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证长生》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一章 少年 二月十八。 严冬已逝,万物回春,正是一年中雨水最充沛的时节。 滂沱的雨幕中,有一道孤独的身影正在艰难前行。 袁玉堂被淋成了落汤鸡,冻得脸色发青,抱着膀子,趔趄着身形机械的迈着步子。 如果他知道这次出游会遇到如今的诡异状况,打死他都不会出这趟门。 袁玉堂今年28岁,人如其名,长得相貌堂堂,是某互联网公司的职员,临近年关难得一次性豪气地连休十五天年假,在家里宅了一个星期后自觉无聊,索性驾车前往某个山林公园。 公园门口有个无人问津的书摊,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儿。 袁玉堂买完票后见大冷天里老头儿还是没有开张生意,善心大发就买了本半陈不旧的古书,然后悠闲地逛起公园。 但是他刚从一条羊肠小道出来,就惊愕地发现自己莫名出现在厚雪皑皑,一望无际的冰原里。 回首身后也没来时的道路。 最离谱的是,他一米八的大汉,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正太。 而且身上的物品除了那本古书和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之外,统统都离奇消失了。 如此诡异的际遇,再结合他十几年老书虫的身份,不难猜出真相。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穿越了,从地球穿越到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突然就天降豪雨,把他淋了个内外通透。 “嘶嗬嗬……” 在泥泞中艰难跋涉的袁玉堂只觉得冷入骨髓。 稀烂松软的泥泞路,每次落脚就会直陷脚面,每移动一次都需用力拔足。 凌冽的倒寒北风每次掠过肌肤,都像被刀子切割般,再加上大雨倾盆,体温流失严重,饥饿难耐,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不行了,这种环境,如果再不找到地方避雨,恐怕会活活冻死在野外。” 只是事与愿违,放眼望去一片平坦,哪里有可供避雨的地方 等等! 袁玉堂猛地精神一震,努力瞪大眼睛向前望去。 只见模糊的雨幕里,似乎前方有一片小树林的轮廓。 楞了下,袁玉堂旋即狂喜。 希望在前,他用尽最后的体力,一瘸一拐地冲向小树林。 只是刚进小树林,猛地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从深处传来。 呜咽声随着寒风越来越清晰,袁玉堂猛地咬牙,决定一探究竟。 小心翼翼的顺着声音寻去,袁玉堂很快就见到了发出动静的庐山真面目。 “呼,原来是一只黄皮子……” 袁玉堂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自语嘀咕道。 只见前方十几米外,一棵白桦树桠上挂着一只不停挣扎的黄皮子,细长小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小尖嘴儿不时发出尖锐的啾啾声。 仔细一看,袁玉堂发现那只黄皮子原来是被树桠缝隙刚好夹住腰腹,导致前后不能受力,既翻不了身,也无法挣脱。 想必是黄皮子爬树想采摘树冠之上的果实时失足掉落,结果被卡在树桠之间。 如果置之不顾,这头黄皮子肯定会活活饿死在此间。 袁玉堂见到苦苦挣扎的黄皮子,莫名联想到自己的现状,一股同病相怜的悲恸油然而生。 既然有缘被他遇到了,那就该救上一救! 心意一决,袁玉堂当即小跑到树下,笨拙地奋力攀爬起来。 本就惊魂不定的黄皮子见到袁玉堂的出现,更是惊恐不安,只是苦于挣扎无果,悲从心来,竟然人性化地流下眼泪。 袁玉堂好不容易才爬到黄皮子所在的两丈高处,见到黄皮子居然恐极而泣,不由莞尔一笑,笑骂道,“你这小东西,真不知好歹,我那么辛苦前来搭救,你反而不领情。”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刚刚还哭得伤心欲绝的黄皮子,竟然像是能听懂人言似的,闻之停止哭泣,绿豆大小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袁玉堂,眼眸中似乎燃起了希翼与哀求。 袁玉堂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心里不禁发毛,这才想起黄皮子这种生物历来邪性,难不成眼前这头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家伙是妖怪 不会的不会的,妖怪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别自己吓自己。 袁玉堂赶紧把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强笑着说道,“你且安心,我准备对你施救,过程可能有些痛苦,忍一下就过去了,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不成想,黄皮子听后竟然真的点头了,而且还停止了挣扎,放松身子,一副配合到底的作态,顿时惊得袁玉堂头皮发麻。 事已至此,袁玉堂心里叫苦,却也不敢半途而废。 深吸一口气,袁玉堂蹲下身子保持重心,两个脚掌用力踩尽树杆,左手抓紧树桠维持平衡,右手缓缓探出伸向黄皮子。 黄皮子似乎非常信任袁玉堂,任由他探手把自己小小的身子抓握住也不挣扎。 袁玉堂只觉握着黄皮子就像握住一个小火炉般,暖烘烘地差点忘乎所以。 急忙回过神来,尝试下地想拉起黄皮子。 不料黄皮子卡得实在严实,且皮肉与粗糙的树皮发生摩擦,顿时疼得黄皮子五官扭成一团。 长痛不如短痛,袁玉堂知道拖得越久,黄皮子就吃越多的苦头,心里一发狠,用力往上一拽。 “啾啾,呜” 黄皮子骤然吃痛,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好在总算顺利把它拽了出来。 袁玉堂小心翼翼地把痛得浑身哆嗦的黄皮子捧在怀里,慢慢地往下爬。 落地后,袁玉堂才来得及观察怀里的黄皮子。 卷缩成一团的黄皮子毛发油光锃亮,小小的身子儿臂大小,小鼻子小眼睛小爪子,拖着一条长尾巴,腰腹处的皮毛外翻,有殷红血迹在蔓延。 “呵呵,淘气的小东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贪嘴。”袁玉堂笑骂着用手指轻轻点了下黄皮子的头颅。 送佛送到西,黄皮子都救下了,袁玉堂也不在乎再帮它处理一下伤势。 撕开一截衣角,袁玉堂小心地帮黄皮子包扎好伤患处,然后把它放在地下。 已经缓过劲的黄皮子慢慢站起,歪着头,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救命恩人。 袁玉堂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既然你已无大恙,就该安心归去,日后有缘的话再相见。” 黄皮子听罢灵性地人立而起,两只小小的爪子合拢抱拳,对着袁玉堂恭敬地鞠了三躬,似在报答他的救命之情,旋即纵身一跃,几个来回,快捷地消失在树林间。 此时天色渐黑,大雨逐渐停歇却风雪渐起,袁玉堂就在树林里找到一个干燥避风处,屁股刚沾地就昏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袁玉堂似乎梦到一老一小来到他面前。 老者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对着袁玉堂就长揖到底,小的是个扎着冲天辫的童子,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也学着老者,有模有样地朝袁玉堂打揖。 “老夫黄七郎,感谢恩公今日对顽孙的救命之恩,特意入梦道谢,塞外荒野危险重重,恩公一人独行多有不便,老夫准备些许簿礼回报恩公,还望笑纳。”老者笑吟吟地说道。 袁玉堂下意识想回话,突然惊醒,只觉得怀里发烫,急忙往里掏,竟然是那本古书。 这书古色古香,湛蓝色硬皮封面,书页泛黄微卷,采用原始的粗麻绳装订,书名赫然是四个笔走龙蛇的苍钧大字——《天罡秘术》。 此时平平无奇的古书绽放璀璨豪光,袁玉堂打开第一页。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蝌蚪小字,最神奇的是那些小字像有生命般四处游走,最终一阵变幻后,生成一副袁玉堂爬树救助黄皮子的图像与一行龙飞凤舞的篆体金字: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春,救助保家仙后裔,功德加三……】 再翻后面,竟然全是空白页。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望着身前突然多出的俊马与行囊,再看着古书第一页的图画与篆体金字,袁玉堂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章 荒庙 俗话说得好,二月天,孩儿脸。 前一秒是艳阳高照的大好晴天,转眼就乌云密布,鹅毛大的雪花混杂着豆大的雨点纷纷洒洒地从天而降,刹那间天地失色。 有一人一骑急行穿过雨幕,冲入路边一间破旧庙宇里。 “呼” 袁玉堂翻身下马,用力抖动身上的蓑衣,豆大的冰冷雨水顿时如断线珠帘般抖落。 还好黄皮子贴心地准好了雨具,否则他又得变落汤鸡不可。 而且代步马儿也非常温顺,无需多少技巧就能顺利上路,大大方便了几乎没骑过马的袁玉堂。 不过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能碰运气随便找个方向赶路,期盼着尽早找到村落人烟打听和补充物资。 没头苍蝇般兜转几天才找到了村落的痕迹。 可惜的是,沿途所遇的村落皆已人走楼空,他想问路都找不到人。 幽幽一叹,袁玉堂打起精神,先把心爱的马儿安置妥当。 这匹马儿不同于一般的矮脚马,肩高就比如今的袁玉堂高了小半个头,通体赤红,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袁玉堂直接给其取名叫赤兔。 安置好赤兔之后,他旋即进入破庙。 这间破庙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四周蛛网密布,墙面裂缝横生,地上杂草高过膝盖,窗框门板早就不翼而飞,断了条腿的供桌神案堆积了指厚的灰尘,一尊看不清原本模样的泥塑歪倒杂草里。 好在尚算干燥遮雨,勉强能供歇脚。 袁玉堂随意打量几眼,就准备捡些枯草干柴生火取暖。 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角落里有人影晃动,当即大吃一惊。 急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个面黄肌瘦,素衣木钗的年轻村妇,如受惊兔子般卷缩身子瑟瑟发抖,怀里还抱着一个惊恐的小男孩,两人目露恐惧地望着袁玉堂。 袁玉堂楞了楞,旋即释然。 心想肯定是自己不请自来,吓到了本就栖身于此的母子。 正了正神色,回忆一下看过的古装剧,袁玉堂一本正经地拱手做礼道,“这位嫂子,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行徒路中突遇雪雨,才欲借贵地暂避歇息,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不料母子两听罢更为惊恐。 袁玉堂见状不由得苦笑,暗道没理由啊,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正太,不至于把人家母子吓成这样 想了下,他决定来点实惠的。 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翻出两张粗粮大饼,袁玉堂来到母子身前五步外站住,尽量露出最和善的笑脸,诚恳道,“惊扰了二位,实乃在下罪过,这两张大饼就当是赔罪,还请大嫂笑纳。” 果不其然,大饼一出,母子神态顿变,尤其是小男孩,咽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袁玉堂。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那对母子眼眸中似乎有凶光闪烁。 “噗嗤” 突然间,房梁之上传来一阵嗤笑声。 紧接着一道黑影突兀从天而降,拦在袁玉堂与那对母子之间。 袁玉堂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来人赫然是一个身穿百纳道袍,腰悬葫芦与烟枪,须发皆白的邋遢老道。 所谓百纳道袍,意思就是缝满补丁的破道袍。 “你这娃儿倒也是心善,可惜你的善心用错地方了,有眼无珠矣”邋遢老道一边抠着鼻孔,一边不屑地讥讽道。 袁玉堂满头雾水,心想自己与人为善,难道这也有错 很快老道就给出了答案。 只见邋遢老道突然转身,横眉竖目地对着那对可怜的母子厉声大喝,“尔等游魂野鬼,光天化日,明知道爷在此还想害人还不快滚!” 话音一落,让袁玉堂惊呆眼球的一幕顿时发生。 那对母子被呵斥过后,齐齐惊叫一声,随后竟然原地化为一阵青烟,钻入墙壁之中,留下一大一小两具相拥在一起的枯骨。 “卧槽!” 袁玉堂被这一幕吓了一激灵,一屁股坐倒地上,情急之下把前世的国骂都爆出来了。 邋遢老道得意洋洋地轻抚胡须,斜睨着脸色发青的袁玉堂说道,“这下明白了这对鬼母子真正害怕的是道爷我!所谓人无伤鬼意,鬼有害人心,这些腌臜货可不会因为你心善就对你高抬贵手,今日如果你不是遇到了本道爷,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片刻后,袁玉堂才缓过劲来。 人生的第一次撞鬼,而是还是大白天的,说不害怕那是扯淡。 不过害怕过后也就释然了。 毕竟这个未知的古代世界里连黄皮子精都有,那么有鬼也实属寻常。 回过神时,袁玉堂发现邋遢老道已经生起篝火,正惬意地用木棍串着两张大饼在炙烤。 袁玉堂嘴角抽搐几下,因为那大饼正是出自他的行囊里。 起身肃整衣冠,袁玉堂对着邋遢老道长揖到底,真诚地致谢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邋遢老道嗮然一笑,非常四海地摆手道,“本道爷不喜欢虚头巴脑的,真心想感谢的话,那就把干粮分我一半,还有道爷我缺了件御寒大氅,你行囊里那件备用大氅也一并赠予道爷我。” 袁玉堂顿时无语,敢情走神的这会功夫,邋遢老道早就翻遍他的行囊了。 知恩图报是袁玉堂向来信奉的宗旨,对于邋遢老道的‘无理要求’,他一并准允。 邋遢老道白捡了一件上好大氅和几天的口粮,不由喜笑颜开。 “哎哟,还站着作甚,大饼快烤透了,赶紧过来趁热吃。” 袁玉堂呵呵一笑,也没多说,坐下就与邋遢老道一并吃食。 吃饱后,邋遢老道惬意地拍了拍肚皮,解下酒葫芦美滋滋地抿了口,再抽上一口旱烟,眉开眼笑地嘟囔道,“饭后一口酒,再来一窝烟,赛过当神仙,妙哉” 闻到熟悉的烟草味,袁玉堂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心里的烟瘾顿时被勾起,眼巴巴地望向翘着二郎腿抽烟的邋遢老道。 邋遢老道见状,忍不住笑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别做梦了,这杆烟枪可是道爷我的宝贝,谁碰我和谁急!” 袁玉堂失望地收回目光,身为一个十几年的老烟民,烟瘾上头实在难熬。 “娃儿姓甚名谁,为何孤身一人流连在塞外苦寒之地”邋遢老道抽完烟,盘腿坐起,不经意问道。 “在下袁玉堂,见过道长。”袁玉堂顿了下,却没回答为什么会孤身出现在这里。 总不能如实相告,自己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 邋遢老道也不在意,只是突然问了个让袁玉堂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娃儿,道爷我观你似乎有天生的阴阳眼,是从几岁开始的” 见袁玉堂一头雾水的模样,邋遢老道扫兴地撇了撇嘴,嘀咕道,“罢了罢了,看你呆头呆脑,估计自己也不清楚,问了也白问。” 袁玉堂只能呵呵傻笑。 邋遢老道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本道爷道号鱼机子,乃是当今五山七派之一的名门正宗三茅派旁系祝山宗掌门,我见你颇有修行潜质,可愿拜道爷我为师” 袁玉堂闻言一怔,有些跟不上邋遢老道的跳跃思维。 不过袁玉堂的迟疑在邋遢老道看来却像是不太情愿,当即脸色一变,哼声道,“你个娃儿,好生不识好歹!多少人求着让道爷我收入门下,道爷我还不乐意!你倒好,送上门的仙缘都不懂珍惜!罢了罢了,就当道爷我放了个屁!” 说罢原地一躺,背对着袁玉堂生起闷气来。 袁玉堂:……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雪雨渐停。 邋遢老道起床后发现袁玉堂已然不在屋里,出去一看,却见到他在门前空地上打拳。 袁玉堂放松身形,双臂交错于面门之前,左脚后撤微屈,右脚脚尖点地,形如弓箭,静若处子。 突兀,一拳击出,沿途飘落的零星雪花顿时炸开。 旋即矫健如豹子般窜出,拳、肘、膝、腿泼水般打出,化作空中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鞭影,打出阵阵猛烈风声。 他气势高涨,每次移动都如虎跨狮踞,一股凶悍至极的杀伐气息浩荡四溢,极具视觉冲击感。 足足打满一百零八式纯正古泰拳套路,袁玉堂才强抑着体内沸腾的血气,收拳站立。 “好拳法,好一门刚猛霸烈的外家拳!恕老道眼拙,竟然没看出你这娃儿的拳法已然登堂入室。” 邋遢老道似乎孩童心性,昨晚才生袁玉堂气,一觉睡醒就全当无事发生,此时见到他拳法娴熟,还忍不住拍掌称赞。 袁玉堂抬手擦了下额头微泌的汗珠,轻笑道,“鱼机道长早上好,早餐我已经热好,您洗漱过后就可享用。” 前世袁玉堂身为一个技术宅,除了开发程序外,唯一的爱好就是痴迷格斗术,曾经在读书时期有幸认识一个泰拳高手,得以习得了最正宗的古泰拳,从此孜孜不倦地苦练了十多年,实力之强,等闲七八个大汉都近不了他的身。 自律的习惯早入深入骨髓,袁玉堂即使是刚穿越到这里的最初几天,依旧雷打不动地坚持每天练拳。 两人用过早餐后,袁玉堂捡起一根断桌腿,在庙外随意找了处空地,便开始刨坑。 邋遢老道饶有兴趣地看着袁玉堂忙活,也不说话。 刨出满意的深度后,袁玉堂回到庙里捡起那两具相拥而亡的枯骨,便将其埋葬。 等埋葬好尸骨后,邋遢老道来到袁玉堂身边,目光难明地望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娃儿,倒是生得一副菩萨心肠,昨儿那对鬼母子才想害你,你却以德报怨帮他们敛骨入土。” “也罢,你且退下。” 等袁玉堂退开后,邋遢老道神色一正,庄严肃穆地手捏法诀,用晦涩的语调吟唱道: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此为道家秘传的度魂咒,鬼母子在咒文中现形,面相祥和,朝两人恭敬拜谢过后,旋即消失在空气中。 怀中,小册子微微发热,“功德加一……”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章 小城鬼事 三天后,袁玉堂和邋遢老道来到了一个名叫菇县的边垂小城。 “东北道的童儿菇素来有山珍之首美誉,粗如儿臂,肉嫩味香,具有滋阴补阳的神效,历朝历代都是皇室贡品之一。而菇县本来并非此名,但是因为城中采菇人众多,反倒是被遗忘了原本地名,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的菇县。” 邋遢老道倒坐在赤兔背上,边啪嗒啪嗒抽着醇美的旱烟,边给袁玉堂科普本地的风俗人情。 “鱼机道长对此地如此熟稔,莫非之前来过”袁玉堂望着前方那座城池,淡淡地问道。 “呵呵,道爷我可是走南闯北,大夏境内何处未曾踏足”邋遢老道乐呵呵地抚须道。 “哦既然道长这么博学,那小子心中有一惑,不知道长是否可以解惑”袁玉堂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问题。 经过这三天相处,袁玉堂算是摸清邋遢老道的脾性。 老家伙虽然看似市侩,喜怒无常,但是经过袁玉堂观察,发现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内里古道热肠。 只要顺着他的脾气,很容易就能讨得他欢心。 “但说无妨!”邋遢老道果然如袁玉堂所料,爽快地答应下来。 “敢问道长,何为功德” “功德功德,所谓有功于民,立德律己,是为功德……做人莫欺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自然会功德无量。” “那功德有甚具体妙用吗”袁玉堂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追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邋遢老道问楞住了,半响才答道,“功德又非钱财珠宝,哪能有甚具体妙用,你这娃儿莫不是睡昏头了” 袁玉堂撇撇嘴不再说话。 邋遢老道只把这个莫名问题当成是孩童的臆想,转念就抛之脑外,心安理得地坐在本属于袁玉堂的马儿上,任由他牵马坠蹬。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城门前。 据邋遢老道所言,菇县乃是一座人口约五千来人,算是县与镇之间规模的小县城,往南再走百里就可以进入大夏东北道门户桐山关境内。 大夏承平昌盛时,由于菇县地处塞北商道要冲,可充当中转站,走南闯北的商贾云集此间,这里商业曾一度兴旺。 后因狼族叛乱,边军屡战屡败,大片塞外国土沦陷,如今菇县商业凋敝已久。 交过入城税进城后,邋遢老道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与七年前途径此地时的热闹繁华宛若天渊,一时间不禁兴致萧索。 袁玉堂则无甚感慨,不过看着地上斑驳的青砖石地板和街道两侧的古朴房舍,莫名有种行走在历史中的奇异感。 两人进城是因为干粮告罄,需要进城补充修整。 毕竟黄皮子精是为袁玉堂一人准备的干粮数目,半途多出一个饭量惊人的邋遢老道,不告罄才有鬼了。 不等走几步,两个身穿皂衣的衙役急匆匆拦住去路。 袁玉堂和邋遢老道微微一怔,刚准备发问,两个衙役便先行拱手行礼。 其中一个高壮的络腮胡朝邋遢老道恭声道,“敢问这位道长可会降妖驱鬼” 邋遢老道点点头,打了个稽首回礼道,“贫道祝山宗掌门鱼机子,略懂几手驱除邪祟之术,差爷如此发问,可是此地有邪祟作乱” 两个衙役听罢长出一口气,两人齐齐长揖到底,恭声道,“小人等见过掌门大真人,二位正是小人要找之人,县尊大人有请,斗胆请二位移步县衙。” 袁玉堂和邋遢老道对视一眼,便随衙役一同前往县衙。 没想到两人竟然在县衙受到热烈的款待,连高高在上的县尊大人都亲自出门迎接,还摆下丰盛宴席,委实让二人有些受宠若惊。 县尊自称姓林,长得肥头大耳,颇有喜感,态度异常恭维亲和。 不过礼贤下士,必有所求。 一县之尊会如此放下身段,想必是遇到什么棘手难题。 袁玉堂和邋遢老道心里都门儿清,不动声色地暗中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吃了迷魂汤就糊里糊涂把自个卖了。 饭饱酒足后,林县尊命下人奉上香茗,满面笑容地问道,“敢问二位道长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袁玉堂二人对视一笑,心道来了。 邋遢老道束整衣冠,一本正经地拱手道,“贫道道号鱼机子,乃是当今五山七派之一的名门正宗三茅派旁系祝山宗掌门,半生云游四方,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此次游历塞外已然三栽,共计诛灭妖邪三十有余,途径贵地准备重回山门修整。” “大人无需多礼,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大可相告,贫道若能效劳,绝不推辞。” 看着自吹自擂的邋遢老道,袁玉堂有些忍俊不住。 这几天相处,他早就摸清邋遢老道的底细,所谓的诛灭妖邪三十有余,不过是超度驱赶的游魂野鬼罢了,如今被老道一番吹嘘,不明真相者肯定以为他做过不得了的功绩。 而祝山宗掌门身份听着唬人,实则不过是一介弹丸小派尔,全宗上下除了他外,就只剩下他不知所踪的师弟。 肥头大耳的林县尊果然上勾,当即无比恭敬地离座施礼,诚惶诚恐道,“本县能迎来掌门大真人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邋遢老道非常吃吹捧这一套,大马金刀地受了一礼,这才忸怩作态地虚扶道,“哎哟,贫道不过是方外之人,当真受不起县尊大人的大礼,大人快快请起,莫要折煞贫道。” 两人虚情假意一番后,林县尊才唉声叹气地道出实情: 由于本县人口稀少且远离关内,男女比例失衡,故而本地青壮男子娶妻早已是个大难题。 之前菇县商业繁荣,家家户户都略有积蓄,所以有目光长远的牙人商贩看到商机,不远万里从各地贩卖年轻女子来给本地青壮配婚。 大约一个月前,有牙人带着一批妙龄女子前来县里兜售。 张荣生是县里屠户,虽说地位不高,但是也颇有浮财。 张家有一独子,名曰张杰,今年二十有五,长得唇红齿白,俊美异常,奈何天生智力低下,生活不能自理。 乡里乡亲的街坊都熟知张家情况,虽然惋惜张杰,但是谁也不愿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吃苦受累。 所以张杰至今尚未能娶亲,可把张家二老愁坏了。 这不,难得有牙人运来年轻女子,张家二老为了百年之后能有人照顾儿子,一咬牙打算倾尽家财,也要买下最伶俐贤惠的女子给儿子当媳妇。 最好能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大胖小子,那夫妻二人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只是当满心忐忑的张家二老来到城外牙人搭建的临时摊铺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牙人以次充好,带来一堆无人问津的残花败柳,而是这次售卖的七八个姑娘个个面若桃花,体态窈窕,肤如凝雪,漂亮得不像话。 也不知道牙人从哪儿拐来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儿,不少本来打算凑热闹的街坊都被刺激得生出购买欲望,竞争前所未有的激烈。 这可乐坏了牙人,赚得盆满钵满。 张家二老见那么多人在争相抢夺,不由得就急了,生怕最好的姑娘被抢走,喊价不经思考,最终以九十七两的天价买下其中最漂亮的姑娘。 要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一斤上好的精米才二十文钱,一千五百文兑一两纹银,九十七两相当于七千多斤精米,足够几口之家吃上五年不止。 这次张家二老可谓是下了血本。 张家二老把低眉顺眼的漂亮姑娘领回家,越看越是喜欢。 而且那小姑娘似乎也非常懂事伶俐,知晓张家二老未来是自己的公婆,也认命般积极表现。 吃完饭后主动帮助收拾碗筷,还帮张妻缝补衣服,女红手艺甚是娴熟。 乐得张家二老喜上眉俏,暗呼捡到宝了。 张杰虽然愚笨,但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见爹妈说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自己媳妇,当即开心坏了。 张家二老见状不禁老怀大慰,夫妻商量后决定诸事从简,当天就草草拜堂,把儿子儿媳送入洞房。 张荣生有夜起解手的习惯,大概子夜时分睡眼惺忪地起身前往茅房。 途径儿子新房时犹见屋里灯火通明,还伴随着有节奏的床笫摇晃声,张荣生心道自己的傻儿子总算开窍了,也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能不能抱上孙子。 不过老子偷听儿子墙根终归好说不听,万一被邻居撞见,那就是有辱门风了。 加上尿意汹涌,张荣生匆匆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奇怪,儿子不是在洞房吗,怎么光听到床笫摇晃,却没听到房事该有的动静呢,而且隐隐还伴有压抑的咀嚼声。 莫不是自家那傻儿子以为洞房就是吃东西 想到这里,张荣生就不淡定了。 传宗接代重于一切,他也顾不得廉耻,偷偷在纸窗帘上戳了个洞,俯首就望去,打定主意如果儿子不懂敦伦之事,说什么他也得亲自下场去指导一番。 却不想,只看了一眼,张荣生就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装红裱花的喜庆新房内血流满地,赤身裸体的儿子仰头躺在床沿,脸色苍白如纸,两只眼睛无比空洞,显然早已毙命。 地上血泊里飘着一张惟妙惟肖的干瘪人皮,看那俊俏的眉目,却不是他的新婚儿媳么 最恐怖的是有一头乱发如戟,通体赤红的鬼物趴在他儿子身上,已然把其体内脏腑吃光,情景触目惊心之极。 张荣生只觉浑身寒毛倒竖,血液仿佛凝固了般,不受控制地跌坐地上。 房内那鬼物听到屋外声响,嘎嘎几声怪笑,旋即化为一道黑烟,卷起地上的人皮破窗而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章 老道往事 临近黄昏,风雪再盛,呼啸凌冽。 县衙内堂落针可闻,安静得吓人。 袁玉堂和邋遢老道听完林县尊讲述的案情后,脸色无比凝重。 尤其是邋遢老道,走南闯北惯的他见多识广,对各种妖魔鬼怪都有一定的了解。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慎重。 沉吟片刻,邋遢老道主动打破沉默,沉声道,“县尊大人,您非修行中人,或许有所不知。其实坊间传说所言之鬼,是分为两种。” “所谓人为鬼之末,鬼为人之初,人与鬼之间乃是转换形态的关系……无体为魂,靠害人性命,吞食魂魄滋补自身;有体为魇,喜啖血肉,生性凶残,所到之处白骨累累。” “术士间有一句老话流传:宁遇十鬼,不遇一魇!” “按照您说,贫道可以百分百肯定,在此地作恶者必定是有体之鬼的鬼魇无疑,凶,大凶啊!” 林县尊一听此言,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光惊恐地颤声道,“那,那该如何是好恶鬼为祸乡里,治下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本官痛心疾首啊” 说罢拱手哀求道,“恳求掌门大真人慈悲为怀,出手诛灭此撩!本官和全县百姓一定会为掌门大真人竖立长生祠,永世供奉!” 袁玉堂在一旁安静聆听。 对他而言,菇县百姓和他非亲非故,而他现在又只是个半大少年,犯不着蹚这趟浑水。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好奇道士驱鬼斩妖的真实情形,甚至不由自主发散思维,联想到那本神奇的古书。 万一协助老道驱鬼诛邪也能有功德呢 虽然不知道书上记载的功德到底有什么用,但是本能告诉他,此物必定妙用无穷,当该多多益善。 心情矛盾的袁玉堂眼神莫名地望向沉吟不语的邋遢老道,隐隐期待着他最后的答案。 邋遢老道神色阴晴难辨,抚须沉吟。 林县尊见老道这么久都没给答复,暗中咬牙,竟然不顾读书人的颜面,噗通一下跪伏在老道座前,顿首道,“求掌门大真人慈悲啊,救救我菇县上下五千余口无辜百姓” 邋遢老道猛惊醒,急忙上前搀扶,慌声道,“县尊,县尊大人,何至于此” 怎知林县尊像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般不肯起身,涕泪横流道,“如果真人不肯答应,与其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葬身鬼腹,本官还不如跪死算了!” 袁玉堂满头黑线,没想到古代官员会这幅德行,这番泼皮做派,比之市井无赖也不遑多让,哪有半分读书人的骨气 邋遢老道也是脸色发苦,一时半会竟然扶不起痴胖的林县尊,万般无奈只好点头应诺道,“好了好了,贫道答应便是,就算舍了这一百来斤,也要除灭作乱恶鬼,县尊大人可以起身了” 林县尊闻言总算舍得起身,破涕为笑道,“掌门大真人深明大义,本官代表菇县全体百姓谢过掌门大真人。” 虽然林县尊从有到尾态度恭敬有加,但是冷眼旁观的袁玉堂还是看到他眼神中不时有狡黠光芒闪烁,显然是号准了老道口硬心软的命脉。 不愧是主管一县大小事务的父母官,眼光委实毒辣,人心这块拿捏得死死,让袁玉堂大开眼界。 寒暄几句过后,夜色已深,风雪渐盛,此时也不便办正事,所以林县尊客气地把袁玉堂二人请到县衙客厢歇息,扬言明天一大早亲自带人协助邋遢老道驱鬼。 邋遢老道来到客厢脸色顿垮,急上火般抽着旱烟在房间里来回转圈。 袁玉堂看着好笑,不由得出言调侃道,“道长何故如此犯愁如若实在力有不逮,明日自可直言相告,不蹚这浑水也罢。” “你懂个屁!”邋遢老道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一下子跳起脚来,激动地破口大骂道,“那可是鬼魇啊,是能轻易对付的角色吗而且方外之人最惧因果,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道士是不能随便许诺的!如果道爷我背信弃义,因果缠身,说不定喝口凉水都能噎死!” “完了完了,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没那金刚钻,揽这瓷器活干嘛呢这下完了”邋遢老道如丧考妣,往日醇香诱人的烟草抽入肺腑满是苦涩。 袁玉堂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问道,“照您这么说,那岂不是硬着头皮也要跳火坑” “现在才知道么我说你小子刚才就只顾着在旁边看戏,也不会提醒我几句,都怪你!”邋遢老道白了袁玉堂一眼,愤愤不平地骂咧道。 袁玉堂无言以对。 渡步良久,邋遢老道如泄气皮球般萎顿下来,哭丧着脸自语道,“罢了罢了,合该道爷我命中该有此劫……” “玉堂娃儿,你只知晓道爷我门下只余两人,那你知不知道为何祝山宗会如此人丁凋敝”邋遢老道突然发问。 袁玉堂楞了下,摇头道,“不知。” 邋遢老道幽幽一叹,摘下酒葫芦痛饮一口,目露悲恸道: “我的大师兄,才三十岁出头便达到了真人境修为,前途无量,被公认是下一任的掌门继承人,后来他去了河间道平复蛇妖祸劫,结果被那头大妖蛇精一口吞了,连根骨头都没剩下,事后更是被同道耻笑不自量力……” “二师兄精通奇门机巧,所造法宝巧夺天工,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山贼偷袭,万箭穿心的下场……” “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更惨了,山中修行太久,已然忘却俗世龌龊,难得出山一趟,却因为看不惯纨绔当街掳掠良妇出手惩戒,刚出城就被纨绔调遣军队报复,活生生被砍成肉泥……” “小师弟执意要报师仇,不顾我劝阻毅然下山,结果至今渺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 “众多师兄弟里,我资质平庸,胆子也小,连师门血海深仇都不敢去报,但是又怎样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还不是只剩下我” “我本该痛恨这个不公的世道,结果那些死鬼时常入梦,嚷嚷着不悔命都丢了,还如何不悔呀” “术士常把替天行道挂在嘴上,殊不知这个天下早就病入膏肓了……世人皆道妖魔凶残,却不知人心有时候比妖魔还要凶险百倍……我等舍生忘死地守护苍生,到底值不值得” 杜康入喉,愁上加愁。 邋遢老道没喝几口就醉了,似乎积压心头的负面情绪一次性爆发,时哭时骂,一会儿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袁玉堂起身拿过被褥,盖在邋遢老道身上,出神地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久久无语。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林县尊就带着十个衙役捕头前来。 邋遢老道一觉醒来便像没事人般,仿佛昨晚情绪失控之人不是他,和袁玉堂早就在房间等候着,当即拱手道,“劳驾县尊大人带路。” 林县尊肃容回礼道,“不敢当您一声劳驾,掌门大真人请!” 旋即一行人就出发,往第一案发现场张家调查线索。 张家位于县城北部,沿途邻居见县衙公人上门,纷纷停下手里活计跟着看热闹。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凄苦,犹如行就将木的白发老头儿。 此人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主张荣生。 人群中邋遢老道站在门外神色无比凝重,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几番折叠,一只惟妙惟肖的纸鹤就此成型。 邋遢老道两指拎着纸鹤,率先进入后院。 张家虽有浮财,居所也不过是普通的二进瓦舍,二厢房还是儿子成年那年才新建的,入门之后就是一个小院子,内置有杀猪用的绞架、木盆、烧水铁锅等工具。 似乎因为长期杀生,院子里有股难闻至极的恶臭,众人初来乍到,一下子被熏得险些窒息。 邋遢老道抽动鼻翼,旋即皱眉道,“好浓烈的鬼气,都过了这么多天还有余臭残留,此鬼必然凶恶异常!” 说罢,邋遢老道手捏法诀,一拍腰间葫芦。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葫芦仿佛有生命般从邋遢老道腰间跃起,在空中翻滚,突然葫芦口赤光大盛,一条炽烈红龙从中窜出。 “哇” “娘亲,快来看神龙” “神仙下凡啦” 不管是院里公人还是门外看热闹的街坊,惊得合不拢嘴。 邋遢老道神情肃穆,有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口中快速默念咒语,手呈剑指状往前一递,瞪圆双目暴喝道,“急急如离火真君律令,破邪!” 话音未落,盘旋红龙收到指令,一声清越长吟,极速围绕院子游走一圈,猛地散为点点荧光。 荧光落下之处,皆有缕缕黑烟升腾。 说来也神奇,那些莫名黑烟被蒸发之后,院子里那股熏人恶臭竟快速消退。 停滞空中的葫芦完成使命后,徐徐落在邋遢老道手里。 这神乎其神的手段震惊四座。 重新系好葫芦后,邋遢老道才解释道,“人鬼殊途,鬼物所过之处皆会留下鬼气,生人久闻非幸事,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贫道如果不出手净化此间鬼气,恐日后方圆几十丈内人畜无存。” 众人释然,目光崇拜,口呼活神仙。 邋遢老道就好这一口,抚须眯眼,好不得意。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章 抓鬼 见邋遢老道有些飘飘然,袁玉堂忍不住轻咳提醒。 邋遢老道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向一旁惊呆的张荣生问道,“老哥可是受害者亲眷” 张荣生如梦初醒,脸色复杂难看,浑身微微颤抖,突然跪倒,膝行上前抱着邋遢老道大腿哭嚎道,“嗷嗷嗷,道长啊,我儿死得太惨了,求您为他讨回公道啊” “老哥先请起,贫道必定竭尽所能,为枉死之人报仇雪恨。” 邋遢老道和林县尊等人好言相劝,才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张荣生劝起。 袁玉堂默然,看着伤心欲绝的张荣生,莫名地感同身受。 也不知在地球上他突然消失,父母二老会不会也如张荣生般黯然神伤。 可惜,回不去了…… …… 邋遢老道提出要去查看当时案发第一现场,也就是张荣生儿子遇害的房间,众人随着张荣生而去,来到一个被木板封禁起来的房间。 “诸位大人莫见笑,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小人就把我儿命陨之地封存起来。”张荣生边拆木板边解释道。 这时候,林县尊和当日到现场调查的捕头衙役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似乎回想起初见案发现场时的恐怖场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门扉刚推开,不料昏暗的房间里突然冒出一道黑影。 “小心!” 邋遢老道眼尖手疾,第一时间发现异状,两手分别揪住林县尊和袁玉堂,飞速疾退。 “妈呀” “恶鬼回来了啊” 本就紧张的衙役捕快顿时吓得哭爹喊娘四散逃逸。 足足退出二十余步,邋遢老道才惊魂未定地停下。 袁玉堂初时惊悚,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仔细一看屋里黑影已经走出来,在阳光之下纤毫毕现。 哪里是可怖的鬼物,分明就是一个神情呆滞,行动迟缓的老妇。 老妇双眼空洞无神,嘴里念念有词,宛若行尸走肉。 “娘子,你,你怎么会在杰儿的房间里” 张荣生见到老妇猛地楞住了,惊声问道。 老妇不答,置若罔闻地转身离去。 张荣生见状,脸上的悲苦之色愈重。 “我可怜的婆娘,自从儿子被鬼吃了后,就变得痴痴傻傻,唉” 众人这才知晓是闹了大乌龙,不禁老脸一红,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这插曲。 “咳咳……”林县尊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强做镇定地说道,“掌门大真人,前面便是张荣生独子张杰的死亡现场,怕您分心,我们就不进去了……呵呵,您请便。” 邋遢老道点了点头,带着袁玉堂就往房间走去。 房间被封禁了多时,气味极为浑浊冲鼻,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暗淡,大白天视物也只能看个轮廓,隐约可见家具东倒西歪,地上到处都是干枯的黑色血迹。 袁玉堂打算去开窗户通风,却被邋遢老道阻止。 “娃儿,今日且让道爷给你长长眼界,看好了。”邋遢老道自负地扬了扬手中的纸鹤,朝袁玉堂笑道。 袁玉堂点点头,乖巧地退到一旁。 这些天的相处,他明显感觉到邋遢老道有意想收他为徒,只是碍于脸面没有主动说破,不时在他面前卖弄法术知识。 袁玉堂感觉好笑,但是师傅挑徒弟,徒弟也能挑师傅,他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拜师。 邋遢老道蹲下从地上扣了些许干枯血液粉末涂抹到纸鹤身上,一手捏着纸鹤,一手凌空画符,默默念叨着咒语,最后猛然将纸鹤往空中一抛。 如果有人在旁的话一定会惊掉眼球,那只纸鹤居然在空中扑扇着小翅膀,仿佛有生命般来回转圈。 这是纸鹤寻路法,是一门专门用来寻人探路的法术,搜索范围视乎法力修为而定,算是比较实用的一个小法术。 以邋遢老道的修为,只要有相关物品,大部分情况下,方圆五里内都可百分百寻找到目标。 纸鹤盘旋空中一会,却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看得邋遢老道心急如焚。 好在片刻之后,纸鹤总算找到了方向,欢快地拍打翅膀飞出房间。 “找到了,快跟上!” 邋遢老道大喜过望,招呼袁玉堂疾步追向纸鹤。 两人匆匆而出,林县尊和那群心有余悸的衙门公人顿时一惊。 “真人,可是有所发现”林县尊心思玲珑,急声问道。 邋遢老道头也不回地答道,“不负所望,找到恶鬼行踪了,都随道爷我去斩鬼!” 说罢就冲出院子。 林县尊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追赶。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一路来到城中最偏僻的角落。 只见一座孤零零棚屋坐落众人眼前,门扉洞开,大白天屋里漆黑一片,宛若妖魔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公人和林县尊见状两股战战,知晓吃人恶鬼有可能躲在屋里,说什么也不敢靠近。 纸鹤在棚屋上空雀跃盘旋一周,旋即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呵呵,那鬼物发现我们了。”邋遢老道此时一改平日的慵懒,气势高昂,扭头朝袁玉堂说道,“娃儿,敢不敢随道爷我进屋” 袁玉堂微微一笑,抱拳铿锵道,“固所愿也。” 邋遢老道闻言豪迈大笑,大步流星地走向棚屋,袁玉堂紧随其后,一老一小就消失在林县尊等人视野中。 …… 棚屋不大,约两丈见开,但是光线极差,伸手不见五指,且奇臭无比,熏得两人眉头紧皱。 突然间,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旋即两人听到热汤沸腾的咕嘟声。 袁玉堂微咪眼睛适应黑暗,很快就看到角落里有一道人影正蹲在灶台前生火。 邋遢老道解下腰间烟枪,不动声色地挡在袁玉堂面前,猫步前行。 “嘻嘻” 待靠近后,两人都听到压抑的神经质低笑。 在邋遢老道眼中,那人影反常得很,既无人气,也无鬼气,想必就是恶鬼无疑。 “胆大妖孽,敢在道爷面前作恶,今日容你不得,看打!” 邋遢老道雷鸣般暴喝,手中烟枪一旋,一股莫名气势鼓荡,以雷霆万钧之势敲向那黑影。 “呱” 黑影骤然一惊,竟如灵猴般原地跃到屋梁上。 “哪里跑!” 邋遢老道体表红光缠绕,旋身一纵,穷追不舍。 顿时巴掌大的棚屋内上演一出极限追击,黑影身如游鱼,轻若翩鸿,腾转挪移,快如鬼魅。 邋遢老道身轻如燕,猛烈追击,可惜每次攻击都差之毫厘,气得他脸色涨红。 屋内狂风大作,温度反常攀升,宛若酷夏。 袁玉堂身处其中,不敢动弹,生怕一不小心就误中副车。 “哇呀呀,气煞我也” 足足追逐了半炷香的时间,老道还是没能碰到黑影衣角,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身形一滞,快速缔结法印,念诵法诀道,“太虚离火,大日赤灵,洞玄三昧,无量真灵,急急如离火真君律令,疾!” 蓦地,一簇火星自邋遢老道指尖爆溅,瞬息间就覆盖了烟枪。 紧接着邋遢老道速度急涨,比刚才快三分,猛地一窜,终于首次追上了那油滑的黑影。 “看你这次往哪里跑!”邋遢老道怒目圆睁,挥舞燃着熊熊烈焰的烟枪便斩去。 黑影怪叫一声,再想躲闪却是来不及,仓促间架起双臂抵挡。 嘭! 一声低沉闷响骤然炸开,震得一旁的袁玉堂耳膜发疼。 “哇” 黑影招架的双臂甫一触碰到烈火烟枪,立即引火烧身,双臂顿成火炬,发出尖锐的痛苦惨叫,倒地打滚不休。 重创黑影后,邋遢老道踉跄落地,膝盖一软,就要往后栽倒。 辛亏袁玉堂反应及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 “道长,你没事”袁玉堂见邋遢老道脸色不自然地坨红,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得关切道。 邋遢老道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精神劲儿稍微缓和过来,气喘吁吁地答道,“无恙,不过动用秘法,法力消耗过猛,一时间难以为续罢了,休息片刻即可。” 说着转头看向地上犹在挣扎的黑影,略微喘息道,“娃儿,扶我过去彻底了结那鬼物,迟恐生变。” 袁玉堂不敢耽误,急忙搀扶邋遢老道走到黑影跟前。 他这时候才第一次看清那黑影的真面目。 五短身材,消瘦体型,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即使哀嚎也依旧面无表情,分明就是市井里最普通常见的贫民汉子,哪有半分鬼物的狰狞恐怖 似乎看出了袁玉堂的疑惑,邋遢老道一边重新往烈火渐息的烟枪灌注法力,一边解释道,“但凡是妖魔鬼怪,无不奸诈异常,你莫看眼前此鬼看似活人,实则心肝脾肺肾全被恶鬼吃光,连骨头都没剩下半根,不信你且去看他被烧断的双臂,看看内里是否中空的” 袁玉堂闻言下意识向鬼物断臂看去,果然如邋遢老道所言,断臂缺口处不见半点血肉,一如中空的蚕蛹。 “此鬼极善藏匿行踪,如果不是它自露破绽,就算是道爷我面对面,也不一定能看破它的真身!” “你且看好,道爷宗门名为祝山宗,祝山一词在《道藏经》中位于八卦离火方位,故而本门最擅火系法术……” “此为道爷掌握的最强法术,离火荡妖,诛邪辟易……” “离火神罡,疾!”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章 惊变 夜幕降临,菇县县衙罕见地张灯结彩。 平素肃穆的衙门大门洞开,任由百姓街坊自由出入,后院摆了七八桌酒席,宾客如织,锣鼓喧嚣,好不热闹。 酒席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县尊大人腆着大肚子站在台上,一张胖脸几乎笑开花,身后是一个大架子,上面平整地铺着一张没有双臂的精致人皮,看那毛发、肌肤纹理,好似只需往里填充实物,即可复活过来。 没错,这张栩栩如生的人皮,正是今天被邋遢老道诛灭恶鬼所遗之物,此时被林县尊当成是战利品,供全县百姓参观瞻仰。 在场的百姓们一见那人皮,再听闻今日惊险的诛鬼过程,无一不心惊胆战。 邋遢老道坐在首席上,热情的街坊们感激老道帮他们除了大害,一个个拼命的敬酒,酒席才刚开始,他已不胜酒力。 袁玉堂一边照顾着喝醉的邋遢老道,小脸儿全程绷紧,眉头紧蹙,似在思虑什么疑难。 见席间气氛渐热,袁玉堂以老道喝醉为由,向台上接受民众赞美的胖林县尊请辞。 林县尊欣然答应,派两员衙役帮忙把烂醉如泥的邋遢老道抬回房间。 两个急着回去吃酒的衙役前脚刚走,后脚不省人事的邋遢老道立即苏醒。 袁玉堂见状顿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邋遢老道重重吐出一口浑浊酒气,填好一窝烟,闷头抽口烟后,尴尬嗮笑道,“你怎么知道道爷我装醉的” 袁玉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您老人家,席间那点粗劣酒水怎么可能醉倒您” 一窝烟叶燃尽,邋遢老道磕掉烟渣,唉声叹气道,“你也察觉不对劲” 袁玉堂点点头,如实道,“今天的事情太顺利了,而且和您教给我的那些常识不符。” 邋遢老道欣慰抚须,赞道,“愚子可教也,不错不错,既然如此,那道爷再考考你,到底是哪里不符” “您说过,鬼分二类,无体为魂,有体为魇,此前您推断在这里肆虐的鬼物必定是鬼魇,而今日那头鬼物空有皮囊,并无实体,明显不是正主儿,更何况……” 顿了下,袁玉堂有些心虚地看了邋遢老道一眼,眼神闪烁道,“……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以您的道行,不应该怎么轻易就能诛灭鬼魇……” 邋遢老道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听闻袁玉堂后半句,顿时气得跳起来,一巴掌盖在袁玉堂脑门上,压低声音骂道,“没大没小,道爷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吗” 袁玉堂也不恼,呵呵傻笑着。 一把搂过袁玉堂,邋遢老道做贼般左右顾盼,确定没人偷听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在袁玉堂耳边微声道,“……娃儿,可能咱们遇到天大的麻烦了……” 袁玉堂不解,疑惑地望向邋遢老道。 邋遢老道脸色一垮,唉声道,“祝山宗虽门墙式微,但是开山至今已然有二十七代,自祖师爷开宗立派之后,历代掌门都有记录天下奇闻异事成册的习惯,道爷我身为第二十七代掌门人,自然熟读历代祖师的手笔秘册……” “正因为道爷我看过秘册,才知道咱俩可能大祸临头了……” “秘册记载,第十五代掌门曾经遇到一头凶恶鬼魇,差点惨死鬼魇魔爪之下,侥幸逃生后强撑最后一口气回到山门,临终前把始末告诉下一任掌门……” “当年第十五代掌门遇到的是一头画皮鬼,此鬼贪婪狡诈至极,嗜吃人肉,喜集人皮,凡是被它吃之人,事后皆会变作画皮奴受其奴役,可化身无数,极难对付……” “第十五代掌门就是因为不知其根底,才会被偷袭重伤,险些命丧当场……” 袁玉堂惊得眼睛都瞪大,愕然道,“所以您是说,在菇县吃人的那头恶鬼,很可能就是当年第十五代掌门遇到的那头画皮鬼” 邋遢老道苦涩地点点头,重新点了锅旱烟,“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白天道爷我所诛的那头鬼物空有皮囊而无实体,分明与秘册中记载的画皮奴一模一样啊” “那,那第十五代掌门仙逝距离如今有多久了”袁玉堂颤声问道另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邋遢老道听罢整张脸都垮了,哭丧道,“快一百五十年了……” 袁玉堂闻言如坠冰窟,只感肝胆皆颤。 一头至少有一百五十年以上修为的大鬼重临人间,光是听着都足以让人胆寒,哪里是他和邋遢老道所能对付的角色 与这种等级的大鬼作对,岂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么 有鉴于此,袁玉堂瞬间做出决断,转身就跑去收拾行李。 邋遢老道被袁玉堂雷厉风行的作风怔住了,傻傻地问道,“你在作甚” 袁玉堂头也不抬地急声道,“当然是收拾东西尽早开溜啊,您动作也快点啊再不走,万一那头画皮鬼出手,咱们就要凉透了啊” “不可。”邋遢老道缓缓摇头道。 “什么” 袁玉堂楞了下,惊疑不定地问道,“您,您不走” 邋遢老道神色落寂,唏嘘道,“我辈术士虽超然世外,但当以挽救苍生为己任,道爷我虽非一方大德,要我抛下满城百姓独自逃生,那是万万做不得的……” 袁玉堂没想到邋遢老道关键时刻犯轴,顿时急得如上锅蚂蚁,焦声劝诫道,“怎么能白白做无谓的牺牲呢您高风亮节,不忍抛下无辜我可以理解,但是那头画皮鬼根本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再说我们并非是临阵脱逃啊……我们,我们可以入关搬救兵啊,这样才是真正负责任的做法,而不是傻愣愣地留下白白送死!” “此言大谬。”邋遢老道牛脾气上头,根本就不听劝,老脸一板,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祝山宗开派近三百年,满门忠烈,从未出过未战先怯者,如若道爷我依你,百年之后还哪有颜面去地下面见列祖列宗” “那您干嘛不把实情相告于林县尊,让他去向朝廷搬救兵”袁玉堂又问。 邋遢老道神色一凝,眼眸中满是坚毅的光芒,凝声道,“凡夫俗子哪是画皮恶鬼对手贸然告之只会徒添恐慌罢了。而且如今朝廷奸佞当道,哪里会关心关外之地的百姓死活 佛家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警示名句,咱们道家子弟也不能落于人后,道爷我就算舍下这条老命,也要与那恶鬼斗上一斗!” “要走你走,道爷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说罢,邋遢老道拿起自己包袱,拂袖而去。 …… 三更时分,县衙的宴席早已散去,留下一片狼藉和数个躺地而息的醉汉。 邋遢老道悄然出现在台上,深深地凝视着架子上画皮奴遗留的人皮,最后一咬牙,扯下画皮,默然走出县衙。 路过马厩时发现袁玉堂的坐骑赤兔马已然不在,想必已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也好,总不能陪着自己一起送死…… 站在漆黑的街道上,邋遢老道手捻画皮,口中念叨咒语施展秘术。 据秘册记载,画皮鬼极擅藏匿气息,甚至连当年真人境的第十五代掌门面对面也未能勘破画皮真身。 正因如此,为了怕日后门下子弟误遭画皮鬼毒手,第十五代掌门临终之际想出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万一后辈真的遇到画皮鬼,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那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就是欲寻画皮鬼,先擒画皮奴。 因为画皮鬼与画皮奴之间一脉相承,气息相连,只要有画皮奴作为媒介,就可顺藤摸瓜,追踪到画皮鬼本体所在。 至于这个办法灵不灵验,一百五十多年来尚未有人验证过。 没想到最后要由邋遢老道来一验真伪。 排除心中杂念,意守灵台,邋遢老道全神贯注地去感应画皮鬼的位置。 半响过后,呆若木鸡的邋遢老道蓦然惊醒,惊恐万状地自语道: “这,这怎么可能” “画皮鬼的气息竟然遍布全城”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章 画皮鬼现 夜风骤起,乌云闭月。 邋遢老道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满面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刚才他尝试用掌门秘册里记载的秘法去追踪画皮鬼的位置,没想到反而发现了另一个惊人至极的真相。 整座菇县里外,竟然无一是活人! 这里的每一个看似正常的居民,居然全都是画皮奴 这,这是真的吗 邋遢老道只觉心头发寒,背脊被冷汗打湿了,要与画皮恶鬼死磕到底的满腔豪情也瞬间熄灭。 非,非战之过也,实属无能为力矣…… 要说只有一个画皮鬼,就算其再凶残恐怖,邋遢老道也有勇气与之斗上一斗。 但是满城上下近五千人全都是供画皮鬼奴役的画皮奴,那又另当别论了。 不是他胆小怯战,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邋遢老道猛然打退堂鼓,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人间鬼窟。 只是没等他动作,四周阴暗处无声无息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居民’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般,水泄不通地把邋遢老道包围严实。 “咕咚” 邋遢老道喉结滑动,艰难地吞了口吐沫,一颗心直沉谷底。 沉默的‘人群’突然分开,肚满肠肥的林县尊大人笑吟吟地越众而出,“夜色已深,掌门大真人何故在街上流连莫不是吃饱了出来遛弯消食” 邋遢老道强自镇定,干笑答道,“对,对的,晚上吃得太饱,所以出来遛遛弯,时候不早了,贫道这就回去歇息,大人也趁早休息哈” “呵呵”林县尊大人平日里那张憨态可掬的喜庆胖脸,此时有种说不出的阴森之色流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人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到了这种地步还死鸭子嘴硬。 也罢,反正我也玩够了,您的皮囊虽然老皱,但是一身法力滋养过的血肉可是大补无比,等我把你吃光之后,会好好珍藏您的人皮。” 最后的遮羞布都扯下了,邋遢老道也不好再装疯卖傻,顿时咬牙切齿地瞪向‘林县尊’。 刚才的感知里,整个县城就属‘林县尊’的鬼气最为浓郁,没猜错的话,画皮鬼的本体应该就在那张憨态可掬的人皮之下。 “大胆恶鬼,你竟敢罔顾天伦,为口腹之欲将全城百姓吃光,也不怕遭天谴”邋遢老道破罐子破摔,凛然喝骂,即为自己壮胆,也是拖延时间去想办法突围。 ‘林县尊’阴森一笑,不屑嘲讽道,“就兴人吃牲畜,不许鬼吃人天下间哪有这种便宜道理懒得和你呈口舌之争,下辈子记得别多管闲事!” 说罢胖手一挥,周围行尸走肉般僵愕的‘百姓’立即动了,神色瞬间变得癫狂狰狞,潮水般涌了上来。 心知无法善了,邋遢老道也打消心中侥幸,收敛心神,调动全部法力,准备殊死一搏。 一个老妪状的画皮奴张牙舞爪扑来,邋遢老道反手一掌击出,浑厚的法力灌入体内,空心的画皮顿时如皮球般,硬生生被打爆了。 一招击毙一头画皮奴,邋遢老道并无半点喜色,皆因画皮奴实在太多了。 就是把他累死,也敌不过这么多的画皮奴。 趁着尚未被画皮奴淹没,邋遢老道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在空中丢出法器葫芦,厉吼道,“急急如离火真君律令,离火红龙,出来助我杀敌!” “嚎” 一声清越悠扬的龙吟响彻全城,紧接着熟悉的红龙从葫芦口窜出,与白天时不同,此时红龙更为神骏凝实,迎风就长,几个呼吸间便成长为十丈开外的庞然大物。 邋遢老道落在龙头之上,倒提烈火烟枪,心意操控红龙直奔画皮鬼而去。 “狂妄鬼物,今日要你形神俱灭,纳命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红龙,‘林县尊’丝毫不惧,身形后仰,脚尖轻点地面,肥硕的身躯顿时如皮球般轻盈后弹而去,黑压压的画皮奴不要命地前冲阻挡。 轰 红龙势不可挡地撞入画皮奴之中,爆发惊天巨响,最前面的几十个画皮奴吭都没吭声就被撞得尸骨无存。 尽管红龙体型庞大,蛮力惊人,冲撞之势若万马奔腾,但是势能始终有尽时。 野蛮冲撞将近七八丈,近百只画皮奴粉身碎骨后,红龙冲势终于殆尽,被迫停下。 悍不畏死的画皮奴蜂拥而上,抱着红龙张嘴就啃,抬手就挠,顷刻间红龙就遍体鳞伤。 幸好红龙并非实体,不知疼痛,否则光是这种蚁噬般的酷刑就足以瓦解其战力。 邋遢老道的神色愈发铁青,法力不要钱般顺着脚底涌泉穴维持住红龙形体。 得到法力加持,红龙疲态尽去,仰头长啸,硕大无朋的身躯扭转横扫,蚁附其身的画皮奴顿时被掀飞大片,惨叫连连。 红龙神威虽盛,终究还是逃不过蚁多捞死象的下场,坚持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撕碎了将近五百只画皮奴,旋即一声呜咽,便化为璀璨荧光,消散当场。 邋遢老道也落入地上,气息粗重,疲态尽露,显然是消耗甚巨。 然而在场的画皮奴依旧多不胜数,恶首画皮鬼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坐在由十多个画皮奴搭建的人梯上欣赏着邋遢老道以寡敌众的壮烈场景。 死战当前,即使心中对画皮鬼恨之入骨,邋遢老道也顾不得痛骂宣泄,继续强撑应对。 烈焰烟枪在邋遢老道手中仿佛化为神兵利器,画皮奴碰着就死,擦着就伤,半顷过后,邋遢老道脚下堆满高及膝盖的画皮碎片。 可惜一通爆发过后,邋遢老道无以为续,体内法力近乎干枯,形势危急到极点。 “嗬嗬嗬……” 邋遢老道眼皮拉耸,发髻散开,灰白发丝被汗水打湿紧贴脸颊,每喘一口气,肺部便火辣辣般刺痛,心中一片惨然。 心知自己死期将至,除非大罗神仙显灵,否则他绝无幸免之理。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及时收袁玉堂为徒,导致他一死师门就断了传承,不禁后悔莫及。 画皮奴们可不会好心给他休息回气的时间,前仆后继地汹涌而来,眼看着邋遢老道就要命丧当场。 突兀间,一道黑影闪电般由远而近,沿途所向披靡,但凡挡路的画皮奴无不被撞飞。 “唏律律” “不好意思,回来路上被这些鬼东西耽误了,还好没有来迟,没事道长” 嘹亮的马鸣声响彻耳畔,紧接又着听到熟悉的稚嫩嗓音,邋遢老道强睁眼皮看去,心中一紧,既惊又喜。 因为来人,赫然是去而复返的袁玉堂!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章 一触即发 几个时辰前,袁玉堂与邋遢老道不欢而散,负气独自离开。 菇县全城狂欢,连守城兵丁都去吃席了,让他入夜之后也能顺利出城。 只是走了十多里后,袁玉堂莫名地勒停赤兔。 回首望去,残月下,菇县城池轮廓若隐若现。 寒风冷冽,袁玉堂眉头紧蹙,感觉胸膛似有什么堵住。 终究还是意难平…… 胯下赤兔马摇晃着大脑袋,回头不解地注视着陷入迷茫的小主人。 “赤兔啊,我,是不是做错了”袁玉堂突然嘀咕道。 “吭哧”赤兔非常给面子打了个响鼻做回应。 “是啊……”袁玉堂眼神怅然,自问自答道,“这个世界那么多的诡异,这次躲了,那下次呢难不成我还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天行健,男儿当自强不息,如果要一辈子窝囊,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算球!” “勇士不屈服于命运,我不要抵御风暴,我就是风暴!” 良久,袁玉堂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色彩,一种名为决然的光芒流转。 “驾” 蓦地,袁玉堂猛地拉扯缰绳,赤兔感到到缰绳力道的方向,立即昂头长啸,利索转身,撒开四蹄往回跑。 师父,你要等我回来…… 披风戴月,袁玉堂终于赶回了菇县。 只是刚入城门,他就察觉不对劲。 明明刚才出城时街道上空无一人,此时夜色已深,城中主道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正前仆后继地往县衙方向拥挤而去。 难不成县衙那边出事了 尽管心系老道安慰,但是前方那么多人,袁玉堂还是下意识勒紧缰绳减缓马速。 却不料,最后面的几个人影听到动静,止步回身。 “嘶” 袁玉堂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几个回头的人影赫然是城中居民,明明面容外表与寻常百姓无异,但是浑身弥漫着一股灰败死气,眼神凶悍无比,宛若一头头饥饿到极点的猛兽,让袁玉堂感觉如芒在背。 呼! 不等袁玉堂搞清楚状况,那四个百姓突兀爆发出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快若迅雷般分三个方向发动袭击。 这时候,袁玉堂苦修泰拳十几年的本能反应发挥作用了。 一个枯瘦汉子满面邪气地从左侧方跃起,双臂舒张,企图把袁玉堂扑翻下马。 袁玉堂矮身一躲,就让枯瘦汉子扑空,旋即双手紧紧抓住马鞍,腰胯发力,双臂用力一撑,下半身就悬空而起,顺势做了个空中托马斯的动作,两条腿狠狠地踢向擦肩而过的枯瘦汉子。 本身冲势再加上袁玉堂的踢击,枯瘦汉子来不及反应就被踢入一旁的瓦舍里。 袁玉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右侧的一个麻衣妇人便接踵来袭。 “喝!” 喉咙猛地爆发低沉闷吼,滚滚荡荡,电光火石之间,袁玉堂左肘闪电般反向击出。 嘭! 低沉的打击闷响中,麻衣妇人不及躲避,便正中面门,力道之猛,甚至把整个脸面都砸凹陷进入,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摔飞出去。 接连击退两个偷袭者,袁玉堂脸上却没半分喜色。 因为两次退敌都如同擂鼓,没有一丝实在的击打感,就好似那两人空有皮囊而无内在般。 卒然,一个念头自袁玉堂脑海掠过,让他心惊胆战。 空有皮囊而无实体,这哪里是疯狂的百姓,分明就是画皮奴! 不及细想,最后一路的两个‘百姓’已然杀到,上下齐攻。 仔细一看,这两‘人’不就是白天所见的张荣生夫妇吗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袁玉堂急忙收敛思绪,再度做出一个近乎不可能的高难度动作。 只见他按住马鞍,上身一歪,整个人就呈倾倒状与地面平行,屈腿冲膝,砰砰两声,神乎其技般迅猛无比撞飞张荣生夫妇。 眼看马上就要失去平衡摔落地上,袁玉堂绷紧腹部,虽然身体无缘无故变小,好在多年苦修的过人体质尚在,竟然被他凭借强大的核心力,硬生生地再度坐回马背上。 刚坐稳,袁玉堂心头猛跳,额上冷汗津津,直觉告诉他在离开期间有重大变故发生。 能同时吸引那么多画皮奴狂涌而去,除了邋遢老道外,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邋遢老道危矣! 虽然袁玉堂侥幸地击退了四头画皮奴,但是动静引起更多画皮奴的注意,不时就有数十个画皮奴脱离队伍,朝他袭来。 袁玉堂见状把心一横,咬牙拉紧缰绳,猛地回磕马镫。 “唏律律” 赤兔被马镫上的倒刺刺痛,一声悲嘶,发狂般扬开四蹄往前窜出。 马匹一旦不要命冲刺起来,除非是体力耗尽或者当场死亡,否则很难有什么能阻挡其铁蹄,即使是非人存在的伥鬼画皮奴也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赤兔瞬间就把速度提到极限,势不可挡地冲入画皮奴之中,犹如一柄锋利的剪刀,硬生生地犁出一道通道。 袁玉堂心脏砰砰乱跳,也顾不得心疼赤兔的安危,尽量整个人贴在马背保持平衡,满脑子只想着尽快冲开拦路的画皮奴与邋遢老道汇合。 沿途景物飞逝,耳边风声呼啸,袁玉堂眼角余光不时看到有画皮奴被赤兔撞飞。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感觉视觉开朗,定神一看,竟然是已经撞穿了画皮奴的包围圈。 前方空地上有一道苟延残喘的身影半跪在地,不是邋遢老道是谁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来迟。 袁玉堂心中大喜,急忙勒停赤兔翻身下马,冲到邋遢老道跟前,故作轻松道,“不好意思,回来路上被这些鬼东西耽误了,还好没有来迟,没事道长” 邋遢老道形态狼狈至极,双目怔怔地盯着袁玉堂,心情非常复杂。 既喜悦袁玉堂的去而复返,又担忧袁玉堂的安危。 纠结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一记响亮的脑门蹦,邋遢老道跳着脚骂道,“你脑袋进水了吗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回来送死不成” 袁玉堂皮糟肉厚也不恼,只是平静地扶起邋遢老道,用力地紧了紧手掌。 千言万语,只在不言中。 一老一小对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将周围数千择人而噬的画皮奴视若无物。 “好,老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今夜就让咱师徒俩联手降妖除魔,诛灭此恶獠!” 老道一洗颓势,意气风发至极。 袁玉堂会心一笑,但是嘴上不饶人地怼道,“嘿,我可没说要拜你为师。” “哈哈哈,被道爷我看中的徒弟,哪会跑得掉!”邋遢老道爽朗大笑,突然指向高坐人梯上画皮鬼所化的‘县尊’,“好徒儿,且看为师替你斩下那鬼当拜师礼!” 话音一落,邋遢老道便猛然飞掠上前,直捣黄龙般朝画皮鬼冲去。 袁玉堂深吸一口气,暗中活动筋骨,他也被邋遢老道的豪气万丈所感染,战意高昂不可止,抽身追赶邋遢老道的背影。 若有外人在场,肯定会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两人,竟然敢向数千倍于己方的鬼物决死冲锋,场面何其悲壮,何其豪迈! 画皮鬼脸上再也不见刚才的戏谑轻松,仿佛被袁玉堂二人激怒了,阴恻恻地下令道,“上,谁能擒下此二人,我便与其共享血食!” 画皮奴虽受画皮鬼奴役,无智无畏,但是身为阴鬼,本能对血食有着无比渴望。 此时得到画皮鬼的许诺,哪里还按捺得住。 刹那间,本迟颚呆滞的画皮奴仿佛集体打了鸡血,瞬间无比癫狂,嗷嗷乱叫着朝两人涌起。 群敌当前,两人无所畏惧。 冲在前的邋遢老道神色从容,双手快速缔结法印,猛地一咬舌尖,突然回身一口热血喷向袁玉堂。 “九天离火,赐我真灵,急急如律令,离火神罡,借法成!” 说来也神奇,袁玉堂身上的斑斑血迹居然无火自燃,转瞬间便将他包裹成一个火人,最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有感到半分烈火焚身的酷热难耐。 猜到袁玉堂会惊诧不解,邋遢老道转身边冲边解释道,“徒儿,舌尖血又名‘真阳溅’,至阳至刚,乃是人之阳精所在,凡是修法之人,无论正邪,一身法力皆蕴藏在舌尖血之中,轻易动用不得。 但是一出必实力暴涨,那画皮鬼至今未敢亲自出手,与为师尚未动用舌尖血脱不了干系。” “为师这口舌尖血喷你身上,就相当于借你一半的道行。 只是时间有限,一炷香内将会消散全无,所以莫要浪费时间,随为师杀鬼!” 袁玉堂听罢疑惑顿消,且战意再上一台阶。 感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流转体内,袁玉堂不禁满腔热血鼓荡,忍不住仰天长啸,一个箭步赶超邋遢老道,率先与汹涌而来的画皮奴大军碰撞在一起。 邋遢老道见状不由一楞,旋即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吾徒深具沙场猛将雄风矣,有徒如此,为师死又何妨,何愁山门不兴兮” 轰隆隆! 数千以上数目的群体冲锋,当即引起微弱地震。 袁玉堂气势如虹,一马当先,竟然光凭一己之力就爆发出千军万马的恢弘气概。 距离画皮奴还有十步之遥,袁玉堂便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身如流星般砸入画面奴之中。 拳、头、肩、肘、胯、膝、脚…… 一瞬间他像是变成人形杀戮机器,任意身体部位都变成了致命武器,一重接一重,每一击都有开金裂石之威,惊涛飓浪般轰向反应不及的画皮奴。 死战,一触即发!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章 背叛?死战! 呼 漆黑逼仄的天穹突然降下大雪,风声猎猎,在街道里游荡,产生呜呜凄厉的回声,一股惨烈的肃杀气息蔓延全城。 袁玉堂战意前所未有的激昂澎湃,仿佛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向前所未有的超强力量,仿佛瞬息将男人与生俱来的好战基因点燃了。 在这一刻,他甚至有种错觉: 虽千万人,吾往矣! “吼!” 袁玉堂长啸一声,如猛虎出闸,双拳若炮弹般轰出,正中迎面冲来的四五个画皮奴。 嘭嘭嘭! 几声压抑的闷响,被击中的画皮奴竟然硬生生撑爆,化作漫天碎片。 一击得手,袁玉堂得势不饶人,如虎入羊群,继续施虐。 飞步垫出,身若猛虎扑击,双掌呈虎爪,唰地一下左右交错扫过,沿途的七八个画皮奴竟被生生撕破喉咙,空荡荡的伤口处有点点火星炙烤,不出几息便将中招的画皮奴燃成灰烬。 ‘真阳溅’的妙用威力简直匪夷所思,硬是赋予了凡胎肉体的袁玉堂超凡战力,怪不得百年大鬼画皮鬼在邋遢老道没动用‘真阳溅’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玉堂冲步膝撞,几个刚刚杀到的画皮奴被撞飞,连带撞翻身后一片。 尽管他出手凌厉,势不可挡,无一画皮奴是其一合之敌。 但是架不住画皮奴数量实在太多,十多个画皮奴的损陨根本左右不了战局。 刚一个鞭腿抽爆两个画皮奴,马上就有一个身形矫健,干瘦老汉状的画皮奴潜伏到袁玉堂视角盲区,无声无息地一掌戳向他的裆部。 恶风骤起,吹得袁玉堂大腿内侧的肌肉疯狂跳动。 他猛地逆吸一口气,绷紧肌肉,强行改变重心,沉身一矮,双腿交错一绞。 咔嚓! 一声脆响后,干瘦老汉的手臂顿时被绞断。 袁玉堂余势未减,趁机一个反身肘击,凶猛绝伦地砸中干瘦老汉的面门。 嘭! 干瘦老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应声被砸得爆裂。 虽然千钧一发之际解除危机,但是被这一耽误,更多的画皮奴已然杀到。 未及起身,袁玉堂顿感身体一僵,赫然是四肢与身躯都被七八个不要命的画皮奴禁锢住了。 一个壮硕大汉状的画皮奴骤然冲至,蓦地双手撕扯脸颊,嗤啦一声过后,整张脸皮都被扯下,露出一个白齿森森的腐烂骷髅头,恶狠狠地噬咬向袁玉堂的脖颈处。 袁玉堂心头猛跳,这种有实体的画皮奴他还是首次遇见,看那锋利森白的利齿,他绝不怀疑,一旦被咬实了,半个脖子都要被啃烂。 顷刻间,浓郁的死亡气息将他包围。 命悬一线,袁玉堂不甘认命,绷紧身子徒然一挣。 一股超越常人的巨力猝然爆发,体表缠绕的烈焰瞬息暴涨,禁锢着他的画皮奴顿时承受不住,被迫惨嚎着松开束缚。 骤得解放,袁玉堂不及细想,马上就迎向来袭骷髅画皮奴。 轰 出膛炮弹般凶猛绝伦的重拳击中了骷髅画皮奴,袁玉堂猛地感觉拳骨一阵锥心刺痛,仿佛拳头击中了金刚岩,非但没有把骷髅画皮奴击退,反而首次被震得倒退。 砰,砰砰! 坚硬的青砖地面被踩得粉碎,袁玉堂接连后退三步才止住退势。 骷髅画皮奴凶焰愈盛,进而撕破全身皮肤,露出一副腐烂的骷髅身躯,咆哮着乘胜追击。 袁玉堂脸色凝重,下意识地把发抖的左手背在身后,略微调整状态,便再度卷土重来。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堂瞬间与骷髅画皮奴战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普通的画皮奴空有一身皮囊,且畏惧离火灼烧,骷髅画皮奴则不然,非但画皮之下有腐烂骷髅实体,焚尽邪祟的离火竟然只能在骨骸上留下点点焦黑,委实不可思议。 “嚎” 骷髅画皮奴刚被袁玉堂一拳打得身躯歪斜,却瞬间回正,一声怪嚎过后,一击凶猛凌厉的头槌极速砸向袁玉堂。 袁玉堂微一撤步,险之又险地避过力道万钧的头槌,右脚后撤,右肘前冲,发出撕心裂肺的霍霍声,整个人犹如一头狂怒的犀牛般疯狂顶向骷髅画皮奴。 泰拳杀招——犀牛顶角! 这一式犀牛顶角实在太快,骷髅画皮奴不及闪躲,刹那间便被击中胸膛。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骷髅画皮奴火烧不断的坚硬胸骨竟然迸裂,强劲的力道将其推得双足离地。 “给我死!” 袁玉堂暴喝一声,欺身上前,身体绷紧如满弓,旋即徒然炸开,整个人仿佛陀螺般旋转,强而有力的大腿如巨斧破开,撕裂空气,带着刀斧破空的恐怖呼啸声猛然劈向身悬半空的骷髅画皮奴。 泰拳杀招——风车斧踢! 碰!! 霸道绝伦的巨力灌注入骷髅画皮奴体内,狂暴离火在内部爆发,霎时间将骷髅画皮奴点燃成火炬。 离火专克天下不洁之物,骷髅画皮奴吭都没吭声,就被烧成灰烬。 “嘎嘎……” 虽然以雷霆手段击杀了棘手的骷髅画皮奴,袁玉堂大感吃不消,只觉体力阵阵空虚,差点就一头栽倒。 “嗯邋遢……师父去哪了” 抓紧空隙回气的袁玉堂猛感不妥,骤然回头,却发现邋遢老道不见踪影了,不由得心里一沉。 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袁玉堂只觉得烦躁至极。 难不成,邋遢老道利用他来阻拦画皮奴狙杀,临阵退缩了 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不见了呢 霎时间,百般滋味自心底涌现,有所信非人的失望,有被背叛的愤怒,更有对自己鲁莽的懊恼。 种种负面情绪,却唯独没有后悔。 望着汹涌而至的画皮奴,袁玉堂迅速调整心态。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若无路可退,那就杀个痛快! 袁玉堂深吸一口气,气势再度恢复巅峰,以一往无前的悲壮心态,如蚍蜉撼树般主动向滔滔不绝的画皮奴大军发起冲锋。 …… 远处人梯之上,画皮鬼本尊饶有兴趣地俯视着袁玉堂困兽犹斗的殊死一搏,嘴里嗤笑道,“呵呵,无知的小儿,被卖了尤不知悔,这就是卑劣的人性” “挣扎,反抗,等你精疲力尽后,我会慢慢炮制你,让你清醒地看着自己被我一口口地吃掉,哈哈哈……” …… 半炷香后。 大雪纷飞,天地万物仿佛披上一层银纱。 昏暗月华下,罪恶的菇县内死寂一片。 “嗬……” 袁玉堂意识接近迷糊,浑身伤痕累累,脚下积雪点缀着点点血梅,邋遢老道所借的道行已然接近枯萎,体表覆盖的离火趋近熄灭。 以他为中心,铺满了厚厚一圈画皮碎片。 短短时间,已经有上百头画皮奴丧命于他手里,作为一个肉身凡胎来说,他的战绩不可谓不惊人。 然而人力有尽时,一百多头画皮奴对于满城数千的画皮奴来说不过杯水车薪,而他已然油尽灯枯,再也无力战斗。 噗通! 再顽强的意志,终究难抵生理极限。 膝盖一软,袁玉堂便跪倒在地上,嘴唇轻轻地蠕动,仿佛想诉说什么,可惜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去,肩膀轻微一耸,似乎想抬起手,刚才力能撼山的臂膀却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 这一刻,他真的绝望了。 团团包围的画皮奴大军徐徐推进,似乎存着戏谑的心态,想让袁玉堂彻底崩溃。 画皮鬼高坐人梯上,目光冰冷地凝视着无力翻盘的袁玉堂,嘴角扬起一道残忍的弧线。 它最喜欢看着猎物自行崩溃,这样有助进食时的愉悦感。 虽然让邋遢老道逃了,但是眼前这小子气血旺盛,想必滋味也不错,勉强能弥补损失。 “小鬼,你可有遗言要交代”画皮鬼撑着下巴,如主宰苍生的皇帝般发问道。 冷笑不语,袁玉堂吞下一口带血的唾沫,颤颤巍巍地艰难起身。 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或者事物妥协过,即使面对无可抵挡的画皮奴大军,哪怕即将沦陷鬼口,他也不愿意跪着死,这也算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 画皮鬼似乎被袁玉堂无畏的态度激怒了,狞笑挥手道,“有种,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等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小的们,给我将那狂妄小鬼缉到跟前!” 画皮奴大军得令,立即乌泱泱地压了上去。 眼看着袁玉堂马上就要被画皮奴拿下,突兀间一道豪迈嘹亮的大笑响彻天地间。 “哈哈哈,好徒儿,是不是以为师父弃你而去了” “莫慌莫怕,为师来也!” 话音未落,城池西北角蓦地腾起炽烈红光,滚滚热浪刹那间便驱散严寒席卷而来。 袁玉堂艰难地睁开浮肿的眼缝,只见昏暗的夜空中似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携带无数绚丽剑影乘风而至,莫名地心头一松,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安然落地。 原来,他没有抛下自己啊…… 随着心结解开,袁玉堂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身体一阵摇晃,仿佛风吹就倒。 邋遢老道意气风发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袁玉堂身旁,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柔声道,“好,很好,真不愧是道爷我看中的弟子,果然不凡!” “你且退下歇息,接下来交给为师,看为师如何斩下那恶鬼!”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章 决死 打醮科仪,开坛做法,是道家法术的根基,更是每个道士降妖除魔的最大依仗。 如若道士在降魔过程中遇到不可力抗的对手,往往都是选择开坛做法,请来各路神明以及历代祖师为自己助拳。 这也是道家在佛门冲击下始终屹立不倒的最大原因。 邋遢老道自知哪怕动用了‘真阳溅’而实力暴增,也绝非是满城画皮奴与恶首画皮鬼的对手,故而临阵决然,火速抽身脱离战场,找到离火位摆下简易法坛,迅速开坛做法,准备施展开坛恭请神明助阵。 这里要说明一下,道家所谓的神明,乃是天地伟力,而非特定的某路神仙。 想法虽好,然而法坛可不是随便乱开的,各门各派都有其独特的绝密法门,需辅以特定的符箓、器皿、法器、法咒、身形步伐等相互配合,且未必每次都能成功。 仓促间邋遢老道既无专用器皿,也无特定符箓,时间也极为紧迫,成功率说实在的不到半成左右,而且还会把袁玉堂架在火上烤。 没办法,虽然这样会让袁玉堂置于极险之地,但是如果不开坛,则两人必死无疑。 邋遢老道只能硬着头皮去赌! 赌袁玉堂能坚持住,也赌上天庇佑,能开坛成功。 前文说过,祝山乃是八卦中的离字六爻位。 离为火,火山旅,火风鼎,天火同人,故而祝山宗擅驱火系法术。 邋遢老道准备殊死一搏的最后手段,也必然与离火有关。 苦等良久,就在邋遢老道以为开坛失败之际,突然心头一动,旋即狂喜。 只见简易法坛所在的地面瞬间赤红,一股灼灼热浪自地下涌现,幻化成一片半虚不实的赤红剑影,空中飘落的飞雪尚未落地便被赤红剑影消融。 “哈哈哈,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道爷我神通成了!” “离火诛邪剑阵,随贫道斩鬼!” 大笑中,邋遢老道神采飞扬,携带漫天剑影,如流星般赶回战场,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油尽灯枯的袁玉堂。 …… 画皮奴大军后方,画皮鬼满面凝重,似乎对此时的邋遢老道极为忌惮。 救星登场,袁玉堂心中绷紧的那根弦一松,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便沉沉昏睡过去。 邋遢老道随手一挥,分出一道赤红剑影包裹住昏迷的袁玉堂,旋即一步踏出,进而爆发出惊天气势,须发飘舞,气势如日中天。 “狂妄鬼物,以污秽之躯残害生灵,这些年来也不知多少无辜者惨死在你口中,今日贫道便要替天行道,叫你永不超生,还万千枉死冤魂一个公道!” 话音一落,邋遢老道周身赤红剑影瞬间躁动,森然剑锋蓄势待发,齐齐指向高坐人梯上的画皮恶鬼。 倏然间,画皮恶鬼只觉背后发凉,一股没由来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开。 为了掩饰恐慌,画皮鬼色厉内荏地指挥数千画皮奴集体冲锋。 “小的们,给我拿下那牛鼻子老道!” 哗啦啦 画皮奴大军面目狰狞地嚎叫冲锋起来。 面对潮水般的画皮奴大军,邋遢老道却不慌不忙,淡然抚恤,右手并作剑指,自下而上,长吟道: “剑起!” 咻! 咻咻咻! 剑阵闻风而动,一柄柄赤红剑影爆发炽烈气息,拖着长长尾焰,如流光般猛然升空攒落。 轰隆隆 下一刻,密集如雨的赤红剑影落入画皮奴之中,顷刻就炸起一团团耀眼强光,旋即爆发地动山摇般的可怕动静,街道四周的瓦舍民居顿遭池鱼,纷纷被那强烈劲风吹拂得坍塌倾倒。 只一波攻势,便有近五百之数的画皮奴化为齑粉。 祝山宗的最强神通离火诛邪剑阵竟然可怕如斯! 邋遢老道气定神闲地屹立着,席卷而来的狂猛气浪甫一靠近,便像撞上无形屏障,如瀑布下的礁石般,左右倾泻而去。 只一呼吸间,地下热浪大盛,邋遢老道消耗一空的剑阵便补充完毕。 画皮奴首次色变,脸色难看至极。 它怎么也没想到,邋遢老道竟然有这种隐藏的实力,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死亡威胁。 一招灭敌五百,邋遢老道没有丝毫急躁,遥指画皮鬼大义凛然呵斥道,“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恶鬼,你以为天下之大,就无人可治你呼殊不知地肺火脉,最是克制尔等阴邪之物!” “你窃据的菇县地下恰好与地肺火脉相通,这就是你多行不义的报应,纳命来!” 蓦地,邋遢老道气势如虹,平地一跃而起,身如游龙,脚踩两柄赤色剑影,呼啸直取画皮恶鬼而去。 无数赤红剑影争相呼应,竟而引发天地异象。 地面剧烈颤抖,城池摇晃,夜空云雾低垂,滚滚热浪窒人气息,犹如一个巨型火药桶,稍微一点火星便会爆发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 “嘶” 如此可怕声势,饶是有近两百年修为的大鬼画皮鬼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心生恐惧下急忙驱使剩余画皮奴前往抵挡阻拦,自己却狼狈跳下人梯逃窜,与刚才的嚣张跋扈判若两势。 画皮奴无知无觉,悍不畏死地狂涌而来。 邋遢老道心意一动,便有无数赤红剑影脱离而去,直奔画皮奴。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的皮革破裂声响不绝耳,大部分画皮奴都非赤红剑影的一合之敌,唯有少数皮下裹尸的骷髅画皮奴方可稍微抵挡。 然而地肺火脉不绝,邋遢老道的离火诛妖剑阵便源源不断,哪里能是骷髅画皮奴所能负隅顽抗。 才冲过半道,满城近五千的画皮奴便绝多数倒在赤红剑阵之下,熙熙攘攘的全城为之一肃。 邋遢老道携赤红剑阵而来,神威凛凛,须发皆张地徒然喝道,“恶鬼,哪里跑!” 画皮鬼亡魂皆冒,哪里还敢停留,慌不择路地撞破身旁屋舍,企图利用房屋阻挡邋遢老道的进攻。 数次险死还生才把画皮鬼逼到这种地步,邋遢老道哪里会舍得放过,当即双目精光一凝,势不可挡地撞向画皮鬼藏身的屋舍。 轰隆隆! 看似坚固的房屋犹如纸糊般,瞬息间便分崩离析。 尘埃翻腾中,画皮鬼无处可逃,被逼入绝境。 求生无望,画皮鬼凶性勃发,转身止步,双手交错互相扯住衣袍皮囊,厉啸道,“你不让我活,那就一起死!” 说罢用力一扯,衣袍与皮囊就化为漫天飞絮。 只见画皮鬼皮囊下赫然隐藏着超过一丈高的硕大体型,通体如洛铁般通红,乌黑的骨骼外露,头生犄角,满口利齿,骇人至极。 画皮鬼猛地舒展躯体,一股墨黑的阴冷气息骤然爆发,蒲扇般的巨爪轰然拍向邋遢老道。 “来得好!” 邋遢老道知晓那墨黑色的气息就是画皮鬼的本命阴气,代表着画皮鬼要倾尽全力拼命了,当即手捏剑诀,驭剑飞掠而下。 身后无尽的赤红剑影瞬息炸开,暴雨梨花般罩向画皮鬼。 呛! 锵锵锵锵! 炒豆子般的金铁交鸣声贯彻全场,锐不可当的赤红剑影仓促间竟然攻不破画皮鬼的本命阴气,纷纷攘攘炸裂开,爆发璀璨的火星。 刹那间,天地万物仿佛被冻结,唯一能动的只有上下对峙,僵持不下的两道身影。 邋遢老道再无刚才的气定神闲,老脸涨红,拼命地催谷输送法力,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画皮鬼碎尸万段。 生死危机下,画皮鬼不敢吝啬,不要命般爆发本命阴气,誓要挡住这波最强攻势。 对拼的两者短时间内尚无大恙,周围的建筑却惨遭波及,城池近半的建筑都被气机余波亟成齑粉,委实惊心动魄至极。 几息之后,本来焦急至极的画皮鬼突然脸色一变,扯着破锣嗓子狂笑道,“哈哈哈,原来你只是虚有其表,怪不得能以修士境施展出真人境巅峰的神通,原来是以秘法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短暂爆发” “老牛鼻子,你还有多少阳寿可以消耗” “待你阳寿耗尽,神通断绝,我必要将你抽魂剥魄,永世驱役,哈哈哈!” 识破邋遢老道真伪,画皮鬼凶焰大盛,竟然隐隐有压过邋遢老道一头的趋势。 邋遢老道神色狰狞,七窍隐有血迹溢出。 画皮鬼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在用秘法燃烧生命强行使出离火诛邪剑阵,一通爆发过后,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此刻罢手,也没多少时日可活。 既然已经崩坏至此,那就去到最尽! 牺牲自己,至少还能保住袁玉堂。 心意一决,邋遢老道将秘法催动到极限,本就不多的阳寿便如决堤洪水般极速流逝。 “无知鬼物,就算拼着永世不得超生,贫道也要诛你!” 暴喝间,邋遢老道七窍喷血,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一股新的力量,使得逐渐被画皮鬼压倒的天平快速倾斜,菇县内地肺热浪骤然拔高,犹如酷暑夏日,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暴走。 画皮鬼脸色剧变,本来想着用语言破开邋遢老道心境,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反而激发了他的决死斗志。 死亡阴影实质般降临,画皮鬼肝胆皆裂,危机时刻本性暴露无遗,竟然还妄想着求饶乞活。 “不,不!道长,我知错了!!求道长慈悲,我甘愿被收服镇压,求放我一条生路啊” 邋遢老道置若罔闻,明知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心境却前所未有的平和。 回首望了一眼不远处被赤红剑影保护起来的袁玉堂,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不,不啊,饶命啊” 下一刻,一道冲霄而起的红光贯穿夜幕。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一章 伏诛与神通 袁玉堂是被生生热醒的。 迷糊间只觉得全身像散架般,无处不痛又酷热难耐。 强忍着痛楚睁眼,立即被入目所见惊呆了。 只见四周浓烟袅袅,烧焦的残垣断壁四布,连青砖地板都硬生生被烤成琉璃状,滚滚热浪不时冲霄而起,空气被炙烤得扭曲变形,甚至连天穹之上的云层都变得黑红阴沉。 哪里还有半点城池的痕迹,说是天难现场也不为过。 袁玉堂不禁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宕机片刻,他猛然惊醒。 画皮奴大军呢 画皮鬼呢 邋遢老道呢 难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涌现,袁玉堂就要挣扎起身去寻找邋遢老道。 “呵呵,好徒儿,为师在这呢。” 没等袁玉堂动作,耳畔突然听到邋遢老道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动作一滞。 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邋遢老道须发焦黑的狼狈模样,正一瘸一拐地走来。 “呼” 见到邋遢老道无恙,袁玉堂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急忙起身想去搀扶邋遢老道。 怎知邋遢老道摆手制止,一屁股靠坐在一块断垣前,疲惫笑道,“为师乏了,先休息一下,你且去西北角帮为师拿回行囊,就在一棵歪脖老树的树洞里,很好找的……” 不知为何,袁玉堂刚刚放松的心弦再度绷紧,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仿佛……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刚准备开口询问,却又被邋遢老道打断了。 “且先去,行囊里有掌门秘册和一些师门法器,万万不可遗失……呵呵,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烟枪和烟叶,且去……”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袁玉堂只能强忍着满腹疑惑,转身前往老道指引的地方。 然而他刚转身,身后又响起邋遢老道语气幽幽的声音: “为师五岁承蒙恩师收入门墙,十岁授箓,学道至今已五十七年,然资质愚钝,愧对师门长辈厚托,厚颜窃据掌门之位无所作为……” “……自继位以来,无甚功绩,唯做力所能及之事,救命不该绝之人,从不逞强出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恩师以前常说妖魔凶残,人心险恶,小时候不懂,到懂了的时候,却已垂垂老矣……” “玉堂吾徒,虽为师未尽一日师长义务,也未亲自帮你授箓入籍,但是为师知你年岁虽小,却心智成熟,必然不会怪为师疲惰……” “人生路漫漫,今后为师或许不能亲自护你左右,你要学会坚强……除了穷凶极恶的妖魔外,更需提防人心,莫要被俗世的狗屁倒灶玷污了心境……” “……无论今后有多少苦难与挫折,都莫要对未来失望……” 袁玉堂趔趄停步,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已然泪流满面。 因为前方断垣之上,屹立着一具焦尸,怒目而视,周围一片焦黑,唯独焦尸身后至他刚才昏睡的位置安然无恙。 从焦尸体型以及残留衣袍依稀可辨…… 那是…… 他的师父,邋遢老道啊!! 噗通! 袁玉堂轰然跪倒,双拳捶地,脑袋深埋沙砾中,压抑抽泣。 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长辈,结果连一声师父都未曾亲口喊出,恩师便为了保护他与世长辞。 恩师连死后都不忘守护着他,化作英魂特意叮嘱。 此悲痛,与‘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异 “师父,师父,师父……” 袁玉堂如幼兽啼血般低声呢喃,声音逐渐加大,最终化为追悔莫及的咆哮: “师父啊” 此音悲戚,闻者落泪。 哗啦啦 就在袁玉堂悲痛欲绝之际,前方乱石堆突然一阵躁动,紧接着无数碎石被震飞,一道黑影猛地跃出。 “哈,哈哈!” 黑影甫一脱困,便尽情宣泄着喜悦,狷狂大笑起来。 “臭牛鼻子,你以为区区地肺火脉就能杀得死我吗想太多,想太多了啊!你灭我五千画皮奴,我日后就吃足一万人!” “给我听着,那一万无辜者,都是因你而死啊!” “哈哈哈!!” 袁玉堂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具扭曲的恐怖身影。 赫然是死里逃生的画皮鬼! 然而画皮鬼虽在邋遢老道玉石俱焚下捡回一命,但是代价也是极为惨烈。 只见它浑身焦黑冒烟,左边身躯不翼而飞,覆盖体表的乌黑骨骼尽数碎裂,斗大头颅也只剩一半,隐隐可见脑髓在跳动,气息前所未有的虚弱。 宣泄过后,它便发现了跪地痛哭的袁玉堂,顿时精神一震,狞笑着道,“哟,这不是小牛鼻子吗是在帮老牛鼻子哭丧吗也罢,就让我把你吃掉,送你去地府和老牛鼻子团结!” 说罢,画皮鬼就一瘸一拐地朝袁玉堂走去。 袁玉堂像是没有反应般,傻愣在原地。 鬼魇乃是鬼中异类,修得实体,相当于某种意义上的复活,乃是所有鬼魂都梦寐以求的形态。 然而有利则有弊,有了实体,就意味着会受伤。 画皮鬼这次可谓是元气大伤,连最简单的阴风化身都做不到,急需新鲜血肉补充自身亏损,怎么也不可能放过袁玉堂。 一步,两步,三步…… 画皮鬼终于来到袁玉堂跟前,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血盆大口张到水缸大小,一口恶狠狠地噬咬下去,似想把袁玉堂整个吞下肚。 突然,两只纤细的手掌于电光火石间抵住了画皮鬼的血盆大口。 “”画皮鬼徒然一惊,仔细看去,半途杀出的那两只手居然是来自袁玉堂。 嘭! 沉闷声响过后,画皮鬼一头雾水地离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到两米外。 袁玉堂面无表情地站起,猛地撕下破烂不堪的大氅,搓成绳索,然后一圈圈地缠在右拳上。 “你竟然敢对我出手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直到现在,画皮鬼才醒悟,顿时勃然大怒地冲逼近的袁玉堂咆哮道。 “碎尸万段我正有此意!”袁玉堂缠好绳索,咧嘴狞笑,突然加速冲刺。 麻绳拳套乃是泰拳手无往不利的秘密武器,有麻绳加持,起码能增强拳师三成以上的实力。 袁玉堂麻绳缠手,代表着他要下死手了。 碰! 袁玉堂速度太快了,不等画皮鬼反应过来,饱含怒火的一击右勾拳重重地轰在它的左脸上。 咯咧 一阵刺耳的骨裂声中,画皮鬼整边左脸扭曲变形,霍然是被硬生击碎。 还没完! 袁玉堂扭腰摆胯,绷紧的右腿如脱弦劲矢般踢出,闪电般踹中画皮鬼咽喉。 “哑……” 画皮鬼瞠目结舌,照单全收,咽喉被整个踢碎,失去颈骨支撑的头颅软趴趴地贴向背脊。 袁玉堂如沉默的火山,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着滔天怒火,不出手则以,出手则石破天惊,惊涛骇浪般的狂暴攻击倾泻而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可一世,甚至在地肺火脉组成的离火诛邪剑阵下还能存活的画皮大鬼,此时虎落平阳,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任由凡人之躯的袁玉堂蹂躏。 …… 夜空异象逐渐消散。 狂风再起,大雪飘零,热浪熄灭。 空旷野外,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和密集沉闷的击打声。 “哈,嘎……哈,嘎” 袁玉堂足足蹂躏了画皮鬼三炷香的时间,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连麻绳都打烂了。 饶是如此蹂躏,画皮鬼竟然还没死透。 不得不说鬼物的生命力实在惊人。 “嘶……”气若游丝的画皮鬼瞪着仅有的独眼,充血浑浊的独目中满是怨毒之意,死死地瞪着袁玉堂。 袁玉堂被画皮鬼色厉内荏的态度气笑了,喘息几口,弯腰捡起一块西瓜大小的尖锐石头,用尖锐一端对准画皮鬼浮肿变形的残破头颅,奋起最后的力气。 全力砸下。 咯咧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负隅顽抗至今的画皮鬼终于支撑不住了,头颅应声稀巴烂,白的红的溅撒满地。 “嘎嘎……”袁玉堂剧烈喘息着,亲眼看着画皮鬼的尸体彻底没了生机,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快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丢掉石头,袁玉堂仰头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师父啊,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可曾看见,徒儿为你报仇了啊……” “罪大恶极的画皮鬼,终于伏诛了!” “您安息!” 这时候,袁玉堂突感破烂不堪的内衫滚烫无比,急忙掏出了贴身收藏的古书《天罡秘术》。 果不其然,古书绽放耀眼豪光,主动翻开第三页,无数金光灿灿的篆体金字飞跃出纸,空中盘旋一圈后再落回纸中,生成袁玉堂举石砸杀画皮鬼的图像。 图像下方还有新的金字记录: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春,诛灭为祸世间一百八十五年,生吃八千七百五十三人之画皮恶鬼,功德加一百……】 袁玉堂刚看完,异变再生,只见昏暗天穹上破开一个大洞,一道璀璨星光透过云层投射在古书上,一行篆体金字浮现空中: 【目前功德为一百零四,可开启一项天罡神通……】 旋即漫天星光便灌入袁玉堂体内。 袁玉堂什么都不及反应,便瞬间昏了过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二章 掌门秘册 黎明破晓,飞雪歇而豪雨降。 延绵雨幕连接天地,仿佛在清洗昨日遗留人间的爱恨情仇。 袁玉堂穿戴斗笠蓑衣,背着行囊,牵着一瘸一拐的赤兔渡步大雨中。 走过一段路后,袁玉堂回首遥望雨幕中隐约可见的菇县遗迹,旋即紧了紧蓑衣,里面除了贴身安放的古书《天罡秘术》外,还多出一个骨灰坛子。 里面装着邋遢老道的骨灰。 凝视良久,袁玉堂轻叹一口气,似在做无声告别,拍了拍怀中的骨灰坛子,轻语道,“师父,我带您老人家回家。您奔波劳碌大半辈子,以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光耀门楣,振兴宗门的担子,我将一肩挑之,您且安心往生。” “以上,我以祝山宗第二十八代掌门……鱼机子的身份,向天地立誓!” 说罢,便复行上路。 四周风雨,像是为他送行。 …… 昨晚,他终于知道功德到底有何作用了。 原来《天罡秘术》,竟然是传说中道家至高无上的天罡三十六神通。 每集齐一百点功德,便可开启一种神通。 画皮恶鬼作恶近两百年,惨死于其魔爪之下的活人接近上万人,可谓是罪盈恶满,人神共愤。 也正因为这样,画皮恶鬼一死,便给他贡献了足足一百点的功德,直接让他获得了《天罡秘术》中的第一种神通——呼风唤雨! 想到这里,袁玉堂不禁心中火热,心意一动,方圆五丈内的雨点瞬间停滞空中,紧接着凭空刮起一道清风,环绕着他直上数丈高空,宛若小型龙卷风。 风旋雨停,委实奇观。 这便是传说中的呼风唤雨神通。 召风、御风、驾风,是为呼风! 控雨、制雨、布雨,是为唤雨! 只要他愿意,直径十丈内风雨随心所欲。 “咳咳咳……” 袁玉堂突然弯腰剧烈咳嗽,盘旋的清风随即直接溃散,停滞的雨滴也复而倾泻。 “呜……”放开捂嘴的手,袁玉堂看着掌心那抹殷红,不由得露出苦笑。 昨晚一战,他已经伤到根本了。 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力量,想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虽然有邋遢老道借给他一半的道行,但是承载力量运转的,终究还是他的肉身。 远超自身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在支持袁玉堂超强发挥作战的同时,也在反噬他自身。 一场大战下来,他已经五劳七伤。 也亏得他新获得了天罡神通。 神通傍身,自然而然就步入了术士阶级,便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形成法力循环。 正因为有法力滋养体魄,袁玉堂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动,否则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 即使如此,想要彻底养好身体暗伤,袁玉堂估计至少要三个月左右。 而且期间尽量不能动用法力,不然伤势很可能会再度加剧。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袁玉堂脸上露出一丝疲色,自嘲道,“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至少现在还活着,而且还获得了别人梦寐以求的神通,做人莫贪心呐。” 夜色渐浓,下了一天的大雨丝毫未歇,反而有愈加剧烈的趋势。 这种暴雨天实在赶不了路,袁玉堂找到了一处干燥的洞穴,铺好御寒的干草,将同样受创颇重的赤兔安置好后,便升起一堆篝火,就着火光,开始检查邋遢老道遗留的行囊。 行囊破烂不堪,也不知跟随邋遢老道走过多少山水林涧。 如今行囊还在,只是主人却已撒手人寰。 打开盖子,里面除一件酸臭的换洗道袍外,还有熟悉的大烟枪。 昨夜一战,邋遢老道的酒葫芦貌似损毁了,袁玉堂找遍废墟也没找到。 仔细翻找,袁玉堂发现行囊底部还有一本陈旧的侧封硬皮黄色册子,里面还夹着一张起浆的纸张。 拿出黄色册子,袁玉堂先看纸张,赫然是一张官府颁发的正规度牒,上面所属名字正是老道鱼机子。 避免睹物思人,袁玉堂小心地把度牒贴身收好,然后翻阅起黄色册子。 【吾本为弃徒,今生无望再入门墙,无奈另立山门,盼后辈弟子谨记,本门与三茅一脉相承,若日后有所矛盾,务必要戒骄戒躁,退让三分……】 看着祖师爷亲笔写下的序言,袁玉堂若有所思,旋即继续往后翻阅。 黄色册子不厚,大概一百来页,每隔数页字迹便迥然不同,明显是出自不同之人的手笔,共同撰写成册。 看着最后几页上落款的名字,袁玉堂莫名感到眼眶有些湿润。 又是鱼机子。 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袁玉堂放下册子,走到山洞边缘,望着外界的滂沱,久久不语。 那本黄色册子,正是邋遢老道曾经说过的掌门秘册,上面记载了祝山宗开山以后近三百年间,各代掌门的游历见闻与修行界的重大事件,包括神洲内外山川河流、地脉走向、各地民俗、妖魔鬼怪等诸多内容。 在袁玉堂的理解中,简直可以当成是大夏皇朝简易版的百科全书,正好帮他融入这个时代。 根据书册记载,祖师爷似乎是出身于当今玄门正宗的三茅派,后因为某些原因,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具体原因书中没有记载,而且如今祝山宗人丁凋敝,袁玉堂就算想追问也办不到,何况他对陈年旧事的糊涂账也没兴趣,所以可以掀过。 祖师爷似乎天资超群,被废去修为后并没有自暴自弃,后来从头开始,另辟途径重修法门,竟然还真被他修成不俗的修为,另立山头,开宗立派。 书册所言,祝山宗最鼎盛时门徒近千,势力如日中天,直逼最顶级的五山七派。 可惜后来又因为卷入皇室叛乱,底蕴遭到重创,从此一蹶不振,彻底失去晋升顶级宗门的机缘。 直到传承至邋遢老道时,门墙衰落,几乎接近法脉断绝的地步。 看到这里时,袁玉堂不禁一阵唏嘘。 只是他没多加纠结,如痴如狂地吸纳书中记载的其他宝贵知识。 自古以来,妖魔横行人间,涂炭生灵。 能与之抗衡的唯有术士。 而世间术士里的中流砥柱,莫过于佛道两家。 其中道家术士境界大抵可分为四大境界,分别是修士——真人——人仙——地仙四大境界。 凡是将肉身开发至后天极限者,可吸收天地灵气,即可称之为修士。 修士境术士若修为精进至摆脱后天束缚,修炼出先天气息,踏入先天境界,可为真人。 真人之上为人仙,又称之为紫袍真人,需经历四九小天劫,锤炼肉身神魂,凝练出身外身,元神可短暂脱离凡身肉胎,掌控诸多神通,可称之为人仙。 人仙之上为地仙,神通广大,可知阴阳,抓星拿月,排山倒海,除了不能长生不死外,与一般仙人无疑,堪称行走人间的神仙,故而称之为地仙。 佛家则有另一套独立的境界划分,大抵上可分为沙弥——法师——金刚——菩萨四大境界。 佛家弟子日夜勤修佛法,习武强身,当修为达到后天极限时,可为沙弥,也可称之为武僧。 沙弥之上为法师,法师多为高僧,济世救民,普度众生,此境界可修出罗汉金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只要信仰不破灭,百邪辟易。 法师之上为金刚,此境界佛门弟子可将罗汉金身蜕变成金刚不坏体,防御力远胜法师境百十倍,且对天下邪祟具有压制力,且自行领悟佛家神通,与人仙齐名。 菩萨,乃是成佛证道前最后一个境界,神通广大,通晓因果,肉身不灭。 除佛道两家之外还有诸多流派杂家,自有一套境界划分,但是大多都如祝山宗般门墙式微,不被主流势力所承认,故不提也罢。 妖为有灵之物修炼有成后的统称,大致境界划分为妖精——妖怪——大妖——妖王。 妖精一百年开智,妖怪两百年化形,大妖五百年渡劫,千年以上则为妖王。 人为鬼之末,鬼为人之初,人与鬼之间乃是转换形态,鬼有两种,无体为魂,靠害人性命吸食魂魄滋补自身;有体为魇,喜啖血肉,生性凶残。 鬼可大致分为游魂——怨魂——厉鬼——鬼王四大等级。 游魂,常人死后遗留的三魂七魄如果没有及时回归地府,经过红尘俗世的秽气冲刷,时间一长就会失去神志,浑浑噩噩地飘荡人世间,此类鬼物占据鬼众的绝大多数,一般情况下对活人是无害的,除非被激怒。 怨魂,此类鬼物通常对生前之憾事带有强烈的执着,魂体内多出一道怨气,通常徘徊在死亡现场,对活人具有一定的攻击性,会主动攻击进入其领地的无辜者。 厉鬼,此为怨魂日久精进之后的形态,重新开启灵智,大凶,常人遇之九死一生,且不再拘束于死亡现场,最是凶恶。 鬼王,乃是站在鬼众顶端的统治者,多为成年老鬼得道之后,具备大法力,不死不灭,统御众鬼,可在阴间裂土封王,堪比地仙,但是来到阳间则会实力大减。 …… 这些记录虽然语焉不详,只是片面记录,但是对袁玉堂非常重要,能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个大概的认知。 就算日后遇到同道中人,交谈起来,也不至于一无所知被人耻笑。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三章 偶遇商队 翌日,雨过天晴。 一宿没睡的袁玉堂悠然起身,离开栖息的洞窟。 赤兔拉耸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涉步泥泞路上。 画皮鬼城一战,赤兔于画皮奴大军中长驱直入,付出惨重代价,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袁玉堂不会因为赤兔是马而亏待于它,明知道如今不宜擅动法力,依旧强忍痛苦用法力助其疗养伤势,所以才能走动。 “呼” 雨雪虽歇,但是气温依旧低得吓人,口鼻间呼吸尽是氤氲白雾。 袁玉堂犹豫了一下,略带生疏地捏出一个法诀,轻语道,“九天离火,赐我真灵,急急如律令,离火神罡成!” 话音刚落,萎靡赤兔突然精神一震,只觉周遭刺骨严寒快速褪去,久违的暖意遍布全身,舒服得忍不住原地打了个滚。 袁玉堂望着脚上快速消融的积雪,尽管脸上再添几分苍白,但是神情却非常高兴。 这是掌门秘册中记载的门法术,也是邋遢老道穷尽毕生心血自创的法术——离火神罡! 祝山宗祖师爷当年被废去修为逐出三茅派后似乎另有奇遇,另辟途径自创了《离火焚天法典》,奠定了本门的法脉。 不修符箓,不善炼丹,不通阵法,不精卜算,不涉天机。 独擅离火之道! 祖师羽化前留有遗训,每代掌门必须自创一门新法术,充当门派底蕴,为后辈子孙谋。 这条铁律很好地被历代掌门贯彻,故而祝山宗虽人丁不旺,但是压箱底的绝活法术倒是不少,离火之道都快玩出花来了。 袁玉堂不是什么修行奇才,一夜之间也不能全部学会秘册中记载的法术,此时施展的离火神罡完全不具备邋遢老道百分之一的威能,不过是勉强能驱寒保暖罢了。 饶是如此,妄动法力也让他伤势加剧,不过至少不用再受苦寒折磨,勉强算是不亏。 稍作歇息,袁玉堂便继续启程。 东北道门户的桐山关已经不足百里,虽然道路泥泞难行,也难挡袁玉堂的脚步。 大夏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 地上新雪蓬松虚浮,稍有不慎就会摔跟头,疲虚的袁玉堂只好小心牵马前行。 日上三竿,一人一马才走出十多里。 突然,赤兔猛地打了个响鼻,像是发现什么般挣脱缰绳,小步冲了出去,在不远处的雪地里扒拉出一个人来。 “这……”袁玉堂见状当即一惊,急忙前去查看。 那是个身穿薄衫的中年男人,身上伤痕累累,像是之前受到酷刑虐待,如今被冻得奄奄一息。 袁玉堂连忙把中年人平放在一块石头上,脱下自己的大氅裹住,又是抚胸掐人中,一顿忙活过后,那人总算有了反应。 “呃……”中年人艰难地睁开一道眼缝,气若游丝地翕动嘴唇。 袁玉堂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又不懂医术,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 那人双目无神,显然神志模糊,下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袁玉堂心知此人可能没救了,本着人道主义,急俯身去聆听他最后的遗言。 “……回关……禀报……狼族……攻打……小心……商队……报仇……” 那人声如蚊鸣,话语断断续续,袁玉堂实在猜不到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突兀,那人眼神突然明亮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趁袁玉堂不注意,把一直死死攥紧的一块玉佩放入大氅内兜里,旋即仰天喷出一道血箭。 下一刻,中年人就气绝身亡。 袁玉堂哀叹一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在他眼前逝去,即使萍水相逢,他依旧不好受。 感觉中年人最后遗言似乎非常重要,可惜掌门秘册里无招魂类法术,袁玉堂也无能为力。 不忍中年人死后抛尸荒野,袁玉堂便就地刨坑将其埋葬。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袁玉堂索性活学活用,在掌门秘册里找到度魂咒,耗费些许法力将中年人超度。 奇怪的是,在充满愿力的咒语声中,中年人的鬼魂并没有现身,只有冥冥中传来一声模糊祥和的道谢。 念诵三遍度魂咒,袁玉堂只觉得体内本就不多的法力消耗一空,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赤兔察觉到主人异样,连忙过来用身躯托住摇摇欲坠的袁玉堂。 尽管疲惫欲死,袁玉堂心里却一片宁静,重新穿戴好大氅,牵马继续上路。 塞外天气无常,临近傍晚,风雪逐渐加剧。 好在邋遢老道之前提过,前方不远应该有个避风的葫芦口盆地,袁玉堂不顾赤兔伤势未愈,翻身上马加快速度赶路。 呼嚎 昏暗的天穹下,凛冽如刀的狂风卷起漫天雪沫,如尘如烟。 急赶慢赶,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袁玉堂总算看到了葫芦口的入口。 只是待近一看,内里隐有火光跳跃,似有人捷足先登了。 袁玉堂性子淡漠,不善与人打交道,当即便驻足不前,望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再回首四顾空旷的周围。 默默地叹了口气,复而牵马朝入口走去。 葫芦口是一个凹陷盆地,前窄后宽,四面皆有山峦环绕,故而风雪不侵。 才刚踏进葫芦口,肆虐的风雪便被隔绝,袁玉堂看见前方人影幢幢,有七八辆大车结成简易营寨。 突然间,身后阴影里冒出一条大汉,横刀架在袁玉堂脖颈上,恶狠狠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大汉看起来孔武有力,应该是在站岗放哨。 袁玉堂神情平静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略带虚弱地说道,“在下只是一旅人,路过贵宝地想暂避风雪,如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大汉这时候才看清袁玉堂的样子,不禁惊声道,“荒山野岭,哪来的病娃儿你家大人呢” 袁玉堂此时脸色苍白,像极了久病未愈。 “咦” 大汉四处顾盼,见只有袁玉堂一人,正想放下钢刀,突然他又注意到袁玉堂的短发和大氅里露出来的现代服饰,顿时一惊,复而更用力地架住刀子,厉声喝问道,“怪发异服,你可是狼族的细作” 这里的动静引起营寨其他人的注意,当即就有七八个人神色紧张地提着武器快步赶来。 “二虎,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是一个岣嵝矮小,华贵锦袍的苦瓜脸老者。 “东家,俺抓到一个狼族细作!”大汉二虎头也不回地大声囔囔道。 “什么狼族细作” “可是狼族大军杀来” “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二虎的话语,后方众人顿时哗然。 苦瓜脸老者握紧手中利剑,待看清二虎所抓的‘细作’后,不由得楞了下,脸上表情凝固。 好半响后,苦瓜脸老者突然暴怒,一巴掌扇到二虎头上,破口大骂道,“你个憨货,吃多猪油蒙了心哪里有狼族细作,这分明就是咱大夏子民,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吗” 二虎被打也不敢反抗,委屈巴巴地驳嘴道,“怪发异服,正经大夏人哪有这种装扮” “你还敢驳嘴”苦瓜脸老者气乐道,“你看这小郎君细皮嫩肉,长相俊秀,狼族蛮夷久居山间,风餐露宿,哪有这种长相” “啥都不懂就自作聪明,害大伙虚惊一场,这个月你的响钱没了!” 众人听罢齐齐舒了口气,纷纷眼神不善地瞪向二虎。 二虎自知闹了大乌龙,讪笑着不敢说话。 袁玉堂全程冷眼旁观。 误会化解,二虎灰溜溜地躲去放哨,苦瓜脸老者脸有愧色地拱手做礼道,“老朽豪州天平商行掌柜陈朗,如今塞外不太平,刚才多有得罪,请公子切莫与二虎那粗坯一般见识。” “好说,误会化解即可。”袁玉堂不亢不卑地回礼道。 为了赔罪,苦瓜脸老者主动开口邀请道,“夜色渐浓,气温骤降,如若公子不弃,可与我们将就一夜。” 袁玉堂也不客气,“如此,叨扰了。” “呵呵,公子言重了,这边有请!” “请!” 陈朗刚带着袁玉堂回到营寨,一个二七年华的俏丽少女怯生生地跑来抱住陈朗胳膊,娇嗔道,“爹爹,刚刚怎么了人家好像听到二虎说有细作” “呵呵。”陈朗爱怜地揉了揉少女头发,柔声道,“没事了,一场误会而已。来,玲珑,见过从绍州远游至此的袁公子。” 刚才袁玉堂简单地与陈朗互通姓名,而绍州正是祝山宗山门所在。 出门在外,切莫与陌生人推心置腹,这是邋遢老道教给袁玉堂的宝贵江湖经验,故而便编造了一个世家子游学遇到意外的蹩脚理由。 陈朗八面玲珑,明知道袁玉堂语焉不实也没拆穿,两人保持默契。 少女玲珑瞥见袁玉堂清秀俊美,双颊悄然飘上两朵红晕,娇羞地低头行礼道,“小女子玲珑见过袁公子。” “在下见过小姐。”袁玉堂难得见过这种原生态的古代美女,心情愉悦地回礼道。 “呵呵,时候不早了,袁公子不如趁早用膳歇息,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请公子多多包涵。”陈朗笑眯眯地说道,旋即见到玲珑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袁玉堂身上,不禁揶揄道。 “玲珑,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帮袁公子安排膳食” 玲珑闻言如梦初醒,嘤咛一声,捂脸娇羞逃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四章 故事 外界风雪怒号,葫芦口内温暖如春。 袁玉堂简单用过晚餐后尚未睡意,便与商队众人围坐篝火前烤火取暖。 整个商队大约十三号人,除了陈朗父女外,清一色彪悍体壮的大汉。 营区内支楞起七顶厚毡帐篷,其中四顶用作临时住所,三顶用来存放货物。 袁玉堂为了不惹人生疑,对存放货物的帐篷敬而远之,但是路过时眼尖瞥见其中一顶帐篷内似乎摆放着折叠木质云梯,也不知道有何作用。 东北道贴近苦寒塞外,故而生长于厮的汉子大多具备豪迈之风。 吃饱喝足后,一众精力无处宣泄的汉子们便纵情高歌。 粗矿嘹亮的歌谣回荡,火堆燃烧噼啪伴奏,异域风情弥漫,袁玉堂莫名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画皮鬼城里经历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梦。 “袁公子,你在看什么发呆呢” 愣神间,耳畔突然响起如出谷黄莺般的清脆嗓音。 袁玉堂回过神来,便看见一张宜喜宜嗔的娇媚靥颜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 “无甚,走神罢了。”袁玉堂轻笑答道。 玲珑双手抱着膝盖,娇美动人的脸蛋枕在手臂上,天真烂漫地侧头娇笑道,“袁公子,我听爹爹说,绍州境内有一座一色湖,落日时分,天水一色,美不胜收,你去过么” 袁玉堂摇头做苦笑状,滴水不漏地现编谎言道,“说来惭愧,在下家教甚严,游学前终日苦读诗书,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成想家乡之畔竟然有如此良辰美景,还得由小姐之口知晓,这趟大难不死回去,必然要补回那些年的缺憾,游遍绍州所有风景名胜,到时候有缘再为小姐介绍。” 玲珑捂嘴娇笑,杏眼儿咪成两轮弯月,柔媚如盈盈秋水,“咯咯,看不出来袁公子还是个书呆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一个长相粗莽的青年走来,目光挑衅地望着袁玉堂说道,“袁公子,今夜有缘相逢,本该痛饮几杯庆祝,奈何行商期间严禁饮酒,恰逢月黑风高,不如由我来给你讲一个塞外的故事助兴,如何” 玲珑不悦地鼓起小脸儿瞪了青年一眼,似在恼怒他打扰两人谈兴。 袁玉堂微微一怔,稍一思绪,便释然。 此情此景,分明就是粗莽青年不喜他与玲珑过于亲近,故而上门挑衅。 顺着这个思路,粗莽青年待会要说的故事大抵是恐怖故事,好让自己受惊出丑。 想到这里,袁玉堂不禁感到好笑,深叹还是古人淳朴,不像前世饱经荼毒的新生代,满肚子狗屁倒灶的龌龊。 只是所谓的恐怖故事,真的能吓倒刚刚经历过画皮鬼城恶战的袁玉堂么 “如此,有劳兄台。”袁玉堂云淡风轻地抱拳道。 粗莽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坏笑,故意横坐在袁玉堂与玲珑之间,扒拉几下篝火,清清嗓子便开始讲述故事: 太康初年,新皇登基,塞北狼族起兵作乱,打得边军丢城弃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近千里肥沃黑土几成白地。 有一五岁孩童,名曰林二,父早年失踪,随母遁入山林艰难求生。 十年过去,林二长大成人,这年寒冬冰封千里,家中存粮耗尽,母子二人三日未曾果腹。 林二自幼养有一猎犬,唤作黑儿,通人性,能人言,这时候提议道: “小主人,出山以西三十里有一大湖,名曰颚加尔,湖中水产丰美,肥鱼比比皆是,极易捕获,不如去试试” 林二闻言惊道,“如此鱼米之乡,此前何故不告知” 黑儿答曰,“非不愿,实不能尔。小主人有所不知,湖中肥鱼虽多,但是栖息着一水怪,性情残暴凶猛,任何靠近湖边的人畜皆难逃魔爪,如非迫于无奈,我也不敢让主人涉险。” 林二听罢举棋不定,随后想起家中老母饥饿难耐,终咬牙,决意闯一遭。 黑儿便带林二于黄昏前来到颚加尔湖畔。 林二惊喜地发现湖面虽冰封,但是冰层下鱼影幢幢,每一条都肥美异常,当即便要凿冰渔猎。 不料黑儿突然阻止,“小主人,此行危机重重,渔猎前需答应一个条件,否则拼死我也要带你离开。” 见黑儿说得凝重,林二正色道,“但说无妨。” 黑儿道,“湖中水怪昼伏夜出,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离开,现在留给小主人渔猎的时间只有两炷香,如果入夜之后我们还不走,恐有性命之虞,请小主人谨记!” 救命粮食当前,林二立即答应下来。 黑儿见状也退到一旁警戒。 撸起袖子,林二便凿冰渔猎。 湖中肥鱼实在蠢笨,根本无需费力便自投罗网,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林二足足猎上十几斤肥鱼,足够林家母子吃上两天。 眼看着天色马上就要全黑,黑儿焦急咬着林二裤脚劝诫道,“小主人,莫要贪心,天黑水怪就要出来吃人了!” 救命口粮随手可得,林二哪里舍得罢手,一脚踢开聒噪的黑儿,继续埋头苦干,恨不得把满湖的肥鱼都捕获上岸。 黑儿呜咽吃痛摔到一旁,满心委屈。 日坠西山,林二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不远处一处厚冰迸裂,一道黑影猛地从缺口跃出,径直地朝林二奔去。 借助周围微光,林二看清那黑影的真面目。 那赫然是一个身高近丈,浑身红鳞,鱼首人身的恐怖水怪。 骤一见,林二和黑儿吓得亡魂皆冒,哇地一声尖叫,连岸上的肥鱼也顾不得收拾,转身便趔趄逃窜。 岸边积雪厚实,人畜难行,怎料水怪像是踏雪无痕般,在雪面上也能行走如飞。 很快水怪就追到两人身后不足数尺,林二身高腿长,黑儿不及其快速,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被水怪追上,竟然凶性大发,一口恶狠狠地噬向林二后腿。 林二吃痛大惊道,“黑儿,水怪在后,你不逃命反而咬我,这是何故” 黑儿目露凶光,紧咬不放道,“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田地,全因你贪心所致,后果应当由你来承受!” 林二又痛又怒,生死危机面前,也顾不得昔日情谊,掏出匕首就与黑儿斗成一团。 情急间,林二一匕首捅入黑儿胸膛,黑儿惊愕松开嘴,血如泉涌。 解决掉黑儿,林二本以为水怪会停下啃食犬尸,不料水怪对黑儿尸体不屑一顾,继续对他穷追不舍。 一直追着林二回到家中,林母听到动静,牺牲自己拖延水怪,才让林二捡回一条命……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五章 图穷匕现 干柴燃烧碳化断裂,不停发出噼啪的声响,篝火前三人表现各异。 粗莽青年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脸上表情明暗不定,有种难言的阴森感。 玲珑小脸儿煞白,情不自禁地抱着膀子哆嗦,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袁玉堂则是面无表情,目光幽深地望着火堆不语。 一种诡谲凝重的气息在三人间蔓延。 半响后,袁玉堂打破沉默,赞叹道,“很有意思的故事,既有志怪的荒诞,又有情谊背叛与母爱光辉,非常多元化的好故事,但是我有个疑问。” 袁玉堂看向藏在黑暗中的粗莽青年,问道,“猎犬黑儿多年来一直不离不弃,为何会突然兽性大发,临危噬主前后矛盾,似乎不太合理” “而且之前说过,水怪嗜血成性,没理由放着现成的犬尸不去啃食,反而去追林二后来水怪杀死林母之后,为何又放过林二” 顿了下,袁玉堂玩味地看着粗莽青年,玩味道: “你确定故事里的林二真的有过一头猎犬吗” “那头口吐人言的猎犬,真的是猎犬吗” “最重要的是,林二身为独子,为何会叫做林二” 粗莽青年没有回答,出神地拨动火堆,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突然一个大汉扯着嗓子朝粗莽青年喊道,“林二,过来帮忙!” 粗莽青年沉默起身,临了回头冲袁玉堂咧嘴一笑,牙齿白得有些渗人。 “那只是一个故事,听过就算了,当不得真,呵呵。” “……不过故事虽然荒诞,并非就是空穴来风,我记得距离葫芦口不远就有一大湖,也名曰颚加尔……” “公子,晚上睡觉需留个心眼,提防水怪来吃人,呵呵……” 袁玉堂若有所思地望着与故事主人公同名同姓的粗莽青年远去,眼眸中闪烁着难明光芒。 …… 夜色已深,众人皆疲,除了放哨警备的人员外,其余纷纷回帐篷歇息。 袁玉堂很荣幸地获得独居一顶帐篷的待遇,只是躺着温暖舒适的被褥里,他半点睡意都无,满脑子都在想着林二所说的故事。 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神不宁。 迷迷糊糊间,袁玉堂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惊醒,却见帐篷里突然多出一道黑影。 心惊之下,他忍不住就要催动法力。 这时候,黑影幽幽开口道: “恩公莫怕,小人并无恶意。” 袁玉堂迅速恢复冷静,坐起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半夜摸入我帐内” 黑影闻言突然抽泣,噗通一下跪倒,顿首泣声道: “恩公啊,小人正是您白天埋葬的那具路边冻尸啊” “小人本是豪州世家子,姓陈名土松,三个月前奉命以经商为掩饰出关刺探狼族军情动向,归途因好心救助一群难民,不料这些难民竟是邪魔外道,用妖术乱我心智,恩将仇报地将我商队上下三百余口尽数屠戮……” “此后商队财货皆落入邪修之手,他们鸠占鹊巢,伪装商队,似乎另有所图……小人被妖修百般折磨,历经千辛才于昨夜侥幸逃出,奈何伤势过重,被恩公发现时已经命不久矣……” “小人感激公子敛骨超度之恩,特意入梦警示……” “请恩公醒后速速远离此财狼巢穴,切记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个娇滴滴的妖女!!” “嗬!” 袁玉堂猛地醒坐起来,满头大汗,脸色极为难看。 在黑暗中环视一圈,帐篷内哪里有黑影,刚才一幕仿佛在做梦。 但是他细心发现御寒防潮的地毯上有一个新鲜的凹痕,正好像是有人磕过头,顿时心中了然。 刚才的梦是真实发生的,真的有鬼魂入梦警告。 如果鬼魂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现在的处境极为险恶。 如今他重伤未愈,与邪修交手,委实没有多大胜算。 有鉴于此,袁玉堂立即萌生退意。 摸黑穿戴完毕,悄然溜出帐篷,正打算潜入马厩找到赤兔,便不顾一切闯出去。 没想到刚走没几步,帐篷侧的阴影里突然冒出一个身影,幽幽地说道,“公子,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想作甚” 袁玉堂浑身一僵,硬着头皮望去,只见玲珑一边玩弄发梢,一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人有三急,睡到中途突感内急,让小姐见笑了。”袁玉堂强抑慌张,佯装镇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让小女子带公子去方便”玲珑笑靥如花地答道。 听到这里,袁玉堂便知晓意图败露,准备运转法力拿下玲珑当人质。 不成想,才刚提气,突然一阵剧烈头晕目眩,晃荡几下,就直挺挺地朝后栽倒。 玲珑莲步走到袁玉堂面前,伸出青葱玉指爱怜地抚摸他的脸庞,柔情似水地嘀咕道,“多俊的小白脸儿,可惜马上就命不久矣,实在可惜了。” “妖女,你待如何”袁玉堂虽不能动弹,但是神志尚算清醒,当即愤而怒骂道。 “呵呵,小家伙脾气挺烈的,可惜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连隐藏法力气息都不懂,完全没有半点行走江湖的经验,也敢在虎狼之地的塞外流连”玲珑目光冰冷地讥讽道,“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还游学世家子,我呸!敢骂我妖女,有你好受的!” 袁玉堂正欲再骂,却被玲珑一击掌刀切中脖颈,旋即两眼一翻,就昏睡过去了。 …… 等再次醒来时,袁玉堂发现自己被捆绑结实丢在马车上,体酥欲死,别说法力,连动根手指都困难。 “哟,醒了别白费力气了,昨晚你吃的饭食里加了大当家独门秘制的截脉散,没有真人境以上的修为,七天内都别指望能运作法力。” 正惊慌间,袁玉堂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艰难地抬头望去,就见到林二皮笑肉不笑地坐在自己身边。 “不用紧张,你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虞生命之危。”林二一脸欠揍的笑容,嗤笑道,“算你自个倒霉,整个塞外那么大哪里不好去,非要自己撞到枪口上,呵呵。” 袁玉堂逐渐平静下来,眼神幽邃地看着林二,突然说道,“之前你讲的那个故事,其实是你亲身经历,对不对” 林二楞了下,失笑道,“死到临头还那么八卦,也罢,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告诉你好了” “没错,那个故事就是我的亲身经历,只是事实与故事略微有点冲突。” “你猜得很准,我叫林二,确实还有个大哥叫林大。” “也没有猎犬,从来都没有。” “所以啊,你猜猜故事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袁玉堂平静地与似笑非笑的林二对视。 片刻突然失笑。 林二脸色猛地阴沉下来,冷声道,“很好笑吗” “哈哈哈”袁玉堂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林二在颠簸的车厢里站起来,箭步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袁玉堂胸膛。 袁玉堂的大笑戛然而止,整个人横着撞上厢壁,力量之大,差点把行驶的马车都撞翻了。 毫无疑问,林二也是有法力在身的术士。 “怎么回事” 车厢的隔窗被拉开,一个大汉探头惊声问道。 “没事,茬子不老实,给他点教训,我心里有数。”林二脸色冷若冰霜地说道。 大汉骂骂咧咧几句,便缩回头关上隔窗,继续驾车。 “咳咳,咳咳……”林二那一脚足以拦腰踹断碗口粗的树木,袁玉堂吃此一击,顿时伤上加伤,当场咳血。 林二蹲下身,一把揪住袁玉堂衣领,狞笑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眉清目秀的小白脸儿!因为我大哥就是和你一个样!” 袁玉堂一边咳血,一边喘息道,“哈,哈哈……所,所以你是早就对你大哥心生怨怼是吗 为了在水怪口下逃生,就亲手弑兄 你说你母亲是为了救你死在水怪手里,我看是你亲手把老母推到水怪魔爪之下的 犯下如此恶行,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当做故事四处炫耀,畜生尚且懂得亲情可贵,你比之畜生还不如……” 林二神情彻底沉了下去,旋即对无力反抗的袁玉堂拳脚相向。 足足打了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林二才肯罢手。 车厢打开,岣嵝身子的陈朗见状楞了一下,恼怒道,“林二,瞧你干了什么好事,把人打死了,当心我拿你去当饵!” 发泄一通后,林二只觉神清气爽,没心没肺地笑道,“二当家莫慌,我下手有分寸,保证这小鬼一时半会死不了。” 没好气地瞪了林二一眼,陈朗说道,“到地儿了,还不下车干活。” 林二听罢便如提死狗般揪起袁玉堂,翻身跳下车。 鼻青脸肿的袁玉堂眼眸里闪过一缕失望的光芒。 刚才义愤之下嘲讽林二遭到毒打,意外发现被封禁凝固的法力竟然微弱本能反应,所以才会加大力度激怒林二,以图尽快逼出体内的截脉散药力。 可惜才挨打没多久就到地了,以致于他的意图落空,不由得恼怒不已。 …… 刺骨寒风迎面拂来,袁玉堂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的潮气很重。 悄悄睁眼看去,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宽阔的冰封湖畔上。 陈朗一行人分工合作地从马车上搬运物具,有昨晚袁玉堂无意间瞥见的折叠木梯。 几个大汉打着赤膊在组装着,不多时一架高约三丈,有齿轮悬臂的奇异器械就组装完毕。 袁玉堂被林二绑在悬臂的铁链挂钩上,远处大汉一顿操作,他便晃悠悠地离地而起,悬到冰湖之上空。 林二在湖岸上叉腰调笑道,“小鬼,那么喜欢听故事,那我就再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了。 古老相传,世间某些深湖大泽中栖息着一种异兽,长约七八尺,形似鲤鱼,通体泛红,名曰横公鱼。 此兽昼伏夜出,在水为鱼,上岸化人,性情暴戾,喜袭过往生物,刀斧难入,水煮不烂,力大无穷,食其肉可‘不惑’,从此一切幻术幻境皆无成效。” “你身下的颚加尔湖,正是我当年遭遇水怪横公鱼之所!”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六章 横公鱼 寒风凛冽。 袁玉堂被悬吊半空,鲜血不及滴下便凝固成冰,口鼻间挂着长长的红色冰碴子,看起来既滑稽又凄惨。 玲珑与陈朗并肩站在湖畔上欣赏着这残忍的一幕,脸上满是笑容。 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陈朗隐隐落后玲珑半步,姿态也略显谦卑,似乎自认低玲珑一头。 “呵呵,亏得这傻小子自己送上门,不然荒山野岭还不好找活饵呢。”玲珑笑靥如花道。 陈朗犹豫了下,说道,“大当家,这会不会惹出麻烦要知道这小子凭借总角之年成就修士境,无论是在哪门哪派里都是天才存在,万一被其宗门长辈知晓,恐日后不得安宁……” “呵呵。”玲珑笑意不减,淡然道,“哪条王法规定天才不能夭折的活下去的才叫天才,死掉的不过是命薄福浅的废物罢了,你觉得会名门正派的大人物会为一个死掉的废物大动干戈吗” “再说塞北万里蛮荒,那么多的冰雪,还埋不了一具尸骨” “老二啊老二,你是越活越回头了。” 被黄毛丫头不留情面地呵斥,陈朗却半分也不恼,反而愈发恭敬。 “大当家教训的是,只要今晚横公鱼上钩,咱们这趟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不但止能赚取徽州赵家的赏金,陈家商队的财货大赚一笔,这辈子打断腿都不用愁了”陈朗越说越兴奋,满脸的褶皱仿佛都舒展开了。 玲珑不屑地瞟了陷入狂喜的陈朗一眼,鄙夷道,“老二啊,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格局呢区区黄白财物就让你如此失态你根本就没意识到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陈朗闻言一楞,愕然抱拳道,“请大当家明示。” 玲珑背负双手,目视前方,“我辈修士,当以逆天成仙为首重,红尘俗世的荣华富贵,在我看来不过过眼云烟,唯有修炼资源方是重中之重。” “老二啊,你可知横公鱼的珍贵之处食之不惑,破尽天下虚妄,知道天下有多少修士愿意为之争得头破血流吗” “如果此行顺利,有奇珍横公鱼在手,还怕没有上乘功法来突破后续境界” “横公鱼,才是咱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啊……” 陈朗听得心血沸腾,幡然醒悟自己犯了形式主义的错误了。 只顾着黄白财物,却忽视横公鱼是何等奇珍,差点捡了芝麻丢西瓜。 还是大当家目光长远啊…… 想到这里,陈朗不禁对外表娇柔可人的玲珑感到心悦诚服。 玲珑转头看向正蹲伏岸边用小石子丢掷袁玉堂取乐的林二,似笑非笑地说道,“老二啊,横公鱼的线索是林二纳的投名状,但是这家伙脑有反骨,而且还有弑亲恶迹,虽说混猎妖人这行良莠不齐,不问出身,但是我有点摸不清他加入咱们的意图。 有机会的话还是把他干掉为妙,免得养虎为患,你觉得呢” 陈朗呵呵傻笑,并不回答。 …… 却是世间术士法脉多如牛毛,要说哪家哪派最厉害,估计无论怎样排序都会有人不服。 但是要论那家法脉最遭怨愤,估计大部分术士都会一致认定是猎妖人。 猎妖人,顾名思义,以猎杀特定妖魔为生,无利不起早,做事风格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寻常术士斩杀妖魔是为了替天行道,而猎妖人猎杀妖魔则是单纯为了利益,最喜欢用活人作饵,行事从无底线,为祸比之妖魔更甚,不但止同道术士对其厌恶,凡俗人世也畏之如虎。 而玲珑与陈朗,正是东北道猎妖人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人送外号‘俏罗刹’与‘坐地金刚’。 “两位当家,晚饭已经煮好,可以吃了。”二虎憨头憨脑地过来说道。 玲珑轻轻颔首,施施然转身往冒着炊烟的篝火堆走去,陈朗望着被悬吊的袁玉堂桀然一笑,旋即也离去。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四周风雪渐起,天地间唯有怒号的风声徘徊。 玲珑等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完全不见踪迹,袁玉堂被吊在器械悬臂上随风飘荡。 袁玉堂微睁开浮肿的眼缝,一整个白天他都表现得很老实,看起来就像是被教训怕了。 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体内的截脉散药力。 可惜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成功逼出药力。 不过已经算好了,袁玉堂感觉到体内药力大幅度减弱,全赖林二路上那顿毒打,帮他冲淡了不少的药力。 只要再给他半夜的时间,等到天亮之后,他就能全部逼出截脉散。 到时候,就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黑暗中,袁玉堂眼眸仿佛燃起实质般的怒火。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既然那些人想害他性命,他也不介意送一些该死之人提前投胎! …… 时间点滴流逝,愈是夜深,寒风愈发狷狂。 到了子夜时分,大雪纷飞,狂风怒嚎,天地一片模糊。 正在竭力冲击药力的袁玉堂突然脸色剧变,惊骇地望向下方。 噼啪!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清晰传来,只见一指厚的光滑冰面骤然出现一道裂缝,旋即如蛛网般快速扩散,噼啪之声响不绝耳。 袁玉堂顿时寒毛炸立,顾不得隐藏,奋力挣扎起来。 只是不等他挣脱,布满裂痕的冰面猛然迸裂,无数碎冰夹杂着冰寒湖水喷起近丈高,一道黑影从缺口里一跃而起,重重地砸落。 说来也怪,黑影出现之后,肆虐的风雪竟然奇迹般停歇,天上厚重的云霭也散开,清冷月光挥洒直下,亮如白昼。 袁玉堂看清黑影真面目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身高七八尺,鱼头人身,背生尖鳍,通体覆盖了一层厚实的赤红鳞片,这赫然就是传说中在水为鱼,上岸化人的异兽横公鱼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固般,压抑得让人难受。 袁玉堂冷汗直冒,一动不敢动。 横公鱼瞪着一对硕大的死鱼眼,翕动两只小巧的鼻翼,似乎在嗅什么味道。 见到这一幕,袁玉堂心里猛地一咯噔。 果不其然,下一刻,横公鱼抬起头,找到让它疯狂的血腥味源头。 紧接着横公鱼像是装了弹簧般,原地蹦起数丈高,飞扑向悬吊的袁玉堂。 须弥间,袁玉堂心跳爆表,以为自己死定了。 “动手!” 就在袁玉堂命悬一线的瞬间,一声清越的娇咤突然响起。 袁玉堂突感身后悬臂猛地拔高,与扑来的横公鱼擦肩而过。 一击未果,扑空的横公鱼不禁恼怒地怪叫一声,同时上升的趋势耗尽,身不由己地往下坠去。 不料尚未落地,数张钢丝打造的坚固渔网破空而至,将身悬半空的横公鱼牢牢网住。 不但如此,钢丝渔网仿佛加持了法力,甫一接触到横公鱼的身躯便扬起白白浓烟,空气中飘荡着烤肉的焦味。 “嗷呜” 横公鱼吃痛怪叫,拼命想要撕开钢丝渔网。 可惜越是挣扎,渔网就收缩得越紧,而且每张渔网尾端都有一根铁链拴住通向岸边。 “收网!” 玲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还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眉目间满是煞气,大声发号施令道。 收到指示,潜藏暗处的众人便大力收网。 横公鱼身不由己地被扯到岸边。 咻! 呛! 锵! 倏忽之间,刀光剑影,箭镞横飞,无数道寒光闪闪的虚影猛地朝横公鱼招呼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七章 横公鱼逞凶 夜幕之下,无数道寒芒飞烁,法力波动狂涌,赫然是出自术士之手。 当当当当! 一连串急促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爆响。 却是玲珑团伙的其他猎妖人在猛攻横公鱼。 场面虽然热闹不俗,但是十多个猎妖人足以裂石断金的猛烈攻击,居然完全砍不穿横公鱼身上赤红鳞甲。 “嗷嚎” 虽然鳞甲挡住了利器袭击,但是一部分作用力依旧穿透鳞甲的保护直透体内,横公鱼吃痛怒嚎,疯狂打滚挣扎。 “孽畜,别挣扎了,以为光凭蛮力就能扯破用黑狗血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捆妖网么乖乖给爷躺下!” 二虎兴奋得面目扭曲,手提一柄巨大的宣花斧迅猛绝伦地劈向横公鱼后脑勺。 “?!” 察觉身后恶风狂袭,仓促间横公鱼想躲闪,奈何自身被捆妖网束缚住,不等动作就被劈个正着。 当! 宛若黄钟大吕般的悠扬脆鸣骤响,横公鱼眼冒金星地被劈地窜飞数米外。 二虎也不好过,强劲的反震直接把他如断线风筝般震飞出去,双手虎口迸裂,哀嚎着栽在冰面上。 “别磨蹭了,都给我上!” 远处的玲珑满面煞气地发号施令道。 一众猎妖人听罢纷纷露出嗜血的狞笑,紧接着再度发起猛攻。 霎时间,湖岸上刀光剑影,箭镞乱飞,猛烈暴响不绝于耳。 百年不遇的异兽横公鱼惨遭蹂躏。 悬吊空中的袁玉堂望着岸上激战呈一边倒的趋势,心中无比焦急。 他不知道横公鱼能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只要横公鱼被拿下,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肯定是他了。 玲珑一行人是绝对不会留他这个活口的。 如果不能抢在横公鱼身死前逼出截脉散的药力,那他必死无疑。 “该死,快点,再快点啊!” 大冷天的,袁玉堂急得满头大汗。 明明感觉大部分的药力已经逼出体内,但是偏偏剩余部分就如跗骨之俎,卡住他几处重要的运功脉络,让他如鲠在喉。 ……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湖岸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只见十几个猎妖人大汉脸色诡谲地停下动作,一个个汗流浃背,满面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兵刃。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术士,所用的兵刃也并非凡品,说是削铁如泥的神兵也不为过。 然而正是因此如此,他们才会感到迷茫和惊骇。 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兵刃都出现卷刃崩口的情况,而被他们围攻的横公鱼则是毫发无损。 简直见鬼了!! 横公鱼果真刀枪不入 “闪开!” 就在众人怀疑人生之际,一声如雷暴喝将他们惊醒,旋即看到一道黑影快若迅雷地奔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林二 林二气势高昂,奔跑间快速缔结繁琐法印,在夜幕下体表泛起淡淡金光,莫名让人有种神兵天降下凡的错觉。 “风火雷电靐,六丁六甲助吾降魔!” 突兀,如惊虹贯日,林二身上金光大作,犹如一轮骄阳升起,身后出现十二道半虚不实的神将虚影,与他一同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凛然一掌拍向吃痛打滚的横公鱼。 “《六丁六甲神将功》林二是昆仑派之人” 陈朗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凝神观战的玲珑身后,忍不住惊声道。 “昆仑派源远流长,分支无数,民间不少法脉都有其功法的影子,就算林二会《六丁六甲神将功》,也不代表他就是昆仑派之人。”玲珑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顿了下,玲珑继续道,“当初林二入伙时只说自己是山野术士,入伙半年多来都是吊儿郎当,干活时也出工不出力,此次不惜暴露底牌,恐怕另有所图……” “大当家所言甚是,老朽会盯紧他,如果他敢有包藏祸心,老朽必定出手将其击毙!”陈朗凝声道。 玲珑俊俏的娇颜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细白的小米牙有种森然之意,摇头道,“老二你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 “无论他有何意图,都让他长眠于此!” “毕竟啊,只有死人,才是绝对无害的……” 陈朗听罢倒吸一口凉气,他也没想到玲珑会这么狠辣,林二只是初露端倪,她就打算杀人灭口了。 半响,陈朗默默地隐入阴影中,玲珑依旧站在原地隔岸观火。 …… 轰! 宛若擂鼓般的巨响蓦然炸开,劲风呼啸,泥土飞溅,犹如飓风过境。 待动静平复,众人惊愕发现,刚才横公鱼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大坑,横公鱼却是不见了踪迹。 林二一掌之威竟然如此可怕,众人莫不惊骇。 下一秒,异变骤生。 只见一个独眼大汉身后的地面突兀拱起一个大包,一道黑影猛地从中窜出。 “呃啊” 独眼大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影擒住双臂。 轻轻一撕,独眼大汉双臂便与身体分离,血光暴绽,旋即被活生生啃食致死。 众人见状无不悚然。 “不想死的都给小爷滚!” 林二脸色黑如锅底,势在必得的一击非但没有奏效,反而间接助横公鱼挣脱捆妖网的束缚,这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众人凛然,自知不是对手,急退出数丈之外戒备。 深吸一口气,林二猛地运气催动法力,霎时间金光大盛,身后十二道虚影愈发凝实,暴喝冲向正抱着残尸大快朵顾的横公鱼。 横公鱼见林二还敢主动挑衅,不由勃然大怒,丢弃手中被啃食得支离破碎的残尸,猛地一踏步,地上雪沫被震飞半尺高,旋即大手一探,抓着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桦树,连根拔起当做棍棒,咆哮着迎了上去。 嘭! 须弥间,林二与横公鱼恶狠狠地战成一团,激起猛烈罡风,瞬时展开惨烈的贴身肉搏。 ! 横公鱼不愧力大无穷之记载,数百斤重的桦树被它舞得轻若鸿毛,化为漫天棍影罩向林二。 有六丁六甲十二神将护体的林二也不虚,竟然丝毫不避,选择与横公鱼正面硬刚。 砰砰砰砰砰砰砰! 炸痛耳膜的恐怖碰撞声充斥此间,外围众人眼中只能看到无数残影骤生骤灭,场面惊心动魄至极。 莽汉二虎刚缓过劲回来,就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心头猛然发毛,泛起一股强烈的后怕。 因为林二是去年年中才加入队里,平时又懒散,所以经常被队里其他老人欺负,尤其是他二虎最甚。 没想到林二看似没脸没皮的,竟然是在扮猪吃老虎! 看他如今修为,绝对已经到达修士境巅峰,队里能与之匹敌者,除了两大当家外就再也没第四人了。 万一林二记恨在心,他岂能苟活 不止是二虎,其他的大汉也心中打鼓,如果不是玲珑在远处震慑住,恐怕他们早就一哄而散了。 凡是敢做猎妖人的,基本与好人无缘,临阵脱逃这点屁事,不过是基操罢了。 回到战场中,林二与横公鱼的激战已经白热化了。 只见林二身后十二道神将虚影已然只剩下一半,其余的均不是被横公鱼生生依靠蛮力击溃,他本人的气息也逐渐衰弱,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到如今的勉力防御,落败不过是迟早之事。 虽然成功压制了林二,但是横公鱼也付出了一定代价。 充当武器的桦树早在对拼中粉碎,坚硬无比的鳞甲虽然未被击破,但是不少劲道透过鳞甲保护直透体内,横公鱼嘴角不停溢出湛蓝血丝,显然已经受到一定的内伤。 眼看自己败局已定,林二心中发狠,不顾一切地催动法力,大喝道,“六丁六甲,神将归一,靐!!” 话音一落,六道残余神将虚影忽得重叠一起投入林二体内,顿时爆发璀璨豪光,旋即林二状若疯魔扑向横公鱼! 横公鱼怒吼一声,闪电般探出两只蒲扇大手,仿佛要把来犯的林二拍成肉酱。 林二猛地探臂反扣住横公鱼的巨臂,两者顿时陷入角力的僵局。 人类术士历来深受天道眷顾,修行上限比之妖魔鬼怪更高。 但是有利也有弊。 单纯比拼肉身与力气,术士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得天独厚的妖类之属。 几息后,僵局平衡就被打破,蛮力惊人的横公鱼生生压得林二弯了腰,马上就要把他活活压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林二不思脱身,突然朝玲珑大吼道,“干你娘的‘玉面罗刹’,还打算看戏看到什么时候小爷我死了,你们也落不着好!” 玲珑闻言柳眉不禁倒竖起来,本能一怒,不过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略微权衡,终于做出决定,身形一晃,如流星般飞掠加入战场。 “老二,一起出手先拿下横公鱼!” 下一刻,陈朗岣嵝的身影突然鬼魅般出现在横公鱼身后,狞笑着掐住它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脖颈,用力一甩。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出现了。 沉重的横公鱼,竟然被瘦小枯槁的陈朗如拎小鸡般轻易甩飞出去,重重地撞断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 “呵呵。”陈朗习惯性地双手并入长袖,意味深长地对死里逃生的林二笑道,“小子,你只识得‘玉面罗刹’,可曾听闻‘坐地金刚’乎”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八章 猎妖人团灭 两百年前大夏有绝代妖人出世,自号魔骨真人,杀人夺骨,修炼邪功,从其现世到陨落十年间,共计有超过十万无辜百姓直接或间接丧生于其手中,隐有魔临天下的无上威势。 魔骨真人罪孽滔天,惹得天怒人怨,最后被五山七派真修大拿围剿于天水道明州半月峰,饮恨当场。 然而魔骨真人虽伏诛,但是其自创邪功《万骨魔经》却流落民间,荼毒不绝。 …… “小子,你只识得‘玉面罗刹’,可曾听闻‘坐地金刚’乎” 林二拭去嘴边血污,桀笑道,“呵呵,金刚坐地,人畜不宁,东北道上响当当的猎妖人‘坐地金刚’,我怎么会没听说过” 陈朗听罢狷狂大笑,枯瘦岣嵝的身躯猛然响起炒豆子般的暴响,宽松舒适的锦袍徒然绷紧,眨眼间他就从一消瘦老叟变成一个赳赳巨汉,散发出浓烈的骇人气势。 “哈哈哈,好久都没舒展过筋骨了,今晚就杀个痛快!” 语毕,大变形态的陈朗猛地跺脚,立即踩出两个大坑,震得地上雪沫腾飞,旋即炮弹般冲向横公鱼。 另一边的玲珑也拍马杀到,与陈朗一左一右围攻刚站身的横公鱼。 被偷袭的横公鱼勃然大怒,两只铁锤般的巨大拳头轰然砸向来袭的两人。 陈朗怡然不惧,桀然狞笑着正面选择硬撼,玲珑却身在半空诡异拐弯,轻盈优雅地避过横公鱼的铁拳,玉掌作刀,不带人间烟火般戳向它的肘部关节处。 嘭! 一声猛烈巨响炸开,正面硬刚的陈朗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退十多米外,玲珑的掌刀则擦出璀璨火星,依然无法攻破横公鱼坚如磐石的赤红鳞甲,立即抽身远离。 玲珑与陈朗第一波合击无功而退,横公鱼毫发无损。 “哈哈哈,痛快,再来!” 陈朗一个灵活空翻落地,抖擞一下略微酸痛的拳头,神色癫狂地卷土再来。 玲珑则满面凝重,横公鱼的强悍有些超乎她的预料,身形一晃,鬼魅般快速游走起来,努力寻找横公鱼的破绽。 得强援入场,林二终有喘息良机,急忙退到一旁抓紧时间回气,眼神闪烁,似在打什么歪心思。 接连受挫,本就性格暴戾的横公鱼差点气炸,见陈朗还敢不知死活地主动挑衅,顿时雷霆暴怒,疯狂地大声嘶吼,双臂猛锤地面,然后猛然舒展双臂,狠狠地横扫溅起的无数碎石。 那些锐利的碎石被横公鱼的巨力一扫,立刻飞速射向陈朗,在其恐怖的巨力推动下,劲道不亚于火铳射出的弹丸。 借助那些碎石的掩护,横公鱼张牙舞爪地疯狂奔袭,犹如四马战车般气势汹汹冲向陈朗。 陈朗只觉眼前一花,狂风暴雨般的碎石便迫在眉睫,心头急跳,猛地催动法力,怒吼道,“《壮骨金刚经》——金骨气罡,给我挡住!” 话语刚落,碎石便至! 铛铛铛铛铛铛! 只见陈朗身上衣物肌肉刹那间变得薄如蝉翼,周身骨架绽放猛烈豪光,一道半透明金光罡气骤然生成,抵挡住汹涌来袭的碎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音。 碎石打得金光罡气千疮百孔,好悬抵住这波攻势。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碎石轰击虽然挡住,但是横公鱼也悍然杀到。 陈朗只来得及露出震惊的表情,就被横公鱼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中,本就薄弱的金光罡气立即粉碎,下一秒就像被实心炮弹轰中般,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吼” 总算宣泄心中郁气,横公鱼仰头长啸,双拳疯狂捶打胸膛,发出震天响的砰砰声。 突兀,诡异骤生! 只见横公鱼周围虚空中徒然浮现七八团扭曲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它身上。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些面目狰狞,长满利齿的婴儿鬼影,甫一现身,就张开血盆疯狂啃咬。 那一排排锯子般的利齿在赤鳞上摩擦出剧烈火花,仿佛还有一股奇异的腐蚀性力量在作祟,竟然留下道道浅痕。 “嗷” 横公鱼首次感到心慌,猛地抖动身躯,企图把身上那些鬼婴抖落。 奈何鬼婴如跗骨之俎,任由横公鱼怎么折腾,就是死不放手。 玲珑在一旁快速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似在隔空操控鬼婴。 林二见状情不自禁惊声道,“无形鬼婴,这婆娘修炼的果然是《死婴经》!” 玲珑仿佛能听到般,凶悍凌厉地瞪了林二一眼,林二顿时凛然,不敢再多嘴。 “咳咳……” 这时候,被击飞的陈朗也神色萎靡地跑回来,口鼻渗血,好不狼狈。 “老二,没事”玲珑一心二用,不忘关切道。 陈朗讪笑摇头道,“死不了,劳烦大当家挂心,待我前来助你拿下此兽!” 说得虽然轻松,但是正面吃了横公鱼全力一击,陈朗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深呼吸几口,强压下体内剧痛,陈朗猛地冲到横公鱼身前,狂风骤雨般发起猛攻。 砰砰砰砰砰砰砰! 横公鱼被鬼婴牵制了大部分精力,一时不察,瞬间被漫天的拳脚残影笼罩,犹如沙包般惨遭蹂躏。 噼啪! 昏暗的天穹猛地划过一道霹雳,紧接着狂风大作,乌云密集,眼看着就要下暴雨了。 陈朗越打越兴奋,连伤痛都抛之脑后,满脑子只想着痛快宣泄暴力。 正上头时,一只蒲扇大手猛地接住他的拳头。 陈朗一怔,下意识地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怨毒至极的大眼。 紧接着眼前一花,陈朗听到咔嚓一声撕裂脆响,然后感觉天旋地转。 落地后,陈朗惊愕地看到自己身体犹在原地,失去头颅的脖腔疯狂喷血,等他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时,无边的黑暗潮水般将他吞没。 “吼” 一声愤怒至极的兽吼声震彻长空。 横公鱼浑身浴血,七窍流血,宛若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此时鬼婴依旧蚁附在它身上啃咬,但是横公鱼深吸一口气,腹腔高高鼓起,紧接着厉声再吼,一圈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骤然炸开,周围积雪都被吹荡一空。 “哇呜” 下一秒,鬼婴们如遭雷击,纷纷惨叫着顿时虚空。 “呜!” 心灵相通的鬼婴受创,玲珑也遭受反噬,触电般娇躯一震,张嘴喷一口鲜血,莫名倒飞撞上身后大树,半响都站不起来。 横公鱼竟然恐怖如斯,连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与‘坐地金刚’联手都不敌,落得一死一伤的下场。 逼退玲珑后,横公鱼犹不解恨,探手抓过陈朗僵立的无头残尸,双手捏住猛力一撕,硬生生将其撕成两片,五颜六色的肚藏挥洒涂地,触目惊心至极。 见横公鱼凶焰涛涛,远处观战的猎妖人们无比胆战心惊,极度恐惧之下,也顾不得玲珑威慑,转身就四散逃窜。 却不料逃跑动静引起了横公鱼的注意,它今夜所受之屈辱生平未遇,哪是杀死区区一个陈朗就能抚平的,顿时丢弃手中残尸,纵身朝逃窜的猎妖人们追去。 仿佛没有重量般,横公鱼在雪地上健步如飞,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追赶上落在最后的一个秃头大汉。 秃头大汉亡魂皆冒,情急之下忍不住将手中视若珍宝的法兵胡乱投掷,企图争夺一线生机。 强如玲珑二人联手都无法破开的鳞甲,又哪会在乎这点攻击。 横公鱼不管不顾,任由法兵掷中胸膛弹开,追赶上前一拳锤烂秃头大汉半边身子,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猎杀其余猎妖人。 它实在恨透这伙人,今夜凡是在场的活人,它一个都不会放过! 二虎别看外表憨傻,但是极会见风使舵,一看情况不妙马上就溜之大吉,故而他跑得最快。 但是跑着跑着,他猛感觉不对劲。 身后惨叫不断,急忙回头一看,差点没当场魂飞魄散。 横公鱼竟然已经追赶到他身后不远,将一个疤脸大汉生生捏爆头颅,更后面则是满地尸骸,血流成河。 不用怀疑,下一个就该轮到二虎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满心惊惧的二虎只顾着看后方,一个不留神就被前方积雪下的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打横着摔出几米外。 才刚落地,二虎就猛地撇见阴影笼罩,刚打算开口求饶,就被一只鳞甲包裹的大脚重重践中头颅。 咯咧一声,二虎脑瓜子就如熟透西瓜般被踩得稀巴烂。 至此,所有猎妖人除玲珑外,所有人全体阵亡。 这便是企图虎口扳须的下场,贪婪成性的猎妖人终须被自己贪念反噬。 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让横公鱼感到无比舒适,忍不住捶胸长啸,尽情炫耀勇武。 玲珑心中惨然,她没想到横公鱼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如今最重要的是该想办法逃命。 不经意间,玲珑余光撇见林二正借着阴影掩护朝横公鱼摸去,不由得心中一动。 林二还敢觊觎横公鱼,难不成他还有后手 如果真是这样,不妨可以与之合作。 只要成功拿下横公鱼,今夜所受之损失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玲珑急忙抓紧时间疗伤回气,准备在关键时刻出手。 噼啪! 又是一道霹雳横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横公鱼只顾着发泄心中憋郁,且雨声密集,竟然被林二摸到身后也不自觉。 待到近前数步远,林二猛地从阴影中跃出,手探怀中,猛地朝横公鱼丢出两道黑影。 横公鱼下意识接住,紧接着猛然一僵,直挺挺地倒地抽搐不止。 “哈哈哈,爹爹果然没有骗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横公鱼,唯一惧怕的就是乌梅!”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十九章 复仇 万物相生相克,无下则无上,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出自《道藏经》。 “哈哈哈,没想到悍勇无匹的异兽横公鱼,居然惧怕两颗小小的乌梅!!” 林二一洗颓势,在雨幕中癫狂大笑,上前狠狠一脚踢在僵直的横公鱼头上,顿时将它踢得横移数米外,拖出一道清晰的水痕。 “你不是很狂吗起来啊,起来继续啊!”林二追赶上前,疯狂地对横公鱼肆虐,似要把刚才受挫的窝囊气发泄出来。 被迫挨打的横公鱼双目圆瞪,眼眸中的怒火几欲喷出,可是摊开掌心中的那两颗乌梅就像落地生根般死死贴紧,一道诡异气息从接触点疯狂窜入体内,使其气力衰弱,动弹不得,鳞甲黯淡软化,防御力大幅度下降。 林二暴戾拳脚如雨点般落在横公鱼身上,不到片刻,竟然有鳞甲被生生打断,横公鱼也从怒火中烧转为精神恍惚,七孔渗血。 一通发泄过后,林二也累得够呛,不得不停下手了。 有时候现在就是如此荒谬。 实力强大到团灭玲珑猎妖人团伙的横公鱼,竟然会倒在两颗不起眼的乌梅上,不得不说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着当年害得自己弑兄戮母的仇人奄奄一息,仿佛为当年的罪行找到了借口,林二心里生出一股病态的释放感,又如放下一个沉甸甸的心理重担。 “林公子神勇无敌,独力降伏不可一世的横公鱼,妾身替公子贺” 就在林二百味交集之际,一道柔媚的声音传入耳畔。 回头看去,却见一道倩影冒雨而来。 玲珑浑身被大雨湿透,裁剪得体的黑色劲装遇水紧贴酮体,勾勒出惹火的曼妙身姿,略缺血色的娇媚容颜楚楚动人,魅惑与清纯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完美在她身上体现,但凡是个男人见到都觉得会心动。 林二也不例外,神态痴迷,眼眸中满是赤裸裸的欲望。 玲珑毫不介意林二吃人般的目光,巧笑兮然地款步来到林二跟前行了一记万福,柔声道,“林公子真人不露相,玲珑有眼不识泰山,往日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莫要与妾身计较。” 林二嘴角扬起一抹邪笑,轻佻地用手指挑起玲珑小巧圆润的下巴,不怀好意地笑道,“道上皆传‘玉面罗刹’心思玲珑,最会见风使舵,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莫要作践妾身,世道艰难,妾身一介妇道人家,如果不强势点,哪里震得住那些莽汉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妾身一回”玲珑美目含泪,那股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直戳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 “呵呵,那要看你有多少诚意,小爷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林二大手一探,就将玲珑娇小的身躯拥入怀里,坏笑着说道。 玲珑嘤咛一声,就势将螓首侧贴在林二胸膛上,粉拳轻敲几下娇嗔道,“林公子真坏只要您饶恕妾身,妾身,妾身都依你” 林二语气愈发轻浮,只是双目冷光流露,看似随意道,“那,你可愿意将《万骨魔经》残本给我一观” 说时迟那时快,前一秒还乖巧无比的玲珑,突然间神色一狞,两道狰狞鬼婴虚影自虚空中浮现,闪电般直取林二背心要害。 林二仿佛早就知道玲珑会偷袭,在她动手的瞬间全力催动法力,周身金光大作,十二道神将虚影叠加护体,千钧一发间挡住了鬼婴偷袭。 偷袭未果,玲珑娇咤一声,徒然抽身遁出数丈外,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如何得知我有《万骨魔经》残本” 林二并未追击,只是不屑地冷笑道,“呵呵,天底下哪里有藏得住的秘密你以为世上就无人知晓《死婴经》与《壮骨金刚经》皆源自《万骨魔经》么” “至于我是谁,这个就没必要告诉你了,毕竟有些秘密,连死人都不方便告知!” 玲珑眉目含煞,心中警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本来她就准备假借美色诱惑袭杀林二,此时被道破内心最大的秘密,更加留他不得,心中杀意沸腾。 正如林二所言,她的《死婴经》和陈朗的《壮骨金刚经》都是从臭名昭着的《万骨魔经》残本里演化出来的分支功法。 当年魔骨真人之祸前车可鉴,就算其死后,玄门正派也没有放过任何敢修行其遗留功法《万古魔经》之人,一旦发现,必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以致于这两百年来,《万骨魔经》已然成为玄门禁忌。 玲珑早年间机缘巧合下得到《万骨魔经》残本,参悟出《死婴经》和《壮骨金刚经》,后来陈朗入伙再把《壮骨金刚经》交予他修行,这才拉起一支不俗的猎妖人团队。 一旦她私藏且偷偷修习《万骨魔经》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她将在神州大地上没有立锥之地。 没想到林二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竟然是觊觎《万骨魔经》残本。 林二说得没错,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留活口! 瞬息间,两人已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危险气息疯狂弥漫。 就在肃杀气息即将达到巅峰时,一道怒气磅礴的声音打破僵局。 “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两人猛回头,顿时惊诧不已。 只见滂沱雨幕中,有一道人影踏风而来,瓢泼大雨仿佛有生命般,自动避开来者,开辟出真空带。 狂风环绕,雨水退避,目光如电,暗含怒火,来人正是袁玉堂! “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解开截脉散的药力” 玲珑和林二同时震惊道。 也不怪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截脉散可是玲珑独门秘方,林二可是亲眼见过有修士境巅峰术士吃下后阴沟里翻船。 按道理来说,袁玉堂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术士,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这么快解开截脉散的药力。 偏偏事件就是这么奇妙,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袁玉堂就恢复自由。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袁玉堂到底怎么做到的。 别看林二和玲珑相爱相杀那么果断决然,实际上他们都在横公鱼身上吃了大亏,此时伤势颇为严重,实力不及全盛时期的一半。 袁玉堂此时入场,对心怀鬼胎的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没搞清楚袁玉堂底牌之前,相互残杀必定是取死之道。 在生死攸关之下,个人恩怨不过是浮云,两人暗中对视一眼,旋即达成共识。 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攻向袁玉堂。 袁玉堂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心中杀意翻腾,就算两人不对他动手,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快解开截脉散,说起来最该感谢的就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身负‘呼风唤雨’神通的他,在暴雨天里俨然就是主场,加快了他冲击药力的速度,所以才能这么快恢复自动。 只是截脉散虽解,但是他的伤势却没有痊愈,如今枉动法力,将会极大延缓康复时间。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玲珑和林二不死,他心意难平! 付出再多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噼啪! 一道闪电撕裂长空,暴雨中三道人影很快纠缠在一起。 林二将出自昆仑派的玄门正宗绝学《六丁六甲神将功》催谷到极致,十二个神威赫赫的神将虚影犹如实体般围攻而来,刀枪剑戟,疾如骤雨般砸向袁玉堂。 袁玉堂怡然不惧,心念一动,暴烈罡风沸腾,犹如惊涛骇浪般席卷四方,神将虚影武器尚在半空就止步不前。 玲珑快如鬼魅,身上鬼气弥漫,七只狰狞恐怖的鬼婴撕破虚空杀出,分别从七个方向同时进攻。 袁玉堂略微敛眸,倾泻而下的豆大雨点骤然停滞定格,紧接着徒然加速,宛若暴雨梨花针般飙射。 七头鬼婴未等靠近,便被密集的雨水戳个千疮百孔,吭都未吭一声就烟消云散。 天罡神通,夺天地之造化而成,最是克制邪祟不洁之物,玲珑不知底细,竟然驱动鬼婴去攻击袁玉堂,无疑是自寻死路。 心血喂养的鬼婴被灭,玲珑顿受反噬,脸色一白,张口就吐出一簇乌血,破布袋般摔飞出去,砸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 玲珑瞬间落败,让林二心头急跳,他怎么也想不到外表柔弱的袁玉堂会强得这么离谱,当即无心恋战,萌生退意。 只是如今战场由袁玉堂掌控,岂容林二活命。 林二心知肚明,不要命般强行灌注法力进十二神将虚影中。 神将虚影本是虚幻之物,得到法力加持,顿时变得凝实无比,仿佛真正的神将下凡,无所畏惧地向袁玉堂发起绝死冲锋。 借此良机,林二转身亡命逃窜。 袁玉堂冷笑一声,强抑涌向喉咙的鲜血,手一抬,身边狂风暴雨立即化为无数风刃与雨枪,汹涌澎湃地撞向十二神将。 噗噗噗! 延绵不断的撕裂声不停响起,神将虚影在霸烈无涛的攻势中纷纷粉碎。 十二神将虚影代表着林二全部修为根基,故而每粉碎一道虚影,就相当他一部分根基被毁,宛若万箭穿心般的剧痛反噬,差点让他当场昏倒。 神将虚影虽然顽强,很快就被屠戮一空。 而这时候林二才堪堪逃出五十米以外。 袁玉堂乘胜追击,风刃雨枪呼啸破空声中参杂着他一声怒吼: “狗贼,白天之辱,我如今百倍奉还,纳命来!” 林二亡魂皆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凛然而至的风雨切成肉糜。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章 异乡人 狂风聚啸,暴雨沸腾,宛若天神下凡。 袁玉堂身处风雨拥簇间,瞳孔神奇地呈现琉璃色,似有道道神光流逝,神异非凡。 突兀间异变突生。 只见狂风溃散,暴雨复泄,袁玉堂径直从数丈高空摔落,重重地砸在被林二碎尸染红的雪地上。 “咳咳咳……” 袁玉堂抚胸一阵剧烈咳嗽,小脸儿发白,唇角溢出缕缕血丝。 妄动法力施展神通打杀仇人固然痛快,但是后果却有些难以承受。 体内五脏六腑仿佛有团团烈火灼烧,略微动弹呼吸,都如千刀万剐,痛入心扉。 尽管伤势严重,但袁玉堂心意却前所未有的通透澄澈,恨不得引吭高歌! 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亲手杀人,并没有像前世影视剧里所描述的种种不堪,反而感到无比快意。 因为他所杀的,赫然是一个为了活命弑兄戮母,恬不知耻的畜生! 这样罔顾人伦的畜生,他见一个杀一个! 兴奋过后,袁玉堂思绪回归现实,不由得有些发苦。 本来要静养三个月的伤势,如今再度加剧,估计没个半年是肯定好不了了,而且前提还是必须禁止再擅动法力。 但是当今世道妖魔横行,人如财狼,有些时候不是刻意惹麻烦,而是麻烦主动缠身。 真的能半年不动手吗 袁玉堂不知道。 休息一会,感觉伤势微微好转,袁玉堂挣扎着起身,开始打扫战场。 玲珑外表柔弱,但是却比男人还要果断,刚才一见袁玉堂从空中摔落,气势衰弱到极点,也没痴心妄想着趁机铲草除根,而是选择果断逃命,现在早就不见踪迹了。 至此,猎妖队十三人除了玲珑外,全部都葬身在这荒无人烟的颚加尔湖畔。 袁玉堂可没那份无聊的善心帮猎妖人收敛尸骨。 害人者人恒害之,从他们选择走上猎妖人这条不归路开始,就注定了终有一日抛尸荒野的下场。 只是可惜跑了玲珑,不能尽诛仇寇,略有遗憾。 不过失落的同时袁玉堂也感到一阵庆幸。 还好自己秒杀林二震慑住玲珑,否则刚才只要她胆子再大点,自己可能就要凉凉了。 只要玲珑还敢出来作恶,迟早会被他找到踪迹,到时候新仇旧恨自然一次算尽。 如果中途被人打死了就更妙了,免得他惦记。 自我安慰片刻,袁玉堂弯腰从地上抄起一捧积雪,用力揉搓脸颊刺激精神,把杂念抛之脑后,朝犹自僵硬原地的横公鱼走去。 听到脚步声靠近,僵直的横公鱼本能大骇,两颗拳头大小的灰白鱼眼拼命地转动,眼眸中流露出清晰的惊骇之色。 来时途中袁玉堂随手捡起地上一柄断刀,站在横公鱼面前,目光幽深,沉默不语。 身负‘呼风唤雨’神通的他,对风的亲和近乎本能,也因为这样,白天时即使相隔甚远,他依旧靠着风声传递听到了玲珑和陈朗的对话,得知横公鱼血肉的神奇效果。 食之不惑,破尽天下虚妄…… 至于传说是真是假,只需一试就知真伪。 袁玉堂缓缓举起手中断刀,无视横公鱼苦苦哀求的眼神,面无表情的挥落。 咔嚓! 一阵寒芒掠过,血光暴绽。 横公鱼斗大的头颅干脆利落地与身体分家,头颅滚落到一旁,至死尚是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世事无常,一物降一物。 谁能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强悍异兽横公鱼,竟然会栽在两颗平平无奇的乌梅上,不得不说世事无奇不有。 此兽作恶多端,多少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生灵丧生其口中,袁玉堂杀之毫无心理负担。 解决掉最大隐患横公鱼后,袁玉堂没有急着烹煮鱼肉,而是转身朝猎妖队安放物资的树林深处走去。 因为,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伙伴赤兔和恩师的骨灰坛。 顺利救出被五花大绑的赤兔和自己的行囊,骨灰坛安然无恙,袁玉堂心中悬着的那棵石头总算放下。 赤兔忠心耿耿,性情刚烈,昨夜感应到袁玉堂有危险,便要不顾一切地发狂营救,可惜不敌法力加身的猎妖人,还没来得及冲营就被擒下。 亏得赤兔神骏高大,二虎见猎心喜想要驯服为坐骑,这才免遭毒手,只是被捆绑住一同运送到这里。 如果赤兔无辜被杀,袁玉堂会伤心很久。 解开身上绳索,赤兔马上起身,亲昵地用大脑袋去拱袁玉堂,那一抹温馨,让袁玉堂心里暖洋洋的。 安抚好受惊过度的赤兔,袁玉堂就地搜刮起来。 片刻后,袁玉堂在玲珑等人的行礼里翻找出不少的黄白财物,可惜没有活口留下,商队原主陈土松价值万金的货物也不知道被藏在何处,恐白白便宜了逃出生天的玲珑。 不过袁玉堂也不在意,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没必要为身外物徒增烦恼。 而且还找到七八张不知名的符箓,可惜袁玉堂不知其驱动口诀,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说到这里,还不得不提另一件极为离奇的事情。 神秘古书《天罡秘术》是导致袁玉堂穿越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最大保障。 被截脉散暗算之后,袁玉堂最担心的就算《天罡秘术》丢失。 结果等他醒来后,身上大部分的物品被搜刮一空,只剩下贴身的内衬与薄裤,《天罡秘术》居然还好好地躺在他怀里。 这让袁玉堂感到极为不可思议。 玲珑他们好似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天罡秘术》的存在似的,否则这等神异宝物,绝对不可能还留给袁玉堂。 有鉴于此,袁玉堂有个大胆猜测。 似乎《天罡秘术》除他之外,无人能察觉。 这个猜测虽然离奇,但是这个世界奇怪的事情海里去了,也不差这件。 经此一役,袁玉堂再也不用担心会遗失《天罡秘术》。 …… 咕嘟咕嘟 铁锅在柴火烘烤下翻滚冒泡,奶白色的汤水间有大块鱼肉浮沉,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数里外,闻之食指大动。 袁玉堂和赤兔蹲伏在篝火边上,垂涎欲滴地盯着锅内美食。 这套炊具皆是商队遗留之物,大冷天能有口热汤喝,简直快活过神仙。 估摸火候差不多了,袁玉堂用木勺盛出两碗热汤,一份给赤兔,一份自己吃。 赤兔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也顾不得烫嘴,头一探,就将嘴巴伸出碗里咕噜噜地喝起汤来。 袁玉堂见状不禁乐了,先嗅一口气味,顿时一股奇香在鼻腔间绽放开,仿佛瞬间神清气爽,连不时作痛的伤势都略微平复。 “好神奇的横公鱼肉!”袁玉堂情不自禁地称叹一声,举碗凑到嘴边,便大口喝了起来。 汤水鲜美异常,鱼肉入口即化,在口腔内变成一股热流顺着喉咙进入四肢百骸,瞬时排尽体内寒气,同时身体内部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满满一大碗热汤喝尽,袁玉堂意犹未尽地放下空碗,不经意间撇见赤兔双目竟然在黑夜里冒出微弱红光,仿若漆黑中的萤火虫般。 袁玉堂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光洁如镜的冰封湖面上一照,果然自己也如赤兔般双目放光,而且在夜间视物如白昼。 略一思绪,袁玉堂便释然。 横公鱼血肉玄妙异常,食之不惑,应该是吃了鱼肉后的神奇变化。 想到这里,袁玉堂心中火热,急忙再去切割横公鱼的肉块,继续烹煮。 直到天亮,横公鱼几乎被分食殆尽,一人一马才感到心满意足。 就算横公鱼的肉质没有‘不惑’奇效,光是那股鲜美滋味,就是前世出生在大吃货帝国的袁玉堂也是前所未遇的。 实在太好吃了! 遗憾地看向只剩下骨架的横公鱼,袁玉堂失落地低下眼眸。 可惜如此美味可遇不可求,下次想再吃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 此地非久留之处,天知道玲珑会不会躲在暗处埋伏着。 袁玉堂不及休息,骑着赤兔一路急行三十多里才敢停下休息。 在山洞里一觉醒来,袁玉堂发现外界天色已暗,风雪大作,赤兔俯卧在侧,安然酣睡。 由于清晨吃得太饱,袁玉堂不感腹饥,便从行囊里拿出邋遢老道遗留的烟枪和烟叶火折子,坐在洞口,遥望风雪。 把烟叶囊子平铺在膝上,用两根手指地夹出一簇烟叶,用力地夯实烟锅,又小心地将水囊倾倒,倒出些许清水湿润烟叶。 火折子在地上一划,一道火光骤起,凑近烟锅点燃,袁玉堂深深地吸了一口。 霎时间,熟悉辛辣的尼古丁气息在肺腑间流淌。 比起精工细作的卷烟,土旱烟多出一种苦辣的味道。 但是袁玉堂并不排斥,反而更加沉迷。 啪嗒啪嗒,一口接一口,袁玉堂眼神迷离,恍惚间似乎看到那道熟悉的邋遢身影举着酒葫芦痛饮,穿越风雪来到自己面前,笑吟吟地摸着自己头发,眼神慈祥爱怜。 苦寒异世,举目无亲,饶是袁玉堂心智成熟,依旧难抵潮水般来袭的孤独。 独在异乡为异客,没经历过的人,哪里会明白这种刻苦铭心的寂寞。 把脑袋埋在膝盖里,袁玉堂梦呓般呢喃道: “师父,徒儿好想你……”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一章 荒村度魂 连续三天暴雪天,以致袁玉堂没办法赶路,只能和赤兔蜗在山洞里猫冬。 第四天,总算雪过天晴,袁玉堂便开始上路。 此时已经相距桐山关几十里外,如果天气不再恶化,两天之内就可以赶到。 奈何天公不作美,三日的暴雪冰封千里,到处都是深可及膝的积雪。 白茫茫的蓬松积雪下也不知路况如何,一个踩空很容易就出意外,饶是袁玉堂也不敢冒进,小心翼翼地牵着赤兔步行,留下一连串脚印,仿若宣纸作画。 越是靠近桐山关,袁玉堂就越是感觉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身后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原,前方却是延绵起伏的巍峨山脉,宛若有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两地风光分割出不同的世界。 桐山关起源于大夏十二祖脉之一的安澜山脉,与一马平川的塞北平原不同,四周重峦叠嶂,悬崖峭壁,延绵数百里,地形极为险要,扼守塞北走廊唯一的入关通道,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与天雄关、神剑阁、紫金关并称天下四大雄关。 望着奇雄蜿蜒的山势,袁玉堂不禁感到意气冲荡,想要即兴赋诗一首,奈何所学的古诗早就归还老师,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诗句,只好作罢。 再行二十余里,夕阳斜落,橘红霞光弥漫群山边沿,地上积雪反射红光,仿若置身梦幻迷离的童话世界,美不胜收。 今夜难得不起风雪,天清星晴,宛若一匹银河横挂天穹。 袁玉堂尽览塞外美景,只觉心中郁结也悄然消散。 复行两里,他发现前方有一村庄轮廓。 只是不等靠近,袁玉堂就察觉不妥,英挺的剑眉不由得蹙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与血腥混杂的难言味道,村里依稀还能看到有缕缕黑烟升腾,路径略薄的积雪上散布着繁杂的脚印,四周一片死寂,仿若无人死域。 种种征兆,似乎预示着不祥。 袁玉堂收回目光,牵着略显不安的赤兔,大步流星地朝村庄走去。 越是靠近,袁玉堂心中的怒火便不禁沸腾。 只见村口一棵歪脖子槐树上悬吊着一个黑影,正随夜风摇晃,地上有一趟干透的乌黑痕迹。 袁玉堂眉头急跳,目露杀意。 那是一个被动得梆硬,赤身裸体,半数皮肤被生生剥掉的妙龄少女啊! 左右观望,袁玉堂发现村道左右的荒草间倒伏着不少死状凄惨的冻僵尸体,新雪不及掩盖地上的血迹斑斑。 村里屋舍大多有被烈火炙烤的痕迹,透过倒塌的墙体,还能看见焦黑残垣里肢体扭曲的焦尸。 一阵夜风骤起,卷起了地上雪沫,也拂开天穹浮云,残月撒下冷辉。 凄凉月华下,袁玉堂在村里逛了一圈,满村竟无一活口! 这不是妖魔所为! 妖魔只会吃人,绝不会放火! 只有人类,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禽兽所为! 袁玉堂觉得胸膛堵得难受,脑门青筋急跳,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作恶元凶早已遁去,此时再狂怒又有何用 幽幽一叹,袁玉堂目露哀伤,转身在一间倒塌大半的屋舍里找到一柄残缺农具,便去村头空地上开始刨坑。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劳作到月上五更,袁玉堂才刨出七十八个大坑。 撸起袖子,袁玉堂回村开始收敛尸骨。 都是可怜人,不幸生于战乱之地,既然生前遭遇厄运,那么死后就该入土为安。 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古代世界已然半月,袁玉堂的神经被锻炼得极为坚韧,对于死状凄惨的尸体早已见怪不怪。 他本意帮横死村民收敛尸骨是好的,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遇到困难。 一些烧死的焦尸尚且好收敛,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被砍得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他又不认识村民,哪里能拼凑出全尸。 最后索性不再分开安葬,全部都葬于一穴,这样你中有我,我有中你,也不虞有搞混的烦恼。 又是好一阵忙活,袁玉堂总算解决了这桩大工程。 拭去额间汗水,掏出烟圈,啪嗒啪嗒地抽了半锅烟解乏,袁玉堂随后束整衣冠,盘坐在一座混葬新坟前,诚恳真切地念诵度魂咒: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连续三遍充满愿力的度魂咒文中,袁玉堂身前无声站满了朴素祥和的‘村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越众而出,老目含泪作躬道,“感谢公子慈悲,度化我等无主野鬼,公子好人好报,必定福禄永昌,天命长安。” 这时候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也出来,娇柔地行了万福,羞怯道,“小女子谢谢哥哥赠衣遮体之恩,奈何今世无缘相报,来世必做牛马,以报答哥哥的大恩大德。” 这个少女正是被悬挂村口的那具女裸尸。 袁玉堂脸上不悲不喜,泰然答道,“诸位无需多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然你们寿数已尽,便早归阴冥,莫要贪婪红尘繁华。” 一众‘村民’闻言齐齐躬身道,“尊公子法旨,小人等马上就回归阴冥!” 袁玉堂又道,“诸位莫急,可把害死你们的元凶行踪告知于我,我愿为你们报仇雪恨。” ‘村民’们听罢顿时面面相觑,良久后,貌似村正的老叟苦笑发言道,“正如公子所言,我等已非阳世活人,尘归尘土归土,阳间一切恩怨都与我等无关,公子慈悲度化我等已然感激不尽,实在不愿让公子涉险,这事莫要再提。” “当真甘心”袁玉堂目光如电地追问道。 “甘心”老叟情真意切地答道,其余‘村民’也一同附和。 凝视良久,袁玉堂知晓这些淳朴的‘村民’是不想自己有危险,只好挥手道,“既然如此,且去。” “小人等拜别公子。”‘村民’们诚恳告别道。 临了,老叟提醒道,“公子如若无要紧事,千万不要靠近桐山关,那处兵事正烈,趋之不祥,切记,切记!” 呼 一朵乌云飘过冷月,短暂遮蔽光亮,待到月华再降时,袁玉堂身前四野寂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袁玉堂拍拍屁股起身,遥望桐山关方向,出神自语道,“兵事正烈吗” …… 东北道首府兰州城一家客栈厢房内,一个身穿妖艳紫衣,浓妆艳抹的中年男人正盘坐蒲团上。 忽的,洞开的窗户外窜入一道淡金光团。 艳妆中年人猛然睁开眼眸,淡金光团已经飞到跟前,化作一道模糊人型轮廓,惨然道: “爹爹,孩儿肉身被毁了,救救孩儿” 艳妆中年人霍然起身,手一挥,门窗自动关闭,一座小型法阵便笼罩厢房,鼓荡的法力气机如粘稠水银,稳住模糊人影摇晃不定的身形。 “林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艳妆中年人厉声问道。 被唤作林二的模糊人影噗通一声跪地,抱着艳妆中年人大腿嗷嗷大哭道,“爹爹啊,孩儿好惨啊,本来任务进度顺利,马上就可以为爹爹拿下横公鱼,逼问出《万古魔经》所在,怎知关键时候杀出一少年术士偷袭于我,连我把爹爹名头喊出也不管用,将我肉身斩成肉糜,嗷嗷嗷” “孩儿肉身舍弃倒是无妨,只是那贼子委实可恶,连爹爹都不放在眼里,这口气孩儿实在是吞不下,求爹爹助我重塑肉身,孩儿必定亲自将那贼子缚于爹爹面前,任由爹爹出气!” 原本还怒气汹汹的艳妆中年人,越听越是冷静,最后冷笑道,“呵呵,没想到我儿林二这么有孝心,还真是难得。” “爹爹啊”林二泣不成声道,“孩儿是真的替爹爹感到冤屈啊,区区一个总角少年,竟然敢大言不惭地公然羞辱爹爹,万一不慎传出,岂不是有辱爹爹威名” 艳妆中年人实在听得腻味,厌恶地一脚将林二踹飞,破口大骂道,“你个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要你何用” “爹爹啊,我可是您如今唯一的血脉啊”林二锲而不舍地膝行上前,又抱着艳妆中年人大腿哭诉。 “那是因为你哥哥被你亲手害死了!”艳妆中年人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不能人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早已魂飞魄散,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不想死,求爹爹救我一命”林二继续哭嚎道。 “聒噪!” 艳妆中年人徒然大喝,手捏法诀呈现宝瓶状,一股无形吸力凭空而生,便将林二魂魄吸入衣袖内。 总算恢复安静,艳妆中年人在茶几前坐下,狞笑道,“好胆!也不知是谁家的高足,连我‘人缺尊者’的儿子都敢杀!这笔账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必定会上门讨回!” 顿了下,艳妆中年人将目光投向桐山关方向,语气莫名自语道,“算下时间,狼族大军应该开始进攻桐山关了,本座也要加快速度才行,不然误了教主大事,那可真是万死不辞……” 说罢,艳妆中年人双手交错呈莲花状,神态无比虔诚热烈,遥视西北方自语道: “红莲下凡,万民翻身,岁在夕近,天下大吉!” “天佑我红莲教!!”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二章 杀狗! 越是靠近桐山关,沿途所见的人间悲剧就越多。 袁玉堂外表虽然看似平静,但是心里那股翻涌的杀意快把他逼疯了。 距离桐山关只剩下三十多里的路程,一天左右就能走完。 刚刚把一个被屠戮殆尽的村庄尸骸收敛完毕,袁玉堂骑上赤兔,绷着脸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之所以他骑马,原因只有一个! 村内尸骸尚有温度,代表着凶手所去不远。 “猪狗不如的畜生,小爷我杀狗来了!” 走过一段路,突兀间余光撇见道路两侧的树林间有一道冷芒破空而至。 两息后方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啸声。 袁玉堂暴喝一声,拳出如电,精准无比地拦空截击。 咔嚓! 一根纯铁打造的沉重铲头箭镞被拦腰击断。 赤兔戾鸣长啸,人立而起,踏步止住去势。 前方树林间窜出七八个神色不善的骑士,挡住了去路。 后方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同样数量的骑士,截断了后路。 两侧林间影影倬倬,似还有隐藏骑士游戈觊觎。 霎时间,袁玉堂就陷入了严密包围中。 不过他不慌不忙,眯起眼冷静打量着这伙奇装异服,明显与夏人不同的凶恶骑士。 这些骑士皆面容黧黑,皮肤粗糙,手指关节有厚实老茧,身材虽然矮却极为壮实,头戴御寒毡帽,身穿覆皮甲的裘服,弓刀皆全,浑身散发着一股蔑视生命的悍勇气息,分明就是从尸山血海中趟过的百死锐士。 再从其胯下极为雄骏的战马与帽檐下露出的怪异发辫,袁玉堂很快就猜出这些人的身份。 这是一群狼族骑兵! 怪不得沿途村庄会被祸害成人间炼狱,原来是被这些茹毛饮血的生番所为。 也罢,冤有头债有主。 苍天不报的仇,我报! 地府不收的魂,我收! 蓦地,空气变得凝重如滞,林间稀疏飞鸟惊起,一股肃杀气息席卷四野。 狼族骑兵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道自左眉到右嘴角刀疤的壮汉,望着眉清目秀的袁玉堂,丑脸上不禁流露一丝怪异的戏谑神色。 抬手示意身边举箭戒备的同僚放松,他准备独自出阵将这个俊俏的夏人少年拿下,到时候再献给喜好娈童的旗主大人,肯定会受到重赏的。 狼族世代居住穷山恶水间,直娘胎就自带彪悍擅战的嗜血基因,矮壮善射,骑术精湛,善于攀爬和林地作战,可谓是最原始的特种兵。 且因为地理封闭缘故,至今尚保留着原始野蛮的部落风气,阶级森严,位尊者对下位者有绝对的生杀予夺权力。 有机会讨好尊贵的旗主大人,疤脸大汉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见到队长有意独战功劳,下属皆不敢忤逆,一个个放下武器,好整以待地准备欣赏队长大人的狩猎表演。 不过是个弱质彬彬的夏人少年,根本就不值得这些百战犹生的兵痞子放在眼里。 袁玉堂冷漠地瞟了眼骑马渡步而来的疤脸队长,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双臂低垂,原地站立不动。 不想他这番做派在桀骜狼人骑兵眼中,像极了惊吓过度主动下马受缚的软弱表现,对他的不屑愈加浓烈。 疤脸队长优哉游哉地策马来到袁玉堂五步开外,居高临下斜睨着‘放弃抵抗’的袁玉堂,尽管有些不爽袁玉堂过早放弃让他失去狩猎的乐子,但是也懒得计较,用生硬的夏话说道,“你滴,夏人少年,不想死滴,就乖乖跟我走,否则,死啦死啦滴!” “噗嗤”袁玉堂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再也绷不住,直接笑出声。 疤脸队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抬手就是一鞭,凌厉抽向袁玉堂胸腔。 至于为什么不给予最羞辱的抽脸 废话,他还指望着靠袁玉堂这张小白脸去讨旗主的欢心呢,打坏了怎么办 只是疤脸队长没想到下马威的一鞭,竟然未及落实,就被一只白嫩小手半途拽住。 这突然变故让所有狼人骑兵都愣住了。 拽住马鞭者,竟然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夏人少年 很快其余狼人骑兵脸上都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憋笑表情,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快意。 疤脸队长本就黧黑的脸庞顿时变得黑如锅底,眼前这个小鸡崽般的少年竟然当众让他颜面无光,顿时无比愤怒。 肌肉纠结的强壮手臂猛然发力一甩,企图把袁玉堂甩飞。 却不料,袁玉堂脚下生根般,大力顺着马鞭传来,他却纹丝不动。 疤脸队长蓦地瞪大眼睛,看着绷得笔直的马鞭,旋即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 他本只是想小惩大诫给个下马威,没想到袁玉堂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骨子里的桀骜因子被激活,疤脸队长心中杀意大盛。 什么讨好旗主,什么升官发财,都见鬼去! 南蛮子不知死活,那就干脆送他去投胎! “驾!” 疤脸队长果断舍弃马鞭,火速抽刀出鞘,厉喝拍马疾驰。 高举的锋利战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直取袁玉堂脖颈而去。 再加上战马奔驰速度加持,别说只是人体脆弱的脖颈,就算是一根碗口粗的铁柱也得一刀两断。 血腥的一幕即将上演,其余狼人骑兵纷纷露出兴奋渴望的神情。 夺命战刀来袭,袁玉堂依旧不见慌张,眼帘低垂,体内气血翻涌,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 这不是害怕的颤抖,而是蓄力过猛的体现。 当杀意到达巅峰时,他出手了! 忽的,只见袁玉堂四肢一伏一耸,猛然启动跃起,整条脊椎抽动,如箭矢般飙射出去。 空中时,周身骨骼颤动,胸中那股憋了数日的邪火怒意仿佛顺着喉头猛然喷发,一声嘹亮至极的长啸骤然炸响。 袁玉堂两脚高起高落,宛如跳跃悬崖的骏马,周围狼人骑兵仿佛都听到‘唏律律’的长嘶,快若迅雷般踏向策马杀至的疤脸队长。 这是他拳法修炼出真意,给人一种真实跃马奔腾的错觉。 古泰拳杀招——野马踏地! 这一刻,袁玉堂心神合一,仿佛化身一匹受惊野马王,两只高高扬起的大脚宛如野马的前蹄,携带踏碎一切的意境,避开疤脸队长斜劈的同时,势不可挡地踏中他的头颅。 咯咧 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中,疤脸队长整颗大好头颅犹如熟透的西瓜,被踩踏得稀烂,红的白的,污秽之物如雨飙射。 踏踏踏…… 失去骑士控制的军马犹自狂奔,驮着失去头颅的残尸,快速冲入林间消失不见。 踏碎疤脸队长头颅后,袁玉堂轻盈落地,轻呼口气,口鼻间喷出一道悠长如剑的白色气雾。 击杀恶獠,心意稍平,杀意却未得平息。 倏忽之间,现场落针可闻。 其余骑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慑心神,一时间大脑转不过轴来,惊愕当场。 “!¥” 精锐不愧是精锐,心理测试能力就是强,很快就有狼人骑兵惊醒,一阵叽里呱啦的鸟语,其余骑兵纷纷回神,抽出兵刃,分出一半人数前后策马夹击,剩余骑兵则拉弓挽箭,伺机偷袭。 这些骑兵弓马娴熟,配合无间,完全把人数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换作是另一个武艺高超的拳术宗师,恐怕也撑不过几回合。 这无关勇武与否,个人武力对上纵横沙场的军阵配合,再多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可惜,袁玉堂不是普通拳师,他是有法力在身的术士!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堂蛇一般油滑诡异地扭身避开两柄呼啸而来的交错钢刀,脚下一趟步,在染红雪地里拖出一道笔直的痕迹,游身上前,一肘砸中一匹迎面而来的战马前腿。 咔嚓一声,马腿被砸得筋断骨裂,失去平衡把背上骑士甩飞出去。 袁玉堂抿着嘴唇追赶上前,凌空抓挠一下,下一刻惨厉叫声响彻林间。 只见那倒霉的骑兵还没落地,整个下巴已然不翼而飞,脖间被破开,喉管被扯断,鲜血如泉涌,吭哧几声,落地后就气绝身亡。 一击得手后,袁玉堂抽身飞旋,犹如高速运转的陀螺,鬼魅般在战马冲击间左突右进,化身无情判官,尽情收割着罪恶的生命。 一个狼人骑兵被袁玉堂一个冲膝撞中背后,整个背脊都凹陷进去,带着战马飞出数米外撞上一棵大树,人马皆亡。 一个狼人骑兵被踢中喉咙,颈骨尽碎,脑袋软趴趴地贴着后背,死状惨烈。 又一个狼人骑兵被扣住双臂猛然一撕,整个人如纸糊般被撕断两条臂膀,哀嚎着被甩飞出去。 种种迥异又血腥惊人的杀戮疯狂上演,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出击的十余骑骑兵尽数被虐杀殆尽。 袁玉堂浑身浴血,稚嫩的脸庞鲜血淋漓,犹如地狱中回来复仇的恶鬼,环视一圈,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外围戒备的举弓骑兵们心胆俱裂,虽然他们素来以彪悍勇武着称,打起仗来不要命,但是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心理承受极限。 此时恶鬼浴血般的袁玉堂,哪是他们能匹敌的 不知哪个骑兵率先哀呼一声,丢下弓箭转身就跑。 仿佛推倒的骨诺牌般,吓破胆的幸存骑兵纷纷有样学样,四窜逃亡。 袁玉堂狞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一柄钢刀,翻身骑上赤兔,拍马追了出去。 这些恶行累累的刽子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三章 桐山关攻防战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三月二十。 宜祭祀、破屋,忌刀兵、杀生。 一只鹰隼飞越长空,俯首低望,只见下方喧嚣震天,旌旗招展,人影幢幢。 一场攻防恶仗正在激烈进行中。 桐山关并非单指一座关隘,而是涵括安澜山脉东北分支的桐山群山区域,共有居合、上冲、跃马、飞鸾、桐山五大关卡,一起组成了东北门户的完整防御链,地理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夏人抵御外族的重要兵镇。 其中桐山关作为塞北走廊的第一门户,地理位置及其优越,山峦环抱,内有地下水源,长期驻守一卫(约一万余人)满员精锐军卒,可谓是固若金汤。 朔风如刀,白雪万里。 位于最外围,城墙高达十二丈以上的桐山关正遭受敌人猛烈进攻。 轰轰轰! 桐山关以北十里外的白头坡密林间猛然爆发惊天巨响,紧接着数十道耀眼火球携带着刺耳的尖啸徒然升空,待到上升极限后,再恶狠狠地攒落而下。 轰隆隆 半数以上的火球命中金刚岩堆砌的厚实城墙上,旋即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碎石扑簌,数十个躲在女墙后的士卒惨遭碾压,一声不吭就化成肉泥,残肢飞撒,血腥刺目。 城墙之下,密集如蚁的敌军正在绝死冲锋,数十架云梯勾住城墙,源源不断的彪悍敌卒口衔战刀,不要命地疯狂攀爬。 敌军后方更是不间歇地迸发阵阵密集箭镞,如蝗虫当空,力求压制城墙上守军冒头,为友军争取夺城良机。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甘示弱,金汁、滚油、石灰、砖石等凡是能派上用场的物资,均不要钱般肆意往下砸撒,同时张弓挽箭,尽量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竭力不让其登上城头。 不时有蚁附云梯上的敌卒哀嚎着摔落,同时有更多的敌卒踩着同僚刚刚断气的尸体继续攀爬。 这是一场勇气与意志的较量,双方寸步不让,势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关城最高点有一座平坦高台,这里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可将战场每个角落尽收眼底,且位置高阔,敌人的火炮箭镞都无法带来威胁,乃是绝佳的临阵指挥点。 一杆黑底金边,黑龙出海的旌旗迎风猎猎作响,一群甲胄齐全的高级将领拥簇着一个身穿鎏金山文甲的年轻人正在鸟瞰战局。 年轻人眼神如电,面如冠玉,薄唇紧抿,身姿挺拔如松,浑身散发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对眼下糜烂的局势丝毫不慌,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佼佼者。 “山字营长枪兵出击支援南墙!” “神机营火枪队准备出击!” “炮营佛郎机炮队集中火力轰击城下敌军!” “各炮台十发连击,势要压制敌军炮阵!” “传令弓箭手不要吝啬箭镞,自由杀伤敌军冲锋队!” …… 一连串军令犹如行云流水般自年轻将领口中发出,不时有高级军官领命退下,没多久高台上就只剩下年轻将领和数个老重持成的老军官。 “将军,标下观这次狼族涂山部三旗精锐几乎倾巢而出,情况委实反常,恐另有图谋……”一个头戴飞虎羽冠的老将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年轻将领抽动嘴角,不屑冷笑道,“管他有何企图,敢来桐山关挑衅,来一个本将就杀一个,来一双本将就屠一双! 就怕他乃木尔泰的旗丁不够多,不够我大夏儿郎积攒战功!” “将军……”老将还待再说,却被年轻将领挥手打断。 “老将军莫慌,本将知晓老将军担心我初来乍到,建功心切会中了敌人圈套。”年轻将领淡然说道,“只是老将军也太小瞧我司徒杀奴了我年岁虽轻,但是要比战功,也是不虚任何人,所以且安心,本将自有分寸。”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老将再有万般诫言,也只能吞回腹中。 战时主将的军令重于一切,任何人敢质疑主将命令,无疑是自取死路。 年轻主将司徒杀奴俯瞰杀声冲霄,硝烟弥漫的激烈战场,凌厉星目中燃烧炽烈战意。 狼族铁军涂山部三旗 别人畏尔如虎,在某看来,不过插标卖首尔! 此战过后,某司徒杀奴之名必定响彻大夏! …… 十多里外,涂山部后阵中一个豪华帐篷内声乐糜烂,账内大摆宴席,丰盛酒肉果蔬由奴隶流水般奉上,花容月貌的西域舞女正在翩翩起舞,好一派纸醉金迷的奢靡作风,与战场上肃杀惨烈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身材如铁塔般魁梧,脑门发丝剃光,只在脑后留着几根小辫子的异族大汉大马金刀地坐于首席虎皮大椅上,左右侍奉着七八个身披薄纱,春光乍泄的妙龄侍女。 异族大汉左边脸颊绣着藏青色的天狼啸月刺青,每次活动脸上肌肉,栩栩如生的刺青都宛若破体而出,充满一种原始野性的勇武气息。 此人正是狼族七大部长之一,涂山部三旗之主,人称不死青狼王的乃木尔泰。 这里要着重说明一下狼族政权结构。 狼族起源于塞北大辽河流域,世代生活在穷山恶水的天山西麓老林间,极度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其尚武好战的民族特质。 每当历代神州皇朝兴盛时,狼族就会俯首称臣,充当一个忠心恶犬的角色,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只是每当皇朝国力衰落,狼族就会化为凶恶强盗,屡屡寇边劫掠,且因为其大本营隐藏在深山老林间,哪怕再强势的神州皇朝也很难将其斩草除根,乃是所有夏人的心腹之疾。 太康初年,狼族有史以来最雄图大略的英主泰泰哈赤察觉到新皇登基,朝政上下一片混乱,国内天灾人祸不断,断定新皇绝对无力顾暇苦寒塞北,故而破釜沉舟公然举起反旗,大肆吞并周边大小部落势力。 短短十七年间,狼族就由一个初生政权壮大到一个不可忽视的庞然大物,东并塞北,西侵大漠十七国,北掠草原十三大部落,对锦绣神州虎视眈眈,时刻妄想着南下入侵。 而狼族强盛的根本,就是泰泰哈赤创建的前所未有的政治结构——七部酋长共治国制度,实际上就是一种贵族共和政体。 七部酋长可以视为狼族七个最强势力,然后七部酋长又通过议政大会共同举荐名义上的可汗,表面可号令全族,实则七大酋长大多时都是听调不听宣,各自为政,除非是事关狼族存亡的大事,否则可汗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领袖。 而涂山部正是七部中军事实力排前四的强大部落,酋长掌控麾下三旗精锐,大抵上可细分为300人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旗,每旗控弦精锐为7500人。 涂山部酋长乃木尔泰共有正蓝,镶蓝,湛蓝三旗,正规旗丁就有人,后备旗丁更是多达五万之数。 别看人数不多,已经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军事力量。 此时涂山部三旗尽出攻打桐山关,不怪关内老将心存顾虑。 …… 乃木尔泰今年三十五岁,正是当打之年,此人用兵喜剑走边锋,作风奢靡,哪怕行军打仗也不忘尽情享受。 宴间气氛正烈,突兀间帐篷闯入一个赳赳大汉,披甲上前,单膝跪倒在乃木尔泰面前,抱拳行礼道,“台吉大人,司徒杀奴的所有兵力已经尽数被牵制,是否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 台吉,乃是狼族语言中酋长的尊称。 乃木尔泰醉枕美艳婢女双峰间,醉眼迷离,任由婢女喂食酒肉,对下属汇报之事置若罔闻,好一副乐不思蜀的逍遥做派。 别看其荒诞无稽,但是如果谁敢因此小觑于他,绝对会吃大苦头。 席间推杯换盏不断,来报大将仿佛空气般,被集体无视。 悍勇大将也不恼,耐心地等待回复。 半响后,乃木尔泰打了个响亮酒嗝,翻身坐直,瞪着一双醉眼,含糊不清地嘀咕道,“司徒小儿心高气傲,一心想要扬名立万,那本台吉就满足他这个愿望!” 说罢伸手一指,指着阶下大将道,“你,阿克莱,本台吉给你湛蓝旗三个甲喇的兵力,再加一万辅兵,能不能把桐山关守军牢牢摁在原地七天” 阿克莱闻言气息骤然粗重,激动地浑身颤抖道,“奴才必定不负台吉厚望!” “哈哈哈阿克莱不愧是本台吉最勇武的包衣,很好,非常好!”乃木尔泰拍案大笑,旋即猛地腾身而起,脸上醉意顿消,挥斥方遒道,“桐山关地险而城坚,强攻实属不智,但是其乃是东北道扼守塞北的门户,不容有失。 本台吉尽起涂山部精锐大兵压境,势必让其余四关主将手忙脚乱。 所以,我断定距离最近的跃马关夏军必会驰援。 这次本台吉就要在喇叭翁吃掉驰援的援军! 来人,吩咐各部,立即拔寨起军,明天天黑前务必赶到喇叭翁设伏完毕,如若不达者,杀无赦!” 喇叭翁位于桐山关与跃马关之间,两侧嵩山峻岭,飞鸟难越,整个地势就如倒下的红酒杯,唯有从握柄入口方可行军,乃是天然的设伏妙处。 乃木尔泰果然另有图谋,明着攻打桐山关,实则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目的是想吃下跃马关支援的援军。 一旦跃马关的主力兵将被全歼,恐怕整个边境防御链就会有危险。 就在账内传令兵即将出去传达军令之际,突然一个身披棉甲的狼族将领匆匆闯入,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台吉,台吉大人,大事不好了,后方战阵有敌军突然来袭,司徒杀奴趁机亲率一千精锐家丁出关冲阵,如今左军已然乱成一锅粥,请台吉大人火速训示!” “什么”乃木尔泰大吃一惊。 他机关算尽,没想到意外来到如此突然,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旋即火燎火急地冲出帐篷,亲自赶往前线坐镇指挥。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四章 战场扬威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袁玉堂于小道中阵斩了十多个狼族骑兵,剩余之人无不吓破胆,只顾着亡命逃窜。 袁玉堂策马穷追不舍,一追一赶间,就快速靠近桐山关战场。 夕阳西下,苍茫群山间孤悬一轮凄艳残阳,昏黄余晖撒落,宛若山河大地幽幽燃烧般。 袁玉堂拖刀在后,猛挟马腹,催促赤兔疾进,所过之处雪沫滚滚卷起,犹如天女散花,脚下茫茫雪地正如潮水般疾退。 论马术,袁玉堂自然是拍马也比不上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狼族骑兵。 只是此时狼族骑兵慌了神,满脑子只想远离身后那个杀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骑术要领,竟然被袁玉堂紧紧咬死距离。 突兀间,袁玉堂不经意抬头,蓦地瞪大眼睛。 只见前方营寨延绵数里,旌旗林立,杀声冲霄,再远处一座巍峨奇雄的城池上正在上演激烈的攻防战,数十架云梯已经架到了城墙上,狼族兵卒正如蚂蚁般攀援而上,城楼上血战正炽,不时有人影哀嚎着囫囵掉落。 惨烈的杀伐气息虽相隔十里之遥亦能清晰地感受到,袁玉堂的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似有幽幽的火焰在眸子深处燃起。 好男儿年幼时谁不曾幻想过策马扬鞭,纵横沙场。 如此真实的战场厮杀,瞬间就让袁玉堂血脉沸腾,战意激荡。 攻防双方,是敌是友一目了然。 既然如此,那就杀个痛快! “唏律律” 胯下赤兔似乎也感受到了袁玉堂身上燃起的炽烈杀意,昂首狂嘶一声,完成了最后的加速,如风驰电掣般漫卷过冰冷的雪原,冲向那密密麻麻的敌阵。 数个幸存的狼族敌骑骤见自家大阵,顿时心生欢喜,不顾会不会造成混乱,一头扎入军阵中。 这时候压阵的牛录额真也发现后方的骚乱,见其只是一介孤骑少年,便分出一队骑卒前去拦截,随后怒气冲冲地想要去抓拿那几个搅乱军阵的残兵败卒问罪。 “哈哈哈” 袁玉堂只觉血脉偾张,似有满腔豪情鼓荡,不吐不快,纵身长笑,策马疾驰。 很快相对而驰的双方火速接近。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满面横肉,极为魁梧的狼族恶汉,高举骑枪,恶狠狠地朝袁玉堂贯刺而去,竟欲将他刺个穿膛葫芦。 袁玉堂眼眸中有冰寒杀机绽开,高速运动中准确捕抓到敌人动作轨迹,闪电般伸手一探,于电光火石间箍住刺来的骑枪。 “嘶”狼族恶汉一惊,旋即狞笑起来,有成年人腰肢粗细的手臂徒然发力,想要把不自量力的袁玉堂凌空举起。 却不料,他全力发劲,竟然丝毫无法撼动骑枪,仿佛那端落入袁玉堂手中就落地生根般。 趁着狼族恶汉发愣,袁玉堂手臂猛地往后一甩,破坏狼族恶汉重心的同时,极速缩短两者间的距离。 一道寒芒在空中划过,紧接着两人交错而开。 袁玉堂余势未减地继续前冲。 狼族恶汉却摇晃几下,蓦然绷直身躯,双目圆鼓,脖颈间有一道红线逐渐浮现,战马颠簸中,一颗大好头颅径直与身体分离,在地上滚如皮球。 …… “不好了额真大人,那南蛮骑士已经杀入后阵,兄弟们实在挡不住啊” 刚擒下那几个惊慌失措的败兵,牛录额真山文鲁正准备杀之以正军法,不料一名旗丁气急败坏地冲到他跟前汇报。 “什么老子不是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拦截了吗二十个勇士都拦不住一个半大小鬼你是在和老子开玩笑吗”山文鲁霍然转身,一把揪住来报旗丁衣襟,厉声喝问道。 旗丁吓得两股战战,哭丧着脸艰难喘息道,“额真大人呐,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谎报军情,那南蛮子委实邪性,您再不想办法,恐怕咱们整个牛录都要被端了啊” 这时候被缚待斩的败兵也趁机七嘴八舌道: “嗷嗷嗷,是真的啊额真大人,那小鬼会妖法,咱们实在不敌啊” “呜呜呜,非奴才等人贪生怕死,实在是敌人不可力敌,求大人明察啊” “求大人饶命,再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山文鲁勃然大怒,厉喝道,“放屁!区区一个南蛮少年,还能翻天不成莫不是你们贪生怕死,故意捏造军情!来人,都给我拖下去斩了,本额真亲自去割下南蛮少年头颅祭旗!” 与一般矮壮的旗丁不同,山文鲁这厮身高七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臂长力壮,有万夫不当之勇,擅使一柄重达五十五斤的鬼头九环刀,乃是涂山部正蓝旗有名的巴图鲁! 战场厮杀,什么妖法全是扯淡,唯有武艺胆识方可见真章,他绝对不相信世间真的有万人敌,就算是有,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柔软的南蛮少年! 提上兵刃,文山鲁便策马奔驰,要亲自去试试袁玉堂斤两! …… 呼咻 数根铲头劲箭破空掠至,袁玉堂眼疾手快,闪电一把将激射而来的重箭摄于掌中,再猛然半旋发力,掌中重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瞬息间便回归原主身上。 “呜啊” “额” 数声惨鸣,几个冷箭偷袭的狼族骑兵不及反应,皆咽喉被重箭贯穿,摇晃一下,齐齐一头从马背栽落,化作冰冷尸体。 狼族旗丁所用的弓箭与大夏士卒不同,乃是复合型的长梢弓,不单止射程更远,还能近距离射出堪比火铳弹丸的破甲重箭,五十步内杀伤力极强,无论射到躯干还是四肢都能让敌人快速失血从而失去战斗力,而且创面太大,很难医治。 然而无往不利的破甲重箭在袁玉堂面前却失灵了,完全没有半点效果。 一路袭来,已经有超过五十个狼族骑兵丧生袁玉堂刀下。 战场搏杀不比正规比武,瞬息万变,每一刻都宛若行走刀锋上,这种危险又迷人的感觉让袁玉堂肾上腺极速飙升,越战越强,沉沦在杀戮的快感里无法自拔。 袁玉堂人马所至,后阵敌军就如波开浪裂,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只片刻功夫,他就快要正面杀穿整个牛录方阵。 正杀得性起,突兀一声如雷暴喝骤然传来。 “匹那贼子,休得狷狂!” 凝眸望去,袁玉堂便见一员魁梧大汉策马袭来,手持一柄鬼头九环刀。 来者正是牛录额真,涂山巴图鲁山文鲁! 感受到山文鲁的悍勇气息,袁玉堂嘴角上扬,握紧手中血迹斑斑的军刀,轻挟马腹,赤兔通灵般再度加速,仿佛化身一团燃烧烈焰,火速杀向来犯的山文鲁。 两马相对,横刀相向。 铮!! 一声仿若震破耳膜的兵刃交鸣巨响疾风般扩散四野,附近敌骑听之无不心惊胆战。 倏忽,两骑交错而过。 山文鲁急勒马缰回头,下意识地望向手中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鬼头九环刀,竟然惊骇地发现削铁如泥的刀刃上出现一个明晃晃的缺口,委实心悸不已。 这真的是一个十二三少年该有的膂力吗 袁玉堂也不好受,正面硬撼的反震力让他整条右臂酥麻欲死,到底还是体魄吃了大亏,如果是穿越之前的成人体型,在有法力加持下,他有把握直接磕飞山文鲁兵刃。 战场拼杀,最讲究气势。 袁玉堂无师自通,强忍着不适,策马再度杀回。 手中已经卷刃的军刀划过一道夺命弧线,疾取山文鲁脖颈。 山文鲁还没从震撼中回神,骤觉杀机逼近,仓促将鬼头九环刀横于咽喉要害前。 当!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 削铁如泥的鬼头九环刀竟然被拦腰劈弯,余势未减地撞上山文鲁咽喉,瞬间就将他的喉结撞得粉碎。 剧痛下山文鲁歪嘴吐舌,大脑顿时变得浑噩不清,眼前阵阵发黑。 尽管战绩辉煌,袁玉堂这柄捡来的军刀终于撑不住他的暴力摧残,重击之下,乒的一声碎成数断。 袁玉堂也不在意,眼眸中杀意骤盛,脊椎一抖,身如蛇拧,脚下猛叩马镫,竟然从马背上飞扑向僵直当场的山文鲁。 甫一靠近,袁玉堂屈肘摆臂,如暴怒犀牛撞角,打得空气猛烈炸开,发出撕心裂肺的咣咣声响。 古泰拳杀招——犀牛顶角! 咯咧 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仿若盖过战场喧嚣,在无数目光惊惧的狼族旗丁众目睽睽下,涂山部巴图鲁山文鲁整颗头颅如熟透的西瓜般碎裂开,红白之物喷溅四方。 刹那间,时间好似定格住。 唯一能动的,唯有蹲伏在山文鲁残尸上激烈喘息的少年纤弱背影,如神如魔! “妈呀”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叫声惊醒众人,一切恢复如初。 胆战心惊的狼族旗丁看袁玉堂如同地狱爬出来的勾魂罗刹,哀呼一声,丢下手中兵刃四散逃窜。 前方奋勇冲锋的旗丁不明所以,被后方溃败的同袍一冲击,顿时将恐慌升级。 但凡是人就有从众心理,一旦战场上出现一个逃兵,马上就会引起多骨诺牌效应,雪崩般迅速溃败,就算是悍勇无敌的狼族战士也不例外。 袁玉堂的出现就好像狼族大军的潘多拉魔盒打开,眼看着左部军阵有炸营的苗头浮现。 关墙城楼上冷静观战的司徒杀奴敏锐地捕抓到敌人左军后方发生的骚乱,不顾幕僚下属阻拦,当机立断决定亲率最精锐的一千大夏龙骑出城冲阵。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五章 身陷险境 司徒杀奴出身显赫,这点毋庸置疑。 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官至天下四大雄关之一的桐山关镇守总兵,嗯,五大关隘镇守总兵之一。 但是不能因为他年轻,就忽略了他的才能。 虽出身豪门,司徒杀奴却非纸上谈兵的纨绔子弟。 恰恰相反,他自幼苦读兵书,弓马娴熟,且参军年龄不比任何人低。 十三岁从军,十五岁入选边军最危险,也是最精锐的斥候部队,到如今二十三岁为止,足足十年军旅生涯,历经大小战役上百场,多次险死还生,共计斩杀敌寇三百五十七人,实打实的百人斩。 如此显赫功绩,放在满朝贵胄子弟里也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 相比于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他更喜欢亲临前线带兵厮杀。 本来以为就任镇守总兵后就没机会再亲上战场,没想到天下掉下良机。 那便…… 杀个痛快! 落日西下,雪原茫茫。 “儿郎们,跟我冲,杀穿那些建奴,与后方援军汇合,再去端了北面的炮营阵地,此役迎刃而解!” 司徒杀奴一骑当先,率先冲出城池暗门,策马扬刀,意气风发至极。 身后一千精锐大夏龙骑甲胄森严,人马皆批重甲,千人动作如一,无声加速,宛若下山猛虎,排山倒海般地鱼贯而出。 轰隆隆 沉重密集的马蹄声仿佛震碎山河,溅起无边雪沫,随风渐扬渐起。 “杀!” 司徒杀奴猛地拉下狮头银盔的鬼脸面罩,遮挡住俊美容颜,奋力挟紧马腹,胯下汗血宝马昂首悲嘶,扬开四蹄全力冲刺,身后一千铁骑紧随其后,宛若一股钢铁洪流,浩浩荡荡地朝骚乱敌阵席卷而去。 …… 袁玉堂陷入有史以来最大危机当中。 虽然他一开始对狼族后方造成极大动荡,趁乱斩杀了上百旗丁,但是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 狼族大军纵横天下,猛将如云,悍卒如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会因为这点小场面乱了阵脚。 很快就有将领出面安抚军心,平定骚乱,同时也认识到袁玉堂的危险性,不敢小觑地派出最精锐的猛士前来截击。 一个牛录重甲火铳兵与三标金甲巴牙喇逆势围攻而至。 狼族兵种建制与大夏皇朝不一样,破坏力最强的火铳兵被其当做攻坚重甲兵使用,一般用于专门对付夏人结阵步兵方阵,而金甲巴牙喇更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中的精锐,说是当代最强特种兵也不为过。 此时集合两大最强兵种一共对付袁玉堂,无疑是狼族大将给与他的极高尊重。 可惜这种尊重袁玉堂并不想要。 一阵密集如雨的重箭齐射,袁玉堂狼狈地左突右闪,险之又险才避开。 还没等喘口气,心头警惕狂作。 刚抬头,就看见上百个黑洞洞的火铳枪口对准自己。 袁玉堂头一次感觉死亡与自己那么接近,冷汗瞬间打湿后背,大脑不由得僵滞。 前世着名武术宗师程老爷子被八国联军乱枪打死,难道自己也要步那位八卦掌宗师的后尘吗 辛亏他并非孤军作战,赤兔比他对危险更敏锐,察觉到危机来临,立即做出应对。 只听一声嘹亮嘶鸣,赤兔突然加速,如一团行走的烈焰,变向朝尚未平复的敌阵冲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如鞭炮般的脆响骤然炸开,上百颗携带夺命动能的弹丸被火药推动,快如闪电般飙射而出。 没有近距离面对过上百柄火铳齐射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怖,哪怕只是最原始的火绳铳,依旧惊心动魄至极。 上苍庇佑,如此密集的枪林弹雨,竟然硬是被赤兔躲过,大多数的弹丸落空,打得地面坑坑洼洼,泥土混杂着雪沫飞溅,浓郁的硫磺白烟腾空而起,宛若缥缈仙境。 少数弹丸却误中副车,十几个倒霉蛋被放倒在友军枪口下,躺在血泊里痛苦哀嚎。 饶是躲过一劫,袁玉堂依旧心头狂跳不止。 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实在太过惊悚,仿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冷却了他发热的头脑。 难怪前世个人勇武会没落,随着热武器的发展,必然会沦为强身健体的娱乐项目。 哪怕是身负超凡力量的术士,在战场上依旧难以呈威,稍有不逊就有性命之虞。 除非…… 除非是传说中的真修大拿,才有可能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 强压下心悸,袁玉堂收敛心神,纵马左穿右突,借助密集人潮掩护,务必不让自己暴露在敌人枪口下。 至于回头和火铳队死磕 呵呵,那是超人才能办到的事情,与他一介小术士无关。 火铳队的袭杀已经失去勇武之地,接下来该沦为金甲巴牙喇展现威力。 三标金甲巴牙喇共计60人由一个魁梧狼族大汉统领,打出手语,训练有素的金甲巴牙喇兵马上领会统领意图,化整为零,分六队朝袁玉堂紧追而去。 刚撞飞几个挡路的旗丁,袁玉堂心生警惕,只觉脑后恶风袭来,仓促间猛地侧身一闪,在高速运动中上演了一出完美的‘镫里藏身’绝技。 呛! 一道快如迅雷的寒芒当空扫过,袁玉堂蓦地睁大眼眸,数寸发丝不及闪躲,竟而直接切断,散作飞絮乱舞。 “嘶” 袁玉堂倒吸一口凉气,自感遇到劲敌了。 好特么快的刀啊! 躲慢点估计脑袋都要被削掉! 偷袭之人身随骏马前突数步,竟然神奇地逆转方向,回身拍马猛劈而来。 险死还生下,袁玉堂骤然生出一股邪火,翻身爬上马背,横刀针锋相对劈去。 哐! 炸裂耳膜的巨响震慑全场,磕刀相向的双方都身不由己地反震连连后退。 袁玉堂满心震惊,前世苦练古泰拳十数年,一身力气本就不俗,再加上近日来有法力滋养体魄,虽重伤未愈,但是力量绝非一般人可敌。 那员金甲敌将竟然能与自己正面拼个旗鼓相当,实在是出乎意料。 金甲巴牙喇兵心中震撼比袁玉堂更盛,要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巴图鲁可比,生撕虎豹,手刃熊罴不过寻常,哪能想到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能与自己对拼不落下风。 几个机敏旗丁见袁玉堂全副心神都被金甲巴牙喇牵引,当即心生歹念,试图偷袭袁玉堂立功。 数柄刀枪猛然袭向袁玉堂后背要害。 却不想袁玉堂仿佛脑后长眼,突然回身旋斩。 一道匹炼一闪而逝,偷袭的旗丁惊愕发现自己手中兵刃与身躯皆一分为二,于无边恐惧中丢了性命。 就在袁玉堂回防的瞬间,金甲巴牙喇兵又动了! 身如闪电,数步之距瞬息便至,刀出如光,快捷无涛地劈向袁玉堂视觉盲区。 “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袁玉堂徒然大喝,抖腕引刀,似袖里藏刀般回撩,精准无疑地击中金甲巴牙喇兵的刀刃。 两柄钢刀再度相撞,相互崩出缺口,完美地镶嵌住,抵死缠绵在一起。 强烈的反震力让两人都暗自叫苦不已,胳膊发麻。 只是苦于敌人尚未倒下,皆强撑一口气,誓要压倒对方。 一时半会间,两人谁也压不倒谁,憋着一口气在角力,战局暂时陷入胶着。 倏地,金甲巴牙喇兵金盔下那张粗粝黧黑面孔露出一抹狞笑,袁玉堂很快就反应过来。 如今他孤身深入敌后,举目皆敌,杀机四伏。 僵持就代表着绝对的危险,天知道何时何处会冒出一柄刀兵取走他性命。 必须尽快脱身,否则再拖延下去,必死无疑! 有鉴于此,袁玉堂心中发狠,一边奋力鼓足力气,一边暗中时刻准备搬运法力,真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说什么他都要施展‘呼风唤雨’神通来脱身。 金甲巴牙喇兵察觉到袁玉堂想脱身的意图,猛地憋红脸奋力施压,哪怕不能将他彻底压倒,也要为同僚争取时间赶来。 此子今日不除,日后必然会是心腹大患! 袁玉堂心急如焚,去留皆不由他,不禁有些懊悔过于轻率,将自己置于险地。 咻咻咻! 三道呼啸破空声炸响。 袁玉堂听罢亡魂皆冒,那是狼族士卒特有的破甲重箭声响,不用怀疑,都是冲他来的。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隐藏了。 猛一咬牙,袁玉堂决定立即发动‘呼风唤雨’神通。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一件倒霉事发生后,更多的厄运也会接踵而来。 才敢调动法力,袁玉堂就感到体内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法力顿涩,强行打断了神通。 更倒霉的是剧痛下徒然放松,一身力气潮水般疾退,再也抵挡不住金甲巴牙喇兵的施压。 金甲巴牙喇兵突感袁玉堂力气衰退,不由得大喜过望,狞笑着抽回战刀,反手疾劈向他的脖颈。 前有金甲巴牙喇兵劈击,后有冷箭肆虐。 刹那间袁玉堂置身绝死边缘,一颗心不禁直沉谷底。 就在袁玉堂绝望之际,一道迅捷如风的身影猛地从敌阵中跃出,一刀枭掉金甲巴牙喇兵的头颅,又回身用盾牌挡住袭来的三枚冷箭。 “哈哈哈,壮士莫慌,某司徒杀奴来也!”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六章 男人的浪漫 刹那间,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袁玉堂瞪大双目,一片阴影骤然遮挡视线。 阴影中,战马长鸣,骑士如龙,跃马横刀,宛若一副生动的水墨画,散溢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暴力美感。 啪嗒! 铁蹄敲击地面,也惊醒了袁玉堂,一切好似瞬间恢复正常。 “哈哈哈,壮士莫慌,某司徒杀奴来也!” 司徒杀奴纵声长笑,掉转马头挡在袁玉堂面前,矫健地矮身引刀一劈,四五个不知死活来犯的狼族旗丁就哀嚎着被劈成两截。 袁玉堂知道不是发呆的时候,竭力安抚躁动的心神,与司徒杀奴联手杀敌,一时间杀得人头滚滚,方圆十步内再无活口。 初见袁玉堂庐山真面目时,司徒杀奴也恍神了一下。 刚才远在城上楼台观望,只知道狼族军阵被人单枪匹马捅了腚眼,他还以为是哪来的爱国义士。 没想到待近一看,居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俊俏少年郎。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实在出乎意料。 不过转瞬释然。 不管多大年纪,敢与狼族死磕的就是大夏的英雄,他司徒杀奴钦佩得紧! 趁着敌人未及的间隙,司徒杀奴一边回气,一边抽空笑问道,“小兄弟何方人士,何故驰援桐山关” “绍州祝山宗第二十八代掌门鱼机子,见过将军!”袁玉堂甩了甩发酸的臂膀,微微喘息道。 司徒杀奴一怔,旋即豪迈笑道,“原来是道门高足,小道长拳拳报国之心日月可鉴,本将佩服得紧! 本将痴长你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贤弟! 今日有缘沙场相遇,不如让咱们兄弟携手杀退来犯之敌,何如” 袁玉堂似被司徒杀奴的豪气万丈感染,心中怯意烟消云散,大笑道,“那小弟就斗胆高攀,与兄长杀个痛快!”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我大夏热血男儿!” 男人间的感情总算那么真诚澄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引为生死之交,更遑论是沙场并肩的真挚情谊。 短短几句话间,两人彼此印象大好,颇有意气相投,引为知己的感触。 “杀” 一阵嘈杂的喊杀声惊动了两人,举目望去,却是追击的大队金甲巴牙喇兵拍马杀至,由不得两人继续攀谈,急忙收敛心神沉着应对。 铛铛铛! 刺破耳膜的剧烈兵器碰撞声响不绝耳,两人都心知金甲巴牙喇兵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任何一个武艺都绝不逊色于他们,此时面对数十倍的劲敌,正面硬抗实属取死之道。 幸好此时局势动荡,刚刚稳定下来的左军后阵因为袁玉堂与金甲巴牙喇兵的追击再度乱成一窝粥,到处都是茫然乱窜的敌军士卒,让两人可借机且战且退,从容转移。 司徒杀奴救援心切,仗着马快把大部队抛在后方,此时孤立无援,拼命想带着袁玉堂去与自家铁骑汇合。 金甲巴牙喇兵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宝贝疙瘩,每年都需耗费大量银钱来维护,哪怕是财宏势大的涂山部也只有区区半牛录之数。 如今凭白折损一人,不禁让金甲巴牙喇统领气炸,势要袁玉堂两人血债血偿。 一追一赶,犹如搅局马勺,让本就混乱不堪的军阵更为凌乱。 咻咻咻! 金甲巴牙喇兵骑术高明绝顶,颠簸奔驰间也可人立挽弓射出破甲重箭。 袁玉堂二人大吃一惊,仓惶躲避。 亏得身边到处都是人,只需临时变向,就可让倒霉蛋做替死鬼。 可惜有利就有弊。 混乱的人群虽然能提供有效的保护,也拖慢了两人的速度,以致被金甲巴牙喇死死咬住尾巴,怎么都拉不开距离。 司徒杀奴战场经验丰富,知道这样纠缠下去绝非好事,等不到与后方大部分汇合,就有可能被追兵攀上。 想罢,司徒杀奴矮身躲过冷箭的同时,探手伸入马鞍边缘的一口皮革袋子里。 回正身子,司徒杀奴手中多出几个黑乎乎的铁疙瘩,转身一扬,顿时化作几道黑影射向后方。 袁玉堂横刀磕飞一柄重箭,就见到这一幕。 还没等他搞清状况,突然身后猛然发生剧烈的爆炸,强劲的气浪差点没把他震飞。 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袁玉堂惊骇地回头看去,只见后面一片狼藉,黑烟滚滚,不少狼族士卒与战马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时半会尚未断气,躺在血泊中哀嚎。 更多的敌卒却是身上插满了锋利铁片,捂住伤患处失去战斗力。 这,这岂不是古代版的手雷吗 这不是志怪向的古代修仙世界吗,怎么乱点科技树啊 袁玉堂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狼族军阵中也有这等利器,恐怕他早就凉透了。 这个光怪陆离的古代世界当真小觑不得。 “贤弟莫要走神,兵贵神速,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呢!” 见到袁玉堂愣神,司徒杀奴百忙中出言告诫道,随后又从皮革袋子里掏出数枚铁疙瘩,不要钱般往后丢去。 砰!砰!砰! 爆炸声接连响起,方圆数里内清晰可闻。 这些古代版手雷除了范围性杀伤敌人外,还能有效制造恐惧,受惊的战马疯狂乱窜,让混乱进一步升级。 一切看似繁琐,实则从司徒杀奴率军出城到现在,才过了短短不到一炷半香左右的时间。 铁疙瘩虽然是战场利器,司徒杀奴携带出城的数量并不多,很快就消耗殆尽。 这时候,一道黑影闪电般穿过爆炸弥漫的浓烟,火速靠近二人。 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完全超出司徒杀奴的反应,待回过神来时,顿时眼前一花,只见一道匹炼霹雳般斩向自己脖颈。 倏地,司徒杀奴大脑一片空白,寒毛倒竖,绝望情绪涌上心头。 他知道没有奇迹发生的话,恐怕下一秒就是人头落地之时。 可恶啊! 我还没收复沦陷山河,还没名留青史啊 怎么能轻易死在这里呢 司徒杀奴心念飞转,满腔不甘填斥心房,往日幕幕走马灯般浮现脑海,偏偏却没有丝毫办法逃过必死下场。 已知无力回天,司徒杀奴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拥抱。 当! 一声爆裂的巨响雷鸣般回荡耳畔,绝望的司徒杀奴惊愕睁开眼。 只见一个瘦弱背影如跃马掠出,横刀格挡,溅起徇烂火星,山岳般不可撼动地挡在他面前。 是袁玉堂! 于千钧一发之际从冥府里把司徒杀奴拉回人间! “呜……”袁玉堂无暇顾及身后的司徒杀奴,一张血染半边的小脸憋得通红,脑门青筋直跳,咬牙死死地盯着前方劲敌。 那是一个魁梧不似人类的巨汉,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肌肉扎结的巨臂如岩石般块块坟起,似有开天辟地之地,死死压制住袁玉堂,凶悍如狼的环眼中满是残忍的怨毒。 袁玉堂心中大骇,此人蛮力惊人,乃是他生平未遇,再纠缠下去,恐有被生生压死的危险。 “唏律律” 恐怖巨力源源不断压来,赤兔不堪重负,痛苦地发出长鸣,四条粗壮马腿剧烈颤抖,眼看着就要被活活压断了。 这时候,一柄钢刀如流星挂月般切入,自取巨汉胸腹要害。 危机临门,巨汉不得不回身自救,不甘咆哮着震开袁玉堂。 袁玉堂死里逃生,激烈喘息,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 “贤弟快走,那人是狼族十大萨克图之一的托托暮比,咱们不是对手,快走!” 勉力击退巨汉托托暮比后,司徒杀奴策马过来猛地扯着袁玉堂衣领吼道。 袁玉堂如梦初醒,下意识拍马急行。 托托暮比的压迫感实在太恐怖了,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匹敌,不想死的话最好远离此獠! “无耻匹夫,哪里跑!” 萨克图,乃是狼族最强勇士的称号,百万族人中唯有十人才有资格获得此尊号,武艺之强自然非比寻常。 托托暮比身为涂山部金甲巴牙喇统领,哪能放过到嘴的功劳,急忙挟紧马腹,催动胯下那匹同样雄壮得夸张的巨马疾驰追赶。 袁玉堂二人片刻不敢迟疑,奋力拍马,托托暮比穷追不舍,沿途的敌卒惨遭池鱼,纷纷被撞得骨裂筋断。 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轰隆作响的震动,袁玉堂还以为又有敌军拦截,顿时如临大敌。 司徒杀奴却脸色一喜,兴奋道,“贤弟莫怕,是我麾下的大夏龙骑,救兵到了,冲啊!” 闻言一怔,袁玉堂急忙定睛望去,只见前方发生巨大骚乱,不时有狼族士卒被抛飞半空,雪沫飞旋,尘土滚滚,一股恐怖的压迫感如蜘丝般无尽弥漫四野。 下一刻,袁玉堂心头一突,瞳孔剧烈收缩,终于看清前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那竟然是一群人马皆批重甲,浑身上下不漏任何缝隙,宛若钢铁怪兽的可怕骑兵正在集群冲锋! “呼噜噜” 沉重的战马响鼻声不绝于耳,人马再加上重甲的重量,这群钢铁怪兽每奔走一步,都造成地动山摇般的可怕动静。 沿途不时有悍勇的狼族士卒企图拦截,可惜在那身厚重的甲胄保护下,无论是箭射、刀劈、斧砍、矛刺……完全没办法伤害到内部的战士。 而且如此规模的集群冲锋一旦发动起来,就宛若推金山倒玉柱,势不可挡地碾压一切,任何企图阻拦之物,皆被碾为齑粉!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巅峰战力——重甲铁骑的可怕威力! 这支神兵天降的铁骑犹如压低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摧枯拉巧般凿开狼族左军大阵,上演一轮无可匹敌的残酷屠杀。 “哈哈哈,贤弟莫要发呆,快随为兄一起建功立业,杀光那群蛮奴!” 司徒杀奴汇入钢铁洪流之中,充当领军矛尖,意气风发地放声高呼道。 这一刻,袁玉堂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猛扣马镫,驱马与司徒杀奴并肩。 无尽豪气在冰冷沙场中弥漫,这是属于男人的浪漫…… 虽百死…… 而无憾!!!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七章 战后风波(四千字大章 ) 夜风凛冽,冷月悬空。 桐山关巍峨雄伟的轮廓犹如一尊蛰伏夜幕下的史前巨兽。 关墙下,白日激战已落下帷幕,夏狼双方鸣金收兵,只是战场上依旧硝烟袅袅,尸骸遍地,血流漂橹,汇聚成溪的血水甚至渗入地下三尺,密集尸堆中不时有轻微的呜咽呻吟声随夜风送向远方。 相比人间炼狱的城下战场,桐山关内则是气氛热烈。 城中聚将台前集聚了三千士卒,每个人都神情亢奋,无比崇拜地望着台上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司徒杀奴面容肃穆,环视一圈,被他目光扫到的士卒无不欢欣鼓舞。 “有人告诉过我,狼族大军天下无敌!” 突兀间,司徒杀奴淡然开口道。 众将士闻言一怔,旋即露出不甘的憋屈神色。 司徒杀奴置若罔闻,继续冷酷地说道,“还有人告诉过我,十个大夏儿郎也比不过一个狼族旗丁。” “还有人告诉我,天下九州,有能者居之,大夏子民不配占据富裕繁华的锦绣神州!” “懦弱的夏人,就只配当新霸主狼族的奴隶,活该被剥削,活该被奴役,活该妻女被淫辱,活该一辈子低人一等!” 司徒杀奴语气由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但是每一句话语都如诛心之剑般,狠狠地扎入在场每个士卒的心脏。 没有人是天生的贱骨头,也没有人会天生自认低人一等,尤其是桀骜不驯的老兵油子们。 尽管他们心中都鄙夷狼族不过是茹毛饮血未开化的生番,但是十七年的屡战屡败,早就把他们的胆气打没了,一遇到狼族蛮奴便闻风丧胆,打起仗来十成力量也只剩下一半,越发畏惧狼族蛮奴。 这一刻,死水般的僵局终于有所改变了。 台上那个年轻人,似乎把他们曾经被狼族铁蹄碾碎的血性再次唤醒。 司徒杀奴冷静得吓人,徒然语气拔高,厉声大喝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认可如今流传的所谓主旋律,但是本将今天要大声告诉你们……” “那些屁话,本将绝不认可!” “狼族无敌天下我呸!” “夏人懦弱无胆我再呸!” “只要本将还有一口气,狼族就不可能越过塞北门户一步!” “只要本将还是桐山关的镇守总兵,东北道后方千万百姓就高枕无忧!” “现在本将就问你们一句,想不想建功立业,想不想封妻荫子,想不想把先辈丢下的颜面捡回来,想不想再夺回塞北万里肥沃故土……” “想不想,敢不敢,请明确地告诉本将!” 司徒杀奴的话语极富感染力,台下众将士早就被他勾勒的美好蓝图刺激得热血沸腾,眸子里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机,兴奋得脸膛通红,迫不及待地举臂高呼道: “想!想!想!” 十七年的憋屈、屈辱、不甘、仇恨,这些负面情绪早就深埋每个士卒心中,此时一旦找到突破口,所爆发的能量可谓是相当惊人,迸发的杀气犹如实质般,连呼啸的狂风都为之一窒。 司徒杀奴满意地点点头,心道总算初步征服这些桀骜不驯的精兵悍将了。 夏人儿郎个顶个都是好样的,之所以过往战力孱弱不堪,十七年来被狼族打得溃不成军,只是因为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恶性循环。 只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丈,就足以重塑他们的信心,激发他们的血性。 幸不辱命,司徒杀奴做到了十多年来无人能完成的壮举。 白天一战,他于万军丛中,亲率一千铁骑,一举冲垮狼族大军左阵,歼敌四千,俘虏无数,还攻入十多里外的白头坡炮阵当中,剿毁了重炮近二十门,亲手打破了狼族铁军无敌天下的神话。 如果不是因为兵力不足,恐怕取得的战果绝不止步于此。 不过饶是如此,这对于近二十年来屡战屡败,丢城弃地的东北道戍军来说,已经是振奋人心的天大喜讯。 同时也让一众桀骜不驯的老兵油子见识到司徒杀奴的杀伐果断与胆略魄力! 这让司徒杀奴顺利收复了大部分军士的人心。 但是司徒杀奴知道,这次能斩获如此辉煌的成绩,还要多谢一个人。 一个十二三岁,却胆识过人,勇武无双的少年英雄! …… 城内兵营某个单间内,袁玉堂木乃伊般缠满了殷红渗出的纱布,失血过多显得格外苍白的小脸儿古井无波,看似十分平静。 但是从他闪烁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般平静。 “呼” 袁玉堂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瞳孔微颤,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震撼。 白天千骑冲锋的那一幕,实在太震撼了。 没有亲身见过上千重装骑兵集群冲锋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人马皆批重甲,跑动气吞山河,气势山呼海啸,以碾碎一切的无上信念绝死冲锋。 赫然已经是这个时代集群力量的巅峰体现! 那种震撼场面,在袁玉堂脑后中挥之不去。 何其幸运,能亲身参与其中。 仿佛经历了一场心灵风暴,袁玉堂心中激荡久久难平。 激动过后,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袁玉堂小脸纠结在一起,望着窗外那轮似刀残月,莫名感慨。 还是太弱了啊…… 这一次意气用事,险些把自己置于死地,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司徒杀奴横空杀来援驰,恐怕他没机会看到今晚的月光了。 经此一役,袁玉堂有了深刻的教训,也让他初获神通后略显膨胀的心态迅速摆正。 须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下强者层出不穷,别以为成了术士有法力在身就可以纵横捭阖。 今日光是那个魁梧的金甲巴牙喇统领就让他大吃苦头,结合他与司徒杀奴之力也不过是勉强抗衡,武力之强简直惊世骇俗。 而且个人勇武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实在过于渺小。 除非…… 除非实力到了真人境或以上,才有可能局部影响或者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 所以啊…… 想要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安身立命,唯有指望古书《天罡秘术》! 必须尽快养好伤,然后多斩妖魔,积攒功德,开启新的神通,努力变强。 方是他唯一的出路! 正出神间,紧闭的门扉突然被推倒,一道挺拔身影风风火火闯入房间,大声嚷嚷道,“贤弟,为兄来探望你了!” 袁玉堂抬起眼帘,就看到司徒杀奴手里提着食盒和两坛子酒,满面笑容地阔步而来。 “小弟无恙,有劳兄长忧心。” 客套两句,两人于圆桌前相对落座。 司徒杀奴从食盒里拎出热腾腾的菜肴,掀开酒坛的封纸,什么都先不说,举起酒坛就猛灌三大口,旋即将空了一半的坛子重重砸在桌上,起身抱拳凝声道,“贤弟,这次多亏有你,否则为兄也无法立下如此辉煌战功,在此代表桐山关全体八千将士,诚心向你道一声谢!” 袁玉堂大惊,急忙起身摆手道,“兄长莫要折煞小弟了,小弟只是略尽一份绵力,兄长你们保家卫国,戍守边境,保大夏平安,你们才是真正的大英雄,这声谢我是万万担不起啊。” 司徒杀奴却不以为然,郑重地对袁玉堂施礼过后,才说道,“贤弟莫要学腐酸士子做派,为兄是军人,军人眼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做事干脆,认死理!你这次立下大功,任谁也不能否认,所以这声谢你担得起有余!” 顿了下,司徒杀奴眼眸中似乎泛起一股腾腾杀意,拧声道,“本将已经把你的战功上报,司徒家绝不亏待任何有功之人,如果谁敢横加阻拦,那就先问过本将的佩刀!” 袁玉堂眉头微蹙,从司徒杀奴的话语中,似乎另有深意 “呵呵,让贤弟见笑了,坐,坐下说话。”司徒杀奴仿佛会变脸般,瞬间恢复和熙笑脸,笑吟吟地招呼袁玉堂落座。 尽管心中有所疑惑,但是司徒杀奴没有细说,袁玉堂只好按捺住好奇坐下。 司徒杀奴喝酒极为豪爽,也不管袁玉堂还是个‘未成年’人,大口吃肉劝酒,袁玉堂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三巡过后,两大坛子酒已见底。 幸好前世袁玉堂久经高度酒水考验,大夏酿酒技术并不发达,这两坛所谓的烈酒其实度数就比啤酒高一丢丢,不然这种豪迈喝法,老牛都得躺下。 酒水下肚,袁玉堂苍白的小脸略微回复血色,看起来像个没事人般。 司徒杀奴见状更为欣喜,哈哈大笑着探身去拍袁玉堂肩膀,“哈哈哈,贤弟不光武功高强,连酒量也是丝毫不逊,如果不是戍守有责,为兄必定要陪你不醉不归。” “好了,军务在身,为兄还需巡逻,就不打扰贤弟休息了,这顿酒先欠下,等把蛮奴击退,咱们兄弟再喝个痛快。” 说罢,司徒杀奴就起身离席,临到门边顿住脚步,背身说道,“贤弟,如若有人对你挑衅,无须给为兄面子,一律杀无赦!” 这下袁玉堂是真听明白了,刚准备发问,司徒杀奴就雷厉风行地大步离开。 …… 桐山关十五公里外,狼族涂山部延绵数里的军营。 台吉金帐内站满了大小各级军官,一个个头颅低垂,冷汗直冒,空气仿佛凝固般,压得众人心头沉重。 主位上,以荒淫无度着称的乃木尔泰面无表情,刀子一般的目光横扫账内一圈,凡是被他目光掠过的军官,无不心惊肉跳。 今日一战,先是被袁玉堂单骑捅了后方腚眼,将整个左军后阵几乎翻了个底,紧接着又被司徒杀奴率领一千大夏龙骑突袭成功,左军的镶蓝旗整旗士卒几乎被打烂掉,甚至还被司徒杀奴突入到重兵把守的白头岭炮阵当中。 如果不是炮营护卫统领拼死抵抗,用无数旗丁的肉身去阻拦铁蹄突进,恐怕整个炮阵都被端了。 自从太康初年,狼族起兵以来,十七年间还没遇此大败。 足足有四千余旗丁命丧当场,伤者更是无数,合集涂山部所有财力才铸造出来的八十余门重炮更是被毁了二十多门,足足损失了四分之一以上。 最可气的就是,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竟然还让司徒杀奴和袁玉堂这两个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地逃回桐山关。 种种数据,仿佛一柄柄刀子般扎在乃木尔泰心中。 用后脚跟来想,他都知道只要消息传回后方,乃木尔泰这个名字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笑话!! 砰!哗啦 “废物!” 乃木尔泰突然一掌拍碎坚固名贵阴沉木打造的案几,勃然大怒地咆哮道,“枉你们一个个平时自命清高,不是都把夏人当成是两脚羊吗怎么今日就栽在两个毛头小子手里难道你们就不觉得羞愧吗” 此话一出,众贵族军官脸露愧色,头颅几乎要垂到地上了。 十几年间狼夏双方交战,几乎是无往不胜,长久以来,虽让狼族将士心理凌驾于夏军之上,视其如土鸡瓦狗,与之打仗所向披靡,但是同时也滋生了傲慢轻敌的普遍情愫。 这次的大败就是因为涂山部由下至上的轻敌造成的。 本负责警惕外围的斥候部队,竟然全部撒出去烧杀抢掠,甚至还是军官带头而为,以致于袁玉堂单枪匹马杀到跟前才匆忙发觉。 这根本就是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错误! 也幸亏这次来袭的是一个袁玉堂,出城冲阵的只是司徒杀奴的一千重装骑兵。 如果突然出现后方的是一只绕后部队,或者是司徒杀奴麾下的重装骑兵再多一倍,恐怕就不是只折损大半个镶蓝旗的兵力,而是整个涂山部一败涂地了。 见到没人敢回答,乃木尔泰怒火更盛,狞声道,“别以为这事能轻易掀过,本台吉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念在大事在即,就暂且把你们狗头寄存项上! 原计划不变,阿克莱率正蓝旗三个甲喇的兵力与一万草原辅兵原地牵制司徒杀奴,其余众将务必在明天天亮前到达喇叭瓮设伏完毕! 机会我给你们了,希望别再让我失望!” 众将听罢哗啦啦地跪倒一片,磕头谢恩。 乃木尔泰却看都懒得看,自语道,“能不能挽回颜面,就看能不能顺利吃下跃马关的援军,和阿克莱能不能牵制司徒杀奴七天…… 尊贵的铁暮真巫师大人,乃木希尔恳求您帮助阿克莱……” 良机后,乃木尔泰仿佛听见虚空中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回应: “如你所愿……”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八章 勾心斗角 一连三天,桐山关战火不熄。 只是战况烈度比起三天前涂山部三旗总攻略显平淡。 虽然狼族军队每日都不要命地进攻,每次都要丢下千余具尸体不等,但是关内上下都明显意识到涂山部主力部队已经遁去,余下的只是部分兵力。 至于是惑敌设伏,还是用于殿后阻拦,这就无从得知。 方圆几十里内全是狼族游骑,关内斥候根本就撒不出去,更遑论刺探消息了。 这天傍晚,城内议政堂内众将云集,共讨大事。 “总镇大人,老夫观一连三日乃木尔泰主力部队都未曾露面,肯定已然远遁,当是吃掉断后部队的最佳良机!老夫斗胆请示,明日出城与之决战!” 说话的是桐山关游击将军黄飞龙。 黄飞龙乃是东北道宿将,纵横沙场数十年,性格火爆,三个儿子先后战死与狼族交战中,与狼族有不共戴天之仇,麾下飞龙营战力不俗,算是桐山关的骨干力量。 “我觉得不妥!” 就在黄飞龙满目仇恨地出列,铿锵请战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黄飞龙怒目而视,只见一个面容消瘦,目光阴鸷的将领悠然起身,对黄老将军的怒火视若无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众所周知,乃木尔泰为人阴险,用兵狡诈如狐,此次春初出兵寇边本就不合常理,且虎头蛇尾,才总攻一天就悄然隐匿,处处透着诡异气息……” 顿了下,阴鸷将领若有所指地瞟了黄飞龙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万一乃木尔泰只是想引蛇出洞,某些不分轻重的无谋匹夫贸然上钩,岂不是正中下怀万一关城有失,我等是万死不足谢罪矣” “匹夫,住口!”黄飞龙再也忍不住了,呛地一下拔刀怒指阴鸷将领,须发皆颠地咆哮道,“刘埠小儿,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老夫必教你血溅当场!” 随着黄飞龙暴起,左侧众将也面色不善地起身,这些都是受过黄飞龙提拔或者照顾的后起之秀,用行动来回报他的知遇之恩。 阴鸷将领刘埠不屑地嗤笑道,“哎哟哟,黄大将军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桐山关总兵呢,真是吓死本将了” 话语间,右侧的将领也是狞笑着起身,支援刘埠。 刘埠位居桐山关副总兵之职,在桐山关深耕多年,极善收买人心,统御着一千火铳兵的神机营,实力不容小觑。 两拨人马泾渭分明,火药味极其浓烈,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军队里山头林立已是常态,但是大敌当前,矛盾激化到这种程度的,实属罕见,可见黄飞龙与刘埠之间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嘭! 一声清脆的巨响打破了僵局,众将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只见首席位上的司徒杀奴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双星目流露着骇人杀机。 “你们是想造反吗” 司徒杀奴语气平静得吓人,头脑发热的两股将领顿时心里一寒。 “本将问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霍然起身,司徒杀奴冷冽如刀的目光环视一周,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蹦出字眼来,众将无不骇然,火药味十足的紧张气氛为止一肃。 见司徒总兵动怒,黄飞龙与刘埠不敢造次,色厉内荏地互瞪一眼,气鼓鼓地再度落座。 其余将领见到主心骨认怂,松了口气之余,也急忙坐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司徒杀奴刚刚建下泼天功劳,正是威严最盛之时,哪怕心中有所不服,也万万不可当面冲撞,否则一声令下人头落地,死了也是白死。 能混得在座等级的将领,无不是人精,哪里会做这种糊涂买卖。 司徒杀奴冷哼一声,尽管心有不满,但是狼族威胁迫在眉睫,正是仰仗众人同心协力共渡难关的时候,只能记下这笔账,日后再清算。 “黄老将军!”司徒杀奴朝气犹不消的黄飞龙叫道。 “末将在!”黄飞龙瓮声瓮气地抱拳答道。 想了下,司徒杀奴挤出一抹笑容,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将知晓黄老将军与狼族有血海深仇,但是军国大事容不得轻率,如今局势未明,断然不可轻易出城决战,希望老将军能理解。” 黄飞龙老脸抽搐几下,落寂地答道,“末将……听令。” 安抚好黄飞龙后,司徒杀奴脸上笑容顿消,扭头向刘埠沉声道,“刘副总兵,本将知道你心有不服,但是希望你以大局为重,本将能忍你一回,不代表回回都能忍你,好自为之!” 刘埠听罢顿露愠色,好悬才忍住没有造次,冷哼一声就别过头去。 …… 袁玉堂坐在后堂屏风后,听着议政堂里的动机,不禁暗暗咂舌。 这是在演三国演义吗 公然在军士会议上拔刀对持,闹着玩吗 而且桐山关主将离心离德,不互相拖后腿已经算烧高香了,还怎么齐心协力来抵御狼族进犯 这样的部队也能用来驻守东北门户 真是活久见了啊…… 军事会议很快不欢而散,司徒杀奴回到后堂,绷着脸,闷声地拿起桌上水壶大口猛灌,旋即嘭地一声砸落,咬牙恨声道,“匹夫,全是尸位素餐的匹夫!身居高位不思报效国恩,满腹尽是狗屁倒灶的勾心斗角,一个个仗着资历深厚就倚老卖老,根本就没把我这个镇守总兵放在眼里,某恨不得杀之后快!” 看来桐山关这趟浑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袁玉堂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只能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脸。 发泄一通后,司徒杀奴自觉失态,强笑道,“让贤弟见笑了。” 袁玉堂笑而不语。 司徒杀奴欲言又止,疲惫地摆手道,“本还想与贤弟好好吃顿饭,看来现在是不行了,贤弟先回房休息。” 袁玉堂莫名有些摸不着头脑离开,本来中午是司徒杀奴邀请他共进午餐,没想到吃到一半众将就哗啦啦地过来,他也只好躲在后堂里。 才出门不久,突然间拐角处就冒出五个披甲带刀,趾高气扬的亲兵护卫。 “那个谁,刘总兵请你过去一趟,跟我们走!”为首的疤脸护卫气势凌人地喝道。 袁玉堂脸色逐渐变冷。 全桐山关谁人不知他袁玉堂单枪匹马勇闯敌营的赫赫大名,平日出门见到兵将,大多都是和和气气的礼敬,哪里被人这般粗鲁对待过。 看其阵势,哪是请人,分明就是胁迫! 再联想到之前司徒杀奴话中有话的话语,袁玉堂瞬间心里明了。 感情自己无意间被卷入权力纠纷中了。 怪不得司徒杀奴特意叮嘱过,如遇挑衅杀无赦。 刘总兵 莫不是副总兵刘埠 刚刚在司徒杀奴那里失了面子,所以就迫不及待想拿我来立威 呵呵,欺我根基浅薄吗,就怕你没那副好牙口! 想通了那些弯弯道道,袁玉堂心里有底,当即冷声道,“如果我拒绝呢”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那五个护卫立即翻脸。 “如果你拒绝,就别怪老子的刀不认人!刘总兵只吩咐老子把你带到营中,可没说不能带具尸体!”疤脸护卫头子抽刀出鞘,瞪着眼睛喝道。 呵呵,看来是被自己这副小正太外表拖累了,明知道我单枪匹马阵斩了上百个狼族士卒,竟然还有人想来掂量自己的斤两。 本以为这种无脑情节只会出现在小白文里,没想到现实比小说还要荒诞。 也罢,既然与司徒杀奴意气相投,也不介意帮他秀秀肌肉,震慑震慑那些居心叵测的魑魅魍魉。 蓦地,袁玉堂原地一晃,瞬间跨步撞入疤脸护卫怀中。 碰! 咯咧 一记教科书般标准完美的杀招转战龙门,反身一肘扎中疤脸护卫咽喉,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 疤脸护卫猛地双目充血,一身力气潮水般褪去,吭都来不及吭声,便直挺挺地往后栽倒。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住,另外四个亲兵直觉心头发颤,看待袁玉堂的眼神就如白日见鬼般。 任谁也没想到,袁玉堂居然说杀人就杀人,完全不留余地。 袁玉堂绷着脸,冷冷地注视陷入慌张的四个亲兵,出手之后他本能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哗啦啦!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很快印证了袁玉堂的猜测。 只见前后走道突然冒出一群端着火绳枪的火铳兵,瞬间举枪将袁玉堂严密包围。 足足有将近五十把火绳枪,如今近的距离,就算是铁人挨一顿齐射,也必然粉身碎骨。 提前安排了这么多阵仗,看来刘副总兵是铁了心拿他来开刷。 袁玉堂脸上无悲无喜,心中却杀意沸腾。 真当老子的泥捏的 三天静养,他已经可以勉强施展一次‘呼风唤雨’神通了,滞涩的法力快速运转,尽管每流转一寸经脉,袁玉堂都感到锥心般疼痛,但是杀意起来了,哪里还按捺得住 如果这些人真敢开枪,他不介意把屠刀转向友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就送他去投胎转世! 袁玉堂周边凭空刮起阵阵旋风,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仿佛水分子马上就要凝固成雨。 火铳兵们被他气势所慑,一个个如临大敌,手指紧紧扣住火铳的扳机,一股无形的肃杀气息压在每个人心头。 眼看着冲突马上就要爆发,突然间一阵雷鸣般的怒吼响起: “都给我住手!”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二十九章 信任 “都给我住手!” 饱含无边怒火的暴喝如滚雷横空,立即打破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一众火铳兵急忙转头看去,司徒杀奴带着杀气腾腾的黄飞鸿等一大群人火速赶来。 火铳兵们楞了下,下意识朝刘埠望去,见刘埠没有反应,稳了稳手中的火铳,并没有放下。 见到此状,司徒杀奴本就阴沉的脸色更为可怕。 身为一方总兵,没有什么比手下兵丁不听命令更打脸了。 “哟,总兵大人,末将正在抓拿细作,您怎么也收到消息赶来呢” 刘埠从火铳兵后越众而出,背着手好整以待地迎向司徒杀奴等人。 “刘埠,你想干嘛私自调动兵马,你眼里可还有司徒总部”黄老将军大义凛然地呵斥道。 轻蔑地乜了黄飞龙一眼,刘埠指向刚断气不久的疤脸护卫,又指向袁玉堂,不屑地嗤笑道,“如今狼族大军压境,然后风吹草动都需谨慎对待,此子来历不明,本将身为副总兵,传唤其询问来历无错这不本将才刚派出人,此子就无故逞凶,如果不是心有鬼,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吗 所以,本将断定他就是狼族派来的奸细!” “你放屁!”黄飞龙怒目圆睁地吼道,“全军上下,谁不知道袁公子大义,单枪匹马独闯敌营,杀得狼族蛮奴屁滚尿流,如此无双国士岂容你肆意污蔑” 刘埠啐了口唾沫,冷笑道,“真金不怕火炼,如果他不是狼族的奸细,那就交付本将审上一审,如若是误会,本将磕头认错又如何” “你!”黄飞龙被气得浑身发抖,偏偏一时间又找不到有力的反驳依据。 司徒杀奴按住黄飞龙的肩甲走上前,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钢牙几乎咬碎,死死地盯着似笑非笑的刘埠,拧声道,“刘埠,你过火了!” 刘埠故作惊慌失措状,惊声问道,“总兵大人何出此言末将一心为公,排除奸细,难道这也有错” 顿了下,刘埠桀然笑道,“如果这也有错,那不妨让末将一错再错,帮大伙除掉奸细!” “开枪!” “谁敢开枪!” 蓦地,两道声音仿重叠一起,一同响起。 刘埠只见寒芒闪过,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便架在脖颈上。 锋利刀刃与颈部肌肤负距离接触,一道血线迸开,殷红血丝流淌而下。 生死受制于人,然而刘埠却像视若无睹,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似乎没有把自家生死放在心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让偃息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人意料至极。 这些神机营的火铳兵大爷们平日里嚣张跋扈,眼里只认刘埠这个统领。 此时刘埠被人用刀架住脖颈,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掉转枪口对向司徒杀奴。 黄飞龙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冲上前用身体挡在司徒杀奴面前。 却不料司徒杀奴不怒反喜,刚刚还一副据理力争,不畏强权的刘埠则脸色剧变,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你们疯了吗竟然敢把枪口对准总兵大人,快,都特么的给我把枪放下!” “呵呵,太迟了。”司徒杀奴脸色一敛,收刀回鞘,面无表情地说道,“根据大夏军律《十大禁律》明确规定,同袍相残,忤逆上峰,不尊号令,犯任意一条,斩之!如若由上峰带头,则上峰同罪!” 说罢,司徒杀奴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脸色煞白,颓然跪地的刘埠,狞笑道,“刘副总兵真带得一手好兵,本将实在佩服得紧啊” 话语一落,心有余悸的黄飞龙怒目圆睁,大喝一声道,“来人,给本将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身后护卫听罢极速抽刀上前,瞬间就控制着这伙惊骇莫名的火铳兵。 “禀总兵大人,以下犯上之乱兵五十七人全部被缉下,如何处置,请指示!”黄飞龙神色复杂地上前道。 司徒杀奴眼眸中浮起一丝冰冷杀机,语气平静地说道,“拖下去,斩之以正军纪!” 蓦地听闻噩耗,本颓败受缚的火铳兵顿时躁乱起来,哭天喊地地大吼大叫: “饶命啊,求总兵大人饶恕则个” “刘总兵啊,您快快救救兄弟们啊,您快向总兵大人解释清楚,兄弟们只是听令行事,罪不至死啊” “司徒杀奴,大敌当前你竟然不顾大局,公报私仇,排除异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可惜骂得再凶,哭得再可怜,也引不起随行军纪官的怜悯。 很快这些火铳兵就被拖下去,刀起刀落,五十七颗大好头颅就此与身躯分离,又让本就冤魂累累的关内再添新员。 刚刚还不可一世,敢正面与司徒杀奴顶牛的刘埠一脸灰败之色,霜打的茄子般蔫不拉唧,连心腹手下被拖下去都置若罔闻。 危机解除,一阵冷眼旁观的袁玉堂默默收回法力,看向司徒杀奴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异色。 杀伐果断,洞察人心,城府深沉。 没想到司徒杀奴竟然是枭雄之姿。 这次变故貌似复杂,其实看透本质就很容易理解。 归根到底就四个字: 权利纠纷! 首先是司徒杀奴空降桐山关,触碰了刘埠的利益,矛盾日益激发。 刘埠屡屡拿宿将黄飞虎来开刷,目的就是为了向司徒杀奴施压。 只要司徒杀奴受不了气,那大义很可能就被刘埠拿下,很可能下不了台。 其次碍于规矩,双方不能撕破脸皮,只能在规矩内勾心斗角。 刘埠敢这么嚣张,背后肯定大有来头,而且是大到司徒杀奴不敢造次的地步,所以才会屡次容忍刘埠以下犯上。 第三则是司徒杀奴凭借泼天大功初步站稳脚跟,这种情况是图谋徐徐架空司徒杀奴的刘埠不愿看到的。 再不动手,等司徒杀奴大势一成,就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了。 所以刘埠孤注一掷,试图用袁玉堂来当突破口来打击司徒杀奴的威望。 一旦见了血,事情就很难平复,到时候占了大义的刘埠就有机会发难。 到了这一步,无论是袁玉堂与桐山关官兵决裂,还是被活活打死,对于养势积威的司徒杀奴来说都是沉重一击。 刘埠这手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响亮。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司徒杀奴看似年轻,实则老谋深算,手段更是狠辣。 知晓在刘埠平日麾下兵士骄横跋扈,目中无人。 他就故意当众羞辱刘埠。 这么一激,果然大收奇效,连累刘埠自己把脖子送到屠刀下。 连消带打,刘埠棋差一着,至死都无话可说。 这招借刀杀人确实高,实在是高! …… 自知大势已去,难逃一死,刘埠也放弃抵抗,任由粗鲁兵丁将他缚起押下去。 没走几步,刘埠突然挣扎起来,回头厉喝道,“二公子,成王败寇,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是临死前我要你一个交代,如果你给不了交代,那大公子是不会轻易掀过的!” 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司徒杀奴的瞳孔骤然紧锁,凌厉杀机再次闪烁,沉声道,“你想要本将给你什么交代!” 听到司徒杀奴发话,押解兵丁也停下脚步,刘埠狂笑道,“我知道你准备把袁玉堂引为强援,但是你有没想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督尊真的会放心让他待在你身边吗” “狼族狡诈如狐,最擅长用奸细从内部诈城,你都忘记过去的血泪教训了吗此子怪发异服,一身本事强得离谱,我敢断定他是狼族奸细的可能性起码超过八成以上!” “如果不能证明他的身份来历,我想全军上下的兄弟都不会安心!” “我话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司徒杀奴面无表情,宛若一尊冰冷雕像,深深地凝视着故作慷慨激昂状的刘埠,嘴角扬起冷冽弧线,漠然道,“这次是说完了没有其他遗愿的话,来世记得好好做人。” “拖下去,枭首悬城三日,以儆效尤!” 生怕刘埠再闹幺蛾子,黄飞龙亲自动手,将刘埠死狗般拖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城楼上多出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只是刘埠虽死,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散播下去,袁玉堂的身份已经是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一日不处理妥当,恐怕全军上下都寝食难安。 袁玉堂很好奇司徒杀奴会如何处理。 是强迫自己交待来历,还是借机杀自己来立威 不怪袁玉堂多想,前世浩瀚如烟的五千年历史中太多这样的例子。 但凡有名的枭雄人物,都是绝对利己主义者。 不触及核心利益时,可心胸广阔,一旦触及核心利益,那就翻脸无情! 袁玉堂虽然重情重义,但是不代表他愿意作为他人权力的牺牲品。 如果司徒杀奴真的想拿自己的人头收买人心的话,呵呵…… 行刑完毕的黄飞龙回来复命,隐晦地瞟了看似平静的袁玉堂一眼,嘴皮子翕动,刚准备说话就被司徒杀奴止住。 旋即司徒杀奴一言不发地大步来到袁玉堂面前。 袁玉堂平静地与之对视。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滞住。 良久,司徒杀奴主动打破窒息般的沉默,沙哑地问道,“袁玉堂,我可以相信你吗” 袁玉堂被司徒杀奴炯炯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想了下,重重点头。 司徒杀奴仿佛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脸色徒然松开,回身厉声大喝道: “桐山关全体同袍弟兄们,我司徒杀奴,今天对你们郑重承诺! 绍州祝山宗袁玉堂,是我司徒杀奴的生死之交,绝非狼族奸细! 如若我司徒杀奴有眼无珠错信于人,我甘愿自刎谢罪!” 此言铿锵有力,随风传遍全城。 袁玉堂满心错愕,没想到司徒杀奴竟然用身家性命为他做保。 看着司徒杀奴挺拔的背影,他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章 诡异 是夜,明月当空,难得的晴朗天气。 桐山关内兵将井然有序地巡逻戒备,好似白天险些发生的内乱只是幻觉似的。 皎洁月华下,有两道人影出现在城楼屋檐上。 袁玉堂面带异色地打量着背手望月的司徒杀奴。 白天的事情数次刷新了他对司徒杀奴的认知。 先是从一个豪迈热血青年转为腹黑手辣的年轻枭雄,最后再变成义薄云天的好大哥。 说实话,两人如果换位思考,当众力保只认识不到四天且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扣心自问,袁玉堂是真的不敢下这样的海口。 须知道这种担保已经是一种变相的军令状。 军中无戏言,一言既出,就驷马难追了。 假想一下,万一他真的是咋城的奸细,日后所有罪责,就全部要由司徒杀奴一人承担。 如果战死沙场还好,抵多遗臭万年。 万一侥幸生还,那下场将会比死还要惨。 这种担保绝非儿戏,完全没有半点反悔的余地,别说司徒杀奴只是豪门子弟,哪怕是皇孙龙子,一样要人头落地,绝无半点折扣人情可言。 得有多大的魄力,多深的信任,才能让司徒杀奴做出这种举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被司徒杀奴利用的那点小芥蒂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有感动了。 正出神间,司徒杀奴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翘首望月,语气诚恳道,“贤弟,为兄要郑重向你道歉一声,我确实是有把你当饵来引诱刘埠发难的意思。但是身为镇守总兵,身后就是关内千万百姓,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多的不说,我希望你能相信,为兄从未害你之心就够了。” 袁玉堂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从怀里掏出两根拇指粗细的物品,丢了一根给司徒杀奴。 “咦这是何物为何用纸张卷起烟叶”司徒杀奴饶有兴趣地拿着手中的卷烟端详不停。 袁玉堂点亮火折子,把手中卷烟叼在嘴上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轻笑道,“这是小弟家乡烟草特有的食用方法,是猛男必学的技能,兄长不妨试试” 司徒杀奴眼定定地望着袁玉堂吞云吐雾,有种说不出的潇洒之意,连忙点头,学着叼烟点燃。 “嘶”浅尝一口,感受烟叶燃烧的香醇气息直接作用在肺腑间,与隔着烟枪抽食有种迥然不同的体验,司徒杀奴不禁惊奇道,“不曾想烟叶直接抽食竟然如此醇厚,仿佛疲惫抑郁瞬间消失,不愧是猛男必学技能,妙,妙哉!” 相比悍烟,袁玉堂更喜卷烟的直接浓烈,之前风餐露宿没条件寻得纸张只能作罢,到了桐山关,纸张再也不是稀罕物,当即手工制造了一批手卷烟来。 司徒杀奴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领略手卷烟的幸运儿,一下子就爱上这种新奇之物。 其实对于袁玉堂来说,手卷烟除了能解烟瘾之外,还能解乡愁。 虽来到这个古代世界快一个月了,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乡地球。 思念地球的风景,地球的亲人,地球的回忆,地球的一切…… 可惜,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唯有借烟消愁,聊以慰藉。 日后手卷烟会不会流行他不知道,但是主动向司徒杀奴主动分享手卷烟,代表着他真心接纳司徒杀奴这个朋友了。 前世两个陌生男人间一根香烟就能打开话匣子,结下一段交情,这里也不例外。 烟燃毕,两人都觉得白日的隔阂仿佛凭空消失,交情又深了不少。 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两人都默默地放在心里。 月光幽幽,脚下就是隗丽壮阔的塞北雪川。 莫名间,司徒杀奴只觉得胸膛鼓荡,有一语不吐不快。 猛地起身,指着前方的大好山河,放声大笑道,“贤弟且看,脚下这片壮丽河山,本是上苍赐予我们大夏民族最宝贵的礼物。 塞北黑土肥沃,地产极高,鼎盛时期可是被称为塞外江南,耕户一度接近三百万人,所产的粮食物资,可是养好了邻近三道数千万人呐 可惜如今朝纲不振,群臣无能,兵将疲软,以致要将这片宝地拱手相让于茹毛饮血的狼族蛮奴……” “才区区十七年,大好河山就被狼族蛮夷祸害得遍地狼藉,三百万耕户十不存一……” “什么叫耻辱,这就是耻辱,对每一个大夏军人赤裸裸的耻辱啊” “为兄每当想起这些年的耻辱,都觉得痛心疾首,夜不能寝,泪湿枕巾” “所以为兄曾经对月发誓,誓要重振国威,夺回本属于我们的土地,将狼族赶回黑山深村继续茹毛饮血! 我本名司徒巍奕,杀奴之名是我入伍那天改的,一日不杀尽蛮奴,我一日不改回本名!” “贤弟,你可愿助为兄一臂之力吗” 袁玉堂怔怔地望着月光下熠熠生辉,有气吞万里之气象的司徒杀奴,恍若觉得眼前这个豪气冲天的年轻人,好似与前世上世纪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身影重叠,让他有种血脉沸腾的冲动。 虽然很想答应司徒杀奴的招揽,但是袁玉堂始终谨记着,凡尘俗世的浮沉荣辱,并非他的最终追求。 修功德,习神通,斩妖除魔,涤荡乾坤,方是正途!! 似乎看出袁玉堂的纠结,司徒杀奴沉默一下,旋即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人各有志,为兄不该用自己的理想来强迫你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只需要记住,为兄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袁玉堂被司徒杀奴的豪气所感染,起身重重握住他的大手,郑重道,“兄长,虽不能陪伴您驱除蛮夷,征战沙场,但是日后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哈哈哈,好兄弟!” 夜风渐起,两个铿锵誓言随风远去,仿佛被烙印在万里山河间。 …… 与此同时,狼族大营的气氛却无比诡谲。 只见大营中央搭建了一座五丈高台,四周堆满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围绕高台构成一个大火圈。 咚咚咚 三声低沉而缓慢的苍劲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在高台上伫立而起,对月起舞。 “依兰索林瑞机” 语调怪异的沙哑声音随风扩散四野,寒风为止一凝,周围温度急簌簌地下降,地面快速凝结一层薄薄的冰霜,简直匪夷所思。 借着月光照耀,能看到高台上那个肢体扭曲,跳着怪异舞蹈的人影是一个脸上戴着恐怖恶鬼面具,头戴百花穗冠,身穿斑斓黑袍,手持羊头骷髅权杖的枯瘦老妪。 老妪每舞动一下,温度就降低一分,呼啸的野风也为之顿涩,口中的晦涩难懂词汇也愈发急促,四面八方的不明鼓点配合着节奏,有种难言的诡异气息弥漫天地间。 随着老妪舞动越快,口中祝词越烈,旷野似乎有不寻常的事物发生。 “呜呜呜” “嗷嗷嗷” “嘻嘻嘻” “唬唬唬” 各种毛骨悚然的恐怖声音回荡四野,与老妪沧桑悠扬的祝词混杂一起,仿若奏响一曲幽冥曲谣,常人听之胆战心惊。 突兀,虚空中浮现无数狰狞恐怖的半透明鬼影,围绕着高台飞舞盘旋。 霎时间高台附近鬼影重重,阴气逼人。 咚! 一声仿佛要震碎长空的激昂鼓点炸响,老妪舞步猛地一顿,如触电般剧烈打起摆子来,口中祝词更是含糊急速。 “哈!!” 诡诞老妪猛然大喝一声,停止摇摆,双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疯狂缔结法印,浓烈的法力波动笼罩全营。 “涂山部女巫铁暮真,今夜在此设下法坛,恭迎黑山十万山神莅临此地,助我狼族子裔攻城略地,事成之后,收获之奴隶全供山神老爷们进血食!” 话语一落,浓郁到不可化开的阴气徒然炸开,空中飞舞的半透明鬼影瞬间沸腾起来,迫不及待地四散飞窜。 营区帐篷里的士卒早就被军官下令严禁出现,无数旗丁被外界的恐怖动静吓得魂不附体,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营地几公里外尚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上,一具死状凄厉的狼族旗丁尸首突然抽搐一下,随后猛地从地上直挺挺弹起来,麻木机械地捡起一柄断裂兵刃,迈着僵硬的步伐朝桐山关走去。 随着第一具尸体复活,又有数千具死状各异,支离破碎的死尸随之陆续起身,摇晃地走向桐山关。 紧接着,战场上诡谲地飘荡起阴森白雾,如有生命般,快速朝桐山关笼罩而去。 死寂的战场仿佛瞬间化为人间鬼蜮,恐怖渗透每个角落。 目送着死尸大军和白雾缓缓逼近,一道矫健的黑影猛然跃上高台,诚惶诚恐地来到涂山女巫铁暮真身旁,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道,“铁暮真大人辛苦了,这次如果能顺利攻下桐山关,您当受首功!” 铁暮真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夜幕下犹如荒古巨兽般的桐山关轮廓,空灵幽怨地嘀咕道: “但愿……”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一章 狼族与神祗 此界无天庭,山河皆神灵。 这是所有术士的共识,也是这方世界的一个基调。 自古以来,得道飞升乃是所有生灵最终的梦想。 飞升,就代表着超脱永生,逍遥天地间,并不是从人间飞升到所谓的天庭。 故而,民间传说仙人荟萃的天庭是不存在的。 同时还有着重说明一点,道家子弟开坛做法所请的各路神仙,也不是从天庭里搬救兵,而是沟通天地伟力,暂借天地灵性的力量达到目的,各门各派迥然不同的请神口诀只是为了甄别所要借用的灵性特性。 虽然没有天庭,但是天地间却实实在在地存在无数的神明。 这里的神明,不是指神仙,而是可解释为万物皆有灵。 这个灵,就是神明的意思。 灵,不单是活物具有,但凡是存在天地间,时间久远古老,就可诞生出灵来,区别只在于强弱,也就是传说中的山川河流的神祗。 神祗虽然寿数悠长,但是并非无穷无尽,同时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虽从诞生之初就从起跑线上凌驾于众生之上,但是却无法像血肉之灵般一步一脚印,逆天而行。 而且神祗的修为进展极为缓慢,潜质比血肉之灵不足万一,往往历经沧海桑田,岁月流逝,直到灵性殆尽也始终无法证道飞升,郁郁而终。 自从人族崛起之后,有贤明之神祗就另辟途径,找到另一条理论上可行的超脱之路。 那就是接受人间帝皇敕封,入庙宇,受香火,将自身与皇朝气运捆绑,与国同寿,借皇朝气运来反哺自身,加快修行进度。 这条道路看似平坦,但终究还是镜花水月。 气运有尽时,人间从无万代无疆的长盛皇朝。 山河湖海神祗在享受皇朝气运供养的同时,也必须与皇朝共存亡。 一旦皇朝更新迭代,要么遭到气运反噬身死道消外,要么幸存下来也会遭到新朝重点打压。 古往今来,能成功在敕封这条羊肠小道上顺利超脱飞升的神祗,缪缪无几。 而且能被人间帝皇敕封的神灵尚且算好。 需知道神州山河海川多如牛毛,也代表着野生神祗多不胜数,且皇朝气运也是有数的,绝不会胡乱敕封正神来分流自家气运。 所以能被敕封的神祗,往往都是开国初期对新朝有汗马功劳或者名山湖海之流,这些都是凤毛麟角。 而得不到敕封的神祗,只能沦为淫祠野神,证道之路比之敕封正神困难万倍以上,很容易在绝望之际剑走边锋,最终演化成为祸一方的妖魔。 狼族起源于塞北天山西麓,俗称黑山山脉,延绵万里的古老山林间,野神浩瀚如烟,号称十万山神,每一个都无比渴望得到敕封正命。 然而大夏境内尚未敕封的野神数不胜数,哪里会轮得到这些穷山恶水的主儿 所以这些走投无路的野神选择与狼族狼狈为奸,甚至比狼族本身更渴望能入主神州,推翻夏人政权,正名入庙。 而野神与狼族之间的纽带,就是世代相传的部落巫师! …… 阿克莱望着远方夜幕下若隐若现的桐山关,目光炙热,心情激荡不已。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以后,他阿克莱的名字将会被历史所铭记。 因为他在创造一个夏狼两族交战史里的奇迹! 祖上七代起,阿克莱祖辈就是涂山部河赫那拉家族的包衣奴才,故而他出生后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河赫那拉家族当代家主乃木尔泰的忠心包衣。 包衣虽然说是奴仆,但是比起真正的奴仆来,无疑更像是正统贵族之下的‘二等贵族’。 除了必要忠诚主子之外,包衣直接管束余下各个阶层奴仆,可习文练武,可参军入仕的,只要有足够的功劳,甚至还有可能破格真正晋升贵族阶层。 这不是痴人说梦话,而是实实在在有真实例子存在的。 所以啊,每个包衣奴才,甚至比当权的狼族贵族更渴望建功封荫。 乃木尔泰自上位以来就野心勃勃,这点在整个狼族内部都是路人皆知,不但让涂山部摆脱过往的颓势,更是将涂山部壮大到七部前三的地步。 如今涂山部三旗兵强马壮,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出人头地。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翻身做贵族的包衣更不是好包衣。 难得有独立领军的机会,阿克莱绝不甘心满足只拖延司徒杀奴部七天的军令。 他要凭借正蓝旗三个精锐甲喇和一万战力孱弱辅兵的绝对劣势兵力,独自攻陷桐山关这块硬骨头! 支持他实现野望的最大依仗,就是乃木尔泰特意为他留下压阵的女巫铁暮真…… 以及来自黑山祖脉的十万山神! 比起狂热的阿克莱,女巫铁暮真却不像他这般乐观。 恶鬼面具下露出的一双浑浊老眼隐带忧虑。 夏狼两族交锋,争的是气运正统,成王败寇,怎么不折手段也不为过。 但是这种事关国运的巅峰大战,她不认为依靠旁门左道能起到决定性的力量。 不可否认,十万红了眼的黑山野神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但是不要忘记,自古坊间就有煞气破万邪的说法,连屠夫的屠刀都有克制邪祟的传说,更遑论是沙场百死余生的兵家武人。 兵家武人以杀伐为生,手上沾了血,自然就有煞气傍身,说万邪辟易有些夸张,但是要克制出身不正的淫祠野神,那可是实打实的。 野神十成的功力面对兵家武人,至少会打一半折扣。 否则谁还会苦心积虑地操练兵丁,想争霸天下,直接去抱野神大腿不就完事了么 战场争雄,最终靠的还是双方国力以及兵将,尤其是重大战役,绝不会是野神所能左右战局。 乃木尔泰留下铁暮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防止司徒杀奴派高明术士来暗杀阿克莱这个主将,而非是让她助力阿克莱攻城。 只要阿克莱稳妥地执行拖延任务,就可记下一笔大功。 乃木尔泰想法虽好,但是架不住阿克莱建功心切,靠着祖上有恩于铁暮真,软磨硬泡数日,最终磨得铁暮真点头答应出手。 但是具体能有多大作用,铁暮真保持怀疑态度。 …… 此时的桐山关军士尚未察觉危机逼近,司徒杀奴和袁玉堂还在城楼阁顶上聊天打屁。 突兀间,一阵尖锐的号角声撕破静谧夜空。 “敌袭敌袭” “全员备战” 蓦地,刚刚还神态悠闲的袁玉堂两人,瞬间就提起心神,猛地从阁顶上一跃而下。 “可是蛮奴发动夜袭”司徒杀奴一把揪出一个匆惶跑过的士卒,厉声喝问道。 士卒见到司徒杀奴,本能一喜,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得,“总兵大人,大事不好了,不是狼族蛮奴夜袭,而是,而是……哎哟,小人这张笨嘴实在说不清,您跟我来” 说着,士卒就扯着司徒杀奴衣袖疾步冲向城墙观察台。 袁玉堂见状也赶紧跟上。 还没等他们去到观察台处,突然间一股浓郁的白雾极速蔓延而至,夜间本就模糊的可视度顿时变得混沌不清。 司徒杀奴心头一紧,本能察觉不妙,心知狼族可能要出盘外招,急忙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士卒,按记忆冲到观察台边上,边探身观望,边厉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他娘的能告诉我” “总兵大人!” 这时候黄飞龙也急匆匆带着一队亲兵赶到,急声解释道,“刚才哨兵发现有不少于三千的蛮奴借着夜色靠近城关,只是还没等他看清具体,突然一阵怪雾就极速涌来,属下接到通报也立即赶来了,至今还是一头雾水。” 袁玉堂眉头紧蹙,插口道,“这些白雾非寻常的雾气,有微弱的法力波动,明显是出自术士之手,兄长需谨慎对待。” 司徒杀奴闻言猛地一拳砸在观察台的城垛上,顿时砸出一个大坑,咬牙切齿道,“这些该死的蛮奴,正面交战占不到便宜就玩阴的,怪不得这些天攻城力度大减,原来是为了麻痹我们!” 须弥间,司徒杀奴就恢复镇定,井然有序地吩咐道,“儿郎们,世人皆道狼族兵锋冠绝天下,但是我司徒杀奴就不信这个邪! 要我来说,咱们东北边军才是天下第一军! 狼族蛮奴也不过如是,三天前才险些被本将掀翻,如今知道正面交锋不敌咱老爷们,才会搞这些邪门歪道! 所以,本将就问你们一句! 建立功勋的机会送上门了,你们说取是不取” 一个好的主将对军队能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就像此时的司徒杀奴,大乱当前从容不迫,自信桀骜的话语极具感染力,很快就抚平了附近数百将士们慌乱的心。 “取取取” 被司徒杀奴一同鼓舞,数百个将士们眼眸中流露着热切的光芒,那是对战功渴望的目光,一个个恨不得立即大杀四方。 士气上来了,司徒杀奴趁热打铁,一连串军令井然有序地传达出去,包括黄飞龙快速赶往城墙各处坚守阵地,以不变应万变。 现场只剩下袁玉堂、司徒杀奴和他的三个亲兵。 或者是安然物外,袁玉堂发现司徒杀奴眼角微微抽搐,可能他并不像外表这般镇定自若。 既然他认了司徒杀奴这个大哥,那么事关桐山关安危的关键时刻,他怎么都不能置身渡外,当即决定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司徒杀奴。 就在这时候,袁玉堂突然撇见白雾中翻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如出洞的毒蛇般,凶悍绝伦地朝司徒杀奴扑去。 “兄长小心!” 袁玉堂猛地启动,如闪电般窜出。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二章 恐怖之夜 “兄长小心!” 袁玉堂的警告声如雷炸开,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闪电般一拳砸向偷袭的身影。 嘭! 沉闷的击打声中,一道人影被击退。 刚回过神的司徒杀奴满面惊愕,被击退的竟然是袁玉堂 袁玉堂也是满面不可思议之色,足足倒飞出七八米,才得以落地站稳。 有了刚才的提醒,司徒杀奴和其余兵将也反应过来,匆忙抽身远离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 观察台边上有旺盛燃烧的照明火把,在妖异的白雾里,借助火光照耀,众人总算看清黑影的真面目。 赫然是一具脖颈被剖开一大半,仅剩些许皮肉连着歪垂脑袋,身披破碎皮甲,邪气弥漫的狼族尸兵! 众人顿时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在场的兵将都是东北道精锐中的精锐,尸山血海都趟过来,心理承受能力绝非常人可比,很快就稳定心神。 三个亲兵护主心切,呈品字型抽刀冲了出去。 “何方妖孽,胆敢来犯,给俺再死一遍!” 为首的亲兵是精瘦的汉子,姓胡,平时沉默寡言,大伙戏称他叫闷葫芦,冲杀丝毫不见含糊,一柄双手雁翔刀舞得虎虎生风,宛若一轮风车,疾步杀向那狼族尸兵。 尸兵神色呆滞,不躲不避,僵立观察台城垛上。 呛! 厚重的双手雁翔刀犹如一道匹炼,破空而至,瞬息劈砍到尸兵肩膀上。 闷葫芦本能一喜,下一秒却脸色大变。 平日里他全力一刀足以劈断一根成人粗细的木桩,没想到这刀下去,就像砍中花岗岩般,只入肉半寸就纹丝不动。 不等他抽出卡住的兵刃,呆若木鸡的尸兵动了。 朴实无华的一爪掏出,犹如恶虎掏心,恶狠狠地袭向闷葫芦胸腹间。 尸爪未至,凌厉的劲风竟然直接撕裂闷葫芦的锁子甲。 闷葫芦见状亡魂大冒,这一爪一旦掏实了,他必然落得个前后通透的下场。 可是尸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想撤手抽身也来不及了。 恶客临门,闷葫芦心底满是苦涩和绝望。 “胡大哥莫怕!” 就在闷葫芦以为自己死定时,耳畔突然响起雷霆般的怒喝,旋即眼前一花,袁玉堂从天而降,一脚抽飞欲逞凶的尸兵。 尸兵脖颈处挨了袁玉堂重如炮弹的鞭腿,本就只剩下些许皮肉相连的头颅,硬生生被踢断,身首分离地摔下城墙。 闷葫芦鬼门关前走一遭,饶是见惯生死,依旧后怕不已。 刚准备道声谢,只见袁玉堂眉头皱成川字,大喝道,“全部人退后,雾里还有东西!” 闷葫芦闻言急忙和姗姗来迟的两个亲兵同僚赶回司徒杀奴身边,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司徒杀奴身系桐山关所有守军安危,谁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行! 闷葫芦三人已经做好随时当肉盾牺牲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堂才刚提醒,就见浓郁不可化开的白雾里跳出数十个死状各异的尸兵来,每一个都邪气弥漫,与刚才被击退的那个如出一辙。 连刚才被踢断头颅的尸兵也晃晃悠悠站起来,一手提着掉落的脑袋,一手举刀,迈着鸭子步逼近。 包括袁玉堂在内,无比头皮发麻。 刚刚一个尸兵就让他们手忙脚乱了,现在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形势顿时急转直下,凶险到极点。 而且刚才黄飞龙所言,哨兵发现夜袭的敌军数量可是不少于三千。 如果那三千夜袭的敌军全是这种不痛不死的尸兵,这下麻烦就大了。 “胡大哥,你们护送兄长离开,我来负责断后!” 袁玉堂猛地咬咬牙,挺身而出道。 “贤弟……”司徒杀奴才说了半句,剩下的话语全哽在喉间。 慈不掌兵,善不为官。 身为镇守总兵,现在绝不是司徒杀奴意气用事的时候。 如今妖雾弥漫,笼罩全城,内城将士被分割开,情况不明。 且尸兵又来势汹汹,如果他不尽快稳住局势,等狼族后续兵力跟上,恐桐山关有倾覆之危。 哪怕心中万般不愿,司徒杀奴也说不出与袁玉堂共进退的任性话语。 “兄长,莫要迟疑!” 袁玉堂见司徒杀奴几人还没动静,忍不住回首怒喝一声。 “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见司徒杀奴犹豫不决,闷葫芦也适时劝道。 司徒杀奴脸色数变,最终猛地咬牙说道,“也罢,贤弟,算为兄欠你一条命,如果你不幸战死,为兄对天发誓,日后必定带兵踏破狼族老巢,为你报仇雪恨!” “哈哈哈,小弟虽不才,但是自付地府应该暂时收不了我,无需兄长忧虑,且快快离去!”袁玉堂放身大笑,冲向来袭的尸兵。 司徒杀奴深深地望了眼袁玉堂义无反顾的背影,在亲兵护卫下,霍然离去。 …… 掩护司徒杀奴四人离开后,袁玉堂再无后顾之忧,收敛心神,专心对付汹涌来袭的尸兵。 一个像被炮弹轰中,半个身子糜烂的尸兵最先杀到,想也不想就张开独臂,意图把袁玉堂扑倒在地。 恶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袁玉堂强忍恶心,一个冲膝撞向独臂尸兵。 嘭! 又是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袁玉堂又被击飞了。 落地后,袁玉堂脸色极为沉重。 不对,不对劲! 虽然尸兵力气不小,但是比起之前战过的画皮奴却稍有不及,如今他踏入修士境,实力比之画皮鬼城时强了不止一筹,怎么说也不可能会在正面碰撞上输下阵来。 但是偏偏就发生了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 其中必定有诈! 眼帘飘过一阵如烟如絮的白雾,袁玉堂瞬间有了答案。 白雾有问题! 要么是压制了他的力量,要么是迷惑了他的感官! 想通了问题关键,袁玉堂脑海中立即浮现对策。 趁着尸兵尚未合拢,他猛地闭上双目,旋即突然睁开,有两道实质般的赤光自瞳孔中射出。 横公鱼特性——‘不惑’! ‘不惑’一发动,袁玉堂就感觉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枷锁突然卸下,顿时心中了然。 果然是被白雾迷惑了感官,导致力量判断失衡,现在妖法已破,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 砰砰砰砰砰砰砰! 南墙某段过道上,一标近百人火铳兵依靠城墙进行三段式射击,炙热的枪口喷吐出密集如雨的铁丸。 三段式射击可保证火力不间断,最大程度发挥火器的威力,如果来犯者是狼族士卒,这论齐射足以让其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惜的是,这次来袭的赫然是不死不痛的尸兵,在妖雾迷惑特性的加持下,大多数铁丸都是莫名落空,少数击中尸兵,也完全不痛不痒。 至少有三百多个尸兵沉默着朝火铳兵发起冲锋,此时再装填弹丸已然来不及。 这标火铳兵棣属于五品武官腾冲校尉陈江南统领。 陈江南出生东北道显赫将门,本也是刘埠的心腹将领之一,只是白天时正值城墙统兵当班,没来得及参与刘埠的密谋,反而捡回一条命。 如今大敌当前,他也顾不得与司徒杀奴之间的恩怨。 杀退尸兵,才是唯一的活路! 猛地抽出佩刀,陈江南厉喝道,“兄弟们,如今前有邪祟,后无退路,想活命的话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有种的爷们跟我杀,没种的就自求多福!” 话毕,陈江南就率先冲杀过去。 东北道民风彪悍,敢当兵吃粮与狼族厮杀的汉子绝非孬种,最受不得激。 此言一出,原本心惊胆战的火铳兵们瞬间红眼,心中恐惧立即抛之脑后,一个个丢掉没用的火铳,抽刀嗷嗷叫着追向陈江南。 陈江南一马当先杀入尸兵之间,手中宝刀左右横劈,立即在两个尸兵身上拖出两道鱼嘴般的创口,乌黑的血污泼洒了他一生。 换作常人,早就死透了。 奈何尸兵不可用常理渡之,吃了两道屁事没有,举起手中破碎兵刃就朝陈江南砸去。 脑后恶风呼啸,陈江南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过致命攻击。 刚才所在的地板却成了替罪羊,在尸兵势大力沉的砸击下轰然粉碎。 陈江南没有袁玉堂的‘不惑’特性,感官被白雾迷惑,两刀三成力度便以为尽了全力,误认尸兵刀枪不入,当即斗志全消,萌生退意。 只是这一耽误,就被尸兵包围起来,再想抽身后退已然太迟,身后的兵丁被抛开大段距离,想救援也是有心无力。 七八个面目狰狞的尸兵举着断矛碎刀,同时攻向心神大乱的陈江南。 眼睁睁地望着夺命的断兵落下,陈江南浑身冰凉,心中狂呼吾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两声急促的破空声骤然袭来,浓郁的白雾中蹦出两个黑乎乎的拳头大小铁疙瘩。 一落下,旋即迅猛爆开。 轰,轰,轰 爆炸中心十多个尸兵不及躲避,立即就被撕成碎片,血污尸块飞散满地。 强劲的劲风袭来,围攻陈江南的尸兵猝不及防,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 福至心灵,绝望的陈江南猛地抓住一线生机,以饿狗抢屎的不雅姿势迅捷地逃离尸兵们的围攻中心。 心跳不止的陈江南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司徒杀奴带着大队人马从白雾中杀向尸兵。 “陈校尉莫要发愣,打起精神随某杀敌!” 恍然间,陈江南眼中极为轻视的司徒杀奴,此刻形象无比伟岸,在他心中深深留下烙印。 ,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三章 恐怖之夜二 嘭! 浪涛般的劲风肆虐四方,浓稠如水银的妖雾也被强行轰散,久久不能凝聚。 袁玉堂弯腰塌肩,浑身浴血,低垂的双臂有星星点点的火舌幻灭,脚下是一具烈焰缠身,疯狂挣扎的残缺尸兵。 残缺尸兵挣扎数息,便被烧成焦炭,一道模糊不清的鬼影企图脱壳而出,可惜还没来得及升空,就被余焰吞噬。 那是被涂山部女巫铁暮真召唤来的山间野神分魂,当场被毁,代表着本体遭受重创。 随着妖雾散去,以袁玉堂为中心,暴露出千疮百孔的激斗痕迹。 上等青冈岩堆砌,糯米汁糊紧缝隙,任由大力士如何捶打都不会留下痕迹的城垛过道宛若被重炮肆虐过般,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数十米长的过道上满是残肢断臂,乌黑血迹汇集成流动的血溪,直没脚背。 “嘎嘎嘎……” 袁玉堂喘息如老牛,身上挂满恶心的碎肉血污,在低温中快速与凝结成暗红冰霜,触目惊心至极。 虽然他凭借‘不惑’勘破了妖雾的迷幻,得以百分百发挥实力,但是他之前受的重伤尚未痊愈。 虽然这几天里司徒杀奴为他提供了不少的上等疗伤药,也只能勉强恢复些许。 即使他纸面上的实力远强于画皮鬼城一役,实际上比之那时强极有限。 尸兵的实力虽不如画皮奴,但是也弱不到哪里去。 袁玉堂之所以能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力毙超过五十以上的尸兵,那是因为他又枉动法力了。 尽管战果辉煌,但代价也相对沉重。 袁玉堂浑身剧痛欲裂,五脏六腑不停绞痛,他恨不得立即长睡不起。 奈何义兄和全城将士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哪能够停下脚步 稍微回口气,袁玉堂便要匆忙寻找司徒杀奴。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如流星般撕裂妖雾,从城外攒落而下,直奔袁玉堂而来。 袁玉堂瞬间察觉到危险,身体本能向前飞扑出去。 轰隆隆 感觉脚下传来激烈震动,袁玉堂急忙抬起头,只见前方浓烈的尘土碎石蹦起数丈高,竟然有将近七八米长的城墙过道坍塌掉,可见黑影下落力量之强。 “嘻,嘻嘻……” 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声从尘埃中传来,紧接着一道如小山丘般的黑影逐渐清晰。 袁玉堂眼眸猛地一缩,饶是他经历了画皮鬼城与异兽横公鱼的洗礼,也感到明显的心悸。 因为来者,赫然是一头两丈多高,一丈见宽,毛鬣如针,人立而行的巨型熊罴。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妖物! 熊罴浑身妖气弥漫,光是站着,就有一股窒息的压迫感传来,磨盘大小的头颅,一双拳头般的凶目闪烁着贪婪残暴的光芒,牢牢地盯着袁玉堂,口吐人言道: “咱家乃是黑风岭山神,你就是三天前坏了咱主家大事的罪人” 熊罴声如洪雷,唇瓣开合间的气息犹如狂风席卷,常年不漱口的恶臭口气差点没把袁玉堂熏晕。 袁玉堂沉着脸不答,精神高度集中,身体死死绷紧,时刻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妖物,从熊罴不自觉散发的浓郁妖气,大概推断出这是一头修为至少一百年以上的妖物,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妖精还是妖怪层次。 见袁玉堂没反应,熊罴毛茸茸的熊脸上人性化地露出恼怒之色,厌恶地摆摆头,咆哮着说道,“大胆凡人,见到咱家本尊也不下跪求饶,莫不是瞧不起咱家” 袁玉堂还是不理。 熊罴终于怒了,狂吼一声,扬身双拳猛锤地面,旋即四肢着地,犹如古代战车般气势汹汹地冲撞过来。 恐怖的妖气如惊涛骇浪般冲涌而来,袁玉堂心头急跳,想也不想就飞身跃开。 轰隆隆 暴怒的熊罴一头撞上数尺厚的城垛,顿时将厚实的城垛撞得四分五裂,碎石横飞,好悬没有一头栽下城墙。 才刚落地,袁玉堂猛然察觉脑后劲风呼啸,刺激得后劲皮肤起了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余光扫去,赫然是一只斗大的肥厚熊掌。 “喝!” 一声凛然大喝,袁玉堂瞬间回身闪电般连击七拳。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仿佛精准定位般,袁玉堂每一拳都分毫不差地击中同一位置,七声击打声几乎重叠起来。 “呜” 偷袭不成的熊罴吃痛地收回熊掌,赤红的凶目里闪过一丝惊诧之色。 没想到袁玉堂小小的个子里竟然蕴藏了如此惊人的力气。 一击得手,袁玉堂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当即战力全开,主动进攻。 瞬间化为一道残影,极速朝抱掌的熊罴冲去。 空中力贯周身,提肘发劲,两肘如暴怒羚羊的一双巨角,莫名腾起两簇橘红烈焰,带着撕心裂肺的破空声砸向熊罴的双目。 古泰拳杀招——羚羊挂角! 离火之道——离火神罡! 袁玉堂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千锤百炼的凶悍拳术杀招与至阳至刚的离火神罡双管齐下,杀伤力惊人至极。 “吼” 熊罴怒吼一声,仗着自身皮糙肉厚,猛地低下硕大头颅,竟然想以天灵盖骨来硬刚袁玉堂的双重杀招。 非但如此,两只粗如房柱的肥壮臂膀以童子拜观音的合十姿势轰然向上拍击,显然是想将来袭的袁玉堂拍成肉泥。 袁玉堂当然不会鲁莽到与熊罴玉石俱焚。 临近熊罴,他猛地一扭腰腹,不可思议般空中转向,俯冲向熊罴门户大开暴露出来的腋下。 甫一靠近,熊罴身上浓郁的膻臭体味熏得袁玉堂差点呕出来,急忙屏住呼吸,两肘不分前后地扎中熊罴左腋。 噗! 咯咧 “嗷” 三声迥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见袁玉堂的双重力道直贯体内,生生将熊罴的肩胛关节扎碎,橘红色的离火气劲更是趁机点燃腋下毛发。 熊属生物本就体胖脂肪厚,火劲骤一燃烧,瞬间就如烈火烹油,凌厉火势瞬间蔓延至整条左臂。 “嗷嗷嗷” 熊罴小山丘般的庞大身躯猛然倒地打滚,嘴里发出绵绵不断的尖锐嚎叫,身下砖石惨遭误伤,一时间碎石如雨,尘土弥漫,场面惊心动魄至极。 袁玉堂如灵巧翻飞的燕子,极速后退到十米外的安全距离,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不过他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褪去,很快就煞白一片,喉结上下滑动,好悬才把涌到嘴边的鲜血吞下肚。 别看他好似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其实能伤到熊罴,完全是熊罴轻敌使然,而且这种程度的伤势还不足以将其击毙。 熊罴怪力惊人,碰着就死,擦着就伤,两者之间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 连续动用法力,袁玉堂的暗伤再也压制不住,实力顿减。 好在熊罴也不好过,离火劲气粘性十足,后劲又足,一旦沾上就如跗骨之俎,比之地球上的固态汽油有过之而无不及。 短短几息间,熊罴整条左臂竟然活生生烧成焦炭,委实触目惊心。 “啊啊啊,咱家要将你煎皮拆骨啊” 又痛又怒的熊罴彻底抓狂,一身浑厚的妖气如飓风肆虐,连滚带爬地朝袁玉堂飞奔而去。 心知真正的生死考验已然来临,如果连他都败了,恐怕整个桐山关就再无人是这尊妖物的对手。 为了不让狼族铁蹄荼毒神州…… 为了守住桐山关…… 为了义兄司徒杀奴…… 更为了自家性命…… 袁玉堂眼眸中猛然掠过两道狠厉之色,把心一横,他要玩命了! “风来!” 蓦地,袁玉堂单臂指天,放声长啸。 话音未落,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青色狂风凭空而起,极速纠缠盘旋,不到数息间就形成一个倒漏斗状的小型龙卷风。 呼嗖嗖呼嗖嗖 这还没完,小型龙卷风刚成型,里面立即就传来袁玉堂的呼喝声: “雨落!” 霎时间,桐山关上乌云密布,天穹阴沉仿若坍塌下来,瓢泼般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哗啦啦哗啦啦 顷刻间,桐山关范围内风云变色,法力涌动。 这是袁玉堂首次不加节制地全力施展天罡神通‘呼风唤雨’,威力之强让他本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果然不愧是号称道家最高神通的天罡秘术,以他刚刚踏入修士境的修为,也能操控天象之威于鼓掌之间,简直惊世骇俗。 熊罴才刚冲到一半,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肝胆欲裂,不带犹豫地转身就欲逃离桐山关范围。 这也太离谱了 明明才是个刚踏入修行门槛的小术士,竟然能独力施展出如此天象神通,简直就是荒天下之谬! 熊罴本身就只是女巫铁暮真的护法妖将,连化作人身都做不到,怎么敢与天象之威争锋 跑! 赶紧跑! 离那个变态少年越远越好! 什么立功,什么契约,什么许诺,都见鬼去! 熊罴无比后悔这次贪功贸然进犯桐山关,满脑子只想着逃离此地,遁回老巢,哪怕是老死在老巢里也绝不再重现人间。 只是现在才想逃,真的来得及吗 呼唰咻 无数道嘈杂且急促的破空声如丧门星般在身后响起,熊罴连回头都做不到,就被呼啸而来的风刃雨枪绞成肉糜。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四章 恐怖之夜三 残月之下,诺大的桐山关被妖雾分割成无数小战场,守军各自陷入恶战之中。 其中人数最多的,要数司徒杀奴沿途收拢的兵士与陈江南为首的一标火铳兵。 大夏军队五人一伍,两伍为拾,三拾为队,三队为标。 一标兵力满员就有九十人。 在司徒杀奴赶来前,陈江南的火铳标已经与尸兵厮杀过一场,如今包括轻伤员在内还有战力的兵员只有不到60。 司徒杀奴收拢的兵力也只有100多人,双方汇合也只有不到200,就这点人,面对数千以上有妖雾掩饰,随时神出鬼没,又不死不痛的尸兵,实在是杯水车薪。 而且现在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 司徒杀奴不相信对面狼族将领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骚扰守军。 狼族大军肯定在暗处储蓄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猛攻。 局势不说危如孵卵,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司徒杀奴表面虽然镇定自若,但是内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任由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有效的破局之策。 该死! 本来桐山关也有供奉术士坐镇,为的就是预防外敌出盘外招。 可惜在半个月前全部被总督抽调一空,没想到这个真空期恰好被来犯狼族抓住,导致恶化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运气不济。 深吸一口气,司徒杀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乱七八糟的杂念排除脑海。 他现在是全军的主心骨,绝对不能乱。 一旦他乱了,桐山关就要易主了。 为今之计,只能见步行步,祈祷苍天垂怜,出现奇迹…… “杀!” 司徒杀奴怒目圆瞪,硬吃前方尸兵回身一爪,拼着受伤也要凌厉一刀卸掉它的头颅,把一个小兵从鬼门关来回来。 死里逃生的小兵望着鲜血淋漓的司徒杀奴,一时间呆若木鸡,不知作何反应。 一把扯住小兵脖颈的汗巾,司徒杀奴二话不说啪啪两记耳光,直接把小兵的魂给唤回来,怒吼道,“别他娘发呆了,拿起你的武器,跟老子杀出去!” 说罢一把推开小兵,随意扯下衣袍包裹伤口,就杀向下一个与士卒缠斗在一起的尸兵。 小兵感觉脸颊发烫,望着司徒杀奴英勇无畏的身影,心中被恐惧压倒的血性再次沸腾,怪叫一声,捡起战刀紧随而去。 身居高位的主将尚且悍不畏死,他一个小兵有什么理由畏战不前 拼了! 战场另一边的陈江南一刀劈翻一个尸兵,趁着难得的空隙抓紧回气,刚好看见司徒杀奴以一人之力牵制三个尸兵,救回一个同袍,莫名间感慨无限。 军里山头林立,他与司徒杀奴不对付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除了因为立场利益相反外,他更多的是不爽司徒杀奴这个空降下来镀金捞资历的‘纨绔子弟’。 凭什么 凭什么他在边关苦寒之地吃苦受累,司徒杀奴轻飘飘就能骑到他头上 他不服! 哪怕这个镇守总兵是黄飞龙来担任,都比司徒杀奴更能服众! 诚然司徒杀奴家世很显赫,但是军中说到底比的是拳头和战功! 谁的拳头硬,战功多,就能让别人服气! 但是司徒杀奴实在年轻得过分了,甭管之前吹嘘立过多少战功,杀过多少狼奴,这些特么是虚的! 这种虚报战功的龌龊事多不胜数,将门子弟有的是办法能把自己塑造成战神降世。 只要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他陈江南虽说不是什么当世名将,但是他自付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所以他才会坚定地站在刘埠阵营,坚决与司徒杀奴作对。 这种情况并非陈江南个例,不少军官甚至基层士卒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自从三天前司徒杀奴亲率一千铁骑出城冲阵后,情况极大地改变了。 众目睽睽之下冲垮狼族数万大军,一路长驱直入杀到后方炮阵,差点把整个重炮营都端了。 这种逆天战功可是没有半点水分,谁也不敢质疑。 暗地里不少的刺头都因此而改观,真正接纳了司徒杀奴这个主将。 陈江南因为自身利益与刘埠捆绑太深,抹不开面子也不敢轻易跳反,只能被迫一路走到黑与司徒杀奴继续作对。 但是经过今晚一役,他是实实在在地对司徒杀奴服气了。 不是每个将门子弟都能在危急时刻身先士卒,为了救身份卑贱的士卒而把自身置于险地。 更何况司徒杀奴刚刚救过他一命呢。 要说是司徒杀奴刻意做戏收买人心,这个荒诞的说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陈江南喘着粗气,猛一咬牙,拖刀飞奔,一刀劈翻一个试图偷袭的尸兵,红着眼睛大吼道,“总兵大人,你且安心杀敌,你的后背,俺老陈给你护着!” 司徒杀奴闻言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会心的笑意,豪迈大笑道,“有陈校尉相助,某高枕无忧,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周边疲惫欲死的士兵们听罢仿佛打了鸡血,瞬间恢复力气,嗷嗷叫着与尸兵拼命。 人心肉做,司徒杀奴这样有勇有谋,义薄云天的主将,是每个军人梦寐以求的。 司徒杀奴,终于彻底收服这群骄傲的精兵悍将。 …… 桐山关十多里外的狼族大营,四千武备齐全的旗丁与八千异族辅兵已经结阵完毕,主将阿克莱骑坐高头大马前,意气风发地遥望着妖雾笼罩,喊杀震天的桐山关,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明日之后,大夏境内将再无桐山关! 而他阿克莱的威名,将会威震天下! 如果不是妖雾不分敌我,且持续时间未到,他恨不得立即就引军出击。 女巫铁暮真依旧跳着怪诞的舞蹈,继续施法遥控妖雾与尸兵。 突然间,黑黝黝的天穹落下一滴水珠,以极快的速度砸在阿克莱威武狰狞的狼头钢盔上,摔成无数瓣。 感受到额间凉意,阿克莱讶然道,“咦怎么会突然下雨,铁暮真大人不是观过天象,这几天都不会下雨吗” 话音刚落,夸张扭动身躯的铁暮真猛地一顿,身体像电击般猛烈抽搐几下,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箭。 血箭力道之猛,甚至冲掉恶鬼面具,暴露出铁暮真隐藏的那张枯槁如鬼的苍老面孔。 “不好,桐山关有术士招引天象之威,破了我的法!” 不等阿克莱开口询问,铁暮真满面惊容地说出答案,哇的一声又连续喷出数道血箭,那出血量大得惊人,仿佛要把浑身的血液都喷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克莱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急忙转头朝桐山关方向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翻滚浓郁的妖雾仿佛从内部被撕开一道口子,一个惊虹贯日般的小型龙卷风快速成型,连通天地。 轰隆隆 一道惊雷掠过天穹,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灌落人间,瞬息间天地朦胧一片。 阿克莱沐浴暴雨中,眼睁睁地看着致胜法宝之一的妖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狂风暴雨消融,满腔的雄心壮志也随之熄灭。 …… 一招秒杀了妖精熊罴的袁玉堂置身狂风暴雨拥簇间,仿若灵魂出窍,进入了传说中的极乐仙境,没有任何忧愁,没有任何烦恼,极乐自在,仿佛自己无所不能,任何困难都能随手解决。 眼皮越来越沉,思想越来越浑噩,袁玉堂本能地在强撑,可惜意志终究难敌天意,潮水般涌来的黑暗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他即将支持不住时,隐约察觉到一道人影无声地出现。 奋力把好似压了千斤巨石般的沉重眼皮睁开一道缝隙,袁玉堂莫名感觉前面那人影非常熟悉。 “痴儿,你可曾后悔” 一道温醇厚重的声音传入耳畔,袁玉堂心头一震,他终于想起那人是谁了,本能脱口而出道: “不悔!!” 人影抚须一笑,淡然道,“既然不悔,还不醒来你剩下的时间不多矣” 袁玉堂瞬间泪流满面,哽咽道,“师父,徒儿好想你啊……” 模糊人影乐呵呵道,“痴儿,为师一直在看着你呢,去,回去,这里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袁玉堂闻言一怔,刚待再问,猛然苏醒过来。 清醒的瞬间,他立即意识到如今情况有多么危急。 天象之威乃是天地间最强的体现,没有之一可言。 飓风、暴雨、风雪、雷霆……无不是术士梦寐以求能掌控的神通,别说掌控天象之威,就算是借助天象的法门,都是各大门派秘而不宣的重要底牌。 如此强力的神通,非得人仙以上的真修大拿方可掌控,其余情况下就只能借助群体合力布置法坛方可施展,哪里是区区一个刚入门槛的修士境小术士可触碰的 袁玉堂靠《天罡秘术》取巧,直接跳过境界限制使用‘呼风唤雨’神通,前几次都是浅尝辄止。 这次不一样,首次不加节制,完完全全真正使出‘呼风唤雨’神通,直接引动天地异象。 这种程度的神通,哪里是他现阶段所能控制得了的 如今别说是控制,哪怕是强行终止神通也做不到,法力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抽取。 不消十息,他就会被抽干法力而死!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可怕的是,‘呼风唤雨’一旦与天象结合成型,到时候就算袁玉堂这个施法媒介死掉,一时半会也不会消散。 到时候,既有可能酿成真正的天灾! 而桐山关,恐有灭顶之灾 麻痹,这次玩脱了! 袁玉堂又惊又惧,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人在极端环境中很容易暴走,袁玉堂想着与其耗在桐山关等死,倒不如去祸祸对面狼族,也算是全了与司徒杀奴兄弟一场的情谊。 倏地,他携带无边的狂风暴雨,气势无涛地朝城外狼族大营杀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五章 恐怖之夜四 呼嚎哗啦 风无常,雨无相。 风雨相济,无形无相。 关城上凛冽的狂风与倾泻的暴雨组成一个逐渐变大的龙卷风,正极速移动。 “不好!他要对我们出手了!” 犹自在呕血的铁暮真猛地一阵,满面惊容地大声警告道。 大营前,本就被变故惊得人心浮动的狼族部队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士气跌落,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阿克莱惊慌失措,什么雄心壮志都抛之脑后,如没头苍蝇般慌张道,“铁,铁暮真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铁暮真闻言不由得恨恨瞪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他非要好大喜功主动去招惹桐山关,哪里会有现在的大难临头 但是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 桐山关的高人携天象之威出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营里一万多人全部葬身于此,铁暮真必须做点什么。 铁暮真用袖袍拭去唇间血污,直视让人见之心悸的狂暴风雨天象,心里快速做出一个决定: “吾乃涂山部真传女巫铁暮真,以血与灵之命,召唤黑山五女峰天泽大君法驾莅临!” 说罢,铁暮真猛地把手中羊头骷髅权杖插入地上,触地瞬间凭空炸开强劲的无形阴风,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从西北方向极速袭来。 “吼” “吾乃五女峰山神,山泽大君是也!!” 一声嘹亮悠长,宛若从历史长河中走出的虎啸之音响彻天地,紧接着虚空中浮现出一道山峦大小的半透明黑虎虚影,挡在狼族大营之前。 黑虎虚影妖气冲天,一双屋舍大小的血红妖眸睥睨天下般横扫一圈,任何被其视线扫过的人马无不吓瘫在地。 狰狞一笑,黑虎虚影眼神中满是贪婪之色,看待狼族士卒犹如一盘美味的盘中餐。 如此恐怖的压迫感,黑虎分明就是一头道行极深的陈年大妖! 嗯,大妖的虚影…… 阿克莱征战沙场多年,自有煞气护体,不像被吓瘫士卒那么不堪,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黑虎虚影现身后,就不停地倒吸凉气,双股战战,好悬死撑才没步普通旗丁后尘。 呼簌簌哗啦啦 狂暴的龙卷风转瞬逼近,顿时引起黑虎虚影的注意。 “吼”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咆哮,不少狼族旗丁惨叫着捂住耳朵打滚,指缝间满是鲜血。 黑虎虚影双目凶光灿灿,血盆巨口开阖间发出雷鸣般的巨吼,“有趣,区区一个修士境的小术士也能使用此等天象神通!” 顿了下,黑虎转头朝下方铁暮真吼道,“涂山女巫,这次是本尊第三次为汝等出手,根据誓约,本尊与涂山部再无瓜葛!” 阿克莱苦苦承受着黑虎虚影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竭力挺直身躯,他似乎知道内情,闻之脸色剧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女巫铁暮真枯槁鸡皮的老脸满是苦涩之意,只是此时容不得她犹豫,一咬牙,沉重地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黑虎虚影仰头狷狂大笑。 “哈哈哈,三百五十年了,本尊终于可以重现天日!” “诸葛天机,三百五十年囚禁之仇,本尊与汝不共戴天,日后必杀尽你血裔后代!!” 说罢,黑虎虚影猛地窜出,凌空冲向那团呼啸龙卷风。 “区区修士境的小术士也配在吾法驾前班门弄斧待本尊一口将汝吞下腹中,助汝超度!” …… 桐山关城南,司徒杀奴一众人濒临绝境。 先前陈江南火铳标汇合的一百五十余人,到现在还能喘气的只剩下不到30个,而且人人带伤,疲惫欲死。 “嘎,嘎,嘎……” 司徒杀奴背靠城墙,身上甲胄破碎,涂满厚厚一层肉糜与血污,气喘如破风箱。 平素能开三石强弓的健壮臂膀已经无法举起,手中断刃的掌刀得靠布束捆绑才能勉强握紧。 战斗到现在,他已经快要力竭而亡。 不过比起狼狈不堪的司徒杀奴来,在场另一个高级将领陈江南则严重得多,胸腹出被刨出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尽管用衣袍包扎住,依旧能隐隐看到腹腔里内的脏腑在蠕动,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快不行了。 两大将官尚且如此凄惨,其余兵丁就更不好过了,缺胳膊少腿已是常态,如今尚有战斗力的士卒几乎体无完肤,全靠顽强的意志力在死撑不倒。 虽然众人伤势惨重,但是起码士气还算昂扬。 至少表面是这样。 城墙过道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尸骸,有战死的守军士卒,也有死不断气,被砍得支离破碎犹自挣扎的尸兵,宛若地狱般的噩梦场景。 翻滚妖雾下依旧有大量的尸兵在步步紧逼,不停地压缩司徒杀奴他们的活动范围。 尽管守军将士拼死抵抗,一时半会不至团灭,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 败亡已成定局,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司徒杀奴艰难地抬臂拭去额头淌入眼睛的血污,鼓起最后的力气,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看看能不能带领兄弟们杀出去。 事已至此,能多活一个都是赚的了。 身形刚动,一只血淋淋的大手就猛地抓住司徒杀奴的裤腿。 司徒杀奴迟颚地转头看去,发现是重伤垂死的陈江南。 “将,将军……事不可为,您走……我,我来给您断后……”陈江南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地劝说道。 “走”司徒杀奴有些浑噩地重复一句,旋即惨然一笑,“我身为桐山关镇守总兵,如果桐山关丢了,大夏境内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早死或者迟死,有区别吗” “将军,你,你糊涂啊”陈江南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骂了句,不料牵动伤势,咳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地呵斥道: “留……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这……这十几年间,咱们东北道死的名将够……够多的了……好不容易出了您这样英明的统帅…… 求求您了,给咱们这群兄弟留个复仇种子” “如果连您也死在这里,以后谁还会记得我们,谁还会为我们报仇啊” 说到最后,陈江南泣不成声,一种‘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无奈悲恸荡然于心。 “呜呜呜,总兵大人,您就走” “将军,求求您大局为重,走” “嗷嗷嗷,将军啊,求求您给兄弟们留个念想” “哈哈哈,总兵大人,俺先走一步,今后东北道就交给您劳心了,清明重阳不忘给兄弟备杯水酒即可” 严阵以待的将士都被陈江南的话语感染,有虎目含泪的,有苦口婆心的,更有慷慨赴死的,一个个都在苦苦劝慰着司徒杀奴。 司徒杀奴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湿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多好的兄弟,多好的战士啊。 为了身后的千万百姓,为了兄弟袍泽,将生死置之度外,争先恐后地抢着去死,把生的希望留给他自己。 为将者有这等士卒,夫复何求 可惜…… 可惜他救不了这些好部下,好兄弟。 为将者不该被情绪左右理智,从理性角度出发,他确实应该立即离开。 活下去,才是他价值的最大化,不管背负多大的罪孽和愧疚。 但是此情此景,要他抛下兄弟袍泽独自逃生,他怎么做得出来 别忘了,他也还只是一个20多岁的热血青年啊 见到司徒杀奴还在犹豫不决,陈江南急了,一把甩开手,抄起一柄断刀就横在脖颈间,呕血狞笑道,“将军,这是我最后一次诚心诚意地叫您将军,如果您不走,那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其余士卒见状也有样学样,横刀于脖颈前,倔强道: “将军(总兵)大人,您再不走,属下也死在你面前!” 司徒杀奴如遭雷击,盈眶的热泪再也忍不住了。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什么都不顾,留下来和兄弟们同生共死。 “哈哈哈”陈江南豪迈大笑,苍白的脸庞奇迹般多了几分血色,深深地凝视着司徒杀奴笑道,“将军,以前我老陈糊涂,处处与您作对,现在我服了,对您心服口服,所以啊,莫要让我看轻你,去……” 司徒杀奴泪流满面,蠕动干裂的嘴唇欲言又止,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着什么。 就在司徒杀奴难舍难离之际,蠢蠢欲动的尸兵再也按捺不住凶性,狂涌而出。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不要让我们死得毫无价值啊!”陈江南目眦欲裂地大吼一声,猛地旋身飞扑向一个尸兵。 其余士卒也连忙掉转武器,舍生忘死地朝尸兵杀去。 司徒杀奴陷入天人交战,钢牙咬得咯咯作响,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要么如丧家犬般抛下战友活下去,背负所有的罪孽,日后找机会报仇。 要么…… 要么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赴死! 很快,司徒杀奴纠结成一块的眉宇放松下来,嘴角扬起会心笑容。 他有答案了。 紧了紧手中兵刃,司徒杀奴动了,身形一晃冲了出去…… 冲向战友兄弟和尸兵惨烈厮杀的战场! 去特么的为将之道,去特么的慈不掌兵! 老子不过了,大不了十八年后从头再来! 见到司徒杀奴加入战场,陈江南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恼怒,最后豪迈大笑。 “哈哈哈,将军(总兵)大人,咱们陪您赴死!” “哈哈哈,好兄弟,一起赴死!” 呜呼呼,哗啦啦 就是众人怀着必死之心与尸兵血战到底时,突然一阵不合常理的狂风暴雨席卷全城,不死不伤的尸兵遇之如逢天敌,哀嚎着化为冢骨,粘稠浓郁的妖雾则如积雪遇骄阳,瞬间被蒸发殆尽。 吼! 不等惊愕的众人搞清楚状况,又是一阵震破云霄的虎啸声从城外传来。 “总兵大人,您,您看城外!” 一个伤兵无意间撇了眼城外,当即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来。 司徒杀奴精神一震,急忙看去,下一秒惊诧道: “贤弟”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六章 恐怖之夜终 “区区一个修士境的小修士,也配在本尊面前耀武扬威” “死来!” 轰鸣如雷的虎啸声震彻天地,一团黝黑如墨的妖雾徒然浮现。 凛冽刺骨的妖雾瞬息肆虐数里,虚影骤然变得凝实,一头浑身漆黑,山峦大小的恐怖巨虎脚踏妖雾,极速迎向风雨交加,逐渐壮大的龙卷风。 山泽大君乃是黑山十万山神中有数的顶级大妖,即使降临的只是其一道投影,依旧有惊世骇俗之威。 无论是狼族大军,还是桐山关守军,哪里见过这种骇人景象,无不两股战战,心神震眩,恨不得跪倒顶礼膜拜。 这无关胆气人品,纯属是大妖从生命层次已经碾压凡人。 巨型黑虎一双巨大的凶目蓦然睁大,血红色的竖状瞳仁死死地盯着龙卷风,猛地仰头长啸,纵身一跃,踏在虚空犹如实质般飞扑出去。 “吼!” 刹那间,天地变色! 巨型黑虎未至,便有凌厉如刀的妖风迅猛袭去。 龙从云,虎从风。 恰好,御风也是虎妖天赋之一。 似乎察觉到巨型黑虎的威胁,龙卷风骤然分化出无数道锐利无比的风刃,铺天盖地般飙射出去。 “呵,雕虫小技!”巨型黑虎丝毫不惧,不屑冷笑道。 心意一动,本就快捷无比的妖风徒然突破极限,极速撞向来袭的风刃。 砰砰砰砰砰砰砰! 顷刻间,让人头皮发麻,耳膜刺痛的可怕撞击声猛然炸开,只见空中无数道气劲疯狂碰撞,余劲飞溅,落在山体、城池、地面,无不留下道道刀刻般的沟壑,触目惊心至极。 “开胃小菜结束了,让本尊将你吃下肚!” 巨型黑虎雷鸣般咆哮,巨口一张,犹如吞天噬地的无底深渊,一股凛冽的吸力凭空而生。 这股吸力非比寻常,骤然降临,地上砂石、尸骸、树木,无不被卷入巨型黑虎口中。 不管是狼族还是夏人军士,死命抓紧一切可供稳住身形的重物,一些找不到支撑物的倒霉蛋惨叫着被吸上空中,瞬间就消失在黑虎巨口之中。 吸力来袭,龙卷风蓦地一滞,内部交加的狂风暴雨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巨型黑虎见状大喜,猛地坠下身躯,天擎般的四肢落地生根般扎入地面,蹲伏猛啸,本就强劲的吸力再次增强。 …… 司徒杀奴和陈江南等三十多个幸存老兵齐齐蹲坐在城墙后,奋力用脚支撑地面,利用反作用力让身体牢牢地靠住城墙,抵御空中席卷万物的恐怖吸力。 司徒杀奴心急如焚,忍不住探头眺望城外那场惊世骇俗的交锋。 只一眼,他就心神大乱,本能想要跃下城墙。 刚才控制着龙卷风的那人,正是他的义弟袁玉堂。 两人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是彼此早就有过命的交情。 义弟有难,身为义兄的他岂能坐视不理。 不过司徒杀奴刚动,就被一旁的陈江南死死抱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义弟啊”司徒杀奴死命挣扎着喊道。 身受重伤的陈江南痛得浑身抽搐,却死死抱紧司徒杀奴,怎么都不肯松手,苦苦相劝道,“将,将军,这种层次的斗法已经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插手的程度,您去了就是白白送死,您要大局为重啊” “去他娘的大局为重,老子要和自己兄弟同生死!”司徒杀奴眼眸通红,歇斯底里地狂吼道。 “将军,您要冷静啊” “将军,在俺死之前,说什么都不会让你犯傻!” 附近的几个军卒生怕司徒杀奴真的冲动,奋不顾身地抱死他。 “啊啊啊”司徒杀奴身上叠罗汉般堆了几个大汉,他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无能狂怒。 …… 袁玉堂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快速流逝,距离死亡只剩下不到五息的时间。 他本来打算拼死也要把失控的‘呼风唤雨’神通带到狼族大营,拉着狼族留守大军同归于尽。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跳出一头拦路虎。 这头山峦大小的巨型黑虎强得离谱,巨口一张,居然隐隐有吞食天地之威能。 连失控的‘呼风唤雨’所形成的暴风雨龙卷风都被那股吸力拉扯得形态不稳。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是被抽干法力而死,就是被黑虎吞入腹中。 所以啊,拼命! 袁玉堂把心一横,索性完全放开身心,主动把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一股脑全部注入龙卷风中。 霎时间,空气好似泛起道道涟漪,方圆十里内的所有事物仿佛被定格,龙卷风内部徒然膨胀,竟然从内部再生出一股逆向龙卷风。 新生的逆向龙卷风瞬时暴涨,两股龙卷风合二为一,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巨龙,携带无边的狂风暴雨,咆哮着朝黑色巨虎杀去。 巨型黑虎见状猛地瞪大巨眸,惊诧道,“什么一个小小的术士,竟然能合道天象” 身处青色巨龙内部的袁玉堂已经离死不远,意识模糊。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干掉这头大妖,哪里有闲工夫去留意黑虎在说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青色巨龙裂空而至,瞬间扑向巨型黑虎。 巨型黑虎怒吼一声,不甘示弱地飞扑向青色巨龙。 两头只在神话故事中存在的恐怖生物于虚空中斗作一团,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抓,刹那间夜空中到处都是残影,风云变色,皓月无光。 城里城外的两族士卒都惊呆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一只巨大的虎爪狠厉砸落,青色巨龙猛地张口咬住,用力一扯,黑色巨虎瞬间断掉一肢。 断肢不等掉落,便在空中快速分解。 巨型黑虎失去一肢,吃痛怒咆,摇身一旋,那根硕大无朋的巨尾裹挟着强劲气浪迅猛抽来。 青色巨龙凌空一扭,间不容发地避过这击凶猛绝伦的虎尾抽击,同时还以颜色地来上一击神龙摆尾。 嘭 震耳欲聋般可怕的碰撞声震彻百里,在巨型黑虎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它的半边身躯都被青色巨龙直接抽烂掉。 青色巨龙乘胜追击,猛地一口咬住巨型黑虎粗壮的脖颈,紧接着徒然发力,由无数狂风暴雨组成的锋利獠牙交错拖拉。 “不!饶命啊” 生命危在旦夕,巨型黑虎亡魂皆冒,毛发耸立,本能地想要开口求饶。 别看这巨型黑虎并非大妖山泽大君的本体,一旦分身陨落,会直接反噬本体,造成元神遭创。 元神创伤是最麻烦的伤势,如果可以的话,山泽大君哪怕认怂也想保存分身。 可惜此时求饶已经太迟了。 青色巨龙巨口一合,巨型黑虎便身首异处,残躯快速烟消云散。 这还没完,只见青色巨龙突然张开巨口,用力一吸,巨型黑虎身躯所化的碎片瞬间被吸入腹内。 虚空中有一道模糊的惨叫声一闪而逝。 至此,这场非同寻常的龙争虎斗终于落幕。 得胜的青色巨龙仰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清越龙吟,庞大的身躯当空蜿蜒盘旋一周,蓦地整体溃散,化为漫天荧光随风而去。 稍后,风停雨歇,拨云见月。 在场所有人都像丢了魂似的,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态,久久不能回神。 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集体幻觉。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把山泽大君分身召唤来的涂山部女巫铁暮真。 只见她此时面如金纸,气息淡薄,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用尽最后的一分力气,去把失神的阿克莱摇醒。 “快,快回军本部老营,否则整个涂山部就要大难临头了!”铁暮真无比急切地吼道。 阿克莱听罢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虽然最大依仗山泽大君分身已经被打杀,但是之前的妖雾和尸兵已经给桐山关守军造成极大伤害。 如今正是毕其功于一役,建立无上功勋的最佳时机。 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这让野心勃勃的阿克莱怎么甘心放弃。 但是巫师在狼人部族里有无上权威,甚至连部族台吉的继任都要巫师首肯方可名正言顺。 女巫虽然不是巫师里最尊贵的大萨满,但是同样不容忽视,所言有不可忤逆的权威。 泼天功劳随手可得,难道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吗 阿克莱不甘心,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铁暮真剧烈喘息着,见状忍不住虚弱地扇了阿克莱一击耳光,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糊,糊涂啊山泽大君完成了先祖契约,已可破困而出,如今它分身被毁,元神受创,唯有大量的血食方可短时间内修补元神创伤……” “我且问你,五女峰附近哪里的血食最多” 蓦然间,阿克莱吓出一身冷汗。 五女峰正是镇压封印大妖山泽大君本体之处,正好与涂山部老营相隔不远。 这次乃木尔泰倾尽全部落三旗旗丁出征,此时留守老营的正是数十万老弱妇孺。 一旦被脱困的山泽大君碰上,哪里还有幸存之地。 想通利弊关系后,阿克莱再也不敢恋功,匆匆下令全军拔寨回防大营,希望还能赶得及。 与此同时,距离桐山关近千里之外的黑山山脉中,一座酷似五个少女并列的奇异山峰突然山崩地裂。 山体倒塌,碎石如雨的可怕动静中,一头形如小马驹的侏儒黑虎猛地从中掠出。 尽管体型不大,侏儒黑虎却散发着厚重如山的恐怖威压。 两只血红色的竖状瞳孔缩紧,突然喉间爆发震耳欲聋的巨啸,震得数十里内的野鸟乌云般苍惶飞散。 “可恶,敢杀本尊分身,今日之仇,日后必十倍返还!” 啸罢,侏儒黑虎蓦然转身,朝西南方隐有灯火闪耀处飞掠而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七章 无题 初夏,四月初八。 祁连山有着桐山山脉最高峰之称,奇峰林立,多姿松林,浩瀚烟云,隗丽如画,有夺天地造化之壮美。 清晨时分,万里云海笼罩半山腰,随风滚涌,朝日东升,黄金光辉渲染,宛若一片流动的金色海洋,委实壮观隗丽。 一个病恹恹,脸色苍白的少年伫立山巅之上,任凭呼啸山风吹拂,出神地眺望远方。 “公子,山上风大,您身体有恙,还是披件大氅。” 正出神间,一个独臂的木讷壮汉走到少年身后,为他披上大氅。 少年回头虚弱轻笑,然后转身继续俯瞰壮丽河山。 独臂壮汉见状笑问道,“公子,您在看什么呢” “看山,看云,看人生。” 少年的声音很轻柔,听起来中气不足,好似重病未愈。 独臂壮汉楞了下,旋即也学着少年举目展望,可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尴尬地笑道,“俺是个粗人,委实学不来公子的深谋远虑,不过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回去。” “胡大哥。”少年突然叫道。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独臂壮汉正色答道。 “没事,我只是想说,大家还活着,真好……” 独臂壮汉听到后目露哀伤,瞟了眼空荡荡的左袖管,感慨道,“是啊,能活着,比什么都好……就算丢了条胳膊,总比那些丢了命的兄弟好多了……” 少年疲惫地笑了笑,深深地再望一眼塞北方向,那里还能隐隐看到桐山关的轮廓。 幽幽一叹,就回身下山,独臂壮汉赶紧跟上。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山脚下,官道旁已经有一行车队在等着他们。 “袁公子!” “袁公子!” “袁公子!” 五十多个身披重甲的剽悍骑士见到少年走来,纷纷下马恭敬行礼。 少年疲虚地颔首,权当回礼了,然后上了车队最中间的那辆最豪华的四轮马车。 独步壮汉坐上车驾处,轻扬马鞭,两匹拉车骏马便心领神会,迈步。 护卫两侧的骑士护着车队,晃悠悠地开始出发。 这时候一匹赤练如虹的骏马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兔子,从一旁林间窜出,如风般跑到四轮马车旁,邀功般用大脑袋去拱车窗。 很快车窗就从里面打开,露出少年苍白的小脸儿,佯怒道,“你个憨货,还舍得回来这么喜欢乱跑,干脆别回来了。” 赤兔无端挨训,人性化地露出委屈的神情,赶紧讨好般把嘴里叼着的兔子递给少年,眼巴巴地等着夸赞。 少年无奈一笑,接过瑟瑟发抖的兔子,然后用手揉了揉赤兔的大脑袋,淡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心了,不过下次不许再到处乱跑了,知道吗” 赤兔舒服得眉开眼笑,亲昵地供了下少年的手,摇头晃脑地跟着马车行走。 嬉闹一番,少年脸上露出明显的倦意,便关上车窗,躺在厚实柔软的靠垫上,仰头闭眼养神。 车厢布置得极为豪华,通体采用上等檀木打造,内设有案几、取暖火炉、蒲团靠垫等物件,行走途中丝毫不见颠簸,显然出自名匠之手。 刚阖上眼眸,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十几天前那个犹如噩梦般的夜晚,少年,……袁玉堂依旧心有余悸。 他本该死在那一夜里。 之所以能奇迹般活下来,委实要感谢大妖山泽大君的分身碎片。 大妖之所以是大妖,除了修为高深之外,还有一个显着的特征,那就是它们的魂魄已经进化成元神,比之同等境界的人仙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视之为一种高等能量。 袁玉堂当时神通失控,身不由己地被抽取生命力来维持神通,山泽大君分身死后的元神碎片,对当时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就好像干旱已久的耕地,突然骤逢大雨灌溉,立即重新焕发生机。 那是一个无法重复的奇迹,如果不是恰好在他油尽灯枯前击杀了山泽大君的分身,本能吞噬掉分身元神碎片,他也不可能活下来。 正如他所说的,能活着,真好。 袁玉堂睁开眼,长出一口浊气,刚准备坐起来,突感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不由得脱力栽倒。 呵呵,这就是冲动的代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快要瘫痪的地步。 不好好静养个一年半载,别说康复如初,恐怕还会后患无穷。 所以在桐山关危机解除之后,司徒杀奴就立即安排人手把最大功臣的袁玉堂送回大后方的道府豪州城养伤。 负责护送袁玉堂的五十骑士都是百战精锐,足以保障无恙。 贴身照顾袁玉堂的那个独臂壮汉,赫然就是司徒杀奴的亲兵队长闷葫芦。 虽然在那一场恶战中丢了条手臂,但是一身武艺还在,且又忠心耿耿,最适合保护如今近乎残废的袁玉堂。 …… 距离袁玉堂一行人数百里之外的桐山关,满城依稀还能看到那场恶战遗留的痕迹,每一道缝隙里似乎都沾满了黑褐色的血迹。 此时演武场上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悼念仪式。 演武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祭坛,上面摆放着足足三千五百七十三个新鲜灵位。 祭坛下,城内能下地的一千余将士全到场了。 肃立如林,缟素飘荡,全场鸦雀无声。 或者在达官贵族眼中,牺牲的士卒不过是一串无聊的数字,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在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同袍兄弟心中,每一个灵位,就代表着一个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那三千五百七十三个灵位,代表着有三千五百七十三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父亲、儿子、兄弟,代表着三千五百七十三个家庭濒临支离破碎。 百战宿将黄飞龙战死当场,弃暗投明的神机营标总陈近南伤重未愈,各级大小军官死伤惨重。 战争的伤害总是格外沉重,即使打了打胜仗,但是幸存的将士却无人感到高兴,有的只是沉痛、哀伤。 这一战实在太惨烈了,驻守士卒牺牲近半,而且还有三分之一的轻重伤员,可以说桐山关守军事实上已经被打残了。 司徒杀奴面无表情地站在祭坛前,望着祭台上堆积如山的灵位,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 身后数千道目光同样盯着灵位,一种无言的悲恸在氤氲升腾。 整场悼念仪式就在沉默压抑中完成,众将士有序漠然地离开。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需坚强。 如今关内兵力不足,守备空虚,补充兵源还在路上,更要全力警戒,绝对不能松懈。 如果这时候关隘有失,那么牺牲的兄弟就白死了。 司徒杀奴一个人独自留在演武场里,默然不语。 “收起你无聊的悲悯之心,狼就该天生吃肉,而不是学羊悲春伤秋。” 突然间,一道不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司徒杀奴似乎知道来者是谁,回身恭敬作揖道,“学生见过老师。” 身后之人年约五十,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穿着玄色古朴长袍,头戴免冠,面容肃穆,眼神酷烈,一副六亲不认的刻薄面相。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件玄色长袍,胸口处绣着阡陌交错的棋盘图案。 合纵连横,事无定主,乱世为大贤,盛世为大害,此人乃是纵横家! 面对司徒杀奴毕恭毕敬的问候,刻薄中年人冷哼一声,大步越过躬身作揖的司徒杀奴,走到祭坛上拿起一个灵位,肆意把玩,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贱民能在你的功勋簿上留下痕迹,已经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分,也值得你内疚” “逆徒,你可知这些年为师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吗关键时刻竟然犯浑,学人同生共死” 司徒杀奴一言不发。 刻薄中年人越说越气,须发皆颤地呵斥道,“酸腐书生尚且知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路,你好歹也在战场上历来了快十年,怎生这般糊涂” “为师竭精殚力为你造势,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才布下大好局面,就等着你一战功成,你可知晓老夫在听到你主动留下犯险时有多痛心吗” “成大事者哪能屈小节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你的鲁莽行径,与莽夫何异” 司徒杀奴依旧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态,脸色平静如水。 被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刻薄中年人终于骂够了,司徒杀奴也终于有反应了。 “……收起你无聊的同情心,别再让老夫看到你这幅扭捏作态的恶心模样!” “谨遵老师教诲。” 刻薄中年人冷冷地瞟了司徒杀奴一眼,杀气腾腾地道,“这次算你好运,误打误撞被一个小鬼化解了致命危机。 但是你的那个义弟……区区修士境修为,竟然能引起天象合道,可谓是气运绵泽,这种人如若不能为你所用……” 剩下的半句,无须说明,司徒杀奴也知道什么意思。 攥了攥手心,司徒杀奴松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精美玉佩。 这是半月前救回袁玉堂时发现的玉佩,也是他岳父陈土松平生最喜欢的玉佩。 ……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大夏皇城天马城,兵部衙门一个威严老者于案前浏览着一份千里加急送至的最新捷报: 【太康十七年初夏,狼族涂山部奴酋乃木尔泰率三旗精锐寇边,桐山关镇守总兵司徒杀奴英勇无畏,运筹帷幄,联合四大关隘援军,于喇叭瓮设伏,重创乃木尔泰本部主力,斩敌一万余,俘虏三万余众…… 大捷!!!】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八章 山中奇遇 是夜,道八州之一的谭州城五十里外的驿站里,袁玉堂一行人天黑钱赶到入住。 凭借司徒杀奴开出的路引,袁玉堂他们在这里得到最大程度的款待。 饭饱酒足,除了必要值夜护卫外,劳碌一天的众人纷纷回屋休息。 袁玉堂倚坐窗台前,望着夜幕下渐渐沥沥的雨幕,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思愁。 有道:‘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 初夏的雨,虽不如‘春雨贵如油’,但是却有‘云收雨过波添’的独特美感。 尤其是在奇山林立的东北道大西北方。 幽幽一叹,袁玉堂正欲回床歇息。 突兀间,极远外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兽吼声,鼓荡不绝,犹如雷鸣。 袁玉堂大惊,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闷葫芦独臂提着钢刀,紧张兮兮地冲到他身前,警惕左右,急声道,“公子,你没事” 这时候又是一阵沉闷绵长的迥异嘶吼声传来,空气中隐隐传来激斗的声浪。 才刚脱衣歇息的护卫们匆忙披甲鱼,贯闯入袁玉堂房间,将他严密保护起来,不由分说就要转移离开。 刚刚经历了噩梦般的桐山关血战,护卫们有点草木皆兵,不敢让救命恩人袁玉堂有半分涉险的可能。 袁玉堂也明白现在自己就是一个累赘,绝不能意气用事,故此顺从配合着随护卫们快速离开驿站。 刚出驿站大门,地面就传来似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骇人动静。 众人大骇,抽刀出鞘,快速结阵戒备四野,打定主意如果有危险,拼死也要保护好袁玉堂。 这诡谲动静来得太快,此时再跑也来不及了,倒不如原地列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轰隆隆 官道左侧山峦间荡出地动山摇般的可怕声响,众人清楚地看到,林间不时有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被折断抛飞,尘土升腾,黑压压的夜鸟扑簌惊飞,仿佛两头洪荒异兽正在林中生死相搏。 所有护卫无比脸色凝重,不约而同地感到头皮发麻。 一路行来安然无恙,不曾想刚进入谭州城地界竟闹出幺蛾子。 也罢,大不了就舍了百十斤肉,说什么也不能让恩人涉险。 护卫们眼神坚毅,已然下定誓死报答袁玉堂救命之恩的决心。 “嗷吼” “嘶哞” 两道延绵不绝的恐怖嘶吼声交杂在一起,山林里的动静愈演愈烈,隐约可见雷光闪烁,赤光翻腾。 众护卫一颗心悬上半空,手腕无意识地握紧兵刃,用力过猛导致关节发白。 就在众人情绪压抑到极致时,那炸雷般震慑人心的恐怖动静突然凭空消失了。 这种极动瞬间转为极静的强烈落差感,顿时让他们犹如高空坠落,极为难受。 风停了,空气仿佛凝滞般,四野安静地吓人。 此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压垮他们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啊啊啊” 忽地,一声惊慌失措的惊叫声吓了大伙一跳。 在场的都是百死余生的精锐甲士,第一时间就知道声音是从驿站门前传来。 最靠近大门的两个年轻护卫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就做出反应,手中钢刀化为两道匹炼,迅猛绝伦地朝门里闯入的那个人影劈砍过去。 袁玉堂反应极快,瞬间就看清来人赫然是衣衫不整的驿吏。 驿吏本就是刚在睡梦中被惊醒,慌张无措地从屋里跑出来,却没想到刚出门就迎来致命两刀,顿时吓得魂不守舍,跌坐地上。 那两个反应过激的护卫清醒时已经收力不及。 眼看着驿吏就要惨死当场。 蓦地,一道人影如矫健猎豹般瞬息而至,千钧一发之际砰砰两声凌空击开钢刀。 两个护卫和驿吏都傻愣愣地望着如神兵天降的袁玉堂,半响说不出话来。 袁玉堂岣嵝瘦弱的身躯猛地一晃,呜咽一声就要往后倒去。 “公子” 闷葫芦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地赶到,一个飞扑滑行,以自身充当肉垫,好悬没让袁玉堂摔在地上。 他急忙抱起虚弱痛苦的袁玉堂,恼怒地瞪了那两个粗心大意的愣头青一眼。 身为贴身护卫,他竟然没能保护好袁玉堂,还让袁玉堂又涉险救人,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其余护卫也匆忙赶来,把袁玉堂重重保护起来。 那两个闹出乌龙的年轻护卫也羞愧难当,恼羞成怒地上前踢了一脚还傻楞当场的驿吏。 驿吏吃痛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惊叫道,“各位大人,出大事了啊谭州以西的青阳山里栖息着一头异兽,名曰雷獾,体毛如戟,牙尖爪利,天生擅于驾驭雷霆,性情凶残暴戾。 多年来雷獾虽然深居简出,蛰伏深山老林间,但是十多年前曾经暴动连屠十七条村庄,当时的知州大人调遣一千辅兵才堪堪将其击退……” “小人就是当时被屠十七村庄的幸存者,永生难忘雷獾的独特叫声,方才林间那两道兽啼声中,其中一道分明就是那雷獾!” “不尽早前往州城禀报,整个谭州恐有灭顶之灾啊” 护卫们听完驿吏的话语,不禁面面相觑,一个个本能感到大事不妙。 虽然他们不属于地方序列的戍守辅兵,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 此时明知道谭州大难临头,要他们视若无睹,委实是做不到。 但是一旦要插手此事,又难免会给袁玉堂带来风险,违背出发前答应总兵大人的承诺。 忠义两难全,可愁坏这些直来直往的军汉了。 好在不用他们纠结多久,困难就迎刃而解。 袁玉堂枉自动武,触动伤患,差点没痛昏过去。 缓了一会,看出护卫们面带难色,虚弱笑道,“各位大哥,小弟虽然伤重未愈,但还没到完全不能动弹的地步,派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州城报急,其余人跟我进山查看情况……” “公子……”闷葫芦当即急声道。 袁玉堂不容置疑地打断道,“胡大哥,我意已决,无须多言,且安排。” 闷葫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随手打发了刚才那两个愣头青回州城报急,其余人整装待发,拎住想跑的驿吏一起进山。 护卫列成三角阵,把袁玉堂保护中心地带,戒备四面八方,亦步亦趋地开始搜索线索。 最熟悉环境的驿吏被迫营业当向导,哭丧着脸在三角阵里指路。 众人一路推进到山林深处,突然前方开路的护卫猛地举起拳头,身后默契的护卫们见状立即停下脚步,互相配合着提高警戒。 闷葫芦上前一看,果然前方倒下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树干上有两道骇人听闻的恐怖爪痕,且有高温燎烤的焦痕残留,显然是异兽所为。 就是不知道是雷獾还是另一头不明异兽所留下的。 心知已经接近危险地代,众人无不绷紧神经。 闷葫芦心知前方凶险未明,主动请缨充当斥候,不等其他人反对,就一头扎入树林间。 众人小心翼翼地再前进数百米,闷葫芦突然回来,脸色极为古怪。 “胡大哥,你发现什么了”袁玉堂满面凝重地问道。 闷葫芦本就不善言辞,钝口拙腮良久也没想好该怎么表达,猛地一咬牙说道,“俺嘴笨,公子您且随我来!” 袁玉堂楞了下,旋即让闷葫芦带路。 走了几十米,茂盛的林间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一片狼藉,泥土翻掘焦黑,到处都是电击火撩的痕迹,坑坑洼洼大片,横七竖八的大树栽倒在侧,宛若天灾现场。 最引人注目的,赫然是不远处匍匐着一头庞然大物。 那怪兽身长近两丈,体毛呈黑白相间,体重至少有七八百斤以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头顶的白色毛发短且平整,就像被精心修剪过一样。 众人骤见异兽雷獾真面目,无比惊骇莫名。 但是所有人之中,要数袁玉堂最为震惊。 只因为雷獾的外貌,竟然与前世地球上‘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平头哥’蜜獾极为相似。 唯一不同的就是雷獾像是放大版的‘平头哥’。 此时这头能与一千辅兵打个平手的强悍异兽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坚硬如戟的体毛黯淡无光,浑身伤痕累累,一条臂膀被整个撕掉,参差不齐的断口处还在喷溅鲜血,身上致命重创多达十几处,可见刚才那场大战的惨烈程度。 凶名赫赫的大号‘平头哥’再无传说中的凶悍,眼帘半阖半开,隐约可见瞳孔中有道道雷霆流窜。 几个护卫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发现大号‘平头哥’确实已经濒死,不由得大出一口气。 袁玉堂来到雷獾前蹲下观察,一旁的闷葫芦兴奋地向同僚们描述刚才所见: “……刚才俺来到这里时发现雷獾重伤垂死,与之对敌的那头异兽也是黑白相间,形若熊罴,还长了一对大肉翼,扑簌几下就腾空而去……” “胡大哥,麻烦把刀给我一下!” 正吹嘘得起兴,袁玉堂突然叫道。 闷葫芦楞了下,二话不说就上前把佩刀递给袁玉堂。 袁玉堂深吸一口气,抽刀在手,望着雷獾不甘瞑目的眼神说道,“我知你心系腹中尚未出世的幼兽,不甘咽气,但是生死有命,我也不敢保证破腹后幼兽能否存活。 到底要不要搏一把,你来决定。” 雷獾深深地看了袁玉堂一眼,眼角淌下两道血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得到同意,袁玉堂便奋力切开雷獾坚硬的肚皮,顿时鲜血如柱,狂涌而出。 一番摸索,他从破开的血窟窿里拽出一个奶狗大小的血淋淋肉块。 气息渐弱的雷獾艰难地抬头望着袁玉堂手里不安扭动的小幼兽,眼神柔和慈爱,带着不甘与眷恋,缓缓地闭上眼睛。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三十九章 小村诡事 翌日中午时分,谭州知州康磊匆匆带着五百临时召集的辅兵,携带刀枪棍棒赶到雷獾命陨之处的树林。 身为本地知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雷獾当年造成的祸害,一经接到护卫报信,连查证都来不及就匆忙举兵赶来了。 直到亲眼见到雷獾的尸体后,彻夜惊惧的康磊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袁玉堂不喜与生人交际,便让闷葫芦代为出面与谭州官员处理善后事宜,独自居左于马车中,端着一碗温热的面糊,小心翼翼地用筷子一点一点地喂给怀中那头刚开眼的小獾。 小獾已清洗干净体表的血污粘液,外形酷似乳犬,绒毛细软,全身皱巴巴的粉色皮肤,正在袁玉堂怀里扭动小身子,乳齿未长的小嘴儿啾啾叫唤,努力张嘴去够沾了面糊的筷子,看起来萌态可掬。 小半碗面糊下肚,小獾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袁玉堂臂弯里香甜睡去。 袁玉堂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小獾,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慨。 小獾一出生就失去了至亲,他又何尝不是呢 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就算哪天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他流一滴眼泪。 伤感中,车窗突然被人敲响了,然后传来闷葫芦的声音: “公子,知州大人想见一下你。” 袁玉堂听到后眉头轻蹙。 两世为人,他生平最不喜的就是与人客套寒暄,尤其是官场上的虚情假意,天知道哪句无心之言就得罪人了。 他本以身体抱恙为由让闷葫芦代为出面,没想到知州还执意要相见。 那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低头看了下香甜熟睡的小獾,袁玉堂轻柔地把它放在软毯上,正了正衣冠,开门下车。 马车前站着一行谭州大小官员,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正四品官服,浓眉大眼,书卷气浓郁的儒雅中年官员。 此人正是谭州知州康磊,为官多年,清正廉明,当地颇有贤名。 “谭州知州康磊,携谭州各级官员,见过掌门真人。” 康磊见到袁玉堂如此年轻,略微诧异一下,很快就回复过来,正色作揖道。 “下官等见过掌门真人。” 其余官员也纷纷见礼。 虽说这个世界术士为尊,隐隐凌驾世俗之上。 但是袁玉堂这个名不经传的景山宗掌门,按理来说不该受到如此隆重对待。 位高权重的官老爷们刻意放低身架曲意迎奉,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都知道袁玉堂乃是桐山关战役的第一功臣。 半个月过去了,桐山关战役酣畅淋漓的大胜早就传遍大夏大江南北,身为东北道本地官员,这些人哪会不知道袁玉堂前途不可限量。 为官者皆是心窍玲珑之人,精通人情世故,自然知道烧冷灶才是最好结交的方式,故而把礼数做到无可挑剔,不动声色地奉承了一把袁玉堂这个未来的贵人。 袁玉堂也心知肚明,不亢不卑地回礼道,“小道见过诸位大人,宗门式微,万万当不起真人称谓,还望诸位大人莫要戏言。” 道门虽讲究清静无为,但是也有实在的阶级之分。 没有货真价实的真人境修为而妄自擅用真人名讳,万一传出去了,恐会贻笑大方。 康磊闻言肃然道,“真人拯救桐山关于水深火热之中,保全东北道后方千万百姓无恙,有功于江山社稷,绝对当得起真人二字! 而且吾等尊称一声真人,乃是诚心诚意之言,绝无戏谑之意,还请真人明鉴。” 袁玉堂脸庞抽了抽。 论能言善辩,十个他捆起来也是不如一个饱读诗书的康磊。 一众官员也纷纷发言,言语间透着阿谀奉承,偏偏辞藻华美,让人闻之心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官员们笑脸结交,不管袁玉堂乐不乐意,总不会冷眼相待,只能强打精神客套周旋。 没过多久,袁玉堂就感到无比疲倦。 一旁的闷葫芦见状赶紧上前劝道,“诸位大人,公子病躯未愈,不宜劳神过盛,还望多多包涵。” 谭州官员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吹捧阿谀。 闷葫芦搀扶着袁玉堂上马车,临了袁玉堂回头意有所指地望了康磊一眼,却见他微不可查地轻轻点头,便心领神会,默然抱拳回礼。 回到马车上,袁玉堂见小獾睡得香甜,忍不住小声笑骂道,“你个小睡货,为了你,小爷我被迫和一群官场老油子扯了半天!” …… 既然雷獾之祸已解,州府诸事繁忙,康磊留两百辅兵处理雷獾尸体,然后带着其他人风风火火地赶回谭州城处理善后工作。 袁玉堂如今的健康状态不宜赶急路,一行人只能慢悠悠地出发。 行至夜幕降临,才走出三十多里。 古代道路坎坷,夜间赶路有诸多不便,幸好就近有一村落,让众人不至于露宿野外。 闷葫芦带上几个护卫前往村里商讨,打算在这里借宿一夜,明早再出发。 小獾白天睡足觉,醒来后精神百倍,在车厢里撒欢乱跑,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不时咬咬靠垫,或者用小爪子到处乱挠,萌得让人心化。 看着小獾活泼的模样,袁玉堂阴郁的心情也不禁舒怡,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小家伙。 正和小獾玩得兴起,闷葫芦突然带着一个拘束的老者上了马车。 袁玉堂楞了下,疑惑地问道,“胡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闷葫芦挠了挠头,示意老者上前解说。 老者身穿粗麻布衣,须发皆白,拘谨地躬身拜道,“小人谭州安民村村正郭亮,见过掌门真人。” 袁玉堂赶紧起身侧让过,惶恐地扶起老者道,“老翁莫要折煞小子,当不起您如此大礼有什么事请坐下细说。” 说着还不忘瞪了闷葫芦一眼。 闷葫芦不善言辞,只能报以苦笑。 落座后,老者迫不及待地抓着袁玉堂的手,老眼含泪,哽咽道,“求真人慈悲,救救咱们村里一百五十六口无辜” 袁玉堂神色一动,凝重地用手覆于老者手背宽慰道,“老翁莫急,且慢慢道来,如若在下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老者得到承诺,平复情绪,慢慢叙说近来村里遇到的一连串怪事: 如今世道凋敝,东北道战事频繁,长期的战争对峙,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摧毁当地民生基础。 为了支持这场峙日旷久的国战,总督衙门几乎在全道刮地三尺,才堪堪维持如今全面防御的局势。 全道百姓这十几年来过得苦不堪言,饱一顿饿三顿是常态,很多少年从出生至今还不知道肉食是何滋味。 大约半个月前,天降悍雷,无意间竟然劈开安民村后山一座前朝古墓。 当时有不少村民前去围观。 只见一座小山丘被悍雷劈开,暴露出深埋地下的墓室。 围观的村民里有一个泥瓦匠,名曰郭生。 郭生早年曾经跟着老师傅帮一户达官贵人修过大墓,一看那古墓样式就知道所葬之人必定非富即贵。 平日他以盖房修路为生,奈何如今民生萧条,已经很久没接到活计,家中老母又病重卧床,无钱购药,可谓是雪上加霜。 走投无路的他看着古墓,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郭生二话不说就转身回家拿来工具,开始叮叮当当地开凿墓壁。 村民见状大惊,纷纷劝道,“郭生莫要糊涂,擅动亡者墓寝,恐遭报应!” 郭生不听,咬牙切齿地说道,“入他娘的报应,家中老母快病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众人听之讷言无语。 很快,古墓就被郭生凿出一个大洞,郭生抓来一只麻雀,用绳索绑着丢入洞口里,一炷香之后再拿出来,发现麻雀还活泼乱跳,便知晓墓中无致命瘴气,直接拿着火把就闯入其中。 围观村民面面相觑良久,就见郭生狂笑着捧着两串价值连城的玛瑙项链跑了出来,边跑边说道,“内里还有不少珠宝贵器,没胆取的快回家,胆儿粗的赶紧下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村民们望着郭生远去的背影心旌摇荡,眼神不禁逐渐火热起来。 在场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早就穷怕了,此时再见到郭生的突然暴富,顿时贪念一起,哪里按捺得住。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人下墓,随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跳下洞口,生怕动作慢了财宝被别人拿光了。 不得不说那座古墓主人生前身份非富即贵,墓内有十二具棺椁,且陪葬财宝不计其数,哪怕是下墓的人人手一件都绰绰有余。 做事不能做绝,连靠吃死人饭过活的盗墓贼尚且知晓留一线的道理,从来不会把墓中财宝取尽。 但是红了眼的村民们哪肯只拿一点就离开之理 被财宝蒙蔽理智的村民把墓室刮地三尺,不但洗劫光财宝,还把棺椁内的骨骸祸害不堪,直到搜无可搜,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古墓里的财宝被村民们去州城出售,大发一笔横财,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购置物件改善家境。 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从村民们财迷心窍开始,祸害就悄然埋下伏笔。 不料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出事的是郭生母子,第二天一大早被人发现吊死在村头的歪脖子槐树上,双目暴瞪,舌头耸拉老长。 最诡异的是吊死他们的物品,竟然是已经被郭生售卖了的玛瑙项链。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章 祟鬼索命 “……自从郭生母子出事后,村里就再无安宁,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死人,无一例外死的都是那天下过墓,拿过财宝的村民……” “……最恐怖的是村民的死法稀奇古怪,有被活活涨死的,肚子鼓胀如球,衙门仵作刨开看了,发现里面竟是一只大号的金盆……” “……有在床榻间窒息而亡,口鼻内全是细碎的金砂……” “……有肛裂而死的,谷道被一块巴掌大的翡翠堵塞……” “……有呕吐而死的,内脏全部吐光,体内却是被塞满了名贵玉石……” “……最离谱的一个村民全身骨骼无故粉碎,整个人犹如一坨烂肉,刨尸后才发现那人的骨骼竟然变成脆弱的琉璃……” 村正郭亮诉说间满脸恐慌,浑身瑟瑟发抖,似乎对村里连日来发生的恐怖命案怕入骨髓。 袁玉堂耐心地聆听着,脸色平静,看不出波澜。 闷葫芦则犹如听说书般津津有味,听得入神直咧嘴,屁股不安定地扭来扭去,就差起身来个当堂喝彩了。 也不怪闷葫芦心大,他这等悍卒久经沙场,什么恐怖场面没见过 连半月前在桐山关地狱般的恐怖之夜都活了下来,哪怕村正描述地再惊悚,在他心中都波澜不惊。 袁玉堂瞪了闷葫芦一眼,他这才收敛些。 “……村里现在人人自危,恐惧深入每个人骨髓里,我们试过去谭州请法师救命,但是法师一听情况后,纷纷脸色大变,表示此事大凶,无能为力,让我们自求多福……” “……真人呐求您大发慈悲,求求安民村一百五十六口无辜” 年迈的郭安老泪纵横,仰身就欲拜下。 袁玉堂手疾眼快,抢先扶住他,苦笑道,“老翁莫慌,贫道虽修为低微,但是也不会见死不救,您且安心坐下。” “真的吗真人真的愿意救咱们村子吗”郭安仿佛溺水者遇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袁玉堂的手,满怀希翼地追问道。 袁玉堂点点头,凝声道,“从您的话语间,我已经大概知晓是何种鬼怪在作祟。” “公子,那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为祸”闷葫芦兴奋莫名地抢先道。 袁玉堂无奈地又瞪了他一眼,闷葫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敢再胡言乱语。 “……根据贫道宗门秘典记载,世间有种鬼物,名曰祟鬼,乃是一种人死后特殊转换而成的鬼物,往往因人亵渎了它们的骸骨而作祟。” “此鬼大凶,为祟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整夜在门外啼哭,或是让人生病,或者直接夺人魂魄,至死方休。” “宗门秘典中还记载了一则事例: 一百年前,天水道信容县县尊家中,女人们因轮流生病都担惊受怕的,于是让城中法师用蓍草给他算个卦。 法师说:“您家东屋的西头埋了两个男人,一个拿长矛,一个拿弓箭。他们的头在墙壁里边,脚在墙壁外。拿长矛的男人专刺头,被他刺中的人会头疼得很厉害,重得不能抬起来;拿弓箭的男人专射胸部、腹部,被他射中的人会心口痛得发慌,吃不下饭。 二鬼白天在闲逛,夜里就来害人,所以女人们才会担惊受怕。” 于是县尊就让人在那间屋里挖掘,掘到八尺深时,果然发现两口棺材。一口棺材中有长矛,一口棺材中有用兽角装饰的弓箭。 箭已经很古老了,箭杆木都烂光了,只有箭头上的铁和弓上的兽角仍然完好无损。 于是,县令让人将他们的尸骨迁移,埋到了离城二十里的地方。 从此,女人们就不再生病了。” “以上便是典型的祟鬼逞凶事例,与贵村的情况基本一致,解决办法也不困难,只需归还财物,再另择风水宝地将古墓骸骨重新安葬,诚心悔改认错,想必应该就能平息此起祸患。” 袁玉堂平静地总结道,这是他近来从掌门秘册里恶补来的知识。 根据掌门秘册里的描述,安民村之所以遭此大厄,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是村民贪念在先,惊扰了古墓祟鬼的安息,才会引来祸患,严格来说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一劫。 再说他如今的身体,也不允许再与祟鬼动手。 只需按照掌门秘册里的简单办法,就可以妥善解决后患,也不失妥当。 顺便插一句题外话,经过桐山关一役,尤其是击杀了大妖山泽大君的分身后,袁玉堂目前积累的功德已经有六十五,光是山泽大君的分身就贡献了五十功德。 只需继续替天行道,很快他就能开启新的神通。 …… 本来还满心欢喜的郭安听到袁玉堂给出的解决办法后,顿时如丧考妣,颓然跌坐在车厢里,失魂落魄地呢喃道,“完了,这下完了,所有人没救了,安民村没救了……” 郭安的反应让直率的闷葫芦大为不悦,当即怒目呵斥道,“你这老儿,好生无礼!俺见你可怜,才引领你前来向公子问策求援,如今公子已经给出解决办法,你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这般不识抬举,可是轻视俺家公子乎” 郭安有苦难言,讷讷不语,旋即悲从心来,伏地嗷嗷大哭。 袁玉堂心思玲珑,从郭安的反应就看出了问题,拉了下愤怒的闷葫芦,示意他闭嘴,然后上前扶起哭悲的郭安,柔声道,“老翁莫慌,可是祟鬼的遗骸,有所损坏” “嗷嗷嗷……”郭安泣不成声地点了点头,“……都,都怪乡野愚民无知,而且村里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这些时日死去的人都是各家的亲戚好友,惧怕到极点的村民们,村民们……” 郭安语塞瞠言,似乎想起什么羞愧之事,接下来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袁玉堂顿时心中了然,冷漠地接过话茬道,“可是因为祟鬼害死了村民的亲戚好友,所以又怕又恨的村民们,就把祟鬼的遗骸挫骨扬灰” 郭安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本能想否认,但是在袁玉堂冰冷的目光下,痛苦地点头承认了。 “呵,怪不得城里的法师不愿滩浑水,原来是你们把后路都走绝了。”袁玉堂语气转冷,突然有点不想再管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祟鬼的执念就在遗骸之上,本来村民盗取陪葬财宝就有亏在先,如今更是把祟鬼的遗骸扬灰了。 这下好了,祟鬼不发疯才怪,彻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有心不想再自找麻烦,但是始终架不住年迈的郭安苦苦哀求,袁玉堂犹豫再三,还是答应尝试下地出手试试。 等心满意足的郭安离开后,闷葫芦舔着脸凑上来,赧颜笑道,“公子,是不是俺给您惹麻烦了” 袁玉堂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明知道是麻烦,还往我这领,是不是见不得我太清闲” 闷葫芦憨憨地笑了下,突然莫名地叹了声,有些低落地说道,“俺知道是村民有错在先,但是如今百姓过得实在太苦了,不单止有天灾兵祸,还要被邪祟相害,身为军人却保护不了百姓,实在是脸上无光。 俺就是见不得十里八乡受苦,所以才会一时心软。” 顿了下,闷葫芦可怜巴巴地张望着袁玉堂,试探道,“如果您有气,不如打俺一顿,不过打归打,还请您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救安民村的百姓。” 袁玉堂气笑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闷葫芦,心眼儿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有说过见死不救吗” 闷葫芦听罢大喜,连忙起身抱拳纳拜道,“公子,大义” 袁玉堂无奈地苦笑一下,“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说了不会见死不救,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且去护卫里挑选十二个最年轻力壮者去附近收集柳枝条,捆扎成束,再去村民家里讨要些红布赤豆,红布用于包扎柳条,最后找一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杀之取血,用鸡血浸泡赤豆备用。” 闷葫芦好奇地问道,“公子,这些布置有何作用区区鬼物,不是您一出手就灰飞烟灭吗” 袁玉堂被耿直的闷葫芦气乐了,指着自己苍白的脸色骂道,“你个憨货,看我现在的状态是能出手的样子吗” “民间早有流传‘柳枝条打鬼,打一下矮一寸’的传说,且柳树本就属阴,对鬼物有天然的伤害作用,要你收集柳枝条捆扎成束,就是为了有与鬼物抗衡的武器。” “红色乃是喜庆之色,本就大阳,用红布包扎柳枝束,是为了阴阳调和,进一步加强对鬼物的伤害。” “赤豆也是大阳之物,三年以上的大公鸡同样如此,且有‘鬼闻鸡鸣,入地三尺’的说法,大公鸡血浸泡赤豆,乃是阳上加阳,浸血赤豆傍身,足以保护你们不收鬼物阴气侵袭。” “且护卫们皆为兵家武人,杀敌无算,自有煞气护体,鬼邪辟易。” “我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再擅动法力,所以只能靠你们了,而且我准备了这三重保险,无论作祟的祟鬼再凶再恶,应该也能镇压得住。” 听完袁玉堂的解释,闷葫芦立即兴奋莫名。 他们这些丘八兵痞平时砍人砍多了,砍鬼的话也就恐怖之夜那一次,早就在心里憋着一口恶气,这次能亲手斩鬼,那有不兴奋之理,当即屁颠屁颠地跑去执行袁玉堂的吩咐。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一章 甲士斗鬼 子夜,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辰,也是妖魔鬼怪出没作乱的逢魔之时。 乌云闭月,浓郁的夜幕似乎要压倒在大地上。 夜幕下的安民村仿佛与世隔绝,陈旧败落的泥瓦屋,崎岖不平的泥土路,四周静谧无声,宛若被黑暗笼罩。 村头一颗歪脖子槐树上挂着一盏灯笼,昏暗的火苗吞吐幻灭不定,顽强地提供着微弱的光明。 灯笼下站着两个披甲执刀的威武甲士,似门神般按刀左右分立。 两员甲士非常年轻,尽管四野寂寥,依旧全神贯注,努力监视着任何风吹草动,看起来非常威武神气。 如果忽略他们唇上叼着的卷烟的话…… 由于袁玉堂这个穿越者的乱入,导致卷烟提前登陆这个时代。 司徒杀奴尝过卷烟的滋味后,时常烟不离手。 军队内上行下效,有司徒杀奴这个榜样,不管是讨好上峰,还是单纯觉得抽食卷烟酷帅,反正卷烟风潮席卷了整个桐山关。 短短时日,不少军士俨然变成老烟鬼。 也不知道卷烟会不会风靡整个大夏,如果成真的话,可能数百年后,人们会把袁玉堂尊为香烟之祖。 …… 仔细看来,这两员年轻甲士赫然就是昨晚差点误劈驿吏的那两个愣头青。 两人相貌极其相似,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哥哥名叫张青,弟弟叫作张林,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加之平时作战勇猛,所以闷葫芦被特意挑选出来执行今晚的特殊任务。 一根卷烟抽尽,张林有些百无聊赖地掂了掂手中用红布包扎起来的柳条束,“哥,这大半夜的,话说到底咱们在这里等啥呢” 张青站姿笔挺,目不斜视地答道,“哪来那么多废话,长官有令,咱们执行便是,莫要聒噪!” 无故被呵斥一番,性格跳脱的张林撇撇嘴,没敢还嘴,只好打起精神继续警戒。 突然,张青发现前方夜幕下似乎走来几道模糊的人影,当即精神一震,凛然喝道,“前方何人” 那几道人影充耳不闻,继续缓慢地迈步。 闷葫芦早就下令,今夜任何行踪诡异之人胆敢靠近村子,格杀勿论。 张家兄弟心知可能是正主上门了,握紧手中武器,身躯微弓,时刻准备出击,张青下达最后的警告道,“站住,再敢靠前,休怪某家出手无情!” 那几道人影听罢非但没止步,反而加快速度。 张林今年刚好十八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见警告无效,当即按捺不住,几步飞奔出去,暴喝一声,手中柳条束迅猛地砸向其中一道人影。 张青哪容弟弟冒险,果断跟随上前。 嘭! 低沉的闷响震彻旷野,张林惊愕地发现,那人影被他砸中脖颈处,整颗头颅居然掉了下来,不由得停下脚步,傻傻地看向手中的柳条束。 这特么的到底是柳条束还是神兵利刃,居然有如此神锋 然而诡异的事情紧接着上演。 那道被砸掉脑袋的人影非但没有倒地,反而凶猛地扑上发呆的张林。 “老弟小心!” 电光火石间,张林只觉眼前一花,便见哥哥张青火势赶到,一脚踹飞扑来的无头人影。 直到现在,张家兄弟总算发现不对劲了。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天穹乌云被吹散,遮蔽的月华散落大地,也让两人看清那些模糊人影到底为何物。 “嘶” 张林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来袭者,赫然是五个衣衫褴褛,皮肉腐烂的鬼物。 这些鬼物无一例外皆是肢体扭曲颠倒,有的是手脚异位,倒立行走,有的是脑袋安在肩膀上,头颅位置则是一条枯槁的鬼手。 最骇人的就是一头肢体错位,手脚躯干全部黏在一起似人柱的鬼物,恰好这头鬼物就是被张林劈掉脑袋的正主儿。 饶是张家兄弟在桐山关血战过尸兵,也不禁后背阵阵发凉。 相比于浮躁的弟弟,哥哥张青的性格就比较沉稳,所以最快回过神来,猛地挥扫手中红布柳条束。 包围过来的鬼物似乎非常畏惧红布柳条束,龇牙咧嘴地逼退开。 “莫要发呆,随我斩鬼!” 一招逼退群鬼,张青便知红布柳条束非比寻常,暴喝提醒失神的弟弟,瞄准其中一头鬼物冲了上去。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张林也很快克服心中恐惧,哇呀呀喊叫着加入战场。 张家兄弟大战五鬼,居然打得有来有回。 张林怒目圆睁,提着红布柳条束追着没有脑袋的那头鬼物疯狂追砍。 那无头鬼物犹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既想扑杀张林,又惧怕红布柳条束,一时间进退无度,竟被张林一击打得四分五裂。 掉落的腐烂肢体犹如有生命般,正欲分头逃窜。 旁边的张林一脚踢开一头纠缠的鬼物,见到此景,突然灵机一动,快速伸手掏向腰间布袋,紧接着用力一扬,一大捧鲜红欲滴的赤豆暴雨般射向地上蠕动的鬼物残肢。 噗 嗤 “哇” 三道怪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浸泡过大公鸡纯阳之血的赤豆甫一接触到鬼物肢体,立即如积雪消融般,滋滋作响地冒起大团腥臭至极的灰雾。 来袭的赤豆实在太多了,鬼物残肢无处可逃,在凄厉至极的吃痛声中化作一趟脓血,就此灰飞烟灭。 张家兄弟无意间觅到灭鬼法门,顿时大喜过望,两人联手再战,打得剩余四头鬼物连连败退。 “喝!” 张青一个闪身躲过一头手脚异位的鬼物袭击,旋身一式力战四方,势大力猛地砸中被张林逼来的一头驼背鬼物。 只听嘭的一声,驼背鬼物哀嚎着被砸得迸裂。 机不可失,张林及时撒出早就攥在手心的浸血赤豆。 滋滋 又一头鬼物饮恨当场,化作脓血。 接连两头鬼物被灭,剩下的三头鬼物唇亡齿寒,纷纷发狂暴走。 立时,阴风惨烈,鬼嚎连天。 鬼物发狂,张家兄弟立即感到压力大增,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松从容。 不过两人也不惊慌,依靠亲兄弟的默契配合,沉着应敌,与三头鬼物打得难分难解。 突然,一头鬼物化作大团阴气,猛地下潜缠住张林的两脚。 当时张林正欲后撤,被阴气缠上,立即失去平衡,直挺挺地栽倒。 另外两头与张青缠斗的鬼物同时舍弃对手,张牙舞爪着袭向张林。 “啊大哥救我”张林命悬一线,惊声呼嚎。 胞弟眼看着就要丧命于鬼爪之下,张青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甩出手中的红布柳条束,紧接着虎吼一声扑向张林,企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弟弟。 一鬼被击退,另一鬼则无阻而至,瞬间张开血盆大口,竟欲将二张一口吞噬。 张青绝望地闭上眼睛,用身体牢牢护住弟弟。 就在张青以为必死之际,突然间空气中响起一声急啸。 呼 那声音又快又急,转瞬即至。 张青眼角余光撇见一道火光极速炸开,紧接着便感觉身边火光大作。 “嗷呜” 茫然抬头,张青便看见本该扑向他的那头鬼物竟被点燃成一个人型火炬,正在滚滚烈焰中哀嚎扑腾,没多久就原地蒸发。 “咳咳,莫要发呆,快解决掉那两头祟鬼!” 傻楞间,一道虚弱的呼喝惊醒了张青,急转头看去,却见村口歪脖子槐树下站着一道瘦小的人影,正扶着树干大口喘息。 原来是袁玉堂暗中出手相助! 张青知晓不是发愣的时候,急忙一个翻滚,途中直接解下布袋,凭感觉找到被他红布柳条束击退的那头鬼物,将布袋里所有的浸血赤豆全部撒了出去。 “哇呜” 凄厉的惨嚎中,又一头祟鬼魂飞魄散。 张林险些置兄长于死地,心里又急又怒,也不等起身,一把扯破装着浸血赤豆的布袋,猛地一扬。 浸血赤豆便如大雨倾盆般撒落,无差别撒向化作阴气的最后一头祟鬼。 “啊” 最后一头祟鬼也就此湮灭。 不等二张定下神来,村里猛地传来剧烈脚步声,两人惊魂未定,本能地想冲上去保护旧伤发作的袁玉堂。 “公子!” 才刚起身,张家兄弟就听到闷葫芦熟悉的粗矿嚎叫声,定睛看去,来者果然是闷葫芦。 闷葫芦疾步跑到袁玉堂身边,即是自责又是恼怒地冲张家兄弟吼道,“你们两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还连累了公子!” 袁玉堂脸色煞白,咳得撕心裂肺,闻言忍不住呵斥道,“你,你闭嘴,哪有你这样怪责自家弟兄的!” 闷葫芦不服气地哼了声,扭头瞪着牛眼,朝二张骂道,“还傻站着干嘛,滚过来背公子回马车上!” 张家兄弟急忙上来,张青不由分说就背起袁玉堂,朝马车飞奔出去。 回到马车上,张林手忙脚乱地找出疗伤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袁玉堂服下。 药劲化开,袁玉堂总算缓过劲来了。 张家兄弟手足无措地跪坐在车厢里,刀兵加身都不曾皱眉的好汉,此时愧疚得都快落泪了。 皆因所有护卫都感恩戴德袁玉堂在桐山关战役里的功劳,发自内心敬佩着他,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愿他受到一点伤害。 袁玉堂虚弱笑着宽慰道,“两位大哥无须自责,战场杀敌才是你们的主场,降妖除魔,一时失手不察也在所难免,千万不要把闷葫芦那货的气话放在心里。” 张青双目通红,哽不成声地说道,“公子,是我们兄弟没用……” “行了,没事就好,莫要多说了,回去……”袁玉堂虚弱地摆手打断道。 等张家兄弟退下,袁玉堂才向闷葫芦问道,“十二只祟鬼,都解决了吗” 闷葫芦赶紧点头道,“都解决了,张家兄弟和您解决了五只,俺和其他兄弟在村里干掉了七只,没有一只漏网,俺都数着呢!” “那就好,你也去休息,我乏了。” 闷葫芦走后,袁玉堂掏出《天罡秘术》,果然有多了新的图像和记载: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初夏,灭杀十二祟鬼,功德加五……】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二章 宴会与讨封 十二只害人祟鬼皆被铲除,安民村的祸患自然解除,担惊受怕日久的村民们知道消息后对那十二个斩鬼护卫感激涕零,更对袁玉堂这个道门高人感恩戴德,纷纷哀求着要当面感谢。 面对狂热的村民们,闷葫芦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搞得最后还要袁玉堂出面安抚。 老村正郭亮知道袁玉堂身体不便,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才把村民们劝回家。 一直忙活到半夜,袁玉堂才得以休息。 夜已深,外界温度骤降,马车里点了个小火炉,添加了上等的无烟白炭,将车厢烘烤得温暖如春。 袁玉堂盘腿坐下,手背搁在两个膝盖上,手捏法诀,掌心向上,整体呈现道家三才法桩。 双眸微阖,屏息静气,胸腹遵循某种特殊的韵律,缓慢且绵长地起伏着,袁玉堂似乎在修炼道家功法。 车厢内好似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一旁呼呼大睡的小獾仿佛察觉到什么,睡梦中似喜非喜,小脸儿纠结成一团。 半响后,他苦笑着睁开眼,车厢内灵动的韵律徒然消散。 又失败了。 这是他第二十七次尝试修炼掌门秘册里记载的《离火纯阳功》,结果还是和往常一样,明明能感受到漂浮天地间的灵气,功法运行路线也准确无误,偏偏就是无法吸纳灵气入体。 准确来说,是无论吸纳多少灵气,片刻之后又会消散殆尽。 这就很无解了,就像洞房花烛夜,面对如花似玉,任君采摘的美娇娘时,突然东方教主附体,小头抬不起来,难受到吐血了。 袁玉堂颓然躺下。 其实在第一次修炼失败他就有感觉了,自己的体质似乎异于寻常,如果把普通人的修行资质比喻成水洼、池塘、江流,甚至是大海,那他的资质就是一个充满漏洞的水壶,运功吸收的天地灵气进入体内后,根本就无法储存。 除了古书《天罡秘术》赋予的自带法力才能存储体内。 但是这股法力不多也不少,仿佛自有定数,根本非人为所能锻炼到的。 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也就代表着袁玉堂无法修炼《天罡秘术》以外的其他功法。 最悲惨的是,连《天罡秘术》的神通,也不是他想修炼就能修炼的,只能靠积累功德去兑换开启。 痛苦地闭上眼睛,袁玉堂只能接受这个扯淡的事实,不再去徒劳地修炼浪费时间。 感觉困极了,袁玉堂准备睡觉。 叩叩叩! 突然间车窗被敲响了。 袁玉堂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赤兔正仰着大脑袋,摇头晃脑地站在车旁,头顶上站着一只身穿袖珍儒衫,头戴神冠的小白鼠,见到袁玉堂后,小白鼠竟然深深一躬,两只小爪子抱拳打揖,口吐人言道,“尊客,家主正在寿山设宴,特命在下邀请您参加。” 袁玉堂虚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只不同寻常的小白鼠,平静地问道,“不知贵主人是哪路神仙” 毫无疑问,小白鼠是一只有修为在身的妖精,不过不是那种野性难驯的山间野妖,似长久受到香火熏陶,反而有股子堂皇正气的气息。 而且赤兔通灵,愿意让小白鼠站在自己头上,就足以代表它没有恶意了。 小白鼠煞有介事地答道,“家主乃是寿山大仙,正德三年受敕入庙,庇护寿山方圆百里之百姓无灾无害,功德无量。” 正德三年,也就是七十五年前了。 “敢问阁下家主贵姓”袁玉堂又问道。 “姓黄。” “出自几房” “第七房。” 袁玉堂终于疑窦尽去,正色回礼道,“如此,有劳先生带路。” 小白鼠盘坐在赤兔头上,带着一人一马来到十几里外的寿山。 入山之后,袁玉堂明显感觉周围灵气流动变得浓郁,明明周围平平无奇的花草树木,看起来就有种颜色格外鲜艳的感觉。 山不在高,有神则灵。 此山分明有神祗坐镇。 一条平坦土路延伸至半山腰,那里有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古朴庙宇。 庙门前站着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想是特意在此等候贵客上门。 待到近时,中年男子率先见礼道,“老夫黄七僳恭候多时,见过鱼机道长。” 袁玉堂不慌不忙地下马,郑重其事地稽首作礼道,“无量天尊,有劳黄先生等候,贫道鱼机子这厮有礼了。” 很少见到袁玉堂如此隆重地用正式道家礼仪见礼,可见这个中年男子身份特殊。 “今夜明月当空,清风宜人,如此良辰美景,当浮一大白。 老夫今夜设宴款待各方好友,恰好鱼机道长莅临,故而冒昧叨扰道长清修。 宴席已经开始,请道长移步入席。” 自称黄七僳的中年男子彬彬有礼地邀请道。 “如此,有劳。”袁玉堂肃手道。 两人一马一鼠便阔步走入庙宇里。 庙宇内另有洞天,雕梁画栋,好不美观,大殿内大设宴席,高朋满座,侍者流水作业地上菜斟酒,宾客高谈阔论,气氛热闹至极。 袁玉堂初见此景,瞳孔微微一缩,旋即恢复平静。 因为席间列座的宾客,全是奇形怪状的妖怪。 有盘坐都快高出房梁的岩石巨人,也有树身人首的树精,更有半人半蛇的蛇精与身穿衣袍的兔妖推杯换盏,毫不避忌,画面极为违和,却又异常融洽。 一众妖物见到袁玉堂这个生人到来也不见怪,该喝的喝,该吃的吃,热烈气氛丝毫没有停滞。 黄七僳亲自把袁玉堂引到首席下左一席位,便回到首席座上,小白鼠亦步亦趋,主动当起酒官斟酒。 袁玉堂镇定自若地盘腿坐下,似乎对于自己置身妖怪窝中毫不见怯。 所谓艺高人胆大,连五百年修为以上的大妖分身他都杀过,哪里会惧怕在座这些不太入流的妖精妖怪。 坐在袁玉堂旁边的是一头醉意朦胧的猴妖,正抱着一坛酒喝得面红耳赤,突见席间乱入一生人,不禁好奇地攀谈道,“咦这位兄台好生面陌,敢问在何处仙山洞府修行可曾听过俺横河太岁的名头” 猴类成精后大多难改顽劣脾性,逮着个人就想证明自己的威风。 袁玉堂微微一笑,刚准备如实道不知,突然心血来潮,佯装肃容道,“猴兄有所不知,太岁乃远古大凶,世人无知,常以太岁为诨号,自以为很威风,殊不知时日长久便会损害自身气运,实属不智。” 猴妖被袁玉堂煞有介事地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此时更是喝得伶仃大醉,当即急得抓耳挠腮道,“嘶那可如何是好出门在外,没个响亮名堂,怎显得俺的威风既然兄台能指出不足,想必肯定有办法解决,只要你帮俺重新想个威风的诨号,那俺就欠你一个大人情!” 袁玉堂等的就是这句话,恶作剧趣味发作,唬着脸沉吟道,“相逢便是缘,既然猴兄诚心诚意求助,那在下便想上一想,不过事先声明,万一想得不好,猴兄可千万不要见怪。” “那是自然,俺可不是山间野妖,也识得礼数!”猴妖忙不迭地点头赞同。 袁玉堂强忍着笑,假装思考,突然兴奋地击节道,“恩……有了!突然想到一个既响亮威风又不损自身气运的好诨号,猴兄想不想听” 与猴妖的互动早就吸引附近妖怪的注意,不等猴妖回答,就有一头性情急躁的豪猪妖迫不及待地抢答道,“小兄弟莫要卖关子,速速道来,俺老猪等得花儿都谢了” 袁玉堂呵呵一笑,“猴兄力能拔山,神通广大,上天下地,无所畏惧,何不把格局放大点,与天地齐寿,与神佛同长,唤作‘齐天大圣’,何如” 话语一落,周围顿时齐齐响起一大片倒吸气声。 尤其是猴妖,一听这番话语,浑身血液仿佛瞬间沸腾,浑身毫毛炸起,热血上头狂呼道,“哈哈哈哈,与天地齐寿,与神佛同长,齐天大圣齐天大圣!以后俺就唤齐天大圣!!!” 蓦地,冥冥中像是有什么降临大殿内,紧接着一股无形气浪骤然翻涌,席卷四方,猴妖仿佛陷入魔障般,双目无神呆滞原地,修为不可节制地攀升,从妖精境界一路飞速突破,直到快摸到大妖境门槛方才停歇。 此等奇景一出,顿时惊呆满座妖怪。 连袁玉堂都目瞪口呆了。 没想到他一时兴起,竟然引出如此异变。 猴妖狷狂大笑,双目恢复清明,外放的暴烈气机快速回收,摇身一变,便化作一个瘦小的青年,抱拳对着呆愣的袁玉堂郑重三拜,凝声道,“谢阁下赐名点化大恩,此恩重如后土,厚比皇天! 本该立即回报恩义,奈何临时破境,境界未得巩固,需要闭关苦修。 所以俺郑重对天起誓,日后可为君无偿相助三次,若要寻俺,且来横河!” 猴妖旋即转身环顾四周,大笑道,“诸位,俺齐天大圣去也,后会有期!” “哈哈哈” 狂笑中,猴妖化为一道金色旋风,快速飞掠出大殿,不见踪影。 大殿内仿佛陷入凝滞,不管是人或者妖,无不例外瞠目结舌,落针可闻。 良久后,一头年迈的梅花鹿妖率先回过神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袁玉堂,嘴里念念叨叨地自语道,“讨口封,居然区区讨口封有如此奇效你到底是何方圣人转世,气运竟如此逆天浑厚” 被梅花鹿妖一囔囔,在座所有妖怪皆把目光投在袁玉堂身上,着实让他体验一回唐僧误入妖魔窟的滋味。 袁玉堂: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三章 异界版唐僧 异类求道之路往往伴随着崎岖与艰辛。 由于人族受天道眷顾,故而某些异类修炼至瓶颈再无寸进之时,突发奇想创出一门阴损的捷径之法——讨口封。 讨口封,寓意是让活人替天布道,敕封非人异类,助其突破瓶颈。 此法虽妙,但有两大危害。 其一,此法有太多不安定因素,讨封成功则突破桎梏,迈向新的境界,一旦不成,则会损失十几到数十年不等的修为,充满了赌博危险性。 其二,被讨封之人如果拒绝敕封就会导致异类修为大损,往往会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如果开口敕封,也会损坏自身气运,遭到气运反噬,不得善终。 可见讨口封之法损人利己,完全是将活人置于死地的邪法。 袁玉堂当然知道讨口封这门邪法,却没料到一时兴起,打算捉弄一下猴妖,竟然误打误撞,一语成箴地将其敕封为齐天大圣。 这就很扯淡了。 且先不说日后自身气运损耗与反噬的问题,单是现在该如何在满大殿红了眼睛的妖怪里全身而退,就足以让他头疼万分了。 如果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打死他都不来参加这什么劳子宴席。 袁玉堂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慌得一批,对那无数道贪婪而灼热的目光假装视而不见,脑筋快速运转,争分夺秒地思考着脱身之策。 大殿里落针可闻,粗重的喘息响不绝耳。 长生不老,飞升超脱,不但是凡人梦寐以求的最终追求,异类也不例外。 如果有捷径可走,谁又愿意耗费数百年时间苦修 以前听闻的讨封事迹大多是野兽临近妖精境界门槛时,利用乡野之人的无知窃取天机,哪里见过随口敕封就能让一个妖精直接突破到大妖境边缘的奇迹 有一说一,在座的所有妖精或者妖怪,无一例外都是实打实苦修了一百到数百年时间不等才拥有现在的境界,此前它们虽知讨封之法,但是大多都是在心里嗤之以鼻。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凡人开口敕封就能让其突破到大妖境,谁还会苦修 恐怕早就抓光所见的活口,好好圈养起来,每天换着人来逼迫其敕封便可立地飞升。 但是这可能吗 天道无情,惶惶不可测,怎么可能留下这种明显的漏洞 但是!! 凡事最怕例外。 猴妖身上的奇迹是它们亲眼目睹的,这还有假 为了长生超脱,谁不是豁出性命与天争锋,与人争斗,争夺那希望渺茫的一线希望 如今终南捷径就在眼前,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蓦地,众妖开始蠢蠢欲动,赤红的眼眸中凶光大盛。 袁玉堂清晰感到到众妖的变化,不由得头皮发麻,心中发狠,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妖怪们即将联合起来,先把袁玉堂拿下再商议分赃时,突然一道凛然气势如狂风骤雨般降临。 “尔等,可欲在吾之地界撒野乎!” 紧接着,一道怒气勃发的威严怒喝雷鸣般响彻大殿。 头脑发热的妖怪们宛若大冬天被当头浇了盆冷水,骤然清醒过来,目光惊恐地望向首席位上那个罕见发怒的儒雅中年人。 只见黄七僳须发无风自动,漆黑的瞳仁突兀变成金黄竖状,犬齿突出唇边,龇牙拧声道,“袁道长乃是吾黄氏一族的恩人,也是吾亲自邀请来的贵客,尔等酒囊饭袋,欲对其不利,可是欺吾爪牙不利乎” 一直低眉顺眼充当酒官的小白鼠也突露峥嵘,不到巴掌大的小身板猛地膨胀,迅速变成一头牛犊大小,毛发如针的恐怖巨兽,眼神凶戾,跃跃欲试。 黄七僳一反之前温文尔雅的态度,犹如穿越时空而来的洪荒巨兽,恐怖的气息如重重山峦般,压得众妖喘不过气来。 众妖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寿山大仙的庙宇里,生死存活,全在黄七僳一念之间,自己居然妄图在他眼皮底下去动他的客人,岂不是自取死路么 霎时间,众妖气焰全消,噤若寒蝉。 打压下众妖胆气,黄七僳收敛气势,恢复正常形态,唇齿间冷冷蹦出一个字来。 “滚!” 众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慌忙远遁。 直到危机解除,袁玉堂绷紧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好悬没瘫软地上。 “道长,没想到会闹出这等变故,给您添麻烦了,老夫郑重向您道歉。”黄七僳苦笑着来到袁玉堂面前,郑重其事地朝他鞠躬致歉。 袁玉堂心乱如麻,闻言只能干笑两声权当回答。 黄七僳旋即吩咐恢复如初的小白鼠安排奴仆重新布置酒席。 待到酒席重新安排好,小白鼠屏退奴仆,空荡荡的大殿内就只剩下袁玉堂与黄七僳相对而坐。 冷静下来后,袁玉堂脸色却不见丝毫放松。 因为众妖的威胁虽然已解,但是危机并没有真正远去。 他现在就像一个异界版的唐僧,理论上任何一个妖魔只要得到他,就能畅通无阻地快速破境。 而且! 众妖虽败退,但是大殿内还有一个比众妖更可怕,更深不可测的存在。 黄七僳! 面对袁玉堂审视般的目光,黄七僳不由得叹息一声,苦笑道,“道长无须对老夫如此戒备,老夫与寻常妖魔不同,它们的路,与老夫的道不同。” 袁玉堂闻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确实如此,黄先生走的是气运共振,与国同寿的正神之道,只需按部就班,便大道可望。” 顿了下,袁玉堂眼神转冷,“但是黄先生刚才也说了,您并非势单力薄的普通妖怪,您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黄氏一族!” “我就想问您一句,您会放弃让整个族群实力大增的机缘吗” 此言一出,大殿内气氛骤然一滞。 不怪袁玉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须知道这种事关家族利益的大机遇,个人感情很难有所作用,尤其是在重视宗族的古代封建世界,哪怕是妖类也不例外。 袁玉堂冷眼以待,黄七僳面无表情,唯有小白鼠神色如常,平静地给两人斟酒添菜,仿佛活在自己世界里。 半响后,黄七僳突然起身,拿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猛地将酒盏摔碎,长舒一口气道,“道长所言甚是,不瞒您说,方才某一瞬间,老夫确实是动过邪念,想将道长软禁下来,助吾族后裔快速破境。” “但是,如此一来的话,那老夫孜孜不倦所追求的大道,还有何意义” “吾辈异类之所以要修炼求道,目的就是为了挣脱愚昧野蛮,如若满腹私欲,不顾人伦,哪怕修为再深,又与野兽何异” “如果黄七太爷知道老夫恩将仇报,虐待恩人,必定会亲手将老夫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世人常道黄鼠狼睚眦必报,却忽略了我们重情重义的一面!” “吾辈可为了恩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所以啊,老夫要为刚才的龌龊向您郑重道歉,同时也恳求您,莫要因为老夫的过错,而轻贱了整个黄氏一族” 黄七僳一番话语说得情深意切,似乎出自肺腑。 但是袁玉堂惯例地保持怀疑态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道理早就深入袁玉堂骨髓里了,他做不到对异类也一视同仁。 东北道仙家当道,其中最着名的要数五大仙家。 分别是胡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而五大仙家中黄家的当家人,尊曰黄七太爷,又名黄七郎。 袁玉堂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因为无意间救下一头被困的黄鼠狼,有幸结缘与黄七太爷,甚至连坐骑赤兔马也是黄七太爷所赠之物。 如果没有黄老太爷的物资坐骑,他早就死在塞北雪原里了,哪里能遇到恩师邋遢道人,更别提后来手刃画皮恶鬼,获得一百点功德开启‘呼风唤雨’神通了。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虽然他救下黄七太爷的后裔子孙有恩于整个黄氏一族,但是相比黄七太爷对他的恩惠,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才会在收到黄氏族人黄七僳邀请时,会明知自己伤重未愈的情况下也不假思索地赴宴。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他哪能想到一场普通的宴席,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不管如何,今夜之后,他的人生即将迎来剧变。 似乎看出了袁玉堂的忧虑,黄七僳正色承诺道,“今晚之事,有一半责任在老夫身上,如果不是老夫多事邀请您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老夫必定倾尽全力封锁消息,但是道长也需早做准备。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发生了,那就一定会泄露出去,区别只是迟早的问题。” “天下妖魔何其狷狂,一旦知晓道长金口敕封的神妙之处,必定会不绝来犯,到时候道长将永无宁日。” 说着,黄七僳便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双手递给袁玉堂,诚声道,“这枚玉佩乃是老夫祭炼的小法器,内留有老夫一缕分魂,日后如若遇到不可力敌之事,可捏碎玉佩,不管你身在何处,老夫必定在十息内赶至!” “老夫受大夏敕奉入庙,身不由己,无法时刻贴身庇护道长周全,如果您还觉得不够保险的话……” “不必了!”袁玉堂断然拒绝道。 他当然知道黄七僳没说完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让他去黄氏一族大本营里。 虽然说有黄七太爷庇护的话,应当安全无恙,但是要他一辈子寄人篱下,这种生活打死他都不愿意过。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 黄七僳也不敢再劝,生怕伤了彼此和气,今晚的交谈到此为止,亲自让贴身神官小白鼠护送袁玉堂回安民村。 回到后,袁玉堂不顾半夜三更,蛮横地把闷葫芦他们全部叫醒,哪怕拼着伤势加重,也要连夜赶路。 只有在本道首府庆州城里,他才能安心养伤,以应对日后层出不穷的危机。 星月之下,在颠簸的马车里,袁玉堂发白的小脸儿上露出一丝无奈。 时不我待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四章 首府庆州城 曹英是庆州城郊王家村的一个寡妇,膝下有一独子,丈夫在几年前战死边疆,家婆思儿成疾,没多久也跟着撒手人寰,只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婆家人丁不旺的曹英,日子过得尤其困难。 儿子天生肺痨,药石难愈,只能终日卧病在床,以药吊命。 曹英倒是生性坚毅,硬是顶着村里的闲言碎语,咬牙独自抚养儿子。 如今世道凋敝,百业萧条,很多大老爷们都肄业在家务农,更别说曹英一个无人帮衬的寡妇。 家中虽有几亩薄田,但也只能勉强糊口,所以为了儿子的药费,她只能去干一些大多数人不愿意干的活儿。 譬如倒夜香。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曹英下完地回来喂儿子服下汤药,便驾起提前装好空夜香桶的驴车往城里赶去。 王家村距离庆州大概十五里路,曹英必须在辰时(早上7点到9点之间)前把夜香处理完毕,否则就要被工头扣钱。 今儿起得有点过晚,曹英连早饭都不及吃就匆匆上路。 眼看日头越升越高,焦急的曹英忍不住鞭打老驴加速。 好在没多久,隐约能看见庆州巍峨雄魁的城池轮廓,曹英才松了一大口气。 “啊呃”拉车老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时候曹英才发现,刚才情急下不小心把老驴抽伤了。 看着老驴股间血迹斑斑,曹英不禁心如刀割。 穷苦人家的大型牲口无疑都是宝贝,平时都是细心伺候着,磕着碰着都心痛几日。 这头老驴虽年迈力衰,但已经是家徒四壁的曹英家最大的财产了。 正准备停车路边帮老驴处理伤口,突然后方传来激烈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焦急的呼喝声。 “闪开闪开,前面那个大姐,快点闪开!” 那急切的声音吓了曹英一跳,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后方官道上扬起数丈高的烟尘,数十个风尘仆仆的骑士拥着一辆豪华马车疾驰而来。 曹英一乡野寡妇,反应稍慢了半拍,到回过神来时,最快的那员骑士已经近在咫尺,速度却丝毫不减,眼看着马上就要撞上曹英的驴车。 “啊” 老驴受惊,猛地蹦跳乱窜,曹英措手不及,控制不好方向,混乱间连人带车都翻滚下路边草径里。 驰道骑士们拥着马车一闪而过,好悬让曹英躲过一劫。 曹英摔得七荤八素,好在草径尚算柔软,缓冲了不少力度,除了一点皮外伤,曹英并无大碍。 只是驴车却倒了大霉,散架当场,老驴也被车架子压断了条腿,正痛苦地直吭哧,心疼得曹英直掉眼泪。 马车上那个独臂车夫似乎看到这一幕,回头冲曹英大喊道,“妹子,对不住了,今日损失,可到总督府找俺赔偿,俺叫胡富贵!” 等曹英抬起头来时,骑士和马车早已远去。 …… 庆州城身为一道首府,自然繁华昌盛。 朝日初升,城内便人声鼎沸,各类商铺纷纷开始营业,贩夫走卒往来不息,沿街叫卖的扁担货郎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学前幼儿,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气派。 庆州城广墙高,乃是大夏有名的雄关大城,常居人口连同周边各县乡村,最少有七十万以上。 晨烟渺渺,人声沸沸,自认高人一等的城中居民打着哈欠,开始操持一日生计。 突然,城中最繁华的东市街道上闹出鸡飞狗跳的骚乱。 百姓惊慌失措地朝道路两旁争相奔走,各种货物丢撒满地,一队骑士无视城中禁令,竟敢在闹市中纵马疾驰。 “让开,都让开,桐山守军办事,且速速退避!” 几个巡逻公人正待硬着头皮上前喝止闹市纵马骑士,徒然听到骑士的话语,顿时原地一个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开玩笑,桐山关刚刚打了打胜仗,在全道百姓心中如日中天,别说是城中驰道,就算是把东市拆了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吏公人能管的事儿。 骑士们在城里横冲直撞,一路鸡飞狗跳地来到总督府。 门前站岗甲士见状如临大敌,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企图冲击总督府,纷纷抽刀出鞘,凝神严阵以待。 “赵三,是俺,快快派人禀报督爷,就说袁公子伤重垂危,顺便请张大医士前来治病!!” 马车上的独臂车夫隔着老远便扯开嗓子疾呼,甲士队长赵三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声道,“闷葫芦” “就是俺,快快快,别愣着了!”闷葫芦声嘶力竭地吼道。 赵三和闷葫芦是老相识,知晓他是二公子的亲兵,当即不敢耽误,赶紧派人前去禀告,然后上前喝令骑士们减速停步,不得靠近百米内。 职责所在,任由闷葫芦说破天,赵三也不敢任由闷葫芦闯入府内,否则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而且赵三感觉他们一行人很反常,在戒备森严的城中仿佛也十分惶恐,好像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赶一般。 闷葫芦急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无奈勒停马车。 护卫骑士们见状也纷纷减速下马。 这些护卫赵三大多认识,见到他们满面疲惫,眼神恐惧中又带着一丝后怕,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咋了探马不是回报说你们还有两天的路程吗,怎么突然赶回来,还搞得这么狼狈” 众护卫闻言不禁苦笑不语,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没得到答案,赵三也不在意,他只需要保卫好总督府即可,其他的不归他管。 等待片刻,一个管家装束的老者跟着报信甲士从大门匆忙跑来,提着前襟焦声喊道,“督尊有令,让袁公子以及众护卫速速入府!” 闷葫芦就等这句话,顾不得与老管家寒暄,跳上马车抱起貌似昏睡的袁玉堂,火燎火急地冲入府内。 总督府占地极广,内有庭楼湖泊,绿树成荫,殿檐斗拱,回廊曲径,气派万千,尽显奢华。 可惜闷葫芦没有闲工夫欣赏美景,径直朝内院飞奔而去。 可怜老管家一把年纪,被迫跟在闷葫芦屁股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闷葫芦似乎非常熟悉这里,直奔西苑的客房,一脚粗暴地踹开房门,惊呆了附近的家仆。 进了房间,闷葫芦小心翼翼地把袁玉堂放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嘎嘎……你个憨货,可把老朽累坏了” 老管家汗流浃背地扶着门口大口喘息,忍不住指着闷葫芦笑骂道。 闷葫芦沉着脸,回身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人去请张大医士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老管家听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张大医士是你家的奴仆,说见就能见吗” “你!”闷葫芦为之气窒,如果不是见那老货年迈,差点就忍不住动手了。 “张大医士到”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声,闷葫芦顿时精神大震,直接抛下老管家,箭步冲出房间去接人。 一个背着医箱的青衫中年人跟着下人快步走来,想必就是闷葫芦挂记着的张大医士。 闷葫芦等不及了,也不管会不会失礼,直接上前抓着张大医士的衣袍往客房赶去。 “快,公子的情况很严重,请张大医士速速前往救诊。” 张大医士行医多年,自然不会与闷葫芦一般见识,顺从跟着进入客房里,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眉头紧蹙,似乎陷入昏迷的少年。 “粗胚,怎可对张大医士无礼!”老管家见状,赶紧跳着脚骂道。 张大医士摆手示意老管家稍安勿躁,急忙上前放下医箱,开始对昏睡的袁玉堂把脉问诊。 片刻后,张大医士皱眉说道,“病人体内脏器五劳七伤,似积劳成疾,而且气机紊乱,脉络枯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怎么会搞得如此严重” 闷葫芦一听这话,顿时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头道,“嗷嗷,求大医士救救公子公子是为了救我们才落得如此田地,他是个好人,不该英年早逝,求求您一定要救回他啊” 闷葫芦哭得撕心裂肺,悲恸至极。 老管家和张大医士为之一愣,不禁唏嘘万分。 堂堂一员大汉竟然哭成这样,想必是伤心到极点了。 张大医士见惯生死,也不禁为闷葫芦的忠义动容。 “救死扶伤乃是医士天职,无须多言老夫也会鼎力营救……也罢,所有人都出去,老夫准备施救,至于能不能活,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张大医士凝声道。 老管家恭敬地朝张大医士行礼道,“此子有功于社稷,更是二公子的至交好友,来之前督尊有过嘱咐,只要总督府内库里有的药材,大医士尽管使用,不惜代价也要保住他的性命,有劳大医士了,拜托!” 说完赶紧拉起泣不成声的闷葫芦快步离开。 张大医士卷起衣袖,打开药箱,拿出各种治病器具,沉吟片刻,开始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诊治。 一个时辰过去了,闷葫芦和汇合的护卫们急得在门口来回走动,不时焦虑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却始终不见打开,心中的阴鸷不由得愈发加重。 咯吱 突兀间,房门打开,张大医士满面倦容地走了出来。 闷葫芦众人急切地围了上去,还没等他们开口,张大医士便疲惫地笑道,“不负所望,老夫总算从冥府手里把那位公子的命抢回来了。” 众人听见张大医士的话语后,顿时松了口气。 苍天保佑,保佑公子逢凶化吉……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五章 三难 总督主政乃是大夏皇朝的特有制度,举国上下只设有九位,位高权重,主政一道大小事宜,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权臣历朝都有,但要说到本朝的九道总督最特别的地方,当属东北道与岭南道两大总督。 大夏建国之初,曾得两大豪阀家族鼎力相助,始皇帝皇恩浩荡,得天下后封赏群臣,那两大家族便落户大夏最南与最北,互为犄角,镇守国门,许诺与国同寿,世袭罔替。 两大总督家族传承至今已然三百多年,多年耕耘,在其封地内根深蒂固,俨然如同国中之国。 是夜,东北道总督府。 一个素雅的房间内,有两个老者对月饮酒。 左边老者鹤发童颜,温文尔雅,一举一动都似乎在恪守礼数,宛如私塾里食古不化的教书先生。 右方老者形如乡间老农,举动粗鄙,卷起裤脚杵着一条腿在凳子,埋头上大吃大喝,仿佛饿死鬼投胎般,搞得桌上一片狼藉。 斯文老者轻饮一口酒,笑眯眯地说道,“督爷,可想到该如何处理那个袁玉堂” 粗鄙老者闻言抬眼瞟了斯文老者一眼,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打了个饱嗝,瓮声瓮气地说道,“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别问老子。” “你啊你,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还是这般无赖做派……”斯文老者似乎早就知晓粗鄙老者会这样回答,无奈地摇头苦笑。 顿了下,斯文老者目光炯炯,摇头晃脑地抚须道,“这事儿真不好处理啊,稍有不慎便牵动全局,棘手俚且容老夫给您捋捋。” “袁玉堂刚立大功,挽救桐山关于危难之际,深受边军将士感恩爱戴,一个不好,很容易寒了军士的心,但是想要妥善处理,目前又有三大难题急需解决!” “此子来历不明,虽然他手上有景山宗掌门鱼机子的度牒,但是其中真伪难以查证,且一身高深莫测的本事也不是出自景山宗,此为一难。” “第二难,则是谭州雷獾事件。 雷獾桀骜不驯,难以驯服,多少年来不知有何其多的修士大拿想收服雷獾而不得其缘,没想到那小子初来乍到,竟天降奇缘,让他误打误撞收服了一头小獾,气运之浑厚,委实举世罕见。” 顿了下,斯文老者略显忧虑地说道,“虽说收服异兽幼崽的奇缘让人妒忌,但是天下异兽何其之多,玄门大宗大多圈养有奇特异兽,但是特殊就特殊在他收服的异兽是雷獾!” 说着,斯文老者意味深长地望着大吃大喝的粗鄙老者,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当年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坐骑,似乎就是一头雷獾” 粗鄙老者听后动作微滞,很快就恢复如初,继续吃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斯文老者从老友的表情已经得到答案,神色愈发凝重,“怪不得三百多年来,全道官员升迁任命全出自总督府,唯独谭州城除外,一直都是朝廷直接委派,原来是这个缘故。 目的就是为了就近守护国之瑞兽雷獾 但是如此瑞兽臣服外人,不正是国运外泄的征兆吗 那小子不知轻重,窃以为凭白捡到天大机缘,殊不知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一个不慎就会引火自焚,恐怕还会殃及池鱼。 而且谭州知州康磊明知雷獾的特殊意义,居然不加阻拦,任由袁玉堂带走小獾,分明是不安好心。 第二难较之第一难,更棘手百倍以上!” 粗鄙老者充耳不闻,埋头吃喝,仿佛枯瘦的小身板里有一个无底洞的胃。 “前两难虽说一团乱麻,但是提前布置,还是有化解的机会。” “但是第三难,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说到这里,斯文老者的脸色竟狰狞扭曲,紧紧地盯着粗鄙老者,喘着粗气道,“本朝顺应天命,取代腐朽不堪的前朝太尊皇朝而立,亡国君王自焚于国都朝歌城前曾经留下诅咒: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国之将亡,非朕之过,汝等夏国叛逆莫要窃喜,朕今日之下场,乃尔明日之榜样!’ 此诅咒流传后世,早就成了皇室最大的一块心病!” 粗鄙老者还是没反应,斯文老者见他还在装傻扮愣,不由得气急败坏,干脆破罐子破摔,摊明道,“督爷,莫要装糊涂!前朝亡国君王名曰蓝月,本朝太祖皇帝尊号宋缺! 大夏取代太尊,乃是遵循月有圆缺的天理循环!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将来灭夏者,恐非圆(袁)莫属!” “袁玉堂横空出世,拯救桐山关于水火之中,有功于社稷,此为武德! 且在战场上引起天地异象,天道合相,此乃天命! 得瑞兽雷獾认主,气运滔天,此乃福缘! 武德泽厚,天命在身,福缘涛涛,种种迹象难道还不足以表明吗” “我知二公子特意为他造势,有引为强援的意图。 但是老夫想说,二公子此举大错特错! 袁玉堂根本不是他所能驾驭之人,此子过于凶险,要么尽早遣送出境,要么软禁秘而不宣,要么尽早斩草除根! 除此三策,别无他选,请督爷自行抉择!” 斯文老者越说越气,最后忍不住拂袖而去。 粗鄙老者面无表情地咀嚼完嘴里的肥肉,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淡然地起身离开房间。 仿佛刚才两人的谈话压根就不存在过。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下人来到闷葫芦房间通报,说有个村妇指名道姓找他。 闷葫芦睡眼惺忪,一头雾水地跟着下人来到后门,就看见一个惴惴不安,来回渡步的村妇,顿时想起是谁了。 这不是昨天路上误撞到的那个村妇么 怎么找上门来了 对哦,好像当时自己有说过叫她来找自己赔偿来着。 “妹子,昨日事出从急,实属情非得已,俺代表昨天所有的兄弟向你造成的困扰道歉。” 闷葫芦为人光明磊落,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诚恳道歉。 惶惶不安的曹英听到道歉,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孤儿寡母全靠一辆驴车维持生计,她是绝对不敢来总督府找闷葫芦要赔偿的。 昨日驰道的那些骑兵杀气腾腾,一看就不好惹,换作平时,她这样无依无靠的老百姓肯定躲得远远的,哪怕吃了亏也只能忍着。 但是儿子卧病在床,还等着她抓药吊命呢! 运送夜香的驴车损坏,拉车老驴压断腿,那就等于断了她最大的生计来源。 她再苦再累也能忍受,但是孩子不行,断了药就等于要他命了。 所以在家里犹豫整宿,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来总督府找闷葫芦索赔。 好在闷葫芦非持枪凌弱的糊涂汉,听到曹英诉说的情况后,当即掏出十两银钱作偿,而且还承诺会恳求张大医士帮曹英儿子治病。 曹英顿时喜极而泣。 张大医士乃是整个东北道有数的名医,很多时候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到他手上就药到病除,堪称妙手回春的当世医仙。 曹英早就想找张大医士帮忙治病,之所以拖这么久,并非是无力支付张大医士诊金的缘故,恰恰相反,张大医士看病素来看人下碟,有钱人家会多收点,遇到穷人经常免除医药费。 但是张大医士医术再高,收费再低廉,也得亲自到场才能看病配药。 医术高超的张大医士可是官贾贵人们的座上宾,光是帮那些富贵老爷看病就忙得够呛,哪里轻易让曹英这样的老百姓请得到 所以听到闷葫芦能请张大医士帮儿子看病,无疑是去了曹英最大的心病。 闷葫芦最看不得女人哭泣,看着抽泣的曹英,不由感到头都大了,偏偏口舌笨拙,也不懂劝慰,一时间讷然语塞。 忽的,他猛地感觉曹英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当即问道,“妹子,你是何方人士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呢” 曹英闻言停止哭泣,泪眼婆娑地说道,“回大人的话,奴家乃是城郊王家村的寡妇,此前并未见过大人……” “城郊王家村你家男人是不是叫王二楞”闷葫芦瞪大眼睛,急吼吼地追问道。 曹英楞了楞,疑惑地说道,“我家男人确实叫王二楞,您真的认识二楞吗” 闷葫芦听见后,突然虎目含泪,哽咽道,“嫂子啊,俺是闷葫芦,和二楞是生死战友,咱们以前见过的……他的抚恤金,是俺亲自交到你手上的啊” “您,您是……”曹英不敢置信地望着闷葫芦,手足无措。 “是的,当年二楞替俺挡了一刀,结果俺活下来了,他却没了……没想到一别五年,居然害得嫂子断了生计,还连累大侄受苦,俺真对不起二楞啊”闷葫芦独臂抓着曹英的手,嚎啕大哭道。 一个大老爷们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曹英哪里见过这种神奇的场景,顿时也荒了,笨嘴笨舌地劝了半天才把他劝住。 闷葫芦抹干眼泪,二话不说就往城北的医馆冲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嫂子稍安勿躁,俺这就去把张大医士给你请来,二楞不在,以后俺就代他照顾你们母子俩!” 曹英心里暖洋洋的,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释放善意了。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六章 隐患与诡事 六月十八,距离袁玉堂来到庆州城已经过去一个月。 回忆起来庆州城外的那一夜,袁玉堂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一夜,足足有超过二十头妖魔来袭,他和所有的护卫差点就死在路上了! 即使黄七僳信守承诺尽力封锁消息,但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泄露,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在寿山宴席之后的第五天,袁玉堂金口敕封,一语成箴的秘密终于泄露出去。 没有哪个妖魔鬼怪可以拒绝快速提升境界的诱惑,尽管袁玉堂未雨绸缪提前日夜兼程地赶路,依旧被得到消息的妖魔追赶上。 好在秘密暴露的时间尚短,来袭的二十几头妖魔多是妖精等级,再加上当时距离庆州城已经不远,护卫们又誓死保护,这才让伤重无力的袁玉堂安全进入庆州城。 闷葫芦外表看似鲁莽,但是心思颇为细腻。 尽管袁玉堂从未主动提过什么,但是他从袁玉堂前几天急躁不安的反常举动就知道与妖魔突然袭击脱不了干系,故而脱险后对众护卫下达缄口令,严禁泄露有关妖魔的信息。 而袁玉堂连日来心力交瘁,再加上古代道路崎岖,匆忙赶路确实是受大罪,终于伤势爆发,入城后便陷入昏迷垂死的边缘。 幸好有当代医仙张大医士相救,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不过即使张大医士悉心救治,从瘫痪在床到他能自己下地行走,足足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 这天上午,袁玉堂坐在院子石凳上,望着满院花开正旺的黄花风铃树,一树繁花,满目金黄,金灿成海,美得惊心动魄。 经过妖魔袭击事件后,闷葫芦对袁玉堂的安全极为着紧,时刻安排护卫寸步不离地保护左右。 今天当值的是张林张青兄弟,正叼着烟站在袁玉堂身后数步外闲聊。 “两位张大哥,麻烦给根烟我。”袁玉堂突然回头说道。 张林性格直爽,不容他想就准备掏烟给袁玉堂,不料哥哥张青伸手拦住,上前郑重其事地抱拳道,“公子你病情未愈,张大医士有过吩咐,不能让公子碰烟草,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小人。” 袁玉堂失望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转头继续望着随风飘零的风铃黄花发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宜抽烟,奈何心中实在烦躁,才想借烟消愁。 总督府里戒备森严,机关重重,连妖魔鬼怪也不敢轻易乱闯,为何闷葫芦还特意安排护卫贴身保护呢 原因只有一个。 总督府内有人意图对袁玉堂不利! 至于为什么闷葫芦会知道总督府内有人想对袁玉堂不利,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是司徒杀奴的义弟,同时还是桐山关战役里立下首功的年轻才俊。 而当今东北道总督名为司徒墨,袁玉堂他们现在所住的跃马阁庭院则是属于司徒杀奴的私人宅邸。 这么一来就很容易解释通了。 司徒杀奴,正是司徒墨的二子! 大夏九大总督位高权重,割据一方,其中世袭罔替的东北道与岭南道两大豪族三百多年来早就把自家地盘经营成铁桶一块,虽无异姓王之名,却有异姓王之实。 如此显赫的豪族,哪能逃得过诸子争权夺利的狗血剧情。 相比妻妾成群,儿女泛滥的其他八位总督,司徒墨就显得格外独特,多年来只与正妻相敬如宾,妻子病逝后也没再续弦,所以膝下只有二女三子。 两个女儿早已远嫁外地豪门联姻,三子自幼体弱多病,长期躲在幽林养病不问世事,故而总督继承人只能在两个成年儿子之间抉择。 司徒杀奴大哥名叫司徒弘懿,年长司徒杀奴十二岁,好大喜功,目中无人,仗着长子嫡孙的大义名头行事嚣张跋扈,更是视两个弟弟为眼中钉,处处刁难。 桐山关里敢公然与司徒杀奴叫板而被斩首的副总兵刘埠,就是司徒弘懿安插的心腹。 兄弟俩势同水火,他们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节的地步。 最让人玩味的是,司徒墨似乎一直冷眼旁观着,从不出手阻止儿子们骨肉相残。 而袁玉堂身为司徒杀奴公开的义弟,且又在桐山关立下大功,只要有心入仕从军,必然平步青云,将来肯定是司徒杀奴又一铁杆强援。 以司徒弘懿的性格,怎会容忍袁玉堂顺利成长下去 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下死手。 这不是危言耸听。 自古无情帝皇家,宫廷里什么龌龊事没出现过 即使总督之位不比九五之尊,但也相差不远了,为了争夺这个位置,自然会不择手段打击异己。 袁玉堂疲惫地掐了掐眉头,前世宫斗电视剧看多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亲身卷入其中。 如果不是出了寿山那摊子糟心事导致他变成妖魔眼里的香饽饽,他早就一走了之了。 他可以舍命与司徒杀奴战场上并肩杀敌,不代表他愿意成为权谋内斗的牺牲品。 而且除了这个扯淡的事情外,还有一个更扯淡的发现,使他寝食难安。 来时路上为了打发时间,在一次和闷葫芦无意间闲聊时,他猛地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听闷葫芦说,他家是两百年前逃荒举家迁到东北道的,而他的祖上来自山南道懈州郭北县,城外有座百年寺庙,名为兰若寺! 当时袁玉堂就傻眼了。 兰若寺,干尸,女鬼小倩,宁采臣,燕赤霞,树妖姥姥…… 无数耳熟能详的名字串联在一起,袁玉堂总算知道他穿越到什么世界了。 怪不得这个世界如此光怪陆离,居然是聊斋世界! 这里有鬼,有狐,有妖,更有城隍鬼差,世道凋敝,民不聊生,邪祟遍地,朝不保夕。 欲哭无泪的袁玉堂足足缓了一天才缓和过来。 同时心里对大夏朝廷更绝望了。 因为当朝国师大号普度慈航! 那可是一头千年蜈蚣精啊 有大妖祸乱朝纲,这个皇朝能长久才有鬼了! 不过聊斋世界虽然诡谲恐怖,但是他也不是毫无希望。 有《天罡秘术》兜底,只要他继续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迟早有一天他会站到世间最巅峰,白日飞升,逍遥成仙也不是梦! 好,扯得太远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只有养好伤,他才有自保的资本。 胡思乱想一阵,袁玉堂感到疲乏,正欲回房休息,突然闷葫芦神色焦急地从外闯来。 闷葫芦最近经常找不着人,就算回来也是一副春心荡漾的表情,袁玉堂和护卫们总是调侃问他是不是千年铁树开花了。 每当着时候闷葫芦总是呵呵傻笑,似乎好事将近,众人不禁大乐。 但是现在闷葫芦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袁玉堂不由得收起戏弄之意,主动问道,“胡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闷葫芦叹了声,慢慢地把事情道来: 王二楞是闷葫芦的生死兄弟,如果当年不是王二楞在战场上帮他挡了一刀,恐怕他早就尸骨已寒了。 本来答应了要帮忙照顾战友遗孀,结果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司徒杀奴南征北战。 今日尚且不知明日事,在朝不保夕间,哪怕他再有心,也照顾不到曹英母子。 后来重遇曹英后,得知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贫困潦倒,这些年积压的愧疚一次性爆发,闷葫芦拼了命想补偿。 曹英温柔贤淑,闷葫芦血气方刚,谁也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居然看对眼了。 闷葫芦也不管曹英寡妇的身份会不会遭人耻笑,已经下定决心等袁玉堂痊愈后就回桐山关向司徒杀奴申请退役回乡,到时候敲锣打鼓,八人大轿把曹英娶进门。 曹英虽然感动,但是却怕害了闷葫芦的名声,尽管自己很喜欢这个木讷的男人,也只能强忍不舍,将他置之门外。 闷葫芦这人认死理,早在心里发誓非曹英不娶,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所有天天上门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打动了曹英放下世俗偏见,接纳了他。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时,最近王家村发生了一件怪事。 大概是十天前,村里圈养的家畜陆续无故暴毙。 横死的家畜表面没有任何伤痕,这就很离谱了。 家畜乃是一家一户的重要财产,突然间无故死了一大片,这可是要出大事的。 只是还没找出家畜暴毙的原因,昨晚村里又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命案,让事态变得扑朔迷离。 今早闷葫芦去到王家村找曹英时,发现村里祠堂聚集了大量的村民,而且他去到曹英家里也没见她母子在,后来有好心人告诉他,曹英出大事了! 原来是昨天夜里,曹英邻居王汉三一家七口人全被屠杀了,现场惨不忍睹,七口人几乎被撕成碎片,凡是看过现场的人无不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邻居王汉三家的婆娘尖酸刻薄,平日最喜搬弄是非,恰好昨天傍晚在与村里几个长舌妇编排曹英不知羞,勾野汉子时被路过的曹英听到。 往日里曹英对一些闲言碎语都是能忍则忍,但是事关她与闷葫芦的清白,顿时不能忍了。 理论无果,最后竟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两个妇道人家当众扭打在一起,好些人来劝架才把她们分开。 王家婆娘平日里泼辣惯了,哪里吃过这种亏,当时叫嚣道要把曹英的丑事传遍整个庆州,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有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勾搭成奸。 据说曹英当时气得浑身发抖,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 结果当天夜里,王家七口人就被灭门了。 村正认为曹英嫌疑最大,所以连夜带人闯进曹英家里,把她押到祠堂准备公审行刑。 闷葫芦一听这话,当即气炸了,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气势汹汹地往祠堂冲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七章 蒙双氏 封建古代社会由于政权不下乡,因此除了官府有执行法规的权利外,村里以宗族为单位,为了管理村庄内部事务,保证权威,村正族老们会直接就犯法之人动用私刑,以儆效尤。 这种私刑被官府看作是宗族私事,因此就算出了人命也大多不会干涉,所以私刑就隐隐成了合法化的产物,导致私刑泛滥。 而被动用私刑者,大多数都是社会地位低下的妇女,其中寡妇占了极大的比例。 而且拥有动刑权力的村正族老多大昏庸老迈,很多时候案情未经调查,单凭捕风捉影就动刑,这也导致了很多冤假错案的发生。 闷葫芦当然知道祠堂公审的背后意义。 村庄族老们为了安定人心,急需一个替死鬼来背黑锅。 本来势单力薄的寡妇就容易被当成替罪羊,好死不死的曹英案发当天又与死者发生口角殴斗,这下可就坐实了她的嫌疑。 村正族老们不过是一群老不死的腌臜货,哪里懂得审案,肯定会直接给曹英定罪,然后以命抵命,杀人立威。 闷葫芦两只大眼布满血丝,鼻翼翕张,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怒到极点了。 敢欺负到他女人的头上来,哪怕拼死,他也要打杀了那群草菅人命的老杀才! 正当闷葫芦怀着必死的心态闯入祠堂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原本该群情汹涌的公审现场,此时鸦雀无声,所有村民都面色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无一例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恐惧模样。 闷葫芦哪会管这些人死活,他眼里只有曹英! 只要曹英无恙,他就满足了。 焦急环顾四周,很快他就找到了曹英抱着儿子的身影,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可以放下。 他三步并两步冲到曹英身边,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独臂牵起曹英的素手,情深意切地关心道,“英娘,你没事有没人对你动粗,如果有就大胆告诉俺,老子弄死他!” 曹英也像其他村民般失魂落魄,手掌冰凉似冰,可能是闷葫芦杀气腾腾的话语给了她勇气,双目总算有了色彩,只不过嘴唇颤抖,说话都不利索,仿佛惊吓过度般。 闷葫芦还道曹英吃了大亏,当即怒不可歇,提起木棍,就要冲去打杀人群中目标明显的村正族老们。 这时候曹英才反应过来,紧紧攥住闷葫芦的衣角,泣声哀求道,“不不,没有人对奴家动粗,富贵你冷静点” 闷葫芦不信,如愤怒的公牛般咆哮道,“那你怎么会吓成这样肯定是那些老杀才害得你,放手,让俺去把他们统统打杀了!” 这一囔囔,也打破了祠堂内诡谲的氛围,几个平时熟悉的汉子赶紧上来搂抱劝慰。 开玩笑,闷葫芦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兵悍将,一个唾沫一个钉子,可不是说着玩的,况且打杀几个年迈体衰的族老,岂不是像杀只鸡般容易 一番闹腾,闷葫芦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了。 曹英生怕闷葫芦又发疯,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 乡野村民大多听风是雨,她根本不是被族老们抓来公审行刑的,而是为了保护她母子。 原来昨天夜里,曹英外出解手时无意间目睹了王汉三家灭门惨案的全过程。 根据曹英描述,杀死王汉三一家七口人的凶手,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一头恐怖的鬼物! 当时曹英睡得迷迷糊糊,刚从茅房解完手,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清脆的咀嚼撕拉声。 换作正常情况下,曹英肯定不可能去窥探邻居隐私,何况王汉三家的婆娘与她素来有夙怨。 但是半梦半醒间最容易做糊涂事,曹英神使鬼差地跑去王家窗边窥探。 屋内点了盏昏暗的菜油灯,火苗暗淡,照耀得屋里朦朦胧胧,客厅里似乎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又好似两个人站在一起,曹英有夜盲症,看得不是很清楚,随后便把目光往下移。 只一眼,她便如坠冰窟,后背被冷汗打湿,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了。 地上,墙上,到处都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地板上躺伏着几个人,一动不动的,身上被鲜血染红了,而且肢体不全,显然毙命已久。 距离窗边最近的那具尸体,赫然就是村里有名的泼妇王家婆娘,脖子被啃掉一大半,只剩一点皮肉连着血淋淋的头颅。 五官因为恐惧极为扭曲,死不瞑目地盯着前方,刚好与曹英对视了一眼。 蹲伏的模糊人影不时发出嚼豆子般的唧唧声,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发瘆。 此情此景,曹英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用手背紧紧捂住嘴巴,身体僵硬地往后挪步,企图不惊动屋里悄悄地离开。 不料极度害怕的情况下顾前不顾后,曹英一个不小心,竟然撞掉了杵在墙壁的一根撑衣杆。 撑衣杆落地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在万籁俱静的周围炸开,屋里那道恐怖的身影顿时被惊动回头。 在身影回头的一瞬间,曹英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竟然是两个男女完全粘合在一起的恐怖鬼物,齿如锉刀,四目空洞,两颗狰狞恐怖的头颅阴恻恻地对着曹英发笑,其中那颗女性鬼头眉心处有颗大红观音痣,格外显眼。 曹英再也忍不住了,亡命大叫一声,就当场吓晕过去了。 等到她再醒来时,发现大半条村的人都闻风赶来了,不时有不明所以的村民进入屋里查看,随后又快步跑出扶墙呕吐,现场空气泛着一股难闻的酸臭气味。 很快白发苍苍的村正和族老们被人搀扶到场,立即将曹英叫去严厉询问,待他们听到曹英说凶手是一头男女粘合一起的恐怖鬼物,而且女性头颅眉心有颗大红观音痣时,顿时如遭雷击。 顾不得调查线索,村正族老们共同下令,连夜把村里所有人立即叫到祠堂里。 …… “蒙双氏” 听到这里,袁玉堂不禁惊声叫道。 闷葫芦怔了下,旋即狂喜地追问道,“公子你可识得那鬼物” 袁玉堂在他心中犹如神人,只要认识鬼物的来路,想必就能轻松解决。 袁玉堂点点头,语气深沉地说道,“我宗门秘册里有描述,上古史书《大荒经》里曾经记载了一个故事: 传说在大荒上古时期,蒙氏部落有一对同胞而生的兄妹,不顾人伦,竟然相爱成了夫妻。 颛顼帝得知此事后大怒,遂将他们流放到崆峒山里的荒野上。 荒野食物匮乏,没多久两人便活活饿死,至死还紧紧拥抱着。 有神鸟被他们至死不渝的坚贞感情所感动,不忍其曝尸荒野,故而用不死草覆盖他们的尸体。 七年后,双尸竟然融为一体,变成一种全新的鬼怪活了过来。 《大荒经》有曰:男女同体而生,二头,四手足,是为蒙双氏! 蒙双氏生前受世俗所不容,相爱却无果,怨气冲天,复活后立即回部落报复曾经对他们落井下石之人,掀起一阵恐怖的腥风血雨。 后来还是颛顼帝亲自出手,将其陨落。” “此鬼出世前必有异兆,村中畜口无故暴毙,就是最好的证明。 蒙双氏凶恶残暴,怨气冲天,入目所见的活物都是其杀戮的目标,不死不休,大凶也!” 听完袁玉堂的话语,刚刚还满脸希翼的闷葫芦顿时惊慌失措,颤声道,“那,那可如何是好照您的说法,英娘可是与那鬼物照过面的,岂不是凶多吉少公子啊,俺愿意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求您大发慈悲,救救英娘” 袁玉堂听罢不由得泛起苦笑,摇头叹息道,“胡大哥,你我乃是生死之交,自家人不说二话,我实话告诉你。 这起鬼事,并非单纯的鬼物害命事故,其中还牵涉到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什么因果报应”闷葫芦急声追问道。 袁玉堂面色凝重,沉声道,“蒙双氏起源虽然是天理难容的兄妹恋人,但那只是传说,后世出现的蒙双氏一般都是恩爱夫妻遭受天大冤屈横死后形成的。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蒙双氏严格来说,可以归为讨债鬼所属。 天下鬼物中,要数讨债鬼最难对付。 这里的难处,并非是我辈术士对付不了讨债鬼,而是报应循环乃是天道自然,强行插手阻止讨债鬼索偿,相当于逆天而行,无论成功与否,事后都会被因果反噬,轻则折寿大病,重则永不超生! 我敢肯定,嫂子所住的那个村子,肯定冤死过一对无辜情侣,所以才会出现蒙双氏这种恶鬼回魂讨债。” 闷葫芦听完后双目发直,面如土色地颤声道,“就,就算是王家村做过对不住蒙双氏的恶事,那也不关英娘的事啊 俺可以用性命担保,英娘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没道理别人造下的孽,要无辜之人来偿还” 袁玉堂摇头道,“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或许嫂子本人没有做过孽,但是不要忘了,她的亡夫一家可是地道的本村人,这事与她夫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夫债妻还,天经地义,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那,那英娘是彻底没救了吗”闷葫芦绝望地问道。 袁玉堂突然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有我在呢,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嫂子因为前人的罪孽而白死呢 告诉你这些,这是不想让你以为事情很简单,蒙双氏并不好对付,以我现在的情况,还需多加准备方可。” 闷葫芦怔了怔,瞬间热泪盈眶,痛苦地拒绝道,“不,刚才公子也说了,如果让您插手蒙双氏之事,必定会遭到气运反噬自身。公子大义,不忍无辜受害,但是俺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至公子于险地 生死有命,或许这是英娘命中注定的劫数,不管如何,俺都会和她不离不弃。” 说着,闷葫芦突然跪倒,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泣声道,“公子大恩,俺无以为报,只盼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公子恩义! 此生,诀别矣!” 话音刚落,闷葫芦便一阵风般跑开。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八章 孽债 闷葫芦从总督府回到王家村祠堂时,里面惶惶不安的村民们顿时精神一震,急忙围上来急切问道。 “怎样了你有没说动那个道行高深的法师出手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法师呢” 闷葫芦曾以为只是普通的闹鬼事件,哪里想到其中居然有如此蹊跷。 一想到自己临行前信誓坦坦地拍着胸口承诺一定会请到袁玉堂出手相助,不由得老脸一红。 但是羞愧过后,一股无名邪火猛地腾起。 眼神冷厉如刀地环顾一圈,本来兴致勃勃的村民们顿时心中一寒,嘈杂如菜市口的询问声截然而止。 一个白发苍苍,行动迟缓的耋耄老人由村中后生搀扶着走来,颤巍巍地问道,“胡小子,到底事情如何,法师是否答应出手,你得给大伙一个准信呐如果不成,咱们也好另请高人,你一言不发算怎么回事” 本来闷葫芦就满腹怨怼,骤闻眼前老不死倚老卖老地当面呵斥,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怒骂道,“怎么回事你个老不死的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冤鬼索命,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腌臜货造的孽!!” “那头鬼物是传说的蒙双氏,是被你们害死的无辜情侣回来复仇的讨债鬼!”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大惊,七嘴八舌地本能推搪道: “嘿,你这汉子怎能凭空辱人清白咱们王家村世代安良,从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哇呀呀,匹夫,休得口出狂言,否则俺要你血溅当场!” “哎哟,这没证没据的,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万一传来出去,咱们村里的名声就全坏了” “哼,还说和法师是生死兄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也好意思吹嘘” “听说邻乡有个看事先生非常灵验,治邪抓妖,无往不利,趁着日头尚早,咱们去把他请来。” 看着明知真相却在装傻扮愣的聒噪村民们,闷葫芦不由得心中怒火中烧。 死到临头还犹不知悔,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心中怒火愈盛,闷葫芦咬牙瞪眼,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如择人而噬的野兽,下意识在衡量着要不要先打杀几个刁民来泄愤。 反正按照公子所言,在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些看似纯良,却又犯下滔天恶行,还连累英娘的畜生们,都该死! 一直被挤在外围说不上话的曹英此时见到闷葫芦的异态,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挤入人群,紧张地抱着闷葫芦哀求道,“富贵,你消消气,不要和乡亲们一般见识,千万不要冲动” 直到现在,喋喋不休的村民们才发现不对劲,却见闷葫芦杀气腾腾,双目如恶狼般死死盯着他们,顿时惊慌退后。 有道是亲人的安抚是治愈良药,在曹英孜孜不倦的劝慰下,闷葫芦终于冷静下来。 那股邪火来得迅疾,去得也快。 望着满心忧虑的曹英,闷葫芦不由得悲从心来,猛地抱着曹英嚎啕大哭起来。 “嗷嗷嗷,英娘啊,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你们母子,嗷嗷嗷” 世间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明知至亲有生命之虞,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足以把铁打的汉子逼疯。 此悲甚恸,出乎所有人意料,村民们呆滞地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众痛哭,一时间讷然无语。 “嗷嗷嗷,没用的,不会有法师愿意出手的,蒙双氏乃是讨债鬼,有天命护身,谁敢和天命抗衡” “英娘啊,苦了你了,俺还没来得及迎娶你过门,你就要遭遇不测,俺没用,俺该死,嗷嗷嗷” 霎时间祠堂内只剩下闷葫芦伤心至极的哭声。 曹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 村民们一个个脸色不善,眼神里似有凶光闪烁,有意无意地朝闷葫芦和曹英围了过去。 这时候那个被骂的老者哀叹一声,脸带苦涩地开口道,“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再隐瞒又有何用该还的债,始终要还的,躲不过,也躲不了,都各自回去准备后事。” “村正!”心存幻想的村民们还待辩解。 “老夫说了,各自回去准备后事,耳朵都聋了,还是老夫的话不好使了”枯槁的村正徒然拔高声量,长久堆积的威严瞬间镇住村民们,一个个臊眉耷眼地默然离开。 很快祠堂内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大喜大悲,最是消耗心神,闷葫芦一通发泄过后,竟然脱力昏睡过去。 村正让跟随他的那个后生把闷葫芦扶到一旁安睡,然后对着曹英叹声道,“曹寡妇,可能这次是咱们王家人连累你了。” “村正,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曹英直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村正似乎想起什么愧疚之事,不由得老泪纵横,颤声讲出一件尘封多年的秘密: 先帝尊号为英德,在位时间不长,只有区区七年,但是在此之前却足足当了三十五年的太子。 英德四年,正好是二十年前。 王家村有一年轻才俊,名曰王仲卿,三岁启蒙,五岁能赋,精研诗书,以九岁之龄考取童生,乃是整个庆州都有名的神童。 王仲卿有一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唤作陈芝兰,乃是庆州下辖正定县人,贤惠美貌,眉心一颗大红观音痣,出落得亭亭玉立,窈窕动人,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美人儿。 庆州地界都知陈家小女乃是良配,故而明知其有婚约在身,媒婆依旧踏破门槛,其中不乏贵胄子弟求贤。 王陈二人感情甚笃,尽管王仲卿家境清贫,陈芝兰从无嫌弃之意,尚未嫁入就时常帮忙操持家业,就是为了让王仲卿安心读书,以盼有朝一日高中状元,光耀门楣。 很快这对小情侣就到了适婚年纪,陈芝兰不顾被媒人财帛摇动心思,有意悔婚的父亲反对,执意执行婚约。 王仲卿深感美人恩重,故而愈发刻苦读书,要向世人证明陈芝兰的选择没有错。 婚后,小夫妻过着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的美满生活。 如果事情一直正常发展的话,说不定两人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将会流传后世,成为一代佳话。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两人命运的转折点,就发生在英德四年那个夏天。 近几十年来,大夏皇朝天灾不断,东北道在这一年迎来了百年难遇的旱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遍地,易子相食,宛若人间炼狱。 说起英德皇帝在位时间虽短,但却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好皇帝,尤其是关心民生方面,听闻东北道闹大旱,特意派遣钦差大臣押送大批粮草前来救济灾民。 英德皇帝本意虽好,但是错就错在所托非人。 钦差大臣名叫柳成南,开国元勋赵国公家的庶子,胸无点墨,硬是靠着左右逢源官至六部侍郎高位,又擅长吹嘘拍马,极得英德皇帝信任,故而受皇帝托付钦差重任。 柳成南此人谄上欺下,贪婪成性,利用职权之便,救灾物资还没出京,就有大半落入他家库中,而且来到地方后更是大肆吃拿卡要,完全不顾灾民死活。 而且柳成南还极为贪花好色,尤其喜好人妇,任何被他看中的良家妇人,最终无一幸免难逃厄运。 大旱遍布全道,王家村也不可避免,为了求活,所有人只能靠城外赈灾粥棚每日那点清粥苟活。 柳成南一路大肆敛财,来到庆州后夜夜笙歌。 突然某天心血来潮,带着跟班去到城外几处粥棚视察民情。 却不料,他一眼就从饥民里看出清水芙蓉,哪怕多日食不果腹也难掩丽色的小妇人陈芝兰。 接下来的剧情无甚特别,无非就是好色官老爷不当人子,强抢民妇的恶俗戏码。 爱妻遭人凌辱,本就让书生意气的王仲卿,最让他绝望的,居然是血浓于水的乡里乡亲居然沦为帮凶。 区区三石粮食,就将饿疯的他们全部收买,村正亲自带人闯入家中,将他们夫妻齐齐缚住,最后王仲卿眼睁睁地看着绝望的爱妻被带走。 村里的帮凶恶徒还企图用大局为重的无耻名头来洗脑王仲卿。 如此奇耻大辱,年轻气盛的王仲卿哪里能受得了 刚被松绑,便奋而一头撞墙死于当场。 遭受非人虐待,遍体鳞伤的陈芝兰得知爱郎惨死的消息,也在隔天投井自尽。 柳大钦差吃干抹净,自然就拍拍屁股走人,临走还不忘把陈芝兰的尸首送回王家村,让那些丧尽天良的村民帮忙善后。 为了掩饰丑行,村正只能咬牙对外宣传王仲卿夫妻熬不过大灾,饿死在家中。 等到灾情过后,当年有份参与之人为了求得精神慰藉,还假仁假义地帮王仲卿夫妇收敛尸骨共葬一穴。 不曾想,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 二十年后,含冤而死的王仲卿夫妇,终于化为恶鬼蒙双氏回来报仇了! 其实在曹英描述杀死王汉三一家的双头恶鬼样貌时,村中的老人就立即想到是王仲卿夫妇来索命了。 当年之事,王家村家家户户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村正才会叫村民们回家准备后事。 …… 故事讲完,村正似乎被二十年来的愧疚折磨得泣不成声。 曹英脸色阴沉如水,最终咬牙吐出两个字眼来: “活该!” “王家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人面兽心的畜生,犯下如此恶行,统统该死!” “奴家亡夫当年尚幼,但是当年恶事肯定与他家中长辈脱不了干系。” “如果上天注定奴家命里该替前人偿还血债,奴家无话可说!但是你也别在这里假仁假义地装后悔!奴家看着就恶心!” “老畜生,你就乖乖等着去死!” 曹英不吐不快,狠声发出恶毒的诅咒,然后绷着脸去唤醒闷葫芦,两人双双回家等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四十九章 噩梦开始 今晚天空不见星月,云层压得很低,一点光都没有。 入夜之后周围温度急簌簌地下降,没多久就刮起了狂风,还夹杂着冰寒刺骨的毛毛细雨。 王家村今夜格外的安静,不见灯光烛影,不闻狗吠虫鸣,黑暗中伫立着间间模糊不清的建筑虚影,仿佛已经人去村空。 曹英家里不点灯火,她和闷葫芦两人在东厢房黑暗里无声偎依在一起,院子外不时传来儿子无意识的咳嗽声。 闷葫芦搂着曹英的肩膀,粗糙地大手摩挲着曹英同样不光滑的素手,面容无比坚毅。 曹英偎依在闷葫芦的怀里,鼻翼贪婪地嗅着浓郁的男人味,眼眸中荡漾着浓情蜜意。 “哎” 突然,闷葫芦发出幽幽叹息,打破了无声的温馨。 曹英仰起头,眼睛仿佛会说话般温柔地凝视着。 好似心有灵犀般,闷葫芦读懂了曹英眼神表达的意思,苦笑着说道,“英娘,俺在想怎么就不早点遇到你呢如果俺早点遇到你,就不会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曹英闻言轻笑一声,在闷葫芦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柔声道,“奴家是个苦命人,亡夫去得早,以为这辈子除了儿子外就没任何指望了,却不想老天爷把你带到奴家身边,能与你相遇相识,奴家就知足了。” “嗯嗯,俺也一样。”闷葫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遗憾道,“可惜俺还没来得及请八人大轿,明媒正娶地把你娶回家,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委实苦了你……” “别说了”曹英捂住闷葫芦的嘴,犹如二八少女般甜蜜笑着,只是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就情不自禁地淌下,哽咽道,“奴家不过是个残花败柳,承蒙君不弃,此生无憾矣 奴家只想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与奴家共赴黄泉吗” 闷葫芦低头深深地凝视着曹英的眼睛,无比虔诚地点头道,“嗯,俺愿意。” “生同衾,死同椁,执子之手,与子同亡!” 这话语与其说是情话,倒不如说是一个男人的承诺,听在曹英耳中可比山盟海誓还要动听,当即忘情把闷葫芦扑倒。 黑暗中很快就响起窸窸窣窣,压抑的喘息声。 …… 与曹英家里的温馨激情不同,相隔不远的王二狗家里则压抑无比。 王二狗是村里的屠户,祖传的手艺,满面横肉,膀大腰圆,杀的猪比一般人吃的盐还多。 他的杀猪手艺虽然高明,但是却在村里不受待见。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脾气实在太暴躁了,动辄出手伤人。 王二狗年轻时就是整个庆州城都有名的混混,打架斗殴乃是家常便饭,还娶过两门媳妇,不过都被他打跑了,以致年过半百依旧孤身一人。 而且不少村里老人都知道,他和神童王仲卿是发小至交,两人感情好到可以一条裤子两个人穿。 但当年也是他第一个闯入王仲卿,亲自把情同手足的兄弟按住,然后亲手把自己的嫂嫂送到大贪官的临时行邸。 说后悔,对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王二狗来说也不至于。 毕竟谁的命也没自己的来得金贵,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别人死活 即使是以葬送发小夫妇为代价! 王二狗除了脾气暴躁外,还有另一个特点。 那就是胆子大! 大到什么程度 大到贫困潦倒时刚在几十里外盛传闹鬼的义庄住了小半年。 所以在大多数村民知晓王仲卿夫妇化作恶鬼回来复仇而惶惶不可终日,不约而同跑到祠堂抱团时,王二狗的选择却迥然不同。 傍晚他去切了肉,沽了酒,磨好了杀猪刀,然后就大吃大喝起来,天刚黑就喝得伶仃大醉。 在他想来,管他等会出现的是人是鬼,他的人生信条里从来都没有害怕二字! 要么他被恶鬼弄死,要么他就弄死恶鬼! 就算死了也不怕,生前他就能让王仲卿生不如死,死后大家一同化作鬼魂平起平坐,难不成他还会怕那个手无搏鸡之力的书呆子不成 正因为这种豁出去的心态,王二狗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种年轻时打群架的前跃跃欲试。 很快夜色渐浓,外面飘着的毛毛细雨加剧,渐渐沥沥地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怪响,宛若一首诡谲的阴间乐曲。 沽来的两斤劣酒早已喝光,后劲上头,王二狗正趴在狼藉不堪的肮脏饭桌上呼呼大睡,桌上照明的菜油灯火苗黯淡摇拽,眼看着马上就要熄灭了。 忽地,屋里凭空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微弱的火苗猛地转旺,仿佛有人往里面加了火油,只是那火焰却是诡异的绿色,照得满屋绿惨惨,而且丝毫没有暖意,反而散溢出刺骨的阴寒。 屋顶突然涌出一大摊水渍,不停地快速扩散,眼看着马上就要流淌下地面。 如果有旁人在的话,肯定会惊恐地发现,这哪是什么水渍,分明就是暗红色的血污! 惨绿色的火束越烧越旺,很快就燃成人高的形状,好像一个双头四手足鬼物正在张牙舞爪。 屋顶水渍越涌越多,眼看马上就要滴落。 王二狗犹自酣然大睡,完全不知危机已经来临。 血污滴淌,鬼影逼近,王二狗危矣! …… 与此同时,王家村祠堂里人满为患。 几乎全村大部分男女老少全在祠堂里,一时间人挤人,想转身都难,大量的二氧化碳排出,导致空气异常浑浊。 每个村民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惊恐,哪怕祠堂内点了几十盏灯笼照明也无法给他们带来丁点的慰藉。 与白天痛哭忏悔不同,此时村正脸色阴沉如冰,杵着拐杖坐在祠堂后堂通道前,身后站着七八个杀气腾腾的壮后生,腰间皆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别着家伙。 说到底他还是贪生怕死,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一点粮食就撺掇全村人来逼死王仲卿夫妇。 白天之所以在曹英面前假装悔悟,不过是为了做戏搏同情心,希望曹英能劝闷葫芦再去请高人回来保护他们。 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的,只是没想到曹英听完当年王仲卿夫妇的悲剧后,顿时义愤填膺,哪怕拼着同归于尽也不肯再劝闷葫芦。 阴谋落空,村正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一边派亲信去请高人,一边假意安抚村民,把他们聚集到祠堂里,美曰其名是人多阳气足,这样就可以逼退恶鬼。 实际是打算真有恶鬼出现,可以让这些愚昧村民们推去送死拖延时间。 人性本自私,但是自私到村正这种程度,人间还是少有。 屋外狂风大雨,屋内气氛压抑,不时有低沉的哭泣声响起。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村正被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吵得愈发躁乱难受,脑门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 “都别哭了!” 惶恐不安的村民顿时吓了一跳,眼神怯弱望向面红耳赤的村正。 村正面容扭曲,两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心中那股没由来的邪火愈发旺盛,破口大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用吗会哭恶鬼就能饶了你们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咱们王家村历代先祖安眠的圣地!有先祖们庇佑,区区一个恶鬼敢进来吗 谁还敢再哭,休怪老夫不顾情面,把你们统统赶出去喂鬼!” 村正平素说话一言九鼎,俨如土皇帝,威严早就深入人心,骤一发怒,村民们顿时噤若寒蝉。 发泄出心中郁气,村正感觉气息稍顺,正准备坐下养神。 突然间,人群中爆发出一道焦急的大哭声。 屁股还没沾到凳面的村正腾地一下蹦起,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般,跳脚大骂道,“是谁老夫才刚刚说过,谁敢明知故犯来人,给老夫把人揪出来,老夫要赶绝他全家!” 很快一个嚎啕大哭的妇女被村正的狗腿子从人群里押出来。 “儿啊,奴家的儿不见了,村正老爷啊,求求你帮奴家找回儿子啊”妇女疯魔般双目无神,撒泼般继续大声哭诉。 村正气得须发皆颤,刚准备下令亲信们把这魔障的妇女打出祠堂,无意间突然蹩见祠堂大门外站了个人影。 定睛一看,却不是那个妇女的儿子么 村正正欲说话,下一秒猛地感觉背后发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地攥住,差点停止跳动。 只见那个小儿表情呆滞,浑噩地趴在门边往祠堂里窥探。 他的身后悄然冒出一个恐怖的身影。 一男一女两颗头颅前后粘合在一起,仿佛一颗脑袋上长着两张面孔。 男头面容悲戚,七孔流血,像蒙受了天大冤屈;女头神色羞恨肿胀,惨白的眉宇间那颗大红观音痣异常醒目。 四只皮开肉绽的腐烂手臂紧紧箍住小儿,两张面孔不时转动变幻,让人见之心悸。 村正像中了定身咒般,坚硬的身体抖如筛糠,眼睛越瞪越大,仿佛要直接瞪出眼眶似的。 很快就有人发现村正的异样,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猛地头皮发麻,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人旁边是村里的泼皮,见他像瞬间丢了魂般,不由好奇问道,“咋了一惊一乍的,莫非见鬼了不成” 那人嘶嘶地倒吸凉气,好不容易才把发卷的舌头捋平,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出两个字: “有鬼!” 有鬼二字如平地起惊雷,瞬间压垮村民们心里早就绷紧的那根弦。 “哇,恶鬼索命啦” “快跑啊,恶鬼来吃人啦” “救命啊,我不想死” 蓦地,无边的恐惧立即炸开,受惊过度的村民们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争先恐后地想往外逃。 可惜大门被现身的恶鬼堵住,他们哪敢往恶鬼处冲 而另一个出口后堂通道也被惊慌失措的村民堵死了。 刹那间,所有的村民就像瓮中待捕的蠢鳖,被困死在祠堂里。 双头恶鬼狰狞一笑,缓缓地朝里面走去。 噩梦,即将开始!!!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章 报应 滴答! 王二狗在睡梦中蹙紧眉头,似乎感觉有什么冰冷的液体滴在后劲,不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惨绿,猛地吓一激灵,人瞬间就清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二狗眼神恐惧,颤抖着嘴皮子自语道。 “王二狗” 忽然间,头上传来一阵阴恻恻,分不清是笑是哭的尖锐声音。 王二狗心脏一紧,情不自禁地仰头望去。 只一眼,他浑身血液就像凝固般,通体发寒,所有的话语尽梗在喉头,张大嘴巴发出嗬嗬的无意识声音。 蛛网密布的屋顶上赫然有一大摊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着,很快就汇聚成一个血丝累累的怨毒人眼,死死地盯着王二狗,一张一合地问道: “王二狗,你可还记得我吗” “我是你的发小王仲卿啊” “……小时候你喜欢偷村头王瘸子家的杏子,每次都是我帮你看风,而每次被发现都是我来背黑锅……” “……长大后,你经常与地痞流氓为伍,每次在城里打架被拘,都是我去赎你的……” “……当年你母病逝无钱下葬,是我把家里的耕牛变卖帮你母办理丧事的……” “……这些,你可曾还记得吗” 那恐怖人眼每说一句话,眼球里的血丝便多上一分,眼神也更为怨毒,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凝视,王二狗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僵硬的身体装了弹簧般抖动,裤裆湿润,两滩腥臭的黄色液体顺着裤腿流淌而下。 赫然是被吓尿了。 如此怂包,哪有之前饮酒吃肉时目无一切的蛮横 “……我王仲卿自问从无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可是如何回报我的情谊” 蓦地,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阴风凭空而起,在屋内疯狂席卷,撞得家具物件东倒西歪。 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包裹了王二狗的身心,他心跳急剧加速,瞳孔骤然缩小,呼吸几至窒息。 面对直指灵魂的拷问,王二狗哪里还能狡辩,极度恐惧下拼了命地想要逃跑,不想身体僵直,脚步就像被钉子钉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人眼微阖,当再次睁开时,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淌下,愤怒地质问道,“为了一口吃的,你就把我们二十多年的情谊抛诸脑后,我就想问你一句,那碗染着我夫妻斑斑血迹的米饭好吃” “我还想问你一句,这二十年来,无数个午夜梦回,你可曾为当初的恶行有过半点悔意” 王二狗瞠目结舌,只懂嘶嘶作响地倒吸冷气,根本就说不出来。 霍地,屋里肆虐的阴风猛地加剧,温度跌破零下,地面墙壁都凝结出薄薄的冰霜,人眼猛地凸出,一颗七孔流血的恐怖鬼首自屋顶探下。 紧接着是脖子,双手,躯干,最后是双脚。 一头七窍流血的鬼物就这样倒吊在屋顶上,直勾勾地与抖如筛糠的王二狗对视着。 这鬼物,分明就是他亲如兄弟的发小王仲卿啊! 王仲卿终于回来了,要为二十年前的血债讨个公道! 这一刻,王二狗终于感到后悔了。 可是现在才后悔,还有用吗 王仲卿,不,应该说是恶鬼蒙双氏并没有立即杀死眼前的仇人。 突然一个转身,身后竟然是一个身体发白膨胀,脸肿如大白馒头,眉心有颗大红观音痣的女鬼。 那女鬼也有双手双脚,就这样垂吊着四肢,仿佛与王仲卿背靠背黏在一起,对着王二狗灿烂一笑,阴恻恻地说道,“二狗叔,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偷看奴家吗还时常偷奴家的肚兜去做那龌龊事儿。这些奴家早就知道了,你是顾忌夫君才偷偷行事的” 说着翘起兰花指儿,抛了个恐怖的媚眼儿,‘妩媚’地笑道,“现在无须顾虑,奴家让叔叔光明正大看个够,二狗叔觉得奴家还美吗” 无边的恐惧汹涌袭来,王二狗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头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啊啊啊,我知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 女鬼‘嫣然一笑’,狰狞鬼脸上露出一抹极度怨毒的狞笑,狠声道,“现在你求奴家放过你,当年你亲手押送奴家去陪那狗官时,可曾有理会过奴家的求饶” “禽畜尚且知恩图报,结草衔环……” “你自私自利,恩将仇报,为了一口吃的就亲手葬送我们夫妻的幸福,像你这样的人渣留着也是个祸害……” “来,来陪我们,一起永世沉沦……” 说着,女鬼张开双臂,胀白的胸膛骤然裂开,犹如一张血盆大口,里面布满了交错的森然利齿,缓缓地朝王二狗罩去。 “不不不,不要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嚎撕破夜空,很快就归于平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村里祠堂,宛如血腥的屠宰场。 满地血污几乎汇聚成溪,无数残肢断臂漂浮在血水上,墙壁、房梁、屋顶,无所不被大量的鲜血浸染。 一百多具死不瞑目的残缺尸体脸上堆满了恐惧,空洞的眼神似乎在无声控诉着什么。 刚刚还人挤人的祠堂为之一空,现在只有两个人还能站着。 一个牙关发颤抖,神色慌张的后生手中拿着菜刀,如惊弓之鸟般缩在角落里,视线神经质般到处乱瞟,紧张兮兮地戒备着什么。 平素德高望重的村正杵着拐杖艰难站立,脸色惨白,浑身被血污淋透,害怕得浑抖如筛糠。 就在刚才,闷葫芦白天所言的讨债恶鬼蒙双氏现身了,以恐怖绝伦的手段,将祠堂内的村民犹如猪狗般屠戮一空。 场面血腥暴力至极,凡人在鬼物面前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碰着就死,挨着就伤。 脆弱的人体在恶鬼手里就像纸糊般,轻轻一撕,瞬间四分五裂。 不到一会,祠堂里还能喘息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也不知道蒙双氏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没有立即对他们两人下死手,凭空突然消失,留下他们承受恐惧的折磨。 其实最早是有六个人没被立即杀死,但是那四人不知死活,竟然妄图逃跑,才刚刚迈出祠堂半步,就瞬间被分尸了。 最后幸存的二人吸取前车之鉴,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就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有时候活着会比死更难受。 就例如存活的两人,面对满屋尸骸,空气中漂浮着浓郁不可化开的刺鼻血腥味,每过一瞬间都漫长如一辈子。 这种恐怖无处不在,又迟迟没发生的极度恐惧最折磨难耐,足以把人活活逼疯。 再过片刻无需蒙双氏出手,光是惊悚的死寂氛围就能把他们生生吓死。 “桀桀桀……” 突兀,一阵像是嗓子眼被堵住的恐怖笑声凭空而起,打破了压抑到极点的死寂。 “啊啊啊” 躲在角落那后生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突如其来的恐怖笑声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绷紧到极致的心弦瞬间断裂,魔障般大喊大叫地挥舞菜刀,不顾一切地要冲出这个让人绝望的地狱牢笼。 “傻根,不要做傻事啊,回来!” 村正尚存几分清醒,见状急忙喝止。 奈何傻根早就吓破胆,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再多待一秒。 前脚刚踏出祠堂的门槛,霎时间一股血泉飙射。 在村正惊惧的视野里,傻根就像身体里埋了炸药般,瞬间化作一团血肉烟花。 泼洒飞溅的血肉如暴雨般飞溅,仿佛遇到无形的障碍般,半途被拦截下来。 流淌的血肉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人型轮廓出来,由浅到深,由虚到实。 双头,四手四足。 赫然是去而复返的恶鬼蒙双氏! 甫见蒙双氏现身,村正猛吸一口凉气,脚下一打滑,立即摔在血泊里。 “不好意思老村正,久候了,刚刚去料理一个故人,稍微费了点时间。”说话的是男鬼王仲卿。 语罢,蒙双氏头一转,无缝切换成女鬼陈芝兰,‘妩媚动人’地娇笑道,“叔父,二十年不见,侄女可想死您了。” 嗯,古代地域闭塞,少有远嫁外地,大多本地通婚,故而多年发展下来,同域居民大多沾亲带故。 按照辈分,村正确实是陈芝兰的叔父。 然而正是这个备受村民尊重的叔父,为了饱腹活命,丧尽天良地把侄女送给狗官淫乐,亲手把一对恩爱夫妻送上绝路。 极度恐惧下,村正意识浑噩,惶恐不安地瑟瑟发抖。 “叔父,侄女刚嫁入你们村里时,你曾对侄女许诺,日后有困难之处可尽管找您……” “黄泉之下委实孤寂难耐,侄女斗胆,恳求叔父前来陪伴……” “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话语所完,蒙双氏摇身一变,再次转换成男鬼王仲卿,七孔流血地凝视着面如死灰的村正,啼血般问道,“圣人有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王仲卿自幼饱读诗书,常以圣人之言严于律己,行善积德,不求回报,怎生就该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尔等蝇营狗苟之徒,犯下伤天害理的孽债,却能苟活世间” “难道好人就该天生被欺负,而坏人就该能逍遥自在吗世间哪有这般糊涂的道理” “好在我以前兼研佛学,从里面找到了答案……” “佛祖有曰: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村正啊,承蒙您的‘恩惠照顾’,您的报应……” “该来了啊……” “啊,不要啊”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一章 鬼祸人心 有道情到浓时人自醉,爱到深处心不悔。 有时候人一旦动情,能一定程度屏蔽外界的影响,原理是大脑兴奋时会分泌多巴胺,使人亢奋注意力集中。 曹英家,终云收雨歇。 闷葫芦和曹英两人汗津津地相拥在席上,此处无声胜有声。 正当两人准备再说点情话时,突然同时感觉耳膜嗡嗡作响,像引起高原反应般,有种恶心欲吐的错觉。 霎时间,浓情蜜意被打破,两人瞬间回忆起当前的局势。 闷葫芦身为百战老兵,关键时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见他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牛鼻亵裤,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下地,顺手抽出竖在坑头,上面挂着一个小布袋的红布柳枝束,厉声大喝道,“何方妖孽,敢扰俺家眷” 红布柳枝束是上次诛杀祟鬼时袁玉堂制作的简陋法兵,小布袋里装的是鬼邪辟易的浸泡过大公鸡血的赤豆。 这次只能靠自己,闷葫芦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什么都没有准备了。 回应闷葫芦的是满堂大作的呼啸阴风。 呜呜呜 冰冷的阴风在屋里打旋,犹如鬼哭神嚎,让人闻之心寒。 满面惊容,用薄毯遮住胸前春光的曹英猛地惊叫道,“盛儿,盛儿还在西厢呢!” 闷葫芦闻言大惊,一个箭步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喊道,“英娘快快穿好衣服,俺去把盛儿接来,你千万不要乱跑!” 曹英口中的盛儿,当然是她和前夫所生的儿子王盛世。 战友遗孤,别说闷葫芦与曹英还有现在这一层关系在,就算没有,他也一样把王盛世视为己出。 平地起阴风,人畜皆不宁! 肯定是蒙双氏前来作祟,想到王盛世可能有危险,闷葫芦顿时心急如焚。 外面大雨泼洒。 曹英家是一进农家别院,共有左右两厢房。 由于王盛世天生肺痨,经常半夜咳嗽不止,曹英平时都是就近照顾儿子在西厢房。 今夜闷葫芦留宿,两人便在东厢说话,一时情动,竟然忘记把王盛世接过来。 闷葫芦满面焦急,倒提挂着小布袋的红布柳枝束刚穿过院子,突然猛地停下脚步。 院子对面西厢房门无故洞开,里面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本能察觉到屋里有危险,闷葫芦不由一颗心直沉谷底。 王盛世是曹英的命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对不起死去的战友王二楞,恐怕曹英也不愿意苟活了。 蓦地,风仿佛停了流动,雨势渐大,周围只能听到雨点敲击物件的哗哗声,既压抑又烦躁。 哗哗,哗哗…… 水迹模糊了闷葫芦粗糙的脸庞,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把注意力提高到极致,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不同于战场上的敌人,这次他要面对的可是袁玉堂都觉得棘手的鬼物蒙双氏。 任何粗心大意,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三条人命关天,容不得他犯错。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瞬间。 浑身湿透,身体热量不停流失,全神戒备的闷葫芦感觉体力衰退,快要撑不下去了。 正欲咬牙冲入西厢房时。 忽的,一道幼小瘦弱的人影怯生生从黑暗里走出。 闷葫芦见之先是一喜,旋即转为惊惧,浑身寒毛仿佛一瞬间全竖起来。 那道瘦小的身影是个七八岁,脸带病容的小男孩,此时正如梦游般半阖眼帘,歪歪斜斜地趴在门槛边缘。 而他的身后却有一个成人身影,仿佛在后面扶着小男孩,又或者说着劫持着他,四只惨白如纸的手掌牢牢地提着小男孩两只胳膊,犹如骇人的畸形蜘蛛。 一头双相。 男相七孔流血。 女相浮肿骇人。 赫然是蒙双氏! 蒙双氏果然没打算放过王家村任何的血脉,在杀光村里其他人后,终于找上曹英母子。 被蒙双氏那两张恐怖鬼脸注视过,闷葫芦只觉得如坠冰窟,背脊发寒,手脚不听使唤地发抖。 也亏得闷葫芦经历过桐山关恐怖之夜和诛杀祟鬼两场考验,好悬没被吓出好歹来。 暗中一咬舌尖,剧痛让浑噩的大脑顿时清晰,终于重新掌控身体。 小男孩王盛世落入蒙双氏手里,闷葫芦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蒙双氏似好奇地打量着闷葫芦这个不该出现的陌生人,两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恐怖鬼眼轮流转动,让人不寒而栗。 一人一鬼,隔着小院子不到五丈的距离默默对持着,局势仿佛陷入胶着。 “儿啊,我的盛儿啊” 就在这时候,曹英的悲呼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 衣衫不整的曹英见到爱子落入恶鬼手里,哪里还忍耐得住,哀呼一声就与扑上前与蒙双氏拼命。 闷葫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护子情切的曹英,将她拉回自己身后,然后竖起红布柳枝束戒备,凝声喝道,“英娘不要冲动,万事有俺在呢!” “可是,可是盛儿他……”曹英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挣扎着哭诉道。 “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盛儿,相信俺!”闷葫芦凛然喝道,话语尽是斩钉截铁,决心不容置疑。 曹英怔怔地望着闷葫芦,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男人。 安抚好曹英,闷葫芦暗中松口气,转而全神应对蒙双氏。 蒙双氏也不着急,饶有兴趣地端详闷葫芦二人,两张恐怖鬼脸轮番发出意义不明的啧啧怪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闷葫芦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天知道蒙双氏什么时候会对王盛世下手。 正欲殊死一搏时,蒙双氏终于有动作了。 蒙双氏男鬼王仲卿指了指闷葫芦,再指向曹英,歪头咧嘴邪笑道,“你们是夫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闷葫芦沉声答道。 蒙双氏头颅一晃,切换成女鬼陈芝兰,低头看了眼毫无知觉的陈盛世,狞笑着问道,“这个流着卑劣血脉的贱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很在乎他” “啊,你不要伤害盛儿,有什么事都冲我来!”曹英察觉到蒙双氏的不怀好意,犹如护崽母兽般发狂道。 “呵呵”女鬼陈芝兰冷笑一声,望着王盛世病恹恹的小脸儿,怨毒地笑道,“这贱种是王二楞的孩子,长得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曹英呜咽一声,噗通一下跪倒在泥泞的地上,嗵嗵嗵就是一阵磕头,泣声道,“二位,奴家知晓你们含冤而死,也知道王家村上下都对不起你们,死光死净也是罪有应得,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孩子是无辜的,奴家愿意用自己的命,来偿还夫家当年欠你们的血债,只求你们高抬贵手,饶过我儿” “啊”蒙双氏似有意动,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交换儿子吗” “对对对,奴家愿意一命偿一命,只要你放了我儿,奴家立马自尽在你面前!”曹英蓬头垢脸,喜不自胜地赶紧答道。 “英娘,莫要轻信鬼物之言!”闷葫芦牢牢盯着蒙双氏,目不斜视地焦急喊道。 祟鬼事件过后,闷葫芦对鬼怪之事大感兴趣,有事没事就缠着袁玉堂,有时候袁玉堂被缠得烦了,就会说上一两句干货。 也正因为如此,闷葫芦根本就不相信回来索命的蒙双氏会安好心。 鬼魇之物最擅长蛊惑人心。 所谓鬼话连篇,尤其是害过人命的恶鬼,嘴里半个字都不值信任。 奈何曹英魔怔般,为了儿子她愿意赴汤蹈火,根本就不听闷葫芦劝告。 “那行……” 女鬼陈芝兰若有所思地开口答应,只是还没等曹英高兴,话锋一转,陈芝兰嘴角泛起一道残忍的弧线,指着闷葫芦癫狂笑道,“那你杀了这个男人,我就放过你们母子!” 不等两人反应,女鬼陈芝兰又指着曹英对闷葫芦说道,“或者你杀了这个女人,我也立马饶你一命!” “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是否珍惜,全看你们自行抉择!” 话音甘落,曹英如遭雷击,刹那没了声息。 曹英不敢置信地望着女鬼陈芝兰那张怨毒肿胀的鬼脸,脑子嗡嗡作响。 它怎么能提出这么恶毒的选择 一边是命根般的宝贝儿子,一边是挚爱的男人,无论伤害哪个,都是曹英宁死也不愿意见到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其中一个而去伤害另一个呢 这一刻,曹英感觉世界坍塌了,心痛到麻木。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对我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何至于此 见到曹英濒临崩溃边缘,女鬼陈芝兰添油加醋地催促道,“还等什么,你不是最疼爱儿子的吗你再不动手,我就立即弄死这个小贱种!” “当年王家村的贱胚为了一口吃的,泯灭人性,生生逼死我们夫妻,我就想看看,在生死面前,你的母爱是否那么伟大” “够了,无耻鬼物,休得挑拨离间!” 闷葫芦心知不能再让蒙双氏继续鬼言惑心,保不准会不会把曹英逼疯,当即不顾一切地提着红布柳枝束冲了上去。 要么救下王盛世全身而退,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 “鬼物,去死!” 闷葫芦怒目圆睁,煞气横生,快速冲到蒙双氏面前,一跃而起,手中红布柳枝束高举过头,一式凶猛绝伦的力劈华山砍向蒙双氏。 嘭! 一声低沉的闷响几乎盖过满院的雨声。 紧接着碎布翻飞,柳枝迸溅。 闷葫芦不可思议地看着能抽得祟鬼死去活来的驱邪法兵红布柳枝束不及砍中蒙双氏,就在空中寸寸粉碎。 “呵呵,区区简陋法兵,你以为能奈何得了我”蒙双氏头一晃,变作七孔流血的男鬼王仲卿,怒声厉喝道。 “爆!” 此音未落,滞空的闷葫芦就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胸前炸开一个血窟窿,带着一大簇血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摔在庭院泥泞里。 曹英见到闷葫芦被重创,哀嚎着膝行扑上前紧紧抱着不停呕血的闷葫芦,凄厉痛哭。 “没意思,人间都是这般无趣吗”蒙双氏似乎厌倦了猫戏老鼠的虐心游戏,突然有些落寂地自语道。 话语一转,蒙双氏重露狰狞,怨毒地说道,“罢了,统统给我去死!” 说着就准备下手屠戮曹英三人。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突兀,一道中气不足的虚弱声音在院子外传来,蒙双氏蓦然一惊,连忙看去,只见门口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二章 超度与白云小和尚 “你是什么人!” 蒙双氏瞬间如临大敌,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那道瘦小的人影缓缓走出屋檐下的阴影,赫然是一个面色苍白,一身素白衣袍,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少年。 少年淡然答道,“一个路过的小道士。” 说着少年瞟了眼被蒙双氏控制住的陈盛世,然后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我知阁下怨恨难平,但王家村几乎被你屠戮干净,当年逼死你们的一干直接关系者已死绝,何苦再执迷不悟” “虽说你们以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在黄泉路与人间隔层里痛苦煎熬二十栽方得报仇的机会,但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说不定你们放过这个无辜的孩子,苍天垂怜,或许还有一线转生之机” “够了!”蒙双氏突然咆哮打断道,两张狰狞鬼脸轮番怒视少年,用怨恨至极的语气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 “你有被曾经最信任的人出卖过吗” “你有经历过生不如死的彻底绝望吗” “你有体验过眼睁睁看着挚爱受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极度无力吗” “如果没有,你凭什么对我们说教” 少年闻言苦笑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门儿都没有!”蒙双氏斩钉截铁地怒吼道。 少年点点头,突然展颜一笑,轻声说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名字: “平头哥。” 话音刚落,院子外一颗高过围墙的梨树上蓦地掠过一道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冲到蒙双氏面前。 蒙双氏骤然大惊,只是不等它做出反应,突兀手中一空,下意识看去时,便见那道电光裹挟着不省人事的陈盛世瞬息出现在曹英身后。 待电光消散,蒙双氏发现从它手里虎口夺食的赫然是一头乳犬大小,黑白相间,头顶毛发平整如切的小异兽,两只小瓜子憨憨地抱着一串冰糖葫芦,不时伸出小舌头愉快地舔着。 “唧唧” 如此奇异的特征,小兽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雷獾! 小獾与刚出世时相比长大不小,还生出一身漂亮的皮毛。 而能驱使雷獾,且又能叫出‘平头哥’这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名称的少年,自然就是袁玉堂! 他终于姗姗来迟,关键时刻救下闷葫芦和曹英母子。 失去人质,蒙双氏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其实它早就看出突然的袁玉堂不好惹,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是周身流动着让它心悸的强烈法力波动,使它不敢第一时间动手。 本来人质在手尚且不惧,没想到突然杀出一头速度快得惊人的雷獾,硬生生从它手里救走陈盛世。 鬼物遇上道士,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何况袁玉堂是特意为了闷葫芦三人而来,那就更难办了。 失去最大的底牌,蒙双氏被逼入绝境,不由得阴气暴涨,阴风翻腾,准备做殊死一搏。 袁玉堂先不理会困兽犹斗的蒙双氏,转头向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哭又笑的曹英温言道,“嫂子,胡大哥受伤颇重,不如你先带着他和侄子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好了。” 曹英尽管第一次见袁玉堂,本能地去信任他,遂即吃力地搀扶起沉重的闷葫芦,一手提着同样浑噩的儿子,举步维艰地朝院子外走去。 “走不得!” 蒙双氏厉喝一声,顿时一道阴风冷冽如刀地袭去。 吱吱 不等袁玉堂动手,愉快舔着糖葫芦的小獾唧一声惊叫,旋即瞬间化为电光,后发先至地击溃阴风,落地后务必警惕地盯着蒙双氏,亦步亦趋地护着曹英后退。 前有袁玉堂牵制,后有雷獾阻拦,蒙双氏满腔怨气无处发泄,憋得快要疯了,仰头发出一阵刺耳至极,似哭似泣的凄厉啸声,猛地化为一道残影,极速冲向快走出院门的曹英。 “哎,真是死脑筋。”袁玉堂苦笑一下,旋即眼神骤然凝起,手呈剑指一扬,沉声道,“风墙!” 呼 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凛冽狂风猛地横在曹英与蒙双氏之间,本来无形无质的风在法力驱使下,竟然俨如一道厚实的透明墙壁。 “嗷”蒙双氏不管不顾地径直撞上风墙。 嘭的一声闷响,蒙双氏粘连起来的两颗脑袋顿时撞得颅碎血崩,倒飞回院子中心。 以袁玉堂现在的境界想要全力发挥‘呼风唤雨’神通不太现实,但是多次使用过后,他也逐渐摸索出一些负担不重的简易应用,这式可攻可守的无形风墙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蒙双氏虽然铩羽而归,但是袁玉堂却没有放松。 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果不其然,蒙双氏甫一落地马上就弹起,破碎的头颅重新恢复如初。 “臭牛鼻子,竟敢阻拦我们复仇,不怕遭气运反噬吗”吃过大亏后,蒙双氏难得冷静下来,开始尝试攻心。 袁玉堂闻言呵呵一笑,并没有解释。 气运反噬 多大点事儿,阻止讨债鬼复仇的这点气运反噬,难道还比帮猴妖讨封严重么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对老兄弟见死不救,之所以这么迟才来,其实是另有原因,稍后再做阐述。 见袁玉堂不为所动,蒙双氏本能察觉不妙。 眼前这个少年道士年岁虽轻,但是它完全看不透其到底是什么修为,莫名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如果这个该死的道士执意阻拦,恐怕它就动不了曹英母子。 威胁之计不通,蒙双氏马上就转变策略。 噗通一下,蒙双氏突然跪倒在泥泞中,磕头如捣葱,两张鬼脸不停变换着泣声道,“道长,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您乃是道门高人,讲究顺其自然,清静而为,如果冤屈不得申诉,恶人不得报应,如此一来,岂非乾坤人伦全部颠倒凌乱乎” “求道长高抬贵手,成全我们夫妻的夙愿,让我们报完仇,与这个污秽不堪的浊世做个了断!” 袁玉堂听完表示十动然拒(十分感动然后拒绝)。 “臭牛鼻子,给脸不要脸,是真的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面对食古不化的袁玉堂,蒙双氏彻底撕破脸皮了,凶恶地怒啸道。 袁玉堂幽幽一叹,小手儿抬起,凭空凝聚出一团盘旋的流风,不停地在压缩,逐渐形成拳头大小的丸状物,外界飘零的冰雨受到莫名的牵引,快速包裹住风丸。 风无常,雨无相。 风雨相济,无形无相。 这分明就是最简易版本的‘呼风唤雨’神通了,也是他这段时间琢磨出来最大的心得。 本来他想起名‘螺旋丸’,后来想想这个世界又没人知道火影的梗,便随意叫做‘风雨亟’。 尽管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但是袁玉堂犹自不死心地劝道,“蒙双氏,我乃景山宗第二十八代掌门人,本门不修符箓,不善炼丹,不通阵法,不精卜算,不涉天机,精修于诛杀之道,如果贫道出手,你将连最后一线生机都会斩断。 且最后问你一句,是否愿意罢手” “直你xx!” 蒙双氏瞬间破防,甚至难得骂了句粗鄙之极的俚语,化作一团鬼哭狼嚎的阴风,汹涌而来。 袁玉堂只能放下最后的侥幸,眼神变得无比犀利,法力涌动,就欲把手上的‘风雨亟’掷出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院外传来一声奶声奶气,却又无比庄严的佛号声: “南无……阿弥陀佛……” 下一刻,阴风化形的蒙双氏如遭雷击,竟然诡异地定在半空不得动弹,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无形金钵将其镇住。 袁玉堂无奈地露出苦笑,手一抖,‘风雨亟’随即熄灭。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和尚身披月白憎袍,一步一顿地朝内走来。 小和尚皮肤白皙,胖嘟嘟的小脸儿像极了地球着名动画明星蜡笔小新,看起来极为讨喜,神情柔和庄重,一双小胖手合十捧着一串大号佛珠,一步一顿,一顿一佛唱,黑夜里隐隐有光雨相随,话语顿挫间似有梵音缭绕,莫名有种宝相庄严的神圣既视感。 来到被定在半空的蒙双氏面前,小和尚慈眉善目,稚嫩的眉宇间绽放出祥和光霞,柔声说道: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天意无常,顺其自然……痴儿,今生的苦难,不过是汝等前世欠下的孽债所至,既血仇已报,何苦多造杀戮,凭添罪孽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最后那个佛字仿佛黄钟大吕般,不停地在天地回荡。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蒙双氏化回原形,只是身上怨气全消,粘合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再度分开,恢复身前模样。 王仲卿和陈芝兰惊喜对视一眼,旋即喜极而泣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袁玉堂不知从哪里掏出根烟叼上,走到小和尚身边,感慨地说道,“蒙双氏本就是最凄惨的鬼物,以仇恨为力,煎熬数十年方可复生报仇,代价却是昔日恩爱恋人背道相对,虽同体而存,却永无再见之日,属实可悲可叹。” “阿弥陀佛,正因如此,小僧才想度化这对可怜人。”小和尚一本正经地答道。 袁玉堂摇头不语。 如果可以超度,他又何尝想下杀手 须知道蒙双氏孽障缠身,然后修士碰上必定沾染因果反噬自身。 奈何他学艺不精,只修杀伐之法,十个人捆起来也不及一个佛门小和尚。 半空中喜极而泣的那对苦命鸳鸯诉说完相思之苦后,终于在小和尚充满宏愿的佛唱中放下仇恨执着,齐齐冒出柔和的白光,携手朝袁玉堂和小和尚深深鞠躬,旋即如同飞灰般烟消云散。 总算妥善解决了蒙双氏之事,袁玉堂正欲去找曹英他们,不想刚转身就被小和尚拦住去路。 小和尚绷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奶声奶气地严肃道,“施主有大慧根,天生与我佛有缘,何不放下凡尘烦恼,皈依我佛” “小僧白云不才,愿做施主引路人。”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三章 小和尚 旭阳东升,柔和的光芒透过彩色琉璃窗户投入房间。 袁玉堂在睡梦中感觉有强光照在眼皮上,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望着头顶镂空精致的帷帐以及古色古香的房间,他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剥离感。 呵呵…… 来到聊斋世界快半年了,还是不适应。 每天醒来都会下意识以为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漫长且荒诞的梦境,以为自己还在地球。 可惜。 终究还是失望。 帐然若失地坐在床上发会呆,突然房门被推开,一个俏生生的丫鬟端着一盆洗脸水走进来,见到袁玉堂已经醒了,喜滋滋地笑道,“公子早安,看来奴婢来得刚刚好,让奴婢服侍您洗漱。” 这个小丫鬟叫小翠,听说是十几年前老管家在通州买来的小闺女,后来出落得亭亭玉立,所以被老管家有意安排在司徒杀奴的府邸,作为通房丫鬟。 只是司徒杀奴自幼醉心练武读书,成婚后又忙于军务,对美色视之浮云,小翠来到跃马阁快五年了,他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所谓入乡随俗,在古代世界由下人伺候洗漱太平常了,袁玉堂早已熟悉该世规则,也不扭捏,起床在小翠服侍下洗脸刷牙。 嗯,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牙刷雏形,寻常百姓用的牙刷多为猪鬓毛做成的,洁齿多用青盐,虽能起到一定的洁齿功能,但是久而久之青盐会腐蚀口腔,引起口腔溃烂,而且猪鬓毛有股很难清除的膻味,容易引发恶心。 富贵人家则讲究多了,就像袁玉堂现在所用的牙刷,握柄是象牙制成,刷毛部位则是取自一种名为树貂的尾部毛发,通过多种工序后具有纤细柔软,弹性好,耐磨等特点,犹如精美的艺术品。 而洁齿的牙粉更是奢侈,含有沉香、麝香、乳香、檀香和龙脑等多种名贵香料,每次刷牙起码要消耗五两银子。 每当袁玉堂刷完牙,都会莫名有种败家的感觉。 果然古往今来底层之人都挖空心思盼着做人上人,这等奢靡无度的生活,真香! 洗漱完毕后,袁玉堂到院子里去打拳。 张大医士不愧有医仙之称,连日来悉心调理下,袁玉堂原本需要卧床七八个月的重伤,竟然在一个多月内就康复了七七八八。 只要不胡乱动用法力,再过一头半个月,基本上就能痊愈了。 刚来到院子里,袁玉堂就看到院子中央乘凉石亭里坐着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 那小小的白色身影盘腿坐在石凳上,迎着朝阳正在做早课。 袁玉堂会心一笑,也不打扰,活动一下筋骨,便开始雷打不动的古泰拳一百零八式演武。 一整套古泰拳打完,他已经大汗淋漓,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还在石亭里做早课的小小身影,此时正双手撑住下巴蹲在草丛里憨憨地望着自己。 取来干净毛巾擦拭汗液,袁玉堂笑着打招呼道,“早啊白云小和尚,昨夜睡得可好” 小和尚白云闻言摇晃着小脑袋,眼神闪烁道,“施主起居过于奢华,长久以后并非好事,师傅以前教育过小僧,奢靡蚀人心,我辈方外之人,不可贪婪红尘繁华,应当以艰苦生活磨练心性。” 大清早被一个小不点教训,袁玉堂当即乐了,逗趣道,“既然如此,那你睡得可称心” 白云苦恼地皱起稀疏的小眉头,纠结半响才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贵府的床褥是小僧睡过最舒服的床褥,那床垫一睡上去,整个人都像陷入云朵拥簇中,舒服得直打颤,还有那被褥,光滑好闻,盖在身上让小僧流连忘返。” 看着白云越说越精神,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隐隐发光的可爱模样,袁玉堂就知道故作老成的小和尚也难逃真香定律,便调笑道,“那如此舒服的床褥,小和尚想不想天天睡呢说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别撒谎不老实哦” 白云的兴头突然一窒,小脸儿猛地一跨,垂头丧气地如实答道,“小僧,小僧确实动过念头,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请原谅弟子无心的嗔戒” 袁玉堂笑眯眯地揉了揉那颗小光头,嗮然道,“你看,连你自己都难逃奢靡诱惑犯了嗔戒,何况我长处红尘,这里有我过往的点点滴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跟着你去深山古刹里青灯古佛呢” “可是,可是施主您灵光冲霄,气裕充盈,乃是百年难遇的佛子法相,如此良才不皈依我佛,乃是天大的罪过呐”小家伙犹自不肯放弃,苦苦相劝道。 袁玉堂不由得泛起苦笑。 好,小和尚没治了,放弃治疗…… …… 三天前,也就是蒙双氏回魂报复王家村的那天。 待到傍晚时分,袁玉堂用过晚饭之后便动身前去王家村,准备帮闷葫芦解决蒙双氏之祸。 不想刚出城不久,在通往王家村的土路上他居然遇到拦路强人。 当时袁玉堂就惊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一道首府城郊,即使外界大多兵荒马乱,但是庆州城周边的治安还是有保障的。 没想到这里居然出现拦路强人,简直离谱妈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那三个衣衫褴褛,满面凶相的强人拎着柴刀斧子,见袁玉堂仪表不凡,以为遇到大肥羊了,就准备磨刀霍霍向肥羊。 结果袁玉堂反手就把其中两个打杀当场。 不怪袁玉堂出手狠辣,皆因那两个家伙俱是眉毛稀少,体表经脉肿胀黑紫,瞳孔微微泛着血色,嘴巴里牙齿疏落。 眉稀、齿疏、筋黑、目赤,食人之相也! 那两个家伙绝对吃过人! 强人抢劫杀人实属本分,但是同类相食就过界了。 如此泯灭良知的人面兽心之徒,留之何用 剩下一个死剩种顿时就吓破胆了。 即使落草为寇,专做刀口舔血的无本买卖,但是他哪里见过像袁玉堂这么凶残的少年 两个倒霉同伴的大好头颅,竟然禁不住袁玉堂那两只白皙纤细手掌一击,那血腥的场面委实骇人心弦。 吓破胆的强人磕头如捣葱,哭诉着把自己往死惨死惨里说,企图引起袁玉堂的怜悯之心以逃过一死。 袁玉堂不耐聒噪,且担心耽误了时间,正欲一拳送其往生。 不料这时候强人说起一件事,顿时引起他的注意。 据强人交代,他们是邻州占山为王的一伙绿林好汉,平日里劫富济贫,在东北道上也算是有名有姓。 嗯,富估计劫得不少,但是济贫的话,袁玉堂对此保留意见。 强人接住说道,大约三个月前,他们老巢所在的安山突然来了个妖怪,蛮横地占据了他们的山寨,还吞吃了他们一半的兄弟。 连杀人如麻,武力拔尖的大当家都被那妖怪当场生吞活剥了。 幸活下来的人下山后群龙无首,只能原地解散,各奔东西。 他和那两个倒霉鬼同伴在深山老林里转悠时迷失了方向,待到出来时才发现误打误撞来到了庆州地界。 身无分文的他们为了饱腹,只能重操故业。 只是没想到第一单生意刚开张就碰上袁玉堂这个煞星,两个合伙人当场领了盒饭,简直是催人泪下的大型车祸现场。 听到有妖怪在邻州作乱,袁玉堂当即两眼放光。 在他的思维里,作恶的妖怪几乎等同是行走的功德。 他不是前世的马首富,做不到对功德视如粪土。 当即就迫不及待地对强人百般拷问,准备等养好伤后,立马去割韭菜,啊不是,是斩妖除魔。 可惜强人也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说话颠三倒四,一会说那妖怪三头六臂,一会又说那妖怪会喷火,又一会说那妖怪会飞天遁地,说话就像说书一样,没半点实用价值。 或许是求生欲爆棚,强人清楚察觉到袁玉堂眼眸里的不耐烦,当即明了是自己的信息不足以赎回一条命,把心一横,将隐藏起来的最大秘密咬牙告出。 话说强人在老林里流窜时碰到奇遇,在一条小溪边捡到一个奇怪的小和尚。 当时小和尚盘腿坐在溪边,好像饿晕过去了。 但神奇的是,强人发现小和尚时,他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满莲花,最离奇的是他本人居然通体透彻,肌肉血管都清晰可见,血如金珀,骨如水晶,一看就不凡,所以就顺手捡回老巢。 强人坦然道,如果袁玉堂愿意放他一马,他就把那个奇异的小和尚双手奉上。 袁玉堂当时又惊了。 根据强人的描述,莲花环绕,通体透彻,血如金珀,骨如水晶,这分明就是佛门法师境以上的大德高僧。 如此高人,居然会落在区区三个强人手上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重大变故,暂时落难 袁玉堂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不过既然被他遇上了,就该管上一管。 而且这强人也不像两个合伙人那般吃人的十恶不赦,饶过一命貌似也无关重要。 所以他当时就答应了。 当强人屁颠屁颠地把他带去见到奇异小和尚本尊时,袁玉堂又惊了。 虽然强人口口声声说是小和尚,但是袁玉堂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小。 望着干草堆上酣睡正香的那小小一坨,这分明就是个乳臭未乾的五岁稚童啊! 难不成这小破孩就是传说中的法师境高僧 袁玉堂当时就有种被欺骗的屈辱,眼神不善地准备弄死强人。 好在强人命不该绝,关键时刻小和尚突然苏醒。 一看到袁玉堂便喜不自胜,直言他乃天生佛子,当该皈依佛门。 不等袁玉堂开口,便喋喋不休地说了足足两炷香,翻来覆去就是想劝袁玉堂剃发为僧。 袁玉堂顿时哭笑不得。 在妖怪们眼里,他这个口含天宪的小术士犹如另类的唐僧,但是眼前这个小屁孩分明就是唐僧本僧啊! 后来实在耐不住小和尚的啰嗦,再加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袁玉堂怕闷葫芦有危险,便当机立断甩开他直奔王家村。 没想到小和尚最后还是追来了,还度化了棘手的蒙双氏,避免了袁玉堂沾染因果。 不得不说好心有好报。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四章 安山鬼市 七月七,乞巧节,又名七夕。 庆州城内张灯结彩,年轻男女纷涌上街,个个衣冠鲜亮,面若桃花。 在庆州欢欣鼓舞,一派喜庆时,袁玉堂带着白云小和尚出现在三百里之外的青州境内。 青州乃是东北道八州中历史底蕴最悠久的一座城池,曾经为边垂政权的四朝古都,后来历代大一统皇朝开疆扩土,打下大片新国土,也使其失去中心地理位置。 青州虽没落,但是颇多名胜古迹,备受文人骚客喜爱,留下不少流芳后世的诗词歌赋,其中着名景点有岩洞画壁、锁龙窟、飞绝天梯、悬空栈道等。 但是要说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安山! 安山奇峰秀谷如仙山,常年云雾缥缈,宛若人间仙境,而山中有座数百年历史的道观,传闻前朝最后一任国师,也是人间最后一个渡劫飞升者诸葛天机曾在此闭关三年,功参造化,最跨入飞升无上境界。 可惜如此秀丽的福天洞府,也随着前朝覆灭而衰败破落。 曾经香火鼎盛的道观,早就沦为荒野破庙,最后更是沦为山贼强人的老巢。 …… 是夜。 荒野林间,袁玉堂和白云牵马摸黑赶路。 夜风在山林间呼啸肆虐,无数稀奇古怪的声响此起彼伏,影影倬倬的树冠上不时掠过一道道黑影,幽冷的白毛月光透过密集的枝叶在地上印出点点斑斓。 如此诡异阴森的环境,一般人可不敢行那夜路。 白云那颗油光锃亮的小光头似乎能反射月光,一路行来喋喋不休,好似肚子里有说不完的话语。 “施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出家为僧吗” “施主,人生在世,不能光顾着享受玩乐,当该行善积德,普度众生。” “施主,当和尚其实有不少好处的,吃斋念佛能修来生福报。” “施主……” “够了!” 袁玉堂实在忍受不住,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白云那絮絮叨叨的聒噪声音总算停止了。 没多久两人就走出密林,来到官道上。 白云小和尚龇牙咧嘴地捂住脑门,不时幽怨地撇向一旁的袁玉堂。 袁玉堂则是绷着张脸,额头隐隐有黑线垂落。 他实在是被这只唐僧幼年体烦得受不了了。 仿佛不到黄河心不死似的,非要度化他皈依佛门。 也不知道那颗小光头里哪来这么多的大道理。 郁郁地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官道尽头那座若隐若现的山峦,袁玉堂心情略微雀跃。 那座山峦,就是之前劫道强人口中被妖怪抢占老巢的安山。 他们两人之所以披星戴月地彻夜赶路,当然是为了斩妖除魔啊! 什么 山里有妖怪很危险 呵呵,妖怪好啊,危险的妖怪更好了。 如果不危险,袁玉堂还不乐意来呢。 那可是行走的功德啊! 只要干掉那头为祸的妖怪,又是一大笔功德入账。 快了快了,再忍忍,马上就凑够一百点功德,到时候就可以开启新的《天罡秘术》神通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美。 可惜白云才老实不到一会,又开启唐僧模式,生生打断了袁玉堂的美好畅想。 …… 第二天响午时分,两人便来到安山域内。 站在山脚下眺望高不见顶的安山,袁玉堂眼眸中似乎有兴奋的火焰在跳动。 憨头憨脑的白云小和尚也学着仰头眺望,片刻不由得惊疑道,“咦此山风水绝佳,四象皆齐。 东方青龙抬头,保证活水不断;西方白虎匍匐,震慑邪祟不侵;南方朱雀振翅,旺盛百里生机,北方玄武正坐,镇压气运不紊。 如此地势,可谓是得天独厚,妙至巅毫,完全看不出有妖怪为祟的迹象。” “施主你莫不是搞错地方了” 望着白云一副好奇宝宝的讨喜模样儿,袁玉堂微笑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就你能耐!” 教训完聒噪的小和尚,袁玉堂顿感神清气爽,突然觉得这趟出来带上白云也不算坏事,起码无聊时可以欺负欺负他。 景山宗不修符箓,不善炼丹,不通阵法,不精卜算,不涉天机,精修于离火灭杀之道,故而掌门秘册里并没有任何关于风水之术的记载,所以袁玉堂基本上对寻龙定穴的风水术一窍不通。 虽然境界深不可测的白云道一语道破此地风水走向,但是在袁玉堂看来完全是错漏百出。 并不是他眼界比白云高超,而是他有一项白云所不具备的特性。 天地有异兽,名曰横公鱼,在水为鱼,上岸化人,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其肉食之不惑,破尽天下虚妄,是谓——‘不惑’! 没错,袁玉堂半年前与坐骑赤兔分食了异兽横公鱼的血肉,获得了破尽天下虚妄的‘不惑’特性。 在白云看来风光秀丽,草木葱郁的安山是一处风水绝佳的宝地,但是当袁玉堂运用起‘不惑之眸’时,那就另一回事了。 只见高插云霄的山巅之上弥漫着一股冲天邪气,邪气中有冤魂哀嚎,不得超脱,想必那股邪气的主人谋害过不少的生灵。 此地确有一头妖魔在蛰伏。 只是有一点他感到很奇怪,正常来说风水术也是佛门的强项之一,而且观那邪气起码有两百年以上的道行,白云没理由发现不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袁玉堂暗自留了个心眼。 两人稍作准备便进山。 安山范围极广,山脚有一片延绵几十里的原始丛林,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地上落叶堆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犹如踏入泥潭,那股子软糯的触觉分外让人感到不适。 四周灌木杂草及膝,且无明显参照物,如非熟悉地形,很容易就迷失其中。 袁玉堂与白云皆是有修为在身的术士,不虞迷路,但是走着走着,两人同时察觉不对劲了。 刚走出丛林,两人眼前霍然开朗,紧接着一阵喧嚣热闹的嘈杂欢语飘入耳畔。 丛林之内居然隐藏着一个热闹的城镇。 这就很离谱了。 哪有人会在深山老林里建城镇的,而且就算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村落,也不可能如眼前这般繁华。 一条夯实的土路直通城镇,道路两旁商贩如林,人潮涌动,往来行人脸上皆带着安居乐业的幸福笑容,仿若一片盛世安定气象。 与袁玉堂他们一路行来所见的普遍贫困潦倒的村庄大相庭径。 两人顿时提高警惕,尤其是白云小和尚,刚刚他才观风水直言此地无邪祟,没想到才过不久就被打脸了,当即不开心地鼓起包子脸,似乎在生气何方妖孽敢大胆戏弄小佛爷。 两人迈步前行,融入人流之中。 …… “瞧一瞧,看一看嘞,江南道新到的百锦绸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家布帛店铺的伙计捧着一匹精美绸缎当街叫卖。 “各位大小爷们,今儿本店新进的外邦红葡萄酒,醇香醉人,色泽如血,错过了今天就要等来年喽”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极力推销着鲜红欲滴的红葡萄酒。 “杂碎汤,新鲜出炉的杂碎汤,滋味鲜美,暖胃养生,快来尝尝嘞”一个卖杂碎汤的老儿吆喝道。 路上行人往来熙熙,不时在心仪商铺面前停留购物,袁玉堂与白云身在其中,丝毫不显突兀。 袁玉堂神态轻松悠闲,背着手随意张望,宛若富家公子偶入市井体验生活,如果忽略他瞳仁里若隐若现的红光的话。 白云孩童心性,刚刚还满心警惕,但是很快就被繁华热闹的集市所吸引,瞪着大眼睛这里瞧瞧那里望望,看啥都感觉无比新奇有趣。 “小师父,这是小老儿刚刚做好的糖葫芦,来一串儿” 一个肩扛着稻草杆子的老汉拦在白云面前,笑呵呵地招揽生意。 白云楞了楞,马上就被稻草杆子上插满的可口糖葫芦所吸引,傻乎乎地去掏钱袋准备一饱口福。 袁玉堂见状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准备出手制止。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声: “呔!哪来的馋嘴小和尚,死人的货物也敢沾染” 白云如梦初醒,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后面缓步走来一个扛着蟠子,上书写着四个大字:替天行道,斜背着剑,邋里邋遢的一个瞎眼汉子。 袁玉堂神色一震,凝眸看去。 那瞎眼汉子外表虽然邋遢,但是脸色红润,气息悠长,行走有度,且煞气冲霄,显然非一般人。 袁玉堂当即打稽首见礼道,“多谢阁下好意提醒,贫道景山宗掌门鱼机子,一旁这位乃是白云小和尚,见过阁下。” 白云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地行礼道,“小僧白云,见过施主。” 那瞎眼汉子似乎生性豪迈,满不在乎地摆手爽朗大笑道,“无门无派,一介微末游侠儿,当不得二位大礼,洒家钟离瀚,这厮有礼了!” 此世的游侠非一般地痞流氓敢自称,乃是武家之人的专属自称。 武家之人不通法术,精研武艺,以杀伐之行证道,修有群邪辟易的护体煞气,实力不容小觑。 “原来是钟大哥在侧,不知钟大哥所来何事”袁玉堂明知故问道。 钟离瀚眼瞎心不瞎,如实道之,“洒家云游四海,近来游历至此,听闻安山被妖魔窃据,凡是百姓误入其中皆不得返。 洒家便要替天行道,打杀了那害人妖魔,还当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哟呵,原来是抢功德的同行。 被晾在一旁的卖糖葫芦的老汉不耐地打断两人对话道,“我说你们到底要不要买糖葫芦不买就别耽误老儿生计!” 袁玉堂听罢心里一乐,还挺豪横的,好久没妖魔敢对自己这么放肆了。 正欲出手,不料钟离瀚猛地拔剑出鞘。 只听呛的一声清越长吟,袁玉堂眼前一花,钟离瀚鬼魅般跨过近丈的距离,瞬间出现在老汉身后。 噗嗤! 老汉脸上的表情瞬时凝固,脑袋一晃,竟然整颗掉落。 诡异的是,断口处光滑如镜的伤口居然没有半点血液溅出,地上滚动的人头犹自开口吆喝道,“糖葫芦,又甜又香的糖葫芦,三文钱一串” 袁玉堂忍不住惊叹出声道,“钟大哥好快的剑!” 钟离瀚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冷哼道,“魑魅魍魉,也敢在武家儿郎面前放肆给我破!” 随着破字落下,钟离瀚猛然引爆护体煞气,如一柄绝世神兵直冲云霄。 下一刻,周围景象徒然一窒,像是被撕裂的画卷般寸寸剥落。 白云惊诧地看着四周大变样。 正在与客人讨价还价的商贩手里的绸缎突然变成血淋淋的完整人皮。 酒摊上掌柜正在斟酒的葡萄酒容器忽然变成被禁锢活人,身上插满空心的竹管,正被如畜生般放血出售。 最离谱的就是那个卖杂碎汤的老儿,一口大锅沸腾翻涌,浮沉间尽是活人脏腑。 这哪儿是热闹繁华的集市,分明就是血腥恐怖的鬼市! 如此惊悚的场面,白云小和尚顿感头皮发麻,急忙低头念诵佛经稳定心神。 而周围洋溢幸福笑脸的行人也摇身一变,变成一具具白森森的行走骷髅,无数空洞且幽邃的死寂目光死死地凝视着全场唯三的活人。 袁玉堂无奈地耸耸肩,本来还想再探索一番,没想到钟离瀚性情如火,一下子就破了鬼市的障眼法。 也罢,痛快地解决也好,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呼 突然间,一股阴风自山巅拂来,转瞬即逝。 待阴风散开,原地忽然出现一个花容月貌的绝美少女,粉脸桃腮,眉目如画,鲜艳欲滴的红唇轻启,煞气腾腾地怒斥道,“哪来的三个莽撞术士,姑奶奶的万骨山也敢乱窜,不怕有命来无命出”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五章 杀局 眼前少女虽国色天香,但是袁玉堂三人还是本能察觉到不对劲。 此女美虽美,但是表情僵滞,浑身邪气弥漫,凶戾宛如野兽,仿佛美艳外壳下藏着一头食人妖魔,分明就不是人。 事实上从她的话语间也能证实她非活人。 “哪来的三个莽撞术士,姑奶奶的万骨山也敢乱窜,不怕有命来无命出” 袁玉堂一听直呼好家伙。 安山之名数百年未曾变故,这女魔头一来就地易名,显然是将整座安山视如禁脔。 如果曾经在此山修行过的一代奇人诸葛天机泉下有知,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女魔头甫一出现,众多骷髅鬼皆马首是瞻,显然她就是鬼中头领。 三人身陷重围,形势急转直下,危如累卵。 袁玉堂无半点无惧之色,视线锁死住骷髅鬼拥护着的女魔头。 类似以一敌百的危急局势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自出道以来,哪一仗不比如今轻松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率先发难的居然是武家游侠钟离瀚。 “哈哈哈,洒家行走江湖三十载,死在洒家剑下的妖魔上千头,区区一群酒囊饭袋也能配和洒家叫板” “呔,今儿洒家就见识一下你这女魔头有何本事!” “死来!” 话音一落,钟离瀚再度施展连袁玉堂都感到诧异的鬼魅速度,缩地成寸般越过重重的骷髅鬼,瞬间闪烁到女魔头面前,背后杀伐气息浓烈的大铁剑悍然出鞘! “找死!” 女魔头脸色一沉,一股强烈阴风凭空而生,如倒塌的城墙般砸向钟离瀚。 钟离瀚手中大铁剑长约七寸,厚重无锋,剑身布满了陈旧难除的血污,一看就重量非凡。 寻常人连拿起都困难的重剑在钟离瀚手中轻若鸿毛,面对呼啸来袭的阴风,他怡然不惧,石破天惊般直劈而下。 “且看看谁先死!” 说时迟那时快,煞气缭绕的大铁剑与席卷阴风轰然碰撞起来,顿时气浪翻飞,余劲朝四面八方疯狂肆虐。 袁玉堂见状暗赞一声。 不愧是以武证道,专修杀伐之力的武家游侠,除了速度快得离谱,没想到连力量也如此惊人。 钟离瀚这击直劈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术近乎道,已然踏入大巧不工的超凡境界。 按照武家境界划分,钟离瀚修为绝对达到开宗立派的大师级别。 换作是袁玉堂来正面抵挡,估计也会感到棘手。 不夸张的说,钟离瀚的武功修为绝对比得上当初在桐山关战场上打得袁玉堂和司徒杀奴联手都节节败退的狼族十大萨克图之一,?涂山部金甲巴牙喇统领托托暮比。 如此强人全力出手,击溃区区隔空阴风还不是手到拿来 然而接下来的剧情却远超出袁玉堂的意料。 只听一声吃痛的闷哼过后,空中顿时并发一抹血光,胜负当下立判。 钟离瀚败了,败得毫无道理。 狂涌的阴风如天灾过境,瞬间就将虎口崩裂的钟离瀚冲飞入丛林内,生死不知。 “哼,不自量力!”女魔头神色不变,仿佛一招力退钟离瀚不过是等闲。 袁玉堂收起轻松心情,凝眸审视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女魔头。 此妖魔可化作人形出现,修为绝对有两百年以上,与之前他在山脚下观察到的那股冲霄邪气相符,想必就是占山为王的妖怪本尊。 但是从刚才她和钟离瀚的教手可以短暂看出,实力明显远超普通妖怪以上。 这不可能啊。 世间怎么可能有隐匿之术能瞒得过‘不惑之瞳’ 头一次遇到这种超乎理解的情况,袁玉堂也有点心里没底儿。 “施主莫迟疑,且去降妖除魔,小僧为你压阵。” 这时候白云小和尚宝相庄严地说道。 到底是疑似法师境的高僧,尽管年岁尚幼,经过初时的慌张后,白云恢复从容,展现佛门大德的风采。 只那一站,就能让袁玉堂感觉安心,仿佛冥冥中有一尊神通广大的佛陀法相在庇佑着他。 深呼吸一下,袁玉堂踏步朝女魔头走去,视周围虎视眈眈的骷髅鬼如无物。 “小牛鼻子,你也想死不成”女魔头皱眉拧声道。 袁玉堂嗮然一笑,也不说话,暗自催动体内旺盛如锅炉的气血,身体半蹲半伏,犹如绷紧到极致的一张强弓。 下一秒,轰地一声闷响。 袁玉堂脚底猛然吐劲,下方土路顿时承受不住那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被踩出两个水缸大小的巨坑来。 借着这股爆发性的怪力,袁玉堂身如流星般飙射出去。 快,实在太快了。 快到刚刚一招退敌的女魔头尚未反应过来,袁玉堂就冲开拦路的骷髅鬼,拳头瞬息到了她面门毫厘之前。 经过当代医仙张大医士两月的悉心调理,袁玉堂终于伤势痊愈。 此时爆发的肉身实力俨然比之桐山关时强上不是一星半点儿。 恐怖的拳压荡得女魔头脸皮扭曲变形,她惊骇万分地倒吸一口凉气,心知此子蛮力过于惊人,比之刚才的钟离瀚还要强上数分,委实硬碰不得。 但是袁玉堂根本就不给她躲避的空间,眼看马上就要被一拳爆头,骑虎难下的女魔头只能硬着头皮架起肤白胜雪的芊芊玉臂架挡。 嘭,咔嚓~ 沉闷的击打声中,女魔头两条玉臂如松脆的柴薪般轻易折断。 那只明明不大的拳头,在女魔头眼里却如同一座山峦般兜面倒塌,一往无前地继续推进。 蓦地,女魔头只觉得呼吸困难,浓烈的死亡气息狂涌而来。 她本能知道这一拳一旦落实了,她将必死无疑。 眼看着大局已定,袁玉堂马上就要轰杀女魔头时。 突兀间异变再起。 袁玉堂敏锐感觉到身后骤然爆发两股强烈的波动。 透过眼角余光,他发现最先出现的是一道气势如虹的无双剑光自丛林里迅猛来袭,直取他后背心脏位置,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 后继爆发的却是一道恢宏肃穆的佛光。 佛光普照,犹如菩萨显圣,神圣不容亵渎,那股无坚不摧的凌厉剑光遇到璀璨佛光,顿时如积雪消融,未及伤到袁玉堂便烟消云散。 尽管危机虽解,但是也牵动了袁玉堂的心神,导致他拳势稍顿,让满心绝望的女魔头终觅得转瞬即逝的一线生机。 唰的一下,惊魂未定的女魔头仓促疾退数十丈方敢停下,与击退种离瀚时的不可一世判若两人。 没能一拳轰杀此魔女,袁玉堂稍有遗憾,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心态,准备迎接真正的敌人。 “我就知道其中有诈,堂堂大师级别武人居然连妖怪的隔空阴风都挡不住,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下作,目的就是为了伏击我”袁玉堂怒指密林,凛然喝骂道。 一声轻笑从林间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个扛着大铁剑,双目齐瞎的昂藏身影缓步走来。 此人身份呼之欲出,不正是被女魔头一招击飞生死未卜的瞎眼游侠钟离瀚么 看其肩膀上犹自颤鸣的大铁剑,刚才袭杀袁玉堂的那道剑光出自何处自然不言而喻。 “呵呵,又见面了小兄弟~”钟离瀚憨厚笑着招呼道,脸色如常,一点也没有阴谋被当堂拆穿的尴尬。 袁玉堂愤怒地咧咧嘴,做势欲冲。 他生平最恨欺骗,钟离瀚敢戏弄他与鼓掌之中,就该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心理准备。 钟离瀚委实不要脸面,居然与妖怪暗通款曲,联合做局坑杀他。 如果不是白云及时出手,千钧一发化解了杀机,不然他挨了刚才偷袭那道剑光,不死也得脱层皮。 “施主,莫要冲动。”白云突然拦在袁玉堂身前,意有所指地说道,“正主儿还没登场,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哈哈,不愧是能引动天象合道,驯服雷獾的大福运之人,小兄弟果然洪福齐天,没想到身边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和尚居然是得道高僧,害得洒家精心策划的完美杀局功亏一篑,委实遗憾。”钟离瀚恬不知耻地感慨道,似乎对袁玉堂非常熟悉。 袁玉堂微咪起双眼,脑门青筋剧跳,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又有失控的迹象,好悬才平复。 大脑快速开始分析,无数破碎的线索串联起来,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从强人口中得知安山被妖魔窃据的消息,再到钟离瀚刻意接近博取好感,最后再到钟离瀚图穷匕现的绝妙偷袭,一系列看似巧合的情节串联起来,明显就是个冲他而来的杀局。 幕后黑手早就把他的性格研究透了,处处算无遗策,唯独算漏了白云的存在,才让袁玉堂逃过一劫。 如此危险人物隐匿在暗处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袁玉堂想想都感觉寝食难安。 纵有满腔怒火,在幕后黑手还没现身前,他也只能忍了先。 钟离瀚见袁玉堂没有反应,继续挠头憨笑道,“呵呵,小兄弟你不是道家弟子吗,怎能事事全听小和尚所言莫非你准备叛离门墙,改报佛祖的大腿吗” 啧啧啧,袁玉堂的怒气值急簌簌地狂涨,差点又破防了。 没想到钟离瀚浓眉大眼一幅老实相,说起阴阳怪气之语那般精通,字字诛心,气死人不偿命。 正欲继续撩拨袁玉堂,钟离瀚仿佛察觉到什么,仰头‘凝视’天空,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呼~ 一片巨大阴影极速掠过天穹,在空中快速翱翔,空气仿佛被点燃,一股浓烈的刺鼻烧焦味充斥天地间。 袁玉堂和白云神情凝重,各自在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呼呲呲~ 在沉重的扑扇声中,一头庞然大物缓慢降落,如山如岳的可怕威压肆虐,沦为背景板的骷髅鬼们哀嚎着跪倒一大片,仿佛虔诚的信徒迎接魔王降世。 如丘陵般巨大肥硕的身躯,赤红如火的光滑皮毛,一双没有感情波动的惨白凶眸,长相与地球上的华夏国宝熊猫有七分相似,一对遮天蔽日般巨大的蝙蝠肉翼,血盆大口呼吸间有火星幻灭。 这赫然是一头身高三丈以上的生翼血罴,也就是红色的变异熊猫。 生翼血罴头颅上还端坐着一个神态倨傲的华服青年。 死里逃生的女魔头战战兢兢地跪伏在骷髅鬼之中,惶恐地低语道,“奴婢见过少主。” 华服青年横眉冷目,半响才从嘴里吐出冰冷冷的一句话来: “废物,这点小事都干砸了,日后再和你算账!” 说罢把视线投向如临大敌的袁玉堂,咬牙切齿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鬼,可还曾记得颚加尔湖畔枉死的林二乎”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六章 幕后黑手——人中鬼 颚加尔湖畔,林二 蓦地,一道桀骜的身影在袁玉堂脑海中掠过。 呵呵,为了活命杀兄戮母的畜生,哪怕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尽管已经想起林二是谁,但是袁玉堂依旧不动声色。 相比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华服青年,袁玉堂更在意其坐下那头异兽。 记得两个多月前母獾身亡的那个小树林里,闷葫芦似乎看见杀死母獾的元凶。 根据他的描述,杀死母獾的那头异兽通体泛红,背生双翼,似罴似熊,天生御火,不正与眼前的异兽不谋而合么 所以,这头煞气冲天的异兽就是杀死‘平头哥’母亲的罪魁祸首 等了半响不见袁玉堂答话,华服青年不由得勃然大怒,咆哮道,“冤死在你手上的人太多,所以想不起来了吗” “也罢,不怕告诉你,老子就是林二!” 袁玉堂闻言蓦然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华服青年。 怎么可能 当时他的风刃明明已经把林二粉身碎骨,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复生 再说此人与袁玉堂印象中的林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但是仔细一看,那阴鸷桀骜的眼神似乎几分相似。 一时间,袁玉堂陷入熟悉与陌生的错乱困扰中,感知混乱。 “阿弥陀佛。施主莫不是使用了‘还阳禁术’,以魂寄鬼,成为不人不鬼的人中鬼” 白云冷不丁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华服青年闻言冷笑一声,哼道,“算你个小秃驴有几分眼力劲,连人中鬼此等秘辛都知晓。” “不错,本少爷变成人中鬼活过来了!” 说罢徒然站起,猛地掀起华服衣袍,狰狞咆哮道,“袁玉堂,你可知道这一百多个日夜我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再次站在你面前,来看看你造下的孽债!” 袁玉堂依言看去,只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恶心作呕。 眼前所见,当属他前所未有的恶心情景。 这真的是活人所能拥有的身躯吗 白蛆乱钻,尸水横流,皮肉糜烂,就算是传说中的僵尸之躯也不一定如此触目惊心。 那人中鬼到底是什么玩意 “阿弥陀佛……”白云稚嫩的小脸儿上慈悲流露,怜悯地说道,“痴儿,可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你强行颠倒阴阳,不怕遭到天道反噬,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华服青年,不,准确来说是人中鬼林二狷狂大笑道,“天道反噬笑话! 你可知道本少爷乃何人之子 本少爷可是红莲教四残居士之一的‘人缺尊者’独子!” “我父神通广大,天道能耐我何!” 袁玉堂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适应了林二那副恶心绝伦的腐烂躯体,有些无语的看着不可一世的林二。 怎么既视感这么熟悉 这不是前世那些作死富二代的专有名场面吗 所以有个好爹很牛掰 懒得吐槽,袁玉堂转头向白云问道,“小和尚,到底什么是人中鬼” 白云慈眉善目地低宣佛号,柔声解释道,“人为鬼之末,鬼为人之初,此乃阴阳定律,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天地间就有一种极为特殊的鬼,自诞生那一刻其就是鬼,且拥有不死不灭的躯体,故名曰:鬼体。” “鬼体无魂无魄,极难形成,一旦形成便不坠轮回,不入六道,乃是天生的魂体容器,故而有心术不正的邪魔外道便利用鬼体的特性,发明了一门有违天和的禁忌法术——还阳禁术。” “原理很简单,将新死之魂利用秘法打入鬼体之内,便可夺舍鬼体之躯,达到还阳的效果,而窃据鬼体之魂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而是以一种非人非鬼的特殊方式存在,这便是人中鬼。” 袁玉堂听完直呼内行。 怪不得林二能离奇地死而复生,原来是这么个理儿。 世上法术千千万,条条大路各不同,还能这么玩,真是长见识了! 白云顿了下,罕见地浮现嘲讽神色,嗤笑道,“然而阴阳定律岂是人力所能左右‘还阳禁术’看似无懈可击,但是古往今来凡是敢染指之人,无一例外皆是遭气数反噬,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袁玉堂赞同地点头道,“没错,长生不死是多少帝皇的最终追求,如果此术真的能长生不死,哪里还有皇朝迭代的铁证历史” 嘬了个牙花子,袁玉堂一副肉疼的表情指着林二说道,“如果换做是我为了复活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每天对着那副恶心的身躯,我宁愿去死!” “对了小和尚,那个什么捞子‘人缺尊者’你认识不” “阿弥陀佛,不曾听闻。” “哦,那没事了。” …… “够了!” 本来想炫耀自己有个本领通天的老爹才自爆底牌,没想到逼没装成,反而被袁玉堂两人评头论足,林二顿时就受不了这口恶气,咆哮道: “敢蔑视‘人缺尊者’,你们是不把红莲圣教放在眼里!” “世叔,白骨女,给我弄死他们!” 钟离瀚扛着大铁剑缓步行来,呵呵笑道,“呵呵,大侄儿这么快就玩够了么也行,那洒家就送你的仇家上路。” 女魔头得令后骤然对麾下一众骷髅鬼下令道,“白骨奴,上!” 话音一落,无数骷髅鬼瞬间暴动,狰狞怪叫地冲了上来。 蓦地,袁玉堂两人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哈哈哈,两个月没好好活动了,正好打个痛快,小和尚你自己小心点!” 袁玉堂怡然不惧,深吸一口气,浩荡法力运转周身,气势骤然拔高,周围泛起道道肆虐狂风,虚空中的水蒸气凝聚成雨,渐渐沥沥地飘洒。 风无形,雨无相,风雨交济,是谓‘呼风唤雨’! 说罢袁玉堂便如下山猛虎般狂奔而去。 白云低宣一句佛号,庄严宝相徒然一怒,宛若降妖伏魔的怒目金刚,小小身躯绽放万丈豪光,神圣不可侵犯的佛光中有一道顶天立地的宏大法相立起,气吞万里! “风墙!” 袁玉堂大喝一声,便见周围缭绕的狂风有生命般组成四面无形有质的厚实墙壁,将他庇护中间,旋即肆无忌惮地闯入汹涌而来的骷髅鬼之中。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两方甫一接触,便爆发鞭炮般的急促闷响,随后如掀起滔天巨浪般,劲风乱飙,无数白森森的骨骸抛飞空中,袁玉堂横冲直撞,碰着就碎,挨着就伤,顷刻间便凿开一条真空带,无任何骷髅鬼能阻挡其丝毫。 相比起史前巨兽般肆意冲锋的袁玉堂,白云的发力也不遑多让。 袁玉堂重杀伐之道,慈悲为怀的白云则重镇! “南无……袈裟夜莲华!” 充满宏愿的慈悲佛号响起,犹如破开黑暗的黎明第一束光,身后所立的巨大法相张开怀抱,铺天盖地的佛光挥斥每一寸空间。 凶戾暴动的骷髅鬼被佛光一照,立时呆滞原地,楞神地仰望那道巨大的法相,空荡荡的眼眶中,缓缓淌下两行泪水。 祥和的佛光包裹着一具具骷髅鬼,狰狞恐怖的骷髅慢慢地变幻着,很快就变成有血有肉的平民百姓,脸上也不再是刚才的暴戾狂躁,均泪流满面,流露出忏悔的神色,纷纷对着宝相庄重的白云弯腰鞠躬,最后如同飞灰般烟消云散。 白骨女则惨嚎着满地打滚,身上沾染不少佛光,身上皮肉快速燃烧,很快就暴露出篆刻满无数铭文的白骨真身。 慈悲祥和佛光对上邪气充盈的白骨女和骷髅鬼俨然天然克制,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袁玉堂正打得兴起,突然眼前一空,仔细望去,四周竟再无一头骷髅鬼。 现场多如牛毛的骷髅鬼居然被白云一招全度化了。 法师境的佛门高僧,恐怖如斯! “呵呵,法师高僧吗看来洒家‘眼缺武尊’还真是有眼无珠,居然又看走眼了。”钟离瀚迎着漫天柔和的佛光闲庭信步而来,嘴里调侃着,神情却罕见地凝重起来。 他本能也察觉到袁玉堂两人的棘手。 林二高坐异兽头顶,狰狞扭曲的面容上满是怨毒之色,半探身子怒吼道,“世叔,你可是与我爹齐名的红莲‘四缺居士’之一,千万不要坠了我红莲教的赫赫威名!” “呵呵,大侄子莫对洒家用那激将法,不好使”钟离瀚讥笑地回了句,旋即凝心聚力,气势全开,体内旺盛气血沸腾涌动,居然发出清晰可闻的哐哐声,犹如钱塘大潮拍岸,很难想象凡人之躯居然有如此强悍的气血。 “开胃小喽啰退场,接下来该咱们好好玩玩了。” 钟离瀚横剑额前,只那一站,竟有种千军万马齐聚的错觉,无边杀伐气势如山崩海啸袭来。 袁玉堂可没忘记刚才那偷袭一剑之仇,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飞掠冲出,手中凝聚出皮球大小的‘风雨亟’,如横空流星般极速砸向钟离瀚。 “无耻狗贼,给我去死!” 钟离瀚不为所动,直到‘风雨亟’距离身前不足毫厘的距离时,一道冲天剑光闪过。 呛! 光现而声起,原本来势汹汹的‘风雨亟’骤然一窒,而后缓缓一分而二,消散当场。 钟离瀚竟然一剑劈开袁玉堂除了‘呼风唤雨’之外的最强招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武家大师的真正实力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七章 舍身抗魔的白云 人道有武,自强不息,厉炼体魄,突破极限,是为人定胜天! 武道一途在天下众多门派中独树一帜,不修法术神通,不借外力,追求的是挖掘人体潜能,体魄雄浑,杀力无双,以杀入道,以武证道。 传说当武道修炼到尽头时,可破碎虚空,白日飞升,光景潜力一点也不比修士主流的佛道两大家差。 虽然袁玉堂看家本领的是道家无上神通《天罡秘术》,但是说到武功,他自问十几载寒暑苦修而来的古泰拳已然登峰造极。 所以严格来算,他算是半个武夫。 这是袁玉堂第二次对敌大师境的武夫。 半年前他久伤不愈,首次面对大师境的?涂山部金甲巴牙喇统领托托暮比时,即使与武艺不俗的司徒杀奴联手也差点当场斩杀。 那一战他输得很彻底,也输得很不爽。 不是他输不起,而是非战之罪。 如今他伤势痊愈,而且这么久以来法力滋养体魄,实力比之半年前有天渊之别。 所以他很想知道,现在的自己距离大师境武夫差距还有多少。 啪啪啪! 袁玉堂搬运气血,浑身骨骼发出炒豆子般的声响,气势节节拔高,战意高昂,犹如一头饥饿已久的下山猛虎。 嗵! 急促的呼啸声响彻长空,袁玉堂身如游龙,凌空一脚撕破空气,携裹着撕心裂肺的恐怖破空声踢向钟离瀚。 泰拳杀招——罗摩射箭! “咦”钟离瀚惊咦一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原地,瞬间出现在二十多步外。 失去目标,袁玉堂来不及变招,泥土地面惨遭池鱼。 轰隆 地面仿佛抖了一下,一大簇尘土腾空而起,碎石乱飞。 待到尘土淡散,只见刚才钟离瀚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六尺直径的大坑。 赫然是被袁玉堂硬生生踢出来。 钟离瀚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闪烁着心动的兴奋光芒,惊喜笑道,“没想到你的蛮力居然如此之强……单论体魄,简直比得上那些上古异兽的幼崽!” “小子,有没兴趣改入我武门如果你拜洒家为师,我保证能培养你到宗师境界以上!” 面对钟离瀚的好意招揽,袁玉堂的回应是一只陨石天降般的重拳。 当! 霍然是千钧一发之际,钟离瀚横剑挡住了袁玉堂力道万钧的重拳。 擦擦…… 这拳虽然挡住了,但是余劲却推着钟离瀚生生后退一仗之远,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沟壑。 “冥顽不灵,可惜了这么好一颗苗子。” 钟离瀚龇牙咧嘴地摇晃着略微发酸的手臂,惋惜自语道。 一击未果,袁玉堂脚尖轻点地面,轰然飞掠出去,扭腰摆腿,力贯末梢,绷直的大腿如巨斧破空,风车旋转,凶悍绝伦地劈向钟离瀚的头颅。 古泰拳杀招——风车斧踢! 这一招集袁玉堂苦练不休的十几年拳术之大成,别说是脆弱的头颅,就算是一块巨石,挨实了也必定粉身碎骨! 钟离瀚眼皮微动,手中重量惊人的大铁剑仿佛有生命般抖弹而去,空中极速旋转,犹如一面铜墙铁壁的大盾,妙之毫厘架住了袁玉堂的大杀招。 嘭! 一声沉闷巨响骤然爆发。 悬空的袁玉堂猛地一惊,火速抽身后退。 不料还是迟了一步。 咔嚓 血光暴绽。 袁玉堂翻身落地后才发现自己胸腹上多出一道两尺的血痕,如果不是他退得快,恐怕就被一剑两断了。 不愧是以武证道的武门大师,功夫委实高得惊人。 明明大铁剑厚重无锋,偏偏在钟离瀚手里堪比任何神兵利器,这份对武器的入微应用简直颠覆常人认知。 袁玉堂集中法力灌入伤口,很快就止血愈合。 第一回合他就落入下风。 果然光凭武功,他不是大师境武夫的对手。 不过他也没气馁,既然武功不行,那就来斗一斗神通! 呼簌簌 哗啦啦 风雨骤起,气象异动,赫然是袁玉堂独门神通‘呼风唤雨’的前奏。 第二回合的激战,即将开始! …… 不远处高坐异兽头顶的林二脸沉如水,一双几乎喷火的怒目死死地盯着袁玉堂,恨不得加入战场将其粉身碎骨。 不是他讲究武德,不欲以多打少。 而是他的气机被白云锁死了。 一旦有异动,必然会遭到白云的严厉打击。 可恶! 本来十拿九稳的暗杀妙计,就是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小秃驴而失败。 恨屋及乌,白云就被小气的林二记恨上了。 白云此时再无一丝稚气,稳重得犹如万年老龟,安静地站着就宛若擎天巨柱,让人心安,震慑得林二不敢妄动。 但是林二苦心积虑设下这么大的杀局,怎么甘心假他人之手来报仇 本来就桀骜乖张的他可没耐心继续等下去。 既然死秃驴喜欢多管闲事,那就干脆送他去西方见佛祖! “暴风!” 一声厉喝,座下那头双翼血罴立即闻风而动。 烘 双翼血罴张嘴就喷出一道炽盛至极的幽蓝火柱,直奔白云而去。 那幽蓝烈焰温度高得惊人,沿途竟然点燃了空气中的细微浮沉,刹那间大片虚空仿佛燃烧起来。 “阿弥陀……佛!” 白云低眉顺眼,轻念佛号,前三字语气淡然,最后佛字却骤然加重。 身后立起的巨大模糊法相随之而动,巨大无匹的手掌铺天盖地而来。 待临近,巨手徒然一合,幽蓝烈焰尽数落入掌中,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无踪。 双翼血罴煞白的眼眸瞬间变得漆黑,无边戾气徒然爆发,不信邪似地再度张口喷吐烈焰。 烘 这次的烈焰赫然是漆黑之色,不似人间明火,明明温度高得离谱,偏偏所过之处尽数凝结成冰。 “咦黑海冥火这是传说中浴火而生的罕世异兽九火灭世罴” 骤见漆黑烈焰,白云终于动容,惊呼道破双翼血罴的真身。 好整以待盘坐看戏的林二戏谑道,“秃驴年岁小小,见识倒是不俗,连不为人知的九火灭世罴都知晓,你到底是哪位佛门大德的转生灵童连我红莲教之事也敢插手,不怕连累满门的秃驴吗” 转生灵童,乃是佛门独有的一种传承方式,相传佛家大德如若圆寂前无法证道成佛,可割舍来世因果机缘,将一身智慧修为全部随机灌输于一个天生佛根的新生婴儿身上。 如果所在寺庙能寻回大德的转生灵童,则会着重培养,保证佛家人才辈出,不会出现传承断层。 白云重施故技,驱使巨大法相掐灭漆黑烈焰,只是不同于刚才,漆黑烈焰顽强地出乎意料,居然将整个法掌都燃烧殆尽才熄灭。 “阿弥陀佛,小僧无德无能,并非那高僧大德转生。”白云平静祥和地答道。 林二狞笑道,“那你现在可以求佛祖保佑了!方才差点被你唬住了,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知道本少爷的爱宠是世俗罕见的九火灭世罴,也应该知道九火灭世罴乃是史前凶兽后裔,一生历经九次蜕变,每次蜕变就掌控一种天赋神通,一级比一级强。 本少爷这头九火灭世罴已经历经六次蜕变,如今才是第二级的黑海冥火就破了你金身法相,你觉得你可以撑到第几级的烈焰神通”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白云神色悲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好胆!”林二勃然大怒,怒喝道,“既然你不知死活,那就去死!” “暴风,第三级重土地火!” 得到主人命令,双翼血罴,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九火灭世罴那张酷似熊猫,却无半点熊猫憨厚讨喜的兽脸彻底扭曲,七窍有土黄色火苗冒腾,鼻翼猛然吸气,胸膛高高鼓起,似在酝酿大杀招。 几息之后,喉头一动,九火灭世罴鼓起腮帮,一大簇土黄色烈焰迸射喷出。 烘烘烘 重土地火不同于前一级的黑海冥火,此火重量惊人,滚滚荡荡地倒塌而来,宛若山崩地裂,声势惊世骇俗。 白云不悲不喜,低头捻动佛珠默念佛经,身后巨大法相扬起独臂,悍然迎击滚滚来袭的重土地火。 说时迟那时快,土黄色的烈焰刚触碰到巨大法相,顿时爆发碾压粉碎的巨响,白云的金身法相竟被炙烤得寸寸粉碎。 待到重土地火燃烧殆尽,如山如岳的金身法相霍然只剩下下半身。 白云古井不波的脸庞微微抽搐,嘴角溢出一丝殷红之色,赫然受了内伤。 要知道九火灭世罴可是能搏杀雷獾的绝世凶兽,白云硬受了三道天赋神通,焉有不付出代价之理。 “哈哈哈,小秃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本少爷过不去! 也罢,既然你活得不耐烦,那本少爷就成全你!” 林二不可一世地狷狂大笑道。 “暴风,第四级寂灭烽火!” 九火灭世罴咧嘴狞笑,周身皮毛愈发鲜艳,红得几欲滴出血来,巨口一张,无边的狂风被抽剥凝聚,旋即一道藏青色的烈焰倾泻而出。 藏青烈焰稍纵即逝,瞬间燎至白云周身。 狂暴烈焰蕴含特殊异能,如火似风,刹那间就将白云炙烤得皮开肉绽,身后仅存的金身法相残骸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就轰然湮灭。 白云面容痛苦,脚步却不见丝毫迟疑。 幽幽一叹,双手合十盘腿原地坐下,只来得及口呼一声阿弥陀佛,便被炽烈的寂灭烽火焚尽身上血肉,只留下一具水晶般璀璨的小小骨架。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八章 强援与杀心 袁玉堂与钟离瀚之间的恶战一触即发。 “来而不往非礼也,接下来换你接洒家一招了。” 话语刚落,一道肉眼可见的凌厉剑光拔地而升,霎时间剑光纵横,一道道虚虚实实的剑影排山倒海般疾卷向袁玉堂。 钟离瀚不比袁玉堂得天独厚的《天罡秘术》来得轻松,一身修为可是实打实数十载寒暑打熬而成,实力深不可测。 这招看似随手而发的剑招蕴含惊人杀力,剑光所过,坚实的泥土地面被切割出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也不知这是他的几分实力。 袁玉堂不退反进,沉腰扎马,身躯轻微起伏,一起一伏间犹如胯下有匹狂奔的骏马,四周风雨之势大盛,一往无前地冲向如流星来袭的剑光。 “给我破!” 凌厉怒喝,袁玉堂双拳化为一片虚影,漫天拳影骤然爆发,恍惚间隐隐有一头史前巨象正扬首挥齿,似要捅破天穹。 古泰拳——神象击齿!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袁玉堂就撞上那犀利剑光,顿时爆发出猛烈的巨响,震得四野为止一肃。 刹那间,烟尘四起,剑光飞溅,风雨狂飙。 在高深莫测的‘呼风唤雨’神通加持下,袁玉堂成功挡下了钟离瀚一招。 “哈哈哈,果然是大气运之人,不能与常理度量之,也不知晓你师承何处,本命功法竟有如此威能,以微末的修士境修为,竟然能接得下洒家三成功力一招!”钟离瀚持剑伫立,自负狂笑道。 突然话锋一转,钟离瀚肉芽横生的两个空洞的眼眶似有骇人精光流露,举剑狞笑道,“既然你有自傲的本钱,那不妨来尝尝洒家五成功力的剑招!” “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天才少年,可别死得太轻易,洒家还没玩够!” “《落雨剑谱》之无事秋风悲画扇!” 话音骤落,便见一道由无数剑影组成的扇形剑网横空出世,刹那间撕裂前方弥漫的烟尘,将其中的袁玉堂重重包围。 “聒噪!” 袁玉堂即使身处绞肉机般的困境依旧怡然不惧,怒斥道,“无声符甲,起!” 忽的,缠绕四野的风雨像被无形的丝线串联,以某种玄之又玄的特殊轨迹组合,眨眼间就形成犹如实质的神异符甲套在袁玉堂身上。 风雨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为无声。 如果说‘风雨亟’的攻击力只在完整版‘呼风唤雨’之下的最强招式,那么‘无声符甲’就是袁玉堂目前最强的防御手段。 ‘无声符甲’成,凌厉无双的‘无事秋风悲画扇’便如期而至。 铛铛铛铛铛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连绵不断炸响。 待到剑光耗尽,符甲破碎,袁玉堂依旧屹立不倒。 以修士境硬撼武门大师境的五成功力杀招,传出去足以扬名立万,可惜袁玉堂没有心情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短暂的交手,他大概认清一个事实。 以他如今的境界对上与真人境相当的武门大师,半点胜算都没有! 即使是他不要命地完全放开施展‘呼风唤雨’,结果还是一样。 境界压制可不是说着玩。 除非他立即获得新的天罡神通,否则他很可能死在这里。 “哈哈,不错不错,又给洒家惊喜了。小兄弟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可别藏着掖着……” “不然洒家怕你没机会再用!” “七成功力,《落雨剑谱》--往事成空泪已尽!” 钟离瀚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气,手中大铁剑一旋,无尽剑光徒然引爆,紧接着猛然一敛,一道仿佛划分天地的细线骤然出现,风驰电擎般极速划去。 沿途所至,皆被一分为二,真有细线一过,现况成往事,后人哭前人的萧索意境,威力触目惊心! 袁玉堂心头急跳,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这一招已经强过当初桐山关大妖山泽大君的分身。 挡不住,绝对挡不住!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 电光火石间,袁玉堂萌生退意,正欲叫白云一起扯呼。 不料转头一看,居然看见目眦欲裂的一幕。 一片似火如风的藏青色烈焰在不远处肆虐,白云还傻乎乎地坚守着他的后方,任由烈焰焚身,血肉尽焚,只余下一副水晶般璀璨的小小骨架。 蓦地,袁玉堂瞬间双目赤红,一股惊天怒火涌上心头。 他生性淡漠,不喜与人交际,前世今生能聊得来的好友屈指可数。 但是淡漠不代表凉薄,反而极重感情。 在画皮鬼城为了报恩师血仇,他敢以凡人之躯与画皮恶鬼亡命搏杀。 在桐山关为了义兄司徒杀奴,他可以舍命力悍不可力敌的大妖分身。 如今朝夕相处的好友白云为了守护他而死,此仇如果不报,他还算个人吗 如果要死,那便一起死!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袁玉堂疯魔般怒啸一声,退意顿消,手里多出一枚篆刻了特殊符文的玉佩,猛然捏碎。 骤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威压自远方极速来袭,眨眼间就莅临上空。 云层中出现一个峨冠博带的儒雅中年人,如谪仙下凡,以一种似慢实快的速度闪现到袁玉堂身前,宽袖一扬,那道杀力惊人的细线便消弭当场。 拱手作揖,儒雅中年人朗声道,“老夫黄七僳,依言前来助拳!” 黄七僳,正是数月前袁玉堂前去庆州半途所遇的山神,同时也是袁玉堂目前所有的最大底牌。 一个实力超过真人境以上的山神真君! 当初袁玉堂应黄七僳所邀参加宴会,不想无意间暴露了金口敕封的天大秘密,凭白招惹天大的麻烦,日后将不得安定。 此事因黄七僳而起,为了表达歉意,他特赠一枚蕴含特制的法器玉佩于袁玉堂,言明日后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捏碎玉佩,无论天涯海角他都会赶来助拳。 如今袁玉堂有难,黄七僳不远万里前来兑现承诺! 环视一周,黄七僳倨傲地说道,“道长,便是这些人为难你” 袁玉堂愤怒地脸庞直抽搐,指着钟离瀚说道,“冒昧请黄先生来,是想求您帮我阻拦此人。” 黄七僳看了钟离瀚一眼,了然道,“此人已然巅至大师境巅峰,道长境界不及,不敌乃非战之过,只是那头九火灭世罴并不比大师容易对付,你确定老夫只需帮你拦住大师武人便可” “杀友之仇,我必亲手来报,无须先生劳心。”袁玉堂断然道。 “也罢,便如你所愿!” 说罢,黄七僳一步踏前,气机锁定钟离瀚,无声地表明一个态度: 此路不通,莫要靠近。 钟离瀚呵呵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兄弟门路真广,连膻臭不堪的黄皮子救兵都搬来了。” 黄七僳脸色顿沉,眉眼含煞地说道,“阁下师长没有教过祸从口出的道理乎辱吾族群,当以汝血洗刷!” “平日里受几注香火,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钟离瀚扛着剑反唇相讥道,“如果你真身降临,洒家还怯你几分,如今不过神魂分身,也配在洒家面前叫嚣” “好胆!”黄七僳勃然大怒,面目突然野兽化,如巨型黄鼠狼,化作一道闪电飞扑出去。 钟离瀚哈哈大笑,“人仙境的山神分身,倒也值得洒家全力出剑,终于可以杀个痛快!” “看剑!” 刹那间,剑气纵横,神力弥漫! …… 袁玉堂一步一顿,犹如行走的火山般走到白云遗骸前。 看着那具璀璨的小小骸骨,袁玉堂不由得感到心痛如绞。 木然抬头,便看见林二那双桀骜眼睛同样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望来。 两道恨意滔天的目光空中对撞,好似迸发出实质般的火星。 无需多言,血债当以血尝! 袁玉堂留了大半年的发鬓蓦然散开,满头乌丝如黑色火焰般跳动,放开心身全力催动‘呼风唤雨’,一个小型龙卷风快速成型。 他要拼命了! 九火灭世罴似感到危险,不安地蹙紧眉头,无需林二指挥,本能地张开吐出一道雷霆肆虐的金色火焰。 这是第五级天赋神通,幻灭雷火,既有火之酷炽,又有雷之霸烈,有惊世骇俗之威。 袁玉堂如困兽犹斗,融入龙卷风中,不管不顾地撞向铺天盖地而来的幻灭雷火。 烘 呼 炽烈焰火与呼啸龙卷瞬间撞击到一起,爆发出恐怖绝伦的劲风。 袁玉堂心念一动,小型龙卷风快速飞旋,撕裂空气,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悲鸣,顶部如高速功率的电钻般,高速旋转着撕开触及成渣的漫天烈焰。 林二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料到袁玉堂会如此轻易就破开第五级幻灭雷火。 刚准备驱使九火灭世罴暂避锋芒,不料一道人影突然闪到他面前。 袁玉堂浑身大面积烧伤,血肉模糊的样子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举拳狞笑道,“林二,希望你爹还能再次帮你复活,杀友之仇只让你死两次可不够!” 蓦地,林二只觉得心惊胆战,本能求饶道,“不,不,你不能杀我,我爹是‘人缺尊者’,杀了我,你将不得好死啊!” “我会不会不得好死尚且不知,但是你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去地狱里忏悔,人渣!” 语罢,含怒一拳骤然轰出。 林二亡魂皆冒,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正中面门。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五十九章 白骨女 刹那间,林二大脑一片空白。 半年前被袁玉堂轰杀至死无全尸的恐怖画面再次浮现眼前,顿时恐惧不能自己。 正因为死过一次,林二比常人更恐惧死亡。 那种失去身体的滋味,他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奈何杀神当道,那致命的一拳已经砸中他面门。 所以,又要死了吗 林二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认命。 嘭! 一阵剧痛将他唤醒,惊愕地睁开眼,林二惊喜地发现自己没有死,只是被袁玉堂一拳得飞离九火灭世罴而已。 刹那间,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感充斥林二心间。 “哈,哈哈,哈哈哈!”林二手舞足蹈地腾空发泄道,“袁玉堂你个废物啊,让你杀都杀不死我,有本事来杀我啊” 浑身燎泡,血肉模糊的袁玉堂咬牙正欲追击,不想体内猛然作痛,哇的一声张口吐出大口血污。 九火灭世罴可是传说级的异兽,光是第四级天赋神通的寂灭烽火就把法师境的白云焚成枯骨,袁玉堂取巧靠着‘呼风唤雨’硬抗第五级幻灭雷火不死已然是奇迹,哪里还有余力上前补刀 明明死敌就在眼前,只需再补一击就能将其解决,偏偏不能如愿,这种极度无力感折磨得袁玉堂快疯了。 “哈哈哈” 没有什么比仇人痛恨自己又偏偏杀不掉自己更痛快的事情,光是看着袁玉堂纠结痛苦的表情就足以让林二舒爽得浑身毛孔张开。 “吼” 九火灭世罴总算反应过来,怒吼着张开巨口,恶狠狠地噬咬向袁玉堂。 袁玉堂苦笑着放弃挣扎,他已经无力躲闪。 黄七僳和钟离瀚打得难分难解,就是有心救援也来不及了。 奇迹不会一而再地出现,这次恐怕他死定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干掉林二。 “南无……袈裟夜莲华!” 就是即将丧命于那张腥臭难闻的血盆巨口时,猛然听到一阵熟悉的佛音响起。 袁玉堂惊骇地转头,只见地上那副晶莹璀璨的水晶骨骼,竟然在快速地萌生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裹着骨架,鲜红的肌肉生成,一寸寸白泽的肌肤迅速覆盖全身,瞬息间那副骨架居然变成赤身裸体的白云。 起死人,肉白骨。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发生在眼前,袁玉堂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一道冲霄佛光骤起,如炮弹般击中了欲逞凶的九火灭世罴。 “嗷呜” 吃痛下,九火灭世罴本能地闭嘴呜咽,幻灭雷火失去能量支持,极速消散,袁玉堂必死的绝境居然神奇化解。 “阿弥陀佛!” 白云犹如刚诞生的婴儿般纤尘不染,柔和佛光将其笼罩,心意一起,便化作一只巨手,轻盈接住坠落的袁玉堂。 “你个小秃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袁玉堂虚弱地笑道。 赤条条的白云也不觉羞耻,柔声说道,“痴儿,生亦何苦,死亦何悲生死乃定律,此乃小僧命中注定的劫数,无须担忧。” “呵呵,果然还是熟悉的唐僧味……我困了,先睡会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袁玉堂强撑着说完后头一歪,立时昏睡过去了。 “施主至情至性,义之所及可赴汤蹈火,恐将来会被情义反伤。”白云悠悠一叹,说了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说完双手合十地起身,平静地凝视空中狰狞咆哮的九火灭世罴,淡然道,“孽障,小僧今日必渡你!” …… 一招击退钟离瀚,黄七僳回头望着纤尘不染的白云,惊声道,“琉璃骨再生,这小和尚竟然天生佛骨,以死劫锤炼佛心,证得法师境最高的阿罗汉果位” 蓦地,一道似贯彻天地的剑光横空袭来。 黄七僳扭身一闪,惊险躲过,前方地面上多出一道深达数尺的深刻剑痕。 “呵呵,小和尚的事情与你何干你还是专心点,太轻易斩掉你,洒家会觉得无趣!” 钟离瀚首次双手舞剑,刹那间剑光肆虐,日夜无光。 黄七僳急忙收敛心神,专心对敌。 …… 袁玉堂有白云相助免受高空坠落的皮肉之苦,林二就没那么好运了。 只听轰隆一声,林二从几十丈高空狠狠砸落地面,溅起数尺高的尘土,砸出一个大坑。 好在林二现在这副身体是鬼体之躯,不死不伤,但是虽无性命之虞,浑身却像散架般痛不欲生,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正疼得龇牙咧嘴间,林二撇见一道人影靠近,莫名一怵,差点又要本能求饶。 “少主莫怕,是奴婢。” 林二定神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皮囊破碎,露出森然骨骸的白骨女。 “我还以为你这贱婢已经死了呢!”林二当即回复高高在上的少爷嘴里,恶狠狠地呵斥道,“看不到少爷我现在行动不便吗,还不快滚过来带我离开” 白骨女低眉顺眼地应了声,上前小心地扶起林二。 “疼疼疼,你会不会伺候人小心点啊!”林二哭丧着脸骂道。 白骨女不敢还口,连声应是。 尽管受伤不轻,白骨女还是能使用法术,只见她扬手招来一团白雾,包裹住她和林二,如风般快速遁走。 一直退出几十里外的一个破庙里,两人才落下。 林二被白骨女搀扶进破庙休息,安全之余越想越气,大发雷霆地打砸庙里的一些破旧物品。 “可恶,可恶,可恶!”林二神色狰狞,如愤怒的公牛般一边打砸一边无能狂怒道,“那小鬼怎么这般命好,居然这都让他逃过一死,气死我了!!” 白骨女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直到精疲力尽,林二才舍得停下。 刚才极怒时不觉,如今冷静下来后顿感浑身撕裂般痛苦,膝盖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有些人天生就是自私自利,稍有不顺就只会怨天尤人,将满腹怨言迁怒身边的人。 毫无疑问,林二就是这样的人。 “贱婢,眼瞎了吗,没看到少爷我摔倒了吗,还不快滚过来扶我”又怒又痛的林二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往常千依百顺的白骨女过来,惊愕地转头看去。 只见白骨女好整以待地抱着膀子倚靠门槛,像是在欣赏一出热闹的猴戏,那眼神冷漠得吓人。 莫名间,林二居然有种不敢与白骨女对视的心虚。 转念他又想起白骨女只是老爹祭炼出来的奴仆,有致命弱点在自己手里,怎么敢对自己无礼 “贱婢,这是何意你想造反吗”林二色厉内荏地骂道。 嘴上虽硬,但是他身体却很诚实地节节后退。 现在的他可不比从前,为了活下来他成了非人非鬼的人中鬼,以前苦练多年的《六丁六甲神将功》已然荡然无存,武力值比之寻常成年人也差不了多少。 除了老爹专门安排的九火灭世罴外,就只剩下一个‘人缺尊者’之子的名头唬唬人。 一联想到以前虐待白骨女的情形,林二莫名感到心惊胆战。 如果白骨女真的铁了心要弑主的话,他是毫无抵抗之力。 “叫啊,骂啊,怎么不叫唤了”白骨女半张脸颊损毁,露出森然白骨,一半绝艳,一半恐怖,形成一种触目惊心的反差感,冷冷地开口道。 冷汗瞬间打湿林二背脊,一时间哑然无语。 白骨女放下双手,冷若冰霜地朝林二缓步走来。 她每走一步,林二便后退一点,一进一退间,很快林二就退无可退。 “你们父子丧尽天良,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我本是农家女,父母恩爱,兄弟和睦,你们为了掳走我祭炼丧尽天良的白骨精,居然屠戮我全家!”白骨女迥然不同的两边面孔同时留下斑斑血泪,如杜鹃啼血般控诉道。 “你们将我带回老巢,百般折磨,最后将我变成永世不得超生的白骨精……” “十年了,你知道我这十年过得每一天有多痛苦吗” “你常常抱怨人中鬼有多么痛苦,但是比起我的痛苦来,这算得了什么” “你可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是怎样的!”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能有朝一日亲手杀死你们这对禽兽父子” “哈哈哈,那瞎眼的贼老天也有灵光的时候,终于让我等到手刃仇人的机会!” 白骨女又哭又笑,配合着那诡异恐怖的外形,足以活活吓死普通人。 林二双股战战,头皮发麻,不禁后悔自己干嘛要怕死地提前逃跑。 如果留在钟离瀚身边,白骨女是万万不敢生歹心的。 听她的话语,恐杀心早种,自己落在她手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善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下手为强! 生死存亡之际,林二恶向胆边生,用尽最后的力气就往怀里掏去。 白骨女不加阻拦,完好的一只眼睛流露着刻骨铭心的怨毒恨意。 下一刻,林二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符骨呢怎么会不见了” “哈哈哈”白骨女前仰后合地尖声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血泪不止。 “林二啊林二,枉你自诩聪慧,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扼制我命门的符骨还在你手上,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和你一命换一命吗” 白骨女狠声道破真相,林二听罢顿时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符骨有禁制,你根本就不能触碰,你怎么可能偷走符骨而我不知” “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林二,你自私自利,骄横跋扈,作恶多端,今天便是你的报应来了!” “啊,不要啊,我爹是‘人缺尊者’,你不能杀我啊” “啊”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章 佛妖 “……没错,我是故意把林二击落的。” 月上枝头,安山丛林一片狼藉,无声诉说着白天修士间斗法激战的惨烈。 包扎得如同木乃伊的袁玉堂盘腿坐在地上,平静地说道。 篝火对面的白云披着袁玉堂破破烂烂的衣袍,包子脸苍白如纸,时常压抑不住地咳嗽,安详地听着袁玉堂诉说战斗秘辛。 黄七僳不见踪迹,而钟离瀚也不见尸体,两人之间的胜负如何,只有他们和袁玉堂白云四人知晓。 “……我的宗门秘册里有过一段绝密记载,前朝末年曾有妖道发明一种伤天害理的傀儡法术,名曰白骨奴。 此法阴毒至极,也极为严苛,需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出生的天阴女为容器,先杀其至亲,断其羁绊,再百般凌辱三月,凝其怨气。 当容器怨气达到顶峰时,再用秘法吊命,活削其血肉,而后封印上等养尸地温养一年。 一年后破土掘棺,就能得到一具言听计从,实力直逼怨魂的非鬼非妖白骨奴。” “白骨奴生前被仇恨痛苦交杂虐待,大成出土后自凝一口殃气。 殃气乃是天地间至晦至恶之气,常人碰之既死,唯有白骨精方可殃气加身而无恙。 这口殃气可使其套皮化人,千变万化,极擅魅惑,蒙蔽天机。” 白云悲鸣低宣一句佛号,接过话茬道,“怪不得自山外便瞒过小僧的佛心眼,原来还有这般缘由…… 可怜那白骨女,生前遭非人折磨,死后更被炼化为害人工具,可悲,可叹……” 袁玉堂往篝火堆里添了几块干柴,接着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很奇怪,钟离瀚的大师境修为做不得假,虽然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麻痹你我,但是能一招把他击飞,白骨女的实力可知而知。”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到了我与白骨女交手时,她表现得那么不堪一击” 白云会心一笑,“阿弥陀佛,唯一的解释就是白骨女故意示弱,与你暗通款曲。” 袁玉堂点头轻笑说道,“没错,也不知白骨女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在刹那间将自己的悲惨身世灌入我意识中,哀求与我合作找机会暗算林二。” “虽然我不通心灵法术,但是我本能还是判断出白骨女所言非虚,所以我就顺势答应她,这就有了后来我不顾一切把林二击飞的结局。” “那头九火灭世罴实在可怕,连你都不能将其镇杀当场,以我现在的实力对上它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有它贴身守护,我根本奈何不了林二。 所以想要击杀恶獠林二,我就只能出此下策。” “而且白骨女之所以受制于林二,乃是因为其一缕残魂被祭炼封入一截脊梁骨内,只要符骨存在一日,她便受制于人。” “当时林二早已吓破胆,而我已是强弩之末,他根本就不知我拼死靠近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窃取他身上的符骨。” “当符骨遗失后,他再与白骨女一起逃窜,那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施主临危不乱,大智大勇,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善哉善哉……”白云击节赞许道。 袁玉堂苦涩地抽搐一下嘴角没有搭话。 这次的伏击杀局看似安然渡过,实则危机并没解除。 钟离瀚实力深不可测,一手《落雨剑谱》鬼神辟易,连人仙境的山神黄七僳也没能将他当场拿下,反而最后被他负伤逃之夭夭。 这样阴险狡诈的大师境高手暗中虎视眈眈,袁玉堂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累。 而且这还不是最严峻的。 真正让袁玉堂寝食难安的是,针对他的真正幕后黑手并非狂妄自大的术二代林二。 而是东北道总督长子,司徒弘懿! 这并非袁玉堂胡乱猜测,而是白骨女亲眼所见的画面,也通过秘术一并传导给他。 红莲教已经与司徒弘懿暗中勾结,司徒弘懿已然到了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须除之后快的地步。 以他现在的体量,根本就不可能敌得过司徒弘懿与红莲教联手。 再留着东北道无疑是死路一条,必须尽快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暂时的退避不是懦弱。 一箭之仇,来日必有厚报! 理清那些复杂的头绪,袁玉堂有些疲惫地松了口气。 别看他现在惨兮兮的大面积烧伤,其实与之前的暗伤根本不能相比,这只是区区皮外伤,以他如今的自愈能力,不消数天就会恢复如初。 “小和尚,我准备离开东北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袁玉堂不经意地问道。 白云闻言蓦然走神,呆呆地直视篝火。 “小和尚”袁玉堂诧异再问。 幽幽地叹了口气,白云才缓缓说道,“小僧此次下山,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其一,下山前方丈大师曾言明,小僧命中有一劫难必须尽早经历,拖得越久,劫数就会越困难,而且今年可能会有贵人扶持,逢凶化吉。 如今小僧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来应该是应了劫数,日后无须再担忧。” 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禅机袁玉堂向来嗤之以鼻,不加评论,静等白云说第二件事。 莫名间,白云目光忧郁,似想起什么伤心事,低落说道,“那第二件事,便是镇杀恩师。” “什么你要镇杀你师傅”袁玉堂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白云悲恸地点点头,缓缓地说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太康十年,川陕道高州有一书生名曰陈嘉措,自幼天资聪颖,家境富裕,生性纯良,在当地颇有贤名。 陈嘉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两人情投意合,恩爱自深,相互约定等他金榜题名时,就八人大轿迎娶意中人过门。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三年一度的秋闱马上要举行,陈嘉措却因为朝堂斗争而家破人亡。 满门近八十个男丁尽数人头落地,女眷也被发配教坊司终生为妓。 陈嘉措福大命大,恩主不愿寒了手下人的心,即使落败后势力大损,也依旧力保他这根最后独苗一命。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陈嘉措被强行剃度出家,列入奴籍,以僧奴的身份了此残生。 正当人生最春风得意时被打落反常,陈嘉措痛不欲生,多次欲轻生。 之所以苟活下去,乃是因为他的意中人也是至情至性的奇女子。 为了给爱郎鼓励,她不惜离家出走,在深山古刹结庐相伴。 陈嘉措深感美人恩重,逐渐也振作起来,虽然每日为奴为婢过得生不如死,但是好歹有了生活的盼头,日夜盼着能外出与情人幽会。 三年过去了,某日陈嘉措清晨发现寺门前出现一个弃婴,尽管自己过得朝不保夕,但是心地善良的陈嘉措还是好心收养了弃婴。 那日天空很蓝,白云万里,所以他就给弃婴起名白云。 寺外有情人,寺内有白云,陈嘉措逐渐对生活重新抱有希望。 可惜造化弄人,残酷的命运并没有放过这个可怜人。 情人追随陈嘉措结庐相伴的消息不知怎般传入家人耳中,颇有势力的家人顿时震怒不已,派人连夜抓拿情人回乡受刑。 陈嘉措得知消息后拼命阻拦,只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是家丁恶奴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情人自知玷污门风,哪怕回到家乡也难逃一死,为了不连累陈嘉措,居然选择当场撞死。 抱着情人逐渐冰冷的尸体,陈嘉措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他的心好似也随着情人的离去而死掉。 至情之人必被情伤,世间有谁能逃得过命运的抓弄 善良的陈嘉措在家破人亡时没有生过一点怨念,在被贬为僧奴也无任劳任怨,与情人牛郎织女般颠沛流离亦无半点怨言。 但是现在,他人生头一次生出怨恨。 此恨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 痛失挚爱,陈嘉措多年来受寺庙熏陶养成的佛心骤然黑化,极度悲伤下,竟然因爱成魔,化为佛妖,屠尽现场之人,然后带着情人的尸体消失无踪。 …… 说到最后,白云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道,“师傅虽为僧奴,但是悟性极高,入寺数年,光凭劳作间的碎片时间旁听高僧讲法便自学成才,连方丈大师都时常惊叹他天生慧根,如果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恐早就破格收其为入室弟子。 造化弄人,一个情字误了他一生,最终坠入魔道,永世不得超脱。” “后来时常有信徒传来消息,各地时常有妖僧出没,专杀有情人,已然杀孽无数。” “小僧不才,身为恩师唯一的弟子,愿替亲手帮恩师解脱,助其超脱苦海沉沦。” 袁玉堂听完沉默了。 恍惚间,他也回忆起前世地球上有一个相恋七年,感情甚笃的爱侣。 自己莫名其妙失踪,她会不会也伤心欲绝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知道白云背负着这般沉重痛苦的重担,袁玉堂唯一能做的就是拍拍他的肩膀,肃容道,“如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一章 鬼娶亲 是夜,庆州城天香巷,琳琅阁。 庆州城仿皇都而建,皇都有八大胡同销金窝,庆州自然也不甘落后,也有五大烟花巷。 琳琅阁正是其中执牛耳者,号称一入琳琅胜神仙,万贯家财一夜散。 满院的莺莺燕燕和财大气粗的豪客,笑容满面的杂役龟奴,吹笙鼓簧,灯红酒绿,堪比天上人间。 在如此热闹的烟花之地,最大的天字号雅间却诡异地安静。 金碧辉煌的屋内只有三人相对而坐。 有一身穿妖艳紫衣,浓妆艳抹的中年人,看起来格外辣眼睛。 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个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的英俊公子,怀里拥着一个千娇百媚,酥胸微露的盛装美人。 艳妆中年人脸色极为阴沉,眼眸中似有压抑不住的怒火,闷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英俊公子视若无睹,正专心与怀里的大美人儿调笑耍乐。 一壶美酒终尽,艳妆中年人似满心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离座起身,木着脸躬身作揖到底,捏着嗓子说道,“司徒大少,这次是红莲教办事不力,没什么借口好找,您要杀要剐,咱家绝无怨言!” 英俊公子听罢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讥讽,转瞬恢复如初,假装惊惶,起身搀扶艳妆中年人,连声说道,“哎哟,尊者如此大礼可使不得,虽然行动失败了,但是损失最大的是贵教,不单止‘眼缺武尊’下落不明,连您的公子都搭进去了,真要道歉,也该是我司徒弘懿向你道歉。”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艳妆中年人怒气噌噌狂飙。 他就是林二的老爹,红莲教里四缺居士之首的‘人缺尊者’林浩然。 林浩然年轻时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导致不能人道,大儿子又被林二杀了,即使对不成器的林二百般嫌弃,依旧疼爱着这唯一的血脉。 然而这次本该万无一失的刺杀,死过一次的林二居然又被弄死了,而且这次死得彻彻底底,连魂魄都被打碎了,即使林浩然有逆天的手段,也不能再把林二救活。 古人讲究传宗接代,无后就是最大的不孝。 断子绝孙是林浩然心里最大的痛,司徒弘懿故意提起,无疑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如果是一般人敢说这话,早就死上不知多少回了。 奈何这里是东北道,眼前这位正是总督长子司徒弘懿,哪怕是桀骜如林浩然,也不敢轻易造次。 强忍怒气说几句场面话,林浩然便佛袖离去。 “大少好威风,堂堂‘人缺尊者’在您面前就像条土狗般乖巧,百般羞辱也只能忍着受着。” 直到林浩然走后,妖艳美人才敢说话。 司徒弘懿听后哈哈大笑,香了美人一口,倨傲道,“一群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连点小事都办不好,难不成本大少还得好酒好肉款待他们不成” 美人儿美目闪烁着仰慕的光彩,主动献上香吻,娇滴滴地崇拜道,“大少太有男儿气概了,人家好喜欢” 司徒弘懿淫笑着捏了捏美人的翘臀儿,耳边呵着热气说道,“小玲珑莫忧,本大少答应过你,一定会砍下袁玉堂的狗头来给你当夜壶,这次算他好运,如果还敢回庆州,本大少保证他必死无疑!” 美人儿闻言眼眸里掠过一抹刻苦铭心的仇恨,旋即风情万种地仰视司徒弘懿,魅声道,“大少,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 “哈哈哈,好好好,都依你!” 没多久,雅间里便响起脸红心跳的欢愉声。 如果袁玉堂刚才也在的话,肯定一眼就认出那个小鸟依人,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正是他的老熟人,东北道曾经臭名昭着的猎妖人——‘玉面罗刹’玲珑。 没想到当初玲珑在袁玉堂手下死里逃生后,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总督大公子司徒弘懿的女人。 如此看来,司徒弘懿铁了心要置袁玉堂于死地并非只是单纯想剪除二弟司徒杀奴的助力党羽,恐怕玲珑的枕边风也功不可没。 …… 月华凄凄,荒野中有一骑独行。 前方是青州之外的谭州地界。 谭州再过,便是三山道。 只要到了三山道,便远离司徒家争储纷争,袁玉堂就暂时安全了。 莫名感到气郁难解,袁玉堂掏出根手卷烟点上。 回忆东北道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荒诞不经。 罢了罢了,恩恩怨怨暂时放下,杀妖挣功德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白云有使命在身,两人就在青州分别,有缘自会重逢,无缘强求不得。 而且他激战中的烧伤也早已痊愈,唯一要说遗憾的,就是没有亲口像闷葫芦等一众相熟护卫告别。 也罢,以后有机会再当面告罪,想必他们也应该理解自己的苦衷。 苦笑着丢掉手中残烟,袁玉堂轻呼出一口浊气,目光重新坚毅。 复行数里,路边出现一个荒废的野庙。 抬头看了眼夜色,袁玉堂决定在此借宿一晚,等明儿再赶路。 野庙年久失修,早已破落不成样,袁玉堂皱眉寻找良久,方觅得落脚的地方。 铺上些干草席地而睡,权宜应付一宿不成问题。 很快袁玉堂就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锣打鼓声把袁玉堂从睡梦中惊醒。 睁眼看去,屋顶破洞里的月色正浓,袁玉堂腾地坐直,侧耳细听,居然是婚嫁迎亲队的喜乐声。 听到这里,袁玉堂不由得倍感诧异。 话说三更半夜的,谁家会这个时候接亲 本能感到不妥,袁玉堂快速穿戴好衣服,安抚好同样被惊醒的赤兔,旋即隐入夜色,朝声源处摸了过去。 夜黑风高,乌云罩顶。 刚刚还算晴朗的天色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四野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前方不远处却有一队暗红衣袍的迎亲队,拥着一顶十八抬的大红婚轿,吹拉弹唱,大张旗鼓地行走在荒野小径上。 仔细一听,乐队所奏的曲调分明是丧事哀曲,且一般婚嫁都是大红衣袍,颜色喜庆热烈,能冲邪避煞,但是这些迎亲之人所穿的却是暗红衣袍,色泽晦暗,看上去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陈旧葬衣。 整个迎亲队从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邪门,阴间气息十足。 如此诡异的情景,换作路人肯定吓个好歹。 袁玉堂却面露兴奋之色。 急忙躲到路边草从间,袁玉堂从怀里掏出一枚龙眼大小的圆润珠子,眉宇间流露出明显的抗拒之意,但是犹豫再三,还是咬牙丢入嘴里。 这珠子是白云离别时所赠之物,乃是他下山游历间偶然得来的一异宝,名曰聚阴珠,浑然天成,常人口衔可褪尽阳气,与鬼无异,通阴入冥,轻而易举。 简单的说,这枚聚阴珠的功效就是藏匿阳气,让活人伪装成鬼,算是不错的异宝。 但是袁玉堂之所以如此抗拒,是因为白云说过他是从一具坟冢被雷电劈开的干尸嘴里捡到的。 人艰不拆,袁玉堂尽量不去想聚阴珠的来历,悄然尾随鬼物迎亲队。 待近一看,果然如他所料,眼前皆非活人。 无论桥夫、乐手、喜倌皆是脸色煞白,不苟言笑,看似行走,却实则诡异地离地数寸漂浮,而地上却无影子。 掌门秘册里有过记载:人间有奇哉,半夜鬼迎亲,人生不退避,十死九无生,大凶也! 正因如此,袁玉堂才会忍着恶心口含聚阴珠混入鬼迎亲队里,他倒要见识一下所谓的鬼迎亲到底有多凶。 嗯,其实是迎亲里的鬼物都是些小喽啰,就算全部干掉都不一定有功德入账,所以要干就干票大的,他是如此打算。 走在后头的是一个面目苍白如纸的枯瘦鬼物,见到袁玉堂不请自来,当即含糊糊不清地问道,“咦你是哪儿来的野鬼” 所谓鬼话连篇,鬼之语与活人有异,语调含糊断续,常人难以模仿,光是靠收敛阳气就想混入鬼物之中实属痴心妄想。 好在异宝终究是异宝,聚阴珠除了能褪去阳气,还有改造喉舌,人言鬼语的功能。 袁玉堂也木着脸,用同样含糊不清的语调回答道,“山野幽魂,见贵人途径迎亲,便不请自来,看看有啥能帮得上的不,也好厚着脸皮喝杯喜酒,讨点香火。” 活人吃饭,死人吃香,香火对鬼物极其有诱惑力。 那枯瘦鬼物听完袁玉堂解释后便了然,僵硬地点点头,“也行,今儿老爷大喜之日,便允你跟上,到时候说上两句吉祥话,香火少不了你那份。” “如此,先行谢过。”袁玉堂假装惊喜道。 就这样,袁玉堂就混入迎亲队里。 鬼气森森的迎亲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后半夜时分就来到了一座豪华大宅前。 门口站着两个面目狰狞,两颊涂抹嫣红的鬼媒婆,扭捏作态上前,挥着破烂不堪的蒲扇,尖着嗓子鬼叫道,“哎哟,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再不快点就耽误吉时喽” 一套繁琐礼节后,自有专门的鬼物抬走大红婚轿。 袁玉堂顺势混入大宅,入目所见差点大呼一声好家伙。 只见满院鬼物,犹如森罗冥府。 也不知宴席开始多久了,地上到处都是空酒坛子,各态狰狞恐怖的鬼物们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入耳所闻,皆是各种要么尖锐,要么飘忽不定,要么阴森诡异的鬼言鬼语。 空气中飘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院子中央插着三炷常人高的粗大黄香,不时有喝得伶仃大醉的鬼物仰头狂嗅香火,眨眼间又龙精虎猛地继续拼酒。 果然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二章 邙山老鬼 大宅内批缟挂素,写着大大‘奠’字的大白灯笼高高挂着,内里是一簇簇绿莹莹的阴冷火苗,往来宾客仆役皆是足以吓破常人胆的恐怖鬼物。 明明婚嫁迎娶是大喜事,偏偏这里却是一片阴森诡异的氛围。 袁玉堂强忍着一招荡平满院鬼物的冲动,继续藏匿其中。 “那仆役,给咱家这桌上点热乎的羊肉!” 坐在袁玉堂身旁的一个舌头耸拉,两眼几乎鼓出眼眶的吊死鬼脸色绯红,大着舌头含糊大喊道,马上就有仆役打扮的鬼物捧上一大盆半生不熟的肉食。 一桌鬼物见到肉食纷纷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下手分食,血水横流地狼吞虎咽起来。 袁玉堂没有动筷,佯装不经意地向一旁的吊死鬼问道,“老哥,啥时候咱们鬼物迷上吃羊肉了” 众鬼一听猛然一楞,片刻后爆发哄然大笑。 吊死鬼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一边用油腻的手掌拍着袁玉堂肩膀,一边哈哈大笑地解释,也不怕咬着舌头。 “哈哈哈,一看老弟你就不是本地的鬼,你且细看,盆中的‘羊肉’与一般羊肉相似不” 袁玉堂闻言看去,很快他就发现倪端。 吊死鬼似乎非常爱出风头,也不需袁玉堂多问,自个就揭开谜底。 “人间世道渐坏,外有强敌环绕,内有军阀割据,也就是咱们东北道还算安定,换作别的道州,早就乱成一窝粥了!” “军阀混战,乱民起义,导致活人口粮短缺,道外不知从何时起就逐渐兴起以人充粮,还美曰其名地起了个‘两脚羊’的雅称,仿佛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同类相残。” “哈哈哈,‘两脚羊’这个名头取得好啊,羊吃草,人吃羊,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人变作‘两脚羊’,那咱们不就可以随便吃食” “今儿是邙山老爷大喜的好日子,美酒管够,香火管够,‘羊肉’也管够,兄弟你放开肚子大方造,吃撑不亏,吃吐有赚,这样的好事可不常有” 蓦地,袁玉堂眼眸中杀意迸发,只是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呵呵,自古皇朝兴衰,伤害最大的,终究还是善良无辜的老百姓。 这吃人的世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圣人诚不欺我。 旋即袁玉堂便罢口缄默,他怕再多问两句,会忍不住现在就宰光在场的所有鬼物。 丰盛的酒肉流水作业般奉上,没多久鬼物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杯筷。 这时候袁玉堂莫名觉悟,正主儿马上就要登场。 果不其然,靠近内堂的鬼物不由得爆发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很快袁玉堂就看到一个身穿暗红喜袍,黑脸獠牙的高大汉子醉醺醺地走来,沿途还有十几个穿盔带甲的鬼护卫相随。 “邙山老爷,恭喜再添七十八姨太太!” “哈哈哈,同喜同喜,吃好喝好玩好,不醉不归!” “小的祝贺邙山老爷金枪不倒,年年有今日,夜夜做新郎” “哈哈哈,你这滑头鬼,说话倒也讨喜,老爷我看你顺眼,赶明儿跟老爷走,赏你一份差事!” 此话一出,各种阿谀奉承的马屁声不绝于耳,众鬼像打了鸡血般,一边羡慕着那个幸运儿,一边拼命表现,企图让邙山老爷也看上自个。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理可不止在人间适用。 袁玉堂两眼锁定那个春风得意的黑脸汉子,心中杀机横溢。 按照习俗,新郎新娘要逐席敬酒感谢宾客,奇怪的是只有新郎出现,也不知道能被老色鬼邙山老爷看中的美貌新娘长啥样,这让不少贪花好色的鬼物大感失落。 黑脸邙山老爷似乎酒量惊人,杯来酒干,好不畅快。 很快就轮到袁玉堂所在的这桌。 鬼物们搜肠刮肚地说起吉祥话,哄得邙山老爷心花怒放,非得揪着挨个碰杯。 轮到袁玉堂,他笑吟吟地举起杯,直视着醉眼惺忪的邙山老爷不说话。 邙山老爷努力瞪大铜锣眼,打量一会后哑然问道,“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可是外来的野鬼” “呵呵,一介山野幽魂,不入老爷法眼。老爷大名如雷贯耳,诺大东北道谁提起老爷不是竖起大拇指今儿偶遇迎亲队,一听是老爷大喜之日,小子便无论如何也想帮老爷尽点心意,所以厚颜前来,望老爷饶恕小子唐突之罪。” “哈哈哈,你这小鬼,年纪轻轻,倒也能说会道。”这番彩虹屁真戳中邙山老爷的痒处,顿时喜不自胜。 袁玉堂与之碰杯一饮而尽后再说道,“老爷请留步,吃席哪有空手的道理,小子特意给老爷准备了一份礼物。” 一听有礼物收,邙山老爷更开心了,大笑道,“把你礼物奉上,如果老爷我开心了,也赏你当差!” 顿时同桌的鬼物们又恰柠檬,谁曾想到好事居然砸到这个呆头呆脑的小鬼身上。 袁玉堂镇定自若,伸手入怀作掏东西的样子,淡然笑道,“小子这份礼物老爷肯定会喜欢的,现在老爷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邙山老爷被关子吊得心痒无比,连声催促道,“你这小鬼头,好生不懂事,快快给老爷把礼物拿来!” “呵呵,小子欲送老爷……” 蓦地,一股强烈的法力波动骤生,猝不及防的鬼物被突然一冲击,连叫唤都来不及,便魂飞魄散,满桌残羹冷菜化作飞絮,纷纷洒撒如落雨。 “小子欲送老爷往生极乐!” 嘭! 一只不大的拳头快若迅雷般砸中邙山老爷黑红狰狞的鬼脸,顿时齿断血蹦,邙山老爷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数丈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四座,众多鬼物就像下了定身咒般目瞪口呆。 呛呛呛! 清越铿锵的兵刃出鞘声打破了僵局。 主辱臣死,身为邙山老爷的贴身护卫,哪能容许袁玉堂伤害它们的主上。 这不鬼护卫们一分为二,七八个杀气腾腾的鬼护卫咆哮着朝袁玉堂杀去,剩下的那些赶紧去照看被击飞的邙山老爷。 袁玉堂吐出聚阴珠,收敛的阳气如山洪倾泻,法力鼓荡下,衣袍无风自动,渐渐沥沥的汤水不及落下便被荡飞。 “呵呵,满院罪恶滔天的阴物,也敢沐猴而冠” “贫道心善,不忍诸位受那冥府审判之苦,今儿便让大伙儿一同解脱!” 说罢,袁玉堂摇身一晃,原地失去踪影。 下一刻,一抹阳气旺盛的火光绽放。 “哇” 冲最快的那个鬼护卫猛地发出凄凉至极的惨叫声,旋即离奇自燃,瞬间被温度高得吓人的橘黄色火焰烧成灰烬。 哄 一道明晃晃的烈焰拖着长长的轨迹,犹如火龙出世,以迅雷之势吞噬掉剩余的鬼护卫。 这不正是袁玉堂师傅邋遢老道最引以为豪的自创法术——离火神罡么 顿时,周围响起一大片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要知道这些鬼护卫身前莫不是一方好手,死后做鬼更是凶煞异常,被邙山老爷收拢麾下后百般呵护,大量血食不限量地供养着,实力堪比怨魂。 那少年道士居然一招就把七八个鬼护卫给秒了。 这是何等实力 火光闪烁,袁玉堂再现,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在众多鬼物心中造成多大的震撼,颇感遗憾。 这些看起来不俗的鬼护卫怎么这般弱鸡 连不以《离火纯阳功》催动的离火神罡都撑不过,别到时候忙活一宿才得那仨瓜俩枣的功德 就在袁玉堂技惊四座之际,倏忽间一股恐怖至今的可怕气息骤然降临,连夜空天穹都被牵引,形成一个漏斗状漩涡云。 周围虚空犹如暗流冲击的水面般晃动不止,一个身披破烂铠甲的百丈巨人居然破空而出,两只硕大无朋的巨目燃烧着实质般的怒火,恐怖的视线瞬间锁定了袁玉堂。 “哪里来的小牛鼻子,居然不知死活地惹到老爷我头上来了” 一声怒火冲霄的咆哮如雷炸响,震得一众修为低微的鬼物当即魂飞魄散。 袁玉堂心里一咯噔,背脊生寒。 抬头望去,只见半张脸颊高高肿起的邙山老爷漂浮虚空,与虚空里的百丈巨人动作同步,君临天下般朝袁玉堂逼近。 袁玉堂本能感觉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此时邙山老鬼的气势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只能用天地威能来概括。 莫名间,袁玉堂突然想起了掌门秘册里关于道家术士最高境界的地仙境描述:世间有仙,天地同威,排山倒海,抓星拿月只等闲。 鬼物四境里能与地仙比肩的,唯有传说中不死不灭,神通广大的鬼王境。 莫非,邙山老鬼会是传说中的鬼王 艰难地吞了口吐沫,袁玉堂不禁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激灵。 如果邙山老鬼真的是鬼王,那乐子就大了。 他区区一个连真人境都没到达的小术士,凭什么敢招惹鬼中之王的鬼王级存在 “哈哈哈,不知几百年没人敢对本王如此无礼了,小鬼啊,你还真是好胆啊!”邙山老鬼怒急而笑,恐怖如天崩地裂般的气势瞬间压到袁玉堂身上。 咯咧,咯咧 袁玉堂只觉得背后像压了几座山峰,浑身骨骼咔咔作响欲散,膝盖都压成半屈弧状了,依旧咬牙死撑着不下跪。 “哟,有点骨气,但是本王就是喜欢玩弄有骨气的人物,给我跪下!” “呜” 刹那间像五岳压顶,袁玉堂蓦地涨红脸庞,眼看着马上就要抵抗不住之际。 轰隆隆 天穹忽的划过一道粗如山岳的雷霆。 旋即风停云散,天地清明。 袁玉堂: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三章 周洛妃 旭日东升,破晓曙光照耀大地。 昨夜森罗狂欢的大宅悄然化作一片荒野坟冢。 袁玉堂丢了魂般傻坐坟冢间,至今还不能回过神来。 艰难地吞了口吐沫,他用发颤的手掏出卷烟,哆嗦的嘴皮子差点叼不稳,三番四次才把烟点着。 深吸一口浓郁的尼古丁,感受醇厚刺激的烟雾在肺腑间打转,他这才稍微恢复思考能力。 回忆起昨夜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真是够惊险的,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如果不是千钧一发间天降神雷,恐怕闷葫芦他们就该准备吃他的席了。 没想到掌门秘册里记载的秘辛是真的。 鬼王真的不能行走人间,非要阳间显圣,这不就招来五雷轰顶。 邙山老鬼的下场实在过于离奇,前一秒还犹如灭世魔神般神威不可战胜,下一秒天雷一响,爹妈白养,真是神了! 袁玉堂当然不会狂妄地以为能在阴间呼风唤雨的鬼王会这么轻易就挂掉。 凡是成就鬼王之位者,必定神妙通玄,深不可测,即使挨了一击五雷轰顶,多半是只伤不死。 但是有一说一,这次坏了邙山老鬼的好事,还害得他挨了一击五雷轰顶,这梁子可谓是结得够瓷实了。 不敢相信死后如果下到阴间地府碰上邙山老鬼的后果。 苦笑一声,袁玉堂发泄般用力把烟屁股弹出老远。 本想斩妖除魔赚功德的,没想到糊里糊涂下与阴间鬼王结怨。 这下算是坐实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型案例。 不过很快袁玉堂就释然。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自己身上的麻烦够多了,狼族、红莲教、司徒弘懿等人哪个不是恨自己入骨的,再多一个不能行走人间的阴间鬼王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有本事邙山老鬼再来人间啊! 有本事再嚣张地人间显圣啊! 看看天雷劈不劈你! 自我安慰一番,袁玉堂感觉心情重新开朗,准备拍拍屁股回去接赤兔。 刚站起来的一瞬间,他眼尖地撇见有一道身影在墓碑后一闪而逝。 他瞬间就起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就要转身逃窜,突然间他又感觉不对劲。 不对了! 按照昨晚结下的梁子,如果真的是邙山老鬼来报仇,怎么可能鬼鬼祟祟地不敢现身 而且以邙山老鬼的地位也绝不可能如此鬼祟啊 那么墓碑后的身影会是谁呢 想通关键处,袁玉堂一个箭步冲向那块斜外的墓碑。 “哇” 一声几乎刺破耳膜的尖锐惨叫声几乎震破袁玉堂耳膜,猝不及防下连胆大包天的他也吓了一跳。 定神一看。 哟呵,袁玉堂不由得乐了。 还道是谁,原来是邙山老鬼的七十八房姨太太。 只见墓碑后瘫坐着一个身穿暗红嫁衣,花容失色的妙龄少女,双手还颤巍巍地握着一根枯骨指着袁玉堂,犹如惊弓之鸟般尖叫道,“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我,我会打人的!!” 只一眼,袁玉堂差点就看呆了。 少女大约十三四岁年纪,长得花容月貌,即使满面惊容也难掩丽色,眉宇间尽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如此人间绝世,饶是袁玉堂上辈子在网络上见惯各色美女,也不禁感到惊艳万分。 古人诚不欺我,世间还真有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的绝代妖娆。 怪不得邙山老鬼那老色批会冒着五雷轰顶的危险偷来人间抢亲。 换我也得抢啊! 咦 好像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 周洛妃此时害怕极了。 昨夜还在家里睡得好好的,一睁眼就发现突然身处山坟野冢里,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换谁都得六神无主。 刚准备离开这阴森恐怖的鬼地方,没想到突然跳出个陌生人来,这不得随手抄起家伙自卫!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她很难不多想。 好在惊慌过后,周洛妃也看清袁玉堂的相貌。 这不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屁孩么 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好眉好貌的却不学好,非要做那让人不齿的绑匪 不过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姐儿能拿捏住! 袁玉堂惊为天人的呆滞在周洛妃眼中竟变成了被吓唬住的表现,她顿时底气渐长,鼓着粉颊,瞪着美目,自以为做出最凶狠的模样,粗着嗓子恫吓道,“你你你快给我退后,不然我我就打你,我真的会打人的,很痛的我和你说!” 噗嗤一声笑,袁玉堂被逗乐了,一时间玩心大起,佯装害怕的样子跌坐在地上,学着周洛妃结巴喊道,“你你你不要乱来,那根枯骨又臭又脏,你可别往我身上招呼!” 周洛妃突然一愣,下意识地往小手看去。 “哇”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恶作剧成功,袁玉堂才刚笑两声,不料一阵香风扑鼻,紧接着一具弹性惊人的火热娇躯就扑到他怀里。 “呜呜呜,吓死我了,爹爹,娘亲,洛妃好害怕”周洛妃犹如八爪鱼般紧紧抱住袁玉堂,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显然是真的吓坏了。 美人儿梨花带雨,饶是铁石心肠的铁打汉子也得服软。 袁玉堂最怕女人哭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懊恼自取苦恼,没事吓她干嘛,苦笑着安抚道,“莫怕莫怕,一根枯骨而已,又不会吃人,怕个啥” 一听到枯骨二字,周洛妃哭得更带劲了。 袁玉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女孩儿哄好,差点没累翻。 果然小人与女子不可养也,他宁愿和邙山老鬼死磕也不愿意去哄女孩儿。 周洛妃俏脸绯红,想起刚才两人的亲密接触,害羞地低着螓首,洁白如玉的小手儿胡乱地绞着衣角。 袁玉堂抬头看了眼高悬的骄阳,回头无奈地说道,“我准备要走了,你怎么办,要不要一起走” 周洛妃闻言下意识一惊,也顾不得害羞,连忙爬起来一把攥紧袁玉堂的衣角,泪汪汪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可怜得像只无助的小狗儿。 袁玉堂知道暂时是甩不掉这个小拖油瓶了,旋即便出发。 两人一前一后,却没有过多的交流,气氛有些氤氲。 才走到半途,袁玉堂眼尖地发现一道赤红的闪电快速朝他们奔来。 “哈哈,赤兔你怎么跑来了” 赤兔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袁玉堂面前,一对犹如漆黑宝石般明亮的大眼幽怨地瞪着这个不靠谱的主人,无语地打了个响鼻。 明明说好去去就回的,结果赤兔睡饱一觉都没见人影,只好循着气息一路找来。 袁玉堂溺爱地揉着赤兔的大脑袋。 自从吃了横公鱼肉之后,赤兔愈发神骏灵动,不单止体型大了一圈,而且愈发通人性。 周洛妃好奇地躲在袁玉堂后面偷偷观察着赤兔,心里不由暗自吃惊。 饶是她家境优越,算是见多了世间奇珍异宝,也没见过像赤兔这般雄骏的宝马,有心想上前抚摸一下赤兔赤红如血的柔顺皮毛,却又不敢,纠结难解的模样儿可爱极了。 袁玉堂假装没看见,也没让周洛妃去骑赤兔,牵马步行。 开玩笑,自己都不舍得骑赤兔呢,哪能让外人染指 就是长得再祸国殃民也不行! 自己救了她一命连声谢谢都不会说,搞得好像自己欠了她的一样。 什么德性,小爷他可不惯臭毛病。 如果不是看在她一个弱女子的份上,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身为一个24k的纯正直男,他的词典里可是从来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周洛妃开始时不由得错楞了下,旋即赌气般鼓起包子脸,倔强地跟着走,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再搭理袁玉堂。 袁玉堂也没问周洛妃要去哪里,看她的气质,不用猜就知道是豪门千金大小姐,只消到下一个城镇把她放下,自然会有办法联络家人来接,用不着自己操心。 古代医疗条件差,夭折率高到没边,这也造成地广人稀的人口分布。 两人一马翻山越岭走了大半天也不见人烟。 袁玉堂和赤兔转战千里,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 但是一看就娇生惯养的周洛妃可遭了大罪。 红绣鞋膈得脚底赤辣辣地疼痛,两条长腿都快没知觉了,可恨那个讨厌的家伙从头到尾都没问关心过一句,这样从小到大习惯被当作为掌上明珠捧着的周洛妃情何以堪 美眸逐渐泛红,花瓣般娇艳的小嘴儿情不自禁地扁起来,小巧的鼻翼不停抽动,心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偏偏倔强着不肯低头。 袁玉堂自然知晓身后的动静,本来还想装聋扮哑蒙混过关,如今一听情况不妙,不由得头疼万分。 罢了罢了,就当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上马。” 周洛妃听罢本能一喜,旋即冷冷地哼了声,傲娇地拒绝道,“哼,我才不坐你的臭马呢!” 哟,好心当成驴肝肺 得了,那继续受罪。 袁玉堂也不给好脸色,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两人就像幼稚的孩童般斗起气来。 不知不觉中,残月悄然爬上枝头。 入夜后的野外格外的阴森恐怖。 周洛妃吓得像只小鹌鹑,眼神恐惧地四处乱瞟,只觉得影影倬倬的树荫里好似隐藏了无数的吃人怪物,不知不觉中朝袁玉堂靠近,甚至还伸出小手儿去牵袁玉堂的衣角。 说到底她只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恐惧下自然会下意识地去找庇护。 袁玉堂暗笑一声,也不拆穿。 走了没多久,袁玉堂找到一个背风处,便停下来道,“夜路不好走,今晚就在这里露宿一夜。” 周洛妃先是一愣,旋即瞪大美目尖声道,“什么要在荒山野岭露宿” “阿不然勒你也知道这里是荒山野岭,我上哪给你找豪华客栈投宿”袁玉堂没好气地回怼了句,旋即便不理那个啥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在周围检些枯枝生起篝火,再从行囊里翻出被褥席地而睡,眨眼功夫就传来均匀的呼声。 周洛妃张大小嘴儿,茫然地望着睡过去的袁玉堂,小脑袋里满是问号。 这个混蛋,他,他居然真的不管我,就自己睡了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四章 少男少女 “呱呱呱” “啾啾啾” “呜哇呜哇” 随着夜色渐深,林间的野兽逐渐苏醒,开始一天的捕猎,一时间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叫声,宛如演奏一曲怪谲的曲目。 周洛妃两眼茫然,害怕地卷缩成一小团,泪水盈眶,扁着嘴儿小声啜泣。 天见犹怜,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恐怖的场景。 山间野蚊犹如一片片挥之不散的乌云般在树林间徘徊,嗡嗡嗡的振翅声直让人肉颤。 而且她又饿又冷,那个讨厌家伙还在呼呼大睡。 越想越委屈,没吃过苦头的千金大小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爹爹,娘亲,洛妃好害怕,你们在哪里,快来接洛妃回家” 袁玉堂其实没有睡着,被吵得皱紧眉头,最终无可奈何地翻身坐起,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大小姐,你睡不着还不兴让我睡吗三更半夜的嚎个不停,也不怕野兽来叼走你!” 周洛妃一听顿时吓一激灵,旋即哭声更大了,而且两条大长腿一撒,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撒泼打滚。 袁玉堂痛苦地仰头闭眼,心想自己造了什么孽,白捡了个祖宗回来伺候。 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头也不回地朝树林走去。 蓦地,周洛妃顾不得撒泼了,连滚带爬地冲上前紧紧拽住袁玉堂衣袍,泪眼婆娑地啜泣道,“你要去哪里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会被野兽吃掉的” 袁玉堂深呼吸几下,无语道,“你也知道夜间正是野兽离巢捕猎的时候,那刚才还哭嚎得那么起劲” 莫名被训斥,周洛妃又委屈得想哭。 袁玉堂赶紧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走,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总可以” “真的你保证不会丢下我不管”尽管不想一个人呆着,但是周洛妃也不敢跟着深入山林,只能半信半疑地追问。 袁玉堂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大小姐,我全部家当都在这儿呢,就算要走我也没理由便宜你” “你!”周洛妃旋即气急,刚想说两句硬气话,不料头顶突然掠过一道黑影,顿时吓得她哇哇乱叫,作势要扑向袁玉堂。 袁玉堂眼疾手快,伸手直接按住她的额头,“嘿,男女授受不亲,白天才被你占了大便宜,你可别想故技重施。” “……” 周洛妃那双剪水秋眸徒然瞪得圆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袁玉堂,过了一会儿,她陡然跳了起来低吼道: “你说什么白天我占你便宜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周洛妃勃然大怒,仿佛遭到什么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 “呵呵” 看到周洛妃暴跳如雷,袁玉堂不由得感觉心里的郁闷渐消。 果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是最爽的。 懒得拌嘴,袁玉堂摇身一晃,立即消失原地。 周洛妃楞了楞,下意识想追去,却不知道袁玉堂去往哪个方向,局蹐来回渡步几下,最终只好强忍恐惧回到露营地。 呼 一阵森冷过山风吹起地上落叶,天上残月被乌云遮蔽,周围似垂落重重幕布,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周洛妃手臂抱着膝盖缩起来,眼珠子不停地乱转,神经绷紧到极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吓个半死。 她头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 而且不知何时起,林间的怪声似乎消失不见,安静地可怕。 人极度静谧的环境下很容易胡思乱想。 周洛妃拼命想控制大脑,但是心猿意马一起,哪里轻易能控制得了 一时间,从小到大听过的神怪志异故事一股脑地浮现脑海,臆想中的各种恐怖怪物似乎就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周洛妃无比后悔,后悔自己方才干嘛不勇敢点跟紧袁玉堂,总比一个人担惊受怕要好。 突然,周洛妃眼角余光仿佛撇见不远处的树荫下好像站着个人。 这时候睡熟的赤兔耳朵支楞一下,刚想睁眼,不料一阵怪异的味道随风漂来,赤兔一闻便再度昏睡过去。 沙沙沙…… 一阵踩着落叶的脚步声传来,周洛妃精神剧震,以为是终于把袁玉堂盼回来了,心花怒放地正想上前迎接。 不料等来人走到篝火边缘,却是一个身形岣嵝,挎着一个竹篮的枯槁老妪。 老妪似乎非常诧异周洛妃的出现,惊声问道,“闺女,三更半夜的,你咋独自待在山野里你家大人呢” 周洛妃也楞了下,心想你一个年迈老妪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才算奇怪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问,鼻腔便嗅到一股子怪味,骤吸入脑,立即像迷了心窍,呆愣原地不动。 老妪干瘪的嘴巴抿了抿,吞咽下快涎出来的口水,浑浊老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贪婪之色,挎着竹篮颤巍巍地走来。 “呵呵,今儿运气真好,出门就撞见送上门的好食材,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家里几个崽儿可有口福喽” 说着就想伸出枯槁如柴的干瘪老手去抚摸周洛妃吹弹可破的粉颊。 不料半途突然伸出一只手掌一把箍住老妪的手,旋即老妪便听到一阵森冷的声音: “小爷才刚出去一会,你这老不死的倒会挑时机!” 老妪蓦然大惊,刚想抽回手臂,不想那只白皙的手掌明明不大,却如铁箍般牢牢攥住她的手,死活动弹不得。 “?”老妪猛地一怒,沟壑密布的老脸徒然扭曲变形,眨眼间就变成一张凶狠的狼脸,两只绿眼珠子狠厉地瞪过去。 她,应该说是它,倒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扰它狼老太狩猎。 只是头刚转一半,视线里就看到一只拳头飞速放大。 嘭! 伪装成老妪的妖精狼老太顿感被岩石砸中般,半张脸都麻了,大半口牙都被锤落,眼冒金星地飞了出去。 噗,噗噗 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狼老太又怒又惊,猛地一拍地面翻身飞起,四肢着地地弓着身躯,龇牙咧嘴地低声咆哮。 只见前方站着一个面如冠玉,手上拎着两只蔫不拉几野鸡的少年。 不是及时赶回的袁玉堂还有谁 袁玉堂无视色厉内荏的狼老太,先是回头查看周洛妃与赤兔,确定两者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哪里来的小杂种,居然敢在我狼老太地盘撒野,不怕没命活着走出这片山林吗” 狼老太凶性大发地咆哮道。 袁玉堂先把手里的野鸡放下,然后一边卷袖子,一边朝狼老太走去,神色温和,好似知书达理的儒家子弟。 “找了半天才找到两只野鸡,还担心不够三人吃饱,这不刚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来,狼肉虽然酸涩,但加点盐巴炙烤一下,总能填饱肚子。” 狼老太一听这话顿时气炸了。 自从它开智成精以来,吃过活人不知多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凡人。 自己还没吃他,反倒放出狠话要吃自己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袁玉堂阳光一笑,轻轻勾了勾手指。 这个动作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野性难驯的狼老太终于忍不住了,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旋即飞扑出去。 …… 周洛妃被一阵香味诱醒了,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像鬼压床般,浑身累得厉害。 “呵呵,你倒是会享受,刚把肉烤熟就醒来。过来吃,狼肉老韧,凉了就咬不动了。” 袁玉堂坐在篝火边上,细心地炙烤着一条剥皮狼腿,不时撒上盐巴,或者用小刀切割,一旁还有两只烤得金黄流油的肥鸡正插在地上。 咕嘟一声,周洛妃吞了口唾沫,从昨天起她就滴米未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腹了,也顾不得女儿家矜持,接过袁玉堂递来的喷香烤肉,甩开牙帮子就狼吞虎咽起来,把小脸儿塞得胀鼓鼓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赤兔大爷也慢悠悠起身,打着哈欠过来。 袁玉堂呵呵一笑,耐心地把狼腿切成小条伺候赤兔大爷进食。 周洛妃吃得满嘴流油,只感觉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烤肉,难得给个笑脸夸道,“没想到你人不咋样,烤肉手艺倒是不错,话说你从哪里打来的狼” 袁玉堂闻言撇了眼角落犹自流血的那具狼尸,嗮然笑道,“哈哈,以前我只听说过守株待兔的典故,没想到还有送上门来的狼,太客气了,我不吃它都有点过意不去呢。” 眨巴眨巴蒲扇般长翘的漂亮睫毛,周洛妃似懂非懂,懒得纠结,继续埋头对付烤肉。 一场危机就这样云淡风轻的化解了。 待到两人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吃饱睡足,周洛妃只觉得神清气爽至极,昨天跋涉一天的疲劳不翼而飞。 突然间,她发现那具吃剩的狼尸身上盖着的衣物有点熟眼,上前一看,这不就是昨天梦里见到的老妪的衣服么 蓦地,冰雪聪明的她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急忙转头看向袁玉堂。 家中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讲故事,山野间有妖魔善于伪装成人来迷惑途人,一旦被迷住心窍,最后肯定会吃干抹净。 昨夜那个怪梦莫不是活生生的妖魔害人么 袁玉堂不言苟笑地收拾被褥行囊,压根就把周洛妃无视了。 周洛妃语塞,气鼓鼓地把到口嘴的感谢话语吞下肚。 哼,就不给你说谢谢,气死你!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五章 口衔天宪,不详预感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 此乃自然定数,半点强求不得。 除了林二那种非人非鬼的人中鬼外,就没有别的死而复生例子吗 如果这个问题让袁玉堂来回答的话,他会很肯定地说有! …… 袁玉堂盘坐在地上,神色淡然地打量着前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犹自不停扭动的身影。 那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壮小伙,五官酷似野兽,竖目獠牙,身上不少伤口已经腐烂发黑,青紫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尸斑,偏偏却又能动弹,委实是奇了怪哉。 周洛妃已经换下那身惹眼的暗红嫁衣,穿着袁玉堂略显不合身的衣棠,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曲线,正害怕又好奇地瞪大眼睛躲在树后偷偷张望。 脚下还有一团黑白相间的毛茸茸半趴着,一双小爪子正捧着几颗新鲜的山楂,唧唧吃得正香。 再远点围了十几个粗麻布衣,忧心忡忡的褴褛村民,不时翘首探望,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袁玉堂专心端详着那个被缚的半人半兽,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对策。 半响,他无奈地笑了下,打起精神尝试性地开始超度: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没办法,他就只会这篇道家常用的度魂咒。 半人半兽者则是死后停灵时黑猫扰魂,死而复生的诈尸。 连续三遍度魂咒过后,诈尸依旧没有反应,正疯狂地挣扎扭动。 袁玉堂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村民处,有些尴尬地说道,“无量天尊,贫道功力低微,实在度化不了此撩,为今之计只有焚尸方可以绝后患。” “小道长,往往不可!” 一听需要焚尸,村民们神情惊恐地出言打断,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哀呼一声,跌坐地上哭嚎,“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咋那么苦啊,死后都不得安定,现在还有人要烧你尸身,呜呜呜,如果你不能全须全尾地下葬,娘也不活了” 夏人受佛家思想影响深远,最讲究入土为安以修来世,尸首不全乃是大避忌,也怪不得村民们如此反感焚尸。 但是袁玉堂确实束手无策。 要他诛灭了那诈尸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要他打醮超度,度魂咒一失效,他就得抓瞎。 哎,还是会的法术太少了。 也怪那小伙子命歹,连黑猫落尸这种十年不遇的倒霉事都遇上,实在是运气够差的。 只是如果就这样下葬的话,指不定哪天诈尸就破土而出,到时候恐会伤及无辜。 这是今早两人途径村落碰到的事情,据说昨夜为了制服诈尸,已经有好几个村里的汉子被打伤了。 看着村民们愁眉苦脸的样子,袁玉堂一时心软就想试试能不能超度了诈尸,结果掉链子,答应的事情没干成,非常尴尬。 袁玉堂一时间也没有万全之策。 正为难间,突然听到一阵怯生生的清脆声音: “要不,让我来试试” 所有人急忙看去,发现说话的居然是娇滴滴的周洛妃 “别闹,这事情可不是说着玩的。”袁玉堂上前呵斥道。 亡者为重,白丧之事可不轻言,袁玉堂本意是不想让周洛妃承担无谓的因果。 不料好意没被领情,周洛妃不悦地哼了声,仰着修长玉颈如骄傲的天鹅,一把推开袁玉堂上前,扶起哭嚎的死者母亲道,“大婶莫哭,我真的有办法让令郎入土为安。” 死者母亲紧紧抓着周洛妃的手,满怀希翼地泣声道,“女娃儿,你真的有办法让我儿子入土为安吗” 周洛妃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玉堂扶额不忍看。 得了,逞能是,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暗生闷气的袁玉堂走到一旁袖手旁观。 “唧唧” 低头一看,却是一头黑白相间,头平如铲的讨喜小兽,袁玉堂莞尔一笑,弯腰抱起‘平头哥’逗弄。 自从知道司徒弘懿欲置自己于死地,袁玉堂便仓促遁走,来不及回庆州与闷葫芦等好友告别,也来不及带走留在总督府的‘平头哥’。 却不成想,‘平头哥’居然循着他的气息,独行数百里追上他,这让袁玉堂非常感动。 那边安抚好死者母亲,周洛妃信心十足地走到五花大绑的诈尸面前。 就在村民们满心期待那个年画里走出来似的漂亮女娃儿会施展什么神奇法术时,让人惊呆的一幕发生了。 “你,给本小姐安静下来!” 周洛妃叉着腰,傲气满满地指着诈尸娇斥道。 说来也怪,本来躁动不安的诈尸,听见周洛妃的话语后先是一愣,旋即真的依言停下挣扎,半兽化的狰狞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阖上眼帘,双手置于胸前,安详如熟睡。 “口,口衔天宪”袁玉堂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蹦出一句话来。 掌门秘册里有一段隐晦记载:古之帝后应运而生,生而异之,受握王爵,口衔天宪,可通阴阳,一语定律,一语生死。 如果记载是真的,岂不是代表着周洛妃有帝后之命格 怪不得连阴间鬼王都冒险强娶其为妻,帝后命格贵不可言,身系一国正统气数,光论尊贵程度,不比一方鬼王差多少。 卧槽,所以我是随手捡了个未来皇后 袁玉堂被心中所想震惊了。 不提袁玉堂的心理活动,成功安抚诈尸的周洛妃俨然成为村民眼中的活神仙,一个个歌功颂德,恨不得立即把她抬进庙宇里祭拜。 周洛妃安然自若地接受村民们的赞誉,神气地仰着螓首,不忘得意洋洋地瞟了袁玉堂一样,那意思似乎在说: 小样,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不代表本小姐解决不了,这下傻眼了 袁玉堂回过神来无言以对。 这波被骑脸输得不冤。 突然间,他的裤脚被拉扯几下,低头看去,却是一个拖着长长鼻涕泡,泥人般脏兮兮的小男孩,正用希翼的大眼睛望着袁玉堂,怯生生地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会抓鬼驱邪” 袁玉堂怔了怔,弯下腰平视小男孩的眼睛,柔声道,“对,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得到袁玉堂的肯定,小男孩重重地松了口气,旋即噗通一声就跪倒,磕头如捣葱般哀求道,“求大哥哥救救我爹爹” 袁玉堂急忙扶起小男孩,发现他哭得稀里哗啦的,也顾不得肮脏,温柔地帮其拭泪水,轻声安慰道,“莫慌莫急,告诉哥哥,你爹爹怎么了” “我,我爹爹他,他,呜呜呜”小男孩只顾着啜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一哭不可收拾,最后竟然脱力昏了过去。 辛亏袁玉堂反应快,一把抱住他才没摔倒。 这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走了过来,叹声道,“小道长有所不知,狗娃是个苦孩子,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剩下他和老爹相依为命。 前阵子他爹进山捕猎,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先是不吃不喝,而后彻夜不眠,最后发展到坐立不安,瘦得几乎都脱形了,终日哀嚎不止…… 隔壁村的赤脚郎中看完后直摇头,说撞了客,药石难治,就别浪费抓药,尽早准备后事。 奈何狗娃性子倔,不肯放弃唯一的亲人,年纪小小又要下地劳作又要照顾老爹,真是苦了他了……” 袁玉堂听完后眉宇皱成川字,沉声问道,“敢问老伯,狗娃他爹犯病至今有多久了” 老农回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大概有半个月了” 袁玉堂再次追问道,“您能确定是半个月吗” 老奴摇摇头,“具体时间老汉是记不住,但是绝对在十天以上。” 袁玉堂点点头,肯定地说道,“那基本可以确认狗娃他爹是撞客了,至于根本原因,麻烦老伯带一下路,我想去狗娃家里看看情况。” 如果一个人不吃饭的话,大概能活七到十四天,但是不喝水的话,绝对活不了三天。 狗娃他爹不吃不喝不睡有十天以上,哪怕是铁人也扛不住,毫无疑问是中邪了。 没叫上正沉溺在赞誉中的周洛妃,袁玉堂抱着狗娃和‘平头哥’跟着老农来到一栋土墙瓦房。 刚才隔着老远袁玉堂就闻到一股恶臭至极的怪味,那味儿极冲鼻,吸入肺腑火辣辣的难受。 还没进屋,袁玉堂莫名就感到不妙了。 哐当 虚掩的柴门被老农推开,他站在门外探进头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狗娃他爹,你今儿好点没” 半响没人回应,老农转身对袁玉堂尴尬地笑了笑。 袁玉堂表示理解,遇到这种无法解释的邪门事宜,普通人家不愿沾染也实属寻常。 把昏睡的狗娃交给老农,袁玉堂放下‘平头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狗娃家是寻常的农家宅院,入门就是一个扎着篱笆的小院子,散养着些鸡鸭,内屋窗户紧闭,从洞开的门扉看去居然漆黑如夜。 隐隐可见屋里有一道步履阑珊的人影在急躁地来回渡步。 越是靠近,袁玉堂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是浓烈。 他也说不清这股不详预感到底出自何处,反正越是靠近内屋,就越是感觉心惊肉跳。 前脚刚迈入门槛,那个渡步的人影旋即一顿,紧接着如出笼猛兽般,手脚并用地朝袁玉堂冲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六章 伏龙山 正值响午阳光灿烂,偏偏屋里却像有无形的屏障,把所有光线都隔绝了,漆黑得出奇。 一道诡异的人影四肢着地,如野兽般疯狂扑向袁玉堂。 还没靠近,便有一股刺鼻至极的恶臭扑面而来。 袁玉堂微微蹙紧眉头,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诡异人影就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吭哧半天起不来。 仔细一看,发现那人诡异得过分,身体消瘦得几乎完全脱水,薄薄的一层皮肤包裹全身骨骼,头发稀疏,五官扭曲几乎移位,如果不是还能轻微呻吟,袁玉堂根本就不会把他往活人身上联系。 只一眼,袁玉堂便看出倪端。 这是典型的撞客现象,而且撞上的还不是一般的邪祟。 “老伯,您知道他具体的发病情况吗” 袁玉堂转头朝门外问道。 半响,门槛后才冒出老农畏畏缩缩的半个脑袋,见到袁玉堂已经制服了发病的狗娃爹,这才提着胆子走进院子。 “嘶具体情况老汉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当时狗娃爹进山下套子,然后第二天被人发现昏倒在村口,带回家后醒来就发疯了。” 袁玉堂略微沉吟。 撞客一般是指凡人无意间冒犯了阴灵邪祟导致患病,发病期间大多性情大变,或神志不清,或胡言乱语,或喜怒无常。 想要解决问题,或者很容易,也或者很难。 一般情况下有两个办法可以破解。 一是找到出事地点,奉上丰盛贡品祈求被冒犯的阴灵邪祟原谅,二是请看事先生,或谈判或斗法,具体效果得看先生的威望修为。 很遗憾,袁玉堂并不会看事儿,所以不知道狗娃他爹是被何方神圣缠上的。 那么想要治好狗娃他爹,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出事的地点,直接灭了那害人的阴灵邪祟。 “老伯,请问狗娃他爹经常活动的那片山林怎么走” 老农欲言又止地说道,“小先生,你……你真的愿意为狗娃去冒险吗” 袁玉堂怔了下,瞬间意识到不对劲,沉声问道,“老伯的意思是,那片山林有问题” “何止有问题!”老农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老眼含泪地嚷嚷道,“您是不知道,那伏龙山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邪门,也就那些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才愿意踏足,十个进山的人能活着回来两个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老汉几年前重病,可怜我那孩儿孝顺,为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跑去伏龙山憋宝,结果老汉倒是活了下来,我孩儿他,他,他直到现在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儿子啊,爹对不起你啊嗷嗷” 说到最后,老农已经泣不成声。 人间百般苦,各有各不同。 袁玉堂对于老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遭遇很同情,但也只限于同情,因为他不可能把老农儿子带回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入山诛灭作恶邪祟,还本地百姓一个太平! …… 一个时辰后,袁玉堂抱着埋头吃果子的‘平头哥’站在延绵不断的嵩山峻岭前,不由得有些发愁。 前方便是老农口中的伏龙山,原本袁玉堂以为只是一座山峰,没想到居然是诺大一片的山脉,蜿蜒崎岖,连绵不绝,犹如巨龙匍匐。 想在茫茫群山中找到狗娃他爹出事的地点,无疑是大海捞针,这下可有得头疼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狗娃,他也不能言而无信。 尽人事,听天命。 叹了口气,袁玉堂便动身入山。 伏龙山,准了来说应该是伏龙山脉极其原始,几十丈高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茂密的树冠几乎遮蔽所有光线,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树叶腐烂的酸臭味。 袁玉堂一时间也没具体前进路线,便随便找个方向碰碰运气。 山势陡峭,土路错综复杂,灌木重重,荆棘横生,一入其中宛若与世隔绝,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草丛里不时可见干瘪的动物粪便,可见这里并不缺乏大型野兽出没。 爬过一个陡峭的山头,袁玉堂突然一拍脑袋,懊恼地骂咧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想不起‘纸鹤寻路法’呢!!” ‘纸鹤寻路法’是一门专门用来寻人探路的小法术,当初在画皮鬼城里邋遢老道曾经用来寻找到画皮奴的踪迹。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正是‘纸鹤寻路法’大派用场的好时机。 只是兴奋过后,袁玉堂又猛地尴尬起来。 因为他又记起来,‘纸鹤寻路法’是要有媒介才能生效。 刚才没想起,所以就没有在狗娃他爹身上取下贴身之物用作媒介,好不容易才走了这么久,如果再回去取媒介,那又得耽搁时间。 抬头看了眼苍茫无边的茂密丛林,袁玉堂顿时无语了。 好,耽误就耽误了,得折身回去拿媒介才行,不然也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 正准备原路返回,袁玉堂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道黑影一闪而逝。 “哪里跑!” 大喝一声,袁玉堂如飞燕抄水,纵身飞跃出去。 “啊” 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不等袁玉堂出手,灌木里的鬼祟黑影就摔了个囫囵,趴在地上撅着翘臀哼唧痛呼。 袁玉堂楞了下,旋即一乐。 呵呵,这不是天命在身的大贵之女周皇后么 怎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感应到她跟在自己身后 周洛妃是被袁玉堂突然的大喝吓得脚下打滑摔了个屁墩,翘臀火辣辣地疼痛,心里正委屈着呢,刚泪眼汪汪抬起头,发现袁玉堂幸灾乐祸地抱着膀子看戏,不由得更委屈了,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坏人,坏蛋,没良心,人家担心你才跟着出来,见到人家摔倒也不扶一下,还在看戏,人家恨死你啦” 袁玉堂被哭得大脑发胀,木着脸一把将趴在地上的周洛妃拎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明明是怕被丢下才偷偷跟来的休想蒙骗小爷我!” 心思被戳穿,周洛妃哭声一窒,粉颊飘起两朵红晕,美眸一转,干脆破罐子破摔,更大声干嚎道,“呜呜呜,就是你,就是你不对在先的!现在还反过来恶人先告状,老天爷,求您降下一道天雷劈死这个无赖” 袁玉堂咧咧嘴,俊脸浮起不怀好意的坏笑。 好啊你,感情是准备赖上小爷了呢。 真把小爷当成没脾气的软柿子吗 假哭耍赖的周洛妃敲见袁玉堂的坏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本能生出不妙的预感,惊声道,“你你你想干嘛” “干嘛当然是给某个恩将仇报,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小教训!” 啪,啪啪啪 一连串极为清脆的拍打声过后,山林间旋即响起一阵惊飞群鸟的高分贝惨叫声: “啊好痛,不要啊救命” …… 一炷香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山林间。 周洛妃泪眼汪汪地捂住小翘臀,用杀死人的目光恨恨地盯着袁玉堂后脑勺,恨不得用直死魔眼瞪死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 天啊,他居然打自己屁股!!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可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自己呢! 越想越委屈,周洛妃泛红美眸间的晶莹有泛滥成灾的迹象。 “别装得那么委屈,今天不给你点教训,天知道以后你会惹出什么乱子来,深山老林也是可以随便乱窜的吗不说猛兽出没,万一遇到妖怪,你试试喊破喉咙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袁玉堂仿佛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本来就委屈万分,再被袁玉堂这么一呵斥,周洛妃大小姐脾气顿时上头,带着哭腔吼道,“讨厌死你了,就算人家被妖怪吃掉也不要你救!” 语罢含泪跑开,心里打定主意再也不想见到袁玉堂。 跑着跑着,周洛妃很快就又哭起来了。 因为她迷路了。 四周大树林立,蒿草丛生,根本就找不到辨识物,来时她光顾着跟在袁玉堂后面,哪里来得及记路 如今再闹性子跑开,哪里有不迷路的道理 孤身迷路的恐惧很快就战胜心理的恨意,周洛妃茫然无助地四周张望,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都出不了这片深山老林,情绪崩溃下忍不住蹲下来压抑哭泣。 “呜呜,爹爹,娘亲,讨厌鬼,你们在哪里快来找洛妃,洛妃再也不敢乱跑了” 正哭得起劲,周洛妃突然听到一阵忍俊不禁的窃笑声,忍不住抬头看去,水光朦胧的视野中很快就看到袁玉堂那张既期待又讨厌的白净俊脸,他正蹲在自己对面好整以待地揶揄看戏。 宛若久旱逢甘霖般的喜悦,周洛妃哇的一声大叫,一把冲上去把袁玉堂扑倒,躲在他怀里边哭泣边用小粉拳捶打,“呜呜呜,讨厌讨厌,你怎么那么讨厌,整天欺负人家一个弱质女子,呜呜呜,恨死你了” 袁玉堂呵呵笑道,“那你以后还敢不敢无理取闹” “呜呜,就要无理取闹” “那我走” “啊不要,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千万不要丢下人家一个人” 温香软玉,佳人在怀,袁玉堂忍不住得意地暗笑。 让你嚣张,这下老实了,呵呵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七章 梦 日头西坠,只余下最后一道橘黄余晖。 遮天蔽日的原始山林间,粉脸犹挂未干泪痕的周洛妃小手儿紧紧攥着袁玉堂的衣角,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背对着周洛妃的袁玉堂脸色非常难看。 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夜了,他就愈发不安。 越是人迹罕至的原始地带,就越容易有精怪出没。 比如狼族祖地,塞北天山西麓的黑山山脉就是最好的例子,内里号称有十万山神。 或许不知情者会以为十万山神是夸张之言,但是真相恰恰相反,黑山山脉里的山间野神绝对是实打实的十万以上,只多不少。 而这个荒芜的伏龙山也不知道存在多久了,天知道有多少妖魔精怪潜居。 而且有一件事袁玉堂很确定。 就是他大意了,已经被某个东西盯上了! 本来他还在犹豫是否返回找狗娃他爹拿媒介做法问路,后来发现跟在后面的周洛妃后就更要返回了,总不能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继续冒险。 但是问题就出在他原路返回的时候。 术士之所以会称之为术士,是因为其体魄神魂已经超越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迷路的情况。 袁玉堂明明记得来时是一条山脚直通的山道,偏偏回去时走着走着,前面居然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既然不是迷路,那肯定是有东西在作祟。 能在拥有‘不惑’特性的袁玉堂眼皮下作祟,那东西很不简单。 袁玉堂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却暗自提高警惕,随意选了个路口就大张旗鼓地走着。 他就不信那东西能忍耐得住! 结果这一走,直接走到天色快黑了,暗处那东西还没有现身。 这就很僵硬了。 白白浪费了半天表情! “喂,还有多久才能下山” 娇生惯养的周洛妃哪里吃得住翻山越岭的苦头,早就累得不行了,如果不是之前刚被袁玉堂教训过一次,恐怕早就发大小姐脾气了。 这时候袁玉堂突然抬起头。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从天而降,砸在他脸上粉碎成无数瓣。 哗啦啦 轰隆隆 紧接着雷声大作,倾盆大雨瓢泼落下。 周洛妃一下子被淋成落汤鸡,抱着头哇哇乱叫。 袁玉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色非常难看。 自从得到‘呼风唤雨’神通后,他就莫名对天气变化有种特殊的敏感,什么时候会下雨,雨量多少,下多久,他基本上都会提前预知。 但是这场大雨来得毫无预兆。 这就说明暗处那东西还至少有局部影响天气变化的能力。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恐怕问题就大了。 “喂,和你说话呢!” 见到袁玉堂像丢了魂般站在原地淋雨,周洛妃忍不住娇嗔着推了他一把。 袁玉堂回过神来,望着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的周洛妃,只好先想办法找地方避雨。 两人很幸运,不远处就有一个荒废的村落。 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先是多出一个三岔口,再是天降暴雨,如今再来一个避雨荒村,一切都巧合得过头。 要说其中没有关联,袁玉堂敢倒立洗头! 只不过那鬼东西一直隐而不发,袁玉堂也拿它没办法,只能见步行步。 荒村倒是并不出奇,人走楼空,只余下一些尚未坍塌的破旧瓦舍。 两人就近找了个破败的大院跑进去避雨。 院子蛛网密布,杂草丛生,窗柩门框脱落倒歪,三面院墙倒了两面,连屋顶也有不少破洞,不过勉强能遮风挡雨。 地上的落尘有近指深,水津津的两人走过后都留下一道泥水混杂的黑色痕迹,犹如影子被无限拉长。 袁玉堂一抹脸上水迹,轻舒一口气。 周洛妃则小脸儿煞白一片,乌黑的青丝遇水紧紧沾在额头上,身上衣服由内到外都湿透了,紧贴玲珑浮凸的娇躯,正眼巴巴地盯着袁玉堂,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苦笑一下,袁玉堂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去捡点干柴回来生火。” 感觉到袁玉堂终于开窍了,周洛妃不由得露出欣慰的姨妈笑脸。 只是袁玉堂临出门前的一句话又成功地让她破防了。 “荒山野岭,无人古村,说不定会有妖魔鬼怪出没,在我回来前可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和任何陌生人说话,否则后果自负!” 人在独处时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阴森的环境和袁玉堂临走前的恫吓,周洛妃很快就陷入自我想象的恐怖漩涡之中。 雨落地上哗哗响,其中是否隐藏着妖怪的脚步声 无法探视的阴影中,是否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妖魔 在看不见的角落,是不是有一道凶狠怨毒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明知道很大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但是脑子像失控般胡思乱想,周洛妃害怕极了。 也顾不得地上肮脏,周洛妃卷缩着身子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用小手捂住嘴巴,生怕不小心哭出声来被妖怪发现位置。 “唧唧” 这一切都被屋梁上的‘平头哥’尽收眼底。 袁玉堂怎么可能放心把周洛妃独自丢在屋里,特意留下‘平头哥’来保护她。 可惜周洛妃一个人独处时六神无主,没有留意到正在屋梁上愉快吃着果子的‘平头哥’。 不知不觉中,又困又冷的周洛妃睡着了。 恍惚间,周洛妃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间大院里,四周环境都有些眼熟,很像今晚落脚的那间破败大院,外面被浓郁的蓝色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周洛妃思维有些浑噩,反应力比平时慢了许多,突然听到宅院里有人说话,便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咿呀,咿呀” 大厅空无一人,侧厢房则传出婴儿牙牙学语的欢笑声,周洛妃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 站在门外,周洛妃看见一个眉宇间笼罩愁云的美妇人端来一个底下带着火盆的铁桶,然后去抱床起床上的婴儿。 那婴儿穿着小小的金钱衣,头戴小虎帽,不停挥舞着两条莲藕小手臂,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出清脆笑声,长得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美妇人爱昵地亲了婴儿肥嘟嘟的小脸一口,愁云顿消,温柔笑道,“小心肝,娘亲回来了,有没有想娘亲呢” 婴儿咯咯地笑着回应。 逗弄一会儿子,美妇人便小心翼翼地脱下孩子的衣服,把他放进温热的铁桶里。 婴儿天生喜动,一入水便兴奋地拍打水面,水花立即溅到美妇人脸上了。 “哎呀,怎么水这么凉了可别冻坏了小心肝,娘亲这就给你添加些碳火,让你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 美妇人笑着拭去脸上水花,旋即起身往火盆下添加碳火。 水温渐升,婴儿泡在温水里舒服得眉开眼笑。 美妇人蹲坐桶边,目光柔和地望着可爱的儿子,仿佛只要看见儿子的笑脸,一切烦恼都会自动消失。 只是房间里的温馨维持不了多久,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刻薄骂声: “天杀的懒妇,院子里的落叶都快要把老娘埋了,看来还是欠收拾!” 美妇人闻言猛地打颤,眼眸里露出深刻的恐惧,亲了儿子一口便匆忙出去了。 “小心肝你要乖乖的,娘亲去去就回,不然你奶奶又要责骂娘亲了” 看到这里,周洛妃猛然意识到不妙。 美妇人居然把站都站不起来的儿子独自丢在底下有火盆炙烤的铁桶里 这,这要出大事的啊! 焦急的周洛妃就想冲进房间里把婴儿抱出来。 可是房门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硬是让她进不去,只能在门口暗自心忧。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美妇人还没回来,房间里那个装满水的铁桶却不停地升温,氤氲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哇呀呀,哇呀呀” 突然间,原本享受热水沐浴的婴儿突然发出嘹亮的啼哭,小小的身子拼命想逃出铁桶。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力气根本不足以爬出来。 “快来人啊,要出事了啊” 周洛妃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偏偏又进不去,只能无助地大声呼喊。 结果喊了半天也没回应,仿佛大宅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婴儿的哭声愈发凄厉,可是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回声。 水温越来越高,那是死亡的温度。 咕嘟嘟,咕嘟嘟 周洛妃惊骇地发现,铁桶里的水居然开始沸腾了。 婴儿疯狂地在桶里挣扎着,哭嚎着,却于事无补。 很快房间里重新趋于平静。 周洛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隐约间闻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浓郁扑鼻的肉香味。 “呜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周洛妃被一阵伤心欲绝的哭泣声惊醒。 恍惚回神,她看到有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哭泣,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似乎伤心欲绝。 刚刚才目睹了一场人间悲剧,同情心泛滥的周洛妃本能地上前温柔询问道,“小弟弟,你怎么在这里哭呢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和姐姐说,说不定姐姐能帮到你呢” 小男孩闻言停止哭泣,犹豫着问道,“姐姐,你真的肯帮我吗” 周洛妃点点头,肯定地答道,“嗯,只有姐姐能做到的,所以可以告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吗” 小男孩慢慢抬起头,却把周洛妃狠狠地吓了一跳。 那居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的恐怖鬼脸! “姐姐,我又热又痛,你来替我” “不,不要啊”周洛妃惊恐万状地疯狂后挪。 “嘎嘎你不是说好要帮我的吗现在就反悔了果然大人都是骗子,就像我娘亲说马上就回来一样!” 化身鬼物的小男孩怨毒地怒嚎一句,猛地扑向无处可逃的周洛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凛冽雷光与呼啸剑光几乎同时出现。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八章 抓迷藏 袁玉堂出了大院后便运转法力一震,湿漉漉的衣服瞬间蒸干,外发的法力形成一个倒扣碗状的护罩,直接隔绝了雨水。 至于为什么刚才没有开法力护罩 拜托,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境术士,外发的法力护罩大概就只有三尺左右的直径,能勉强容纳两个人,总不能让周洛妃投入他怀里,或者他看着周洛妃雨淋 与其两人为难,还不如一起淋雨痛快。 村子不大,残存的屋舍大概有二十来间,但是荒废的时间却很久了,不少墙桓在风吹雨打中悄然倾颓,且倒塌棚屋的木料都长满了菌类青苔,黄土地面被雨水一激,尽成泥泞的污河。 袁玉堂走进一间相对完整的堂屋,准备看看里面有无可燃的干燥木材。 甫一进门,就立即看到客厅中央摆着一具腐朽的漆黑棺木。 民间习俗,棺木的使用非常讲究,一般而言红白黑黄金五种。 而其中黑色的棺木,因为黑属玄水,能震煞,所以历来都是横死之人专用。 如今一具疑似收敛横死鬼的漆黑棺材就堂而皇之地摆放在眼前,袁玉堂不由得冷笑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堂屋里的布置。 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铺满灰尘的巨大画像,由于年代远久,油墨已经化开难以分辨,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副恶鬼夜行图。 画像之下是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左右插着一根儿臂粗细,燃烧了一半的大白蜡烛,中间是一个盛满灰烬的香炉,再前面就是几个摆放着干瘪腐化贡品的瓷碟。 八仙桌隔壁还有一个等人高,盖着布帘的不明物。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几张破破烂烂的藤椅。 处心积虑把我引到这里来,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袁玉堂心里冷笑,径直地走向那个盖着布帘的不明物。 待近前,毫不犹豫地掀开布帘。 布帘之下赫然是一尊头小肚大,张牙舞爪的恶鬼石像。 袁玉堂毫无预兆地一拳轰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恶鬼石像应声碎成无数块。 咦,猜错了 袁玉堂不由得有些诧异,想了下,回身朝那具漆黑棺材走去。 堂屋就那么大,除了欲盖弥彰的恶鬼石像外,唯一可能有猫腻的就只剩下漆黑棺材了。 只是才转身,袁玉堂却僵顿了一下。 急回首,却见刚被打碎的恶鬼石像,竟然又完好无损地伫立原地,甚至连地上的碎片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石像被击碎只是幻觉。 袁玉堂顿感新鲜,摩挲着下巴,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清其中原理。 想了下,他又是一拳挥去。 嘭! 恶鬼石像再次被粉碎。 这次袁玉堂不转身了,他倒要看看恶鬼石像是如何复原的。 咯吱 就在这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重物摩擦声。 袁玉堂神情一动,强忍住转头的冲动,继续盯着满地的石像碎片。 啪,嘭 不用回头,袁玉堂也能脑补出身后的画面:沉重的棺材盖被推开,又承重不住再砸下,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待客三板斧吗也没啥新意嘛。”袁玉堂表面不屑,暗地里却开始提高警惕。 碰 一声急促的破空声里,仿佛有什么重物被掀飞,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紧接着两道落地的沉重脚步声响起。 啪,啪,啪 那脚步声格外低沉,一步一顿,缓慢且坚定地逼近。 袁玉堂抱着膀子一动不动。 “嗬” 骤然间,袁玉堂脑后发丝被拂动,后颈皮肤浮起颗颗粗糙的鸡皮疙瘩。 身后那鬼东西冲他吹了口阴森森的气息。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堂一击凌厉无比的鳄鱼摆尾后撩踢,猛然踢向身后。 呼 一声凄厉破空声过后,袁玉堂惊诧地发现自己踢空了。 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去,却见漆黑棺材安静地摆放原地。 蓦然转头,那恶鬼石像又恢复完整。 呵呵,搁这玩儿抓迷藏么 袁玉堂莫名有些烦躁,右手一摊开,一团拳头大小的风雨气劲旋转成型,猛然往下砸去。 赫然是简易版的‘呼风唤雨’——‘风雨亟’! 不是喜欢藏头露尾吗,那老子把你老巢都掀了,看你还能玩多久! ‘风雨亟’何等凌厉,一接触地面便狂暴炸开,整座堂屋猛然摇晃两下,旋即轰然坍塌。 斜雨泼洒,砖石横飞,袁玉堂屹立废墟中,他倒要看看暗中那鬼东西还有什么手段可使! 半响过后,万籁俱静。 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生,仿佛刚才只是袁玉堂一厢情愿的臆想。 “无趣!”袁玉堂啐声道,懒得纠结,随手捡起几块干柴就要回去。 突兀间,废墟的砖石猛地从底下被拱起,那具漆黑棺材破土而出,明晃晃地拦住袁玉堂的去路。 “要打便打,不打就滚,别惹毛小爷,不然将你整条破村都拆了!” 接二连三的骚扰实在让袁玉堂不胜其烦,终于忍不住撕破脸下最后通牒。 可是直到声音完全落尽,也不见有什么发生。 仿佛那东西铁了心要戏弄袁玉堂。 “好好好,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了!”袁玉堂怒极反笑道,心意一动,浑厚的法力犹如江湖决堤,狂涌而出。 天下飘散的大雨仿佛有生命般,欢呼雀跃地缭绕袁玉堂四周。 “暴雨梨花剑,去!” 袁玉堂手捏剑诀,猛地向前一引。 豆大的雨点瞬间组合成几十柄半虚不实的雨剑,朝四面八方贯射而去。 这又是袁玉堂无聊时琢磨出来的新招,每一柄雨剑威力虽然不大,但是架不住数量奇多,尤其是在暴雨天气,威力倍增,极为适合用作群攻。 灌满法力的雨剑足以分金断玉,年久失修的破烂屋舍哪里能挡得住,顿时被推倒的骨诺牌般,轰隆隆倒塌一大片。 “咯咯咯,好玩好玩,真好玩” 虚空中传来一阵飘忽不定,忽远忽近的嬉笑声。 袁玉堂咧嘴一笑,那头千年王八终于要浮出水面了,不枉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 只是他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果。 嬉笑声之后又归于静谧,那东西又躲了起来。 这一刻,袁玉堂无比痛恨自己为何不会其他法术。 翻来覆去就是‘呼风唤雨’神通以及衍生的变种招式,如果自己会高明的搜索法术,哪会容那东西如此嚣张! 打又打不了,走又走不掉,实在是气恼。 不过再气也无济于事,那东西只要不出现,袁玉堂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暂时吞下这口气。 看来开启新神通已经是刻不容缓了,否则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还是得抓瞎。 气闷地上前一脚踹飞那口漆黑棺材,袁玉堂阴沉着脸往大宅走去。 突然间,一颗明亮的火球从天而降,如流星般砸向袁玉堂。 “还来”袁玉堂气得七窍生烟,飞身跃起,迅猛一脚踢向火球。 轰 火球挨了袁玉堂暴力的一脚,顿时轰然炸开,飞溅的火星附上袁玉堂衣袍,立即疯狂大涨。 “咦,不对,这是法力的气息!” 霎时间,袁玉堂就察觉不对劲,心意急动,天上雨水便自动熄灭身上燎烧的火苗。 这时候,不知何时冒出七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大汉,脸色不善地将他严密包围住了。 袁玉堂眉头紧蹙,这些人身上都有明显的法力波动,并非是妖魔的障眼法。 这就奇了怪哉,荒山野岭里突然冒出七个不怀好意的术士,难不成是司徒弘懿派来千里追杀的杀手 袁玉堂不爱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有人都欺负上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也来得正好,被暗处那鬼东西戏弄了一天,正愁满肚子怒气无处宣泄呢。 蓦地,袁玉堂气势高涨,四周风雨大作,他要动真格了。 那七个神秘术士感受到袁玉堂的威胁,针锋相对地催谷法力。 废墟中被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充斥着,八道迥然不同的气势疯狂拔涨,眼看马上就要爆发一场惨烈大战。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 “住手,快住手!” 七个术士大汉闻言顿时一震,气势也随之顿滞。 然而袁玉堂却没有罢手,瞬间飞奔而出,对其中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术士抬手就是一拳轰去。 刚才就是这家伙丢火球偷袭自己。 袁玉堂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以德报怨这四个字,敢对他出手,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拳头未至,恐怖的拳风如飓风吹袭,刺激得络腮胡大汉脸颊生痛。 络腮胡大汉眼中精光一闪,咬牙挥拳相向。 砰! 犹如皮球爆炸,一声闷响过后,络腮胡大汉被打得离地飞退,整个人都砸入废墟之中。 袁玉堂却安稳地站在络腮胡大汉刚才的位置,两人间的强弱顿时立判。 刹那间,原本偃旗息鼓的气氛徒然再度紧张。 自己同伴被当面打飞,心高气傲的六个术士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就在他们准备不顾一切地给袁玉堂一个血的教训时,一道窈窕的倩影跳出来张开双臂,倔强地护住袁玉堂。 “住手,谁想伤害他,就从我尸体上跨过!”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六十九章 饿鬼石像 “住手,莫要伤到小姐!” 一个玄袍大汉猛地跃出,凛然喝道。 六个怒火冲冠的术士闻言立即收敛气息,不敢造次。 玄袍大汉转身,对犹如护崽母鸡般炸毛的周洛妃无奈道,“小姐,您千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万一不小心伤到您,咱们哪里当得起这份罪责。” 周洛妃倔强地仰着螓首,寸步不让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谁也不能伤害他!” 这时候袁玉堂才搞清楚状况。 感情这些神秘术士是周洛妃家里的护卫啊 嘶 这得多大的豪门才能奢侈地让术士来当护卫啊 不过小妮子还算有点良心,懂得知恩图报,不枉自己照顾她那么久。 被打飞的络腮胡大汉这时候才从废墟里爬起,一瘸一拐地走来。 “老王,没事”玄袍大汉问道。 络腮胡大汉龇牙咧嘴地答道,“刚才大意了,老马失蹄,丢人丢大发了。” 旋即玄袍大汉越过周洛妃,眼神不善地瞪着袁玉堂说道,“小姐,您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此子凶戾异常,又来历不明,您且准许属下将他拿下!” 不等周洛妃说话,袁玉堂咧嘴龇牙道,“哟呵,还真把小爷我当软柿子拿捏了,有本事你过来啊” 不知道为何,玄袍大汉感觉自己像是被冒犯到了,莫名血压飙射。 好像自从袁玉堂被嘴炮达人钟离瀚气得七窍生烟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技能,日常习惯性怼得对手哑口无言。 另外六个术士也被袁玉堂轻蔑的‘过来啊’三字激得怒意复发。 眼看着袁玉堂又要面临群殴的局面,周洛妃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哽咽抽泣道,“你们不要再动手了,明明都是自己人,怎么能互相残杀” “谁和他(他们)是自己人!” 除了周洛妃外,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周洛妃:囧 …… 经过周洛妃不懈的努力,看在她面子上,袁玉堂与术士护卫们也暂时罢手言和,当然该瞧不顺眼还是瞧不顺眼。 周洛妃身份特殊,早前她突然失踪让家里都快闹翻天,家里长辈连夜把所有的术士护卫全部派遣出去,他们可是昼夜不停追寻数百里才找到她。 刚刚周洛妃被替死鬼袭击,如果不是玄袍大汉及时赶到,哪怕有‘平头哥’出手也不一定能妥善救下她。 这条鬼村子邪里邪气,玄袍大汉不敢冒险,立即就要带周洛妃离开。 袁玉堂对此没有意见,毕竟萍水相逢,对于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周洛妃则表现得恋恋不舍,别看她一路时刻与袁玉堂赌气,实则袁玉堂对她的无微不至都记在心里呢。 哪个少女不怀春,谁不渴望在最美好的年纪里遇到意中人 袁玉堂相貌俊秀,实力超群,外冷内热,气质独特,妥妥的话本贵公子模板。 此时周洛妃无比渴望袁玉堂像话本主人公般出言挽留,只要袁玉堂敢开口,她就敢和他浪迹天涯。 可惜少女一片真心注定错付东流,直男晚期的袁玉堂永远不懂女儿家细腻的心思,哪怕前世谈过几个女朋友也是如此。 他还巴不得周洛妃尽快离开,省得他时常要分心照顾。 如果被周洛妃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非活劈了他不可! …… 目送一步三回头的周洛妃一行人离开,袁玉堂终于可以专心应对村子里的那个东西了。 自从穿越以来,还没谁敢这样戏弄他。 此仇不报,寝食难安! 举目望去,村里大部分破败屋舍基本上被摧毁了,只剩几栋孤零零的瓦舍茅屋耸立风雨中。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总不能一直傻站着淋雨 袁玉堂挠了挠脑袋,不禁有些无奈。 想了下,他干脆找了个干燥的茅屋躺下,掏出卷烟开始吞云吐雾。 他准备和那东西杠到底,看看谁的耐心好。 “唧唧” 一道黑白相间的残影猛地窜入袁玉堂怀里,正是小爪子抱着一颗鲜红柿子愉快舔舐的‘平头哥’。 袁玉堂爱昵地揉了揉‘平头哥’的小脑袋,笑骂道,“我还以为你跑哪里野去了,原来是跑去摘果子吃,真是个小吃货!” ‘平头哥’舒服地仰着小脑袋,接受主人的爱抚。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起袁玉堂的注意。 急起身,袁玉堂就看见玄袍大汉一行人脸色凝重地去而复返。 “喂,我又回来了,见到人家开不开心” 周洛妃像只快乐的小雀儿,撑着把粉色小伞一蹦一跳地来到错愕的袁玉堂面前,背手弯腰娇笑道。 袁玉堂不理会没心没肺的周洛妃,一看玄袍大汉几人的脸色就知道出事了,不由得开口道,“找不到下山的路” 玄袍大汉凝重地点点头,沉声道,“某走南闯北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诡异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何方妖魔作祟。” 袁玉堂笑了笑没说话,刚才他就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成真了。 隐藏暗处的那东西是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人,誓要把众人玩死玩残才肯罢休。 在场的除了周洛妃外都是法力傍身的术士,无惧风雨侵扰,但是周洛妃不行,长期在雨幕中非得邪寒入体,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茅房简陋,也不适合这么多人挤在一起。 玄袍大汉等人一时半会也揪不出作祟的妖魔,和袁玉堂商量后,一致决定回到刚才之前的大宅暂做打算。 只是当他们回到大宅时,不禁同时蹙紧眉头。 才离开这么点时间,宅院里居然多出几十具动作各异,栩栩如生的恶鬼石像,与袁玉堂在堂屋里遇到的那具恶鬼石像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恶鬼石像身上皆捆着粗大的铁链。 “婆罗波叉”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肥胖术士惊声道,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玄袍大汉凝声问道,“胖子,你认识这些石像” 胖子目露恐惧地点点头,声线略微发颤地说道,“我,我在一本古籍里看到过,西方佛国有一种恶鬼,名曰婆罗波叉,头小腹大,手长脚短,以幼儿为食,夜里闻之止啼……” “那你在害怕什么”玄袍大汉凛然喝道,“说实话!” 富贵犹豫一下,唉声叹气道,“老大,不是胖子我胆小,而是那鬼东西,棣属于饿鬼……” 话语一落,众人顿时倒抽凉气。 众生六道,饿鬼自成一道,专收十恶不赦之人,死后饱受饥渴折磨,食不果腹,饮不解渴,永世不得超生。 饿鬼乃是所有有志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术士最不愿意遇到的鬼物之一。 而饿鬼的难缠之处就在于其罪孽缠身,业力充盈,别说斩杀,就算是被其接近,也会感染罪孽,最终同化沦为行尸走肉,而且还会人传人! 简单点解释就是饿鬼就像是移动的瘟疫源头,被关押在六道最底层的饿鬼道中,轻易不会出现人间。 但是! 只要饿鬼出现人间,必定会造成生灵涂炭的浩劫,需要大无畏之士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收拢罪业方可化解危机。 话又说回来了,术士斩妖除魔的目的是积累功德,磨砺修为,为的是追求飞升成仙,本质上是一种自私自利的欲望。 谁会无私地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而且还不是想自我牺牲就能自我牺牲的,非得人仙境以上的大拿修士才能集的罪孽于自身,突破界壁归于饿鬼道。 所以饿鬼才会让术士闻风丧胆。 与玄袍大汉他们不同,袁玉堂望着饿鬼石像恍然大悟。 狗娃他爹撞邪中煞,形容枯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显然是被饿鬼感染了罪孽的表现。 看来没找错,隐藏暗处那鬼东西必然与饿鬼有所关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真的麻烦了。 袁玉堂不禁有些束手无策。 只是转念一想,他又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啊,刚刚他在堂屋里不是打碎过饿鬼石像两次吗 怎么到现在一点异常都没有 难道又是古书《天罡秘术》在保护着自己么 想到这里,袁玉堂莫名地感到心安。 只是掌门秘册里记载上次饿鬼作乱事件可以追溯到五百多年前,六道界壁坚固无比,很难有饿鬼能跑出来,怎么会突然间出现饿鬼呢 莫名间,袁玉堂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同于有《天罡秘术》护体的袁玉堂,玄袍大汉他们只是普通的修士,面对满院狰狞的饿鬼石像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秦叔叔,你们怎么不进去,外来冷死了。” 不明真相的周洛妃以为只要有自家护卫在就能百无禁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动身,不由得有些不悦地催促道。 “小姐,您是不知道凶险,如今这间宅院比任何地方都要恐怖万分,咱们还是另找地方落脚。”玄袍大汉秦无忌苦笑着回答道。 这时候袁玉堂却摇头苦笑道,“走不了了,你们看看后面。” 众人闻言急回头,却见来时空荡荡的后方,不知何时摆满了张牙舞爪的饿鬼石像,已经堵死了后退的道路。 秦无忌等人顿时心里一咯噔,后背阵阵发凉。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尽管堵路的只是饿鬼石像,但是没有人头铁地敢去赌真假。 前有拦路虎,后有堵路狮。 局势一下子恶化到极点。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章 惊魂记 饿鬼道原本乃是六道中的鬼道,只不过在某个特殊时期饿鬼数量剧增占据大多数,才演变成饿鬼道。 饿鬼生前皆为十恶不赦之人,业力缠身,罪恶滔天,死后沦为饿鬼,导致其成鬼后咽喉长得像针尖那么细小,而肚子却大得像鼓一样。 美味食物入口无法下咽,甘甜清水进嘴则化为火炭,时刻处于饥渴无度的痛苦折磨中,永世不得超脱,乃是六道至苦之一。 …… 呼呼 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寒毛倒竖。 心知傻站着也不是办法,袁玉堂提议先进宅院。 虽然宅院里也有数十具饿鬼石像,但是比起外面密密麻麻的饿鬼石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如何抉择。 何况大宅里还有屋舍可供防御,就算有变也不至于四面受敌。 袁玉堂的提议很快就得到秦无忌他们的同意。 趁着没出幺蛾子,众人急忙走近宅院里。 之前感觉院子还挺大的,但是如今多出数十具肢体扭曲,造型各异的饿鬼石像,瞬间就变得拥挤逼仄。 好在石像与石像之间有缝隙,可供人小心通行。 秦无忌打头阵,本来还想带着周洛妃一起走,但是回头一看,发现周洛妃早就像一只跟屁虫般牢牢站在袁玉堂背后,不由得无奈万分。 也罢,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与袁玉堂交恶,所以秦无忌不声张。 很快众人一个接一个,犹如高空走钢丝般小心翼翼地穿梭石像间的缝隙。 不知为何,周洛妃只要在袁玉堂身边,就丝毫不会感到害怕,正满心窃喜地牵着他的衣角前进。 袁玉堂则是如临大敌地缓慢行走,眼珠子疯狂乱转,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变化。 好在有惊无险,所有人都顺利通过了诡谲的饿鬼石像阵。 直到进入屋舍里,众人都如泄气皮球般长舒一口气。 两个精通符箓的术士赶忙拿出看家法宝,法篆、朱漆、黄符等道具现场作法画符,很快就把屋舍的所有门窗都贴得水泄不通。 术士分境界,符箓也分高低,两个符箓师境界有限,只能使用最低等级的黄符,万一饿鬼石像有变后能不能挡得住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好歹能暂时提供点心理安慰,勉强算是安全。 自从胖子道破石像真身后,众人神经紧绷。 极度紧张过后就是满身疲惫,饶是在场的大多数是身怀绝技的术士也难以避免生理惯性,一个个像几个月没合眼般疲倦欲死。 屋里能落脚的地方没多说,大伙儿也不嫌脏,各自找地方坐下,抓紧时间休息。 哗哗哗 外面大雨连绵,雨打屋檐,屋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宁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都在储蓄体能,准备迎接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恶仗。 向来心大的周洛妃也被压抑的气氛所感染,闷闷不乐地沉默着。 胖子撅着肥腚,靠着柱子坐下,圆滚滚的大肚皮一鼓一鼓地喘气,看起来格外滑稽。 这些天为了寻找始终的周洛妃,他们哥几个昼夜不停,跋山涉水,早就累坏了,刚刚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突围,现在一松懈下来,困意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大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山林昼夜温差大,再加上暴雨天,没多久胖子就感觉一阵酷寒入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他修为不高,远远还达不到寒暑不侵的境界。 无意间,胖子眼尖地撇见角落有一张黑乎乎的脏褥子,顿时喜出望外,也不顾是否干净,一把揪过就盖在身上,立时暖和不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阖眼再次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胖子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不少嘈杂声,就像是好几个人在焦急地呼唤他。 模糊地睁开眼,立即看到秦无忌和袁玉堂他们满面虑色地在呼喊自己,周洛妃更是眼神惊恐地躲在后面不敢露头,他不禁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外面的饿鬼石像活了过来” 说着就准备起身,不料这个动作吓了众人一跳。 “不要乱动!”秦无忌凝重地喝止,摆手示意胖子不要轻举妄动。 袁玉堂更是浑身绷紧,如临大敌。 睡眠不足,导致胖子现在大脑昏昏沉沉的,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了为什么让我不要乱动” 秦无忌什么都没有,慢慢地蹲在胖子身前,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引导道,“你先别胡思乱想,马上闭上眼睛,默念静心咒,然后忘记一切,慢慢地掀开褥子站起来。” 此言一出,胖子瞬间清醒过来,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哪怕他再迟钝,也明显知道自己中招了。 下意识就要往身上看去。 秦无忌像火烧眉毛般焦急喝道,“胖子不要!听话,哥不会害你,千万不要往下看!” 胖子脸上肥肉乱颠,哭丧着脸闭上眼睛,带着哭腔哆嗦道,“老大,我,我到底怎么了好歹你告诉我一声啊,可不要吓我啊” “没事的,只要你听哥的话去做,肯定会没事的,记得千万不要睁眼!”秦无忌凝重地说道。 都是多年生死与共的老兄弟了,胖子当然相信秦无忌的话语,用力闭紧眼帘,心中开始默念静心咒定神。 静心咒乃是术士通用的宁神法咒,平时只需念诵一遍就能心如止水。 可是现在接连念诵三遍,胖子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人是视觉动物,对外界信息的接收大部分依赖视觉,如果突然间目不能视,很容易就会陷入自我恐慌当中。 哪怕是实力超凡的术士也不能例外。 胖子已经很努力去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惜事与愿违,反而越来越暴躁不安。 曾经见过的恐怖画面走马灯般逐一浮现,没由来的恐惧就像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冲击着他的道心。 很快,一道裂缝便出现。 胖子道心濒临崩溃,浑身肌肉绷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连指甲刺入肉里也犹不知觉。 混乱中,意识里似乎有诡异的声音入侵,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脑子里乱钻,窸窸窣窣的声音由小逐渐变大,最后充斥了整个意识。 胖子心跳加剧,脑门青筋直跳,被意识里的嘈杂声吵得怒不可歇,最后忍不住大吼道,“够了,从脑子里给老子滚出去!” 紧接着,胖子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秦无忌他们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霎时间,屋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凉气声音。 站起来后,胖子莫名感觉到全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下来,而且还有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脖子以下一片鲜血淋漓。 奇怪的是,胖子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愣愣地向满面惊愕的秦无忌问道,“老大,我,我是怎么了” 秦无忌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胖子目光呆滞地看了眼丢到一旁的褥子。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褥子,而是一大团细小如线般的蠕虫,一个个吃得肚满肠肥,隐隐还能看到点点血迹。 胖子像明白了什么,摇晃几下便软软地倒地,再也没了声息。 秦无忌几人脸色无比铁青。 没想到在眼皮子底下居然也让鬼物害了胖子性命,无疑是在赤裸裸地扇他们耳光。 周洛妃看着胖子凄厉的死状,吓得花容失色,娇躯颤抖地躲在袁玉堂背后。 “给我死!” 与袁玉堂交手过的符箓师老王暴怒冲来,扬手就是一道元精神火符砸出,瞬间就将那团邪恶的肉食蠕虫烧成灰烬。 元精神火又名为一昧真火,乃是传说中三昧真火的最初级体现,老王能驾驭元精神火符,代表着他的符箓之道已然登堂入室。 袁玉堂凝视胖子尸体良久,幽幽说道,“看来屋里也不安全,我觉得还是干脆杀出去算了,总比在这里画地为牢,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好” “不可!”秦无忌立即反驳道,“大小姐万金之躯,怎能跟着我们轻易冒险” “那你说怎么办”袁玉堂指着胖子尤有余温的尸体喝问道,“总不能像他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够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让大小姐跟着你冒险的!”秦无忌不容置疑地拒绝道。 袁玉堂冷笑几声,抱起安静吃果子的‘平头哥’,然后一言不发地就要推门而出。 “你想干嘛!” 秦无忌飞身拦在袁玉堂面前,咬牙切齿道,“你想害死我们吗” “让开,想留着等死随你便,反正小爷我是不奉陪了!”袁玉堂面无表情地冷然喝道。 “你敢再踏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秦无忌寸步不让地吼道。 袁玉堂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法力鼓荡,他是准备硬闯了。 其余几个术士护卫脸露难色,平心而论他们也知道留在这个鬼地方肯定会平添凶险,他们也赞同袁玉堂的意见,宁愿出去搏一把也好过原地等死。 但是迫于职责所在,又不能置周洛妃于险地。 左右为难下,只能无奈地看着秦无忌与袁玉堂起冲突。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烈,周洛妃强鼓勇气准备去当和事佬调解冲突,突然间她感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发现一个恐怖的鬼影无声无息地站在她后面。 那鬼影就像撕碎的布娃娃重新缝合起来一样,浑身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到处都是蜈蚣状的狰狞针脚缝合痕迹,此时正满脸雀跃地拍掌叫好。 “哈哈,好玩,真好玩,快打起来啊” “不然,你们全部人都得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一章 婆罗波叉 话音一落,所有人无比感到毛骨悚然。 尤其是袁玉堂和‘平头哥’反应最烈。 袁玉堂听出鬼影的声音正是幕后的罪魁祸首。 而‘平头哥’则一反往日的温顺慵懒,猛地从袁玉堂怀里挣脱,皮毛炸起,龇牙咧嘴地冲鬼影嘶吼,仿佛遇到天敌。 缝合鬼影给众人的感觉就像一头洪荒巨兽般,骇人得很,绝对是一头怨魂或者以上的巨凶!(鬼魂等级大概可分为游魂—怨魂—厉鬼—鬼王) “怎么还不打起来” 见到众人还在发瘆,缝合鬼影不禁有些懊恼,阴气勃发,如山峦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下一秒,屋内雷光纵横。 ‘平头哥’动手了! “哇” 伴随一声高昂的尖叫,‘平头哥’体冒雷蛇,风驰电擎般撞向鬼影。 “无声符甲,起!” 骤然间,凛冽狂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屋内,以某种玄妙的规矩组成一套半透明的符甲,自动穿戴在袁玉堂身上。 ‘平头哥’都动手了,袁玉堂自然坐视不管,犹如狂暴的水牛般,一往无前地发起冲锋。 秦无忌七人反应稍逊,但是很快就醒悟过来。 如果现在不与袁玉堂干掉那头鬼物,恐怕在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七人相识多年,早就养成默契,瞬间各显神通。 秦无忌一马当先,衣袍发徐狂乱鼓荡,手捏剑指,默念法诀,便见一道橘红剑光从他袖内飞掠而出。 “赤沙,诛邪!” 说时迟那时快,橘红剑光在秦无忌心意驱使下,瞬间幻化成滚滚飞沙,如沙尘暴般汹涌翻腾。 没想到秦无忌居然是天下术士中以杀力着称的剑修,怪不得有资格担任术士护卫头领了。 “老大,我们来助你!” 说话的是之前画符封屋的那两个符箓师,两人紧随其后,抬手扬起大片黄符,法力不要钱般注入其中,瞬息间漫天飞舞的符箓被激活,霎时火光灿灿,如天穹扫把星陨落。 一个体型微胖的术士脚踩怪诞舞步,翻着白眼念叨着晦涩难明的歌谣,神情扭曲近乎癫狂。 当舞到最激烈时徒然一震,整个人气势焕然一新,口鼻冒出浓浓黑烟,身若无骨般蜿蜒冲出。 “恭迎黑蛇岭柳五爷法驾莅临!” 此乃东北道特有法脉,请神上身,出马弟子——仙家出马! 剩下的三个术士中,其中一个快速捣鼓着随身携带的大铁皮箱,另外一高一胖则伺机而动,随时准备营救被吓傻了的周洛妃。 刹那间,五大高手外加小雷獾形成围攻之势。 剑修、符箓师、出马弟子、雷獾外加天罡神通者,无一是弱手,还有三个术士游走外围蓄势待发,如此豪华阵容前所未有,按道理来说哪怕是一般真人境的高手也得暂避锋芒。 然而缝合鬼影不可用常理度之,压根就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如同顽童般兴奋拍手跳脚狂笑道,“哈哈哈,好玩好玩,一起陪我玩” 说着抬手遥指向最先到达的‘平头哥’。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回荡屋内。 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见雷光溃散,‘平头哥’哀嚎着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平头哥’败得实在太快了,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袁玉堂眼疾手快,猛地跃起抱住‘平头哥’,顾不得进攻,极速退出战场去照看‘平头哥’的情况。 他这一退可害苦了后至的秦无忌几人,本来他们是打算在袁玉堂和‘平头哥’之后补伤害,结果还没交手,就有两员大将退败,完全打乱了进攻节奏。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四人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神剑破祟,赤沙万里,诛邪!” 秦无忌厉声大吼,飞剑幻化的滚滚赤沙犹如史前巨兽的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噬咬向缝合鬼影。 “哈哈,玩儿飞剑的吗,正好我还没吃过剑修” 缝合鬼影诡异一笑,也不见它怎么动作,突然间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一股虚幻的澎湃河水,猛然冲刷向席卷而来的漫天赤沙。 “噗” 嗡 来势汹汹的赤沙被那虚幻河水一冲,瞬间就烟消云散,暴露出隐藏在赤沙之下的一柄袖珍飞剑,悬浮空中发出阵阵哀鸣。 “这,这是传说中的冥府黄泉水怎么可能” 秘法被破,秦无忌双目圆瞪地惊声道,旋即脸色一白,张口就喷出一道血箭,很快精神萎靡下去。 “呔,鬼畜休得狷狂!” 说话的是符箓师老王,见到好大哥秦无忌败下阵来,担心其安慰,便不管不顾地催谷法力,浩瀚当空的火焰扫把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导弹般加速前进。 “呀,这火儿像极了爹爹说的烟火,真好看” 缝合鬼影就像一个没过世面的乡下孩子般,痴迷地傻站原地,仰头望着数十张黄符组成的扫把星当头轰落。 轰 整座屋舍仿佛颠了几下,一道炫目难睁的强光中,扫把星精确击中了缝合鬼影,紧接着轰然炸开,漫天火舌乱舞,劲风狂飙。 年久失修的屋舍哪里经受得住这等冲击,通体发出牙酸的咯吱声,随即便轰然坍塌,腾起数丈高的尘雾。 没多久,弥漫的尘雾里窜出几道人影。 率先落地的是袁玉堂,他一手抱着吓瘫的周洛妃,一手抱着嘴角溢血的‘平头哥’,脸色无比凝重。 紧接着出现的是搀扶着秦无忌的两个符箓师。 最后则是那三个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术士。 秦无忌神情萎顿,见到周洛妃安然无恙后重重地松了口气,紧接着剧烈咳嗽问道,“咳咳咳……大家都没事” 那三个术士则表示没有大恙。 这时候另一个符箓师突然惊叫道,“不对啊,老山儿不见了!” 老山,正是那个出马弟子王山。 刚才他出马请仙,跟着大伙儿一起围攻缝合鬼影,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呢 以他的身手,不可能被区区房屋倒塌难倒。 除非…… 除非出意外了! 莫名间,秦无忌等术士护卫心头涌现不祥的预感。 胖子才刚死不久,可别又死了一个老兄弟啊 嘶嘶嘶 突兀间,众人听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吐息声。 很快一股阴风平地而起,吹散遮目的尘雾。 “老山儿!” 秦无忌他们一见尘雾里的情形,一个个怒发冲冠,咆哮着冲了过去。 “哈哈哈,好玩,真好玩儿,这人居然没有骨头,太好玩了” 只见承受了火焰扫把星正面轰炸的缝合鬼影毫发无损,手中正捏着失踪的出马弟子王山,肆意地扭曲揉捏,犹如在玩弄一条软趴趴的大蛇。 王山脸色铁青,浑身骨骼尽碎,已然出气多入气少,口鼻冒出的黑影组成一条虚幻的大蛇,正在痛苦地挣扎着想逃命。 黑风岭柳无常柳五爷在东北大地也算是有名的仙家,没想到在缝合鬼影手里走不了一回合,此时被拿捏住神魂,生死全看缝合鬼影喜怒。 见到义愤填膺的秦无忌他们来袭,缝合鬼影狰狞一笑,将酥软如泥的王山高举过头,紧接着猛然张口,力道之大甚至绷断了腮帮缝合的丝线,嘴巴张大到骇人的宽度。 然后手一放,王山连同黑烟大蛇一起绝望地尖叫掉下深渊巨口当中。 “啊啊啊啊”秦无忌暴怒如雷,情同手足的老友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鬼物活吞了,简直就像将他的尊严肆意践踏。 盛怒之下,秦无忌准备和那鬼物拼命了。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却是袁玉堂突然拦在他面前。 秦无忌被拦,后面的几个术士也只能跟着停步。 “你想作甚”秦无忌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袁玉堂轻轻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再战必败无疑,还是让我先来。” “你就能干得过它吗” “没打过,不知道,但是我有把握保命。” 秦无忌喘着粗气本能想反驳,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清楚袁玉堂的话语是正确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默认了。 此时他们正在摆满饿鬼石像的院子里,天知道这些鬼东西什么时候会复苏逞凶,秦无忌他们没有忘记此行最大的职责,急忙前去守护至今还没回神的周洛妃。 …… 袁玉堂一步一顿地走向好整以待的缝合鬼影。 “额他们都陪我玩儿过了,你会什么表演”缝合鬼影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嬉皮笑脸地朝袁玉堂问道。 袁玉堂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会的花样儿保证让你满意。” “真的”缝合鬼影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那快点给我表演,让我开心了,说不定能饶你不死” “呵呵,那就来!” 话音未落,便见风起雨灌,刹那间天地变色。 轰 袁玉堂瞬间被数丈大小的暴雨龙卷风包裹住,以席卷万物的恐怖威势旋向缝合鬼影。 天罡神通——呼风唤雨! 袁玉堂罕见的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放开身心全力施展神通,势要在最短时间内分出生死。 他之所以会如此慎重,完全是因为缝合鬼影给他的感觉比当初桐山关的大妖分身还要恐怖数倍。 如果留手的话,恐怕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龙卷风未至,呼啸泼洒的风雨先到。 缝合鬼影像是孩童见到新奇玩具般,兴奋得又跳又叫,“好好好,真好玩儿,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的花样儿” 下一秒,如刀如针的风雨便将它那层丑陋恐怖的缝合外皮撕碎,露出真实的面貌。 头小腹大,手长脚短,面目狰狞恐怖。 果然如袁玉堂所料,缝合鬼影的本尊正是传说中的佛国饿鬼婆罗波叉。 饿鬼当道,已无后路可退,哪怕罪业加身,永坠无间,也绝不迟疑。 杀!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二章 一线生机 “你居然敢毁坏我的‘衣服’,我要你死!” 一时大意,丑陋的缝合外皮尽毁,缝合鬼影,准确应该称呼其为饿鬼婆罗波叉暴露真身,不禁暴跳如雷,首次选择主动出击。 浑厚的阴气如巨浪拍岸般汹涌爆发,疯狂地冲向来袭的暴雨龙卷风。 龙卷风内的袁玉堂冷笑一下,眼眸中暴绽两道精光,怡然不惧地迎了上去。 嘭! 刹那间,两股仿佛不属于人间的恐怖能量恶狠狠地撞击到一起,瞬间掀起可怕的飓风,形成一个五丈见外的真空带。 第一回合看似不分胜负,一人一鬼瞬息重整旗鼓,再度发起第二波攻势。 袁玉堂深吸一口气,运行法力,内部居然再生出一股逆向的龙卷风,两股龙卷风猛然合一。 下一刻,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神龙徒然出现,以撕天裂地的恐怖气势扑向婆罗波叉。 呼风唤雨最终奥义——合道天象! 当初在桐山关轰杀了大妖分身的终极杀招再现,可见袁玉堂杀心之坚定。 袁玉堂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观战的秦无忌几人感到心悸,不禁纷纷怀疑人生,这真是一个修士境术士所能拥有的实力吗 天象神龙杀力惊人,所向披靡,然而婆罗波叉却极为狂妄,不躲不闪,细长得过分的双臂猛然一撕,居然匪夷所思地撕破了虚空。 哐哐哐,裂缝里居然传来湍急的水流声。 紧接着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黄色激流猛然从喷涌而出。 此水极阴极寒,所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冻裂了,以水淹天地的澎湃声势刷向天象神龙。 “吼” 天象神龙有生命般感受到挑衅,昂然发出不忿的怒吼,加速冲锋。 说来繁琐,实则极快,瞬息间两大神通剧烈碰撞起来。 轰隆隆 秦无忌等人本能感觉到危险,急忙带上不能行动的周洛妃和‘平头哥’,也不顾外面多如牛毛的饿鬼石像正在觊觎着,奋力冲出宅院。 还没等他们跑远,一股恐怖的气浪从后方迅猛爆发。 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冲击气浪生生掀飞了。 秦无忌抱着周洛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脸色一僵,张嘴就喷出一股血泉,显然伤上加伤。 而有肉垫保护的周洛妃则安然无恙。 其余术士或多或少都有些挂彩,龇牙咧嘴地忍痛起身,目带惊惶地回头望去,不由得响起一连串的倒吸凉气声。 只见身后哪里还有宅院的痕迹,目光所至一片狼藉,之前宅院所在的位置余下一个犹自冒烟的巨坑,袁玉堂和婆罗波叉都不见了踪影。 符箓师徐正一条腿被折断了,正汩汩地冒血,强忍着锥心般疼痛,一瘸一拐地来到秦无忌身边,赶忙将他扶起,急切地说道,“大哥你没事那头鬼物实在太凶了,趁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 秦无忌把昏过去的周洛妃交给徐正,拭去嘴角的血污,摇头喘息道,“不行啊,我们不能抛下袁玉堂不管。” “大哥!”徐正急眼道,“我们和他萍水相逢,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他尽早带着郡主走,迟恐生变啊!” “袁玉堂拼了命帮我们对付婆罗波叉,如果我们把他抛下,岂不是背信弃义么不行,要走你们走,我就留下去找他!” 秦无忌仿佛吃了秤砣般铁了心不肯走,非要去救袁玉堂不可,徐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拼命地劝说着。 乒乒乒…… 就在两人争执时,突然间一阵清脆的铁链破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秦无忌和徐正脸色僵住,紧接着在他们视野中,周围被新土覆盖的地下纷纷冒出鼓包,然后一头头被掩埋的饿鬼石像破土而出。 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那些石像身上布满了裂纹,捆绑的铁链纷纷绷断,石质层正在快速剥落。 “嗷呜” 刹那间,数之不尽的饿鬼石像就变成活生生的饿鬼,现场鬼哭狼嚎,宛若森罗鬼蜮,一瘸一拐地朝他们围拢过来。 秦无忌脸色极为难看,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尽管那些石化复活的饿鬼气息比不上婆罗波叉,但是架不住数量太多了,哪怕是站着让他们砍,估计砍到手软也砍不完啊。 徐正则在心里埋怨秦无忌妇人之仁,如果刚才及时撤退的话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这时候其他的几个术士也来到秦无忌身边,习惯性地等着秦无忌拿主意。 秦无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略微思索,抱拳沉声道,“诸位兄弟,今天这坎儿可能咱们过不去了。今世很荣幸能和各位做兄弟,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还做你们的大哥!” 众人默然,半响后纷纷抱拳回礼道: “我等来世还做大哥的兄弟!” 秦无忌爽朗大笑,颇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无畏。 “哈哈哈,好兄弟,那就让咱们杀个痛快!” 就在众人准备上前拼命时,地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嘭嘭! 下一刻,巨坑里猛地冲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是袁玉堂与婆罗波叉! 见到袁玉堂还活着,秦无忌他们先是一喜,旋即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因为袁玉堂现在的情况极为惨烈,浑身浴血,‘无声符甲’已然接近破碎,身上满是密布血淋淋的伤口,血流如注。 反观婆罗波叉则毫发无损,气息愈发高昂。 两者高下立判! “哈哈哈,好玩儿,真好玩儿”婆罗波叉癫狂大笑,两条枯瘦的细长手臂仿若无骨,快如幻影般疯狂甩出,炸得空气发出凄厉哀嚎。 袁玉堂咬牙竭力架挡,每次架挡过后都会多出一道新的伤口。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抽死! 婆罗波叉实在太可怕了,刚才在地下他们已经战了数十回合,连最强大招天象神龙都降伏不了,这下麻烦大了。 “吼!” 袁玉堂厉声大吼,残破的‘无声符甲’骤然炸开,婆罗波叉猝不及防下被炸了个踉跄,弹飞出几十丈外。 趁此良机,袁玉堂急忙抽身遁走。 直到回到秦无忌他们身边,他才松了口气。 “小兄弟,你没事”秦无忌关切地问道。 尽管初次见面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袁玉堂的实力与胆色已经折服了这些桀骜的术士。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和传说中的饿鬼婆罗波叉单挑。 袁玉堂胸膛激烈起伏,喘着粗气急促道,“我没事,长话短说,那头饿鬼太强了,哪怕我们所有人联手也不可能敌得过……” 此言一出,秦无忌他们心里无不咯噔一下。 如果婆罗波叉连他们联手都无法匹敌的话,那岂不是死定了 “但是,我还有一个办法……” 很快袁玉堂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抛出希望。 “什么办法”秦无忌迫切地问道。 袁玉堂苦笑一下,底气有些不足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在我看来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信我的话就搏一把,不信的话那就一起结伴走黄泉路。” 四周的饿鬼行动虽然迟缓,但是距离有限,终究还是逼近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被袁玉堂震飞的婆罗波叉已经好整以待地飞回来了。 秦无忌几个人对视几眼,多年的默契让他们能看到相互的眼神含义。 很快,秦无忌抱拳沉声道,“我们愿意相信你,就是失败了也绝无怨言。” 感受到几人毫无保留的信任,袁玉堂既欣慰,又感到压力重大。 点点头,袁玉堂郑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 “我需要你们去拖住婆罗波叉,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 “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半柱香即可!” “如果不能坚持到我回来,那大伙儿就死定了,谨记!” 说罢,袁玉堂便高高跃起,冲入围拢过来的饿鬼群中。 甫一进入,犹如虎入羊群,袁玉堂开始血腥的屠杀。 去而复返的婆罗波叉一见到袁玉堂,便兴致勃勃地想再去与之大战一场。 秦无忌见状咬咬牙,催动体力剩余的所有法力,猛地掠向婆罗波叉。 其余术士犹豫一下,很快就眼神坚毅地追随而去,只留下一人看护周洛妃和‘平头哥’。 “鬼畜,吃爷爷一剑!” 秦无忌目眦欲裂,捏动剑诀,袖珍飞剑瞬间化作一道赤芒,雷霆般刺向婆罗波叉。 婆罗波叉不耐烦地皱眉回头,佁然不动间,忽的一道墙壁从天而降,堪堪挡住了来袭的飞剑贯刺。 “噗” 飞剑受阻,立即反噬到宿主身上,秦无忌猛然喷出大口血液。 稍慢一步的符箓师徐正盯着那面凭空出现的墙壁,惊恐万状地叫道,“这,这是罪孽盾墙,传说中饿鬼王的无上神通怎么可能” 正惊骇间,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越过徐正,头也不回地吼道,“现在不是犯浑的时候,管它是不是什么饿鬼王,俺只知道如果它不死,咱们就死定了!” 粗豪大汉突然深吸一口气,胸膛不可思议地高高隆起,旋即猛地张口一吐,一道有如实质般的骇人声波猛地爆发。 “吼” 此音仿若狮王啸林,有振聋发聩,塑正辟邪之神妙。 乃佛门至正之音,佛陀狮子吼!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三章 激斗 金不二曾是佛门正派禅宗的弟子,后因犯戒被逐出山门,尝尽辛酸苦辣,碾转流离才落到周洛妃家当护卫,当初就是秦无忌把他从泥泞里拉出来的。 此时见秦无忌有难,他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 “吼” 蕴含宏愿慈悲的声浪凝聚成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气劲,狂奔飞扑向婆罗波叉。 狮子吼乃是佛门至音,清啸之下,犹如迅雷疾泻,震慑人心,令敌肝胆俱裂,不战而溃。 婆罗波叉只来得及咦一声,便被正面轰中。 嘭 佛门功法不愧被誉为世间最能克制邪祟的功法之一,狮子气劲骤然炸开,强如婆罗波叉也被炸了个趔趄。 一击奏效,金不二却无喜色。 因为他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就是在帮婆罗波叉挠痒。 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可以安心交给兄弟。 “电母雷公,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速来助吾!” 符箓师王腾龙掐准时机,指缝间夹着一张深红符箓,急速口诵法诀后猛然抛上空中。 轰隆隆 天穹滚过一道闷雷,紧接着厚实的乌云被雷光撕碎。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藏青色的神雷受深红符箓牵引,化作一柄飞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瞬间刺中婆罗波叉。 “哇”婆罗波叉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然整个被神雷飞剑钉在地上,浑身冒烟抽搐。 众所周知雷霆乃大自然中最为狂暴的天威,其实雷霆也有等级之分,分别是蓝青紫白黑五色,一级比一级霸烈,传说中最强的黑色天雷有毁天灭地之能。 尽管王腾龙所召唤的神雷只是第二级的青雷,威力依旧惊世骇俗。 金不二与王腾龙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活,一时间消耗过巨,无以为继。 眼看两人豁出性命才创出的微弱优势马上就要消逝,幸好有人及时接过重任,继续给予婆罗波叉重击。 “吾奉三茅祖师之命,驱令五疫兵马,助吾降妖除魔,敛魂幡开!” 话音未落,现场阴雾弥漫,鬼哭神嚎,五道拖着浓郁黑烟的恐怖巨鬼从虚空里跃出,咆哮着向疯狂挣扎的婆罗波叉杀去。 兵马,乃是道家特有的护法鬼将。 五疫兵马是指寒疫鬼、瘟疫鬼、疫喉鬼、疫痢鬼、疫疟鬼,泛指天下一切染病而亡的亡灵,被降伏后再经过独门秘法炮制而成,属于猖兵序列中的第一梯队,行事最为激进勇猛。 此乃三茅宗旁系弟子赵乾的秘密武器,只见他脸色凝重地手持一面小幡,全身法力犹如江河决堤般疯狂涌入小幡之中。 有得就有失,五疫兵马虽然实力超群,但是桀骜难训,且驱使其出坛办事需要耗费巨量的法力,稍有不逊就会失控反噬其主。 故而在正统三茅宗门人里除非是到了真人境以上,否则谁也不敢轻易地使用五疫兵马。 赵乾以修士境修为来强行驱使五疫兵马,无疑是在火中取栗。 浑身烂疮,脓血横流的瘟疫鬼首当其冲,浑身裹满让世人闻风丧胆的瘟疫病毒,狠狠一拳砸向地上的婆罗波叉。 婆罗波叉怒目而视,一时不慎被钉在地上,此时正是最恼火至极,哪容小小疫鬼在自己面前嚣张 想也不想,婆罗波叉仰头发出一声犹如实质般的巨哮。 紧接着一个体型比婆罗波叉大了数倍,样貌与之一模一样的巨大鬼影浮现,凛然一脚踢向瘟疫鬼。 “这,这是业力身外身”一旁正给败阵的秦无忌喂服伤药的徐正惊声道破了天机。 业力也可以称之为因果,只要存在三界六道内都会与业力产生联系,而饿死鬼的业力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极度痛苦。 身外身则是传说仙人以无上伟力演化出来的第二具身体,乃是玄妙至极的大神通。 婆罗波叉能以业力弥生出身外身来,显然有大秘密在身。 瘟疫鬼身高及丈,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庞然大物,但是相比起业力身外身来,还是显得娇小玲珑。 拳脚相接后,瘟疫鬼哀嚎着被踢得魂飞魄散。 残存的瘟疫病毒还企图腐蚀业力身外身。 却不想业力身外身突然冒出浓烈的业力,瘟疫病毒连反抗都来不及,瞬间就被中和消弭。 在极苦业力面前,区区瘟疫病毒算得了什么 “呜” 遥控五疫鬼的赵乾不禁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唇角溢出鲜红血迹。 兵马与宿主心意相连,一旦败亡则会反噬重创。 赵乾身受重伤依旧死战不退,不可谓不拼命。 瘟疫鬼的败亡让其余四疫鬼唇亡齿寒,嗜战成狂的它们从来就不会什么叫害怕,纷纷不要命地狂攻业力身外身。 业力身外身以一敌四,一时间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婆罗波叉趁机加紧挣脱神雷飞剑的束缚。 不停呕血的秦无忌见状不顾休息,推开徐正便飞身掠去,赤沙飞出袖袍,犹如游鱼般缭绕飞行。 “大哥等我!” 徐正心忧如焚,急切地跟了上去。 金不二和王腾龙也忍痛进攻。 好不容易才把婆罗波叉钉住,怎么能轻易就让它脱困 秦无忌脸色如金箔,但是战意却异常高昂。 他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生死一线的刺激感了。 出身自天下术士梦寐以求的剑修胜地凌霄阁,秦无忌的前半生无疑是成功的。 后来机缘巧合成为了周洛妃家的护卫头领,长久的锦衣玉食却让他意志消沉。 被困在半步真人境已经快十多年了,始终无法寸进。 眼看着同期入门的师兄弟一个个修为突飞猛进,秦无忌也曾懊恼过,但是奈何人一旦堕落,就很难再振作起来。 终于在生死关头,他及时觉悟了。 袖珍飞剑赤沙感受到主人久违的热血沸腾,不禁发出雀跃的嗡鸣声,似乎在庆贺曾经的主人归位。 “哈哈哈,赤沙,这些年委屈你了,今日就让我们杀个痛快!” 秦无忌豪情万丈地狂笑,眼神愈发犀利坚毅。 “三界内外,唯剑独尊,赤沙惊鸿,诸邪辟易,斩!” 呛 一声清越嘹亮的剑鸣响彻天地间。 赤沙剑光暴涨,瞬间化作一道几十丈的匹炼,以势不可挡的凛冽威势,猛然斩向婆罗波叉。 婆罗波叉目眦欲裂,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这让它无法忍受。 “一群臭虫,也配在我面前嚣张” “都给我死!” 那死字犹如天擎巨峰般炸开,只见一股无形气劲极速席卷四方,瞬间形成一个二十丈左右的领域,剑光匹炼甫一进入猛然像沉入泥泞般,寸步难行。 “什么这鬼畜还有隐藏的神通”徐正惊骇绝伦地说道。 秦无忌三人冲得过猛,一下子不慎坠入领域中,顿时感到犹如巨石压顶,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人表情狰狞扭曲,拼命负重前行,势要与婆罗波叉决一死战。 “闪开!” 领域外的徐正见到兄弟们正在拼命,不禁抽身跃起,手掌一晃,突然多出一道紫红符箓,目眦欲裂地怒吼道。 秦无忌三人本能知晓最善于明哲保身的徐正也要拼命了,下意识去躲避。 符箓师王腾惶恐不安地咆哮道,“正哥,不要啊~” 电光火石间! 只见天穹猛然闪过一道耀眼紫光,旋即才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隆隆~ 滚滚雷霆如紫气东来,以势不可挡之势降临人间。 “啊啊啊~”王腾龙发出绝望的长啸。 他与徐正从小就认识,皆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后来机缘巧合中在一处山谷里捡到奇书《天伦经?符箓篇》残卷与三张高级雷符,从此逆袭人生,走上修行之路路。 多年来相互扶持,生死与共,他哪能不知道徐正此举背后的意义 传说真人入人仙就是要经历紫雷小天劫洗礼,徐正以微弱道行强召紫雷,焉有不付出代价之理 不自量力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 …… 粗如山岳的霸烈紫雷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不能动弹的婆罗波叉。 轰~ 霎时间,地动山摇,原地腾起一朵夸张的蘑菇气劲。 紫雷降世,荡尽诸天邪祟。 束缚众人的可怕领域也随之告破。 秦无忌和金不二如释重负,颓然落地。 王腾龙死死地盯着浑身冒烟,一片焦黑的徐正从半空坠落,强忍剧痛锥心想要过去接住。 哐当~ 又伤又累的王腾龙哪里能追得上下坠的速度,眼睁睁地看着徐正重重摔到地上,瞬间粉身碎骨,化作一地碳渣子。 “不啊~”热泪决堤般狂涌,徐正哀嚎着企图拼凑徐正粉碎的尸骨。 秦无忌和金不二不禁默然,悲从心来。 十几年交情的生死兄弟死在自己面前,怎能不悲恸欲绝 突然! 尘埃中一道残影掠过。 噗呲~ 泪流满面的王腾龙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发现胸口处莫名出现一个前后透明的巨大血窟窿。 来不及交代遗言,便歪头栽倒。 徐正死得毫无预兆,快到秦无忌和金不二根本反应不过来。 “臭虫们啊,你们将会死得很惨,很惨~” 婆罗波叉怨恨难平的恐怖声音自尘埃里传来,风云变色,万物颤栗。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四章 生死一线 相较于秦无忌几人艰难地正面承受着婆罗波叉的怒火,身陷饿鬼重围的袁玉堂也不好过。 眼前的这些饿鬼尽管等级比不上婆罗波叉,但是架不住数量实在太多了。 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完全看不到尽头,仿佛整个饿鬼道里的饿鬼全跑出来了。 而且饿鬼无惧无痛,或者是已经痛苦到麻木了,支配其行动的唯有最原始的愤怒与怨毒,恨不得将眼前所见全部撕成碎片,任由袁玉堂如何斩杀,始终不见颓势。 袁玉堂人都快麻了。 虽然经历过类似的画皮鬼城,但是低微的画皮奴又怎能与术士闻风丧胆的饿鬼相比呢 最可怕的是,每击杀一头饿鬼,袁玉堂就会被死去饿鬼的罪孽转移自身,长出恶毒至极的烂疮。 才短短半炷香的时间,袁玉堂就手脚全是紫肿流脓的烂疮,每动一下就痛入心扉。 不愧是饿鬼,果真难缠。 袁玉堂牙齿快咬碎了,强忍剧痛疯狂地在屠戮着饿鬼,奈何一直期待的那股灼热感却始终没有出现,不由得心急如焚。 快点啊,快点来啊……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啊! …… 最后方,周洛妃抱着‘平头哥’瑟瑟发抖,美目里写满了恐惧与担忧。 也亏得袁玉堂一夫当关,吸引了全部饿鬼的火力,否则一旦被洪水般的饿鬼群冲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哪有幸存之理 负责守护的最后一个术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埋头捣鼓着他的大铁皮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干嘛。 “冯叔叔,你到底在等什么,没看到他们快支持不住了吗” 终于周洛妃忍不住朝最后的术士护卫冯飞远吼道。 冯飞远焦急地回头说一句,“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下!” “再等,再等他们就要死光了啊”周洛妃泪流满面,崩溃般吼道。 冯飞远没有说话,继续埋头捣鼓。 很快。 “哈哈哈,终于组装好了,老大我来了!” 冯飞远兴奋得跳起,手舞足蹈地让开身位,只见一个浑身覆盖黝黑重甲的人型物品赫然出现。 “天工开物,造化万千,灵智开!” 冯飞远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饱含法力的‘真阳溅’噗嗤喷在铁甲人身上。 ‘真阳溅’舌尖血,平时蕴养着法力,一旦动用‘真阳溅’,代表他要拼命了。 滋啦滋啦 温热的舌尖血甫一接触黑甲,骤然沸腾起来,每淌过一处,便见黝黑铁甲上亮起米粒大小的红色符文。 咔咔咔 一阵牙酸的齿轮咬合声中,毫无生命气息的铁甲人居然慢慢地动了起来。 天下门派中有一门派别具一格,精造化万物之神通,掌世间真理之天机,名为天机山庄! 传说天机山庄乃是前朝末代国师,人间最后一个飞升者诸葛天机所创立,相比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他们对真理的追求更为孜孜不倦,且每位门徒都有巧夺天工的机关造诣。 没想到不起眼的冯飞远,居然来自神秘的天机山庄。 这神奇的一幕令周洛妃目瞪口呆,连哭泣都忘记了。 “符将铁甲,杀敌!”冯飞远嘴角溢血,疾言厉色地咆哮道。 收到指令,体冒红光的符将铁甲咔咔小跑起来,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加速到极限时霍然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切入秦无忌那方的战场里。 符将铁甲是冯飞远花费半辈子心血打造的最强傀儡法兵,无论去到那里都随身携带,曾经有过斩杀初入妖怪境豹妖的辉煌战绩。 可惜如此强力的法兵却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每次使用完毕都要拆卸充能,待到使用又需重新组装。 否则光论战斗力的话,冯飞远算是秦无忌他们里的最强者。 秦无忌特意让他守护周洛妃,除了担心周洛妃安危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是给他争取组装符将铁甲的时间。 周洛妃先是一愣,旋即恼怒地吼道,“冯叔叔,你怎么能这样没看到袁玉堂以寡敌众才是最需要支援的吗,快把你的铁甲人叫回来!” “大小姐!” 一直在周洛妃心中都是老好人没脾气印象的冯飞远突然朝她大吼一声,直接把她吼发懵。 冯飞远面容焦急近狰狞,咬牙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知道你关心袁玉堂,但是老大他们才是自己人,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而置自己兄弟而不顾!” “况且虽然不知道袁玉堂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老大他们才是左右胜负的最关键因素,如果老大他们撑不到袁玉堂完成布局,所有人都活不了,包括你我!” “所以啊,属下恳求大小姐以大局为重,莫要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 周洛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不知所措。 说罢,冯飞远便不理会周洛妃,全神贯注地遥控着符将铁甲作战。 …… “赤沙,沙卷残云,杀啊!” 秦无忌虎目泛红,不顾伤势地输出法力,飞剑赤沙瞬间便剑气暴涨,猛然一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疯狂地分离,霎时间就变成十丈开外的庞大剑网,极速杀向婆罗波叉。 “金刚一怒,群魔伏首!” 猛然响起恢弘浩大的至正法音,金不二状若疯虎,手持一柄佛光绚烂的金刚杵,身后隐有金刚抬头法相,卒然高高跃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向婆罗波叉。 “十天九地,幽冥群鬼,速聚幡下听吾号令,急急如律令!” 最强狷兵四疫鬼正苦苦牵制着婆罗波叉的业力身外身,赵乾也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溅’喷到敛魂幡之上。 刹那间敛魂幡发出恐怖的鬼哭狼嚎之音,浓烈的阴气猛然从地上冒出,方圆五里内的孤魂野鬼都被拘招至他法幡之下,听从他号令围攻婆罗波叉。 战斗到这里份上,彼此已经结下不死不休的恩怨,没有半点余地可留。 情同手足的多年兄弟接连殒命,哪怕是死,秦无忌他们也要咬下婆罗波叉一块血肉。 “萤虫之火,也配与皓日争辉” 婆罗波叉被两道神雷劈烂得支离破碎的残躯正在快速复原,眼见着秦无忌三人做殊死一搏,不由得冷声嘲讽道。 “既然你们赶着送死,那就去死!” “极业禁区,立!” 骤然间,之前的无形领域再度出现,镇压全场。 秦无忌三人顿感泥牛入海,不得寸进。 婆罗波叉见到秦无忌三人犹如落入蛛网的可怜虫子般疯狂挣扎,不禁嗤笑一声,便专心养伤。 然而它低估了秦无忌他们的决心。 只见秦无忌眼眸里略过一抹狠厉之色,艰难地抬起手,猛然插向双目。 噗嗤一声,血光暴绽。 以自剜双目为代价,血流满面的秦无忌发出不似活人的怒吼。 “血肉长城,虚鉴自毁,以血祭剑,玉石俱焚!” “诛天一剑!” 蓦地,困顿的赤沙猛然并发出高昂至极的剑鸣,瞬间剑气冲霄,疯狂纵横切割。 噗噗噗 只一瞬,镇压万物的极业禁区便千疮百孔,分崩离析。 “嘶怎么可能”婆罗波叉不可思议地惊声道。 区区一个还没完全破境的修士境巅峰,居然能破得了自己本命神通之一的极业禁区,委实是超出婆罗波叉的意料。 趁此良机,金不二与赵乾抓住机会攻向惊愕的婆罗波叉。 “滚开,臭虫!” 待回过神来时,婆罗波叉发现金不二已经近在咫尺。 扬手一招,虚空顿裂,涛涛黄泉之水汹涌而出,迅猛绝伦地冲向金不二。 赫然是神通黄泉冲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金不二愤然吼出久违的佛号,手中金刚杵佛光大盛,如剪刀切布帛般,将来袭的黄泉水撕开,不顾阴寒刺骨的黄泉水花落在身上若凌迟活剜般的痛苦,继续长驱直入,直指婆罗波叉。 “罪孽盾墙!” 三面实质般厚重古朴的罪孽盾墙成型,以碾压一切的恐怖声势朝金不二挤压而去。 金不二目眦欲裂,无视迫在眉睫的致命危机,满脑子只想着将手里的金刚杵刺入婆罗波叉体内。 眼看着金不二就要惨被碾为肉糜。 这时候符将铁甲及时杀来,居然以一己之力生生扛住了两面罪孽盾墙。 紧接着无数低微的孤魂野鬼扭曲哀嚎着冲来,以蚍蜉撼树之势,硬生生地扛住了徐徐碾压的最后一面罪孽盾墙,是赵乾的游魂鬼兵及时来援,让金不二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 然而每一个壮举的背后,都必然伴随着惨重的代价。 赵乾虽然硬抗住了势不可挡的罪孽盾墙一息,但是招来的大部分游魂鬼兵惨成替罪羊,超负荷的反噬立即重创其自身,凭空被震得飞出几丈外,落地已然不省人事。 失去赵乾控制的四疫鬼顿时群龙无首,被业力身外身逐一灭杀。 而符将铁甲呈威之后,也被碾压成一张薄薄的铁饼。 远处心意相通控制符将铁甲的冯飞远呜咽一声,狂喷鲜血,瞬间陷入弥留之际。 三位好兄弟拼命创造了绝佳的机会,金不二怎能不珍惜 强忍悲痛,他怒吼一声,集聚必生功力于金刚杵之上,忿然刺出。 明知不敌,金不二也要拼命为枉死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鬼畜,给佛爷去死!” 婆罗波叉苍白的鬼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恐慌,紧接着就被凶戾代替。 “镇魂冥链!” 咻 虚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锈迹斑斑巨链凭空甩出,闪电般卷住了金不二,旋即又猛然回收。 “不!”金不二亡魂大冒,虽然不是立即身死当场,但是傻瓜也知道一旦被巨链拖去其中,结局绝对比死更凄惨。 就在金不二即将被拖入虚空裂缝之际,天地间骤然爆发一股难以的悸动,紧接着又响起袁玉堂欣喜若狂的大笑。 “哈哈哈,功德圆满开神通,我成功了!!!”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五章 六甲奇门 “哈哈哈” 身处饿鬼重围中的袁玉堂狂笑不止,拿出一本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古朴书籍,自动翻开最新页面,只见空白的纸张上猛然出现新的图像与金篆: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夏末,诛灭罪孽染体活尸一百三十五,功德加十五……】 【目前功德为一百,可开启一项天罡神通……】 霎地,时间停顿,三界冻结,昏暗欲沉的天穹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浩瀚星光迅然投射而下,径直地将袁玉堂笼罩住。 沐浴在充满无上伟力的星光之中,袁玉堂身上密集的恶毒脓疮快速褪去,冥冥中有无数知识自动醍醐灌顶。 很快袁玉堂就有所明悟。 【天罡神通之六甲奇门开启完成!】 蓦时,那浩瀚星光来得迅捷,去得也快然后一切就恢复如常。 除了当事人袁玉堂之外,没有任何存在知晓刚才发生过什么。 袁玉堂气定神闲,眼中溢发出道道神光。 终于,终于又攒够一百功德,开启新的神通了。 强忍着激荡的心情,袁玉堂无视张牙舞爪来袭的海量饿鬼,缓缓地闭上眼帘,脑海中冒出一段描述: 六甲者,遁甲之术,能役使鬼神,祈禳驱鬼;奇门者,以奇观道,铭烙道痕,窥尽天下法术。 二者合一,是为六甲奇门也! 没错,袁玉堂新得的天罡神通,正是六甲奇门! 霍然睁眼,袁玉堂气势骤变,身后出现皓日般的万丈豪光,猛地福至心灵,旋即如神灵睥睨众生般缓缓开口道,“以吾之名,敕令千里山川河流神祗速来听遣!” 话音一落,只见四面八方升腾其数十道强悍的气息,紧接着地动山摇,河川逆流。 “吾等谨遵天旨!” 这神奇的一幕震慑全场。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饿鬼都被那几十道强悍气息直接镇压住,乖巧如兔子般窝在地上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凶悍狂躁 那道拖着金不二的铁锈巨链眼看着就要缩回细看,突然间一只房屋大小的巨手猛然破土而出,直探天穹,一把猛然握住巨链。 玄机一声蹦咔的巨大声响,那铁锈巨链居然硬生生被折断了。 死里逃生的金不二人都傻了。 眼前这一幕哪怕是小说话本也不敢如此描写,居然活生生地出现自己眼前,如非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敢相信。 轰隆隆 地面疯狂颤抖,不远处一座山峦坍塌,紧接着一个浑身裹满岩石层的五十丈巨人从地下钻出,踩着震天动地的可怕步伐,来到袁玉堂面前止步不前。 那双巨大的眼窟窿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精光,威压如排山倒海般滚滚来袭,压得整个伏龙山生灵尽皆俯首称臣。 “你就是他” 突然间,岩石巨人巨口开合,发出雷鸣般的呼啸之音,现场犹如身处雷暴云中心,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痛。 非但如此,它还对袁玉堂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不等袁玉堂回答,它又自顾自地摇头否认道,“不是,你身上虽然有他的气息,但还不是他……也罢,看在……的份上,说出你的要求!” 袁玉堂表面平静,内里却慌张得一批。 他根本就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岩石巨人应该就是伏龙山的神祗,也就是没有受过敕封的野神。 一个人仙境,法力通玄的野神!! 前文说过,神祗虽然先天比之凡人有优势,但是想要修行精进却难如登天,每个境界的递进相比凡人修仙艰难万倍,而且还伴随着无数不稳定因素,可谓是一条绝路。 除非是冒险接受天命在身的皇帝敕封,与国同寿,受万民香火供奉,方可有一丝超脱之机。 而伏龙山山神分明是靠自身苦修,硬生生地把修为突破到人仙境界,天知道它到底经历过多少艰难苦阻,煎熬过多久的漫长岁月。 如此强悍的角色,居然会听从自己调遣 有没有搞错啊!! 这不合常理的关系逆转直接把袁玉堂整不会了。 非但如此,刚才口含天宪般召唤千里神祗的话语也不是出自他本意啊,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好像被鬼上身般失去身体控制权,莫名其妙就说出那番话语。 否则他再狂妄,也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调动千里神祗。 随着伏龙山神登场,刚才响应的那数十道比之伏龙山神也弱不了几分的可怕气息由近到远,很快就悉数登场。 有漂浮而来的巨大榕树,有遨游虚空的山峦巨龟,更有百丈巨蛟携带一条河流而来,等等不一道也。 足足来了一十七个人仙境的恐怖野神,每一个都不输当初一道分身便无敌桐山关的大妖山泽大君本体。 场面之浩大,简直匪夷所思。 众野神齐声道: “吾等遵从天旨,前来阁下座下听遣!!” 神灵显圣,众生回避。 自从诸多通玄野神现身后,除了袁玉堂与婆罗波叉外,所有人都无故昏迷。 袁玉堂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 当事情超脱控制之后,哪怕是天大的好事,也容易演变成惊悚。 不可否认经历了多次险死还生后,袁玉堂的胆子已经肥得没边,但是也得分场合。 被十七个人仙境的野神直勾勾地注视着,没当场吓瘫已算他胆大包天了,怎么可能还敢提要求 但是好像不开口又不行。 人仙境野神是何等桀骜的角色,人家千里迢迢听召而来,却让它们干等,换谁能不恼火 所以为了小命着想,袁玉堂强忍恐惧,用尽毕生的勇气,颤颤巍巍地指向全场唯一还能站立的婆罗波叉说道: “那个,请诸位大神将饿鬼婆罗波叉打回饿鬼道……辛苦了各位,谢谢……” 最后还不忘礼貌地加句谢谢,可见袁玉堂现在心态之凌乱。 众野神闻言顿时一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中的伏龙山山神修为最高,它便雷鸣般确认道,“你……就是为了这点事把吾等召来” 袁玉堂很想摇头否认,但是事实就摆了眼前,总不能胡乱编造理由来搪塞过去 只能乖巧又不失礼貌地点点头,表示事实就是这样。 众野神一致无语。 就好像市井无赖受了欺负呼朋唤友去报仇,等待帮手们都到齐后,才发现自家兄弟原来是被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野狗咬了。 诚然饿鬼非常难缠棘手,但那也分是谁啊。 或许单个人仙对上饿鬼颇感为难,但是如今十七个人仙境的野神齐聚一堂,别说是区区一个饿鬼,就算是传说中距离飞升超脱一线之隔的地仙,可能也有一战之力。 也怪不得众野神会如此无语。 伏龙山神叹了口气,认命般抱拳轰隆说道,“遵……天旨!” 其余野神也附和道: “遵……天旨!” 然后一致对上困兽犹斗般战栗不安的婆罗波叉。 十七道恐怖的目光注视下,婆罗波叉蓦地毛骨悚然,狰狞尖叫道,“你们不要欺鬼太甚,把我逼急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伏龙山神怜悯地瞟了色厉内荏的婆罗波叉一眼,如雷般轰鸣道,“怪你不长眼,惹谁不好,偏偏惹上……,算了,和死鬼有什么好说的,送你回去,咱还要接着沉睡!” 说罢,一只巨掌猛然横扫而来,其声势之浩荡,简直如飓风过境,像是准备将婆罗波叉一掌扫出天穹外。 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婆罗波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然后做出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举动。 只见它猛地撕开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将内里的脏腑全部掏出裹缠全身,如同结出一个巨茧。 “咦” 伏龙山神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惊异地咦了声。 包裹住婆罗波叉的血肉巨茧像有生命般急剧膨胀,迎风就长,眨眼间就长大成与伏龙山神等高的庞然大物。 “吼” 一声不似人间生灵的恐怖嘶吼从巨茧内传来,紧接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巨大手掌破茧而出,正面与伏龙山神的巨掌碰撞到一起。 嘭 惊惧的一幕紧接上演。 在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中,伏龙山神居然被一掌拍飞了,身上的岩石层布满了裂缝,无数碎石如雨般簌簌掉落,七窍竟然溢出金珀般的绚烂神血。 “吼” 一掌击飞了伏龙山神后,巨茧内的不明存在张扬无比,又伸出七八只狰狞巨爪,疯狂地撕扯巨茧,似乎想要突破限制降临人间。 “该死,是鬼王面燃大士的气息!那小饿鬼居然是面燃大士万千分身之一,失算了!”山峦巨龟猛然开口道,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之意! 面燃大士,又称作面燃鬼王,乃是佛道两派都有记载的恐怖存在,统帅万千饿鬼,威震三界六道。 “哈哈哈,如此正好,本座万载苦修,正好拿那威名赫赫的面燃大士来当磨刀石!”百丈巨蛟豪气万丈地长笑道,周遭河流沸腾,身形一晃,便气势如虹地迎了上去。 天规不可欺,既然野神们是逢旨前来,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身渡外。 哪怕对手是成名远古的资深鬼王面燃大士,也绝对不能迟疑。 有了百丈巨蛟做表率,很快其余野神也各展神通,一拥而上。 一场只存在神话传说的恐怖之战就此爆发了!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六章 奇门之术 周洛妃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她好像遇到了一个神奇的少年。 长相俊秀,法力高强,面冷心热,心地善良,一路上对她极为照顾。 从敌视到释然,从好感到动心,仿佛经历了情窦初开的整个过程。 然后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冒险。 只是当旅程到了一个偏僻的荒村时,一切都变了。 替死鬼,饿鬼,无数只存在噩梦中的妖魔鬼怪倾巢而出,对她展开疯狂攻击。 还是那个少年挺身而出,拼死守护着她。 在梦境的最后,她仿佛看到了少年不敌妖魔,身陷重围,临死前还不忘叫她快走。 周洛妃哭了,哭得极之伤心。 以致哭着哭着,就醒了。 然而睁眼的瞬间,柔和温暖的阳光渗入视野,当她起来时才发现,哪有什么荒村饿鬼少年之类的。 此时她就在自家的豪华马车上,探头出窗外看起,一眼就看到护卫头领秦无忌正在马车外尽忠职守地保护她周全,金不二、冯飞远两个熟悉的护卫也正笑盈盈地向自己打招呼。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好像是外出探亲回家的路上。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好像欠了一个人一声谢谢。 …… “喝下这碗符水,静修数日,应该无恙。” 伏龙山外围的村落里,一脸疲惫的袁玉堂端着一碗混合灰烬的清水向狗娃叮嘱道。 狗娃感激涕零,就要跪下磕头道谢,却被袁玉堂眼疾手快地拦住。 袁玉堂微笑着揉了揉狗娃乱糟糟的头发,“以后要好好孝顺父亲,长大了要做个好人,知道吗” 狗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袁玉堂便不再多说,把符水交给他之后就离开村落。 …… 晴朗星空下,袁玉堂牵着赤兔行走在荒丘间,‘平头哥’抱着几个果子盘腿坐在赤兔大脑袋上,正一脸陶醉地啃食着。 袁玉堂低着头,脑海里回忆着这趟旅程的得失。 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进山去寻找解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乡野孩童老父,在外人看来此举怎么看怎么傻。 但是袁玉堂从未后悔。 如果事情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救人。 这个世间悲苦实在太多,他又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只能管着眼前事。 正如逝去恩师邋遢老道死后回魂时说过,一生唯做力所能及之事,救命不该绝之人,从不逞强出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老道早就把这个风雨飘摇的世道看得透彻了。 “哎” 袁玉堂喟然叹息。 他想师父了。 周洛妃当然不是做梦,梦中的点点滴滴全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是袁玉堂动了手脚,让她遗忘了这段恐怖的回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面对少女的倾心,袁玉堂却无法回应这份情谊,索性及时挥剑斩情丝。 终归不是一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既然不能长相厮守,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点洒脱袁玉堂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还得归功于新得的神通‘六甲奇门’。 与‘呼风唤雨’类似,‘六甲奇门’严格来说算是两个神通。 六甲可役使鬼神,奇门可窥破奥义,两者皆妙不可言,组合一起则是完整的天罡神通。 奈何天公不作美,袁玉堂初得神通,便不再‘完整’。 伏龙山一役的最后,以十二人仙境野神陨落为代价,最终才艰难地封印了欲破界而出的饿鬼道鬼王面燃大士。 幸存的野神喜滋滋地分食天大功德,但是战死野神的那份因果,却要袁玉堂一人背负。 说到底,这事还是因袁玉堂而起,背负因果也无可厚非,袁玉堂并无怨言。 只是因果背后的代价却有些过于沉重。 袁玉堂以微末境界强行施展神通,代天昭神,自然要遭到天道惩戒,不但没有半点功德入账,而且‘六甲奇门’中的‘六甲’役使鬼神之力更被封印。 按照他自己估算,在没有到达人仙境之前,就别指望能冲开天道封印了。 真是时也命也,刚到手的超强神通还没捂热,眨眼就丢了一半,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不过他也阔达,虽然只能使用一半的神通,但是能活下来他就满足了。 而且此行他并非毫无收获。 帮战死的胖子等人收敛尸骨时,他意外发现了‘奇门之术’的妙用。 凡是被他经手过的尸体,居然能直接剥离出其生前所会的法术。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欣喜若狂。 邋遢老道死得太早,没有师门长辈教导,他完全是一路瞎摸索着成长,以致所会的大部分法术全靠一本掌门秘册自学成才,手段缺乏单一得很。 正愁不知该从何处学得法术,没想到瞌睡间就找到枕头。 摸尸就能偷学尸首毕生所学的法术,还有比这更简单粗暴的学习方式吗 从死去的五个术士身上,袁玉堂偷学了几十个不同种类的法术,《出马帮兵决》、《杂门秘术》、《三茅秘典》、《天伦经?符箓篇》残卷等。 《出马帮兵决》是东北道出马弟子的独门请神送神秘术,详细记载了如何与仙家签订契约,如何借用仙家力量的法门等,出自被婆罗波叉吞入腹中被消化近半的倒霉鬼王山。 而且除了摸出《出马帮兵决》外,袁玉堂还意外地从他的残尸里剥离了一根拇指大小的晶莹骨头。 这是传说中的仙骨。 在出马法脉行当中,有仙骨与无仙骨完全就是分水岭。 走仙家路线的山精野怪一生中会孕育出一根仙骨,只能赐予一人,凡人得之可共享功力,从此荣辱与共。 如果侍奉的仙家能得道飞升,哪怕弟马只是个庸俗凡人,也立即羽化成仙。 所以才会说出马仙有无仙骨是两回事的说法。 只不过这玩意儿,貌似对袁玉堂用处不大,就连《出马帮兵决》也对他可有可无。 好端端的要他改投门墙去认一个畜生当师父恭敬奉养,怎么想就怎么膈应。 除了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黄七太爷那种层次,否则不带考虑的,呵呵…… 好,以上只是袁玉堂瞎想逗乐的,并非代表真实想法。 《杂门秘术》则是五花八门的市井江湖法术大全,记载了不少江湖下九流门派的看家秘法,譬如开锁术、迷魂术、行窃术、赌术、易容术、寻路术、探测术等等上不了台面却又非常实用的小法术,出自第一个死的倒霉鬼胖子。 这算是解了袁玉堂的燃眉之急。 他不缺乏高级法术,光是‘呼风唤雨’就足以应付大部分的麻烦,唯独缺少的就是一些实用常用的小法术。 《杂家秘术》算是填补了他很大一块空缺。 而《三茅秘典》就让他喜出望外了,出自三茅宗旁系弟子赵乾。 尽管不是三茅宗最正宗的核心功法,但是袁玉堂所在的景山宗也是脱胎自三茅宗,两者可谓同根同源。 《三茅秘典》不同于《离火纯阳功》只攻离火之道,该功法侧重炼尸收魂,又丰富了袁玉堂的法术库存,而且还从中得知了不少三茅宗的秘辛,这个暂且不表。 最让袁玉堂在意的就是最后一部《天伦经?符箓篇》残卷。 符箓之道乃是道家的基石,其中千变万化,玄奥至深。 而《天伦经》赫然是三百多年前曾与诸葛天机同代争锋,被誉为天下第二人的天伦道人所着的旷世绝作,内里包罗万有,造化无穷,光是符箓篇所记载的法术多达上万种。 即使残卷缺少良多,依旧有上百个完整的符箓可学。 道士不会抓妖还算说得过去,但是如果不会画符,恐遭人耻笑。 恰巧画符正是袁玉堂最大的短处。 平日里他都是能动手就尽量不斗法,避免人前露怯,但是时间一久,已然成为一块心病了。 好在苍天有眼,终于补全了最大的遗憾。 而且除了在死去符箓师王腾龙和徐正身上摸出了《天伦经?符箓篇》残卷外,还有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 一张等级奇高的黄金符箓——雷池绝煞符! 五行金为首,百矿金至尊。 以黄金为载体所刻画的符箓,袁玉堂不敢想象这张雷池绝煞符到底有多么恐怖。 借法本就有伤天和,威力越大的符箓就越限制越大,否则王腾龙两人也不会至死都没动用雷池绝煞符。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至少在袁玉堂突破到人仙境以前,他都不敢去触碰这张黄金符箓。 除了以上这些,袁玉堂还得到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不祥物——面燃大士的残指。 这是从婆罗波叉碎尸上摸出的大奖。 传说饿鬼之王面燃大士有千手万足,投入万千化身于人间,时刻期盼着撕开六道界壁,带领万千饿鬼布恐人间。 当袁玉堂拿起残指之时,瞬间如五雷轰顶般,一股阴森怨毒至极的伟岸意志试图冲垮他的神魂,占据他的肉身。 幸得关键时刻古书《天罡秘术》再显神威,以无上伟力击退那股阴森怨毒意志。 死里逃生的袁玉堂惊恐之余,还莫名窥得一个天大的秘密。 婆罗波叉居然不是天然的鬼物,而是被强行融入面燃大士残指后所形成的人工鬼怪。 其真实身份更是来头惊人至极! 他居然是三百多年前的前朝皇子,而将皇子改造成饿鬼婆罗波叉之人…… 赫然是一代奇人诸葛天机!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七章 美女蛇 谭州是东北道第二大州,群山缭绕,江河阡陌,风景魁丽至极,堪称北地风光之代表。 魁斗县则是谭州境内一座不起眼的小县城,即无历史人文底蕴,也无独有特产。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剩下县郊以南大片终年茂盛的紫枫林。 寻常枫树有红黄兴衰交替,但是这里的紫枫却常年不谢,有种高贵优雅的神秘感,颇受文人骚客喜好。 今儿树林里有一马一兽一少年,正在小溪畔架锅烧水,似在准备晚餐。 袁玉堂蹲在溪边,弯腰清洗着刚刚摘下的野菜。 赤兔匍匐在树下,大脑袋枕着一块树根,正美美地打盹儿等开饭。 ‘平头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呆萌,抱着一颗大红柿子舔得不亦乐乎。 咕嘟嘟 不一会锅里热水沸腾,佐料也切好洗净,就差主食下锅了。 袁玉堂叉着腰,面朝小溪说道,“出来,跟了一路不累吗” 话音一落,平静的溪面像是溅了冷水的热油锅,瞬间鼎沸起来。 “呵呵,在下淮溪柳元吉,见过道长。” 一个青袍青年自水里钻出,诡异地站立水面,装模作样地向袁玉堂拱手打揖。 袁玉堂呵呵冷笑道,“我道是什么东西膻臭味那么冲,原来是条臭虫。” 青袍青年闻言瞳孔蓦然一缩,凶光毕露,只是临发作时又忍了下来,强颜欢笑道,“是在下唐突,叨扰了道长清净,还望多多包涵。” “不包涵,看着你就碍眼,快滚!”袁玉堂半分面子都不给,直接嘲讽到底。 如此野蛮不讲理,哪怕青袍青年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当即沉下脸来,咬牙切齿道,“小牛鼻子,你我近来无冤,远不结仇,何故三羞辱于我真以为我好欺负” 袁玉堂故作惊讶状,阴阳怪气道,“什么时候畜生也学会吊书袋子了,真是长眼了” “够了,给我死!” 青袍青年勃然大怒,化作一道青色长虹,迅如奔雷般冲向袁玉堂。 只见袁玉堂嘻嘻一笑,不慌不忙地伸手入袖里,再抽手时,赫然多出十几道黄纸符箓,猛地扬出。 “万象天威,八卦借法,急急如律令,巽风云梦泽!” 在法决加持下,纷撒飘零的黄符骤然化作一片沉沉霭霭的云雾,风吹云动,如梦似幻,牢笼般将青色长虹困顿其中。 施法过后,袁玉堂便抱起膀子好整以待地看戏,似乎对这手新学法术非常有自信。 那青色长虹如瓮中之鳖,疯狂地在云雾里左突右冲,却始终不得其门脱困。 过了半响,青色长虹终于认清现实,不得不放低姿态出声求饶道,“道长,是在下狂妄,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求饶恕则个” 袁玉堂冷漠地笑道,“如果我饶过你,那些被你吃食的无辜亡魂又该如何处之” 听到这句话,青袍青年便知无法善了,袁玉堂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愤怒之余又不禁懊恼,懊恼自己轻信流言,没事招惹袁玉堂干嘛 求饶未果,青袍青年想尽最后努力,色厉内荏地威胁道,“我乃是柳氏一族的子弟,你敢杀我,不怕遭到天下柳仙的报复” “呵呵。”袁玉堂皮笑肉不笑道,“小爷我生平最喜蛇羹,巴不得天天吃个够,所以你觉得我怕是不怕呢” “饿着肚子等了你半天,给我乖乖到锅里去!” “不,你不能杀我”青袍青年终于崩溃了,发出绝望的惨嚎。 …… 毛月初升,星穹清冷。 袁玉堂惬意地打了个饱嗝,随手倒掉锅里残余的蛇羹,便躺下翘起二郎腿,以天作被,以地为床,酣然入睡。 那葬于袁玉堂五脏府的青袍青年乃是一条化形蛇精,听了谣言说有一语成谶的小道士可敕封妖魔一步登天,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独吞机缘,却不想鲁莽之举,反倒让自己成为送菜上门的食材。 凡是敢打自己歪主意的妖魔鬼怪,袁玉堂一律杀无赦! ……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收拾好行囊,袁玉堂便继续赶路。 夏末秋初多雨水,前一阵还艳阳高照,突然间又大雨连绵。 袁玉堂蓑衣斗笠,斜坐骏马,颇有几分脱尘意境。 待到县城时,云雨停歇,空气清新如洗,沁人心脾。 排队交了城门税,袁玉堂正式踏足魁斗县。 要说这魁斗县,就不得不提新来的县尊大人。 这位县尊也是个妙人,知晓本县经济凋敝,地理偏僻,想要干出点成绩方便捞钱,就得不走寻常路。 上任后县尊闭门苦思三天,还真被他找出一条另类的生财之道。 行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袁玉堂惊诧地发现魁斗县繁荣程度不输首府庆州,周遭人声鼎沸,车水如龙,商贩林立,热闹非凡。 东边儿有戏台正在上演精彩好戏,西边有身轻如燕的技艺人惊心动魄地高空走钢丝,南边有那戏法师施展着神奇戏法,北门有武人舞着水泄不通的精湛枪法,帮闲伙计沿街拉客吆喝,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不同,俨如大观园。 这便是县尊大人想出来的妙计——大力扶持彩门行业! 彩门乃是技艺人的统称,扶持彩门行业,就相当在发展娱乐业。 以娱乐带动经济,魁斗县无疑是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袁玉堂津津有味地随着人群左看看右瞧瞧。 有一说一,这里不少节目哪怕是前世见多识广的袁玉堂看了也不得不夸赞。 尽管聊斋世界封建落后,但是内卷却一点也不输现代地球。 彩门自古以来就有‘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的说法。 老百姓手里的闲钱有限,如果活儿不够精彩,是断然得不到赏钱。 没赏钱就没饭吃,没饭吃就会饿死。 所以凡是能站稳脚跟活下来的技艺人,无一不是同行中的翘楚。 袁玉堂啧啧称奇地看了好几个摊子的精彩表演,前世看直播养成打赏良好习惯的他当然不会吝啬,看得开心了,赏钱大大滴有。 不一会各个摊位都通报了消息。 今儿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可不得拿出看家绝活儿来讨好豪客 憋足劲儿的技艺人们纷纷加大戏码暗中较劲儿,可造福了普通的看客们,一时间掌声雷动,喧嚣震天,宛如过年般热闹。 袁玉堂刚从一个杂技摊子移步,突然一个贼眉鼠眼的瘦汉便见缝插针地挤来。 先点头哈腰地问好,这才说道,“这位公子想必看腻了普通的节目,正好俺家的摊子有新节目即将上演,小人斗胆请公子移步,保证让您不枉此行。” 袁玉堂略微沉吟,旋即点头同意。 瘦汉喜出望外,打躬作揖地先行引路。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一处人山人海的小戏台前。 “客子春浓,任闲愁千缕,也不觧踈慵……” 才刚挤到戏台前,袁玉堂突闻一阵幽怨清冷的歌声,定睛看去,他不禁面露诧异。 歌唱者,居然是一只体胖臃肿的大母猪。 丑陋肥胖的母猪居然口吐人言,而且其声空灵悦耳,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看客们大呼新奇刺激,一时间台下赏钱如雨般抛上。 钱财当前,瘦汉顾不得招待袁玉堂这个豪客,眉开眼笑地冲上台捡拾赏钱,一边捡一边点头致谢,开心得合不拢嘴。 紧接着戏台后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身材魁梧如铁塔,光那一站就让人噤若寒蝉。 女的是个妙龄女子,身披宽大斗篷,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芙蓉粉面,长得千娇百媚,甫一出场便让看客们无比惊艳。 壮汉往前一站,抱拳打喏道,“各位大老爷们,某家来到贵地也有段时日,承蒙各位照顾,为了回报大伙儿,某家特意准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彩节目,待会儿如果觉得还行,恳请有钱捧个钱场,无钱也捧个人场” 看得出来壮汉在这里非常有人气,才抛出包袱,看客们马上就热烈回应,起哄着催促赶紧开始表演。 卖足了关子,壮汉还特意向袁玉堂笑了笑,然后得意地扯住妙龄女子的斗篷,大声囔囔道,“各位看官,请睁大你们的瞳儿,来见证接下来的奇迹!” 说罢用力一扯,那斗篷就如柳絮般从妙龄女子身上脱落。 “嘶” 蓦地,台下响起一连片的倒吸凉气声。 看客们一个个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 只见妙龄女子隐藏在斗篷下的身子,居然是无有四肢,修长盘旋的蛇躯!! 秘密已经揭露,一直木偶般死寂的妙龄女子朝惊呆的台下看客妩媚一笑,红唇轻启,便有一条猩红分叉的长信子嘶嘶作响吐出。 这诡异的一幕让看客们既感到头皮发麻,又血脉偾张。 壮汉非常满意看客们的反应,上去探出蒲扇般的大手箍住妙龄女子纤细雪白的脖子,像拎小鸡崽般往前递去,傲然介绍道: “此乃世间罕见的妖怪美女蛇,生性好淫,最喜利用美色勾引路人吸食元阳,某家收服此妖时,她已经害了十几条无辜人命。” “今儿某家便让这罪孽滔天的孽畜来为大伙儿表演唱歌跳舞,好慰藉枉死者的在天之灵,大家说好不好” 霎时间,看客们情绪被挑动,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怒视笑语晏晏的美女蛇,梗着脖子叫喝道,“好,干脆让这妖怪表演到死,这才算赎了罪过!” 汹涌的人群中,唯有一人在冷眼旁观。 袁玉堂星目中有浓烈杀意迸发。 人面兽心者,该杀!!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八章 拍花子与造畜之术 在哄堂叫嚣中,壮汉掏出一条水磨鞭,劈头盖脑就往一动不动的美女蛇抽去。 吃痛之下,美女蛇笑容愈发动人,伴着大母猪诡异动听的歌声,摇摆起舞。 其舞姿曼妙婀娜,真正做到柔若无骨的至高境界,摇晃起落间洋溢着一股诡谲的美感,既触目惊心,又妖尧妩媚。 美女蛇一遍一遍地起舞,俊俏脸蛋儿虽笑意魅惑,眼神却空洞麻木,宛如傀儡。 小县城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奇景,看得解气,看得过瘾,头脑一昏,荷包里的铜钱便如雨般往戏台上投掷。 正待气氛最热烈之际,突然间一道人影从戏台上跃了上来,打断了这场荒唐的狂欢。 壮汉楞了下,看清来者是那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后还道是他摁耐不住想亲自惩戒美女蛇,便涎着脸双手奉上水磨鞭,谄媚笑道,“公子,您可是手痒想亲自教训那孽畜”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景有钱的就是大爷,别说袁玉堂只是打断了表演,就算是杀了壮汉的老娘,只要给足赔偿,壮汉一样既往不咎。 袁玉堂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接过水磨鞭,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然后在台下台下期盼的目光中,猛然挥手甩鞭。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猛然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我的眼睛” 壮汉半边脸皮被抽烂了,血流如注,痛得他双手捂脸倒地打滚。 台下看客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公子失手误伤了壮汉 没理由啊,美女蛇这么明显的目标也能认错 很快众人就有了答案。 只见袁玉堂脸沉如水地挥鞭猛抽,将壮汉抽地遍体鳞伤,哀嚎不住。 哪里是误伤,分明就是故意! “嗳,你怎么打人呢!” “直娘贼的,有人拆场子,兄弟们快上!” 骚乱中,人群里冒出七八个动作矫健的壮汉,乌泱泱地跳上戏台就朝袁玉堂冲去。 袁玉堂绷着脸抽出最后一鞭,咔嚓一声脆响,耐磨坚固的水磨鞭子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抽断了。 本就奄奄一息的壮汉受此暴击,顿时哀呼一声,旋即就没了声息。 那闻讯驰援的恶汉见到袁玉堂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人,不由得勃然大怒。 “小贼,纳命来!”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长了颗大黑痣的恶汉,出拳凌厉如铁锤,呼啸生风地砸向袁玉堂。 袁玉堂眼睛都不带眨,抬手也是一拳击出! 格勒 在让人牙酸的破碎声中,黑痣恶汉整条臂膀竟然烂成肉糜,不等痛楚传上灵台,袁玉堂抬脚点中他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 袁玉堂出手之狠辣震慑全场,四周鸦雀无声。 冷哼一声,袁玉堂绷着脸朝呆滞的美女蛇走去。 蹲下身子,他怜悯地与美女蛇对视,柔声说道,“姐姐,你一定很痛苦是不是很想解脱” 听到袁玉堂的话语后,美女蛇僵硬的笑脸终于动容,满腔悲愤化作泪水流淌而下,拼命地疯狂点头。 在这地狱般的时日里,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解脱。 “对不起,在下道行低微,不能帮你还原身躯,但是你放心,那些伤天害理的恶徒,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袁玉堂眼眶泛红,强忍鼻酸温柔地从美女蛇头顶抚摸至咽喉处。 白皙修长的手掌猛然收紧。 美女蛇身躯一顿,那张俊俏的脸蛋儿尽是解脱的幸福,然后软软地倒伏在袁玉堂怀里。 …… 不敢再动手的恶汉们相互对视一眼,旋即蹑手蹑脚地想乘乱逃走。 可惜袁玉堂像是背影后眼般,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谁敢再后退半步。我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恶汉们闻言顿时神色一僵。 一个头有癞痢的恶汉色厉内荏地喝道,“小子,莫要得理不饶人!你身手是挺高强,但是要知道江湖里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们可是彩门中人,真当下九流门派没高手吗” “你和那妮子非亲非故,何必赶尽杀绝”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也不追究你杀人的罪行,如何” 袁玉堂放下美女蛇逐渐冰冷的畸形尸体,口诵三遍渡魂咒,超度了亡魂后才起身,回头冷笑着说道,“一群人面兽心的畜生,也配和小爷我讲条件” 黑痣恶汉脸上一愠,恶向胆边生地吼道,“别以为吃定我们,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他真的毫发无损地杀光我们!” 其余恶汉也心知今儿无法善了,便强鼓勇气,嗷嗷乱叫着冲了上来。 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真动起手来,黑痣恶汉却第一时间转身跳下戏台,把所谓的兄弟卖了个透彻。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哪里懂得人性的可贵。”袁玉堂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地狱空荡荡的,该让一些不该活着的人前去填充。” 说着眼神一冷,袁玉堂闪身冲向来袭的恶汉,展开血腥残忍的屠杀。 黑痣恶汉亡魂皆冒,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几条腿,面目狰狞地在人群里左突右窜,把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的看客们撞得东倒西歪,哀嚎连连。 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黑痣恶汉心中大喜。 只要再有几步路,他就能金蝉脱壳了。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一花,便见一道煞气冲霄的冷峻人影凭空出现挡住了去路。 “娘咧” 黑痣恶汉吓得一屁股坐倒地上,嘴唇发颤,两股战战,心里拔凉拔凉的。 “跑啊,怎么不跑了”袁玉堂脸上罩了一层冰霜,狞笑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别指望做了恶事还能有善终,下地狱去忏悔!” “不,不要杀我啊啊” …… 乌云盖顶,细雨连绵。 浓稠如墨的夜幕下,有一新坟孤立魁斗县郊区。 袁玉堂站在坟前静默不语,身旁跪着一个身穿不太合身的男士衣裳的村妇,正悲恸莫名地埋头烧纸。 幽幽一叹,袁玉堂黯然转身离去。 “恩公请留步!”村妇见到袁玉堂欲远去,顾不得拭去泪痕,仓惶朝他磕了三个响头,真擎地泣声道,“恩公救命之恩,恐奴家这辈子都不能尝还了,斗胆请教恩公名讳,日后立个长生祠日夜供拜,也好为恩公祈福。” 村妇声线空灵清越,宛如天籁,与她平平无奇的相貌丝毫不相衬,而且还非常有辨识度,一听便终生难忘。 袁玉堂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莫要纠结,是你命不该绝才遇上我,经历此厄,希望你往后余生能多行善积德,也算是报答了我。” 村妇泪流满面,磕头如捣葱,哽咽道,“谨遵恩公教诲”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天意无常,顺其自然……小和尚,如果换做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会如何置之” “难难难,这年头,畜生渴望着成仙做人,有些人倒好,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畜生,真是奇了怪哉……” …… 魁斗县就像独然世外,外界兵荒马乱,这里倒是歌舞升平。 各人有各人活法,袁玉堂不想管,也管不了,索性眼不见为净,连夜出城。 在这个世界的江湖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构成极其复杂。 要说哪门哪派最强,怎么说都会有人不服气。 但是要选出最让人不齿的门派的话,可能彩门中的拍花子算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拍花子就是一群拐卖儿童的人渣,专门骗人钱财。门内有独特的迷惑药物,让不经人事的孩童,不知如何的就乖乖任其摆布。 光是用下三滥药物来骗点钱财,也不至于沦为江湖公敌,拍花子可恶就可恶在他们是现今唯一掌控‘造畜之术’的门派。 造畜造畜,顾名思义就是利用秘法,凭空造就家畜的法术。 无中生有,捏土造人是天神的无上神通,叫花子的‘造畜之术’当然没有这么邪乎给力。 但是要论起残忍,可能拍花子敢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活体截肢,异体改造,人畜移植,怎么花哨猎奇就怎么来。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泯灭人性 答案很简单,无非是利益矣。 世间哪有什么人头蛇身的美女蛇,那只是丧心病狂的拍花子将少女的头颅与蟒蛇之躯缝合起来罢了。 人家好好一个闺女为了几个臭钱改造成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简直丧尽天良。 而且那头会唱歌的大母猪也不是天生就能口吐人言。 同样也是利用‘造畜之术’改造出来的敛财工具人。 前世袁玉堂小时候差点就被人贩子绑架了,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自那以后,他就发誓和人贩子不共戴天。 新仇加旧恨,袁玉堂才会大开杀戒,以儆效尤。 最关键的是,这趟魁斗县之旅,袁玉堂收获了一个意外的喜悦。 利用奇门之术,他从那群挨千刀的拍花子身上得到了一门《造畜之术》,含括人体解构奥义,内里乾坤,各种畜生的体内结构等诸多秘术。 用于正面作战的话,或许一文不值,但是用对地方,可能效果不输袁玉堂现在掌控最强的一门半天罡神通。 除了‘造畜之术’外,袁玉堂还搜刮出一件极其特别的物品。 一个银质,造型精美的十字架……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七十九章 鬼市 大夏十七年,八月八。 是夜。 距离魁斗县三百里之外的凤城府一片欢歌载舞,好不热闹。 八月八乃是东北道民间传统的‘赶秋节’,这一天里男女老少欢聚一堂,身着盛装,载歌载舞,喜迎秋收,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今年正好赶上新知府上任,所以府衙官僚为了迎奉上司,合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灯会。 双喜临城,即使月上中天,也难熄百姓热情。 各色各样精美绝伦的彩灯览车沿街游行,行人如梭,锣鼓喧天,摊贩林立,甚至连城门都大肆洞开,任由百姓自由出入。 在十里八乡闻讯赶来凑热闹的行人里,风尘仆仆的袁玉堂牵马混在其中。 总算赶在八月八到了凤城府,袁玉堂松了口气,入城后没随众去游赏灯会,而是选择朝人迹罕至的城北逛去。 与热闹繁华的城中枢相比,城北则有些安静地诡异。 四周渺无人声,灯火全无,随着愈发深入,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袁玉堂站在一个牌坊前默然不语,瞳孔突然掠过两道奇异的红光。 紧接着牌坊下的景象像是投入石头的涟漪湖面般,一阵晃荡过后,一番新天地犹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瞧一瞧看一看咧,百年难遇的远古凶兽貔貅爪,错过就没有喽” “最新上岸的西洋异鬼,别看他们浑身缠满脏兮兮的纱布,这可是好东西,将其研磨成粉就水服用,可金枪不倒,夜御十女!” “天机阁最新流传出来的奇巧八宝盒,欲购从速!” “上品狐女,风流多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绝佳的被看添香之选!” 很难想像,幻境内居然隐藏了一个繁喧的市集。 灯火通亮如白昼,条条阡陌交通的巷道胡同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简直不可思议至极。 此夜市非普通夜市,此乃传说中鱼龙混杂,神秘莫测的术士鬼市也! 鬼市里奇人云集,随便一个往来停留的看客都有可能是名动一方的高人,貌不惊人的摊贩也可能是道行高深的魔头妖人,卧虎藏龙就是这里最真实的写照。 这里没有世俗规定,但是又皆有可能,买卖交易考究的就是眼力,眼力不到,吃亏受骗纯属活该,眼光独到捡到漏,那就是天赐机缘,玩的就是心跳刺激。 袁玉堂之所以紧赶慢赶地赶在八月八来到凤城府,为的就是逛这趟一年一度的鬼市。 目的是为了打探一个消息。 随意拦下一个大腹便便,锦衣华服的大胖子,袁玉堂笑晏晏地抱拳道,“这位兄台,敢问‘包打听’如何仿得” 员外打扮的大胖子上下滑动圆溜溜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袁玉堂,半响才回礼道,“某家屠洪,师承天门山,小兄弟看起来眼生得很,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袁玉堂如实答之。 “贫道鱼机子,绍州景山宗第二十八代掌门,初临贵宝地,这厮有礼了。” “哦原来是道门高足。”大胖子屠洪若有所思,随即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说道。“刚好某家也要去寻那‘包打听’,如若不嫌,可结伴同行。” “如此,有劳。” 言罢,两人便同行。 一路上屠洪以老前辈的姿态给袁玉堂介绍鬼市的种种密辛。 “鬼市鬼市,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市场,所以在这里首要的就是别轻信他人言,凡事多留几个心眼没坏,而且最重要的是财不露白,这里大多时候的交易都是面对面谈好初步意向后再寻隐秘之所交易的,万一不小心被歹人盯上,那可就大事不妙。” “尽量行走在光亮之处,少往阴暗无人处瞎逛,不然糊里糊涂丢了性命,做了鬼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这里的交易大多都是货物出售,概不负责,这是规矩,所以在下决心前可要三思而行。” 说着,两人便来到一条阴暗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又窄又长,又远离人群,好一处杀人越货的天然场所。 走在前面的屠洪突然停下脚步,旋即阴影里冒出几个不怀好意的大汉,将袁玉堂团团围住。 屠洪回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呵,小兄弟还是太年轻了,刚刚才和你说过,切莫轻信他人言,也不可轻易露财帛,你咋就不听劝呢” “可别怪老哥心狠手辣,你穿着件玄级法衣招摇过市,与其便宜了其他人,倒不如便宜老哥我,起码等会下手时我会给你个痛快。” 图穷匕见,没什么好说的。 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言不发地拔出兵刃,恶狼般朝袁玉堂杀去。 杀机临门,袁玉堂却始终不急不躁,还有闲情逸致去整理衣袍褶皱。 没错,他现在所穿的这件精美月白色袍服,乃是一个人仙境野神所赠的玄级法衣。 在这个有仙有鬼,妖魔横行的聊斋世界里,当然少不了法宝神兵这类神奇器具的存在。 人有高低之分,神兵法宝也不例外。 从低到高,依次是天地玄黄四大等级。 玄机法衣虽然等级不高,但胜在是难得的防御法宝,对于普通术士来说还是有天大的诱惑力。 袁玉堂不知轻重,这不从刚踏足就遭来恶徒觊觎。 只不过高明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姿态登场。 待尘埃落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猎人,自有分晓。 …… 逼仄的巷子里传来几声沉闷的击打声,随后就没了动静。 屠洪死不瞑目地横尸暗巷,直到断气,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载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拉少年手里。 袁玉堂开心地摸尸搜刮余财。 早就看出那个死胖子不安好心了。 既然敢干杀人越货的无本买卖,那就做好付出横死街头的心理准备,技不如人,死而无怨。 片刻后,袁玉堂心满意足地走出巷子。 这次收获的不再是法术,而是几本中等的武功秘籍和几篇壮骨培元的秘方。 不能说是大丰收,但也聊胜于无,毕竟他也算是半个武人,秘籍和秘方对他还是挺有用的。 所以老人才常说年轻人要多出去闯荡,如果老是躲在深山里闭门造车,哪能体验到摸尸开盒子的快乐呢 重回鬼市,袁玉堂就注意到几伙一直暗中跟随的窥探目光悄然退去。 说到底,这个世界实力为准。 只要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就不会有太多麻烦找上门来。 呵呵,一群欺软怕硬的软蛋。 袁玉堂掏出卷烟,吊儿郎当地边抽烟边瞎逛,活脱脱一副二流子相。 不时见到被骗得倾家荡产的术士当街痛哭,也有自诩目光高明的愣头青意气风发地踏入鬼市,目光不可及的暗处里时刻有黑吃黑的精彩好戏上演着。 人生百态,莫过如此。 这些在市井里可不常见的好戏看得袁玉堂大呼过瘾。 不多说,他就来到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宅子前。 如果没找错地方,这里应该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当袁玉堂走进破宅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喧嚣声吓了一跳。 只见外面看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破宅,内里居然人满为患。 一个个神情激动的术士成群,手舞足蹈地彼此大声讨论着,像极了输红眼的赌徒。 “快来,三号摊儿来个硬茬子,要挑战开金棺,想发财的赶紧下注!” 突然间有人吆喝一声,那些狂热的术士顿时一震,呆滞几息,旋即轰然大哗,争先恐后地朝三号摊涌去。 袁玉堂惊诧地砸下嘴,然后充分发挥前世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良好品质,一把拉住小跑而过的一个青年术士,不懂就问道,“这位大哥,那边在干嘛呢” 青年术士本能挣扎几下,硬是无法挣脱袁玉堂的拉扯,只好无奈地解释道,“金棺知道不历来都是王侯贵族们专用棺椁,里面往往都葬有重宝。 棺主生前富贵荣华,死后定然不希望有人盗墓偷窃陪葬品,所以每个金棺都极其凶险,敢打金棺主意的肯定是狠角色。” 袁玉堂不停地点头称奇,旋即又问道,“所以你们一个劲儿地拥过去就是为了看戏我刚才怎么听到有人说可以下注发财啊,赌的是什么呢” 青年术士不胜其烦,都快急哭了,苦着脸说道,“当然不全是为了看戏啊,开棺摸爆本就是有伤阴德的恶行,如果没好处,谁会去凑这缺了德的热闹呢他们是在赌棺!” 袁玉堂嘶地一声惊诧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问道,“赌棺棺椁也能拿来赌”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棺椁怎么就不能拿来赌不怕告诉你,能赌的花样可多着呢!” “开棺惊险万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王侯贵族的金棺,贸然开棺更是九死一生。” “有胆儿肥的愣头青敢开棺,自然就有不看好他人,所以商机就来了。” “赌多久才能开棺,赌开棺人最后是死是活是残疾,赌棺内有无宝物,赌宝物的贵重程度……凡是想得到的,都能拿来赌。哎呦我说小兄弟,你就大发慈悲放过我,去年我差点把裤衩都输掉了,正指望靠这次回本呢!” 放过了火燎火急的青年术士,袁玉堂也随大流来到三号摊位处,准备大饱眼福,看看是否如他所说的那么惊险刺激。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章 赌棺与奇人 好不容易才挤入宛如地球春运火车站抢票现场的人群,袁玉堂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里三层外三层里中间一块空地,有一个描眉涂脸,身穿肃穆神秘傩服的年轻女子正围绕一具高八尺,宽五尺,长一丈三,精美绝伦的黄金棺椁跳着诡异的舞蹈。 金棺虽是王侯贵族们的专用之物,但是细里也有规格之分。 这具金棺的主人赫然是一个侯爵。 一曲舞毕,便有人牵来几头瑟瑟发抖,打着倒走的黑狗。 傩女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抽出一柄篆刻符文的锋利匕首,干脆利落地逐一现场宰杀黑狗,然后将新鲜的黑狗血泼洒向黄金棺椁。 袁玉堂知道傩女此举的用意。 民间世代流传黑狗血能辟邪破煞,狗血泼棺是为了镇杀棺中可能存在的鬼物,防范于未然。 傩女做法是没问题,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却超出掌控。 那冰冷的黄金棺椁居然像有生命般,片刻将滚烫的黑狗血吸收得点滴不剩,顿时惊起大片的诧异声。 寻常的破坟移棺都有诸多避忌,更何况是盗取棺中陪葬品,棺椁吸血,乃大凶之兆也,注定接下来将会凶险无比。 傩女心里打鼓,她也知道大事不妙,但是发弓没有回头箭,实在没脸于众目睽睽下退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凶神恶煞的鬼面具戴上,傩女气沉丹田,马步沉稳,双掌搭上沉重的棺椁盖,低喝一声,开始运劲推动。 咯喇 重达千斤的棺椁盖在傩女的蛮力推进下,猛然发出让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缓缓松动滑行。 一些下注傩女能成功开棺的赌徒术士纷纷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喘,激动地等着最后结果揭晓。 万众瞩目下,沉重的棺椁出现了一道缝隙。 快了,马上就要开了! 红了眼的赌徒们攥紧手中的下注票据,时刻准备着胜利的欢呼。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阴风自棺内喷涌而出。 傩女大惊失色,刚想撤手,可惜为时已晚。 不等众人反应,傩女被整个拉进一指宽的缝隙里,一声绝望的尖叫过后,开启的棺椁盖碰的一声巨响猛然合上,再无声息。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但凡能随棺入葬的陪葬品肯定是棺主生前挚爱之物,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为了防止盗墓贼盗窃,棺主肯定想方设法地将世间最恶毒的手段置于棺中防盗。 傩女的下场就是棺主扞卫陪葬品决心的最佳体现。 然而富贵险中求,谁都知道越是凶险的棺椁里的陪葬品就越是贵重。 玩命之徒有的是,傩女死了马上就有代替者上场,只要陪葬品足够贵重,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接下来开棺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浑汉,只见他乘二,啪嗒一下就脱光衣服,往身上涂抹不知名的膏药,然后摆出一个怪异的金鸡独立姿势,静默片刻,突然大喝一声,“变!” 话音未落,浑汉居然快速缩小变形,眨眼间就变成一只绿头苍蝇,嗡嗡振翅地朝金棺缝隙里钻去。 有一说一,浑汉这手精湛的变形术可谓是技惊四座。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变成苍蝇去开棺摸宝。 眼看着浑汉变化的苍蝇就要飞进棺椁里。 突地。 一股蓬勃阴气如火山爆发般从缝隙并发而出。 “啊” 浑汉都来不及躲避就被喷个正着,下一刻立即被打回原形,身上血肉像被泼了硫酸般快速消融,疯狂倒地哀嚎不休,没一会就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子。 又一个不怕死的凉凉,现场顿时哀鸿遍野。 不少输急眼的赌徒大声咒骂着,如对待杀父仇人般疯狂撕碎下注票据。 袁玉堂在一旁吃瓜吃得直呼过瘾。 赌徒们发泄情绪过后,又黑着脸闷头往一旁走去。 不用说也知道是加注,准备下把翻本。 这时候袁玉堂注意到下注处出现了一个文士打扮,摇曳折扇,留着山羊胡的儒雅中年人。 下注处趾高气扬的管事一见儒雅中年人到来,立即态度十八转,点头哈腰地恭敬让出座位,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斟茶倒水,比伺候自家亲爹还要周全。 袁玉堂眼仁儿猛地一缩。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儒雅中年人就是江湖传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奇人‘包打听’。 他之所以执着要找‘包打听’,是为了向他打听一条消息。 一条关于三百多年前人间最后一个飞升者诸葛天机墓寝的消息! …… 浑汉之后又有几个身怀异术的开棺人上场,可惜无一例外皆是暴毙当场。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不怕死的敢上场了。 开玩笑,虽然开棺的回报很丰厚,但是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那么多前车之鉴,明知前方是绝命悬崖还要往下跳,那就是缺心眼了。 幕后大老板‘包打听’见到没人敢再上场开棺,顿时稳不住了。 金棺不开那可不行。 这可是贵人重金委托,无论如何也要不惜代价取走棺中物。 如果收了钱却没办成事儿,岂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清了清嗓子,‘包打听’慢慢悠悠地起身,环视一圈,捋着山羊胡笑眯眯道,“诸位道友,今儿这金棺虽然邪门了点,但是老夫相信在场肯定能人异士能顺利开棺,老夫郑重承诺,只要有人能把这金棺儿给开了,本人可赠予一次觅天机的机会!” “这种好事可不常有,以一炷香为限,烧完即止,诸位可得抓紧。” 寻天机,鬼市黑话,意思就是打听消息。 ‘包打听’开完条件后就老神在在地坐下,似乎非常自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周围的赌徒看客们无不露出心动的神情。 江湖上想向‘包打听’寻天机的人多不胜数,就算是能找到‘包打听’本人,不付出天大的代价也绝不可能如愿。 能有一次寻天机的机会,无疑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儿。 但是人贵自知。 在场的大多数只是普通的修士境术士,再狂妄也不会以为自己就比先前死掉的那些倒霉鬼能耐。 而且时间有限,就算有门道去请高人助拳也来不及。 所以为了小命,只能遗憾地看着天大机缘与自己擦肩而过。 就在一炷香快烧完之际,突然间人群里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我来!”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看去,想看清楚到底是哪个愣头青头那么铁,居然财迷心窍还敢送死。 袁玉堂昂首挺胸,从人群里越众而出,信步来到金棺前。 “这位小哥,您可得考虑清楚,开棺摸宝凶险万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可是概不负责的。” ‘包打听’似乎不意外有人敢挑战开棺,笑晏晏地对袁玉堂说了句废话。 袁玉堂轻轻一笑,也不搭茬,凝视注视着这具邪门到极点的金棺儿。 损失惨重的赌徒们无不幸灾乐祸地盯着袁玉堂,根本就没人看好他。 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观察一会后袁玉堂就成竹在胸,直接简单粗暴地伸手反扣棺椁盖边缘,腰杆发劲,用力一猛抬。 “起!” 只听吱呀一声,沉重的棺椁盖硬生生就被袁玉堂抬起半寸的高度。 棺中作祟之物似乎感受到袁玉堂的不好惹,连杀数人的诡异阴气再度爆发,化作狂风骤雨般的牛毛细针,迅猛绝伦地扎向袁玉堂。 袁玉堂怡然不惧,不躲不闪,任由阴气针雨袭来,继续发力抬棺。 就在他即将被扎成马蜂窝时,突然间一道绚丽豪光猛地爆发。 如旭日当空,拨云见日,不及加身的阴气针雨像是遇上天敌般,瞬间被蒸发殆尽。 这时候棺椁内传来啊的一声凄厉惨叫,里面作祟的东西似乎受到重创,一直与袁玉堂角力抗衡的不明力量猛然削弱。 趁此次良机,袁玉堂咬牙爆发全部力量,全力一抬。 只听一声清脆的绷断声,棺椁盖儿被袁玉堂整个掀飞了,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数米高的尘土。 围观群众无比目瞪口呆,甚至连见多识广的‘包打听’也忍不住惊讶起身,愕然说道,“此子体魄之强世间罕见,堪比远古凶兽崽子!” 袁玉堂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望向‘包打听’。 如果不是最近刚开启新的神通而道行剧增,恐怕他也搞不定这具邪门的金棺。 别看他好像很容易就掀翻棺椁盖儿,实际上他暗中动用了超过十种增幅属性的辅助符箓,法力十不存一。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包打听’识不识相了。 如果敢食言而肥,袁玉堂会教他什么叫做守信。 幸好‘包打听’没存那歹心,不等众人看清棺中到底有何奇宝,他扬手一挥,一道黑色麻布就将掀了盖的金棺严实包裹住。 吩咐手下抬走棺椁,‘包打听’把袁玉堂拉到暗处,两人一番嘀嘀咕咕地交谈。 听完袁玉堂的述求后,‘包打听’面露难色,沉吟半响后才说道,“小哥你要打听的消息有点困难,老夫需要时间来准备,不如这样,三天后你就在城北东来客栈等我,无论如何老夫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一章 地缚灵与飞头民 和‘包打听’约好三天后见面,袁玉堂就来到城北东来客栈准备投宿。 赶不巧,今年的赶秋节灯会要连开七天,汇聚方圆百里慕名而来的游客,城中各大客栈人满为患,袁玉堂也是豪掷三倍价钱才抢到一间客房。 赤兔交由收了赏钱的小二去照顾,袁玉堂便抱着埋头吃果子的‘平头哥’回房休息。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一个老伙计和掌柜说出如下这番话语: “东家,你把癸字七号房给客人住,真的没问题吗” “嘿,管这么多干嘛,有钱不赚王八蛋,总不能把客人往外赶。” “可是……” “别那么多废话,去去去,赶紧干活去!” …… 东来客栈客房风格简约,一道水墨绣花屏风,一张古色崭然的茶几,四张圆凳以及一张木床,便是房间所有布置了。 袁玉堂先给‘平头哥’收拾好小窝,这下 才安然睡下。 不得不说,来到聊斋世界快大半年了,他还是睡不习惯木头硬枕,每次睡床醒来总感觉脖子不适。 不过有瓦遮头总好过风餐露宿,没必要挑剔太多。 胡思乱想间,他逐渐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袁玉堂猛地在黑暗中睁开眼,豁然转头向床前屏风望去。 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本该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居然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那人影躲在屏风,弯腰驼背似在宽衣解带。 袁玉堂也没声张,就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 很快那人影就脱下外衣,施施然地从屏风后饶过来。 月光下,赫然是一只面目全非,浑身焦黑的烧死鬼。 那烧死鬼甫一现身,便径直地朝木床走去,好似对床上的袁玉堂视若无睹。 袁玉堂蔚然叹息一声,默默地起身让过位置。 烧死鬼一屁股躺下,很快就传来呼呼大睡声。 靠着窗台,袁玉堂点了根烟,举头望明月。 掌门密册里有一则记载,传说世间各地有一种特殊的地势,如果有人不幸横死此地,死后鬼魂将会被束缚原地,每天重复临死前的悲惨经历,永世不得安宁。 想必床上那个烧死鬼就是被特殊地势束缚,演化成无智无惧的地缚灵,每天都在重复着绝望。 此类鬼魂大多无害,都是天下可怜人。 所以袁玉堂才没有动手。 等待片刻,突然间漆黑的房间里冒出一团火光。 那火势来得蹊跷,燃势奇快。 不到一会功夫,便点着整个房间,浓烟滚滚,不可视物。 袁玉堂却像没事人般,站在熊熊烈焰中不为所动,‘平头哥’甚至连醒都不带醒的,依旧酣睡香甜。 而床上那烧死鬼则发出毛骨悚然的绝望惨叫,浑身被烈焰缭绕,疯狂从床上蹦起,嚎叫着想往门外冲去。 可惜火势凶猛,哪里还有逃生之路 徒劳的挣扎只会凭添绝望。 逐渐的,烧死鬼倒在浓烟滚滚的烈焰里,再无声息。 很快那股莫名大火也随之消散,房间里一切如常。 如果不是地板上还躺着一具冒烟焦尸的话,恐怕谁都会以为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袁玉堂默然再叹,盘腿坐于一动不动的焦尸前,闭目诵咒: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三遍充满慈悲愿力的度魂咒过后,那具焦尸便化作一道青烟,穿越屋顶回归幽冥。 地缚灵虽然无害,但任由其游荡人间终究不是事儿,所以袁玉堂将其超度了。 说起来那客栈掌柜焉坏,花了大价钱,居然给他安排了个闹鬼的房间。 明早得好好说道说道才行! 眼下快五更天了,袁玉堂正欲上床睡个回笼觉时,突然间眼角余光撇见窗户外猛然掠过一道黑影。 咦 这是什么气息 非人非鬼非妖,古里古怪的 略微思虑,袁玉堂扯过外袍,悄然跃出窗外。 一路急行,袁玉堂不近不远地吊在空中那诡异黑影身后,很快就来到一间豪华府宅前。 看着黑影掠入府宅,袁玉堂没有犹豫,纵身一跃,轻盈地约过丈五高的围墙,落地无声。 府宅高墙大院,内有亭楼阁宇,显然其主人非富即贵。 坠着黑影摸到一栋尤自亮灯的阁楼前,袁玉堂差点惊叫出声来。 接着琉璃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他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 居然是一颗会飞的头颅! 头颅样貌年轻,长得颇为清秀,只是眉宇间有股子掩盖不住的猥琐气息,像极了前世长期浏览黄网的老色批。 看到这里,袁玉堂猛然醒起,掌门秘册里有过一段秘辛记载: 上古奇书《大荒经》有曰:古之南方有‘落头民’,其头能飞,每夜卧后,头辄飞去,或从狗窦,或从天窗中出入,以耳为翼,将晓复还,甚奇也。 且东洋民间传说里也有类似的妖怪飞头蛮。 眼下这个会飞的怪头肯定是传说中的‘飞头民’无疑。 只是这等天生怪异的上古之民早该就泯灭于历史长河里,即使苟延残喘也肯定会隐世埋名,按道理来说不该出现在人多目杂的城池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定有蹊跷。 ‘飞头民’落在半透明的琉璃窗户前就不肯挪窝,不适发出怪异的轻笑,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为了解惑,袁玉堂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再观察片刻。 四处顾盼,很快他就找到一个决绝的观测点——阁楼前一棵高大的榕树。 三两作步,袁玉堂悄无声息地跳上树冠,侧耳聆听,看看这个来历不明的‘飞头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嘻嘻,脱,快脱,老子都等不及了” 袁玉堂:…… 搞了半天,居然是在偷窥 本以为这家伙像老色批,没想到根本就是。 居然利用飞头术来偷窥,还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想到自己三更半夜跟着出来喝西北风,袁玉堂不由得恼羞成怒,正欲冲上去一拳捶爆那颗狗头时,突然间他猛地察觉不对劲。 聚神于目,袁玉堂的视野急剧放大。 透过影影倬倬的模糊琉璃窗户,他当即大吃一惊。 屋里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香艳场景。 恰恰相反,内里宛如噩梦般的恐怖情景。 只见名贵檀木打造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妙龄女子,身体僵硬发抖,神情恐慌扭曲。 皆有床前站了个肤色铁青,满面怨毒的怪异男子。 那男子一层一层地剥开女子的睡衣、亵衣,直至将女子剥了个清光都不肯罢手。 亵衣没了,那就剥皮肉。 皮肉剥尽,就开始拆骨。 非但如此,皮肉尽褪后女子居然神奇地没有断气,清醒状态下承受着凌迟之痛,已然疼得魂飞魄散。 男子手法极快,哪怕是袁玉堂有心阻止也来不及,眨眼间就将妙龄女子拆卸干净,旋即摇身一晃,就没入地板里。 等到那个诡异男子消失后,只剩下头颅还算完整的女子发出惨绝人伦的尖叫。 霎时间,整个府宅都被惊醒了。 ‘飞头民’嘻嘻怪笑几声,奇大无比的招风大耳扑扇几下,便腾空而起,很快就隐于夜幕之中。 袁玉堂不会御空之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头民’远去。 只是他本能感觉今晚的诡异一幕不简单,似乎另有内情。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其他惊醒的人纷纷闻讯赶来,如果不想有误会的话,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袁玉堂跳下榕树,抢先在被发现前离开府宅。 回到客栈后,袁玉堂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天亮后,他下楼吃早饭时,无意间听到邻座食客的闲聊,不禁解开了苦思半夜的疑惑。 食客甲神秘兮兮地说道,“老哥,你听说了吗,昨儿夜里,唐府那个荡妇被人活卸了。” 食客乙惊诧道,“哇,此言当真那荡妇蛇蝎心肠,歹毒至极,真被活卸也是老天开眼了! 可怜那周秀才,本有机会金榜题名,奈何贪图富贵娶了那荡妇,高枝儿没攀成,反而连带老娘一起丢了性命,可悲可叹。” 食客甲唏嘘道,“谁说不是呢。那荡妇风评早就烂透了,天生水性杨花,年纪小小就人尽可夫。 早年与下人鬼混不慎有了身孕,唐家为了掩盖丑事不得不捏着鼻子招上门女婿,本以为本地不会有人肯受那窝囊气,不成想周秀才昏了头,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去做那被戳脊梁骨的绿帽乌龟。” 食客乙叹息道,“其实也不怪周秀才没骨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自幼失怙,全靠老母含辛茹苦地抚养成人,而后老母病重却无钱医治,换做是你又该如何” “那荡妇心肠何其歹毒,自从周秀才入赘之后,对周家母子动辄打骂,完全不当人看待,而且还不知廉耻,公然带着野男人回家鬼混,周秀才气不过说两句,居然伙同奸夫将他们母子活活杖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食客甲苦笑道,“这年头,有权有势便可关系通天,如此恶劣的罪行,居然在唐家疏通关系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出去实在是让人寒心啊” “嘘,你想死吗,敢公然妄议府尊大人!” “呵呵,这不是义愤填膺,一时疏忽么,感谢老哥提醒。” “行了行了,那荡妇受到该有的惩罚就足够大快人心了,咱们多那闲嘴作甚吃菜吃菜!”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二章 魔人三头真君 两个貌似知情人的食客吃饱便离开。 袁玉堂在一旁若有所思。 从刚才两人的对话里,他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昨晚活卸了荡妇唐家小姐的诡异男子,应该就是被奸夫杖毙的冤种周秀才。 也不怪其手段如此之残忍。 生前受尽屈辱,甚至连最敬爱的老娘都因为自己被毒妇所害。 死后化作恶鬼回来报仇也无可厚非。 但是这里有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 那就是周秀才成鬼的时间太短了! 正常来说,人死后七天才会真正变鬼。 但是周秀才母子被害却是四天前的事情,短短时日,哪怕怨气再重,也绝无可能这么快就能化鬼报仇。 除非有术士高人暗中作梗,帮助周秀才缩短了化鬼的过程。 袁玉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惜却无处印证。 也罢,善恶到头终有报,唐家毒妇泯灭人性,活该遭此报应。 自己只是个过客,何必凭添苦恼 自嘲一笑,袁玉堂吃完早饭便回房休息。 …… 三日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与‘包打听’约好见面的时间。 这天一大早,袁玉堂刚下楼就看到‘包打听’颈后插着折扇,施施然地坐在大堂里大快朵颐。 “哟,小哥醒了,吃了没,没吃来点”‘包打听’乐呵呵地朝袁玉堂招呼道。 袁玉堂欣然应允。 两人吃饱喝足后,该谈正事儿了。 ‘包打听’掏出块丝绸手绢拭嘴,笑晏晏地说道,“不负所托,小哥要打听的事儿总算有眉目了。” 袁玉堂闻言眉头一挑,淡然道,“那您的意思是” “不不不,别误会,老夫可没有临时加价的意思。”‘包打听’急忙摆手解释道。 袁玉堂不为所动地抽了下嘴角,静待‘包打听’接下来的话语。 斟酌了下,‘包打听’有些赧颜地说道,“小哥,那事儿虽有眉目,但是还没准信,得劳驾您跟我走一趟。” “去哪” “去见一个真正知道答案的人。” ……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府衙监牢。 望着压抑阴森的牢房大门,袁玉堂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 ‘包打听’假装看不见,老神在在地前面带路。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牢房重地,周围的狱卒显然早就打点好了,对这两个不速之客视而不见。 古代的监牢卫生环境极其恶劣,污垢厚实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空气浑浊不流通,弥漫着一股无法描述的恶臭,且每间牢房都人满为患,天知道关了多少犯人。 这些倒霉鬼太久没见到有生人来访,一看到袁玉堂他们,便如饥渴的饿狼般,一拥而上疯狂地拍打木牢栏,嘴里发出沙哑尖细的怪叫,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两人镇定自若,无视了癫狂激动的牢犯,沿着逼仄潮湿的过道一直走到最深处。 与其他牢房不同,最里面的那间牢房赫然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把上还捆着数根儿臂粗细的大铁链,仿佛里面关押的是洪水猛兽。 两人站在铁门前,‘包打听’一扬手,马上就有两个一脸谄媚的狱卒屁颠屁颠跑来开门。 一个开完门就静候门前,另一个则跑到最近的一间牢房里,像赶鸭子般将里面十多个牢犯粗暴地赶过来。 袁玉堂不明所以,却也没多问。 ‘包打听’似乎非常熟悉这里,像回到自己家里般,一脸惬意地信步而入,边走边大笑道,“三爷,小包子看您来了,近来还好吗” 也难为‘包打听’了,一把年纪还自称小包子,怎么听怎么膈应。 袁玉堂跟着进去,甫一踏足这间牢房,他猛然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就像被什么恐怖怪兽盯上般,浑身寒毛竖起。 这间特殊的牢房没有任何采光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隐隐可以看到角落里卷缩着一道高大的人影,干草铺就的地面散落着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白骨,沉重如山的压抑气息无处不在。 ‘包打听’径直来到高大人影身前蹲下,笑眯眯地说道,“三爷,上次和您商量的事儿,考虑得怎样” 话语刚落,昏暗的牢房里像是有一股无形气浪涌动,顿时吓了狱卒和牢犯们一大跳。 袁玉堂则一瞬间蹦紧全身,差点就忍不住要出手了。 高手,绝对的高手,那个高大人影的实力深不可测! 半响后,黑暗中才悠悠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十三” ‘包打听’顿时乐了,回头朝那两个胆战心惊的狱卒吩咐道,“留下十三个,其他的都退了。” 两个狱卒闻言如释重负,点出十三个牢犯,旋即忙不迭地逃离此处。 直到现在,袁玉堂还是一头雾水,只能佯装镇定地静待事情发展。 “三爷,您要的小包子已经准备好了,您请慢用。”‘包打听’拍拍屁股就起身退到一边。 这时候,袁玉堂突然想到某个可怕的可能,刚准备说话。 忽地,白骨与干草混杂一起的地面猛然冒出十三条赤红触手,犹如巨蟒出洞般,瞬息自牢犯的谷道入侵,直贯口出。 “该死,住手!” 袁玉堂勃然大怒,正要出手阻止时,一只宽厚的大手猛然搭在自己肩头上。 “不要打扰三爷的进食雅兴,后果很严重。” ‘包打听’罕见地一副凝重表情,话语中蕴含的强烈威胁意味犹如一盆冷水般浇在袁玉堂头上。 没想到‘包打听’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居然能暂时压制得住袁玉堂。 袁玉堂怒目而视,正欲与‘包打听’撕破脸。 这时候。 “啊” “额” 十三个牢犯纷纷发出含糊不清的绝望惨叫,眨眼就被吸成人干。 吸食了大量新鲜血肉的高大人影发出一声满意的呻吟,缓缓地站起来。 一声清脆的响指过后,牢房四个角落猛然腾起四道火光。 这时候袁玉堂才真正看清高大人影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其高大得骸人,足足有一丈之高,粗壮如狗熊,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披头散发,犹如野人般压迫感十足。 如果光是身高的话还不足以吓倒袁玉堂。 最恐怖的是,那人居然骇人听闻地长了三颗脑袋,除了正常那颗之外,分别长在两个肩膀上。 如此畸恐,也难怪会喜好血食。 三头怪人凝视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袁玉堂,三颗脑袋分别说话道: “问题我来听。” “过程我来算。” “答案我来说。” 然后异口同声道,“说出你想问的!” 袁玉堂看着地上那十三具尚有余温的干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眸里的怒火几乎溢出。 ‘包打听’见证不由得苦笑说道,“这位乃是五十年前纵横天下的魔人三头真君,三头同体,生而知之,世间少有其不知晓的秘密。既然他答应给你询问的机会,你还是别任性了,不然你我都有生命危险。” 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干尸,‘包打听’不屑地说道,“老夫也不是草菅人命之人,之所以挑这些牢犯献祭给三头真君,乃是因为他们全都死有余辜。” “刚才那间牢房里关押的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手上人命不少于十条,早死晚死都一个样,没必要为这些人渣打抱不平。” “如果你非要可怜他们,那么死在他们手里的无辜又该哪里说理去” “少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包打听’这番语重心长的解释还是起到作用,起码袁玉堂也不再冲动。 善恶有报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 如果这些干尸真如‘包打听’所言那样,确实不值得同情。 也罢,姑且信之,如果日后发现是‘包打听’蒙骗自己的话,他会知道什么叫做血的代价。 冷哼一声,袁玉堂瓮声瓮气地向三头真君问道,“我想知道天门楼阁的位置,你能算得出来” 三头真君闻言三颗头颅齐齐发出神经质般的怪笑,左边那颗脑袋作聆听状,右边脑袋作沉思状,最后由中间脑袋说道: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凉州城以北七十里断魂谷……” “如期而至,可窥天门!” “缘分已尽,送客!” 言毕,袁玉堂只觉精神一阵恍惚。 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还在铁牢房外,厚实的大铁门紧闭着,门把上的大铁链如旧,仿佛刚才所见皆为幻觉。 如果不是最近那间牢房少了大半的牢犯的话。 ‘包打听’取下颈后折扇,悠闲地摇扇着说道,“小哥,你的要求老夫办到了,今后咱们算是两清了。” 顿了下,‘包打听’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你寻找‘天门楼阁’所图为何,看在一场相识的份上,老夫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如非必要,千万别轻易去招惹‘天门楼阁’。” “你不是第一个向三头真君打探‘天门楼阁’的人,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那地方凶险无比,号称凡人禁区。所以该怎么办,你自个掂量掂量。” 说到最后,‘包打听’抱拳拱手道,“言尽于此,有缘再会。”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留下袁玉堂原地沉思。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三章 官道斩妖人 八月十一。 谭州与凉州交界一段官道边有一西瓜摊子。 摊主是一个古稀老汉,正躺在瓜棚摇椅上纳凉小憩。 此时正值皓日当空,热浪灼烤得空气都产生涟漪。 大中午的估计也没旅客路过买瓜,老汉索性蒙头大睡。 最近官道不太平,听闻是闹了邪祟,半个月来已经有二十多人无故失踪,搞得人心惶惶,没几个人敢再走官道。 本就世道凋敝,百计萧条,再这么一闹,这让靠卖瓜维持生活的老汉情何以堪 老汉为此都愁得揪了好几根胡须。 这直娘贼的世道,根本就不给老百姓活路。 唉,再抱怨又能如何,生活还不是得继续过 自己一介斗升小民,难不成还能和老天爷对着干 再苦再累,还不是得生生受着。 如果早知道这辈子过得这么苦,就不投那人胎了。 想着想着,老汉睡意全无,翻身坐起看着满棚快熟烂的西瓜,不由得愁上加愁。 正发愁间,眼角余光突然撇见官道尽头缓缓走来一人一马,马头上还蹲坐着一头怪异的小兽。 一整个上午没见到有人路过,以至于老汉有些发愣,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坐在特意为旅客歇脚准备的板凳上。 有生意上门,老汉眉开眼笑地搭着汗巾上前招呼道,“哟,公子风尘仆仆,想必累坏了,要不要来个大西瓜解解暑” 袁玉堂微笑着点头,“烈日当头,能吃口解暑甜瓜,当浮人生一大白,劳驾店家给我挑一个大的。” 生意落成,老汉屁颠颠地小跑去挑瓜,临了还不完拍马屁道,“公子出口成章,肯定是天下文曲星托世。不是老汉我自夸,上次也是有个读书郎在老汉这吃了瓜,您猜后来怎么着当年就高中榜眼,现在逢年过节都不忘托人给老汉带声好呢” 袁玉堂安静地聆听老汉口若悬河地瞎扯,并不发表言论。 很快,满满一大盘瓢红籽黑,香甜扑鼻的西瓜就摆在袁玉堂面前。 不知何时‘平头哥’已经蹿到四角桌上,垂涎欲滴地盯着西瓜。 这大热天的,稍微动弹就一身大汗,老汉正汗津津地站在一旁等着袁玉堂夸赞自家出产的好瓜。 可奇怪的是,袁玉堂虽露出心动的神态,却始终不动如山。 甚至连平日里最贪嘴的‘平头哥’也只是含着小爪子流口水,丝毫没有下嘴的意思。 老汉见状还以为是哪里出问题了,赶紧解释道,“公子,可是这瓜不合您胃口没事的,老汉这儿好瓜多得是呢,包换到您满意为止” 这时候袁玉堂突然崩了句让老汉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来: “店家,你这瓜,保熟吗” 老汉被袁玉堂问得愣住了。 桌上的西瓜瓣块块汁甜肉脆,消暑解渴,哪有不熟的道理 这少年莫不是故意找茬的 想到这里,老汉不由得冷下来脸来,拎起西瓜刀,语气不善地说道,“公子,老汉做生意全凭良心,从来不会拿生瓜欺骗顾客。如果您是真心想吃瓜,老汉肯定会换到你满意为止,但如果是想找事儿,老汉也是不惧你!” 袁玉堂乐呵呵地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哈哈,店家莫急,在下见气氛沉闷开个小玩笑罢了,莫要见怪。” 老汉不悦地哼了声,手中的西瓜刀依旧没有放下。 袁玉堂拿起一瓣西瓜,上下端详,突然笑道,“店家,你可听说过‘人种大法’” 老汉闻言瞳仁骤然一缩,很快就被掩饰下去,色厉内荏地喝骂道,“什么‘人种大法’,老汉听都没听过,你到底吃不吃瓜不吃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袁玉堂无视老汉的威胁,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听说近几年江南道冒出个妖人,号曰种人叟,专门掳劫无辜,以人作稼,修那伤天害理的‘种人大法’,常以卖瓜老翁形象出没,若有倒霉鬼不幸吃了他的邪瓜,将会被转移因果罪孽,不出一日就暴毙身亡。” “半年前江南道玄门魁首三茅派出动三大护法一同围剿此撩,可惜种人叟道行不俗且奸滑异常,竟被他奇迹般逃出重围,而后不知所踪。” “店家,不知你认识那种人叟否” 此言一出,顿时四野无声。 老汉脸上的愠怒离奇消失,一双浑浊老眼冰冷异常,根本就不是古稀之年该有的眼神。 放下恫吓作用大于实际意义的西瓜刀,老汉一屁股坐在袁玉堂对面,劈手就拿过一块西瓜往嘴里塞,啃得汁水横流,呼噜作响。 袁玉堂就静静地看着。 很快一大块西瓜就被老汉啃食殆尽,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莫名其妙地说道,“这瓜又甜又润,既能饱腹又能解渴,你说这么就有人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呢” 幽幽一叹,老汉唉声叹气地站起来,岣嵝的身形猛然挺立如岳,浑身散发出摄人的气势,冷冷地盯着袁玉堂说道: “瓜生于地,便是原罪,活该被人摘食。” “人生在世,多管闲事,打死也是活该。” “公子你说,老汉这话有理吗” 袁玉堂呵呵一笑,不动声色地爆发气势,与老汉针锋相对。 “店家教训得是,但是生而为人,如果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抛弃,那留之何用” “嗯,不错,有两下子,怪不得敢管老子闲事。”老汉面无表情地点头称赞,突然话锋一转,杀气毕露地低吼道,“但是你可知道,多管闲事的代价,可是要流血的!” 蓦地,一股强烈劲风猛然在简陋的瓜棚里爆发。 咯吱一下,支撑顶棚的四根柱子呻吟断裂,整座棚子轰然倒塌。 干草乱飞,尘土升腾,有两道人影从瓜棚残骸里飞掠而出。 袁玉堂抱着‘平头哥’安然落地,稳如泰山,说不出的潇洒自若。 另一边老汉则像醉酒般战立不稳,接连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呵,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此蛮力,称一句天才也不为过。”老汉脸色铁青,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的右拳肿胀发紫,颤抖不止,赫然是粉碎性骨折的表现。 敌人的夸赞袁玉堂泰然受之,直接道破老汉真实用心道,“不用偷偷摸摸地回气疗伤,小爷我可以等。等会有啥招儿尽管使用,不然下到地府后可别向阎王爷告状说我欺负老弱病残。” 妖人也有自尊心,显然袁玉堂那句老弱病残彻底激怒了老汉。 “放你娘的狗屁!” 老汉狰狞怒骂一句,双手快速缔结法印,澎湃法力如山洪倾泻般爆发。 “想杀老子,怕你没这个本事!” “急急如律令,长生藤,束!” 骤地,袁玉堂脚下忽然钻出七八条绿茵茵的藤条,迎风就长,快如闪电般将他捆了个严实。 那藤条坚韧异常,且长有锋利倒刺,甫一接触,就急速收紧,似要把袁玉堂扎成马蜂窝。 电光火石间,袁玉堂身上那件精美月白色衣袍突然迸发柔和光芒,看似薄弱,却生生挡住了倒刺入侵。 “什么你居然有玄级法衣护体” 老汉,准确应该是种人叟首攻受挫,惊声道破天机。 没错,这便是防御法宝玄级法衣的妙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区区邪术长生藤,不足为患。 袁玉堂镇定自若地任由长生藤束住,自负笑道,“都说了不用客气,你看这整得,麻烦加大力度,我还能受得住。” 种人叟闻言顿时脸黑如锅底,好悬没把自己气炸。 他见过狂人,但是没见过像袁玉堂这般狂妄的。 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生性谨慎的种人叟本来还留三分力准备时刻逃遁,现在怒气上头,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全力猛攻。 “迷魂飞叶阵!” “邪鬼魔茎刺!” “食人白骨花!” 一口气连出三大绝招,怒火中烧的种人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斩杀袁玉堂这个不当人的竖子! 霎时间,风云变色,沙尘蔽日。 凭空落下如雨的枯叶,如刀呼啸飞旋。 地面紊裂冒出状若魔鬼,血口嵌刺的根茎。 一朵怪异花骨朵儿隐藏其中,骤然盛放,赫然是白骨构成的巨大食人花。 身处重围,袁玉堂依旧面不改色,运劲一震,坚韧如钢铁的长生藤应声而断。 下一刻,只见他摇身一晃,居然鬼魅地消失无踪。 再现身时,豁然出现在种人叟身后,手里多出一团犹自跳动的滴血肉球。 须弥间,飞旋枯叶衰败,茎刺凋零,巨花枯萎。 种人叟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触目惊心地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透明窟窿。 转动一下眼珠子,种人叟带着满腔的不甘与疑惑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为祸江南数年,从三茅派三大护法手下死里逃生的妖人种人叟,居然在鸟不拉屎的荒野里,被袁玉堂一招秒杀。 袁玉堂随手丢掉那团血肉模糊之物,然后弯腰抽起裤腿,摘下两道状若奔马的古怪符箓。 此乃神行甲马符,装之可日行千里,亦可充当短程超级加速器,算是袁玉堂最新的杀手锏之一。 感觉胸膛处发热,袁玉堂掏出古书《天罡秘术》。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趟没白跑,上面赫然多出一页记载: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秋初,诛杀妖人,功德加五……】 嘻嘻,功德入账,得来全不费工夫,美滋滋。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四章 大夏镇魔司 尽管种人叟已经贡献了5点功德,但是本着废物利用,袁玉堂还是决定榨干他最后的一点价值。 奇门之术走起,袁玉堂喜提邪道功法《种人大法》。 《种人大法》出处不详,但效果却极为霸道,以人为稼,种人为乐,每食用一万个人稼所结的血果之后,立即突破一层境界。 可以说这是一门直通永生,没有瓶颈桎梏的神级功法。 但是! 这可能吗 术士修仙与天争寿,与人争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果真的有捷径直通永生,那么其他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的虔诚术士岂不都是傻子乎 所以看似完美的《种人大法》,实际上就是一个可笑的谎言。 凡是修炼《种人大法》者,必先断绝羁绊,以血亲为稼,食其血果,方可入门。 如果真的为了长生而亲手弑眷,其径与禽兽何异乎 连本心都丢了,还谈什么证道成仙 只有一些意志不坚,心术不正之徒才会信这鬼话,修这邪功。 最关键的是,这门功法还有一个天大的弊端。 凡人畏果,仙佛畏因 《种人大法》伤天害理,必遭因果缠身,需时刻想方设法转移因果。 否则因果爆发,将永世不得超生。 而且袁玉堂还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部功法并不完整,准确说是《种人大法》仿佛只是初级版本,很可能还有高级版的邪法。 所以为了不让这部害人邪法泄露,袁玉堂当场将其焚毁。 顷刻之后,官道联袂走来两个人。 一人年约四十,方脸大眼,虬髯戟发,身穿玄色劲装,高大如铁塔,行走龙盘虎踞。 另一人则二十出头,清秀俊朗,身材挺拔修长,只是眉宇间有股子掩盖不住的猥琐气,且举动轻浮,犹如市井无赖。 两人径直来到袁玉堂面前,先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妖人种人叟,然后齐齐抱拳道: “袁掌教大义,为民除害,我等钦佩万分。” 袁玉堂淡笑回礼,“不敢当,二位缉捕为百姓安宁出生入死,袁某才是倾心折服。” 袁玉堂为何会前来劫杀种人叟,当然是有缘由的。 这事儿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时袁玉堂从关押魔人三头真君的牢狱里出来后,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准确来说,是一面之缘的熟人。 只见街道迎面走来一个神色轻佻,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沿途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在往来的小媳妇大闺女身上流连忘返。 这不看得太入迷忘记看路,直挺挺地撞上一个行色匆匆的途人。 “哎呀” 一声惨叫过后,被撞飞的不是体格单薄的年轻人,而是对面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胖子。 那大胖子锦衣华服,一看就非富即贵,但是眼袋浮肿,额冒虚汗,显然早就被酒色掏空身体,哪里禁得起碰撞。 这不立即摔了个四脚朝天,连门牙都磕掉一颗,鼻血横流,躺地哀嚎不休,好不滑稽。 “老爷!” “快上去救老爷!” “敢冒犯老爷,上去揍死他!” 正当大伙儿停下脚步看热闹之时,人群里突然冲出几个家丁打扮的恶汉,二话不说就冲去对年轻人拳打脚踢。 另外有个管家装束的老人忙不迭地咬牙想扶起大胖子,奈何年老体衰,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还是于事无补。 袁玉堂没有多管闲事,安静地待在人群里看大戏。 刚才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年轻人看似无心,实则是奔着大胖子去的。 而且两人碰撞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年轻人从大胖子身上取走一块亵衣碎片。 亵衣乃是贴身之物,时日长久就会沾染主人气息,产生无形的关联。 如果想施法针对某个特定的目标,先不论善恶,那贴身亵衣或者毛发血液都是最好的施法媒介。 换而言之,年轻人盯上了大胖子。 那群恶奴出手极为狠辣,下下奔着人体脆弱的要害下手,当街逞凶,像根本不怕闹出人命似的。 一介家奴都如此蛮横,可想而知其主人大胖子平日里有多嚣张跋扈。 周围百姓有不少良善人家不忍直视,纷纷侧目躲避。 没多久,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就奄奄一息,那几个满头大汗的恶奴累得够呛,这才舍得停手。 几人在管家呵斥下,手忙脚乱地把嚎得杀猪般的大胖子抬走。 直到胖子一行人跑得没影之后,恻隐不忍的百姓才敢小声讨论: “那年轻人真倒霉,谁不撞偏偏撞上唐老爷。” “唉,唐三那王八蛋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咋不随他闺女一起被人活卸了呢” “嘘,不要命了吗万一被唐家恶奴听见,不死也得扒层皮!” “可怜那年轻人,被打成这样,多半是不活了,也不知道亲属知晓后该有多伤心,造孽啊~” 热闹过后,百姓也逐渐散去。 虽然口中都在同情年轻人,实际上却没一个人敢上去关心年轻人死活。 无能为力是一方面,但是畏惧那个名叫唐三的大胖子。 唯独袁玉堂犹自站立原地,冷眼旁观。 秋季气候变幻不定,刚刚还艳阳高照,突然间就下起大暴雨。 路上行人不禁被淋成落汤鸡,慌不择路地找地方避雨,周围商铺也慌忙搬运货物。 不出片刻,街上空荡荡一片,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突然间,匍匐地上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如梦初醒般发出惬意的呻吟。 “唔~力道刚刚好,可给大爷整舒服了。”年轻人嬉皮笑脸地说了句俏皮话语,哪里还有行就将死的虚弱 说着转头朝袁玉堂不满地嘀咕道,“我说小哥,你这热闹是看个没完没了是” 袁玉堂面无表情站在雨中,却片衫未湿,答非所问道,“你处心积虑地盗窃那人亵衣,有何居心” 顿了下,袁玉堂紧紧地盯着年轻人的眼睛,沉声道,“三天前虐杀唐家毒妇的那只恶鬼是不是你驱使的” “还要身为异种飞头民,现身人市,所图为何” “如实回答以上的问题,但凡有一句虚言,必将你斩杀当场!”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把年轻人问懵圈了。 没错,他就是三天前出现在唐家凶案现场的那个飞头民。 不成想唐家小姐被恶鬼索命后,连唐老爷本人也被他盯上了。 叹了口气,年轻人苦笑道,“原来那天晚上是你坠在我身后,怪不得总感觉被人窥视。” 说着他便伸手入怀里,掏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令牌丢给袁玉堂。 接住后一看,上门赫然写着:大夏镇魔司五个金篆大字。 大夏镇魔司,治怪力乱神之事,缉罪有应得之徒,乃是朝廷最为神秘的一个特殊机构,内里云集天下奇人,由皇室直属管理,实力底蕴深不可测,不输于当今任何一个玄门大派。 江湖传闻镇魔司共有惩恶,扬善,镇邪,诛仙四大房,各司其职,互不相属,其中成员被称之为缉捕,分金银铜铁四个等级。 年轻人难得收起嬉皮笑脸,肃容拱手道,“大夏镇魔司,惩恶房黄铜缉捕李淳一,见过道友。” 袁玉堂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无赖泼皮般的年轻人居然会是大夏朝廷最神秘机构镇魔司之人。 虽有身份令牌为证,但还不足以打消袁玉堂的疑窦。 将身份令牌丢还给李淳一,袁玉堂煞气未减地说道,“阁下既是朝廷命官,自当奉公守法,缘何纵鬼杀人” “莫不是藐视律法,伪善奸佞之徒” 语毕,袁玉堂杀机流露,气势暴涨,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苗头。 说实在的,他对大夏朝廷上下可没有一丝的好感。 在他的猜测中,朝廷已然早就被绝世大妖普度慈航所控。 妖魔当政,朝纲腐败,百官无能,贪污成分,使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失德腐朽的朝代,身为鹰犬的李淳一好人有限。 在这个前提下,哪怕明知唐家小姐是死有余辜,也很难对李淳一有好脸色。 就在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突然间传来一阵爽朗大笑: “哈哈哈,这位小哥所言差矣。何时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也变成了虚伪” “让怨恨不平之鬼沉冤昭雪,让死有余辜之徒接受制裁,正是我镇魔司惩恶房的立身之本。” “我观小哥也不像迂腐之人,何故说出如此蛮横之言” 袁玉堂星目掠过两道精光,转头看去,只见雨幕中的街尾徐徐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李淳一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刚才他有一瞬间被袁玉堂的气势所压制了,大声道,“头儿!” 那高大威猛的虬髯大汉来到袁玉堂面前,抱拳朗声笑道,“鄙人镇魔司惩恶房夜钓郎钱多宝,见过小哥。” 夜钓郎,乃是镇魔司里的中高级干部,最低要求也得有真人境的实力,虬髯大汉实力非同小可。 不过此人言辞诚恳,态度殷切,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袁玉堂脸色阴晴不定。 半响,他突然展颜一笑,脸上冰霜瞬间消融,诚然稽首作礼道,“无量天尊,贫道绍州景山宗第二十八代掌门袁鱼机,刚才言辞略有偏颇,还望赎罪。” 钱多宝豪迈地一挥手,大笑道,“原来是袁掌教当门,区区小事无需挂怀,相逢就是缘,不如钱某做东,与掌教喝上几杯” “固有所愿,不敢请尔。” 眼看着初次见面的两人越聊越投机,落在后面的李淳一赶紧追上渐行渐远的两人。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五章 杀局 古人重义气,尤其是在江湖打滚的好汉。 有时候意气相投,便足以成为生死之交。 简单解释就是气场相符。 当然,英雄惜英雄的前提只会发生在两个同样豪迈之人身上。 譬如在战场上相识的司徒杀奴与袁玉堂,初相见便刀山火海,同生共死。 又如现在,袁玉堂和钱多宝一见如故,几杯酒下来,恨不得当场砍鸡头烧黄纸,义结金兰。 席间钱多宝无意透露了他和李淳一正在苦恼追捕妖人种人叟。 钱多宝杀力虽强,但却是一名武人,对上手段诡谲的术士很无可奈何。 李淳一虽是术士,奈何道行低微,惩戒几个凡夫俗子还成,但是要应付种人叟这种狡猾妖人,估计力有不逮。 袁玉堂略一思虑,便主动请缨出战。 他刚制造成了一对神行甲马符,正愁没试验对象,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有保命手段,晾那藏头露尾的妖人也奈何不了自己。 钱多宝闻言欣喜若狂,便有了袁玉堂官道截杀种人叟的壮举。 自大的种人叟被有心算无心,只能饮恨当场。 (前事完。) …… 时间回到种人叟伏诛现场。 钱多宝和李淳一将种人叟的尸首打包好,邀请袁玉堂一同回皇都,言辞间颇有招揽之意。 袁玉堂心知肚明,但还是婉拒了。 窃据高堂的大妖普渡慈航一日未除,这个腐朽的朝廷便一日无希望。 他不可能明知是泥潭还一头扎进去。 钱多宝非常惋惜,但也没多劝。 人各有志,尤其是像袁玉堂这种青年俊杰,说多了反而伤感情。 公务在身,钱多宝两人不宜久留,与袁玉堂约定他日有缘皇城再聚后,便匆忙离去。 临走前,落在后面的李淳一意味深长地看了袁玉堂一眼。 可惜这一幕并没有被袁玉堂看见。 …… 距离八月十五之期已经很近了,好在已经踏足凉州境内,时间还算充裕,袁玉堂便轻松上路。 当月上梢头时,袁玉堂距离凉州城不足二十里。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想要进城只能等明天。 随意找了个相对清静的阴凉处,袁玉堂就欲睡下。 突兀。 西南方向的树林猛然惊起一阵夜鸟,夜幕下隐见火星。 袁玉堂一骨碌坐起来,眉头微蹙,放开神识探索。 片刻后,眼眸里豁然掠过两道精芒。 西南十里外有杀伐之音! 转瞬袁玉堂又疑惑了。 不应该啊。 相比外道的兵荒马乱,东北道境内算是相对安稳,毕竟能与塞北狼族厮杀十几年的戍边军团可不是吃素的,无有宵小敢作乱。 沿途一路行来,虽百计萧索,百姓总归无性命之虞。 怎么凉州境内会燃起战火呢 听那动静,最少有数百人在厮杀。 难不成是外道流寇蹿入东北道作乱 想到这里,袁玉堂神色猛然严肃。 流寇危害甚大,皆是虎狼之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一旦被其深入荼毒,岂不是连大夏最后的一片桃源都要沦陷 不行,得去看看! 说做就做,袁玉堂急忙动身,也顾不得叫醒酣睡正香的‘平头哥’和赤兔大爷,匆匆前往事发处。 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前世生长在红旗之下的现代人,最见不到底层百姓受苦。 十里路对速度全开的袁玉堂来说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就抵达事发地点。 甫一靠近,便见火光滚滚,喧嚣震耳。 有临死前的绝望惨叫,有拼死一搏的怒吼,有兵器交接的铿锵之音,更有女人孩子无惧恐惧的泣声。 袁玉堂目眦欲裂。 真被他猜中了,赫然是流寇屠村! 约三百来个流寇正在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肆意屠戮。 房屋被焚,村民被屠,妻离子散,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还有那在火光中肆意挥舞屠刀,狷狂大笑的流寇! 一个老汉脚步阑珊想逃往树林,一声急啸袭来,他猛然一顿,惊愕地发现自己胸膛居然冒出一颗带血的箭头,旋即如推倒的木头般迎面倒下没了声息。 一个美丽村妇衣衫不整,花容失色地从一间屋舍里跑出,没等跑远,黑洞洞的屋里猛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拽住她散乱的发鬓,用力将惊恐万状的她拉回屋里,没多久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男人低沉的呻吟。 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映入眼帘,袁玉堂的怒火不可抑止地升腾。 “住手!” 怒吼一声,袁玉堂愤然冲入村庄里。 这些流寇全都是欺软怕硬的畜生,不敢对外族龇牙,却敢把屠刀架在同胞身上。 该死,该杀! 此时村民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七八个血泪纵横的汉子拼命挥舞锄头负隅顽抗,身后屋里是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妇孺。 五十多个狞笑着的流寇如猫戏鼠般徐徐推进,似乎在享受着杀戮的乐趣。 袁玉堂的怒喝猛然打断了他们进攻的节奏。 落在最后的那个流寇手里提着犹自滴血的钢刀,身上背着一个用床单打包起来的大包袱,隐隐露出锅瓢盆碗的轮廓。 正兴奋地呐喊助威,不了脑后恶风呼啸,刚想回头,耳边便听到格勒一声闷响,旋即无边的黑暗就将他吞噬。 随着倒霉鬼被一拳爆头的残尸摔倒,正沉溺杀戮的流寇们才惊觉恶客临门,匆忙调转刀锋,对向暴怒的袁玉堂。 袁玉堂满腔怒火犹如火山般喷发,一声低咆,猛冲入流寇之中。 什么叫虎入羊群,现在就是虎入羊群的真实写照。 袁玉堂何等实力,流寇在他手里犹如土鸡瓦狗,举手投足就带走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几个呼吸间,就有十多个流寇惨死他手上。 流寇们哪里见过像袁玉堂这样的猛人,瞬间就吓破胆了。 也不知道谁带头哀呼一声,便做鸟兽散,慌不择路地四面乱逃。 这就是流寇与正规军根本的差别。 论打顺风仗和欺凌弱小,他们比谁都凶猛,但一旦遇到真正的硬茬,那就绝对是不堪一击。 只是被袁玉堂这个活阎王盯上了,现在才跑,还来得及吗 袁玉堂咧嘴一笑,随便找了个方向,便动身杀去! 惨叫声响不绝耳,刚刚扮演屠夫角色的流寇们瞬间局势逆转,沦为绝望的待宰羔羊。 直到追无可追,浑身沐浴肮脏污血的袁玉堂才舍得停下步伐。 追击中,他打杀了上百个流寇,剩余的那些流寇实在跑得太快,加之地形阻碍,只能无奈放弃。 虽然不能将这群畜生全歼,也算是慰藉了枉死的亡灵。 蔚然叹息,袁玉堂便动身回村。 流寇虽退,但是事情还没结束。 逝者已逝,凡尘断绝,但对幸存的人来说,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善后是袁玉堂最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 …… 回到村里,被点燃的房屋烈火未熄,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污,空气中荡漾着刺鼻血腥味和烧焦味,几个满面悲痛的木讷汉子正沉默着帮亲人收敛尸骨。 这惨无人道的一幕,有种让袁玉堂忍不住落荒而逃的感觉。 叹了口气,袁玉堂主动上前,帮那几个汉子一起收拾残局。 带到天亮起灰蒙色时,才总算收拾妥当。 枉死的村民入土为安,罪恶的烈火也被扑灭,看似掀开新的一页。 实则不然。 残破的村庄不能再住人了,刚刚经历人间至苦的幸存村民犹如行尸走肉般呆立在新建的坟冢前黯然伤神,每个人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灰败与麻木。 袁玉堂幽幽再叹。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管的话,恐怕这些村民是活不下去了。 屋舍口粮耕田家畜全部损毁殆尽,这些幸存者注定要成为流民。 在古代,流离失所,成为流民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旋即,袁玉堂便拿出全身所有钱财,全部交给这些可怜人。 不管是重新购置新田,还是入城谋生,应该足以应付。 袁玉堂不是神仙,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重新看到希望,颓败的村民们总算恢复几分色彩,一个个感激涕零地磕头致谢。 费了老鼻子劲,袁玉堂才把村民们安抚好。 正要离开时,突然一个干瘦的汉子叫住了他。 “恩公,请留步。” 袁玉堂疑惑地停下脚步。 干瘦汉子目露犹豫之色,最终还是咬牙上前,小声说道: “恩公,前些日子有一伙凶神恶煞之人拿着画像前来村里询问……” “我当时正好在场,那画像之人似乎与恩公极为相似……” 袁玉堂蓦地神情严肃,沉声问道,“敢问大哥,那些人有无透露寻我作甚” 干瘦汉子如受惊兔子般打了个冷颤,左顾右盼,确定附件没人偷听,然后示意袁玉堂附耳密言。 袁玉堂不疑有他,俯身侧耳。 “那些人……” “当然是想要你死!” 霎时间,袁玉堂心中警钟大作,旋即心口一痛,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飞数十米外。 “哈哈哈,兔崽子,总算逮到你了!” 刚刚还老实巴交的干瘦汉子猛然挺直岣嵝的腰杆,一股冲霄霸气蓦然爆发,一阵炒豆子般噼啪作响的骨骼颤动声中,身高不足五尺的干瘦汉子居然硬生生变成一个身高八尺的昂藏巨汉。 最诡异的是,昂藏巨汉恢复真身后,左边脸颊上居然浮现天狼啸月刺青。 此人赫然是狼族涂山部之主,乃木尔泰!!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六章 逃与杀 轰,轰隆隆 袁玉堂如出膛炮弹般轰然倒飞,接连撞断三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才止住颓势。 “呜咽” 胸口已经疼痛到麻木,落地砸出一个大坑后他猛然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呵呵,果然不俗,正面吃老子一击而不死,这等水平足以在修士境内傲视同辈。” 干瘦汉子,不对,应该是狼族曾经的涂山之主乃木尔泰傲然踏风而来。 怨毒地望了眼犹自发蒙的袁玉堂,乃木尔泰狞笑道,“小子,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无缘无故遭人暗算,是个人都会觉得委屈。” “但是!”乃木尔泰话锋一转,满腔怨恨犹如滔天巨浪般猛然爆发,指着袁玉堂咆哮道,“你委屈,老子更委屈!” “可知因为你,老子苦谋半辈子的宏图伟业,全部付之东流!” “可知因为你,涂山部老营十多万无辜妇孺惨遭大妖虎口屠戮!” “可知因为你,老子被七部酋长共治除名,涂山部被吞并瓜分,老子哪怕死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所以,你现在还委屈吗” “回答我!” 乃木尔泰仿若暴怒的公牛,飞奔上前就是一脚,凶猛凌厉地踹在袁玉堂胸前。 “噗” 重若奔雷的一脚,袁玉堂顿时伤上加伤,蓦地狂喷鲜血,这个人如皮球般被踹得在地上犁出近十丈的沟壑,几乎镶嵌在地下。 乃木尔泰实在是恨透了袁玉堂。 原本图谋已久,万无一失的桐山关攻防战,因为一个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而功败垂成。 这让素来有军神之称的乃木尔泰情何以堪 最要命的是桐山关战役失败,还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不提倾巢而出的涂山部三旗主力损失惨重,还因为建功心切的留守大将阿克莱为了换回颓势,妄自请到被困大妖山泽大君降临,从而导致封印失效,被其脱困而出屠杀了近十多万的无辜妇孺。 要知道狼族虽全员皆兵,彪悍擅战,但却无法掩饰最要命的一个缺点。 那就是人口太少。 相比浩瀚如烟的大夏子民,狼族人口不过是沧海一粟。 而妇孺孩子更是一个族群的未来。 十多万妇孺的丧生,无疑是斩了涂山部的根基。 最要命的是,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那场大战最终还是输了。 而且贪婪成性的狼族可不只是对外族如此,对同胞更是如此。 元气大伤的涂山部就像手握巨款行走闹市的婴孩,最后也难逃被瓜分殆尽的下场。 从此以后,狼族的七部酋长共治国制度也变更成六部制度了,高高在上的乃木尔泰被打落凡尘,沦为丧家之犬。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袁玉堂! …… 犹不解恨,乃木尔泰气机流转,扬手就砸出一团水缸大小的有形气劲。 咻 呼啸如炮弹般的有形气劲迅猛出击,旋即猛烈炸开。 轰!! 大量尘土砂砾被掀飞半空,尘雾弥漫,宛如军火库爆炸事故现场。 乃木尔泰居然恐怖如斯! 如此强劲的爆炸,哪怕是铁人也该粉身碎骨。 仇人伏诛,只是乃木尔泰脸上却无喜色。 “好小子,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玩金蝉脱壳,呵呵,就陪你玩上一玩!” …… 数十丈之外,袁玉堂正在发动神行甲马符,犹如一阵风般亡命奔逃。 乃木尔泰实在太强了,可谓是他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强武人,根本就不是他如今所能应付得了的对手。 不管是在桐山关战场上打得他与司徒杀怒联手都要落荒而逃的狼族萨克图暮暮托比,还是红莲教能与人仙山神分身不分高下的‘眼缺武尊’钟离翰,都不如乃木尔泰恐怖。 甚至袁玉堂猜测,乃木尔泰很可能已经达到足以与人仙境齐名的武家宗师境界。 幸亏之前得到了《天伦经符箓篇》残卷,从中学到不少神奇妙用的特殊符箓,关键时刻动用金蝉脱壳符潜逃远去,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武家宗师境强者的偷袭,别说他只是修士境的小术士,就算是真人境巅峰高手,估计也要折戟当场。 正面连受乃木尔泰两击,玄级法衣接近报废,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胸口被血液浸透,袁玉堂咬牙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破碎的绿色符箓,忍不住苦笑起来。 此乃出自倥侗派的秘传符箓——纯阳金甲符,主攻防御,号称可承受真人十击而不毁,也是这么多天以来,袁玉堂唯一制成的一张,时刻贴身放置。 江湖险恶,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果不是他足够谨慎,兼有玄级法衣与纯阳金甲符双重保险,再加上有专门用来逃命的神行甲马符与金蝉脱壳符,恐怕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一具了。 饶是底牌尽出,形势却不是很乐观。 他知道乃木尔泰费尽周折布下这么大的局来引自己上套,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而且金蝉脱壳符虽然是出自昆仑派的秘传符箓,一经发动便可瞬间远遁五十丈外,但是他不认为能瞒得过乃木尔泰多久。 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摆脱困境,一旦再被乃木尔泰追上,绝对必死无疑。 刚从一个山坡下来。 蓦然间,袁玉堂感觉脚下地面忽然变得松烂无比,犹如沼泽般,整个人失重地往下沉。 事发过于突然,等他反应过来时半个身子已经陷入地面,下方还源源不断地传来一股奇异吸引力,似要将他拉入深渊般。 眼看着就要完全沦陷。 千钧一发之际,袁玉堂福至心灵,猛然使出‘呼风唤雨’神通。 两道炽烈狂风凭空生成,硬生生地将他托起,勉强止住坠势。 有了短暂的支撑,便该神行甲马符逞威。 法力灌注,神行甲马符全功率运转,一股霸道的巨力凭空而生,宛如剪刀撕裂布帛般,将粘稠如水银的地面撕开。 袁玉堂抓住机会猛然跃起。 忽的。 一个浑身缠满了彩带的怪人从前方一棵大树后走出,桀桀怪笑道,“果然是天才少年,连本座的‘土河车’都能逃脱得了。” “既然如此,不妨再来试试这招。” “‘入土归根’!” 话音未落,四周地面仿若地龙翻身般剧烈抖动,凡是被波及的树木皆被连根拔起,无数条粗细不一的根茎仿佛群蛇出巢般,疯狂地朝袁玉堂涌起。 如此阵仗,袁玉堂不禁头皮发麻。 最近恶补修仙常识的他知道这可不是大路货,而是涉及到五行之道的高级法术。 换言之,那个彩带怪人绝对是真人境或以上的高手。 生死存亡,由不得迟疑。 袁玉堂咬牙迎了上去。 ‘无声符甲’! ‘风雨亟’! ‘暴雨梨花剑’! ‘离火神罡’! 袁玉堂出手便是四大绝招齐发,仿佛刹那间化作一个人形兵器般,悍勇无比地力战八方。 砰砰砰砰砰! 明明来袭的只是普通的根茎,被彩带怪人法咒加持过后比钢铁还要坚硬,袁玉堂费了老鼻子尽才将那些根茎全部斩落。 “哈哈哈,有意思。”彩带怪人在一旁好整以待地戏谑道,“又成功渡过一难,真不愧是一语成谶,收服异兽雷獾的大气运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本来又伤又累的袁玉堂骤闻此言,不由得瞬间凝重起来。 那彩带怪人到底是谁 为何会对自己如此熟悉 似乎看出了袁玉堂的疑惑,彩带怪人抱着膀子嘻嘻怪笑道,“是不是猜不到本座是谁无妨,你没猜错,我们确实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不知可曾听闻过红莲圣教‘四缺居士’里的‘土缺散人’” “听说林老大家的公子被你弄得魂飞魄散,这趟刚好他没空,所以就出大代价委托本座替他报仇。” “这下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袁玉堂闻言瞳孔难以自抑地收缩。 又特么的是红莲教! 不死不休是 以为小爷好欺负是 千万不要让自己活下去,否则迟早有一天,必然将这万恶的邪教连根拔起! 而且红莲教与司徒弘懿沆瀣一气,换言之这次杀局背后肯定有司徒弘懿的影子! 可恶,自己都避退千里,居然还要赶尽杀绝! 此人不杀,吾心难安! 袁玉堂虽推敲出事实真相,却又无可奈何,真相对眼前的杀局于事无补。 前有‘土缺散人’拦路,后有乃木尔泰追击。 不尽快想办法逃脱,等到两人包夹过来,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呵呵,没想到你的求生意志还挺强的,事到如今还不肯放弃。”‘土缺散人’装模作样地调侃道,“你固然天资绝颖,奈何太不懂事儿了,小小年纪到处树敌,下辈子记得夹起尾巴做人。” “土杀千刀万剐!” 刹那间,强烈的法力波动充盈每一寸土地,紧接着地面像融化般快速蠕动重组,无数柄锋利的泥石刀锋骤然成型。 袁玉堂心头猛跳,他感受到致命的危险了。 不能再保留,拼命! 怒喝一声,袁玉堂血迹斑斑的玄级法衣被澎湃法力吹拂得鼓荡摇曳,心意一动,便引发天地异象。 天降豪雨,飓风乱作。 风无形,雨无相。 风雨交济,是谓‘呼风唤雨’! 狂风骤雨猛然汇聚一起,瞬间化作一条十丈余长,张牙舞爪的藏青色巨龙,咆哮杀向来袭的泥石刀锋。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七章 逃与杀二 “吼” 震耳欲聋的可怕龙吟响彻云霄。 天象合道的藏青色巨龙勇不可挡,举手投足都有极强威能,巨大的龙尾骤然一摆,横扫千军般荡飞一大片泥石刀锋。 然而泥石刀锋却像无穷无尽般,这才扫荡一空,马上就从地上补充完整,如飞蝗蔽日,源源不断地攒射而去。 霎时间仿若陷入僵局般,双方陷入胶着。 突然间,上空莫名飘来一道团乌云。 仔细一看,哪是乌云,赫然是一张大得离奇的画卷。 那画卷一展开,仿若有遮天蔽日之势,猛然将被泥石刀锋牵制住的藏青色巨龙卷入其中。 ‘土缺散人’见状神情不豫,冷声哼道,“不懂规矩的狗杂碎,连本座的猎物也敢动” 这时候山坡树后走出一个衣冠楚楚,书生打扮的俊美青年,一手持笔,一手捧纸,边走边画,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听闻‘土缺散人’的咒骂,俊美书生朗声笑道,“好你个石缺老鬼,这猎物你能抢得,在下就抢不得” ‘土缺散人’冷笑道,“本座不和卑劣之徒呈口舌之争。” “哈哈哈,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俊美书生挥墨泼毫地大笑道。 就在两人以为大局已定时。 猛地。 那张将藏青色巨龙卷入其中的巨大画卷徒然出现一道裂缝。 紧接着裂缝越来越多,无尽风雨从裂缝中渗出,刹那间风雨交织,云霭低垂,宛若天灾末日般。 俊美书生惊愕地停下作画,不可思议地诧异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修士境的小术士,竟然能破得了我的‘摄魂魔画’” 见到老对头吃瘪,‘土缺散人’不由得幸灾乐祸大笑道,“哈哈哈,魔画书生,你不是自诩‘摄魂魔画一出,天下无物不收’么,怎么今天连个小术士都困不住难不成是出门时忘记找你阿娘吃奶了” 天水道有一魔道大枭,名曰魔画书生,修习独门魔功《魔画宝鉴》,为祸天水二十余载,虐杀生人无数,喜好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以皮为纸,残害生灵炼制‘摄魂魔画’九九八十一卷,号称无物不收,凶残之极已非人,乃畜也。 没想到眼前这个俊美书生,居然是长期位于大夏镇魔司颁布的天下缉凶榜前百的魔人。 更没想到的是,魔画书生赖以成名的‘摄魂魔画’,居然也困不住袁玉堂这头狂龙。 咔嚓! 本就千疮百孔的‘摄魂魔画’猛地发出一声如琉璃破碎的巨响,终究承受不住内部的重要,猛然碎成无数片。 “吼!!” 一声蕴含无尽怒火的龙吟震慑万里,狂风骤雨间有一道蜿蜒盘旋的龙影若隐若现,如山峦坍塌的恐怖威压充斥每一寸空间。 原本还心存戏谑的两个魔道妖人立即神色凝重。 “后生可畏啊,神州多少年没出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年少天才,如若让其继续成长下去,岂不是又如三百多年前的诸葛天机翻版,将来压得天下群雄尽皆俯首”‘土缺散人’按捺不住心中惊骇,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而魔画书生则是阴着脸,心中一阵羞躁不已。 要知道‘摄魂魔画’被破,无疑就是当众打他脸,万一传出去了,岂不是晚节不保吗 本来他只是抱着游戏心态,如今杀心一起,俨然将袁玉堂视为必杀之敌。 …… 身处翱翔九霄巨龙之中的袁玉堂满是死里逃生的后怕。 刚才被卷入‘摄魂魔画’里时,他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 ‘摄魂魔画’内部犹如森罗地狱,不知囚禁了多少冤死亡魂,且无处不在的摄魂之音影响心灵,乱其神志。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古书《天罡秘术》大显神威助他稳住心神,拼死破囚而出,恐将沦为万千亡魂里的一员。 劫后余生,他也搞清楚形势了。 眼下两大魔道妖人单论其一都不是对手,何况两人隐有联手之意。 且还有绝世凶人乃木尔泰随时可能赶来。 此时不逃,待三人形成合围,将再无逃生之路。 想到这里,袁玉堂眼中掠过一缕决然之色。 心意已决,法力涌动,藏青色巨龙每一片鳞片猛然绽放万丈豪光,犹如拨云见日般,瞬间驱散无边风雨,仿若一轮皓日悬挂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之中。 待到豪光最徇烈之际,那轮皓日便轰然炸开。 轰隆隆 仿佛天穹都被砸塌,无尽劲风席卷四方,一朵几十丈高的夸张蘑菇状气浪骤然升腾。 猝不及防下,强如魔画书生和‘土缺散人’都被震飞。 袁玉堂也在这场绝地大爆发中极速倒退。 只不过这是他刻意为之。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想要暂时阻挡追击,唯有兵行险着。 哪怕是自爆天象巨龙会导致身受重伤,也总好过惨死妖人手里。 这一退,足足退出了将近一里外。 落地后袁玉堂七孔流血,也顾不得疗伤,将剩余不多的法力全部灌注入两脚的神行甲马符里,全速逃亡。 天象巨龙自爆的天大动静绝对会把乃木尔泰引来,留给他逃生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山路崎岖,一路上树枝草藤阻拦,且是袁玉堂率先开路,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他伤势极重,全副心神全部用在控制方向上,根本不敢分心回头查看敌人有没追上。 不然一个不小心在高速运动中撞上大树,很可能直接粉身碎骨。 旭日从东方山峦尽头徐徐升起,滋养万物的温暖阳光挥洒大地。 白昼将至,袁玉堂却满心苦涩。 失去夜幕的掩护,突围的可能性又减几分。 难道是天要亡我 咬咬牙,袁玉堂赶紧将影响心神的杂念抛之脑后。 突然间,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袁玉堂精神紧绷,被他提前捕抓到异样,连忙原地一个横移。 旋即便听见噗嗤一声闷响,他刚才所在的位置赫然多出一根箭镞直没地面,尾翼犹自狂晃不休的重箭。 虽然成功避过冷箭袭杀,但是袁玉堂却也因此失去平衡,整个人如失控的汽车般左摇右晃,如醉酒般撞中一棵大树。 嘭! 落叶如雨,袁玉堂呜咽一声后喷出大口血污,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艰难地睁眼看去,见到插在地上的重箭后他心里一寒。 这玩意他非常熟悉,曾经在桐山关上多次差点丧命于此。 这不正是狼族最强皇牌部队金甲巴牙喇兵标配的破甲重箭吗 莫名间,袁玉堂心中一阵哀嚎。 果不其然,很快树林间就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十数骑执刀挽弓的金甲武士鱼贯而出。 想来也正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乃木尔泰曾经贵为一部之台吉,哪怕如今失势,也绝不可能一个亲信死忠都没有。 连他这个大台吉都亲自出马了,怎么可能少得了金甲巴牙喇兵 然而金甲巴牙喇兵的出现,对于袁玉堂来说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已经法力干枯,刚才全凭一口气忘我逃窜,如今这一气一泄,重伤反噬,浑身痛如刀割。 别说再起身逃命,哪怕动弹一根手指,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奢望。 虚弱匍匐地上的袁玉堂绝望地看着那队金甲巴牙喇兵徐徐围来,心里被苦涩填满。 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现在,难道自己的重生之旅就要谢幕了吗 袁玉堂满腔不甘。 但是再不甘又能如何 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他将在劫难逃。 十几个金甲巴牙喇兵已然临近,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眸中流露着刻骨的仇恨。 他们都知道,涂山部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南蛮少年。 如果不是主上有令要留活口,恐怕他们早就按捺不住要将袁玉堂千刀万剐。 一个疤脸金甲巴牙喇兵头领正待下令缚住袁玉堂。 异变突生。 只见树林间猛然掠过一道雷霆与一道赤红闪电。 “唧唧!” “唏律律” 袁玉堂闻声精神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瞬间被惊喜冲昏了头脑。 那道雷霆如有生命般飞速掠入金甲巴牙喇兵阵型之中,旋即便见其凌空停滞。 一息后,雷光紊乱,数十道电蛇猛然击中金甲巴牙喇兵。 “啊” “呃” “唏律”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旋即又传来无数重物坠地的声响。 凡是能成为金甲巴牙喇兵的狼族武士皆有相当于修士境的武夫修为,按道理来说那些电蛇不应该能重创他们。 巧就巧在金甲巴牙喇兵们此时全部身披重甲,金属的导电性放大了电蛇的杀伤力,直接把这群金甲巴牙喇兵连人带马都电麻了,一时半会估计是恢复不了行动。 天降神兵般救场的雷霆完成使命后,飘然落在袁玉堂面前。 不是异兽雷獾‘平头哥’还能有谁 ‘平头哥’一双豆豆眼满是心痛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袁玉堂,同时还不忘咬上几口小爪子捧着的毛桃。 袁玉堂又惊又喜,刚想说点什么,那道赤红闪电接踵而来。 紧接着他感觉身体被抬了起来,紧接着快速移动起来。 赫然是赤兔大爷救驾来也。 趴在赤兔熟悉的宽厚背脊上,从地狱到天堂,袁玉堂莫名感到无比的心安。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八章 聊斋世界里的狙击手 踏踏踏! 如雷般沉重的马蹄声踏碎清晨的宁静,一匹奔跑如闪电的赤红骏马正疾驰山野间。 袁玉堂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死命地趴低身子抱紧赤兔的脖子,周围景色模糊掠过,山间劲风将他衣袍拉扯得笔直。 赤兔早已通灵,无需袁玉堂驾驭也能主动找到去路,‘平头哥’稳如磐石般端坐在赤兔头顶上,一双豆豆眼时刻警惕着,当然两只小爪子还捧着没吃完的毛桃,不时忙里偷闲唧来上一口。 尽管已经把金甲巴牙喇兵远远甩在身后,但是袁玉堂却没有丝毫松懈。 因为真正致命的危险从来都不在金甲巴牙喇兵身上。 蓦地,狂奔中的赤兔猛然顿步人立而起,两条健美有力的前腿高高扬起。 一点寒星闪电来袭,径直没入地面。 紧接着才听闻空气中传来急促短啸。 咻 嘭! 寒星甫一接触地面,便猛然炸开。 也得亏赤兔反应神速,恰到好处地扬腿躲避,否则光这一下就足以将其拦腰炸断。 看着下方飞溅而起的泥土黑烟和涌入鼻腔的硫磺火药味,袁玉堂不禁瞠目结舌。 这居然是火器 然而避得过初一,却避不过十五。 徇烂晨光之下,几十道寒星如雨攒落,完全锁死了赤兔活动的任何空间。 眼看着赤兔和袁玉堂就要炸得粉身碎骨。 忽的! 雷光暴绽。 吱吱吱 狂躁雷光化作一条巨蟒,盘身一旋,竟宛若铁桶般连人带马层层护住,将那些突袭的寒星尽皆挡在五尺外。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延绵不绝,簇簇黑烟缭绕。 这神奇的一幕当然是出自与生俱来就能操控雷霆的‘平头哥’之手。 然而寒星虽然尽数挡下了,但是爆炸产生的强烈波动却让袁玉堂和赤兔痛苦万分。 一人一马痛苦得表情扭曲,双耳渗血,眼冒金星,差点就一头栽倒地上。 二十丈以外一棵参天大树上,有一道几乎与树梢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正举着一柄怪异火铳瞄准着远处的袁玉堂。 冷然一笑,那模糊人影猛地扣动扳机。 法力顺着手掌灌入怪异火铳,瞬间把特殊配置的高强火药催动到极限,一枚篆刻了细小符文的尖头子弹在高爆火药燃烧以及法力翻涌双重推动下,快如迅雷般从枪口射出,带着炫目的豪光,直奔袁玉堂的头颅要害。 刚才只是开胃前戏,这一枪他势在必得! 这一冷枪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破空声都来不及传递,就瞬间来到袁玉堂面前。 袁玉堂满面惊愕地看着那枚闪烁符文光芒的夺命子弹濒临面门,却什么都做不了。 旋即噗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上半身都被子弹崩碎。 无边血雨泼洒中,那枚子弹余势未减地攒入地上,居然硬生生地把地面击出一个将近三尺直径的大坑。 这威力委实让人心悸。 赤兔和‘平头哥’发现主人遇袭身亡,顿时发出悲愤欲绝的嘶吼。 模糊人影躲在树下阴影里欣赏着一兽一马的无能狂怒,嘴角不由得又扬起一丝冷笑,娴熟地重新装填弹药,再举枪瞄准。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猎物丧命于枪口下更来得带感。 就在他即将要再次扣动扳机时,猛然感觉背心发寒。 与此同时,耳边听到一声宛若从幽冥地府里传来的冷酷之音: “找到你了!” 那人亡魂皆冒,拼命想掉转枪口向身后。 不料才动作一半,整个人就僵住了。 惊愕万分地低头看去,只见左胸冒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上面赫然握住一团犹自跳动的血色肉球。 …… 袁玉堂一脚将死透的那人踢下树梢。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还狂跳不已。 在这个火器方兴未艾的聊斋古代世界,怎么突然间就冒出个狙击手来 最可怕的是,这人居然还是一个术士,而且还完美地把法术与火器融合为一,硬是把较为原始的火铳打造成接近前世地球的反器材狙击步枪,实在是让他想不通。 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从地球穿越而来的袁玉堂更清楚狙击手的威胁。 他不敢想象在逃亡的路上被这么一号危险人物盯上的下场。 所以刚才一确认有狙击手偷袭时,他当机立断把最后一张金蝉脱壳符使用了,同时还用了一张替身符进行伪装,再加上赤兔和‘平头哥’精湛的演出成功迷惑了对手。 悄然绕后,一击毙命! 艰难地爬下大树,袁玉堂体内突然一阵剧痛,差点没活活把他痛晕过去。 咬破舌头刺激精神,他强撑着过去摸索狙击手的尸体。 奇门之术发动! 从尸体里他剥离出一门独创的特殊功法,名曰《点杀》。 《点杀》里记载了关于这个来历不明狙击手的身份。 此人名叫杜飞武,三山道安州泰然府人士,时年四十有七,早年间有奇遇,偶然拜入世人梦寐以求的修仙圣殿天机山庄,又因对机械技巧极有天赋,时常举一反三提出新颖观点,很快就受到师门长辈重视,将其视为内门弟子,准备重点培养成才。 可惜杜飞武心术不正,暗恋小师妹多年,后因小师妹被师傅许配给青梅竹马的大师兄而心生怨怼。 执念深种下不慎坠入魔道,最后竟然用药毒杀大师兄,奸杀小师妹,闯下弥天大祸。 为了躲避天机山庄的追杀,他只能投靠三大邪教之一的拜妖教,成为一名丧尽天良的冷血杀手。 杜飞武天赋极高,尽管还没接触到天机山庄的核心功法便叛逃师门,但是却无师自通地领悟到火器的奥义,凭借多年苦修的机巧知识,硬是被他跨时代打造出一柄堪比反器材狙击步枪的特殊火铳——‘屠龙’。 而且还在造枪的过程中感悟天道,自创出独一无二的特殊功法《点杀》。 凭借着两大底牌,杜飞武很快就成为江湖名声鹊起的金牌杀手。 《点杀》,顾名思义就是隐藏幕后,一点必杀的暗杀功法,里面还详细描述了如何藏觅身形,如何寻找最优制高点,如何完美地把法力与火器相结合等。 袁玉堂如获至宝,急忙俯身去扒拉杜飞武的尸体。 可惜的是‘屠龙’火铳虽到手,但是能契合的弹药却所剩不多,只有区区的七份,不禁让袁玉堂大失所望。 没办法,‘屠龙’火铳可归属于法宝序列,能匹配的弹药当然不会是大路货。 每一份火药配置和弹丸都是特殊造成的,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如非必要,杜飞武一般执行任务都不会动用‘屠龙’,因为太烧钱了,杀手来钱再快也消耗不起。 多年来他拢共才打造了不超过二十份弹药,这次有金主不惜成本地邀请他出手,他才会把全部身家都带出来。 却不成想最后会白白便宜了袁玉堂。 袁玉堂伤重未愈情况下贸然动手袭杀了杜飞武,不单止把刚刚恢复的丁点法力消耗殆尽,更让伤势加剧。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屠龙’神枪和《点杀》在手,他起码有了丁点的自保之力。 …… 在袁玉堂逃走后没多久,一大队人马火速赶来。 如果这时候袁玉堂还在的话,不禁会非常惊讶。 因为这群人里赫然有他的三个老熟人。 曾经的涂山部之主乃木尔泰! 东北道总督世子司徒弘懿! 玉面罗刹玲珑! 本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三个人,居然因为他而奇迹般凑在一起,得不说一声世事无常。 这群人看似一伙,实则泾渭分明。 以司徒弘懿为首的一伙人大概有一百左右,既有军人作风明显的黑衣壮汉,也有桀骜不逊的江湖人士,当中身份最尊者莫过于‘土缺散人’与魔画书生。 而乃木尔泰率领的则清一色的狼人武士,人数足足有三百左右,虽然大多穿着夏人服饰做掩饰,但那股迥然于常的异族气息还是很难掩盖。 四百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旦泄露出去,无疑有重大的造反嫌疑,显然不可能只为了剿杀袁玉堂这么简单,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东北道头号纨绔司徒大公子锦衣华服,乘坐着一匹体型不输于赤兔的巨型战马,怀里还拥着千娇百媚的玲珑,慢悠悠地来到杜飞武伏尸之地。 看着杜飞武已经僵硬的尸体,司徒弘懿不屑地冷笑道,“还拜妖教十大金牌杀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连一只小老鼠都弄不死,活该丢了性命!” 玲珑乖巧地伏低做小,但是一双美目不时流露着刻骨杀机。 如果要说现场谁最恨袁玉堂者,恐怕连乃木尔泰都比不上她。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如果不是她这个枕边人不停地吹着枕头风,可能司徒大公子压根不会把袁玉堂这个无名小卒放在心里。 乃木尔泰策马来到司徒弘懿身边,沉声说道,“袁玉堂不过跳梁小丑罢了,逃了也无关重要,本台吉奉劝司徒大公子一句,莫要轻信妇人言,耽误了大事。” 玲珑听闻乃木尔泰指桑骂槐之余,美眸徒然一缩,只是很快就被掩盖过去,娇滴滴如同一只无害的金丝雀。 司徒大公子感受到怀中美人异样,不禁转头向乃木尔泰阴阳怪气地笑道,“阁下可别忘了,这里是东北道的领土!” 说着手执马鞭环绕一圈,狷狂道: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全部都姓司徒!” “我要谁死,什么时候死,怎样死,连阎王爷都改变不了!” “所以啊老哥,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曾几何时有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乃木尔泰本能地怒气勃发,但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只好忍气吞声地低头道,“不敢!” 司徒弘懿见好就收,也不过分刺激乃木尔泰,恢复和熙笑脸,朗声道: “只需静待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便是你我功成名就,创下万世功业的良辰好景!”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八十九章 陆行鱼 近日来,凉州沐兰县百姓人心惶惶,听闻说是通往外界的山道闹妖魔。 那妖魔体大如马车,酷似大鱼,却生有四肢,善挖掘地洞,浑身长满剑戟难伤的长毛,可徒手拔树,力逐奔马。 鱼妖生性狡诈,惯爱挖空地下购置陷阱守株待兔,如有行人不慎掉下陷阱,则会正好落入那血盆大口,连皮带骨吞个囫囵,想收个全尸都是奢望。 也不知哪个幸运儿从鱼妖血口逃生,惟妙惟肖地把妖魔抓食行人的经过传回县里,搞得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沐兰县地势偏僻,处于群山包围之中,既无良田万顷,也无繁华商业,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就只有那一条山道。 如今被鱼妖一祸祸,就相当于与外界断了联系。 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难保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不,县尊老爷都愁得晚餐少加了三道佳肴,只能勉强吃上十七道菜果腹。 为了铲除霍乱乡里的鱼妖,县衙发布悬赏。 凡是能斩杀鱼妖为民除害者,赏千金,还能由县尊老爷做保,举荐县丞之职。 或许单说县丞会有看官半知不解,但如果解释说县丞就相当于地球的县城公安局长,这样就能有个清晰的概念。 好家伙! 难得属饕餮的县尊老爷大出血,又是重金又是官身,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县城里自诩有两把刷子的好汉都纷纷心动,各施手段搏特娘的一个前程似锦。 …… 残月如钩,夜色浓重。 几只呱噪的夜鸟于夜空里盘桓。 左近道欲哭无泪地仰头望月。 并非是他有闲情逸致半夜起来赏月,而是被迫无奈。 左近道乃是沐兰县有名的教头。 何为教头,乃是喜好舞枪弄棒,好勇斗狠的地痞头子。 当然他们是不承认地痞头子这个蔑称,而是以教头之名沾沾自喜,平日里有空就教教小孩一招半式,好逢年过节心安理得收点酒肉,没空时就忙着和其他团伙火拼争地盘,出行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但是左近道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凄厉的下场。 如今他就像一个木偶般被两只大手摆弄着,浑身骨骼断了将近八成,每动一下都痛彻心扉,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痛着痛着,他就麻木了。 如果能活过这一遭,他非得亲自去抽县尊几个大耳帖子。 让你没事发布悬赏! 那可是妖魔啊! 是凡夫俗子能招惹的对象吗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悬赏,他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格勒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打断了左近道的思绪,不用想也知道是又断了哪根骨头了,剧痛来袭,左近道脸皮一阵哆嗦,不过很快又恢复死寂一片。 一张足有两个成人大小,内里镶嵌着锋利三角锉齿,滴淌着恶心腥臭唾液的大嘴凑到灰败的左近道面前,供了供他。 左近道任由恶心唾液打湿上身,依旧面无表情。 那是一只土丘大小,长有细长四肢,浑身裹毛的鱼型妖魔。 如今左近道所处之地,乃是一个恶臭难闻,骸骨遍地的露天洞窟。 剧痛难耐,鱼妖又一时半会不肯下杀手,满心绝望的左近道只能转动眼球,寻找转移注意力的事物。 喏,角落那具残尸不正是他的死对头,霸占油水最足的城南商业街,号称‘赛太岁’的王刚么 曾经能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分高低的王刚,被鱼妖一口吞下肚,吐出来时就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真是可怜。 那边碎了遍地的鹰爪铁钩,不就是县衙第一好手,人称‘飞鹰神捕’的独门兵刃么 那鹰爪铁钩可是让他们这些混迹街头的好汉闻风丧胆,他曾亲眼见过‘飞鹰神捕’一钩击碎一个石磨,如果打在血肉人身上还得了 但又如何 甩到鱼妖身上,别说钩出血窟窿,哪怕是连根长毛都钩不断,太特娘的晦气。 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战利品’,皆是来自被重赏蛊惑,自行组织猎妖的‘十八路联军’。 出行时浩浩荡荡,个个都心怀雄心壮志,以为重赏官位都是自己的囊中物。 结果呢 如今还能喘气的,不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了么 额…… 估计自己也喘不了多久的气儿了。 做人太难,下辈子不当人了…… 累了,毁灭…… 剧痛恐惧反复煎熬着,左近道悲从心来,悄然泪流满面。 鱼妖摆弄片刻,或许是对手里的‘玩具’感到厌倦,又或许是腹中饥饿,拎着左近道的衣领就要往嘴里塞去。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咳从洞窟外传来,顿时打断了鱼妖的动作。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同时转向洞口,只见幽幽月华下,一个身形岣嵝,浑身泥泞的少年牵着一匹浑身赤红的高头大马跨入洞内。 蓦地,三对眼睛互相大眼瞪小眼。 …… 自从摆脱追兵后,袁玉堂便马不停蹄地一口气狂奔近五百里,几乎跑出了凉州境内。 天门阁楼对袁玉堂非常重要,他不可能错过八月十五之期,只能冒险继续逗留。 而且他现在伤势颇重,正欲找个僻静之处养伤。 找着找着,不料竟阴差阳错地闯入鱼妖的老巢,糊里糊涂地暂时救下左近道一命。 “嗷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撕破静谧的夜幕,树林间惊起无数的夜鸟。 随手抛下满面惊愕的左近道,鱼妖四肢着地,如疾驰的战车般猛然冲向袁玉堂。 尽管袁玉堂血气亏损严重,但是被法力强化过的体魄,自然在鱼妖眼里比凡夫俗子的左近道更诱惑了。 袁玉堂回过神来自嘲一笑,对来势汹汹的鱼妖视若无睹,慢悠悠地从赤兔背上取下刚刚到手的‘屠龙’神枪,不慌不忙地装填弹药。 “《大荒经》有曰,世间有怪,号曰陆行鱼,状若大鱼,体庞如车,生四肢,覆长毛,刀剑难伤,善挖掘,居穴而生,其肉甚美,具有快愈伤患之奇效,是谓之‘灵药’也。”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正愁该怎样快速恢复伤势呢,居然就碰上这等天下奇珍。”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有何底气如此托大,左近道如果不是行动不便,非跳起脚来抽他几个耳光不可。 你特么的就不能认真点吗 那可是妖怪啊! 好不容易才迎来生还的希望,你可别作死啊! “嗷吼” 袁玉堂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血腥味刺激得陆行鱼近乎癫狂,张口就是一声巨啸,震得洞窟内落石滚滚。 待到十步之外,陆行鱼猛然一个加速,庞大身躯弹簧般一跃而起,迅猛绝伦地张大巨口扑向袁玉堂,看架势是想把他一口吞下。 用通条摁实弹药,袁玉堂闪电般举起‘屠龙’神枪,本能运作《点杀》奇功,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只听嘭的一声雷鸣般闷响,趴在地上的左近道瞠目结舌,恍惚间看见那柄怪异火铳枪口像是爆发了猛烈强光,洞窟内似乎刮起一阵飓风。 紧接着凶猛飞扑的陆行鱼像是被炮弹正面击中般,整个上半身都被轰得稀巴烂。 弹丸轰烂了陆行鱼后余势不减,继续飞驰。 嘭轰 只见弹丸又击中了后方岩壁,竟然活生生轰出一个直达五尺的大窟窿来,一时间飞石四射,尘埃扬起,洞窟似要坍塌。 待劲风散去,震动停歇,洞窟内顿时陷入一种诡谲的沉默。 袁玉堂保持着举枪发射的姿态,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为了保证一击毙命,他特意动用了‘屠龙’神枪的专属弹药。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枪威力不俗,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强。 这哪是原始火铳的威能啊,哪怕是地球上的火箭筒也不过如此 太夸张,实在太夸张了! 另一边的左近道早就开始怀疑人生了,只是见到陆行鱼终死,一时间神经松懈过后便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左近道被一阵奇异的肉香唤醒。 刚恢复意识,他就感到浑身酥麻,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行啃咬,差点又昏死过去。 艰难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还身处那个噩梦般的洞窟里,下意识就想挣扎逃跑。 “哟,兄台你伤势过重,不宜妄动,快快躺好。” 惊骇间,左近道听到熟悉又陌生的温和声音,急转头看去,便看到袁玉堂正盘腿坐在不远处,面前生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有一个简易的木架子,上面正串着大块的不知名肥肉炙烤。 吱吱 肥美的肉质遇上高温炙烤,很快就滴下金黄的油脂,阵阵扑鼻香味弥漫洞窟每个角落。 赤兔和‘平头哥’早就垂涎欲滴地趴在一旁等着开饭。 袁玉堂徒手撕下一块肉条,劈手就丢入嘴里,咀嚼几下,突然眼前一亮。 好吃,太好吃了! 这陆行鱼肉的味道鲜美程度几乎不输横公鱼,而且还有快速愈伤的奇效,才一口下肚,他便感到轻松几分。 好东西啊,可惜自己没轻没重地糟蹋大半,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上了。 无奈的摇头叹息,袁玉堂便动身将烤好的肉分给大伙,包括素未谋面的左近道也没拉下。 近三分之一的陆行鱼被大伙分食一空,鱼肉入腹似化作阵阵暖流,快速滋养愈合伤势。 袁玉堂和左近道来不及交谈,便迷糊睡了过去。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章 邪事 大夏十七年,八月十三。 今儿沐兰县东门大开,久未露面的县尊老爷亲率满城百姓出城候迎,百姓们声嚣震天,敲锣打鼓,列队快有半里,比过年还要热闹。 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全都因为一个人。 一个英雄。 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好汉! 左近道眉飞色舞地高坐马背上,不停向四周围涌而来的父老乡亲抱拳致意。 自打出娘胎以来,他还从未如此风光过。 在他身后有一架牛车,上门载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妖怪尸骸,不正是被吃得快剩下骨骼的陆行鱼么 平素高高在上的县尊大人不惜屈尊降贵,亲自上前慰问杀妖英雄。 左近道受宠若惊,连忙客套。 好一阵闹腾,这才一路吹吹打打直奔县衙领赏。 左近道前呼后拥,在一众手下邻亲的恭维里脸色驼红如醉酒,只觉得能有如此高光时刻,这辈子都值了。 不过他接连推脱了好友的宴请,连饭都顾不上吃,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位于深水胡同的家中。 自家木柴门扉前早就有一人一马一小兽等候多时。 “让小哥久侯,罪过罪过。”左近道见状急忙上前致歉。 袁玉堂轻笑回答道,“无妨,左兄今日人生小登科,乃是在下无礼叨扰了。” 左近道佯怒道,“小哥这是哪里话,如果不是您仗义相救,恐左某早就沦为妖怪腹中冤魂,又全赖小哥仁义,不惜施赠堪比灵丹妙药的灵肉与我,您对我恩重如山,所以客套话语可千万不能再说!” “哈哈,如此甚好,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应当如此,请小哥移步入内,左某已订好酒席,稍后与小哥不醉不休!” “有劳!” “请!” …… 不得不说,左近道在沐兰县混得挺开的,酒席间不断有地痞混混前来道贺。 见他实在忙碌不过,袁玉堂识趣地借口疲乏,让他去尽情享受人生高光。 左近道家中房屋乃是两厢瓦舍,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也与富裕扯不上关系。 其中东厢房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狐朋狗友,大声吆喝,吃酒作乐。 袁玉堂则去到相对偏僻的西厢房歇息。 陆行鱼不愧有‘灵药’之称,其肉对伤势具有奇效。 要知道昨夜里左近道浑身骨骼断碎近乎九成,如此伤势,哪怕治好也得终身瘫痪。 却不想几口鱼肉下肚,居然一夜之间痊愈如初,委实是妙不可言。 相比于凡身肉胎的左近道,袁玉堂的伤势则没那么容易恢复。 为了摆脱‘土缺散人’与魔画书生两大妖人的追击,他毅然选择自爆天象巨龙,已然是伤及根本。 陆行鱼肉虽奇妙无穷,但要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绝非朝夕可行。 且又因八月十五之期近在眉睫,所以袁玉堂只好暂居左近道家中,抓紧时间消化陆行鱼肉来治愈伤势。 盘腿坐在土坑上,袁玉堂默念来自《三茅秘典》中的《固守灵台经》: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可登仙境也。” 《三茅秘典》不愧是出自天下闻名的玄门三茅宗,一篇显浅的《固守灵台经》,居然有凝神固气神效。 才默念几遍,袁玉堂就感觉到体内未及消化的陆行鱼肉药效加速运作,伤势正以数倍的速度加快恢复。 …… 一夜无话,等到袁玉堂再睁开眼时,已然是第二天鸡鸣时分。 轻吐出一口掺杂浓郁血腥味的浊气,袁玉堂双目神光炯炯。 一宿功夫,他已然恢复将近五成的实力。 可惜时不我待,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四。 如果不想错过天门楼阁洞开之期,他得在今日赶到凉州城以北七十里断魂谷。 幽幽一叹,袁玉堂起身穿戴完毕,抱起床头酣睡正香的‘平头哥’,正欲不辞而别。 不料左近道居然刚好到来,正作势敲门。 袁玉堂猛地开门,让两人同时愣住。 左近道有些尴尬挠挠头,赧颜道,“小哥早啊,昨夜睡得还好不” 袁玉堂淡然一笑,“左兄早,有劳费心,昨夜睡得甚香,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正准备向左兄请辞。” 听到袁玉堂要走了,左近道不由得脸露难色,数次欲言又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袁玉堂呵呵笑得,“左兄,咱们也算患难之交,有话不妨直言。” 左近道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抱拳深鞠道,“左某确实有事相求,请小哥莫要见怪。” “但说无妨。”袁玉堂温和笑言。 左近道苦笑一下,缓缓道来: 城东大户郭家有一掌上明珠名叫郭珍珠,出落得亭亭玉立,面若桃花,待人和善,又擅女红识礼数,乃是方圆百里所有未婚男子心目中的女神,尚未婚娶的左近道也不例外,早就暗恋郭家小姐已久。 左近道之所以甘冒奇险去猎杀陆行鱼,为的就是摆脱地痞身份,能有资格迎娶郭家小姐。 不曾想昨夜吃酒时,无意间听到伙伴说起一件奇事来。 话说郭家小姐前几日外出踏青,回来时突然一病不起,遍访县里名医均束手无策。 听去过郭家的医师无意透露,郭家小姐得的并非寻常疾病,而是撞了邪祟,其状甚恐,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无高明法师驱邪,将时日无多。 得知心上人危在旦夕,当时左近道就兴致全无,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正准备连夜去寺庙求请法师高人救命,临出门他才想起。 自己家里就住着袁玉堂这个道术高人啊,何须舍近求远呢 只是他与袁玉堂交情不深,况且白天人家才把泼天功劳让给自己,自己再贸然求助,难免有得寸进尺之疑。 彻夜未眠徘徊于门外,终于准备下定决心向袁玉堂求助时,两人便刚好撞上了。 …… 听完左近道的请求,袁玉堂莞尔一笑。 也罢,君子有成人之美,两人虽萍水相逢,但若能助左近道抱得美人归,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故此,袁玉堂便欣然答应出手相助。 只是有言在先,如果事情过于麻烦,他也无能为力。 毕竟他不可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需在明日月圆之夜赶到断魂谷图谋大事。 左近道顿时欣喜若狂,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拉着袁玉堂直奔郭家。 郭府门庭高深,光是门前两座石狮子就价值不菲,显然家底极为丰厚。 也难怪像左近道这样的浑人也只能望而止步。 敲响门扉,然后向开门下人告知来意,很快就有一个管事匆匆出迎。 看架势,郭小姐显然是病得不轻。 来到大堂,一个衣着华贵,面带焦虑的中年人正背手来回渡步,看到管事带人过来后,喜出望外地迎了过来。 想必这便是苦主之父郭家老爷无疑。 初见袁玉堂如此年轻,郭老爷先是楞了下,旋即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袁玉堂来。 袁玉堂心知被看轻了,不过也不恼,手捏法决,一簇迅猛烈焰自指尖并发。 这神乎其神的‘离火神罡’立即打消了郭老爷的疑惑。 大喜过望的郭老爷顾不得客套,火燎火急地带着袁玉堂两人来到后厢房。 “大师,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酬劳好商量”郭老爷站在一间厢房前,愁眉苦脸地哀求道。 袁玉堂点点头,和熙笑道,“贫道必然尽力而为,请老先生放心。” 郭老爷幽幽叹息,便径直推开房门。 顿时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熏得左近道直皱眉头。 袁玉堂神色如常,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 屋里大白天门窗紧闭,光线暗淡,显得四周影影倬倬,莫名有种阴冷气息徘徊。 一张粉色秀榻上隐约可见蜷缩着一具娇小玲珑的身影。 袁玉堂艺高人胆大,也不担心会有危险,直接来到床前,探头瞧去。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妙龄女子,脸色铁青,眼窝深陷,本该如瀑般顺滑的青丝枯如结草,眉头紧锁,不停发出微弱的呻吟,任哪个医师都能看出是命不久矣之相,应该就是苦主郭小姐。 左近道见到心上人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不禁悲从中来,当堂落泪。 郭老爷在后面若有所思地来回审视着袁玉堂和左近道。 袁玉堂瞧了一会,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郭小姐的病很奇怪,基本可以断定是撞了邪祟。 能在短时间内把一个年轻人折磨成这样,那只鬼应该很凶才对。 但如今郭小姐明明身上有鬼物残留的阴气,但是却没看到作祟的鬼物。 这不符中邪的常理。 难不成又是碰上了特殊鬼怪 袁玉堂疑惑不定地苦思良策,郭老爷瞧见他脸色凝重,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师,我女儿的病……可还有救乎” 说着还不忘记甩给左近道一个眼神。 左近道恍然大悟,急忙跟着帮腔相劝。 袁玉堂犹豫了下,不确定地说道,“老先生,贵千金的病情有些怪异,一时间贫道也号不准脉络。或许去一趟她出事前最后去过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小哥,我知道在那里,我带你去!” 还没等郭老爷发话,心急如焚的左近道便迫不及待地自告奋勇去带路。 袁玉堂闻言不禁有些无奈。 这榆木脑袋,真被心上人安危冲昏了脑袋,表现得如此猴急,就算日后真的能与郭小姐成其好事,估计也得夫纲不振。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走上一趟。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一章 喷水婆 就在袁玉堂几人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惊咦一声,旋即停下脚步。 “大师,怎么可是,可是那鬼物回来了”郭老爷面露惧色,牙关打颤地问道。 袁玉堂没有回答,一脸凝重地再次回到郭小姐秀榻前。 郭小姐皮肤蜡黄无光,五官枯槁,两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掌死死地攥紧床单,浑身大汗淋漓,范若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出汗量甚至大到浸透床单淌落地上,差点汇聚成一滩水洼。 袁玉堂弯腰用手指蘸了点地上微黄透明的液体凑到鼻前嗅了嗅,气味微微苦涩,英气的剑眉不由得蹙得更紧了。 见到袁玉堂如此反应,左近道和郭老爷心里好似蒙上一层阴霾。 “体汗多而微黄泛苦,元气泄而枯槁如柴,惊慌失神,昏睡不醒。”袁玉堂擦干手上的液体,起身向愈发惊惶的郭老爷说道,“郭老爷,我想我知道令千金是招惹何方邪祟了。” “可,可是哪路妖邪”郭老爷颤声问道。 袁玉堂凝声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喷水婆’所为。” “喷,喷水婆”左近道和郭老爷齐声惊诧道。 “嗯。”袁玉堂点点头,沉声解释道,“‘喷水婆’,异鬼也,罕见又难缠,起源成谜,常寄居于腐尸之中,一旦被惊扰,则会口喷清水。人畜淋之,则药石无救,短则即时,长则七日,必定暴毙而亡。” “大概七十多年前,天水道绍州莱阳有个叫宋玉叔的先生,当部曹官的时候,租了一套宅院,很是荒凉。 一天夜里,两个丫鬟侍奉宋先生的母亲睡在正屋,忽然听到院内有“噗呲噗呲噗呲”的声音,像是裁缝往衣服上喷水一样。 宋母忙催促丫鬟起来,把窗纸捅破一个小孔,偷偷往外瞧。 只见院子里有个老婆子,正围着院子走,就像鹤走路的样子,一边走还一边喷着水,总也喷不完。 丫鬟们感到很惊愕,急忙回去搀扶着宋母走到窗边。 忽然,那老婆子逼近窗前,水直冲着窗子喷来,水柱冲破窗纸溅了进来,旋即她就化作一阵青烟没入地下。 宋母三人被那怪水一淋,立即双眼翻白,一齐倒在地上,而家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清晨日出时,家人来到正屋,敲门却无人答应,于是急忙撬开门进到屋里,便见宋母和两个丫鬟死在地上。 摸一摸发现其中一个丫鬟还有体温,随即扶她起来用水灌。 不多时丫鬟醒了过来,说出了昨晚见到的情形。 宋先生闻讯赶来,悲愤得要死。 细问了丫鬟那老婆子隐没的地方,便命家人在那地方往下挖。 挖到三尺多深时,渐渐露出了白发。 继续往下挖,随即露出了一个囫囵尸首,和丫鬟看见的一模一样,脸面丰满如同活人。 宋先生命家人砸它,砸烂骨肉后,发现皮肉内全都是清水。” 顿了下,袁玉堂继续道,“那宋先生虽泄了杀母之仇,但也闯下弥天大祸。寄居腐尸被毁,栖息其中的异鬼凶性大发,杀光了宋家上下几十口人犹不解恨,将魔抓伸向外界,于半个月内屠杀了两个县城的人口,最后还是一个云游路过的高僧大德出手降服此撩。” “‘喷水婆’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其体内的异鬼,此鬼不死不灭,如非特殊方法极难杀死。” 听完袁玉堂的话语后,左近道和郭老爷都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那,那可如何是好求小哥一定要救救郭小姐啊”左近道骤闻噩耗,顿时如遭雷击,想也不想就要跪下对袁玉堂磕头。 袁玉堂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左近道,苦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左兄万万不可糊涂!” 左近道热泪盈眶,紧紧握住袁玉堂的手,哽咽道,“小哥有所不知,其实,其实我和郭小姐早已私定终身,只是苦于门不当户不对才秘而不宣,如果她有何不测,我,我也无颜苟活” 不等袁玉堂说话,刚刚还猥琐如鹧鸪的郭老爷跳着脚冲过来,一把揪住左近道的衣领,劈头臭骂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痞贼,老夫说怎么看你这般眼熟,原来一直缠着珍珠的那个无赖就是你!看老夫不打死你个厚颜无耻的!” 眼看左近道就要挨揍,袁玉堂急忙上前拦架,好不容易才把暴跳如雷的郭老爷安抚住。 也怪不得郭老爷会这么生气,试想谁家的大白菜被野猪供了能无动于衷 不过老左有两下子嘛,居然能万军丛中脱颖而出,俘虏了远近驰名的大美人芳心,不得不夸赞一句牛逼。 想到这里,袁玉堂忍不住在背后朝左近道竖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借口说要左近道带路前往收鬼,两人匆忙离开。 直到郭府大门紧闭,完全看不到郭老爷的身影时,左近道才长舒一口气。 不管是古今中外,凡是男人都对老丈人有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 “哟呵,左兄深藏不露嘛,没想到看似憨厚,原来是花丛圣手,佩服佩服。” 看着左近道怅然若失的表情,袁玉堂忍不住揶揄调笑道。 左近道闻言苦笑一声,落寂地说道,“小哥莫要笑话我了,想我一个臭地痞流氓,能得到天仙般的郭家小姐倾心,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些年来不知多少青年俊杰委托媒人快踏破郭家门槛,为了我,她硬生生地熬成了老姑娘,是我辜负她了。” “本以为这趟我能功成名就,终于有资本去郭家求亲,以盼能将她明媒正娶回家。” “不曾想在这个时候,她竟突遭厄运。” “也不怕你笑话,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是真的不愿意做人了……” 望着沮丧欲哭的左近道,袁玉堂赶忙收起揶揄,正色道,“左兄莫慌,虽然咱们交情不深,但也算意气相投,我不敢百分百保证能救回你的心上人,但至少我会全力以赴,所以你暂且可放宽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救回郭小姐,就只能找到她最后的出事地点才行。” 左近道强笑一笑,拱手作揖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旋即,两人便出城,一路向西来到一个鸟语花香的湖泊旁。 “此湖名叫落凤湖,故老相传这里以前是一片沼泽,某日天降凤凰,便化腐朽为神奇,沼泽变作澄澈大湖,也是本县为数不多的避暑好去处。” 袁玉堂没工夫听左近道说着虚无缥缈的传说,找了个棵最高的大树,一跃而上。 站稳时,手里多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纸鹤和一枚精致的月牙玉佩。 他准备使用纸鹤寻路法来确认郭家小姐最后的出事地点。 没办法,那天也不知道郭小姐发什么疯,撇下家奴独自跑到落凤湖去浪,导致无从得知她具体的出事地点。 落凤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准确找到事发地,只能采用非同寻常的手段。 把玉佩镶嵌入纸鹤内,袁玉堂运转法力,快速念诵咒语。 突然他将纸鹤往空中一抛,大喝一声: “起!” 本该下落的纸鹤猛然悬浮半空,两只小翅膀扑簌簌地拍打着,空中盘桓数圈后,便向西南方破空而去。 袁玉堂精神一震,大喜道,“找到了,快跟上。” 说着就从树上跃下,两人朝纸鹤追赶而去。 足足跑出将近三里路,也没见纸鹤停下。 气喘吁吁的左近道不由得诧异道,“珍珠她怎么会到这种偏僻之地来” 袁玉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问我,我问谁 此时两人已经远离人群,深入山腹之中。 虫鸣鸟啼,深林幽幽,左近道莫名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前日险些死在陆行鱼血口之下的恐怖回忆浮现脑海。 幸亏有袁玉堂陪伴前行,不然非得吓他个好歹。 再行一里,纸鹤终于停下来了,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坑前徘徊兜转。 左近道见状一喜,就欲冲上去。 却被袁玉堂一把拉住。 “左兄止步,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了,请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袁玉堂罕见地无比凝重,沉声对左近道说道。 左近道闻言一怔,下意识往大坑里看去。 噗呲噗呲噗呲 只见大坑里有一白发老妪,脸色灰败如走尸,行走如鹤,一顿一渡,如无头苍蝇般到处转悠,每走一步必口喷水柱。 那水柱甫一接触到植被,居然发出滋啦滋啦的腐蚀声。 左近道不禁感觉脊背发寒。 那个面无表情的白发老妪,不正是袁玉堂所说的异鬼‘喷水婆’么 一想到心上人郭小姐就是被这鬼物折磨得不成人形,一股无名邪火涌上心头,竟压下恐惧。 如果不是怕连累袁玉堂,左近道非得亲自下场给心上人讨个公道不可。 愤愤不平地瞪了‘喷水婆’一眼,左近道强忍怒气找地方躲去。 ‘喷水婆’这时候也发现了留着徐徐走来的袁玉堂,不由得露出瘆人怪笑,一边喷水一边朝袁玉堂蹦跳过去。 袁玉堂见状冷笑一下,活动几下筋骨,突然加速猛冲。 时间不多了,得速战速决!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二章 回家的路 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不管是现代地球,还是聊斋古代,中秋节都是阖家团圆的重大节日。 在这一天里,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会呼朋唤友,欢聚一堂,举行一系列赏月、燃灯、猜谜、观潮等活动。 今儿一大早,凉州城周边的百姓们天没亮就摸黑前往地里果园,采取新鲜的瓜果挑去城中售卖,以盼能多赚点外快帮补家用。 即使是被贫困生活压得快喘不过气的贫民们,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久违的笑容。 然而在这个重大的节日里,却有一个孤独的身影与人如潮涌的凉州城背道而驰。 袁玉堂有气无力地倚跨在赤兔宽厚的背脊上,脸上满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昨日与‘喷水婆’的一战,虽不激烈,但却凶险到极点。 危险程度绝对比得上那两次直面阴间鬼王。 ‘喷水婆’不难对付,充其量不过是游魂巅峰不到怨魂的程度,祸害普通人尚可,但对上袁玉堂就有些不够看了。 但是! ‘喷水婆’虽然拉胯,但是其体内沉睡的异鬼却凶戾无比。 当袁玉堂徒手撕碎‘喷水婆’惊醒了异鬼后,噩梦就此开启。 尽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异鬼之诡异还是远超想象之外。 不管是符箓、泰拳、离火、‘屠龙’神枪,甚至连最引以为傲的天罡神通‘呼风唤雨’都对异鬼无效。 异鬼就像开了挂一样,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神通,一律无视之。 袁玉堂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诡异情况,当时就慌了神。 异鬼趁此机会突进到他身前,只三拳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第一拳,打破他的护体罡气。 第二拳,打得他几乎神魂溃散。 当致命第三拳即将要落下之际,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也是袁玉堂命不该绝,之前从拍花子团伙尸体上搜来的那个银质十字架突然间像受到什么刺激,在吃灰的行囊里猛然爆发漫天白光。 那白光耀眼却又不刺激,给人感觉至圣至洁,一看就无法生出亵渎之心,下意识想臣服效忠。 异鬼一遇到那神秘白光,就如踩到尾巴的猫般,瞬间想要转身逃亡。 可惜为时已晚。 神秘白光如包罗万象的巨网般,刹那间就将其封入袁玉堂体内。 直到尘埃落定,袁玉堂依旧不能回过神来。 现在一回想昨天的惊险一幕,袁玉堂依然感到心惊肉跳。 下意识伸手去摸内兜里与古书《天罡秘术》一起贴身收藏的银质十字架,袁玉堂莫名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昨天圣光普照时,他恍惚间好像还看到天穹有一个眼神悲悯柔和,表情痛苦扭曲,头戴荆棘冠,身缠染血布的巨人被订在大如山峦的十字架上。 这如梦似幻的一幕,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幻觉。 ‘喷水婆’已除,左近道心上人郭小姐自然不药而愈。 面对感恩戴德的左近道,袁玉堂也没多说什么便匆忙赶路。 昼夜不停地赶路,总算赶到今天中午时分来到了断魂谷。 …… 响午时分,袁玉堂牵马抱着‘平头哥’站在一处山坡上,手搭凉棚眺望前方两座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 两座巨峰之间有一条可供两辆马车通行的狭小山道,当地称之为一线天。 过了一线天,便是断魂谷。 三百多年前,大夏太祖龙兴东北,挥兵南下的最关键一次战役,就是发生在断魂谷。 据史书记载,当时被誉为太尊皇朝最后擎天柱的楚王就番于如今的三山道。 那场大战中。 一方是一心想挽大厦于将倾的最强番王,一方是雄心壮志要改天换日的新生枭雄,各聚集了超过五十万人马,于断魂谷内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旷世大战。 双方厮杀了超过一天一夜,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最后以夏太祖一把绝命之火,焚断了太尊皇朝最后的气运,从此大夏兵锋所向一马平川,再无有力阻碍,终坐稳天下。 好巧不巧,那一战发生的时间正好是八月十五。 也许是那一战太过惨烈,以至于大夏开国至今,断魂谷俨然成为生人勿进的禁区。 根据当地居民世代流传的传说里,每逢八月十五,那些战死的冤魂就会重回人间,再度重复生前那场惨烈恶战。 霎时鬼哭神嚎,日月无光。 …… 袁玉堂轻舒一口气,放下手微咪起眼眸。 别说只是未经证实的荒诞传说,就算断魂谷真的是龙潭虎穴,他也一定要闯上一闯。 因为,那里可能有他回家的道路啊…… …… 距离月圆之夜还为时尚早,袁玉堂为了养精蓄锐,决定先好好睡上一觉。 找了个背风干净之处,袁玉堂叮嘱‘平头哥’入夜之后记得叫醒自己,便倒头呼呼大睡。 睡梦间,他似乎回想起当初在婆罗波叉临死前无意间共鸣的残留记忆: 在阴森幽暗的密室里,一个身穿明黄蟒袍,满面泪痕的瘦弱小男孩被四肢张开捆绑固定在一张铁床上。 头顶是一盏镶嵌着八颗价值连城,索大无比夜明珠的探照灯。 小男孩哭得嗓子都哑了,竭力挣扎至手脚皆被坚固皮带磨得血肉模糊。 如此可怜无助,依然不能引起铁床前那个伟岸男子的怜悯之心。 不知为何,明明巨型夜明珠提供的光亮十足,铁床周围被照应得纤毫毕现,偏偏就是无法看清伟岸男子的容貌。 仿佛他自带战争迷雾般,唯有一双冷漠的眼睛,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国师,求求您了,毕儿以后会乖乖听话,求您放过毕儿”小男孩害怕得浑身哆嗦,做着最后的徒劳哀求。 那模糊男子轻轻摇头,用充满磁性的魅惑声音徐徐说道,“皇子殿下,请原谅老臣的以下犯上,人间浩劫将至,您还有重要的使命未完成,暂时还不能死,不能死在这个朝代。” “如今唯一能让您活下来的办法,就只要一个……就是把您改造成人工饿鬼……” “所以老臣斗胆,请您看在万千无辜黎民的份上,再忍耐一下……” 仿佛感觉到厄运将至,小男孩发自灵魂地惊叫道,“不,不!!” 模糊男子置若罔闻,冷漠地从铁床前拿过一个盒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微微颤动的断指,然后猛地往小男孩身上一拍。 小男孩惨叫一声,便歪头昏睡过去。 弥留之际,他隐约听到模糊男子的呢喃语: “老臣自知罪无可赦,但是比起人间正道之安危,个人荣辱又算得上什么” “皇子殿下,好好睡一觉,等三百多年后你再醒来时,自然就会履行你的使命……” 通过两人的对话,袁玉堂很容易就得出结论。 那个仿佛笼罩着阴影的伟岸男子,显然就是传说中人间最后的飞升者,前朝末代国师,一代奇人诸葛天机。 如果说这段记忆到现在为止揭露的秘辛只能满足袁玉堂的吃瓜心理,但是诸葛天机接下来的几句话和记忆最后的画面,就足以让袁玉堂惊出一身冷汗。 “老夫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想回家吗,想回地球吗” “想的话,就去找线索,老夫在最后的尽头等着你。” 而小男孩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画面,居然是诸葛天机拿起一个让袁玉堂无比熟悉的特殊造物。 一个特么的平板电脑啊! …… “蛤” 袁玉堂满头大汗地从睡梦中惊坐而起,把‘平头哥’和赤兔都吓了一跳。 此时已值月上梢头,山林间蝉虫鼓鸣,宛如一曲奇特的交响乐。 袁玉堂惊魂未定大口喘息,一时间心跳如鼓擂,眼神发直,失魂落魄地呆望前方。 回家的路,真的还能回去吗 那个生我养我,有我所有回忆,有我亲朋好友,有一切美好的地球啊…… 真的,真的还能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家乡吗 …… 同一时间,距离断魂谷之外二十余里的碎魄山。 往日人迹罕至的山顶,此刻人影幢幢,足足有超过四百多人莫名聚集于此。 一个身穿阴阳道袍,头戴芙蓉道冠,却不伦不类背着两把怪异铁铲的老道站在最前方,手端罗盘,一边仰视天象,一边暗自推算。 半响,备铲老道突然眼前一亮,喜滋滋地回头囔囔道,“哈哈哈哈,俺终于推算出秘境开启的时间,果然没有算错,就在十息之后!”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闻言顿时大喜,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狂热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那魔人三头真君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那就让你我联手,创下不世功勋!等本公子坐了那龙椅,便发兵助你杀回狼族,与你共治天下!” 两人谈笑间,天穹突发异象。 只见圆如磨盘的月亮突然光华爆盛,无尽太阴之气凝聚成束,径直地攒落在碎魄山巅之中。 在凝聚的月光之中,一扇半虚不实,范若来自九天之上的青铜大门,正徐徐地展开,一股好似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古老厚重气息弥漫四野。 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在场的四百多人都感到热血沸腾。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各自带领着手下,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同样的奇景也发生在二十里外的断魂谷内,袁玉堂站在青铜大门前,眼神无比坚毅,毅然决然地跨入门内。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三章 诡海惊魂 进入青铜大门后给袁玉堂的感觉非常奇妙。 甫一进入,周围景色如泛起褶皱的湖面,逐渐变得扭曲模糊,如同穿过重重水幕。 然后…… 他就真的掉入水里了。 噗通 “啊” 在溅起数尺高的水花中,冰冷咸腥的冻水猛然灌入他七孔之内,瞬间呛得他脸色发青。 来不及多想,在滚滚来袭的窒息感下,袁玉堂拼命地刨水往上游去。 半分钟后。 “哈” 袁玉堂破水而出,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心脏狂跳不止。 茫然四顾,他顿时就惊了。 只见天穹昏暗,目光所及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平线,哗哗浪涛声不绝于耳,仿若置身大泽深海之中。 不,实际上他就是身处一片未知的海域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突然间就掉到水里来了 说好的天门楼阁秘境呢 怎么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粗重地喘息几口,袁玉堂竭力平复一惊一乍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的暂且不管,当务之急就是尽快上岸才行。 天知道水里有什么鬼东西。 比起陆地,在水里他的战斗力起码打几个折扣。 也亏得他前世因为女友酷爱游泳健身,连带着也让他练出不错的水性,这才不至于出师未捷就淹死在水里。 只是才刚一动,他又猛然发现不对劲。 咦 怎么感觉体内阵阵空虚,仿佛法力荡然无存 是错觉吗 袁玉堂不敢迟疑,立即踩水保持平衡,默念口诀抬手打了响指。 正常情况下,天地灵气会受到他法力牵引,从而凝聚出一簇纯阳离火。 然而现在! 除了响指本身清脆外,毛都没有一根。 袁玉堂脸色变得无比铁青,眼眸里满是惊诧。 这,这又特娘的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法力呢 由不得他不慌。 没有法力,他所会的所有法术都不能使用,更别提最大依仗的天罡神通了。 这才刚进入天门楼阁就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天知道后面会有怎样的危险。 失去法力,别说能探究天门楼阁的秘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来,袁玉堂既心慌又忐忑,仿佛回到当初刚穿越来时孤身行走暴雨中的无助。 不过这大半年来多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早已把他神经打磨得无比坚韧,短暂惊惶过后,他便再次稳住心神。 如今前路未明,后路已绝,他只能硬着头皮闯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袁玉堂开始有节奏的凫水,一双眼睛警惕地注意周围动静。 幸好他没托大把赤兔和‘平头哥’也贸然带进来,否则有得他头疼了。 哗哗哗 看似平静的水面暗流涌动,不时掀起浪涛翻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不适的潮湿气。 浪涛拍击的噪音听在耳里,居然莫名地烦躁。 袁玉堂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也尽量把体力消耗与恢复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很遗憾。 随着时间过去,他的思绪逐渐躁动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竭力保持的节奏也开始失衡。 这无关个人素养,而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人是陆居生物,天然对不熟悉的水底有或多或少的恐惧,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很容易就会产生譬如心悸、发抖、麻木、寒颤、潮红、窒息感、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恶心、眩晕等深幽恐惧综合症。 袁玉堂知道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淹死水里。 偏偏心猿意马一起,哪能轻易按捺得住 正烦躁间,突然间他灵机一动,想起了有凝神固气奇效的《固守灵台经》,也顾不得法力尽失的情况下会不会有效果,死马当成活马医,集中精神小声念诵起来: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可登仙境也。” 说来也神奇,连续念诵十遍以后,他躁动不安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复。 松了一大口气,袁玉堂抓紧时间找回之前的凫水节奏,有序迅速地游动起来。 一炷香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袁玉堂气喘吁吁地无奈停下动作,踩着水伸长脖子,绝望地环视着水天一线的无边海域。 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程度,身上每块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在剧烈颤抖。 然而游了这么久,却连陆地的轮廓都看不到。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吗 “你系山上龙眼果, 皮青肉白黑心窝, 为索媒钱卯顾我, 存心使坏媒人婆, 筛箕说得变氹箩, 盼望雷公好眼光, 劈死媒人除根祸……” 正当袁玉堂茫然无措之际,突然间咸腥的海风将一阵诡异的歌谣送入耳中。 那歌声尖细缠绵,怨毒悲戚,如刀尖划玻璃,让人一听就寒毛炸立。 袁玉堂本就在水里浸泡过久,体温流失严重,再一激灵,顿时浑身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紧接着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恐怖一幕发生了。 只见水平线上凭空出现一群身影,即使隔着老远,袁玉堂还是一眼能看清那让人发瘆的暗红之色。 来者赫然是一个迎亲队。 袁玉堂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那群抬轿的轿夫,分明就是穿着暗红喜衣的纸人啊。 煞白僵硬的诡异笑脸,两腮刺目的嫣红,动作僵硬滞涩,不是纸人还能有假 而且迎亲队除了暗红花轿内不时传出的恐怖歌声外,居然一点声息都没有。 最诡异的是,那些鬼东西可是在水面上行走的啊! 暗红色乃是鬼物婚嫁最喜的颜色,这一点早在邙山老鬼强抢周洛妃时他就见识过了。 如今在举目茫茫的大海中骤见踏浪而来的迎亲队,如果这都不是闹鬼,那什么才是闹鬼 袁玉堂呆滞两三秒,瞬间调转方向,鼓足吃奶的力气奋力划水。 什么节约体力,什么精疲力尽,统统都见鬼去! 真被那些鬼东西追上,还有幸存之理 生死攸关之下,袁玉堂被逼出潜能。 原本沉重酸痛的身躯瞬间有了力气,两条手臂被他划拉得几乎看不见影子,整个人就像蛟龙出海般,以前所未有的极速乘风破浪而去。 诡异迎亲队似慢实快,察觉到猎物要开溜,速度诡异地快上几分。 袁玉堂虽然法力莫名消失,但是这么久以来淬炼出来的灵觉可还在,感觉到身后异常,不由得毛骨悚然,咬牙拼命地游动。 波澜不惊的海面霎时打破宁静,一场海上绝命追杀正在快速上演着。 “你系山上龙眼果, 皮青肉白黑心窝, 为索媒钱卯顾我, 存心使坏媒人婆, 筛箕说得变氹箩, 盼望雷公好眼光, 劈死媒人除根祸……” 那诡异瘆人的恐怖歌声愈发清晰,袁玉堂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几乎就透不过气来。 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兼修武道。 特么的,就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武人,没有修炼出克制邪祟的先天真气,对上明显是鬼物的迎亲队一点胜算都没有,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袁玉堂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手脚便不听使唤,整个人抽搐着栽入水里。 这赫然是游泳运动最可怕的天敌——抽筋! 都说人到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突然间的抽筋,彻底让袁玉堂断了逃命的希望。 咕噜噜 冰冷的冻水瞬息从口鼻灌入,袁玉堂只感觉身上像绑了几百斤重的铁铅般,沉甸甸地往黑暗的水底坠去。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袁玉堂惨然一笑,放弃徒劳痛苦的无效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沉去。 淹死在水里,总比被鬼物玩弄致死好过,也算是保留最后一丝做人的尊严。 就这样,就这样安静地死去…… 意识快速模糊,肺腑间的空气愈发稀薄,无尽的黑暗潮水来袭,眼看着袁玉堂马上就要活活淹死。 下一瞬间,他猛地感到浑身一轻,紧接着口鼻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 “蛤蛤蛤咳咳咳!!” 身体本能贪婪地呼吸着,肚腹内的积水因为失去水压而剧烈倒涌,猝不及防下袁玉堂被呛得涕泪横流,剧咳不止。 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当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刹那凝固。 他居然被一个纸人单手提着衣领悬吊着。 十几个纸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像是寒冬三伏天赤身裸体站在野外,通体发寒。 “哎呦,好俊的一个少年郎” 这时候布帘破旧,颜色斑驳的暗红花轿内传出让他骨寒毛竖的尖细嗓音。 旋即布帘被掀开,一颗头戴凤冠,肤白如纸的新娘头颅探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足足有十八颗长相雷同的新娘头颅探了出来,如饥渴的饿狼般死死地盯着他。 这鬼物是特么的从天竺来的,一顶小小的花轿居然挤了十八个鬼新娘 袁玉堂感觉口干舌燥,喉头发涩,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见过的恐怖场面已经够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足以让他动容。 然而眼前的恐怖一幕犹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让他由内到外都感到心悸。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四章 爆炸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两伙人正行走在一个诡异的平原里。 焦黑干裂的土地,无处不在的灰烬,黯淡模糊的光线,氤氲升腾的黑雾,这片平原仿佛刚刚经历了大火洗礼,到处都是灼烧的痕迹。 以司徒弘懿为首,由术士构成主要力量的队伍里人人脸带惊容,好似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遇到无法解释的诡异情况。 正如袁玉堂一样,进入天门楼阁秘境之后,所有术士的法力全部莫名其妙地消失。 这就很离谱了。 这些术士大多数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油子,别说遇到,听都没听说过会有法力莫名消失的离奇事件。 术士没有法力,就好像老虎没了爪牙一般,也难怪他们惊慌失措,人人自危。 另一边乃木尔泰率领的几乎清一色由狼族武士组成的队伍几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此时气氛有些莫名的微妙。 术士强于武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尽管有天才武人能与术士争锋抗衡,但少数个例并不能改变武人的颓势。 司徒弘懿队伍里大多数都是术士,虽然人数不及乃木尔泰一方多,但是论综合实力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平日里术士们大多都盛气凌人,与狼族武士结下夙怨。 形势比人强,再加上客场作战,即使是桀骜如乃木尔泰,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弱势。 但是现在,情况一下子就逆转了! 想到之前受过的窝囊气,狼族武士们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 而术士们只能心里打鼓,佯装镇定。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都察觉到手下人的异样,不由得同时蹙起眉头,联手把不好的苗头掐灭。 开玩笑,现在是狗咬狗的时候吗 人的名树的影,疑似诸葛天机坟冢的天门楼阁岂可儿戏 在未取得传说中的天大机缘之前,就算双方有杀父之仇只能忍着! 不然一旦闹起内讧,一切都要泡汤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哪怕最后成功谋得机缘,他们之间肯定也还会生死相见来决定机缘的归属。 但是在此刻,无论如何也要竭力维持表面的和谐。 …… 随着众人深入,浓烟愈重,能见度越来越低。 众人心头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起来。 不详的气息无处不在,仿佛随时都有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所有人神经紧绷,初入秘境时的兴奋情绪荡然无存。 “谁,谁在前面!” 突兀间,前方传来一声急促且生硬的夏话。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初通夏话的狼族斥候发现状况。 这一声示警打破了平衡,众人心中一紧,瞬间变得草木皆兵。 “怎么回事”乃木尔泰处变不惊地厉声喝道。 然而回答他的确实一簇迅猛来袭的爆炸火光。 轰 犹如开花弹坠地炸开,一股强烈的气浪袭来。 最前方的那几个术士顿时殃及池鱼,失去法力护体,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瞬间就被爆炸气浪撕成碎片。 其余人也被气浪震得东倒西歪。 未等惊慌失措的众人搞清楚状况,接二连三的诡异爆炸再度来袭。 轰轰轰 刹那间,他们就像被火炮锁定的目标,被炸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 “额啊” “救我,救我啊” “呜呜” 爆炸声与哀嚎惨叫连成一片,莫名其妙遭到袭击,哪怕是城府深沉于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都无法保持镇定了。 “金甲巴牙喇额真何在”乃木尔泰厉声大吼道。 “奴才在此!”浓雾中,一声低沉如牛哞的粗豪嗓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小山般巨大的人影快步奔来。 仔细一看,那个熊罴般的巨汉,不正是当初在桐山关战场上杀得袁玉堂和司徒杀奴两大年轻俊杰抱头鼠窜的狼族萨克图,涂山部金甲巴牙喇额真统领托托暮比么 没想到这尊杀神还忠心耿耿地追随着失势的乃木尔泰。 事态紧急,一个搞不好在场所有人都要全军覆没。 乃木尔泰来不及与司徒弘懿商量便发号施令道,“本台吉命你率本部五十金甲巴牙喇勇士兵分两路,一路查出爆炸源头,一路稳定秩序,如有胆敢作乱者,一律杀无赦!” “奴才遵命!”托托暮比瓮声瓮气地应诺一声,旋即雷厉风行地去执行命令。 这时候乃木尔泰才注意到司徒弘懿的脸色很不好看,便假惺惺地告罪道,“司徒大公子,事急从权,这已经是最优的处理方案,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司徒弘懿胸中怒气翻涌,到底是无心之过还是刻意为之,这点只有乃木尔泰本人才清楚。 但不可否认这是最佳的应急手段,事急轻缓司徒弘懿还是心里有数的。 不过如此一来,队伍的主导权难免会落入乃木尔泰手里。 尽管心里非常不悦,但司徒弘懿也明白现在不是翻脸的时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 话说托托暮比点齐五十金甲巴牙喇勇士,三十人去维护秩序,他亲自率领二十人杀气腾腾冲入浓烟里。 比起莫名实力大损的术士来,他的实力可没有半点打折扣,甚至排得进所有人中的前五。 说起来托托暮比也算是一个奇人。 他是一个从小被狼群养大的弃婴,天生神力,五岁便可力撕虎豹。 在一次狩猎中他被狼族武士俘虏,本来等待他的命运将会是在铁笼里作为供贵族老爷们消遣的工具,或许哪天就死于与野兽搏斗里。 是乃木尔泰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不单止亲自对他启蒙授武,甚至对他比对亲儿子还要好。 心思单纯的他便把乃木尔泰视为再生父母,多年来为其出生入死,屡建奇功。 可以说乃木尔泰的功绩簿上至少有托托暮比三成的功劳。 只要乃木尔泰有令,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托托暮比都不带皱下眉头。 “额真大人,前面有状况!” 金甲巴牙喇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们的法眼。 托托暮比闻言看去,便见前方浓厚的浓烟出现一道踉跄走来的黑影。 环眼凶光爆绽,托托暮比上演一出教科书般的箭术,卸弓、搭箭、挽弦、放箭,整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四个繁琐的步骤。 短距离内动能不输于火铳的破甲平铲重箭如惊鸿般撕开浓烟,瞬间射中七十步外的目标。 阻碍视线的厚实浓烟因为重箭破空的劲风而短暂驱散,也让金甲巴牙喇兵们看清楚来袭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是只看一眼,饶是神经比钢铁还坚韧的金甲巴牙喇兵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根本就不是人间该有之物啊! 趔趄黑影居然是一个身高近丈,肢体扭曲,有头无面的大腹怪物。 最可怕的是,在托托暮比神力加持下足以射穿尺厚钢板的破甲重箭,竟然只能破开怪物如怀胎十月般臌胀的大肚一层油皮。 那无面怪物像毫无知觉一般,随手拂掉重箭,继续斜肩歪胯地迈步走来。 托托暮比脸色一黑,莫名感觉自尊被冒犯了。 自己在战场上纵横捭阖十多年,能与之匹敌的敌将屈指可数,何尝受过这等轻视。 怒火一起,他便不顾手下阻拦,如愤怒的犀牛般气势汹涌地冲了出去。 临近十步,托托暮比怒吼一声,举拳猛然砸出,凌厉浑厚的真气形成一个漩涡状的锥头。 这一拳凝聚了托托暮比十成的功力,仿佛连虚空都能击穿,凶悍绝伦地擂向阑珊走来的无面怪物。 然而无面怪物还是视若无睹,任由这石破天惊的一拳擂中自己胸腹。 碰 轰隆 两道声音几乎叠加在一起同时响起。 碰的一声是托托暮比击中无面怪物的闷响。 轰隆之声则是无面怪物体内发出的声音。 火光骤现,气浪翻涌,无面怪物整个瞬间炸开。 这次的爆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凶猛激烈。 首当其冲的托托暮比哼都没来得及哼声,护体真气破碎,出击的右臂瞬间炸成肉糜,紧接着魁梧的身躯破布袋般被甩飞出去。 其余的金甲巴牙喇兵们就更惨了,连逃跑都不及,瞬间就粉身碎骨。 恐怖的爆炸威力震散了方圆一里内的浓烟,也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本就好似惊弓之鸟的幸存者们绷断紧绷的神经。 只见失去浓烟掩盖,众人惊骇地发现周围满是密密麻麻的无面怪物,早就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啊,快跑啊,我不想死啊” 也不知道那个吓破胆的倒霉蛋大吼一声,其余人瞬间就炸锅了,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说到底,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利益临时组合的乌合之众,或许单打独斗还有两把刷子,但要论纪律性。 抱歉,只能告诉你想多了。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见状当即心头一沉。 前方凶险未知,不管是临危垫背,还是用作探路炮灰,这些人不能走散,至少现在还不能。 正当他们准备力挽狂澜时,突然间同时脸色一僵。 一个慌不择路的倒霉蛋没注意情况,不小心一头栽到最近的无面怪物怀里。 他楞了下,眼眸里映起一道炫目至极的爆炸火光。 轰隆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五章 黑发 死寂静谧的茫茫海洋中,袁玉堂遇到自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 身穿暗红喜衣的纸人将他提拉到破落的花桥前。 失去法力的袁玉堂在这些鬼物手里犹如待宰的羔羊,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十八颗恐怖绝伦的新娘头颅齐刷刷地盯着他,犹如饥饿的野兽盯上一块可口的大肥肉。 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袁玉堂浑身动弹不得,脑子却在极速思考自救之策。 在没有彻底断气前,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可恶,如果早知道进入天门楼阁会莫名失去法力,他就能提前准备些辟邪治鬼的物品,再不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奈何现实不是游戏,从来都没有那么多早知可言。 没有克制鬼物的武家真气,没有法力,更没有治邪道具,他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道具 等等! 快要被绝望吞噬的袁玉堂突然眼前一亮,似乎在必死的绝境中找到了破局之法。 “哟,多久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少年郎了”十八颗鬼新娘头颅皆露出意义不明的诡异笑容,异口同声地说道。 话锋一转,鬼新娘头颅突然情绪低落,无比幽怨地说道,“如果当年不是被那可恶的媒人婆欺骗,奴家也不会放弃青梅竹马的情郎,他和你一样俊俏啊……” “媒人婆的心肠都坏透了,为了赏钱,可把奴家害惨了!” “该杀,统统都该杀!” “去死,统统都去死!” 不等袁玉堂反应,一股浓烈的阴气如井喷般扑面而来,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冻僵了。 牙齿打颤间,袁玉堂无比惊骇。 好强的阴气啊! 那十八个鬼新娘绝对是冤魂巅峰以上的鬼物,实力等同于术士中的真人境! 想到这里,刚刚才重燃的希望之火差点就被扑灭。 用力咬了下舌尖,袁玉堂竭力保持冷静。 十八个怨魂巅峰的鬼物,哪怕是他全盛时期也不敢轻易言胜,更何况如今虎落平阳。 不能慌,不能乱。 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错过或者搞砸了,那就真的死定了! 冷静下来后,袁玉堂敏锐地捕抓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犹豫了下,袁玉堂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忐忑不安地说道,“没,没错,当年我阿母也是被媒人婆欺骗了,大好黄花闺女,糊里糊涂就嫁给了我爹那个醉鬼……” “我阿爹喝醉酒就六亲不认,对我们母子动辄打骂,阿母终日以泪洗面,最终还是难承阿爹施暴,活生生被打死了……” 说完后,袁玉堂紧张地张望着鬼新娘,心里拼命地祈祷。 果然如他所料,刚刚还陷入狂暴中的鬼新娘听到袁玉堂的话语后集体楞了楞,紧接着面露喜色,仿佛沉冤昭雪的囚犯,又如渴望认同的独世之人,喜极而泣道,“真的吗你阿母也是这样吗可恶,就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媒人婆都该死啊!!” 看到鬼新娘的表情,袁玉堂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大口气。 赌对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鬼新娘极其痛恨媒人婆。 在地球社交学中有一个法则,当两个陌生人初次相遇时,如果有共鸣点,很容易就能互生好感。 共鸣点包括兴趣、偶像、美食以及仇视之物。 袁玉堂富贵险中求,冒险编造一个深受媒人婆荼毒的谎言,果然赢得了鬼新娘的认可。 不过接下来还需谨慎,走错任何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稳了稳心神,袁玉堂努力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悲戚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如果被我找到当年那个害了我阿母的媒人婆,我非将她剥皮抽筋不可!” “对对对,就该这样对付媒人婆!”十八颗阴森煞白的鬼新娘头颅拨浪鼓般上下摇晃,看待袁玉堂的凶恶眼神也难得柔和几分。 虽然初步获得了鬼新娘们的认同,但是袁玉堂却没有丝毫松懈。 须知鬼物喜怒无常,不能以常理渡之,天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翻脸将他抽魂扒魄。 假装着凉受寒,袁玉堂颤颤巍巍地双手交互抱着手臂取暖,暗地里却把右手悄然伸入衣裳内兜。 整个过程他都提心吊胆,生怕鬼新娘察觉他的意图。 直到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硬物后,他才放松紧绷的神经。 到了这一步,袁玉堂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等待最佳时机,趁其不备,给予致命一击! 猛地,一股强劲的吸引力自暗红花轿内传来。 袁玉堂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吸入花轿内。 下一刻,他便倒抽一口凉气。 袁玉堂发誓,两世为人,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怖诡异的情形。 花轿里哪是十八个鬼新娘挤在一起,分明就是一只如美杜莎般,一体十八头的恐怖鬼物啊。 躯体披着暗红嫁衣,端庄贤惠地正坐轿内,脖腔内赫然连接着十八条细长的脖颈,脖颈上的头颅如蟒蛇般高低起伏,普通人光是看着就足以吓破胆了。 袁玉堂瞳孔急缩,差点就忍不住暴起动手。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居然如此恐怖。 “少年郎,你我同病相怜,都是受难于媒人婆的伤心人,应当互相扶持。 如不嫌弃奴家姿色浅薄,何不结为夫妻,日后也好有个照应”十八颗晃动不休的鬼新娘头颅故作魅惑状,憋着口水建议道。 袁玉堂脸皮急剧抽搐几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讷讷地回答道,“这,这不妥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高堂做主,虽然我阿母不在了,但是我阿爹还活着……不经过他的同意,岂不是委屈了姐姐你” 十八头鬼新娘听完后发出尖锐的‘娇笑’,阴恻恻地笑道,“少年郎你不单止长得俊俏,又会心疼人,奴家真是爱煞你了。无妨,咱们可以先洞房,有了夫妻之实,就无须担心被你那醉鬼老父为难咱们。” 袁玉堂下巴差点都掉下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言啊 现在的女鬼都这么生猛的吗 还有先洞房再成亲的操作 刚想再拖延点时间,袁玉堂发现鬼新娘十八双鬼目中渐露不耐。 心知不能再拖了。 暗中咬牙,袁玉堂突然暴起,在逼仄狭窄的花轿内猛然一窜,径直地撞入鬼新娘怀里。 “想吃小爷的童子鸡,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死鬼畜!” 厉声大喝中,袁玉堂极速把怀里右手一直攥紧的物品抽出来,闪电般砸向鬼新娘。 碰的一声闷响。 刹那间,花轿内落针可闻。 袁玉堂满面惊愕地瞪大眼睛,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傻愣愣地望着手中被鬼新娘幽深双峰夹住的银质十字架,他内心仿若被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有没有搞错啊! 说好的圣光普照去哪里了啊 关键时候居然给老子掉链子 没错,袁玉堂所能想到的唯一自救办法,就是利用封印过异鬼的银质十字架来诛灭鬼新娘。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银质十字架居然没反应。 这下乐子就大了哈。 背脊瞬间被冷汗打湿,袁玉堂僵硬地上翻眼眸,怯懦地与鬼新娘惊愕过后转为暴躁的十八颗头颅对视着,艰难地笑了笑道: “如果我说刚才只是误会,你会相信吗” 回答他的却是鬼新娘雷霆万钧的攻击。 袁玉堂亡魂皆冒,咬牙正欲绝命一搏。 就在这时候,花轿外的海面突然像烧开的油锅般剧烈翻涌,无数道漆黑闪电从海底窜出。 抬轿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瞬间就被撕成碎片。 鬼新娘蓦地花容失色,连到嘴的袁玉堂都顾不得,噗通一声撞破轿顶腾空而起。 劫后余生,袁玉堂心脏急跳,大脑浑噩,瘫软在花轿里喘息。 视线中鬼新娘就像遇到天敌般,亡命地飞跃,越飞越快,越飞越高。 忽的。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破空而至,瞬间抽中了空中的鬼新娘。 “啊” 在一声凄厉到让袁玉堂浑身立起鸡皮疙瘩的惨叫声中,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鬼新娘,居然被黑影一击抽得魂飞魄散。 袁玉堂傻眼了。 这天门楼阁到底是墓冢还是森罗地狱啊 怎么到处都是妖魔鬼怪 前脚才出狼穴,难道又要入虎口了吗 胡思乱想间,他好像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呜呜呜,我的头发哟” “呜呜呜,我的头发去哪了” “呜呜呜,还我头发” 这哭泣声的恐怖程度比之鬼新娘幽怨吟诵有过之而无不及,让袁玉堂感到头皮发紧。 不等他动作,悬浮海面上的暗红花轿猛地颠簸起来,仿佛水底里有什么庞然巨兽要浮出水面似的。 袁玉堂面无血色,双臂死死地张开扣住桥子边沿,拼命地稳住身形。 剧烈的颠簸如地球上最刺激的云霄飞车,袁玉堂瞬息就头晕目眩。 咔嚓,咔嚓 如此剧烈的颠簸,哪怕暗红花轿再结实也撑不了多久,接连的脆响中,花轿终于整个崩碎。 “哇”失去暗红花轿的承载,袁玉堂顿时往下坠去。 然而当他落下时,却发现身底下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潮湿滑腻的大片未知黑土。 仔细一看,那片不停扩展的黑土,居然是纠结一起的黑发 不等他搞清楚状况,宛如小型陆地的海量黑发里缓缓升起一道人影,塌腰耸肩,埋头哭泣。 紧接着袁玉堂发现,这些诡异黑发居然是出自那道人影身上。 那鬼魅般的人影捧着大簇黑发,呜咽哭泣道: “呜呜呜,我的头发哟” “呜呜呜,我的头发去哪了” “呜呜呜,还我头发” 第一卷 异世来客第九十六章 啼发女 头发很寻常,每个人都有头发,或者说曾经有过头发,没啥稀奇的。 但是当发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就容易引起恐慌。 就譬如现在。 大量的头发好像墨汁在水中晕开般从海底涌出,眨眼间就铺满了将近半里的海面,无穷无尽般急速扩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捧着发丝低头哭泣的鬼魅影子。 袁玉堂艰难地站起来,不由得感到阵阵毛骨悚然。 突兀间福至心灵,他想起掌门秘册里记载了《大荒经》内的一段记述: 世间有鬼,形态酷妇女,发多如瀑,秉至阴至秽而生,天性喜水而居,常见捧发而泣,号曰啼发女,逢人问之发去何从,如答错,必薨之。 又是一个鬼中异种! 自己到底倒了啥血霉,怎么最近那么点背,接二连三总是遇到一些罕见的恐怖鬼怪。 袁玉堂颤抖着起身,举目四顾,周围除了不停扩张的诡异黑发外就是茫茫无边的大海,就算有心逃跑,也无处可去啊。 “呜呜呜,我的头发哟” “呜呜呜,我的头发去哪了” “呜呜呜,还我头发” 啼发女捧着头发啜泣,嘴里念叨着翻来覆去的三句话,每重复一次,黑发扩散的速度就快上几分。 袁玉堂本想趁着啼发女暂时没对他出手逃进水里。 只是他刚一动作,脚下的黑发地面瞬间暴动,疯狂地缠住他的双脚往上蔓延。 “卧槽”袁玉堂惊骇地爆了句粗话,拼命想挣断身上的夺命黑发。 不料那些潮湿的黑发看似纤弱,实则坚如钢丝,饶是袁玉堂蛮力过人,也难以挣断。 而且越是挣扎,那黑发缠绕的速度就越快。 很快袁玉堂双臂就被缠得动弹不得。 然后是肩膀,再到脖颈。 袁玉堂感觉自己就像被蜘蛛丝黏住的昆虫,马上就要被黑发堵塞口鼻活活闷死了。 然而黑发仅仅只是缠到他脖颈处就停下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间一股怪力将他托起,横移拉扯到啼发女面前。 袁玉堂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真正考验生死的时候要来了。 “呜呜呜” 在瘆人发寒的哭声中,从现身后就一只低头啜泣的啼发女缓缓抬起头。 只看一眼,袁玉堂就差点忍不住作呕。 天啊,世间居然有如此恶心的面孔。 浓密黑发之下赫然是一张恐怖的鬼脸,两只煞白无异色的鬼目占据了眼眶位置,往下却是像鱼类翕合的绿豆鼻孔,再下就是一张满嘴烂牙的紫黑大口。 尽管这样的五官组合已经足够诡异,但是真正让袁玉堂犯恶心的,却是五官之外的脸庞。 啼发女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粗得可以塞下芝麻,而且里面还有不停蠕动的发根黑头,就好像所有毛孔都长着寄生虫般,恶心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我的头发不见,你知道我的头发去哪里了吗”啼发女果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而是按照《大荒经》上的记述,问了一个离谱到家的问题。 袁玉堂脸色铁青,脑筋拼命在思考该如何应对。 有一说一,啼发女有点像前世东瀛国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妖怪裂口女。 传说裂口女会专门挑选落单的小孩子向他们询问自己漂亮不,如果回答漂亮,她就会露出原形重复再问。 如果小孩子如实回答不漂亮,她就会当场杀死吃掉当事人。 如果违心地回答漂亮,她就会把那个小孩的嘴巴撕成像她的样子。 这已经是一个悖论式的绝命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啼发女也是一样,明明手里捧着大簇头发,偏偏却问头发去哪里了。 所以袁玉堂只要开口都是必死无疑。 感觉身上缠绕的发丝越来越近,袁玉堂呼吸愈发困难,不由得心生绝望。 刚刚他还幻想,期盼古书能像以往多次必死绝境时力挽狂澜。 但是自从进了天门楼阁后,《天罡秘术》就像缄默了一般,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希望破碎,袁玉堂一颗心直沉谷底。 意识模糊,浑身撕裂般疼痛,啼发女霍然是想生生把他勒成肉酱。 弥留之际,袁玉堂好似听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旋即就失去意识。 忽地。 一股不属于袁玉堂的滔天阴气猛然爆发,如臌胀的皮球般,硬是把啼发女坚韧无比的头发全部崩断。 刹那间海面上风云变色,阴气冲天。 “滚!” 一声暴戾至极的咆哮骤然从袁玉堂身体里传出,如飓风袭岸,瞬间就把方圆十丈内的蠕动黑发悉数震碎。 “哇” 啼发女鬼叫一声,急促后退。 足足退出将近一里外她才敢站稳,数之不尽的黑发自水底浮现,纷纷扬扬,仿若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 啼发女丑陋狰狞的鬼脸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不安地匍匐身躯,像是在警惕着什么劲敌。 袁玉堂头颅低垂,口水流淌,阵阵强烈阴风像是无形有质的台阶般,神奇地把他悬浮在海面之上。 突然间,他嘴皮子颠动,缓缓‘开口’道,“这小子属吾之所有,敢过界,吾就点汝天灯!” 话语未落,一股实质般的滔天气焰滚滚而去,把海面荡出万道涟漪。 “呜呜呜,我的头发啊” 感受到危险,铺天盖地般蠕动的头发瞬间凝聚成一面巨盾,硬扛了气焰冲击。 轰! 一声巨响骤然荡开,碰撞产生的余波掀起滔天浪涛,宛如海上风暴。 “呜呜,头发,头发啊” 啼发女像受到刺激般,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旋即融入乌云般厚实的头发里,化作一道黑色霹雳飙射而去。 袁玉堂明明双目紧闭,却像洞察一切,嘴角生硬地抽动做冷笑状,“不自量力,就汝也配和吾抢食” 说着,他便如扯线木偶般徐徐抬起双手交叉额前,气势滂湃。 “十法瞬切!” 蓦然,一道仿佛贯通天地的线条骤生,瞬间消失无踪。 下一秒,高比天穹,深如大海,小若水花,一切有形之物仿佛都被无形之刃整齐切割开。 裹着无尽黑发冲刺的啼发女徒然一窒,无数道透明细线悄然爬满身上。 宛如钢筋绷断的崩崩声响密集响起。 最后,啼发女犹如拼凑的积木般,轻缓且不可逆地当空粉碎。 袁玉堂身上那个不明意识竟恐怖如斯,连能秒杀怨魂巅峰鬼新娘的啼发女都非一合之敌。 解决掉啼发女后,那个不明意识并未隐觅,控制着袁玉堂的身体‘环视’一周,悲愤莫名地咆哮道,“诸葛匹夫,安敢如此辱吾” “待吾觅得真身,重生再世之日,必屠尽汝之子孙后代!” 似乎承受不住那可怕的杀气,袁玉堂体表赫然快速出现龟裂痕迹,仿佛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 不明意识爆发的气势实在太强了,仿佛空间都容纳不住,疤痕累累的无边大海疯狂倒灌,天穹皴裂,仿若末日降临。 突然,异变再生。 一直没有动静的古书《天罡秘术》骤然豪光万丈,被袁玉堂紧握的银质十字架也散溢出洁白圣光。 两个浩瀚莫深的无上伟力如泰山压顶般,同时将暴怒的不明意识镇压下去。 “啊可恶!” “别以为吾会轻易放弃,待吾重生之日,便是这方世界毁灭之日!” 放完狠话,那股不明意识就彻底消失。 在至高无上的豪光与至圣至洁的圣光中,袁玉堂体表的裂缝快速愈合。 抢在这个空间完全坍塌前,两股浩瀚伟力骤然一闪,连同袁玉堂一起消失不见。 …… 同一时间,天门楼阁未知的区域里,一群人正在上演亡命奔逃。 无处不在的灰烬与浓烟阻碍了视野,稍不留神就迷失方向。 这三十多号人仿若惊吓过度的羚羊般慌不择路,一口气跑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确定危险没有追来,他们才敢停下脚步。 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眼神里堆满了恐惧。 即使是威严深重,实力莫测的乃木尔泰也有些失态了。 看着在场狼狈不堪的老部下,乃木尔泰心底猛地涌出一股无名邪火。 他压根就没想到才刚进入天门阁楼秘境就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要知道时至今日还忠心耿耿追随身边的那三百多个金甲巴牙喇武士已经是他最后的班底了,遭遇了无面怪物自爆袭击过后,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幸存的居然只剩下这点人了。 想到惨重的损失,哪怕是凉薄冷血如他,也不禁内心滴血。 那群无面怪物实在太恐怖了,数量奇多不说,又不好杀,而且一旦被其接触到就会瞬间爆炸。 那爆炸的威力简直强到离谱,连他都正面挨上一击都不敢保证毫发无损。 而且他还亲眼看到在爆炸火光中,有新的无面怪物诞生。 这还怎么搞 数量多杀不死还自带重生,别说是这几百号人了,哪怕是将巅峰时期的涂山部三旗大军全部运来,也干不过这种诡异的妖物。 至于盟友司徒弘懿 呵呵,大难当前能保住三十多号族人性命就不错了,谁还会去管那些南蛮子 思虑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猛然传入乃木尔泰耳中。 旋即他如惊弓之鸟般暴起,厉声大喝道: “谁,谁在前面” 第九十七章 福祸无双至 随着乃木尔泰的一声怒吼,本就如惊弓之鸟的三十多号金甲巴牙喇武士瞬间听到神经绷断的声音。 弯弓搭箭,抽刀出鞘,铿锵之音响成一片。 就在他们即将先下手为强时,前方传来了回应: “是我!” 肌肉紧绷的乃木尔泰众人一听声音,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无面怪物是不会说话的,能回应就代表来者是人。 而且乃木尔泰还听出那是司徒弘懿的声音。 果不其然,浓烟里很快走出一群狼狈不堪的活人,为首者正是司徒大公子。 奇怪的是,这些家伙虽人人带伤,但是数量却足足有六十人之多。 乃木尔泰不明白,连骁勇善战的狼人武术都挨不住无面怪物的狂轰滥炸被打散,司徒弘懿是如何保存这么多人的? 即使身处险境,司徒大公子依旧风度翩翩,一身雪白的儒衫纤尘不染,神态悠闲如踏青,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底气。 缓步上前,司徒弘懿淡然笑道,“乃木老哥可让本大少一顿好找,就知道你洪福齐天,没那么容易死。” 乃木尔泰冷哼一声,漠然道,“司徒大公子还真是有颗大心脏,现在还有心情说笑。” “呵呵。”司徒弘懿淡雅地抿了抿嘴,从容不迫道,“本大少还能说笑,就代表情况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乃木老哥且放宽心,接下来都交给我便可。” 乃木尔泰闻言精神一震,急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找到出路了?” 司徒弘懿笑而不语,颔首示意,便有一人越众而出为乃木尔泰解释。 那人五短身材,发鬓凌乱,身上的阴阳道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背着的铁铲也少了一把,正是众人进入秘境前推算天机的那个背铲老道。 背铲老道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喜形于眉地笑道,“俺乃是搬山道人‘掘不通’,年轻时有幸在玄门大派擎天峰修行过几年,故而对八卦之道略有研究。” 天下四大盗墓门派,卸岭、摸金、发丘、搬山,所以这个背铲老道是个盗墓贼。 顿了下,背铲老道接着说道,“此地寸草不生,灼痕密布,再加上触之必爆的无面妖魔横行,非常像古籍所记载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八卦杀阵中的离火煞境,那些触之必爆的无面怪物疑似秉离火而生的异种……” 背铲老道喋喋不休地吊书袋子,乃木尔泰听得愈发不耐烦了。 身为狼人贵族,他哪里懂得晦涩玄奥的八卦之道,只是为了搞清楚真相,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 洋洋洒洒卖弄了老半天优越感,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背铲老道才意犹未尽地总结道,“……所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既然离火绝境中诞生出无面怪物这种不合常理的异种,自然也会伴生有对其致命克制之物,只要找到那相克之物,很可能就找到离开煞境的生门。” 乃木尔泰和金甲巴牙喇听完后不禁大喜过望。 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司徒弘懿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折扇,风骚地打开悠扬扇动着,笑晏晏地说道,“既然找到了离开的办法,不如咱们再度携手合作,如何?” 乃木尔泰听出这句话的潜台词。 携手合作? 能带大伙离开的是司徒弘懿,怎么合作? 分明就是威胁他交出队伍的指挥权。 不过乃木尔泰对此并不担心。 金甲巴牙喇武士永远忠诚的对象只能是他,哪怕司徒弘懿暂时获得指挥权也无关重要。 所以乃木尔泰爽快地点头答应。 司徒弘懿听到想要的答案,狷狂大笑起来,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往前一指,意气风发地笑道,“既然识破了天机,那事不宜迟,立即出发!” …… 袁玉堂感觉体内像着火般酷热难耐,口色干燥发痛。 艰难地睁开眼皮,瞬间他就吓得清醒过来。 他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正在海上被啼发女缠绞命悬一线,怎么才睁开眼就斗转星移,出现在一片茫茫荒漠上了? 发白扭曲的天穹上悬着一轮皓日,正无情地挥发毒辣的酷热。 天地间的界限仿佛浑然一体,目光所及尽是无边黄沙。 身下的粗糙砂砾吸收了大量的热量,变得滚烫如沸。 猝不及防下,袁玉堂被烫得嗷嗷叫,一时间思维混乱,心烦如麻。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被滚滚来袭的热浪炙烤得呼吸困难。 来不及多想为何会奇迹生还,如果不想成为沙漠里的一具干尸,他得尽快找到水源。 艰难起身趔趄前行。 从地面到天空,无处不在的高温炙烤,使他体内的水分快速蒸发,走不到一百步,他就发现体力极速流失。 这个发现顿时让他惊慌失措。 急忙把接近报废的玄级法衣摘下包裹住头脸,这才感觉没那么酷热难耐。 喉咙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每呼吸一次都感觉肺腑生痛。 如此绝境,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袁玉堂咬牙跋涉于茫茫荒漠之中。 也亏得他命不该绝,才走没多久,那轮致命的皓日就徐徐西沉。 被炙烤得快要脱水的袁玉堂如泄气皮球般瘫软下来,哪怕身下的滚烫黄沙烫得肌肤剧痛也不愿意起身。 不是他放弃挣扎,而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如果非要他在之前那片诡海和如今的沙漠作个选择,他宁愿死在海里也不愿意待在沙漠里一秒。 那种置身火炉般的煎熬,简直比凌迟还要痛苦。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居然都撑不下来,可想而知沙漠到底有多恐怖。 砸一下干裂的唇瓣,袁玉堂觉得自己就像身上沉甸甸地压了几座大山,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热浪逐渐冷却,不等他享受多久。 猛然间温度骤降,宜人清爽的凉风也瞬间转为凛冽刺骨的寒风。 袁玉堂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凛冽如刀的寒风吹得通体发寒。 不行啊,如果没有避风场所,他必定冻死在此。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哪怕再精疲力尽,他也只好挣扎起身去寻找避风之处。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说得没错。 袁玉堂又幸运地在附近找到一个背风的岩洞。 然而当他踏入岩洞后,猛地吓了一激灵。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岩洞里居然密密麻麻全都是狰狞恐怖的干尸!! (本章完) 70beikan 第九十七章 福祸无双至 随着乃木尔泰的一声怒吼,本就如惊弓之鸟的三十多号金甲巴牙喇武士瞬间听到神经绷断的声音。 弯弓搭箭,抽刀出鞘,铿锵之音响成一片。 就在他们即将先下手为强时,前方传来了回应: “是我!” 肌肉紧绷的乃木尔泰众人一听声音,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无面怪物是不会说话的,能回应就代表来者是人。 而且乃木尔泰还听出那是司徒弘懿的声音。 果不其然,浓烟里很快走出一群狼狈不堪的活人,为首者正是司徒大公子。 奇怪的是,这些家伙虽人人带伤,但是数量却足足有六十人之多。 乃木尔泰不明白,连骁勇善战的狼人武术都挨不住无面怪物的狂轰滥炸被打散,司徒弘懿是如何保存这么多人的? 即使身处险境,司徒大公子依旧风度翩翩,一身雪白的儒衫纤尘不染,神态悠闲如踏青,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底气。 缓步上前,司徒弘懿淡然笑道,“乃木老哥可让本大少一顿好找,就知道你洪福齐天,没那么容易死。” 乃木尔泰冷哼一声,漠然道,“司徒大公子还真是有颗大心脏,现在还有心情说笑。” “呵呵。”司徒弘懿淡雅地抿了抿嘴,从容不迫道,“本大少还能说笑,就代表情况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乃木老哥且放宽心,接下来都交给我便可。” 乃木尔泰闻言精神一震,急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找到出路了?” 司徒弘懿笑而不语,颔首示意,便有一人越众而出为乃木尔泰解释。 那人五短身材,发鬓凌乱,身上的阴阳道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背着的铁铲也少了一把,正是众人进入秘境前推算天机的那个背铲老道。 背铲老道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喜形于眉地笑道,“俺乃是搬山道人‘掘不通’,年轻时有幸在玄门大派擎天峰修行过几年,故而对八卦之道略有研究。” 天下四大盗墓门派,卸岭、摸金、发丘、搬山,所以这个背铲老道是个盗墓贼。 顿了下,背铲老道接着说道,“此地寸草不生,灼痕密布,再加上触之必爆的无面妖魔横行,非常像古籍所记载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八卦杀阵中的离火煞境,那些触之必爆的无面怪物疑似秉离火而生的异种……” 背铲老道喋喋不休地吊书袋子,乃木尔泰听得愈发不耐烦了。 身为狼人贵族,他哪里懂得晦涩玄奥的八卦之道,只是为了搞清楚真相,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 洋洋洒洒卖弄了老半天优越感,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背铲老道才意犹未尽地总结道,“……所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既然离火绝境中诞生出无面怪物这种不合常理的异种,自然也会伴生有对其致命克制之物,只要找到那相克之物,很可能就找到离开煞境的生门。” 乃木尔泰和金甲巴牙喇听完后不禁大喜过望。 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司徒弘懿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折扇,风骚地打开悠扬扇动着,笑晏晏地说道,“既然找到了离开的办法,不如咱们再度携手合作,如何?” 乃木尔泰听出这句话的潜台词。 携手合作? 能带大伙离开的是司徒弘懿,怎么合作? 分明就是威胁他交出队伍的指挥权。 不过乃木尔泰对此并不担心。 金甲巴牙喇武士永远忠诚的对象只能是他,哪怕司徒弘懿暂时获得指挥权也无关重要。 所以乃木尔泰爽快地点头答应。 司徒弘懿听到想要的答案,狷狂大笑起来,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往前一指,意气风发地笑道,“既然识破了天机,那事不宜迟,立即出发!” …… 袁玉堂感觉体内像着火般酷热难耐,口色干燥发痛。 艰难地睁开眼皮,瞬间他就吓得清醒过来。 他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正在海上被啼发女缠绞命悬一线,怎么才睁开眼就斗转星移,出现在一片茫茫荒漠上了? 发白扭曲的天穹上悬着一轮皓日,正无情地挥发毒辣的酷热。 天地间的界限仿佛浑然一体,目光所及尽是无边黄沙。 身下的粗糙砂砾吸收了大量的热量,变得滚烫如沸。 猝不及防下,袁玉堂被烫得嗷嗷叫,一时间思维混乱,心烦如麻。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被滚滚来袭的热浪炙烤得呼吸困难。 来不及多想为何会奇迹生还,如果不想成为沙漠里的一具干尸,他得尽快找到水源。 艰难起身趔趄前行。 从地面到天空,无处不在的高温炙烤,使他体内的水分快速蒸发,走不到一百步,他就发现体力极速流失。 这个发现顿时让他惊慌失措。 急忙把接近报废的玄级法衣摘下包裹住头脸,这才感觉没那么酷热难耐。 喉咙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每呼吸一次都感觉肺腑生痛。 如此绝境,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袁玉堂咬牙跋涉于茫茫荒漠之中。 也亏得他命不该绝,才走没多久,那轮致命的皓日就徐徐西沉。 被炙烤得快要脱水的袁玉堂如泄气皮球般瘫软下来,哪怕身下的滚烫黄沙烫得肌肤剧痛也不愿意起身。 不是他放弃挣扎,而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如果非要他在之前那片诡海和如今的沙漠作个选择,他宁愿死在海里也不愿意待在沙漠里一秒。 那种置身火炉般的煎熬,简直比凌迟还要痛苦。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居然都撑不下来,可想而知沙漠到底有多恐怖。 砸一下干裂的唇瓣,袁玉堂觉得自己就像身上沉甸甸地压了几座大山,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热浪逐渐冷却,不等他享受多久。 猛然间温度骤降,宜人清爽的凉风也瞬间转为凛冽刺骨的寒风。 袁玉堂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凛冽如刀的寒风吹得通体发寒。 不行啊,如果没有避风场所,他必定冻死在此。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哪怕再精疲力尽,他也只好挣扎起身去寻找避风之处。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说得没错。 袁玉堂又幸运地在附近找到一个背风的岩洞。 然而当他踏入岩洞后,猛地吓了一激灵。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岩洞里居然密密麻麻全都是狰狞恐怖的干尸!! (本章完) 70beikan 第九十八章 悲剧与撒沙婆 岩洞不大,是一处被黄沙掩埋的岩石层暴露地面的部分,大概约五十见方,在沙漠里并不罕见。 然而诡异的是,不罕见的岩洞里竟然横七竖八堆着超过一百具以上的狰狞干尸。 袁玉堂战战兢兢看着尸骸密布的岩洞,阵阵寒意从脚底直蹿天灵盖。 沙漠、寒风、岩洞、干尸,四个元素组合起来,妥妥的闹鬼现场! 呼~ 凌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身上,哪怕隔着衣裳也隐隐作痛,除了带走漫天黄沙,还带走他体表的温度。 那些干尸应该不会立即作妖,但是外面的寒风却是实实在在的要命。 不能再拖了,死就死! 袁玉堂猛下决心,沉重地迈步走入岩洞。 厚实的岩壁有效地阻挡了寒风的侵袭,袁玉堂长舒一口气,强忍着心悸开始打量洞内的干尸。 超过百具以上的干尸胡乱叠码在一起,好像被人刻意丢弃于此,身上的衣服久经风化薄脆如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式颜色,失去水分的干枯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让人一见心颤。 最恐怖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无一例外五官狰狞扭曲,仿佛临死前的恐惧烙印在脸上,很难想象他们临死前到底遭遇了何等的恐怖。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袁玉堂尽量远离干尸,找到一个靠近洞口的角落背靠岩壁坐下,眼眸死死地那些诡异的干尸,打定主意一旦发现异常就可以逃跑。 洞外致命寒风肆虐,洞内干尸遍布,此刻他就宛如行走在万丈高空的钢丝上,稍有差池将万劫不复。 本打算坐下小憩一下,不料才刚放松,无尽的疲惫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疯狂冲击他的每一根神经。 想来也是,暴晒小半天,再被寒风吹拂,这样的冷热交替最考研身体素质。 袁玉堂到现在还没发烧生病已经算他体魄过人了。 人力有尽时,再坚强的意志,终究难挡生理极限。 强撑片刻,袁玉堂还是被无边的困意淹没。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置身一个热闹繁华的异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城。 这些建筑迥异于大夏风格,龛柱圆拱,色彩艳丽。 百姓高鼻深目,奇装异服,商队如梭,安居乐业。 到处充满了异域风情,犹如沙漠里的一颗明珠。 突然某一天,一个据说来自遥远东方的失明老妪出现在城中。 善良朴实的百姓们热情地款待远方客人,殊不知这竟然是噩梦的开端。 从那时候起,城中的小孩接连无故失踪。 失去孩子的家庭悲痛欲绝,孩子尚在的家庭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家孩子也突然丢失,护卫甲士昼夜不停地巡城戒备,满城上下人心浮动。 所有人都不知道,城里某个偏僻肮脏的角落里堆满了被啃食残缺不全的孩童尸骸。 那里正是百姓们用来安置失明老妪的收容所。 直到几日后夜里,一个甲士追捕窃贼误入收容所,无意间发现了这处人间炼狱,才让真相大白。 愤怒的百姓冲出屋舍,拿起武器火把,势要把那个忘恩负义的老虔婆挫骨扬灰,好为死去的孩童报仇雪恨。 然而当他们怒气沸腾地包围了收容所,才惊骇地发现。 原本包围收容所的一队护卫甲士不知所踪,周围只有没过脚面的大量不明黄沙。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罪该万死的失明老妪颤巍巍地从收容所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不知名的小陶罐。 老妪翻着一双几乎没有瞳仁的灰败瞎目,阴恻恻地笑着,莫名让愤怒的百姓感到阵阵胆寒。 紧接着失明老妪突然从小陶罐里抽出手来随意一扬。 最前面的十几个壮汉猝不及防被飞扬的不明粉末撒中,竟在众目睽睽下整个粉碎,化作飞舞的黄沙。 如此恐怖诡异的一幕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不单止熄灭了百姓的怒火,同时还带走他们的勇气。 那失明老妪是妖怪! 霎时间,百姓们顿时炸锅了,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 失明老妪呵呵惨笑,闲庭信步于慌乱奔逃的人群中,不时撒上一把粉末,被粉末撒中的倒霉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立即化作黄沙。 杀戮之花在明珠之城绽放,恐惧的种子在沙漠扎根发芽。 待到天亮时分,当失明老妪捧着小陶罐颤巍巍地走出城门时,全城竟无一活口。 屠戮一城的失明老妪阴森诡异地笑着,化身飞扬的黄沙,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死城在漫天风沙中无声悲戚,似在向上天控诉着自身的冤屈。 …… 袁玉堂长出一口浊气,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看着不知何时集体改变姿态,跪俯在自己面前的密集干尸,蔚然叹息道,“我明白了,感谢你们对我高抬贵手,你们的冤屈我都清楚了。” 说着盘腿坐正,肃容正色道,“今日承你们的不杀之恩,贫道以列祖列宗之名起誓,日后若有机会遇到那失明老妪,必替天行道,斩无赦!” 话语甘落,洞内仿佛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气息荡漾开,虚空中隐隐传来悲恸莫名的啼哭声。 紧接着密集跪俯在地的干尸仿佛历尽沧海桑田般,化作无尽风沙,随风而去。 都是可怜人…… 袁玉堂目露悲悯地起身,在激愤的同时,掺杂着极大的忧虑。 联想之前在大海中遇到的鬼新娘和啼发女,他莫名有种觉悟。 或许那个罪恶滔天的失明老妪,将会是他在这里最大的威胁。 一想到这里,他就情不自禁地发瘆。 瞎目鹤发,喜食幼儿,手捧陶罐,触之化沙,那失明老妪极像西域世代流传的恐怖妖魔‘撒沙婆’。 以他失去法力又无法器傍身的情况下,别说斩杀瞎眼老妪撒沙婆,能不能自保还是未知数。 …… 待冷静下来后,他趔趄走出岩洞。 虽然干尸们放过他一马,但是不代表他的危机就解除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水源补充水分,不然他恐有活活渴死的危险。 抬头看了眼重新悬挂天穹,散发无尽热浪的酷日,他不禁暗骂一声贼老天,旋即骂骂咧咧地走入无际荒漠。 (本章完) 70beikan 第九十八章 悲剧与撒沙婆 岩洞不大,是一处被黄沙掩埋的岩石层暴露地面的部分,大概约五十见方,在沙漠里并不罕见。 然而诡异的是,不罕见的岩洞里竟然横七竖八堆着超过一百具以上的狰狞干尸。 袁玉堂战战兢兢看着尸骸密布的岩洞,阵阵寒意从脚底直蹿天灵盖。 沙漠、寒风、岩洞、干尸,四个元素组合起来,妥妥的闹鬼现场! 呼~ 凌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身上,哪怕隔着衣裳也隐隐作痛,除了带走漫天黄沙,还带走他体表的温度。 那些干尸应该不会立即作妖,但是外面的寒风却是实实在在的要命。 不能再拖了,死就死! 袁玉堂猛下决心,沉重地迈步走入岩洞。 厚实的岩壁有效地阻挡了寒风的侵袭,袁玉堂长舒一口气,强忍着心悸开始打量洞内的干尸。 超过百具以上的干尸胡乱叠码在一起,好像被人刻意丢弃于此,身上的衣服久经风化薄脆如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式颜色,失去水分的干枯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让人一见心颤。 最恐怖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无一例外五官狰狞扭曲,仿佛临死前的恐惧烙印在脸上,很难想象他们临死前到底遭遇了何等的恐怖。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袁玉堂尽量远离干尸,找到一个靠近洞口的角落背靠岩壁坐下,眼眸死死地那些诡异的干尸,打定主意一旦发现异常就可以逃跑。 洞外致命寒风肆虐,洞内干尸遍布,此刻他就宛如行走在万丈高空的钢丝上,稍有差池将万劫不复。 本打算坐下小憩一下,不料才刚放松,无尽的疲惫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疯狂冲击他的每一根神经。 想来也是,暴晒小半天,再被寒风吹拂,这样的冷热交替最考研身体素质。 袁玉堂到现在还没发烧生病已经算他体魄过人了。 人力有尽时,再坚强的意志,终究难挡生理极限。 强撑片刻,袁玉堂还是被无边的困意淹没。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置身一个热闹繁华的异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城。 这些建筑迥异于大夏风格,龛柱圆拱,色彩艳丽。 百姓高鼻深目,奇装异服,商队如梭,安居乐业。 到处充满了异域风情,犹如沙漠里的一颗明珠。 突然某一天,一个据说来自遥远东方的失明老妪出现在城中。 善良朴实的百姓们热情地款待远方客人,殊不知这竟然是噩梦的开端。 从那时候起,城中的小孩接连无故失踪。 失去孩子的家庭悲痛欲绝,孩子尚在的家庭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家孩子也突然丢失,护卫甲士昼夜不停地巡城戒备,满城上下人心浮动。 所有人都不知道,城里某个偏僻肮脏的角落里堆满了被啃食残缺不全的孩童尸骸。 那里正是百姓们用来安置失明老妪的收容所。 直到几日后夜里,一个甲士追捕窃贼误入收容所,无意间发现了这处人间炼狱,才让真相大白。 愤怒的百姓冲出屋舍,拿起武器火把,势要把那个忘恩负义的老虔婆挫骨扬灰,好为死去的孩童报仇雪恨。 然而当他们怒气沸腾地包围了收容所,才惊骇地发现。 原本包围收容所的一队护卫甲士不知所踪,周围只有没过脚面的大量不明黄沙。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罪该万死的失明老妪颤巍巍地从收容所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不知名的小陶罐。 老妪翻着一双几乎没有瞳仁的灰败瞎目,阴恻恻地笑着,莫名让愤怒的百姓感到阵阵胆寒。 紧接着失明老妪突然从小陶罐里抽出手来随意一扬。 最前面的十几个壮汉猝不及防被飞扬的不明粉末撒中,竟在众目睽睽下整个粉碎,化作飞舞的黄沙。 如此恐怖诡异的一幕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不单止熄灭了百姓的怒火,同时还带走他们的勇气。 那失明老妪是妖怪! 霎时间,百姓们顿时炸锅了,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 失明老妪呵呵惨笑,闲庭信步于慌乱奔逃的人群中,不时撒上一把粉末,被粉末撒中的倒霉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立即化作黄沙。 杀戮之花在明珠之城绽放,恐惧的种子在沙漠扎根发芽。 待到天亮时分,当失明老妪捧着小陶罐颤巍巍地走出城门时,全城竟无一活口。 屠戮一城的失明老妪阴森诡异地笑着,化身飞扬的黄沙,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死城在漫天风沙中无声悲戚,似在向上天控诉着自身的冤屈。 …… 袁玉堂长出一口浊气,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看着不知何时集体改变姿态,跪俯在自己面前的密集干尸,蔚然叹息道,“我明白了,感谢你们对我高抬贵手,你们的冤屈我都清楚了。” 说着盘腿坐正,肃容正色道,“今日承你们的不杀之恩,贫道以列祖列宗之名起誓,日后若有机会遇到那失明老妪,必替天行道,斩无赦!” 话语甘落,洞内仿佛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气息荡漾开,虚空中隐隐传来悲恸莫名的啼哭声。 紧接着密集跪俯在地的干尸仿佛历尽沧海桑田般,化作无尽风沙,随风而去。 都是可怜人…… 袁玉堂目露悲悯地起身,在激愤的同时,掺杂着极大的忧虑。 联想之前在大海中遇到的鬼新娘和啼发女,他莫名有种觉悟。 或许那个罪恶滔天的失明老妪,将会是他在这里最大的威胁。 一想到这里,他就情不自禁地发瘆。 瞎目鹤发,喜食幼儿,手捧陶罐,触之化沙,那失明老妪极像西域世代流传的恐怖妖魔‘撒沙婆’。 以他失去法力又无法器傍身的情况下,别说斩杀瞎眼老妪撒沙婆,能不能自保还是未知数。 …… 待冷静下来后,他趔趄走出岩洞。 虽然干尸们放过他一马,但是不代表他的危机就解除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水源补充水分,不然他恐有活活渴死的危险。 抬头看了眼重新悬挂天穹,散发无尽热浪的酷日,他不禁暗骂一声贼老天,旋即骂骂咧咧地走入无际荒漠。 (本章完) 70beikan 第九十九章 双方际遇 酷日当空,毒辣的光芒炙烤得空气都泛起扭曲涟漪。 茫茫黄沙中有一道孤独的身影在前进。 “嗬,嗬……” 袁玉堂觉得现在每次呼吸都是痛苦的折磨。 四野温度高得吓人,滚滚热浪潮汐般翻涌,每吸一口气都如吸入一口火焰,烫得肺腑发颤。 衣服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又干又涩,那是汗水蒸发后留下的盐斑。 体力急剧流失导致行动迟缓,视野出现严重的模糊扭曲。 不夸张的说,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袁玉堂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凭顽强的意志支撑着沉重的身躯,机械且麻木地跋涉着。 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不止的视线边缘里似乎出现一抹绿色。 袁玉堂精神一震,瞬间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手搭凉棚,凝目看去。 下一刻,袁玉堂猛地心花怒放。 那竟然是仙人掌? 仙人掌号称沙漠甘泉,蓄水能力和耐旱性极强,肉质茎片含有丰富的汁水。 前世地球影视剧里不乏迷途沙漠的主角靠仙人掌自救的桥段。 找到仙人掌,就代表着有了生的希望啊! 重燃希望的袁玉堂用尽最后的力气,踩着滚烫的黄沙,跌跌撞撞地朝那几株孤独伫立沙漠的仙人掌冲去。 待到近前,也顾不得利刺将手掌扎得鲜血淋漓,奋力掰下一快肉质茎片,匆匆去除利刺就往嘴里塞去。 牙齿咬破粗糙的外皮,瞬间就有股子丰润的甘甜在口腔内蔓延开。 枯涩已久的口舌仿若久旱遇甘露,贪婪疯狂地吸收着每一滴汁水,全身的细胞仿佛刹那间沸腾起来。 恍惚间,袁玉堂激动得泪流满面。 尝到甜头,他红着眼睛大快朵颐。 足足吃光一株七尺多高,身宽体胖的仙人掌所有的肉质茎片才肯停手。 “额~” 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袁玉堂躺倒在仙人掌构成的稀疏阴影下喘息。 终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活过来了。 感觉到体力正在缓慢地恢复,袁玉堂那颗彷徨的心脏总算安稳几分。 休息了一炷香,即使再不愿,他也只能起身。 短暂的安稳再美好,终究不是终点。 如果他不想埋骨在茫茫黄沙中,就必须继续前进。 处理好血肉模糊的手掌,袁玉堂小心翼翼地掰下剩余仙人掌所有的肉质茎片,用那件灰扑扑的玄级法衣打包背起。 能不能找到水源,就全靠这些既能解渴又能饱腹的肉质茎片了。 强忍着躺平的冲动,袁玉堂毅然决然地继续出发。 …… 另一边,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汇合后将近百人的庞大队伍,犹如过街老鼠般,如履薄冰地穿行于灰烬弥漫的浓雾里。 精通八卦奥义的搬山道人‘掘不通’手持罗盘充当向导指引方向。 饶是众人已经极尽小心,沿途数次还是撞上了小股游荡的无面怪物。 那他们又是如何化解难关的? 无他,壁虎断尾尔。 无面怪物说难对付也难,说容易对付也容易。 因为这些玩意没有神志,只会靠本能袭击活物。 在枭雄如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眼中,这就很简单了。 遇到无面怪物就推炮灰去死即可。 他们之所以庇护这么多人,为的不就是关键时刻有足够的炮灰断后么? 如果炮灰不愿意去送死? 这也很好办。 打断手脚丢出去即可。 只要嗅到血腥味,那些无面怪物就会像撒欢的野狗般扑来。 轰的一声过后,大伙就暂时安全了。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其余炮灰寒心而横生波诡? 呵呵,只能说想多了。 但凡能活到现在的人,不管是狼人还是夏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心狠手辣,生性凉薄的聪明人。 聪明人之所以叫聪明人,乃是因为他们会审时度势。 同伴的命算得了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显浅的道理谁不懂? 只要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至于会不会等其他人死光后自己也步上做炮灰的后尘? 管他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当下活着!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大半天,前方引路‘掘不通’突然惊喜地压低声音喊道: “找到了,就在前面!” 众人闻言猛一激灵,凝睛顺着‘掘不通’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影影倬倬的浓烟里出现了一个山谷入口,里面漆黑一片,范若史前巨兽的血盆大口,望而生畏。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越众而出,来到喜形于眉的‘掘不通’身边。 眺望着幽黑山谷,司徒弘懿凝声问道,“老掘,那里就是生门?” ‘掘不通’兴奋地点头,不容置疑地说道,“俺不会算错的,这里就是离火煞境唯一的生门!” 乃木尔泰沉默着凝视前方,突然说道,“不对劲,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有危险,不啻于无面怪物的极度危险!” 司徒弘懿听罢不禁神色一凛。 武人对于危险的直觉往往比动物还有灵敏,尤其是到了乃木尔泰这种境界的高强武者,他的直觉已经堪比预知。 既然他说山谷里有极度危险,就绝非恫吓。 想到这里,司徒弘懿眼神不善地望向‘掘不通’。 ‘掘不通’不甘示弱地与之对视,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公子,你可以侮辱俺的人品,但是不能侮辱俺的学识!纵观整个煞境,唯一的生门就在眼前,如果您觉得是俺故意坑害你,俺可以独自进入自证清白!” “莫要因为外人的横加指责而寒了自己人的心!” 说罢,‘掘不通’便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朝山谷里走去。 乃木尔泰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掘不通’有些悲壮的单薄背影。 司徒弘懿在乃木尔泰和‘掘不通’之间来回审视,眼眸中似有寒光闪烁。 众人也驻足不前,屏息静气地等待答案揭晓。 ‘掘不通’进入山谷后,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毫无动静。 司徒弘懿忍耐到达极限,正欲派人去打听消息。 突然间,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自山谷里走出。 (本章完) 70beikan 第九十九章 双方际遇 酷日当空,毒辣的光芒炙烤得空气都泛起扭曲涟漪。 茫茫黄沙中有一道孤独的身影在前进。 “嗬,嗬……” 袁玉堂觉得现在每次呼吸都是痛苦的折磨。 四野温度高得吓人,滚滚热浪潮汐般翻涌,每吸一口气都如吸入一口火焰,烫得肺腑发颤。 衣服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又干又涩,那是汗水蒸发后留下的盐斑。 体力急剧流失导致行动迟缓,视野出现严重的模糊扭曲。 不夸张的说,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袁玉堂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凭顽强的意志支撑着沉重的身躯,机械且麻木地跋涉着。 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不止的视线边缘里似乎出现一抹绿色。 袁玉堂精神一震,瞬间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手搭凉棚,凝目看去。 下一刻,袁玉堂猛地心花怒放。 那竟然是仙人掌? 仙人掌号称沙漠甘泉,蓄水能力和耐旱性极强,肉质茎片含有丰富的汁水。 前世地球影视剧里不乏迷途沙漠的主角靠仙人掌自救的桥段。 找到仙人掌,就代表着有了生的希望啊! 重燃希望的袁玉堂用尽最后的力气,踩着滚烫的黄沙,跌跌撞撞地朝那几株孤独伫立沙漠的仙人掌冲去。 待到近前,也顾不得利刺将手掌扎得鲜血淋漓,奋力掰下一快肉质茎片,匆匆去除利刺就往嘴里塞去。 牙齿咬破粗糙的外皮,瞬间就有股子丰润的甘甜在口腔内蔓延开。 枯涩已久的口舌仿若久旱遇甘露,贪婪疯狂地吸收着每一滴汁水,全身的细胞仿佛刹那间沸腾起来。 恍惚间,袁玉堂激动得泪流满面。 尝到甜头,他红着眼睛大快朵颐。 足足吃光一株七尺多高,身宽体胖的仙人掌所有的肉质茎片才肯停手。 “额~” 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袁玉堂躺倒在仙人掌构成的稀疏阴影下喘息。 终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活过来了。 感觉到体力正在缓慢地恢复,袁玉堂那颗彷徨的心脏总算安稳几分。 休息了一炷香,即使再不愿,他也只能起身。 短暂的安稳再美好,终究不是终点。 如果他不想埋骨在茫茫黄沙中,就必须继续前进。 处理好血肉模糊的手掌,袁玉堂小心翼翼地掰下剩余仙人掌所有的肉质茎片,用那件灰扑扑的玄级法衣打包背起。 能不能找到水源,就全靠这些既能解渴又能饱腹的肉质茎片了。 强忍着躺平的冲动,袁玉堂毅然决然地继续出发。 …… 另一边,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汇合后将近百人的庞大队伍,犹如过街老鼠般,如履薄冰地穿行于灰烬弥漫的浓雾里。 精通八卦奥义的搬山道人‘掘不通’手持罗盘充当向导指引方向。 饶是众人已经极尽小心,沿途数次还是撞上了小股游荡的无面怪物。 那他们又是如何化解难关的? 无他,壁虎断尾尔。 无面怪物说难对付也难,说容易对付也容易。 因为这些玩意没有神志,只会靠本能袭击活物。 在枭雄如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眼中,这就很简单了。 遇到无面怪物就推炮灰去死即可。 他们之所以庇护这么多人,为的不就是关键时刻有足够的炮灰断后么? 如果炮灰不愿意去送死? 这也很好办。 打断手脚丢出去即可。 只要嗅到血腥味,那些无面怪物就会像撒欢的野狗般扑来。 轰的一声过后,大伙就暂时安全了。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其余炮灰寒心而横生波诡? 呵呵,只能说想多了。 但凡能活到现在的人,不管是狼人还是夏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心狠手辣,生性凉薄的聪明人。 聪明人之所以叫聪明人,乃是因为他们会审时度势。 同伴的命算得了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显浅的道理谁不懂? 只要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至于会不会等其他人死光后自己也步上做炮灰的后尘? 管他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当下活着!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大半天,前方引路‘掘不通’突然惊喜地压低声音喊道: “找到了,就在前面!” 众人闻言猛一激灵,凝睛顺着‘掘不通’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影影倬倬的浓烟里出现了一个山谷入口,里面漆黑一片,范若史前巨兽的血盆大口,望而生畏。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越众而出,来到喜形于眉的‘掘不通’身边。 眺望着幽黑山谷,司徒弘懿凝声问道,“老掘,那里就是生门?” ‘掘不通’兴奋地点头,不容置疑地说道,“俺不会算错的,这里就是离火煞境唯一的生门!” 乃木尔泰沉默着凝视前方,突然说道,“不对劲,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有危险,不啻于无面怪物的极度危险!” 司徒弘懿听罢不禁神色一凛。 武人对于危险的直觉往往比动物还有灵敏,尤其是到了乃木尔泰这种境界的高强武者,他的直觉已经堪比预知。 既然他说山谷里有极度危险,就绝非恫吓。 想到这里,司徒弘懿眼神不善地望向‘掘不通’。 ‘掘不通’不甘示弱地与之对视,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公子,你可以侮辱俺的人品,但是不能侮辱俺的学识!纵观整个煞境,唯一的生门就在眼前,如果您觉得是俺故意坑害你,俺可以独自进入自证清白!” “莫要因为外人的横加指责而寒了自己人的心!” 说罢,‘掘不通’便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朝山谷里走去。 乃木尔泰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掘不通’有些悲壮的单薄背影。 司徒弘懿在乃木尔泰和‘掘不通’之间来回审视,眼眸中似有寒光闪烁。 众人也驻足不前,屏息静气地等待答案揭晓。 ‘掘不通’进入山谷后,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毫无动静。 司徒弘懿忍耐到达极限,正欲派人去打听消息。 突然间,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自山谷里走出。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章 父子 天门阁楼秘境的时间流逝与现实大不一样。 袁玉堂等人在不同秘境里艰难挣扎,外界依旧还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佳节。 中秋夜,桂枝香,人月两团圆。 东北道首府庆州城内歌舞升平,仿若陷入喜庆的欢乐海洋之中。 相比于外城的欢歌载舞,内城的总督府则被承托得格外冷清。 偌大一座豪华府邸,丝毫不闻人声,幽冷月光洒落,宛如无人鬼蜮。 主府一间素雅厢房内对坐着一对奇怪的父子。 之所以说这对父子奇怪,则是因为两人之间未曾有半点情亲互动,冷漠得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同桌而坐,吃完就各奔东西。 两人中的父亲酷似老农,举止粗鄙,杵着一条腿在板凳上,伸手就往桌面上的珍馐佳肴抓食,弄得满桌汤水淋漓。 儿子英俊硬朗的脸庞毫无波澜,腰板挺直如松,范若一尊冷酷的雕像。 几乎大半的饭菜全进了父亲肚里,直到吃得快堵嗓子眼,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 将油光锃亮的脏手随意往身上名贵的丝绸衣裳抹干净,父亲开口打破静默,淡淡地问道: “天门楼阁秘境开启的消息,是你老师透露给你大哥的?” 儿子点了点头,如实搭道“自从我及冠之后,大哥便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数次欲置我于死地,老师此举也是被迫无奈,请父亲大人明鉴。” 如果袁玉堂在此,肯定会无比惊讶。 因为儿子正是他生死患难过的结拜兄弟——司徒杀奴! 换而言之,那个父亲不就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大人物,权势滔天的东北道总督司徒墨!! 司徒杀奴不待在动荡不宁的边境主持大局,反而不远万里,赶在中秋节回到庆州见司徒墨,其中定有蹊跷。 司徒墨不雅观地伸手指进嘴里扣牙缝,不置可否地点评道,“说得再冠冕堂皇,也难掩兄弟阋墙的兽行。你这些年来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 “父亲大人息怒。”司徒杀奴脸色平静如水,说着认错的话语,但是却无半点悔改之意,淡漠地说道,“我与大哥之间再无缓冲可言,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所以你大哥这次死定了?” “如无意外,十死无生。” 若是寻常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家的父亲听闻儿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就算不当场清理门户,也肯定气个半死,然而司徒墨却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听了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冷然道,“看来你已经机关算尽,铁了心要让你大哥死在天门楼阁秘境里。” “无所谓,你大哥志大才疏,目光短浅,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但是!”话锋一转,司徒墨似笑非笑地盯着司徒杀奴说道,“你最好祈祷他一定要死在秘境里。” “我知道你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手,但是如果他侥幸活了下来,以你们现在的体量公开争斗,最后死的那人绝对是你。” 司徒墨这番凉薄至极的话语让司徒杀奴心头一寒。 从小他就害怕父亲,哪怕他天生就善于洞察人心,却从来都看不透这个举止粗鄙的父亲大人。 父亲对待他们几个儿女从来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完全采取放纵的姿态,尤其是对待他和大哥,冷漠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司徒杀奴莫名有种感觉,父亲的态度就像在养蛊,似乎非常鼓励两个儿子互相残杀。 而且父亲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自己面前,都有股喘不过气的错觉。 所以别看司徒杀奴好像镇定自若,实则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 好在多年来他早就在刀光剑影里磨炼得喜怒不形于色,这才勉强招架住没有露怯。 司徒墨脸皮抽搐一下,拿起半满的名贵酒壶就往嘴里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老夫还没死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也敢这样对待你三弟,老夫敢保证,你的下场绝对会比你大哥还要凄惨!” 话语一落,司徒杀奴猛然感觉一股如山如岳的可怕气势扑面而来,艰难维持的镇定险些破防。 奋力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肉犹不停止,司徒杀奴强忍心悸,咬牙一字一顿地回答道,“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杀奴在此起誓,终生绝不会为难三弟!” 得到了答案,司徒墨微不可查地颔首,悄然收回那股可怕的气势。 司徒杀奴感觉浑身徒然一轻,差点瘫软下去,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司徒墨对着满桌残羹剩菜又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 “去,回来就多陪你母亲些时日,她身体不好,很想你。” 司徒杀奴暗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松了口气,起身恭敬行礼道,“如此,孩儿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 如果可以,他宁愿去和狼族厮杀,也不愿意单独和司徒墨相处。 就在他即将走出房间时,司徒墨突然把他叫住了: “两件事!” 司徒杀奴身体一僵,停步背对着司徒墨说道,“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司徒墨咀嚼着食物,头也不抬地说道: “第一件事,明天天亮前把你老师的头颅送到老夫案上。” 司徒杀奴听罢通体生寒,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脸色极度难看。 片刻之后,才传来他咬牙切齿的答复: “是~” 司徒墨冷冽地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给你三天时间,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把你现在的发妻休了。” “你弄死老夫一个儿子,老夫拆散你的姻缘,这很公平。” “另外老夫给你找了门好亲事,岭南道总督周家有一嫡女福泽绵厚,命格不凡,那才是你真正的良配,等来年开春,你就可以迎娶过门。” “别说不给你机会,老夫知道你野心勃勃,索性就给你这份大礼,全看你愿意为了野心付出多少。” 司徒杀奴抖若筛糠,英俊的脸庞狰狞似鬼。 早就知道弑兄大罪不会得到父亲轻易的饶恕,但是他没想到会被司徒墨逼到悬崖边上。 他的发妻出身巨贾之家,生性纯良贤惠,两人情投意合,当初也是历经万难才走到一起的。 甚至连他岳父为了捧他上位不惜万金之躯亲自深入狼族腹地打探消息,最后落得个身死异乡的凄凉下场。(详见第十三章,第三十七章。) 如果他现在无故休了发妻另娶新欢,且不说名声一落千丈,光是发妻娘家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连年征战,总督府的内努早就入不敷出。 父亲此举一箭三雕,既敲打自己,又想借自己的手对付发妻娘家,好将他们历代积蓄的巨额财物据为己有,又祸水东引让自己背上恶名声。 留下如此污点,将来他一旦敢背信弃义对三弟不利,必然千夫所指,人心尽失。 该死的老狐狸!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章 父子 天门阁楼秘境的时间流逝与现实大不一样。 袁玉堂等人在不同秘境里艰难挣扎,外界依旧还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佳节。 中秋夜,桂枝香,人月两团圆。 东北道首府庆州城内歌舞升平,仿若陷入喜庆的欢乐海洋之中。 相比于外城的欢歌载舞,内城的总督府则被承托得格外冷清。 偌大一座豪华府邸,丝毫不闻人声,幽冷月光洒落,宛如无人鬼蜮。 主府一间素雅厢房内对坐着一对奇怪的父子。 之所以说这对父子奇怪,则是因为两人之间未曾有半点情亲互动,冷漠得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同桌而坐,吃完就各奔东西。 两人中的父亲酷似老农,举止粗鄙,杵着一条腿在板凳上,伸手就往桌面上的珍馐佳肴抓食,弄得满桌汤水淋漓。 儿子英俊硬朗的脸庞毫无波澜,腰板挺直如松,范若一尊冷酷的雕像。 几乎大半的饭菜全进了父亲肚里,直到吃得快堵嗓子眼,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 将油光锃亮的脏手随意往身上名贵的丝绸衣裳抹干净,父亲开口打破静默,淡淡地问道: “天门楼阁秘境开启的消息,是你老师透露给你大哥的?” 儿子点了点头,如实搭道“自从我及冠之后,大哥便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数次欲置我于死地,老师此举也是被迫无奈,请父亲大人明鉴。” 如果袁玉堂在此,肯定会无比惊讶。 因为儿子正是他生死患难过的结拜兄弟——司徒杀奴! 换而言之,那个父亲不就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大人物,权势滔天的东北道总督司徒墨!! 司徒杀奴不待在动荡不宁的边境主持大局,反而不远万里,赶在中秋节回到庆州见司徒墨,其中定有蹊跷。 司徒墨不雅观地伸手指进嘴里扣牙缝,不置可否地点评道,“说得再冠冕堂皇,也难掩兄弟阋墙的兽行。你这些年来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 “父亲大人息怒。”司徒杀奴脸色平静如水,说着认错的话语,但是却无半点悔改之意,淡漠地说道,“我与大哥之间再无缓冲可言,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所以你大哥这次死定了?” “如无意外,十死无生。” 若是寻常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家的父亲听闻儿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就算不当场清理门户,也肯定气个半死,然而司徒墨却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听了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冷然道,“看来你已经机关算尽,铁了心要让你大哥死在天门楼阁秘境里。” “无所谓,你大哥志大才疏,目光短浅,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但是!”话锋一转,司徒墨似笑非笑地盯着司徒杀奴说道,“你最好祈祷他一定要死在秘境里。” “我知道你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手,但是如果他侥幸活了下来,以你们现在的体量公开争斗,最后死的那人绝对是你。” 司徒墨这番凉薄至极的话语让司徒杀奴心头一寒。 从小他就害怕父亲,哪怕他天生就善于洞察人心,却从来都看不透这个举止粗鄙的父亲大人。 父亲对待他们几个儿女从来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完全采取放纵的姿态,尤其是对待他和大哥,冷漠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司徒杀奴莫名有种感觉,父亲的态度就像在养蛊,似乎非常鼓励两个儿子互相残杀。 而且父亲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自己面前,都有股喘不过气的错觉。 所以别看司徒杀奴好像镇定自若,实则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 好在多年来他早就在刀光剑影里磨炼得喜怒不形于色,这才勉强招架住没有露怯。 司徒墨脸皮抽搐一下,拿起半满的名贵酒壶就往嘴里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老夫还没死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也敢这样对待你三弟,老夫敢保证,你的下场绝对会比你大哥还要凄惨!” 话语一落,司徒杀奴猛然感觉一股如山如岳的可怕气势扑面而来,艰难维持的镇定险些破防。 奋力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肉犹不停止,司徒杀奴强忍心悸,咬牙一字一顿地回答道,“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杀奴在此起誓,终生绝不会为难三弟!” 得到了答案,司徒墨微不可查地颔首,悄然收回那股可怕的气势。 司徒杀奴感觉浑身徒然一轻,差点瘫软下去,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司徒墨对着满桌残羹剩菜又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 “去,回来就多陪你母亲些时日,她身体不好,很想你。” 司徒杀奴暗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松了口气,起身恭敬行礼道,“如此,孩儿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 如果可以,他宁愿去和狼族厮杀,也不愿意单独和司徒墨相处。 就在他即将走出房间时,司徒墨突然把他叫住了: “两件事!” 司徒杀奴身体一僵,停步背对着司徒墨说道,“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司徒墨咀嚼着食物,头也不抬地说道: “第一件事,明天天亮前把你老师的头颅送到老夫案上。” 司徒杀奴听罢通体生寒,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脸色极度难看。 片刻之后,才传来他咬牙切齿的答复: “是~” 司徒墨冷冽地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给你三天时间,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把你现在的发妻休了。” “你弄死老夫一个儿子,老夫拆散你的姻缘,这很公平。” “另外老夫给你找了门好亲事,岭南道总督周家有一嫡女福泽绵厚,命格不凡,那才是你真正的良配,等来年开春,你就可以迎娶过门。” “别说不给你机会,老夫知道你野心勃勃,索性就给你这份大礼,全看你愿意为了野心付出多少。” 司徒杀奴抖若筛糠,英俊的脸庞狰狞似鬼。 早就知道弑兄大罪不会得到父亲轻易的饶恕,但是他没想到会被司徒墨逼到悬崖边上。 他的发妻出身巨贾之家,生性纯良贤惠,两人情投意合,当初也是历经万难才走到一起的。 甚至连他岳父为了捧他上位不惜万金之躯亲自深入狼族腹地打探消息,最后落得个身死异乡的凄凉下场。(详见第十三章,第三十七章。) 如果他现在无故休了发妻另娶新欢,且不说名声一落千丈,光是发妻娘家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连年征战,总督府的内努早就入不敷出。 父亲此举一箭三雕,既敲打自己,又想借自己的手对付发妻娘家,好将他们历代积蓄的巨额财物据为己有,又祸水东引让自己背上恶名声。 留下如此污点,将来他一旦敢背信弃义对三弟不利,必然千夫所指,人心尽失。 该死的老狐狸!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一章 进退两难与洪福齐天 光线晦暗,灰烬飞扬,浓烟弥漫,焦土遍地。 在这样阴间气氛十足的诡异之地,那道人影像喝醉了般,趔趔趄趄地朝众人走去。 所有人包括司徒弘懿心知一喜,以为是‘掘不通’已经探明谷里虚实回来,正想迎上去询问。 就在这时候,乃木尔泰心中警钟大作,浑身寒毛倒竖。 来不及多说,瞬息间浑厚的武家真气潮涌般爆发,隔空一拳凌厉击出。 嗵! 撕心裂肺的破空声中,一只真气化形的苍狼快速成型,越过众人狂奔而去。 凛冽的劲风撕碎了厚实的浓烟,真气苍狼猛然张口血盆大口,嗜咬向那模糊人影。 真气化形乃是武人独门绝技,能具现出堪比活物的真气苍狼,彰显着乃木尔泰的修为已经濒近登峰化极。 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同时也让他们看清楚了真相。 “嘶~” 一连串的抽气声几乎重叠在一起,几乎大部分的人都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来的哪里是‘掘不通’,分明就是一具高度腐烂,不停滴淌浑浊尸水的僵尸啊! 该死的浓烟模糊了视界,什么都看不清。 还好乃木尔泰机警,不然傻乎乎地迎上去,非得死上几人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真气苍狼一口咬住僵尸奋力就拉扯。 隐约间有人看到苍狼口中足以分金裂石的利齿在僵尸身上拖拉出点点火星。 僵尸神情呆滞,行动迟缓,不痛不惧,被一口咬掉了半个身子依旧脚步不减,缓慢且坚定地继续前行。 见此情形,乃木尔泰眼中戾气勃发,遥控真气苍狼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咬、撕、扯、抓、挠、抽、扑…… 真气苍狼完美地展现出恶狼缠斗的百般手段,饶是僵尸防御力惊人也难抗如此猛烈的攻势。 吭都没吭声就被撕成碎片。 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具僵尸来。 而且‘掘不通’没有回来,是不是代表着已经葬身于谷内? 乃木尔泰神色阴沉地散去真气苍狼,绷着脸来到阴晴不定的司徒弘懿面前,沉声道,“我就说山谷里有大危险,这下相信了?” 司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徒弘懿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说这风凉话有意思吗?” 摇了摇头,乃木尔泰缓缓说道,“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 “刚才动静有点大,我感应到有无面怪物正往这边赶来,而山谷里又是危险未明。” “到底是另找出路,还是硬闯山谷,你来做决定!” 一听这话,司徒弘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之前他最倚重的就是精通风水堪舆,八卦之道的盗墓贼‘掘不通’。 然而没想到‘掘不通’居然一去不回,反而引出了僵尸这种可怕的劲敌。 别看乃木尔泰好像很轻松就干掉了那头僵尸,那只是个特例,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变态! 僵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以怨为力,以血为食,从古至今都是术士最不愿意面对的妖魔之一。 而且僵尸尸毒感染力举世无双,被其咬死抓伤都有很大概率变成僵尸,天知道那个山谷里到底有多少僵尸存在。 失去‘掘不通’,想在杀机四伏的焦土上另寻出路无疑痴心妄想。 况且‘掘不通’是死是活尚未知晓,如果死在里面倒好,万一僵尸是他刻意招来或者独自逃生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纠结啊! 是选择碰运气另寻出路,还是再信‘掘不通’一次,硬闯山谷呢? 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否则等无面怪物堵了上去,在场的除了乃木尔泰外绝对有死无生。 …… 三天时间过去了,袁玉堂还是如无头苍蝇般在浩瀚无比的沙海里乱窜。 收集的仙人掌肉质茎片已经所剩无几,导致他从今天早上起就不敢进食,喉咙干渴得快着火,饥饿得眼冒绿光,走起路来都摇晃不定,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抬头望了眼高空挥散毒辣光芒的太阳,他艰难砸一下布满裂痕血丝的嘴唇,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真正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理解他现在的绝望心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直接躺平。 何必自讨苦吃呢? 这片沙漠浩瀚如海,想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走出去完全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 既然如此,早死早超生,没准死后还能再穿越一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而转念间,心底里又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怎么可能轻易死在这里? 我可是天罡神通选中的人,我还要找到诸葛天机的秘密,找到回家的路啊…… 一想到地球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仿佛当场打了鸡血,熄灭的斗志重新燃烧。 空洞的眼神重新焕发色彩,袁玉堂咬咬牙,迈动沉重且麻木步伐继续前进。 …… 又一天过去了,饥渴难当的袁玉堂吃下了最后的几块肉质茎片,这点能量根本不足以补充他消耗过剧的体力。 这下他是真的弹尽粮绝。 摇摇欲坠的脚步一个站立不稳,瞬间就失去平衡,整个人从虚浮的沙丘上翻滚下去。 哗哗滚落的炽烫砂砾无处不在地从衣裳缝隙里渗入身体,把他肌肤烫伤。 当翻滚的惯性消耗殆尽,他就像无人问津的垃圾般,呈大字躺在高温黄沙上,气若游丝地苟延残喘。 强烈的阳光刺激得他睁不开眼,脸庞大片被砂砾烫得发红干裂。 再强的意志力也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这下子,他是真的彻底放弃了。 在这片诡谲莫测的沙漠里,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妖魔‘撒沙婆’,而是炎热的大自然天威。 累了,毁灭……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迎接死亡拥抱时。 突兀,一阵低沉的雷鸣滚过天际。 紧接着一点冰冷从天而降,砸在他严重烫伤的脸庞上。 袁玉堂浑噩地眯开一道眼缝,旋即精神大震。 只见前一刻还阳光璀璨的天空,不知何时被厚实的乌云遮蔽。 还没等他做任何反应,猛然间雷声大作,天降暴雨。 袁玉堂就这样傻愣愣地躺在沙面上,任由暴雨灌注。 下意识地张开嘴,清凉滋润的雨水落入口腔,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这场暴雨不单止消去酷热的暑气,还带来了生的希望。 袁玉堂如饥似渴地拼命喝着天降的甘露,突然掩面而泣。 “哈,哈哈,哈哈哈……” “小爷果然洪福齐天,狗直的诸葛老匹夫,给小爷我等着,小爷来了!!!”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一章 进退两难与洪福齐天 光线晦暗,灰烬飞扬,浓烟弥漫,焦土遍地。 在这样阴间气氛十足的诡异之地,那道人影像喝醉了般,趔趔趄趄地朝众人走去。 所有人包括司徒弘懿心知一喜,以为是‘掘不通’已经探明谷里虚实回来,正想迎上去询问。 就在这时候,乃木尔泰心中警钟大作,浑身寒毛倒竖。 来不及多说,瞬息间浑厚的武家真气潮涌般爆发,隔空一拳凌厉击出。 嗵! 撕心裂肺的破空声中,一只真气化形的苍狼快速成型,越过众人狂奔而去。 凛冽的劲风撕碎了厚实的浓烟,真气苍狼猛然张口血盆大口,嗜咬向那模糊人影。 真气化形乃是武人独门绝技,能具现出堪比活物的真气苍狼,彰显着乃木尔泰的修为已经濒近登峰化极。 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同时也让他们看清楚了真相。 “嘶~” 一连串的抽气声几乎重叠在一起,几乎大部分的人都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来的哪里是‘掘不通’,分明就是一具高度腐烂,不停滴淌浑浊尸水的僵尸啊! 该死的浓烟模糊了视界,什么都看不清。 还好乃木尔泰机警,不然傻乎乎地迎上去,非得死上几人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真气苍狼一口咬住僵尸奋力就拉扯。 隐约间有人看到苍狼口中足以分金裂石的利齿在僵尸身上拖拉出点点火星。 僵尸神情呆滞,行动迟缓,不痛不惧,被一口咬掉了半个身子依旧脚步不减,缓慢且坚定地继续前行。 见此情形,乃木尔泰眼中戾气勃发,遥控真气苍狼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咬、撕、扯、抓、挠、抽、扑…… 真气苍狼完美地展现出恶狼缠斗的百般手段,饶是僵尸防御力惊人也难抗如此猛烈的攻势。 吭都没吭声就被撕成碎片。 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具僵尸来。 而且‘掘不通’没有回来,是不是代表着已经葬身于谷内? 乃木尔泰神色阴沉地散去真气苍狼,绷着脸来到阴晴不定的司徒弘懿面前,沉声道,“我就说山谷里有大危险,这下相信了?” 司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徒弘懿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说这风凉话有意思吗?” 摇了摇头,乃木尔泰缓缓说道,“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 “刚才动静有点大,我感应到有无面怪物正往这边赶来,而山谷里又是危险未明。” “到底是另找出路,还是硬闯山谷,你来做决定!” 一听这话,司徒弘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之前他最倚重的就是精通风水堪舆,八卦之道的盗墓贼‘掘不通’。 然而没想到‘掘不通’居然一去不回,反而引出了僵尸这种可怕的劲敌。 别看乃木尔泰好像很轻松就干掉了那头僵尸,那只是个特例,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变态! 僵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以怨为力,以血为食,从古至今都是术士最不愿意面对的妖魔之一。 而且僵尸尸毒感染力举世无双,被其咬死抓伤都有很大概率变成僵尸,天知道那个山谷里到底有多少僵尸存在。 失去‘掘不通’,想在杀机四伏的焦土上另寻出路无疑痴心妄想。 况且‘掘不通’是死是活尚未知晓,如果死在里面倒好,万一僵尸是他刻意招来或者独自逃生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纠结啊! 是选择碰运气另寻出路,还是再信‘掘不通’一次,硬闯山谷呢? 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否则等无面怪物堵了上去,在场的除了乃木尔泰外绝对有死无生。 …… 三天时间过去了,袁玉堂还是如无头苍蝇般在浩瀚无比的沙海里乱窜。 收集的仙人掌肉质茎片已经所剩无几,导致他从今天早上起就不敢进食,喉咙干渴得快着火,饥饿得眼冒绿光,走起路来都摇晃不定,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抬头望了眼高空挥散毒辣光芒的太阳,他艰难砸一下布满裂痕血丝的嘴唇,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真正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理解他现在的绝望心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直接躺平。 何必自讨苦吃呢? 这片沙漠浩瀚如海,想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走出去完全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 既然如此,早死早超生,没准死后还能再穿越一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而转念间,心底里又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怎么可能轻易死在这里? 我可是天罡神通选中的人,我还要找到诸葛天机的秘密,找到回家的路啊…… 一想到地球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仿佛当场打了鸡血,熄灭的斗志重新燃烧。 空洞的眼神重新焕发色彩,袁玉堂咬咬牙,迈动沉重且麻木步伐继续前进。 …… 又一天过去了,饥渴难当的袁玉堂吃下了最后的几块肉质茎片,这点能量根本不足以补充他消耗过剧的体力。 这下他是真的弹尽粮绝。 摇摇欲坠的脚步一个站立不稳,瞬间就失去平衡,整个人从虚浮的沙丘上翻滚下去。 哗哗滚落的炽烫砂砾无处不在地从衣裳缝隙里渗入身体,把他肌肤烫伤。 当翻滚的惯性消耗殆尽,他就像无人问津的垃圾般,呈大字躺在高温黄沙上,气若游丝地苟延残喘。 强烈的阳光刺激得他睁不开眼,脸庞大片被砂砾烫得发红干裂。 再强的意志力也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这下子,他是真的彻底放弃了。 在这片诡谲莫测的沙漠里,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妖魔‘撒沙婆’,而是炎热的大自然天威。 累了,毁灭……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迎接死亡拥抱时。 突兀,一阵低沉的雷鸣滚过天际。 紧接着一点冰冷从天而降,砸在他严重烫伤的脸庞上。 袁玉堂浑噩地眯开一道眼缝,旋即精神大震。 只见前一刻还阳光璀璨的天空,不知何时被厚实的乌云遮蔽。 还没等他做任何反应,猛然间雷声大作,天降暴雨。 袁玉堂就这样傻愣愣地躺在沙面上,任由暴雨灌注。 下意识地张开嘴,清凉滋润的雨水落入口腔,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这场暴雨不单止消去酷热的暑气,还带来了生的希望。 袁玉堂如饥似渴地拼命喝着天降的甘露,突然掩面而泣。 “哈,哈哈,哈哈哈……” “小爷果然洪福齐天,狗直的诸葛老匹夫,给小爷我等着,小爷来了!!!”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二章 湖中黑影 眨眼又两天过去了。 自从那天突降暴雨后,袁玉堂除了获得救命水分补充外,还有一个天大的惊喜发现。 他居然能简单地操控雨水! 这个发现无疑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开始他还很疑惑,为何自己法力尽失还能控制雨水,但是很快就找到答案。 术士以法力为根基,以此沟通天地伟力施展神通法术,此乃天下术士的共同认知。 但是袁玉堂不一样! 他的一身修为全部来自古书《天罡秘术》的赐予,获得的天罡神通居然是铭刻在自己识海神魂之中,哪怕没有法力支撑,也能近乎本能般发挥一些皮毛功能。 可别小看这点皮毛功能,对于如今的袁玉堂来说,无疑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而之前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这片鬼沙漠实在太酷热了,空气中的水分几近全无,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触发‘唤雨’的控水本能。 不得不说,这种近乎呼吸般自由控水的体验简直爽翻了,尤其是在酷热难当的沙漠里。 袁玉堂别出心裁的把收集下来的雨水化作一个五尺直径的倒扣碗状水幕,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此间行走,清凉如秋。 滚滚热浪尽数被隔绝在外,渴了随时从水幕摄取清水解渴,再无爆嗮脱水之危。 然而在下午临近黄昏时分,袁玉堂透过水幕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远处的天际仿佛镶上了一条火红的金边,天穹仿佛燃烧起来般,壮阔瑰丽。 紧接着狂风肆虐,卷起漫天黄沙,一团遮天蔽日般的阴影肉眼可见地成型。 “卧槽,是沙漠风暴?” 袁玉堂见状先是大惊,旋即转喜。 沙漠风暴乃是大漠里最可怕的灾难,一旦形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换做一般人在无遮无挡的大漠遇到沙漠风暴,肯定是必死无疑。 但是袁玉堂和一般人不同,他除了有‘唤雨’的控水本能外,还有一种名为‘呼风’的本能没触发。 铺天盖地的狂暴风沙转瞬即至,四野日夜无光,仿若末日来临。 袁玉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欢呼一声,竭力将扩展的水幕压缩成一个篮球大小的水球,旋即纵身一跃,主动跳入暴戾的风沙之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投身其中,那股撕裂万物的可怕狂风就将他容纳包裹,宛如春日里润物无声的和熙微风,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就这样,袁玉堂搭上‘顺风车’,乘风破沙而去。 …… 五更天时分,肆虐风沙早已到千里之外。 袁玉堂潇洒自若地托着水球,从半空踏风而下。 半途‘下车’并非是沙漠风暴势能耗尽,而是他又有惊喜的发现。 脚下是一道不知干涸多久的巨大河谷,从高空看去,一道凹陷的裂缝中居然隐藏着一个几里开外的绿洲! 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如果不是巧合从空中经过,谁又能想象得到眼前这道不起眼的逼仄裂缝里居然内有乾坤呢? 嗅着徐徐传来湿润的过堂风,袁玉堂差点热泪盈眶。 有绿洲,就意外着有食物了。 天见犹怜,这些天里他就吃过仙人掌那点肉质茎片,大部分时候都是处于忍饥挨饿的状态,早就饿得发慌。 强忍激动的心情,他大步流星地朝裂缝走去。 穿过越往里越开阔的裂缝过道,袁玉堂顿时眼前一亮。 眼前赫然是一个隐藏的世外桃源。 植被繁茂,花草葱郁,最中央居然还有一个小型湖泊。 幽冷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宛如流动的水银,美得惊心动魄。 袁玉堂眼冒绿光,死死地盯着小湖泊,艰难地吞咽唾沫。 湖面不时冒起的小气泡,代表着水里有鱼在换气。 美食当前,他再也忍不住了。 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赤条条地一头扎入水里。 感受着久违的水流冲刷身体,那股舒适的冰凉触感让袁玉堂激动得直打摆子。 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游拽一条条大肥鱼,或许是没见过生人,见到袁玉堂乱入也不怕生,依然优哉游哉地漫游着。 既然如此,袁玉堂也不客气,伸手就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水片刻就收获颇丰,他轻轻松松就抓了六七条大肥鱼。 回到岸上,来不及生火,简单清理一下鱼鳞内脏,袁玉堂张嘴就啃,客串一把茹毛饮血的原始人。 长期生活在没污染的纯净水源里,鱼肉鲜美嫩滑,入口即化,怪不得前世那么多人喜好吃鱼生。 有时候食材原汁原味才是最美味的。 一口气啃光了所有的肥鱼,袁玉堂终于心满意足了。 躺在清香柔软的草地上,望着漫天璀璨星辰,天地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辰。 回想起这些天来的险死还生,袁玉堂不禁累上心头。 渐渐地,眼皮不住地打架,昏睡了过去。 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枝叶摇曳,草茎低首。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水里冒出,而后竟然诡异地站立在水面上。 黑影四顾张望,很快就发现了目标,把目光锁定在岸边呼呼大睡的袁玉堂身上。 身形一晃,黑影像没有重量般,轻轻飘飘地随风而行,悄无声息地来到袁玉堂跟前。 袁玉堂睡得太死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黑影诡异地围绕着袁玉堂跳跃,像是雀跃的顽童般。 没多久,它突然往前扎去,一头扎入袁玉堂的影子里,旋即再无动静。 圆月悬空,草木默然,仿佛除了当事人外,万物都在见证着这诡异的一幕。 待到天明,袁玉堂神清气爽地醒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大懒腰。 随手一招,小湖泊顿时分割出一团水缸大小的立体水球,内有肥鱼游弋,既赏心悦目,又神乎其技。 有了控水能力后,袁玉堂也懒得去自制蓄水容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托着包裹活鱼的多功能立体水球,重新出发。 冥冥中他有预感,似乎有危险在靠近。 如无意外,应该很快就能遇到沙漠里为祸一方的传奇妖魔‘撒沙婆’。 如果他不想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撒沙婆’这一关他必须要去面对。 只是他没注意到,身后居然有两道影子!!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二章 湖中黑影 眨眼又两天过去了。 自从那天突降暴雨后,袁玉堂除了获得救命水分补充外,还有一个天大的惊喜发现。 他居然能简单地操控雨水! 这个发现无疑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开始他还很疑惑,为何自己法力尽失还能控制雨水,但是很快就找到答案。 术士以法力为根基,以此沟通天地伟力施展神通法术,此乃天下术士的共同认知。 但是袁玉堂不一样! 他的一身修为全部来自古书《天罡秘术》的赐予,获得的天罡神通居然是铭刻在自己识海神魂之中,哪怕没有法力支撑,也能近乎本能般发挥一些皮毛功能。 可别小看这点皮毛功能,对于如今的袁玉堂来说,无疑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而之前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这片鬼沙漠实在太酷热了,空气中的水分几近全无,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触发‘唤雨’的控水本能。 不得不说,这种近乎呼吸般自由控水的体验简直爽翻了,尤其是在酷热难当的沙漠里。 袁玉堂别出心裁的把收集下来的雨水化作一个五尺直径的倒扣碗状水幕,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此间行走,清凉如秋。 滚滚热浪尽数被隔绝在外,渴了随时从水幕摄取清水解渴,再无爆嗮脱水之危。 然而在下午临近黄昏时分,袁玉堂透过水幕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远处的天际仿佛镶上了一条火红的金边,天穹仿佛燃烧起来般,壮阔瑰丽。 紧接着狂风肆虐,卷起漫天黄沙,一团遮天蔽日般的阴影肉眼可见地成型。 “卧槽,是沙漠风暴?” 袁玉堂见状先是大惊,旋即转喜。 沙漠风暴乃是大漠里最可怕的灾难,一旦形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换做一般人在无遮无挡的大漠遇到沙漠风暴,肯定是必死无疑。 但是袁玉堂和一般人不同,他除了有‘唤雨’的控水本能外,还有一种名为‘呼风’的本能没触发。 铺天盖地的狂暴风沙转瞬即至,四野日夜无光,仿若末日来临。 袁玉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欢呼一声,竭力将扩展的水幕压缩成一个篮球大小的水球,旋即纵身一跃,主动跳入暴戾的风沙之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投身其中,那股撕裂万物的可怕狂风就将他容纳包裹,宛如春日里润物无声的和熙微风,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就这样,袁玉堂搭上‘顺风车’,乘风破沙而去。 …… 五更天时分,肆虐风沙早已到千里之外。 袁玉堂潇洒自若地托着水球,从半空踏风而下。 半途‘下车’并非是沙漠风暴势能耗尽,而是他又有惊喜的发现。 脚下是一道不知干涸多久的巨大河谷,从高空看去,一道凹陷的裂缝中居然隐藏着一个几里开外的绿洲! 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如果不是巧合从空中经过,谁又能想象得到眼前这道不起眼的逼仄裂缝里居然内有乾坤呢? 嗅着徐徐传来湿润的过堂风,袁玉堂差点热泪盈眶。 有绿洲,就意外着有食物了。 天见犹怜,这些天里他就吃过仙人掌那点肉质茎片,大部分时候都是处于忍饥挨饿的状态,早就饿得发慌。 强忍激动的心情,他大步流星地朝裂缝走去。 穿过越往里越开阔的裂缝过道,袁玉堂顿时眼前一亮。 眼前赫然是一个隐藏的世外桃源。 植被繁茂,花草葱郁,最中央居然还有一个小型湖泊。 幽冷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宛如流动的水银,美得惊心动魄。 袁玉堂眼冒绿光,死死地盯着小湖泊,艰难地吞咽唾沫。 湖面不时冒起的小气泡,代表着水里有鱼在换气。 美食当前,他再也忍不住了。 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赤条条地一头扎入水里。 感受着久违的水流冲刷身体,那股舒适的冰凉触感让袁玉堂激动得直打摆子。 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游拽一条条大肥鱼,或许是没见过生人,见到袁玉堂乱入也不怕生,依然优哉游哉地漫游着。 既然如此,袁玉堂也不客气,伸手就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水片刻就收获颇丰,他轻轻松松就抓了六七条大肥鱼。 回到岸上,来不及生火,简单清理一下鱼鳞内脏,袁玉堂张嘴就啃,客串一把茹毛饮血的原始人。 长期生活在没污染的纯净水源里,鱼肉鲜美嫩滑,入口即化,怪不得前世那么多人喜好吃鱼生。 有时候食材原汁原味才是最美味的。 一口气啃光了所有的肥鱼,袁玉堂终于心满意足了。 躺在清香柔软的草地上,望着漫天璀璨星辰,天地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辰。 回想起这些天来的险死还生,袁玉堂不禁累上心头。 渐渐地,眼皮不住地打架,昏睡了过去。 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枝叶摇曳,草茎低首。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水里冒出,而后竟然诡异地站立在水面上。 黑影四顾张望,很快就发现了目标,把目光锁定在岸边呼呼大睡的袁玉堂身上。 身形一晃,黑影像没有重量般,轻轻飘飘地随风而行,悄无声息地来到袁玉堂跟前。 袁玉堂睡得太死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黑影诡异地围绕着袁玉堂跳跃,像是雀跃的顽童般。 没多久,它突然往前扎去,一头扎入袁玉堂的影子里,旋即再无动静。 圆月悬空,草木默然,仿佛除了当事人外,万物都在见证着这诡异的一幕。 待到天明,袁玉堂神清气爽地醒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大懒腰。 随手一招,小湖泊顿时分割出一团水缸大小的立体水球,内有肥鱼游弋,既赏心悦目,又神乎其技。 有了控水能力后,袁玉堂也懒得去自制蓄水容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托着包裹活鱼的多功能立体水球,重新出发。 冥冥中他有预感,似乎有危险在靠近。 如无意外,应该很快就能遇到沙漠里为祸一方的传奇妖魔‘撒沙婆’。 如果他不想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撒沙婆’这一关他必须要去面对。 只是他没注意到,身后居然有两道影子!!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三章 壁画与古庙 当袁玉堂走出绿洲时,才发现通往外界的河谷裂缝几乎快被黄沙掩埋。 转念一想便释然。 肯定是昨夜沙漠风暴的后遗症。 沿着倾斜的沙丘出到外面,入眼一幕震惊了他的心神。 只见浩瀚无际的沙漠上居然出现一道宛若神灵作画的巨大蜿蜒沟壑,若从高空上俯瞰的话,想必一定波澜壮阔至极。 这就是大自然无上神威,能使沧桑变桑田。 感慨一番后,他便沿着干涸河谷继续上路。 临近中午时分,袁玉堂眼尖地突然发现前方河谷岩壁间隙里出现一抹跳跃的黄色。 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头似羊似豹的奇特生物,在岩壁之间精灵般上下跳跃着。 刹那间,袁玉堂仿佛闻到烤肉的香味,眼珠子都红了。 吞咽一口唾沫,他悄然跟了上去。 越往河谷深入,景色就越隗丽壮观。 千回百转的通幽曲径,两崖壁立千仞,四周岩石千奇百态,色彩通红如火,每一处岩石都好像是一幅精美的画,置身其中,犹如来到仙境一般。 袁玉堂现在满脑子都是烤肉,根本就没心情去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近了,直到距离那头两不像的羊豹二十步开外,它依旧没有发现痴汉般尾随的袁玉堂。 将托着的水球放到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袁玉堂弓身蓄力,趁着羊豹摇头晃脑地在岩缝间寻觅食物之际,腰杆猛然发力,整个人就如脱弦劲箭般飙射出去。 “呦呦~” 羊豹察觉到敌人入侵,发出凄厉的尖啸,转身就想跑。 可惜已经太迟了。 袁玉堂凌空一脚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弧线,如巨斧劈落,精准地抽中羊豹修长纤细的脖颈。 古泰拳杀招——风车斧踢! 咯咧一声骨裂声中,羊豹惊惶的大眼睛顿时失去神采,身躯摇晃一下,便轰然倒地。 袁玉堂没有废话,揪住羊豹额头一根小短角拖着就走。 找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地,他丢下羊豹后就去拾捡可生火的干柴枯木,顺道取回救命的水球。 篝火升起,袁玉堂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徒手将羊豹开膛破肚处理干净,旋即将处理好的羊豹固定在木质烤架上。 一心烧烤的他没有注意,清理羊豹留下的血污竟然诡异被地下的岩层吸收了。 好不容易才盼到美食出炉,突然地下一阵剧烈的颤动,宛若地龙翻身。 “卧槽,地震?”袁玉堂惊叫地爆了句粗话。 自从孤独闯荡沙漠之后,他的心态莫名开始放飞,以致越来越随心所欲。 轰隆~ 下一刻,一道裂缝徒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蔓延而来。 连肥美的烤肉都顾不上,袁玉堂急忙懒驴打滚躲到一边,好悬没有掉到裂缝里去。 紧接着。 “嗷~” 一阵低沉的咆哮直地下传来,惊魂未定的袁玉堂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一道红色闪电从裂缝里飙出,一口吞掉了喷香流油的新鲜烤羊豹。 这一幕直接让袁玉堂破防。 老子忙活了半天,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特么的一来就虎口夺食。 欺人太甚! 脾气一上头,袁玉堂也不管那红色闪电是何物,随手抄起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嗷嗷叫着就要冲上前为自己讨回公道。 须弥间,当他看清楚红色闪电为何物时,立即刹停脚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后跑。 那道红色闪电居然是一条两丈开外,通体赤红,嘴长犄角的巨型怪虫。 不是说好沙漠是生物禁区的吗,怎么尽是恐怖的怪物啊! 袁玉堂脸色铁青,一刻也不愿意逗留。 那巨型的红色怪虫光看外表就不好惹,哪里顾得上什么公道不公道? 惹不起,告辞了! 只是他不想招惹红色怪虫,不代表红色怪虫就愿意放过他。 毕竟以红色怪虫的体型来说,区区一头羊豹根本不够塞牙缝。 来都来了,哪能放过袁玉堂这道可口的‘美食’? “嗷~” 红色怪虫重重地砸在地上,引发剧烈的颤动,旋即如蛇般蜿蜒游走,极速朝袁玉堂追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察觉身后的异样,袁玉堂吓得六神无主,立即改变直线逃跑的路线,专门往崎岖林立的岩柱间隙里跑去,意图利用复杂的环境摆脱红色怪虫。 轰隆,轰隆~ 可惜他的战略意图注定要落空,体型庞大的红色怪虫不管不顾,在岩柱间横冲直撞,看似坚硬的岩柱连拖缓片刻都做不到。 如此可怕的声势,更是吓得袁玉堂不敢回头。 一追一逐间,袁玉堂在利用岩柱的掩护曲线折跑,而红色怪虫则是直线横趟,两者间的距离不可逆转地消弭。 眼看着马上要被追上,袁玉堂正欲回头殊死一搏之际。 他突然发现左前方有一个刚好可供一人通行的狭窄岩洞。 来不及多想,袁玉堂咬牙提速,奋力冲向岩洞入口。 前脚刚跨入岩洞,后脚红色怪虫就一头撞了上来。 轰隆隆~ 一阵强劲的气浪将袁玉堂掀翻在地,洞口碎石扑簌,仿佛马上就要坍塌般,巨大撞击声中还参杂着红色怪虫愤怒至极的咆哮声。 袁玉堂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往岩洞深处拼命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撞击声和咆哮声逐渐平息,袁玉堂才敢停下脚步。 “嗬嗬嗬……” 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砰砰乱跳,袁玉堂大口地喘息着,眼眸里写满了惊惧。 这鬼地方还真是步步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没命,真特娘的扯淡! 喘息片刻,袁玉堂才有闲心打量周围。 只一眼他又莫名地感到惊悚。 岩洞深处明显就是一条人工修整过的甬道,两侧岩壁平整地异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颗散发幽光的拳头大小夜明珠,通向未知的渊深之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自己无意间又乱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害怕红色怪虫还在外面盯守,袁玉堂只能无奈地往甬道深处探索。 吃过异兽横公鱼肉的袁玉堂自带夜视属性,哪怕周围光线暗淡,也足以让他洞若观火。 随着深入,人为痕迹愈发明显。 平整如切的甬道墙壁上开始出现清晰的巨型壁画。 足足有十八幅之多。 第一幅记载了一个草莽英雄从牧羊开始崛起,直到第七幅都是在歌颂他战无不胜的丰功伟绩。 这很平常,前世华夏国边疆也出土过不少类似的壁画,就类似自传性质。 所以袁玉堂大胆猜测,这里很可能是古代某个西域国王的陵寝。 只是从第八副壁画开始,画风就开始变得诡异,仿佛一下子从战争片跳到了恐怖片一样。 当那个草莽英雄称霸西域无敌手后,就开始穷奢极欲地享受生活,甚至开始追求长生不死。 看到这里袁玉堂忍不住摇了摇头,暗道一句痴心妄想。 在这方世界,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律。 那就是帝皇不可长生! 须知道帝皇已是人间权力巅峰,自有天命庇护。 然而有得必有失,帝皇在享受天命庇护的同时,难免会付出一些代价。 具体是什么代价无人能说得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不管生前功绩如何显赫,人间帝皇必定寿不过百! 或许这就是天道制衡,有得有失,方符天意。 所以袁玉堂才会嗤笑那个不知名的西域霸主痴心妄想。 接下来的壁画记载也证实了铁律,西域霸主广寻不死仙方,劳民伤财半生也一无所获。 就是霸主即将带着遗憾垂垂老死之际,一个人的到来改写了他的命运。 那是一个儒衫博冠,有种明显中原气息的伟岸男子。 那人在霸主病榻前给他服下一颗丹药。 吃下丹药后,奄奄一息的霸主顿时龙精虎猛,仿佛一下子回到青年时期。 为了感谢恩人,霸主将国内最珍贵的三件异宝如数奉上。 伟岸男子收下异宝后便腾云驾雾离去,留下感恩戴德的霸主以及全国百姓跪伏恭送。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霸主身体出现变异,不单止体型疯狂增大,神志渐失,最后竟然变成一尊庞大如山的恐怖巨魔。 巨魔吃光全国百姓就被一道雷霆劈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此,壁画记载结束。 袁玉堂目瞪口呆,冷汗打湿了后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尽管壁画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伟岸男子的形象,但是袁玉堂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伟岸男子,不正是他苦苦追觅的诸葛天机么? 好可怕啊。 弹指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一个足以威胁到中原的西域强国灰飞烟灭,甚至薅走人家最珍贵的三件异宝。 难道这就是号称人间最强智者的诸葛天机的计谋吗?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有那么一瞬间,袁玉堂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像那个最后国破人亡的霸主一般,只是诸葛天机布局的一枚不足轻重的棋子。 从入局的一刻起,生死便掌控在诸天天机手里。 不过很快袁玉堂就调整情绪过来,面无表情地一拳砸毁最后一幅壁画,切齿低语道,“死而不僵的老匹夫,小爷我就不信你真的那么算无遗策,等我找出真相的那一刻,就是你跌落神坛的时候!” 甬道尽头是一道通向地下,深不可测的台阶。 袁玉堂毅然决然地往下走去。 …… 同一时间,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一众人战战兢兢地渡步于山谷之内。 抢在无面怪物围堵之前,司徒弘懿总算做出艰难的决定,决定再信‘掘不通’一把,硬闯山谷。 乃木尔泰对此没有意见,众人便火速出发。 山谷内的浓烟比之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能见度极低,燥热间还夹带着一丝诡异的湿气,行走其中,宛若置身阴曹地府。 除了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还能保持镇定外,其余人皆心弦紧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行格外通顺,想象中的僵尸袭击压根就不见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浓烟突然散去,一座荒废的古庙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山谷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荒芜焦土上突然出现一座古庙,要说没有古怪,打死他们都不相信。 乃木尔泰瞟了眼脸色阴沉的司徒弘懿,意思不言而喻。 进庙,还是回头? 司徒弘懿沉吟片刻,咬牙下令道,“进庙!” 众人尽管忐忑不安,但也不敢违背司徒弘懿的命令,畏畏缩缩地鱼贯上前。 这座古庙也不知道荒废多久,门前杂草丛生,大门不翼而飞,留下一个空洞幽深如巨兽之口的漆黑门洞。 为首的是一个精干的金甲巴牙喇武士,额头有道深刻的刀疤,手持钢刀矮身猫步寸进。 踏上龟裂的台阶,跨过布满蚀孔的门槛,直到完全进入其中,臆想中随时都可能出现的袭击并没有出现。 刀疤武士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回头用不太熟练的大夏话朝后面招呼道: “暂时没有发现危险,都进来!” 众人这才敢进入。 大门后是一片宽阔的庭院,长着齐膝的杂草,再往前就是破落的大殿。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走在最后面,他们站在门槛前看着院里院外茂盛的杂草若有所思。 互相对视一眼,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然后沉默着走进大殿。 大殿经过岁月腐蚀,早就破烂不成样子,门窗脱落,墙壁漏风,连石砌基座上供奉的神像也不见踪迹,很难看出这到底是一座什么庙。 “都听好了,本公子觉得‘掘不通’很可能来过这里,如果你们想活着离开这鬼地方,那都给本公子去找‘掘不通’遗落的痕迹,只有找到他,我们才有活命的希望!”司徒弘懿蛮横地下令道。 众人虽然疑惑为何司徒弘懿会如此肯定‘掘不通’来过这里,但是也明白现在不是挑战他权威的时候,只好按下不解,各自组队去寻找线索。 很快大殿内就只剩下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 “你有没想过一种可能。”乃木尔泰抱肩上前,沉声说道,“你所信任的那个盗墓贼就是你弟弟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司徒弘懿不屑一笑,倨傲地笑道,“或许论勇武夏人不及狼人,但是要论权谋斗争,你们拍马都追不上。本公子做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乃木尔泰脸皮抽搐几下,也没有多言,默默地找个角落盘腿坐下养神。 司徒弘懿脸沉如水,眼眸里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异彩。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三章 壁画与古庙 当袁玉堂走出绿洲时,才发现通往外界的河谷裂缝几乎快被黄沙掩埋。 转念一想便释然。 肯定是昨夜沙漠风暴的后遗症。 沿着倾斜的沙丘出到外面,入眼一幕震惊了他的心神。 只见浩瀚无际的沙漠上居然出现一道宛若神灵作画的巨大蜿蜒沟壑,若从高空上俯瞰的话,想必一定波澜壮阔至极。 这就是大自然无上神威,能使沧桑变桑田。 感慨一番后,他便沿着干涸河谷继续上路。 临近中午时分,袁玉堂眼尖地突然发现前方河谷岩壁间隙里出现一抹跳跃的黄色。 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头似羊似豹的奇特生物,在岩壁之间精灵般上下跳跃着。 刹那间,袁玉堂仿佛闻到烤肉的香味,眼珠子都红了。 吞咽一口唾沫,他悄然跟了上去。 越往河谷深入,景色就越隗丽壮观。 千回百转的通幽曲径,两崖壁立千仞,四周岩石千奇百态,色彩通红如火,每一处岩石都好像是一幅精美的画,置身其中,犹如来到仙境一般。 袁玉堂现在满脑子都是烤肉,根本就没心情去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近了,直到距离那头两不像的羊豹二十步开外,它依旧没有发现痴汉般尾随的袁玉堂。 将托着的水球放到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袁玉堂弓身蓄力,趁着羊豹摇头晃脑地在岩缝间寻觅食物之际,腰杆猛然发力,整个人就如脱弦劲箭般飙射出去。 “呦呦~” 羊豹察觉到敌人入侵,发出凄厉的尖啸,转身就想跑。 可惜已经太迟了。 袁玉堂凌空一脚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弧线,如巨斧劈落,精准地抽中羊豹修长纤细的脖颈。 古泰拳杀招——风车斧踢! 咯咧一声骨裂声中,羊豹惊惶的大眼睛顿时失去神采,身躯摇晃一下,便轰然倒地。 袁玉堂没有废话,揪住羊豹额头一根小短角拖着就走。 找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地,他丢下羊豹后就去拾捡可生火的干柴枯木,顺道取回救命的水球。 篝火升起,袁玉堂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徒手将羊豹开膛破肚处理干净,旋即将处理好的羊豹固定在木质烤架上。 一心烧烤的他没有注意,清理羊豹留下的血污竟然诡异被地下的岩层吸收了。 好不容易才盼到美食出炉,突然地下一阵剧烈的颤动,宛若地龙翻身。 “卧槽,地震?”袁玉堂惊叫地爆了句粗话。 自从孤独闯荡沙漠之后,他的心态莫名开始放飞,以致越来越随心所欲。 轰隆~ 下一刻,一道裂缝徒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蔓延而来。 连肥美的烤肉都顾不上,袁玉堂急忙懒驴打滚躲到一边,好悬没有掉到裂缝里去。 紧接着。 “嗷~” 一阵低沉的咆哮直地下传来,惊魂未定的袁玉堂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一道红色闪电从裂缝里飙出,一口吞掉了喷香流油的新鲜烤羊豹。 这一幕直接让袁玉堂破防。 老子忙活了半天,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特么的一来就虎口夺食。 欺人太甚! 脾气一上头,袁玉堂也不管那红色闪电是何物,随手抄起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嗷嗷叫着就要冲上前为自己讨回公道。 须弥间,当他看清楚红色闪电为何物时,立即刹停脚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后跑。 那道红色闪电居然是一条两丈开外,通体赤红,嘴长犄角的巨型怪虫。 不是说好沙漠是生物禁区的吗,怎么尽是恐怖的怪物啊! 袁玉堂脸色铁青,一刻也不愿意逗留。 那巨型的红色怪虫光看外表就不好惹,哪里顾得上什么公道不公道? 惹不起,告辞了! 只是他不想招惹红色怪虫,不代表红色怪虫就愿意放过他。 毕竟以红色怪虫的体型来说,区区一头羊豹根本不够塞牙缝。 来都来了,哪能放过袁玉堂这道可口的‘美食’? “嗷~” 红色怪虫重重地砸在地上,引发剧烈的颤动,旋即如蛇般蜿蜒游走,极速朝袁玉堂追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察觉身后的异样,袁玉堂吓得六神无主,立即改变直线逃跑的路线,专门往崎岖林立的岩柱间隙里跑去,意图利用复杂的环境摆脱红色怪虫。 轰隆,轰隆~ 可惜他的战略意图注定要落空,体型庞大的红色怪虫不管不顾,在岩柱间横冲直撞,看似坚硬的岩柱连拖缓片刻都做不到。 如此可怕的声势,更是吓得袁玉堂不敢回头。 一追一逐间,袁玉堂在利用岩柱的掩护曲线折跑,而红色怪虫则是直线横趟,两者间的距离不可逆转地消弭。 眼看着马上要被追上,袁玉堂正欲回头殊死一搏之际。 他突然发现左前方有一个刚好可供一人通行的狭窄岩洞。 来不及多想,袁玉堂咬牙提速,奋力冲向岩洞入口。 前脚刚跨入岩洞,后脚红色怪虫就一头撞了上来。 轰隆隆~ 一阵强劲的气浪将袁玉堂掀翻在地,洞口碎石扑簌,仿佛马上就要坍塌般,巨大撞击声中还参杂着红色怪虫愤怒至极的咆哮声。 袁玉堂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往岩洞深处拼命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撞击声和咆哮声逐渐平息,袁玉堂才敢停下脚步。 “嗬嗬嗬……” 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砰砰乱跳,袁玉堂大口地喘息着,眼眸里写满了惊惧。 这鬼地方还真是步步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没命,真特娘的扯淡! 喘息片刻,袁玉堂才有闲心打量周围。 只一眼他又莫名地感到惊悚。 岩洞深处明显就是一条人工修整过的甬道,两侧岩壁平整地异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颗散发幽光的拳头大小夜明珠,通向未知的渊深之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自己无意间又乱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害怕红色怪虫还在外面盯守,袁玉堂只能无奈地往甬道深处探索。 吃过异兽横公鱼肉的袁玉堂自带夜视属性,哪怕周围光线暗淡,也足以让他洞若观火。 随着深入,人为痕迹愈发明显。 平整如切的甬道墙壁上开始出现清晰的巨型壁画。 足足有十八幅之多。 第一幅记载了一个草莽英雄从牧羊开始崛起,直到第七幅都是在歌颂他战无不胜的丰功伟绩。 这很平常,前世华夏国边疆也出土过不少类似的壁画,就类似自传性质。 所以袁玉堂大胆猜测,这里很可能是古代某个西域国王的陵寝。 只是从第八副壁画开始,画风就开始变得诡异,仿佛一下子从战争片跳到了恐怖片一样。 当那个草莽英雄称霸西域无敌手后,就开始穷奢极欲地享受生活,甚至开始追求长生不死。 看到这里袁玉堂忍不住摇了摇头,暗道一句痴心妄想。 在这方世界,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律。 那就是帝皇不可长生! 须知道帝皇已是人间权力巅峰,自有天命庇护。 然而有得必有失,帝皇在享受天命庇护的同时,难免会付出一些代价。 具体是什么代价无人能说得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不管生前功绩如何显赫,人间帝皇必定寿不过百! 或许这就是天道制衡,有得有失,方符天意。 所以袁玉堂才会嗤笑那个不知名的西域霸主痴心妄想。 接下来的壁画记载也证实了铁律,西域霸主广寻不死仙方,劳民伤财半生也一无所获。 就是霸主即将带着遗憾垂垂老死之际,一个人的到来改写了他的命运。 那是一个儒衫博冠,有种明显中原气息的伟岸男子。 那人在霸主病榻前给他服下一颗丹药。 吃下丹药后,奄奄一息的霸主顿时龙精虎猛,仿佛一下子回到青年时期。 为了感谢恩人,霸主将国内最珍贵的三件异宝如数奉上。 伟岸男子收下异宝后便腾云驾雾离去,留下感恩戴德的霸主以及全国百姓跪伏恭送。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霸主身体出现变异,不单止体型疯狂增大,神志渐失,最后竟然变成一尊庞大如山的恐怖巨魔。 巨魔吃光全国百姓就被一道雷霆劈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此,壁画记载结束。 袁玉堂目瞪口呆,冷汗打湿了后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尽管壁画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伟岸男子的形象,但是袁玉堂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伟岸男子,不正是他苦苦追觅的诸葛天机么? 好可怕啊。 弹指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一个足以威胁到中原的西域强国灰飞烟灭,甚至薅走人家最珍贵的三件异宝。 难道这就是号称人间最强智者的诸葛天机的计谋吗?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有那么一瞬间,袁玉堂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像那个最后国破人亡的霸主一般,只是诸葛天机布局的一枚不足轻重的棋子。 从入局的一刻起,生死便掌控在诸天天机手里。 不过很快袁玉堂就调整情绪过来,面无表情地一拳砸毁最后一幅壁画,切齿低语道,“死而不僵的老匹夫,小爷我就不信你真的那么算无遗策,等我找出真相的那一刻,就是你跌落神坛的时候!” 甬道尽头是一道通向地下,深不可测的台阶。 袁玉堂毅然决然地往下走去。 …… 同一时间,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一众人战战兢兢地渡步于山谷之内。 抢在无面怪物围堵之前,司徒弘懿总算做出艰难的决定,决定再信‘掘不通’一把,硬闯山谷。 乃木尔泰对此没有意见,众人便火速出发。 山谷内的浓烟比之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能见度极低,燥热间还夹带着一丝诡异的湿气,行走其中,宛若置身阴曹地府。 除了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还能保持镇定外,其余人皆心弦紧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行格外通顺,想象中的僵尸袭击压根就不见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浓烟突然散去,一座荒废的古庙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山谷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荒芜焦土上突然出现一座古庙,要说没有古怪,打死他们都不相信。 乃木尔泰瞟了眼脸色阴沉的司徒弘懿,意思不言而喻。 进庙,还是回头? 司徒弘懿沉吟片刻,咬牙下令道,“进庙!” 众人尽管忐忑不安,但也不敢违背司徒弘懿的命令,畏畏缩缩地鱼贯上前。 这座古庙也不知道荒废多久,门前杂草丛生,大门不翼而飞,留下一个空洞幽深如巨兽之口的漆黑门洞。 为首的是一个精干的金甲巴牙喇武士,额头有道深刻的刀疤,手持钢刀矮身猫步寸进。 踏上龟裂的台阶,跨过布满蚀孔的门槛,直到完全进入其中,臆想中随时都可能出现的袭击并没有出现。 刀疤武士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回头用不太熟练的大夏话朝后面招呼道: “暂时没有发现危险,都进来!” 众人这才敢进入。 大门后是一片宽阔的庭院,长着齐膝的杂草,再往前就是破落的大殿。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走在最后面,他们站在门槛前看着院里院外茂盛的杂草若有所思。 互相对视一眼,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然后沉默着走进大殿。 大殿经过岁月腐蚀,早就破烂不成样子,门窗脱落,墙壁漏风,连石砌基座上供奉的神像也不见踪迹,很难看出这到底是一座什么庙。 “都听好了,本公子觉得‘掘不通’很可能来过这里,如果你们想活着离开这鬼地方,那都给本公子去找‘掘不通’遗落的痕迹,只有找到他,我们才有活命的希望!”司徒弘懿蛮横地下令道。 众人虽然疑惑为何司徒弘懿会如此肯定‘掘不通’来过这里,但是也明白现在不是挑战他权威的时候,只好按下不解,各自组队去寻找线索。 很快大殿内就只剩下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 “你有没想过一种可能。”乃木尔泰抱肩上前,沉声说道,“你所信任的那个盗墓贼就是你弟弟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司徒弘懿不屑一笑,倨傲地笑道,“或许论勇武夏人不及狼人,但是要论权谋斗争,你们拍马都追不上。本公子做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乃木尔泰脸皮抽搐几下,也没有多言,默默地找个角落盘腿坐下养神。 司徒弘懿脸沉如水,眼眸里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异彩。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四章 此路不通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各怀心事,空荡的大殿气氛有些微妙。 半炷香之后,一个神色慌张的汉子急匆匆地闯入大殿。 “可是有所发现?” 司徒弘懿一看那人的脸色立即站起来,厉声喝问道。 来者是一个形容猥亵的干瘦汉子,闻言急忙点头,牙关打颤道,“后,后院,有有有……” 有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的术士一旦失去法力,遇到危险比普通人还不如。 司徒弘懿听得焦急,一把推开干瘦汉子,脚步匆匆地往后院赶去。 乃木尔泰慢悠悠地起身跟上。 来到同样杂草乱生的后院,司徒弘懿一眼就看见一座破烂的大屋前围满了人。 急忙挤入人群,里面居然是一个灵堂。 地上洒满了腐烂发黑的冥纸,一张挂满蛛网的供桌歪斜角落,香炉倾倒,周围撒落着燃尽蜡烛的烛台,大量腐朽的灵牌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 除此之外,满屋摆满尘埃密布的黑色棺材,粗略一数,起码有五十具以上。 前文说过,棺材有五个等级,黑色棺木一般用来收敛横死之人的尸骨。 换而言之,这五十具以上的棺材很可能都葬着横死之人。 看到这里,司徒弘懿的脸色不由得极其难看。 要知道天下间最容易闹祟的情形里,横死之人可排入前三。 原因无他,横死之人阳寿未尽,含冤而薨,死后怨气不散,故而最容易发现诡异。 联想到之前遇到的僵尸,司徒弘懿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祥预兆。 莫不是那具僵尸也出自此处?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压下心悸,司徒弘懿强自镇定地喝问道,“是谁发现这里的?有没人进去过?” 身后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良久后才有人讷讷出列,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俺发现的……” 司徒弘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第一个目击者正是刚刚通风报信的那个干瘦汉子。 干瘦汉子膝盖发软,满面惊惧地继续道,“俺,俺不知道有没人进去过,但,但是俺刚才看看,看见……” 说到关键处又卡巴了,司徒弘懿剑眉蹙起,来到干瘦汉子身边,一把揪住他衣领,杀气腾腾地喝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说不清楚,死!”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干瘦汉子打了个冷颤,他丝毫不怀疑心狠手辣的司徒大公子是在恫吓。 生死攸关,他奇迹地恢复镇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俺刚才看见一道黑影在后院一闪而逝,俺发现那黑影和‘掘不通’有几成相像,便追赶上去,最后就发现这间灵堂!” 听到和‘掘不通’相关,司徒弘懿焦声追问道,“你确实自己真的看见‘掘不通’了?” 干瘦汉子苦笑着摇头,“那黑影消失太快,根本就来不及看清,但是俺觉得很像,因为俺好像看到它背着一柄铁铲。” 铁铲? 那可是盗墓贼形影不离的吃饭家伙——洛阳铲。 如果干瘦汉子没看走眼的话,很可能就是‘掘不通’了。 听闻此言,司徒弘懿不禁暗自放松。 沉吟片刻,他向众人凝声问道,“有谁自愿进屋查探线索?无论找到与否都是大功一件,等安全回归后本公子重重有赏!” 众人听到后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灵堂如此诡异,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危险至极,谁会愿意用性命去搏那虚无缥缈的画饼? 功劳虽好,但也得活着才有机会享受啊! 半天都不见一人响应,司徒弘懿神色不由得有阴沉下去。 正欲发火之际,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我去。”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回头看去,想看看哪位勇士这么有种。 结果那人越众走出来时,大伙顿时心中大定。 因为请缨者,乃是所有人里实力最强的乃木尔泰。 乃木尔泰冷冷地瞟了眼司徒弘懿,一言不发就往屋里走去。 …… 甬道台阶螺旋向下,袁玉堂足足走了快半时辰,居然还没到底。 这就很离谱了。 古代缺乏大型作业机械,居然能建造出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深入地下的建筑,简直不敢想象。 啪嗒!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总算走完漫长的螺旋台阶,袁玉堂不由得松了口气。 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一条平整的跑马道。 袁玉堂没有夸张,这真的是一条跑马道。 青石砖铺就的地面,足以让十五匹以上的战马同时驰骋,两侧墙壁上同样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这得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才能造就的奇迹啊。 那个西域霸主真心该死,如此穷奢极欲,就算没有被诸葛天机算计,估计这个王国也长命不了多少。 稳住心神,袁玉堂小心翼翼地往跑马道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墙壁上逐渐出现各种造型奇特的浮雕。 有人,有兽,有妖,有鬼,更有天灾人祸,宛若涵括了世间所有的大恐怖,看得袁玉堂背脊阵阵发凉。 刚路过一段雕刻着一头惟妙惟肖的恐怖半人半虫怪物后,袁玉堂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 刚才…… 他好像撇见那头半人半虫怪物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是幻觉吗? 袁玉堂提心吊胆地退回去,隔着二十步以外小心去观察怪物浮雕。 如果不能辨别真伪,这鬼地方他是不敢再待了。 大眼瞪小眼,袁玉堂傻子般直勾勾地盯着怪物浮雕半响,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仿佛刚才只是他疑心生暗鬼。 下一刻,异变顿生。 一阵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响起。 袁玉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到另一侧的墙壁上,印出一个浅浅的人型凹坑。 直到从墙壁上掉下来,他还是一头雾水。 “唿~” 沉闷的低咆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墙壁上走下来。 腱子肉密布的人型赤裸上身,腰际一下则是巨大的八爪虫躯,赫然是那个半人半虫的恐怖浮雕。 袁玉堂不由得看傻眼了。 那怪物居然真的活过来了,有没有搞错啊!! “唿!!” 半人半虫怪物猛然发出恐怖的咆哮,宛若愤怒的犀牛般冲撞出去。 它的上半身虽然是人型,但是双臂却是仿佛螳螂般倒刺横生的刀臂,暴躁地双刀臂互击,袁玉堂还能清楚地看到有火星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堂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救了他一命,肌肉记忆驱动身躯,一个前跃,堪堪躲过了半人半虫怪物撞击。 轰隆隆~ 夯实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坑,落石扑簌如雨,腾起的尘土几乎将半人半虫怪物掩盖。 袁玉堂脸色煞白,瞬间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浑身疼痛欲裂,翻身就逃。 以他现在的情况对上蛮力惊人的半人半虫怪物,无疑以卵击石。 “唿~” 下一刻,弥漫的烟尘中掠过一片阴影,在头顶上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袁玉堂前方。 袁玉堂脸皮狠狠地抽搐一下,急忙刹停脚步。 呼~ 一道寒芒横空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袁玉堂一个类似铁板桥般的下腰动作,险之又险地避过这致命一击。 唰! 脑袋朝下的袁玉堂惊骇地看着几缕发丝被当空劈成两半,不禁心脏一紧。 “嗨!” 一声暴喝中,袁玉堂双手撑地,双腿收屈,再迅猛踹出,碰的一声仿佛踹在岩石上。 借着那股反作用力,他顺势接连翻了几个跟头,重新拉开距离。 一击未果,半人半虫怪物爆发愤怒的咆哮,八条又粗又长的虫足齐齐发力,轰隆作响如坦克般碾压过来。 跑马道看似宽阔,实际上可供躲避的空间不大,袁玉堂瞬间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危机当中。 半人半虫怪物那两条锋利无比的刀臂蓦然化作漫天刀影,极力压缩袁玉堂的活动空间。 袁玉堂凝神屏息,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将身法发挥到极限,犹如刀尖上跳舞,穿梭于转瞬即逝的刀影缝隙中。 眼看着刀影越来越密集,他心知不妙。 实力如此悬殊的对局里,他完全没有犯错的本钱,一旦随意挨上一击,将必死无疑! 不能再被动躲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意已决,袁玉堂猛地一步踏出。 “吼~” 在震耳欲聋的虎吼中,袁玉堂右肘如钢枪般扎出,直指半人半虫怪物左刀臂脆弱的关节处。 半人半虫怪物端是凶悍,明知道袁玉堂这一肘非同小可,但它半点不怂,另一条刀臂挥舞如风,化作一道匹炼劈向袁玉堂。 “风来!” 电光火石间,袁玉堂凛然大喝一声。 紧接着。 咔嚓~ 咯咧~ 呼呼~ 三道迥异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交战双方甫一接触就快速擦身而过,战局出现短暂停顿。 “唬~” 半人半虫怪物捧着变形反曲的左臂痛苦哀嚎,显然是袁玉堂成功打算了它的左臂。 然而袁玉堂也不好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惊骇地看着胸前衣服平整裂开,一道自左胸到右腹的巨大伤口迸裂开来,淋漓热血如泉涌般溢出,几乎将他整个人剖开。 非但如此,他出击的右肘也酥软如面条般耸拉着。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半人半虫怪物肉身强度。 尽管被他成功打断了半人半虫怪物的左臂,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的右臂也被震碎了骨骼。 得亏位于极深地下的跑马道有微弱空气流通,让他急中生智控制微风稍微偏阻了一下半人半虫怪物的劈击。 不然他现在已经化作两段残尸了。 伤痛彻底激怒了半人半虫怪物,八条虫足同时发力猛蹬地面,庞大的身躯如流星般砸向袁玉堂。 袁玉堂蓦然大惊,刚想躲开,不料牵动伤患,痛得他浑身哆嗦。 错过了最佳良机,袁玉堂眼前一黑。 在雷鸣般的闷响中,他自肩膀以下尽被压在半人半虫怪物沉重的虫腹下,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挣脱。 “唬~” 半人半虫怪物面目狰狞似鬼,举起完好的右刀臂,快如闪电般朝袁玉堂扎去。 眼看着就要破颅而亡,袁玉堂只能拼尽全力地把脑袋偏移。 呛~ 锋利的刀臂几乎是贴着袁玉堂脸颊而下,坚硬的青石砖脆弱如豆腐,径直地被刀臂没入地下一尺之深。 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半人半虫怪物再度发狠,插入地面的刀臂猛地如铡刀般横向铡落。 袁玉堂亡魂皆冒,心道这下死定了。 突兀间! 空气中传来急促的破空声,紧接着一条触手从跑马道深处闪电般来袭,瞬间捆住半人半虫怪物的脖颈。 “唿~” 半人半虫怪物徒然脸色剧变,也顾不得割掉袁玉堂的脑袋,奋力收回刀臂砍向触手。 嗡~ 一阵难以言表的律动突然荡漾而来,半人半虫怪物猛地一僵,血红的凶目瞬间变得呆滞,劈砍到一半的刀臂也无力软塌地落下,仿佛瞬间被控制了神志。 趁着半人半虫怪物宕机,触手骤然发力,将其快速拖走。 袁玉堂意外得救,直到半人半虫怪物完全不见踪迹,都还没回过神来。 半响后,他颤巍巍地坐起,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片地下建筑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有来自深处的触手和律动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阵诡异的律动里饱含着绝望、愤怒、不甘、怨毒等负面情绪,仿佛一下子就要污染他的心智。 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侥幸得救。 越想越觉得这里恐怖诡谲。 地球上无数恐怖片里的流血案例已经清楚告诉他,过分的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这里有大秘密,但不是他现在所能探究的。 得马上离开这里! 有了主意,袁玉堂心惊胆战地扶墙站起,正准备折返回去。 只是一转身,他整个人都傻了。 身后居然是一面墙壁? 跑马道呢? 螺旋台阶? 怎么可能? 袁玉堂心态崩了,发疯般捶打墙壁。 然而无论他如此击打,厚实的墙壁巍然不动。 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一个事实——此路不通!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四章 此路不通 司徒弘懿和乃木尔泰各怀心事,空荡的大殿气氛有些微妙。 半炷香之后,一个神色慌张的汉子急匆匆地闯入大殿。 “可是有所发现?” 司徒弘懿一看那人的脸色立即站起来,厉声喝问道。 来者是一个形容猥亵的干瘦汉子,闻言急忙点头,牙关打颤道,“后,后院,有有有……” 有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的术士一旦失去法力,遇到危险比普通人还不如。 司徒弘懿听得焦急,一把推开干瘦汉子,脚步匆匆地往后院赶去。 乃木尔泰慢悠悠地起身跟上。 来到同样杂草乱生的后院,司徒弘懿一眼就看见一座破烂的大屋前围满了人。 急忙挤入人群,里面居然是一个灵堂。 地上洒满了腐烂发黑的冥纸,一张挂满蛛网的供桌歪斜角落,香炉倾倒,周围撒落着燃尽蜡烛的烛台,大量腐朽的灵牌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 除此之外,满屋摆满尘埃密布的黑色棺材,粗略一数,起码有五十具以上。 前文说过,棺材有五个等级,黑色棺木一般用来收敛横死之人的尸骨。 换而言之,这五十具以上的棺材很可能都葬着横死之人。 看到这里,司徒弘懿的脸色不由得极其难看。 要知道天下间最容易闹祟的情形里,横死之人可排入前三。 原因无他,横死之人阳寿未尽,含冤而薨,死后怨气不散,故而最容易发现诡异。 联想到之前遇到的僵尸,司徒弘懿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祥预兆。 莫不是那具僵尸也出自此处?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压下心悸,司徒弘懿强自镇定地喝问道,“是谁发现这里的?有没人进去过?” 身后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良久后才有人讷讷出列,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俺发现的……” 司徒弘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第一个目击者正是刚刚通风报信的那个干瘦汉子。 干瘦汉子膝盖发软,满面惊惧地继续道,“俺,俺不知道有没人进去过,但,但是俺刚才看看,看见……” 说到关键处又卡巴了,司徒弘懿剑眉蹙起,来到干瘦汉子身边,一把揪住他衣领,杀气腾腾地喝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说不清楚,死!”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干瘦汉子打了个冷颤,他丝毫不怀疑心狠手辣的司徒大公子是在恫吓。 生死攸关,他奇迹地恢复镇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俺刚才看见一道黑影在后院一闪而逝,俺发现那黑影和‘掘不通’有几成相像,便追赶上去,最后就发现这间灵堂!” 听到和‘掘不通’相关,司徒弘懿焦声追问道,“你确实自己真的看见‘掘不通’了?” 干瘦汉子苦笑着摇头,“那黑影消失太快,根本就来不及看清,但是俺觉得很像,因为俺好像看到它背着一柄铁铲。” 铁铲? 那可是盗墓贼形影不离的吃饭家伙——洛阳铲。 如果干瘦汉子没看走眼的话,很可能就是‘掘不通’了。 听闻此言,司徒弘懿不禁暗自放松。 沉吟片刻,他向众人凝声问道,“有谁自愿进屋查探线索?无论找到与否都是大功一件,等安全回归后本公子重重有赏!” 众人听到后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灵堂如此诡异,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危险至极,谁会愿意用性命去搏那虚无缥缈的画饼? 功劳虽好,但也得活着才有机会享受啊! 半天都不见一人响应,司徒弘懿神色不由得有阴沉下去。 正欲发火之际,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我去。”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回头看去,想看看哪位勇士这么有种。 结果那人越众走出来时,大伙顿时心中大定。 因为请缨者,乃是所有人里实力最强的乃木尔泰。 乃木尔泰冷冷地瞟了眼司徒弘懿,一言不发就往屋里走去。 …… 甬道台阶螺旋向下,袁玉堂足足走了快半时辰,居然还没到底。 这就很离谱了。 古代缺乏大型作业机械,居然能建造出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深入地下的建筑,简直不敢想象。 啪嗒!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总算走完漫长的螺旋台阶,袁玉堂不由得松了口气。 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一条平整的跑马道。 袁玉堂没有夸张,这真的是一条跑马道。 青石砖铺就的地面,足以让十五匹以上的战马同时驰骋,两侧墙壁上同样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这得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才能造就的奇迹啊。 那个西域霸主真心该死,如此穷奢极欲,就算没有被诸葛天机算计,估计这个王国也长命不了多少。 稳住心神,袁玉堂小心翼翼地往跑马道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墙壁上逐渐出现各种造型奇特的浮雕。 有人,有兽,有妖,有鬼,更有天灾人祸,宛若涵括了世间所有的大恐怖,看得袁玉堂背脊阵阵发凉。 刚路过一段雕刻着一头惟妙惟肖的恐怖半人半虫怪物后,袁玉堂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 刚才…… 他好像撇见那头半人半虫怪物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是幻觉吗? 袁玉堂提心吊胆地退回去,隔着二十步以外小心去观察怪物浮雕。 如果不能辨别真伪,这鬼地方他是不敢再待了。 大眼瞪小眼,袁玉堂傻子般直勾勾地盯着怪物浮雕半响,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仿佛刚才只是他疑心生暗鬼。 下一刻,异变顿生。 一阵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响起。 袁玉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到另一侧的墙壁上,印出一个浅浅的人型凹坑。 直到从墙壁上掉下来,他还是一头雾水。 “唿~” 沉闷的低咆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墙壁上走下来。 腱子肉密布的人型赤裸上身,腰际一下则是巨大的八爪虫躯,赫然是那个半人半虫的恐怖浮雕。 袁玉堂不由得看傻眼了。 那怪物居然真的活过来了,有没有搞错啊!! “唿!!” 半人半虫怪物猛然发出恐怖的咆哮,宛若愤怒的犀牛般冲撞出去。 它的上半身虽然是人型,但是双臂却是仿佛螳螂般倒刺横生的刀臂,暴躁地双刀臂互击,袁玉堂还能清楚地看到有火星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堂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救了他一命,肌肉记忆驱动身躯,一个前跃,堪堪躲过了半人半虫怪物撞击。 轰隆隆~ 夯实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坑,落石扑簌如雨,腾起的尘土几乎将半人半虫怪物掩盖。 袁玉堂脸色煞白,瞬间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浑身疼痛欲裂,翻身就逃。 以他现在的情况对上蛮力惊人的半人半虫怪物,无疑以卵击石。 “唿~” 下一刻,弥漫的烟尘中掠过一片阴影,在头顶上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袁玉堂前方。 袁玉堂脸皮狠狠地抽搐一下,急忙刹停脚步。 呼~ 一道寒芒横空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袁玉堂一个类似铁板桥般的下腰动作,险之又险地避过这致命一击。 唰! 脑袋朝下的袁玉堂惊骇地看着几缕发丝被当空劈成两半,不禁心脏一紧。 “嗨!” 一声暴喝中,袁玉堂双手撑地,双腿收屈,再迅猛踹出,碰的一声仿佛踹在岩石上。 借着那股反作用力,他顺势接连翻了几个跟头,重新拉开距离。 一击未果,半人半虫怪物爆发愤怒的咆哮,八条又粗又长的虫足齐齐发力,轰隆作响如坦克般碾压过来。 跑马道看似宽阔,实际上可供躲避的空间不大,袁玉堂瞬间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危机当中。 半人半虫怪物那两条锋利无比的刀臂蓦然化作漫天刀影,极力压缩袁玉堂的活动空间。 袁玉堂凝神屏息,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将身法发挥到极限,犹如刀尖上跳舞,穿梭于转瞬即逝的刀影缝隙中。 眼看着刀影越来越密集,他心知不妙。 实力如此悬殊的对局里,他完全没有犯错的本钱,一旦随意挨上一击,将必死无疑! 不能再被动躲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意已决,袁玉堂猛地一步踏出。 “吼~” 在震耳欲聋的虎吼中,袁玉堂右肘如钢枪般扎出,直指半人半虫怪物左刀臂脆弱的关节处。 半人半虫怪物端是凶悍,明知道袁玉堂这一肘非同小可,但它半点不怂,另一条刀臂挥舞如风,化作一道匹炼劈向袁玉堂。 “风来!” 电光火石间,袁玉堂凛然大喝一声。 紧接着。 咔嚓~ 咯咧~ 呼呼~ 三道迥异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交战双方甫一接触就快速擦身而过,战局出现短暂停顿。 “唬~” 半人半虫怪物捧着变形反曲的左臂痛苦哀嚎,显然是袁玉堂成功打算了它的左臂。 然而袁玉堂也不好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惊骇地看着胸前衣服平整裂开,一道自左胸到右腹的巨大伤口迸裂开来,淋漓热血如泉涌般溢出,几乎将他整个人剖开。 非但如此,他出击的右肘也酥软如面条般耸拉着。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半人半虫怪物肉身强度。 尽管被他成功打断了半人半虫怪物的左臂,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的右臂也被震碎了骨骼。 得亏位于极深地下的跑马道有微弱空气流通,让他急中生智控制微风稍微偏阻了一下半人半虫怪物的劈击。 不然他现在已经化作两段残尸了。 伤痛彻底激怒了半人半虫怪物,八条虫足同时发力猛蹬地面,庞大的身躯如流星般砸向袁玉堂。 袁玉堂蓦然大惊,刚想躲开,不料牵动伤患,痛得他浑身哆嗦。 错过了最佳良机,袁玉堂眼前一黑。 在雷鸣般的闷响中,他自肩膀以下尽被压在半人半虫怪物沉重的虫腹下,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挣脱。 “唬~” 半人半虫怪物面目狰狞似鬼,举起完好的右刀臂,快如闪电般朝袁玉堂扎去。 眼看着就要破颅而亡,袁玉堂只能拼尽全力地把脑袋偏移。 呛~ 锋利的刀臂几乎是贴着袁玉堂脸颊而下,坚硬的青石砖脆弱如豆腐,径直地被刀臂没入地下一尺之深。 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半人半虫怪物再度发狠,插入地面的刀臂猛地如铡刀般横向铡落。 袁玉堂亡魂皆冒,心道这下死定了。 突兀间! 空气中传来急促的破空声,紧接着一条触手从跑马道深处闪电般来袭,瞬间捆住半人半虫怪物的脖颈。 “唿~” 半人半虫怪物徒然脸色剧变,也顾不得割掉袁玉堂的脑袋,奋力收回刀臂砍向触手。 嗡~ 一阵难以言表的律动突然荡漾而来,半人半虫怪物猛地一僵,血红的凶目瞬间变得呆滞,劈砍到一半的刀臂也无力软塌地落下,仿佛瞬间被控制了神志。 趁着半人半虫怪物宕机,触手骤然发力,将其快速拖走。 袁玉堂意外得救,直到半人半虫怪物完全不见踪迹,都还没回过神来。 半响后,他颤巍巍地坐起,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片地下建筑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有来自深处的触手和律动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阵诡异的律动里饱含着绝望、愤怒、不甘、怨毒等负面情绪,仿佛一下子就要污染他的心智。 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侥幸得救。 越想越觉得这里恐怖诡谲。 地球上无数恐怖片里的流血案例已经清楚告诉他,过分的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这里有大秘密,但不是他现在所能探究的。 得马上离开这里! 有了主意,袁玉堂心惊胆战地扶墙站起,正准备折返回去。 只是一转身,他整个人都傻了。 身后居然是一面墙壁? 跑马道呢? 螺旋台阶? 怎么可能? 袁玉堂心态崩了,发疯般捶打墙壁。 然而无论他如此击打,厚实的墙壁巍然不动。 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一个事实——此路不通!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五章 群尸 “咚咚咚……” 当乃木尔泰踏入屋内,满屋的棺材仿佛瞬间暴动,内部几乎同时响起敲门般的咚咚闷响。 紧接着,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连绵不断地响起,五十多具棺材盖缓缓滑开。 几十只青黑色长满浓毛的手掌搭在棺材边沿。 俄而,一大群恐怖的身影纷纷坐起。 一个个面容枯槁,干瘪的身上长满了绿色长满,赤目獠牙,口鼻喷吐着墨绿色的不明气息,宛若野人。 “吼~” 刹那间,屋内墨绿气息弥漫,仿若蒸汽密布的涡炉房。 门外围观的人们顿时心脏一惊,目露恐慌地下意识后退。 僵尸!! 棺材里果然全都是僵尸! 群尸围绕,然而乃木尔泰依旧不慌不忙,不急不缓地往屋里深处走去。 作为一个境界超越武家大师以上,但又未到达传说中武家宗师境界的超强武者,区区一些绿毛僵尸并未被他放在眼里。 僵尸也有境界之分,一般按毛发颜色来区别。 分别是游尸—白僵—绿僵—紫僵—红僵—五彩斑斓尸—魃七大境界。 从游尸到绿僵都属于低级僵尸,实力相当术士中的修士境,数量最多也最常见。 紫僵到红僵则对应真人境,算是高级僵尸,不常现世,道行也深厚,非得得天独厚的地煞绝脉埋葬百年方可孕育。 五彩斑斓尸就凤毛麟角了,比传说中的人仙更稀少,百年不遇,一旦出世必然生灵涂炭。 最后的魃,已经足以列入序列,堪比人仙巅峰,一出则赤地万里,屠城灭国不在话下,乃是绝世大凶! 回归主题,乃木尔泰发现一些有趣的线索。 他眼尖地发现最里面的角落里居然出现一个盗洞,看堆砌的泥土泛着湿润,毫无疑问是刚挖掘不久的新鲜盗洞。 有意思! 背铲黑影、莫名盗洞、失踪的盗墓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乃木尔泰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脚步丝毫不减。 一个身穿破烂妇孺衣衫的绿毛僵尸刚从棺材里爬出,马上就和路过的乃木尔泰照面。 武者身上散发的血脉旺盛气息,立即让妇孺僵尸疯狂,想也不想就龇牙张臂,一阵风般扑向乃木尔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乃木尔泰浓眉一蹙,不悦地冷哼道,“聒噪!” 话音刚落,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只妇孺僵尸像撞上无形屏障般,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被弹飞出去。 妇孺僵尸炮弹般砸落在群尸之中,顿时撞倒一大片,而它则再无声息。 因为它整个脑袋连着半个身子都被凭空锤爆了。 同伴无故惨死,乃木尔泰的嚣张行径成功激怒了智力低下的群尸。 “吼~” 愤怒的咆哮几乎震塌大屋,乃木尔泰尚未反应,倒是外面围攻的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抱头鼠窜。 群尸汹涌而来,乃木尔泰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 紧接着! 一股浩瀚如万马奔腾的可怕真气徒然爆发。 僵尸不像无面怪物般不分青红皂白自爆,对乃木尔泰来说不足为惧,敢嚣张就全部再死一遍! 年久失修的大屋哪里经得起这等摧残,顿时哀鸿倒塌。 几乎退到前院的众人既震撼又心安。 震撼和心安全是因为乃木尔泰超强的实力。 只要他没死,众人应该性命无恙。 轰~ 久无动静的残垣断壁间猛然从内部炸开,乃木尔泰傲然伫立,脚下尽是干涸的残肢断臂,显然那五十多只绿毛僵尸已经尽皆陨灭。 “都过来,抓到‘掘不通’的尾巴了。” 众人闻言心神大震,过去看到盗洞时立即了然。 司徒弘懿刚打算说点什么,就被乃木尔泰粗暴打断: “来不及多虑了,别忘记此地为何会荒草丛生!” 其他人听到一头雾水,但是司徒弘懿却瞬间明白。 果不其然,很快又有诡异发生。 只见荒草乱生的泥土上猛然伸出密集如林的干涸手臂,不到片刻,数之不尽的僵尸从土里钻出,摇摇晃晃地朝众人围来。 何故焦土之上会长出茂盛的荒草。 答案只有一个! 无非是地下掩埋了大量的尸体!! 根据‘掘不通’的万物生克理论,这些僵尸应该就是专门克制无面怪物的利器。 只是这般利器还没等无面怪物品尝滋味,反倒是众人先尝头汤。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对群尸汹涌,所有人立时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脸色阴沉的司徒弘懿一言不发就钻入盗洞里,其余人慌不择路地跟着进去。 乃木尔泰留在最后断后,直到所有人都进去了,他才矮身跃入内里。 同时还不忘运劲震塌入口,把疯狂的群尸隔绝在外。 …… 袁玉堂一手扶墙,一手捂胸,艰难地在空旷诡异的跑马道上前行。 后路已退,如果不想困死在这,他就必须前进。 而且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刚刚对战半人半虫怪物不但右臂骨骼尽碎,并且还被压伤脏腑,现在一动就浑身针扎般痛苦。 法力全失无法动用神通法术,且又身受重伤,哪怕他意志再坚韧,也不禁逐渐悲观。 跑马道奇长无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快要体力不支时,眼前景象一变,豁然开朗。 道路尽头,竟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天井。 井口基座全用等人高的花岗岩砌成,高出地面近一丈有余,有一排石阶梯可供上下,边沿有铁栓固定着几条足有成人腰杆粗细的生锈大铁链,另一头直落井底。 井口不时还有浓郁不化的白色雾霭喷涌而出,宛如复苏的火山。 袁玉堂看着眼前巨大的天井目眩神摇,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恐惧。 突兀间,胸前一阵悸动。 袁玉堂心中大喜,以为是古书《天罡秘术》又显圣了,急忙往怀里掏去。 拿出来才知道,那股悸动的来源居然是出自来历不明的银质十字架。 惊骇地握住散发阵阵悸动的银质十字架,袁玉堂恍惚间好像虚无缥缈的呼唤声,蛊惑他前往井内一探究竟。 袁玉堂猛地一咬舌尖,利用剧痛刺激精神恢复清醒。 颤巍巍地沿着石阶梯走上宽阔至可供三人同列的井口边沿,望着白雾缥缈,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底,还有那几条粗得异常的生锈大铁链,他心底一阵发瘆。 前世京城有锁龙井囚禁蛟龙的传说,这里莫不是也镇压着恐怖怪物? 半顷后,袁玉堂眼神一凝,抓紧垂落的大铁链,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去。 退无可退,唯有向前尔! 他倒要看看井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召唤银质十字架。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五章 群尸 “咚咚咚……” 当乃木尔泰踏入屋内,满屋的棺材仿佛瞬间暴动,内部几乎同时响起敲门般的咚咚闷响。 紧接着,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连绵不断地响起,五十多具棺材盖缓缓滑开。 几十只青黑色长满浓毛的手掌搭在棺材边沿。 俄而,一大群恐怖的身影纷纷坐起。 一个个面容枯槁,干瘪的身上长满了绿色长满,赤目獠牙,口鼻喷吐着墨绿色的不明气息,宛若野人。 “吼~” 刹那间,屋内墨绿气息弥漫,仿若蒸汽密布的涡炉房。 门外围观的人们顿时心脏一惊,目露恐慌地下意识后退。 僵尸!! 棺材里果然全都是僵尸! 群尸围绕,然而乃木尔泰依旧不慌不忙,不急不缓地往屋里深处走去。 作为一个境界超越武家大师以上,但又未到达传说中武家宗师境界的超强武者,区区一些绿毛僵尸并未被他放在眼里。 僵尸也有境界之分,一般按毛发颜色来区别。 分别是游尸—白僵—绿僵—紫僵—红僵—五彩斑斓尸—魃七大境界。 从游尸到绿僵都属于低级僵尸,实力相当术士中的修士境,数量最多也最常见。 紫僵到红僵则对应真人境,算是高级僵尸,不常现世,道行也深厚,非得得天独厚的地煞绝脉埋葬百年方可孕育。 五彩斑斓尸就凤毛麟角了,比传说中的人仙更稀少,百年不遇,一旦出世必然生灵涂炭。 最后的魃,已经足以列入序列,堪比人仙巅峰,一出则赤地万里,屠城灭国不在话下,乃是绝世大凶! 回归主题,乃木尔泰发现一些有趣的线索。 他眼尖地发现最里面的角落里居然出现一个盗洞,看堆砌的泥土泛着湿润,毫无疑问是刚挖掘不久的新鲜盗洞。 有意思! 背铲黑影、莫名盗洞、失踪的盗墓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乃木尔泰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脚步丝毫不减。 一个身穿破烂妇孺衣衫的绿毛僵尸刚从棺材里爬出,马上就和路过的乃木尔泰照面。 武者身上散发的血脉旺盛气息,立即让妇孺僵尸疯狂,想也不想就龇牙张臂,一阵风般扑向乃木尔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乃木尔泰浓眉一蹙,不悦地冷哼道,“聒噪!” 话音刚落,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只妇孺僵尸像撞上无形屏障般,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被弹飞出去。 妇孺僵尸炮弹般砸落在群尸之中,顿时撞倒一大片,而它则再无声息。 因为它整个脑袋连着半个身子都被凭空锤爆了。 同伴无故惨死,乃木尔泰的嚣张行径成功激怒了智力低下的群尸。 “吼~” 愤怒的咆哮几乎震塌大屋,乃木尔泰尚未反应,倒是外面围攻的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抱头鼠窜。 群尸汹涌而来,乃木尔泰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 紧接着! 一股浩瀚如万马奔腾的可怕真气徒然爆发。 僵尸不像无面怪物般不分青红皂白自爆,对乃木尔泰来说不足为惧,敢嚣张就全部再死一遍! 年久失修的大屋哪里经得起这等摧残,顿时哀鸿倒塌。 几乎退到前院的众人既震撼又心安。 震撼和心安全是因为乃木尔泰超强的实力。 只要他没死,众人应该性命无恙。 轰~ 久无动静的残垣断壁间猛然从内部炸开,乃木尔泰傲然伫立,脚下尽是干涸的残肢断臂,显然那五十多只绿毛僵尸已经尽皆陨灭。 “都过来,抓到‘掘不通’的尾巴了。” 众人闻言心神大震,过去看到盗洞时立即了然。 司徒弘懿刚打算说点什么,就被乃木尔泰粗暴打断: “来不及多虑了,别忘记此地为何会荒草丛生!” 其他人听到一头雾水,但是司徒弘懿却瞬间明白。 果不其然,很快又有诡异发生。 只见荒草乱生的泥土上猛然伸出密集如林的干涸手臂,不到片刻,数之不尽的僵尸从土里钻出,摇摇晃晃地朝众人围来。 何故焦土之上会长出茂盛的荒草。 答案只有一个! 无非是地下掩埋了大量的尸体!! 根据‘掘不通’的万物生克理论,这些僵尸应该就是专门克制无面怪物的利器。 只是这般利器还没等无面怪物品尝滋味,反倒是众人先尝头汤。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对群尸汹涌,所有人立时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脸色阴沉的司徒弘懿一言不发就钻入盗洞里,其余人慌不择路地跟着进去。 乃木尔泰留在最后断后,直到所有人都进去了,他才矮身跃入内里。 同时还不忘运劲震塌入口,把疯狂的群尸隔绝在外。 …… 袁玉堂一手扶墙,一手捂胸,艰难地在空旷诡异的跑马道上前行。 后路已退,如果不想困死在这,他就必须前进。 而且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刚刚对战半人半虫怪物不但右臂骨骼尽碎,并且还被压伤脏腑,现在一动就浑身针扎般痛苦。 法力全失无法动用神通法术,且又身受重伤,哪怕他意志再坚韧,也不禁逐渐悲观。 跑马道奇长无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快要体力不支时,眼前景象一变,豁然开朗。 道路尽头,竟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天井。 井口基座全用等人高的花岗岩砌成,高出地面近一丈有余,有一排石阶梯可供上下,边沿有铁栓固定着几条足有成人腰杆粗细的生锈大铁链,另一头直落井底。 井口不时还有浓郁不化的白色雾霭喷涌而出,宛如复苏的火山。 袁玉堂看着眼前巨大的天井目眩神摇,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恐惧。 突兀间,胸前一阵悸动。 袁玉堂心中大喜,以为是古书《天罡秘术》又显圣了,急忙往怀里掏去。 拿出来才知道,那股悸动的来源居然是出自来历不明的银质十字架。 惊骇地握住散发阵阵悸动的银质十字架,袁玉堂恍惚间好像虚无缥缈的呼唤声,蛊惑他前往井内一探究竟。 袁玉堂猛地一咬舌尖,利用剧痛刺激精神恢复清醒。 颤巍巍地沿着石阶梯走上宽阔至可供三人同列的井口边沿,望着白雾缥缈,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底,还有那几条粗得异常的生锈大铁链,他心底一阵发瘆。 前世京城有锁龙井囚禁蛟龙的传说,这里莫不是也镇压着恐怖怪物? 半顷后,袁玉堂眼神一凝,抓紧垂落的大铁链,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去。 退无可退,唯有向前尔! 他倒要看看井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召唤银质十字架。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六章 童子尿治鬼 没下来之前他就知道这口井深不可测,但是当他真正下来时,才发现井下深得离谱。 为了测试井底有多深,他还特意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抓紧大铁链往下一扔,他侧耳聚神聆听良久,居然一直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袁玉堂如履薄冰般一寸一寸往下挪。 越是往下,白色雾霭就越浓郁,且黯淡无光,犹如通往地狱。 这口巨大的天井也不知道荒废多久,井壁铺满一层厚厚干涸的苔藓,散发着一股辣眼睛的恶臭。 袁玉堂憋着气一路往下,暗自估算着距离。 已经下到起码两里的深度了,依旧还没能看到井底,他实在无法想象井底到底通往何处? 突然间,自带夜视能力的他隐约看到下方不远处的井壁上似乎镶嵌着什么。 难得发现异常,他急忙往那里爬去。 临近,他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一具不知道死了多久,半个身子都与井壁融为一体的干尸。 干尸身上的衣服早就风华腐朽,只剩下缕缕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条挂在身上,肢体扭曲,五官狰狞,像是死前遭受极大的痛苦。 看到这来,袁玉堂不禁有些纳闷。 干尸周围的井壁一点缝隙都没有,这具干尸又是怎样被镶嵌进去的? 想了想,他决定仔细检查一遍。 不曾想,还真被他找出线索来。 被苔藓覆盖的井壁上歪歪斜斜出现模糊的文字,缝隙间还能看到一片脱落的指甲。 根据痕迹,袁玉堂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段文字明显是干尸临死前徒手留下的遗言。 本来他还忐忑着会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错过重要信息,当他仔细看去时才发现,赫然是方方正正的大夏文字,这才松了口气。 凝神看去,袁玉堂顿时脸露惊骇。 那段遗言赫然写着: 有鬼,不要靠近井壁! 猛地,袁玉堂浑身立起一层鸡皮疙瘩。 有鬼? (本章未完,请翻页) 鬼在哪里? 为什么不能靠近井壁,难道靠近井壁会被鬼攻击? 这段遗言好像蕴含了很多信息,又好像什么都没记载,不禁让袁玉堂一阵饶头。 抬头望了眼只剩一个模糊轮廓的井口,袁玉堂咬咬牙,继续往下跑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袁玉堂都快累得脱力了,井底已经遥不可及,且四周的雾霭凝郁地如同实质般,让他有种置身流动水银间的错觉。 忽的,袁玉堂耳朵猛地跳动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攀附在大铁链上一动不敢动。 就在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凄婉缠绵的戏腔。 孤身一人的深邃古井,浓郁不可视物的雾霭,再加上莫名出现的诡异戏腔,怎么想怎么瘆人。 人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产生幻觉幻听,袁玉堂也不敢确定自己有没听错。 等了半炷香,一切平静如初,袁玉堂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暗骂一声神经病,正准备继续赶路。 突兀! “命里注定何用怨宿命,寂寞声声,梧桐不应,梦里有梦谁梦里倾听……” 袁玉堂脸色剧变,这次他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禁浑身毛骨悚然。 猛抬头往斜上方看去,那里居然凭空冒出一颗描眉画彩,鬓插珠宝的花旦头颅,正一副阴恻恻地对着袁玉堂笑。 刹那间,袁玉堂感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了,后背阵阵发寒。 特么的,居然真的有鬼! 花旦女鬼仿佛能穿墙透物般在井壁里自由活动,时而搔首弄姿,时而幽怨唱曲,吓得袁玉堂六神无主。 换言之,那具干尸就是被这个女鬼袭击,活生生拖入井壁里饿死的? 短暂对视一眼,袁玉堂猛地如上紧链条的木偶,手脚并用拼命往下爬去。 此地不宜久留,不想步上干尸后尘,就得远离花旦女鬼。 花旦女鬼见到猎物逃跑也不着急,犹有兴致地唱了几句曲儿,才慢悠悠地隐入井壁里。 袁玉堂心知无论如何爬都不可能快得过女鬼穿墙而行,只能冒险递进跳跃。 刚从一节铁链跳到下三节铁链顶部,猛然感觉脚踝一紧,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只苍白无血色的鬼手凭空从井壁里伸出,死死地箍住他的脚踝,紧接着花旦女鬼的恐怖螓首也从井壁里冒出,一脸死寂灰败的假笑盯着袁玉堂。 袁玉堂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本能反应般抬脚,照着女鬼的头就踹去。 然后诡异的一幕上演。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大脚板径直穿过花旦女鬼的头颅,踹到坚硬的井壁上。 强烈的反作用力差点没让他失去平衡掉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等他重新站稳,那只鬼手徒然发力往井壁里拽去。 袁玉堂心脏一下子如擂鼓般剧跳,肾上激素疯狂飙射。 在生死一线间,他的思考能力前所未有的快捷。 古书《天罡秘术》?没反应。 银质十字架?还是没反应。 体内空荡荡的,多次想要使用法术神通也徒劳无功。 周围干燥至极,且气流微弱,想凭这点微弱本能去对付没实体般的花旦女鬼,无疑是痴心妄想。 难道自己死定了吗? 想到已经无计可施,袁玉堂不禁急得快失禁。 俄顷,一个办法突然从脑海浮现,将他从绝望里拯救出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民间似乎都流传着童子尿驱鬼的传闻。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袁玉堂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咬牙腾出一只手去解裤带,另一只手死死抓紧铁链谨防被拖入井壁。 手忙脚乱间,他的左腿已经没入井壁至膝盖位置。 袁玉堂心里大急,然而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平日里随手可解开的裤头,慌乱中越扯越紧。 袁玉堂急得嘴巴都快冒泡了,猛然一发狠,直接撕破裤裆,把独门法器亮出来。 腰椎一发颤,一股淡黄且温热的水柱喷涌而出,准确命中错愕的花旦女鬼。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花旦女鬼像被兜头泼洒了硫酸,脸上精致的妆容尽数被毁,捧着脸哀嚎地缩回井壁里。 袁玉堂惊魂未定,心惊肉跳地晃荡着独门法器,半响都不能平静下来。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六章 童子尿治鬼 没下来之前他就知道这口井深不可测,但是当他真正下来时,才发现井下深得离谱。 为了测试井底有多深,他还特意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抓紧大铁链往下一扔,他侧耳聚神聆听良久,居然一直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袁玉堂如履薄冰般一寸一寸往下挪。 越是往下,白色雾霭就越浓郁,且黯淡无光,犹如通往地狱。 这口巨大的天井也不知道荒废多久,井壁铺满一层厚厚干涸的苔藓,散发着一股辣眼睛的恶臭。 袁玉堂憋着气一路往下,暗自估算着距离。 已经下到起码两里的深度了,依旧还没能看到井底,他实在无法想象井底到底通往何处? 突然间,自带夜视能力的他隐约看到下方不远处的井壁上似乎镶嵌着什么。 难得发现异常,他急忙往那里爬去。 临近,他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一具不知道死了多久,半个身子都与井壁融为一体的干尸。 干尸身上的衣服早就风华腐朽,只剩下缕缕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条挂在身上,肢体扭曲,五官狰狞,像是死前遭受极大的痛苦。 看到这来,袁玉堂不禁有些纳闷。 干尸周围的井壁一点缝隙都没有,这具干尸又是怎样被镶嵌进去的? 想了想,他决定仔细检查一遍。 不曾想,还真被他找出线索来。 被苔藓覆盖的井壁上歪歪斜斜出现模糊的文字,缝隙间还能看到一片脱落的指甲。 根据痕迹,袁玉堂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段文字明显是干尸临死前徒手留下的遗言。 本来他还忐忑着会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错过重要信息,当他仔细看去时才发现,赫然是方方正正的大夏文字,这才松了口气。 凝神看去,袁玉堂顿时脸露惊骇。 那段遗言赫然写着: 有鬼,不要靠近井壁! 猛地,袁玉堂浑身立起一层鸡皮疙瘩。 有鬼? (本章未完,请翻页) 鬼在哪里? 为什么不能靠近井壁,难道靠近井壁会被鬼攻击? 这段遗言好像蕴含了很多信息,又好像什么都没记载,不禁让袁玉堂一阵饶头。 抬头望了眼只剩一个模糊轮廓的井口,袁玉堂咬咬牙,继续往下跑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袁玉堂都快累得脱力了,井底已经遥不可及,且四周的雾霭凝郁地如同实质般,让他有种置身流动水银间的错觉。 忽的,袁玉堂耳朵猛地跳动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攀附在大铁链上一动不敢动。 就在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凄婉缠绵的戏腔。 孤身一人的深邃古井,浓郁不可视物的雾霭,再加上莫名出现的诡异戏腔,怎么想怎么瘆人。 人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产生幻觉幻听,袁玉堂也不敢确定自己有没听错。 等了半炷香,一切平静如初,袁玉堂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暗骂一声神经病,正准备继续赶路。 突兀! “命里注定何用怨宿命,寂寞声声,梧桐不应,梦里有梦谁梦里倾听……” 袁玉堂脸色剧变,这次他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禁浑身毛骨悚然。 猛抬头往斜上方看去,那里居然凭空冒出一颗描眉画彩,鬓插珠宝的花旦头颅,正一副阴恻恻地对着袁玉堂笑。 刹那间,袁玉堂感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了,后背阵阵发寒。 特么的,居然真的有鬼! 花旦女鬼仿佛能穿墙透物般在井壁里自由活动,时而搔首弄姿,时而幽怨唱曲,吓得袁玉堂六神无主。 换言之,那具干尸就是被这个女鬼袭击,活生生拖入井壁里饿死的? 短暂对视一眼,袁玉堂猛地如上紧链条的木偶,手脚并用拼命往下爬去。 此地不宜久留,不想步上干尸后尘,就得远离花旦女鬼。 花旦女鬼见到猎物逃跑也不着急,犹有兴致地唱了几句曲儿,才慢悠悠地隐入井壁里。 袁玉堂心知无论如何爬都不可能快得过女鬼穿墙而行,只能冒险递进跳跃。 刚从一节铁链跳到下三节铁链顶部,猛然感觉脚踝一紧,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只苍白无血色的鬼手凭空从井壁里伸出,死死地箍住他的脚踝,紧接着花旦女鬼的恐怖螓首也从井壁里冒出,一脸死寂灰败的假笑盯着袁玉堂。 袁玉堂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本能反应般抬脚,照着女鬼的头就踹去。 然后诡异的一幕上演。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大脚板径直穿过花旦女鬼的头颅,踹到坚硬的井壁上。 强烈的反作用力差点没让他失去平衡掉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等他重新站稳,那只鬼手徒然发力往井壁里拽去。 袁玉堂心脏一下子如擂鼓般剧跳,肾上激素疯狂飙射。 在生死一线间,他的思考能力前所未有的快捷。 古书《天罡秘术》?没反应。 银质十字架?还是没反应。 体内空荡荡的,多次想要使用法术神通也徒劳无功。 周围干燥至极,且气流微弱,想凭这点微弱本能去对付没实体般的花旦女鬼,无疑是痴心妄想。 难道自己死定了吗? 想到已经无计可施,袁玉堂不禁急得快失禁。 俄顷,一个办法突然从脑海浮现,将他从绝望里拯救出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民间似乎都流传着童子尿驱鬼的传闻。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袁玉堂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咬牙腾出一只手去解裤带,另一只手死死抓紧铁链谨防被拖入井壁。 手忙脚乱间,他的左腿已经没入井壁至膝盖位置。 袁玉堂心里大急,然而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平日里随手可解开的裤头,慌乱中越扯越紧。 袁玉堂急得嘴巴都快冒泡了,猛然一发狠,直接撕破裤裆,把独门法器亮出来。 腰椎一发颤,一股淡黄且温热的水柱喷涌而出,准确命中错愕的花旦女鬼。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花旦女鬼像被兜头泼洒了硫酸,脸上精致的妆容尽数被毁,捧着脸哀嚎地缩回井壁里。 袁玉堂惊魂未定,心惊肉跳地晃荡着独门法器,半响都不能平静下来。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七章 祭坛 又过来大半天,袁玉堂终于顺利抵达井底,紧张到快蹦出胸腔的心脏终于安稳下来。 他一直很好奇井底下到底是个怎样的景观。 真当身临其境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被眼前所见震慑了心灵。 井底之下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岩洞,曲径通幽,洞顶上悬挂着的钟乳石奇形怪状,地下的石笋千奇百怪,一条浩瀚似海的地下河流横跨而过,汹涌急促的水流浩浩荡荡地奔赴不知名深处。 而且洞顶就有一个露天大洞,地表的阳光投射而下,照应得洞厅闪闪发光,宛如金碧辉煌的宫殿,美得惊心动魄。 袁玉堂顺着大铁链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其尽头通往地下河流的中心地带,隐约可见那处好像有个孤悬岛屿。 刚来走到河边,他发现怀里的银质十字架悸动愈发明显,源头似乎指向河心处的岛屿。 他有心探个究竟,只是望着眼前的急促河流,不禁一阵心虚。 才经历过诡海惊魂的他现在一看见水就莫名胆怯。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决定奋力一搏。 前路如何,交由老天定夺! 把稀巴烂的长裤撕碎成条,绑了个变形的兜裆布,血迹斑斑的玄级法衣和脱下的鞋袜顶在头上,袁玉堂战战兢兢地走入河里。 甫一踏入水里,他顿时浑身一激灵。 这水好凉啊! 这不稀奇,地下河深藏地下,长期没有阳光照射,水温自然冰冷刺骨。 打了个摆子,他咬牙凫水而行。 哗哗~ 急促的水流卷起朵朵浪花,暗流涌动的水下不可视物,袁玉堂神经紧绷,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让他梦回诡海,好似水里随时都可能冒出鬼怪。 好在一切都是多虑了,假想中的危险根本没有出现。 河心岛屿看着挺远,实际上距离岸边也就百来丈的距离。 没花多久功夫,袁玉堂就顺利上岸。 一踏上陆地,袁玉堂就手舞足蹈地活动身体,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刚刚在水里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乎被冻僵了。 等体温恢复,身体重新有了感觉,他才把叠好的外袍鞋袜穿上。 岛屿并不大,上面一片荒芜,视力极好的袁玉堂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然而诡异的是,岛中央居然有一个巨大的祭坛,呈金字塔状,严丝合缝的堆砌砖石间布满了岁月斑驳的痕迹,祭坛之上好似种有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根茎野蛮生长,几乎将整个祭坛包裹住。 嗡嗡嗡~ 内兜里的银质十字架不再是简单悸动,而是直接嗡嗡作响,仿佛要破困而出,吓得袁玉堂急忙紧紧捂住。 虽然不知道这神秘十字架的来历,但是袁玉堂本能知晓这是一件宝物,绝对不能轻易放飞。 深吸一口气,袁玉堂围绕着几乎占据大半个岛屿的祭坛转了圈。 整个岛屿直径大概有五里左右,而祭坛就足足有两里之长,每一层的台阶足有两丈开外,高得有些离谱。 祭坛之上的那棵巨树仿佛吸光了土壤的养分,除其之外整个岛上连跟草都没长不出来。 袁玉堂心里不由得一阵疑惑。 奇怪,如此明显的一棵巨树,怎么刚才在对岸就没有发现呢? 算了,可能是自己没注意。 他直接抓着垂落的树根,敏捷地往上攀爬。 也不知道那片地下建筑群到底是谁修建的,一路上遇到的建筑要么就是极高,要么就是极深,完全不符合常理。 一个时辰后,精疲力尽的袁玉堂终于攀上祭坛顶部。 “蛤~” 袁玉堂直接不雅观地大字型躺下,胸膛激烈起伏地喘着粗气。 刚才在祭坛之下看不清巨树全貌,此时他躺在地上仰视着高不可攀的参天大树,莫名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仿佛自己就像蝼蚁般渺小,或许这就是体量不对等所产生的压迫无力感。 视线往下移去,他不禁惊咦一声。 原来巨树并非直接扎根祭坛之上,盘踞纠缠的根茎之内赫然隐藏着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宛若一颗巨卵般,被巨树镇压其上。 这一发现让他惊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起,急忙上前去查看情况。 这里诡谲重重,他可不想翻车在粗心大意上。 待到近前,他发现被巨树镇压的巨石居然是一块完整的翡翠原石,尽管蒙尘已久,依旧能看出内里有流水般的绿色荧光隐现。 袁玉堂大吃一惊,莫非这块足足有一里开外的巨大翡翠原石是传说中的玻璃种帝王绿? 若是能把这块巨大的翡翠原石带回现实,恐怕已经不能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 唯一的瑕疵就是沉重无比的巨树早就把翡翠原石压迫得裂缝横生,不少根茎还扎入原石深部,直接破坏了其得天独厚的完美无瑕。 袁玉堂惋惜地摇摇头,便不再去关注翡翠原石,正准备上树寻找吸引十字架异常的源头时,耳畔突然听到一阵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刹那间,袁玉堂如惊弓之鸟,瞬间寒毛炸立,猛然背贴着翡翠原石去警惕四周。 诡异的是心跳声刚出现又消失不见。 经过刚才下井时花旦女鬼的前车之鉴,袁玉堂不敢再放松警惕,目光如电,两耳竖起,绝不放过风吹草动。 咚,咚咚! 那诡谲的心跳声再次响起。 袁玉堂脸色剧变,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激动跳去,疾退远离翡翠原石。 他刚才听得一清二楚,那阵闷雷般躁动的心跳声,霍然出自翡翠原石内部! “这……”袁玉堂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刚刚还把翡翠原石比作是巨卵,没想到内里居然真的有生物存在。 这特么的,奇石孕胎,内里的那个不明生物不会是猴哥? 正当他惊骇间,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脚步声悄然响起。 “谁,谁在那里,出来!”袁玉堂全身紧绷,面目狰狞地厉声大喝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根奇粗无比的根茎后慢悠悠地走出一道岣嵝的人影。 白发凌乱,枯槁如柴,弯腰驼背,手捧陶罐。 这居然是在沙漠里兴风作浪多年的传奇妖魔…… ‘撒沙婆’!!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七章 祭坛 又过来大半天,袁玉堂终于顺利抵达井底,紧张到快蹦出胸腔的心脏终于安稳下来。 他一直很好奇井底下到底是个怎样的景观。 真当身临其境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被眼前所见震慑了心灵。 井底之下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岩洞,曲径通幽,洞顶上悬挂着的钟乳石奇形怪状,地下的石笋千奇百怪,一条浩瀚似海的地下河流横跨而过,汹涌急促的水流浩浩荡荡地奔赴不知名深处。 而且洞顶就有一个露天大洞,地表的阳光投射而下,照应得洞厅闪闪发光,宛如金碧辉煌的宫殿,美得惊心动魄。 袁玉堂顺着大铁链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其尽头通往地下河流的中心地带,隐约可见那处好像有个孤悬岛屿。 刚来走到河边,他发现怀里的银质十字架悸动愈发明显,源头似乎指向河心处的岛屿。 他有心探个究竟,只是望着眼前的急促河流,不禁一阵心虚。 才经历过诡海惊魂的他现在一看见水就莫名胆怯。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决定奋力一搏。 前路如何,交由老天定夺! 把稀巴烂的长裤撕碎成条,绑了个变形的兜裆布,血迹斑斑的玄级法衣和脱下的鞋袜顶在头上,袁玉堂战战兢兢地走入河里。 甫一踏入水里,他顿时浑身一激灵。 这水好凉啊! 这不稀奇,地下河深藏地下,长期没有阳光照射,水温自然冰冷刺骨。 打了个摆子,他咬牙凫水而行。 哗哗~ 急促的水流卷起朵朵浪花,暗流涌动的水下不可视物,袁玉堂神经紧绷,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让他梦回诡海,好似水里随时都可能冒出鬼怪。 好在一切都是多虑了,假想中的危险根本没有出现。 河心岛屿看着挺远,实际上距离岸边也就百来丈的距离。 没花多久功夫,袁玉堂就顺利上岸。 一踏上陆地,袁玉堂就手舞足蹈地活动身体,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刚刚在水里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乎被冻僵了。 等体温恢复,身体重新有了感觉,他才把叠好的外袍鞋袜穿上。 岛屿并不大,上面一片荒芜,视力极好的袁玉堂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然而诡异的是,岛中央居然有一个巨大的祭坛,呈金字塔状,严丝合缝的堆砌砖石间布满了岁月斑驳的痕迹,祭坛之上好似种有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根茎野蛮生长,几乎将整个祭坛包裹住。 嗡嗡嗡~ 内兜里的银质十字架不再是简单悸动,而是直接嗡嗡作响,仿佛要破困而出,吓得袁玉堂急忙紧紧捂住。 虽然不知道这神秘十字架的来历,但是袁玉堂本能知晓这是一件宝物,绝对不能轻易放飞。 深吸一口气,袁玉堂围绕着几乎占据大半个岛屿的祭坛转了圈。 整个岛屿直径大概有五里左右,而祭坛就足足有两里之长,每一层的台阶足有两丈开外,高得有些离谱。 祭坛之上的那棵巨树仿佛吸光了土壤的养分,除其之外整个岛上连跟草都没长不出来。 袁玉堂心里不由得一阵疑惑。 奇怪,如此明显的一棵巨树,怎么刚才在对岸就没有发现呢? 算了,可能是自己没注意。 他直接抓着垂落的树根,敏捷地往上攀爬。 也不知道那片地下建筑群到底是谁修建的,一路上遇到的建筑要么就是极高,要么就是极深,完全不符合常理。 一个时辰后,精疲力尽的袁玉堂终于攀上祭坛顶部。 “蛤~” 袁玉堂直接不雅观地大字型躺下,胸膛激烈起伏地喘着粗气。 刚才在祭坛之下看不清巨树全貌,此时他躺在地上仰视着高不可攀的参天大树,莫名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仿佛自己就像蝼蚁般渺小,或许这就是体量不对等所产生的压迫无力感。 视线往下移去,他不禁惊咦一声。 原来巨树并非直接扎根祭坛之上,盘踞纠缠的根茎之内赫然隐藏着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宛若一颗巨卵般,被巨树镇压其上。 这一发现让他惊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起,急忙上前去查看情况。 这里诡谲重重,他可不想翻车在粗心大意上。 待到近前,他发现被巨树镇压的巨石居然是一块完整的翡翠原石,尽管蒙尘已久,依旧能看出内里有流水般的绿色荧光隐现。 袁玉堂大吃一惊,莫非这块足足有一里开外的巨大翡翠原石是传说中的玻璃种帝王绿? 若是能把这块巨大的翡翠原石带回现实,恐怕已经不能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 唯一的瑕疵就是沉重无比的巨树早就把翡翠原石压迫得裂缝横生,不少根茎还扎入原石深部,直接破坏了其得天独厚的完美无瑕。 袁玉堂惋惜地摇摇头,便不再去关注翡翠原石,正准备上树寻找吸引十字架异常的源头时,耳畔突然听到一阵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刹那间,袁玉堂如惊弓之鸟,瞬间寒毛炸立,猛然背贴着翡翠原石去警惕四周。 诡异的是心跳声刚出现又消失不见。 经过刚才下井时花旦女鬼的前车之鉴,袁玉堂不敢再放松警惕,目光如电,两耳竖起,绝不放过风吹草动。 咚,咚咚! 那诡谲的心跳声再次响起。 袁玉堂脸色剧变,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激动跳去,疾退远离翡翠原石。 他刚才听得一清二楚,那阵闷雷般躁动的心跳声,霍然出自翡翠原石内部! “这……”袁玉堂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刚刚还把翡翠原石比作是巨卵,没想到内里居然真的有生物存在。 这特么的,奇石孕胎,内里的那个不明生物不会是猴哥? 正当他惊骇间,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脚步声悄然响起。 “谁,谁在那里,出来!”袁玉堂全身紧绷,面目狰狞地厉声大喝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根奇粗无比的根茎后慢悠悠地走出一道岣嵝的人影。 白发凌乱,枯槁如柴,弯腰驼背,手捧陶罐。 这居然是在沙漠里兴风作浪多年的传奇妖魔…… ‘撒沙婆’!!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八章 饿鬼果实 轰隆隆~ 滚滚雷霆撕裂长空,照映得万物忽明忽暗。 昏暗欲坠的天穹下是一片茂密的原始雨林。 司徒弘懿等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雨林里,嗅着潮湿的空气,望着周围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不远处的大树上还结着累累赘赘比人头还大的不知名果实。 一切都宛若梦幻。 谁也不曾想到,疑似‘掘不通’留下的盗洞居然会通往诡异的雨林里。 惊愕过后,众人表现各异。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术士们脸色纷纷多晴转多云,忧虑不堪。 而出生穷山恶水间的狼族武士则如鱼得水,仿佛回到家般心旷神怡。 等殿后的乃木尔泰出来后,狼族武士顿时围了上去,用晦涩难懂的狼族语言叽里呱啦地大声讨论着什么。 司徒弘懿见状不由得蹙眉上前,冷冷地说道,“乃木兄,如今大伙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合则利分则弊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啰嗦,请尽量用大家都能听懂的夏语交流,免得其他兄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乃木尔泰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司徒大公子提醒得是。” 话锋一转,瞪眼睛吹胡子地冲那些兴奋的狼族武士大喝道,“听到了没,以后尽量用夏语来交流,哪怕不会说也给老子去比划!” 台吉发话,狼族武士哪敢不从,只能蔫蔫地答是。 也不知为何乃木尔泰会如此忌惮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司徒弘懿。 小插曲过后,一行人正式踏入这片未知的原始雨林。 这里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地上满满一层腐烂的树叶,一脚下去,就像踩在泥巴上一样,从内到外都在犯恶心。 潮湿闷热的环境最容易滋生蚊虫,这不马上就有一团乌云般嗡嗡振翅的毒蚊子飞来,驱之不散,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叮出一个又痛又痒的大包。 且过膝的草径里毒虫蛰伏,一旦不小心踩中,那乐子就大了。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震碎了静谧。 赫然是一个倒霉蛋中了大奖,下脚时没轻没重,踩在藏匿着毒蜈蚣的腐叶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那条足足有儿臂粗细的斑斓蜈蚣犹自挂在他腿上不肯松口。 乃木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泰赶到时,倒霉蛋被咬的那条腿已经浮肿如象腿,疼地在地上疯狂打滚。 只看一眼,他就心里有数。 “这大蜈蚣毒性极其猛烈,如果不想他死的话,只能卸腿。” 乃木尔泰回头向司徒弘懿建议道。 怎知司徒弘懿缓缓摇头,冷酷地说道,“给他留个全尸。” 倒霉蛋闻言如遭雷击,刚准备开口哀求饶命,乃木尔泰闪电般扭断他的脖子。 将尸体随意丢到一旁,乃木尔泰起身淡然说道,“这种原始雨林里步步杀机,就算我卸了他的腿暂时保住一命,他也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去。而且血腥味很容易引来野兽的觊觎,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司徒公子才会下令给他一个痛快,请诸位莫要心生芥蒂。” 司徒弘懿冷冷地瞪了貌似好心解释的乃木尔泰一眼,哼了一声便冷然离开。 倒霉蛋的死活除了他自己外没人会关心,乃木尔泰多此一举地解释,分明就是在他的人心里埋刺。 兔死狐悲,久而久之他就自然失去威信了。 尽管看破了乃木尔泰的险恶用心,但司徒弘懿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立即翻脸。 先记着账,很快就可以清算了。 …… 天穹上永不停歇般闷雷浩荡,俄而还下其绵密的细雨。 本就崎岖难行的软烂地面遭雨水浸泡,顿时宛如泥潭般寸步难行,让赶路的众人叫苦不喋。 且这片雨林不知延绵多少里,走了将近一天一夜,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茂盛树木。 冒雨林间急行军,饶是吃苦耐劳惯的狼族武士也颇感吃不消。 乃木尔泰见状乐呵呵地与司徒弘懿商量,要不暂时休息一会儿。 他的态度用语都非常诚恳恭敬,让心生不满的司徒弘懿也抓不到什么漏洞可反驳,只好下令暂时休整半天。 相比还有几分余力的狼族武士,术士们早就精疲力尽了。 一路上蚊虫叮咬,又得全神贯注地小心躲避藏匿的毒虫,空气又闷又热,哪里是被下人伺候惯的术士老爷们吃得了的苦头? 这不一听到休整半天,也顾不得地上泥泞潮湿,一个个虚脱般瘫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息。 一个大龅牙汉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刚坐下,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嗡鸣。 好像从进入天门阁楼以来,他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垫肚。 以前法力在身,可辟谷避尘,哪怕半年不吃不喝,只要法力还没耗尽就无性命之虞。 但是在这里就不成了,法力尽失,久违的饥饿感差点摧毁他的意志。 饿急眼了,他正准备问问周围同伴有没干粮时,整个人突然楞住了。 前面就是一棵挂满丰硕果实的大树,那橙黄欲滴的椭圆果实散发着诱人香味,熏得他飘飘欲仙。 吞了口唾沫,大龅牙鬼使神差地站起来,眼神痴迷地往大树下走去。 那棵树上的果实实在太多了,多到触手便可采摘。 大龅牙抬手轻轻一掰。 啪的一声脆响,一棵人头大小的橙黄色果实就听话地从枝蒂上脱落。 美味食物在手,大龅牙哪里还忍得住,张口就啃了下去。 噗呲轻响,他顿时眼前一亮。 口腔充溢着甘甜醇香的汁水,果肉爽脆,越嚼越香,越吃越想吃,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三下五除二,眨眼间那颗大果实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丁点果皮都没留下。 大龅牙满脑子都是果实诱人的滋味,情不自禁地将蘸着汁水的手指伸入口中舔舐。 然而下一秒,他蓦然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 我的手指何时这么香甜的? 那滋味比起果实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龅牙不信邪般再舔舐手指,越舔越激动,眼珠子都不自觉地红了。 莫名间他的意识逐渐迷糊。 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体很轻,前所未有的轻,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飞。 恍惚间他好像还听到身边有人在交谈: “……应该没错,是《大荒经》里记载的饿鬼果实,凡人误食,臆之,且越食越饿,最后食无可食,则反噬其身……” “……其他人听着,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不要吃这里的任何东西!” 大龅牙听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不料无边的黑暗潮水般袭来,将他完全吞噬了。 (本章完) 70beikan 第一百零八章 饿鬼果实 轰隆隆~ 滚滚雷霆撕裂长空,照映得万物忽明忽暗。 昏暗欲坠的天穹下是一片茂密的原始雨林。 司徒弘懿等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雨林里,嗅着潮湿的空气,望着周围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不远处的大树上还结着累累赘赘比人头还大的不知名果实。 一切都宛若梦幻。 谁也不曾想到,疑似‘掘不通’留下的盗洞居然会通往诡异的雨林里。 惊愕过后,众人表现各异。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术士们脸色纷纷多晴转多云,忧虑不堪。 而出生穷山恶水间的狼族武士则如鱼得水,仿佛回到家般心旷神怡。 等殿后的乃木尔泰出来后,狼族武士顿时围了上去,用晦涩难懂的狼族语言叽里呱啦地大声讨论着什么。 司徒弘懿见状不由得蹙眉上前,冷冷地说道,“乃木兄,如今大伙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合则利分则弊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啰嗦,请尽量用大家都能听懂的夏语交流,免得其他兄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乃木尔泰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司徒大公子提醒得是。” 话锋一转,瞪眼睛吹胡子地冲那些兴奋的狼族武士大喝道,“听到了没,以后尽量用夏语来交流,哪怕不会说也给老子去比划!” 台吉发话,狼族武士哪敢不从,只能蔫蔫地答是。 也不知为何乃木尔泰会如此忌惮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司徒弘懿。 小插曲过后,一行人正式踏入这片未知的原始雨林。 这里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地上满满一层腐烂的树叶,一脚下去,就像踩在泥巴上一样,从内到外都在犯恶心。 潮湿闷热的环境最容易滋生蚊虫,这不马上就有一团乌云般嗡嗡振翅的毒蚊子飞来,驱之不散,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叮出一个又痛又痒的大包。 且过膝的草径里毒虫蛰伏,一旦不小心踩中,那乐子就大了。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震碎了静谧。 赫然是一个倒霉蛋中了大奖,下脚时没轻没重,踩在藏匿着毒蜈蚣的腐叶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那条足足有儿臂粗细的斑斓蜈蚣犹自挂在他腿上不肯松口。 乃木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泰赶到时,倒霉蛋被咬的那条腿已经浮肿如象腿,疼地在地上疯狂打滚。 只看一眼,他就心里有数。 “这大蜈蚣毒性极其猛烈,如果不想他死的话,只能卸腿。” 乃木尔泰回头向司徒弘懿建议道。 怎知司徒弘懿缓缓摇头,冷酷地说道,“给他留个全尸。” 倒霉蛋闻言如遭雷击,刚准备开口哀求饶命,乃木尔泰闪电般扭断他的脖子。 将尸体随意丢到一旁,乃木尔泰起身淡然说道,“这种原始雨林里步步杀机,就算我卸了他的腿暂时保住一命,他也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去。而且血腥味很容易引来野兽的觊觎,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司徒公子才会下令给他一个痛快,请诸位莫要心生芥蒂。” 司徒弘懿冷冷地瞪了貌似好心解释的乃木尔泰一眼,哼了一声便冷然离开。 倒霉蛋的死活除了他自己外没人会关心,乃木尔泰多此一举地解释,分明就是在他的人心里埋刺。 兔死狐悲,久而久之他就自然失去威信了。 尽管看破了乃木尔泰的险恶用心,但司徒弘懿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立即翻脸。 先记着账,很快就可以清算了。 …… 天穹上永不停歇般闷雷浩荡,俄而还下其绵密的细雨。 本就崎岖难行的软烂地面遭雨水浸泡,顿时宛如泥潭般寸步难行,让赶路的众人叫苦不喋。 且这片雨林不知延绵多少里,走了将近一天一夜,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茂盛树木。 冒雨林间急行军,饶是吃苦耐劳惯的狼族武士也颇感吃不消。 乃木尔泰见状乐呵呵地与司徒弘懿商量,要不暂时休息一会儿。 他的态度用语都非常诚恳恭敬,让心生不满的司徒弘懿也抓不到什么漏洞可反驳,只好下令暂时休整半天。 相比还有几分余力的狼族武士,术士们早就精疲力尽了。 一路上蚊虫叮咬,又得全神贯注地小心躲避藏匿的毒虫,空气又闷又热,哪里是被下人伺候惯的术士老爷们吃得了的苦头? 这不一听到休整半天,也顾不得地上泥泞潮湿,一个个虚脱般瘫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息。 一个大龅牙汉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刚坐下,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嗡鸣。 好像从进入天门阁楼以来,他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垫肚。 以前法力在身,可辟谷避尘,哪怕半年不吃不喝,只要法力还没耗尽就无性命之虞。 但是在这里就不成了,法力尽失,久违的饥饿感差点摧毁他的意志。 饿急眼了,他正准备问问周围同伴有没干粮时,整个人突然楞住了。 前面就是一棵挂满丰硕果实的大树,那橙黄欲滴的椭圆果实散发着诱人香味,熏得他飘飘欲仙。 吞了口唾沫,大龅牙鬼使神差地站起来,眼神痴迷地往大树下走去。 那棵树上的果实实在太多了,多到触手便可采摘。 大龅牙抬手轻轻一掰。 啪的一声脆响,一棵人头大小的橙黄色果实就听话地从枝蒂上脱落。 美味食物在手,大龅牙哪里还忍得住,张口就啃了下去。 噗呲轻响,他顿时眼前一亮。 口腔充溢着甘甜醇香的汁水,果肉爽脆,越嚼越香,越吃越想吃,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三下五除二,眨眼间那颗大果实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丁点果皮都没留下。 大龅牙满脑子都是果实诱人的滋味,情不自禁地将蘸着汁水的手指伸入口中舔舐。 然而下一秒,他蓦然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 我的手指何时这么香甜的? 那滋味比起果实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龅牙不信邪般再舔舐手指,越舔越激动,眼珠子都不自觉地红了。 莫名间他的意识逐渐迷糊。 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体很轻,前所未有的轻,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飞。 恍惚间他好像还听到身边有人在交谈: “……应该没错,是《大荒经》里记载的饿鬼果实,凡人误食,臆之,且越食越饿,最后食无可食,则反噬其身……” “……其他人听着,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不要吃这里的任何东西!” 大龅牙听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不料无边的黑暗潮水般袭来,将他完全吞噬了。 (本章完) 70beik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