 那攥紧的拳,终究也只是吓唬居多,既然唬不住他,黑胖男子叹了口气,也就缩回了手,只是神色上难掩失落。 “你可知道,今天对梅家来说是什么日子吗?今天还只是测验,若是再过几天,梅家族比真正开启,你的命运可就真的要被定性了。叔父不能修炼,不能为梅家出力,本身就是一件憾事,我不能看着我大哥的儿子和我一样,终身都是个窝囊废!” 黑胖男子神色中有些激动,言语中,原来他竟是少年梅矢的亲叔叔,那位梅家家主的弟弟。 听着叔父如此说,少年依旧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比起手势,用手指了指他的叔父,又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开始用手语和他交谈。 意思是,“你在茶楼,也是为梅家出力。而且,我不喜欢家族。” “呸!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梅长云这辈子算是交代了,可我偏要你有出息!”黑胖男子又拉住少年的胳膊,他身体瓷实,比起瘦弱少年来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梅矢自然是拉不过他的。争论之中,少年忽然探出了手,正想要强迫叔父放手,只是看着黑胖男子的脸,数年来的养育之恩,终究不忍对他对手,犹豫之余,更是被黑胖男子带着走了老远。 片刻时间,清风郊城。 梅家一向集结家族子弟时的惯去场所,灵源堂前,府门以外。 “快进去吧,你父亲就在里面,不管成绩如何,叔父都在外面等你便是!” 梅长云一把将少年推进堂内,自己却站在那灵源堂外,眼看着他。 这灵源堂属于梅家重要地方,除了家族内部的重要人员,其他也就是子弟测验时会开放,但仅限于梅矢这样的子弟,而像是梅长云这等几十年前就被定义为“废物”的梅家人,更是一早就没有资格进去里面,如果擅入,就算他是家主的亲弟弟,那也不会轻饶了的。 梅家上下,虽然地位不是完全以修为而论,但情况也差不多,修为强能力高的,自然便是众人所推崇的高层人物,而修为低,就算能力再好,也终身不可能步入梅家高层半步,毕竟在魔天大陆上,最主要看的还是实力,如果梅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修为战力,那在清风城的地位也很容易受挫,稍有不慎,就会被新升起的家族势力给灭掉取代。 这种法则很残忍,不过却很现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才是很好的诠释。 魔天大陆中,对于修炼的天地间力量的叫法微有不同,南人认为他们能感应天地的呼吸,并且将它们吸收并利用,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因此他们将天地间那股力量叫做“灵力”,北人觉得麻烦,认为这是力量之源,取其源头的源字,再加以简化,也就成了“元力”,不过不论灵力或者是元力,大境界上,从弱到强都会划分成:形元境,御气境,渡灵境,入圣境,涅槃境,天人境,神人境。 其中有些出入的是,南人较钻牛角尖,他们认为这种大境界太过普遍,而且每一层大境界卡的人数太多,根本不好判断同境界人的修为强弱,干脆在大境界中又分成了“初期,中期,后期”三种小概念,便于判断。 但北人觉得这样做无异于脱裤子放屁,真要拼杀起来谁还管再问问你初期还是后期,莫要说小境界有差距,杀红了眼差了一两个大境界那也是照打不误。分出大境界,也是因为元力融会贯通后,发生的质的改变,总体而论,小境界其实是量变,而大境界则是质变。 梅家之中,高层们会在少年少女们十二岁,以及十六岁两个大阶段开始家族测评,综合考量每一个家族子弟的潜力,实力,以及能力。少女还好,尤其是少年们,在十二岁时若没有开辟出灵力,并且到达形元境中期,那就会被评定为“残次品”,开始在梅家的基层产业做活帮工。 例如说梅矢,他虽然贵为梅家家主之子,但既然被定义为“残次品”,没办法修炼为家族尽一份力,就只有帮工出一份力了。 毕竟不管修为多深厚,都是要生活的,而生活需要钱的。 如此诺大的一个梅家,供养着这么一大批什么都不需要做的年轻修炼者,那笔花销开支可不少。 当然,没有人是可以逃避过现实这一劫的。在家族子弟十六岁以后,他们就会根据自己的天赋修为,被安排到家族的各个岗位上,能力最弱的一批,例如梅矢,就会成为茶楼餐馆,或是古玩药店等的小厮,干上十几二十年,若是做得好了,那也能混成老板人物,表面看起来倒也不错,可其实大部分油水都给了家族,自己却没什么财力,只能省吃俭用,算是安稳度日,例如梅矢的叔父梅长云。 而能力相对较强的一批,则是成为家族很重要的成员,例如像府门前的守卫,店铺间巡视的侍从,还有就是家族从外地运输商队的看护人员。看似这些人应该是底层,但其实家族对于这些人每月来发放的财产,是占了相当大一部分比重的。因为他们的实力不错,足以支撑起梅家门面,也正是因为这一部分人,茶楼才能安稳卖茶水,药店才能平静售药材。 这一点在能够修炼,展现自身实力的魔天大陆来讲,很重要。 而修为最出众,能力也很强的少数人,平时的任务则是...修炼。 初次以外,这些人的其他任务就是接受家族高层的教导。从家族的发展到商队如何运输,天文地理,总是都是对家族最有用最需要的知识。这一部分人才是梅家最核心的人物,日后修为有成,崭露头角,就可以顺理成章接管整个家族的事业,而只有这一部分人,才属于梅家的骄子,众人推崇青睐的代表。 “呦,这不是梅矢少爷吗,这是什么风,把您从茶楼也给吹来了。” 刚入灵源堂,梅矢就不幸的,他碰到了一个这样身份的“梅家骄子”。 青袖长衫,举步优雅从容,那一袭修长的男子身影徐徐向着梅矢走过来,俊逸脸上带着笑,只是唇角泛起的冷,却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他和这位梅矢少爷,不对付。 “这个哑巴怎么又来了,好不知趣。平日里让家主丢丑没羞也就罢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也要让家主他老人家不高兴。嘿,可真是个好儿子。” “可不是吗。茶楼里那么凉快不从那儿呆着,非要来这里凑热闹。这儿热是热,闹是闹,可也不需要小丑角色,在这里胡乱的搅。” 在青衫男子的身侧,如同仆人般侯立着两个少年,这两个少年脸上的冷笑和不屑,倒似比他们的主子还要浓郁般,明着对这位家主少爷冷嘲热讽,好不厉害。 有些话,有些事,是需要特定的人群才能做的,比如说他们两个。 梅家的测验中,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在打擦边球。比如说十六岁晋入到御气境初期的少年,有几位几名可以被选做家族侍卫,获取更多资源,得到家族的更多肯定,在这时,有十个子弟达标,却只再要五人,既然没办法再让修为进及寸许,那就只有——看机会。 为了成为那成功中的人选,不得已,人总要做出选择,要么咬着牙等待所谓公平的审判,要么就投靠更强的人,让他们帮忙在家族高层那边美言几句。 而这两位少年,就是识时务的人。有些话青衫男子不能说,就只能由他们来说,有些话青衫男子不能做,就只能由他们来做。而且说要说得漂亮,做要做得精彩! 而辱骂梅矢,自然就是他们的投名状。身为梅家少主,青衫少年不能羞辱,就由他们来羞辱,一旦日后东窗事发,有人需要顶罪,也正好他们来当替罪羊。作为回报,也许他们就可以换来青衫少年在高层那边的——“美言几句”。 青衫男子叫做梅炎焱,是三长老之孙,地位不如梅矢,修为却早已达到御气境后期,也许只差一点,就可以在十六岁之前,踏入渡灵境! 而且相传他爷爷极为护短,若是开罪梅矢,家主可能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开罪梅炎焱,那他爷爷就有话要说了。 在很多人看来,高居其位之人,自然需要“公平公正”,但在一定意义上来讲,护短的人,却才更加可怕而惹人私下推崇。 梅炎焱嫉恨梅矢的理由很简单,他也只有一个爷爷是家族高层,而且不是一把手,不是二把手,甚至不算三把手...他充其量就是能说得上话罢了,有些资源他爷爷需要奋力去争,有些事情他爷爷需要拼命去抢,还未必能够得到。可他梅矢却能轻轻易易的得到,不外呼一个原因,他的老子,是梅家家主梅岚天。 而他身后的那两个跟班,一个叫梅忠,一个叫梅勇,一般身份,一般修为,自然行一般人之事。 清秀面容上,因他们几人的羞辱略微皱了皱眉,这些冷嘲热讽的话,梅矢是自小听惯了的,尽管不舒服,可已经习惯,他于是将这些话当做耳边风,踏步欲行时,却见梅炎焱身形一晃,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双泛着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唇角上扬,微笑说道: “梅矢兄今天走路带风,脸上都如此自信,不会是修为有所突破,终于可以面见家主了吧?” 梅矢皱了皱眉,很想说,关你什么事。可他口不能语,若是手指比划,用手语来说,更是徒增笑料,只能停步不说,同样用那双清澈的眼冷冷的打量对方。他是温顺良善,可对于欺辱,他同样不愿意笑着忍耐。 “别老用这种眼神看人。咱们是一家人,自然没什么,可若是在外人面前用这种眼光...会死人的。”那唇角泛起的阴柔和冷漠,随着梅炎焱带笑的脸如此自然的说出口,他衣袖内的手,落在梅矢肩头的动作也是如此自然,在外人看来,倒好像梅矢是自愿被他搭肩一般。 可只有身临其境的梅矢才知道,对方是用了灵诀,强制的将灵力压迫在他身上,让他浑身被那股灵力冲刷难受,却只能站在这里,还不了手,因为是哑巴,更动不了口。 颇为病态的享受着梅矢脸上那苍白,溢出汗的颤抖,梅炎焱正打算再说些什么,蓦然的感觉到,突然有一股淡蓝色不算甚强的灵力朝着他手腕拍打过来,那灵力带风,含着暗劲,却让梅炎焱不能不管。 挥袖间将拍打过来的手掌打开,梅炎焱皱眉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楚,原来在梅矢身后跑过来一个黑衣服的少年,将梅矢那身影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他。 那少年身上粗衣粗布,脸上也有些粗糙,完全就像是小厮打扮。 梅炎焱笑了声,隐隐带着轻蔑,道:“梅武,你该不会是想让梅少爷在他爹面前帮你说说好话,特意想讨好他吧?” 那黑衣服少年呸一声,脸上带着厌弃道:“你们这样欺辱梅矢,就不怕家主找你们算账吗。” 梅炎焱也不解释,只是冷笑了两声,随后望及到梅武身后那梅矢的身影,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几分敌意,长衫一起,带着他的两个跟班潇洒而去。 在他眼里,不知为何,只有梅矢才是敌人,就算他是个哑巴,他不能修炼,他在梅家更是被当成一个笑话,可敌人就是敌人,除了梅矢以外,梅炎焱对任何人都可以笑呵呵,就是梅矢不行。对此,他需要定期来查看梅矢身上到底有没有灵力,没有则好,若有.... 哼,他定然没有! 梅炎焱心中桀骜,自然这样的想着,走向灵堂前的其他子弟,笑脸盈盈,打着招呼,说着承蒙关照等闲谈废话。 同样修为出众的人里,他办事能力高,善于交友,同样能力出众的人里,他修为出众,更何况他样貌举止,也没有一样会给梅家出去丢人,他这样的人,自是这一届的骄子。 第三章 螳螂,蝉与黄雀 “梅矢,你刚才没事吧?” 看到梅炎焱离开,那黑衣服叫做梅武的少年回过头,声音带着关切,向梅矢问道。 梅矢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什么事,脸上也尽是流露出善意。 梅武在十二岁的时候,也被定义成了“残次品”,曾经有一段时间,被发配到了和梅矢同样的茶楼,两个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个老实心善的少年,自然是知道梅矢的为人,为梅矢心里更是有些不平,只是他这样的人,根本和梅炎焱争不了什么,能够站出来护在梅矢身边,已经算是极致了。 说起来,这梅武也修炼到了形元境后期,只差一点就可以突破御气境。他的天赋不算太好,但努力却很多,只是第一次就被定义为“残次品”的人,实在得不到太多关怀,白天干活,晚上修炼,到头来却终日昏昏沉沉,根本做不好兼顾二字。可是这也没办法,如果你真的强,为什么不在第一次测验时崭露头角?既然不行,那就认命,不想认命,自然要付出比别人多百倍的努力辛苦。 这很公平。 面对着梅武时,梅矢也就没有了太多的顾虑,他比起手势,指了指梅武,又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是在问,“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嗯,还不错。虽然风餐露宿,却比在茶楼里有意思多了,对了,你的身体好一些了没?”梅武憨憨的傻笑了声,捎了捎头,他这几天被家族调派到外面的城池去收购材料,虽然辛苦,可是看起来收获也还是蛮多的。 梅矢同样流露出善意的笑容,说起来,他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可为了不让梅武担心,他还是尽量的打手势道:“好多了,叔父给我带了很多药,虽然治不了根,却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等梅矢将手势比划完后,梅武点了点头,指着灵堂前那伫立三丈有余的高柱道:“咱们也过去吧,一会就要测验了,咱们站一块。” 那是测验需要用到的灵柱,在其灵柱之下,有一灵台,只要将特殊的纸张铺垫上去,前来测试的少年少女们放下手,将体内灵力释放出来,那白纸便在灵台的能力下会凭空显示出墨点。 若是真的按照强者来释放灵力,那白纸何止三千墨点,只不过这是让年少的子弟们测验的,在渡灵境及其以下,最强能够显示出十五枚墨点,那是渡灵境巅峰的标志,也是白纸所能承受灵力的极限。 说起来,梅炎焱上次测验是八枚墨点,而梅武最多只能是三枚墨点,其他人的话,或多或少,但最强也不过和梅炎焱水准相同。十六岁能够突破渡灵境的人,整个清风城都少之又少,梅矢的父亲梅岚天据说当年能让白纸浮现出十二枚墨点,已经到了渡灵境中期,在清风城数百年来的历史上,那也是天骄般的成绩了。 而他的儿子梅矢,则是能够让白纸毫无动静,别说一枚墨点,就是连墨星也半点没有,理论上来讲,他的儿子也算是梅家史上和他截然不同的奇迹了... 那根灵柱,那方灵台,从幼年开始就给了梅矢太多的心理压力,他今天所有的一切,也几乎是拜那台上的一切所赐,因此本能的,在看到那灵台后梅矢便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白。 他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体内根本贮存不了灵力,甚至是只要刚一修炼,体内筋脉就会浑身疼痛,在那灵台上试几百遍都不会改变,他根本没有灵力的事实。 咬了咬牙,梅矢忽然的用手拍了拍梅武肩膀,引起对方注意后,他很认真的比划手势,意思是,“我要偷跑出去了,测验,我不想试。” 梅武有些吃惊,问道:“今天家主也在,你不见他了吗?” 梅矢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远处偏僻地方的角落,手势比划,“我走了,你好好加油。” 灵源堂很大,虽然它叫做灵源堂,堂,是说在他们面前正对的那座恢宏殿宇,但在灵源堂前的一大片空地才是家族子弟测验的场所,那极宽广的地方,只站了有近百号身影,而且大多数还挤在一起打招呼,这样一来,也就很大程度上让人看不清灵源堂所有人的动向。 与别人不同的是,在小时候,梅矢经常偷跑到这里玩耍,他知道灵源堂的一个地方,可以钻出去,虽然无异于是一个狗洞,但儿时无忌,自然不会有人说,而如今无能,更加不会有人管。 告别了梅武,他的身影离开所有人注视,从那片墙角开始翻找,拨开杂草,想要找到当年的那个“狗洞”,这样他就可以既避过父亲,又避过叔父。这里看起来家族子弟上百,全是和他同龄之人,但除了梅武以外,全部都和梅矢不对路,唯一让梅矢忍不住想要看,想要关注的那道身影,今天偏偏也没来... 如此一来,梅矢就更加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只是他不关注那些人,那些人里,却总有一些人喜欢关注他,欺负人的人是不分男女的,而喜欢欺负他的人也不是梅炎焱一个人的特权,有一个在梅矢心中比梅炎焱还要可恶,还要不想见的人,就恰巧的看到了梅矢那偷偷翻墙角想要离开的身影。 在人群中那俏丽的一抹倩影,淡绿衫子上,在腰肢之上盈盈束着一抹翠绿带子,修长惹人眼球的身影,在来回打量了几圈人群后,不经意的,终于是扫到了远离众人,躲在犄角的梅矢的身上。 玉手一勾小巧可爱的鼻子,那原本还是皱紧柳眉谁都不想搭理的女孩儿,终于因为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而开心起来,眉间舒展,远远的来到梅矢身边,见他在翻看墙角,行迹有些鬼鬼祟祟,这少女不由柳眉一皱,娇声喝道:“喂!你这家伙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要偷东西?”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梅矢先是一惊,回过头发现那对着他流露出不善笑意的少女,更是脸上一白,咬了咬牙,怒目向她瞪过去,也不管她能不能看懂,打手势道:“要——你——管!” 少女面色一沉,咬着贝齿,沉声道:“你再打一遍那个手势?!” 只是看似柔弱的少年,心里却十分倔强,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目冷冷看着身前的少女,却不再比划手势,但脸色神态上,却无一不在说着,“要你管!” 只见那倩影甫动,还没等梅矢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已被抬起,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朝着他手腕压迫过来,咔嚓那声听似微弱却极度痛苦的骨骼声音中,他的中指食指两根指头,已经被那看起来俏丽可爱的少女掰弯,而那容颜美丽的女孩儿,却冷笑着在他身后说道:“你刚才就是用这两根指头跟我说的吧,现在你还有一只手,跟我道歉!我就放了你。” 有些人,就是如此野蛮不讲理,梅炎焱是因为嫉妒还有羡慕对梅矢无理,说起来,他的刁难自有道理,而且他都是点到为止,冷嘲热讽也就罢了,但这少女却就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动粗,若是梅矢没让她开心了,她便动手,若是她哪天自己不开心见到梅矢了,她也动手,若是哪天她开心了,见到梅矢,却还是动手。 她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少年会痛,那两根手指掰弯更是会疼痛万分似的,两根手指上响荡出的骨骼交错的声音,如此清脆,如果梅矢能开口,他自然也会大声的呼喊,可他不能开口,连“哇哇”都不行,只能脸上溢着冷汗,身体无比颤抖,却根本阻止不了。 似乎除了听从少女的话,打手势求饶,似乎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叫梅铃,名字很可爱,人也很可爱,但她人却一点也不好。 梅岚天的父亲,曾经还有过一个兄弟,只是在他年轻时便出外闯荡,在外面建了一些家业,但他多年未娶,只是收养了一个女孩儿,让她唤自己爷爷,那个女孩就是梅铃。在她爷爷去世以前,因为担忧这孩子的将来,于是书信一封,请他侄儿——也就是现任的梅家家主梅岚天,帮忙照顾她。 梅岚天于是就将她带回了梅家。虽然她与梅家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说起来,梅岚天对她却是极好的,每月吃穿用度,都是给她和梅矢相同的分量。只是这个女孩儿在年幼时吃了太多苦,心里也许有些扭曲,原本她是和梅矢生活在一起,还亲切的称呼梅矢为“表哥”,但后来慢慢的,梅矢不能修炼的事情被公之于众,而十二岁测验之后,他更是被当做废物丢弃一边,连父亲都很少来看他,更不要说所谓的“表妹”。 也许是因为那些日子来叫的表哥太过亲切,以至于在梅矢被当做废物后,她也跟着被沦为一个笑柄,少女由此记恨上了她的表哥,再见面时,别说叫梅矢表哥,连好脸都懒得给,直接动手,要么伤筋动骨,要么让他磕头认错,总之就是要针对她这个表哥一样。 梅炎焱不好动手,是因为身份,可梅铃能动手,却也是因为身份。 一来她是女孩子,二来她还是梅矢的表妹,梅岚天就算真的开罪,也不可能开罪到她的头上。 被梅炎焱撞见,梅矢顶多被嘲讽,可是被梅铃撞见,梅矢却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他又要受苦了。 受苦的原因有很多,一是梅铃有意要折磨他,二是在面对这样的压迫时,少年的脾气也很臭。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却依旧带着颤,抬起胳膊,在少女的眼中比划,“看——你——烦。” 因为只有一只手,梅矢最后的那烦字,原本需要两只手来做,却只做出了一半动作,而恰巧的是,在南域中,手势语的“烦”和“开心”有一半是相同的,看到他的这个手势,少女愣了一下,不自禁握着他手指的玉手也松开了些。 梅矢得以逃生,脸色苍白,捂着那颤抖的手指朝着梅铃怒目瞪过去,那眼中哪里有什么喜欢,分明就是极为厌恶。 他视线一扫,看到杂草堆中,果然那个狗洞还能够看见,当先迅速跑过去,刨开土,拨开草,虽然他的身形较之儿时大了不少,但十六岁年纪,身子骨毕竟瘦弱稚嫩,若是勉强要钻,应该也还凑合。 “喜欢...不对...应该是...”而那个发愣的少女,伸出手比划梅矢的一半手势,另一只手开始对照,柳眉紧锁,终于在那“烦”的手势上,和前面一半完美吻合,结合梅矢的表情,他当然不会说什么“看你喜欢”,倒是“看你烦”这几个字,才符合梅矢的脾气风格。 烦? 他竟敢嫌我烦! 少女的心里,再度升起无比的怒意,她都没有觉得这个废物表哥烦,梅矢却说看见她烦,美眸一瞪,看到对方正跪在墙角钻狗洞的情景,顿时一愣,绿裙下淡蓝色的灵力扩散,身影很快来到梅矢之后,拽住他的衣裤正要将他拖回来,只是一个手滑,却只脱下来一只鞋子,她一愣之下,那少年已钻出了狗洞,看情形就要逃离出去。 一咬银牙,梅铃俏脸发沉,看向那快要开始的测验评比,心想自己还排在后面,倒是不急,反而那个废物表哥的事要更重要些,她回过头,略微迟疑,终究也以同样的方式,跪爬钻出那个狗洞。 她虽然身子要更加纤细些,但毕竟女子,身上衣物也要更加宽衫漂亮一些,如此一钻狗洞,小脸上灰头土脸了不说,这身新做下的衣服都是沾染了不少脏兮兮的灰尘,令得少女心下不喜的同时,将这笔账也算在了她那个废物表哥的头上。 撇目一见,看到梅矢的身影已经朝着后山奔跑了老远,只是他身无灵力,普通人的身体,又能跑得了多块,当下俏脸含一抹冷笑,快速的追了过去。 而梅铃终究是没有感觉到,在她的身后,同样有着一抹胜雪白皙的倩影在注视着他们。 精致眉间上略微一蹙,似对那叫做梅铃的女子所作所为极为不喜,看其脸蛋容貌,分明就是茶楼内与梅矢有着一面之缘的少女,见到两人渐渐跑远,踩在松软树梢之上的那一只白鞋轻轻巧巧的一跃,身影便轻盈的跟随在了两人后面,暗中观察着那让她有些上心的少年梅矢。 第四章 喜欢的人,已有喜欢的人 灵源堂这个狗洞钻出去,正好是一片山野。 在那山野向上,是一个陡面斜坡,崖高数十丈,下面便是清风城唯一能狩猎灵兽的地方——蛇首山脉。 以山脉密林中的那些凶恶灵兽的凶狠程度,十几岁的少年郎,别说不会修炼,就算是梅炎焱那种水准,万一碰到厉害些的也不过是盘中小餐。 只是这里终究只有一条路,身后那坏恶的少女追逐过来,在梅矢的心里,她那道看似可爱其实毒辣无比的身影,比起山脉中的灵兽凶兽也好不了多少,反而很多灵兽还要比她可爱些,要是掉进山脉里还可能出得来,可若是被她逮住,可就肯定要受尽折磨了。 刚才若是在灵源堂内还好说,现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没人加以阻拦,他的那个表妹说不准又会怎么折磨他。 想到这一点,少年郎逃跑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些。 他一只鞋被拽丢,身上白衫也显得脏乱,可是这里他终究是自幼熟识的,就算没有灵力,奔逃的速度也自不慢,只是身后那少女修为也不弱,她上次测验,梅矢还记得是御气境中期,比起梅炎焱来都是只差了一线,速度自然要快得多,要不是这里树木遮挡,让她不好追逐,一早梅铃就抓到她这个废物表哥了。 “喂!你回来!家族测验都快要开始了,再不回去要被骂的。” “梅矢!你返回来,大不了我不欺负你了。” 跟随着梅矢越走越远,少女心里也有些急躁了起来,心中牵挂家族测验,她却又不想就此丢下前面那个少年身影不管。梅铃心里也是急了,她却忘了梅矢之所以跑,是因为她在后面追,若是她不追了,返回去了,梅矢自然不逃了。 可就是出于忘了这个原因,梅矢越是逃得深了,梅铃就越是感觉危险,想要让他停下而跑得加快,可她越是快了,前面的梅矢就越是觉得恐怖而加快脚步,如此反复,渐渐的两人已跑到后山最上,崖岸旁畔。 再向前跑的话,下面就是数十丈高崖,掉落下去就算饶幸不死,那也要重度伤残,加上山脉里面出没的灵兽,那就真的是九死一生! 前进是可能死,后退却肯定半死不活,这种并不复杂却很艰难的选择,就摆在少年梅矢的眼前,让他在咬牙的同时,脸上更是带着惨白。 回过头,见到那绿衫身影渐渐跑进,小脸上浮现着对他来说无比残忍的笑意,还在对他说着,“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有些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的戏虐,令得少年郎脸色一定再定,终于下定决心,向前再踏了一步,却是身影直接的滑落下了高崖。 “表哥!”看到前面那身影突然掉下去,少女的脸色瞬间花白,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什么,以最快的速度跑近,眸子俯看着下方那密集山林,那个少年郎却是连半点影子都找不见,不由得急得差点哭出来。 “你...你就那么害怕我吗...宁愿连命都不要也不愿意落在我手上...” 那个被梅矢定义为“恶女人”的梅铃,却忽然对着茫茫山林啜泣出声,神色伤心,却半点不似作假。她那双滚动着泪花的眸子里又定了一定,举袖擦拭掉泪水,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转身沿着山崖跑下去,薄唇喃喃,小口中不断的说着,“我要去救他”之类的话,那淡绿身影,很快的沿着原路跑远。 始终跟在她身后的那白衫的俏影,却没有再度跟着她离开,确定那个梅铃离去后,少女方才足尖微点,从隐蔽树梢上下来,一双黑眸望着那下面茫茫山野扫了一圈,正犹豫要不要跳跃下去,查看梅矢有没有事情,以她的修为,这数十丈的高崖自然没什么大碍。 那双美眸忽然一动,舒长睫毛,略微的一凌,感觉到崖下面似乎有动静后,她的小脚再次一点,那纤巧的身影,再一次返回到隐蔽树梢,只露出一双黑眸,扫望着下方的崖岸。 在眼帘中,只见那崖下面很快伸起一只手,有些艰难的从崖岸下重新爬上来,虽然身影难免更带狼狈,可那清秀面容上,却不免带了几分喜意。 这个身影,自然就是少年郎梅矢。 他年幼的时候,曾仔细观察过这里的地形,发现在崖岸下有一根藤条,只要是跳下去时步子不算太大,身体擦着崖岸滑落,就会被那根藤条钩挂住,看似跌落高崖,其实就只是藏在了崖下。 若非他用这样的方法,还真的甩不掉那个恶女人表妹。 只不过刚才刻意摔下去的时候,梅矢脚上另外一只的鞋,却也不免掉落高崖,现在他两只脚上都没有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对称了。 不过...少年郎抬起头,那清澈的双眼望着梅铃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泛起一抹疑惑。明明就是因为她,自己才要装作掉下高崖,可是那个女人干嘛又在自己假装掉下去后语气那么伤心难过?啊,是了,自己毕竟是梅家家主的独子,她平时打骂当然没有关系,但自己若是真的死了,那她绝对要受到异常严厉的责罚,她出于害怕而难过,倒也是应该的。 内心对这件事解释通了,梅矢也不再去想它。 叔父为了今天给自己的精心装扮的服饰,大半已经狼狈不堪了,一双鞋子被追逐着遗失,身上衣物沾满了尘,连头发上都难免带着灰,现在那双裹在鞋子里的袜子,看来也不能幸免,一双今天才换上的白袜子,只能暂时充当鞋子的作用,随着少年蹒跚的步履,渐渐下了后山。 为了避免再被那梅铃撞见,到时免不了又要被更狠的毒打一番,梅矢的脚步特意放得慢了些,来到那灵源堂之后,左右偷瞧看了番,确定没有人后,他才略微松了口气,望着那院墙高大的梅家府院群,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叹出一口气,神色略黯,沿着墙壁的边缘,渐渐的往清风城的方向而去。 在他走后不久,那身后倩影一闪,小小白鞋,踩着那松软泥土落下,少女那双黑眸望着少年有些落寞瘦弱的背影,不由心里面想,他是要回茶楼吗? 略带着好奇,少女继续的身形隐没,跟随在梅矢的身后,倒是要瞧一瞧,这位梅家少爷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在那双黑眸的暗中注视下,只见下方清秀却略显狼狈的少年郎,一路的从一条狭窄巷道走出,随后沿着近路,又进入到另外一条巷道,他自幼在这里长大,对周边环境自然是极熟悉的,过不多时,便是来到一家药材铺面前,微微整理衣衫,走了进去。 药铺里面,那是一名头发花白,应该是五六十岁的老者,这老者似乎就是店铺的掌柜。如今午时未过,像这样的药材店里,却是没什么客人,而伙计们也大都吃饭休息去了,就留下老掌柜在这里看管店面,他站在柜台内,眼睛半眯半睁,似乎也在休息,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方才将目光探了过去。 见到是梅矢时,那略显昏花的老眼内顿时一愣,问了句,“小矢,你怎么没有去灵源堂,却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者叫梅清风,也是梅家之人,或者说,这整个药材店都是梅家的产业之一。 比起梅矢的叔父梅长风,这位老者明显在梅家底层厮混得更久,他临了临了,到了这一把年纪才修炼到御气境,比起争强好胜,也只不过是想修炼一下,既能延年益寿,又可以活跃筋骨,说起来和梅矢一样却是平凡人。 正因为是平凡人,才会和梅矢有共同的心声,以往他见梅矢这孩子乖巧可爱,也是颇加照顾,说起来也算梅矢少数不多的亲人了。 梅矢打着手势,道,“爷爷,那位姑娘,今天还没过来吧?” 梅清风微微一笑,道:“还没来,我以为她也去灵源堂参加测验了,怎么,她也没去吗?” 梅矢点了点头。 梅清风是知道梅矢底子的,更清楚这孩子去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更何况今天只是测验,又不是正是测评,不去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梅矢这样告诉他,他也就微微笑笑,没有将这件事太当回事。 反而是见到梅矢一身昏头土脸,那长衫之下,更是连鞋子也没有,不由眉头深皱,问道:“是碰见那梅炎焱了吗?还是龙小霸他们?” 梅矢摇了摇头。 梅清风叹了口气道:“那定是梅铃那个丫头了。” 这次梅矢倒没有说什么。 他在这里惯住了几十年,药铺几乎被他当成了家,很多东西在药铺也是一应俱全,当下从柜台下拿出来一双软底的鞋子,虽然只是廉价的货物,不过胜在舒服,与梅矢的脚也差不多大小,蹲下来给梅矢穿上了,又找来一件黑色衣衫,将他这件不耐脏的白衫子换掉,拉着他来到店内坐下,给梅矢倒了一杯凉茶,微笑着道: “你只管从这里呆着,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就算那个丫头片子或者你叔父找过来,也得对我客气一些,等会我给你拿来一些糕点填填肚子,等天黑再回去。” 少年那双清澈的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激,顿了一顿,却又将手翻揣进内衫,拿出来一锭银子,那是整整十两。 手势比划,少年又向老人道,“爷爷,这次,也麻烦您了。” 那白发苍白的老人,脸上明显的闪过一抹犹豫。这十两银子,就算梅矢是梅家少主,月钱里面还暗领着不少,可毕竟也是小数目,更何况日积月累下来,积攒的数目真的不算少了,只是那犹豫过后,却又是叹了口气,抬袖将那银子收好,看向梅矢的目光中却是愈发慈祥。 那略含欣慰的双眼扫量着清秀讨人喜欢的少年郎,老人悠悠的说道:“雨凌那孩子能得到你暗中这么体贴的照顾,也算是她命好,若不是有你在,她那边...只怕早就支撑不下来了。” 梅矢捎了捎头,听到“雨凌”这个名字,竟似少有的腼腆了下,接着又打手势道,“我也只是做自己能做的事,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梅清风接着又叹道:“你这个孩子乖巧懂事,雨凌那丫头我也是知根知底的,你这么帮她,我看...我看...”他原本想说,“我看正好让你爹帮你说媒,正好定了亲事”,可想到梅矢口不能言,更加不能修炼,而那梅雨凌说起来,却也算是天赋很好,魔天大陆,终究是以实力身份论等次,明明性格容貌都是如此合适的二人,却很难有走到一起的可能性,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后面的话,却也没说。 “清风爷爷,您在吗?” 正自他们二人聊天之时,从店铺外面,忽然响起来一个悦耳的女子之声。那声音略带些成熟沉稳,却语音柔糯,让人听了绝对心生不出厌弃。 而从这里望去,只见那身影婀娜,形貌隐约也是一个少女。 听到这熟悉之声,梅矢脸上顿时有些慌,梅清风将中指竖于唇前,对他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梅矢点点头,这店内昏暗,只要那少女没有走进来观察,其实是看不到他们两个人的。 “哎,我这就过来了。”略微含笑向门前少女应了一声,梅清风示意梅矢就坐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自己却是走了出去,去和那位叫做梅雨凌的女孩交谈。 随着老者回到柜台前面,只见一个手上挽着药篮的女孩儿,脆生生的立在柜台前。她的身上只着素色布衣,比起同样年龄的少女梅铃,上下服饰颇显得廉价了,只是那身形却窈窕修长,腰肢似只堪盈盈一握,胜雪纤细的脖颈上面,那脸蛋也异常精致俏美。 一袭黑发垂落肩头,更因为衣服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却是比那梅铃更加有一种南人姑娘的韵味。身子仿若柔风拂柳,倩影更似出水芙蓉。 只是让人满心遗憾的,那少女额头上面,有一块很大的似胎记的疤痕,将那张胜雪绝美的脸蛋的美感破坏殆尽,让人见到时,不由得心中大为遗憾。虽说看她背影身材,都有一种惊为天人的冲动,可是那块疤痕却着实让人反胃,就算远看也得将目光避着些,若是走近些,仔细瞧,说不定刚吃过的饭也得吐出来。 而明知有这块疤痕,少女只需要将头发遮下,内敛一些,就不会让人看出,可奇怪的是,这位梅琪姑娘反而是将额前鬓角的黑发都梳起来,好似并不避讳这块疤痕被别人一眼瞧见。 “清风爷爷,我来向您买药,那紫株花蕊现下可还有吗?”少女声音柔糯,带着几许温柔,她的眼睛也是如此的灵动,带着温婉。 梅清风微微笑了笑道:“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丫头,今天可是族中测验的日子,若是族里面的长老们知道了你不去测验,反而跑来我这里,非要把我腿断了不可。” 梅雨凌轻咬唇瓣,对于老人所言,眼中微有一些黯淡,轻轻说道:“我娘亲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得留下来照顾她。不过若是家主吩咐了,正式族比那天我会去的。” 老者不愿提及她的过多伤心事,点了点头,也便不再提。见到少女已从怀中掏出来一些散碎银两,放在柜台前,再度向她微笑一下,接过那些银两,然后从身后的药材小屉里找了找,看到那五年份的紫株花蕊时,略微的顿了顿,改成了去打开十五年份的紫株花蕊,散称了一些,又配合了其他的一些药物,打包以后,递给了她。 这紫株花蕊,并非寻常的药草,而是灵草,一般蕴含灵力的灵草在魔天大陆极为少见,每一种,就算是最廉价的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购买得起的,五年份的紫株花蕊的药性,自然与十五年份的紫株花蕊药性不可同日而语,以梅雨凌的这些钱,只能够买到五年份的,只是少女却一直不知道,她称的这些药,全部都是十五年份的。 而有些梅矢所不知道的是,就算加上他的钱,也不全够买得起十五年份的紫株花蕊,偶尔还需要老人自掏腰包凑一些,这才足够了。 这药铺毕竟是家族产业,非他个人所有,老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算是仁至义尽。毕竟在他看来,这一对少年少女,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只可惜造化弄人,说起来,这两个孩子...都命不太好。 “还和以前一样,熬制好以后先别忙着让你母亲喝,等凉一些了,再让她配着凉茶一起,还有千万别在她身子骨最虚弱的时候喝,最好午时她最有精神的时候,这紫株花蕊药性强,可千万马虎不得。” 若是五年份的紫株花蕊,那梅雨凌是要让她母亲怎么喝都无所谓,可这十五年份的紫株花蕊,药性却很浓,因此老人需要千万叮咛,若是在人体虚寒的时候服下,这紫株花蕊的霸道药性反而会害人,而不是救人。 “嗯,小女记住了。”尽管老人对这些叮嘱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可少女却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是厌倦的情绪,点了点头。 彼此间的几句寒暄后,在善意的微笑中,少女那道出水芙蓉的修美身影已欠了欠身,转而离开店铺,随着街巷慢慢离去。 在少女那道柔风拂柳的柔弱身影渐渐远去时,店内的少年,方才敢走了出来,只是望着那离去时的身影,那眼中,似又有了一些沉醉般,脸上不由得又有些痴了。 梅清风将他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发笑,却是轻咳一声,让这小子回过神来,心想老夫倒不如帮他们一把,成与不成在他们,但帮与不帮却在自己,当下笑着说道:“对了,孩子,清风爷爷这里还有一株药草,本来是想要一并交给那个姑娘的。这个药对她脸上伤疤有好处,要不然...你就帮忙送过去吧。” 反正梅矢不懂药草的性质,他随便给雨凌那姑娘送过去一些安神的药材,又能有什么大碍。 少年郎脸色发烫,正自犹豫之时,只见老人已经在那里开始抓药材,除了主药,另外还配了一些药性不甚强的配药,如此搭配,对人却没有坏处。 配好以后,老者将那药往少年怀中一塞,眨了眨眼,嘿嘿的深笑了两声。 梅矢脸色通红,弯下腰,对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不再停顿,沿着那少女离去的方向一路的追了上去。 第五章 彷徨的心,有了欢喜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梅雨凌并不算是梅家人,她之前也不住在清风城。 梅雨凌的母亲姓梅,她才是真正的梅家族人,不过梅雨凌的母亲,在她刚满二十的大好年纪,却爱上了一个与家族有着间隙的男子,为此她和家里人大吵一架,甚至是不惜与家里人决裂,抛弃了原本定好的族中两代人的娃娃亲,毅然远嫁他方。 只是,并不是所有敢于追求爱情的女子都可以获得美满和幸福,尤其是她认定的夫君在产业败光,走投无路后。 也许是迫于生活上的压力,那男子开始酗酒赌博,做着一夜翻身的清秋大梦,结果每每却更加失落,商海失意,加上偶尔听别人流传,他的妻子嫌弃他没用,与其他男子有了纠葛,说不定过几天连孩子都要有了,那男子每日里就更加看她们母女不喜。 平时还好,一到了赌博输钱,喝完酒后,就像是存压了几十年的凶性大发,他对着那最亲近的家人没少踢踹辱骂,尤其在一次听说妻子上了别人的床这等传言之后,更是大发雷霆怒火,酒壮怂人胆下,竟然不顾妻子的阻拦,再一番争执过后,用铁烙生生的在女儿额头上烫出那个可怖难看的疤痕,还口口声声要杀了这个“野种”,最后却被悲痛欲绝的妻子拿刀捅死。 在左邻右舍赶过去的时候,悲剧已然酿成,那男子身上渐渐发冷,倒在那一片血泊中,而她们母女二人,则是紧紧抱在一起,相拥恸哭。 当时的城主听闻此事,连夜挫叹,虽同情她们母女二人,但...杀人偿命,就算性质情有可原,可毕竟铁律,就算不忍让那母亲以命偿命,但她们终究在那里呆不下去。只能忍痛通知下去,令她们母女二人速速离开城池,死罪可免,可终身却不能再踏入这里半步。 举步维艰的母亲,也只好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她死不足惜,只是自己的孩子,她却一定要让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回到清风城,她却听闻父母在昔日自己离去后,郁郁寡欢,已于不久前离开人世。更何况她当年逃婚,那家人在梅家也算有些地位,自然极力反对这个自作自受的女人再重新认祖归宗。 眼看那最后的一分希望,也彻底的断绝了个干净,那母亲却是心跪在梅家大门之前,长跪请求,希望梅家家主可以看在血缘上,将她的孩子重新收归梅家,在梅家庇护之下,能够长大成人。 ............. 那一年,梅矢十一岁。 虽然那不厌其烦的测验早已经经历了一遍又一遍,他也被一早证实无法修炼,可不到十二岁,终究没人胆敢对家主独子说什么闲话。 那一天,天下着雪。 那身世凄楚的女孩儿,很懂事的跪在母亲的身边,小小的身子,看起来是如此怜人。 在漫天的雪中,那对母女,就眼看着梅家紧掩的大门缓缓敞开,而梅家家主梅岚天,则是引着他的孩子来到她们面前,闭目长叹。 梅矢正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的少女。 梅雨凌和她母亲跪着,梅矢与他父亲站着。梅雨凌眼中只有她的母亲,而梅矢眼中,却多了一个少女。 那个乖巧懂事,内心坚强,却又身世可怜,让他忽然很想要保护的少女。 梅家的高层并不同意她们母女二人回到梅家,认为这是不详,更是背叛,若不杀一儆百,以后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不懂事的人效仿她母亲的做法,身为梅家家主,梅岚天也要听“民意”,梅岚天也需要思量对错。 自己造孽,终究不能怨到家族头上。 梅岚天想要拒绝,可站在那母女面前,他却又不忍拒绝。 可是再僵持下去,身为梅家家主的他,总会硬起心肠——拒绝的。 就在他硬起心肠以前,他牵着的那只小手却动了,他晃了晃父亲那宽大温暖的手,将父亲的目光吸引,小脸上带着无比认真,向他的父亲比划手势。 “爹爹,娘亲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希望您留下她们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梅矢就知道,父亲未必爱自己,却一定深爱着生下他难产而死的母亲,每次扫墓,爹爹都会在娘亲的衣冠冢前,呆很久很久,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做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事,但有一点毫无疑问,父亲那样做,是因为深爱着娘亲。 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影响父亲做决定,那便只有娘亲,哪怕是去世的娘亲。 梅矢从来没有求过父亲什么,更没有用死去的娘亲的名义去求父亲什么,可正因为那是唯一的一次,这位清风城的枭雄,却站在原地呆愣了良久,终于冷笑了笑,自语说道:“是啊,剑馨的话,会希望我留下她们的。” 说罢却是神色落寞,拂袖间,将那跪立良久的母亲扶了起来。 他将人搀扶起来,也就表明了,这母女二人的事,他梅岚天管了。 见到父亲答应,梅矢那一道小小瘦弱的身影,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欣喜,跑过去将那母亲身边,那道同样小小的身影给扶了起来,也不管少女能不能看懂,比划手势。 “你们,可以留在梅家了。” .......... 是啊,她们,终究是留在梅家了。 家主梅岚天终究还是让家族高层闭住了嘴,只是作为妥协的是,梅琪和她母亲不得进入梅家里面生活,而是要单独搬出去,替家族看管茶园。 在那之前梅雨凌不姓梅,自那天之后,梅雨凌却姓了梅。到了今天,梅雨凌之前的姓氏是什么,也没有人会记得了。 而梅雨凌现如今要回去的地方,自然也只有茶园一处。 就算已经看不到梅雨凌的身影,梅矢依旧是能知道她会往哪里走。也许是想到能再见到那个身影,梅矢的脚步,不自觉的有些轻盈,更有一些快,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脸上比起以往更多流露着开心,明明只是去见一面。 一路的来到那梅家茶园,一路上,梅矢终没有“幸运”的碰到梅雨凌。来到那一片郁郁青青的茶花园地,看到那园子里新长出的一轮茶花时,梅矢不禁有一些迟疑。 他正在想,怎么样才能用更加自然一点的方式,去进入茶园,见到自己很想要见,却有些不敢见的少女。 小小少年郎,就这样在园子前面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园子内另外有人,却在随后看到了少年的身影,于是她喊了一声,“梅矢?” 听到有人叫他,少年回过了头,发现园子内,那是梅雨凌的母亲,那位选错了夫婿的女子,将一双眼向他这边望了过来。 那位母亲年纪大了,身体更在那时候落下病根,可她容貌看起来依旧秀丽,一笑之下,让人并不生反感。 在梅矢正犹豫时,她已经是开了园门,轻笑着道:“梅雨凌那孩子还没回来,你要不然去里面坐一会,等等她。” 说着拉起少年衣袖,将她带到了园子里来。 梅矢在茶楼帮工,经常也需要来这里搬运些茶花,也算是经常碰面,只不过他在梅雨凌面前放不开,更有些羞涩,每次来去匆匆,都不敢做多逗留,不过梅雨凌的母亲毕竟对他熟识,让他到屋子里面先坐着,笑脸吟吟,却也没有问梅矢是来做什么的,自顾自的给他上了一些点心。 听闻到梅雨凌未回来,在心中略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少年心里,却终究是失望更浓些,撇目所见,却才发现梅雨凌母亲正看着自己,眉目含笑,虽没有说什么,却又像是在说着什么。 梅矢心下一慌,忙将那手中的药材放到桌上,有些慌乱的想要打手势,又忽然想起梅雨凌母亲并不懂手语,于是又拿起桌上笔墨,在纸上快速的写道:“伯母,这是给她的药材,对她脸伤有好处。” 写罢不敢再停留,这次打起手势,示意,“我要走了。” 这个手势是他经常用惯了的,那母亲自也知道,正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让他多呆一会,梅矢已然是起身,带着一些惊慌沿离去的路离开。 匆匆来,匆匆去,连少年郎的心中,都想不出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只是走到半道,视线所见,却蓦然一愣,只见到那素衫少女刚刚回来,手挎着药篮,与梅矢正好撞见。 茶园小道,终究只是条小道,两人见到时,四目正撞个满怀,梅矢却是前进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低下头不敢再瞧少女的脸蛋,脸上却瞬间红润了。 “梅矢?你今天也来采茶吗?”倒是少女先开口发问了,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好奇,因为今天是家族测验的日子,说起来,就算需要采茶也不应该梅矢来才对啊。 不过随即想到梅矢在家族中的尴尬处境,少女也似明白了什么,这时她的娘亲追出来,含着轻笑道:“梅矢是来给你送药的。女儿,你回来得正好,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正好梅矢也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说罢已经走进厨房,去准备起食材。 一对少年少女,就站在茶园中间,神色间未免尴尬,不过梅雨凌毕竟要比少年好一些,轻笑了笑,说道:“先在里面坐一会吧,你每次来去匆匆,倒像是嫌弃这里贫破似的。” 梅矢慌忙摇着头,想要说绝非如此,那神色之慌张,倒是让少女忍俊不禁,拉起他来,将梅矢带回到竹屋。 此处房舍清简,收拾却极为整洁,在门外便是郁郁茶花园,空气倒清新舒服。只不过梅矢坐在那里,就感觉浑身不太自在。 “这是你带给我的吗?”拿起桌上那刚下来的药材,少女眸中带着疑惑,看向梅矢,问道。 少年有些局部不安,提起笔,答道,“是清风爷爷让我拿过来的。” 梅雨凌轻轻的笑道:“那还是要谢谢你了,专程还送过来。” 少年不好意思的捎了捎头,红着脸,提笔道,“不碍事的。” 也许在梅矢的心中,这位身世坎坷的少女方才值得人怜爱同情,而在少女心中,却是同样觉得,梅矢的身世生活才是充满艰辛,让人心疼。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善于牢记开心事,遗忘掉伤心事的人,他们的内心都很开朗,未必心疼自己,却会去心疼别人。 更何况当初她们能留在梅家,也是梅矢当时为她们说情了。 梅雨凌手上也没说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她想了一想,将朋友送给她的那枚翠绿吊坠拿了出来,握住梅矢的手,将其放在他手心里面,说道:“这是柳鸳灵核打磨出来的,我拿着也无用,你戴在脖子上,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但凡灵兽灵核,长期佩戴,都会对人体都会有一定量的好处,但却需要佩戴者拥有一定的修为基础,不然迟早会为那灵核中的戾气所伤,而那柳鸳在灵兽中并不算太过霸道,是一种非常温和的灵兽,因此其灵核打磨成的吊坠,便是毫无修为的人佩戴,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不过正因为太温和,对于修为有了一定基础的人,那作用却甚是微弱。 但即便如此,这灵核打磨成的吊坠,绝对也不便宜。 梅矢脸上一红,忙想要退还给她,却发现对方摇了摇头,反而将那翠绿色小巧的吊坠戴到了他的脖子上,让梅矢心里有些慌的同时,却又心跳都似加快了好几拍。 “对了,这几天天气正热,茶楼生意是不是也特别的忙?”梅雨凌忽然又问了一句。 梅矢想了想,握住笔,书写道,“是啊,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 “那你一定也很辛苦吧。我看你每天跑来跑去,连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还好。经常也有些路过的人,讲一些有趣的事。有位客人,说他在北地见过龙。还有位客人,说时光是可以穿越的,所以咱们的历史,很可能被改写了无数回了。” 魔天大陆虽然浩瀚神奇,可时间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改变的,而龙倒是经常有传闻,但毕竟年代太过久远,魔天大陆上,又那里会有什么龙。梅雨凌看了他写的,倒是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些食客,尽是随口诳你。” 梅矢捎了捎头,又写道,“倒也不是。有位客人说,他见过喝人血的剑,很厉害的。还有一位北地来的客人,说他叫十三,因为他姐姐叫他十三,叫着叫着,他自己都忘记原来的名字,后来就干脆叫十三了。” 梅琪又问:“说这些的人,都是北地来的客人吗?” 梅矢想了想,写道,“大部分是,还有一些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有位西境来的食客说,世上有一条河,让人喝了就会失去记忆,重新开始生活,就像孟婆汤一样灵验。” 梅雨凌忍不住道:“越说越玄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梅矢写道,“不知道,反正他们说了,我也便听上一听,有些觉得倒也有趣,因为书籍上面都没有。” 他们两人一个口述,一个笔书,却也能聊得欢快,梅矢给她讲那些食客们说的故事,梅雨凌听了却也半信半疑,心想魔天大陆之大,她只在清风城里,倒可能真的不知,不过有些一看就是胡编的,不过当做趣闻来看,却也真的有些意思。 渐渐的,梅矢也没那么紧张,他自小练习书法,在茶楼时也经常需要动笔,以字代口,却也不算太慢,反而字迹清晰,笔落沉稳,让人看了便觉舒服。 梅雨凌每日的生活,不是打理茶园就是修炼,其他的时间也是照顾母亲居多,虽然也读过一些书,却也不过会写字认字,没有太过深入,而梅矢却是因为不能修炼,反而更容易将心思放在这种旁门左道上,书中所讲的东西,结合着他在茶楼中的听闻,每每写出来,却是让梅雨凌觉得颇为有趣。 她一向和人打交道很少,在梅家也没什么朋友,而且少女本身就没什么架子,对于梅矢自然也不讨厌。两个人以这等方式聊着,不知不觉,那天色也渐渐转凉,原来是午时早就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快到黄昏。 期间梅雨凌母亲倒是来过一次,给两个孩子上了些糕点茶水,却也没有打扰二人,等意识到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梅矢恍然若醒,脸上又有一抹红润升起。 以往的时候,他总是胆小害羞,怕引起少女嫌弃,因此也不敢和她聊些什么,如此说得这么欢畅还是头一遭,见少女对她一点没有嫌弃,反而因他所讲的事铃笑不断,更是心里难免高兴,只是现在天色晚了,他却需要回去见叔父了。 略微迟疑,在纸上书写道,“我要回去了,再晚,叔父会着急的。” 梅雨凌点了点头,却是轻笑着道:“你若明天有空,也来陪陪我吧,来了这里,已经很久没人给我讲过外面的事了。” 梅矢心跳有些加快,撇目望去,却正好看到女儿家胜似白雪的肌肤,容貌精致,似乎连脸上的疤痕,也因为光线渐黯的缘故,看起来淡化了些。心里一定,那持笔的手,终于是在白纸上快速写下。 “嗯!一定。” 第六章 修为不同,待遇有别 夕阳西下,残虹如血。 那白天里闷晒了如此久的天气,终于因光线的褪却,逐渐的有了一些凉快。 凉风惬意,吹散着热气,清风城里也整个的活泛了起来,白日里软弱无力的叫卖,到了临近夜晚,却是喊得格外的响亮。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上不再是那么行人三两,交谈声,喊卖声,反而到这个时间点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再过不久可就是夜市,到时那才叫一个热闹。 少年在这里久居惯了,对这一切也不以为意,只是一路上走来,却是低着头,伸手摩挲着脖子上那一块晶绿吊坠,感受着那小小吊坠上散发出来的令人感到舒适的淡淡灵力波动,以及质感的柔滑,睹物思人,却又不禁在脑海里幻想出了少女那温婉恬静的样貌身影,清秀面容上也似痴了般,露出傻傻的笑。 与梅雨凌成婚什么的,少年是想都不敢想的,只要能和她说说话,每日里看着她,在少年心里,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如此茫然的走着,梅矢已经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再往上走是回到梅家的路,而往右走却是茶楼的方向,一般来说,这个点茶楼生意正忙,还需要他回去帮工,但今天从灵源堂偷跑,叔父说不定正气恼着抓捕他,回去茶楼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是回梅家的话,却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要被父亲撞见,更是梅矢心中不愿。 如此一来,少年不由得愣在那街头。 正自蹉跎时,他身后忽然有一个黑胖的身影凑近过来,写满了焦躁和急切的那张脸,忽然因目光中少年身影的出现而流露出喜意,可随即想到这少年下午干的好事,不由由喜色转为盛怒,大声的喊了句,“梅矢,你这小子给我过来!” 听闻那熟悉的粗闷声音,梅矢吓了一跳,脸上隐隐发白,循着声音望过来,在看到梅长云那身影时忍不住便想要逃跑,只是中年人已经来到他边上,一把拽住他胳膊,怒声的喝道:“臭小子,你半天不见踪影,知不知道大哥为了你有多操心,跟我走,回去见大哥,就说你已经知错,什么时候大哥原谅了你,你再认我这个叔父!” 原本因梅长云神色上的愤懑之色而有些怯懦的少年,听到他要带自己去见父亲时,却是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极为严肃的向他打手势,“我不去。” “你再给我说一遍!”见到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胆敢一再对他忤逆,梅长云这次也是真的气了,自从灵源堂测验开始,梅岚天未曾见到梅矢身影后,便唤人告诉了他二弟,让梅长云帮忙找找,可他诺大清风城找了半天,梅矢平时惯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能在测评结束以前找到这小子。 一直到现在,才偶然在街头碰到梅矢的踪影,梅长云心里怎能不气,但除了气,心里却更是对少年恨铁不成钢的怨怒。 在他看来,一日梅家人,就要一日行梅家事!就算梅矢是个废人,测验开始,那也要老老实实的在那儿呆着,等候家族差遣,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大哥是梅家家主,他们这些做弟弟儿子的,就必须听命于梅家! 那另一只黑胖的手挥起,眼看就要在盛怒中朝着少年落下,梅矢缩着脑袋,有一些畏惧,只是清澈的眸子里,却依旧那样一副不知悔改倔强的目光,令得那抬起来的手,放下也不是,打过去又不是,一时不免僵住。 “哼,你今天,不去也得给我去!去见你父亲,向他认错,明天他就要到外面去办事,一直到族比正式开始才能回来,这可是你最后一次见他的机会了!” 那抬起来的巴掌,终究是没有落下去,只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梅长云反而将脸上的怒气表现得更盛,他拖着梅矢就往外走,一面拽,一面还满是怨怒的自语说着,“真是反了你们了,一个人不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拖上你的表妹梅铃一起不去测验,不知道去哪儿鬼混,这让大哥面上该多丢人,你知不知道外面又要传出来多少闲话杂话!” 那被强行拖拽着的少年,心里蓦然一愣,心想着梅铃难道也没去? 先前与梅雨凌谈天,少年自然没时间去思考他那个恶女人表妹的问题,只是被梅长云不经意提到时,再想起梅铃当时的哭喊,心里隐隐的升起一些不妙之感,心想会不会是那个恶女人下崖寻了自己半天,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更加害怕吓得不敢回来。 那蛇首山脉经常有灵兽出没,白天还算好些,到了晚上凶狠的灵兽却只有更加的多。 念及至此,梅矢望着强行对他拖拽的叔父的背影,咬了咬牙,却是勾出右脚,看似巧合勾在了他正要迈开步的脚背上,身体前倾,却是将适才反抗的重量一股脑向着叔父压下,骤然松力,加上脚上被绊,梅长云不出意料的被绊倒,跌倒在地上,诶呦一声,更是怒道: “你小子敢对你叔叔动武了,让你学勾寸拳不向别人展示,却反来气我是不是!” 梅矢也是第一次对叔父出手,见到叔父狼狈摔倒,心里同样有些慌,正想要跑过去扶起他,却见叔父脸上愤怒,反而把手伸过来要抓住他胳膊。 梅矢吓得向后一缩,心想现在给叔父解释他也听不进去,更何况叔父皮糙肉厚,这一下虽然摔痛他,不过肯定不碍事的,反而是梅铃的事更重要些。 心思一定,他不但没有去扶梅长云,反而直接扭回头去,那瘦弱身影转眼消失在人群中,沿着街道小巷,渐渐的向着那蛇首山脉的方向靠拢过去。 ............. 清风城的郊外,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 而从这密林进去,上了斜面坡,便算是蛇首山脉。 刚一来到蛇首山脉的入口处,在黄昏之下,梅矢只望见在那密林出口方向,零零落落的有着猎户捕灵人从密林里走出来。 这些以抓捕灵兽贩卖为生的捕灵人们,通常都是有着不俗的实力,可是梅矢撇目所见,那些人身上却无一不带着血迹,有些是喜上眉梢抬着某些灵兽尸体出来的,有些却是满脸灰丧抱着死人尸体出来的。 这些以捕食灵兽,靠着这片山脉谋生的人,竟然生活是如此的危险。 梅矢心里有些慌,他那个表妹虽然也有些实力,可那也仅限于修为,真正的实力,肯定远不如这些刀口舔血的大汉。更何况那里面如此危险,她的那些修为根本就不够看的! 如此想着,梅矢心中反倒更加担心那个平日里凶狠欺辱他的表妹了。 “这位小哥,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徘徊些什么,是要等什么人吗?” 他这样逆流而上的行为,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分可谓异常明显,见到他神色慌张,似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很快就有人好心出口相问。 那是一个在密林出口贩卖金疮药的地摊商贩。 从这里走出来的人,时常会有缺胳膊断腿,或者是重伤人员的情况,更何况临进山脉,也有不少人才发现自己原来这没准备,那没准备,也就有人将摊贩摆在了入口处,简单明了,加上价钱合理,倒也有人会来买他一些东西。 而像是梅矢这样的年轻人,脸上又是这样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不是亲人在里面殉葬了,就是父亲好几天都没回来让他放心不下,若是放着他不管,说不定冲动之下,真会进入那蛇首山脉,到时候一个好端端的男儿,却也要尸骨无存了。 梅矢口不能言,自然没办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正要走时,那摊贩却已经拉住他衣袖,令得梅矢不由带着疑惑,回头向他望过来。 那汉子无奈的一笑,指着那苍茫森林道:“这里一到晚上,就会有数不尽的凶兽出没,过一会龙家的人就来禁严了,你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人在里面,就在外面等候,可千万不能进去。” 梅矢口不能言,只好比起手势,示意道:“我去去就回。” 他一般不会向生人打手势,因为再怎么做手势他们也不会看得懂,但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若不这样做,等龙家的人来了戒严这里,就更加不会让他这个梅岚天的独子进去。 不过那汉子倒是一愣,清风城这个年纪的少年,面貌清秀又是个哑巴的...看到他打手势,汉子脸上带着狐疑问道:“你是梅矢?梅家的那个小少爷。” 梅矢点了点头。 那汉子心里更是嘀咕,若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将来梅家家主开罪下来,派人来问“谁最后见过我儿子的面,为什么没有把他拦下!”,再想到那之后血腥的画面场景,更是脸上一白,更加犹豫该不该放这孩子进去。 只是见梅矢神色坚定,自己毕竟是个无关之人,也不好拦他,迟疑中问道:“非要现在进去吗?” 少年郎神色认真,蹲下来,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找人,去去就回。” 那汉子沉吟了一会,却是从摊贩上取出一个小罐子,交到梅矢的手上,说道:“这是暂时能让人气味散发恶臭的药,人是闻不见的,不过灵兽却能嗅到,涂上这个,很长一段时间内灵兽是不会接近你的,不过千万不敢在里面过夜,夜深了里面才恐怖。” 梅矢接过小瓶,面上有些喜,鞠躬向他道谢后,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摊贩上,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激,随即迈开步子,身影渐渐的沿着那密林道路进去了。 在梅矢离去之后,那汉子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神色间却有些懊恼,摇了摇头,自语说道,“唉...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掉脑袋...” 他心想若是这梅家少爷如果真的进去就没再出来,可得第一时间就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最后的夕阳,终于也渐要落下山头。 在那红色的霞光被拖了很长的道路中,梅矢身影渐渐不见后,那一双软底的白鞋,忽然轻轻的落下,踩着混合着血的松软泥土款款而来。 那是白衣少女的身影,美眸扫望着面前的茫茫密林,神色中带着一抹好奇,却是对摊主看也不看,沿着少年郎梅矢走过的路,同样的向前走去。 “姑娘,你难不成...也要进去那山脉?” 这倩影的目标,直奔着那密林方向,大汉不由起疑,又是多问了一句。 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那双黑眸扫望着他,唇角上,缓缓露出一道动人微笑,只是柳眉微凌,将那双胜雪羊脂般的玉手缓缓的抬旋起来,纤长的指上,有着一抹竟是白色的灵力盘旋缠绕,在她的手上恍若有生命的小蛇。 夕阳下,煞是好看。 在见到那白色灵力的刹那,汉子的目光终于彻底沦为了惊惧,连忙擦了擦汗,讪笑着道:“您慢走,祝您今晚有个好收成。” 收成,自然是指猎杀灵兽后的收获。 少女也不解释,回过身子,那小小的白鞋,再次的保护着她那双小脚盈盈向着前方轻踏,转眼已随着梅矢,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山脉。 第七章 表哥,表妹 进入那密林后,梅矢取出汉子所给的小瓶,看到那原来是一些用来内服的液体,想了一想,却是喝进去一半,另一半留了下来,塞进内衫里珍重藏好。 依稀循着后山的路,分辨方向在小道上走着。 天色全黑,那白天里躲在山洞里沉睡的灵兽们,似乎也到了活动拳脚的时间,从远处先是传来了一声狼的嘶鸣,声音悠长,伴随着令人惊慌的野性,随后从近处传来几声不知是何品种鸟的悲啼,嚎叫凄惨,似是婴儿啼哭。 少年那清秀的脸上,隐隐有些煞白,在那黑暗的深林中,就像是远方有一张血盆巨口在等待着他,那身后更是像有无数只眼睛在对他盯看,少年抬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心里略微有些打鼓。 那后山他掉落下去的位置并不算远,梅矢一路摸黑走来,在看到那数十丈高的陡峭崖岸时,他不禁嘘了口气,只是他口不能言,自然不可能去喊“表妹你在哪里”这样的话,沉思一下,却是找来一根木棍,一路的用手敲打树干发出声音,期盼梅铃若听见了,便发出个声音好让他知道位置。 这种轻微脆亮的敲打声,阵阵的传荡在密林里面,幽静之下,竟然隐隐的还传来回音。 心下也有些狐疑,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在这地方寻找半天,依旧毫无所获,心里难免会想梅铃是不是已经回去,正躲在清风城的某一个地方,又或是她早已“畏罪潜逃”,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在这里就算找多久都是无用,但心里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可能..... 梅铃还呆着这片危险的山脉中。 这个猜想梅矢也只是推测,但既然有着可能性,他就不能就此放弃,那瘦弱的身影在诺大山林里看起来有些呆傻,却又是固执得可爱。 枯燥无味的对着那树干一遍遍的敲击,也许是汉子所给的灵液真有这么灵验,这么长时间下来,竟然真的没有灵兽来袭击自己,只是少年在这林中耽搁的时间越长,夜就越深,而那危险,也就愈发的浓烈。 若是再没有找到人,恐怕这个固执的梅家少爷,能在这里找上整整一夜,当然,前提是他不被灵兽发现吃掉的话。 但他这样做,连那暗中躲藏在树梢上的少女,都嫌他找人的方式太蠢笨了。 这里密林中,可不光是只有灵兽,还有更多是普通的蚊虫。 南地闷热潮湿,那蚊蝇也是极为的猖獗,稍不注意,她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肤就要被叮咬一个血包,在那胜雪的身子上如此明显不提,还特别的让人烦躁。 “蠢蛋,笨蛋,要是落在我手里,非让你好看不可!” 玉手拍落,狠狠的拍死那只正在自己脖子上吸食的蚊虫,少女咬着贝齿,恨恨的自语了一句。她从树上剥下来一块树皮,指甲快速在那树皮上书写,完成以后,对准了梅矢的后脑勺丢了出去。 在那树皮上面,她暗暗运用了一点元力,因此就算是一块树皮,却也有一些劲力。那带着少女怨怒的树皮从高空砸落下去,梅矢只感觉到后脑上一痛,下意识的以为是灵兽偷袭,慌忙转过身子,左右环顾,仰望着密集的林木,眼中充满警惕。 他只顾抬头看,当然是完全没注意到那就在他脚下的树皮。 “猪脑子吗...” 少女恨恨的咬着贝齿,真想立刻就跳下去,用那白鞋对着梅矢踹一脚出气,柳眉略凌,却终究忍了下来,又剥下来一块树皮,写好以后,这次是砸在他的面前。 那树皮的黑影从堪堪擦着梅矢面庞扔下来,丢到了地面之上,这次梅矢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受到惊吓的同时,终于将视线注意在了那树皮上。望着密集树梢,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不过总算是捡起那块树皮,看到上面清晰的刻写着“西北角五百步”几个字。 那字迹非用笔墨,自然书就,却是以一层淡淡圣白色的元力强行的在树皮上留下痕迹。 梅矢惊疑间又捡起另外那块树皮,发现上面写着同样的字迹,心中更是感到好奇,心想绝对是有前辈高人故意为他留下来的,只是那位前辈何故如此,又为何要这样,梅矢却一点也猜测不出。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按照树皮上所刻写的,沿着西北角,很认真的一个步子一个步子数过来,刚刚好五百步走完,梅矢抬头间,方才发现在石壁上方似乎有个山洞,他攀岩上去,借着那从天空挥洒下来的微弱月光,只见得在浅窄的山洞里面,一袭绿衫,身子柔弱的女孩儿就躺在那里,只是她脸上有些苍白,人更是昏迷过去了。 娇嫩脸蛋上隐隐还挂着泪痕,身上衣衫染着灰土,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就算是平常被她欺辱而心中存着满满怨愤的梅矢,却也让不禁在心下微微呆愣了一瞬。 撇目所见,见到少女的怀里就捧着他那双遗失掉的鞋子,紧紧的搂在怀里,似乎在昏迷中做了什么噩梦,而导致着她脸蛋上眉皱得很紧。 鞋面上浸着湿润,似是泪水,而那楚楚的脸腮上,却隐隐泛着几分缺少健康的苍白。 更让梅矢心下有些慌乱的,是女孩儿脚踝下有一大滩鲜艳的血渍,染红了她那漂亮的衫子。脱下鞋袜后,将她衫子下裤腿微微撩起后,只见在那纤嫩白皙的小腿上,不知被何种凶兽齿痕咬下极深的血口!伤口深似可见白骨,更是在表面散发着奇异的色泽! 若单是这样,晋入御气境之后的梅铃应该还能凭借灵力支撑下来,运转灵力来止血,可是蛇首山脉中,很多灵兽的牙齿上都涂有毒液,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加上毒液渗入,那血口却是永远都愈合不了,说不定再过一会,那原本白皙的小腿上反而要见森森白骨! 梅矢脸上有些发白,心想少女承受这种伤势,该是有多痛苦,不由心怜般搂住她的肩膀,将梅铃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以这样的方式,尽量的让她舒服一些,伸手推了推那肩头,希望能够让她先清醒过来。 “表哥...我...我好冷...” 少年的推搡,并未能够唤醒梅铃,反而在朦胧昏迷状态中,本能的,梅铃向着那柔软温暖的怀里靠了靠,动作似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却哪有平时的半分凶狠样子。 梅矢听到她的话,忙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少女身上。犹豫了一下,那手终于还是伸到少女怀里,握住那双鞋子,将脏兮兮的那双鞋从少女怀里面拿出来。 握着表妹那双冰凉的手,梅矢心里,又是心怜,又是急切。想要将这个状态下的梅铃背出蛇首山脉,以他的力气基本上不可能,但他现在跑出去找人来,却又担心会不会有灵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过来袭击表妹。 几经犹豫,正当少年做好盘算,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山脉,然后找人来救梅铃时,远处树梢之上的那只皓婉,忽又轻轻的抛出一个瓷瓶,铛一声丢到梅矢旁边。 小小的瓷瓶,在坚硬岩石上滚落几圈,撞在了梅矢的脚上方才停止。 想起那暗中帮助过他的“前辈”,梅矢心下顿时稍安,捡起瓷瓶,发现在瓶身上用同样字迹写着“外抹”。 他打开瓷瓶,将那些白色的药粉,在梅铃小腿受伤的地方倾洒了些。 月光映衬,过不多时,只见那深可入骨的森森伤口,那种紫色的毒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退,流淌出一些鲜红的血液,鲜血慢慢止下来,隐隐已有着要愈合的趋势。 喜上眉梢之余,梅矢轻轻将表妹放下,对着那外面的茫茫山脉跪下来,很认真的拜了几拜,他口不能言,不过行动上,却是充满了对那位前辈的感激之意。 躲在密林树梢之上的白衣少女,见他这样的蠢笨举动,不由得嗤笑了下,心里因被蚊虫叮咬的怨念,倒是霎时间消散了不少。 拜完以后,梅矢又赶忙回到梅铃身边,用自己的衣衫遮住她那露在外面的小腿,心想要不要等她先苏醒过来,然后再做打算。 “表哥...” 正自梅矢沉吟见,怀着那璞玉般精致的少女,在消下毒后许是好一些了,只是在昏迷迷茫之际,那樱桃粉嫩的唇瓣,也在轻微启合间,随着深夜冷风,呼唤着,喃昵着。 梅矢有些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少女还会喊着自己,更少有的再次称呼他....表哥。 “表哥...你不愿意,和铃儿玩了,不愿意...见铃儿了吗...” 方当妙龄的那娇脆的喃语,竟似含着少女的一抹伤心般,只见那精致撩着人心的小脸上,忽然流露出了孩子气的难过,眉间紧蹙,小嘴紧抿,煞人的好看下,却又隐隐牵动着人的怜爱。 这样柔软温婉的话,倒似回到了儿时,那时梅矢还是梅家家主的独子,而梅铃刚刚来到梅家,对于一切都不懂,对于一切都很害怕,只敢跟在她表哥的身后,那双灵动闪烁的眼睛,也总是在清秀男孩儿的身后对所有东西瞧个不停。 虽然在十二岁的那一场噩梦之后,少女对待他的态度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行径越来越野蛮,对他态度越来越恶劣,但在梅矢的心中,终究是念着那个温柔的表妹多一些。 如今听着她的喃昵,纵是梅矢心里有千般成见,却也似雪山消融,霎时间融化了个干干净净。 他张了张嘴,那嘴巴无声的动了动,想要告诉表妹,“我没有讨厌你,也只盼你别欺辱我就好。”只是嘴巴张了张,才蓦然想起自己根本不能发出声音。 那双清澈的眸子,终是出现一抹灰黯。 第八章 时间不到,为什么! 白衣少女丢下去的那药粉,效果也是极为的显著。 没过多时,梅矢便感觉到表妹脸上的气色转为红润,不再是纸一般的惨白煞人,柳眉上的那紧皱,也是随着身体的好转渐渐的舒张开来。 樱桃小口吞吐着雾气,呼吸均匀。 如此一来,少年也不由得眉间略挑,有了一分的喜意。 借着月光那照耀,许是冷风吹拂过来,让少女有些的冷了,她的身子颤了颤,不自禁的就往梅矢怀里缩。 少年见到这样一幕,更加将自己的身体挡在进风口,搂的表妹紧了些。 那舒长睫毛微颤,昏迷状态之中的一双眸子,在身体好转不少后,虽然痛苦是有的,不过那双泛着迷茫的眼眸终是慢慢的睁开了。 视线中所见,只见到那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见到她苏醒,神色眉梢上全是欣喜,抱着她的双肩轻轻晃了晃,白皙手掌,更是向着梅铃有些凉的小脸上摸过来。 咦?表哥...他不是被吃得尸体都不剩了吗...怎么...我也死了吗? 在意识彻底的清醒以前,这一段朦胧期,梅铃的记忆似还停留在昏迷以前。她来到高崖下寻找表哥,却只发现了他的一只鞋子,别说尸体,就连衣服都没剩下,茫然无措的少女,在恸哭一番之余,心想梅矢是不是没死,只是摔断腿躲起来什么的,又或者说他刚被凶兽拖走,还没来得及被吃,于是在这诺大山脉不断的搜寻,叫喊。 结果表哥没有找回来,却碰见一条斑斓彩色的毒蟒。那条蛇的颜色,似与草树完美的融合为一体,冷不丁的扑咬过来,将她小腿咬得血淋淋的,梅铃逃命之余,跌跌撞撞爬到了这里来,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不由得紧紧搂着表哥最后的那双“遗物”落泪昏迷。 只是...她醒来后,那个应该被吃掉的表哥怎么这么精神的出现在她面前,还...用手在抚摸她的脸蛋? 所有的记忆串联在一起,除了对于表哥那微不足道的思念,少女脑海里,更是回想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啜泣伤心的柔弱一面终究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却是令得稚嫩少女那神色上渐渐多了一抹怒意和嫌弃。 那个废物表哥...那个被别人嘲笑的哑巴梅矢竟然在...调戏一样的抚摸她的脸?! 一想到这种事,还有自己竟然与废物表哥如此靠近,传出去该是多让人耻笑的事,少女不由凌眉一竖,洁白的贝齿紧紧一咬,在梅矢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脸上迟疑间,那双清凉白皙的小手瞬间扯住梅矢放在她脸上的脏手,抓着他的指骨用力一掰! 骨骼的脆响,令得少年先前还是关切的脸色,霎时间化作冷汗溢出来的强烈痛苦,随即他感觉到肩头被另一只小手狠狠拉住,像是个犯人般被推倒在地上,胳膊错位之痛,指骨错位之痛,直似钻心! “你这个家伙,那么恶心的摸我的脸干什么!哑巴,废物!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当心我把你手彻底给打折!” 十二岁以前的表妹终究是个虚幻,现在的恶女人才更符合梅铃的形象,她的眉间上挑,看到梅矢身上别说是伤残,就连一点血迹都没沾,而且衣服也都换了,分明就是没事,心想自己在这里像个傻子似的找了他这么久,还被毒莽袭击,结果这家伙却一点事没有,不由得更气,那双白皙好看的小手,对于梅矢的折磨也是越甚! “说!你怎么一点事没有,不会是框我掉下去的吧!还专门跑来这里看我笑话!” 少女贝齿含厉,看到自己衣衫都有些不整,那左肩膀的衣服,竟然也垂落到肩头,更是含着一抹羞怒,对梅矢的胳膊使劲向上扯了扯。 “趁着我昏迷...你是不是...是不是...还企图对我行不轨之事了!” 那潮红与羞恼,满满的浮现于梅铃俏脸,想到梅矢摸她脸蛋时那个令人作呕的表情,她就更加对此深信不疑。这个废物表哥趁着自己昏迷之际,为了报复,对自己上下其手,那心中羞愤的同时,却是紧紧的捂着胸口,要对这个“登徒子”来一些好看。 其实她的衣服,是在被追逐逃命时狼狈弄成这样子的,梅矢是想看看她的身上好一些没才伸手摸的她的面颊,至于诓骗,本来就是梅铃想要对梅矢施加欺辱,哪里能怨得上梅矢。 梅铃让他说,可是梅矢口不能言,又去哪里谈“说”之一字,若是他能开口,早就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倔强开骂,可他偏偏连痛苦都不能喊出来,只能在疼痛之余,心里面一遍遍的骂自己“白痴”,竟然相信这个女人梦里面所说的话。 他心中恼恨,对这个“恶女人”自然也不再客气,另一只手握住块石头,对着梅铃受伤的小腿砸过去,少女伤处吃痛,“哎呦”的一声,不禁松开了梅矢胳膊,而趁着这个空档,梅矢连忙跑出去,靠在一块青石后面,怒目向着少女瞪势过来。 以手代口,怒目相势,说道:“谁要看你,丑八怪。” 做完手势以后,他还刻意的作干呕状,示意告诉梅铃,自己看见她的那张脸,就想呕吐。 “你...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受此屈辱,少女登时忍耐不住,想要走过去将那张清秀的脸扇他几个耳光,只是她刚站起来,小腿吃痛,不免又是“哎呦”了声,狼狈的跌倒在地上,一张雪白的脸蛋上,尽是痛苦之色。 偏生梅矢看到她摔倒,还无声露出嘲讽的笑,对着梅铃认真的开始比划,“活——该。” 梅铃受到此激,贝齿更是咬得死死,再次踉跄的起身,这次她却是一条腿站着,不敢再让那只脚受力,一蹦一跳,有些执着的逐渐向梅矢靠近过来。 其实梅铃现如今的身体状况,灵力十成能用出三四CD不错了,加上她小腿受伤,这样一瘸一拐,真要打起来,梅矢未必就会输,可这么多年来,这个恶女人对于梅矢的折磨太多,反抗也是每每被压下,久而久之,其实一见到他这个如花似玉的表妹,梅矢本能的就有种老鼠撞见猫的害怕。 脸色发白,少年忙又站起来,绕着那青石跑到背面,毕竟梅铃脚上不太方便,她刚来到梅矢刚刚靠着的青石边上,胸脯起伏,作了一番调整,方才又蹦跳着向梅矢身影抓过去。 只是梅矢绕着青石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先青石的正面,向着少女望过去。心想就这样绕圈,就永远没有死胡同,她脚上不便,自己也就不用怕她。 在见到那张俏脸上闪烁出来的气恼时,梅矢心里觉得好笑,更觉终于让这个欺负自己的恶女人在自己手上吃瘪,脸上的嘲笑似更浓了,少年玩性心起,还特意地做了个鬼脸,好让梅铃的脸色更难看些。 “我...我杀了你!” 小脸上被气得流露出浓浓煞气,梅铃再顾不了这么多,另一只脚同样踩在地上,盛怒之下,竟然暂时的战胜了疼痛,就朝着梅矢冲过来。只是她还没跑两步,那小腿上的剧痛便再度涌上,“哎呦”的一声,又是跌倒在地上。 梅矢无声的对她笑了两下,心想这个恶女人,现在总该死心了吧,顿了一顿,却见梅铃还是没有站起,那柔弱的身影趴在坚硬地上,紧紧的蜷着,倒像是磕着了,又或是...她腿上的那伤口又裂开了。 他与梅铃的过节,终究只是小事,却不能真的做到对这个表妹不管不顾,狐疑中来到她的身边,想要看看梅铃到底有没有大碍。 只是他刚一接近,那白皙的小手立时又成了行凶的武器,抓探住他的手腕一路蔓延,直到紧紧握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扭,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冷冷嘿笑一声,回过头正要给梅矢这个废物来上几分痛苦,眼眸扫望到梅矢那含着惊慌的脸上时,不由得愣住。 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脸蛋上立时流露出几分惊恐。 “表哥,你脸上,你脸上...” 准备好又要挨打的少年,看到梅铃如此慌乱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面颊,梅矢也是下意识的愣住,忽然间想到一种可能性,脸上刹那间浮现出惊慌。梅铃折磨他时,梅矢的确也会有惊慌失措,但绝不是此刻这样的连心里都彻底慌乱了。 颤抖中抬起手,梅矢对着少女做起手势,问,“我脸上,是不是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流窜?” 梅铃小脸花白,点了点头。 尽管不愿相信这件事,但一向没有见过他发病的梅铃的神色这么惊慌,那就肯定是真的了。梅矢本来算好了的,今天是十三,离十五月圆还有两天,十六年来,明明每次发病的时间都如此精准,怎么今天..却突然提前了吗! 一想到发病时的那种症状,梅矢下意识的,就离梅铃后退几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让她看到,绝不能! “表哥,你去哪里。”见到梅矢突然后退,奔着那无尽的山林踉跄离去,先前还似与他同水火的少女,竟然有些慌了神。 想到梅矢脸上流窜的那一抹黑煞之气,小脸更是惨白,想要站起来朝着梅矢的背影追逐上去,却一个踉跄,又摔倒在了地上。 而再想要站起来时,那少年瘦弱的背影,已然融入到密林中,随着深深的夜色不见了踪影。 第九章 你的碧落黄泉 “不能让表妹看到,绝不能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心里面那唯一的想法,似乎成了踉跄少年前进的唯一理由,他原先还好端端的身体,竟然越发的缺少血色,呈现出病态般的苍白。 血液渐渐骤停下来后,梅矢脚步渐渐发软,别说是走路,少年感觉他的呼吸都逐渐困难了起来。 这还只是开始。 梅矢的身体,除了众所周知的...先天哑巴,不能修炼,其实还有一点是别人所不清楚的。 每到十五月圆的晚上,梅矢就会发病! 先是身体上所有的血管都紧缩入身体,让他全身都陷入痛苦,窒息,还有瘫软的状态,然后那隐秘进身体的血管,会在一段时间过后会再度的浮现出身体,不是回归到平常状态,而是全部的血管都会流于皮肤表面! 脸上的,脖子上的,四肢,甚至许多表面看上去血管不甚明显的地方,他的全身的血管,都会受到刺激般的,想要突破他的皮肤表层!那种血人怪物一样的场景,梅矢的父亲梅岚天见过,他的叔父梅长云见过,还有就是与他一同在茶楼工作的梅武偶然情况下见过,其他人就算是梅铃也不知道他身体上这样的状况! 梅矢以前是安排有侍女的,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就因为每月十五的这个恐怖怪病,不知道吓跑了多少侍女,也只有叔父梅长云会在那一天定时守候在他的身边,就连父亲梅岚天都很少去管他。 那血管渐渐渗进拥挤到一块,连心脏都骤然的跳动到最低频率,血管发生形变所产生的那痛苦,就算梅矢承受了十六年,经受过几百次这样的摧残折磨,却依旧毫无抵抗能力的,躺在那茂密的丛树之下,身体颤着,却是连冷汗也溢不出来,声音更是没办法传出。 明明是如此的痛苦,但梅矢却连半点哀嚎都没办法发出。 跟随着梅矢一路至此的白衣少女,躲在树梢上有些奇怪的望着他。先前她本来打算留下些东西,让梅矢和他表妹不至于被山脉中野兽吃掉后,就打算离开的,但梅矢身上的异变,却让她又不能不管。 只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除了梅矢脸色显得太过苍白,却又看不出太多端倪,一双黑色的眸子在少年的身上转来转去,忽然见到从他脖子上流窜上去的一道黑气时,白衣少女的神色才终于产生了几分变化。 在看到那黑气浮现在梅矢脸上,不知又在怎么折磨着少年时,那一双盈盈踏落在树梢之上的纤足,略作迟疑,旋即轻轻跃下,倩影已来到少年的身畔,蹲下来,用那双明月胜雪的玉手,掀开少年衣袖,两根玉指抵在了他的脉息上。 只是那玉指探摸下去时,少女竟全然没有感觉到脉息和跳动!她脸上一变,望向梅矢面庞时,却发现他还是能作出痛苦的表情。虽然那眉间紧皱以及身体上的颤抖,都在表示着梅矢正忍受常人所想象不到的痛苦,但不管怎么说,他明明还活着! 但却全无脉息! ......... 少女将耳朵凑到他的胸膛上面,仔细的聆听,隐隐的只能听到极为微弱的心脏跳动,而且她适才将元力灌输于梅矢的身体里,心想自己这种修为,不管什么病症也总该有些抵御效果才是,可是这么久的时间,那元力却什么都没有探查到,仿若是石沉大海!梅矢身上的筋脉,好像是空了一般! 少女这才明白,她楚爷爷所说的“先天缺陷,后天重伤”是什么意思,而且梅矢身上的伤,竟然是这么的怪异。 那黑气隐隐已退回到梅矢的脖子下,被衣衫遮挡住,倒似在他的身体表面在不断流窜,少女银牙一咬,已顾不了这么许多,脱下梅矢上身的衣服,将他那略显瘦弱的上身袒露出来,果然见到那股黑气流窜到了他心脏的位置,少女掌心运起元力,向着那黑气一拍,却蓦然感觉到一股森暗冰冷的魔一般的气息反抗过来,反而将她元力给弹开。 “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感觉到这股力量的难缠,白衫少女不由得也有些急了,她的修为,在同龄人中要远高出甚多,但也只是同龄之中,就算在清风城,修为高于她的也比比皆是,更何况少女终究年幼,阅历知识等方面,还是差了甚多。 那双黑眸所见,只看到在黑气归于梅矢心脏表面后,那深陷在体内的血管竟然开始暴起,贴合着少年那一层表皮,他的脸上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管,让少年看起来浑似血人! 唯一不像的那点,也许就是一个浑身涂血的人,也根本做不到梅矢这样的恐怖。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见到那血管越来越膨胀,将梅矢那清秀身影化身得极为狰狞可怖,少女在小脸发白,被吓到的同时,却也紧紧咬了咬唇。 她虽然没有医治好少年怪病的能力,但在她身上...却有两种医治怪病的东西。 迟疑中,少女将那块由老人暂放在她身上的深紫水晶取出,原先一直被放在储物盒子,水晶的光芒没办法透出,如今取出来的刹那,那深夜漆黑之中的密集树林,竟然也被那水晶的光泽给照亮起来。 那种天然散发出的光芒,明明感觉上如此浓郁而强大,却带着柔和,每一束紫光的照耀,都仿佛给山脉焕来无限的生机。 柔和紫光下的水晶,散发着与人体全然不同的浓郁元力,仅仅只是那紫光的挥洒,竟然就让得被痛苦折磨中的少年那眉间,有着些微的舒展开来... 碧落黄泉! 这正是老人与少女会来到这小小清风城的原因,为了找到另一块碧落黄泉的下落,老人不惜从天风阁中带来这块,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少女竟会为了救一个哑巴废柴,将如此全大陆都会为之疯狂的东西拿了出来! “梅矢,张嘴。” 咬了咬牙,少女似下定决心。在她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神物的概念,再怎么想也是人命重要一些,更何况就算弄丢了这一枚,说不定也能找到另外一枚来替代。 白皙皓婉的纤手,握着那深紫水晶靠近到梅矢的嘴前,其实不需要她说什么,在感觉到那温暖水晶的接近时,梅矢已自然的张开了嘴,含住那枚不大不小的水晶,随着呼吸,散发着柔和紫光的水晶竟似在渐渐缩小,那源源不断的紫光,不停的顺着梅矢喉咙,汇入到他的身体之内。 表面血管弥漫的瘦弱身体,如同灯火一般,在其黑暗中如此的引人夺目。这里是山脉外围,原本就算有灵兽活动,那也只是少数,但因为梅矢身上这种光芒的出现,少女却明显感觉到,出现在周围的灵兽多了起来,而且不光如此,在其远方,似乎还有着以她修为应对不了的恐怖级别的灵兽,在向着这里赶来! 碧落黄泉,若是这些灵兽们服用了,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东西啊! “忘了...竟然还有这件事...” 感觉到那周围灵兽的虎视眈眈,少女心下也有一些慌乱,她自知如果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被大批量的灵兽袭击,抱起梅矢,纤巧的白鞋轻轻一跃,跳跃上树梢,身后墨发扬起,那倩影快速的向着高崖而去,几个纵跃,来到其崖岸之上。 在这里,至少她可以保证山脉内的灵兽过不来,接下来的话,只能看梅矢自己的造化了。 第十章 其形为火,其灵可若! 梅矢仿佛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面,他不单掌握了修炼灵力的方法,修为远远的将同龄人甩在后面,甚至于他的父亲梅岚天,也对他这个儿子的天赋和修为自愧不如。 梅家那些冷冰冰的高层们,见了他都是笑脸吟吟,躬身哈腰,而他的叔父也掌握了修行,只比自己父亲差了一线,闲暇里随处去茶楼逛逛,被梅家人亲切的称呼“二爷”,而做药铺掌柜的梅清风爷爷,也受到人尊敬,每日在路边树下,舒服的晒着荫凉,品着凉茶。 梅武如愿成为了家族侍卫中的一员,而与他一向作对的梅炎焱也被发配到其他地方,永不得回到清风城。 表妹梅铃还是那个天真烂漫,喜欢缠着他的小丫头。 素衣温婉的那少女,也与自己两情相悦,每每在茶园相会,自己为她讲着她爱听的故事,而她听到有趣处,不免发出甜笑,那美眸含柔,望着自己时全然是羞涩与欢喜。 天气是那么好,凉风吹拂。 光线照耀,而外面的茶花开了,景致是那样的美。 只是梅矢从屋外的景致收回目光,回头间,却发现在梅雨凌的身畔,居然还坐着一个眉月弯笑的白衫少女。 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逗弄与狡黠,绝美身影,就当着梅雨凌的面,将那一张雪润精致的脸蛋贴近到了自己胸膛上面,然后那双黑眸望着自己顽皮的眨动,含着灵动悦耳的铃笑声音,幽幽的说道: “你说是我好看,还是梅雨凌好看,不许说都好看,只准选一个。” 梅矢心慌之下,急欲想要逃离,只是那小手越抓越紧,竟似甩不掉一般,梅矢只好重重的一推少女的肩头,将她给推开自己身上。 “哎呦。” 莫名的那略显痛苦的呻吟,清晰的传到了梅矢耳朵,在这一场美梦最后的“噩梦”之余,梅矢的意识也是瞬间清醒,睁开眼,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是一片高崖,明明就是昨天被表妹梅铃追逐到的地方。 只是在这熟悉的崖岸上,梅矢却看到梦中那个质问自己的白衣少女,竟然就躺在自己身前,适才自己用力的推搡,原来真的将熟睡中的少女推开他的胸膛,把她脑袋也给磕到地上去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恩将仇报,痛死我了......” 因为梅矢的这一下推搡,少女的额头也给磕破了,泛着红,却用手在那额头上揉了揉。在意识彻底的从梦乡苏醒过来后,她的那双美眸,更是含着嗔怨朝梅矢瞪过来,声音里含着一抹怨气道。 那等粉腮微鼓,含怨带嗔的样子,倒颇似是个小怨妇般。 梅矢慌忙的打手势,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少女看着他天书一样的手语,心想她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将身上的衣袖翻开,露出雪白衣袖里面的那层,一双黑眸望着梅矢道:“想说什么的话,就写在我衣服上吧,你打手势我也看不懂。” 一听到要把字写在少女衣服上,梅矢顿时脸上红润,连忙摇头摇手,这倒好理解,意思是“不行,万万不可。”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我看不懂你的手语,咱们就连话也说不上。你受了我这么大恩情,还把我推开让我额头给磕破了,难道就不该对我说点什么吗。”望着那张清秀面庞,少女眨了眨眼,侧着头,小嘴微撅,发问道。 梅矢脸上一红,虽不能完全明白是受了她何种恩惠,可是昨夜自己发病,醒来少女却陪在他身边,说不定就是她将自己从蛇首山脉带了出来,而且一直陪伴自己到了现在,想到这种极大的可能性,梅矢也觉得,似乎应该对少女说上些什么。 见到少女已经将衣袖翻开,用里面那一层白衫撑到他面前,脸上略含腼腆,搔了搔头,却凭空向她画着一支笔的形状,是问,“笔呢?有笔吗?” 少女这个却看懂了,沉思间,那胜雪皓婉旋即一抬,将玉指置于梅矢面前,微微一笑,那股圣白色的元力蓦然出现在她指尖,向着被吓了一跳的梅矢笑道:“你用这个。” 梅矢面带狐疑,伸手去抓少女指甲那蹿腾起的白色元力,只是他的手靠过去时,那元力已似小蛇般窜逃离开,如此一来,梅矢脸上的那惊疑,不由得更浓了。 他未曾修炼过,虽然父亲就是梅家家主,清风城修为第一之人,但就算这样,梅矢也很少见到梅岚天动用灵力时的情景,就算有,那也是一瞬间的事,像少女这样刻意卖弄,倒是从不曾见过的。 “呆瓜,你用你的。学着我的样子,将元力在手指上运用出来就好,虽说颜色不一样,不过你好歹也是渡灵境,这点小事应该一下就能学会了。”少女对他吃笑了声,却是含着笑,将那指尖的白色元力靠得梅矢更近些,元力缠绕,那一缕光芒原来如此神奇。 渡灵境? 梅矢略微一愣,手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眼中闪烁着疑惑,还以为少女的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要是有渡灵境,梅家又有哪一个人敢小觑于他的。 少女也知这件事对梅矢来说,太过的突然奇异,也不急着解释,微笑说道:“学着我的样子,伸出指头。” 梅矢心下一呆,照着少女竖起的那指头,同样照做,只是他却不信真的能从他手指上传出来灵力的。 “意念专注些,让自己的力量涌现出指上。” 梅矢心中疑惑,想着他能有什么力量,集中了精神,茫然望着他那根手指。 只见一抹若有若无的火焰,似从他的指尖蹿腾,只是随后就灭掉,过一会又升起,如此现了灭,灭了现,反复循环了好几次,终于在少女不耐烦的凌眉下,那玉指划过他的指头,让灵力完全贯通,那腾腾火焰的灵力,仿如实质的汇聚在了梅矢手上。 “这不就没问题了吗......写吧。”微微嘟囔,少女将自己的白衫子再次放到梅矢面前,眨了眨眼,示意他动作快点。 梅矢脸色有些白,似还是不信这种事,在那洁白的衫子上,快速的书写道:“是你,让我手指上发出火来的吗?” 他那灵力灌注之下,在白衫子上却不是白色字迹,而是深红色。 少女看到他所写的,一根玉指抵着下巴,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嗯...的确是我让你拥有这种力量的啦,不过刚才这个火焰,确实是你用自己的力量发出来的。” 梅矢的身上有些颤,他隐约期盼着某种可能性,却又担心那种问题直接问出来,少女会嘲笑他白日做梦,只能含蓄的写道:“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刚才说的...渡灵境......又是何解?” 少女笑道:“详细情况说了有些麻烦,不过你现在,可是真正的渡灵境修为了。而且按照你们南人的划分,应该是...渡灵境后期吧。” 见梅矢身上颤得更是剧烈,那清秀脸上所作出来的表情也是如此夸张,少女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当下美眸弯弯,眯笑道:“你若不信,可以用手试试,还是和刚才那样子,将元力灌输到你掌心,很简单的。” 梅矢心里忐忑,依言而行,片刻时间,只见那炽烈仿若实质的火焰元力,真的浮现于自己掌心。在那火红色的灵力升腾中,梅矢的心都似乎随着那火焰的跳动要跳出到嗓子眼里! 灵力外放,其形淡蓝如水,是为御气境。 灵力外放,其形炽红似火,是为渡灵境! 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变化,这一点上,梅矢很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你才刚刚有这种力量,慢慢熟悉,以后说不定还会更强呢。” 少女吐了吐小舌,心想碧落无双何种神物,就算只是残片中的一块,遗留在梅矢身体力量也不止这点,日后突破渡灵境,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她见到梅矢差点就要喜极而涕,心里却也为这个少年郎感到高兴,眯眯微笑的同时,忽然额头上那隐隐的痛楚又传来,这才想起,梅矢刚才对于自己的粗暴行径。 她昨晚可是一夜未眠,守候在梅矢身边,就担心哪只灵兽爬上来把他一口吃了,可他倒好,竟然对自己这个大恩人恩将仇报,哼哼...若是他解释不清楚,管让他知道什么叫野蛮! 如此想着,少女当下美眸一瞪,脸上笑意全无,凌眉喊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推开了吧?” 梅矢捎了捎头,笑得有几分尴尬,正想要提“指”去写,那只是因为自己梦见..... 梦见...... 那附着着火红色灵力的手指两度落下,在半空顿了一顿,却又两度缩回。 回忆梦中的情景,醒来之后,自己拥有了修为不说,还是如此惊艳的渡灵之境!简直就像是梦里显灵,但后面的情景,却又让他脸红羞燥。 妄想着与梅雨凌两厢情愿也就罢了,竟然还梦到少女...问出的那样的话。梦里的场景分明就是自己在瞎想歪歪,只是若写出来,被眼前的少女看到了,自然又要惹对方更加生气。 因此如此两度提“指”,梅矢却始终没有落下,反倒是脸色涨红,神色扭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喂,你说就说,干嘛做这么一副样子。”将梅矢的那神色作态尽数收于眼底,少女柳眉微皱,心想他这人又在想着什么古怪事。 黑眸略眨,看他向自己望过来的目光中,如此心虚羞红,那般作态,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不过想到自己天生丽质,这个眼光只在小小清风城转过的青涩少年,对她第一眼就产生爱慕之情那也是稀松平常。 心里有些小得意的同时,脸蛋却也有些红,心想他这人虽然不错,不过自己终究是不能看上他的,再问下去,要是梅矢真的问出来可就不妙。 如此“各怀鬼胎”,少女轻轻的咳了声,改口说道:“算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你就是写了我也不稀罕看。” 如此一来,少年心里松了一口气,少女也不用再担心出现单相思的桥码,让她尴尬。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梅矢迟疑中,提“指”书就,在那白衫子写下,“不才梅矢,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恍然想到,似乎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自报过家门。她跟踪一天,对少年的名字来历不说了若指掌,可也有了七七八八,不过梅矢却对她还是一无所知,想了一想,同样的拉起他的衣袖,在那黑衣服上用圣白色元力边写边说道: “我叫方雪缘,是我爷爷给起的名字。” 她的落指随心随性,与梅矢那种沉稳的写风不同,可是字迹清秀,却又别有一番韵味。 “方雪缘”三个字从那黑色袖口上书写出来之际,梅矢也终于敢肯定,眼前的少女,便是昨晚在山脉中暗中帮助过他的高人,心中更是感激,抬起她的白衫子,在袖口上继续写道,“昨晚,也谢谢你。” 梅矢落下的字,字迹很小,倒似担心弄脏少女衣服般,那几行字下来,却只是微微的染着少女很小一部分的领口,和方雪缘在他衣袖上刻的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可完全不同。 少女微笑了声,却见梅矢顿了顿,继续在她袖子上书写道:“我表妹...她回去了吧?” 方雪缘奇道:“她那么折磨你,你怎么还关心她?” 梅矢脸上一红,书写道:“她终究是我表妹,我不能不管她。” 方雪缘于是答道:“清晨的时候,我看有几个你们梅家的人进来,应该是把她护送出去了。” 梅矢拍了拍胸脯,口中一嘘,作出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却让少女忍俊不禁,又笑了出来。 笑容渐敛,少女看了看天色。如今烈阳高照,已是上午时分,心中有所牵挂,沉吟说道:“你那表妹回去以后,肯定会向别人说起你的事,现在可能已经有人在漫山野找你了,咱们先回去,让你报个平安再说。” 正好我也要去见那个臭老头子了。 一想到碧落黄泉这么重要的东西被梅矢用了,老人得知后那勃然大怒的情景,少女心里就不免有些踹踹,只是若存心隐瞒,回去将实情偷瞒下来,让老人蒙在鼓里,未免又太可怜了,如此想着,心里面忽然升起几分忐忑。 但不管怎么说,见终究还是要见的。 摇了摇头,少女跟随着梅矢,就沿着这崖岸斜坡下的路,准备先见到老人,再做打算。 第十一章 少年与少女,还有老人 “岂有此理!你这臭老头,洗碗不会,帮工不会,抹桌也不会,吃霸王餐倒有你的份儿,真个以为自己能倚老卖老,混过关了不成!” 茶楼后院,厨房外。 账房服饰的大肚中年人,指着昨天的那个老人破口大骂,盛怒之下,整个脸上的肥肉都颤到了一块,他怒骂的同时,身后那好几个年轻些的梅家侍卫同样是对于眼前那个敢吃白食的老人怒目而视,手中的大棒,只待这胖账房一声令下,就要对可恶的老头齐齐棒落。 “哎呦,冤枉啊,真的是我孙女儿拿着钱袋,等她回来,我就还你们钱了。再说我本来也告诉过你,这些事情我不会做,你可不能怨我啊。” 只见昨天还和少女坐在一起,模样好似很神气的老人,今天竟似萎了一样,身上那灰袍也不知去了何处,反倒是成了一身粗布粗衣的小厮打扮,看他屁股上竟然还被踢了一个胖脚印,昨天那自恃阁老的高傲作态全然不剩半点,就只剩告拜求情,一张老脸甚是凄惨。 在老人的脚下,乒乒乓乓有着好几个盘子碎在地上,这还不算可惜,关键里面菜都做好,不少鲜汤肥肉洒了一地,好端端给食客们的菜,现在能给狗吃都不错了。 “昨天之前你就如此说,今天你还如此说,我问你,你说的那孙女儿在哪儿呢!她要真有孝心,还会把你丢到这来受罪,我可告诉你,昨天你拖欠的是十五两,加上你昨晚洗碗打碎的盘碟,早晨偷吃的食菜,还有现下糟蹋了的佳肴,一共是五十两!没钱你就在这里帮工,一个月五...不,两百五十文,一共做十六年零八个月!给你抹个零,一共十七年,要不然让你孙女拿钱赎你,要不就在这干完为止!” “五...五十两!你们这不是坑人吗!还有为什么是十七年,说好的抹个零呢。”老人只吓得浑身颤抖,一顿饭竟然要他这么多钱,而且这分明就是在欺负人,欺负老人啊! “我呸!你知不知道,为了弄这些食材,我们花费了多少工夫。昨天你吃的那灵兔肉,是每天在集市上买的最新鲜肥美的,那灵鼠,更是家族里每月下山脉辛辛苦苦捕的。还有...我说抹个零,我说给你抹小了吗,那是利息!利息你懂不懂!” 胖账房满口唾沫星子甩脸,一脸的嫌弃。这个不中用又难缠的臭老头,吃霸王餐不说,竟然还这么没用,要真让他在这里干十七年,他们不知得摔坏多少名贵碗碟,但要是就这么放了他这口怨气又怎能忍下!偏偏掌柜梅长云去寻他侄儿一夜未归,茶楼里面的事就够操心的了,还要再生这个老头的气。 心想这几十年来自己兢兢业业,生怕出了半点差池,别说霸王餐这种事,就连偷拿店里几颗花生豆都胆战心惊的,油水没有,偏偏每天忙得要死,那满肚的怨气似乎都积攒到了一块,看眼前的老人越来越不顺眼,胖手一挥,一口唾沫甩在地上。 “打!给我打!” 他身后那些侍卫们早就手痒难耐,听到这胖账房同意了,个个都是龇牙浓笑,眼睛里发着光靠近老人。心想就算不能对这儿老家伙动真格的,来几棒子出出气那也是极好的。 “等...等等!”眼看那大棒临前而难将之,老人咬牙切齿,似是做出了什么最重大的决定,大声道,“我给钱,我给钱还不行吗!” “哼,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胖账房手上一顿,那些做好打算一阵棍棒挥舞的侍卫,却又僵在那儿,脸上阴沉,“切”一口,对那胖账房怒瞪过去,看起来...竟然不太买他的帐。 胖账房忙对讪笑了笑,抬袖擦了擦汗,鞠躬弯腰,哪有什么领事的气度。 这些侍卫,毕竟可都是梅家的精英子弟了,平时掌管这一片区的治安,毕竟不是茶楼的专用杂役,而且论地位来算可比胖账房高多了。 不过这些人毕竟还算给他面子,领头的人一挥手,也都暂时收起棍棒。 胖账房再次讪笑两声,补充了一句道,“晚了咱们几个兄弟别忘了喝点茶水,经常过来哈。” 再面对向老人,那讪笑的胖脸立马换了副模样,满脸横肉一堆,大骂道:“还不拿出来,你这尖嘴猴腮的老家伙!” 老人心想我可是英俊潇洒,哪有什么尖嘴猴腮,只是棍棒临于前哪敢多言,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脱了鞋子,将那灰布鞋口对着地上磕了磕,倒出来十几枚铜板,又将另一只鞋子如法炮制,同样的磕出来十几枚铜板。 “你...你就这么点钱,连杯茶都不够的...还不是诚心耍我们,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面色古怪的看着这老人的举动,胖账房心里也佩服对方的藏钱方法,这样做,竟然不嫌脚硌人,只是在看到那零零碎碎顶破天三十文铜钱后,脸上更是不爽,胖手一挥,那几个侍卫兄弟作势又挥棒欲打。 “等等!还有,还有...”老人慌忙叫停,一脸肉痛,却是脱了那双袜子,在地上抖了抖,很快好几快散碎银子又滑落出来,两只袜子的银两加在一起却也有那么六七两了。 “不够!给我往死里打!” “还有,还有!”老人彻底慌了神,赶忙又向着那挥来的棍棒颤抖喊停,脸上露出戚戚然,好像要了他命似的,把手伸进裤裆里,在所有人古怪的面容中,拿出来一锭十两雪花银。只是出于心理作用,那雪花银上,好似有着阵阵的怪味飘散出来。 “这些...可是我身上的全部银两了。”老人一脸的心疼,将这么多铜板,碎银,还有一大锭雪花银都推到胖账房面前,身体都好像虚脱了,浑身都似充满了颓废欲死的气息。 “你有这么多银两,初时怎么不拿出来!”看到老人明明有这么多钱,竟然还说什么孙女不在的鬼话,胖账房反而更气,冷冷一笑,大声质问。 老人心想要是全部拿出来了,那剩下那些钱还不得给那个小丫头都祸害干净了,你这小胖子懂得什么,只是现在迫不得已,连这必要时的救命钱粮都没了,也就没了那个斗嘴的心,耷拉着脑袋,说道:“钱都给你们了,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呸!你不会算数吗!这些钱,顶多只够顶你六七年的,剩下十年,你还得在我这里干!先给我打!让这个骗人的老头长长记性!”谁知胖账房丝毫不理会,大脸阴沉,还是要打。 老人吓得连忙后退,哆嗦着喊道:“你们这是黑店,是欺善怕恶,你们会遭报应的。” 眼看着那几个年轻侍卫真的要打过来,正心里天人交战,想着要不要把最后的钱粮交出来免遭这一顿毒打,忽然间那个少女含凌的娇斥,瞬间的传了过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胖账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貌娇胜雪的白衫少女,拉着梅矢少爷快步跑过来,推开那些侍卫后,这妙龄少女满脸关切跑到老人的身边,将老人拉起来道:“楚爷爷,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快起来,地下脏。” 将老人扶起来后,还贴心的为他弹去身上的灰土,贴心之至,完全是一副乖孙女的作态。 胖账房看到这样一幕,心里也愣住了,心想难不成这老头儿说的都是真的?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真的是他孙女? 正发愣间,忽然感觉肩膀被轻轻一推,他回过头,只见梅矢少爷很认真的看着他,比划起手势。 胖账房经常和梅矢打交道,简单的手语自也是会的,看到梅矢打的手势,不由吃惊道:“什么?让我放了这个老头儿?他欠下咱们那么多银两不说,而且还满口谎言,可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啊。” 梅矢打手势道,“欠多少,都算我账上。” 胖账房咬牙道:“那可是五十两啊!也太便宜他了。” 这时老人发怒插口道:“放屁!顶多就还欠你三十两不到!” 胖账房怒而还口,“三十五两,少一两都不放你!” 梅矢只好又拍了拍胖账房肩膀,极为认真的打手势,道:“全部记我账上,别收老人家一分钱。” “可...” 胖账房心里老大个不服气,可梅矢终究也算是家主独子,更兼梅长云还是茶楼掌柜,若是梅矢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撇目过去,怒目朝着那老人瞪视,却有着大半目光,汇聚到了老人身畔那个绝艳精致的妙龄少女身上。 心中想着这梅家小少爷定是被人家孙女美貌给迷住,现下美人面前,怎么可能不表现表现,哼,这个废物少爷不能修炼也就算了,还口不能言,竟然妄想泡这么美的姑娘,心中诅咒他到最后赔了夫人再折兵的同时,也只能算作是场晦气,萎一般的低头离开了。 剩下的那些侍卫倒是好说,他们直接由梅家家主管辖,不管心里对梅矢评价作何,但面子功夫却更得做出来,向着梅矢恭敬鞠躬,一行人也便离开了。 “楚爷爷,您怎么这么狼狈,用修为打他们啊,闹腾他们一番,让这些愚蠢的家伙知道你的厉害。”待那些人离去后,少女却似更加乖巧了,搀扶着老人来到院中的一处石凳坐下,竟然还拾起老人的鞋袜,也不嫌脏,纤手握着就要服侍老人穿好了。 老人失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正当理由,天风阁禁止阁中人对平凡人动武,我身为阁老,当然更要以身作则才是。” 看到少女今天竟如此乖巧,对他照顾这么得当,心下更是暖得差点哭出来,原本他以为少女若是瞧见他这样一幅受难样,肯定是站在一旁捧腹大笑,说不准还会对人说“这个老头我不认识,你们随便打,照脸打,对,再狠点。”这样落井下石的话。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原来先前他一直误会少女了。 那老眼感动的同时,更对少女目中流露出慈爱。 少女暗地里吐了吐小舌,再对着老人时,小脸上却愈发乖巧,走过去捡起那些铜板,碎银,还有一大锭的雪花银,然后掏出来那个鼓鼓的钱包,将所有银两都认真拾回到钱包里面后,跑回来放到老人手上,俏丽脸上似带着自责,叹息道: “楚爷爷,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这些钱您都拿着,还有以后我也不随便买什么东西,咱们就吃摊贩上的,我都想通了,一样是吃,哪里不是吃,况且那些地方还便宜不是。” 老人心下更是受到感动,心想出去一趟,这丫头这么会心疼人了,又撇目望向梅矢时,心里猜想肯定是这位哑巴少爷用他的励志生活激励了少女,比如说孝敬老父病母,还照料年迈奶奶什么的孝顺事,让少女大受感动的同时,却也反省了自己以前的做法,如此才变得乖顺了。 那昏花的老眼望着梅矢,竟也满满都是善意,充满了感激之色。 梅矢这时走过来,指了指院落之外,那对面的“怡居阁”,清澈的眸中尽是真挚诚恳。 他心想方姑娘不但让自己能够修炼,而且竟还突破到御气境后期!这份恩情,自然当永生难忘,于是指着怡居阁,是想告诉老人,请他们去那里面休息。 只是老人却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狐疑问道:“梅公子是说,让我们赶快出去吗?”他心下感激,对梅矢竟然以“梅公子”来称呼了。 梅矢有些惊慌,忙摇了摇头,提起手指,撩起衣袖,就打算在自己袖子上提“指”书写。 方雪缘惊慌失措,连忙扑过来制止住,冲着老人讪笑道:“我来翻译...那个...他是说...让咱们去外面坐着,外面凉快。” 梅矢连忙又摇了摇头,再次提“指”,就打算写出来让老人和少女看,方雪缘慌忙按住他的两根手指,又哈哈笑道:“那个...他是说,要不要让咱们出去逛逛,他知道哪里有卖好吃的地方。” 少女心慌之下,却没注意到,她握住梅矢的两根手指无意识的向上一掰,对着老人胡乱解释的时候,其实梅矢的两根指骨都快被拉断了,只痛得少年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其掩口讪笑的时候方才赶紧缩开。 额头痛得溢满冷汗,比起梅铃对于他的折磨,这一下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方姑娘是他大恩人,梅矢再怎么也不能对她无理,脸上那难受之色过去后,心里却对她没有半分气恼,反而捂着手指吹了好几口暖气,在疼痛渐止后,这次却不敢再提“指”去写,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在地上写道: “对面,有客房,可以休息。” 因为没有动用灵力的关系,那字迹极不清晰,梅矢有些不满,心想他们说不定看不清,正打算运起灵力好好的将字刻出来,少女却慌忙道:“啊,我明白了。梅公子是请咱们去对面的怡居阁歇息,他掏钱!” 对于最后的三个字,那贝齿咬得音却是极重,瞬间就让老人眼前一亮,扫望向梅矢。 梅矢这次不停点头,让老人是越看对他越欢喜,笑眯眯的,更加慈眉躬身道,“梅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说着,那身体却是诚实的向外便行,可丝毫不带客气的。 第十二章 孽缘啊孽缘 茶楼与对面的“怡居阁”本是一体,都是交由梅长云来打理的,梅矢对那里自然熟识,给老人和少女找了两个最好的空房,他又去将老人被扣押掉的灰袍从胖账房手中“赎”回来,为老人换下了那身“小厮”装扮。 这怡居楼里面的客房无一不是上等厢房,外面天气闷热,晒人难受,可是一踏进房间,却自有一股清凉惬意。 床单被罩整洁干净,墙面上也是多处字画题诗,桌椅上陈列笔墨纸砚,似还为客人深夜修炼盘坐着想,在角落正好窗户靠着的地方,还放着一个柔软蒲团,到时深夜寂静,凉风吹来,连苦闷的修炼似乎也能变成美事一件。 但凡感应天地灵力,取其力量加以萃取融为自身,自然需要闭幕凝神,去认真感受天地间隐含游离的灵力,原本这种事极为枯燥乏味,而且耗时太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每天坚持下去的,但住在这里,却真的可能让修炼效果大大提高。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种厢房,住一晚可都得三四两纹银,一般人家,绝对是住不起的。 老人此番出来,为了省钱都是住那些便宜实惠的经济房间,这么舒服的厢房还是头一回,而且还是别人请客,不花自己半文钱,心中自然笑开了花。换上梅矢拿来的那身灰袍,拂着胡须,顿时又是仙风道骨。 笑眯眯的看着梅矢,倒似拾到什么宝贝一般亲近。 那少年也自乖巧,想了一想,提起桌上纸笔,毛尖蘸墨,书写道:“前辈想要吃点什么,我去安排人做。” 老人侧目看着那一行清秀小字,先是问道:“你请客?” 梅矢微微一笑,写道,“这是自然,方姑娘帮了小可这么大的忙,自然...”那后面的字尚未落笔,只见少女已一拍桌子,有些心慌喊道,“昨天那个我半口没吃,我要你给我重做一份。” 她的那一拍桌,梅矢笔尖一颤,在纸上大大的划出一道墨迹,后面的字却是写不出来了。 老人奇道:“哦?小缘帮了你的忙?是什么?” 少女怕梅矢这傻子又坏事,现在可不能就这么告诉老人实情,连忙竖起凌眉,喝道:“不准讲!” 梅矢吓了一跳,那双眸子扫量到方雪缘俏脸上的一丝怒意时,不由得慌了神,赶忙在纸上写道,“是,是。” 老人虽然奇怪究竟是何事,却也没有多往那方面去想,反而是舔了舔嘴唇,带着一丝怀念说道,“那个...梅公子,我早上吃着那蛟龙肝,味道还不错...就这一个菜,其他我也不强求了。” 他虽说不能随便动武,看似添受了那胖账房一股脑的欺辱,其实以他的修为,哪会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心里存着一些小小报复的心里,其实端菜的时候,他自己却是吃了大半,只是担心被发现,这才装作是故意打碎盘子,不过那“蛟龙肝”,也算是一种珍贵蛇类灵兽肝脏制作的,价钱可绝不便宜。 可以说,老人平白无故多添出的那“三十五两”银子,其中倒有三十两,是这“蛟龙肝”的钱。 梅矢倒也没说什么,向着老人善意一笑,又书写道:“方姑娘帮小可这么大的忙,怎能一道菜这么廉价,您尽管点便是。” 老人看向少女,那眼角眉梢尽是好奇之色,心想这丫头是帮了他什么忙,竟然这么值钱的? 方雪缘被老人看得心里发麻,却又不能发火,只能干眯着美眸微笑,那桌下白鞋却是抬起对着梅矢小腿狠狠一踹,直痛得少年脸上发白,却又再痛也喊不出声音来。 俏脸上带着讪笑道:“梅公子都这么说了,楚爷爷你难道没什么想点的了吗?” “有,有。”一说起此事,老人立刻又恢复了精神,只是想追加些菜,却又不知菜名,苦恼一番后只能说道:“梅公子看着加,随便加一点就是了。” 梅矢点了点头,回到茶楼,将少女与老人选定的菜品都点了一份,又加了一些自己觉得还不错的菜品,吩咐送到怡居阁几楼几室,之后去找茶楼上小憩喝茶中的几名侍卫,提笔让他们帮忙去找自己的叔父,就告诉他一声自己平安让他不用担心云云,这才又返回到怡居阁,少女与老人所在的那厢房里。 他原来性子腼腆,有很大原因是出于自己“废物”的头衔,其实以他梅家少主的身份,只要吩咐下去了,底下也没人敢去当面违抗,如今恍然得知自己竟然晋升到渡灵境,虽说那做梦般的感觉依旧时时环绕,但暗自运起身上灵力,感觉着体内那般充盈和凝实,终究是喜不自胜,自信回来,发号施令的时候,却隐然带着一些梅家少主的身份气度,让人总觉得... 这梅家少爷,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来到厢房,梅矢推开房门,发现少女在给老人揉着肩膀,自己也没有过多打扰,就乖乖坐下来,脸上含着善意微笑望向他们爷孙二人,提笔写道,“饭菜一会就到,方姑娘您的房间就在隔壁,若是累了,我叫他们去热洗澡水。” “梅公子,你倒是对小缘她很是上心啊。”看到少年提笔写就的字,老人缕须笑笑,说话间倒是有些玩笑,不过他的心里也暗暗留上了神。 虽说这白吃白住还有人伺候,自是天大的好事,可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傻小子就算再怎么好客,也不该对他们客气到如此程度,除非...除非... 他是看上雪缘这丫头了吗? 嗯...很有这个可能,雪缘这娃娃虽说脾气不好,可是容貌却万中无一,他们年纪相仿,别说昨天一天都在一起,就算只看一眼,喜欢上的可能性那也是极大的。 最令人担心的是...说不定雪缘对这个傻小子也有好感,不然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如此殷勤?这可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这丫头素来要强,又体制特殊,同龄中那是万万没有人能从修为上和她比肩的,那些家族天骄在她看来反而觉得是装模作样,年纪偏大又难免让她横生不满,要想俘获她的芳心,自然要弱一些,可怜一些,这样才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和同情来。梅家这小少爷天生哑巴,更兼不能修炼,偏生又生得眉清目秀,在这丫头看来,恐怕先是同情,又想施加援手,一来二去... 缘分这东西,可就在一瞬之间。 可是... 先不说老方那边自己怎么解释,这梅家少爷身上那病可是极重的,再过三个月他未免一命呜呼,倒是要是小缘真的和他有了感情,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自以为是,有时候是种很可怕的毒,老人心里想着,竟然将两个人的神色举动给完全对上,没有半分的违和,再看向梅矢时,不免有一些纠结,有一些迟疑说道: “那个...梅公子,你父亲他...可曾为你定下什么亲事?” 梅矢一愣,提笔写道,“未曾有过。” 老人又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人?” 梅矢面上一红,忽然间想起今早做的那个荒诞离奇的梦,想到梅雨凌时,脸上不自禁一红,只是不知怎的,又想到梦中最后的情景,脸上隐隐一白,撇目偷瞧了眼方雪缘,这次却没有提笔再去写,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老人暗叹了口气,情根深种,情根深种呐...稍加不注意,这可又是一段孽缘了。 他留心梅矢身上的病患,心想若是素昧平生,见死不救也还罢了,可是这少年枉对他这么照拂,心意又是一片赤诚,就算不能同意他和那丫头的事,可也得想办法救救他,起码让他多活些时日才是。 如此想着,不由向梅矢微笑说道:“你伸过手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方雪缘连忙道:“爷爷,梅公子有事,要不然下回吧。”说着就对梅矢一使眼色,让他赶紧配合离开。 梅矢一愣,虽然心里狐疑,但方姑娘如此说,他也只好照做,当下站起长身鞠躬,带着些许莫名离开了厢房。 少女在他走后,也是赶紧说道:“爷爷,我去看看他。”说完那倩影一溜烟同样跑了出去。 “唉...”看到他二人间的神色古怪,举止也甚是引人怀疑,老人就更加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脸上怅然若失,独自叹息道:“孽缘,孽缘呐。” 第十三章 还与不还 莫名其妙被少女驱逐出厢房,梅矢神色间也带着一抹疑惑,正准备下楼时,身后香风一闪,方雪缘那清凉似雪的小手已握住他的手心带着他来到角落,神色凝重。 她心想若是小声交谈,以老人的修为一定能听得清清楚楚,只好拉起梅矢衣袖,在他那身黑色衣衫上以很小的字写道,“听着,绝对不能让楚爷爷知道你有了修为,更不能让他摸你脉门,替你看病。” 梅矢不解,正自疑惑,见少女已抬起她的胳膊,将那白袖子翻开望着他,示意他用这样的方式交流,梅矢于是指尖运起火红色的灵力书写道:“为什么?” 少女早知他会有所问,继续在他衣袖上书写道:“你能有修为,是我借用楚爷爷身上的一样东西,这才成功的。若是让他知道你用了那个东西,他绝对会发飙。” 梅矢脸上一呆,这才明白,为何方雪缘好几次阻拦,不让他在老人面前提“指”去写,想到原来是未经主人家许可而擅自用在他身上的,梅矢停顿良久,却又书写道:“那...就还给楚爷爷吧。反正我以前没灵力,也照样活过来了,不碍事的。” 少女对他上下翻了个白眼,继续写道:“怎么还?那东西已经被你吞进肚子里,是开膛破腹?还是将你整个人都炼化了重新提炼?” 梅矢面上更是犹豫,心中总觉得,若是将这一身修为还回去固然不舍,可既然是别人的东西,自己总不能占着,但若要将他开膛破腹把命都给丢了,这却是万万不行的。前思后想,那手指放下又上来,连顿好几下,方才带着迟疑,在那雪白衫子上又写道,“我瞧楚爷爷他人很好,应该...不会把我杀了吧?” 方雪缘冷笑了声,那纤长玉指在他黑袖上行云流水的写道,“那你只管去试试,反正我最后替你收尸便是。” 梅矢脸上犹豫。他心想方姑娘修为自己是万万及不过的,既然是方姑娘的爷爷,那修为肯定更强,自己爹爹梅岚天最近好像不在清风城,况且就算在,他也未必会为了自己开罪老人,若是自己告诉老人实情,他能以温和点的方式取出来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开膛破肚... 少年不由得面色如土。 更何况......在他心里,虽然觉得很对不起那位楚爷爷,可是让他放弃了这一身刚刚得到的修为,却和要了他的命已经没什么两样。 他其实...也并不想将那修为交出去。 就算以后迟早会被老人发现,可是这修为在自己身上哪怕能多停留半天,那也是极好的。 每个人都有私心,而这一点,却算是梅矢的私心了。 犹豫过后,梅矢再度的握住少女那柔嫩的胳膊,迟疑中写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楚爷爷不杀我,还能让我的修为...一直存在的?” 在那略显昏暗的偏僻角落,少女望着梅矢的面庞嗤笑了一声,书写道:“怎么,想赖账不还啦?” 那一声悦耳的铃笑,响荡在本就是寂静偏僻的角落之处,听来清脆无比,梅矢面上一阵红润,心里觉得,这修为既然是方姑娘给的,那还回去也是情理之中,可不知怎的,心里就似是有一只手在揪着他的心,告诉他“最好不还,最好一直留在我身上”。可是说出去又担心方姑娘瞧不起他,觉得他只是个贪婪小人,是以那手指在白衫子上停了又顿,顿了又停,心慌意乱下,无声叹了口气,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向少女写些什么。 “梅公子?小缘?你们两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呢?” 只是在梅矢心中左右摇摆的时刻,那轻微的开门声蓦然传来,旋即老人那带着好奇,又有些古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将梅矢还有方雪缘都给吓了一跳。尤其是梅矢,在望见到老人那张和善笑脸时,竟然面上苍白,眼神之中有着一抹刻意的闪躲。 “楚爷爷,您怎么出来了,我正在问梅矢他家里的事情呢。”脸上立刻化作眉月弯弯,少女搪塞中含笑来到老人身前,一副的乖巧样,令得本就样貌气质出众的她,此刻看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我是看那菜这么久还没上来,想着去催催。对了,梅公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然我来帮你看看吧。”老人心中叹息更浓,孤男寡女,躲在犄角旮旯不说,竟然还谈论家里面长辈的事,这怕不是真要动了真情,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梅矢的病医治好了,不然这丫头该是多伤心啊。 如此想着,却又刻意的带着笑,向着梅矢慈眉善目的走了过来。 “他没事!”少女立刻大喊了声,又匆忙推搡着梅矢,避过了老人说道:“这点小事怎么能麻烦您呢,我和梅公子去催催,这么久还不上饭,也太不像话了。” 梅矢脸上发白,赶紧点了点头。 先前不知道这件事时,他还能对老人从容微笑,可是现如今脑海里空荡荡的,却似僵了一样,若非方雪缘推着他,恐怕走路都已经不会了。 “这么急干嘛,总要让我把把脉,万一落下病根什么的可划不来。”老人心急梅矢身上那病患,心想这件事可拖不得,伸手就要握住梅矢的胳膊,拦下他们来。 以他的能力,就算扣住的不是脉门,胳膊上的跳动他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如此衣袖一挥,仓促之下,少女已经来不及阻止,只是梅矢心中对他已充满恐慌,见到那苍老的手按下来,下意识就是侧身躲开,心中想到这位面色和蔼的老人得知后对他勃然发怒的情形,脸上更吓得全无血色。 方雪缘趁着这一会功夫,忙将梅矢退到楼下,讪讪的笑着道:“爷爷,等我们回来再给他诊断,我都快饿死了,可得让他们快点上饭菜来。” 如此说着,人已推着梅矢离开楼口,离得老人越来越远。 就这样带着梅矢离开“怡居阁”,少女略微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兀自还有些不放心,将他拉到墙角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俏脸带着严肃,在他衣袖上书写道:“这几天你千万小心,楚爷爷可以装扮成各种年龄的外貌,只要是陌生人,不论是谁,都绝对不能让他扣住你的脉门,最好半点肢体接触都不要有,一定要切记!” 她心想梅矢可能还要说什么,于是拉起衣袖,将自己的那白衫子再次展开。 在那衫子的领口上,已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小字,不过占地倒也不算太大,而且是在领口里面,这深红色的小字旁人倒也看不清楚。 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梅矢提“指”来写,方雪缘心中有些疑惑,抬起头,那双墨色黑眸扫过去时,却蓦然看到梅矢神色有些挣扎,迟疑,过了一会,方才在她的衣袖上写道:“要不然...我们把实情告诉楚爷爷吧。” 少女在他衣袖上写道:“你不怕他知道后,对你开膛破肚,把你整个炼化掉了?” 梅矢写道:“怕。可是...这样做,太卑鄙了。” 少女凌眉一怒,这次书写异常的快,更似带着她的气愤,“你是说本姑娘做法太卑鄙了吗?” 梅矢连忙书写,“不不,是我。方姑娘能让我有修为,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只是...若是让我单为了一己私欲,让姑娘一起瞒着楚爷爷,仔细想来.......未免卑鄙。” 那一双如水黑眸,泛着些古怪望着梅矢。对他左瞧又瞧,雪润容颜之上,终究化开了一道微笑,方雪缘再度提“指”,在梅矢的衣袖上书写时,动作隐隐有着一抹轻柔,“你倒是好心。” 顿了一顿,又继续写道:“也并非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楚爷爷丢了一块碧落黄泉,咱们再给他找来另外一块便是。这几天先哄得他高兴了,等找到另外那块碧落黄泉,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实情,到时他就算生气,也不会对你开膛破腹了。” 看到方雪缘这样的话,那脸上忧虑的少年,也是霎时间流露出喜意,在她衣袖上写道:“那另外一块...碧落黄泉,咱们去哪里找?” 方雪缘微微一笑,提“指”写道:“等你变得强一些了,我再告诉你。” 梅矢还待要问时,方雪缘却已将她的衣袖放下来,令得那指尖缠绕着火红色灵力准备落指的少年愣了一瞬,旋即那倩影向后面一跃,离得他远些,却不再是和他以“字”代话。 粉唇启齿,含着一抹深意,嫣然笑道:“快到下午了,你难道不要去找你的心上人,陪她说说话了吗?” 梅矢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来他们在这里耽搁,时间已渐渐流逝转而即将临近未时,却是和梅雨凌昨日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 少年郎脸上瞬间通红,心中不解方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只是这个念头也只存在了一瞬,旋即他想到那道温婉恬静的身影时,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心安,又带着些期盼。 他当下向少女弯一下腰,作出感谢,转身向着茶园那方向,带着些微的热切离去。 第十四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沿着怡居阁去往茶园的那一条路,这些年梅矢已经走了无数遍。 熟悉的街角,熟悉的景致,只是少年郎的心中,却终究有了一丝丝的不同。 以往他想到梅雨凌时,都会下意识的有些自卑。在少年心中,梅雨凌自然是天下最好看,最动人,最温柔,也是最坚强的女子,她的修为好,性格又好,容貌还如此美,自己这个不能修炼的哑巴,在她面前,产生自卑的情绪是必然的。 可是如今,体内那股充盈流转的灵力时时刻刻都在告诉着他,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悄然在掌心之中缠绕起那一股火红色的灵力,感受着那灵力之上的凌厉与炽热,梅矢心里第一次的有了一些底气。 是啊,他是梅家少主,他长得也很好看,如果将自己的修为公之于众,清风城内,就再没人敢嘲笑自己是个废物,如此想想,他应该...可以和梅雨凌做朋友了吧... 少年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某种最美好的幻想,以至于他脸上都带着些许兴奋,出神间,只凭借多年来的感觉往前面走着。 原本以梅矢这样的走路方式,按理说是可以一路无阻走到茶园的。 就算路上有行人,看他走过来也会避开,可是令梅矢完全没注意到的是,有人为了刻意阻拦他,故意的站在他前面,那挺拔的身影上呲牙泛着冷笑,运起一部分灵力,就想要让梅矢撞在他身上后,被反弹然后跌个狗吃屎。 父亲虽然严厉吩咐过他,不准再对梅岚天那个哑巴儿子出手,可是梅矢自己没看路撞过来,这个总不能怨他吧。 眼看着梅矢一步步临近,却还是低着头出神瞎想,根本没有看到前面已拦着一个人影,一头撞在了对方的怀里。 阻拦梅矢的人,心里想的是只给这个哑巴点难堪,却也不能这么就伤了他,因此他没有动用起全身的灵力,只是淡蓝灵力环绕身前,一副吃定了梅矢的模样。 可他却不知梅矢早已晋入到渡灵境,而且说是渡灵,他身体内那块源源流转的紫色水晶岂能就这么点作用? 梅矢一头撞过去,正好与拦路之人的胸膛撞了个满怀,那体内浓郁灵力感受到异动,顷刻间作用在梅矢身上,只听砰一声响,在梅矢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拦路人惨叫一声,瞬间跌飞出去。 梅矢也在撞到人后才恍然清醒过来,心里自责,正想要过去扶起被他撞到的人,只是抬起头,将目光打量在对方身上,少年神色间立时流露出些许不善。 脚步不进反退,考虑清楚那个拦路人的想法后,清秀面颊上泛着几分讥笑和讽刺,却是对那个拦路人一点没有客气。 那人叫龙小霸。 梅矢是梅家家主的孩子,龙小霸则是龙家家主的孩子。 在早年风家没有到来之前,清风城向来只有梅,龙两个家族掌管,因此他龙小霸自然也算清风城一个贵少爷。 而且恰巧的是,龙家的两个双胞胎正好与梅矢同龄,两家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是竞争不少,加上梅家家主梅岚天这些年也在明着暗着掠夺龙家的地盘场子,打压龙家的生意,龙家人对梅家人自然都没什么好印象。 龙小霸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他不喜梅家人一向也是惯了的,可是又不能遇见每一个姓梅的都按住毒打,那样会引起家族纷争,被他父亲严厉教训的,可逮住一个欺负就不一样了。 梅矢在他们梅家都没什么地位,若不是碍于他父亲的几分颜面,早就被梅家子弟当成猴耍,龙小霸欺负他,梅家那些子弟非但不会升起同仇敌忾之心,反而会暗自叫好,隐隐的因为梅矢这个哑巴被打而高兴。 梅炎焱欺辱梅矢,是因为梅矢是梅家少主,他的身份让梅炎焱忌惮,因此要打压;梅铃欺辱梅矢,是因为很多方面的原因,虽说少女心思复杂,终究不是真的觉得欺负梅矢就开心;而龙小霸则是欺负惯了,反正梅矢是个哑巴,他虽然很倔强,每次都会反抗,可他从来不会将这些事去告诉他爹,如此一个不告状还好欺负的家伙,龙小霸若是见着了,自然是要欺负一下的。 可惜让龙小霸没想到的是,梅矢有朝一日,修为竟真的能压在他的头上,将他一头撞翻! “你...你个哑巴,竟然敢暗算我!我饶不了你!” 躺在地上的那魁梧少年,指着梅矢满脸怒意,他心想梅矢肯定是一早就看到了他,却故意装作不知,偷偷用全身力气来朝自己撞过来,要不是他心有仁慈,没有动用全部灵力,怎么可能会被他撞得这么狼狈。 手掌一撑地,就想站起来对这个废物痛打一顿,只是胸腔上的疼痛现在还没有止住,随着龙小霸一用力,顿时又痛得哀嚎一声,躺回去了。 梅矢冷冷的看着他,也不回应,反而是在路边寻找一番,在一棵树下捡到一根不知是谁丢弃在这里的木棍,握在手中,缓缓的靠近了龙小霸。 在少年的心中,虽然没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明确的概念,但别人怎么欺辱他,他当然也要还回去才对。 梅炎焱羞辱过他,可是他们是同族,而且梅炎焱也只是语言相激,他日若有机会,梅矢也把修为强压在他身上,让对方也尝尝灵力灌体的滋味便可;梅铃欺辱过他,可梅铃终是他的表妹,梅矢以后最多不理她,躲开她也就是了;可龙小霸对他的欺辱,梅矢心里却最不能就此忍耐。 对方分明就是仗着自己修为高,对他欺辱的,如今梅矢修为高,他当然要把以前的债讨还回去。 至于为什么要用木棍,一来他还不太想让自己的修为太早暴露,因为那样的话方姑娘会生气,二来木棍打在人身上肯定更痛快,更让他出气的。 这位面貌清秀的少年郎,虽然待人和善,可终究也是有脾气的。 “喂...你干什么!梅矢,我告诉你,你要敢对我动手,等我好了以后绝对饶不了你!” 见到那清秀少年提溜着木棍,面色阴沉,含着冷笑一步步走来,龙小霸心里竟慌了神,他身上难受,三阴脉似也在刚才的一撞之下被堵,如此重要的穴脉堵塞,他连灵力都暂时使不出来,若是梅矢真的要报复自己,他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喂,我可是龙家二少爷!” 许是真的心里慌乱,龙小霸竟然说出了他平时对人说得最多的那句话。在清风城里,就凭这句话,就算他修为不怎么样也可以横着走,可是他忘了,梅矢是梅家大少爷。 少年的脸上含着戏弄,颇有一种“那又怎样”的韵味在里面,温善少年今天也即将充当一回恶霸戏份,扬着木棍,那笑容颇显残忍。 “梅矢,你该不会真的想打他吧?” 这废话无疑的一句话音,忽然从侧面轻飘飘落入到梅矢耳畔,令得梅矢一愣,回头循声望过去时,那声音的主人却快人一步,已经将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上,运起深蓝色的浓郁灵力,便打算跟梅炎焱那般,用修为压制给梅矢一个教训。 梅矢心里一惊,他虽然有了修为,可毕竟还不知具体如何运用,那身影来得太快,在他全无防范的情况下已拍到他肩头上,不过他现如今修为太高,那将深蓝色灵力压来的手掌压下来时,瞬间感觉到一股更大的反弹力道,反而是将那手掌震脱开梅矢肩膀。 灵力?! 在被梅矢震开手掌后,那来人也不敢再突兀动手,只是满脸惊骇的望着梅矢,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不可能!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梅矢他怎么可能会拥有灵力,而且还是比他更强的修为,这也太不真实了吧。 在他发愣的期间,梅矢已离得他退开几步,见来人一样的身材魁梧,明明和他同龄,却脸上棱角分明,反而有种成熟感,与龙小霸的样貌身材倒有着七分相仿。 这人是龙小城,龙家家主的大儿子。 不过龙小城比他弟弟沉着些,也不屑做出欺辱一个哑巴的举动,以前龙小霸对梅矢多加欺负时,也经常过来制止,说起来不算朋友,也不需要感激他什么,不过梅矢对他也没什么恶感。 见龙小城过来,若是自己还要强行报仇,他肯定是会护着他弟弟的,梅矢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龙小城,心想以后机会也不少,也就收起了向龙小霸报仇的想法。 温和少年的癖性到底还是温和的,他也没有强行想着去报复,心里更牵挂的还是那个温婉善良的少女更多,于是向着龙小霸一瞪,若是他能说话,肯定会恶狠狠的告诉对方,“以后别让我碰到你”,不过他不能说话,只能以眼神去传达那个意思,也不知道龙小霸看懂了没有。 瞪完以后,梅矢对龙小城带着警惕,握着那根应该起不到什么作用却聊胜于无的木棍,向着茶园的方向扬长离去。 龙小霸胸口疼痛没办法阻拦,而龙小城则是面露沉吟未曾去阻拦,眼看梅矢的背影渐去渐远,龙小霸不由生气的抱怨道:“哥,那哑巴想要打我,你也不帮我吗!” 龙小城正思索着梅矢是不是真的怀有了灵力,突然听到龙小霸的愤恨声音,不由朝他一瞪,斥骂道:“若不是你拦他路,他好端端的想打你做什么!” 龙小霸的心中也许父亲并不可怕,但对于他这个修为更甚的哥哥却非常害怕。因为每次做错事,动手揍他的不是父亲,而是他这个大哥更多一些,看到大哥怒目瞪过来,当下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来招惹他,只能是闷哼哼着想要站起来。 “哥,我好想肋骨断了,你扶我一下。” 用力几番,可是那胸腔上的气闷难受还是存在,龙小霸只好求助于他的哥哥。 “嗯?”龙小城蹲下来,将手掌放在他弟弟胸口上检查,果然感觉在他胸腔下似真的被压下去一些,这种力量,绝不可能是一个没有修为的瘦弱少年所能造成的,结合梅矢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那一抹自信,看来... 梅矢身上真的发生什么变化了。 “二弟。”龙小城忽然喊了声,令得龙小霸抬头望过来,神色凝重,沉声说道:“明天我们去梅家,带上礼物,给梅矢赔礼道歉。” ........ 第十五章 再入茶园 离开龙小城龙小霸两兄弟,漫步走来,不知在何时,梅矢已来到了那茶园之前,望着园子内的一切,有心想要呼喊,却又开不了口,想要直接进去,却又有些忐忑。 在那茶园外踱来踱去,想着自己该以怎样的情形,才好比较自然的走进去。 “梅矢,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不过他那道身形在茶园外晃来晃去,却也有些明显,出来屋外探看茶花的那素衣少女,在出门时刚好看到他的身影,温婉容颜上含着笑,提高些声音向园外道。 “你怎么不进来?是还有别人在吗?” 见梅矢没有走进,梅雨凌带着疑惑,缓缓的走了过来。 少年忙摇了摇头,有心想解释,却还是说不了话,有心想提“指”去写,又觉得现在还不能暴露,只能是捎了捎头,略带腼腆,走进了茶园里。 “我娘亲出去了,你先进屋吧。” 少女的那嗓音依旧是如此柔糯温婉,她的眼睛,神色,无不透露着一股温柔,却是让梅矢脸红了下,听从她的吩咐走进了屋内。 这里同样属于清风城外郊,只是与梅家院落群不在同一处,在茶园之外,也很少有什么人家院落。虽说从远处看这里未免有些孤单,但如此一来,茶园内却很是寂静,也无需有外人前来打扰。 景致与昨天依旧,那竹屋内的摆设陈列,皆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如今坐在那竹椅上的少年,心里却多了几分变化。 说起来不算大,可想想又不算小。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吗?”坐下来后,梅雨凌已经为他倒了一碗凉茶,放入几块冰糖,推放到了梅矢的面前。 那翠绿色的清粼茶水中,白色的冰糖如点缀般,随着茶水的波纹将其映衬出来。茶楼的食客们只觉在惬意茶楼,品着一杯凉茶,当属人生惬意,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在这茶园里面品茶看景,却只有更加的让心情放松舒适。 将那茶水轻轻推放在旁边,梅矢提起桌上墨笔,在白纸上写道:“遇见了龙小霸,还有龙小城。” “他们又仗着修为高欺负你了吗?”脸上柳眉略皱,梅雨凌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却也知道龙家兄弟和梅矢不太对付,想到梅矢身上半点修为也无,遇见那个好在人前张扬还号称自己是“龙家二少爷”的龙小霸,肯定免不了又被欺负。 梅矢摇了摇头,写道:“没有。” 他心想修为的事暂时还不能暴露,虽然是面对梅雨凌,却也要谨遵“方姑娘”的话,只是他又不愿说谎,去瞎编故事去蒙骗她。 梅雨凌有些不信,问道:“那你是怎么从他们身边逃出来的?” 梅矢眨了眨眼,有一些骄傲,写道:“当着他们的面,走过来的。” 见梅矢面上那一抹小骄傲的样子,少女也不由轻笑一声,不过那笑容渐敛,却是心里还有一抹担忧,对于梅矢的话半信半疑,拉过来他的胳膊,却去拨开衣衫,想要为他诊断,看到底有没有受伤。 方姑娘虽然极力叮嘱,这几天不能让陌生人为他诊脉,可在梅矢心中梅雨凌当然不能算陌生人,犹豫了一下,见到那纤纤玉指已放在他脉门上,却并没有缩回胳膊,而是静静的等待她来为自己诊脉。 梅雨凌自小照料母亲,自也懂得些微医术,感受到梅矢脉搏一切正常,甚至隐隐还要异于常人,自也放下心来,刚想给梅矢放下衣袖,那双美眸撇目所见,只见在梅矢翻开的袖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白色的小字,不由一愣。 梅矢忙收回胳膊,将衣袖放下来,脸上有些红。 脉门是可以让雨凌姑娘诊的,只是那衣袖上面的字,现在却还不能让雨凌姑娘看到。 “方雪缘?那是你心上人的名字吗?” 只是适才那匆匆一瞥中,梅雨凌已看到了衣袖上写得最大的三个字。梅矢的字她是见过的,绝对不是这样落款清秀,笔落轻盈,而且那分明就是个女子名字,看到梅矢脸上的那紧张,梅雨凌似也懂了什么,并不以梅矢这刻意的隐瞒着恼,反而轻笑道: “你别生气,我也只看到了个名字,其他可没有看见。” 方雪缘毕竟没有过哑巴的经历,最开始在梅矢的衣袖上书写,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字迹难免龙飞凤舞写得很大,到后来写字的空间不够,才知梅矢为何要用小字来写,那些字迹到后面越来越小,因此梅雨凌只看到方雪缘这最大的三个字,原本就在情理之中。 梅矢满脸通红,连忙摇了摇头,提起墨笔写道:“不是,那位方姑娘不是我心上人。” 梅雨凌见他这么急于解释,嫣然轻笑,却也不再提及这个问题。梅矢心知她肯定是误会了,可是若再强行去解释,只有越描越黑,唯有红着脸,也不再去提这件事情。 再开口想问时,梅雨凌已不再问这些问题,而是向梅矢询问一些茶楼的事,还有一些其他琐事,梅矢提笔写就,回答她的问题时,也顺便问着梅雨凌最近的情况。 如此一口述一笔落,渐渐的,梅矢心里没了那忐忑,在梅雨凌说着母亲身体状况时,对方容颜含着一抹淡淡忧虑,只是强颜做着欢笑,梅矢望着少女那面容,看着少女脸上疏而长的睫毛微微那颤动,以及眸子深处流露出的一抹温婉,心下渐痴,无意中,笔落下,在那白纸之上写下了他清醒时绝不敢问的一句话。 待得警觉,已然是迟了,脸红心跳着想要将这句话涂去时,少女却已将那双眸子探望过来,看到纸上新添的一句,只见上面写着,“你若成亲,会找怎样的夫婿。” 梅雨凌面上微红,眸子扫望在昨日里为梅矢挂起来的淡绿吊坠之上,神色有一些柔,顿了一顿,却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样的脸,还不把人家给吓坏了。” 梅矢连忙书就,“不碍事的!你那么好,喜欢你的人,又怎会在乎一块疤痕。” 梅雨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娘亲总说,缘分这事,是讲究水到渠成的,当年爹爹对我们那般,但直到现在,我也没听娘亲抱怨过哪怕一句,反而夜深的时候,她还偷偷的哭过,说都怨自己没好好解释清楚,生至这么大的误会。我说娘太傻,娘亲却又说我太小还不懂,总之这些事,既然还没在我身上发生过,我还是先不去想为好。” 梅矢呆呆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却又提笔道:“我爹爹也是那样。族里面的长老几次劝他,让他再给我续弦一位后娘,以家族为重,再添一两个子嗣,可爹爹他每次都只摇头,说他再不会娶任何女子,纵是长老们再如何逼迫恳求,也只能得来这一句话。” 梅雨凌叹息道:“家主他为人宽广,原来也是这么个痴情人。” 他们闲聊笑谈,感觉没过多时,时间却已流逝到了近日落时分,梅雨凌的母亲也已回来,望着二人,依旧是笑脸吟吟,却也不来打扰。 只是梅矢终究脸皮还有些薄,脸色红润之余,有些慌张写下要离去之言,旋即告别了梅雨凌母女,一路忐忑出了茶园。 望着自己离去的地方,看着茶园中的景致茶花,心里却有些痴,又似欢喜无限,总觉得...若是今后每天都能这样,那他纵是修为尽去,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无声而笑,摇了摇头,就此出了茶园后,梅矢心中牵挂着老人与方雪缘那边,心想天色已晚,得赶紧去为方姑娘和楚爷爷准备一些饭菜才行。他这身修为本就是从那二人身上“捡”的,自然得尽心让他们在这里住的舒服些,吃得开心点。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一些事情了。 这一路折返,途中却没有再碰到龙小霸。梅矢自然不知道,他那一撞之下都能有如此威力,龙小霸现如今正躺在龙家呻吟叫跌,没个几天时间,怕是缓不过来了。 不过细想一下,算上今天,自己已经是两天旷工,虽说也没人会来骂他,终究有些不好。梅矢思沉,从明天开始倒要好好帮工,不能再做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事。 其实梅矢也算是老实孩子,他虽是梅岚天的独子,却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架子,如此在茶楼被差使也从无半句怨言,其实在他以前,也有过梅家某高层的子嗣被分派到这种类似的脏地方打工,那些人哪里会这么老实,三天两头告假不说,就算去了,那也是当小爷爷的份儿,不让人专门过来伺候已经是很好了。 他脚步轻快,片刻之余,已赶回到怡居阁楼门下,正想着进去茶楼,先为老人和方姑娘拿一些糕点茶水送过去,身后却蓦然传来另一个女子略带娇怒的斥音,淡绿衫子的身影,冲着他的方向而来,口中娇喊说道: “梅矢,你又去哪里偷懒了!” 第十六章 拜师少女 这个喊声对于梅矢来说极为熟悉,在听到那娇斥声的一瞬,少年便略皱眉头将目光循望过去,见到梅铃那一道微含怒意的身影向他抓探过来时,身影一闪,从旁躲开,有些不善的看着她。 以前梅矢身上没有半分灵力,那普通人之躯,自然逃不过梅铃的灵力覆盖,更难逃被她小手抓住的命运,可现如今他体内灵力澎湃,对于梅铃的动作,也很容易能看得清楚,要躲开自然不难。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闪避,少女却全然没有料到,她微微一愣,俏脸上更见寒霜,指着梅矢喊道:“你这家伙,昨天为什么突然丢下我跑了,今天竟然还无故旷工,我问你,你到底去哪里了!” 在面对这个“心中不喜欢排行第二”时,梅矢自然不会摆出一副温和模样,打起手势,简单明了的告诉她,“与你何干。” “你——你别以为躲在茶楼我就不敢收拾你,你个哑巴!废物!”就算是平时早已见惯了梅矢对于她的这般神色作态,梅铃心里还是没来由地升起浓浓不悦,但见她有些红肿的眼睛怒瞪过去,紧咬着贝齿,一副想要吃了梅矢的样子。 只是这里终究是茶楼门口,里面食客小厮无数,少女却也不好真的过去扑住梅矢揪他胳膊。 梅矢眉间皱得更深,他打起手势,示意,“我还有事,不想理你。” “你要去干嘛,不说清楚,休想我放你过去。”看到他打的那些手势,少女柳眉微竖,拦在他的身前,却是小脸沉似水,将那双美眸朝着梅矢瞪过来。 “梅矢,你总算回来了,你个没良心的,竟然把我丢在这里就不管了。” 只是梅铃在阻拦的时候,身旁却另有一道含着狡黠笑意淡淡慵懒的娇音传来。 梅铃呆了一瞬,望见在怡居阁的门口,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女身影笑吟吟朝着他们这边望来,那一双墨色的黑眸远远看着梅矢,在昏暗的傍晚,她那双眸子竟也是如此的清晰动人。 而且那位白衣姑娘无论是身材面容,还是身上那股若有若无青睐众生的气质,都绝不是她所能比得了的。 梅铃心下一愣,心想那白衣少女是不是在叫别人,只是眼帘中所见,只见一向对她都是恨意恼怒居多的梅矢,听到那白衣少女的话竟是脸上一红,竟似因为少女这句话,而多少有一些紧张。 随着那道白衣倩影悠悠走进过来,她容颜上的笑意越是玩味,梅矢的脸色就越是红润发烫。 梅矢心里想的是,方姑娘这话未免太过歧义,若是让人生至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而方雪缘心里怎么想的,他却是半点没有猜透。 “你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怕我孤单了吗。”那清脆铃音似带哀怨,反倒像个被夫君冷落了的怨妇人,随着方雪缘身影走近,她那双胳膊,极自然的去搂住梅矢,却是刻意的将脑袋也贴在他肩膀上。 梅矢心下一颤,脸上更是白得浑无半点血色,有心想要挣脱开方姑娘的那一搂,只是任凭他如何用力,身体都似被注了万斤铁块,根本动不了分毫。 如今的情况,就如同梅炎焱以修为压制梅矢那般,方雪缘的修为本就要强过梅矢不少,而且梅矢毕竟是刚刚获得灵力,还不大会用,被那股外来灵力压下来,自然没有什么办法挣脱。 加上他口不能言,更是做不了什么解释。 只见方雪缘向着梅铃扫量过来,略作微笑,那双动人的黑眸,隐隐的,似有一股挑衅和嘲弄散发出来。 “这是你的朋友吗?她有什么事情来找你?”方雪缘再度看向梅矢,面上含着一抹俏皮,问道。 “我...我没什么事...你们慢聊。” 然而在方雪缘说出这番话来的瞬间,梅铃却似被惊吓到一般,小脸带着几分花白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的露出一笑,那双眼睛闪烁着几分黯淡,转过身,身影带着些瘸拐,慢慢循着街道离开。 梅矢心想原来她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梅家虽然有药店,还有专门用于治疗外伤的医师,但昨晚见她伤口,这三两天恐怕都难以复原了。有心想要再向方姑娘借一点她的药粉,可是见方雪缘这般,也只好暗叹了口气,权当没有升起来过这个念头。 “梅矢,我看你很关心你嘛。你离开没多久,她就来茶楼找过你了,听说你不在,就在茶楼外面守了好几个时辰,若不是你回来,我看她还要傻傻的等下去。” 望着梅铃离去的背影,方雪缘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得意,嘿笑了声,那搂着梅矢的小手却也放开了。 随着她放开手,那股无形中压着少年的元力也退散下来,没有了这种压迫,梅矢也重新能够动了。 其实方雪缘并不知道,梅铃一早被送回梅家,第一时间就是向族中人说出梅矢落入蛇首山脉的事情,在梅矢还没找到以前,少女也是掩面啜泣,根本吃不下东西,好不容易等其他人告诉她梅矢无碍,现下已经回到了茶楼,她连医治都没完成,就偷跑出来的。只是最后望见这样一幕,却不知道这个心思复杂的女孩儿,心里会作何感想了。 本自因为方雪缘那举动而有些臊红扭捏的少年,在听到她的话语后,同样是愣了一下,心想那个女人明明见面就欺负他,偏偏又好像很关心自己,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真的是完全搞不懂。 梅铃虽是他表妹,梅矢也自觉对她够关心的了,可两个人终究是不对路,念及至此,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它。 反而是向方雪缘指了指茶楼,做起握着筷子扒饭吃的动作。 这个动作可不是什么手语,但形象逼真,逗得方雪缘忍不住一笑,道:“你说不定在那个姑娘家温柔乡里,怕是吃饱了才抹鼻子回来的,又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吃东西,我可不要。” 梅矢脸上通红,慌忙摇头,想要解释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只是方雪缘却不想听他解释,而是揉捏着肩头的一缕秀发,忽然向他说道:“吃饭的事先等等再说,我有正事要跟你说,你跟我过来。” 梅矢心中疑惑,见少女已迈开步子,只好跟了上去。 默默跟随她的脚步,待来到梅家后门,少女又折返了一下,渐渐来到灵源堂后方,那个后山山崖处。 少年郎正带着些许狐疑,向方雪缘望过去时,只见对方微微一笑,小脸认真,正色的说道:“梅矢,我把那么重要的碧落黄泉给你用了,你不得对我有什么表示吗?” 第十七章 灵诀,灵风斩 梅矢一愣,心想若是钱财的话,未免太把那等神物看得轻了,他虽然对那种层次的东西没什么大概念,但也知道,就算把自己所有钱财算进去,肯定也值不上那块碧落黄泉。 只是若不用钱财来算...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赔给方姑娘了。 若是那块碧落黄泉能够取出来,还给方姑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正自少年沉思间,方雪缘却拍了拍手,重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那双黑眸似带着几分深意,轻笑说道: “你拿的是我们天风阁的东西,自然要把自己也交给天风阁才是。嗯...这样好了,你磕头拜我为师,让我破格将你收入天风阁门下,这样一来,你就算用了天风阁的东西,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这个想法,是方雪缘前思后想,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若想要老人自己不切腹,又不来切梅矢的腹,自然就需要一个正当的借口。 梅矢若成为了她的弟子,虽然听起来不伦不类,但这样一来,老人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把梅矢怎么着了。 而且...自己收一个同龄的徒弟,嘿嘿,仔细想想,不还是挺好玩的吗。 就在方雪缘想到有趣处,眉梢不禁都带出喜悦之时,梅矢却脸上有一些白,咬着牙齿,迟疑中,不知该如何自处。 若说拒绝了方姑娘,那碧落黄泉的这份恩情他更不知该如何报答;可若是答应了方姑娘,岂不是说,自己要向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女磕头拜师。 先不说他请不情愿,就事论事,整个魔天大陆怕也没出现过师徒同龄这种情况。 “喂,你是不是不愿意了。”方雪缘面色不善,望向了梅矢。 少年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就是愿意咯。” 少年脸上笑得更苦,却又不好直接摇头,拂却方姑娘的心意。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终究是少年,而不是少女。方雪缘见他默然不语,当下拍手笑道:“这不就好办了吗,很简单的,你向我磕三个头,然后咱们一起祭拜师祖,然后签字画押,这事就成了。” 见少年还是愣在原地,方雪缘凌眉一竖,“怎么,你不愿意向我磕头吗?” 梅矢心想这是自然,但见到少女用那双黑眸瞪着他,却又是无声叹了口气。 心中念道:方姑娘为了救我性命,把那么重要的碧落黄泉都用在我身上,给她磕几个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虽然难免害臊,却也避免了梅矢太过尴尬,思沉至此,也只好在那双黑眸注视中,跪下来,给她磕了三个头。 方雪缘笑道:“先不忙起来哦。” 只见她玉手一翻,在其指上,瞬间涌现出一抹元力的光芒,随即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似香囊般的小小黑袋,探进手去,取出来一张方方正正,材质似玉般柔滑的空白卷轴。 将这卷轴展了开来,少女那玉指从在梅矢的眉间一点,在那阵轻微疼痛过后,只见到方雪缘的手指上,已多出来一抹甚是殷红的血珠。 而就是因为缺了这一点小小的血珠,梅矢竟感觉脑海一阵眩晕,身体都似有一些萎靡。 方雪缘从他眉间取出来的这枚血珠,可不是寻常的鲜血,而是从梅矢脑海里溶出来一滴血精,也只有那里的血,能够用来将梅矢的印记彻底烙印在天风阁的供台上了。 她将那从少年眉间划出来的血珠浸在卷轴上,随即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了上去,随着那血滴慢慢相融,在空白卷轴上化开,好似重新将那卷轴浸了一层红颜。 卷轴上原本就附着的无形元力渐渐扩散,那两枚截然不同的血滴也似开始溶在一块。 方雪缘不去看这卷轴上的血渍,重新的将其合住,又揪下来自己的一根头发,将其缠绕好了,眯笑说道:“好啦。只要再过两三天,这卷轴上的元力就会作用在天风阁香台上,现在我们也不用去管它了。” 少年略带迟疑,从地上直起身来,纸上缠绕起那层火红色灵力,在他掌心写下一行字,展开来给方雪缘看。 “那为什么要我跪下磕头?” 在梅矢看来,明明只需要用他的一滴血就能成功,跪下磕头...这却又是为何? 方雪缘脸上一红,娇斥道:“没大没小。你知不知道,若是正式些的,还要把你拉进灵堂里面,让你对着无数代阁主阁老的灵位磕头的,我这叫从简,可是拜师就是拜师。” 梅矢缩了缩脖子,心想那什么天风阁我说什么也不去的,至于认你做师傅,也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就是。 正自想着,只见方雪缘向他丢过来那个小小黑带,说道:“你把这个戴在身上,这个黑袋子里面自成空间,能够容纳很多东西的。天风阁子弟人手一个,可别说我这个做师傅的亏待了你。” 她手中的这个黑袋,可以叫储物袋,也可以叫空间袋,是只有天人境及其以上修为的强者,才能够以特殊材料开辟的“异空间”,元力掌握到最后方才能够产生的一种变化性质。 纵是只有很小的空间,只能存储死物,可已经算是极珍贵的东西。 虽说是天风阁中每个弟子,人手一份,可方雪缘身份特殊,她身上除了这个普通的黑袋子,还有别的异空间的东西,只不过材质不同。 而且就算是她这个惯用的黑袋子,所能承载的空间也要比其他弟子大些。 这些却都是梅矢所不清楚的了。 少年郎有些狐疑的将这小小黑袋装在身上,心想以后再研究也不迟。 只听方雪缘轻咳一声,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道:“徒儿,你现在虽然勉强能算是渡灵境后期,可是除了修为,其他的根本就是零蛋,要是不好好调教一番,没准儿连个御气境的都赢不了,说出去岂不是折了你师傅的面子。” 她本就年幼,看起来和梅矢一般的稚嫩青涩,这种老气横秋的样子,也是向老人以及天风阁其他阁老们偷学来的,其实哪有什么威严,反倒是看起来好笑又可爱,让人忍俊不禁了。 不过梅矢经历过龙小城的事,对于方雪缘所说,心下明了,当即点了点头。 方雪缘再次说道:“要让你熟练运用身上的元力,增加你身上的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教你一些战诀功法,你可认真听好啦,这些东西为师只讲一遍,能不能了解可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魔天大陆,除了以灵力修为所产生的不同大小境界,还有就是对于战诀的划分。 修为高低,的确是比量一个人真正实力的大部分方面,可还有许多其他的,例如说对战经验,战略谋划等等小的方面,而其中仅次于修为的,就当属战诀上的苦修。 战诀的威力和难易程度,一共划分成:天,地,元,灵,人五个层次阶段,梅炎焱每次压制梅矢时,所使用的就是他一直以来修炼的灵诀:翡玉阳手。 这个灵诀在梅家子弟中也极为罕见,属于灵诀中比较难的一项战诀,修炼到极致后,据说只要释放出来,就可以在掌心上化出翡翠如玉似的灵力。 一旦被那种翡玉阳手打实了,浑身筋脉都会酸痛难忍,连身上灵力都暂时施展不出。 等梅矢回过神,顿了一顿,方雪缘又继续说道:“我先教你一套灵诀。起点定的不算太低,肯定是有难度的,不过修炼好以后,对你熟悉体内元力也很有帮助,而且...” 说到这里时,少女略作一顿,那双纤美白皙的玉手旋即翻腕,随着她元力的扩张,在那崖岸旁的无数高树忽然无风自动,吹落下无数落叶,而另有着一片依旧翠绿的叶片,飘荡落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方雪缘用玉指握住那绿叶,小脸认真,轻喝一声,“仔细看好了。” 体内元力随心而至,刹那间作用于那枚小小叶片,在元力作鼓中,柔软的绿叶也似澎湃着奇异的光泽,随着她玉腕甩出去的动作,只见那绿叶似化作半尺锋芒,叶片周边旋转着薄薄如刀刃般的元力,呼啸急速而出。 叶片所到之处,那草叶齐齐被割断,就连一棵几有人腰肢粗细的大树,也被那叶片斩落得树干分离。 通高数丈的大树,渐渐的因为那整齐切口弯下,轰隆一声,树冠倒塌,扬起无数落叶灰尘。 不过那叶片上所附带的元力却也尽了,在切断大树后,同样的飘落在地上,从外表来看,那柔软的叶片与其他落叶完全相同,丝毫看不出那就是切断粗壮树干的“凶手”。 梅矢只惊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知道灵力神奇,但之前从未曾拥有过,所接触的人又尽是些不需要用到灵力的,在他的心里面,灵力固然很强,可也应该有限,哪曾想到仅仅是一套灵诀,那威力就有如此巨大了!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也别忙着惊讶,这套灵诀叫做灵风斩,修炼到后面是可以群发的,大概...就是一只手夹四片,两只手一共八片,分成八个不同方位攻击敌人。” 看到梅矢那惊讶失措的模样,方雪缘心里暗笑,偏偏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悠悠的为他讲解。 其实一套灵诀,哪有如此大的威力,更多的还是方雪缘修为够高,这套灵诀在她的手上,自然要比御气境或者渡灵境的人手上施展强大许多。 而且八枚齐放,除了对于准头的要求,还有自身悟性,对于元力运用的精密程度,若是仔细说起来,修炼到那种层次,已经不弱于什么元级战诀。 不过她这样做的目的却是很好的达成,梅矢脸上何止是惊讶,神色中隐含着激动,抬起她的手腕,在其衣袖内提“指”写道:“这套灵诀,我也能修炼成吗?” 方雪缘笑道:“自然可以,只要你听为师的话。认真修炼,半个月之内,我保证你有小成。” 她以前一向是听爷爷给自己讲解战诀修为,如今有了自己的“徒儿”,再见到梅矢那一副认真乖巧的样子,心里自然有些小得意。 从头开始,为梅矢讲解这套灵诀的修炼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些东西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也只能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让梅矢自己先练着,而她借着去“转一转”的名义,则去偷偷翻看那一卷“灵风斩”的卷轴,等回来后,再对那些忽略过去的地方详细解释。 第十八章 风家,风致 两人一教一学,时间也是过得飞快。 这灵风斩虽然是灵级战诀,可却是天风阁独有,天下独一份儿,又哪有那么容易连成。 只是梅矢既然修为到了,练起来不需要担心灵力耗尽枯竭等问题,更何况他本来就不算愚笨,因此修炼的进度,其实还算是快的。 只是有一点。 方雪缘毕竟和他只是同龄,这些战诀她学来容易,要讲出来却是连自己都一知半解,很多都只能由梅矢自己来琢磨。 如此一连几天,他白天在茶楼帮工,到了黄昏时间则是向叔父说一声,跟随方雪缘在后崖上学习灵诀, 一开始的时候,梅矢学习挥出一枚树叶,也用了整整三天方才学会。到后来他掌握到诀窍,进展更似奇速,已经勉强可以用一只手握三枚树叶,来施展灵风斩。 只不过他是只能单手来用,若要说双手六枚叶片,他却说什么也使不出来的。 除了灵诀以外,方雪缘还给他讲述了许多对于灵力的更详细操控方法,还有一些关于修为境界上的区分。 从最基础的形元境,到后面的御气,渡灵境,还有她现在所在的入圣境界。 这些大境界,每一层都代表着本质上的不同。 就好像形元境,它既是人体修炼之基,也是对于运用灵力最简单,最粗糙的方式。人之修炼,先要闭气凝神,感受天地间灵力的周转和飘动,慢慢捕捉,加以炼化,那些灵力在筋脉之中运转,最开始便是如气体,散布在身周各处。 这一修为阶段的人,没办法将灵力外放出体外,不过因为灵力的增幅,无论是体魄,速度,还是力量,都会比以前愈发强劲。 而在这种气态灵力积攒到一定量后,修炼之人可以通过压缩,凝实,一举将其灵力转化为液态,存填于气海之内,这个境界也就是御气境。 御气境以上,除了可以根据初,中,后期这等小境界来判断强弱,再有就是颜色。淡蓝,浅蓝,湛蓝,深蓝,总之外放出来的灵力光芒大概也可以看出每个人灵力之强弱。 再来就是渡灵境,也就是梅矢如今所在的这一境界。 御气境转化为渡灵境,其中最本质的区别还是在于,由虚化转为凝实,由无形转为有形,通过力量的增幅,甚至还可以掌握灵力的性质变化。 而到达入圣境... “嗯...大概就是,在释放自身元力的时候,同时还可以让自身元力与天地中的元力转化出共鸣,以这种方式,半掺杂天地灵力来进行攻击。” 方雪缘也是最近刚晋入的入圣境,对于这些解释,她以前都是听爷爷这么说过,也就这么顺口讲了出来,见梅矢如此认真点头,脸上微红,也不好意思再多讲下去。 反正这些境界变化她也只是当做参考,毕竟具体做法,也未必要按照这些书中的解释来。 在她的讲解下,梅矢对于体内修为渐渐也多了许多的了解,也更加增多了几种对于灵力的性质变化,虽然那灵风斩他还是没有彻底领悟,不过若再让他面对龙小城,梅矢有自信,下次他不会轻易再被对方搭住肩膀了。 值得一提的是,前几天龙小城还特意带着他弟弟到茶楼去,说是要拜访他,替龙小霸为梅矢道歉。 他和龙小霸有间隙,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只是取纸写着无碍不妨事芸芸,却也不收礼物,和龙小霸互瞪一眼,彼此依旧各不对付。 另外来说,还有一件更让他上心的事情。 那就是他这几天来的花销。 方雪缘这段时间来的吃住,都是梅矢独自承担,他在茶楼的这点积蓄本来就没有多少,原本父亲梅岚天每年会给他一部分银两,梅矢不愿意花他的钱,是以一直放着,如今倒正好拿出来用掉,可是那里面毕竟没有多少,更何况梅雨凌姑娘那边买药在即,总不能让伯母用那些次一等的药,这也是需要点钱两的。 梅矢思沉一番,将他的本命佩玉找了出来。 这种本命玉佩,也算是魔天大陆上的一种传统。在孩子未满十二岁以前,父母都会在他们腰间悬这么一块佩玉,用于祈福,为孩子保愿求平安,不过十二岁以后,这佩玉就不能再戴,一般也算是压箱底的东西,梅矢现在放着已经无用,心想这佩玉今后也没什么用,干脆拿出来当掉也罢。 清风城中的典当铺,原本就只有梅,龙两个家族产业中有,梅矢自然不能去自家产业,而龙家和他又不对付,梅矢略一沉吟,便将目标放在了风家。 那风家他以前也没打过交道,只知道这个家族是最近几年才搬来清风城的,那时梅矢早已经被定义为“瑕疵品”,在茶楼帮工,平时连父亲面都见不到,更不用提听他说起什么风家之事。 不过那风家里面,和他们同龄的一批中有一个叫风青的少年,他倒是经常见到。 梅,龙,风三家暗地里是有争执,可是表面上却和和气气,同样作为他们这一届较出彩的,那龙小城也经常邀请风青,梅炎焱,和他们两个说笑交流,有几次还是在梅家的茶楼里面。 这风青应该也是与龙小城,梅炎焱那般,到了御气境后期,只差一步,就可以步入渡灵之境。 趁着天色还早,梅矢从梅家出发,一路的来到风家产业,找到典当铺后迈步走入。 典当铺也是刚开门,还没什么人来,梅矢口不能言,为了避免说话的场合,他一早就写下了字条,将佩玉交过去的同时,同样递过去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写着,“五百两”。 那典当铺的人看了,却是摇摇头,仔细的查看那佩玉成色,摩挲质感,说道:“小哥,你这佩玉虽然不错,毕竟只是凡物,上面没有半分灵力波纹,只能当个古玩来收,三百两。” 梅矢皱了皱眉,取出第二张字条,上面写着,“四百五十两”。 那店家看到,依旧是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两天生意本就难做,四百五十两,你这不是强吗。” 梅矢翻过字条,将背面对向他,上面写着,“四百两,不收我去问别家”。 那店家左右叹气,口中说着什么“你这小哥可真会做生意”之类,犹豫不决时,突然望向梅矢脖子上所佩的那枚翠绿吊坠,笑着说道:“你把这吊坠也添给我,四百两银子咱们一口成交。” 梅矢朝他瞪了一眼,拿起佩玉,就打算扬长而去。那店家赶忙将他叫住,左右思沉,也只好答应下来,就以四百两的银子,买下他这一块佩玉。 梅矢十二岁就开始在茶楼帮工,对于这些事也是见惯了的,也没有说什么,就站在柜台外,静静等候他换出钱银来。 只听着那店家一边走进内房,一边摇着头喃喃自语,“奇怪,他脖子上那块吊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款式那么新,绝对不会看错的呀?” 梅矢晋入渡灵境后,耳目也比以前更加敏锐,因此那店家小声的喃喃,他也是听见了的,心下一愣,不过心想吊坠很多都是款式一样,见过相同的也没什么稀奇。 如此站在当铺外,等了片刻有余,那店家方才出来,他将手中那装有沉甸甸钱银的袋子放到柜台上,梅矢正欲要取,忽然肩膀被身后的人给轻轻搭住。 他心下一愣,回过头去,却见是一位不认识的少年,年纪应该和他相当,身形修长,容貌俊逸。 而且从他的服饰上来看,对方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 “福伯,这里是多少两银子?” 那男子望着装有钱银的袋子,忽然问了一句。他的声音略显沙哑,而又有一些沉稳,更见一些成熟之感。 “风致少爷...这些是四百两银子。” 那被称为“福伯”的店家,脸色上微微有异,声音也似有些发虚。 他一早就听说从外面回来一位家主的儿子,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产业下这些店铺耍小聪明,可是这里是典当行,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这总不能怨到他吧。 那被他叫做“风致”的少年,望及到福伯另一只手上那玉佩时,不由眉间略皱,道:“给这位公子再取一百两纹银吧,四百两...太少了。” 梅矢因为常年患有病症,为了他身上这病,那枚佩玉也是专门找人来做的,听说还是娘亲那边的娘家人专门给他带来,不过梅矢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娘家人,他对于这些印象都不太深。 但说这佩玉的价值,却绝对不是那么普通来论的。 风致说是五百两,已经给足了那店家面子,若强说只给四百两,在他看来,是真的有些廉价了。 那店家丧着脸,也只好回到后面,再去给梅矢取来另外的一百两银子。 梅矢对这位叫风致的少年投过去一个善意的目光,作一个微笑,他口不能言,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感激。 风致微微点头,并未多作停顿,旋即便走入店内,似是有什么事情。 而在他转身离开之时,少年清澈双目闪动,忽然注意到对方的脖子上,同样是挂着和他相同的翠绿吊坠。 第十九章 三家大比 从风家产业离开后,梅矢神色有异,手中紧紧握着胸前那一块小小吊坠,心里不外乎在想几个问题。 那个风致是谁?他又是怎么拥有那块吊坠的? 看他的身份,应该也算是风家中比较高的,可自己却从来都没听说过他。 而且那块吊坠,梅矢看得清清楚楚,和雨凌姑娘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虽说这些吊坠的款式,难免会有一样的,但不知为何,少年却还是难免会跑偏,心里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此满怀蹉跎,不知不觉间,梅矢已走到了茶楼,看着那平时熟悉的地方,只能是强打精神,按照往日所做,先为方姑娘点了一些吃的送过去。 送完早餐以后,梅矢回到茶楼,同样是开始一天的忙碌。 茶楼中的小厮,有时候到了人多难免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而梅矢虽口不能言,却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加上他为人本就俊美,魔天大陆虽以修为论成败,但在南人眼里,相貌举止本也是重要的一环。 是以他虽是梅家少爷,但在茶楼之中,做得最好,得到食客称赞最多的反而是他。 只是茶楼中食客们私下里交谈的一些消息,却让梅矢不由暗暗留上了心。 “听说了吗,今年风,梅,龙三家,似乎要将族比合并到一起举行,还说会采取打擂的形式,每家分两个人来比,最后胜出的那家,就可以获得东城那块主人家要迁走的地皮。” “哦?这倒有意思,听说那东城的地皮,一直是一个大家族霸占着,那等庞大的家族,可远远不是风,梅,龙三家能够抗衡了的,没想到它今年也会转让出去啊。” ......... 梅矢听到这些话,眉头微皱。 他虽名义上是梅岚天的独子,但说实在话,其实对于梅家的很多大事都不太了解,只是这些天也听茶楼其他小厮提及过这些,可信度应该比较高。 而且那东城的产业街道,他也是听父亲说起过的,似乎是一个姓古的超级大家族名下的产业,那等家族,就算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分支,恐怕也要比他们梅家做得更大,是以前些年龙家和梅家一直不敢招惹。 但自从风家来了以后,似乎那古家...还给了他们相当大的支持。 如若不然,那风家绝不可能这么快的就在清风城站稳脚跟,甚至已可与梅,龙两家分庭抗礼。 在他心中微微思沉的时候,只听到旁边的那桌食客又继续交谈道: “......依我说啊,这风家是势在必得,听说为了这次能赢了梅,龙两家,那风家家主风风不忧,还专门从外面接回了他的儿子风致,那个少年...我听说可是渡灵境!比起梅,龙两家这一届的子弟来,绝对是有压倒性的优势。” 因为这茶楼是梅家的地盘,那食客说话的时候,声音当然也是放低了不少,只是梅矢有心要听,学着方雪缘交给他的办法,早已暗运好了灵力,况且讲到激动处,那食客难免分贝大了些,是以梅矢听得却是一字不落。 他心中微微一愣。 风致? 就是他早上在风家产业见到的那个人吗。 梅矢虽然是梅岚天的孩子,自小就在梅家长大,可是因为不能修炼,反而在家族里饱受冷眼,对这家族虽说谈不上什么恨,可自然也没什么认同感。 而那个风家,风青他是见过的,只觉得比起龙小城还有同家族的梅炎焱来,反而要好上不少,那个今早见过一面的风致,他内心更隐隐觉得,那位公子无论气度还是性格,都反而让他更钦佩。 梅,龙,风三家这次的大比,不论谁胜谁负,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反而因为梅炎焱的缘故,梅矢更加倾向于那位风致能够打赢。 他念及至此,想到叔父若是知道自己这般想,说不定又要气得来打他,心里暗暗笑了一声,忽然就听到从后厨出来的梅长云喊了他一声。 “梅矢,你先过来。” 少年转过头去,见叔父连脸上有些严肃,心中疑惑,来到他的身边,打起手势问:“叔父,有事吗?” 梅长云一指较为清净的后院,当先走了出去,梅矢跟随在他身后,一起来到了后院。 只见梅长云转过身来,有些迟疑说道:“梅矢,最近这两天,你对那位姑娘未免太过上心了,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若说梅家中,与梅矢最亲近的人是谁,那绝不是他的父亲梅岚天,而是他的这位叔父。作为从小就看着梅矢长大的人,这两天梅矢的所作所为,梅长云自然看在眼里。 自从那位方姑娘来了以后,梅矢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似的,每天一到傍晚就开溜,回到梅家以后又神色疲倦,梅长云自也是年轻过的,他压根没有想过是梅矢拥有了如此修为,而后产生的变化,反倒看他的举动,更似是...... 少年郎青春懵懂,喜欢上了那位方姑娘。 至于一到夜晚就开溜,恐怕是两个人郎情妾意,自然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而且前夜里月圆十五,梅长云心焦如焚的守候在梅矢房门口,心想这孩子临近发病怎的还不回来,可是等梅矢回到梅家时,却见他神色轻松,毫无发病过后的迹象,虽然梅矢也解释过,那是在这月十三那晚提前发过病了,但梅长云依旧感觉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寻常女子,梅长云自然不会问什么,可那位方姑娘从样貌气质上看,都不似是会留在清风城这种偏僻小地的人,梅矢现在为她投入感情,等到最后,难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场本就不太可能的孽缘,梅长云当然要阻止。 不过梅矢却不太明白叔父这些想法,他见梅长云有此一问,心想无论是天风阁还是方姑娘的身份来历,我可还不能告诉叔父。 沉吟一下,打起手势来,向他道:“方姑娘是我恩人,那天在山脉里,也是她救了我,治好了我的病。” 梅长云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治病就治病,哪有人一到半夜就玩消失的,而且孤男寡女,怕是...怕是... 想到可能处,再结合梅矢每次回家都是神色疲倦,梅长云不由更是心下一颤,追问道:“除此以外,你们就再没有别的关系了吗?” 他目光灼灼,直似要来看穿梅矢心思,少年郎想到对叔父颇有隐瞒,不由面上一红,还以为叔父是知道了什么。 只听梅长云长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你最好看清现实,那位方姑娘一看就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我看你...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以免日后越陷越深。” 梅矢当下一愣,神色中更见一些慌乱,打起手势,道:“没有,我......” 他想打手势告诉叔父,说他从来没幻想过和方雪缘在一起什么的,可是想到前几天那场莫名的梦,又是脸上一红,心想“从没幻想过”这话好像不太准确,顿了一顿,想着应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修为的情况下,向叔父解释方姑娘的情况。 “梅矢?长云叔?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正自这时,在那茶楼后门口处走进来的那道女子身影,忽然间传来疑惑的声音。 梅长云以及梅矢扭过头去,但见那女子一身素衫,身形柔弱婀娜,其中气质容貌,却不是梅雨凌又是何人。 见到少女的一刹,梅矢心跳都似又加快了一个拍子,有心想要向她打招呼,苦于不能发声,只好眼看向叔父,让梅长云从旁解释。 “啊...那个,我们在谈一些叔侄两个的悄悄话。雨凌,你怎么过来啦?”梅长云打了个哈哈,下意识的避过那“方姑娘”的问题,反问说道。 对于叔父那回答,梅矢虽然觉得不太妥当,可是自己又不能解释,却也只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向着他们叔侄二人温婉一笑,梅雨凌晃了晃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道:“我想着茶楼这边茶叶应该也快用完了,既然没人到那边去取,我就干脆过来送过来一些,也省得你们再去跑一趟那么麻烦了。” 梅长云笑道:“也有劳你大老远来跑一趟了,茶楼这两天有些忙,也顾不得......”话语至此,又觉得有些不对,赶忙改口道:“那些小厮太散漫,催了好几次也没动静,过几天我可得好好整顿一番不可。” 他的那改口之言,梅矢尽数听在耳内,眉头一皱,心想哪有什么散漫,茶楼这两天忙得连梅长云自己有时都得帮工,就这还是赶早赶晚,没有半点的空闲时间来休息一会。 他正不解其意,微微愣神时,梅长云忽然将那黑胖的手拍在他肩头,含着一抹深意笑道:“梅矢,左右茶楼这会儿还不太忙,你去送送雨凌姑娘,可不准怠慢了她。” 此话一出,一对少年少女,脸上倒是同时露出了一抹红晕。 梅长云心里盘算着,若是让梅矢这孩子的注意力从那位方姑娘身上移开,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如果让这两个孩子多多接触,说不定对他“移情别恋”极有帮助,当下笑眯眯的接过梅雨凌手中那竹篮,推了梅矢一把,却让他与少女站到了一块,自己则是回到了后厨,忙活茶楼里面的事情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那四目相望,一对青涩懵懂中的少年少女,又是脸上微红。 过了片刻,梅雨凌脸上的那抹红润方才慢慢褪下,向着梅矢略作一笑,说道:“我走了,你去忙吧,也不用专门送我这么麻烦。” 在少年略微发呆的目光中,她已走出了后院,那抹温婉的身影,很快便没入了人群。 梅矢心中呆愣之余,却见梅长云从厨房走出,看着梅矢更是显得有些急躁,他刚才说是去忙活,其实一直躲在门缝处偷看,见到梅矢这个反应,忍不住的说道:“你这傻小子,人家在的时候你不拦,人家走了你才看,我说你啊...” 梅长云本来打算接着说,“你这样下去可讨不到老婆”,可是想到那个白衣少女,心想这么说可也不太准确,只能又长叹了口气,摇着头自忙别的去了。 第二十章 老者与男子,还有少年 见叔父去而复返,而后又摇着头离开,梅矢不禁也是脸上微红,望着梅雨凌离去的方向,目光渐痴,终究化作了无声的一叹,回到了茶楼。 他正想要去看看方姑娘,看她要吃一些什么,自己好通知后厨送过去,刚走到茶楼门口,却蓦然撞见一老者一中年的组合,从门外走了进来。 “梅矢小友,你几个月过得可还好吗?”在见到梅矢的瞬间,那位老者便含笑向他望了过来,目光之中,不知为何,却是透露着一股慈爱。 眯笑之相,一脸慈祥。 梅矢见到那老者面容,同样是一愣,听到对方问话,也只好停下来,打起手势,用手语向他道:“挺好的。” 那老者竟似能看懂他的手语,继续的眯笑道:“那就好...我们这两天连夜赶过来,竟是吃一些干粮野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样...还是你帮我和十三点菜,我们两个也不懂有什么好吃的,还是你来推荐比较好。” 他见梅矢面上有些犹豫,不由得问道:“怎么?你是有事要出去吗?” 梅矢心想方姑娘那边先耽搁些,应该也不碍事,于是摇了摇头,伸起胳膊,向着两人善意一笑的同时,又请二人先上楼再说。 这老者还有他身旁那个黑衣服的中年人,均是紧衣紧裤,这样打扮,在这南域中免不了会感到闷热,可如此却胜在行动方便,很多去蛇首山脉打柴狩猎的捕灵人,也是差不多这样一副装扮,只是那些人却不会到茶楼来。 按平时来说,如此打扮的食客,大都来自北方。 而且这两位客人,也算是茶楼的常客了。 那位老者的名字,梅矢并不清楚,而他身边那位黑衣服的男子,则是叫十三,就是那位被姐姐叫着叫着结果最后成了名字的食客。 听起来有一些玩笑,梅矢刚开始也觉得,是不是他们在逗弄自己,但听老者每次和年轻男子交谈,也是一口一个“十三”,梅矢这才明白,十三,真是这位客人的名字。 和他一起的老者曾说过,他们是从北域来这里做生意的,几乎大半年才来茶楼一次,不过过来的次数多了,梅矢也就渐渐和他们熟识。 这两位客人,对待自己的时候好像还不错,可其实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其他小厮上前侍候,可没少挨老者的瞪目大骂,而且每个人被骂的理由还不一样,有些是说他长得胚丑,有些是说他手脚不麻利,还有些则是看着就容易来气。 不光是骂,那老者急了,还会直接动手打人,一个大耳刮子下去,小半个月都消肿不下来。 刚开始茶楼里面的小厮还以为专门来闹事的,可梅长云回来后,却忙不迭的跑过去给他们道歉,然后让梅矢去小心服侍二位,说也奇怪,原本少年自己都心里忐忑,想着免不了要挨大耳刮子的准备,只是他一过去,那老者立马是笑眯眯的,说他这孩子倒是清秀可人,让他见了就喜欢,非但没有打骂,反而赏了他不少钱银。 如此一来二去,这两位客人来这里惯了以后,都是由梅矢接待,若敢换做旁人,老者也不管是什么情况,动辄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今天若是将接待他们的人换做别的小厮,那梅矢自己都能猜想到,回来后肯定又要有不少人脸上肿起一片。 是以方姑娘的是权且缓缓,这两位客官,却是一定要招待好的。 跟着梅矢上了楼,选了一个较清净的位子坐下,老者也不点菜,而是由梅矢为他们推荐。 梅矢心想他们来自北方,可能对一些南方菜吃不惯,因此只写了一些应该符合他们口味的菜来,然后将字条递给老者看。 老者笑眯眯的道:“按你点的来便是。”却是对那字条看也不看。 梅矢点了点头,正欲下楼,只听那老者又道:“对了,梅矢小友,我最近听说...清风城最近要展开什么三家大比,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这个消息早在清风城传开了,老者从路上听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梅矢当下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只见那老者脸上笑容更深几分,带着一抹神秘道:“你好歹也是梅家小少爷,到时候就不想上台跟那些人比划比划吗。” 梅矢涩然一笑,摇了摇头,想了想,比划手势,向老人解释道:“我不能修炼,那些打斗的事我可做不来。” “这又有什么好肯定的,说不准有朝一日,你的修为比他们还要强。”老者不以为然,同样的摇了摇头。 老者是会手语的,而那位叫做“十三”的青年男子似乎也会一些,这倒让梅矢和他们交流起来方便了不少。 听到老者的话,梅矢脸上微微一红,说起来,因为方姑娘的缘故,他的确已经掌握了不俗的修为,只是这件事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老者看着梅矢那清秀面颊,脸上笑容似也浓了,只是不知想起了何事,却忽然扬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中,颇见有一些落寞。 梅矢心下好奇,打起手势,比问道:“老人家,您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那老者叹息间,摇了摇头道:“我是看着你这这鼻子眼睛,忽然想起我女儿了。” 梅矢虽说口不能言,又不能修炼,但他自小就面貌清秀,皮肤白皙,如今尚只十六岁,稚嫩之余,自然还没有那么分明的男子棱角,说起来,指不定比女人还要清秀几分,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之余,更见几分秀气,这也不是旁人第一次说起。 听到老者之言,他只做一笑,打起手势道:“那您让她回来看您不就好了吗。” 老者脸上失落更浓,叹道:“回不来了.....” 语气中那意思,竟似...他女儿去世了一般。 梅矢自觉失言,脸上歉然之余,却又心中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老者神伤了一阵,很快又恢复过来,依旧是眼望着梅矢,感慨道:“她要是有孩子,应该也这般大了。孩子,要不然你试着叫我一声姥爷来听听?” 梅矢心中一愣,见到老者身边那黑衣男子拍了一下他肩膀,那双波澜无惊的眼睛望着老者,似让老者也同样回过神来,老脸叹息之余,又摆了摆手,让梅矢自去忙一些别的就好。 梅矢心下奇怪,却也不再耽搁,去通知后厨做好饭菜,先端了两杯凉茶,一碟小菜给老者送过去。 他这回是真的不敢再耽搁,心想这两位客官若是放着不管,那倒霉的是店里的伙计,可若是再放着方姑娘不管,她不光要来捉弄自己,还指不定会把怨气撒在谁身上,向二人微一欠身,便打算先自退下。 只是在他转身时,老者却是老手一拂,抓探住了自己胳膊,撩起那一层衣袖,两根指头已然是放在了他的脉门上。 梅矢心中一惊,他前几天刚被方雪缘刻意提醒,说是绝不能让生人随意来摸他脉门,不然探查到他体内的碧落黄泉,只怕整个清风城都要陷于危难。 那心中生出抵抗之意后,灵力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奔涌过来,向着老者抓探着的那只手掌反击而去。 只是那股火红色的灵力刚一升起,立刻就被老者体内雄浑的元力给压下,顷刻间好似荡然无存。 这样一来,不光是梅矢感到惊讶,连老者都是神色一惊,喃喃道:“元力?!他身上又怎么会出现元力?” 原本老者只是担忧梅矢身体,想着为他把脉先诊断一下,但感觉到这股灵力的涌动,他便不忙着收回手,潜心运转元力,那股蓦然无形的磅礴力量瞬间沿着梅矢筋脉探查过去,只一瞬间,老者的脸上便哗然色变。 “碧...碧落黄泉?!” 第二十一章 远古灵神,叱吒分身! 感受到少年体内那源源流淌的深紫气息,以及在他灵海之内所散发出来的灵力,老者脸色一变再变,生怕是自己没弄明白那些地方,反而将梅矢手腕握得更紧。 那苍老的手直如两根发烫的铁箍,钳得梅矢丝毫不能动弹,他有心想要用灵力去反抗,只是在老者那股浩瀚元力的压制下,晋入到渡灵境后期的充盈灵力,竟似老鼠见了猫般,根本没办法供他驱使蔓延出来。 一张清秀的面颊很快流露出痛苦,额头上冷汗滴落,紧紧的咬着牙,却又发不出声音,更不要说请人来救他之类的。 “是谁给你服用的碧落黄泉!那个人是白痴吗,竟然如此消遣老夫!”一再探查之后,老者也终于彻底确定,在梅矢的体内,真的已经被服用了碧落黄泉,而在确定下这件事以后,他的脸上瞬间气到青紫,紧咬牙关,瞪目之余,好不让人害怕。 “梅矢,你想要闷死我还是想要饿死我啊。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尊敬师长。” 然而就在这时,那道白衣少女的身影,也是缓缓走上楼来,那精致俏脸上隐隐带着几分不悦,柳眉微皱,动人美貌之下,却又藏着几分气恼。 她前一句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而后面那一句,却是小声的自语了。 梅矢有心想要提醒,却又不能呼喊,如今那个向来是慈祥的老者暴怒,更是一下子就探查到他体内的碧落黄泉,料想绝不是一般人物,他心里只盼着方姑娘赶紧走远些,然而事与愿违,少女不但现身了,而且还看到了他们这里。 那一双黑眸扫往到梅矢身影时,先是作了一笑,旋即在看到梅矢脸上那痛苦的神色,以及老者对于梅矢手腕的牢控时,她更是在微愣之后,瞬间的反应过来。 敌人! 脑海里第一时间作出判断,在那双黑眸瞬间冷下来的同时,那只明月皓婉在楼梯的倚栏上迅速拍下,元力作鼓,还未等她的手心拍至栏杆,那木材选料都极珍贵的倚栏便瞬间被拍碎,木屑飞舞之中,少女指尖已夹起一块不大不小的木屑。 暗运元力将其木屑削成一块树叶状,随着方雪缘胳膊挥下,手腕甩出以及玉指微松的一连贯动作,那叶状木屑飞速朝着老者面门而去! 这可不是什么灵诀灵风斩,而是更进一步的战诀,元诀灵风破! 虽只一字之差,但其威力,速度以及破坏力,较之灵风斩都要远远更甚。 只是这样的木屑飞来之时,老者却盯着方雪缘冷哼一声,无形元力略作扩散,防御至身前,那附有方雪缘全力施为的木屑,竟然眨眼间化作一堆灰烬,四散在空中! 能够由此修为的,在少女的认知中,恐怕也只有她爷爷还有老人能够与之比肩! 现如今老人不在,清风城内,绝不可能有人能正面抗衡得了这老者。 “十三。” 老者忽然叫了声,坐在他身旁那个黑衣男子身影却已不见,当方雪缘警觉时,只见那冷漠的面颊已贴近到她身后,而在她雪白的玉颈上,已经多出来一柄散发着寒光的匕首。 “别动,它和别的兵刃可不太一样。” 见方雪缘还待挣扎,那极少说话的黑衣男子,竟然罕见的多话了一次。 以他的性格,若一般情况下,最多就是说:别动。可如今加上那后面的一句话,也就分明是在提醒方雪缘。 这把匕首,和其他兵刃真的不太一样! “我问你,你和天风阁是什么关系。”老者冷冷望着方雪缘,哼的一声,已是如此问道。 少女柳眉微竖,同样冲着他等了过去,不服输的叫喊道:“你不就是年纪比我大吗,等我再修炼几十年,一定比你还厉害。” “那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老者脸上由原先的戏虐,渐渐的面色凝重,转为了盛怒,眉目间更似怒火中烧,大喝道:“是不是你给他服用的碧落黄泉!” 少女一愣,正自不知该怎么回答间,倒是被老者束缚着的梅矢,颤抖中用另一只手向老者抓探过去。 如今灵力被封,梅矢也就只会一套勾寸拳,虽说这套拳连御气境的龙小霸的对付不了,可这却是他能够挣扎的唯一手段。 那软弱无力的一抓挥来,落在老者肩头上,自然半点用没起到,只是见到梅矢脸上流露出敌意,竟似真的要来扭断他胳膊,老者一愣,那体内澎湃元力也是一瞬间的停滞,令得梅矢有机会挣脱开他的那手掌,赶紧逃离开来。 老者脸上难看,更是对方雪缘怒瞪一眼,只是在望及到“十三”手中的那把匕首时,他瞳孔微微后缩,皱眉说道:“十三,把它收起来。” 年轻男子默然中,他本也不擅长用匕首,只是不希望方雪缘擅动,才用了这个危险的东西,既然老者不让用,他也就收了起来。 方雪缘乘隙逃离时,他也没有太多的动作,那一双泛冷的目光紧盯着对方,他那松散发丝一向是遮着眼睛,梅矢以前也没有注意到,如今来看时,却才发现他的双目竟如剑一般!锋芒毕露! 配合上他的冷,还有那股漠然,更是让这对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磨难的少年少女心下一寒。 “喂,有本事咱们去外面打,这里这么窄,又有这么多人在,让我怎么发挥得开。”不心里再如何发寒,方雪缘也是知道的,清风城的所有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这两位的对手,若是想有一线生机,也唯有用爷爷给她的救命东西了,当下柳眉一凌,故意这么说道。 老者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理会她,那手掌朝着她抓探过去,元力扩散的同时,直似有一直无形的手向他二人掠来。 在这种情况下,方雪缘哪里还敢耽搁,她将腰间那块玉佩运气元力,冲着空中一抛,慌忙向梅矢喊了一句,“趴下!” 在梅矢一愣之下,那白衣倩影已朝着他扑了过来,将梅矢扑倒在地。 而随着方雪缘那声娇喊结束,一抹金色,瞬间的从那古朴无化的玉佩中迸发了出来! 轰。 在梅矢耳内,仿佛听见了一声炸裂的巨响,随着桌椅木屑的飞舞扩散,以那枚玉佩为中心,竟然升起一道金色气墙。 气墙弥漫,整个茶楼的二层被彻底的掀翻! 若非刚才见到打斗时,茶楼中的众多食客便连滚带爬逃了出去,恐怕这一下气浪的掀动,就要让很多人动辄重伤身残。 只是饶是如此,在茶楼下依旧是茶桌漫天跌落,有些不幸的食客已被砸到,发出剧烈惨叫,就连那在柜台上谁也没敢招惹的胖账房,也同样的因为那房梁被掀翻,被压在了地上,虽然被柜台挡住饶幸逃过一劫,可是在这恐怖的场面下,不由吓得面如土色,颤声大喊: “拆家啦!” ...... 这只是一缕金光的蔓延。 在玉佩之上,似因为那老者刚才弥漫过来的元力,缓缓的有了一丝的裂痕,金光迸发的同时,在玉佩的四周,那裂痕渐渐多了起来。 两道金光...四道金光...八道金光...三十二道金光...一百零八道金光... 这些裂痕极有顺序,简直是慢慢散开,随着那玉佩上的裂痕已蔓延至密密麻麻,金光大散,一声嘹亮的龙吟,震颤在整个清风城上空! 天地色变,金龙剧变! 在那小小的玉佩之中,竟然藏了一条金龙! 虽说只是元力化形,身外化身,但同样是引起周围灵力急速奔涌,似乎以这小小茶楼为中心,那金龙不断的吸收着涌过来的灵力,身形更见庞然。 茶楼顶被彻底掀翻开来,金龙似感应着敌人,将其脑袋,弯了下去,那两根金色龙须,就在老者面前,栩栩飘荡。 “十三!”在见到这条金龙的刹那,黑衣男子下意识便去握那把匕首,只是听到老者呼喝,回过头去,望着那双浑浊目光内闪烁出来的凝重,他又只好收了回去。 金龙虽怖,但老者,还不打算用那把匕首去解决。 吼! 那声从远古时期就应该灭绝了的嘹亮龙吟,再一次的从老者身边响彻。 金龙硕大的身影向老者撞过去时,老者身后,同样也是掀起一层气浪,一层黑气之中的虚幻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用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按住了那金龙的脑袋! 剧烈的颤声中,那茶楼更是被这两道撞击过来的力量彻底掀掉,等梅矢从第二声的龙吟里渐渐清醒过意识,再向那边望过去时,只见金龙早已离开了茶楼,飞向天上,而老者的身影更在其之前,他的脚掌在天空上仿佛有所借力一般,每踏出一步,那脚下的天空都似石子落入水面,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仿佛那天空,都被他踩成了有形之物。 那老者竟是在...踏天而行! “呆子,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跑啊。” 就在梅矢为眼前那一幕惊讶愣神的时候,方雪缘已是搂住他的胳膊,急切的喊声中,就打算带着梅矢先逃之夭夭。 金龙毕竟是虚幻之影,只能挡得了老者一时,要想活命,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只是在她脚步微动,那白鞋刚刚跨出一步时,背后已似被一双剑芒盯上,再向前时,身前已出现一把三尺青剑。 这并不是真正的有形之剑,而是以元力化成的青剑! “别动。” 十三在背后的那冷漠声音传来,这次他没有费太多话,“别动”,也只是他的一般提醒罢了。 似乎是害怕方雪缘再放出什么古怪东西,在说完这句话,阻止了少女的行动以后,“十三”还特意在方雪缘颈后来了一记手刀。 元力在她体内扩散,一瞬间就将方雪缘元力封锁,对方意识一沉,已软软的倒在地上。 他原本并不打算打晕梅矢,只是在见到少年竟然寻找到几块木屑,想要用修为对他出手时,那眉间略皱,一向波澜无惊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有些奇异的变化,身影一闪,在梅矢根本没反应过来时,已在他的后颈同样来一记手刀。 将对方打昏过去,确定两个人再逃脱不掉后,十三皱眉望向了天空。 在那里,金龙的对立面,老者身后那黑影也是愈加清晰起来,随着那黑影胸膛张开,仰天大喊一声,在清风城上空乌云密布的同时,在遥遥梅家之内的灵源堂内,仿佛也受到了这似远古灵神的嘶吼,那根用来测验家族子弟用的数十丈的灵柱,忽然剧烈的摇晃。 当着梅家所有“骄子”的面,那根灵柱,轰然从地上被拔出,受到了那嘶吼的牵引,极速来到天空之上,那黑影灵神的胳膊上! 一双粗手紧握灵柱,遥遥与那金龙对峙起来。 地阶:远古灵神,叱吒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