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九从种田开始》 第一章 山洪来了!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江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 李卫国静静站在松江支流边,双腿泡在水里,望着水面发呆。 他身后放着一个柳条编成的须笼,还有一只小水桶,里面装了小半笼小鱼小虾。 此时此刻,李卫国的心中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 我竟然重生啦! 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李卫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又回到了1979年,从大爷重新变成棒小伙! 而这一年,他才十八岁。 年轻,真年轻,年轻真好! 浑身上下,都涌动着青春的朝气和力量。 低头瞧瞧,河水中的倒影,映照出的是一张青涩的面孔,五官端正,眉目间带着几分清秀帅气,唯一的毛病就是有点瘦。 就在李卫国兴致勃勃时,突然看到一股浊流从上游冲了下来,上面还漂浮着不少枯枝落叶,连山里的松明子都被冲下来了。 眼前的一切,与记忆深处中的一幕隐约重叠了! 他猛然一个激灵,立即趴在地上,伏地细听,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轰鸣,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好不骇人。 这让李卫国更加确定了,此刻就是七九年的夏天,那场突如其来,卷走不少村民和知青的山洪之前! 这场山洪可谓来势汹汹,直接将下游的水坝都给冲塌了,淹没了周边不少田地。 村里不少社员和知青,全都葬送在这场无情的山洪中,有两个甚至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己当时要不是回家送鱼,没准也是难逃一劫。 没想到自己竟然重生到这个节骨眼儿上。 不行不行!既然老天让我重新来过,就绝对不能让这场悲剧再次上演。 李卫国一咬牙,将须笼和水桶扔到岸上,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撒腿就往下游跑去。 下游红旗水库旁边,有个江岔子,河面宽阔,水流平缓,是村里人游泳洗澡的好地方,可是今天却会成为大家终身难忘的梦魇。 转过一片小树林,李卫国远远望见,十来个村民,正在江岔子连通水库的地方游泳嬉戏。 “山洪,山洪要来啦,大伙儿赶紧上来啊!” 距离还有三四十米,李卫国就忍不住扯起嗓子吼起来,人命关天的大事,由不得他不急啊。 可是泡在水里的十几个庄稼汉,却一点也不急,一个站在河边巨石上,瘦得跟猴子似的汉子还冲李卫国做了个鬼脸,然后跟个大蛤蟆似的跳入了水中。 其他洗澡的村民也都不在乎,嘴里都嘻嘻哈哈的,显然根本没把李卫国的话当回事。 “我要是骗人就天打五雷轰!赶紧快上来啊!” 见众人不以为然,李卫国气得一边大吼,一边冲上去准备拖人。 刚到河边,就看到一个矮壮汉子,正拿着自制的猪胰子洗头,他顿时大喜,赶紧上去一把拉着对方说道:“大拿叔,你赶紧听听,是不是山洪来了!” 这位王大拿可是村里的能人,上山打猎,下水摸鱼,样样精通,搁到几十年后,妥妥的网红资质。 这个判断山洪的方法,当初还是他教给自己的。 王大拿见李卫国说得如此郑重,也顾不上洗头,撅着腚眼子趴在了地上听了听,随后脸色骤变,立即起身挥手喊道:“快,快上岸,山洪要来了!!” 连王大拿都这么说,这事儿铁定没跑了! 这下水里的那些村民都慌了,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噼里噗通扑腾地往岸上跑。 李卫国当然也跟着一起跑,他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算赶趟,这下前世的悲剧应该不会重演了。 大伙边跑边回头瞧,就这几分钟的功夫,江面已经大变。 水势猛涨一大截,浑浊的江水,追着大伙的屁股跑。 大水势如奔马,发出雷鸣般的声响,向着下游和两岸狂泻而去。 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无情吞没。 大自然狂暴的一面,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相比之下,人类实在太过渺小。 村民们也撒丫子玩命蹽,恨不得长出三条腿。 “不好,有几个女知青在小树林那边洗澡呢,得去喊一声啊。” 跑着跑着,突然有人扭头惊呼道。 李卫国也猛然想起,前世确实有几个女知青死在这场山洪中。 “我去!” 大吼一声,他立即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旁边小树林。 小树林里,几名满脸惊恐之色的女知青提着裤子,抱着衣服,一深一浅地往岸上跑。 还有两个已经上岸的女知青则站在河边,满脸焦急地哭喊着。 “小玉!” “红梅!” 李卫国冲到旁边,一边看着不断上涨的河水,一边皱着眉头问道:“还有几个没上来?” 两个女知青则忙不迭地指着一个正在浊浪中起起伏伏,拼命挣扎的人头道:“小玉、小玉在那里!红梅……红梅人已经不见了!”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来不及吗!” 李卫国目光落向水中,此刻的水流已经变得更加汹涌湍急,一个红色身影在水中起起落落。 凭着自己水性,应该还能搏一搏,如果再等下去,恐怕就回天无力了。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飞快闪过,李卫国咬咬牙,一把脱了小褂,甩掉裤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河边,然后一个鱼跃直接扎进奔涌的江水中。 这水边长大的娃子,哪有不会水的,况且李卫国的水性本来就不错,只见他从上游顺着湍急的水势,奋力向那名女知青靠近。 眼看那个女知青似乎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就要渐渐沉没,刚刚赶到的李卫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牢牢抓住,然后一边夹着她的脖子,一边顺着水势,努力往岸上游去。 岸上的那些女知青见状,激动得纷纷拍手呼喊,有几个胆大的,也赶紧走到了岸边,准备帮忙接应。 在激流中救人可不容易,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总算是踩到河底,露出了半个身子的李卫国喘了口大气,一边努力将身边的女知青推向了众人,一边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 “快,先拉她上去!” 众人刚刚抓住吴小玉,突然间,变故横生,一截粗壮的树桩被波浪掀起,重重砸在李卫国后脑。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砸进水中,在汹涌的河水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一帮女知青也都惊呆了,有人惊呼,有人跺脚,有人流泪…… 这一下,将李卫国砸得是头疼欲裂,脑瓜子嗡嗡的,手脚也使不上力气,只能任凭水流的冲击。 昏昏沉沉中,他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团柔和白光,在浑浊的河水中,显得那么醒目。 李卫国下意识地伸出手,拼尽全力向着光团抓去…… 第二章 长姐如母啊! 好舒服啊! 李卫国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就仿佛童年置身在母亲的怀抱中。 “妈!” 随着一声情不自禁的呼喊,一串气泡从嘴边吐了出来,李卫国睁开双眼,顿时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阳光在眼前演化出斑斓的色彩,大大小小,成群结队的鱼儿环绕在身边上下游蹿,“三花五罗十八子”可谓应有尽有。 一簇簇翠绿的水草如同大自然舞者,随着水流摇曳身姿,翩翩起舞。 一只半斤大小的青色螃蟹爬行在河底,不断挥舞着毛茸茸的双钳,似乎正在示威呢。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那只螃蟹,那家伙见势不妙,连忙仓皇地躲闪到了石头下面一个劲儿地吐泡泡。 李卫国见状刚要笑,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难道我还在水里? 李卫国顿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手忙脚乱地要往水面游。 手臂舒展间,身体就在水中飞速前进,就仿佛游鱼一般灵活,丝毫没有感受到河水带来的阻力。 虽然屏住呼吸,但是丝毫没有憋气的难受,仿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能从水里汲取氧气,十分地轻松自若,和在岸上没有任何区别。 李卫国忍不住瞪大双眼,自己明明是被山洪卷走了,竟然没淹死,而且现在还能在水里呼吸,真是太神奇了! 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仿佛自己已经和江水融为一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生死之间真的有大机缘不成? 不对,应该是那团白光,或许就是因为它,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的特殊能力! 就在李卫国回过神来,感受这个意外之喜时,手指忽然传来麻痒痒的感觉,只见一条肥硕的鲤鱼,正用大嘴唧唧吸吮他微微泛着白光的手指。 李卫国甩了甩手,那条鲤鱼就忽左忽右,追逐着他的手指,居然一点都不怕,仿佛将他当成了同类。 劫后逢生的喜悦,再加上获得了特殊能力,让李卫国仿若一条蛟龙,在水底和那些形形色色的鱼类追逐嬉戏起来。 等他玩累了抱着鲤鱼钻出水面时,这才发现天都黑了。 月光皎洁,放眼望去,视野中白茫茫一片,山洪已经过去,到处都是大水漫灌,一片泥泞。 走到岸上,李卫国发现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寂冷寂的,记得当年这片可是人声鼎沸,村里老老少少都举着火把,出来找人呢! 不好,村民回去一说,家里的大姐和小妹还不得急死啊! 李卫国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扯了扯大裤衩,手里拎着那条大鲤鱼,向村子的方向是一溜小跑。 山洪过境,大水漫灌,所到之处,是一片狼藉。 临近江边的庄稼地,都被水给泡上了,矮一些的如黄豆等等,影儿都看不到。 像是苞米高粱等等,也全都顺着水势,齐刷刷地被放倒。 李卫国也摇摇头:大水无情,今年村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记得当年自己可是一直勒紧裤腰带呢。 向上走了几里路,路过红旗水库,水库也被洪水给冲开一个大口子。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这个水库也被废弃,直到将近二十年后,这才重新修建,李卫国还承包过几年,所以比较有感情。 终于,李卫国进入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红旗大队。 红旗大队是建了红旗水库之后才改的名字,带着鲜明的时代特色,但是十里八乡的人,还是习惯叫这里为“大馒头屯”。 据说在解放前,这里有个姓王的地主,家里顿顿都吃白面馒头,把人都羡慕死了,因而得名。 李卫国贪婪地打量着眼前的景物,黑夜并没有影响他的视线,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村子依山傍水,一共不到五十户人家,中间一条土路,两边都是低矮的泥草房。 李卫国不免心里感叹:这个年代真是穷,大伙还都挣扎在温饱线呢。 此时此刻,家家户户基本都是一片漆黑,显得格外宁静。 小山村到现在还没通电呢,人们依然延续着古老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房子的后坡都长着一层厚厚的青苔,还生长着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杂草,有的正开着花。 李卫国觉得眼睛有点发潮: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农民,和这些野草何其相像? 哪怕条件再恶劣,他们也能顽强地生存,并且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 一路上没遇到人,李卫国快步向自己家里走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村子西头那边,传来火把的光亮,隐隐还有哭泣声传来。 李卫国隐隐记得,那边就是知青们住的知青点,不禁摇了摇头:大水无情,到底还是有人遭遇了不测。 他加快脚步,一直走到村子的最东头儿,远远看到两间孤零零的小土房,那里就是他的家,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如今终于又来到面前。 进到院里,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啜泣声,李卫国压下内心的激动,轻轻走进屋里,先把鱼放到外屋地,然后走进里间屋。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北炕的炕沿上,肩膀不时耸动几下。 李卫国又是激动又是心疼,颤声道:“大姐,我没事,我回来了。” 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金梅抬起头,泪眼朦胧,叫她有点看不真切,不禁使劲揉揉眼睛:“国子!” 她大叫一声,猛扑过来,一把将李卫国抱在怀里,咚咚咚,拳头使劲敲击着李卫国的后背:“国子你没死啊!你没死啊呜呜呜!” 李金梅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李卫国,好半天才哽咽着说道:“你可吓死姐了!” 大姐! 李卫国看着泪流满面的李金梅,心中也不由得悲喜交加。 他仔细打量着此刻的大姐:利落的短发,眼睛虽然红肿,却掩盖不住俏丽的容颜,而且眉宇之间,还带着一股英气。 一身洗得发白的裤褂,还打着不少补丁呢,李卫国瞧得是暗暗心酸。 前几年,父母相继过世,是大姐李金梅苦苦支撑着这个家,拉扯他们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这个家,才没散。 长姐如母啊! 为了家人,大姐这辈子一直都没嫁人,四十多岁,就积劳成疾,早早离开这个世界。 “姐,没事啦没事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李卫国抱着大姐,也不由得两眼湿润。 既然重新来过,那么就不能再叫大姐一个人承受家庭的重担。 “国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金梅使劲用袖子抹抹眼睛,然后扳着弟弟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没缺啥没少啥。 还是少了,身上的衣服裤子鞋子都没了,就穿着一个裤衩子。 “三哥没死!三哥没死!”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也哭着喊着冲上来,头上梳着两个羊角辫,用胶皮套扎着,一左一右,像竖着的天线。 李卫国直接将小家伙抱起来,这是他最小的妹妹,李小梅,今年才八岁。 怀里的小家伙轻飘飘的,浑身没有二两肉,小手死死搂着李卫国的脖子,一刻也舍不得撒开。 李卫国同样紧紧地抱着小妹,真害怕一撒手,就会永远失去。 因为就在这个冬天,八零年的阳历年刚过,小妹生病了,一开始是肚子疼,后来疼得受不了,这才借钱去了公社卫生院,结果一查是阑尾炎,公社卫生院做不了手术。 等他们辗转折腾到县里的人民医院,却已经迟了,就在这个冬天,李卫国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小妹。 阑尾炎都能死人啊,是当时医疗的落后,更是家里太穷所致。 李卫国用手背抹抹眼角:这样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三哥,不哭不哭。” 李小梅十分享受三哥的怀抱,只是她的小脑瓜有点想不明白:三哥今天把她抱这么紧干嘛? 李卫国眨眨眼:“刚才眼睛里飞进来个小咬儿。” “三哥,我给你吹吹。” 小丫头很认真地用小手扒着李卫国的眼皮,小心地吹了几口气。 “哈哈,小梅真厉害,一吹就好了。” 李卫国抱着小丫头,李小梅也咯咯笑,兄妹俩欢快的笑声,在夜空回荡。 一旁的李金梅,也笑吟吟地望着弟弟妹妹,目光透出几分慈爱。 这个家虽然贫寒,但是兄弟姊妹能一起抱团取暖,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姐,咱家还有多少钱?”李卫国把小妹放到膝盖上,然后目光炯炯地望着李金梅。 “国子,你要钱做啥,处对象了?”李金梅反问道。 李卫国一脸自信地说道:“姐,我有个赚钱的计划,肯定能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 第三章 我李卫国,又回来了! “啥,你要承包红旗水库,年年还得往村里交钱?不行不行,那不是亏本生意吗?” 李金梅在听了弟弟的计划之后,一个劲摇头。 她又掰着手指头跟李卫国算账:“咱妈那时候治病,欠了不少饥荒,这几年陆续还上一些,现在还差大拿叔家八十块钱,队长叔家里一百五十块钱呢。” 啊,家里还有外债啊! 李卫国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当年不懂事,家里的事儿也不过问,还一直埋怨大姐小气,舍不得给自己买个二八大杠威风威风。 大姐真是太难了。 越是这样,他心里的念头越是强烈。 刚才路过水库的时候,李卫国就琢磨好了:自己以前就有过承包水库的经验,再加上又有了特殊本事,绝对能发家致富。 这就叫因水得福,遇水而兴。 哗啦哗啦,外屋地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吓得李小梅直接钻进李卫国怀里,小脸微白道:“三哥,是不是黄鼠狼啊?” “谁!”李金梅也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 “好像是我捞回来的大鲤鱼,没事没事。” 李卫国醒过味儿来,从外屋地拎进来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鲤鱼,然后乐呵呵地说道:“姐,这条鱼赶紧先炖上,我肚子都饿坏啦。” “行,那我先做饭去。”李金梅宠溺地望了弟弟一眼,然后去外屋地收拾鱼,她和小妹,也没吃饭呢。 李小梅就跟闻到鱼腥的小猫似的,也围着锅台转,还一个劲往灶坑里边添柴火,小嘴里念念叨叨的:“快点熟,快点熟。” 李卫国笑着摸摸小妹的羊角辫,这才打量起自家的小茅屋,这里承载着他整个童年和少年的记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 而等他每次梦醒,这个曾经的家都会消失不见。 但是这一次,却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 两间小土房,进门是厨房,当地人称为“外屋地”。 连着土炕的大灶,锅台还是土坯的。 一口大水缸,两个装咸菜的小坛子,还有一个碗架子。 墙台上还放着一个铁制的烛台,眼下屯子里还没通电呢。 屋子里很狭小,但收拾得很是干净利索。 南北各是一铺炕,都铺着炕席。 两铺炕就占据了屋子里大半的空间,好在屋里没啥家具,也不显得拥挤。 北炕的炕梢,摆放着一个老旧的炕琴,这个是装衣物被褥用的,上面也可以放被子。 地上靠着西墙,放着两个方头方脑的小柜子。 柜盖上有两面塑料壳的圆镜子,旁边摆放着木梳、篦子,还有一个白色的瓷瓶,是装雪花膏用的。 雪花膏,算是当时使用最广泛的化妆品了。 柜盖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玻璃相框,里面有寥寥几张相片。 照片都是黑白色的,这年代,彩印是极为稀少的。 周围是兄弟姊妹几个的照片,除了在家里的三个,还有在县城读高中的四妹李玉梅,以及在山上当护林员的二哥李卫军。 李卫国家里,姊妹三人:李金梅,李玉梅,李小梅。 兄弟二人:李卫军,李卫国。 望着相框,李卫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兄弟姐妹五个,一个都不能少。 相框中间位置,是一对年轻夫妇的合影。 李卫国在镜框前静默了一阵,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每次赶集,爸爸都会给几个孩子买上一串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每到冬天,妈妈都会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棉袄的样子。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爸、妈,我回来了,虽然没能回到你们还在的时候,但……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帮你们照顾好这个家 “国子,鱼在锅里炖着,我去跟队长他们说一声,刚才队长叔来了一趟,还说要组织大伙去下游找你呢。” “你先休息休息,等我回来给你煮姜汤去去寒气。” 大姐的声音,打断了李卫国的回忆。 “姐,我没事,你在家好了,我去!” 李卫国抬手擦了擦眼角,嚷嚷了一句便出门而去。 等他来到当街,就看到一伙人打着火把和手电筒之类,吵吵把火地迎面而来。 “队长叔,乡亲们,我李卫国,又回来了!”李卫国站定之后,激动得吆喝一声。 迎面照来一束手电筒的光柱,晃在李卫国脸上,白惨惨的,然后就响起一声惨叫: “唉呀妈呀,国子回来索命了,俺们知道你死得惨,回头多给你烧点纸,你就别回来找俺们了,都是乡里乡亲滴……” 说话的是赵广定,是村里的老跑腿子,年纪都快四十了,还打着光棍儿。 赵广定一边嚷嚷还一边作揖,估计以为李卫国诈尸了呢。 “赵光腚你嚎丧个啥,国子是平安回来啦!”生产队长王长有踹了赵广定一脚。 “有人影,不是鬼。”赵广定嘴里嘟囔一声,心里这才安稳。 这老小子生性懒惰,家里穷光光,十岁了还穿着小时候光屁股的裤子到处跑,所以就有了赵光腚这个绰号。 李卫国也放下遮挡眼睛的手掌,刚要说话,就看到一个人影扑过来,然后李卫国的脖子就被抱住:“哈哈哈,你没死,太好啦,太好啦,呜呜呜。” 被救的知青吴小玉,跟疯了似的,又是笑又是哭。 好好好,没事就好,周围的知青和村民也都松了一口气。 “吴知青,咱先下来好不好?”李卫国轻轻拍拍吴小玉的后背。 他知道,这姑娘肯定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吴小玉这才发现,周围的村民都笑嘻嘻地瞧着呢,也不由脸上一红,连忙松开手。 这时候,另一位短发女知青走上来:“李卫国同志,我代表所有知青,向您表示感谢,这种见义勇为的壮举,我们一定要报到公社,报到县里,让更多的人学习你的英雄事迹。” 说话的是知青点的点长王燕,她目睹了李卫国救人的过程,深知其中的凶险,所以心里也特别感动。 李卫国则摆手说道:“欸,你们知青上山下乡,来到我们大馒头屯,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见死不救的?” 咄的一声响,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好,国子是个好样的,咱们大馒头屯,也终于能出一个英雄模范啦!” 第四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话的是村里的老村长冯大田,快六十岁了,在村子里德高望重。 李卫国他们这辈儿的,都得管人家叫二爷爷。 老村长拄着一根单拐,一瘸一拐走到李卫国身前,抬起粗糙的大手,使劲拍拍李卫国的肩膀。 借着灯火的映照,李卫国看到老村长花白的头发,还有那满是皱纹的刚毅面孔,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敬意。 老村长的腿,那是当年抗美援朝的时候,被炮弹炸伤的,李卫国在村长爷爷家里还见过好几枚勋章呢。 别看老村长腿上有残疾,那是功勋的象征,就算是公社主任和县领导,对老村长都十分尊敬。 老村长一边拍着李卫国的肩膀,嘴里一边感叹:“国子啊,好样的,今个要不是你提早给大伙报警,指不定会被山洪冲走多少人呢!” 不少村民也都向李卫国投去感激的目光,尤其是在江边洗澡的村民,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那些年轻的女知青,望向李卫国的目光,更是充满敬意。 这还是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李卫国的做法,无疑让他在知青心目中,树立了十分高大的形象。 可是想想被洪水卷走的那个姐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女知青们又低声啜泣起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沿着江边找人。”生产队长王长有摆摆手,嘴里说是找人,其实大概率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队长叔,我也去。”李卫国也主动请缨道。 “你小子今天喝了不少水,回去给我好好歇着,可别闹出啥毛病!”王队长可不敢再把李卫国给派出去,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国子,你听队长的没错,赶紧回家。”赵广定也跟着附和道。 对此李卫国也没坚持,这时候再去,即便能找到,多半也是尸体了,应该不是谁都能有自己这份逆天的运气。 王队长带着村民和知青走了,就连老村长,也拖着一条残腿,执意跟随着大部队。 有老爷子压阵,无论干啥事,大伙都有主心骨。 李卫国也回家,一进门就听到小妹的欢呼: “三哥回来了,开饭!” 李小梅手脚麻利地爬到南炕上,炕里放着一张炕桌,中间放着个柴油灯,摆着几个带着蓝边的二大碗,其中一个是专属李小梅的铁碗, 也不能说是铁碗,就是那种搪瓷碗,比较抗磕打,现今大多数小孩子都用这个。 饭是苞米茬子水饭,饭桌中间摆着一个大酱碗,旁边放着几根小葱。 这原本就是今天的晚饭,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大茶盘子,里面盛着一条香喷喷的大鱼。 李小梅吸溜两下小鼻子:“哥,快吃,大姐说,奖励你哒!” 李卫国先给小家伙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然后豪气地说道: “以后鱼肉管够吃!” 真哒?李小梅瞪大眼睛。 李金梅微微皱眉,还是忍住没批评李卫国吹牛,默默地夹起鱼头,放进自己碗里。 “姐,吃肉。” 李卫国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大姐碗里:“以后想吃鱼,我闭着眼睛都能拿百八十条的。” 啪,李卫国的后背挨了一巴掌,然后耳边传来大姐的声音:“国子,以后不许下水,今天把我们都差点吓死,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 李金梅眼睛又开始泛红,她的巴掌挺轻的,还带着浓浓的关爱,李卫国心里暖暖的,然后使劲点点头。 不过他的嘴角还是微微上翘:那就用事实来说话。 吃完饭,李金梅收拾完,就张罗着叫弟弟睡觉,北炕李金梅搂着李小梅睡,李卫国睡南炕。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李卫国感觉无比安心,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刚蒙蒙亮,李卫国就悄悄穿衣下地,准备行动起来。 “国子,这么早干啥去?”李金梅的声音从北炕传来。 “姐,我挑水去。”李卫国嘴里应了一声,人已经出了屋。 李金梅也开始穿衣服,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三弟似乎长大了,突然就成了英雄,也变勤快了。 到了当院,李卫国抄起扁担,又把倒扣在栅子上的两个水筲摘下来,扁担钩子熟练地挂在水桶的梁上,挑着出门。 走了两步,想了想,李卫国又去仓房拽出来两条麻袋。 不过他并没有奔向井沿儿,而是直接出村,朝着水库的方向,一溜小跑而去。 昨晚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水库被冲开了,里面不少大鱼都跑出来,李卫国准备抓点鱼,先去公社所在地试着卖一卖,试试水先。 而且最关键是的是,此刻的李卫国,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想要迫不及待地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神奇变化。 正是这神奇的力量,叫李卫国更有信心,去改变现在窘迫的家境,去实现发家致富的梦想。 等他来到水库决口的地方一瞧,这里还哗哗往外淌水呢。 来到水边,李卫国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随之兴奋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忽然一下子置身于绿洲之中。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水汽,闭上眼睛,让整个身体沐浴在清晨的水雾之中,就像母亲的怀抱,亲切而温暖。 这种感觉,令李卫国很是沉醉,仿佛自己的身心,和水雾融为一体。 过了很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 水库下游,原本是草甸子,现在变得白亮亮一片,边缘地带的草墩子旁边,都能看到不少搁浅的小鱼在扑棱。 要是别人捞鱼,什么渔网、抬网或者抄子之类,必不可少。 李卫国四下瞧瞧,太阳刚冒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正好适合他下水引鱼。 正要纵身跃入水中,李卫国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以前看武侠剧,特别羡慕在水面上练轻功的,就是铁掌水上漂那种,现在他也想试试。 反正周围也没人,不至于惊世骇俗,李卫国把鞋一甩,然后蹬蹬助跑几步,猛冲进水库里。 他俩脚飞速蹬踏着水面,脚掌甚至能感受到水面带来的那微弱的表面张力,向上一弹一弹的。 这种感觉,以前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好像有门! 第五章 真没有这种意识 在水面上冲了好几步,李卫国心中大喜,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施展登萍渡水的时候,他感觉到水面的张力,还是不足以支撑他百十斤的身体,然后整个身子便没入水中。 虽然练轻功有点失败,但是李卫国并不沮丧,毕竟刚刚在水面跑了有五、六步呢。 换成以前试试,一步迈出去,就咕咚一下栽水里信不信? 此刻,水下的李卫国,如游鱼一般在水里游动,可谓是轻松自如,估计就算游上七八个来回,都不带喘大气。 如果用2022年的高清摄像机拍摄,或许能拍摄到他身体毛孔处,正泛着浅浅的白色光点。 很快就有一群小鱼被那淡淡白光吸引过来,巴掌大的鲫瓜子,还有两寸长的柳根子和船钉子之类。 鱼的数量差不多有一百条,它们紧密团结在李卫国身边,就像是臣民在追随自己的国王。 渐渐的,李卫国发现,自己对鱼类的吸引力也有个范围,米之内,勾引鱼类的效果很强,随着距离变远,效果也越来越弱,等超出十米之外,已经对鱼类构不成吸引力。 这些小鱼小虾的卖不上价,李卫国也懒得搭理它们。 他手脚发力,猛游几下,立刻把这些小鱼甩到身后。 李卫国不免心下有点小得意:嘿嘿,想不到啊,我有一天竟然能游得比鱼还快,虽然是小鱼。 随着李卫国在水下不停探索,发现的鱼类也越来越多,游了一阵,身后跟着的就基本都是大鱼,一共十几条的样子,李卫国感觉,这个数量,应该就是他目前的极限。 要是一下子能引来成千上万的就好了。 “白鲢,刺太多,不要;还有狗鱼棒子,太细,先养着;嘿嘿,这条大鲤鱼不错。” 李卫国心里嫌弃地念叨着,两只手随意地往水里一捞,就轻轻松松抓出来条一个劲儿在自己身边唧嘴的大鲤鱼,然后浮出水面。 说来也怪,这条野生大鲤鱼虽然出了水,却并没有拼命挣扎,仿佛依然在水里一般温顺。 李卫国就抱着大鱼游到岸边,将大鲤鱼塞进水桶里,鱼尾露出来一大截,立即扑棱乱甩。 “好像一条鱼就装满啦,还好准备充分。” 李卫国咂咂嘴,然后把麻袋浸湿,再把鱼塞进大麻袋里,回身正准备下水,结果被吓了一跳。 只见岸边的水里,十几只鱼头攒动,还有性急的,更是频频跃出水面。 “都跟来了,正好自投罗网!” 李卫国索性蹲下身子,挑选自己看上眼的大鱼,一条条塞进麻袋。 随后李卫国又下水几趟,专挑大鱼下手,这种抓鱼的感觉实在太爽,有点上瘾,不过带来的两条大麻袋,已经快要塞满,李卫国也只好罢手。 望着水里的大鱼小虾,李卫国心有不甘:这都是钱啊。 等等,水里好像多了几只奇怪的东西,使劲伸着小脑瓜,四条小短腿拼命划拉着。 老鳖! 李卫国不由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价格比鱼可贵多了,尤其是不少中老年人,都喜欢用这玩意进补。 先捞上来再说,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李卫国挑大个儿的,弄上来两只,甲鱼真不小,勉强能塞进水桶里。 这回实在拿不了,李卫国这才准备先送一趟回去。 抖抖身上,水珠四溅,浑身立刻干透。 李卫国这才把麻袋口扎好,穿到扁担钩上,李卫国慢慢起身,扁担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有点太沉,扁担禁不住。 没法子,李卫国只能又把麻袋里的鱼减半,这才挑起来上路。 整个担子,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换做后世的李卫国,肯定要累够呛。 不过眼下他可是个顶风尿三丈的棒小伙,挑担这种事是家常便饭,根本不算啥。 在扁担吱呀吱呀的呻吟声中,李卫国健步如飞,一口气挑到村口,然后就看到几个人兴冲冲地迎面走来。 他们手里拿着渔网和抬网之类,瞧那样子,也是准备去捞鱼。 看到李卫国挑着湿漉漉的大麻袋,里面还直动弹,就有人问道:“国子,挺有尿啊,抓这么多鱼。” “水库开了口子,老多鱼了,在草甸子上随便捡。” 李卫国嘴里应了一声,他也没胡说,草甸子的边缘地带,确实有不少鱼搁浅,不过大的不多,基本都是小鱼。 “那咱们赶紧去,多弄点,回家炖鱼吃,吃不了就多晒点鱼干,留着慢慢吃。”那伙人也急匆匆地离去。 李卫国眨巴两下眼睛:不准备去卖吗? 不过他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时候的人,还真没有这种意识。 当李卫国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只见大姐李金梅正背着一筐猪草回来,里面是灰菜苋菜之类。 她脚上的鞋子湿漉漉的,利落的短发上还沾着露珠,映着朝阳,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李卫国不觉翘起嘴角:大姐继承了母亲的良好基因,长得还真够俊的。 即便是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裤,也遮盖不住她的俏丽。 李小梅像模像样地坐在小板凳上,前面摆放着个木头菜板,小丫头一边切着曲麻菜,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多吃点,多下蛋。” 李卫国咂咂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妹才这么大点儿,就是小当家了。 当院里有俩大水缸,都接了半下子的雨水,李卫国抄起大麻袋,分别把里面的大鱼,各自倒进一只大水缸,然后啪地拍了下胸脯:“哥一会儿就去公社卖鱼,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小当家的大眼睛瞬间点亮,然后她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哥,天这么热,你把鱼运到公社,鱼还不得都死掉,那样会沤膛,很臭的。” 说完她还用小手扇扇鼻子,不愧是小当家,想的还真周到。 李卫国往水缸里面瞧瞧,这些鱼确实都有点打蔫儿,有几条已经翻起白肚皮。 这还真是个问题,李卫国眨巴眨巴眼,想了想,然后把自己的手伸进水缸里边,搅动几下。 虽然此刻的阳光十分耀眼,但是他依旧可以看到,一团淡淡的白光,随着自己手掌的晃动,徐徐融入水中,仿佛一下子给水缸里的鱼注入了生机,十几条鱼又变得欢快起来。 就连刚才翻白的那几条,都游得十分起劲,其中一条大鲤鱼,更是高高跃起,从缸里跳出来,落到地上,一个劲扑腾。 “好大的鱼!”李小梅迈着小短腿跑上来,费劲巴力地抱起大鱼。 那大鱼使劲一挣,李小梅就站立不稳,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像极了年画里面,抱着大鱼的胖娃娃。 唯一不像的地方,就是小丫头太瘦了。 李卫国的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容:“这回行了。” “卖鱼去喽,卖鱼去喽!”小当家也连声欢呼。 “不能去!”耳畔忽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第六章 您买鱼吗? 李金梅一脸严肃地望着弟弟:“不许去,小心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 她可不希望弟弟的身上,再沾上污点。 因为家里成分不好,父亲当年也被迫害,李金梅是彻底被吓怕了。 “姐,没事,现在时代不同了。”李卫国嘴里劝慰着。 李金梅立刻竖起眉毛:“你忘了咱爸是怎么……” 她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姐。”李小梅被吓到了,连忙扔掉怀里的大鱼,扯着大姐的衣角,也眼泪八叉的。 李卫国也瞧着心疼,不过为了这个家,他必须迈出这一步。 他走到李金梅身前,抬起袖子,轻轻擦拭一下大姐的眼角: “姐,我昨天在队长叔家里听广播,新闻里说,上面的政策变了,开始鼓励农民发展养殖业,多搞副业,以后买卖东西,可以正大光明了!” “真的?”李金梅的大眼睛也是一亮,很快就有了决定,“那姐去公社先试试。” “这么多鱼,姐你怎么运到公社去,要是死了,大热天的,肯定没人买。”李卫国刚才的话,也是为了安慰大姐。 这倒也不是胡说八道,在他的记忆中,好像就是在今年,确实放开了农村养殖方面的政策,但是具体是什么时间,他就记不清了。 李金梅还有些犹豫,她不太放心弟弟一个人去。 “我公社有同学,找他们帮帮忙,大姐你就放心。”李卫国好说歹说,才算是说通了大姐。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咋把这些鱼运到公社啊? 他们家距离公社二十多里路呢,再用麻袋挑着去,鱼离开水,非得臭了不可。 生产队里倒是有大马车,拉上抗旱的大水罐,倒是可以运到公社,不过那样的话,动静有点大,而且李卫国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能把大马车借出来。 李卫国正想招呢,却见大姐拉了个推车子回来,推车子上面也有个小型的水罐,是用大油桶改装的,上面有个四方的漏斗,能往里灌水。 李金梅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老三,我把大拿叔家的推车子借来了,可小心点,别弄坏喽。” 这年头的东西都金贵着呢,而且物资匮乏,就像他们大馒头屯,只有队长家里,有一辆自行车。 这种笨重的推车子,也就前院的王大拿家里有这么一辆,两家关系不错,才能借出来。 李卫国大喜,连忙把推车子的车把,担在栅子上,然后就往水罐里面加水,填了半下子水,再往里倒腾鱼。 水罐还是有点小,装了十几条之后,就快要塞满了,李卫国又把两只甲鱼也塞进去,这才罢手。 等他忙活完了,小妹已经在招呼他吃饭。 早饭是贴的玉米面大饼子,还有苋菜什么的打了水焯,然后蘸酱吃。 这个不仅仅是猪食菜,人也照样吃。 “姐,晚上再炖条鱼?”李卫国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清苦。 李金梅望望弟弟,又瞧瞧小妹,这才点点头。 虽然守着水边,但是平时还真不怎么吃鱼,李卫国以前弄回来的小鱼小虾啥的,多数都喂鸡了。 原因很简单:臭鱼烂虾,送饭的冤家。 粮食本来就不咋够吃呢,而且鱼虾之类,还比较费油费佐料。 李卫国撂下饭碗,就拉着推车子出门,身后传来大姐的叮嘱:“早去早回。” “三哥,要不我帮你拉车?”李小梅从后面追上来,小脸满是期待。 李卫国回身摸摸小家伙的羊角辫:“你就在家等哥胜利的消息!” 李小梅咧嘴直乐,露出大大的豁牙子。 李卫国顿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拉起推车子,健步如飞,踏上征程。 从大馒头屯到向前公社,十多里路,干劲十足的李卫国可谓是胸中有红日,脚下舞东风,没用上俩小时就到了。 至于水罐里面的那些鱼,还都活得好好的。 一路上,他隔三差五的,就把手伸进水罐里搅动一会,那些鱼就会重新恢复活力。 走进公社所在地,李卫国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眼前的景物就像是一张老照片,和尘封的记忆渐渐重合: 向前公社不算太大,道路两旁,分布着公社的一些主要部门:最热闹的是供销社,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然后是邮电局、收购站、卫生院、农机站、粮库、铁匠炉之类。 还有公社大院,围着一圈砖墙,墙上用白灰刷着一些标语,最醒目的是“农业学大寨”以及“人民公社好”。 满满都是回忆啊,就像铁匠炉这边,还负责给马挂掌,李卫国小时候还在这捡过马掌钉。 捡一个旧马掌钉都能乐上好一阵子,那时候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李卫国也留了个心眼,没敢直接推车去卖鱼,现在情况不明,万一叫人都没收的话,他就白忙活了。 于是他先拉车到了粮库的家属房,来到初中同学孙红军家。 孙红军上班没在家,他母亲也认识李卫国。 先给人家送了一条大鱼,李卫国把车子寄存在这。 然后李卫国才借了个瓷盆,端着两条鱼,直奔供销社门口,这里最热闹。 这年头,卖点东西可不敢大声嚷嚷,李卫国站在路边,就跟做贼似的。 看到有穿着的确良半截袖或者穿皮凉鞋的,李卫国就凑上去,压低声音问一句:“您买鱼吗?” 这感觉有点操蛋,就好像火车站里有人问你:要盘吗? “这鱼瞧着挺新鲜,咋卖的?” 问到一位中年妇女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反应,妇女指着盆里一条大鳌花问道。 鳌花是三花五罗之首,鱼肉白嫩,是名贵鱼种。 李卫国打量一下对方,穿得挺板正,一瞧就不是一般人,估计是公社干部家属,或者是哪个单位的职工。 他咧嘴一笑:“阿姨,您好眼力,这是我自己打上来的鳌花鱼,学名叫鳜鱼,就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那个鳜鱼,一瞧您就是有文化的人,知道这鱼的来历,我这也没秤,这条鱼足有五六斤,您给一块五怎么样?” 那中年妇女都被他给说乐了:“小伙子有点见识,一块钱,我就要了。” 李卫国又跟着磨了几句,最后讲到一块一。 中年妇女从钱包里面拿出来两张水坝五角,外加两个五分硬币,李卫国看到人家钱包里还有好几张粮票,就递回去五角,要了点粮票。 做成第一笔生意,李卫国也不由得信心大增,刚要继续努力,就觉得胳膊被人从后面拽住,同时还伴着一声大喝:“看你小子往哪跑!” 第七章 这只是个开始 李卫国被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瞧,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抓着他,最关键的是,胳膊上还戴着红袖箍。 李卫国暗叫一声不好,嘴里连忙笑嘻嘻地对付:“大叔,我这是给亲戚送鱼的。” “还敢睁眼说瞎话,我都看见了,你刚才卖了一块一毛钱,走,跟我去公社。” 那中年人抓着李卫国不放,要不是刚才那位中年妇女他惹不起,早就跳出来拿人了。 眼瞅着周围有人要围上来看热闹,李卫国使劲一甩胳膊,刺啦一声,袖子被拽掉半截。 好歹算是挣脱回来,李卫国撒腿就跑。 “往哪跑!” 中年人在后面紧追不舍,猛然间觉得一个黑影袭来,伸手一抓,怀里就多了一条大鱼,尾巴还直卜愣。 被这么一耽搁,李卫国也跑远了。 中年人在后面扯嗓子喊了一声:“小子,以后见你一次抓一次。” 然后他就乐呵呵地拎着大鱼回去,正好中午招呼同事炖上,这鱼够个儿。 李卫国一口气跑到公社另一头的收购站门口,看到后面没人了,这才停下脚步,蹲在路边的树荫底下,呼哧呼哧喘粗气。 这年头,想做点买卖是真不容易啊。 不过等上面的红头文件下来,这一切很快就会改变。 想到这里,李卫国很快就放平心态。 他拍拍兜里的钱和粮票,嘴角也浮现一丝笑意,嘴里轻声念叨一句:“这只是个开始。” 绕了个圈,李卫国重新回到同学家里,却发现院子里面,围了一圈老娘们,都在那看鱼呢。 “正主回来啦,你们买鱼找他。”孙母瞧见李卫国,也是一脸笑意,“国子,大伙都想买你的鱼呢。” 李卫国暗暗掐了一把大腿:早知道在这就能卖,我何必叫人撵得跟三孙子似的。 呼啦一下,李卫国很快就被一群大妈级别的妇女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孙母还热心地拿来一个钩子秤。 “市面上的鲤鱼都四五毛钱一斤呢,有孙婶的面子,我这就算三毛。”李卫国脸上带着笑,好不热情。 这些妇女应该都是粮库职工家属,这年头,粮库职工都肥得很。 三毛钱一斤,真心不贵,而且这大鱼都活蹦乱跳的,瞧着就新鲜。 有两名妇女选好鱼,直接上秤,李卫国也就开始忙活。 “小伙子,用面粉换行不行啊?”一个小脚老太太凑到李卫国跟前。 白面,太行啦! 李卫国使劲点头,家里都是棒子面,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回白面。 他也想明白了,靠山吃山,这些粮库职工,粮油之类的,肯定不缺,于是又补充一句: “还有豆油和细粮啥的,都成。” 这下好了,除了少数几个交钱的,剩下的,都用米面粮油来以物易物。 等到把十几条大鱼买完,李卫国这边,收了半面袋子白面,足有二十多斤。 还有二斤豆油,用酒瓶子装了两瓶。 最稀罕的,竟然还有五斤大米。 现今他们这边还没有种水稻的,吃供应粮的,每人每月能领二两大米,才二两。 像李卫国这样生产队的社员,根本就看不到一个大米粒儿。 这几斤大米,把李卫国也乐得合不拢嘴:好像小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大米饭呢。 还有一位大婶儿,说是儿子过几天要结婚办喜酒,问李卫国到时候能不能送些鱼过来。 李卫国自然是满口答应,问明白日期,表示保证按时送到。 等到这些大妈散去,时间也到了晌午,孙红军和他父亲,从粮库下班回来。 “孙叔,下班了。”李卫国先和长辈打个招呼,然后拍拍孙红军的肩膀,“老同学,你可越来越壮实啦。” 孙红军膀大腰圆,为人比较实在,在粮库的工作是“小扛儿”,就是扛着麻袋,踩着跳板,往粮囤子里面运粮食,是个吃力气的工种。 看到李卫国,孙红军也挺热情,问明来意,在得知李卫国是来卖鱼的,他也有点意外,还探头往水桶里瞅了瞅,惊呼一声: “爸,好大个儿的王八!” “咋说话呢。”孙父训了儿子一句。 孙红军缩缩脖子:“爸,我是说,这里边有两条甲鱼。” 孙父也探头一瞧,然后使劲一拍大腿:“哈哈,好,我正琢磨给红军的临时工办转正,想给领导送点礼,这俩甲鱼正好,我们主任就得意这口!” 李卫国一听,也连忙表态:“孙叔,那这俩甲鱼就送您了,真要是把红军的工作办成,那也是大喜事。” “不成不成,哪能白要你的东西呢,这玩意金贵着呢,上回我们主任买回来一只,还没这个大呢,就花了五块钱。”孙父连连摆手。 说着,他就掏出钱包要给钱。 李卫国也敞亮,考虑到以后还要麻烦人家,根本没肯要。 两世为人,在待人接物上,李卫国远比他现在的年龄表现得成熟。 孙母过意不去,硬是塞给了李卫国几张布票。 在婉拒了孙父孙母吃午饭的邀请之后,李卫国把东西归置到推车子上,这才告辞离开,直奔供销社。 兜里一共揣了二十多块钱的巨款,他当然忍不住要采购一番。 这个年代的供销社,那绝对是经济中心,像后来遍地的小卖部啥的,如今一个都没有,就算你买盒香烟,也得来这。 李卫国迈步走进供销社,迎面传来一阵凉风,抬头瞧瞧,供销社屋里的顶棚,垂着好几个大吊扇呢。 屋里很是宽敞,柜台一节连着一节,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烟酒糖茶,到布匹鞋帽,再到五金农具,一应俱全。 李卫国自然是先转悠到食品柜台前边,掏钱准备买一斤江米条,给小妹当零嘴吃。 售货员却瞥了他一眼,拿着笔开票:“先到那边交钱。” 李卫国这才想起来这茬,接过票去交款,然后就听到传来售货员的一声嘟囔:山炮。 虽然李卫国没怎么往心里去,可是听着也不舒服。 没法子,这年头的售货员是最吃香的好职业,难免眼高于顶。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凡是能掌握物资的单位,一般都不错。 李卫国也没急着交钱,他还记得,大姐还叫他顺道买盐和碱呢。 盐是大粒盐,上秤论斤称,粗盐微微泛黑,不像以后的盐,都是雪白雪白的粉碎盐。 碱也都是大碱坨子,敲碎了零售。 李卫国看到旁边还有装酱油的大缸,正好从孙红军家出来的时候,要了俩空瓶子,于是又打了一斤酱油和一斤醋。 为什么叫打酱油呢,因为售货员用的量具,就是上面带个提手,下面是类似搪瓷缸子的提斗,有一斤的,也有半斤的,最小的是一两的。 像是酱油和散装白酒之类,都用这种提斗。 把提斗伸进大缸里面,轻轻一搅,再提上来,用漏斗灌到顾客的瓶子里面。 像打酱油,打酒,打醋,都是类似。 而且这里面也有技巧:紧打酒,慢打油。 售货员的手抖一抖,那差别都不小,要不怎么售货员牛气呢。 买完这些零碎,李卫国又到了卖布匹的柜台前面,把几张布票全都用了。 大姐天天穿的衣裤,都是补丁摞补丁的。 年轻的大姑娘,谁不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不是条件不允许。 除了家里面没钱之外,没有布票,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时候是计划经济,盛行各种票证,许多商品都是凭票供应。 什么粮票布票副食票,酒票烟票工业票,没有相应的票证,你有钱也买不了东西。 李卫国给大姐扯了一块的确良,又给小妹买了一块小花布,这才满载而归。 春风得意脚步疾,李卫国拉着推车子,一口气回到大馒头屯。 东西有点多,李卫国也没直接从村里走,打村子后边,绕回家里。 “哥,你回来啦,呀,这么多东西!” 李小梅蹦蹦哒哒地从院子里迎出来,然后就被吓了一大跳。 李卫国瞧着小当家吃惊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先把东西搬进屋里,摆了半炕,李卫国给小妹递过去一块小花布:“这个给你做衣裳。” 跟着他又递过去一个纸包:“这个是给你买的江米条。” 李小梅的眼睛越睁越大:“哥,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捡到金子了?” 李卫国拍拍胸脯:“放心,三哥以后还会赚更多更多的钱,小梅你想买啥就买啥。” 李小梅笑眯眯地往嘴里塞了一根江米条,咔嚓咔嚓嚼着。 江米条是用江米搓成面条,油炸之后又撒上砂糖,吃起来又酥又脆又甜。 在当下这种环境,油炸食品和甜食就代表着好吃。 至于担心这个高那个高的,完全不存在,一年也吃不了几回,高啥高? “三哥,擦擦汗,喝点水。”小家伙一边吃着江米条,一边还不忘照顾三哥,从水缸里面舀了一碗水,乐呵呵地端给李卫国。 李卫国这才感觉嗓子冒烟儿,端着水碗,感觉无比亲切,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恨不得直接一口气倒进嘴里。 然后令他诧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碗里的水,忽然凝成一道小水柱,从碗里腾空而起,飞跃了李卫国从手掌到嘴的距离,直接灌进他的嘴里。 猝不及防的李卫国,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小当家连忙用小拳头帮着三哥捶后背,真是的,这么大人了,一点也不小心,喝水都能呛到。 “好了好了,我去外屋地喝。”李卫国连忙跑到外屋地,他想再试验一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章 好吃,真香! 到了水缸边,李卫国刚要舀水,想了想,便心念一动,他想试试,能不能直接把水缸里的水,吸收进碗里。 调了几次距离,等水碗距离水面一尺多远的时候,终于成功,一道水柱落入碗中,满满的一碗。 厉害了,以后喝水,只要张张嘴就行了。 李卫国来回试着,碗里的水空了,然后又满了,耍得不亦乐乎,连口渴都忘了。 李卫国心情大好,他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控水能力一定会不断提升。 在他想来,这玩意应该也属于一种能量,是肯定可以增强的。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提升的正确途径。 “哇,三哥,你啥时候学会变戏法啦!”李小梅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卫国玩得太投入,竟然没有觉察到小家伙的到来。 “对,就是变戏法,刚才去公社,看到个耍猴的,跟他学的。” 李卫国也连忙顺着小妹的话茬往下说,还又演示了一下空碗变水的戏法儿,然后咕嘟嘟把水灌进肚子里。 小当家也使劲眨巴着大眼睛:“三哥,要是能直接变出来钱就好啦!” “你个小财迷!”李卫国伸手戳戳她的小脑门,“放心,三哥肯定能赚好多好多钱,到时候随便花!” “三哥,有钱也不能乱花。”小家伙还跟小大人似的。 李卫国心里觉得好笑,肯定是跟大姐学的。 结果李金梅下了工,正好推门回来,看到这么多东西,也是一愣。 她也顾不上洗手洗脸,拧眉瞪眼地奔向李卫国:“老三,不过日子啦,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 李卫国可不想惹大姐生气,于是就把卖鱼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大姐脸上的怒色也瞬间褪去,然后就被欣慰之色取代,她感觉,这个弟弟,好像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她嘴上依旧叮嘱:“那也不能乱花钱,这次运气好,卖了这么多鱼,下次就不一定能卖了。” “姐,民以食为天,所以只要鱼儿新鲜不愁没市场。”李卫国笑着说道。 “那也得运气好,才能捡到这么多鱼啊!” 一边说着,李金梅一边将手伸到李卫国面前。 李卫国当然明白啥意思,只好把剩下的钱都掏出来,大概十六七块的样子。 李金梅拿走了一张大团结和一张炼钢工人,剩下的零头叫李卫国收起来,她嘴里还念叨着: “等收拾完秋,就得给你二哥张罗娶亲,还有老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大意是:这钱姐给你攒着,留着娶媳妇。 李卫国心里又是温暖,又是伤感:大姐,最应该张罗婚事的,是你才对。 于是他又旧事重提,说起承包水库的事。 “姐,水库养鱼成本低,鱼又好卖,咱们国家刚刚开始放开搞承包,费用也不高,等过个几年,那承包费翻个十倍都不止啊!” “你瞎扯?” 李金梅被说得有些心动,略显迟疑地问道:“承包一年得多少钱啊?” “还没问,不过姐你放心,钱的问题我自己想法子!”李卫国十分干脆地说道。 “国子,你可千万别干什么违法的事啊,缺钱跟姐说,姐给你想办法。”李金梅赶紧叮嘱道。 “知道了,姐,你就放心。” 李卫国跟着话锋一转,指指炕上的东西:“姐,你看看我都弄回来啥好东西?” “呀,白面,还是精粉!” “还有豆油,这是大米,哈哈,咱弟涨本事了!” 李金梅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忙把东西收拾起来,去外屋地做饭。 李小梅也把自己的零食装进小篮子里边,然后用绳子吊到房梁上。 没事的时候,抬头瞧两眼,心里都觉得美滋滋。 李金梅炖了一条四五斤的大鲤鱼,佐料齐全,闻着格外香。 李卫国也跟着大姐忙活,用小铁盆淘了点大米,放在锅叉上面蒸着,惹得李金梅嘴里还一个劲埋怨:“好东西,留着来客的时候再吃呀。” “嘿嘿,等咱们承包水库,就在边上的洼地种水稻,到时候,大米可劲造!”李卫国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李金梅笑着点头:“我把推车子给大拿叔还回去,小梅,你端盘子。” 她盛了半条鱼,叫李小梅也给人家送去。 这个时代,邻居关系好的,谁家做点好吃的,东西两院也都能跟着沾点光。 等送完东西,姐仨这才放桌子吃饭。 “好吃,真香!” 李小梅往嘴里刨了一口雪白的大米饭,嘴里发出一声无比满足的赞叹。 这小家伙,还是平生第一次吃大米呢。 白面大米这些算细粮,家里常年都是以粗粮为主。 “那就多吃点。”李卫国疼爱地摸摸她的羊角辫。 “今天的鱼也比昨天的好吃!”李小梅看到大姐又夹鱼头,连忙懂事地给大姐夹过去一大块鱼肉。 李金梅笑笑:“当然香了,放了半勺子猪油,还有你哥买回来的那些作料。” 平时做饭做菜,可舍不得这么多油,一般都是年前熬上半坛子猪油,然后沥沥拉拉地吃上一年。 酱油啥的也很少买,有大酱呢。 “鱼脑给小梅,小孩儿越吃越聪明。” 李卫国也往大姐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心,咱家的生活,肯定越来越好,以后顿顿大鱼大肉!” 李卫国心里有谱,别的不敢说,顿顿大鱼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吃鱼脑,我要变得比四姐还聪明。”李小梅也立刻张罗起来,家里的四妹李玉梅,学习最好。 “行,给你吃。”李金梅把亮晶晶的鱼脑都抠出来。 姐三个边吃边聊,简单的晚餐,却显得格外温馨欢愉。 刚撂下筷儿,家里来了几位客人,生产队的队长王长有,领着两名知青登门。 王长有四十多岁,头上扣着一顶草帽,身上披着一件褪色的褂子,胳膊肘的地方,也都打着补丁。 “队长叔来了,吃了没,尝尝我姐炖的鱼。”李卫国和王长有家的老儿子是从小的玩伴,属于光腚娃娃。 王长有摆摆手:“也吃的鱼,想不到水库里面那么多鱼,都被水冲跑,白瞎了。” 而李金梅用笤帚划拉划拉炕沿,招呼两位女知青坐下。 那位梳着短发的知青,是知青点的点长王燕;另一位低着头、脸蛋红扑扑的,就是李卫国从江里救出来的吴小玉。 这姑娘是知青点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位,今年才十七岁,眉目清秀,虽然眉眼还没有彻底长开,但是已经展现出美女的潜质。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姑娘,美得天然,真正的天然去雕饰。 昨天虽然见过,但是哪顾得上细看。 “李卫国同志,我代表知青,再次向你表示感谢。”王燕很正式地向李卫国鞠了个躬,还悄悄拉了吴小玉一把。 吴小玉的脸更红了,手忙脚乱地从绿色帆布挎包里面,取出一身衣裤,声音低低的:“还,还给你,谢谢你出手相救。” 衣裤明显已经洗过,虽然很破旧,但是叠得板板正正。 李卫国大大方方地接过衣物,他当然知道这姑娘为啥脸红,于是说道: “都是革命同志,吴知青你们离家在外,也不容易,就把我们村当成自己家好了。” 吴小玉抬眼瞄了李卫国一下,见对方目光平和,然后点点头,心里忽然觉得轻松安定许多。 听说要把三弟的事迹报上去,李金梅也高兴坏了,心中还有一股自豪:我弟要当模范了呢! 王队长和知青坐了一会,喝了一碗白开水,就起身告辞。 李金梅和李卫国把他们送出大门外,本来李卫国还想跟队长叔透露一下承包水库的事。 不过想想,现在承包费还没有着落,还是等他把钱赚到手再说。 姐俩回到屋里,却发现李小梅手里正摆弄着一个方形的塑料盒子。 也不知道她碰了什么开关,盒子里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把小当家吓了一跳,东西也甩了出去。 幸好李卫国现在反应敏捷,手疾眼快,伸手从半空中接住那东西,这才没掉在地上。 瞧瞧手上的东西,李卫国也有点纳闷:“半导体收音机,哪来的?” 第九章 关东山,三宗宝 现如今,收音机可是稀罕玩意,李卫国家里,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一支手电筒。 别说他家了,就算是整个村里,就生产队里有一台收音机,是开会学习的时候,用来听新闻的。 而且这个收音机才巴掌大小,非常小巧,一瞧就是高级货。 “是三哥衣服里面夹着的。”李小梅怯生生地说着,感觉刚才自己差点闯祸。 李卫国大致猜出来,应该是知青吴小玉送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李金梅也同样想明白,急火火地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哪能要人家的呢,我这就给送回去。” 说完她又眨眨好看的大眼睛:“老三,你去,” 李金梅瞧着那个叫吴小玉的女知青不错,长得俊,性格瞧着也文文静静的。 而自家三弟又救过她,要是能给三弟当媳妇的话,那就好了。 所以她这个当姐姐的,想要给弟弟创造点机会,万一成了呢? 李卫国当然也瞧出来姐姐的心思,笑着接过收音机:“我先听几天,再给还回去,也让人家心里平衡一些。” 他主要是惦记着听听新闻,随时掌握一下上面的政策,这一点很重要。 “那你可不能贪了人家的东西。”李金梅又叮嘱一句,他们家虽然穷,但是穷得有志气。 于是姐仨趴在收音机周围,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的收音机节目挺单调的,就是新闻和一些时代歌曲,连评书都还没有呢。 全国人民都听《岳飞传》,那还得过几年呢。 即便如此,姐三个也听得津津有味。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卫国躺在炕上琢磨好一阵,也没想出来啥太好的法子。 我还就不信了,重生者能叫尿憋死?李卫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天亮起来,大姐已经忙活着喂猪做饭,就连李小梅,也帮着喂鸡烧火。 李卫国也有自己的活计,抄起扁担,这回是真去挑水。 别说自来水了,各家就连小井都没有,整个大馒头屯,就一口大井,好几十米深,水质非常好,据说下面通着泉眼,再旱的年头,都没见这口井干过。 早晨这会儿,挑水的人最多,井沿儿也是村里小伙子和老爷们的聚会场所。 井口是个木头架子,架着一个辘轳,旁边是木头的摇把子, 攥着摇把子,摇一圈,缠在辘轳上的绳子,就跟着绕一圈,就这样一圈一圈的,最后便能把装水的柳罐从水里提上来。 李卫国老远就听到这边嘻嘻哈哈的挺热闹,到跟前一瞧,果然是王大拿在那摇井把子呢。 在他们村,王大拿挑水那可是一景。 人无完人,王大拿唯一的毛病就是个子矮,打水的时候,辘轳把子摇到最上面的时候,他就不够高,得蹦起来之后,才能摇一圈,老费劲了。 “大拿啊,你跟你媳妇办事的时候,够高不?” 旁边有人开玩笑,是老跑腿子赵广定,这老小子,就喜欢跟王大拿斗嘴。 赵广定这家伙就算再懒,也得喝水啊。 不过这位也有招,别人都是挑扁担,挑两个大水桶,到他这,就拎个小喂得罗。 别人打上来水,他借光接上小半桶,拎回家就够用一天的了。 王大拿一窜一窜地摇着,脸憋得通红,哪有工夫搭理赵广定。 直到一桶水摇上来,王大拿这才开了腔:“你个没娶媳妇的光棍汉懂个球,这玩意不管高矮,中间取齐就行。” 这句话显然让赵广定遭受暴击,无言以对,他还真不懂球,干脆上去抢过柳罐,往自己的小桶里边倒水。 王大拿这个气啊:“俺打一桶水容易嘛,你就懒死得了。” “这两天大田里面没啥活计,俺琢磨着拉几个人,进山赶红榔头市,赵光腚,俺告诉你,肯定没你啥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卫国听了王大拿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好像承包费有着落啦! 东北民谣:关东山,三宗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红旗村这边守着大山,以前是着名的东北野山参产地。 进林子挖山参,在当地被称为放山,春夏秋三季都可以,各有各的说法。 阴历四月进山,开春草木刚刚萌发,叫放芽草市;五月,草木旺盛,这时候放山,人参开花结果,叫放青榔头市。 等到六月,参籽成熟,顶着一簇红彤彤的小果子,这叫红榔头市。 因为参籽红艳,比较惹眼,容易寻找,所以是放山人最喜欢的行市。 只是随着年年不断采挖,这边山上的野山参也越来越少,想找大货,非得进老林子不可,还得看机缘。 而老林子里面,处处危机,一般人还真不敢进去。 王大拿祖辈就是放山的参把头,家传的手艺,他以前也有抬出来六品叶的光荣历史,所以在这方圆百八十里,颇有名气。 跟着这样的参把头进山,能有收获的概率就大。 而放山的规矩,是挖到的野山参,人人有份,所以就连赵广定都动心了,连忙把自个小桶里的水给倒回王大拿的水筲里,嘴里一个劲央求:“嘿嘿,大拿啊,带俺一个呗,俺祖上也是方圆百里,有名有号的参把头。” 这话倒是不假,赵广定的爷爷,确实是有名的参把头。 不过到了他父亲这辈儿就不行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等到了赵广定这,又添了一样毛病:懒。 应了那句老话:黄鼠狼下豆鼠子,一代不如一代。 王大拿瞥了赵广定一眼:“就你这套号儿的,都懒出世界水平了,谁敢领你上山?山神老把头一生气,肯定空手而归。” 赵广定一听也蔫了,气哼哼地又把水倒回自己的小桶里:“好像谁稀罕似的,俺家里就有一根老山参,六品叶的,抬出来的时候都快到八两了。” 大伙听了都跟着起哄,那根儿人参还是赵广定爷爷留下的,一直泡酒,酒水换了一茬又一茬,泡了好几十年,泡得比白萝卜还白呢。 至于功效嘛,估计还真不一定赶得上白萝卜。 “大拿叔,我年轻力壮,手脚勤快,带上我呗?”李卫国连忙凑上去,接过井把子,帮着打水。 “是啊是啊,大拿,你也得培养革命接班人嘛。”赵广定也跟着溜缝儿。 王大拿一甩胳膊:“国子,你给俺远点扇着!” 像是李卫国家里,父母都没了,这要是出点意外,王大拿可承担不起。 李卫国一听,心里忍不住嘟囔:不领我,咱就自个去!” 他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李卫国记得,就在来年夏天,他们这边山上抬出来一个大货,按照旧秤,八两二钱。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据说这棵老山参直接送到大会堂收藏啦,挖参的,也奖励了两千块钱。 这时候的两千块,那可不得了,能把人羡慕死。 大伙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在二道河子那边的一片老林子里。 李卫国后来进山,还看过那伙采山人留下的兆头。 所谓的“兆头”,就是在抬出来野山参附近的松树上,砍下树皮,然后在上面记录棒槌的大小以及人数等等,这个叫做砍兆头。 既然大致记得那地方,李卫国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去碰碰运气,万一找到了呢,那承包水库的钱不就有了吗? 第十章 不行,你不能去! 承包费有了着落,李卫国也干劲十足,一口气挑了四趟水,把屋里的水缸,还有当院里晒水的大水缸都挑满,这才在大姐的招呼声中,进屋吃早饭。 “大米粥真香!”李小梅哧溜哧溜喝着粥,一双大眼睛都弯成两个月牙。 啥东西到了她嘴里都香,李卫国捏捏小妹瘦巴巴的小脸:“多吃点,小胖猪,胖乎乎。” 不过现在的大米确实好,米香非常浓,煮出来的粥,都微微泛着青绿色。 “大国咂,你在家吗,我回来啦!”窗户外传来一声吆喝,声音十分亲热,又带着点贱兮兮的感觉。 李卫国连忙趿拉着鞋出屋,只见晨光中站着一个小伙子,十七八岁,梳着锅盖头,一双小眼睛,长了一张笑面,啥时候看都好像乐呵呵的。 “小乐!”李卫国一把抱住对方。 这是跟他光屁股玩大的小伙伴,王小乐,也是队长王长有的老儿子。 王小乐身上有四个姐姐,有人说王队长两口子命犯七仙女,非得连生七个闺女不可。 这可把王队长吓坏了,连忙把王小乐的四姐,取个小名叫做老七。 还真好使,到了王小乐这,果然生了个儿子,乐得王队长直拍大腿“就叫小乐”,于是就有了这个名字。 哥俩抱在一起使劲蹦跶,王小乐笑呵呵地说着:“国子,一晃三四个月没见,你都要成英雄啦。” 李卫国使劲点点头,拍着王小乐的后背,心说:应该说三四十年才对。 “国子,听说你救了个女知青,人家有没有以身相许?”王小乐嬉皮笑脸地开起玩笑。 “你小子,还是这么没正行,不是要高考了吗,你怎么回来了?”李卫国有点纳闷。 这个王小乐,比他小一岁,两个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然后王小乐考上县里的高中。 至于李卫国,学习不咋地,没考上。 “初试就刷下来了,你家玉梅可厉害,全县第一名,很有希望考上大学。” 王小乐依旧乐呵呵,这家伙就是个乐天派。 李卫国这时候才想起来,现在的高考,因为参加考试的考生比较多,所以先要进行一次预考,预考通过的,才允许参加全国统一高考。 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考生,都过不了预考这一关。 至于李卫国的四妹李玉梅,虽然上学早两年,但是打小学习就好。 不过李卫国知道,四妹也没戏,因为考完之后,还要政审,政审合格,才允许报志愿。 四妹的成绩已经过了重点本科线,但是在政审这个环节被刷下来的。 不行,还得想招,这年头,出一个大学生那么容易呢? 李卫国把这件事也记在心里,然后拉着王小乐进屋。 “小乐放假了,怎么没跟玉梅一起回来?”李金梅也打着招呼。 王小乐叫了一声大姐,然后就解释一番。 四妹还真争气! 李金梅脸上也露出笑意,不过嘴上还是安慰道:“小乐你也别灰心,复习一年,明年再考。” “小乐哥,给你喝大米粥!”李小梅也很是亲近地凑上来。 王小乐家的条件,比李卫国家要强一些,所以平时有点好吃的,也总会带过来点,李小梅对王小乐也可亲了。 王小乐也不客气,摸摸李小梅的脑瓜,然后就着李卫国的碗喝了一口大米粥。 这哥俩关系好,从小就经常在彼此家里混饭吃。 边吃边聊,王小乐回答李金梅:“大姐,我这成绩差远了,就算复习十年八年的,还是这样。” 然后他又转向李卫国,喜滋滋地说:“国子,我爸说,给我弄个招工的名额,上煤矿干活,先当一年临时工,一年之后转正,就能吃上供应粮,呵呵,咱以后也是国家工人啦。” 这个年代,农民当然是最底层的,呃,好像什么年代都是这样。 到煤矿工作,每个月能领工资,福利待遇也好,也就是王小乐他爹是生产队长,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弄了这么一个指标。 李金梅听了,也十分羡慕:“小乐,恭喜你了,以后端上铁饭碗,吃公家饭啦。” 嗯嗯,王小乐说得正来劲,瞧见李卫国在那发愣,就又嘿嘿两声:“国子,你放心,等我先去趟趟路子,到时候把你也弄过去,咱们哥俩还在一起。” “不行,你不能去!” 李卫国忽然拍桌子吼了一声,吓得王小乐一哆嗦,一口粥吃呛了,鼻子眼里直喷大米粒,他也使劲咳嗽起来,憋得脸红脖子粗。 李卫国记得真真的,在王小乐去煤矿的第二年,井底发生瓦斯爆炸,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好伙伴。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这个悲剧再重演。 王小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眼泪都憋出来了:“国子,你啥意思,差点呛死我啦。” “呛死也比炸死强!” 李卫国神色凝重地说道:“煤矿太危险,万一发生爆炸,跑都跑不出来,坚决不能去。” 这事关生死,含糊不得。 王小乐撇撇嘴:“哪能说爆炸就爆炸呢,照你这么说,谁还去煤矿干活?” “反正你不能去!”此刻的李卫国,十分霸道。 就连李金梅都一个劲给弟弟使眼色,她误会了,还以为弟弟是小心眼,嫉妒了呢。 “小乐,咱们在村里好好干,也照样能发财,这两天,我正准备去放山呢,没准挖一棵大棒槌,就发财了。” 李卫国也知道,不能空嘴说白话,所以还是决定用事实说话。 就算挖不到棒槌,他脑子里也有无数种发家致富的道道,何苦去挖煤呢? “不行,不能进山!”这次是李金梅瞪起大眼睛。 深山老林里面,可处处透着危险,老虎野猪黑瞎子这些野牲口就不说了,万一麻达山,人出不来林子,最后小命儿就得交代在山里。 麻达山就类似于迷山,不过在老百姓的口口相传中,更加神秘可怕。 李卫国和王小乐对了个眼神儿,然后连忙一起保证,就差起誓发愿了,李金梅这才放过小哥俩。 当当当,生产队后面挂着的大铁桶子被敲响,社员们走出家门,开始上工。 李卫国谎称自己要去江边捕鱼,叫大姐请假。 这月份,大田里面,三铲三趟都已经完事,社员出工,就是拿拿大草啥的,也赚不了几个工分。 李金梅想想三弟上次卖鱼的钱,也就点头答应。 等大姐走了,李卫国这才和王小乐筹划放山的事情。 别的都好说,就是没有专业工具。 放山挖参,有一套独特的专用工具,是放山人在长期的实践中,不断摸索出来的,非常实用。 首先是手里必须拿着棍子,这个叫索罗棍,长五尺二寸,棍头部分的外皮留着一节,可以防滑。 通常还会在棍头用红绳拴两枚铜钱,红布镇邪,铜钱镇宝,所以这棍子又叫索宝棍。 索罗棍可以拔草寻参,也可以驱逐蛇虫,用来防身。 另外就是鹿角扦子,长约六寸,打磨成各种形状,或针或铲,用来清理人参的根须。 因为鹿角致密,不容易腐烂,而且还不容易破坏人参细小的根须。 这些鹿角扦子,通常叫快当扦子,快当是满语,有麻利、吉利的意思,所以放山的工具,通常都喜欢加上快当两个字。 再有就是斧子锯子,剪刀铲子,一般都叫快当斧子之类。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样工具叫棒槌锁,就是一根红线,两端各拴着一枚铜钱。 传说人参是有灵性的,在土里能跑,所以发现人参之后,就用这个把人参锁住,然后再抬参。 其它的,还有称量人参重量的戥子秤,吃饭的铁锅,睡觉铺的狍子皮等等。 这些物件都是挺专业的,李卫国还真没地方淘弄,总不能扛着把铁锹,就进山挖人参? “好像赵广定家里,有祖传的一套工具,我听他说过这事。”王小乐眨巴两下小眼睛,说出一条线索。 很快,小哥俩就一起往赵广定家里溜达。 第十一章 这就是你说的传家宝? 赵广定家连个大门都没有,院子里面也乱糟糟的,一瞧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鸡鸭鹅狗之类,一概没有,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 李卫国路过窗下,从快要散架的窗子朝屋里望望,只见赵广定正穿着个大裤衩子,四仰八叉躺在炕上睡觉呢。 瞧见屋里破破烂烂的,也没个下脚的地方,开着的窗户,都传出屋子里的一股怪味,李卫国干脆就敲敲窗户: “广定叔,广定叔,这大早上就睡觉啊!” 敲了半天,赵广定这才迷迷糊糊坐起来:“国子啊,还有小乐,你俩干啥呀,俺正做好梦,抱着个大猪头啃呢,叫你们给吵醒了。” “广定叔,你没做梦娶媳妇啊。”王小乐嘻嘻哈哈的说着。 李卫国则说明来意,一听这个,赵广定趿拉着鞋片子就跑出来,眉开眼笑的:“行啊,俺家里那套挖棒槌的家什,还是俺爷爷留下来的呢,属于传家宝,传家宝当然不能随便借,要不你们放山带俺一个呗?” 王小乐一听,立刻一脸嫌弃,他可不想领这家伙,赵广定都出了名了:干啥啥不行,偷懒第一名。 可是叫他们哥俩划拉抬棒槌的工具,还真不一定能弄全套的。 赵广定一瞧有门儿,连忙又趁热打铁:“再说了,俺祖上是有名的参把头,放山这些事,俺懂得比王大拿还多呢。” “而且放山挖参,去的时候,都得是单数,咱们爷仨正好。” 赶山有赶山的规矩,上山的时候拉帮结伙,不管多少人,都得凑成单数。 这里面有个讲究,人参也沾着个“人”字,挖到人参,凑成双数,讨个吉利。 李卫国点点头,赵广定虽然不着调,可是李卫国记得真真的:当年自己父亲去世,出殡的时候,因为成分不好,村里不少人都躲着,只有老村长领着王大拿和赵广定以及队长叔几个人,帮着抬的棺材。 这个情,李卫国记一辈子。 重活一世,李卫国觉得自己不能再像原来那么窝囊,这一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赵广定一瞧,也来了勤快劲,乐颠颠钻进仓房,很快怀里抱着个大包裹出来,哗啦一下,扔在地上。 瞧着这些挖棒槌的工具,李卫国和王小乐,不由得大眼瞪小眼:这就是你说的传家宝? 赵广定吹嘘的传家宝,根本就是一堆破烂:快当斧子这些铁器,上边都一层厚厚的锈迹,就连坚硬致密的鹿角扦子,表面也坑坑洼洼,全都被虫子给蛀了。 狍子皮还剩下半张,不是裁掉半截,而是上面大窟窿小眼子的,缺失了一大半。 “广定叔,你这些玩意,收破烂的见了都得哭。”王小乐也彻底失望。 赵广定嘿嘿两声,抄起一根黑漆漆的索罗棍:“这个保存得就挺好,俺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是铁桦木做的。” 李卫国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跟铁棍似的,给大师兄耍着正合适。 总比没有强,慢慢收拾。 几人找来磨石和钢锉,把斧子锯子啥的,该磨的磨,该伐的伐。 快当扦子虽然坑坑洼洼的,也能凑合着用。 王小乐又回家弄了点红布条,找了几枚大钱儿。 这会儿不缺铜钱儿,家家户户都有,也不当好玩意,都给小孩儿玩了。 比如铜钱里边穿上鸡毛、狗尾巴上的长毛,做成毽子,踢着玩。 当然了,最好是用马鬃,不过生产队的马倌看得严,要是看到哪个小娃子偷摸剪马鬃,肯定一顿大炮脚。 “大钱儿不要道光和光绪的,彩头不好,俩手光,光光光。”赵广定基本不伸手,在当院坐着个木头墩子,嘴里瞎指挥,把那小哥俩给咣咣得直闹心。 另外一边,在准备一番之后,农历初三这天,王大拿组织的放山队伍先行开拔。 三六九,出门走,一般放山都选这样的日子。 一共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索罗棍,身上大包小裹,瞧着就跟丐帮长老聚会似的。 王大拿别看个小,却昂首阔步,走在队伍最前面,他是参把头,队伍里面的人,全得听他的。 每到放山或者打猎的时候,就是属于王大拿的高光时刻。 后面是背篓的,背锅的,搭着面袋子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小米。 大部队出村之后,走了将近二十里地,渐渐来到山脚下,再往前,就正式进山了。 开始这片儿是人工林,然后是次生林,而保护区的核心区域,则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虽然设有保护区,不过管理也不太严,再说山高林密,撒几个人进去,就跟大海里的小鱼似的。 王大拿竖起手掌,大伙都停下脚步,只听王大拿嘴里干脆而又郑重地吐出几个字:“先拜老把头。” 老把头是山神,大名叫孙良,家住莱阳本姓孙,漂洋过海来挖参,路上丢了好兄弟,找不到他不甘心。三天就吃个蝲蝲蛄,你说伤心不伤心。再有进山迷路者,我当作为引路神。 于是后来的采参人,就把孙良拜为山神老把头,进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老把头。 早些年隆重的时候,拜老把头都得准备猪头之类的贡品,现在也就简化了。 只见王大拿找了三块石头,竖起来两块,中间横着一块,就当是老把头的庙了,然后用草棍当香烛,领着大伙一起叩拜。 队伍里面,还有队里的民兵连长赵大江,他梗着脖子不肯磕头:“大拿,你这是搞封建迷信……” 没等他说完,王大拿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就射过来:“不拜就麻溜回去。” 放山的队伍,参把头就是天,赵大江也不敢多言,照做便是。 王大拿一边拜老把头,嘴里一边祷告:“山神爷爷不要怒,你把子孙来保护;山神爷爷开开眼,叫俺能够拴大钱……” 发现人参,要用棒槌锁拴上,棒槌锁两边都有大钱儿,所以拴大钱就是挖到人参的意思。 “山神爷爷乐呵呵,回去给您弄猪头……” 王大拿嘴里正念叨着呢,就听石头砬子后面有人接茬: “猪头好啊,吃着贼香,最好弄二两小酒,那才有滋有味涅。” 大伙都不由得一激灵,也不知道是谁轻声嘟囔:“山神老把头显灵啦,快点磕头!” 哗啦一下,人们跪倒一片:“老把头保佑,老把头保佑。” “俺肯定保佑你们。” 只见石头砬子后面转出来一个人,嘴里一个劲嚷嚷,“猪头在哪呢,在哪呢?” 第十二章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 这位老把头好像有点眼熟,大伙仔细观瞧,这不是赵光腚嘛。 “你个老小子,跑这冒充山神来啦。”赵大江气呼呼爬起来,过去在赵广定屁股上踹了一脚,想想刚才磕头的事儿就来气。 赵广定一边躲一边嚷嚷:“俺在这石头砬子后边歇歇腿,就听有人说猪头肉。” 王大拿也生气:“你跑这边干啥来了?” “当然是放山挖棒槌!”赵广定挺挺腰杆儿,然后李卫国和王小乐,也从石头砬子后面转出来。 大伙先是一愣,随后都大笑起来。 赵大江用手点指:“就你们这几头烂蒜,也好意思说放山挖参,你们仨加起来,就是一对半棒槌。” 这个棒槌,当然指的不是人参。 要说这三人组瞧着是有点不靠谱:俩没经验的小生荒子,外加一个懒汉。 李卫国他们出来得更早,天刚蒙蒙亮就出发,就是赵广定这家伙耽误事,属于懒驴上磨屎尿多那伙的,这才被后面的大部队撵上。 李卫国望向赵大江,目光带着几分怨恨:就是这家伙,当年是批他父亲的帮凶。 原来的李卫国,惹不起赵大江,也不敢招惹,但是现在,他可不怕赵大江,毕竟后世他可是练过的,有点功夫。 赵大江也感受到李卫国凌厉的目光,立刻回瞪过去,嘴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小狗崽子,你瞅啥?” 赵大江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自然没把李卫国这种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瞅你咋滴!”李卫国也攥紧拳头,狗崽子这个称号,引起他太多不好的回忆。 “哎呦喂,出息了,今天俺就教训教训你!”赵大江也撸胳膊挽袖子地往前冲。 “别动手!”王大拿担心李卫国的小身板吃亏,嘴里大吼一声。 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卫国自然不会客气,只见他猛冲过去,抓住赵大江伸出的手臂。 “小崽子,敢跟俺斗!” 赵大江一边嚷嚷,手上也不闲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揪李卫国的衣领子,然后准备像拎小鸡似的,把对方拎到半空,好好羞辱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平时训练的时候,他没少用这招降服那些民兵。 结果赵大江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觉得腰间一股大力传来,随即双脚离地,身不由己,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抱摔到地上。 赵大江后脑磕在树根上,脑瓜子嗡嗡的。 李卫国则挥起拳头,左右开弓,嘭嘭嘭一通猛砸。 “别打啦!”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架。 好几个人一起上手,这才把李卫国给拽起来。 “赵大江,今天先讨点利息,以后慢慢再跟你算账。” 此刻的李卫国,杀气腾腾,瞧得那些村民都心里一寒:李家老三今天吃错药了,这么猛,敢惹赵大江?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居然还打赢了! 赵大江也被同伴拽起来,他现在的模样有点惨,鼻口窜血,他脑子也有点蒙:李卫国这个小崽子,今天咋变得这么生猛? 不过赵大江在大馒头屯一贯霸道惯了,哪吃过这么大的亏,当即叫骂着又要往前冲。 李卫国握着拳头,冷冷地站在那里,目光逼视着赵大江。 赵大江竟然怕了,嘴里虚张声势:“你们别拉着俺啊!” “行了,你们是打架还是放山?”王大拿也瞧不上赵大江,他看到李卫国没吃亏,也放下心来。 这边民风彪悍,村里人平时打个架啥的,再正常不过。 这年头,村里也没人因为打架,住进医院讹人的,丢不起那个人。 一场小风波平息,但是双方心里都憋着狠劲:这事没完。 王大拿则把李卫国和王小乐叫到一边:“国子,小乐,你们进山,跟家里说一声没有?” “大拿叔,我们都告诉家里了。”李卫国脸上的怒气消散,又恢复乐呵呵的模样。 进山一趟,有可能十天半月的,李卫国当然要告诉大姐。 不过他可没说进山挖棒槌,撒谎说是去县城姑姥家住几天,顺便看看卖鱼的行情。 王大拿点点头:“那你们也别跑单帮了,跟俺们一起进山。” 结果其他人都一脸不乐意,放山的规矩,不管多少人,不管你出多少力,收获都是均分。 多出来三个人,那自己分到手的肯定就少了。 尤其是还有赵广定这种懒货,平时在村里就讨人嫌。 “再加人的话,咱们带的粮食只怕不够吃?”赵大江的叔伯兄弟赵大虎率先反对,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谁不想去就退出,现在还不晚。”王大拿扫了一眼,大伙纷纷低头,不敢再言语。 李卫国一瞧,连忙摆手:“大拿叔,我们就是溜达玩,在跟前这几片林子转转,就不跟你们掺和了。” 赵大江等人不要他们,李卫国才不稀罕呢,他本来就有目标,真要是挖到人参,这十多个人,一家能分多少? 尤其是队伍里面,还有赵大江和他的几个狗腿子。 “那你们别瞎跑,早点回家。”王大拿又叮嘱一番,这才带队出发。 在路过李卫国身旁的时候,赵大江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子,还想做发财梦,别扔山里喂张三。” 山里人把狼称作张三。 李卫国冷冷地对视:“出来再见真章。” “有种,挖不着棒槌,你们就别回来。”赵大江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人。 目送着大部队钻进林子,李卫国也一挥手:“咱们也走,先往二道河子那边去。” 无形之中,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三人组的把头。 “国子,你真厉害,把赵大江都干趴下啦!”王小乐还一脸兴奋呢。 赵广定也一个劲点头:“赵大江这狗日的,揍死都不多,平时没少祸祸咱们屯里的老娘们。” 只是这话在李卫国听来,怎么好像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呢? 李卫国则闷不做声,手持索罗棍,在前面开路。 这个月份,林子里草木正是生长最茂盛的时候,开始还有一条小毛道,后来就连路径也没有。 现在的林子,保持得还挺好,植被丰富,鸟兽众多。 赵广定这家伙是真不着调,一会儿撵野鸡,一会要抓狍子,看到树上有松鼠也说是下酒的好东西,从兜里掏出弹弓就要打。 “住手!”王小乐气坏了,“亏你祖辈还是参把头呢,懂不懂规矩?放山挖参,不许祸害林子里面的野牲口!”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朴素但是却有道理。 就像是进山打猎的炮手,一般都是秋后和初冬才进山,这时候过了野兽的繁殖期,生出来一批,然后打点儿,并不影响整个种群的繁衍。 到了后来,那些不守规矩的和利欲熏心的越来越多,破坏力才越来越严重。 赵广定刚消停没几分钟,嘴里就又吆喝一声,举起弹弓子:“哈哈,紫貂,一张皮子一二百块呢,看你往哪跑!” 只见两三丈外的树杈上,匍匐着一只溜光水滑的小动物,圆溜溜的小脑瓜,顶着两个圆耳朵,小眼睛锃亮锃亮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身上披着棕黑色的皮毛,还有一只毛蓬蓬的大尾巴,正是东北三宝第二宝:紫貂。 第十三章 棒槌鸟 这只紫貂嘴里叼着一只鸟,足有鸽子大小,翅膀还一个劲扑棱。 啪的一声脆响,一粒石头子打在树干上,那紫貂一惊,身体无比灵敏地在树枝上闪了几下,就从视野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惊鸿一瞥。 “告诉你不能打的。”李卫国也有点忍无可忍,赵广定这老小子简直就是猪队友。 放山不是打围,按照规矩,是坚决不允许杀害野生动物的。 就像是这月份的紫貂,刚换完夏毛,要等到秋天的时候,换上更加紧密厚实的冬毛之后,那皮子上面会生出一根根漂亮的银白色针毫,才能卖上价呢。 而且这个季节,正是紫貂的发情期,这会儿打紫貂,那绝对是棒槌才会做的事情。 赵广定却不在意,乐呵呵从地上捡起来那只受伤的鸟:“有这个也不错,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烤上。” “你拿来,就长个吃心眼。”李卫国把那只伤鸟抢过来,放山不许伤野牲口,这规矩传了一代又一代,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李卫国给这只鸟检查一下,一只翅膀伤了,一个劲流血,羽毛都浸透了。 这只鸟估计是被吓坏了,老老实实伏在李卫国左掌心,都能感觉到飞快跳动的心跳。 看来需要赶紧止血,李卫国也有些棘手,他们手头可没有红伤药。 “看样子够呛,止不住血。”王小乐也凑上来,用手指扒拉扒拉鸟头,这小脑瓜都开始耷拉了。 而赵广定又似乎看到烧鸟的希望,巴不得伤鸟早点咽气儿。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只见那只鸟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而且鸟眼睛也睁开,好像精神了不少。 “救你一命,没事了没事了。”李卫国轻轻抚摸着鸟羽。 就在刚刚,他灵机一动:既然血液也是液体,不知道他能不能控制伤口不再流血呢? 尝试了一下,还真有效果,他把手指放在小鸟的伤口上,看似摁压,实则彻底阻隔血液的流出。 而且手掌还散发出只有李卫国能瞧见的白光,融入到小鸟的伤口之中。 那鸟似乎听懂了,小圆眼睛眨了两下,嘴里发出咕咕的低鸣。 这鸟长得还挺招人稀罕,脑门上边有一撮红缨儿。 李卫国心下大喜:难道我的白光还有疗伤的效果? 赵广定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到嘴的烧鸟飞了。 这货磨磨唧唧走到旁边一棵大树前面,哗哗哗的开始撒尿。 李卫国转转眼珠,决定给赵广定点教训,免得这货不听话。 赵广定正撒尿呢,忽然觉得手背一阵温热,低头一瞧,尿手上了。 而且尿液竟然还开始分叉,一股向下,另一股倒卷回来,正好滋到手上。 “奶奶个熊,俺一个杠纯杠纯的纯小伙,竟然也会肾虚?”赵广定嘴里低声骂着,他听村里的老爷们说过,撒尿分叉是肾虚的表现。 可是接下来,更令他崩溃的事情发生了,明明还有尿意,可是却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嘀嗒,嘀嗒,半天才一滴。 赵广定这回可害怕了:“这咋整啊,这么下去,尿泡非得憋爆了不可。” 喊声把那小哥俩也都招来,李卫国嘿嘿两声:“广定叔,这是山神老把头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你要是再不守规矩,指不定还有更厉害的呢。” 赵广定俩手连连拜佛:“老把头啊,俺这回可信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俺这回。” 还真别说,祷告真管用,就跟打开水龙头似的,哗哗哗,撒得十分痛快。 赵广定这回可真信了,整个人都消停下来。 李卫国心里憋不住笑:广定叔,你这也太好糊弄了,本来我还想给你变个花洒呢。 中午垫一口干粮,下午继续在林子里穿行,那只伤鸟,就老老实实在李卫国肩膀蹲着,乖得很。 三人闷头赶路,只是苦了赵广定,但是他也不敢掉队,这深山老林的,一个人行走,还真危险。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这才到达二道河子这边,两条山溪从山间穿流,才有了这个名字。 李卫国踅摸一番,就在距离河边百十米的一处空地,开始安营扎寨,搭建棒槌窝棚。 用斧子砍三根枯木杆子,呈三角形支起来,周围苫上蒿草和树枝子,就形成一个最简易的窝棚,能遮风挡雨就成。 距离窝棚十几米的地方,用石头围成一个简易的灶台,把带来的小耳朵锅坐在灶台上,就可以引火做法。 小米粥,带来的大饼子也热上,然后就着咸菜条子,这就是晚饭了。 赵广定一边吃,嘴里还一边嘟囔:“这要是能喝上几口小酒儿多好。” 李卫国也习惯了这家伙的臭毛病,反正他和王小乐也不接茬。 那只小鸟还真乖,就老老实实蹲在李卫国的肩膀上。 李卫国给它点小米,还啄得挺香,好像一点也不怕人,连王小乐都啧啧称奇:“这鸟也能分清好赖人。” 李卫国却笑而不语。 “你还真挺好养活。”赵广定伸手想逗逗鸟,结果那小鸟对他就一点不客气,咄的一下,啄在他手背上。 “哎呦呦,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俺一弹弓打跑紫貂,你现在都快变成大粪了。”赵广定一个劲甩手,瞧得那小哥俩直乐。 吃完饭,趁着天没黑,李卫国和王小乐又捡了不少柴火,晚上要拢着火堆,还指望这个吓退那些野牲口呢。 赵广定倒是心大,钻进窝棚里边,很快就打起小呼噜,只能是李卫国和王小乐轮番守夜。 夜晚的森林,也并不完全宁静,后半夜的时候,李卫国就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嗷呜嗷呜的,叫人听了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林子又重新变得充满生机,各种各样的鸟叫声响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李卫国睁开眼,发现紧挨着的赵广定,还睡得跟死猪似的。 窝棚里面光线有点暗,不过却并不影响李卫国的视线,他踅摸一下,发现昨天那只鸟不见了。 “我鸟呢?” 李卫国拽拽赵广定,担心被这货给压死。 “鸟啊,俺的鸟在这呢。”赵广定睡得迷迷糊糊的,抓了一把裤裆。 这时候,窝棚外面,传来响亮的鸟鸣:“咕咕,咕咕。” 鸣声十分婉转,高低长短,起承转合,听起来,比布谷鸟的叫声还要清幽。 赵广定噌一下坐起来:“棒槌鸟,棒槌鸟叫了,这次咱们肯定能挖到大棒槌!” “啥棒槌鸟?”李卫国也有点发蒙,棒槌鸟的名字,他倒是听过,但是真没见过。 赵广定却十分激动:“你听你听,这叫的就是哥哥,哥哥,王干哥哥,俺小时候,俺爷就会学棒槌鸟的叫声,跟这一模一样!!” 李卫国也仔细听听,还真是越听越像,于是都爬出窝棚寻找。 其实也不用找,就在窝棚顶上,落着昨天救的那只鸟,正婉转地鸣叫。 看到李卫国,这鸟就扇呼着翅膀,落到他肩膀上,还用嘴轻轻啄啄李卫国的耳朵,感觉麻痒痒的。 “翅膀好了,你真是棒槌鸟吗?”李卫国伸手戳戳鸟嘴,他也挺奇怪,这鸟好得还真快。 “丽姑,丽姑。”回答他的,是鸟儿欢快的鸣叫声。 “哈哈,发了,发了,这下发财啦,要想挖参宝,得找棒槌鸟。” 赵广定在地上直转圈,末了一拍大腿:“多亏昨天没把你烤了吃,嘻嘻,国子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俺就知道,你小子运气肯定好。” 王小乐也惊喜不已:“真的假的,咱们运气真这么好,救了棒槌鸟?” 山里的孩子,谁没听过王干和丽姑凄美的爱情故事。 李卫国则呵呵两声:“这鸟应该就是喜欢吃人参籽,所以追随着棒槌鸟,就有可能找到人参,但也别太当真。” 说完他就开始忙活早饭,就连赵广定都变得勤快起来,他感觉兆头不错。 吃完早饭,三人手持索罗棍,正式开始放山之旅。 第十四章 发现目标啦! 李卫国在中间,三人间隔几米,用索罗棍扒拉着地上的草木,拉着横排,慢慢前行。 这是个比拼耐心和细致的工作,当然,运气也很重要。 草丛间的各种蚊虫小咬,一群群地被惊扰起来,都快把人围上了。 刺啦,赵广定使劲拧了一下大鼻涕:“卧槽,都钻俺鼻子眼里啦,赶紧把烟点上。” 他弄了一锅烟,嘴里使劲嗒几下,袅袅青烟升腾,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王小乐那边也不胜其扰,不过他也有招,虽然他不抽烟,但是头上也直冒烟儿。 那是从枯树上采下来的一种菌类,有点像灵芝,但是比较常见,当地人叫老牛肝。 这玩意有点木头的性质,点燃之后,光冒烟不起火苗,正好用来熏蚊子,这还是从王大拿那学来的呢。 王小乐也要给李卫国整一个,却突然发现李卫国不招蚊虫,他还以为是蹲在李卫国肩膀上那只棒槌鸟的缘故呢。 大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中午也不用回棒槌窝棚,就啃点干巴饼子,喝两口水壶里面的山泉水。 下午继续放山,依旧没啥收获,三个人兴致不高。 李卫国的心里也没有那么乐观了,这林子看上去都没啥区别,他也找不到砍兆头的那地方。 看来还是有点想当然了,在林子里面找东西,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哪有那么容易的。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连王小乐也蔫头耷脑的,赵广定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劲张罗着散伙,赶紧回家。 只有李卫国不甘心,他感觉一定有法子找到野山参,只是他还没有找到正确的途径。 等到第三天早晨,李卫国钻出窝棚,发现林子里边下了大雾,十几米外的大树,都影影绰绰的,有点看不真切。 置身雾中,李卫国竟然觉得浑身舒爽,湿润的雾气,透过皮肤,从汗毛孔渗入体内,叫他又找到那种泡在水里的感觉。 李卫国点点头:雾气就是小水珠凝结,所以他才会有这种如鱼得水之感。 他舒展一下腰身,似乎觉得自己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腾云驾雾一般。 他还真试了一下,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他的幻想。 效果多少还是有一点,感觉跳得好像比原来高了一点点,也远了一点点。 至于腾云驾雾什么的,有点想多了。 猛然间,李卫国的身子一颤,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奇妙的波动,随着雾气,从他的皮肤表面渗入体内。 那瞬间的感觉,就好像吃了人参果一般舒坦。 李卫国忍不住顺着波动探查过去,就在左边的林子里面,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着他。 想到老辈人说,人参是最有灵气的,李卫国不由得喜出望外,转头向那边的林子望去:莫非那里是一棵老山参? 李卫国按下心头的激动,并没有贸然行动。 现在林子里面的雾气太大,万一遇到什么野牲口就麻烦了。 反正他已经感知到那个位置,如果真是棒槌,也跑不掉,还是等雾气散了再去查看不迟。 不大一会,王小乐和赵广定也起来,简单吃了口早饭。 雾气渐渐散了,赵广定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大饼子,看着李卫国手里捏着一小块饼子,正在喂鸟。 那只疑似棒槌鸟的家伙,吃得还挺欢。 “你这家伙,不会是个冒牌货?”赵广定嘴里忍不住嘟囔。 正说着呢,就看到李卫国肩膀上的棒槌鸟一飞冲天,眨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只有咕咕的叫声,不断响起。 赵广定愣了一下:“追,肯定是棒槌鸟发现目标啦!” 王小乐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循着鸟鸣声追去。 李卫国也眨巴两下眼睛:好像还真是他感知到的那个方位。 浓密的老林子,显得格外清幽,不时回荡着欢快的鸟鸣声: “丽姑,丽姑。” “咕咕,咕咕。” 三个人都跑得有点急,气喘吁吁的,然后望着树枝上的两只鸟发呆。 其中一只应该就是李卫国救的棒槌鸟,另外一只,模样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头顶没缨儿。 “还以为你发现棒槌了呢,敢情是找媳妇儿来了。”赵广定一屁股坐下去,嘴里哈嗤哈嗤的喘着大气。 刚才跑得跟百米冲刺似的,差点把他跑吐喽。 “起来,亏你祖上还是参把头,树墩子也敢坐。”李卫国看到赵广定坐在一截树桩子上,立刻大声提醒。 按照放山的规矩,树墩子是山神老把头的座椅,别人可不能坐。 “哪那么多讲究,要是山神老把头真有那么灵,咋不保佑咱们挖到棒槌涅?”赵广定的信念,随着这几天没有收获,而发生动摇。 李卫国也拿这货没招,山里的规矩,其实都有一定道理。 就像这树墩子,都比较潮湿,坐时间长了,显然对身体不好。 赵广定翘着二郎腿,刚晃悠两下,就噌的一下跳起来,俩手开始解裤腰带:“不好,肚子疼,要拉稀!” 王小乐一脸嫌弃地说道:“广定叔,你赶紧跑远点,找个地儿。” 赵广定摘了几片叶子,提着裤子,跑到远处草丛中,然后就蹲在地上,开始使劲。 李卫国和王小乐则对了对眼,满脸的无语。 “棒槌!”那边突然传来赵广定的吆喝声。 王小乐撇撇嘴:“你可不就是最大的棒槌嘛,放山的规矩都不懂。” “棒槌啊!” 赵广定继续喊,“俺发现棒槌啦,国子小乐,你们快点过来!” 李卫国一愣,这才想起,好像还真是那个位置,于是连忙往那边跑,嘴里问了一句:“广定叔,啥货?” 按照放山的规矩,发现棒槌要喊山,而其他人也要接山。 “五品叶,哈哈,发了发了!”那边又传来赵广定的声音。 “快当快当!”李卫国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嘴里继续说着吉祥话。 等李卫国和王小乐跑到跟前,立刻就看到一簇红灿灿的人参果,十分惹眼。 刚才那两只棒槌鸟,正在欢快地啄着上面的果子。 “哈哈,是俺发现的,俺也能找到棒槌啦,爷爷啊,您老这回也能闭眼啦!”赵广定激动地拎着裤子,向那株棒槌奔过去,屁股都露半拉。 “广定叔,小心!”李卫国大声吆喝,他感觉最敏锐,似乎听到那边的草丛里,有点不同寻常。 啊! 赵广定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屁股上,多了一条东西,半米多长,像裤腰带似的耷拉下去。 第十五章 五品叶 蛇! 李卫国几个健步冲上去,腿叉子拔在手上,奋力一挥,那条蛇被斩成两段,不过蛇头依旧牢牢叮在赵广定的屁股上。 “土公蛇,有毒!”王小乐用脚扒拉一下地上那大半截蛇身,立刻辨认出来。 赵广定一听,吓得直接瘫在地上:“完喽完喽,这回算是完犊子喽……” 土公蛇就是白眉蝮蛇,毒性非常致命,大馒头屯,以前就有一名进山采药的社员,被白眉蝮蛇咬了,最后没救过来,所以赵广定才会这么害怕。 李卫国也不敢怠慢,先捏着蛇头,把它摘下来,然后用手轻轻摁在伤口周围。 微不可见的白光从他手掌上散发开去,然后就看到赵广定的伤口开始滋滋往外冒血。 开始的时候还是黑褐色的血液,渐渐变成紫红色,最后变为鲜红。 李卫国正是用他的掌控力,帮助赵广定放血排毒。 感觉差不多了,李卫国这才罢手,然后又在周围的草丛寻找一番,很快就找了几味草药。 他跟王大拿学过配蛇药,其中有一味药叫走马芹,这药本身也有毒,却偏偏能以毒攻毒,克制蛇毒。 李卫国把药捣烂,给赵广定敷上,这老小子还在那哭哭唧唧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呢。 “广定叔,没事了。”李卫国也终于长出一口气。 “真没事了?”赵广定爬起来,还真没啥太特殊的感觉,就是脚底下稍稍有点虚,毕竟李卫国刚才可没少给他放血。 王小乐也高兴啊:“还是国子你厉害,救了棒槌鸟,帮咱们找到老山参!” “是俺拉屎的时候发现的。”赵广定还想争功。 李卫国乐呵呵的,谁发现的不重要,就算没有棒槌鸟的指引,这株老山参也是他们的。 这也给李卫国增加不少信心:以后寻找棒槌好像能容易不少。 而王小乐嫌弃地瞅瞅赵广定:“广定叔,你揩腚了吗?” 呃,刚才光顾着激动,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赵广定找了两个小棍子处理两下,就算完事。 这年月,农村也没卫生纸啥的,不少人都用棍儿刮。 王小乐又叫赵广定拿着铲子,把排泄物远点扔着,一会还要往外抬棒槌。 有了收获,赵广定也变得勤快起来,乐呵呵地当起铲屎官。 等收拾完了,三个人这才围在这株老山参旁边,只见茎叶有二尺多高,翠绿喜人。 一二三四五,李卫国数着茎秆上面轮生的五个丫杈,可不正是五品叶嘛。 和种植的园参不同,野生的山参,生长极为缓慢,五到十年,地面上才能长出一枚完整的五片掌状复叶,所以叫做巴掌子 然后十到二十年,参才会长出两个杈儿,每个杈上长有一片掌状复叶,这时候就叫“二甲子”,大概三十年后,才会再生一个杈儿,有了三枚掌状复叶,这时候叫“灯台子”。 以后分别叫四品叶,五品叶,乃至六品叶。 到了六品叶之后,叶片就不再增加。 所以五品叶的野山参,也十分难得,最少也需要几十年才能长成,李卫国当然高兴。 李卫国则取出棒槌锁,先把这株老山参锁住,然后这才拿起工具,清理周围的杂物。 那两只棒槌鸟也吃饱了,救治的那只又落到李卫国肩膀上,另外一只盘旋一圈,也落到李卫国另外一只肩膀上,看样子对他也同样十分信任。 “谢谢你们。”李卫国偏头瞧瞧两只小鸟,越瞧越是可爱。 两只小鸟仰头啼叫,一副很是傲娇的模样,好像邀功似的。 几个人一起动手,把地面清理干净,李卫国把剩下的小红果子都摘下来,一个个跟小腰子似的,然后叫王小乐把它们洒在周围。 这也是放山人的规矩,也算是可持续发展。 接下来就是慢工细活了,慢慢清理地面的根须,这个最费工夫了。 野山参的根系十分发达,通常有十几根或者几十根须子,有的细如丝线,都要完整地清理出来,而且不能弄断。 否则的话,人参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按照早年间的说法,人参是有灵气的,要是根须破损,灵气就会从这里跑出去,功效就差多了。 这活儿十分考验人的耐性和细心,王小乐是生手,赵广定更白给,全靠嘴支着,所以只能由李卫国亲自上手。 好在李卫国后来跟王大拿学过,倒也能应付。 只见他半跪在地上,手中拿着鹿角扦子,一点一点清理着根须附近的杂物。 眼睛亮,手里稳,整个过程不能有一丝一毫懈怠。 王小乐也没闲着,在旁边帮着驱逐蚊虫,免得打扰到李卫国。 要是冷不丁被蚊虫咬上一口,手上一哆嗦,没准就把根须弄断了。 好在李卫国不招蚊虫,可以专心干活,结果却把别的玩意给招来了。 李卫国正专心致志干活,就听草窠里面传来哗哗的轻响,然后李卫国的手背上就跳上来一个东西。 李卫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面的人参须子上,也被突然出现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还好他的手够稳,连忙将手上的鹿骨扦子往上一抬,这才没有破坏参须。 瞧瞧手背上蹲着一只差不多拳头大小的蛤蟆,李卫国也有点哭笑不得:你跟着添啥乱啊。 “黄蛤蟆,这玩意烤上才香呢。” 赵广定的老毛病又犯了,伸手去抓,他所说的黄蛤蟆,就是当地对林蛙的俗称。 “这月份的林蛙不能吃。” 李卫国眨眨眼睛,把林蛙托在左掌心,这家伙就伏在那,黄红相间的肚皮一鼓一鼓的,跟李卫国对眼儿。 “好像还是一只母抱子,这要是入冬的时候就好了,肚子里面都是籽。”赵广定抹了一下哈喇子。 “去,我还干活呢。”李卫国把林蛙放到地上,看来不仅是鱼类能受到白光的吸引,连蛤蟆也是如此。 这只林蛙的出现,也给李卫国提了个醒,等再过两年,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养殖林蛙,蛤蟆油还是比较有经济价值的。 “又来一只,捅蛤蟆窝了咋滴?”赵广定嘴里叫唤一声。 果然又蹦跶过来一只,还十分不客气地跳到赵广定的鞋面子上边,准备蓄势往旁边的李卫国身上蹦。 “卧槽,癞蛤蟆!”赵广定使劲一甩,那只癞蛤蟆就伸腿拉胯地飞进旁边的草丛。 赵广定啐了一口吐沫:“玛德,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一旁的王小乐笑得肚子都疼:“广定叔,这回你咋不吃了?” “我吃个天鹅屁!”赵广定嘴里骂着,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算是把这株五品叶的老山参给完整地抬出来。 这根棒槌的身形十分漂亮,手足俱全,就跟个小娃娃似的,根须修长,上面长着不少珍珠疙瘩,瞧着就叫人欢喜。 “俺估摸着,最少也得五十年开外。”赵广定还是有点见识的,仔细观察着芦头,得出这个结论。 芦头上面有一圈圈淡淡的痕迹,就相当于树木的年轮,大致能分辨出来野山参的年份。 “国子,你说能卖多少钱?”赵广定已经开始琢磨价格了。 “五六百块还是没问题的。”李卫国估摸了一下,说出一个数字。 把赵广定给乐得,嗷一下蹦起来老高:“哈哈,发财啦,俺发财啦,够俺喝一年小酒儿的啦!” 这么多钱? 王小乐也同样欢喜:就算三个人分钱,每个人也能分将近二百块呢。 这么看来,放山寻参,好像比去煤矿上班都来钱。 只是王小乐想得太简单,棒槌是这么容易就能挖的吗? 李卫国则剥了两块桦树皮,铺上苔藓,把老山参夹在里面,最外面用红绳捆绑好,装进背篓,就算彻底大功告成。 他直起腰杆,也兴冲冲地挥舞一下手臂:“下山!” “国子,要不再转转呗,没准还能再挖一根棒槌呢?”赵广定瞧着李卫国肩膀上的棒槌鸟,心思又活泛起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李卫国却决定见好就收,出来好几天了,再不回家,大姐又该惦心了。 于是三人收拾东西,至于搭建的窝棚,自然是留在这里,别的放山人碰上,也方便居住。 这也是放山人的规矩,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这一趟放山,也算是满载而归。 李卫国也挥手告别两只棒槌鸟:“去,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两只鸟在他头顶盘旋,嘴里咕咕的叫着,一副不舍的模样。 “养着多好,往后还能帮咱们找棒槌。”赵广定也舍不得。 李卫国却是笑笑,又挥舞几下手臂:“林子里面才是你们的家,笑傲山林,永享自由。” 两只棒槌鸟在几个人的目送下,终于展翅飞走,回归原本属于它们的生活。 李卫国三人也踏上归途,和来时的忐忑不同,下山的时候,三人都欢欢喜喜,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第二天上午,三个人正在一处林子边穿行,就听到前方林子里有动静,哗哗哗,是什么东西急速在草丛中穿行。 李卫国凝神细听,立刻面色大变,低吼一声:“快趴下!” 第十六章 哎呀妈呀,真甜啊 王小乐听话,直接卧倒在草丛中,这月份的草丛都快齐腰深了。 瞧见赵广定还站在那东张西望呢,李卫国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踹趴下。 赵广定摔了个嘴啃草,刚要开口抱怨,就听身边扑腾扑腾的,有什么东西跑过去。 这动静一听就是大型的野牲口,吓得赵广定双手抱头,趴在那一动都不敢动,心脏跟打鼓似的,一个劲咚咚咚。 李卫国叫两名同伴趴下,他却单膝跪地,伏在草丛之中,密切注意动向。 前方的草丛猛地向两边一分,然后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脑瓜子,赫然是一头黑熊,当地俗称黑瞎子。 黑瞎子可一点不瞎,俩小眼睛好使着呢,一下就看到前方的李卫国。 这只黑瞎子也是愣了一下,估计脑子里也有点蒙,搞不清前面是啥状况。 不过本能驱使着它调转方向,从另外一边跑过去。 李卫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好这只黑瞎子夺路而逃,没跟他们打遭遇战。 至于黑瞎子狂奔的原因,李卫国看到它嘴里叼着的一块大蜜盘就知道了,这家伙肯定是刚刚捣毁了一座蜂巢。 嗡嗡嗡,还有黑瞎子头顶盘旋的那群野蜂,也证明了李卫国的猜测。 刚才李卫国就是听到嗡嗡声,才赶紧叫同伴卧倒的。 这会儿的野蜂子都红眼了,发现目标,管你是不是偷了它们的蜂蜜,肯定先来一波毒针再说。 山里的野蜂子可厉害,真能把人蛰死。 还好野蜂子追得急,要不然的话,李卫国三人遇到黑熊,可就危险了。 蜂群追逐着黑瞎子,眨眼间远去,李卫国这才长出一口气:“起来,没事啦。” 王小乐脸上也惊魂未定,他刚才也偷眼观瞧,无论是黑瞎子,还是蜂群,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赵广定也爬起来,嘴里还念叨呢:“黑瞎子为了口蜂蜜,也是蛮拼的,嘿嘿,你俩在这等着,俺过去瞧瞧,能不能捡点便宜。” 李卫国也不免有些心动:山里的野蜂蜜啊,那可是好东西。 不过蜂群肯定不会倾巢而出,有看家的,所以也稍稍有点危险。 李卫国到底不大放心赵广定单独行动,把装着人参的背篓交给王小乐,他也跟了过去。 只见在一棵大树下面,赵广定已经开始拢火。 他弄的是半干的柴草,里面有不少蒿子,点燃之后,火苗小,烟雾大,这老小子用树枝子挑着,正在那熏蜂子呢。 等李卫国走到跟前,赵广定已经全部搞定,正兴冲冲地从一个树洞里,往外掏着金黄色的蜜盘。 树洞刚刚被狗熊破坏过,反倒便宜了赵广定。 蜜盘上滴滴答答的,还往下嘀嗒蜂蜜,赵广定这货直接用嘴接了一口:“哎呀妈呀,真甜啊,都齁得慌。” 李卫国连忙把水壶盖拧开,凑到下面接蜂蜜。 一连接了几个巢脾之后,好歹算是接了两水壶蜂蜜。 “广定叔,咱们撤,别一会蜂群回来。”李卫国赶紧张罗着撤退。 赵广定又趴在树洞里掏一阵,抱着两大块巢脾出来,乐颠颠地往回跑。 “广定叔,别把蜂子招来。”李卫国感觉咋这么悬乎呢。 “这里面有蜂蛹,老好吃了。”赵广定这吃货,好不容易逮住点好吃的,当然不会撒手。 还好,虽然一路上有点提心吊胆,但是并没有遭遇大规模的蜂群。 等到中午,他们终于走出林子,来到山脚下,然后就发现,前面正有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坐在石头砬子那歇脚呢,赫然是王大拿率领的放山队伍。 赵广定这老小子有心显摆,凑上去询问:“大拿,拿着大货没有?” “运气不好,就碰到个二甲子,俺也没抬出来。”王大拿明显兴致不高。 队伍里面的赵大江嘴里不满地嘟囔:“二甲子也该挖出来的,起码值个几十块呢。” 王大拿瞪了他一眼:“按照传下来的规矩,四品叶以下的棒槌,都得留在林子里边,等长大了再挖。” “哪那么多穷规矩,你不挖,别人遇上也得挖走。” 赵大江跟着空跑一趟,一肚子埋怨,他瞄了赵广定一眼:“你们仨棒槌不错嘛,竟然活着回来。” 赵广定使劲挺挺胸脯:“嘿嘿嘿,不好意思,俺们还算凑合,抬了一根五品叶出来。” 真的假的,大伙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吹,可劲吹,反正吹牛不上税。”赵大江一脸不屑。 赵广定也急了,硬是把那株老山参从李卫国身上拿下来,一脸嘚瑟地显摆:“瞧瞧,都瞧瞧!” 在一阵啧啧声之后,赵大江忽然一声大喝:“放山的规矩,见者有份,等卖了钱,咱们一起分!” “赵大连长,这棒槌是俺们仨的,没你啥事。” 赵广定虽然有点怕赵大江,可是涉及到自身利益,也不得不争一争,三个人分,和十多个人分,那能一样吗? “赵广定,咱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又一起进山,当然要按照放山的规矩来,大伙说对不对?” 赵大江也是识货的,一瞧这株老山参品相不凡,就知道是宝贝,立刻起了贪心。 “对,见者有份。”其他村民也都跟着嚷嚷,利益在前,谁不眼红啊。 只有王大拿吆喝几声,叫大伙别见钱眼开,可是也没人听他的。 赵广定吓得心里直突突,他可惹不起赵大江那些人,人家的本家兄弟都一大帮,他老哥一个,动手的话,估计只有挨打的份儿。 不过这老小子也不傻,瞥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李卫国,顿时有了主意,他使劲挥舞两只手:“等等,俺们还有收获涅!” 还有?周围的人,眼睛更红了。 赵广定走到李卫国身前,从筐里拿出一块巢脾:“瞧见没有,俺们下山的时候,遇到一只黑瞎子掏蜂窝,当时国子骑在黑瞎子身上,抡起大拳头,咚咚咚三拳,又踹了两脚,就把黑瞎子给打得抱头鼠窜,你们谁要是不服,就跟国子试试。” 赵广定编瞎话的本事还不赖,连武松打虎这段,都给挪过来用用。 真的假的?那些人都疑惑地瞧着李卫国。 第十七章 你咋不上天呢? 不过想想进山的时候,李卫国把赵大江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大伙不由得信了几分,望向李卫国的目光,都带上一丝敬畏。 看到李卫国也不说话,赵广定就继续狐假虎威:“你们不知道,国子会武术,而且是武林高手,别说黑瞎子,就算是老虎,也照打不误。” 为了保住老山参,赵广定也是拼了,直接把李卫国说成武林高手,差点当上武林盟主。 而李卫国则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赵大江,如果对方敢抢,他今天不介意再教训教训这家伙。 “好小子,敢跟黑瞎子摔跤,在这片山上,你是头一个,咱们大馒头屯,又出了一条好汉,哈哈哈!”王大拿放声大笑,笑得十分畅快。 其实王大拿也不信,不过为了帮李卫国一把,也就顺水推舟,捧了李卫国一下。 听王大拿这么一说,旁边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人,却一个个变颜变色的,再也不敢提分钱的事。 赵大江也被李卫国瞧得心里发毛,不敢再吭声,他就纳闷了:这李家的小崽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不行,这小子跟他有仇,以后得小心着点。 于是两支队伍合在一处,一起向大馒头屯的方向走去。 赵广定一边走一边琢磨:妈个巴子的,这帮家伙根本就是欺软怕硬,看来以后要抱紧李卫国的大腿。 等回到村里,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村民各自散去。 李卫国藏了个心眼,把王小乐和赵广定,也叫到自己家里,有外人在,大姐总不好意思拿笤帚疙瘩抽他? …… “姐,小梅,我回来啦。”进院之后,李卫国吆喝一声。 “三哥!”李小梅嗖一下从屋里钻出来,三哥走的时候说是去县里,肯定能带好吃的回来。 李金梅也扎着围裙,手里拎着烧火棍,从屋里出来,她正做晚饭呢。 一瞧李卫国的模样,李金梅就是一愣:“老三,你们上山啦?” 李卫国点点头:“姐,我们挖……” 只见李金梅的眉毛都竖起来,不由分说,抡起手里的烧火棍就抽,一边抽,一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叫你不听话,山里那么危险,我叫你不听话!” “别打别打!”赵广定直蹦,心里一个劲埋怨:你打你弟弟,这烧火棍咋还一个劲往俺屁股蛋子上招呼? 李卫国身子灵活,把棍子都闪过去,李金梅也舍不得打弟弟,心里又恼恨,这里面就赵广定年纪最大,可不拿他出气嘛。 “姐,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别打,别把老山参给打坏喽。”李卫国连忙搬出救兵,当然是人参娃娃。 这招还真好使,一听老人参,李金梅连忙放下烧火棍:“老三,你们真挖到棒槌啦?” “那当然,国子还跟黑瞎子摔跤呢。”赵广定揉揉屁股,也跟着一脸荣光。 打黑瞎子,你咋不上天呢? 李金梅一听,又怕又气,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泣起来。 “姐,没事没事,国子现在厉害着呢。”王小乐也连忙相劝。 而李卫国又把老山参取出来,果然吸引了大姐的注意力,稀罕八叉地打量着野山参,然后还不忘狠狠白了弟弟一眼。 “嘿嘿,俺这还有好东西呢,金梅啊,你给用油炸一下。”赵广定把那两块巢脾搬出来,里面都是乳白色的蜂蛹,还动呢。 “这能吃吗?”李金梅也瞧得头皮有点发麻,最主要的是还得费油,这年头,油多金贵啊。 赵广定一个劲打包票,李金梅这才叫他挑蜂蛹。 李卫国则把水壶拿出来,叫李小梅拿来饭碗,然后用水调了几碗蜂蜜水。 “呀,真甜!”小当家喝了一口,眼睛立刻眯缝成月牙,一脸的甜蜜。 “小馋猫。”李卫国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身上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李金梅则开始做饭,为了犒劳李卫国他们,特意炖了一条大鱼。 蜂蛹也挑出来一小盘,过了下油,炸得金黄。 李小梅则美滋滋地蹲在灶坑前边烧火,不时站起来望望锅里,然后吸溜两下小鼻子。 屋子里,飘散着一股非常独特的香气。 李卫国则叫上赵广定,去河边好好清洗一番,这些天在山里也都造得没人样了。 回来的时候,李卫国手里还拎着半须笼小河虾。 到家之后,只见王大拿也来了,还带来一瓶酒。 一阵阵香气从屋门散发出来,把赵广定的哈喇子都给勾出来了。 等饭菜好了,李金梅又把王小乐和王队长也都叫来,而李卫国则去请老村长。 人都来齐了,正好凑一桌。 李金梅和李小梅在北炕放了个小炕桌,单独吃。按照当地的习俗,家里来客,女人和小孩都不许上桌。 李小梅还把王大拿的老闺女王小雪也叫来,她跟李小梅年龄差不多,算是手帕交。 饭菜比较简简单:一盘炒青菜,然后就是炸蜂蛹,还有一茶盘子炖鱼,最后是一盘子炒河虾。 这玩意最吃油,平时可舍不得炒,正好就着油锅,炒得干巴巴、油汪汪的,里面放上翠绿的小葱段,又鲜又香。 王大拿打开拿来的滴流瓶子,也就是挂点滴的玻璃瓶子,瓶塞是胶皮盖,下面那部分塞进去之后,还有个皮套可以撸下去,密封得非常严实。 瓶子里面装的是酒,呈现出深棕色,倒进酒盅里边,就变成了琥珀色。 老村长和王队长都不由得眼睛一亮:“哈哈,大拿把好酒拿来了,今天得喝点。” 王大拿这酒可不一般,里面有山里不少珍惜的药材,最主要的是,还有一截虎骨。 “二舅,还有俺呢。”赵广定低眉顺眼地瞧着老村长,他也馋酒。 这老小子不怕别人,就怕老村长的拐杖抽他,从小就怕,因为冯大田村长,是赵广定老娘的娘家哥哥。 老村长瞪了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一眼,刚要说话,李卫国连忙说道:“村长爷爷,广定叔这次进山,也立了大功。” 老村长这才点点头,赵广定这下可开荤了,五钱的小酒盅,吱吱吱的,一口一个,喝一口小酒吃一口蜂蛹,瞬间感觉人生圆满。 老村长瞧不下眼:“这酒你少喝。” “俺才喝一两,平时俺能整一斤呢。”赵广定当然不服。 “你懂个六,这是药酒,你没成家,瞎喝个啥。”老村长直接把外甥的酒盅没收。 李卫国也眼睛一亮:大拿叔配制的药酒可是一绝,喝完之后,雄风大振。 不过他现在可不敢喝,喝完不窜鼻血才怪呢。 于是他夹了个蜂蛹,扔进嘴里,嗯,好吃,这种独特的香气,十分令人回味,而且是高蛋白,最是滋补不过。 北炕的小当家,起初的时候也不敢吃,最后还是闭着眼睛尝了一个,立刻就受不住美味的诱惑,笑眯眯地吃起来。 赵广定没酒喝,就甩开腮帮子吃菜,吃完抹抹嘴儿:“你说要天天都过上这日子该多好。” “你呀,秃子跟着月亮走,也就是跟着国子沾光。”王大拿跟他可不客气。 “嘿嘿,国子啊,以后再有这好事,别忘了叫俺。”赵广定算是想好了,坚决抱定大腿。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然后趁机说道:“广定叔,只要勤快,就能过上好日子。” 不料想,赵广定一个劲摇头:“你看咱们村儿,有几个懒的,日子还不都是紧巴巴。” 他说得好有道理,李卫国一时间还真无法反驳。 “你个臭小子,净说些歪理儿,勤劳致富,这还有错!” 老村长踅摸自己的拐杖,准备教训外甥,结果发现拐杖靠墙戳在炕头那,离得有点远。 “二爷爷,喝酒喝酒。”李卫国连忙张罗酒。 这时候,李小梅她们已经吃完了,小丫头向大姐请示一下,得到批准之后,就跟王小雪一起趴在柜盖上听收音机,里面正播放新闻呢。 李卫国不由得灵机一动:“二爷爷,我听说,今年年末要开大会,肯定出不少新政策,还有个叫小岗村的地方,农民都分田到户,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日子好过多啦。” 老村长摇摇头:“地还是那些个地,人还是那些个人,哪能一下子就变好?估计又是胡吹。” 王队长也点点头:“前些年都号召农业学大寨,平地修梯田,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赵广定也一个劲跟着点头:“对对对,还是吃大锅饭好。” 李卫国也暗暗摇头:观念果然是最难改变的。 他正要渗透一下承包的事情,就看到知青点的王燕点长,风风火火跑进来:“村长,队长,太气人啦,李卫国同志树立典型的事情,公社没给批!” 第十八章 好心也会办错事的 王燕坐在炕沿上,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本来都好好的,公社的孙主任已经都批了,可是却叫武装部长给否了。” 老村长也没心思喝酒,大馒头屯好不容易要出个典型,咋就黄汤子了呢,于是也急吼吼问道:“差哪啦?” “说是……”王燕刚要脱口而出,却又顿了一下,这才小声说道,“说是李卫国同志家底有点问题,不适合正面宣传。” 老村长一听,也只能摇头叹息,他当然知道这事,说起来还跟李卫国的地主爷爷有关。 王队长也有些不忿:“那不都是老黄历了,咋还拿这个说事!” “就是,那个武装部长还是姓赵的,最不是个东西!” 李金梅也气够呛,好不容易盼着三弟有点出息,结果又没戏了。 老村长摆摆手:“组织上决定的问题,你们别跟着瞎吵吵,等我啥时候去公社,跟老孙好好唠唠。” 李金梅也只能点头,气归气,她还是加了一副碗筷,摆在王燕跟前。 这时候,李卫国开口了,他抬手让让王燕:“王点长,正好今天改善伙食,迈门槛,吃一碗,这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救人又不是为了当英雄。” 这思想觉悟太高了,王燕瞧瞧李卫国,心里不禁把这个青年又高看一眼。 其实她并不知道,李卫国对这个还真不大重视,他现在一门心思琢磨赚钱,赶紧改善家里的条件,才是实打实的事情。 王燕还是挺执着的:“不能这么算了,等啥时候知青代表去县里开会,我把情况向县里反应一下。” 说完,她这才动筷夹了一个蜂蛹,塞进嘴里:“嗯,真香,这是啥,以前没吃过?” 这姑娘好,为人坦诚,一点也不做作。 “这是蜂蛹,稀罕玩意。”王队长乐呵呵地介绍。 “蜂蛹,好东西。”王燕还是识货的,“你们还真厉害,敢捅蜂窝。” 赵广定终于忍不住插嘴:“嘿嘿,国子当然厉害,赤手空拳,三拳两脚,就将黑瞎子打死,呃,打跑了。” 谎话说三遍,连他自个都信了。 “吃饭还堵不住你嘴。”王大拿是老炮手,对这件事当然心存疑虑。 老村长也瞪了这个外甥一眼:“吃你的得了。” 赵广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当然了,要说厉害,还是俺二舅最厉害,当年拼刺刀,捅死过好几个米国鬼子呢,来,二舅,咱爷俩走一个!” 这老小子,踅摸想喝酒。 屋子里的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李卫国则趁机又提起承包责任制的话头。 王燕到底是大城市来的,有些见识,也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她还是赞成的,因为在平时生产队的劳动生产中,她也发现许多出工不出力的现象。 其中最典型的,就坐在桌上喝小酒呢。 老村长还是有点想不通:“地都分了,那不是变成自个顾自个,集体咋整啊?” “二爷爷,承包责任制,能最大限度地把大伙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我估摸着,上边也慢慢要推行。” 李卫国当然知道历史的走向,他们这边,是八二年末开始分地,八三年起,就正式实行大包干。 然后各家各户都玩了命,起早贪黑伺候自家的田地,一连几年大丰收,大伙的日子都明显好过了许多。 大包干的成效也凸显出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到瓶颈之后,土地分散的缺点也渐渐显露出来。 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在初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确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而李卫国也正好趁热打铁,又给老村长他们满上一盅酒,然后说道: “二爷爷,队长叔,我有个想法,我想承包红旗水库。” “承包水库,不行不行,那是集体的,咋能给个人用呢。”老村长连连摆手,他可没喝多。 王队长也直摇头:“国子你可不能占生产队便宜。” 李卫国乐呵呵地继续说道:“队长叔,我每年往村里交一定数额的承包费,然后水库归我个人使用,但是所有权还是集体的。” 咳咳,地上的李金梅使劲咳嗽几声。 老村长也有点琢磨明白了,他拧着眉头琢磨一阵,摇头说道:“国子啊,你承包水库,是准备养鱼卖,你会养鱼吗,到时候卖给谁,这里面的困难多了去,根本就是赔钱买卖,咱们可不能眼瞅着你往水坑里面跳。” 得,这事暂时是说不通了。 不过李卫国也知道,老村长和王队长的心思,是为了他好。 可有时候,好心也会办错事的。 偏偏在这时候,王小乐也不甘寂寞地插话:“爸,我决定跟着国子一起干,不去煤矿上班了。” “你敢!”王队长一巴掌掴在儿子的后脑勺,“你要敢不去,信不信俺把你腿打折喽!” 王小乐一听,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王队长也端起酒盅,喝了一口闷酒:现在这孩子,一个个都怎么了? 李卫国一瞧这架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一个劲劝酒,他知道,改变观念是最不容易的事情,慢慢来。 第二天,李卫国早早吃过饭,就准备去县城卖人参。 公社的收购站虽然也收山货,但是价格压得比较低,还是去县里比较好, 要不是现在交通实在不方便,李卫国都想去省城出售了,省得小地方赚差价。 这年头出门还挺麻烦,除了准备钱之外,还得带上粮票,另外还得在生产队开介绍信,他们当天回不来,肯定要在县城住一宿,没介绍信的话,那就等着露宿街头。 王小乐在县城读了几年书,熟门熟路,当然得去,另外还叫上王大拿,他是行家,万一价格不合理的话,就先别卖。 “俺还没去过县里呢。”还有赵广定,也说啥要跟着,毕竟卖人参的钱,也有他一份呢。 这年头,一辈子没去过县城的人多得是。 李卫国考虑赵广定的要求也算合理,就把他带上。 赵广定乐得屁颠屁颠的,还特意回家捯饬一番。 只见身上的衣裤都大窟窿小眼子的,头上弄个破蓝帽子扣上,腰里还系着一根麻绳,大裤裆甩搭甩搭的,跟要饭的也没啥太大区别。 “广定叔,咱能不能换一身叶子啊?”王小乐实在看不下眼,他嘴里的叶子,就是衣服。 他们这地方,以前胡子横行,所以一些胡子的黑话,也渐渐被老百姓用上了。 赵广定抖抖布衫子:“俺家里就这一身衣服,等把棒槌卖了,俺高低整一身新衣服,也穿四个兜的。” 这年头,能穿四个兜的,一般都是干部。 李卫国朝赵广定竖竖大拇指:“行,广定叔,好好拾掇拾掇,多攒俩钱,也好娶个婶子。” “嘿嘿,那国子你得领着俺干,俺现在就信你。”赵广定嘴里笑嘻嘻地说着,娶媳妇,谁不想啊,做梦都想。 李金梅叮嘱一番,这才送李卫国他们出门,李小梅也送出大门口,一个劲挥舞着小手儿。 “等哥回来给你买好吃的。”李卫国挎起背篓。 晨光中,小当家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四个人趁着早上凉快,大步流星,走到公社,真应了那句话:出门全靠走。 第十九章 八百八十块 众人到了公社,在供销社前面等客车,红旗公社通往县里的大客车,一天就一趟,错过了就得等明天。 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客车来了,去县里的人还不少,呼啦一下,围住车门口。 售票员是个中年妇女,可一点不客气,从车窗探出脑袋,扯开嗓子,十分霸气地喊:“都别踏马挤,谁再挤不许上车!”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大伙自觉排成一队,售票员接着又喊:“大件儿东西都放车顶上去!” 现在的客车,都是车顶上有个驮货架,从车后面的梯子爬上去,把东西放到架子上。 然后有个大网兜,往上面一罩,防止货物颠哒下来。 “还有你,你那个背篓,赶紧放车顶上去,车里可没那么大地方。”售票员朝着李卫国喊。 “俺这里面有人……”赵广定急了,放车顶上可不保险。 售票员立刻瞪起眼睛:“背篓里还敢藏人,想逃票咋滴,没门!” 李卫国手疾眼快,把赵广定的嘴捂上,这年头,出门在外,可不能瞎嚷嚷。 然后李卫国快步走到售票员那个车窗前面:“二姨,是我,俺娘叫俺给您捎条鱼。” 谁是你二姨,售票员刚想说,瞧见李卫国一个劲朝他挤咕眼睛,手里还把一条大鲤鱼递过来,售票员立刻眉开眼笑:“大外甥啊,快点上车,你先上!” 李卫国这才上车,坐到机盖子上,连车票都省了。 开车的司机还跟他搭讪:“小伙子,你这鱼不错,瞧着就新鲜。” “等哪天俺也跟您送一条。”李卫国嘴里应承着。 这年轻人会来事,司机师傅也挺高兴。 不过王小乐几个人,还得买票,距离县里五六十里路,一个人的车票需要四毛五分钱,都够买半斤肉了。 等人都上来,车也开了,售票员便挨个收钱撕票儿,轮到赵广定这,发现这位还东张西望瞧稀奇呢,就捅捅他肩膀:“你,买票。” 赵广定拍拍挎兜:“俺没钱。” 兜里比脸还干净,说的就是他。 “没钱坐啥车,下去!”售票员十分彪悍地扯着赵广定的衣领子,就往车门方向拽。 “二姨,我给他打票。”李卫国连忙从兜里掏钱,还有王小乐和王大拿的车票钱,都给付了。 售票员还挺照顾,撕了两张成人票,然后又撕了个半票的,递给王大拿。 赵广定一瞧不干了:“他凭啥花半票?” “个矮,没超一米五,都算儿童票。”售票员利索地回道。 赵广定指着王大拿:“儿童票,他岁数比俺还大涅,哈哈,笑死俺啦,这个笑话,俺回村里能笑一年。” 车里其他乘客也都跟着笑,笑得王大拿脸红脖子粗的:“赵光腚你笑个屁,俺花半票还省钱了呢,有本事你别长那么高!” 在欢乐的气氛中,客车驶向松江县。 李卫国等人的心中也充满期待:希望这根棒槌能卖个好价。 从客运站出来,李卫国站在七九年的县城街头,眼前的景象和记忆渐渐重合: 一辆辆自行车,在老旧的街道上骑过,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 人们衣着朴素,灰蓝绿三色构成主色调,就像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 不过人们脸上却大多洋溢着一种叫做满足和幸福的神情,可以看出来,虽然物质生活还不够丰富,但是人们的精气神很足, 李卫国的嘴角也露出微笑: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同样也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他有信心立在时代的潮头,去乘风破浪。 “咱们先去土产公司。” 王大拿年年都来城里卖山货或者动物皮毛之类的,所以比较熟悉,率先在前面领路。 大伙都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就听砰的一声,李卫国回头一瞧,只见赵广定撞电线杆子上了。 这老小子东张西望,眼睛都感觉不够用,结果没留神撞上了。 嘻嘻,旁边一个半大小子嬉皮笑脸地开始念叨:“山炮进城,腰扎麻绳,喝瓶汽水,不知退瓶……” 无论是啥时候,城里人对农村人,都有一种优越感。 赵广定脸皮再厚,也有点恼羞成怒,不过他也没胆子跟城里人打架,农村人进城,心里都发虚,只是急赤白脸地争辩: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俺们这有一株老山参,卖了能顶你爹一年的工资!” 李卫国扯扯赵广定的胳膊:这事哪有满大街嚷嚷的? 不过李卫国嘴上也叹息一声:“日子过不好,当然被人瞧不起,所以咱们必须发家致富,到哪才能都抬起头来。” 赵广定这次竟然使劲点点头,看来刚才确实被刺激到了。 几个人进了土产公司,屋里带着一股子硝石散发的气味。 “大拿兄弟来了,你这是又弄了啥宝贝?”柜台里面的一个老售货员,热情地和王大拿打招呼,看样子是熟人。 王大拿上去和人家握握手:“陈老哥,俺这趟是陪榜,是俺们村的小年轻,抬出来一根大货。” 老店员的目光立刻落到李卫国身上,谁叫他背着花篓呢。 “陈伯伯,您好,我叫李卫国,您叫我小李就成。”李卫国也大大方方地上前握手,丝毫没有农村人的拘谨。 “小伙子真不错,这些年,像样的棒槌可越来越少喽。”老陈主动上手,帮着李卫国把背篓卸下来,然后李卫国取出桦树皮,摆在柜台上。 老陈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打开桦树皮,开始查看那只老山参。 他瞧得十分仔细,不放过一根参须,还不时点点头、 看了足有十多分钟,老陈这才摘下老花镜:“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好的棒槌啦,肯定要定为一等品,一会儿上秤,估摸着能到七两。” 人参也是分等级的,价格也不同,李卫国朝王大拿望望,见后者点点头,显然老陈师傅也没有故意压等。 老陈用天平称重之后,一共是二百多克,合旧秤的话,刚好七两出头。 他熟练地扒拉几下算盘,就乐呵呵地报出价格:“一共是八百八十块。” “这么多,发财啦!”赵广定这老小子直蹦高,然后又捂住自己的嘴巴,从手掌中传出嘿嘿嘿的傻笑。 王小乐也激动起来,使劲挥舞了一下拳头,每人都将近三百块钱。 三百块啊,都赶上刚上班的青工一年工资了,绝对算是一笔巨款! 三百块啊,能买一块机械表,外加一辆自行车。 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想手腕戴着明晃晃的大手表,谁不想屁股底下骑一辆大永久? 王小乐觉得,好像比上煤矿干活强多了。 然后就是开票,取钱,一张张都是大团结,数量近百,嘎嘎新,厚厚的一沓,没法子,现在最大的面值就是拾元的。 “分钱,分钱,哈哈,俺老赵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呐!”赵广定眼睛直冒光,使劲搓着俩手。 “先放我这,回家再分。”李卫国倒是不慌不忙地把钱装进自己的帆布包,还不经意地四下望望,还好这时候快到中午,土产公司也没啥人。 看到赵广定有点猴急,王大拿就低声警告他:“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出门在外,得小心财物,别被人给盯上。” 赵广定缩缩脖子,这才不张罗分钱的事。 四个人从土产公司出来,感觉外面的天都变得特别晴朗。 李卫国瞧瞧时间,已经晌午了,就笑着说道:“今天咱们下馆子!” 赵广定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他活了快四十岁,还是第一次下馆子。 “买点干粮,对付一顿得了?”王大拿觉得有点太奢侈。 路旁的二副食门口,就有卖麻花的,摆在玻璃箱子里面,金黄的大麻花上边,还撒着白糖,瞧着也非常诱人。 不过在李卫国的坚持下,几个人还是进了饭馆。 第二十章 下饺子喽! 正是饭点儿,四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李卫国朝服务员招招手:“点菜。” 服务员都没搭理他,朝着墙上的一个小黑板努努嘴。 李卫国这才想起来,这会儿和以后不一样,饭馆子都是国营单位,服务员是正式职工,都跟大爷似的。 每天的菜品都写在菜牌上,简单的就弄个小黑板,不是你想吃啥就有啥的。 而且要先交钱买菜,想吃霸王餐都没门。 四个人商量一下,按照菜牌儿上有的,点了个炒干豆腐、芹菜炒粉条,溜肉段,一大盆鸡蛋汤,外加一大盘馒头,一壶酒。 菜价真不高,素炒菜一般就几毛钱,肉菜超过一块,李卫国交钱的时候,一共才花了三块多,当然还有二斤多粮票。 在他看来挺便宜,不过另外三人却都有点心疼:三块多钱呢,大概相当于县城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的十分之一,可不少啦! “真香,要是顿顿都能下馆子就好喽。”赵广定甩开筷头子,造得沟满壕平,平时最喜欢的小酒儿,都没咋喝。 “出息。”王大拿有点瞧不上这货。 李卫国则是信心满满:“咱们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过,以后就算是顿顿下馆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完他瞥了赵广定一眼:“不过,幸福要靠双手和头脑去创造,广定叔,你要是再犯懒的话,那肯定白扯。” “要是顿顿都能好吃好喝,孙子才犯懒呢。”赵广定有了奔头,感觉整个人气质也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 吃饱喝足,王小乐就领着大伙去百货商店,整个县城,一共有三个百货商店,算是县城内的商业中心。 几个人是看得多,买得少,柜台里的商品倒是琳琅满目,不过许多东西都是凭票供应,只能瞧着眼馋。 要是有自行车票,王小乐非得骑一辆回去,可惜没有。 李卫国也眼馋自行车,有这个比较方便,省得到哪都得开11路。 不过这种紧俏物资,他暂时还没有门路。 最后他也没给自己买啥,倒是给家人添置了不少小东西。 赵广定这老小子也下了狠心,非要买一套中山装,嘴里嚷嚷着说,以后相亲穿,肯定能成。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个李卫国还是比较支持的,就招呼售货员把衣服摘下来试试。 售货员瞅瞅赵广定,腰里系着麻绳,浑身脏兮兮的,仿佛刚从田里种地回来,于是一脸嫌弃地说道:“别把衣服给弄脏了,你个土老帽赔得起吗?” 懒汉也是有自尊心的,赵广定急了,使劲一拍胸脯:“瞧不起谁呢,俺们刚卖了一棵大棒槌,卖了八百多块涅!” 唰唰唰,至少有几十双眼睛望过来,这里是百货商店,就不缺顾客。 李卫国已经感受到几道贪婪的目光,心里暗道不好。 不过既然跟赵广定一起来的,他当然支持队友,所以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售货员:“放心,我们付得起钱。” 给赵广定买了一身中山装之后,几个人就赶紧离开百货商店。 原计划,李卫国还打算在大车店住一宿,等明天再坐大客车回去,现在计划有变,还是早点回家为妙。 买了一大包麻花之类的食物在路上吃,几个人就踏上归程。 走着走着,出了县城,人也少了,前面望见砖厂,赵广定还纳闷呢:“不是应该走北门吗,咋还往东门这边溜达呢?” 王大拿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捅娄子,干啥啥不行,惹祸第一名。” 这时候,前面有几个人晃晃悠悠地拦住去路,领头的一个小胡子伸手一指:“老乡别走,借几个钱花花呗!” “借钱,借多少?”王大拿一瞧这伙人不是好路数,也不由得目露凶光,这里面他年龄最大,所以才出头。 “当然是有多少借多少。”小胡子抱着膀子,嬉皮笑脸地打量着李卫国一伙人。 王大拿冷哼一声:“俺是山里打猎的炮手,这些年没少打野牲口,还真没打过人牲口!” 别看他个小,身上却有瘆人毛,对面那几个年轻人都不由得倒退几步。 小胡子有点气急败坏:“别听他瞎咋呼,手里没枪,还没三寸豆腐高呢,一脚就踩地底下去!” 当着矬子别说短话,王大拿不由火起,唰的一下,从裤脚子里面拽出一把腿叉子:“没枪俺也照样收拾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小胡子也不甘示弱:“哎呦喂,哥几个,亮家伙!” 这帮家伙纷纷撩起衣襟,什么铁棍、弹簧刀之类,都明晃晃地亮出来。 好虎架不住群狼,王大拿也有点发愁,主要是担心伤到李卫国和王小乐。 眼看对方呜呜渣渣地耍着手里的刀子围上来,李卫国忽然大叫一声:“大拿叔,钱在俺这,俺先跑!” 说完,只见他抱着背包,一溜烟往道边跑,一步跳过阳沟,速度飞快。 “追!”小胡子愣了一下之后,带人就追,也不管王大拿等人。 这帮家伙就是奔着钱来的,当然要追李卫国。 王大拿一瞧,也不怠慢,迈开两条小短腿,又开始追小胡子一伙人,速度竟然一点不慢。 就连赵广定都急眼了,也撒丫子开撵,嘴里还骂骂咧咧:“你骂俺是山炮行,巴掌撇子打两下也行,就抢钱不行!” “等等我!”东西都扔给王小乐,他抱着一大堆衣服和零碎,也在后面追。 大馒头屯民风彪悍,尤其是爷们,都有血性。 李卫国还真不是临阵脱逃,他一瞧对方有刀子,担心自己这边的人受伤,于是就主动把对方引开。 因为他瞧得清楚,就在道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沙坑,沙坑里面都是积水,应该是砖厂挖沙土用的。 赤手空拳对付这些拿刀子的,李卫国心里也没谱,还是把敌人引进埋伏圈比较好。 李卫国速度快,还有闲工夫回头张望,看到把小胡子他们甩得有点远,就又减了点速。 “看你往哪跑!”前面大水坑子拦路,小胡子嘴里嚣张地大吼一声。 他心里还美呢:这山炮还真是个二傻,自个跑绝路上去了。 眼看追到近前,小胡子就觉得脚下一滑,站立不稳,一头栽进水坑里。 后面的同伴还以为他是脚下没留神呢,留下一个拽人,剩下的继续追。 下饺子喽! 李卫国心里好笑,一边贴着水坑边上跑,一边又悄悄引上来几道水柱。 这玩意直接攻击没啥杀伤力,但是引到那帮家伙的脚底下,威力却不小。 这伙人脚底纷纷打滑,轻的摔个屁股墩,倒霉的则和小胡子一样,直接栽进水坑。 噼里噗通的,可不跟下饺子似的。 后边跟进的王大拿和赵广定可捡着便宜了,一脚一个,全都把人踢进水坑。 还有挣扎着往上爬的,也被两个人给踹下去。 就跟打地鼠似的,冒头一个踹一个。 赵广定一边踹还一边嚷嚷:“一群软脚虾,全都是废物,就这样也好意思出来劫道?” 小胡子他们也蒙:早晨也没喝酒啊,咋就直散脚呢? 李卫国则优哉游哉溜达回来,正准备给这帮人灌大肚呢,就看到沙坑上边又冲下来一伙人。 第二十一章 这才是生活嘛 这几个也是小胡子一伙,原本是准备抄后路的。 李卫国一瞧,这几个手里没刀子,立刻迎上去直接开打。 这时候就看出来身体素质方面的区别,李卫国速度快,力量足,王八拳抡起来,照样威力十足。 不到一分钟,后边这四、五个人,全都被他一个人给干趴下了。 “还想抢俺们的钱,看你们还抢不抢,抢不抢!”赵广定也来劲了,大脚丫子一通踹,躺在地上的那些小年轻,只有打滚求饶的份儿。 王大拿也收了腿叉子,他下手有分寸,刚才主要还是架脚踹的。 “哈哈,国子,还是你牛。”赵广定这回彻底服气。 王大拿都起了爱才之心:“这回俺信了,国子你真有打跑黑瞎子的本事,等入冬的时候,俺领着你进山打猎。” 王小乐抱着一大堆东西,嘴里直埋怨:“我都成看堆儿的了,你们倒是给我留俩过过瘾啊!” 说完他一脸羡慕地望向李卫国:“国子,猛,你真猛,就跟砍瓜切菜似的,那几个家伙就全躺下啦,你还说你没练过武术?” 在他眼里,好伙伴就是武林高手。 李卫国哪会啥武术,他就是仗着速度更快,力量更足,才克敌制胜的。 “这帮熊玩意咋整?”王大拿向李卫国询问,本来以为自己是主心骨呢,现在看来,还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送公安局还麻烦,直接宰了省事!”李卫国是存心吓唬这帮家伙,他也知道,以后再过几年,这种人会越来越多。 “饶命啊!”那帮小年轻吓坏了,有几个跪在那直磕头,至于坑里那几个,更是一个劲往水里猫。 “以后再干这种事,别想活命,赶紧滚蛋!”王大拿嘴里也警告一番,至于能不能管用,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赵广定不干了,张开双臂:“先别走!” 他冲到一个小年轻跟前,把对方脑袋上的绿军帽摘下来,戴到自己头上,然后还把自己的破蓝帽子,扣到小年轻头上,嘴里还说呢:“你这上衣不错,脱下来,赶紧的!” 那个小年轻哭的心思都有了:这谁抢谁呀? 绿军帽? 王小乐也受到启发,这年头,要是戴一顶绿军帽,那是年轻人最大的梦想,到八十年代初,还有过一段抢军帽的风潮呢。 于是王小乐踅摸一阵,也摘下来一顶绿军帽,美滋滋地戴在头上,虽然沾了点土,回家洗干净就好。 至于那些上衣裤子啥的,王小乐可看不上。 还是赵广定狠,跑到水坑那边,朝着水里的小胡子喊:“把你那双三接头的皮鞋扔上来,俺刚才都看见你穿皮鞋啦!” 小胡子想哭:这也太狠了。 没法子,只能把湿漉漉的皮鞋扔上来,赵广定也不嫌弃:“嘿嘿,穿中山装嘛,当然得配一双皮鞋,这下全套了。” “赶紧走。”李卫国实在有点看不下眼,这到底谁是土匪啊。 看着几个人扬长而去,小胡子他们才敢从水坑里边爬出来,一个个弄得无比狼狈。 “咱们走着瞧,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这帮土老帽!”小胡子气得只能吹胡子瞪眼。 而李卫国几个人则绕到北门,上了通往公社的沙石路,五六十里地,就靠步量。 到傍晚的时候众人走饿了,就在路边找个屯子,讨了几瓢水,每人吃了两个甜滋滋香喷喷的大麻花,然后又精神抖擞地上路。 一共八十里地,愣是走回了大馒头屯,到家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先上我家分钱。”李卫国把众人领到家里。 李金梅刚起来,看到他们回来,也好不惊讶。 当李卫国把厚厚一沓钞票摆在炕沿上之后,李金梅也被惊得瞪大眼睛。 “三哥,好多小钱钱。”李小梅睡得迷迷糊糊的,也爬了起来,看到钱,小丫头立刻精神了,看样子也是小财迷。 赵广定也眉开眼笑,拍拍李小梅的小脑瓜:“棒槌卖了八百八,大伙一起笑哈哈。” 李卫国一边点钱一边算账:“去了花销,还剩八百七,咱们仨每人是二百九十块。” “小乐没买啥东西,给你二百九;广定叔,你买衣服花了三十五,这是你剩下的。” 赵广定接钱在手,然后俩手就开始哆嗦:“俺,俺还是第一次捞到这么多钱涅,国子,叔谢谢你,跟你沾光啦!” 王大拿伸手欲抢:“你要嫌多给俺分点。” 赵广定吓得赶紧往兜里揣,然后用手牢牢捂住。 王大拿撇撇嘴岔子:“出息,你别有俩钱就胡乱花,攒着娶媳妇好不好?俺听说,这两年有关里过来逃荒的,到时候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 “呵呵,那敢情好。”赵广定一个劲点头,这么多年,他感觉总算看到点希望,好日子终于开始向他招手。 李金梅把剩下的麻花给大伙分了,几人这才各自回家补觉。 等送完客人回来,就看到小当家正数钱呢。 她把钞票一张一张摆到炕沿上,炕沿都快摆满了。 “姐,这钱你先存着!”李卫国也不免有点小兴奋,赚钱的感觉当然美,而且这才只是个开始。 “三哥,你可真厉害!”小当家嘴里使劲夸着。 李金梅也满眼欣慰地望着弟弟:“国子真长大啦,能赚钱养家喽。” 说着说着,她竟然眼圈一红,眼泪嗒嗒掉下来。 李卫国知道大姐是想起了过世的父母,连忙转移注意力,他拽过背篓:“大姐,小梅,看看我给你们买啥好东西了!” “擦香香!”李小梅打开一个小扁盒,这是万紫千红牌的雪花膏,比供销社零卖的更香。 “还有胭粉,上面的仙女真漂亮!”胭粉盒上面画的是嫦娥奔月。 “啊,连衣裙!”李小梅很快又发现新目标,立刻高兴地跳起来。 “快穿上试试,这件蓝色的是大姐的,白的那件是你的。” 李卫国在百货商店游逛的时候,买了两套连衣裙,因为成衣不需要布票,就是价钱贵一点。 “国子你又乱花东西。”李金梅嘴里埋怨着,脸上却带着笑,大姑娘家家的,哪有不喜欢新衣服的。 “大姐,换上试试,看合身不?”李卫国在一旁怂恿,没看到小当家那边都换上了吗。 白色的小连衣裙,前面还有一个蝴蝶结,把李小梅给美得,都不会走道了。 李金梅也去外屋地把裙子换上,天蓝色的连衣裙,衬托出美好的身躯,连李卫国嘴里都啧啧赞叹。 李小梅也直拍小巴掌:“大姐比胭粉盒上边的仙女还漂亮。” 李金梅也不由得俏脸微红:“先脱下来,还得喂猪做饭呢,小梅,你的也别穿了,留着过年的时候穿。” “姐,过年都穿棉袄棉裤,你叫我穿裙子?”小当家一脸惊讶的小表情。 李金梅也拍了下脑门:“那你小心点,别弄脏喽。” 李小梅这才笑嘻嘻地点头答应,迈门槛子的时候,小手都提着连衣裙。 李卫国瞧着这一幕,也不觉嘴角微微翘起:这才是生活嘛,有滋有味的。 吃过早饭,李金梅去上工,李卫国则在家补觉,结果一觉就睡到中午,起来之后,神清气爽。 吃晌午饭的时候,李金梅却愁眉苦脸的。 李卫国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淹的庄稼地里,水彻底都退了,被水泡了这么多天,庄稼也都半死不活。 好好的庄稼,只能割了喂生产队的牲口。 可是生产队拢共也没多少牛马,估计吃不了几天就全都烂了,都是庄稼人,瞧着能不心疼吗? “把队长叔也愁坏了,嘴唇子上面都起大燎泡。”李金梅叹了一口气,队里差不多有一半庄稼被淹,今年的日子肯定更难。 李卫国想了一阵,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而且他也想通过这事,彻底改变自己在村民心目中野小子的形象,树立威望。 以前是人微言轻,所以也没人重视你,真要是把这件事办成了,对后续承包水库也十分有利。 把计划在心里完整过了两遍,李卫国觉得没有什么纰漏。 当当当,上工的钟声响起,李卫国也换了一身衣裤,跟大姐一起出工。 第二十二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国子,要不你再歇一下午?”李金梅心疼弟弟。 “我正好有点事,跟村长爷爷和队长叔他们唠唠。”李卫国摘下门口边挂着的草帽,扣在脑瓜顶上。 姐俩一起来到生产队后边的道上,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等着王队长和会计派工。 知青们也都在人群里,看到李卫国,知青都主动打着招呼。 吴小玉也朝李卫国点点头,然后脸上有点红。 “哎呦喂,太阳打西边出来,李卫国都来上工了,你不是应该放山挖棒槌,往自个兜里赚钱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一股子酸味。 李卫国一瞧,是人群里面的赵大虎,顿时皱了皱眉。 赵大虎是民兵连长赵大江的叔伯兄弟,他们家族哥们多,号称七郎八虎,在大馒头屯也是一霸。 不用说,肯定是赵广定这老小子兜里有俩钱烧的,满屯子瞎嚷嚷,这才惹人嫉妒。 换做从前,李卫国不敢招惹老赵家,可是现在不一样,于是出言反驳:“村里放山的人多了,能不能挖到棒槌,全凭运气和本事。” “别吵吵了,庄稼都快绝产了,还有闲心叽咯浪叽咯浪的!” 村里的谢会计吆喝一声,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老抠,下午干啥活呀,还割苞米杆子啊?一踹一脚泥,割那么多也是烂,大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赵大虎心里有气,嗓门也高。 谢会计精于算计,绰号谢老抠。 “我有啥招。”谢会计一副苦瓜脸。 王队长也闹心,挥了下胳膊:“行了,都干活去。” “队长叔,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成不成。”李卫国忽然开口。 “嗤,毛还没长齐呢,你有啥法子,难道还能把淹死的苞米都救活啊?”赵大江忍不住站出来,他上次没打过李卫国,心里一直憋着火呢。 王队长也摇摇头:“公社的刘技术员昨天来看过,也说没救了,妈个巴子,今年就都等着吃救济粮。” “吃救济粮好啊,俺年年都吃。”赵广定搭茬了,结果引来一圈白眼。 看看,这就是人微言轻啊,李卫国反倒是心平气和:“队长叔,我这几天听广播,听到一项农业技术,正好咱们现在能用上。” 说话的时候,李卫国还有意无意瞥了吴小玉一眼,那姑娘连忙挪开目光,脸上明显更红了。 这下王队长也有点重视了,毕竟他对广播还是比较信服的:“国子,那你就说说。” 李卫国点点头:“其实挺简单,就是青储。” 啥青储? 大伙全都蒙圈了,根本没听说过呀。 还是赵广定比较明白:“国子,你整清楚的,你不说清楚,俺们全都糊涂。” “青储,就是把青饲料粉碎,密封发酵储藏,留着喂牲口,能吃好几年呢。”李卫国简单解释了一下。 王队长也听得不明所以:“还能这么整?”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叫:“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太好啦,这个办法太好啦!” 村民都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男知青,长得又高又瘦,名叫郑先农,因为戴着厚厚的近视镜,所以村民都习惯称呼他眼镜。 这位知青,被认为是整个大馒头屯学问最大的,谁叫人家眼镜片最厚呢。 只见眼镜走出人群,来到李卫国跟前,抓住李卫国的手使劲摇:“李卫国同志,还是你脑瓜儿活,我都琢磨快一个星期了,也没想出好办法,你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瞧着郑先农激动的模样,王队长也不由心中一喜,好像真有门,于是连忙询问:“郑知青,你说说这青储到底是咋回事?” 郑先农用手使劲推了一下大眼镜子,然后一溜烟跑了。 只见他跑回知青点,还好知青点就在生产队院里,距离比较近,很快郑先农就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在众人眼前晃了晃:“这里就有介绍青储的,我给大伙读一读。” “郑知青,先捞干的说。”王队长知道这家伙是书呆子,站这能给你读一下午,还上不上工了。 郑先农又推了下眼镜:“就跟李卫国同志刚才说的一样。” 你这才是跟没说一样呢,大伙又把目光投向李卫国。 咄,是拐杖在地上一撴发出的声响,随后老村长的声音传过来:“都过点儿了,咋还不下地?” “二舅,这不是研究青储呢吗。”赵广定上去搀住老村长的胳膊,结果被甩开,老村长最不喜欢叫人搀着了。 然后老村长一拐杖敲在赵广定的屁股上:“你能研究清楚啥,就知道偷奸耍滑!” “俺冤枉啊,是青储,不是清楚。”赵广定算是说不清楚了,又挨了两下。 李卫国忍着笑拦住:“二爷爷,是这么回事。” 听他讲完了,老村长刀削一般的面孔也现出喜色:“办法总比困难多,有希望就得试试,王队长,你先把这事向公社报告,最好派技术员下来指导,然后咱们再干。” 王队长也点头答应,撒丫子就往家跑,从仓房推出自行车,晃着膀子蹬,眨眼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李卫国,你懂,你说咋干?”谢会计也得问李卫国。 李卫国原本也只是见人弄过青储饲料,具体怎么操作,李卫国也不大懂。 反正跟着出谋划策,功劳肯定是跑不掉的,他想了想说道:“终归是要先把苞米杆子割回来,剩下的等队长叔回来再说。” 李卫国也不敢瞎指挥,但是收秸秆肯定没错。 于是各个生产组分头行动,割的割,拉的拉,全都忙活起来。 等到晚上收工,李卫国还邀请郑先农去他家吃饭,整个一下午,俩人都在一块干活,聊得挺投机。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群小娃娃,簇拥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迎面过来。 这年头,机动车辆特别少,别说吉普车了,许多村里的小娃娃,连拖拉机都没见过。 别说小娃娃了,连大人们都围上去瞧热闹。 赵广定一拍大腿:“哎呦呵,小吉普,这肯定是来大干部啦!” 然后就看到王队长从车窗探出头:“都起开,都起开,李卫国,还有郑知青,你们跟着去队部!” 第二十三章 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吉普车开进生产队院里,从车里下来的是村、公社、县三级领导,分别是王队长,公社的孙主任,还有刘县长。 后边还跟着俩人,看样子是技术人员,瞧得李卫国也一愣一愣的:这吉普车都快赶上大客车能装人了。 连县领导都来了,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李卫国想想也就明白,受灾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大馒头屯,沿江的几个公社,一共十几个生产队,庄稼都被水泡上了。 这样也好,他的主意要是成了,能挽回更多的损失,同样也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王队长也有意抬举李卫国:“刘县长,孙主任,这位就是俺们队的社员李卫国,就是他想出来青储饲料这个主意的。” 刘县长四十多岁的样子,衣着朴素,他十分热情地握住李卫国的手:“李卫国同志,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这次立了大功,帮县里解决了大难题。” 公社的孙主任也拍拍李卫国的肩膀,嘴里赞了一句:“好小子!” 李卫国知道这位孙主任,大名孙洪涛,长了一脸的连毛胡子,脾气爆,性子直,作风硬朗,所以人送绰号“孙大胡子”。 在当地,胡子这个词儿,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周围看热闹的社员也都瞧着眼热:县长啊,这是咱们大馒头屯来过的最大干部了,县长都对李老三赞不绝口,这小子是要发达了。 李卫国则表现得不卑不亢,没有那种老百姓见到当官的,就畏畏缩缩的模样。 事实上,眼下的干部,也没什么官架子。 在礼貌地和领导握手之后,李卫国嘴里也客气着:“县长和主任过誉了,我就是一名普通社员,看到受灾心里也急,正好平时喜欢看看农业技术方面的书籍,也喜欢听广播,才知道青储饲料,其实真要是懂行,还得是郑知青。” 李卫国也不贪功,把郑先农也介绍给领导。 因为他知道,这位郑知青可不简单,明年就会考入农大,毕业后进入农科院,致力于种子培育,是大名鼎鼎的农业专家。 “好,年轻人就应该多学习。” 刘县长也不由重新打量一下这个小伙子,从言谈举止和待人接物来看,还真不像是普通的社员。 这时候,老村长也拄着拐,从队部走了出来:“刘县长,孙主任,欢迎欢迎。” 那两位一瞧也不敢怠慢,快步迎过去,抢先跟老村长握手。 虽然他们的行政级别比老村长高,但是对老村长这样的老革命,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 随后,李卫国和郑先农就引导着领导走走看看。 在下午的时候,他们俩都研究一下午了。 怎么粉碎秸秆,在哪挖窖池,如何密封,郑先农都说得头头是道。 就连后续的利用,李卫国都给出方案:最好是县里扶持这些受灾的大队饲养奶牛。 奶牛食用青储饲料,产奶高,品质好,正好可以为县里的乳品厂提供奶源。 就连县里跟过来的那两位技术员,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这俩年轻人都是人才啊!刘县长心里暗赞了一句。 “好好好。”孙大胡子脸上也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些天,他天天长在田间地头,看着受灾的庄稼,老上火了,现在总算看到点补救的希望,心里立刻敞亮不少。 剩下的事情,就不归李卫国管了,自然由公社和县里牵头。 看看天都眼擦黑了,李卫国就开口邀请:“刘县长,孙主任,这都到饭点儿了,到我家吃一口,没啥好吃的,粗粮大饭,能填饱肚子。” 现在这时候,干部下乡还都吃派饭,老村长也想留领导在屯里吃饭,连忙朝李卫国望去:准备了吗? 李卫国点点头,下午他就告诉大姐了,说要叫郑知青去家里吃饭,叫大姐炖鱼。 老村长于是也出言挽留:“来家里串门,还迈门槛吃一碗呢,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公社的孙主任倒是没啥说,这些日子,他基本上是走到哪吃到哪,随便到社员家里吃一口。 于是他征求一下刘县长的意见,刘县长也点点头,平时下乡,也经常在社员家里吃饭。 李卫国乐呵呵地在前面领路,把客人带到家里。 这阵势把李金梅都给吓了一大跳:家里真没来过这么大的干部呀。 她连忙把客人让进屋,小当家还用饭碗,给大伙倒上茶水。 茶叶是李卫国从县城买回来的,正好用上。 屋里闲聊,外屋地也忙活够呛,王队长的媳妇也过来帮忙,还拿来十多个鸡蛋,以及腌好的咸鸭蛋。 不大一会,饭菜上桌,金灿灿的煎鸡蛋,切成两半的咸鸭蛋,蛋黄红彤彤油汪汪。 这边靠着水,鸭子都散养,常吃鱼虾啥的,所以鸭蛋的品质很高。 另外就是炖的一大茶盘子鱼,一小盆鱼酱,还有不少蘸酱菜,主食是苞米茬子水饭和大饼子。 “嚯,够丰盛的,我兜里的钱,可不够交伙食费。”孙大胡子挺高兴,真要是饭菜太次,他也没脸。 要是他老哥一个倒好说,就算是大葱沾大酱都没事,关键还有县长呢。 李卫国乐呵呵地让客:“大伙都别客气,动筷动筷,这鱼是从江里打上来的,鸡蛋鸭蛋是自家养的,青菜是自家种的,哪样都不用花钱。” 这小子会说话,孙主任心情大好:“老刘,来,尝尝这鱼鲜不鲜。” 李金梅炖鱼的手艺真不错,鱼肉鲜嫩,吃得大伙都连连点头。 这种饭当然没喝酒,众人一边吃一边聊,老村长有意无意的,就夸起李卫国:“国子是真不错,老孙你还不知道,上次俺们大馒头屯那个从山洪里救人的,就是他。” “好小子。”孙大胡子又看了李卫国一眼,这事他当然知道,要不是公社其他干部掣肘,就当典型报到县里了。 他也猜出老村长的心思,于是就把情况跟刘县长简单汇报了一下。 “真是个好同志。”刘县长微笑着朝李卫国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往嘴里扒拉饭。 这句话,也叫添菜的李金梅,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 李卫国倒是心态平和,他更清楚当下的局势,就算刘县长想要出头,树立他这个典型,也会遇到很大阻力,所以急不来的。 等吃完饭之后,临走的时候,孙主任还给李卫国家里留了二斤粮票和三块钱。 李金梅说啥也不收,不过老村长说这是规矩,不能破,最后也只好收下。 等送走客人,李卫国帮着大姐收拾碗筷,李金梅刷着碗,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姐,想起啥美事了,你看郑知青咋样?”李卫国笑嘻嘻地问道。 “哪个是郑知青,老三你别瞎说,我是琢磨着,搭上公社孙主任这根线儿,能不能把你调到公社上班,要是那样就好喽。” 刚才那么多人,李金梅都忙活蒙了,这会儿才想明白,自己家的老三现在有本事了,要不要活动活动,万一成了呢? “姐,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李卫国算是服了,不过他心里也暗暗决定,争取多给大姐创造点机会,万一成了呢? 姐弟俩在家里关心着彼此,村里各家各户也并不平静。 县长和公社主任去李卫国的家里吃饭,这消息已经传遍了。 前些年,李家因为成分问题,在大馒头屯很不受待见,也就比较正直的王大拿和王队长等少数几家,和老李家保持密切的关系。 可是这些日子,李家的老三忽然开始冒头,这也叫不少人都感觉,好像风头要变了。 最郁闷的当然是赵大江这一派的人,他们可不希望李老三崛起,因为那样的话,他们肯定就没好日子过了。 一顿饭,却惹得小小的山村暗流涌动。 而李卫国要的正是这种效果,因为他需要话语权。 第二十四章 管你是谁,先吃我一棒 随后的几天,生产队的社员都开始忙碌起来,挖窖池,用铡刀铡碎秸秆,入窖封存,有干不完的活。 当下也没啥先进的机械设备,基本全都靠人工,所以效率不高,都起早贪黑的。 李卫国还好,跟着郑知青,混进了技术人员的队伍之中,不用太出力。 与此同时,沿江各个生产队,也都在忙着进行青储。 县里的各项工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据说采购的奶牛,到秋天就能分配到各个生产队。 李卫国还忙里偷闲,抽空去江里勾引几条鱼,弄回来养在自家的水缸里。 粮库家属预订的鲤鱼,当然要按时给人家送到,毕竟也二三十块钱呢,积少成多。 这天傍晚下工,李卫国去江边洗了个澡,顺便抓了几条鱼,用扁担挑回家,走到村后的苞米地,就看到地里的苞米杆子直摇晃,叶子发出哗哗的声响。 李卫国第一个念头是:这谁家的猪没看住,进地祸害庄稼。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各家的猪,生产队有猪倌统一管理,这个时间点,猪都赶回来,都惦记着回家吃食呢。 难不成是野猪下山了? 李卫国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月份,苞米已经开始接青棒子,年年都有野猪来祸祸。 真要是野猪的话,好像也不错。 李卫国摘下扁担,握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进了苞米地。 “救……呜呜……” 前方传来呼救声,不过很快就含糊不清,看样子是被堵住了嘴。 有情况,李卫国不由得加快脚步。 时间已经是七月中旬,这月份的苞米杆子已经将近一人高。 这几天连续高温,苞米叶子都晒得卷起来,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李卫国顺着垄沟前行十几米,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 前方出现一块空地,周围的苞米杆子都被扑倒在地,正有两个人在上面撕呢。 在上边趴着的是一个男子,上身穿着草绿色的布衫子,裤子褪到小腿,入眼白花花一片。 下面压着一个女人,从李卫国的角度,正好看到一张满是惊恐的面庞。 脸上满是愤怒、抗争以及无奈。 吴小玉! 李卫国不由得瞪大眼睛,前世他还真没经历过这件事,因为如果没有他上次搭救,吴小玉已经被洪水冲走。 这批知青有十多个,有男有女,而吴小玉无疑是其中最漂亮的,就连村里那些年轻小伙儿,没事也都喜欢往知青点跑。 狗娘养的! 李卫国不由气往上撞,握紧手里的扁担,鸟悄儿地往前凑,准备给那个该死的家伙来个狠的。 管你是谁,先吃我一棒。 上面那家伙因为是趴着,所以并没有察觉;但是下面的女知青,正好能瞧见蹑手蹑脚走过来的李卫国。 吴小玉瞬间一愣,惊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嘴唇动了动。 李卫国连忙竖起左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此刻李卫国已经走到距离对方两三米的地方,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扁担。 啪,扁担重重落在那人后脑海上。 李卫国抓住扁担往回使劲一带,扁担钩便钩住那人的后领子,李卫国又顺势一扯,将那人拽到一边。 伴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人猛然回头:“谁?李卫国,又是你!” “赵大江,巧了,又是你!” 与此同时,李卫国也认出这家伙,是村里的民兵队长赵大江。 这家伙平时凶着呢,仗着手里有枪,手底下有人,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情。 李卫国哪里还会客气,抡起扁担,管他脑袋还是屁股,一通狂抽,嘴里还不停咒骂:“老子还以为是野猪呢,原来是你这个畜生!” 又一扁担重重落在赵大江头上,脑瓜差点开瓢,赵大江身子一栽,直接晕死过去。 “呸,赵大江,这回你就等着蹲笆篱子!” 李卫国啐了一口,这才感觉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 “李,李卫国,谢谢你……” 吴小玉道谢的声音传来,李卫国就向躺在地上的女知青望了一眼。 结果这一瞧,李卫国不由一愣。 只见吴小玉外面半截袖的扣子都被撕开,里面贴身的背心也被扯碎,露出一片雪白。 这年头,什么罩罩之类的还没开始穿戴,姑娘们也都穿背心。 还好,裤腰带还系着,看来赵大江这家伙还没彻底得手。 李卫国一脸淡定,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 “你,你要干什么?”吴小玉又羞又恼,颤声问道。 “吴知青,你先穿上。”李卫国移开目光,把褂子递过去,然后背过身。 和李卫国清澈明亮的眼神对视片刻,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吴小玉心头,这一刻,她彻底放下心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刚才和赵大江撕扯,早就耗尽气力。 接过这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胳膊肘的部位,还缝着补丁,这衣服眼熟,她还洗过一次呢。 吴小玉将褂子穿在身上,有点肥大,还带着一股子汗味,但是却令她无比心安。 “李,李卫国同志,我们还是先走?” 吴小玉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李卫国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赵大江:“吴知青,你先出去,我简单处理一下。” “还处理什么?”吴小玉瞄了一眼地上趴着的赵大江,不由得脸色一白。 “吴知青,你不会以为我要毁尸灭迹?”李卫国眨眨眼睛。 见他说得有趣,吴小玉也不由得展颜一笑。 李卫国顿时有一种春风拂过的感觉,他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遮盖,皮肤白里透红,那是健康的颜色。 两条辫子垂在胸前,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安静而清澈,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年代的纯天然美女啊,后世可不多见。 “我先出去。”吴小玉被李卫国的目光打量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刚挪动一下脚步,结果脚脖子传来一阵刺痛,想来是刚才挣扎的时候崴到了。 “来,吴知青,扶着我。”李卫国把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至于背人家姑娘这种要求,他想都没想。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搞对象,在人前都不敢拉手。 吴小玉抿抿嘴唇,伸手搭住李卫国的肩膀,两个人缓缓走出去。 望着李卫国的背影重新消失在玉米地里,吴小玉忽然感觉无比踏实。 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李卫国才重新转悠回来,还晃晃手里的一支钢笔:“吴知青,这个是你的?” 吴小玉点头接过来,显然是刚才挣扎的时候掉落的,她顺手就插进上衣的口袋里。 这时候的外衣,在左边胸口的上兜,通常都会留一个小孔,专门用来插钢笔的。 钢笔帽往这儿一别,显得特别有文化。 吴小玉又在脖子上摸索一阵,一脸惶急:“好像我戴着的吊坠也不见了,会不会是刚才被拽掉了?” “啥样的吊坠?”李卫国问了一句。 “就是一个白玉雕成的,形状是个小白兔,是我周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我的。”吴小玉看样子是真急了,要回过去寻找。 “我去找找,你在这歇着。”李卫国看她脚脖子都肿了,便又转身进入苞米地。 想找一枚小小的吊坠,还真有点难,李卫国就静下心来,慢慢寻找。 这样一来,他还真有所感,李卫国似乎感应到一股波动吸引着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林子里,他在雾气中感应到那棵棒槌的时候差不多。 李卫国就跟着感觉走,很快就在一根苞米杆子上发现,那上面挂着一截红绳,绳子底下,是一枚莹白的吊坠。 看来我果然有寻宝小王子的潜质,李卫国伸手把吊坠摘下来,放在掌心。 果然雕琢的是个小白兔,瞧着活泼可爱。 可是瞧着瞧着,李卫国却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只见那枚白玉吊坠,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就像冰块慢慢融化一样,很快,他的掌心只剩下一小堆粉末。 第二十五章 这事必须闹大 啊,李卫国一抖手,粉末便散落到地上,尘归尘,土归土。 与此同时,一股十分舒爽的感觉,顺着李卫国的手臂,涌入体内。 就好像吃了一枚人参果似的,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腾。 李卫国握了下拳头,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白光,比以前浓郁了几分。 最令他兴奋的是,终于找到增强能力的途径,这件事,可把他憋了好长时间。 吸收玉石吗? 看来应该不会错了,虽然在林子里发现老山参的时候,也能感受到类似的波动,但是并不能吸收进身体里面。 但是刚才那块玉石吊坠,却实实在在叫他给吃掉了。 吃了,不好,这是人家知青的宝贝,我怎么给吞了? 在兴奋过后,李卫国这才醒过神,看着手里只剩下一截红线,他的脸上也露出苦笑:吴小玉真变成了无小玉,这下好了,怎么跟吴小玉交代呢?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看来只能以后再想办法补偿。 虽然玉石很名贵,但是李卫国有这个信心。 平复一下心情,李卫国这才走出苞米地,告诉吴小玉,吊坠没找到。 吴小玉也好生失望,她四下望望,记住这个位置,等以后再来慢慢寻找,现在她只想早点离开。 李卫国刚要搀着姑娘回村,却发现吴小玉手里已经找了个木头棍子拄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还是个要强的。 李卫国微微摇摇头,慢慢跟在后边。 还好离村子已经不远,不大一会就来到知青点。 知青点就坐落在队部院里,这里也是大馒头屯唯一的一处砖瓦结构的房屋。 就是这房子有点年月了,还是当年那位王大馒头的宅院,后来变成生产队的队部。 生产队位于路南,斑驳的后墙上,用白灰刷着标语:农业学大寨。 坐北朝南的十几间正房,两侧是仓库和牲口棚,前后的空地都做了场院。 知青点有男女两个宿舍,中间还有一个小食堂,是知青起伙做饭的地方。 李卫国也没啥忌讳,跟着吴小玉,进了女知青的宿舍。 门口写着一副标语,就跟对联似的,贴在门两边: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干革命。 进到屋里,墙上糊着报纸,地是土地,南北各有一铺大炕。 这个时代住房紧张,就算是公社和县里,也经常能看到,一个三间房,东西屋住两户人家的。 再紧张一些的,尤其是刚成家的年轻人,也有住南北炕的。 就是一间屋子,南炕住一家,北炕住一家。 晚上睡觉,把炕沿上边的幔帐一拉,各睡各的。 当然了,幔帐能阻挡视线,声音还是挡不住的。 炕里整整齐齐,摆放着豆腐块一般的行李。 大炕占据了屋子里三分之二的面积,只剩下中间是空地,靠边放着两个老旧的木头柜子,上边摆放着牙缸木梳和镜子之类简单的生活用具。 这柜子,据说还是当年那位地主大馒头家里的呢。 “李卫国同志来了,啊,小玉,你这是咋了?”王燕和李卫国打了个招呼,这才发现吴小玉狼狈的模样。 “王点长,是这么回事。”李卫国把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气得王燕瞪大眼睛,用手使劲一拢短发:“欺负咱们知青可不行,找队长去,把赵大江抓起来押到公社,严肃处理!” 其他知青也都十分气愤,一边安慰吴小玉,一边咒骂赵大江这个畜生。 “还好我发现得及时,没有叫坏人得逞。” 李卫国这还真不是往自己身上揽功,这事必须说清楚,不然要是传出去,对吴小玉影响不好。 “那也不能便宜了那个狗东西。”王燕性子泼辣,就要去叫那些男知青,去抓赵大江。 正这个时候,就听外面吵吵把火的,随后赵大江的声音就传进来:“李卫国,你个狗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在知青点外面,赵大江领着几个本家弟兄,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地上,后脑海传来一阵阵痛楚,用手一摸,肿了一个大包,还一手血。 好事没办成,还挨了一顿毒打,赵大江如何能忍?于是回村纠集不少人,来找李卫国算账。 有人看到李卫国来知青点这边,所以赵大江也就杀奔过来。 正好这会儿社员都下工了,不少人也都跟来瞧热闹,呼呼啦啦的,好大一群人。 王燕可不怕事,几步冲到门外,用手一指:“赵大江,我们正要找你算账呢,你把吴小玉拽进苞米地里要欺负她,还好被李卫国发现,这才没有得逞,你这是犯法,咱们现在就去公社!” 赵大江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于是也不甘示弱:“王燕,你不要颠倒黑白,是李卫国和女知青在苞米地里搞破鞋,被我发现,还打击报复,你看我这脑袋,差点开瓢。” 赵大江用手摸摸后脑,立刻疼得龇牙咧嘴:“我们这就把这对狗男女送公社去,开公审大会,谁敢拦着,就一起抓!” “你胡说!”吴小玉气得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 李卫国倒是不着急出头,静静地看着赵大江表演。 围观的村民也议论纷纷,赵广定抱着膀子:“我说赵大连长,你这搞破鞋说滴肯定不对,人家女知青都是黄花大闺女嘛。” 村民一阵哄笑,都觉得赵大江的话,有点不靠谱。 都是一个屯的,谁不知道谁呀,最能搞破鞋的,是你赵大江才对,还好意思说别人? 赵大江一瞧赵广定这种懒汉都敢站出来嘚瑟,顿时气往上撞:“赵光腚,我看你是不想申请救济啦?” 一轮明月赵光腚被捏到软肋,立刻蔫了,连忙往人群里边缩了缩,可是又有点不甘心,嘴里嚷了一句:“咱要是有钱了,也找个女知青当媳妇了。” 周围的村民笑得更厉害: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还愣着干嘛,捆人!” 赵大江则是恶狠狠地一挥手,那几个楞头虎眼的民兵,立刻往上冲。 这时候,李金梅也闻讯跑来,挡在弟弟身前:“你们凭啥抓人,赵大江,现在都已经拨乱反正,你还想像原来那样颠倒黑白,休想!” 就连李小梅,都张着小胳膊,扯着小嗓子,凶巴巴地喊:“不许抓我三哥,我咬你!” 看着小当家龇牙咧嘴地摆出凶相,李卫国把她抱在怀里,这种被亲人呵护的感觉,叫他心里无比温暖。 他贴贴小妹的小脸,然后朝赵大江一指:“是你在小破庙那,要对人家女知青用强,被我发现,你就来反咬一口,咱们上公社好好理论理论。” 李卫国早就想好了,这事必须闹大,叫赵大江无法收场。 村民继续议论,这个赵大江,平时就跟发情的公牛似的,总喜欢围着那些老娘们屁股后面转悠,没准还真能干出这事来。 “赵大连长啊,你这事就干得有点不地道,你自个有老婆,咋还干这事?你看俺这老光棍子,都没这花花肠子。”赵广定又忍不住开始搭腔。 懒汉牢骚怪话还挺多,自然引来大伙一阵嘲笑。 “赵广定,你再捣乱,连你一起抓!” 事已至此,赵大江只能硬撑到底,他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把李卫国和那名女知青绑了去公社,然后再叫自己当公社干部的亲戚帮忙,肯定能给李卫国治个罪。 于是赵大江朝身后的几名兄弟一挥手,赵大虎和几个民兵,便如狼似虎一般,向李卫国冲去。 双方的实力差得有点悬殊,赵大江一方,全是壮汉,李卫国这边,除了自家姐妹,就是女知青,显得有点势单力薄。 “嘿嘿,国子在县城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收拾十多个小流氓,这下有好戏看喽。” 赵广定继续抱着膀子,乐呵呵地看戏,显然对李卫国的战斗力很有信心。 他天生一张破车嘴,在县里的经历,早就在屯子里讲了好些遍。 要是放在以前,大伙都不带信的,不过这回赵广定有证据啊,绿军帽,还有皮鞋呢。 赵大虎等人也想起来这茬,立刻收住脚步,不敢上前,有点虎头蛇尾。 李卫国淡定地望着他们,鄙夷的目光,令赵大虎等人脸上都热辣辣的。 这时候,王燕也据理力争:“这事还没有定论,你们就想胡乱抓人,要抓的话,连赵大江一起抓。” “对,这话有道理,要捆人就都捆上。” 村民纷纷出言支持,赵大江这一派平时在村里欺男霸女的,不得人心。 以前大伙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李卫国出头和赵大江顶牛,也算代表了群众的意愿。 而且前几天,公社主任和县长都在李卫国家里吃饭,叫村民感受到,李卫国有和赵大江叫板的资格。 听到村民的谈论,赵大江更是恼羞成怒,他在村里豪横惯了,村民们还是第一次公然造反,这叫他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受到挑衅。 赵大江恶狠狠地望着李卫国,弄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第二十六章 你这心是真大! 李卫国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对方,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针尖对麦芒,大馒头屯原有的势力和新崛起的力量,终于又一次碰撞到一起。 赵大江决定利用手中的权利,他掏出一串钥匙扔给赵大虎,然后很有气势地一挥手:“把步枪都拿出来,看谁还敢嘚瑟!” 现在生产队的民兵,那都是有枪的,而且每年都要进行训练,其中不乏神枪手。 “赵大江,你这是滥用职权!”王燕也急了,真要是动枪的话,那他们这边肯定要吃亏。 吴小玉也是同样的心思,她使劲抿抿嘴唇,然后冲到李卫国身旁,直接抱起李卫国的一只胳膊,大声说道:“我和李卫国是处对象,处对象还犯法吗?” 夕阳中,年轻的女知青,脸蛋红红的,不过稚嫩的脸庞,却显得无比坚决。 吴小玉先后两次被李卫国搭救,心中满是感激,所以她不想李卫国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下子连李卫国都有点意外,他能感受到,吴小玉抓住他胳膊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但是吴小玉柔弱的身躯里,并不缺乏勇气。这姑娘,内心远比外表坚强。 呀?一旁的李金梅先是一惊,然后转惊为喜:老三不错嘛,都偷摸和吴知青处上对象了。 王燕等知青也全都震惊了,现在的政策松动不少,知青已经陆陆续续回城。 不过要是在这里找对象,那就一辈子都扎在农村了。 王燕很想劝吴小玉两句,毕竟小玉的年龄太小,可是瞧瞧李卫国,王燕也选择闭嘴。 倒是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都开始起哄。 毕竟知青都是城里人,他们这些社员要是能娶一名女知青当老婆,那祖坟都冒青烟了。 “国子,啥时候喝喜酒啊?”赵广定都羡慕死了。 赵大江脸色一囧,跟着又大吼一声:“啥处对象,你们这是乱搞关系,被俺发现,还想杀人灭口,先抓起来再说!” 自从跟了李卫国之后,赵广定现在胆气也壮了不少,躲在人群后边嚷嚷:“赵大江,你这话好像不对,人家国子是小伙儿,吴知青是大闺女,都没结婚,搞对象很正常,咋就成西门庆和潘金莲了涅,要这么说,那谁是武大郎啊?” 正好王队长和王大拿也闻讯赶来,赵广定立刻拽住王大拿:“武大郎来了,这个头正好。” 把周围社员给乐坏了,有几个直捂肚子。 王队长挥挥手,然后向赵大江说道:“大江啊,都是一个大队住着的,差不多就得了,不能影响知识青年和贫下中农的团结嘛。” 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包公来了都白扯,所以王队长不想把事情闹大。 生产队长都发话了,赵大江心里也得考虑考虑,他抬手摸摸后脑,真疼。 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卫国又说话了:“队长叔,这事可不能含糊,我的名声且不说,关键是涉及到知青的名誉,必须去公社讨个明白。” “老三,要不算了……”李金梅有点担心,万一去公社,弟弟吃亏了怎么办? “姐,你就放心。”李卫国朝大姐点点头,竟然叫李金梅觉得十分心安。 “村长来了。”人群闪开一条通道,老村长冯大田拄着单拐走过来。 他瞧瞧李卫国,又瞥了一眼赵大江,然后威严地说道:“青红皂白,必须分个清楚,走,上公社!” 赵大江平时瞧着老村长就打怵,刚才老村长看他那一眼,瞧得他心里也直发毛,好像他心里的小九九都被这老爷子看透似的。 王队长望望李卫国,见对方不经意地向自己点点头,王队长心里也有了底,跟老村长商量一阵,这事肯定得折腾挺晚,就叫老村长在家听信儿。 老村长点点头,似乎一切尽在掌控。 王队长这才吆喝一声:“那就一起去公社,老板子,套车,咱们现在就走!” 呱嗒呱嗒,马蹄踏着土路,在夜幕中行进。 二十多里路,大马车呱哒到公社,天早都黑了。 马车上面坐了一车人,基本分了两个阵营:一侧坐着赵大江和两个民兵,另一面则是李卫国和两名女知青。 除了吴小玉之外,还有知青点的点长王燕。 王燕拉着吴小玉的一只手臂,锐利的眼神,不时向另一边的赵大江瞪过去。 王队长则盘腿坐在中间,身子随着马车一颤一颤,嘴里还不时嗒两口小烟袋锅。 吁—— 车老板子一声吆喝,马车在公社大院门前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马车,一起进院,这个点,早就下班了,只有看门的老头和一个值班的勤杂员。 一听说有案子,勤杂员就赶紧去叫人。 好在公社干部大多住在不远处的家属房,很快,公社孙主任披着个布衫子,打着手电筒,领着几个干部来了,又把人都带到武装部,这里就当是审案子的现场了。 孙大胡子阴沉着脸,目光扫视一圈,大伙都感觉凉飕飕的。 知青点的王燕点长说话了:“孙主任,我们知青上山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可不是来叫人欺负的,孙主任您得给我们知青做主!” “先说说情况。”孙主任竖起手掌摆了摆。 赵大江恶人先告状,然后是李卫国不慌不忙地讲述事情经过,吴小玉在旁边进行补充。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在没有其他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这案子还真有点棘手。 “赵大江,都是你干的好事!”孙主任猛地一拍桌子,把赵大江吓得一激灵,在孙主任横眉立目之下,他差点就招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接受过民兵训练的,心理素质不错,连忙哭丧着脸喊冤:“孙主任,是他们这对狗男女陷害我。” 孙主任不禁有些恼怒,在他的感觉里,应该是这个赵大江有问题。 他前几天去大馒头屯,对李卫国这个小伙子印象不错,爱学习,有想法,他还准备找机会培养一下呢,所以刚才诈了赵大江一下,可惜没诈出来。 这就有点难办了,处理不好,影响知青和社员的关系,这个责任,他也背不起。 这时候,公社的武装部长慢悠悠地开了腔:“咱们公社解决不了,那明天送到县里公安局好了。” 这位武装部长也姓赵,按辈分是赵大江的本家叔叔。 他这话看似公道,实际上,他准备明天和公安局的熟人打声招呼,自然就能把这个案子办好。 赵大江也心领神会:“去就去,身正不怕影子歪,到了公安局,看你们还敢不敢编瞎话!” 孙主任的眉头拧了拧:“李卫国,你啥意见,你小子,还有心思看报纸呢?” 只见李卫国站在报刊架旁边,正认真地读报,脸上还喜滋滋的,好像看到啥高兴事。 你这心是真大!王队长连忙过去推推李卫国。 李卫国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报纸:“孙主任,我有情况要汇报。” 说完凑上去,跟孙主任咬了一会儿耳朵。 孙主任的眼睛越瞪越大,重新打量一下李卫国,然后面色古怪地摆摆手:“请女同志先出去回避一下。” 等屋里都剩下老爷们之后,孙主任朝赵大江一指:“你小子先把裤子脱喽,麻溜的,磨蹭个啥!” 脱裤子? 赵大江有点发蒙:“主任,这不好,还这么多人瞧着……” “叫你脱你就脱,都是大老爷们,怕个鸟。” 孙主任也不知道被李卫国给灌了什么迷魂药,执意如此。 那你们脱脱试试?赵大江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是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好磨磨蹭蹭地解腰带。 “转过去,看后边。”孙主任又摆摆手。 赵大江之后面朝墙壁,慢慢褪下裤子,屋里点着点灯,一百度的大灯泡,瓦亮瓦亮的。 第二十七章 我想带个头试试 一阵惊呼响起,随即又是一阵爆笑。 李卫国的嘴角也微微翘起:还好当时给你留了个记号。 而孙大胡子则气坏了,眼睛踅摸一圈,也没瞧见啥趁手的家伙。 干脆脱下脚上穿的布鞋,跳到赵大江身后,将鞋底子抡圆了,啪啪使劲抽: “啪,我叫你欺骗组织!” “啪,我叫你不干人事!” “啪,我叫你管不住……” 把赵大江都给抽蒙了:“主任,咋回事啊?” “你自个瞧瞧!”正好屋里墙壁上有一个镜框,镶着半米高的镜片,孙主任扯着赵大江的衣领子,把他拽过去。 赵大江扭头一瞅,只见自己的屁股蛋子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画上图案,画的是一只小乌龟,脖子抻得挺老长,却没有脑袋。 赵大江又转转身体,终于瞧明白了,乌龟的脑袋正好没入缝儿中,消失在菊花深处。 完蛋了,赵大江恶狠狠地瞪向李卫国,显然这幅画,就是这小子的杰作,当时他昏迷过去一段,被这小子给算计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孙主任直接撸了赵大江民兵连长的职务,还要送到县公安局。 结果武装赵部长站出来求情:“不是没真的那啥嘛,也没啥损失,还是别送县里了。” 李卫国知道,这位赵部长是赵大江没出五服的叔叔,肯定向着赵大江说话。 还有另外两个公社干部也跟着和稀泥,如今法律意识不强,尤其在农村,处理案子的时候,也不管你那些法律条文啥的。 李卫国瞥了蔫头耷脑的赵大江一眼,看来暂时是不能把这家伙送进监狱了。 不过撤了他的民兵连长,也算是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以后这家伙就别想再仗势欺人了,剩下的账,慢慢再算。 即便如此,也不能便宜这家伙,先叫他出点血,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于是李卫国轻咳一声,表示有话要说。 到这时候,那些公社干部对这个小年轻也不免高看一眼: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胡闹,但是行事缜密,不是那些一般的毛头小伙子可比。 李卫国又把吴小玉等人叫进屋里,然后义正词严地说道:“赵大江这家伙的行为,严重破坏了知识青年和广大社员的关系,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也给吴小玉同志的身心带来巨大的伤害。” “当然了,也包括我在内,我一个好小伙儿,现在还没娶媳妇呢,清白都差点被赵大江给毁了。” 大伙儿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小子想干啥。 李卫国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赵大江必须对我们进行经济赔偿,包括吴知青的医疗费、误工费,还有名誉损失费,精神补偿费……” 大伙都使劲眨巴眼,许多赔偿费,他们听都没听过。 “李老三,你想赔多少钱?” 赵大江俩眼喷火,现在手里要是有枪,他真想一枪崩了这个混蛋。 李卫国朝他邪魅一笑,然后伸出巴掌晃了晃:“不多,五百。” 五百块,赵大江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兜里连五块钱都没有。 这年头,就算公社干部们一年的工资,能到这个数就不错了。 至于普通的社员,那就更不用提了,赶上不好的年头,都得倒挂。 就是你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等分完口粮之后,还得欠生产队的钱。 “五百太多啦!”武装部长皱着眉,也觉得李卫国是狮子大张口。 “那我们就去县里反映情况。”吴小玉忽然开口,作为受害人,她要是不肯罢休的话,还真麻烦。 李卫国朝吴小玉笑笑:配合不错。 公社的孙主任也不想把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捅到县里,他皱皱眉:“那五百块钱还是太多了,总不能抄家?” 于是好说歹说,最后讲到了二百块钱,李卫国就说啥也不肯再撒口,这次必须叫赵大江肉疼。 赵大江也只能认命,可是他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最后还是跟在场的公社干部们借了一圈,才勉强凑了一百块。 剩下的一百块,给李卫国打了个欠条。 李卫国乐呵呵地把欠条收好,决定以后没啥事就去赵大江家转一圈,也尝尝当黄世仁的感觉。 当年赵大江带着人,羞辱他父亲的情景,李卫国记一辈子。 这笔债,你就等着慢慢偿还! 事情总算解决,赵大江含恨离去,他是没脸再坐马车了。 李卫国也不着急回去:“孙主任,还有各位领导,这黑灯瞎火的,把大家都给折腾来,实在不好意思,我先谢谢各位领导。” 孙大胡子挥了下手:“少扯那些没用的,咱们公社要成立个奶站,你小子到时候过来帮忙。” 大胡子也起了爱才之心,觉得这个李卫国脑瓜活,是个可用之才。 原因很简单,用青储饲料喂奶牛,还是李卫国提出来的建议,被县里采纳,这也算是论功行赏。 还有这好事! 王队长也面露喜色,使劲拍了一下李卫国的肩膀:“国子,还不快点谢谢孙主任的提拔。” 到奶站上班,到时候就能农转非,吃上供应粮,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可是李卫国却摇摇头,然后从报刊架上拿起一份报纸,赫然是人民报纸:“谢谢公社领导的赏识,不过我有点个人想法,正好在报纸上看到上面刚刚出台相关的政策,所以我想带个头试试。” 王队长恨不得在李卫国脑袋上使劲敲两下:有你这么不识抬举的吗? 就连王燕和吴小玉,也都诧异地望着李卫国,她们当然也知道,这种机会是多么宝贵。 孙主任瞪着大眼珠子,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卫国,好像这个年轻人,和别人真的不大一样。 要是换成一般人,有这种好机会,早就乐得屁颠屁颠的了。 李卫国不慌不忙把报纸铺在桌子上:“孙主任,报纸上说,要大力提倡广大农村积极发展养殖业,所以我想承包我们村的红旗水库来养鱼,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 王队长一听,脸蛋子直抽抽:这小子咋还惦记着承包水库呢? 以前李卫国跟他提过这事,王队长没答应。 孙主任倒是来了兴趣,他白天当然也看过这份报纸,估摸着县里马上就要出台一些措施,到时候按照文件执行就好。 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想要先迈一步。 勇气可嘉,不过这种事情还没有先例,破天荒的事情,搞好了能一炮打响,搞不好的话,风险也比较大。 一时间,孙主任也思量起来。 李卫国就等着这个政策出来呢,这几天比较忙,他也没怎么顾上听收音机,想不到刚才瞄了一眼报纸,在头版头条就看到这个消息,把他给高兴坏了。 于是他决定趁热打铁,争取一举拿下红旗水库:“水库那边,我自负盈亏,每年向队里交五百元承包费,您看咋样?” 第二十八章 这时候的钱是真实在 五百块,又是五百块! 看着李卫国伸出来的巴掌,大伙又是震惊,偏偏又有点想笑,刚才朝赵大江索要赔偿款,好像就是这个模样。 五百块在这年头真不少了,孙主任都有点心动:“李卫国,这事我们再研究研究,你先回家等消息,奶站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有希望! 李卫国当然知道,这种破天荒的事情,难度可想而知,不可能当场就拍板。 他乐呵呵地朝王队长瞄了一眼:“主任,我们大馒头屯,倒是有一个人适合去奶站工作,是刚刚高中毕业的王小乐,大学漏子,有知识,肯钻研。” 孙主任还真点点头:“那明天叫那个王小乐过来看看。” 青储饲料这件事,大馒头屯是发起者,既然不能补偿李卫国,补偿一下队里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王队长则听得有点发蒙:这好事咋落到俺家小乐头上? 好好好,到奶站上班,总比下煤矿出苦大力强。 王队长深深望了一眼李卫国:好小子,讲义气! 要是换成别人,能农转非的话,不抢破脑袋才怪呢。 李卫国这边没事了,王燕点长又有了新的提议:“孙主任,上一次李卫国同志见义勇为,搭救落水知青,这一次又仗义出手,这样的好同志,就该大力宣传表彰。” 因为上次的事情,王燕一直有点愤愤不平,觉得对不住李卫国,有了今天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孙主任瞧瞧李卫国,然后点点头,不说这两次救人,就是青储饲料的事情,也算立功,确实值得表扬。 而且上一次看刘县长的态度,也没有彻底反对,那就把事迹好好整理一下,报上去试试。 等到把这些事情处理完,都已经晚上十点多,李卫国摸摸肚子,就差前胸紧贴后背了。 出来的时候,都没吃晚饭呢。 李卫国跟王队长商量一下,由王队长跟孙主任请示,到公社食堂垫垫肚子。 至于下馆子什么的,不好意思,整个公社所在地,连一家饭店都没有。 公社食堂的大师傅就在这住,又爬起来忙活,嘴里一个劲嘟囔。 李卫国凑上去,给人家兜里塞了一盒烟,大师傅这才乐乐呵呵干活。 这些人正好坐了一张桌,李卫国从兜里掏出来一大把钞票,里面有拾元的大团结,也有伍元的炼钢工人,还有一块钱的女拖拉机手。 李卫国乐呵呵地数钱,嘴里还吆喝着:“今天我请客!” 数出来一半,递给对面的吴小玉:“吴知青,这些是你的。” 吴小玉连连摆手,王燕却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凭啥不要,这是应得的。” “这种钱我不要。”吴小玉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李卫国眨巴两下眼睛:“那行,正好我还有别的用处。” 一边说,一边就在王燕瞪他的目光中,又把钱给拿了回来。 “财迷!”王燕嘴里嘟囔一声。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李卫国嘴里还有得说。 公社食堂也不能点餐,就是有啥吃啥:鸡蛋汤,还有蒸的白面大馒头。 就这些简单的食物,大伙呼噜呼噜,吃得还挺香。 平时吃的都是粗粮,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白面大馒头呢。 李卫国吃了五个大馒头,又喝了两碗鸡蛋汤,这才感觉肚子有点底儿。 这馒头还真香,咬上一口,面香味儿十足,细细一嚼,还带着点甜味,好吃。 李卫国留意瞧瞧,就连王燕和吴小玉,都消灭了三个大馒头。 知青点的生活,也老艰苦了,顿顿都是苞米茬子,还有大饼子和高粱米饭之类,平时根本吃不到细粮。 吃完了一算账,将近十个人,才花了两块多钱,还不到三块钱呢。 李卫国也不得不感叹:这时候的钱是真实在。 不过食堂管理员还朝他要粮票,这个李卫国就没辙。 一个馒头二两粮票,他们一共吃了三十多个大馒头,都快七斤粮票了。 最后还是王队长打了个欠条,等队里卖完任务粮之后,粮票发下来,再给补上。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看到食堂的玻璃柜子里,放着一摞大麻花,又厚着脸皮,跟管理员软磨硬泡,才买了二十多根儿, 一半分给王燕,叫她给知青带回去。 剩下跟来的人,一人分了一根,都乐呵呵的。 来的几名社员当然都舍不得吃,还得回家给孩子分呢。这年头的孩子也苦,吃一根麻花,都赶上过年了。 他们本来都跟着赵大江混,现在赵大江说倒台就倒了,李卫国反倒有了崛起的迹象。 吃饱喝足,众人坐马车回大馒头屯,马车上的气氛,自然也不像来的时候那么紧张,大伙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李卫国和大伙摆摆手,便赶紧回家。 屋里黑漆漆的,李卫国轻轻敲敲窗户:“姐,我回来啦。” 很快,屋里就点上油灯,显然李金梅也一直没睡呢。 屋门打开,李金梅拽住弟弟的胳膊:“国子,没事啦?” “不仅没事,赵大江还被撤职啦!”李卫国先向大姐报喜。 “好,恶有恶报!”李金梅拉着弟弟进屋。 “三哥,你回来啦!”李小梅从北炕蹦到地上,然后脑门被大姐给点了一下:“都困得直磕头儿,还非得等你哥。” 李卫国把小妹抱在怀里,使劲贴贴她的小脸:“哥给你带麻花回来了。” “人家才不是为了等好吃的呢。”李小梅嘴里还替自己争辩,然后还抽抽小鼻子,是麻花的味道,很香。 “都半夜了,少吃点。”李金梅想给妹妹掰一块。 “留着明天一起吃,啊哇哇哇。”李小梅用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从怀里挣扎着下地,回到炕上,这回可以安心睡觉了。 李金梅给弟弟打水洗漱,嘴里还问东问西的。 等李卫国递给他赵大江的欠条之后,李金梅就更高兴了,小心翼翼地把欠条收起来:这个债,必须讨! 吹灯上炕睡觉,李卫国也困了,刚要闭上眼睛,就听北炕传来大姐轻轻的询问声:“国子,你真跟吴知青处对象了?” “姐,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当时是人家吴知青担心嘛,瞎说的。” “呵呵,那也证明人家对你有好感,国子,你以后主动点,我瞧着吴知青可不错。” 黑暗中,李卫国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在家并不知道,王队长回村之后,就急急忙忙去了老村长家一趟。 老村长没睡,一直等着呢,听王队长讲完事情经过,老村长卷了根纸烟,慢慢吸了一口:“我就觉得赵大江这小子不是好嘚瑟,活该。” 王队长点点头,然后又听到老村长幽幽的声音:“咱们大馒头屯的风气,都被老赵家给带坏了,这回也该清净清净……” 李卫国也没睡几个小时,天刚亮就爬起来,一大早就跑到江边洗澡。 他并不是真要洗澡,而是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自己吸收了吴小玉的玉坠,身体有没有变化。 清晨的江边格外宁静,只有水鸟不时从江面掠过。 今年不少水鸟也跟着遭殃,上些日子的洪水,冲毁不少鸟巢,也冲走不少鸟蛋和刚刚孵化的雏鸟。 候鸟来这里就是为了繁殖后代,所以它们还得重新做巢,继续生蛋孵化。 只是时间上晚了一个多月,不知道今年这一批雏鸟,等到深秋的时候,能不能长大,跟随它们的父母一起飞向南方。 几只水老鸦掠过水面,寻找合适的捕猎场,水老鸦是当地人对鸬鹚的叫法。 忽然间,江面上猛然升起一个水柱,腾空飞越两三丈的距离,就像从水里伸出的大手,拉住最前面的那只水老鸦,直接将它拽到水里。 水老鸦也吓得嘎嘎叫,落到水面,使劲扑腾翅膀,还想飞起来。 “你这嗓子都快赶上乌鸦了,叫得真难听。”李卫国嘴里嘟囔一声,刚才是他跟这只鸬鹚开了个小玩笑,实验一下自己的能力,感觉确实提升了一截。 以前也就能引个小水柱,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行了,看在你受到惊吓的份上,给你来点补偿。 鸬鹚正扑腾着呢,忽然就见一条半尺多长的大鱼,飘飘悠悠飞到它眼前,就在嘴边。 这家伙立刻开心了,直接一口叼住,脖子一扬,囫囵个吞了下去。 李卫国也挺满意:不错不错,以后再抓鱼,好像不用亲自动手。 等他回家吃完饭,去上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村里人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视。 想必赵大江被撸下来的消息,大伙也都知道了。 而赵广定更是不避讳,凑到李卫国跟前:“国子,俺就知道,赵大江肯定不是好嘚瑟。” 说完他还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李卫国:“国子,你对象来了,嘿嘿。” 是知青们也来上工,吴小玉也在其中,走路还稍微有点一瘸一拐的。 “没影的事,广定叔你可别瞎说。”李卫国叮嘱赵广定一句,然后就朝知青们点点头,“早。” 有几个女知青笑嘻嘻地望着他,其中一个调皮的,还轻轻推了吴小玉一把:“小玉,你对象来了。” 早晨她们都吃了王燕带回来的麻花,这就开始助攻了。 吴小玉朝李卫国点了点下巴,一只手绕着胸前的辫稍,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昨天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是说完之后,她反倒坦然了,在她看来,李卫国这么好的人品,值得她托付终身。 这年月找对象,虽然不说把人品放在第一位,但是绝对很看重品行。 不像后来,慢慢就发展成金钱至上。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大大方方上前:“小玉,脚好点了,这是我从大拿叔家里要来的药酒,回去你抹点。” 吴小玉接过小瓶子,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在晨光中,姑娘的鼻尖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还真没有过这种经历,心里紧张得要死。 李卫国的嘴角也微微翘起:这还真成假戏真做了吗? 第二十九章 丑话说到前面 一周之后,王队长接到公社通知,领着李卫国和王小乐,一起去公社。 王队长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驮着行李,还有脸盆等一些生活用品,装了个大网兜,挂在车把上。 东西是王小乐的,他已经顺利通过公社的考核,去奶站上班,然后还要到县里培训一段时间,除了化验鲜奶之类的,还要学习奶牛的疾病预防等等,学成之后,也算拥有了一技之长。 老儿子工作有了着落,王队长心情舒畅,总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李卫国则拉着上次的推车子,里面装了十几条大鲤鱼,正好办喜事的那家,也定的今天,就顺道一起给送去。 李卫国也高兴,好伙伴终于不用去煤矿,前世的悲剧肯定不会再发生。 只有王小乐不咋乐呵,嘴里嘟嘟囔囔的:“国子,我还想和你一起干呢,今天公社叫你去,估计就是承包水库的事情定下来了。” 要不是推着自行车,王队长肯定踹儿子两脚:这年头能吃上供应粮容易吗? 李卫国则搂着王小乐的肩膀:“你就先好好学技术,只要有技术,以后也可以成为养奶牛专业户,自己开乳制品厂,把生产的乳制品卖到全国。” “好,那我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王小乐也握了握拳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说说笑笑间,三人到了公社,先一起去粮库家属房那边,来到李卫国同学孙红军家。 李卫国他们出来得早,这会孙红军还没到上班点呢。 都是初中同学,看到李卫国和王小乐,孙红军也挺高兴,得知王小乐也来公社工作,就更高兴了。 孙母把定鱼的邻居叫来,把鱼从水桶都捞进大水盆子里,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人家也相当满意。 当然,桶里面,李卫国还给同学家里留了一条。 过秤算账,一共是二十三块五,孙红军忍不住说:“国子,行啊,这都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啦。” 好像这钱赚得挺容易!王队长也瞧得一愣一愣的,原本他还有点担心李卫国承包水库会亏本,照这么看,好像亏不了? 从孙红军家出来,王队长幽幽叹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看来俺这老脑筋,也该改改喽。” 不知不觉中,李卫国已经开始逐渐影响周围的人。 等到公社,正好上班,家里离得稍微远点的,就骑着二八大杠,近的,直接就走着来。 整个公社,目前连一辆小吉普都还没有呢,更别说其它轿车。 他们到了孙主任的办公室,敲门进去,人家早就上班,正在那哗哗哗摇电话呢,看到王队长和李卫国进来,就指指办公室里面的木头椅子,叫他们先坐。 这会儿还是那种老式的手摇磁石电话机,没有拨号键,打电话要通过话务员中转,老费劲了。 孙主任摇了半天也没接通,只能叫勤杂员去收购站跑一趟,叫站长过来开会,要布置一些养殖任务。 发展农村养殖业的文件,层层下达,终于到了基层。 他们这边,也无外乎养鸡养猪之类的,今年又新增加了一项养奶牛,不过奶牛还没运回来呢。 李卫国也听得心里一动:守着水库,多养点鸡鸭鹅之类的,还是可以的。 这月份,正是孵化鸡雏鸭雏的时候,偶尔也有用自行车推着箱子走村串户卖的,但是大多数,都是自个家孵蛋。 李卫国也不想大姐天天在生产队累死累活的,还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在家搞副业呢。 现在这年头,农村的鸡蛋可是好东西,一个的价格在八分到一毛钱,基本上就当货币流通,许多生活物资都能用鸡蛋换。 不过养鸡的话,首先要解决饲料问题,李卫国决定问问孙红军,能不能从粮库弄点出来。 他正琢磨着呢,就听到孙主任的声音传过来:“李卫国啊,你承包水库的事,县里也挺重视,刘县长亲自批准,也算是搞试点。” 这事儿成了! 李卫国连忙站起来:“谢谢孙主任,谢谢领导们的支持。” 孙主任挥挥手:“你先别忙着感谢,咱们红旗水库面积可不小,县里水利局说你那一年五百块的承包费太少,定的是一年一千二,丑话说到前面,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亏本,再跑我这哭鸡鸟嚎的,我可不认账!” “不会,肯定不会。”李卫国一个劲点头,在他看来,这个承包价格实在太便宜了,红旗水库,水域面积就好几百亩,一眼都望不到边。 一千二简直就是白菜价,只要水库出几千斤鱼,就能把这钱赚回来。 凭他现在的本事,这点鱼还不够他闭眼睛抓的呢。 可是在王队长眼里,这个承包费就是天价了,他忍不住拉拉李卫国的胳膊:“国子,还是回去商量商量,真要是赔了,你家砸锅卖铁都凑不够啊。” 就拿去年来说,年头还算不错的,大伙年底还能见着点钱。 大馒头屯一个劳力,年末能拿回家五六十块钱,那都把大伙乐够呛。 像今年这样的年头儿,遭了水灾,到时候肯定得吃返销粮,年底还得欠生产队的钱。 所以王队长才担心这一千二的承包费,那真算得上一笔巨款,不是开玩笑的。 李卫国心里有底,还反过来劝王队长:“队长叔,县里既然决定搞试点,那就跟摸着石头过河差不多,谁也说不准最后啥样,不管是赔是赚,咱们首先要有这个勇气。” “好小子,有志气,也不枉公社和县里顶着压力,给你开这个口子。” 孙主任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那你就回去张罗钱,先把第一年的承包费交上,公社也照顾你,先一年一交。” 孙大胡子的作风,还是比较干脆和务实的。 不过李卫国却有点为难:“孙主任,承包费我先交一半行不行,剩下的一半,年底前补齐。” 他也知道,家里的现金划拉划拉,也凑不够承包费。 这还是因为上次卖人参的钱占大头儿,否则的话,连一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孙主任瞪着大眼睛,盯着李卫国,他也知道,如今能一下子掏出来一千多块钱的人家,实在太少。 就连他这个公社主任,家里也没啥存款,基本上处于年吃年用的状态。 事实上,这个年轻人能一下子掏出来六百块,已经让他很惊讶了。 他去过李卫国家,感觉就是最普通的社员家庭,甚至还要更加贫困一些。 “主任您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赖账!”李卫国也信心十足地打包票。 “那行,等我回头跟县里汇报一下。” 用人不疑,孙主任选择相信眼前的青年,因为从李卫国眼中,他看到了一股强烈的自信。 这话在李卫国听来,如闻天籁,内心也不免激动起来:终于承包到手了,他也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一切将由此改变。 说完承包的事,孙主任又告诉李卫国一件喜事:他救人的事迹,已经报到县里,县里的宣传部门也非常重视,决定推选他成为新长征突击手。 孙主任还暗示,这其中,多亏了刘县长的大力支持。 救人是一方面,主要原因,还是李卫国提出了青储饲料这个解决方案,让这次水灾的损失降到最低,这才是突出贡献。 这种政治荣誉,在当下还是非常难得和重要的,李卫国当然也不会推辞。 他甚至想象得到,家里的大姐要是听到这个消息,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说完李卫国的事情之后,孙主任这才转向王队长:“老王啊,你们生产队的民兵连长出现空缺,你组织社员开个会,重新推举一个,报到我这。” 民兵连长在基层组织中也是重要的一员,尤其是现在,阶级斗争这根弦儿一直绷着没放松,民兵连长的作用就更大。 王队长点点头,然后乐呵呵地朝李卫国一指:“孙主任,其实最恰当的人选,就在眼前。”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不错!”孙大胡子嘴里发出爽朗的笑声,又仔细打量一下李卫国:“就是身子骨单薄了一点。” 王队长一听,连忙开始讲述李卫国的光荣事迹:“主任,你别看他瘦,骨头里全是腱子肉,上回进山,赤手空拳就打跑一头黑瞎子。” 噢,还有这事? 孙大胡子当然不信,都是农村出来的,黑瞎子啥尿性,他再清楚不过,用枪打都费劲呢,别说空手了。 “国子家里,现在还有野生蜂蜜呢,就是跟黑瞎子抢的。”王队长也是极力为李卫国争取。 孙大胡子眼睛一亮:“那正好,先卖给我点野蜂蜜,我有个老朋友,腿脚不好,说是野蜂蜜能治风湿,一直惦记着这玩意,叫我帮着踅摸。” 李卫国当然点头答应,而且他知道,孙大胡子的脾气,说买肯定就是真掏钱,你不收钱都不行,搞不好还得挨踢。 野蜂蜜的事情可以答应,但是有一件事却不能答应。 第三十章 步子不敢迈太大 李卫国一脸为难地开了口:“孙主任,队长叔,我要是承包了水库,那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再当民兵连长的话,只怕……” 孙大胡子很是粗暴地一挥手:“年轻轻的,就该多锻炼,再说了,你还不一定能选上呢,没事赶紧滚蛋,我这还忙着呢。” 李卫国眨巴两下眼睛,心里美滋滋:今天不错,三喜临门啊。 李卫国拉着推车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他也热得一脑瓜汗,进院就准备先洗洗。 然后就看到李小梅抱着一只老母鸡,正把鸡脑袋往水盆子里边摁呢。 “天太热,你这是也准备给鸡洗澡啊?”李卫国凑上去和小妹开玩笑。 鸡当然也洗澡,不过不用水,而是用土。 “三哥,这只母鸡要趴窝,我得把它弄醒窝。”李小梅蹲在水盆子边上,依旧很努力地用小手往鸡头上撩水。 母鸡抱窝孵蛋是天性,不过趴窝之后,就停止产蛋。 小当家手下有五只母鸡,这几天有两只都要趴窝,严重影响鸡蛋产量,把小当家都愁坏了。 对于要抱窝的母鸡,农村也有不少法子,叫它们清醒清醒,忘了抱窝这事,这个就叫醒窝。 一般是用麻绳把母鸡拴上,不叫它去窝里趴着。 这个如果不顶用,就像小当家现在这样,用水浸,强迫母鸡清醒清醒。 要是家里养的鸡比较多,照顾不到,有的母鸡就跑到柴火垛里趴窝,到时候忽然领出来一窝毛茸茸的小鸡崽,给主人一个惊喜。 “小梅,别弄了,三哥正准备多孵几窝小鸡崽呢。”李卫国回来的时候又拐到粮库一趟,跟孙红军商量饲料的事。 孙红军说每年秋天的时候,粮库清理粮囤子,都会处理一批囤底子,虽然都是些破损掺土的碎粮,但是喂鸡啥的没问题,所以李卫国也就有了养鸡的念头。 “好哇!”李小梅也乐得直拍手,她当然希望家里多养鸡,多下蛋,鸡蛋能卖钱换东西,而且她也能吃鸡蛋了。 现在鸡蛋金贵,平时真舍不得给孩子吃。 以前养鸡有数量限制,再加上数量太多,也没那么多东西喂,所以不敢多养,真不是不想养。 整个大馒头屯,除了赵广定家里,就他一个喘气的,剩下的人家,谁不养点鸡鸭鹅啥的? 听三哥说要多孵小鸡,李小梅连忙把母鸡从水盆子那挪开,还轻轻捏捏尖嘴:“你没醒窝?” 回应她的,是母鸡呴哒呴哒的叫声。 一听这声,李小梅就乐了:没醒,还想抱窝呢。 李卫国去仓房找了个草窝出来,是用谷草一圈一圈编成的,编成个半圆,里边放上鸡蛋,母鸡正好趴在上边。 小当家就把家里攒的鸡蛋都拿出来,一个一个放到草窝里面。 那老母鸡见到鸡蛋可亲了,全都用嘴勾到身子底下。 兄妹俩正忙活着呢,李金梅下工回来,问明原委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啊,咱们家没养公鸡,这鸡蛋能孵出来小鸡才怪呢!” 李卫国一拍脑门:把这茬给忘了。 公鸡光打鸣不下蛋,还耗费粮食,所以不是家家都养公鸡的,李卫国家就是五只母鸡。 可是小当家忽闪几下大眼睛说:“姐,我和小雪玩的时候,看到大拿叔家的公鸡,天天给咱家的鸡踩蛋。” 所谓的踩蛋,就是公鸡跳到母鸡背上,完成某种仪式,这之后的鸡蛋才能当种蛋用。 李金梅天天下地干活,这事还真不知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拿自家的鸡蛋,去跟养公鸡的人家换一换。 “大姐,干脆多买点鸡蛋,再多弄点鸭蛋,每样都多养点。”李卫国叮嘱一句。 李金梅也眨眨大眼睛:“国子,水库承包下来啦?” 李卫国点点头:“水里能养鱼,还能养鸭子,姐,以后你就是养鸡大王,养鸭大王。” “承包费是多少?”李金梅比较关心这个,连小当家都竖起小耳朵。 “先交六百,剩下的六百年末交,姐,你放心,咱们肯定不会亏本。”李卫国还真担心一下子说出一千二这个数字,把大姐给吓退。 李金梅用手拢拢耳边的短发,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无比认真地望着李卫国:“我这里能凑出来六百,国子,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赚了!” 既然弟弟已经做了,那么李金梅就决定全力支持。 这些日子,她也感受到三弟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所以哪怕是押上全副身家,她也在所不惜。 李卫国也郑重地点点头:“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哥,还有我呢?”李小梅这个小不点也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嗯嗯,你们就等着好消息!” 李卫国摸摸小当家的羊角辫,当院里,响起了一家人欢快的笑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卫国被挤到炕梢。 炕头的位置,已经被两只老母鸡给霸占,它们各自趴着一个草窝,行使着母亲的神圣权利,所以李卫国也只能让位。 一只母鸡,顶多也就能孵化三十到四十只鸡蛋,太多了也照顾不过来。 除了老母鸡之外,李金梅也充当了孵化员的角色,在北炕的炕头,也铺上小被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鸭蛋和鸡蛋,各有一百多枚。 这时候的农村,多数人家,都是自己孵化鸡雏的,能省不少钱。 就是比较辛苦,每天要掌控好温度,有时候睡到半夜,都得起来翻蛋。 即便如此,李卫国还是觉得不够,在他的计划里,每样怎么也得养上五百只,才算是及格线。 不过李金梅没敢把步子迈那么大,决定先养一百只鸡,二百只鸭子。 如果确实有效益,等到明年再扩大养殖的数量,她觉得这样才比较稳妥。 农村把抱窝的母鸡叫老抱子,伺候老抱子的工作,李小梅就主动揽下来。 每天给老抱子喂米喂水,等老抱子到外面拉屎的时候,还得用小垫子把草窝盖上,免得里面的鸡蛋受凉,小家伙还挺精心。 过了两天,等晚上收工的时候,生产队那边通知,叫社员吃完饭去小场院开会。 李卫国当然早早就去了,他知道,今天要讨论的事情,肯定和他有关系。 小场院就是生产队房后的空地,房前的场院面积比较大,麦秋和大秋的时候,自然是主战场。 而这边的面积稍小些,打场的时候,大场院那边不够用了,才用这边。 等农闲的时候放电影,也在这里,那时候最热闹。 场院周围是一圈大榆树,都有些年头,据说还是地主大馒头那时候栽的呢。 不少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绕着大树疯跑,就算摔个跟头,爬起来照样接茬跑。 再大一些的娃子,玩的游戏就稍微正规一些。 啪啪响的,是在摔泥泡。 啪啪啪又响的,是在玩自制的烟火枪。 啪啪啪啪,这是偷了自家鸡蛋换麻花,被大人打屁股的。 实在没啥玩的,就把布鞋片子脱下来玩,光着脚丫,踩在鞋面子上,脚后跟顶着鞋后跟,使劲往后一甩,两只鞋片子就飞了出去,然后根据鞋子落地后的姿势,来判定输赢。 有鞋底朝上的,有鞋面朝上的,还有侧面立着的,这个厉害,叫做“刀”。 李卫国小时候,也是玩这些玩过来的,而且每一样都十分精通,所以在旁边看得兴致勃勃,还不时指点两句。 咳咳,咳咳,李卫国总感觉不远处有人咳嗽,于是抬头望望,只见王燕站在一棵枯死的老榆树下面,正拿眼睛瞪他呢。 第三十一章 三名候选人 瞧瞧王燕身旁的吴小玉,李卫国就知道咋回事了,乐呵呵地凑上去:“你们吃完饭了,小玉,脚脖子都好了?” 吴小玉点点头,眼神跟李卫国对了一下,就赶紧挪开。 王燕倒是大大咧咧,略带调侃地说道:“李卫国,天天看到你捞鱼,怎么没看到你往我们知青点送两条,真小抠。” “明天肯定送到。”李卫国别的没有,就是鱼多。 但是他也没有冒冒失失给知青点送去,这时候的姑娘脸皮儿都薄,他怕吴小玉难为情。 现在既然有话了,那就没问题。 几个人正聊着呢,郑先农等几名知青凑上来,还有村里的几个年轻人,王小乐也在其中,今天是礼拜天,他也从公社回来了。 都是年轻人,一起聊天,话题也不知怎么就说到高考上。 王小乐预考就被刷下来,他也不怎么在乎:“郑知青,你咋没参加今年的高考呢,你要参加,肯定手掐把拿的。” 郑先农用手推了下近视镜:“我都二十六了,年龄过线。” 今年高考的政策,和前两年不同,尤其是七七年,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对年龄没啥太大的限制,所以三十多岁参加高考的大有人在。 但是今年规定,原则上不许超过二十五岁,除非成绩特别优秀的,学校要开证明,才允许参考。 郑先农在大馒头屯插队,也没找到学校证明,所以错过高考。 不过李卫国知道,等到明年,郑先农早早和县城的高中联系,然后就考上大学。 “那太可惜了。”王小乐也咂咂嘴。 “其实最可惜的是吴小玉,她学习比我还厉害呢。”郑先农也一个劲摇头。 “那吴知青你咋不考呢?”王小乐奇道。 王燕嘴快:“还不是差到身份上,她爸还在农场呢。” 李卫国注意到,吴小玉也低下头,手指拧着辫稍,她靠在身后的树干上,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 这年头,谁又不想读大学呢? 李卫国不由心里盘算:倒是和四妹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过不去政审。 最好一次性把她们俩的问题都解决,这个还真有点难度,除非有重大的立功表现。 李卫国觉得现在这个场合,好像在记忆中发生过什么大事,可是年头太长,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咳咳,王燕又使劲咳嗽两声,从她的角度看,沉思中的李卫国,一直盯着人家吴小玉瞅,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就有点过分喽。 李卫国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嘴里下意识地喊出两个字:“宝贝!” 啊? 周围的人全都惊讶地望着李卫国。 虽然你和吴小玉处对象,可是这么多人都在场,你就叫得这么肉麻,真的好吗? 吴小玉也被李卫国这一声“宝贝”给叫得有点蒙,脸蛋腾的一下就红了,连耳朵都红了。 虽然心里感觉甜丝丝的,可是更多的是姑娘家的羞恼,她转过身,恨不得身后的老榆树有个大树缝,好叫她钻进去。 毕竟在这个年代,风气还没有开放,处对象都是偷偷摸摸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至于称呼上,在人前叫彼此的名字,都恨不得加上同志二字。 就连王燕都皱了皱眉,觉得李卫国有点太不庄重。 李卫国当然也觉察到现场尴尬的气氛,可是他刚才真的不是在叫吴小玉,而是猛然想起来一件大事,这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看看王燕等人的目光渐渐带上鄙视,就连吴小玉望过来的眼神都带上羞恼,李卫国可不想被大伙误会。 于是他开口解释道:“我刚才想到一件事,你们说,当年的地主王大馒头那么有钱,会不会把家里的宝贝都藏起来,埋在地底下,没准就在小玉你站的那块脚底下呢?” 只见王小乐伸出手贴在李卫国的脑门上:“大国咂,你这是发烧说胡话呢,还是想发财想傻了?”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都觉得李卫国实在是异想天开。 他们也都听明白了,李卫国刚才叫的确实是“宝贝”,而不是“宝贝儿”。 只有吴小玉轻轻白了李卫国一眼,刚才吓得人家心里怦怦直跳。 李卫国把王小乐的爪子扒拉开,心里却嘿嘿几声:那可不一定。 他们又说说笑笑一阵,老村长和王队长等几位生产队的干部也都来了,会计谢老抠唱名,其实也就念一下各家户主的名字,一共才五六十户。 李卫国家的户主,现在是大姐李金梅。 “都先别吵吵了,咱们开会啦。”王队长站在人群中间,四下里围了一圈,也没有喇叭和麦克风啥的,全靠肉嗓子。 “队长,是不是要发救济粮啊,俺家都快断顿了。”赵广定嚷嚷一声。 然后就看到他二舅正不是好眼神瞪他,赵广定立刻一缩脖子,鼠咪了。 王队长开始进入正题:“下边冯村长领着咱们开会,大伙都认真听。”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老村长的威望可不是瞎吹的。 别看老村长快六十了,嗓门依旧洪亮:“这第一件事,就是咱们大馒头屯,要新选一位民兵连长。” 人群一阵骚动,对社员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大事。 不少人还都东张西望的,寻找赵大江的踪影,结果发现,赵大江根本就没来,由他媳妇代替。 想想也是,刚掉蛋,哪还有脸来。 老村长继续说道:“这几天,有自己向生产队里报名的,也有俺们几个队干部提名的,一共整出来三名候选人,有赵大虎,王富贵,李卫国。” “王富贵儿是谁?”有社员提问,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生。 “就是王大拿。”王队长指指人群前面的王大拿说。 人群一阵哄笑,赵广定更是笑嘻嘻地凑到王大拿跟前:“大拿啊,一瞧你这个头就不合格。”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自己胸口,王大拿的脑瓜顶正好到在这个位置。 “远点扇着,俺个矮咋了,真要是上了战场,子弹都找不上,换成你这样的个头儿,啪的一枪就撂倒了,村长叔,您老上过战场,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大拿嘴里也不让份,别说大馒头屯,整个公社,他的枪法都是最好的。 老村长也微微点头,他其实挺看重王大拿的。 “那你也不行,有本事跟国子似的,也空手跟黑瞎子斗斗。”赵广定算是认定李卫国,使劲捧。 周围的村民也有不少点头的,这段时间,李卫国开始冒头,人气挺高。 尤其是上回提出的青储饲料,更是涉及到社员们的实际利益,大伙心里还是挺拥护的。 至于另外一位参选者赵大虎,则有点被社员们忽略。 这小子以前就是赵大江的跟班,没啥本事,还喜欢人五人六的。 主要是老赵家这哥几个,在村子里不得人心。 而王大拿和李卫国则不存在这个问题,平日里人品都是有保证的。 尤其是李卫国,上次山洪爆发,招呼大伙及时撤退,救了不少人的命,许多社员都心存感激。 王队长则继续主持大会:“这三位候选者,俺也都不用介绍了,都一个屯住着,知根知底,下面就开始投票。” 说是投票,哪有票啊,就是在老村长面前的桌上,摆了三个小瓶子,下面压着三个人名。 然后各家掌柜的,依次进入队部,会计谢老抠给发一粒黄豆,社员想选谁,就把黄豆扔进对应的小瓶子,最后一数,谁得的黄豆多,谁就胜出。 老村长和队里的干部进屋监督,社员一个个被念到名字,然后进屋扔黄豆,倒是挺有农村特色的。 “知青也有投票权。”谢老抠在门口嚷嚷一句。 一共十几个知青,每人一粒黄豆,占的比重也不小。 这个就对李卫国比较有利了,因为他和知青的关系最好。 旁边也有赵大虎的支持者站出来反对:“李卫国的老子是走资派,这种成分,没资格当队里的干部!” 真别说,真有几个捧臭脚的,发声表示支持。 老村长则挥挥手,毫不客气地说道:“人家县里都准备叫李卫国当新长征突击手,你咋还拿这个说事?” 那人一听,也只能不再吭声。 其他村民反倒听着好奇:突击手是啥,听着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赵广定也凑过来问:“二舅,啥突击手,是不是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老村长这次没收拾他,点点头:“意思差不多,就是青年里面的带头人。” 村民听了,不由议论纷纷:那可不得了。 赵大虎一瞧情况有点不妙,他也知道这些知青对李卫国印象比较好,于是开口说道:“要不知青加在一起,就算一票?” 还是王大拿比较大气:“知青的户口都落到咱们屯,当然也得算数,人家又没在一个户口本上,哪能算一票呢。” 王大拿心里有数:他就是陪榜的,跟着掺和掺和,目的就是把赵大虎淘汰,老赵家这哥几个,实在太没人性,坚决不能再叫他们霸占民兵连长这个职位。 “对,我们知青也应该行使正当的权利。”王燕代表知青发言。 这下其他人也无话可说,投票顺利进行。 第三十二章 归根到底一个字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共将近七十粒黄豆,赵大虎得了八个,王大拿正好得了三十,剩下的都是李卫国的,数量最多。 社员们也自发地鼓起掌来,赵广定一边使劲拍巴掌,嘴里还一边嚷嚷:“早知道俺从家里揣两把黄豆好啦!” 结果被谢会计揭老底:“你家能找出来黄豆?” 赵广定咔两下眼睛:“咋不能涅,从耗子洞里也能挖出来二两。” “嗤,你家能找出来耗子?”谢老抠又给他一记暴击,赵广定彻底没词了。 老村长挥挥手:“行了,这个结果咱们就生效了,赶明个报到公社,至于批不批,还得公社领导决定,下边咱们说第二个事儿。” “还有事啊,不会要重选生产队长?那俺借两把黄豆去。”赵广定又不消停。 王大拿虽然被刷下来,但是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模样,还有心思跟赵广定斗嘴:“那你上俺家,昨天刚炒的黄豆,不过咱们说好了,吃一把黄豆,喝一舀子凉水。” 而另一位落选者赵大虎,则拧眉瞪眼的,决定一会去赵大江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走走上层路线。 “别扯淡,下边这事,涉及到每户的利益。”王队长吆喝一声组织纪律,大伙一听这话,立刻全都不吱声。 老村长这才继续说:“今年上面下文件了,大力提倡农村发展养殖业,以后各家各户,可以多养点猪,多养点鸡鸭鹅啥的,到时候,收购站也有收购任务。”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社员们顿时一片沸腾,不少人都使劲拍巴掌。 尤其是那些妇女,一个个更是喜上眉梢,谁家不想多养一头猪,多养点小鸡卖鸡蛋换钱。 前些年割尾巴严重的时候,还都偷摸养呢,现在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了,广大妇女同志都忍不住想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大伙都喜气洋洋,唯独赵广定没啥感觉,对他来说,还不是跟原来一样,反正他都不养这些东西的。 “政策越来越好,大伙都好好干,日子肯定越过越好。”老村长这才趁热打铁。 然后他又说道:“上面还准备在咱们大馒头屯搞个试点,咱们不是有红旗水库吗,打算承包给李卫国,先征求群众意见。” 承包水库?村民都面面相觑,有点不明所以。 这时候,村里辈分最高的王六爷,第一个站出来:“水库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咋能给个人呢,俺不同意!” 老爷子在村里威望还是非常高的,立刻就有不少人纷纷发声,支持王六爷。 一时间闹闹吵吵的,反对声一片。 这下轮到赵大虎幸灾乐祸,他喊的嗓门最大:“李卫国,你想占集体的便宜,没门,村里的老少爷们绝不答应!” 虽然红旗水库平时放在那,谁也不在意,顶多去洗洗澡,摸摸蛤蜊,弄点小鱼小虾啥的。 但要是归李卫国个人,社员心里都感觉别扭。 有人嘴里叨咕:“早知道,刚才就不选他当民兵连长了。” “就是,这还没当上呢,就开始往手里划拉东西,要是当了,指不定把生产队搬他们家去呢。”旁边自然有人接茬。 王队长一瞧要炸营,连忙挥了几下胳膊:“听俺先说完,李卫国承包水库,每年要向咱们队里交一千二百块钱的承包费,人家不是白用。” 交钱啊,而且数额还挺大,不少人都震惊了。 对大多数社员来说,这一千二百块,他们十年八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大伙都把异样的目光投向李卫国:这小子的脑袋,不会叫生产队的毛驴给踢了? 刚才第一个站出来的王六爷也是一愣,他皱着眉头捻捻胡须:“那俺还是不同意!” 这回连李卫国都有点纳闷:六爷在村里德高望重,平时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啊? 只见王六爷朝李卫国这边一指:“国子你一年掏那么多钱,还过不过日子,你想叫你姐你妹妹都披着麻袋片要饭咋滴?你个小瘪犊子,俺今天非抽你不可!” 老爷子举起手里的拐棍,气呼呼地就冲过来。 吓得李卫国连忙上前搀住老爷子的胳膊:“六爷,六爷您可千万别生气,我承包水库,也是准备养鱼,然后卖鱼。” 王六爷拄着拐棍喘了几口气:“这还差不多,不过这承包费太多了,大田啊,你跟公社说说,能不能减免点。” 老村长也摊摊手:“六哥,这是县里定的,俺也说了不算。” 本来对于承包的事情,老村长也是不怎么支持的,也担心李卫国搞不好。 但是公社都批了,他也没法子,于是转向社员们:“大伙先合计合计。” “承包费是不是有点少?”有人站出来,是赵大江的老婆王秋菊。 旁边李金梅听得不乐意了:“嫌少是,那你家承包好了,对了,欠我家的一百块钱,啥时候还?” “我……”王秋菊脸上的横肉扭曲着,实在太憋屈,索性就开始撒泼,“反正俺不同意把集体财产弄到个人手上,那不成地主老财了吗?” 老村长咳嗽一声:“所有权还是咱们生产队的,就相当于借给李卫国用。” “反正俺不同意!”王秋菊胡搅蛮缠,就差坐地上打滚了。 然后原来属于赵大江的那伙人,也纷纷出言支持,一时间,反对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剩下不少社员也直摇头,在他们看来,水库放在那也没啥用,承包给李卫国,生产队还能多一笔收入,这钱干啥不好,就算均摊到每家每户头上,还能得到好几十块呢。 挺好的事,这老赵家的人非得站出来推横车,这不是挡大伙的财路吗? 大伙刚要表态,支持李卫国,就在这时候,只见赵大江阴沉着脸冲进人群,一把拽住他老婆:“你个败家娘们,在这瞎嘚瑟啥,赶紧回家去!” 王秋菊也是一愣:不是你在家里告诉俺,要跟李卫国他们家对着干吗,你咋还变卦了呢。 平日里王秋菊也不是省油的灯,加之心里有气,便使劲将赵大江的手爪子扒拉开:“还不是你,整天招猫逗狗的,还欠了一腚眼子饥荒,你还有脸在这跟俺耍横!” “我踏马踹不死你!”赵大江心里正窝火呢,抬脚就踹,王秋菊被他给踹得坐在地上。 这娘们索性就坐那不起来了,俩手使劲拍着大腿,又哭又嚎:“这日子没法过啦,赵大江你个挨千刀的,我要跟你打离婚!” 周围的社员也没人劝,都乐呵呵围着看热闹,老赵家平时就没人性。 只有本家赵大虎等人过来劝架,赵大虎抱住赵大江,嘴里小声埋怨:“哥,你今个咋和姓李的小子穿一个裤腿?” “你懂个六啊,叫那小子承包水库,赔死他。”赵大江恨铁不成钢地跟兄弟嘀咕着。 哦,赵大虎恍然大悟,刚才光顾着闹对立了,没有细想。 可不是咋滴,一千二百块钱是那么好赚的,到时候李卫国还不得砸锅卖铁? 很快,赵家帮就统一思想,连王秋菊也不闹了,爬起来拍拍屁股,幸灾乐祸地望着李卫国,嘴里还恶毒地念叨着:“裤衩子给你赔光!” 不管社员们出于什么心思,李卫国承包水库的事情,再也没人反对,顺利在村民大会上通过。 散会之后,都各回各家,村民都挺乐呵,只有老村长有点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承包水库这事,对李卫国是好是坏。 大馒头屯的年轻一辈,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像样的,可别跳水坑里啊。 等到散会回家,躺在自家炕上,李卫国面带微笑,进入梦乡,心里感觉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国还没等起来呢,李小梅就用她的小巴掌,轻轻拍打着李卫国的脸蛋:“三哥,快点走,领我去咱家水库看看去!” 咱家的水库,还真是个小当家。 李卫国戳戳小妹的鼻头,然后穿衣下地:“走,看看咱们家的水库,那可是咱们的聚宝盆呢。” 李金梅也挎着个土篮子,默默地跟在后边,她心里也惦记着,正好顺便打一筐猪草回来。 三个人迎着朝阳出村,踏着晨露,走了四五里路,前面就望见红旗水库。 这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水库连着玉带一般的大江,水库周围还有几片树林,下游地带都是草甸子,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大山。 只是原本一望无际的水面,现在却缩水一大半,显出几分衰败。 以前看水库,没啥太大的感觉,但是现在看来,却感觉无比亲切,连李小梅都是如此。 李卫国就更不用说了,他感觉这一千二的承包费,花得真值,因为除了水库之外,还包括周围几百亩的洼地,现在也都划给了他。 李卫国心情不错,嘴里还哼哼起小曲:“我的老家,就在这个屯,我就是这屯里土生土长的人,屯子不咋大呀,有山有水有树林……” 别说,还真挺应景。 李小梅也蹦蹦哒哒的,就跟草丛里被惊起的小青蛙似的。 李金梅却面色有些凝重:“国子,冲开的堤坝那边,要抓紧时间修上,然后才能蓄水;还有这边怎么也得先搭个马架子,平时照看水库,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哥,打渔的话,好像还得有船,还要渔网。”小当家也在旁边进行补充。 这些人力物力归结到一起,最后还是需要一样东西:钱! 除了承包费,后续的投入也不小。 李金梅虽然支持三弟,可是她现在真拿不出钱来了。 第三十三章 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 李卫国倒是不怎么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时候,李小梅欢快的叫嚷声传来:“哥,好大的蛤蜊瓢,咱们弄回去点,炒着吃呗!” 李卫国循声望过去,只见原本浅滩的地方,因为水位下降太快,露出来不少大蛤蜊。 他们这边把河蚌叫做蛤蜊,大的能长到洗脸盆那么大,普普通通的也有拳头大小。 社员们平时也不怎么吃,主要是这玩意腥气大,比较费油,这年头,油金贵着呢,谁舍得多用? 再说了,守着江边,鱼虾不缺,谁还稀罕吃蛤蜊,也就是偶尔尝尝鲜。 李卫国正想晚上请大伙吃顿饭呢,觉得添个菜也不错,于是朝着小妹吆喝一声:“咱家的,随便捡!” “哥,好像太多啦!” 李小梅怀里抱着个比篮球还大的蛤蜊,咧着嘴笑,羊角辫,大豁牙,李卫国要是有相机,说啥也得把这一幕拍摄下来,这都是记忆中的珍珠啊。 李卫国来的时候就有准备,拽着大麻袋,跟小妹一起捞蛤蜊。 那些已经被晒死的就算了,反正水里有得是, 不大一会,兄妹俩就捡了半麻袋,数量其实并不算太多,也就十几个,主要是个头大呀。 “哥,蛤蜊瓢里面真好看。”李小梅拿着一片晒干的,内壳表面有一层珍珠质,在阳光下显得多彩多姿。 李卫国摸摸她的羊角辫:“那当然,这里面可以生珍珠的。” 后世他承包水库的时候,也养殖过珍珠,不过没成功。 因为他们这边都是普通的河蚌,出产的都是北珠,生长十分缓慢。 小当家一听珍珠,立刻眨眨大眼睛:“哥,那咱们快点找找,这么多河蚌呢,看看有没有珍珠?” “你个小财迷,珍珠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以后咱们可以人工养殖,到时候给咱家小梅,做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李卫国轻轻戳戳她的小脑门。 “真哒,那拉钩。”小当家很认真地勾起三哥的小拇手指头,嘴里脆生生地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家的时候,姐弟三人都满载而归:李卫国扛着半袋子大蛤蜊,小当家在后面还帮忙用小手托着,李金梅挎着满满一土篮子猪食菜。 李卫国下午直接请假,在家拾掇饭菜。 等到下工之后,邀请的客人就陆续到场。 年龄最长的是王六爷,还有生产队的王队长和谢会计等人,再有就是王大拿。 赵广定估计是闻着香味出现,别人是应邀而来,他是硬要来的。 也不差这一个人,李卫国记着从前的情义,也不介意拉这家伙一把。 赵广定还不错,也知道空手来太不讲究,胳膊上挎着个小筐,里面装了他在干活时候,新打的乌米。 “小梅,这高粱乌米给你吃。”赵广定把篮子递给小当家。 乌米就是粮食作物沾上黑穗病菌之后,发生病变而产生的,像是高粱、苞米、谷子、包括小麦,都有乌米。 一般都是外面包裹着乳白色的外皮,里面是黑色的粉末状物体,所以叫乌米。 其中高粱乌米最好吃,不过个头小,只有手指头粗细。个头特大的是苞米乌米,不过味道差,这边没人吃。 这个时代的小娃子,也没啥零食,基本就是各种野果子之类,李小梅乐呵呵地接过篮子,扒了一根乌米,美滋滋地吃起来。 李卫国也拿一根尝尝,入口糯糯的,带着一股清香,还真是怀念啊。 不大一会,知青也都到场,一共十几名知青,被李卫国都给请来了。 王燕点长带队,进到院里,笑吟吟地跟李卫国搭话:“我们这是都跟着借光了啊。” 吴小玉就跟在王燕身后,这姑娘微微有些脸红。 “都来了,大伙快点进屋坐。”李金梅扎着围裙从外屋地迎出来,嘴里跟大家打着招呼,手上却拉住吴小玉的手。 男知青客气两句,直接进屋,对他们来说,难得能改善一顿伙食。 王燕领着几名女知青,在外屋地帮忙。 李小梅一点也不嘎咕,把乌米分给知青们,城里的知青,还真没吃过这玩意,都尝个新鲜。 就是吃完之后,牙齿上,舌头上,都沾着一层黑粉,一个个原本唇红齿白的,现在都一嘴黑。 不过这个不掉色,漱漱口就没了。 王队长这时候说话了:“今年也不知道咋整的,这乌米特别多,尤其是那些没被淹的苞米地里,有不少苞米穗子都变成了乌米。” 他可不知道什么黑穗病啥的,这个年代,很少用农药,所以有的年头,黑穗病挺严重的。 李卫国接过话茬:“我听广播说,岛国那边的人,最喜欢吃乌米,连苞米的乌米都吃,而且当成一种美食,价格老贵了。” “真的假的?苞米乌米很难吃的。”王队长表示怀疑。 这时候,李金梅张罗着放桌子吃饭,就把这个话头岔过去。 李卫国掌握的信息,当然不是从广播听来的,是信息爆炸时代了解到的。 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没用,现在根本就不具备条件,不说包装保鲜这些技术了,你就上哪联系那边的客商? 一共放了两桌,北炕那桌主要是知青,看到一大茶盘子鲶鱼炖茄子端上来,一个个都忍不住吞口水。 当地俗语说: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 另外就是爆炒蛤蜊肉,蛤蜊在水中行进靠的是斧足,这块肉最硬,但是也最好吃。 李卫国都先用擀面杖把斧足敲打一番,然后再切成薄片,爆炒的时候,从房檐子底下揪了不少红辣椒,切成小段,吃起来又香又辣。 另外就是一盘切成两半的咸鸭蛋,还有一盆大拉皮。 粉皮都是自个抡的,配上园子里面刚下来的黄瓜丝,撒点香菜段,清香爽口。 菜肴算不上多么丰盛,但是量大管饱,在现在这年月来说,就算不错了。 最难得的是,主食竟然是捞的二米饭,里面大米多小米少,散发着浓郁的米香。 捞饭也是当下最常见的做法,因为没有电饭锅之类的。 做法是锅里先烧水,等水开之后,先把米下到锅里煮一会儿,然后用大笊篱把米捞到盆子里,再上锅蒸熟。 这样做出来的饭,米都是一粒一粒的,吃起来非常有嚼头。 就算是捞饭的米汤也不能扔,都是用来炖菜啥的。 不喝酒的,直接就盛饭,这会儿的人饭量都大。 赵广定一瞧,也连忙先盛了上尖儿一大碗米饭:“俺先垫垫底再喝酒。” 他是担心米饭被知青给抢光喽。 “还一盆呢。”李金梅又笑着端上来一大盆,这回大伙心里都有底了,不慌不忙开始吃饭。 知青大都不喝酒,他们这桌人有点多,所以李卫国就把王燕和郑先农等人叫到南炕这桌。 考虑到吴小玉放不开,所以就没叫她,到这边反而吃不好。 李卫国把喝酒的人面前的小酒盅都倒上,出乎意料的是,王燕也喝酒,倒是郑先农闷头吃饭。 既然是东道主,李卫国也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然后端起来说道:“各位老少爷们,今天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我家聚聚,感谢大伙的支持,我先敬大伙一杯。” 大伙也都乐呵呵地端起酒盅,呲溜喝上一口,只有赵广定最没出息,直接干了。 边吃边聊,热热闹闹,李金梅屋里屋外忙活着,给两张桌添菜。 吴小玉看到李小梅坐在锅台边上吃呢,就把她也抱到自己这桌。 按照农村的规矩,家里来客,妇女小孩儿都不许上桌的。 “国子,好好干。”王队长捏着小酒盅,也代表队里的干部表态。 “李卫国,你也不能一个人闷声发财,给我们知青也支支招。”王燕性子爽利,在她看来,李卫国承包水库,很有前途。 而他们知青点的日子,实在艰苦,一年到头也看不到点荤腥,大伙眼睛都快绿了。 李卫国端起饭碗晃了晃:“我还真有点想法,就在这碗里。” 别人有点没听明白,只有郑先农用手猛地一推眼镜:“卫国,你的意思是种水稻?”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他承包的水库周围,至少好几百亩二洼地,当然要搞水稻种植,可惜他不会技术。 自己又分身乏术,所以就打起知青们的主意,知青种水稻,他也正好跟着一起弄,大家一起受益。 郑先农倒是颇为意动,他也点点头:“我倒是看过不少寒地水稻种植方面的书籍,现在有了旱育稀植技术,咱们这边的气候,种植水稻完全没问题。” 知青们听了,都不由得面露喜色,谁不想顿顿吃大米饭啊。 可是王队长却摆摆手:“不行不行,上面没有种植任务,就算能种出来,粮库也不收,咱们卖给谁去?” 这年头,不是你想种啥就种啥的。 每年开春都要下种植任务,秋后打下来的粮食,也不完全归生产队说了算,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才是社员的。 郑先农眼中刚刚冒出的小火苗,眼瞅着就要熄灭。 而李卫国却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饭碗:“其实,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第三十四章 好好打个样儿! 唰唰唰,众人的目光,都向他望去。 “我前几天晚上听广播,又说到有个叫小岗村的地方,他们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李卫国又把消息来源归功于收音机,实际上,小岗村的事情,这会儿还没有报道呢。 要到明年,才会引起国家的重视,然后在八二年,上面出台一号文件,逐步在全国推行大包干制度。 “效果咋样?”郑先农忍不住插话。 小岗村那边,也是去年才摁下着名的红手印,今年实行大包干,粮食还没打下来呢。 不过这个也难不倒李卫国:“我听广播里说,那边今年肯定是大丰收,粮食产量,有可能是前几年的总和。” 饭桌上响起了一片惊叹声,都是种地的,听到这样的数据,当然羡慕。 大家对新闻还是比较信任的,看来这个什么大包干,好像很有搞头的样子。 等李卫国说完了,王燕便急火火地问道:“李卫国,你的意思是,咱们大馒头屯,也要搞这个大包干?” “不一定是以家庭为单位,就像你们这些知青,可以联合起来,承包一定的土地。”李卫国知道,带头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容易枪打出头鸟。 但是知青们联合起来,也算是小集体,这个就不犯毛病。 王燕的大眼睛一亮:“王队长,这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王队长也直咧嘴:“王点长,这种事没有先例,你还是找公社和县里商量,俺真说了不算啊。” “那行,队长叔,明天咱们就去公社,跟孙主任商量商量。”王燕倒是急茬,李卫国也挺欣赏这姑娘,还真是个干事业的。 王燕又转向李卫国:“那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底怎么弄,你跟我详细说说,我去公社汇报的时候,心里也有谱儿。” 李卫国指指桌上的饭菜:“一会儿都凉了,咱们先吃饭,等吃完饭再说。” 一顿饭下来,李卫国捞的两大盆二米饭,全都光了。 大伙肚子里都没底儿,饭量一个比一个大。 给赵广定撑得,坐炕上都挺脖了。 “出息,就你这样的,真要是分田到户,你就等着饿死。”王大拿瞧着赵广定这副德性就来气。 嗝,赵广定打了个饱嗝:“要真是实行大包干还好了呢,俺举双手双脚欢迎。” 大伙也都啧啧称奇:就你懒得那样,要是自个种地,估计草比苗儿都高。 只见赵广定撇撇嘴:“生产队是混工分,干多干少又不是给自个干,要是承包到户,那种出来的粮食,交完公粮,剩下都是自个的,那还不玩命干啊!” 大伙也是又气又笑,最后王队长咂咂嘴:“连懒汉都这么想,这大包干肯定能成,就是不知道咱们这旮沓啥时候能实行。” 不知不觉,在李卫国的引导下,大伙心里都有了盼头。 赵广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李卫国:“国子,知道你承包水库缺钱,俺这还有二百块钱,上次卖人参剩下的,你先用着。” 说完他扭头就跑,李卫国追出门,望着赵广定在夜幕中的背影,心头也不由得一片火热。 第二天,李卫国也跟着王队长和王燕他们一起去公社,他要交承包费,签承包合同。 那些钱,李金梅也给弟弟带上,为了保险起见,在裤衩上缝了个兜,把钱装里,上面用针线彻底缝死。 就从屯里到公社,二十多里地,李卫国觉得有点没必要,可是大姐执意如此,他也只能从命。 当下不少人出门,都是这么干的。 王队长骑着自行车,后边驮着王燕,李卫国跟在后面,一溜小跑,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公社。 李卫国也呼哧带喘的,暗下决心:不行,高低得先买一辆自行车。 事情办得挺顺利,李卫国交上承包费,领回来一个收据,又交上去一个六百块的欠条。 这六百块,一部分是李卫国卖人参的钱,剩下的,都是这些年李金梅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一下子就彻底把家底儿全都掏空。 还好昨天赵广定又借给他家二百块钱,不然的话,连修堤坝都没钱了。 可以说,承包水库,把所有家当都押上了,李卫国都想不到,大姐李金梅,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 大姐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把日子过好,那李卫国当然不能辜负亲人的希望。 之后孙洪涛主任代表公社,在承包合同上签字,并且盖上公章。 王队长也签字,然后盖上自己的手戳。 手戳就是个人的名章,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身份证,很多时候,手戳就代表你了。 轮到李卫国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手戳,只能签名之后,摁个红手印。 承包合同一式三份,李卫国把自己那份收进挎包,顿觉心中无比安稳。 忙活这么多天,终于如愿,李卫国心里也不免小小地激动一番,他的事业,就从红旗水库起步。 “李卫国,好好干,你是咱们县第一个搞个人承包的,上上下下都瞅着呢,好好打个样儿!” 孙主任也勉励一番,他当然希望李卫国能发展起来,公社这里,也能树立一个典型。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李卫国当然也得表表态。 李卫国这边的事情完事,王燕还有事情跟孙主任商量。 李卫国就到外面等着,刚到当院,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进公社大院,后面还跟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这年头,轿车可是稀罕玩意,一般情况下,小县城根本就看不到。 李卫国眨眨眼:不会是来了什么重量级的人物? 随后就看到刘县长从吉普车上下来,然后走到小轿车这边,客客气气地邀请车里的人下车。 最先下来的还真是个重量级人物,那叫一个胖啊,头发油光锃亮,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就跟牛犊子刚舔完似的。 这家伙穿着一身西装,皮鞋也锃亮,这年头,穿西装的,那简直是凤毛麟角。 不过李卫国一瞧这家伙,就知道是个跟班儿,因为他点头哈腰地去开车门,显然车里的才是正主。 轿车里面下来一男一女,一位中年人,跟着一名年轻姑娘,下车之后,那姑娘便用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着。 胖跟班立刻凑上去,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 李卫国这下明白了:是小日子过得不错那个国家的人,李卫国后世去岛国那边打过工,日常口语对话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岛国那边,现在的小日子确实不错,经济高速增长,房地产业欣欣向荣,正满世界挥舞着钞票买买买。 自从邦交正常化之后,两国合作也不断增加,岛国那边,可以用低廉的价格,获取这边的一些资源。 而岛国那边的商品,在国人眼中,则是高端的代名词,尤其是电器之类的。 只是李卫国有点纳闷,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怎么也把岛国人给吸引过来? 这时候,公社孙主任也领着人迎接出来,他早上就接到电话通知。 孙主任先跟刘县长打了个招呼,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外宾,不知道该咋打招呼。 日语嘛,倒是也能整两句,什么八嘎之类的。 都是看电影的时候学的,用到这里好像不大合适。 “你们这里实在太落后了,杏子小姐刚才说,简直像回到了原始社会。”胖跟班显然是一名翻译,一脸倨傲地说着。 刘县长听得面上不大好看,孙主任脾气大,更是脑门上青筋直蹦,大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李卫国也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来:“这位先生,你对刚才那位女士的话是不是有点误解,人家说这里充满田园风光,让她回想起小时候生活的农村生活,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原始落后?” 胖翻译愣了一下,眨巴眨巴小眼睛:“你会说日语?” 李卫国就瞧不上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呵呵一笑,然后也不搭理胖翻译,而是朝那位中年人和那个姑娘招招手,嘴里熟练地用日语说道:“欢迎光临,在这里,两位一定能体验到最真切的田园风光,希望能给两位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没法子,他们这里能拿出手的,也就是自然风光了。 中年男子微笑鞠躬,而那个年轻女子更是眼睛一亮,欢快地跑到李卫国身前:“您好先生,这是我的叔叔秋田正人,我是秋田杏子。” 这姑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连衣裙。 和这个时代国内朴素的姑娘们相比,显得更加阳光时尚。 李卫国不卑不亢地点头还礼:“我叫李卫国,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能在这里留下开心美好的回忆。” 他们在这用日语交流着,可把刘县长和孙主任等人瞧得一愣一愣的。 孙大胡子低声说道:“正好,这回有人当翻译啦。” 说完瞄瞄那个胖翻译,老孙觉得这家伙肯定不靠谱,油头粉面的,还胖得跟猪似的,电影里面演的那些个狗汉奸胖翻译官,全都是这个德性。 刘县长也颇为意外,他也想不到,一个小山村里的社员,竟然会说日语,而且看样子,和外商好像聊得还挺愉快,不错不错。 想了一下,刘县长心里一动:“老孙啊,外商正好要去考察,不如就去李卫国同志他们那个大馒头屯。” “成。”孙大胡子也点点头,这次外商主要是来考察他们这边的山货资源,正好大馒头屯也守着大山。 事情定准,跟李卫国一说,李卫国当然没意见,这是好事,山里的山野菜和蘑菇松籽之类的山货,要是真有出口的渠道,那对所有村民都有好处。 于是几人一起上车,前往大馒头屯,公社孙主任还叫人准备米面粮油啥的,考察的话,肯定得在那吃顿午饭。 李卫国的待遇不错,相当于向导加翻译,被秋田杏子邀请坐进小轿车,把那位胖翻译给挤了下去。 其他人则挤进吉普车,吉普车坐不下,孙主任就领着王队长和其他干部,骑自行车。 一路浩浩荡荡,前往大馒头屯。 第三十五章 一点诚意都没有 土路颠簸,车速也不快,王队长骑着自行车猛蹬,竟然把小轿车给超了。 王队长也着急啊,要先回村准备准备。 颠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车队这才到达红旗村。 在队部后面下了车,大伙也都长出一口气,身上都快散架了。 一大群小娃子呼啦一下围上来,瞧车的,也有瞧人的,对这些山里娃子来说,这些人简直就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去去去,都一边去!”胖翻译又狐假虎威。 反倒是秋田杏子笑着摆摆手,还拿出来一盒糖,分发给那些孩子们。 赵广定跳出来嚷嚷:“谁也不能吃,小心敌人的糖衣炮弹,电影里你们没看吗,这些小鬼子,良心大大滴坏啦!” 这个时代的农村人,对岛国人的了解,仅限于那些抗战的老电影。 “李君,这位先生在说什么?”秋田杏子笑吟吟地指了指赵广定。 李卫国面不改色:“他在夸奖秋田小姐非常美丽大方,还这么有爱心。” 没法子,他要是如实翻译的话,那搞不好就成外交事件了。 胖翻译在旁边直翻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 王队长朝几名社员一个劲使眼色,转眼间就有人把赵广定这老小子给拽走了,然后就邀请外商去队部休息。 这时候,秋田杏子忽然说道:“李君,我们可以去您家里做客吗?” “这个……”李卫国向刘县长望去,这个时期,对外宾的接待制度是非常严格的,甚至会划定出一定的区域,禁止参观之类。 刘县长和同行的一位市里领导商量一下,然后朝李卫国点点头。 李卫国这才说道:“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邀请秋田小姐去寒舍做客。” 他也不想沾上什么政治因素,那样的话万一出现什么纰漏,影响就太大了,所以才会以私人身份发出邀请。 “朋友的邀请吗,那我很荣幸。”秋田杏子脸上也露出明媚的笑容,于是直接沿着土路,向村子东边走去。 队伍里面又多了两名知青,一位是吴小玉,她的英语比较好,也能用英语和日商进行交流,正好陪着秋田杏子。 另一位叫高大林,绰号猴子,家是粤省那边的,也能说英语。 道两旁都是柳条栅子,绿意盎然,其间有不少小鸟,叽叽喳喳的。 栅子根下面,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崽正在刨食,一个个小毛团扎着小翅膀,飞快地跑来跑去。 “来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灵很安宁,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秋田杏子望着这景象,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 看样子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小山村,这可能跟她童年的生活环境有关系。 吴小玉也点点头,用流利的英语回道:“我来到这个小山村,也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秋田杏子在华夏文化上也挺有研究,竟然也知道陶渊明,然后两个人就聊得还挺投机。 刘县长等人见状,也放心不少:这个村子还是蛮有人才的。 知青会说英语,这个倒是可以理解,土生土长的李卫国竟然能说日语,这个就有点令人感觉惊异。 不过老村长也给出了解释:村里以前有个老孤棒子,是以前的遗孤,会说日语,李卫国小的时候,经常去他家玩。 后来邦交正常化,那个老孤棒子就被接回岛国了。 刘县长这才恍然大悟,刚才他还绷着一根弦儿,联想到了会不会是潜伏的间谍之类呢。 其实李卫国小时候就是贪玩,哪里跟人家学过日语。 “这里就是我的家,请进。”李卫国很坦然地邀请客人进院。 倒是随行的领导都心里打鼓:好像有点太贫困了,会不会怠慢了外宾? 最主要的是,影响不好啊,人家外宾回去一说,这边怎么怎么贫穷落后,感觉给国家丢人现眼。 李卫国并不在乎这些表象,因为这就是现实状况,虽然房屋简陋,但是胜在温暖,而且他正在努力改变这种贫穷落后的生活状态,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完全可以坦然面对。 最主要的是,他经历过后世华夏的崛起,在他的潜意识里,并不认为外宾就高人一等,所以可以平等相待。 这一点,和当下国人对外宾的态度,有着很大的差别。 “打扰了,给您添麻烦了。”面对迎出来的李金梅和躲在大姐身后的李小梅,秋田杏子连连鞠躬。 李卫国给大姐翻译一下,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小妹。” 李金梅刚才已经得了先跑过来通知的王队长的交代,所以知道对方的身份,也就客气地点点头:“欢迎。” 而李小梅则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奇怪,怎么跟电影里面演的不一样呢?那里面的鬼子都好凶的。 “你很可爱,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小的时候。”秋田杏子俯下身跟小当家说话,还递给她一盒糖。 小当家在听了三哥的翻译之后,咧嘴乐了:“欢迎来我家,我请你们喝蜂蜜水。” 说完她就噔噔跑回屋准备去了。 大家进到屋里,屋子里面简陋但是整洁,李金梅还招呼客人上坑,一般家里来客,都是这么招待的。 秋田杏子还真脱鞋上炕,就是心里有点纳闷:这个榻榻米好像有点高。 上炕之后,她就习惯性地保持跪坐的姿势,这下可把其他人给瞧愣了:这咋还下跪了呢? “喝蜂蜜水!”小当家端过来大碗,色泽淡黄,散发着蜂蜜的香气。 领导们心里有点画魂儿:用这个招待外宾,行吗? 秋田杏子道谢之后,抿了一口:“真的很好喝,叔叔,您也尝尝,这肯定是纯天然的蜂蜜。” 秋田正人尝过之后,也微微点头。 其他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这方面,他们可不像李卫国心态这么平和。 众人聊了聊家常,然后王队长就领着王大拿等几名社员进来,是从各家收上来的山野菜样品,有干菜,晒干的牛毛广丝,以及山木耳,也有腌制的蕨菜这些。 至于蘑菇之类,这个季节还没下来呢,不过几人也拿来几串干蘑菇,就是过夏之后,多少差了点意思。 秋田正人在仔细鉴定一番之后,也给出不错的评价,不过他还准备去林子瞧瞧,查看一下生长的环境,是否存在污染之类。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有点多余,这么落后的地方,显然是找不到现代化的工业污染的。 “那中午就把这些山货都加工一下,请客人品尝品尝。”刘县长当然更希望促成此事,当下外汇紧缺,要是能出口创汇,那妥妥的大功一件。 “那就麻烦诸君了。”秋田正人也正有此意,毕竟品尝也是鉴别的一部分嘛。 然后他目光一瞥,看到那个小姑娘,正拿东西给秋田杏子吃呢,瞧着秋田杏子一口白牙都吃成黑色,秋田正人不禁眼中闪过一道惊诧之色。 不过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却也没有逃过李卫国的火眼金睛,因为刚才就是他告诉小当家把昨天吃剩下的乌米拿来待客,就想瞧瞧这些岛国客商的反应。 很显然,对方已经动心。 随后,秋田正人就提议去考察一下周围的森林环境,这个叫领导又有些为难:毕竟林子里不大安全,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个野牲口。 最后还是秋田正人一再坚持,毕竟他们株式会社有严格的考察要求,还要实地拍照。 没法子,王队长只好把村里最好的炮手王大拿派去跟随,又找了几个棒小伙子,包括李卫国在内,一起陪同。 开车出村,跑了几里路,就全是山路,一行人只能下车步行。 还好,秋田正人也就是在屯子附近的林子转转,并没有进老林子。 对于这里的环境,他也很满意,表示会上报给社长,没有太大问题的话,就会跟松江县展开合作,收购山货。 随行的领导们也不由大喜,这事对山民来说,有了赚钱的机会,对县里来说,能出口创汇,对领导来说,也是实实在在的政绩。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一行人再次回村,在路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秋田正人兴致勃勃地走了过去,还掰下来一穗乌米:“这种乌米,也可以列入收购的范围。” “苞米接的乌米不好吃。”王队长实在,赶紧叫几个小伙子去打高粱乌米。 秋田正人摆摆手,高粱乌米太小,不像手上的玉米乌米,疙疙瘩瘩的一大团子,加在一起,比玉米棒子还大呢,这个才能达到一定的产量,具有销售价值。 陪同的人也都瞧着有点发愣:这苞米的乌米也能吃吗,都说岛国人啥都吃,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对于种地的农民来说,乌米啥用没有,还影响粮食产量,能换点钱,当然求之不得。 孙主任还问了一嘴:“这玩意怎么个收法,是论斤还是论个?” 秋田正人思考了一下:“我这次先带回去少部分的样品,进行检验,如果符合要求,就可以大批量收购,或许可以在县城建立一个加工厂,直接加工成成品,再运回我们国内出售。” 他随手就给在场的领导画了一张大饼,果然,刘县长和市里陪同而来的领导,脸上都现出激动之色。 能吸引外资来建厂,那就更好了。 “至于价格嘛,按照汇率换算之后,换成你们国家的货币,一块钱一斤好了。”秋田正人摆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 咝,现场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乌米这玩意,对农民来说,就是废物,竟然比粮食还值钱,而且还贵这么多? 王队长直勾勾瞪着秋田正人:不会是这个岛国客商脑子有毛病? 孙主任也用手揪着大胡子:不会是有啥猫腻? 刘县长也喜出望外,正要答应,却听到李卫国忽然开口说道:“秋田先生,您开出的这个价格,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第三十六章 好小子,有见识! 李卫国先用汉语说了一遍,然后才用日语又对秋田正人说了一遍。 “国子……”王队长一个劲朝李卫国挤咕眼睛,生怕他把这种好事给搅黄喽。 虽然可能一百根苞米杆子上,才能结一穗乌米,但是架不住基数大啊,终归还是能凑上千儿八百斤乌米的。 那就是一千多块呢,而且是一笔意外之财。 刘县长也暗暗皱了下眉头,心里埋怨:还是太年轻啊,这么多领导在场,哪轮到你出头? 秋田正人依旧保持微笑:“李桑,我给出的这个价格,已经很有诚意,我了解过,贵国的普通面粉才一角八分钱一斤,一斤乌米就能换五斤多的白面,你还说我没有诚意?” “就是就是,国子,你不要多事啦。”小广东高大林也一个劲给李卫国使眼色,生怕他把这桩生意搅黄了,那对李卫国的影响就太不好了。 吴小玉眨眨大眼睛,认真地盯着李卫国,她对李卫国比较有信心,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瞎说的人。 李卫国微微笑笑:“秋田先生,我和田大贵有书信往来,对了,田大贵现在改名叫田中大贵,就是我们村里的一名贵国遗孤,前几年回国了。” “田大贵在信里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以前在我们这没人要的乌米,在那边的伊藤洋华堂便利店,都能卖到几千日圆一斤,是高端食材,秋田先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当李卫国说出“伊藤洋华堂便利店”的时候,秋田正人就彻底信了,因为一个普通的农民,是根本不会知道这些的。 虽然被当面戳穿,但是秋天先生可一点不会尴尬,做生意的,脸皮早就练得够厚。 他脸上依旧保持微笑:“李桑,你要知道,加工运输销售这些环节的成本,也是非常巨大的。” 李卫国也笑吟吟地点点头,伸手掰下来一个玉米乌米,剥开外面的一层乳白色的薄膜,嘴里念叨着:“乌米还真是个好东西,只有剥开外面,才知道芯子里面还是黑的。” 你啥意思? 有那么一刻,老谋深算的秋田正人也差点恼羞成怒,可是却又不得不忍住。 虽然秋田脸上依旧笑嘻嘻,但是在心里,早就把李卫国咒骂不知道多少遍。 其他人也听明白了,孙主任瞪起眼珠子:原来这个小鬼子没憋好屁,跑这捡便宜来了。 刘县长也忍不住把赞赏的目光投向李卫国:好小子,有见识! 同时刘县长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好悬啊,差点就吃了大亏。 这其实也不怪他,毕竟所处的时代不同,眼界和思维都差得太多。 李卫国也不再继续纠缠刚才的价格,而是乐呵呵地望向刘县长。 刘县长也心领神会,给秋田正人递过去一个台阶,叫他再给开个价儿。 “那就五元钱一斤好了。”秋田正人也有些无奈,毕竟现在的华夏币,还是非常坚挺的,他给出的这个价格,已经很有诚意。 没法子,旁边有个懂行的李卫国,秋田正人也不能再耍花招。 “五块钱!” 王队长嘴巴张得能吞进去个鹅蛋:“好好好,俺现在就领人打乌米去,你就说要多少!” 农家小院里,阵阵香气从外屋地散发出来,引得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嘴里一个劲吭叽。 地上一桌,炕上一桌,饭菜都陆陆续续摆上。 今天的招待规格够高,连小鸡炖蘑菇这样的硬菜都摆上桌。 小鸡是王队长杀了家里两只下蛋鸡,蘑菇是去年采的榛蘑,炖出来油汪汪,香喷喷。 王队长也豁出去了:真要是卖山货和卖乌米的事情能成,别说杀小鸡,把他宰了都痛快。 村里的大厨徐大舌头主灶,李卫国家的大锅不够用,又把王大拿家的锅也占上了,还有村里帮忙的这些人,都在王大拿家又摆了一桌。 市县公社生产队四级领导陪着两位日商,李卫国也在这桌。 一来他是东道主,二来则是在刚才的表现极为出彩,刘县长钦点,叫他在这陪客。 刘县长心里都琢磨好了:如果乌米的事情能落实,那李卫国这个小伙子,就等于为县里创收十几万甚至几十万,而且还是最珍贵的外汇。 连刘县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奖励这个年轻人。 荣誉方面肯定要奖励,但是物质方面,也不能落下,否则实在说不过去。 李卫国当然也想自己卖乌米,到时候把钱揣自己兜里,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庄稼都是生产队的,你掰乌米卖钱,还不判你个盗窃公物才怪呢? 他这次出头,一来是不能眼瞧着日商占便宜,二来也是为集体创造财富,第三嘛,当然是为自己争取一定的利益。 或许不是金钱方面的,但是两世为人的李卫国清楚,有些东西,比金钱更为难得。 “来,尝尝,这是蕨菜炒肉丝,这是炝拌薇菜干,这是咱们山上野生的秋耳子,还有这蘑菇,都是大山最珍贵的馈赠。” 李卫国作为东道主,当然要让客。 “这雪果山珍的味道很好,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秋田杏子夹了两根蕨菜,细细品尝,然后赞不绝口。 他们国家,喜食蕨菜,最着名的是鸡素烧,就是蕨菜佳肴。 秋田正人也细细品尝,感觉品质确实不错,心里已经决定大量收购。 不过他瞥了李卫国一眼,有点心塞:有这个家伙,只怕不好太压价。 好在最近几年,大量的山野菜出口到岛国,有现成的参考价格。 于是秋田正人也放下心事,专心品尝美食。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双方的合作,当然不能在这里谈,于是在吃完饭后,众人就离开大馒头屯,去县里继续商讨。 临走的时候,秋田杏子向李卫国等人表示感谢,还说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在这里住几天,好好体验一下田园生活。 还有孙主任,也使劲拍拍李卫国的肩膀,扔下一句“好小子”,然后这才骑上自行车而去。 送走了客人,王队长立刻叫上李卫国,又找了几名壮劳力,去苞米地里掰乌米。 虽然靠近河边和水库那边的玉米都变成了青储饲料,但是岗地种的没啥大影响。 秋田正人临走的时候,说是准备走的时候,带几十斤乌米回去进行化验。 “队长叔,别急啊,人家日商还得两三天才能走呢,咱们掰下来这么早,都放坏了。”李卫国也有点憋不住笑,这也太心急了。 虽然乌米的保质期比较长,但还是新鲜的比较好。 对对对,王队长也是穷怕了,一下子有了个捞钱的道道,都乐晕了。 还是会计谢老抠比较鸡贼,跟王队长商量:“要不咱们早点下手,去别的大队多掰点乌米,其他地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信儿,把宝贝当成废物呢。” 王队长一拍大腿:“对呀,先下手为强,赶紧撒出人马,偷乌米去,掰乌米去。” “被人家抓住不太好?”李卫国觉得这么干有点不大讲究。 这回连老村长都发话了:“没事,咱们帮他们掰乌米,就当是帮他们清理废物了。” 于是以劳动组为单位,生产队的劳力全都出动。 结果效果一般,大多数都被撵回来,因为孙主任回到公社之后,就派人把这个消息传达到各个生产队,要求他们都保护好乌米,不能瞎糟蹋。 一听说这玩意能卖钱,谁不上心啊,大馒头屯派出去的人,没被打回来就算不错了。 转过天来,事情就又有了新变化,县里下达指示,要求全县各公社,开始收购乌米。 想来是这玩意生长有积极性,要真是秋田正人那边走正式流程,耽误上一两个月,秋收都完事了。 至于收购价格,县里给生产队定的是两元钱,至于剩下那部分的利润,当然是被县里给拿走了。 两块钱的价格,都把各个生产队给乐坏了,全都行动起来,把乌米掰下来,装进麻袋,用大马车运到公社的收购站,这里是收购点儿。 大馒头屯当然也不例外,一共装了两大马车,王队长亲自带队,押运到公社。 李卫国也被叫了去,这件事,他是首功。 到收购站过了秤,一共是一千二百多斤,那就是两千四百多块,而且是现金支付,把王队长给乐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 公社的孙主任也在这边指挥,看到李卫国,背着手走过来:“一会儿跟我走一趟。” “孙主任,您这么严肃,我心里没底。”李卫国嘴里也乐呵呵地说着,他当然知道,肯定是好事。 等他跟着孙主任去了公社大院,在孙主任的办公室里,孙主任打开抽屉的锁头,从里面拿出来两张票儿:“这是刘县长特批的,给你这个有功之臣的奖励,小李同志,你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李卫国接过来一瞧,也不由得眉开眼笑,原来是自行车票,还有手表票,还是两块手表。 不过很快他就垮下脸:“主任,有票我也没钱买啊,承包水库还拉饥荒了呢。” 第三十七章 三哥有点怪怪的 “你好好瞧瞧!”孙主任瞪起大眼珠子。 李卫国再仔细一瞧,这回真乐了,这两个票儿还真和普通的票证不一样,上面盖着“货款收讫”的印章。 也就是说,不用他再花钱。 李卫国在心里算算账:一辆自行车就算一百八,一块手表一百二,两块就二百四,一百八加二百四…… 乖乖,这就相当于奖励四百多块钱啊,在这个时代,那绝对是重奖了,刘县长够意思。 最关键的是,这事说出去牛啊:你们那自行车都是自个花钱买的,瞧瞧俺这个,奖的! 李卫国乐呵呵地把票装进兜,然后跟孙主任道谢。 “你小子不许翘尾巴,好好干,干出个样来!”孙主任嘴里又勉励一番,这才把李卫国放走。 李卫国又跑回收购站,坐着大马车回村,今天的大客车已经返程,只能明天起早再去县里。 自行车票的事,李卫国也没跟家里人说,准备到时候给家人一个惊喜。 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国吃完早饭就出发,手上还拎着两条鱼,这玩意能当车票,反正鱼又不花钱。 另外帆布包里还装着两个酒瓶子,是从大拿叔家里灌的药酒,李卫国准备给刘县长送去。 别管礼物轻重,关键这种感谢的态度要表现出来。 等客车来了,李卫国把手里的鱼朝售票员一晃,他二姨立刻眉开眼笑地叫大外甥第一个上车。 这次连司机都捞到实惠,也得了一条大鱼,嘴里一个劲夸李卫国。 到了县城,李卫国打听到刘县长家,就在县政府旁边的一处平房。 这时候的干部,也不怎么搞特殊化,而且跟群众联系都比较紧密。 这个点儿,刘县长当然没在家,他爱人招待的李卫国,还给泡了一杯茶。 李卫国就坐那聊了会儿天,顺便说明来意,最后拿出虎骨酒,表示这不是送礼,是自个家泡的药酒,喝了能强身健体。 县长爱人一听说是虎骨酒,也就明白了,还非得掏出五块钱,塞进李卫国兜里。 这时候的干部家属,也都明白事理。 等坐到中午下班的点,正好刘县长回家,李卫国这才起身告辞。 刘县长又勉励他一番,这才把他送到大门外,心里感觉挺舒坦:这小伙子真不错。 李卫国则转悠到第一百货商店,去领东西。 等他到了商店外面,好家伙,就跟下火了似的,晌午头,正是最热的时候。 李卫国也有点嗓子冒烟,正好看到门口有卖冰棍的,就买了两根。 二分钱一根,基本都是冰,嘎嘣咬下来一块,嘴里甜滋滋的,满是奶香。 要是能给小当家带回去几根就好了,小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冰棍呢。 他们大馒头屯距离公社比较远,很少有走村窜户去那边卖冰棍的。 李卫国一边吃一边琢磨,心里灵机一动:冰也是水冻成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不让冰棍融化? 吃完冰棍,李卫国乐呵呵进了商店,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卫国就又乐呵呵地从第一百货商店出来,手里推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午后的阳光照在自行车上,锃光瓦亮,闪闪生辉,引来路人一道道羡慕的目光。 李卫国也是心情舒畅,心心念念的自行车终于到手啦。 这感觉,怎么比后世自己提一辆新轿车还爽呢? 李卫国兴冲冲骑上自行车,摁摁车铃,发出清脆的铃铃铃声,是如此悦耳。 等路过废品收购部,李卫国的目光无意间一瞥,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个大麻袋,正要往废品站里走。 李卫国一愣,连忙下车,颤声叫了一下:“玉梅?” 那姑娘循声望过来,目光和李卫国对视之后,不由得身子一颤:“三哥!” 李卫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世,会和四妹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老旧的街道上,照在四妹瘦弱的身躯,以及倔强的脸上。 李卫国忽然觉得鼻子泛酸,他把自行车支在路边,大步走过去。 李玉梅把麻袋放在地上,然后理了理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的刘海儿,露出了她那明显比别人更大的奔头儿。 随即惊喜的笑容在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绽放,她抱住李卫国的胳膊:“三哥,你怎么来县里啦?” 李卫国从裤兜掏出手绢,帮着妹妹擦擦脑门上的汗水,他也仔细打量着四妹:十七岁的小姑娘,瘦得跟柴火棒儿似的,头发微微有些泛黄,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李玉梅大脑门儿,大眼睛,长得没有大姐李金梅那么好看,但是也不磕碜,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 李卫国望着李玉梅,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个妹妹,打小儿学习就好,只是命不好,考上大学,没过政审,只能回家务农。 后来嫁人,丈夫是个大酒包,喝完酒就拿老婆孩子撒气。 离婚之后,四妹就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她也真是争气,愣是把俩孩子都培养成大学生,可是自己也落下一身毛病,刚过五十岁,身体就彻底垮了,早早离开这个世界。 李卫国知道,四妹是多么热爱学习,当年的准考证都一直珍藏着,那上面斑斑点点,全是泪痕。 想到这些,李卫国深吸一口气:四妹,这一世,三哥一定叫你得偿所愿! “三哥,你……”李玉梅觉得,今天的三哥有点怪怪的。 李卫国抬手摸摸四妹干枯泛黄的头发:“一会三哥驮你回家。” “回家,好呀……不行,三哥,我还要上学呢!”李玉梅先是欢喜,然后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她抿着嘴唇,目光无比坚定。 李玉梅抖抖地上的麻袋:“三哥你看,这都是我这几天捡的,等卖了钱,慢慢攒学费和生活费。” 李卫国探头往麻袋里瞧瞧,里面有旧麻绳头,用完的牙膏皮,还有几块破铜烂铁,以及几块猪骨头和碎玻璃。 这一瞬,李卫国的心仿佛被狠狠戳了几下。 他的四妹,为了上学,竟然自己偷偷摸摸捡破烂! 李玉梅也发现三哥眼中的痛苦,反倒轻声安慰:“三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咱们不偷不抢的,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不用管别人的目光。” 李卫国使劲摇摇头:“我家玉梅,当然是最棒的,谁要是敢看低我妹,我揍不死他!” 笑容重新在李玉梅的小脸上绽放:“哥,走,换钱去!” 从废品收购部出来的时候,李玉梅的兜里多了六毛八分钱,是她这几天的劳动成果。 这丫头蹦蹦跳跳的,显然心情不错:“哥,我领你买馒头吃去,白面大馒头,可好吃啦!” “哥领你下馆子去。”李卫国重新推上自行车。 “下馆子?不行不行,太贵啦。”李玉梅使劲摆着小手。 然后她才注意到李卫国推着的这辆崭新的自行车:“哥,你新买的啊?” “等吃饭的时候,哥再跟你说,这段时间,咱们家可发生不少大事呢。”李卫国非得拉着四妹去饭店。 李玉梅也是犟脾气,说啥也不去,在她看来,下馆子实在太奢侈。 李卫国拗不过她,最后买了几根麻花,一人一瓶汽水,就坐在路边吃了一顿午饭。 “好饱。”李玉梅揉揉肚子,她已经听三哥说了家里的变化,当然也跟着高兴。 还有三哥越来越厉害,竟然奖励了一辆自行车。 “放心,三哥有办法让你过关。” 李卫国把汽水瓶退给卖汽水的老太太,然后拍拍四妹的脑门,这里面装的都是知识啊。 “真哒!” 李玉梅用手把辫子甩到身后,她的辫子特别长,一直垂过腰际,大眼睛里烁烁放光,不过很快就又暗淡下去:“三哥,你又骗人。” 以前的李卫国有点不着调,所以对他的话,李玉梅有点信不实,今年高考,她成绩很好,最后的分数全县第一。 结果在政审的时候,直接就被刷了下来。 上大学,谁不想啊,这年代的大学生,那可金贵着呢,一个县城,一年也出不了几个大学生。 大学毕业之后,大城市的好单位都抢着要。 从此就能吃上商品粮,端上铁饭碗,不必在土里刨食,想想都叫人激动。 “四妹,你就放心,三哥肯定给你安排明明白白的。”李卫国拍拍胸脯。 “好!”李玉梅抹抹脑门上细密的汗珠,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感觉三哥好像忽然间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有了赚钱的本事,所以她对三哥的话,也无比相信。 李玉梅回高中宿舍,收拾一下行礼,准备跟三哥先回家。 而李卫国则趁着这工夫,转悠到肉食部,猪肉是别想了,他没肉票。 不过骨头啥的,不需要票。 正好还有半扇排骨,叫李卫国给包圆了。 猪肉八毛六分钱一斤,排骨竟然才五毛六一斤,把李卫国给乐坏了。 这年月,人们卖猪肉,都喜欢买肥肉。 而且好不容易买点猪肉,带上骨头多不合算啊。 下午,李卫国驮着李玉梅,李玉梅坐在驮货架上,身上还背着大行李包。 李卫国骑上崭新的二八大杠,嘴里哼哼着小曲儿,一路风驰电掣,骑回大馒头屯。 第三十八章 有实力才有尊重 这会刚下工,道上陆陆续续都是社员。 老远就看到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赵广定手搭凉棚望望:“肯定是公社干部下乡来的,这时候来,肯定有事,俺先叫村长去。” “我瞧着骑自行车的咋这么眼熟,好像是国子!”王大拿不愧是炮手,眼神儿就是好使。 自行车越来越近,赵广定也瞧清楚了,使劲一拍大腿:“哈哈,还真是国子,呔,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从此过,留下车子来!” 呼啦一下,人群都围上去,李卫国只能俩脚往后一蹬,将自行车刹住,后边的李玉梅也跳下车。 这年代的自行车,大都是脚闸的,往前蹬,车轱辘向前走,往后一蹬就是踩刹车。 这种自行车,最怕的就是忽然间掉链子,尤其是下坡的时候,要是掉链子,那还是非常危险的,鞋底子磨出一溜沟都是轻的。 跟鞋底子有啥关系呢,车闸失灵,你就得用鞋底子摩擦前轮,增大阻力,减慢车速啊。 “永久的,这车好!” “瞧瞧这车辐条,都晃眼睛!” “国子,得花不老少钱?” “叮铃铃,叮铃铃!”几个小娃子一个劲摁车铃,似乎这是最美妙的声音。 李卫国挺挺胸脯:“县里奖励的。” 村民全都是一脸羡慕,围着看也看不够,整个大馒头屯,就王队长有一辆破自行车,跟李卫国这个没法比。 瞧瞧人家老李家的国子,真有出息,直接奖了一辆自行车。 “国子,俺先溜一圈。”赵广定也不知道啥叫客气,抢过车把。 李卫国赶紧把挂在车把上的排骨摘下来,还有点不放心:“广定叔,你会骑不?” “会会会,别说自行车,小吉普俺都敢开!”赵广定推车猛跑几步,一骗腿儿就骑上去,然后俩手就开始乱晃,眼瞅着奔阳沟去了。 还好人多手快,帮他把自行车拽住,这才没掉沟里。 “多长时间不骑了,手脚有点生。”赵广定嘴里还吹呢。 “你拉倒,你那根本就是不会骑好不好,看俺的。”王大拿把赵广定推到一边,接管了自行车。 赵广定不乐意了:“大拿,就你那个头,都够不着脚蹬子。” 社员们也都哈哈大笑,李卫国一手拎着一个包,也乐呵呵地瞧着,他也想不到,一辆自行车,就能给乡亲们带来这么多的欢乐。 王大拿也不含糊,直接把一只小短腿伸进自行车的大架子里,栽楞着身子,还骑得挺快。 那时候小孩子学自行车,都这么骑,叫掏裆。 王大拿骑着遛了一圈,立刻就被别人替换下来,这次上去的是赵二两,他以前骑过,所以骑得还挺平稳。 一大群小娃子跟在自行车后边,嘴里嗷嗷怪叫着,好不热闹。 曾经给过李卫国蝈蝈笼子的狗剩子,蹦跶得最欢,直接窜到驮货架上,差点把大鼻涕泡美出来。 赵二两骑着车拐回来,骑到李卫国这伙人身前,一骗腿儿,准备下车。 结果倒好,一个扫堂腿,就把狗剩子给抡到地上,这小子也皮实,爬起来还笑呢。 李卫国一瞧这架势,自行车好像回不来了,反正这时候的自行车也皮实,骑不坏,就叫大伙都乐呵乐呵。 于是他叮嘱一声,告诉那些不会骑的,两边都搁人把着点,他直接领着四妹回家。 望着李卫国的背影,会计谢老抠和周围几个社员议论说:“早知道国子这么有出息,俺就把三丫头介绍给他当对象啦。” 王队长嗒着小烟袋直笑:“老抠,你现在把大腿拍断了也没用,人家国子都有对象了,你三闺女能跟知青比呀?” 这倒是实话,虽然谢老抠的三闺女也不错,在屯子里也就比李金梅差一些。 谢老抠眨巴眨巴眼睛:“国子他哥李卫军不是还没对象呢吗,等到时候琢磨琢磨。” 王队长白了他一眼:“俺以前就跟你提过,你还嫌弃老李家成分不好。” “嘿嘿,时代不同了嘛。”谢老抠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能性,眼瞅着这老李家的日子越过越起发,姑娘嫁过去,肯定享福。 李卫国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渐渐扭转了村里人对他家的印象。 其实啥时代都差不多,有了实力,自然就会被人看重。 李小梅正抱着家里的老抱子,从窗户撒出去放风,结果瞧见李卫国,立刻大叫一声:“三哥,你回来啦,哇,四姐!” 小当家直接从窗户跳出来,扑到李玉梅身上。 四姐可是她的偶像,学习最好了,李小梅下学期就上小学二年级,一直都是把四姐当成奋斗目标的。 李玉梅也好不欢喜,抱着李小梅转了几圈,捏捏小当家的脸蛋儿:“小妹,你好像胖了?” 这些日子,李小梅脸上确实多了点婴儿肥。 “嗯,三哥总买好吃的,四姐,你瘦了。”李小梅用小手轻轻摸着李玉梅的脸颊,然后在四姐的大脑门上亲了一口。 “瘦了就吃肉,晚上炖排骨。”李卫国晃晃手上拎着的排骨。 “哥,我烧火去!”小当家乐坏了。 “你个小馋猫。”李玉梅戳戳她的小鼻子,心里感觉格外安宁,这个家,给她的感觉,还真跟原来不一样了呢,更加地温暖,而且还充满希望。 大姐李金梅也从屋里出来,看到李玉梅,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老四,瞧瞧你瘦得。” 她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落下来,都怪自己这个当大姐的,没尽到责任。 “姐,我挺好的,真挺好的。”李玉梅的眼睛里也泪花闪闪。 李卫国连忙打岔:“大姐,正好我买回来排骨,给老四补补,就长肉啦。” “好,我这就炖上,放明个该坏了。”李金梅这次没有埋怨弟弟乱花钱。 小当家则抢先接过排骨:“炖肉喽,炖肉喽!” “好!”李卫国摸摸小家伙的羊角辫,然后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纸盒,递给李金梅:“大姐,给你的。” 李金梅接过这个盒子之后,却立刻挑起丹凤眼,嘴里开训:“国子,手表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说买就买呢!” “大姐,你这一家之主,也该有块手表了。”李卫国不由分说,拆开盒子,把手表拿出来,然后抓着大姐的手腕子,给戴了上去,表带的长短也正合适。 李金梅是又气又喜,抬手想要敲一下李卫国的脑瓜儿,结果被李卫国嬉皮笑脸地拦住:“姐,别打,别把手表震坏喽,这手表没花钱,是县里奖励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金梅才转怒为喜:“还是咱家国子有本事!” 她一边说一边又把表带解开:“给老四戴着,学习考试都能用到。” 李玉梅连连摇手:“我不要,我不要,我都花了家里那么多钱。” “等冬天多卖点鱼,肯定给玉梅也买一块。”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 李玉梅的目光扫过李卫国的手腕子:“三哥,你自个还没手表呢。” “对,国子,这块手表你戴。”李金梅嘴里下命令。 李卫国眨眨眼:“姐,这是坤表,我个大小伙子,戴女式手表合适吗?” 说完,他又把手表强行给李金梅戴上:“就这么定了。” “我也要手表!”小当家瞧了半天,也终于忍不住。 “好好好,三哥给你一块手表。” 李卫国拿起圆珠笔,在小妹的手腕子上,画了一块手表,把小当家给美得,豁牙子都露出来了。 “不行,戴着手表,干活都不得劲儿。”李金梅又开始往下摘手表,“国子,要不这块手表,还是送给小玉。” 李卫国摇摇头,又从包里摸出来一个表盒,这次他一共奖励两块手表,李卫国选的都是坤表。 上回把吴小玉从小佩戴的玉佩给吸了,李卫国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正好用手表补偿一下。 李金梅点点头:“那这块留着,等大军以后定亲的时候,送给他对象。” 李卫国是彻底服了:“大姐呀,我二哥还没对象呢,你就惦记这惦记那的,这块手表,谁也不给,就你戴啦!” 看到李卫国真急眼了,李金梅终于不再推辞,沉甸甸的手表戴在手腕上,让她感受到沉甸甸的亲情。 “国子哥,国子哥!”窗户外面闪过几个人影,是狗剩子领着几个小娃娃。 看到李卫国的目光望过来,狗剩子蔫头耷脑地说:“国子哥,自行车链子折啦。” 第三十九章 一定要抱牢大腿 “没事没事,回头我接上就好了。”李卫国瞧着这帮野小子都吓蔫了,也就没有责备他们。 在提自行车的时候,他就买了几节链条,就防备这个事呢。 狗剩子长出一口气:“国子哥,那能不能给俺几节车链子,俺要做烟火枪。” 烟火枪,可是这个时代,男孩子的终极梦想。 平时腰里别着个木头手枪都牛哄哄的,更别说烟火枪了。 这玩意在制作的时候,最主要的零件就是自行车的链子了,一节一节拆下来,然后穿到铁丝枪柄上边,最前面再镶嵌一枚子弹壳,塞上烟火头,啪啪啪的,老厉害了。 李卫国没好气地挥挥手:“没有多余的,把车链子弄断了,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野小子们一听,缩缩脖子,赶紧撤。 李卫国走出屋,自行车已经被推回来,驮货架上还耷拉着一根车链子。 他也不由晃晃脑袋,然后就觉得身后传来一股杀气,回头一瞧,只见大姐正朝他瞪眼睛呢:“李卫国,你都还买啥啦!” “姐刚才忘了告诉你,还奖励一辆自行车呢。”李卫国也跟刚才的野小子差不多,缩缩脖子。 李金梅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她抿着嘴,乐呵呵地去做饭。 李玉梅也洗洗手,开始跟大姐做饭,这年头的孩子,做饭的时候基本都能跟着搭把手。 “老四,不用你,小梅,领着你四姐去知青点。”李卫国给他们分派任务。 小当家多聪明啊,立刻嘻嘻一笑:“知道了,叫小玉姐姐来吃饭。” “再把王燕姐姐和郑先农大哥也叫来。”李卫国知道,单独叫吴小玉的话,那姑娘肯定不好意思来。 李小梅和李玉梅拉着手出门,李卫国还听到小当家的嘀咕声:“四姐,我跟你说,三哥的对象,就是小玉姐姐,可漂亮啦……” 得,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李金梅把排骨炖上,又上园子里摘了半框黄瓜,用插板子插了一盆黄瓜丝,浇上点新下来的大酱,清香扑鼻。 他们家的大酱最好吃,主要原因是李金梅勤快,把酱块子掰碎下到缸里之后,每天早晚,都要打耙,把表面的脏东西撇出去。 所以每次她掀开酱缸蒙子打耙的时候,老远都能闻到散发出来的酱香。 不大一会,王燕他们也被小当家领过来,吴小玉和李玉梅并肩走着,聊着学习上的事,非常投机。 “李卫国,你家这生活,算是全屯子最好的了?”王燕嘴里打趣着,手上也不闲着,跟着在锅台边忙活。 “呵呵,这不是跑一趟县城嘛,总不能白去。”李卫国把排骨炖粉条盛到大盆里,就一荤一素两个菜。 今天饭桌上没有长辈,所以都上桌,李小梅第一个爬到炕里:不容易啊,总算能上桌吃饭啦。 “吃菜,都别客气。”李金梅用大勺子,先往每个人碗里舀了一大块排骨。 大伙的眼睛明显都有点冒光,这年头,吃点荤腥太不容易了。 李卫国还想在吃饭的时候跟大伙聊聊,结果发现,每个人都闷头吃。 得,还是吃完再说。 等撤下去碗筷之后,大伙都到当院子里乘凉,李卫国这才说道:“玉梅,你小玉姐功课好,还有郑大哥,正好你们组织个学习小组,晚上一块复习。” 李玉梅把长辫子甩到身后,嘴巴蠕动两下,然后点点头。 她心里也憋着笑:还小玉姐呢,刚才我和小玉聊天的时候都知道了,我们俩同岁,我的生日比小玉还大呢。 李金梅则在旁边补充:“晚上点灯熬油的,要是知青点不方便,就来我家。” “好,大姐这个提议好!”李卫国立刻表示赞成。 瞧他急火火的样子,李金梅也抿嘴乐,她还以为老三是希望吴小玉能天天来呢。 可是单纯的大姐哪知道,李卫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目标是郑先农。 这姐俩也挺有意思,都憋着给对方创造机会。 这时候,小当家凑到吴小玉那打小报告:“小玉姐姐,我哥给你买了一块手表。” 吴小玉被说得一愣,然后旁边的王燕就咋呼起来:“哪呢,哪呢,快点拿出来,这个算是订婚礼物?” 搞得吴小玉脸蛋直发烧,而李卫国本来想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再把手表给吴小玉呢,现在也只能拿出来。 吴小玉倒是没有推辞,接过手表,嫣然一笑。 两个人一起经历过几次生死,真不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 吴小玉心里也想好了:等自己手头攒够钱,也给李卫国买一块男式手表。 “好了,咱们这些没人送手表的,还是抓紧时间学习。”王燕嘴里嘟囔一声,走到屋檐下,朝李卫国招招手,“李卫国,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李卫国抓住王燕的胳膊,拽了她一下:“我当然想听,不过你先闪闪,燕子要拉粑粑了。” 腾的一下,王燕脸红了,她小名就叫燕子,这个李卫国,简直口无遮拦,实在粗俗。 于是这姑娘眉毛也立起来:“李卫国,你……” 还是李小梅机灵,赶紧凑上来,竖起手指往房檐子底下指了指。 王燕抬头一瞧,那里有一个燕窝,燕窝里边有四五只燕崽子,露出一排小脑瓜。 不过有一个例外的,露出的是短短的剪刀尾巴,然后小尾巴一撅,一滩黏糊糊的东西便落到地上。 原来说的是这个燕子。 王燕也转怒为笑,她平时就比较喜欢小燕子,嘴里忍不住夸奖:“真聪明,还知道往窝外面拉呢。” 李小梅也叽叽喳喳地说:“一开始,燕崽儿也是窝吃窝拉,后来大了一点,就知道掉屁股了,嘻嘻,长大了嘛。” 这时候,一只大燕子叼着飞虫回来,好家伙,那几只燕崽子都把嘴巴张得老大,真能看到嗓子眼。 大燕子喂了一个之后,又飞走了,这帮小家伙才又缩回身子,老老实实趴着。 “燕燕于飞,之子于归。”吴小玉嘴里轻声念叨着,目光悠远。 啥意思?李卫国初中毕业的水平,还真有点听不大懂。 李玉梅凑到三哥耳边:“小玉姐是触景生情,想家了呢。” 这样啊,李卫国点点头:“小燕子总有一天会离开巢穴,飞向更广阔的天地;咱们每个人也都一样,时代马上就要变了,我相信,咱们大家都会有一个美好前程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的眼睛都变得比刚才更加明亮。 王燕更是眼神坚定地点点头:“李卫国,我们今天去公社,我跟孙主任请示了一下,知青点要搞承包责任制,孙主任也很重视,说要向县里汇报,这事没准能成。”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他知道,孙主任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很有魄力,而且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对下面的情况非常了解,当然能想到承包责任制的好处。 如今李卫国又带头迈出了承包的第一步,算是做出表率,再进一步进行试点,可能性非常大。 于是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那恭喜你们,能大干一场。” 就连郑先农也有点激动:“放心,我肯定把水稻种植的技术吃透。” 王燕则表示压力很大,他们十几名知青,一共承包了五十亩地,准备种植水稻。 五十亩地,可够他们干的了,要把旱田改造成水田,还要挖水渠,然后买稻种,扣大棚育苗,这些工作,必须在今年入冬前完成,想想都叫人头疼。 不过正因为如此,也激发了他们的干劲,所有知青都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同样有这种打算的还有李卫国,他也准备跟着一起种植水稻。 他们在外面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小玉和李玉梅已经进屋,在炕桌前相对而坐,已经开始复习功课。 不大一会,郑先农也加入进来。 三个人各看各的,偶尔轻声讨论,看上去是那么和谐。 李金梅默默地点上一根洋蜡,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比较昏暗。 烛光如豆,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还有他们坚定的求学信念。 搞得李卫国都有了学习的动力,也跟着拿起一本《语文》看起来,刚瞧了几行,然后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彼此挑衅,时不时地打一架。 他也被大姐给拉到南炕,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这一天,他真是累得够呛。 第二天起来,一大家子就开始忙碌。 李玉梅回来了,她不用去生产队上工,就承担了家里做饭喂猪的任务。 李小梅则忙着喂鸡,给两只老抱子抱到外面,还单独给喂了点小米儿。 李卫国则挑着扁担,去井沿儿挑水。 井沿儿这边聚了不少老爷们和小伙子,李卫国就和比较要好的几个人约了一下,等过几天农闲的时候,帮忙修堤坝。 这个时代,民风淳朴,人情味比较浓,不必花钱雇人,都是找帮工,供饭就行。 “国子,到时候算俺一个。”赵广定也拎着小喂得罗来拎水。 旁人忍不住调笑:“行啊,出息了,懒汉都主动要求帮工了,赵光腚,你不会是惦记着混吃混喝?” “瞧不起谁呢,俺以后就跟国子一起干。” 赵广定就凑到李卫国跟前,还用肩膀撞了一下:“国子,还是你尿性,县里奖励一辆自行车,比俺二舅和王队长强多了,去年要过年的时候,他们从公社一人领个大茶缸子回来,都乐够呛,跟你这没法比!” 赵广定算是寻思好了,以后一定要抱牢大腿。 “除了自行车,还奖励两块手表呢。”王队长知道内幕,也乐呵呵地说道。 然后就听到井架子那传来一声惊呼,随后就见摇把子疯狂转动,井绳带着下面的柳罐急速下落,最后咚的一声闷响,落到水里。 第四十章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打水的是赵大虎,他刚才听到又是自行车又是手表的时候,愣了一下,结果没攥住井把子,胳膊都被狠狠砸了一下。 打水的时候,这种情况最危险,要是摇把子抡到下巴上,把骨头都能打碎喽。 “嘿嘿,被吓到了,这是国子的本事。”赵广定帮着李卫国吹嘘。 李卫国也懒得去管,他准备往水库那边运送材料,怎么也得先搭一个住的地方。 这会儿队里的活计不多,大田都铲趟完毕,青储饲料也全都下窖,麦秋还没到。 正好李卫国趁着农闲,邀请了十多个人,去水库干活。 大伙先搭一个住人的马架子,这个比较简单,找四根长长的木头杆子,顶端两两交叉,中间再用一根横杆子牵住,主体框架就出来了。 一共四根木头杆子支着,就像马的四条腿,顶端交叉的部分,就像两只马耳朵支棱着,所以这种简易的建筑就叫马架子。 这边有不少地名都叫“马架子”,就是因为当年闯关东的时候,人们来到这片土地,最开始都是搭马架子住的。 还有更简单的,叫撮罗子,用三根木头杆子支起来,周围苫上草,也能对付住人。 李卫国搭的这个马架子是准备过冬的,光是苫草就不行了,到冬天西北风一吹,能把人冻死。 所以他得稍微费点事,在马架子周围绑上一些横杆,然后拧“拉合辫子”,就是用谷草之类的,拧成麻花劲儿,然后沾上泥浆,一条一条,密密麻麻地挂到横杆上,等干了之后,里外再抹上一层泥,就不透风了。 马架子就搭在小树林边上,这里地势比较高,李卫国还搭了个露天的锅台,在这边也能烧水做饭。 李金梅和李玉梅都来了,就留小妹看家。 她们烧上水,用大茶缸子沏上茶,这大热天的,最费水了。 请人帮工干活,就不能小气,李金梅还准备了不少烟卷,休息的时候,供大伙抽。 李玉梅则去树林里捡了不少干树枝,烧火做饭。 午饭就在这边吃,炖杂鱼,贴饼子。 “这待遇好啊,抽根小烟儿,喝碗茶水儿。” 赵广定这懒货还真来帮工了,就是来得稍微晚点,人家那边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他才晃悠来。 瞧见板凳上摆放的香烟,赵广定拿起烟盒瞧瞧,更乐了:“大前门,过滤嘴的,大气!” 他一边说,还一边抽出来一根,叼在嘴上,划了根火柴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就吐出个烟圈。 等烟圈逐渐扩大之后,这老小子又往前一探脑袋,又吐出一个烟圈,从刚才那个大圈圈里面穿过去。 “麻溜干活去,赵广定你负责和泥!”王大拿是总指挥,拽着赵广定就走。 赵广定还恋恋不舍地从烟盒里边又抽出一支,夹在耳朵上,嘴里磨磨唧唧:“能不能给俺派点轻巧活,和泥最累啦,和大泥,脱大坯,养活孩子,嘻嘻嘻……” 看到李金梅姐俩在场,赵广定这四大累的最后一样,总算是没说出口,不过还是被王大拿踹了一脚,这才磨磨唧唧干活去了。 “大伙都歇歇,开饭喽!”李金梅清脆的声音在工地响起。 很快大伙就聚拢过来,洗手吃饭。 李玉梅掀开木头锅盖,立刻香气四溢,各色杂鱼炖了半锅,锅边贴了一圈金灿灿的大饼子,下边的部分都浸泡过鱼汤,滋味十足。 “嚯,还有大馒头呢,这伙食挺硬啊!”赵广定瞧着旁边一帘子白面大馒头,立刻上去抓了一个,使劲咬一口,嗯,真香。 馒头是早晨在家蒸好的,李金梅她们姐俩带过来,请人帮工,当然要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每人盛了一大碗鱼,手里捏着馒头或者饼子,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就开吃。 “筷子,俺还没筷子呢。”赵广定吃了一个馒头之后,才发现筷子不够用,干脆撅了两个树枝子,照样吃得香甜。 李卫国嘴里还客气着:“晚上回家再好好喝点,中午先对付一口。” “这就挺好,平时谁舍得吃白面馒头,能吃顿黑面馍馍就不错了。”大伙乐呵呵地说着。 黑面就是在磨面粉的时候,多磨进一些小麦的外皮形成的,颜色黑黄。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他想到几十年之后,所谓的黑面,反倒成了好东西,买都不好买。 大家伙吃完饭,稍微歇歇晌,然后就继续干活。 工作量最大的就是修补堤坝,还好闸门那块没冲坏,要不然还得找专业的建筑队。 堤坝被冲开了二三十米的大口子,好在石头都没冲太远,抬回来可以继续用。 沙子也是现成的,河边都是。 李卫国只是让公社的孙主任批条,在生产资料站赊了几吨水泥,用生产队的大马车运回来。 没法子,李卫国手上也没钱了,只能先赊账。 搬石头,和沙泥,都是重活。 好在这时候的人是真能干,就算赵广定这样的,偶尔偷奸耍滑,但是也挺卖力气。 想想后世的农民,基本都是机械化,太轻松了。 干着干着,大伙发现,最能干的,竟然是李卫国。 好家伙,几十斤的大石头,被他抱在怀里,依然是健步如飞。 “国子这力气,咱们屯子头一号。”王大拿都赞不绝口。 “三哥,我来帮忙啦!”李小梅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身边还跟着王小雪。 大姐和四姐回家做晚饭,她就领着小伙伴跑出来了。 李卫国就作势把怀里的大石头往前一递:“正好三哥抱不动啦!” 啊? 李小梅瞧着比自己还重的大石头,眨巴两下大眼睛,然后吭哧吭哧从地上搬起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三哥,我还是搬这个。” 李卫国哈哈大笑几声:“我在江岔子那边下了几个须笼,你还是收小鱼小虾去。” 这个活儿好,李小梅蹦蹦跶跶跑了,不大一会又蹦蹦跶跶跑回来,把手里捏的一个东西展示给李卫国: “三哥,你看,蝲蛄!” 蝲蛄是当地特有的一种水生甲壳动物,模样有点像小龙虾,不过这东西对水质要求比较高,必须是活水儿,而且不能有丝毫农药化肥之类的污染。 这样一来,蝲蛄就成了水质的检测试剂一般的存在。 等到几十年后,李卫国他们这边,早就不见了蝲蛄的踪影,想吃都吃不到。 看着还张牙舞爪的蝲蛄,李卫国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好东西,小梅你多抓点,回家叫大姐做蝲蛄豆腐,晚上加个菜。”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当家又欢欢喜喜去抓蝲蛄。 晚上收工回到李家,就在当院摆了两张桌,李卫国还把老村长和王队长以及几名知青请来作陪。 红烧鲤鱼,清蒸鳌花,炒江虾,炒蛤蜊,中间更是摆放着一盆蝲蛄豆腐。 蝲蛄豆腐是本省的一道名菜,虽然名字里边有豆腐,但是并不是用豆腐做的。 做这道菜挺费事,李玉梅忙活了一下午。 先要把蝲蛄收拾干净,然后用石磨把蝲蛄都磨成浆,锅里烧开水,把蝲蛄浆倒进水里,就慢慢凝成豆腐脑一样,因而得名。 吃的时候,不用添加其它佐料,上面撒点韭菜段就成。 “哎呦,蝲蛄豆腐,俺先尝尝。” 赵广定也不客气,先舀了半碗,刚要往嘴边送,就听咚的一声响。 这动静听着熟悉,是老村长的单拐发出来的。 赵广定一抬头,看到老村长炯炯的目光瞪过来,连忙点头哈腰把碗递过去:“二舅,您先尝尝。” 老村长嫌弃地瞧瞧自己这个外甥,再瞧瞧张罗着大伙入席的李卫国,他就纳闷了:白活快四十年,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二爷爷,广定叔今天干活可卖力气了,一会多喝两杯,解解乏。”李卫国还真怕老村长一言不合,又用拐杖敲赵广定。 “卫国啊,以后你多带带你广定叔。”老村长点点头。 大伙都落座,边吃边喝。 “这豆腐脑真鲜啊,里面都放啥了?”王燕喝了一口蝲蛄豆腐,那叫一个鲜啊。 大伙都笑,城里娃子,估计还真没吃过这个。 淡淡的晚风,淳朴的乡情,叫李卫国也感觉十分舒坦:要说人情味儿,还是这个时候最足啊。 水库这边的工程,一连干了三天,这才算是彻底完工。 冲毁的堤坝重新修补好,又可以正常蓄水。 夏天是丰水期,江岔子源源不断地输送江水进来,要是再下两场雨,估计十天半月的,水面就能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看着自己的事业一点一点有了模样,李卫国心里当然欢喜。 这天吃过饭,王燕和郑先农等几名知青,又过来学习。 明显能够感觉到,大伙的劲头更足了,就连李小梅,也端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李卫国过去瞧了一眼,原来是看小人书呢。 学习方面就没李卫国啥事了,他披上衣服,往水库那边溜达。 出村走不远,就看到前面的树林里,影影绰绰还有人,李卫国就吆喝一声:“谁?” “国子啊,是我。”只见一个人钻出来,笑嘻嘻地凑到李卫国身旁。 第四十一章 一条不错的财路 李卫国一瞧,是知青点的知青高大林,虽然名字叫高大林,但是长得却又瘦又小,所以才得了个猴子的绰号。 李卫国又往林子那边望望,他眼睛尖,瞧见林子里面,似乎还有个人影闪过。 他的脑海里面,也想起一桩陈年往事,于是拍拍猴子的肩膀:“高知青,你可悠着点,别整出啥事来,最后没法收场。” 猴子的脸上微微有些涨红,连忙转移话题:“国子,走,去你的水库瞧瞧,正好洗个澡。” 于是俩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李卫国就瞧见前面升起一股白烟,感觉好像是自己那个马架子的方向。 马架子的外面,又苫了一层草,不会是被人给点了? 李卫国连忙撒丫子往那边跑,等跑到树林边上一瞧,只见村里的几个娃子,正围着个小火堆,在那烧小麦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现在这月份,麦穗已经灌饱了浆,还没晒干,所以是烧小麦最好的时候。 李卫国小的时候,就没少干这事,所以看到这几个淘小子在这偷摸烧小麦,也没凶他们,反倒凑过去,把一个小娃子挤到边上。 他从火堆里面拣出来几个黑黢黢的麦穗,放在掌心,俩手搓着,把麦粒搓下来,轻轻吹吹,把麦芒啥的吹干净,然后将麦粒扔进嘴里。 嗯,浓浓的麦香里面,夹杂着一股焦香,好吃。 那些淘小子一瞧,也都咧着黑嘴巴儿,嘿嘿乐。 “国子哥,这个给你,拿回家给小梅玩。” 一个淘小子递过来一只蝈蝈笼子,笼子是用麦秸拧成的,金灿灿,像个螺旋形的宝塔。 里面还有两只肥大的蝈蝈,透过麦秸的缝隙,若隐若现。 李卫国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瓜:“狗剩子,我先替小梅谢谢你,以后没啥吃的,就来这边找我,我给你们烤鱼吃。” 这几个淘小子的眼睛被瞬间点亮,这个年代的孩子,估计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永远填不饱的小肚皮了。 “国子哥,以后有啥事你就叫俺们!”狗剩子这个孩子头儿,使劲拍着小胸脯下保证。 不光是娃子们,就连李卫国身后跟着的知青高大林,都颇为意动:“国子,有这好事一定叫我!” 知青下乡的生活是非常枯燥和艰苦的,对大多数知青来说,两件事的吸引力最大:一个是搞吃的,一个是搞对象。 前者是物质方面,后者是精神层面。 “希望能有机会。”李卫国嘴里嘟囔一声,叫猴子听得莫名其妙。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还叮嘱狗剩子他们这些娃子:“别忘了把火堆灭了。” “是!”这帮淘小子都打了个立正,然后就扯下小裤衩,绕着火堆围成一圈,小水枪一通射击,在袅袅青烟中,火堆熄灭。 李卫国到了水库,这几天下来,水面已经差不多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到时候把闸门打开,就可以缓慢放水。 因为上游那边的江岔子,源源不断有水流进来,所以整个水库里的水就相当于活水。 只不过上次的山洪太突然,开闸放水也来不及,平时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 李卫国也点点头:不错不错,下一阶段的目标,就是每天没事的时候,去江里引鱼了。 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需要的是不断积累,李卫国计划,每天早晚都来一趟。 等猴子洗完澡回去,李卫国就顺着江岔子,向上游溜达,准备开始实施他的勾引计划。 傍晚的大江,波光粼粼,江水一浪接一浪,前浪刚灭,后浪又生,无尽无休。 李卫国站立江边,心头也若有所感:生命的长河,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重回这个波涛汹涌的改革大时代,自当搏击风浪,站立潮头。 李卫国满怀信心,纵身跃入江中。 无声无息的,李卫国落入水中,然后从水面消失不见。 水下依旧是丰富多彩的世界,各色鱼儿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李卫国身旁。 它们欢快地追逐着李卫国,就像是跟随在将军身旁的士兵。 其中以各色小杂鱼居多,也有大鲤鱼和鲶鱼胡子以及鳌花等等,夹在其中。 像是鳌花这种肉食性鱼类,此刻也并没有捕食那些小鱼。 几条身材修长的大白鱼出现在李卫国的视野之中,体长都接近二尺,瞧得李卫国都眼馋不已。 因为这是松江里面一种十分名贵的鱼种,当地称之为:岛子。 鱼肉细嫩,清蒸最美,当然,价格也高。 李卫国心情大好:稍息,立正,齐步走,目标红旗水库! 他就像是冲锋的箭头,冲在最前面,身后是呈扇形跟随的鱼群。 前边是个头比较大的鱼,差不多有十条的样子;后边则是小型鱼,密密麻麻,只怕有上千条,都是些什么船钉子,柳根子,白漂子,葫芦籽之类。 这个数量,应该就是李卫国目前所能吸引鱼类的极限,没法再多。 这和最初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 李卫国有意控制着游水的速度,不慌不忙,在水中前进,免得那些小鱼小虾掉队。 水库够大,所以李卫国觉得应该尽量保持里面鱼类的多样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 而且他的水库,依着江岔子修建,整个水质,跟江里基本一样。 因为游得慢,后面那些大鱼估计有点着急,有些脾气不大好的,一个劲用嘴碰触着李卫国的脚丫子,好像在催促他快点,搞得李卫国脚底板直痒痒。 得等等后面的弟兄们啊,李卫国也觉得可乐。 引领着鱼群,进入到江岔子之后,李卫国这才开始加速,前面就是水库,只要顺着水流,不管大鱼小鱼,都能顺利抵达。 等他游进水库之后,天也基本黑了。 在距离岸边几米的地方,李卫国就窜出水面,脚底板啪啪啪在水面踏了几下,就跃到岸上。 今天引鱼的任务,顺利完成。 李卫国乐呵呵地挥挥手:“行了,到家了,弟兄们都散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影猛地从水里窜上来,一把抱住李卫国的脚脖子。 李卫国吓了一跳:“我都到家了,你咋还追呢。” 他下意识地抬脚甩了甩,结果那东西牢牢抱住他的脚脖子,被他在半空甩得来回悠荡,却始终不肯撒手。 吱吱吱,还有婴儿一般的叫声传进李卫国的耳朵里。 李卫国也基本确定这个来抱大腿的,到底是啥了。 李卫国无奈地把腿放下,蹲下身子,借着星月的微光一瞧,果然是一只肥嘟嘟的水獭,正卖力地抱着他的脚脖子。 没错,就是一只水獭,光溜溜的皮毛,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十分讨喜。 可是李卫国是真的喜欢不来,嫌弃地戳戳水獭的脑门:“你这家伙还是走,我这水库可不欢迎你!” 嘤嘤嘤,水獭的嘴里发出亲昵的叫声。 李卫国用手扇扇鼻子,这水獭的腥气还真重。 最关键的是,水獭的主要食物是鱼类,水库里面要是多了这么个家伙,指不定得祸害多少鱼呢。 不过这只水獭明显是个赖皮缠,李卫国撵也撵不走,搞得李卫国也很无奈:“信不信把你宰了卖皮子!” 水獭皮是比较名贵的皮毛,李卫国记得,王大拿就有一个水獭皮的帽子,戴上老气派了,而且就算是冬天下雪的时候,那帽子的皮毛上,一片雪花都不沾。 很显然,水獭可听不懂李卫国说的是什么,依旧嘤嘤嘤地叫着,在李卫国身前翻来滚去地卖萌。 李卫国也就是说说,他还真舍不得杀这个小家伙。 行了,你乐意留在这就留下,要是走了更好。 李卫国又摸摸水獭脊背上的皮毛,这手感是真的好。 一个计划也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似乎饲养水獭,也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不过这个计划肯定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实施,毕竟他现在也刚刚搭起架子,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 跟这只小水獭玩闹了一阵,李卫国才把依依不舍地小水獭扔回水里,自己回马架子睡觉。 周遭寂静,蛙声伴着李卫国入眠,马甲子里还传来李卫国的嘟囔声:好像得养两条狗啊。 第二天早上,精神饱满的李卫国刚走出马架子,就感觉脚脖子被抱住,随后熟悉的嘤嘤声响起。 李卫国轻轻摇头:“看来你这小家伙是赖在这里了。” 大眼生生的水獭还点点小脑瓜,然后把一条巴掌大的鲫瓜子,放在李卫国脚下。 李卫国被搞得哭笑不得:你拿我的鱼,给我送礼,你咋想的? 又去江里引了一波鱼,李卫国这才回村,刚进村子,就看到不少社员,都往西头生产队那边跑。 李卫国也顾不上回家吃饭,也跟着跑,也不知道这一大早的,到底出了啥大事。 第四十二章 你是不是男人 离得老远,他就听到声嘶力竭的哭嚎声传来:“俺不活喽,没脸活喽,知青把俺闺女的肚子搞大了,你们管不管!” 李卫国瞬间心中明了,这事前世就发生过,闹得沸沸扬扬,凄惨收场。 他来到知青点的大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俩手使劲拍着大腿,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那哭天抹泪。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花格布上衣的大姑娘,也在那抹眼泪呢。 “翠花妹子,你说说到底咋回事,俺给你做主!”赵广定是属穆桂英的,阵阵落不下。 这老小子一边从后边想把地上的中年妇女架起来,嘴里还一边嘟囔:“你说你当年嫁给俺多好,咱们都是光腚娃娃,结果你非得嫁给那个短命鬼,扔下你们这一群孤儿寡母的。” 周围的人也都一脸古怪,大伙都瞧见了,赵广定这老小子没安好心,他的俩手爪子从人家胳肢窝伸到前面,正好搭在赵翠花胸前,一点也不老实。 赵翠花显然也感觉到了,用袖子一抹眼睛,腾一下站起来,回身指着赵广定的鼻子:“俺要是嫁给你这懒蛋子,连疙瘩汤都喝不上溜。” 吼完了赵广定,赵翠花又伸手指向知青点的宿舍:“挨千刀的高大林,你赶紧给老娘滚出来,你有胆子把俺家小芳给糟蹋了,这会儿又当啥缩头乌龟!” 李卫国也咧咧嘴,果然是猴子这家伙。 几名女知青从隔壁的宿舍出来,作为知青点的点长,王燕第一个走到赵翠花跟前:“翠花婶子,您先消消气,事情都这样了,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赵翠花一甩胳膊:“解决个屁,俺养了十八年的闺女,叫这个小瘪犊子给祸祸了,这事没完,必须上公社,非得把他塞进去蹲几年再说!” 瞧着这架势,谁劝都不好使了。 王燕也头大不已,向旁边的一名男知青询问:“高大林呢?” “一早就出去了。”男知青望望通向公社的土路方向。 赵翠花身后还站着几个娘家人,赵大江就在其中,论起来,赵翠花是他的堂妹。 赵大江也撸胳膊挽袖子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知青点这些知青,一个都别想跑,都啥玩意呢,这也不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祸害人来啦!”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难听,王燕忍不住说道:“都是未婚的青年男女,高大林和小芳还可能是处对象呢。” 说完她转向小芳姑娘:“小芳姑娘你说说,你们俩是不是处对象呢?” 泪眼朦胧的小芳先是点点下颏,然后看到母亲凶巴巴的目光瞪过来,连忙又摇头。 赵大江也气鼓鼓地说道:“处啥对象?一没有媒人,二没有介绍人,那小子就是想占便宜,把俺外甥女搞了,这事没完,上公社!” 正这个时候,只见通往公社的土路上来了俩人,是郑先农拽着高大林回来。 “你个挨千刀的小畜生!”赵翠花一声怒吼,猛蹿上去,一把薅住猴子的头发,然后就一顿拳打脚踢。 农村妇女天天都干农活,五大三粗的,猴子长得又瘦小,只有挨打的份儿。 “娘,别打啦。” 梨花带雨的小芳上去试图拉她娘的胳膊,结果被她老娘给甩了个趔趄:“你个没良心,还护着野汉子,老娘连你一块揍!” 嘴上说得狠,毕竟心疼姑娘,拳脚都使劲往猴子身上招呼。 “行了,先别打啦。”老村长终于一瘸一拐地赶过来,气喘吁吁的,显然有点急。 翠花婶子停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俺这孤儿寡母的,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指望着招个上门女婿养老呢,结果被这个小犊子给祸祸了,我还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一边拍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凄惨。 老村长使劲撴了一下拐杖:“太不像话啦,把人捆上,送公社去,俺们大馒头屯的黄花大闺女,你也敢祸祸,你要是俺手下的兵,俺早就一枪崩了你!” “国子,你还愣啥呢?还不捆人!”老村长怒吼一声。 还有我事啊?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村长爷爷,我这个民兵连长,上面不是还没任命呢吗?” 老村长一甩胳膊:“还不是早晚的事,先把这小犊子捆上,用马车拉公社去,该劳教就劳教,该判判!” “我冤枉啊,我和小芳是处对象!” 高大林整个人都吓傻了,他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 知青下乡之后,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身体和精神都发生重大的改变。 除了艰苦的生活和高强度的劳动,还有精神生活的空虚。 高大林就偷偷和村里的姑娘眉来眼去的,虽然这小子长得猴头巴相的,但毕竟是城里来的,对农村姑娘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小芳就被高大林吸引,都是年轻人,干柴烈火的,也没啥防御措施,然后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处啥对象?你这就是打着处对象的幌子,侮辱妇女,先绑起来!”老村长怒目圆睁,瞧那样子,手里要是有枪,真能把这小子毙了。 高大林吓得眼泪哗哗的:“我们这是自由恋爱。” 这小子,现在是彻底知道害怕了。 李卫国也有点为难,这件事,前世闹得很大,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最后高大林被抓进去蹲了五年,出来后不知所踪。 受害者小芳也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她的名声坏了,好小伙自然都不敢要她,最后据说是嫁到邻省的山里,找了个老跑腿子,也挺凄惨。 这样的结果,对谁都不好,并不是李卫国想看到的。 所以李卫国并没有上去捆人,而是来到老村长跟前:“二爷爷,这件事的性质,其实还是年轻人谈恋爱,只不过没搂住火。” 老村长刚才也是在气头上,另外他也是人老成精,想要震慑一下高大林。 现在李卫国给了个台阶,老村长当然明白咋做,于是朝赵翠花望了一眼。 李卫国也心领神会,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安抚好家属。 于是李卫国又转向赵翠花:“婶子,咱们屯里的年轻人,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抓紧时间把喜事一办,不照样过日子吗?不能因为现在一方是知青,咱们就带上偏见,婶子你琢磨琢磨,真要是把高大林判了,小芳妹子咋整?” “俺闺女……”翠花婶子不由语塞,她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自己的闺女,想要再嫁个好人家,只怕不大可能。 赵翠花看看旁边的闺女,又忍不住伸手拧了一把:“你个不争气的死丫蛋子。” 然后她又抬脚踹了地上的高大林几下:“都是你这个小犊子造孽啊!” 李卫国也没拦着,猴子这货确实得受点教育。 等翠花婶子踹完,李卫国这才继续说道:“婶子,既然他们是处对象谈恋爱,那就是你情我愿,您不是惦记招养老女婿嘛,干脆就成全他们好了。” “不能便宜这狗东西。”赵大江凶巴巴地瞪了李卫国一眼,“李卫国,你少说便宜话,这事用不着你和稀泥,敢情不是你家的姐妹啦!” 李卫国也冷冷地回望过去:“赵大江,翠花婶子家里,还轮不到你当家,你这个当娘舅的,不希望自个外甥女好咋滴?” “对,赵大江你一边凉快去,俺翠花妹子的家,就算轮到俺来当,也没你的份儿。” 赵广定又蹦出来,这老小子,对赵翠花一直是贼心不死。 赵大江也恨得牙根直痒痒:“翠花,你咋想的?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赵翠花刚要搭话,然后就觉得胳膊被人拉了拉,扭头瞧瞧,是自己的闺女,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娘……”小芳姑娘欲言又止。 当娘的自然了解自己的闺女,显然小芳是比较赞同李卫国的说法。 “嗐,儿大不由娘,俺不管啦。”翠花婶子一跺脚,又开始暗自神伤,“俺这命咋这么苦呀,死了男人,这大闺女又不争气……” 事情好歹缓和了一些,李卫国决定趁热打铁,他蹲下身子,扒拉了一下高大林:“猴子,你准备咋办?” 猴子耷拉着脑袋:“我要是在村里结婚,一辈子就别想回城了。” 这时候他倒是想明白了,你干那事的时候,脑子里想啥了? 李卫国也恨不得捶这货几下:“高大林,你是不是男人,自己犯下的错,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高大林朝那边的小芳望了一眼,然后点点头,“我没意见。” 李卫国这才站起身,走到老村长跟前:“二爷爷,您看这事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年轻人不知道深浅,批评教育一下就好,这种事情真要是闹出去,对谁影响都不好。” “你小子倒是会和稀泥。”老村长假意白了李卫国一眼,他开始的时候也挺气愤,不过仔细想想,李卫国的处理方法,或许更加稳妥。 行,少年老成,这小子好好锻炼锻炼,将来是一个儿。 老村长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合格的接班人。 都是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当然也经历过不少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姑娘的肚子大了,就赶紧张罗结婚,也没啥大不了的。 老村长也就顺水推舟:“便宜这臭小子啦,小芳在俺们村的这些闺女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李卫国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他拍了两下巴掌:“好了,现在满天云彩都散了,找个好日子,把喜事一办,人家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来年再生个胖娃娃,多好,翠花婶子,您以后也享福喽。” “不惹我生气就烧高香啦。”翠花婶子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真要是把坏事变成好事,她也知足了。 事实上,赵翠花一大早上就来知青点来闹,也有把生米做成熟饭的意思。 只是原本那时候,没有李卫国站出来压阵,赵大江这家伙直接就把人捆去公社,没法收场。 “翠花妹子,那啥时候喝喜酒啊?”赵广定也眉开眼笑凑过来,“嘿嘿,要是喝咱俩的喜酒就更好了。” “去,没深拉浅的!”翠花婶子瞪了赵广定,不过嘴角还是难掩笑意。 自家闺女找了个城里女婿,想想还是非常不错的。 赵广定蹬鼻子上脸:“小年轻处对象不知道深浅,俺这老光棍子,也这味儿。” 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赵翠花也恼了,追着赵广定打。 以王燕为首的知青们,也都瞧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一开始也都挺气愤,觉得高大林真不是个东西。 等到要把高大林送到公社,大家又对他有点同情,毕竟同为知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后李卫国出场,算是比较圆满地解决了这个问题,知青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都散了。”老村长挥挥手,大伙也都嘻嘻哈哈的,回家吃早饭。 翠花婶子可没走,拉着小芳来到高大林面前:“臭小子,我家小芳是黄花大闺女,这婚事可得办得风风光光的。” 高大林耷了着脑袋,在裤兜里边摸了半天,这才掏出来几张毛票:“婶子,我这……” 第四十三章 三哥,你会打枪吗? 赵广定也在旁边溜缝:“翠花妹子,按理说,你家招上门女婿,啥啥都应该你家预备。” “我就不朝你要彩礼了,那酒席钱,起码也得你出!”翠花婶子也把要求降了降。 高大林是真没钱,这事甚至都不敢写信告诉家里,更不要说朝家里伸手要钱了。 “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我也不管了,干脆还是把你抓走算了。”翠花婶子又拉下脸。 “没事没事,这是我们知青的大喜事,我们一起凑凑,怎么也能把酒席钱凑出来。” 王燕连忙上前打圆场,然后在场的知青就开始凑钱,你一块他两块的,凑了十多块钱。 好像差得有点多,虽说这时候预备酒席,花不了太多钱,可是怎么也得五七八十的。 “剩下的俺包了。”赵广定忽然站出来,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就当俺闺女出门啦!” 懒归懒,赵广定就这点好,为人挺仗义,要不然,李卫国也不会迁就他。 再加上他也想讨好赵翠花,正好前段时间跟着李卫国分了点钱,所以站出来充大尾巴狼。 李卫国也笑着说道:“鱼呀虾呀啥的,我包了,青菜各家园子里边都有,就是没有肉票,弄不来猪肉。” 农村养猪,一般都是入冬的时候,才会杀猪或者卖给收购站,这月份,猪还没长成呢。 “猪肉俺包了,明个儿上山打一只野猪去,国子,你跟俺去!”王大拿也拍拍胸脯,豪气十足地说道。 平常这个季节,王大拿是不动猎枪的,这回也算是破例了。 “好,大拿叔出马,手掐把拿。”李卫国也有点小兴奋,男人哪有不喜欢狩猎的,那是从远古时代就铭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这下可把高大林给感动坏了,这小子禁不住热泪盈眶。 在闪闪的泪花中,高大林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知青同伴,以及老村长和王大拿、赵广定、李卫国等人。 这份沉甸甸的情义,值得终生铭记。 红旗大队知青点成立以来,第一次大喜事降临。 婚事在有条不紊地筹备中,翠花婶子家里,正抓紧收拾屋子,缝制行李。 这年头结婚,还是比较朴素的,就是糊糊墙,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置办一些居家用品。 有条件的,买一块手表,买台收音机,至于什么三转一响之类,还要几年后才能流行起来,在农村根本不用想。 经济条件差的,就是做两床新被褥,小两口做一身新衣服,再买个搪瓷洗脸盆,买个新暖壶,也照样乐乐呵呵过日子。 知青们都忙碌起来,一起跟着操办,尤其是那些女知青,张罗得最欢。 李卫国都忍不住乐呵呵地编排她们:“怎么瞧着比你们自己结婚还积极呢?” 说这种话的结果,自然是被一群女知青追着打。 李卫国直接跑到王大拿家里,准备要两只狗崽,在水库那边养着。 基本上,大馒头屯家家都有散养的大笨狗,这时候的狗也好养活,基本不咋喂,再说也没啥东西喂啊。 就是做完饭之后,弄点刷锅水,稀了光汤的,顶多狗食盆子里再扔里半块大饼子,饿不死就成。 要不这时候的狗都吃屎呢。 而整个大馒头屯,养猎狗最厉害的,就是王大拿了。 家里一共四五条大狗,换成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 “国子哥来啦。”王小雪乐呵呵地和李卫国打招呼。 李卫国摸摸她的脑瓜:“小梅刚才还说要找你欻嘎拉哈呢。” 王小雪立刻回屋取了个花布缝的口袋,拿着四枚羊拐,乐颠颠地去找李小梅。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都喜欢玩羊拐。 一枚嘎拉哈可以有四种形态,分别叫做坑儿,肚儿;立起来之后,分别叫砧儿,驴儿。 玩的时候,用手指把这四种形态摆个遍,同时还要抛口袋接口袋,所以对手眼的配合能力要求还是挺高的。 因为杀羊的比较少,所以想要凑齐四枚羊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都当宝贝似的。 在把羊拐清理干净之后,还要把指甲花的花瓣捣碎,掺上白矾,把羊拐精心地染成粉红色,就更漂亮了。 反正就这么说,你要是能给小女孩弄一副羊拐,肯定能扯手跟你玩儿。 李卫国看到王大拿正蹲在狗窝前面,逗弄几只小狗,于是也凑了上去。 一瞧见来了外人,正躺那给狗崽儿喂食的母狗,立刻抬起脑袋,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李卫国。 不过它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很快就放松警惕,还朝李卫国晃晃尾巴。 “怪了。”王大拿抓抓脑壳,他家的这只母狗平时厉害得很,生人勿近。 尤其是下崽子的时候,母狗更是护崽子,比平时还酸性。 咋瞧见李卫国,就像见了自己这个主人似的? 李卫国伸手摸摸母狗的脑袋,然后也蹲那看狗崽儿。 在母狗的肚皮下边,正有四只小狗崽,卖力地吃奶。 一个个都胖嘟嘟的,嘴里还啧啧有声,瞧着挺招人稀罕。 “国子,这两天狗崽儿也能吃食了,你挑走俩,等会儿俺把母狗领屋里去,别叫它瞧见。” 王大拿拎起一只正吃奶的狗崽儿,小家伙还舍不得撒口,把抻得老长。 “大拿叔,那我就要这个黑的和那个黄的。”李卫国伸手逗弄。 这只小黑狗崽估计是被抢了饭碗子有点不爽,皱着小腮帮,嘴里稚嫩地叫了几声。 “你个小东西,还挺厉害的。” 李卫国伸手戳戳它湿润的小鼻头,然后掐着两个腿窝,将黑狗崽抱起来,放到眼前,和它蓝汪汪的眼睛对视。 这只狗崽挺漂亮的,四个小白爪儿,尾巴尖也是白色的。 一开始的时候,狗崽还有点抗击,嘴里凶着李卫国。 不过很快,它就变得开心起来,使劲晃着小尾巴,白色的尾巴尖飞速摆动。 “国子,这狗还真跟你有缘。”王大拿也在旁边乐呵呵地瞧着,他也希望给自家的狗崽找个好主人。 李卫国又把看上的另外一只黄狗崽也抱过来,这只模样看上去更憨厚,个头也是这几只狗崽里面最大的。 “你以后就叫大黄,你叫小黑。”李卫国很快就给两只狗崽取好了名字。 说起来,这个年代的狗,一般都是没有名字的。 别说狗了,就连不少小娃子,都是上小学之后,才取的大名儿。 “国子,收拾收拾,明天咱爷俩进林子打野猪。”临走的时候,王大拿还不忘叮嘱一声。 李卫国答应一声,然后就领着两只狗崽回家。 正常来说,应该抱着回去的,毕竟狗崽都舍不得离开母狗。 结果在王大拿惊异的目光中,两只小狗崽扭着小屁股,屁颠屁颠地跟在李卫国身后,就这么走了。 直到母狗嘴里哼唧两声,这俩狗崽才回头瞅瞅,然后又跟着李卫国继续走。 李卫国背着手还说呢:“就前后院,馋了就回来吃口奶。” 王大拿看着有点哭笑不得,养了这么多年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李卫国领着俩小狗腿子回家,把李小梅高兴坏了,也不玩嘎拉哈了,就张罗着给两只小狗找狗食盆子,并且宣布,以后就由她负责喂食。 第二天早上,李卫国早早回家,吃过早饭,收拾利落,就去王大拿家。 “三哥,小心点。”李小梅正喂着两只小狗崽,大黄和小黑瞧见李卫国,立刻摇晃着小短尾巴扑过去。 “快点长,等长大了,再领你们去打猎。”李卫国一手摸着一个,两只狗崽摇头摆尾,好不快活。 瞧得李小梅都有点嫉妒,戳着小黑的脑门:“没良心的,白喂你们啦!” “三哥,你可真帅!” 李玉梅正拎着猪食桶喂猪呢,看到三哥,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只见李卫国扎着绑腿,头戴绿军帽,一身草绿色的军服,腰扎武装带,除了没有领章帽徽,就跟解放军似的,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这也是李卫国提前领到的福利,毕竟是未来的民兵连长,一身行头还是要有的。 最关键的是,李卫国身后,还背着一支步枪呢,就是当时最常见的“56半”。 要知道,这是一个崇拜军人的时代,估计当时百分之八十的未婚女青年,心里都有一个嫁给解放军当妻子的梦想。 自从上次解决了赵翠花家的麻烦之后,老村长对李卫国的信任度也大幅提升,直接把民兵武装库的钥匙给了李卫国。 这个时代,生产队也是有真家伙的。 李小梅也凑上来:“三哥,你会打枪吗?” 李卫国嘴角微微翘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枪法咋样,要不先拿咱们家的猪练练手,反正都是猪。” “那可不行!”小当家连忙张开两个小胳膊,她还当真了。 李玉梅则抿着嘴笑,这次回家,她明显感觉到家里的变化。 吃的用的,比以前都好了许多,更主要的是,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温暖,而且还透着一股子积极向上的干劲儿。 李玉梅知道,这些变化都是三哥带来的,在她心目中,三哥就是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李卫国出了家门,去前院王大拿家,在大门口就看到,赵广定正在那跟王大拿磨叽呢:“大拿,你们打猎,也带俺一个呗。” 第四十四章 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王大拿没好气地回绝,这赵广定干啥啥不行,谁愿意带着这个累赘。 而赵广定则充分发挥自己死缠烂打的本事:“大拿啊,你听俺说,翠花妹子家的事,就是俺家的事,俺得找机会好好表现,没准翠花一高兴,就嫁给俺了呢,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光棍儿难啊!” “你以为打猎是游山玩水啊,危险着呢。”王大拿又哼哼两声。 李卫国也笑着劝说:“大拿叔,就叫广定叔跟着,真要是打到野猪,还能轮班换着扛回来。” 王大拿这才勉强点点头,然后抬头打量一下李卫国,也是眼睛一亮:“哈哈,咱们大馒头屯这些年轻小伙,划拉到一起,还是国子你最精神!” 说完这才注意到李卫国身后的56半,王大拿不由皱皱眉:“国子,你会打枪不?” 正常来说,李卫国还真不会,他学枪还是王大拿教的呢,不过是在以后那几年。 “还行,民兵打靶的时候练过。”李卫国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王大拿卡巴几下眼睛,嘴里叮嘱:“国子,你是生手,最好不要随便开枪,对了,最好弄个护身符啥的。” “啥护身符?”李卫国也蒙圈了。 王大拿凑到他耳边:“你不是有对象了吗,就是朝你对象要点经血,那个最辟邪,这是咱们山里打猎人的规矩,打猎的时候都得带着。 一边说,王大拿一边把手伸进领口,从脖子底下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朝李卫国晃了晃。” 瞧得李卫国直咧嘴:朝吴小玉要这个,他还真张不开这个嘴。 “就知道你是个生荒子,不懂这些,我都叫你婶子去找小玉姑娘了。”王大拿抬手指了指,只见大拿婶子正和吴小玉向这边走过来。 来到近前,吴小玉红着脸,递给李卫国一个小布袋儿,里面是一块染血的小布头儿。 李卫国有些尴尬地接过来,然后这才注意到,吴小玉的中指上,缠着一圈布条。 于是他抬起头,诧异地望向吴小玉。 “小玉这孩子,别看文文静静的,还真舍得下手。”大拿婶子嘴里开说,“我一跟她说那事,直接就拿了菜刀,把中指割了个大口子。” 李卫国也听明白了,中指血辟邪,于是连忙乐呵呵地把这个小布袋戴到脖子上,就像是挂着个荷包差不多。 挂完之后,他还用手轻轻拍了两下:“放心,我肯定会活蹦乱跳回来的!” 吴小玉也不觉莞尔,这丫头笑起来给人感觉很温暖,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她很想对李卫国说一句“你都救了我两次,我献点血算什么”,这是脸皮太嫩,当着外人,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但是从她的眼神中,李卫国也读到那种浓浓的关爱。 李卫国很快想到了什么:“小玉你等一会。” 说完他就噔噔噔跑向村外,他们这边是村子的最东头儿,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树林,很快就看到李卫国手里举着个东西跑回来。 “来,把布先解开,上点药,省得感染。”李卫国呼哧带喘地说着,刚才跑得有点急。 吴小玉瞧瞧他手里拿着的马粪包,然后点点头。 这东西可不是马粪蛋子,而是一种菌类,学名叫马勃,嫩的时候可以吃,等成熟之后,外面是一层黄褐色的皮,里面全是粉末,圆溜溜的,所以当地人称之为“马粪包”。 名字虽然有点难听,但是里面的粉末,却具有止血消炎的功效。 眼下医疗条件落后,大伙都拿这个当云南白药了。 吴小玉一圈一圈地把缠着的布条解开,到了最里层,布条还粘在伤口上,导致伤口重新开裂,疼得姑娘嘴里轻轻咝了一声。 “别动。”李卫国抓住她葱白儿似的手指,另一只手拿着马粪包,轻轻一挤,便有黄褐色的粉末落到吴小玉的手指上。 还真管用,伤口上的血立刻止住,吴小玉都觉得不怎么疼了。 当然,吴小玉看不到,李卫国的手掌中,正有白光散发出来,给她的伤口止血,并且加速恢复。 抬起眼睛,吴小玉发现李卫国也正望向她,四目相对,彼此心里都甜蜜蜜的。 吴小玉连忙又低下头,姑娘的耳朵都透着晨光,泛出红色。 “广定,你看啥呀,还不赶紧回家收拾收拾。”王大拿嘴里埋怨着。 赵广定刚才抻着个脖子瞧呢,闻言嘿嘿两声:“俺学习学习。” 把吴小玉造了个大红脸,跟大拿婶子招呼一声,就回知青点了。 望着她的背影,大拿婶子还笑眯眯地直点头:“真是个好姑娘。” 赵广定嘴里也嘟囔:“你们都有辟邪的,俺这老光棍上哪踅摸去,光棍苦哇……” 阳历八月初,这个季节,正是植物生长最为旺盛的时候,所以一般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狩猎的。 等进了林子,李卫国立刻就感受到麻烦,草木狼林,脚下的藤蔓牵牵连连,走路都困难。 还好王大拿早有准备,手里挥舞着柴刀,在前面开道。 他带来的两条猎狗,则交给身后的李卫国牵着。 这两条狗被王大拿训得不错,不吵不叫,只是机警地四下张望。 赵广定在后面还叨咕呢:“底盘低就是好,干活都不用猫腰。” 气得王大拿恨不得在他脚脖子搂两刀。 赵广定连忙转移话头:“嘿嘿,大拿啊,不好搞啊,这草窠太高,野猪藏里面都瞅不着,这要是完不成任务,翠花非得跟俺急眼不可,俺都打了包票了。” 猎人不在这个季节进山,一来是叫野牲口能繁殖,二来也确实是比较麻烦。 李卫国接过王大拿手里的开山刀,将他替换下来,嘴里提议道:“大拿叔,要不咱们去野猪林那边?” 赵广定连声附和:“对对对,野猪林那边都是橡子树,野猪最喜欢吃橡子,肯定不会空手儿。” 野猪林是当地的叫法,那边都是胡桃楸和橡树之类,比较招野猪,所以才叫野猪林的。 那边距离村子有点远,估计当天回不来。 王大拿也点点头:“咱们先遛遛夹子,不成的话,就去野猪林。” 赵广定一听就乐了:“大拿,敢情你留着后手呢,那准没跑了!” 村里都知道王大拿的本事,不论是下套子捉小型动物,还是下兽夹子逮大型动物,那都是一逮一个准。 别人也有眼馋的,也跟着照做,可是却很少有收获。 李卫国也是后来才跟王大拿学了之后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首先要学会辨别动物的踪迹,比如蹄子印和排泄物之类的,这个就需要长期的经验积累。 另外还要熟悉动物的习性,你得能看出来是一次性路过的动物,还是跑熟了的兽道。 最后再根据不同的猎物,制定不同的方案,可以说,没个十年八年的工夫,根本就白扯。 王大拿也点点头:“昨天我自个先进山溜达了一圈,省得抓瞎。” 他都跟赵翠花拍胸脯保证了,万一要是空手回去,可丢不起那个人。 三个人在林子里穿行两个多小时,林子里又闷又热,赵广定背着的水壶都喝干了。 这年月,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个绿色的军用水壶,带着长长的背带,正好往肩膀上一挎,非常方便。 “大拿,把你那水壶给俺整两口。”赵广定摸摸脑门上的汗珠子,有点后悔跟来了,真他娘遭罪。 “告诉你别一个劲往肚子里灌的。”王大拿也拿这货没招。 虽然林子里也有不少山溪,而且都特别清澈,但是不烧开了,可不敢瞎喝。 李卫国忽然开口道:“要不咱们弄点白桦汁儿,那玩意更解渴。” 这回连赵广定都笑话他:“国子,你这就外行了,桦树汁儿,也就开春那阵子能有。” 他这话当然没错,开春的时候,桦树和槭树这些,汁液分泌旺盛,在树皮上戳个小孔,就能把里面的树汁儿引导出来。 都是纯天然的树汁儿,是最好的饮料。 不过这月份就不行了,枝叶生长旺盛,需求也大,所以根本就不会往外淌。 “我试试,今年雨水大。”李卫国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于是他找了一棵大白桦树,用腿叉子在树皮那戳了个小洞,找了一根空膛儿的蒿子秆插进去,结果好像没啥反应。 “俺就说不行,算了,俺先放放水。”赵广定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你小子瞧仔细了,别草丛里窜出条蛇来,把你命根子咬掉。”王大拿嘴里提醒一句,在林子里行走,时时刻刻都得注意。 别的可以不听,这个必须多加小心,赵广定先用脚把前面的草窠蹚平,然后才在那哗哗起来。 他一边撒尿还一边东张西望,看到树上有两只山鸟鸣叫,就跟李卫国说:“国子,是不是上回的棒槌鸟,要是咱们能顺便再挖一根棒槌,那就美了。” “棒槌鸟,你们遇到棒槌鸟了?”王大拿也奇了怪了,他放山这么多年,也只是听到棒槌鸟的鸣叫声。 赵广定就开始白话起来,这一说就说了十多分钟。 等他说完了,王大拿也啧啧称奇,然后突然问了一句:“广定你这泡尿可够长的,告诉你少喝水少喝水。” 赵广定低头瞅瞅:“俺都尿完了,这咋还一个劲哗哗呢?” 李卫国在后边大笑:“广定叔,我这接白桦汁呢。” 赵广定系上裤子凑过去,果然一水壶都快接满了,这老小子也是一拍大腿:“俺听着哗哗哗的,俺还纳闷呢,这么有尿?” “真能出白桦汁,溜儿还挺大。”王大拿也瞧着稀奇。 接满一壶,李卫国美滋滋地灌了几口,只觉得清香满口,看来以后在林子里边,是不同担心渴了。 另外两个人也都尝尝,天然白桦汁,味道确实不错。 赵广定也找了一棵白桦树,想再接一壶,结果就跟前列腺有毛病似的,只嘀嗒了几滴,然后就没了。 三人休息一阵,这才继续上路,这回又换成王大拿在前面开路。 走着走着,李卫国就看到灌木丛中,有人为打的草结儿,于是连忙提醒身后的赵广定:“广定叔,留神脚底下,到地方了。” 第四十五章 没准真能行! “到啥地方了?”赵广定还四下踅摸呢。 “就你这样的,要是自个进林子,腿都得叫夹子给夹断喽。” 王大拿手里的棍子在草丛里挑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把赵广定给吓了一跳。 一只大捕兽夹,被王大拿收了回来,兽夹子都带着锯齿,真要是夹上,那可有得罪受了。 收完这个夹子,王大拿朝李卫国赞许地点点头,他觉得国子挺有狩猎的潜质。 这种草结,就是给人提个醒,万一有路过的人,别踩到夹子。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就听到前方的草丛有动静,赵广定立刻来劲了,撒腿就往前跑:“肯定夹住啦,哈哈,大拿你就是尿性!” 王大拿一把把他拽住:“冒冒失失的,这附近还有夹子和套子呢,俺这摆的是夹子阵!” 赵广定一听,立刻不敢动弹了。 王大拿一边往前走,一边收夹子,夹子都是拴在附近树上的,免得被猎物带跑。 套子都是钢丝套,另一端同样挂在树上。 “那呢,在那呢,俺瞧见啦!”赵广定咋咋呼呼的。 只见那边的草丛被扑倒了一小片,一只被套住的猎物看到有人来了,立刻开始挣扎。 两条猎狗也立刻红了眼,嘴里狂吠着,一个劲往前冲。 “不是野猪,太小了,是山驴子!” 赵广定大失所望:“山驴子没啥肉,还不够大伙塞牙缝的呢。” 山驴子就是当地人对原麝的一种叫法,这玩意长着俩大耳朵,跟驴耳朵似的。 不过体型太小了,比狍子还小一号,跟山羊似的,确实没啥肉。 王大拿也凑上去瞧瞧,然后咂咂嘴:“可惜这月份,香囊里面没啥仁儿,你也别活遭罪啦,俺先给你个痛快!” 雄麝的脐部有个香囊,里面分泌的物质,就是名贵中药麝香了。 不过一般都是在入冬的时候,进入发情期,香囊里面才会充盈起来。 看到王大拿拿着刀子,就要给那只山驴子来个大抹脖,李卫国连忙吆喝:“大拿叔,别宰,养着掏麝香啊!” “国子,这玩意胆子太小,不好养活。”王大拿嘴里跟李卫国解释着,除非是从小就人工喂养。 赵广定就喜欢跟王大拿抬杠:“试试呗,没准国子就能养活呢,到冬天再宰,还能得个毛壳子呢,一个也好几十块钱呢。” 他所说的毛壳子,就是把香囊完整地切割下来,外边裹着一层皮毛,里面是麝香仁儿。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为啥要宰啊?” 王大拿以为他不懂行,就解释道:“不宰了怎么取香囊?咱们山里的炮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干的。” 李卫国这才想起来,活麝取香的技术,现在还没鼓捣出来了。 那不是正好,我也当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对,是第一个活麝掏香的人。 于是李卫国就又开始拿收音机当幌子:“大拿叔,我前些日子听电匣子,里面说了一种掏麝香的方法,不用把麝杀了,就能把里面的麝香掏出来,那样的话,年年都能弄麝香,可以循环利用。” “还有这种事?”王大拿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得激动起来,真要是能成的话,那养上十几只山驴子,一年啥都不用干了。 他抬头向李卫国望去:“国子,真的?” “收音机里说的还有假?”李卫国也觉得,人工养殖原麝,是个不错的路子。 王大拿也砸了一下拳头:“那就试试,这玩意还能掏出来,咋弄的?” 他蹲下身子,将那只麝的肚皮翻到上面,开始研究起来。 山驴子体型不大,瞧那样顶多能有二十斤,在他手里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只剩下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 毕竟钢丝套子都勒进皮肉之中,差点把蹄子割断。 赵广定也凑上去研究,他用小手指在自己的耳朵眼里转转:“估计就跟掏耳朵眼儿差不多。” 李卫国点点头,还真叫这老小子说对了,于是上去比划着说道: “到时候弄个特制的小木头勺子,把外口轻轻扒开,然后慢慢塞进去,在里面一下一下的,轻轻来回试探……” 嘿嘿,赵广定一脸贱笑:“国子,俺咋觉得,你说滴咋好像干那事涅?” 李卫国不由瞪了这货一眼:你那想象力太丰富了,也是,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儿,可不就剩下联想了吗? 而王大拿则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一拍大腿:“国子,没准真能行!” 他是老猎户,摆弄过不少香囊,觉得李卫国的说法,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李卫国多了几十年后世的经验,当然清楚,往后野生动物会越来越少,所以杀戮绝对不可取,合理保护和利用,才是正途。 反正现在还没进行限制,不妨先把养殖业搞起来,绝对能领先一大步。 “那算俺一个,俺以前在生产队当过猪倌儿,放猪和放山驴子也差不多。”赵广定也不傻,看到了这里面光明的钱途,立刻主动请缨。 王大拿瞪他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啥,这山驴子可不好养,胆子太小,十分怕人,能不能养活还两说着……” 说着说着,王大拿有点说不下去了,只见李卫国蹲在那只山驴子身前,轻轻用手抚摸着。 另外两个人看不见,李卫国的手上,正有白光慢慢融入山驴子的伤口上。 刚才还惊恐不安的山驴子,竟然不再挣扎,甚至还伸出舌头,在李卫国的手背上使劲舔着。 “大拿,这就是你说的怕人?”赵广定觉得,这山驴子好像比小绵羊还乖呢。 王大拿也抓抓后脑勺,然后也伸手过去,结果那只山驴子的大眼睛又满是惊惧,一个劲躲,最后干脆把脑袋扎进李卫国的怀里。 “哈哈,国子你还真有人缘。”赵广定也瞧出来了,这只山驴子,就跟李卫国亲。 王大拿也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李卫国,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国子不会是受到山神老把头的庇护? 传说中,山神老把头的化身,能自由行走山林,百兽臣服,是真正的山林之王。 在他瞎捉摸的工夫,李卫国已经把套子解开,还好,这只山驴子只是勒坏皮肉,并没有伤及筋骨。 王大拿找了点消炎止痛的草药,嚼碎了给山驴子的伤口敷了一圈,再缠上布条子,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可以复原。 野牲口都皮实,这点小伤不算啥。 两只猎狗还有些不甘心,朝着山驴子跃跃欲试。 打到猎物,一般都是先犒劳猎狗的,眼瞅着吃不到嘴,猎狗当然急了。 “别叫,等明个儿打到野猪,给你们开荤。”王大拿安抚着猎狗。 李卫国则给山驴子的脖子上套了绳子,牵着慢慢走,这边没打到野猪,还得往野猪林那边去。 赵广定嫌山驴子一瘸一拐的,走得太慢,李卫国就把山驴子的肚子一兜,然后叫赵广定背着,反正不到二十斤呢,也不沉。 “凭啥俺背着啊?”赵广定嘴里抗议。 “我和大拿叔还得打猎呢。”李卫国甩甩身后的56半。 赵广定也没辙,嘴里一个劲嘟囔:“俺这命啊,咋比猪八戒还苦涅。” 还真别说,这老小子的做派,真有点像二师兄。 等狩猎小队到达野猪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看太阳的话,估计有三四点钟的样子。 三个人,谁都没有手表,看时间全靠瞧日头爷儿。 “今天估计要在这过夜,明天早点起来,看看能不能打伏击。”王大拿知道,一早一晚,是野猪群比较活跃的时候,也是狩猎的最佳时机。 赵广定一听,立刻一个腚蹲坐在地上:“唉呀妈呀,累死俺了,还带着个累赘,干脆杀了吃肉得了。” 身后的山驴子开始挣扎,小蹄子一个劲往赵广定身上踹,劲儿也不小。 “广定叔,这就是棵摇钱树,你舍得?” 李卫国连忙把山驴子给解下来,栓到一棵橡树上,这小家伙用脑袋拱拱李卫国,十分亲昵。 赵广定也就是发发牢骚,还薅了一把鲜嫩的青草,凑到山驴子嘴边,不过人家把头一扭,根本就不搭理他。 反倒是李卫国接过青草之后,山驴子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恨得赵广定牙根直痒痒:“你个小东西,还看人下菜碟是!” 三人把带来的干粮和咸菜都拿出来,对付了一口,王大拿就去林子里面转悠,选择伏击野猪的地点。 野猪的嗅觉灵敏,警惕性也高,现在又草木茂盛,想猎杀野猪,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有王大拿这个老炮手,李卫国和赵广定省老心了。 林子里黑得早,等太阳一落,各种蚊虫就起来了,前赴后继地往人身上扑,真能把人吃了。 王大拿点起了艾蒿熏蚊子,三个人坐在火堆旁边,袅袅青烟中,听王大拿讲老古董:“这林子的飞虫小咬才厉害呢,早年间,胡子绑票的时候,就有一种刑罚,把人脱光,绑到树上喂蚊子小咬,一宿下来,能活活把人咬死。” 听得赵广定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大拿,你说得俺浑身都痒痒,说点别滴。” 王大拿撇撇嘴:“这林子里边,还有会迷人的狐狸,听说被它迷了之后,想啥美事就来啥美事。” 赵广定这回来劲了:“那俺能不能娶个狐狸精当媳妇儿?” “睡觉,梦里啥都有。”王大拿取出带来的狍皮褥子,往地上一铺,然后蒙头开始睡觉,“你俩守前半夜,后半夜俺负责。” 在林子里过夜,听着好像挺浪漫,实际上还真够遭罪的。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王大拿就早早把两个人叫醒,胡乱吃了一口东西,就赶奔伏击点。 第四十六章 一项艰巨的任务 那是一处小山谷,两边都是柞树,他们这边把橡树叫柞树。 中间是十几米的谷底,视野比较开阔。 而且昨天经过王大拿的观察,这里也是野猪群行走的熟道。 只是今天早上的天气不大好,山谷底下起雾了,就跟缠着一条白玉带似的,看上去有点如梦如幻,就跟进入仙境似的。 景色美,但是对狩猎来说却不大美妙,大雾有点影响视线。 “国子,一会发现野猪,你别开枪。”王大拿又叮嘱一声,带着生手打猎最麻烦,因为新手往往沉不住气,不仅不能帮忙,反倒添乱。 就怕你这刚瞄准,那边砰的一枪,把野猪全都吓跑了。 李卫国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王大拿找了个下风口,把枪架好,三人匍匐在草丛之中,还有两条大猎狗,也老老实实趴着,然后就开始安心等待。 赵广定不老实,一个劲折腾,气得王大拿踹了他一脚:“你身上长虱子啦!” 赵广定把手伸进咯吱窝,摸索一阵,还真摸出来个虱子,放在嘴上一咬,传来嘎巴一声脆响。 这时候卫生条件差,有虱子再正常不过,等到几十年后的娃子们,估计都没见过虱子这种寄生虫。 除了虱子,还有虮子,就是虱子的幼虫,有的小娃子的头发里,都是一个个的小白点,那都是虮子。 “来了,都别动啦!”李卫国压低声音示警,山谷间的雾气,对他来说,可没有丝毫不良影响,反倒让他的感官比平时更加敏锐。 王大拿侧耳一听,可不是吗,远处的草丛发出哗哗轻响,于是握紧手里的猎枪,就连赵广定也消停了,大气儿都不敢喘。 几分钟后,一支猪群出现在视野之中,领头的是一只黑乎乎的大公猪,当地形象地称之为跑懒子。 后面有两只母猪,领着几只当年生的野猪崽,身上的花纹还没退,俗称花丽棒子。 最后面还有几只黄毛子,这是去年生的,猪毛偏黄,个头不大不小,肉质也最好,不像跑懒子,臊气太大。 猪群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拱,领头的大公猪,还不时抬起头,抽抽长鼻子,十分警惕。 猛然间,林子里传出一声大吼:“你光腚爷爷在此,一个都别想跑!” 随即嗖的一下,一个石头子飞出来,正好打到大公猪的脑门上。 赵广定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弹弓子,怪叫连声:“打中了,俺打中了!” 野猪这东西,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而且还会往身上挂甲,没事到大松树上蹭痒痒,身上沾了一层松树油子,再到泥塘里面打个滚,长此以往,身上就沾了厚厚一层,形成天然铠甲。 就赵广定那弹弓子打出来的石头子,就相当于轻轻给野猪弹了个脑瓜崩差不多。 王大拿气得真想调转枪口,先给赵广定来一发。 随着赵广定的大喊,猪群也受到惊吓,老母猪哼哼几声,那些花丽棒子和黄毛子,全都掉头往草窠里跑,一个个动作十分迅捷。 都说笨猪笨猪的,其实野猪一点都不笨,而且相当灵活,在野外生存,没点逃命的本事,早就灭绝了。 砰的一声枪响,王大拿也只能选择开枪,本来是有更好的机会,结果被赵广定给搅黄了。 雾气还是有点大,王大拿就是凭着感觉开了一枪,感觉是打中了,不过并没有命中要害。 子弹打在一只黄毛子的后腿上,这家伙一声惨叫,挣扎着想要逃窜。 枪声对猎狗来说就是命令,只见两只猎狗嘴里狂吠着冲出去,扑向那只受伤的野猪。 与此同时,冲出去的还有赵广定这货。 全乱套了,王大拿一瞧,也只能起身往那边跑。 一般来说,野牲口听到枪响,都会选择逃命。 可是也有那混不吝的大公猪,会选择攻击人类,像赵广定这样冒冒失失冲出去,也是有危险性的。 还好,领头的这只大公猪并不是好战分子,掩护着家族逃命。 猎狗最先冲到,开始撕咬那只受伤的黄毛子 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还躺着一只黄毛子,头部中弹,就剩下无意识地蹬腿了。 赵广定哈哈大笑:“大拿你牛,一枪撂倒俩,都赶上穿糖葫芦了,不对呀,是不是俺用弹弓打死一只?” “你那弹弓连耗子都打不死!” 王大拿朝李卫国望去,见他把枪拎在手上,王大拿也哈哈大笑:“国子,你这枪法可以!” 王大拿是老炮手了,能得到他的夸奖,那可不容易。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猪群四散奔逃,一片混乱,还有大雾遮挡视线,想要打中猎物,一般人真做不到。 就连王大拿,也只是把野猪打伤;而李卫国则是一枪爆头。 “大拿叔,我那就是碰运气。”李卫国连忙谦虚两句。 “就是,给俺个56半,俺也能撂倒几只。”赵广定嘴里一边吹牛,一边给野猪开膛放血。 黄毛子有一百多斤,等把内脏都掏出来喂狗,也就没多沉了。 两只猎狗这下可开荤了,吃得肚皮溜圆。 王大拿把野猪的肚子都倒干净,然后包了起来,这玩意焙干之后,据说治疗胃病很有效。 野猪混迹山林,是出了名的胃口好,各种果实草根,没有不吃的。 其中就有不少都是中草药,所以民间传说,野猪肚的药用价值非常高。 “行了,总算是不虚此行,下山!”王大拿拍拍手,然后朝李卫国竖竖大拇指,“以后打猎,肯定带着你!” “都是大拿叔你教得好。”李卫国说的是真话,他这些本事,还真是王大拿教的,不过都是几年后的事儿。 三人一起动手,把野猪收拾好,赵广定美滋滋地卷了一根叶子烟:“收获不错,回去总算能交差。” 休息片刻,王大拿扛夹子,赵广定背着山驴子,李卫国挑着两只野猪,一起下山。 虽说野猪掏空了内脏,免得捂膛,可是加在一起,也小二百斤呢,李卫国挑着却十分轻松,那老哥俩都累得呼哧带喘,他跟没事人似的。 连王大拿都啧啧称奇,心里头更加认定:这国子肯定不是一般人,是受山神老把头庇护的。 等回到大馒头屯,已经是中午,三人直奔赵翠花家。 在大门口,赵广定嘴里就嚷嚷开了:“翠花,快出来接人啊!” 这一嗓子,招来不少人,七手八脚的,在当院搭上桌子,把两只黄毛子放在上面,开始扒皮剔骨。 正所谓帮忙吃血肠,晚上这顿猪肉肯定没跑了。 赵翠花也高兴,一个劲递烟,赵广定觉得自己有功,那小烟卷抽得,比宝强还牛。 王大拿亲自操刀,卸下来两个大后肘子:“翠花妹子,这野猪是俺和国子一人打了一只,你这也用不了这么多肉,俺们爷俩拿回家点。” “应该的,应该的,大拿,国子,这回多谢你们,明个正日子,你们可得多喝几杯喜酒!” 赵翠花也乐得合不拢嘴,有了猪肉就能成席了。 李卫国也乐呵呵拎着猪肘子,领着那只山驴子回家。 现在天热,猪肉也放不了,赶紧叫四妹烀上。 李玉梅也乐坏了,一甩大辫子,就开始忙活。 “我烧火。”小当家也不甘落后,直接就去柴火篮子抱柴火,嘴里还夸呢,“三哥就是厉害!” 绕到李卫国身后的时候,她才看到那只山驴子,不禁一愣:“哥,这是啥?” “摇钱树。”李卫国还不忘叮嘱一声,“等晚上叫你小玉姐姐也来吃。” “知道了。”李小梅笑嘻嘻地答应一声,三哥说是摇钱树,那肯定就是,得好好喂着。 李卫国换了一身衣服,又把枪送回队部,然后就又被招呼到赵翠花家。 这边正忙得热火朝天,剁猪肉炸丸子,溜肉段也炸出来,红烧肉也先炖出来。 就连炒菜的肉,都先在锅里扒拉一下,然后放上盐和酱油,隔几天也不带坏的。 掌勺的大厨是徐大舌头,别看说话有点不清楚,但是手艺不错,尤其是这种农村大席,最是拿手,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是他掌勺。 结婚前一天这顿饭,在农村叫拉水桌子,主要是尝尝大厨的手艺咋样。 都知根知底,当然不用尝,就是东家的心意,招呼帮忙的和村里有头有脸的,拉拉馋,然后等正日子的时候,圆圆满满把事情办好。 李卫国跟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坐了一桌,王大拿也在这桌,一个劲夸李卫国枪法好。 “看来这个民兵连长选对喽,国子,那天咱们爷俩比比。”老村长乐呵呵地说着。 “二爷爷,我跟您老比可差远了,谁不知道您啊,一枪能把电线掐折了。”李卫国还真不是捧着说,他是真服气。 结果陪客的赵大江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一顿饭都吃得别别扭扭。 李卫国吃饱喝足回家,翠花婶子还叫小芳给他抓了两把炸丸子,正好给小当家带回去,小孩子最喜欢这个。 李卫国到家一瞧,正好还没吃完饭呢,吴小玉和王燕他们几个也都在。 李卫国把纸包里的丸子倒进盘子端上桌,大伙都尝了一个,真香啊,不过还是忍住不再动筷。 等吃完饭,王燕和吴小玉还有李金梅她们嘀咕一阵子,王燕就一本正经地跟李卫国说:“李卫国同志,现在组织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 “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李卫国愣了一下,然后咔嚓打了一个立正,然后才乐呵呵地问道,“燕子,啥事啊,这么正式?” 这回轮到王燕期期艾艾的,扭捏起来。 (不好意思,自动更新发错了) 第四十七章 讲故事是个好方式 李卫国一捂口袋:“咱们先说好,借钱肯定没有,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他这句玩笑,反倒叫王燕放开了:“我们几个想到河边洗澡,你帮着照应着点。” 李卫国眨眨眼,一脸为难地说道:“我就怕革命意志不够坚定,监守自盗啊。” 大家都混熟了,他也自然不介意开开玩笑。 “你敢!”王燕也笑了。 在农村洗澡确实是个问题,老爷们好说,晌午头脱得光巴出溜的,直接去河里洗澡。 水性好的,还专门练打漂洋,也就是仰泳。 女性就麻烦一些,只能赶上暖和的天气,晚上结伴去河里偷偷洗澡。 这些女知青估计是明天准备参加婚礼,所以都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才要去洗澡。 王燕她们便回去准备,很快女知青们便开始集体行动,拿着简单的洗漱用品,结队向水库那边走去。 李卫国当然不会混在她们队伍里边,而是远远跟在后面。 夏夜宁静,夜风徐徐,送来远处蛙声一片,还有王燕的叮嘱声:“李卫国,你就在这边好啦,不许……” 这里距离水库一百多米呢,黑灯瞎火的,李卫国又不是千里眼,他就从窝棚里拿个小板凳,静静地坐在那思考人生。 虽然马上就要开始一个大变革的时代,不过想要在大潮之中冲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摸着石头过河,自然要小心翼翼,李卫国知道,有多少时代的弄潮儿,最后都被狠狠地拍在沙滩上。 就在这时候,河边的吵嚷声猛然提高,有点兵荒马乱的架势,李卫国不由噌一下站起来。 “李卫国,快点过来!”那边传来王燕的呼喊。 “我过去不方便?”李卫国连忙回答。 “有危险,你快点过来救人!”这次是吴小玉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急切。 李卫国哪里还敢怠慢,连忙飞奔过去,一口气冲到河边,嘴里急吼吼地询问:“咋啦?” “葛卫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拉到河里啦!”王燕她们这些姑娘都站在河边,这年头,会游泳的女生并不多。 李卫国连忙推了一下手电筒的按钮,光束扫过之处,响起一片惊叫。 横看成岭侧成峰,李卫国却无暇观赏,光束迅速在河面扫过,很快就发现,几丈之外的河水中,葛卫红正在奋力挣扎。 李卫国将手电筒塞给吴小玉,然后噗通一下,跳进河里。 吴小玉用手电筒帮他引路,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配合得十分默契。 到了水里,就是李卫国的地盘,他几下就游到跟前:“葛卫红,别害怕,我来救你啦!” 葛卫红估计都吓蒙了,嘴里只是发出啊啊两声,然后就呛得咳嗽起来。 这时候,李卫国已经来到近前,伸手抓住葛卫红漂浮在水面的头发,奋力将她的头部提出水面。 “哇!”伴着一声哭腔,李卫国就感觉身上一紧,被牢牢抱住。 “别怕别怕,放松,放松!”李卫国使劲摇晃两下葛卫红的脑袋,试图叫她清醒一些。 “下面有水鬼抓我的脚脖子!”葛卫红的胳膊死死搂住李卫国的脖子,这丫头还真被吓坏了。 李卫国连忙安慰:“哪有什么水鬼,别听那些人讲瞎话吓唬人。” 这个时代,也没啥娱乐项目,一到晚上,讲故事就是比较好的一种方式。 尤其是那些神神叨叨的吓人故事,把小娃子都吓得不敢回家,偏偏还支棱着小耳朵听不够。 水鬼什么的,就经常出现在类似的故事之中。 李卫国一边安慰着葛卫红,一边转身往回游,结果身下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扯力,猝不及防之下,李卫国的脑袋,也被拽进水里。 到了水里,李卫国自然不慌,轻轻摆动两下双腿,就重新浮出水面。 不过明显能够感觉到,左脚的脚踝,确实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等一会在回来收拾你! 李卫国带着葛卫红呢,也来不及观察水下,他决定先把葛卫红送到岸上。 扑腾几下,李卫国就游到岸边,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紧紧抱着她的葛卫红,洗澡的时候还真够豪放的,竟然啥都没穿。 刚才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李卫国是过来人,定力不错。 “没事啦没事啦。”女知青们一阵欢呼,还有几个人更是喜极而泣,刚才真是把她们吓坏了。 看到葛卫红还跟八爪鱼似的,挂在李卫国身上,王燕连忙上前:“卫红,没事了,下来。” 葛卫红没啥反应,估计整个人还是蒙的。 王燕气得拍了她一把,发出清脆的pia的一声:“卫红,你倒是下来呀,你还光……” 啊! 葛卫红嘴里这才一声尖叫,其她女知青也才注意到现在是什么状况,集体惊叫。 “咳,我先离开一会儿。”李卫国也连忙跑路,就算是他,也有点受不了眼前的场面,实在太刺激了。 过了一会,听到王燕的呼唤,李卫国这才重新返回。 只见王燕怀里搂着葛卫红,后者正在低声啜泣,身体还一颤一颤的。 李卫国嘴里连忙解释:“葛卫红同志,我刚才救人心切,真不是故意的,你……” 吴小玉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这个,卫红是被吓到了,说是刚才被鬼抓了。” 一旁的王燕则不停地给葛卫红加强思想建设:“卫红,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这世界上哪有鬼,你一定要坚定革命信念!” 而吴小玉则把手电筒的光束,移动到葛卫红的脚脖子。 李卫国心里也是一凛,只见在葛卫红白皙的脚踝周围,出现几个紫青的印记,就好像一只鬼爪一般,看着叫人触目惊心,心底生寒。 寂静的夏夜,宁静的小河边,本来应该是恬静的景象,此刻却显得十分诡异。 就连温暖的夜风,似乎也变得阴冷起来,吹到身上,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我们还是先回去?”一名女知青怯生生地说道。 众人都连连点头,她们心里也都毛毛的。 “不能走,必须把事情查清楚。”李卫国忽然发声,他知道,要是现在走了,今晚的事情,就会成为大家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尤其是对葛卫红,那绝对是梦魇一般的存在,要是心理素质不好的,搞不好直接就崩溃了。 “怎,怎么查?”王燕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她虽然意志坚定,可是在事实面前,也不免有些动摇。 李卫国咂咂嘴:“什么水鬼或者水猴子之类,最大的可能就是水獭。” 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水库里边还有一只水獭呢,不会是这小家伙贪玩? “水獭,不会,水獭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葛卫红怯生生地发问。 王燕则心领神会:“没错,肯定是水獭,这家伙最调皮,看到咱们卫红这么可爱,就和你开玩笑。” 她还以为李卫国是故意往水獭身上扯,以此消除葛卫红的恐惧,当然要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 “很有可能,水生动物在水里,力量都显得很大。”吴小玉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认为李卫国的分析比较靠谱。 毕竟,刚才一直念叨着鬼鬼鬼的葛卫红,现在精神已经好多了。 “这水獭也太坏啦,等我抓到它,一定剥了皮做个围脖,不行不行,那样太残忍了,还是打两下屁股。”葛卫红也加入到讨论之中。 周围的女知青也都觉得心底的恐惧渐渐消散,不少人望向李卫国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这还真是个优秀的青年,有勇气,而且有担当,长得还挺英俊,还真挺羡慕吴小玉的。 正这个时候,水里忽然传来嘤嘤嘤的叫声,吴小玉连忙用手电筒一晃,然后就看到一只溜光水滑的小动物,正往岸上爬呢。 在它身后的水里,还露着几只小脑瓜,只是没有这只胆子大,都在水里来回游动。 第四十八章 顶梁柱子支起来(感谢诸位盟主打赏,加更) “这是水獭,还真是水獭!”知青们用手拍着胸口,这次是彻底不再害怕。 李卫国则是一拍脑门:一家子都来了,那我水库里面的鱼,还不够你们吃的呢。 不过水獭家族的扩大,也叫他距离养殖水獭的目标更近一步。 “这就是水獭呀,还挺可爱的,你以后不许再调皮哦。” 葛卫红真的伸出小手,在水獭的尾巴上拍了两下,她心里的恐惧,也彻底随之消散。 其她女知青也都凑上去观瞧,胆子大的,还摸摸水獭光溜溜的皮毛。 这只小水獭,就是最初抱上李卫国大腿的那只,所以也不怕人,再加上外貌讨喜,很快就成了知青们的心肝宝贝。 最后还是李卫国催促好几次,知青们这才洗完澡,收拾一下东西,踏上归程。 李卫国把他们送回村口,就回水库那边睡觉,隐隐听到葛卫红的调笑声传来:“小玉,你家国子一个人多孤单,你去陪陪好了。” 随后就是一阵打闹声,李卫国摇摇头:这个葛卫红,性子还真挺开朗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卫国完成引鱼的日常任务之后,就赶紧回村。 正好是农闲,又赶上赵翠花家办喜事,队里干脆就放假一天,整个大馒头屯,都能感觉到喜气洋洋的。 李卫国回家吃了口饭,就去知青点,这边已经有不少村民来凑热闹。 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开始梳洗打扮完毕,一个个都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换上。 “这一个个的,都跟新娘子似的。”赵广定嘴里打趣着,自然引来一阵白眼。 今天的主角当然是猴子高大林,他穿着一身新买的制服,四个兜的中山装,胸前戴着大红花,露出雪白的衣领,小伙瞧着也挺精神的。 知青们都帮忙招待客人,老爷们来了就敬烟,妇女领着孩子来了,就发糖。 最高兴的就是村里的这些小娃娃了,腮帮子都鼓鼓的,含着水果糖,一个个都跟过年似的。 “过滤嘴的,不错不错。” 赵广定来得挺早,没吃饭就来了,就憋着中午吃酒席呢。 他接过一根大前门香烟,叼在嘴上,然后又厚着脸皮讨要两根,分别夹到耳朵上。 “光腚,一会不随礼,不许入席啊。” 村里专门张罗红白喜事的赵二两,嘴里吆喝一声,嗓门挺大,还带点公鸭嗓。 这位喜欢喝点小酒,酒量还不行,二两酒就迷糊,所以有了这个外号。 “俺先欠着,等算工分的时候再补上。” 赵广定也有得对付,这也是他的一贯做法,没听说结婚随份子还带赊账的。 赵二两用手点指:“你就出息。” “嘿嘿,开玩笑呢,俺赵广定现在有钱。”赵广定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钱的炼钢工人晃了晃,“礼份子都准备好了。” 大伙也都一愣,这年头随礼,五块钱那就是大礼了,基本都是一元两元的,然后还得全家抬。 “这叫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少也能借点光。”赵广定凑到李卫国跟前。 不少村民心中也似有所悟。 这时候,赵二两一声吆喝:“走啦走啦,女婿上门喽!” 人们簇拥着高大林,步行前往翠花婶子家。 至于送亲的车队什么的,那就免了。 时下这边农村送亲,都是用大马车,四角还要坐上童男童女押车。 这一个村的,而且是倒插门,背着包就去了。 翠花婶子家住后趟房,两小间歪歪扭扭的土坯房,窗户上贴着用大红纸剪的双喜字。 “新女婿上门啦!”赵二两在大门外吆喝一声。 然后就有人用棍子挑着一挂鞭炮,噼噼啪啪的响起来。 小娃子们立刻都疯了,冒着硝烟往上冲,捡地上断捻子的哑炮。 等到硝烟散尽,翠花婶子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大门口,乐乐呵呵地跟大伙打招呼。 她身后还跟着俩姑娘,一个十二三岁,一个才六七岁的样子,都是她闺女。 至于当家的,前两年有病过世了。 “高知青,快叫娘。”赵二两轻轻推了高大林一把。 高大林有点扭捏地深鞠一躬:“娘。” “嗳!”翠花婶子不由得眉开眼笑,掏出一张大团结,塞进高大林手里,这是改口钱。 “上门女婿进家门,顶梁柱子支起来。” 赵二两嘴里念叨着喜嗑,人们簇拥着高大林,进到院里。 人有点多,当然得分期分批进屋,倒是那些女知青,全都先挤进屋里。 李卫国就站在窗台那,脑袋伸进去瞧。 只见新娘子小芳,羞答答地坐在炕上,红袄绿裤,还真鲜艳。 “看新娘子,看新娘子!”小娃子们也把窗户趴满了,然后炕上的小芳就美滋滋地扔出来几块糖,娃子们又是一通疯抢。 这年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到糖。 “哇,新娘子好漂亮!”葛卫红进屋就开嚷。 窗外的李卫国乐呵呵地说了一句:“全天下的新娘子都漂亮,不是因为美丽,而是因为幸福。” 这句话显然是得到所有女性的认同,都跟着一头。 就连吴小玉,都捏着辫稍:李卫国虽然不怎么爱学习,不过有时候说话好像还挺有哲理的。 这时候,高大林也进屋了,赵二两主持婚礼,先是叫老村长宣布一对新人结成革命伴侣,大致就相当于证婚人。 然后是交换礼物,小芳羞答答地拿出来一块机械表,引来村民一阵惊呼。 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被称之为“三转”,城里还行,普及率比较高,农村就差多了,整个大馒头屯,也没几个人腕子上戴手表的。 “翠花妹子还真舍得下本儿,新郎啥礼物,别配不上!”赵广定吆喝一声,开始起哄。 毕竟是一个村的,所以他心里还是向着本村人。 其他村民,也大多是这个心思,于是纷纷起哄。 一块手表,一百多块呢,农村人得攒好几年,这个结婚礼物,确实很贵重。 赵大江也大模大样地坐在炕沿上:“必须先过娘舅这一关,礼物要是不行,那就是瞧不起俺家小芳,你就没资格进这个家门!” 这话说得有点不讨喜,好亲戚都结成了,你还站出来推横车,这不是瞧不出眉眼高低嘛。 赵二两也知道知青手里都没钱,而且婚事办得比较急,新郎家里也没工夫汇钱,于是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不管送啥都是心意,他二舅你可不许挑眼。” 赵大江哼哼两声:“那可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人瞧不起咱们农村人上赶子把姑娘嫁过去呢,那以后还不得受气?” 他这么一说,连赵翠花都有点下不来台,略有些为难地望着新姑爷。 她当然也清楚高大林那边的情况,肯定拿不出像样的礼物,赵翠花心里,也不禁埋怨赵大江多事。 高大林则深吸一口气,然后从兜里掏出个小手绢包,递到小芳手上。 小芳知道高大林的情况,这姑娘还是挺贴心的,连忙就把手绢包往兜里揣,生怕礼物太轻,高大林没面子。 可是赵大江不答应啊:“小芳,打开瞧瞧,打开打开!” 这手绢包瘪瘪的,估计里边也没啥东西。 周围也有村民跟着起哄,赵大江的媳妇儿就来到小芳身旁,一把抢过手绢包打开,嘴里还笑嘻嘻地说着:“俺瞧瞧是啥稀罕玩意,城里的知青,可不许拿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俺们村里姑娘糊弄到手。” 赵大江媳妇赌气回娘家住了几天,就又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手绢包,然后瞧了一眼。 啊! 赵大江媳妇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第四十九章 威力就这么大 大伙也都瞪大眼睛,只见手绢包里,赫然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赵大江噌一下蹦起来:“拿个纸片子糊弄俺外甥女,你啥意思?” 高大林伸手把李卫国从人群中拉回来:“这张纸,就是国子给我的聘书,以后聘请我当养麝的饲养员。” 说完他又转向小芳:“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以后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大林,我信你。”小芳姑娘抱着高大林的胳膊,一脸的幸福。 “没听说过还能养麝取麝香的。”赵大江不依不饶。 王大拿看不下眼,站出来说道:“还有俺一个,也是养麝小组的。” 然后他就把李卫国说的掏麝香的法子说了一下,王大拿都信服,大伙自然也都相信。 李卫国这段时间,又是提议搞青储饲料,又是跟外商打交道,连乌米这种没用的东西,都能变废为宝。 哪怕是最废材的赵广定,跟着李卫国,都借光挖到一棵老山参。 想到这里,大伙不由一阵心热:养麝肯定能赚大钱。 于是众人都向高大林投去羡慕的目光。 赵二两更是拔高公鸭嗓:“勤劳致富能发家,大林小芳笑哈哈,翠花妹子家这日子,肯定越过越起发!” 乐得赵翠花嘴都合不拢,这个姑爷,还真争气,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高大林抬头望望李卫国,目光中带着无比的感激。 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李卫国这个朋友。 李卫国也不是搞慈善,对他来说,知青的素质,怎么也比村里这些人高,李卫国以后的事业,肯定需要不少帮手,在他的计划中,这些知青就是最好的人选。 新郎新娘交换完礼物,老村长就在那位老人家的挂像前面,宣布高大林和小芳正式结为革命伴侣,还勉励他们互敬互爱,孝敬长辈。 简单的仪式结束之后,大伙就开始忙碌起来,张罗酒宴。 东西两院都占上放席,前院正好是会计谢老抠家,就在那写礼账。 李卫国也得去随礼,进屋一瞧,炕上摆着个炕桌,上面放着一盘烟卷和一盘糖块。 只见知青郑先农坐在炕里执笔,谢老抠抱着钱兜子收钱。 来随礼的人,点一根喜烟,吃一块喜糖,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块两块的礼份子。 李卫国也从兜里掏出一张炼钢工人递给谢老抠,谢老抠还问呢:“国子,随几块,找不找钱?”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还带在写礼账这找钱的啊? 其实还真有,谢老抠他媳妇就拿了两元钱,然后找回去一块,只随了一块钱。 而赵二两那边,已经张罗着开席。 不少村民都是全家抬,所以一悠肯定吃不下,估计这流水席最少也得吃三波。 小娃子嘴急,肯定得先安排上,那家伙,一个个都坐在那瞪大眼睛,手里捏着筷子,就等着上过油的呢。 像是炸丸子,炸虾片啥的,盘子端上来,眨眼之时就光。 有心眼多的娃子,在这屋吃完了,又凑到别的屋里,再坐一席。 不过赵二两是火眼金睛,谁吃谁没吃,基本都记着呢。 那些吃过一次的娃子,都会被他给拎到外边。 有没出息的小家伙,一边蹬腿儿一边哇哇嚎。 这种情况,通常都往孩子的手上塞几个丸子,就打发了,刚才还哭得跟打雷似的,丸子到手,转眼就笑哈哈。 这些好吃的,威力就这么大。 没法子,这年月的娃子,真没吃过啥,能不馋吗? 李卫国跟知青们坐了一桌,还有王小乐也回来了,他在县里的培训班放了几天假。 很快那些端着方盘的半大小子,就开始上菜,先是凉菜,然后是热菜,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 猪肉炖粉条,红烧大鲤鱼,这鱼当然是李卫国提供的,一大早就由李金梅姐俩给送过来。 知青们最爱吃的是粉焖子,这个是用土豆淀粉绞成的大焖子,滑溜溜的十分筋道。 另外就是肉签子,这个是把肉馅用干豆腐卷里面,蒸熟之后切成片。 再有就是压的猪头焖子,也都是农村大席上才能吃到。 等新郎新娘来敬酒的时候,大伙说着恭喜的话,李卫国也喝了一盅喜酒,开言道:“林子,恭喜恭喜,这回算是彻底在农村扎根了!” 高大林一愣,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苦涩,和城市相比,农村还是太落后,而且更加贫困。 “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林子,以后咱们一起在农村闯出一片天地。”李卫国倒是信心十足。 这话也激起了高大林的血气:“好,国子,以后我就跟着你玩命干啦!” 不知不觉中,李卫国已经成为知青这个小团体的领路者。 他们喝得高兴,并没有发现,对面那桌的赵大江,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李卫国,那眼神里面,已经带上杀气。 大伙边吃边聊,王小乐则讲起了一件县里的新鲜事:“上次发水,城边蚂蚁河那边,冲出来不少瓶瓶罐罐的,还有人捡了盘子碗啥的回家用呢。” 别人不怎么理会,李卫国倒是听得心中一动:“小乐,等你回县里,我跟你去瞧瞧。” 到了晚上,村里的不少年轻人都往赵翠花家溜达,闹洞房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比较喜闻乐见的。 “广定叔,你这当长辈的,跟着起啥哄?”李卫国也被王小乐拉着去凑热闹,结果一进院就瞧见了赵广定。 赵广定嘴上还挺能对付:“结婚三天没大小,再说了,俺现在也是小伙,老小伙,纯的。” 行,算你有理。 进了新房,已经来了不少知青和村里的年轻人,屋里都快挤满了。 赵翠花领着二闺女和三闺女,这几天去别人家找宿,把新房让给小两口,等过几天回来,依旧住南北炕。 按照屯子里的规矩,都是东大西小,南长北幼,所以小两口住的是北炕。 “猴子,说说你是怎么和小芳勾搭上的?”屋子里没了长辈,说话也就随便,葛卫红更是直接叫起了高长林的外号。 这年头闹洞房,也没啥太新鲜的,就是讲讲恋爱史之类的。 李卫国瞧着有点没滋没味的,就跟王小乐嘀咕一番,王小乐顿时激动得俩眼放光,用红线系了个糖块,吊在新郎新娘中间,叫他们用嘴各咬一半,还美其名曰:甜甜蜜蜜。 这个不就相当于亲嘴儿嘛,简直绝了! 大伙一下子全都来劲了,嗷嗷怪叫着,非得叫新郎新娘表演这个节目。这年头风气非常保守,哪见过这个呀。 高大林和小芳当然不好意思,结果都被好几个人架着,还有摁脑瓜子的,强行表演。 不光把新郎新娘弄得面红耳赤,那些年轻人也都精神亢奋,心里暗呼过瘾:原来闹洞房还可以这么玩。 屋里闹得热火朝天,李卫国则功成身退,临走的时候,还朝吴小玉使了个眼色。 等李卫国慢悠悠地出村,身后几十米处,也出现了吴小玉的身影。 天刚眼擦黑,李卫国就等了片刻,吴小玉赶上来,两个人并肩往水库溜达。 晚风轻拂,白日里的暑气消退,漫步在田间土路,确实是一种享受。 就是令李卫国不大满意的是,身旁的小姑娘,始终跟他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大灰狼!”李卫国嘴里突然叫了一声。 啊,吴小玉惊呼一声,然后扯住李卫国的胳膊。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又连忙撒开手。 “我是大灰狼啊,你离我那么远。”李卫国嘴里呵呵两声,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拉住姑娘的小手。 吴小玉试图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只能叫李卫国得逞。 李卫国心里好笑,这时候的姑娘,拉个小手都紧张,你看这手心潮乎乎的,都出汗了。 他故意逗人家,用指尖轻轻挠挠人家的掌心,结果慌得姑娘又使劲挣扎起来。 “小玉,说说你家里的情况,我想我需要了解。”李卫国连忙转移话题。 “其实,和你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吴小玉的鼻子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轻声讲述起来。 她虽然没问过李卫国,但是从李金梅和李玉梅姐俩嘴里,也知道李卫国家里的情况。 李卫国也了解到,吴小玉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只是…… “应该也快了,就是这几年的事,小玉你别着急。” 李卫国嘴里安慰着,然后又说道:“其实这种事情,也要自己主动跑一跑的,你父亲以前的老领导,老朋友之类的,也要多走动多联络,这样可能更快一点。” 在人情世故方面,他当然不是吴小玉能比的。 华夏从来都是人情社会,你在那等着,和你主动去争取,效果肯定有所区别。 吴小玉默不作声,不过李卫国能感觉到,姑娘抓着他的小手,明显比刚才紧了几分。 或许是家里有着差不多的生活遭遇,所以两颗受伤的心灵,更容易贴近。 “等到冬天,我的水库卖鱼之后,你给家里汇些钱过去,叫你妈买些礼物,去走动一下。”李卫国知道,吴小玉的家里,肯定也没有余钱去活动。 小姑娘又慌了:“我,我不能要你的钱。” 李卫国微笑着摇摇头:“这怎么是我的钱呢,承包鱼塘,你也是入了股的。” 吴小玉微微仰起头,大眼睛诧异地望向李卫国:我什么时候入股的? 第五十章 莫非是那个人? “你忘了,那一百块钱。”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 “那个不算的。”吴小玉用另一只手轻轻转着辫梢。 李卫国说的一百块,就是赵大江的赔偿款。 “说好有你一半,当然算数,反正就这么定了!”李卫国霸道地揽住吴小玉的肩膀,将小姑娘搂在怀里。 他也知道,以吴小玉的性子,别看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刚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收钱的。 吴小玉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挣扎开去,估计脸都红了。 李卫国知道她害羞,也就不再逗她,从道边揪了一些毛乎乎的狗尾草,很快就编成一只小动物的形状,模样有点像小狗,说是像小猫也成,然后递到吴小玉眼前。 小姑娘果然被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吸引,拿在手里把玩着。 二人就这样一路走到水库边,李卫国先进到马架子里,把蜡烛点燃,然后才掀开帘子:“请进,欢迎到我的茅庐做客。” 还真是茅庐,为了防止雨淋,马架子的泥墙外面,还苫了一层茅草。 吴小玉犹豫了一下,李卫国注意到,小姑娘的脸又红了,心里不觉好笑:还真把我当大灰狼了,吃了你不成? 不过吴小玉还是低头钻进马架子,她对李卫国还是信任的。 招呼吴小玉在板凳上坐了,李卫国四下踅摸,马架子里面就有半桶凉水,于是想了想:“还真没啥东西待客,等一下,我去给你接点纯天然饮料。” 他拿着个搪瓷大茶缸子出去,吴小玉打量着茅屋,十分原始简陋,呼吸间,似乎还能嗅到干草的气息。 置身其中,却又令她无比心安,吴小玉有点喜欢上这里,竟然有点家的感觉。 很快,李卫国就转悠回来,把茶缸子递过来:“尝尝,天然白桦汁。” 吴小玉眨眨大眼睛,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眼睛就弯起来。 这白桦汁稍稍有一点点甜,带着一种天然的植物清香气息,很合她的胃口。 “那些水獭呢?”吴小玉也放松了许多。 “都给撵到江里去了,我可喂不起这些吃鱼的大爷。”李卫国一说起这个就来气,那些水獭十分赖皮,撵走就跑回来,这两天没事就和它们捉迷藏了。 瞧着李卫国很少出现这种气急败坏的模样,吴小玉也有点忍不住想笑。 李卫国又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要是不够甜的话,可以加进去。” 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意有所指地笑道:“要不我们也吃糖?” 姑娘的脸一下子就涨红起来,估计是想起了刚才闹洞房的一幕,大眼睛嗔怪地望向李卫国。 “好了好了,逗你呢。”李卫国算是被人家这清澈的目光给打败了,也不再玩笑。 吴小玉这才继续慢慢喝着白桦汁,李卫国也没有说话,烛光下,两个人彼此静默,岁月静好。 “卫国,我该回去了。”吴小玉担心回去晚了,被同伴取笑。 结果却见李卫国竖起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吴小玉也发现,李卫国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正凝神倾听着什么。 吴小玉也仔细一听,似乎有哔哔啵啵的声响,从外面传进来,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正在吴小玉仔细分辨的时候,李卫国却猛地站起身,摘下挂着的上衣,蒙到吴小玉头上:“别动,我抱你出去,外面有人把马架子点着啦!” 吴小玉心里一惊,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来,这一刻,她的心里竟然出奇地平静。 李卫国侧着身,一个箭步,从门帘子冲出去,然后身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又把他顶回马架子里面。 应该是外面有人用木头杆子之类,怼了他一下。 还好李卫国反应迅速,感觉迎面劲风来袭,下意识地收了收劲儿。 随即外面火舌一卷,一股浓烟裹挟着火光,跟着他窜进马架子。 李卫国屏住呼吸,抬脚向马架子后面的泥墙踹去。 前面出不去,只能另找门路。 好在马架子的泥墙都是拉合辫子,并不算厚。 砰砰几脚,泥墙被踹出来一个窟窿,然后就有火焰窜进来,瞬间变成一面火墙。 危急时刻,李卫国并没有慌乱,反倒无比冷静,他伸手朝着水桶一招,里面的半桶凉水立刻飞射出来,将他和怀里的吴小玉淋湿。 然后李卫国就无比迅捷地从刚才那个窟窿里窜了出去,落地之后,顺势一滚,终于冲出了火场的范围。 他行动利落,从踹墙到淋水再到冲出去,前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刚才在外面袭击李卫国的那个人,显然也没料到李卫国行动如此迅速,等他发现动静,李卫国已经冲出马架子。 这人毕竟做贼心虚,一瞧不好,撒腿就跑。 李卫国抖抖身上,除了沾点灰,并没被烧伤。 望望不远处那个飞跑的黑影,李卫国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无比冷酷。 好狠的心肠,黑夜纵火,这是想把他们活活烧死在马架子里面,用心何其歹毒! 这样的人,李卫国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夜晚的天空,群星灿烂,还有一弯月牙,斜挂天上。 地面上,却正在展开一场追逐赛。 “卫国,穷寇莫追。”吴小玉也把蒙在脑袋上的布衫子拿下来,这黑灯瞎火的,她有点担心。 李卫国则抱着她继续往前跑,速度竟然一点不慢:“不能这么便宜他,刚才我们差点就被烧死在马架子里面,好同志说过,对待敌人要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 吴小玉回头望望,只见马架子那边,依旧是火光冲天,心中也不免后怕。 她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吴小玉心中一动:莫非是那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吴小玉也咬咬嘴唇:“卫国,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们一起追。”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同伙,我不能把你单独留在这,放心,我身体好着呢,能跑动!”李卫国知道吴小玉的速度,肯定撵不上他。 吴小玉顿觉心头一暖,两只手搂住李卫国的脖子,和他贴得更紧,更方便李卫国抱着她奔跑。 李卫国抱着个人,愣是没被前面的黑影落下,借着星月的微光,一路追着对方,跑过江岔子,来到大江边上。 好了,就在这里动手,李卫国等的就是这时候。 前面的黑影也跑得有点狼狈,嘴里呼哧呼哧就跟拉风匣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时不时地还要踉跄几步。 他也尽量贴着江边跑,这边地势更加平坦一些。 在漆黑的夜里,他并没有发现,就在此刻,江里面忽然伸出一道水柱,就像是一只大手,猛地将他扯进水中。 那家伙也吓了一大跳,毕竟离着水面挺远呢。 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想要上岸。 可是江水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一次次将他拉扯回去。 邪了门啦,这家伙从小也是玩水长大的,水性当然也不错,索性不再挣扎着上岸,就在水里向前游去。 猛然间,身上传来一股向下的拉扯之力,他就感觉自己的两个脚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整个人也被拽进水下,咕嘟嘟喝了好几口水。 李卫国停下脚步,他也想不到,那几只调皮的水獭,竟然在这时候冒出来,给他当了一回帮手。 “人呢?”吴小玉这才挣扎着下地。 “走投无路,好像自己投江了。”李卫国望着江面,隐隐反射着星月的光辉,却不见有人露头。 吴小玉嘴里啊了一声:“那要不要……” 救人这两个字,她也终于没有说出口,虽然吴小玉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是她也懂得,对敌人的仁慈,那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我们回去,是死是活,这条大江会做出公正的评判。”十几分钟后,李卫国拉着吴小玉的手,转身往回走。 在他们身后,大江依旧浪奔浪流,淘尽世间的欢喜悲忧,是非善恶…… 李卫国回到马架子那边瞧了一眼,已经都烧趴架子了,便直接领着吴小玉回村。 马架子被烧,这事肯定瞒不住,李卫国便直接去了王队长家。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所以必须撇清关系。 王队长一听也不敢怠慢,又领着李卫国去老村长家,一起商量。 “明个去公社报案,争取叫公安来破案!”老村长也怒了,在农村,点个柴火垛,那都算是深仇大恨了,竟然想要纵火烧人。 李卫国当然同意,这件事必须由官方来解决。 等到第二天,他便骑着自行车,去公社报案。 到了公社,他便去武装部报了案。 听了李卫国的讲述之后,赵信立刻皱起眉头,然后很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就是烧了个马架子,也没啥人身和财物的损失,这点破事,也值得报案,回去回去。” 李卫国冷冷地望着对方,这人是赵大江的叔叔,就是这个家伙,当年带人去大馒头屯抓走他的父亲,然后各种折磨,让父亲的身心都遭受严重的摧残。 相比帮凶,这个主谋更可恨。 “咋了,你不走,还想有人管饭啊?”赵信那对三角眼瞪着李卫国,眼中满是讥笑。 “这是纵火行凶,怎么到了你这,就轻描淡写,我找孙主任去,给县里公安局打电话报案。”李卫国也懒得跟这家伙磨嘴皮子。 赵信噌一下站起来:“你去呀,公安局是你家开的?” 正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慌慌张张闯进来,是江沿儿大队的民兵连长王学,江沿儿大队,当然也守着大江,不过是在大馒头的下游。 他进门就嚷嚷:“赵同志,俺们大队的人,在江边发现一具尸体,不知道是淹死的,还是被人给害死的!” 第五十一章 下一个就是你! “尸体呢?”赵信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用马车拉来了,就停在公社大门口。”王学朝外面一指。 “先瞧瞧去!”赵信匆匆出门,到了门口,马车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在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尸体在马车上,用麻袋片盖着,赵信伸手揭开,往里瞧了一眼,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大江!” 横尸马车上的,赫然是大馒头屯的赵大江,也是赵信的侄子,虽然被江水泡得有点走样,但赵信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出了人命,这事就大了,公社干部也都被惊动,连忙往县里公安局打电话报告。 赵信则面目狰狞地向李卫国一指:“把他先铐起来!” 李卫国摊摊手:“我是来报案的,抓我干啥?” “你和赵大江有过矛盾,所以你最有嫌疑!”赵信恶狠狠地盯着李卫国,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李卫国可不怕他:“无凭无据的,还搞栽赃陷害那一套,醒醒,时代都变了,不是你们这种人一手遮天的时候!” 这时候,公社孙主任也面色凝重地走过来:“一切等公安同志来了再说。” 李卫国刚刚为公社立功,孙主任心里,当然要保他。 直到中午,两辆挎斗摩托才驶进公社的大院,下来几名戴着大檐帽的公安。 这时候的公安还没换装,都是白色的制服,红领章,下身蓝裤子,在那个时代的一些电影里面,经常可以看到。 法医先是检查一番尸体,初步判断是溺水身亡。 赵信当然不甘心,认定李卫国有嫌疑。 公安也对这条线索比较重视,讯问李卫国。 李卫国也就不慌不忙地讲述一下事情经过,也没啥好隐瞒的,基本上都是实话实说。 只是最后的时候,他说追了那名纵火犯一阵,没追上,然后就回村跟老村长和生产队长报了案。 几名公安简单商量一下,便用挎斗摩托拉着李卫国,前往大馒头屯,赵信自然也跟了去。 两辆挎斗摩托开进大馒头屯,立刻引起轰动,那些小娃子都疯了一般围上来。 “都让开,信不信公安把你们都抓走!”王队长连忙大声驱赶。 公安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小娃子们都吓得一哄而散,跑出去几十米远,就又停下来看热闹。 公安同志先去水库那边查看一下烧毁的马架子,采了些足迹样本。 现场还有一根木头杆子,据李卫国说,这个很可能是凶手拿过来的,还怼过他一下,于是公安也在上面采了指纹。 然后在李卫国的指引下,沿江勘察,陆陆续续的,也发现沙滩上的一些脚印。 很快就查明,有李卫国的,也有吴小玉的。 另外一个人的,和赵大江穿的鞋底比对一下,也完全吻合。 整个现场,基本没有遭到破坏,所以很清楚:李卫国他们跑着跑着,确实停了。 而那个疑似赵大江的脚印,又往前跑了一段,便拐进江里,足迹也彻底消失。 办案的公安经验丰富,基本上也认定,情况和李卫国讲述的比较吻合。 但是还有一项最关键的证据,需要回到县里进行鉴定:那就是指纹。 只要木头杆子上面的指纹属于赵大江,那就基本可以确定,赵大江就是作案者,然后在逃跑的过程中,失足落水,自取灭亡。 两名公安先骑车回公社,他们要从尸体上采集赵大江的指纹,然后再回县里进行技术分析,大馒头屯这边,先留下一名公安,继续调查。 “不可能,赵大江是我侄子,我知道他的水性很好,肯定是这个李卫国打击报复,杀了赵大江!” 赵信知道,肯定是没法给侄子翻案,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把李卫国也拖下水。 这种疯狗,李卫国都懒得搭理他,只是望着那名留守的公安同志。 “老赵,要讲事实嘛。”那公安也觉得赵信有点过分,从现场的足迹来看,李卫国他们显然是没追上凶手。 不能睁眼睛说瞎话啊,离着好几十米,怎么把人推江里去?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做指纹鉴定的公安回来,木头杆子上的指纹,确实是赵大江的。 这个案子,基本也就水落石出:赵大江先是纵火,没有得逞之后逃窜,然后掉进江里被淹死,完全是咎由自取。 事情的发展,和李卫国的预想差不多,他面色平静,但是内心却十分激动:赵大江这个迫害他父亲的帮凶罪有应得,还有那些主犯呢,你们一个也别想跑掉! “赵大江,他活该!”老村长撴了下拐杖,他的话,也代表了绝大多数村民的想法。 赵广定嘴里也跟着瞎嚷嚷:“赵大江这是罪有应得啊,你说你取啥名字不好,非得叫大江,这回死大江里了,这叫犯了地名杀。” 这老小子没咋上过学,知识都是听人家讲故事学来的,嘴里一个劲白话:“三国时候那个叫庞统的,绰号叫凤雏,本事老大了,也就比诸葛亮这个卧龙稍微差一点,最后不就死在落凤坡了吗。” “所以可不能瞎取名,俺叫赵广定,结果就变成了赵光腚,不受穷才怪涅?” 大伙也都听得嘻嘻直乐,赵大江平时在村子里边没啥人性,他的死,不说大伙都拍手称快,反正也没人替他惋惜。 “你放屁!”赵信不甘心啊,自己的侄子可不能白死,他用手指着李卫国:“这小子要是不追的话,赵大江哪能掉水里,所以他就是凶手,必须偿命!” 人群里面有人嚷了一声:“好像你这才是屁话,抓坏人还有错了?” 说话的是王大拿,他可不怕公社的干部。 公安同志也觉得赵信有点过分,就这样的,咋混成公社干部的呢? 最终赵信还是被公安同志给拉回公社,望着他坐在挎斗摩托上的背影,李卫国目光冷峻:下一个就是你! 村民也陆续散了,赵大江之死,并没有对大伙有啥影响。 李卫国也往家走,老远就瞧见家门口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还夹杂着哭嚎声。 他连忙紧跑几步,原来是赵大江的老婆,领着两个孩子,正在这哭闹。 李玉梅手里拿着把铁锹,怒目而视:“人家公安都说了,这事跟我家国子没关系,你们还跑到我家门口闹啥!” 别看这丫头平时瞧着文文静静的,真要是惹了她,也厉害着呢。 “就是,你们以前欺负我家,现在我三哥可厉害啦,我们不怕!”李小梅也凶巴巴地仰着小脸,手里还拿着火铲子。 还有两只小奶狗,大黄和小黑,也跟左右护法似的,跟在李小梅身边,也朝着外面的人呲牙。 “三哥,你回来啦!”小当家眼尖,瞧见李卫国,顿时眼睛一亮。 李卫国瞧着两个妹妹,微笑着点点头:“对,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 然后他又转向赵大江的媳妇:“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闹,赶紧回家办后事,再蛮不讲理的话,咱们找村长爷爷和队长叔他们来评评理。” “俺不管,俺当家的没了,俺也不活啦!”赵大江媳妇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打滚。 这时候,李金梅绷着脸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只见她走到赵大江媳妇跟前:“人都死了,那就一了百了,这是赵大江那一百块钱的欠条,我们也不要啦!” 说完,她把欠条刺啦撕成两半,塞进赵大江媳妇手里,然后朝李玉梅和李小梅摆摆手:“都回屋,不用搭理他们,乐意闹就叫他们在这闹,看谁丢人现眼。” 李卫国看到大姐行事干脆,处理得当,也就进院,一手拉着李玉梅,一手拉着李小梅,走进屋里,然后砰的把门一关。 外面赵大江媳妇一瞧这架势,也没滋没味的,灰溜溜领着人走了。 李卫国先在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嘟咕嘟灌下去:真痛快! 等他进屋的时候,发现大姐李金梅正在用手巾擦拭墙上的相框。 李金梅把相框玻璃擦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她望着父母的合照,眼中默默地留下泪水,嘴里轻声念叨着:“爸,从前欺负你的那些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您看到了吗?” 一旁的李玉梅,也默默地垂泪,内心之中,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伤感。 小当家还小,对当年的事情没啥印象,但是大姐和四姐的哭泣,也令她跟着一起掉眼泪。 李卫国没有打断姐妹们,他此刻的心中,也同样悲欣交集。 过了好一阵,李金梅这才擦擦眼睛,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好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她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自己的三弟,终于长成男子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大姐,我肚子都饿瘪了,中午都没吃饭呢。”李卫国也能感觉到,大姐的性格也越来越开朗,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家人们都要开开心心。 “吃饭喽!”小当家一声欢呼,放桌子捡碗,十分麻利。 晚饭其实很简单,就是小米粥,里面加了刚下来的窝瓜和土豆,稍稍放点盐,煮好之后,黏黏糊糊,连菜带饭就都有了,所以当地称为糊糊粥。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瓜菜半年粮,都是常事。 不过桌上还有一大盘子烧石蛋,算是难得的食物。 石蛋可不是石头蛋子,而是没有受精的鸡蛋,孵化一周多之后,把石蛋照出来,扔了怪可惜的,一般就烧着吃。 毕竟捂了好几天,里面已经浑了,吃起来稍稍有点怪味,所以一般都是烤着吃。 至于照鸡蛋的意思,就是到了晚上,把孵化一段时间的鸡蛋,凑近蜡烛,用手遮住周围的光亮,就可以隐隐约约瞧见鸡蛋里面的情况。 如果有血丝,说明已经开始孵化;等到后期,还能看到鸡雏在里面蠕动呢。 如果啥都没有,那就是石蛋了。 这时候鸡蛋金贵,所以就算是这种石蛋,也都是难得的美味。 李金梅把石蛋烧焦的外皮剥掉,露出里面的蛋清,也都烤得微黄,沾上点椒盐,递给李卫国:“国子,奖励你的。” 虽然盘子里面不少石蛋呢,但是这一枚,意义非同寻常,李卫国也就乐呵呵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嗯,挺香,其实也可以先煮熟之后,再用辣椒孜然啥的爆炒一下,味道也不错。” 后来的烧烤店,还专门有烤石蛋和烤毛蛋呢。不过大都说成是烤实蛋,这个就不对头了,石蛋的石,在这里可不是石头,而是指像石头一样,没有繁殖后代的能力。 至于毛蛋,则是孵蛋到接近出壳的时候,里面的鸡雏受热或者受冷闪死了,这时候里面的鸡雏已经长毛了,就叫毛蛋。 一般也都舍不得扔掉,塞灶坑里烧得糊巴的,也照样吃。 但是一般这种不见天的东西,不给小孩子吃。 正吃着呢,王小乐推门进来,这小子也不客气,自己扒了一枚石蛋,一边吃一边说:“国咂,我明天就又回县里培训,你还去不去了?” 第五十二章 你给个痛快话吧! 王小乐那天说的事,李卫国当然没忘,而且一直放在心里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在意的不是那些出土的盘子碗之类,主要是他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玉石。 在现今这个时代,你根本就找不到首饰店,小地方根本就看不到玉石。 而李卫国现在迫切地想要搞到玉石,获得提升,这件事,就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不过现在李卫国有点为难:“水库那边的马架子都烧塌了,还要重建一个。” “国子,你去,家里还有我呢,找大拿叔他们几个帮工就成。”大姐虽然搞不懂李卫国要去做什么,但是她现在相信自己的三弟。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国就收拾一下,骑上自行车,驮着王小乐一起出发 王小乐嘴里还一个劲磨叽:“等我开工资,高低先攒钱买一辆自行车。” 到了县城,先去王小乐住的招待所,把带的东西都放这。 现在这时候,旅店啥的都很少,一般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招待所,可以提供食宿。 王小乐有招待所的塑料饭票和粮票,在这吃了顿午饭之后,王小乐这才领着李卫国,去县城西边的蚂蚁河。 距离不算太远,十多里地的样子,骑自行车一会就到。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这里后来建了一座金代的历史博物馆,展出了不少出土的金代文物。 对,就是《岳飞传》里,金兀术的那个金国。 不过现在嘛,这里就是个大荒甸子,一条蜿蜒的河流,从草甸子穿过。 “听人说,好像就在那个土包附近。”王小乐用手一指,李卫国朝那边望过去,河边还有一些人影晃动。 走到近处,这才瞧清楚,那些人手里都拎着铁锹,在沙子里面挖宝呢。 “就是这个!”王小乐捡起一片碗茬子,应该是个碗底,色泽青黑,透着几分古朴。 李卫国微微摇头:“最好是玉器。”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们这有铁锹,你们要不要?” 十几个人围成一圈,把李卫国和王小乐围在中间。 他们一个个手里拄着铁锹,望向二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愤怒。 而刚才说话的那人,下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梳着大背头,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还敞着怀,正恶毒地盯着李卫国。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这哥们瞧着眼熟,好像是上回抢钱的那个小胡子,最后都被李卫国给弄水坑里边,还被赵广定这货给抢了衣服和帽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卫国望望十几米外那条清亮的蚂蚁河,还乐呵呵地朝小胡子点点头:“真巧,又见面了。” “少来这套,今天不把你们这俩小瘪犊子的胳膊腿儿卸下来,我王胡子就白在县城混了!”小胡子扬扬手里的铁锹,那是一把筒锹,十分锋利。 这位王胡子,在县城也算有一号,上回被李卫国等人修理得有点惨,一直想要报复,可惜找不到人。 他们都是无业游民或者待业青年,整天游手好闲,当地俗称“该溜子”。 他们这边把大街说成大该,其实就是街溜子。 上些日子,听说蚂蚁河这边能捡到东西,还有捡到金银器的,发了笔小财。 这帮街溜子就动心了,也跑来凑热闹,结果正好瞧见李卫国和王小乐。 他们对王小乐没啥印象,但是对李卫国印象深啊,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哥几个,上!”小胡子还甩了两句听书听来的文词儿。 “等等,我给钱行不行?”李卫国拍拍自己的挎包。 “钱也要,人也打!”王胡子的眼中闪过贪婪,他记得,上次的时候,这小子的挎包里面,装着千八百块,难道这次还有这么多钱? 他当然有点想多了,趁着这帮家伙一愣神的工夫,李卫国飞速扬了几下脚。 不为攻击对手,只是把地上的沙子踢起来。 呸呸呸,包括王胡子在内,对面的几个人都造得灰头土脸。 “冲!”李卫国拉着王小乐,突破包围圈。 王小乐这次轻手利脚的,奔跑的过程中,还挥了两拳,重重打在一名街溜子脸上。 农村出来的孩子,从小都没少打架,不打架的话,摔跤撕疯也是日常的娱乐活动。 “追!”王胡子差点气疯。 李卫国已经和王小乐分头跑,李卫国当然是沿着河边,跑得不紧不慢。 王胡子他们,也自然把李卫国当成首要追击的目标,至于王小乐那边,只分出去两个人。 追着追着,王胡子忽然觉得脚下一滑,然后一个趔趄,就栽进蚂蚁河里。 其他小混混都是一愣,眼前这一幕,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然后这几个家伙,就跟下饺子似的,噼里噗通,全都掉进水里。 难怪有点熟悉呢,这不是跟上回一样嘛。 这群街溜子心中暗骂:这个小子,就是我们的克星,怎么每次遇到他,都是这个结果? 河边的水其实不深,王胡子挣扎着往岸上爬,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可是怪了,刚要爬上去,水里就传来一股力量,又把他的身体卷了回去。 气得王胡子直骂:“你们这帮废物,别拽我啊!” 手下的弟兄们也叫苦不迭:没人拉你好不好,哎呦,谁他娘拽我大腿! 王胡子好不容易,又一次爬到岸边,拽着水草刚要上去,就觉得头顶一黑,然后啪的一下,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又重新落水。 他抬头一瞧,只见刚才他们追的那个小子,手里举着铁锹,正挨个拍呢。 露头一个拍一个,李卫国好不过瘾。 不大一会,王小乐也跑回来,追他的那俩,被他放倒一个,另外一个一瞧这边的战况,直接撒丫子跑了。 王小乐也捡起一把铁锹,帮着李卫国分担压力,最后这些街溜子全都缩在水里,谁也不敢再上岸。 “你们这些铁锹,我们都要了。”王小乐耍了一下手里的铁锹,笑嘻嘻地望着水里那帮家伙。 “饶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有人已经开始讨饶,他们又不是亡命徒,就是小混混,没啥大本事。 李卫国望着小胡子:“你是打算在水里泡几天啊?” 小胡子咬咬牙,转身向河对岸游去,蚂蚁河也就十几米宽的样子,连蚂蚁都能过去,王胡子不信自己游不过去。 结果他还真游不过去,刚游了两下,身子一沉,就没入水中。 李卫国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不知道水里是我的地盘吗? 等了十几秒钟,这才叫小胡子浮上来。 啊啊啊,小胡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现在是真怕了,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叫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呼吸几口气,王胡子也耷拉下脑袋:“我认栽,我们这几天也挖出来点瓷器,都归你们。” 李卫国摇摇头,那些东西,都是陪葬品,他还真不稀罕,难道真拿来吃饭盛菜啊,想想就没啥食欲。 而且金代的瓷器,做工都比较粗糙,不怎么上档次。 再说了,回到这个年代,古董的价值并不高,想要收购,以后有的是机会。 王胡子却误会了,吭哧了半天:“哥们,要钱我们也没有,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话!” 他们这帮人,也没啥生计,有俩钱就买包烟或者下顿馆子,哪里能攒得下钱。 李卫国一时间也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帮家伙。 送公安局,也没啥意义,关两天就出来。 “哥们,我们身上真没啥值钱的东西,要不这个给你,是我们昨天挖出来的。” 王胡子都快哭了,从脖子上拽出来一个东西,给李卫国展示。 玉器! 李卫国不由眼睛一亮,摆摆手说:“行了,你们都先上来。” 这帮街溜子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爬上来,一个个都跟落汤鸡似的。 然后这帮家伙就远离了蚂蚁河这边,都落下毛病了,见到水就害怕。 王胡子把手里的玉佩递过来,李卫国可不好伸手去接,直接打开挎包,叫他先把玉佩扔进去。 这个玉佩一面是平的,一面是镂空的,图案好像是一只老鹰抓着一只硕大的天鹅。 金国属于女真,崇尚海东青,这种猛禽最擅长捕捉天鹅。 这东西应该是缝制在衣帽上面的,所以背面都是平的。 李卫国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炼钢工人,递给王胡子。 惊得王胡子连连摆手,表示不敢收钱。 “你自己叫王胡子,就以为别人都是胡子呢,见到东西就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卫国直接把钱塞到王胡子手里,他刚刚也受到启发,想到一个办法。 这些街溜子没啥事,天天在这挖东西,没准就能碰运气挖到玉石,不如自己出点钱,从他们手上收购这些玉器好了。 王胡子这时候也明白了,人家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手里捏着钞票,五块钱,真不少啦,够他们这帮人下一顿馆子了。 这几天,虽然也挖上来几件瓶瓶罐罐的,不过才卖了两块多钱,都买烟抽了,这五块钱,还是他们最大的一笔收入。 这年头,什么瓷器玉器啥的,真不咋值钱,就贵重金属价格要高一些,李卫国给的,绝对算是良心价儿。 这时候,一名娃娃脸的小街溜子凑到李卫国跟前:“这石头的你还收不,是不是都值五块钱?” 第五十三章 要不要先收个小弟呢? 李卫国点点头:“你们以后在这里挖到这种石头,我都按照这个价格收购。” 这些街溜子立刻一扫刚才的颓废,全都来了精神,有几个捡起地上的铁锹就开挖,感觉动力十足。 那个娃娃脸则在兜里摸索一阵,找出来一件玉器,是个青玉的人形图案,虽然没有刚才的玉佩雕琢得精美,但是胜在个头比较大,还是实心的。 “行,你这个比较大,我给你六块。”李卫国这次带了上次卖鱼的钱,大概有二三十块,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那张娃娃脸上顿时笑逐颜开:“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王胡子也凑上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哥们您贵姓?” “我叫李卫国,这是我朋友王小乐,他在县里兽医院培训,就在那边的招待所,你们找到这种石头,就去他那领钱就成。” 李卫国也没啥好隐瞒的,这些街溜子都被他给收拾老实,肯定没胆子再找麻烦。 “好,那就一言为定。”王胡子也挺乐呵,感觉好像找到一条财路。 李卫国点点头:“那就干活,我们先溜达一圈。” “干活干活,都卖点力气,要是再挖出来一块这样的石头,今天晚上咱们就下馆子去!” 王胡子也使劲一挥手,这帮街溜子就嗷嗷怪叫着,开始挖掘。 而王胡子却并没有跟着手下干活,而是去远处另一个挖掘小队那边,用五块钱买了两块玉器,乐颠颠地跑回来,从李卫国手里换了一张大团结。 这小子行,还有点经济脑瓜,以后没准是个合格的倒爷。 李卫国当然也瞧见王胡子的小把戏,不过也没有戳穿,他要的是玉石,当然越多越好。 不过瞧着王胡子,李卫国猛然想起来,几十年后,本省有个知名的企业家,好像就是现在的这小子。 想不到啊,他没发迹的时候,原来是个街溜子。 留下王胡子他们在这挖宝,李卫国则在河边溜达。 别人看他是瞎转悠,实际上,李卫国正在仔细搜查,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玉器。 他可不像那些街溜子,全凭运气,李卫国自带探测仪。 还真别说,真叫他找到两处能引起他体内白光波动的地方,不过都是在河底,现在不方便寻找。 走着走着,李卫国忽然身子一颤,他猛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前方不远处召唤着他。 如果说,刚才那两个波动,只是像萤火虫的光亮,那么现在这个,绝对相当于二百瓦的大电灯泡。 李卫国站在一个大土丘前面,土丘上面长满蒿草,和其他地方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李卫国知道,这下面至少埋藏着上百件的玉器,把他的哈喇子都快馋出来了。 可惜的是,在李卫国的感觉中,这些玉器埋藏的都比较深,应该在十米以上,他没有能力进行挖掘。 而且这么一个大型的金代古墓,就算挖开,那动静也太大,肯定瞒不住的,李卫国可不想被当成盗墓贼抓进去。 没法子,那就只能看着眼馋了。 李卫国摇摇头,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还是先把那两处小波动的地方,挖掘一下。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并非下手的好时候。 等到红日西斜,王胡子一伙也收工,下午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有新的收获。 大家一起回到县城,李卫国准备明天一大早行动,所以也就没去王小乐那,就骑着自行车到大车店住了一宿。 大车店这种旅店,在后来早就消失了。 前面是一趟平房,后面是空地,有拴马庄子和马槽子水槽子之类。 大多是赶着马车的老板子,来城里送货,来不及赶回去,就在大车店歇脚。 一般情况下,一辆大马车都有两个人,一个是赶车的老板子,一个是掌包的。 像李卫国这样轻手利脚的,还真不多。 住大车店,也同样需要介绍信,好在李卫国有准备,在老村长那都开好了。 给他登记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嘴里还说呢:“人家都是赶马车住店,你这好,骑自行车来的。” 屋里中间是过道儿,南北都是大通铺,墙脚立着几根大鞭子,墙上挂着一些零碎的马具。 有六七个汉子,正围着桌子吃饭呢。 高粱米饭,一碗咸菜条子,还有一大盆汤,这就是晚饭了。 比较简陋,但是价格也真便宜,一毛二分钱,随便吃。 李卫国也饿了,凑到桌边,招呼一声,然后也拿碗盛饭,又盛了一大碗汤,呼噜呼噜造起来。 “老板娘,再添点咸菜条子。”一个中年汉子吆喝一声,夏天出汗多,也费咸菜。 “啥老板娘,俺是这的正式职工。”一个中年妇女进屋,端走了快要空了的咸菜碗。 然后另外一个汉子凑上去,跟妇女嘀咕两句,就乐颠颠地从墙上摘下来一个簸箕,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就拎了两根大麻花回来。 “还是老赵你有心眼,用马料换麻花,咱也换两根,拿回家给娃子们解解馋。”其他几个汉子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出去。 这个做法,基本上就跟后来的汽车司机,从油箱里面往外放油差不多。 换回来的麻花,这帮老爷们也都没舍得吃。 他们这些车老板子还算好的,每年有机会进城几趟,开开眼界,给家里捎点东西。 当下有多少农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县城啥样呢。 李卫国也乐呵呵地瞧着他们忙活,他心里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这些人稍稍占生产队点便宜,再正常不过。 他心里也感同身受:好不容易出一趟门,都惦记着给家人带回点好东西。 要知道,大人出门,家里的娃子,都眼巴巴地盼着呢,望眼欲穿的那种。 要是大人空手回来,娃子们心里会是多么失望。 那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是几十年后的孩子们,根本就无法体验到的。 李卫国在大通铺上睡了大半宿,天还没亮就爬起来。 走的时候,大车店里面的店员,都跟防贼似的打量他,生怕他这么早就走人,别把东西给顺走了。 还好,李卫国就一个帆布小挎包,也不像能藏东西的样子。 李卫国骑车来到河边的时候,太阳才刚刚露头,河边静悄悄的,只有水鸟活动。 把昨天埋到沙子里的铁锹先踢出来,然后李卫国就开始干活。 他是有的放矢,所以挖了不到二尺深的小坑之后,就发现目标。 是半片残缺的玉佩,个头不大。 李卫国也不嫌弃,用铁锹铲着玉佩,装进挎包,他准备等回家之后,再一起慢慢吸收。 还剩下水里的一处波动,要是换成别人,那就难了,可是对李卫国来说,轻松加愉快。 他把背包和鞋子啥的放在岸边,拎着铁锹,悄无声息地跃入河中。 几分钟之后,水面翻出一个水花,李卫国的脑袋从水里钻出来。 啊! 岸上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又是哗啦一声。 李卫国一瞧,好嘛,岸边有个人,半截身子已经落进水里,估计是刚才冷不丁瞧见水里冒出个人,吓了一大跳。 “你,原来是李兄弟,唉呀妈呀,我还以为冒出来个水鬼呢。”落水的人是王胡子,岸上还有几个街溜子,七手八脚把他拽上去。 这帮家伙昨天得了实惠,晚上回去之后,下馆子嘬了一顿,又一人分了一盒好烟,所以都动力十足,一大早就全都跑来了。 等李卫国也上了岸,王胡子他们盯着李卫国手上,眼睛全都直了。 李卫国手里端着一个小碗,碗里还装着一块玉雕的白马。 那个碗虽然小,但是最关键的是,小碗呈现一种暗金色,虽然埋在地下年深日久,但是依旧能瞧出来,这是一只金碗。 李卫国乐呵呵地晃晃手里的金碗:“收获不错,捧上金饭碗了,比铁饭碗还强。” 王胡子他们一个劲点头,一个个都快要羡慕死了。 “兄弟,你这运气,真是……”王胡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李卫国的运气确实不错,在水里挖掘玉器的时候,就在玉器旁边挖到了金碗,也算是意外收获。 “王军,你有没有路子,把这个碗出手?”李卫国把碗里的玉器倒进背包,剩下的金碗,他可不打算留着。 出门带了三十块钱,昨天就花了二十多,手头正缺钱呢,还是赶紧变现的好。 王胡子的大号叫王军,他使劲点点头:“哥,李哥,你可捡到宝了,这个碗,最少能换这个数!” 他张开巴掌,叉开五指。 论年龄的话,王胡子要比李卫国大几岁,刚才还叫李卫国老弟呢,现在就直接叫起了李哥,谁叫人家身家噌一下就涨起来。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猫有猫路鼠有鼠路,看来王胡子还真有变现的途径。 这玩意,是肯定不能拿到明面上的。 想到几十年后,王胡子也是本省知名企业家,李卫国忽然觉得,这家伙既然以后能混出来,也算是个人才,要不要先收个小弟呢? 第五十四章 这才是最大的困难 看着现在王胡子那崇拜的眼神,李卫国还是很有把握的。 很快李卫国心里就有了决定:先考察考察再说,毕竟还不大了解这个家伙,又是街溜子出身,人品有待观察。 王胡子把这边简单安排一下,叫弟兄们接着干活,他则招呼那个娃娃脸的同伴,陪着李卫国一起回县城。 娃娃脸是王胡子的邻居,大号叫张星,因为年龄小,所以都叫他小星。 进了县城,王胡子拐弯抹角,领着李卫国走了好半天。 李卫国艺高人胆大,自然不怕,同时也算是对王胡子的考验。 要是这家伙有胆子黑吃黑,那李卫国也不介意给他留点终身难忘的教训。 这时候的县城,清一色都是平房,一小半是砖瓦结构,大多也是泥草房。 在一个小胡同里,王胡子敲开一户人家的门,领着李卫国进去。 过了两个多小时,快晌午的时候,他们才出来,李卫国的包里,多了六百块钱。 之所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主要是双方在谈妥价钱之后,对方又跑了一趟银行,谁家里也不能放这么多现金的。 “李哥,还是你厉害!”张星的眼里,真的开始闪烁小星星。 六百多块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王胡子也差不多,现在脑子里边还有点蒙,他时不时地瞄一眼李卫国背着的挎包,眼神无比热切。 动手抢的话,他现在是万万不敢,王胡子暗下决心:领着弟兄们玩命挖那种石头,然后非得把这些钱都换过来不可! 李卫国抬头瞧瞧日头爷,已经到了头顶,便朝王胡子说道:“大军,下馆子去,你那些兄弟也都快回来了,都叫上。” 王胡子心头一阵火热:“李哥讲究,我这就去叫人。” 李卫国又叫张星跑一趟兽医院那边,把王小乐也叫过来一起吃饭。 半个小时之后,十几个人就在饭馆里面聚齐,李卫国叫王胡子他们去交钱买菜。 王胡子先买了六个菜,李卫国一瞧这么多人呢,而且都是大肚汉,于是又加了个猪肉炖粉条和排骨炖豆角。 等饭菜上来,这帮街溜子,不错眼珠地盯着菜盘子,一个个都偷摸直咽吐沫。 这么丰盛的菜肴,还真是头一回。 “大伙都别客气,开吃,下午还干活呢,就不喝酒了。”李卫国抬手示意一下,然后大伙就开始狼吞虎咽。 八个菜,都是大盘子的,最后彻底是光盘行动,就连菜汤,都被蘸着馒头给吃干抹净。 “好饱。”小星摸着肚皮,一脸满足,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都瘫在长条凳上,不想动弹。 李卫国一瞧气氛不错,就乐呵呵地开口:“哥几个都吃得咋样?” 一桌子人全都使劲点头。 李卫国又笑道:“那你们想不想天天都像这样,吃香的喝辣的?” 噌一下,有几个街溜子激动地跳起来,结果和他们坐同一条凳子的同伴遭了殃,一屁墩坐地上好几个。 “哥,你是我亲哥,我以后就跟着你干啦!”小星激动地抱着李卫国的胳膊。 王胡子也喘着粗气:“李哥,你就说咋干,上刀山下火海,哥几个都不带含糊的!” 他们今天见识了李卫国赚钱的本事,都羡慕死了。 再加上李卫国的战斗力,早就征服了他们,武力加财力,彻底叫这伙街溜子服气。 “都先坐下。”李卫国摆摆手,饭馆里面的顾客,都不是好眼神望过来,别一会当成犯罪团伙给举报喽。 要知道,这时候的人民群众,那都是正义感爆棚。 这些街溜子重新坐好,一个个腰杆都拔得溜直,就跟小学生似的,然后满眼期待地望着李卫国。 李卫国心里也有些触动: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哪一类人,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从来都未曾被磨灭。 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这帮街溜子,也可以一用。 李卫国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们都是无业游民或者待业青年,那么只有一条出路,干个体,当个体户。” “啥个体户?”王胡子直晃头。 个体户这个称呼,还没在社会上普及,去年开大会,才定下政策,在国营经济、集体经济的基础上,可以发展个体经济。 但是在当前大环境下,人们普遍更向往国营单位,瞧不起个体户,认为都是国营单位不要的臭鱼烂虾,才会干个体。 所以个体户这个字眼儿,在最初的时候,贬义的成分更大。 到了今年,一些大城市已经开始有个体户涌现,像小吃摊,修鞋摊、自行车修理铺这类的服务行业,还有像是出售各种商品的小商小贩,也都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这些个体经营,极大地缓解了年轻人的就业压力。 这股风潮,会在今后的两三年里,席卷全国。 只是目前,还没有刮到他们这座北方小县城。 李卫国只能先给他们普及一下,这伙人也都听明白了,倒是挺适合他们这种闲散人员,就是大伙一个个都面露难色。 还是小星最先举手:“哥,我们都不会做小买卖啊。” “哪有生来就会的,练摊练摊,练着练着就会了,我看你们不是不会,是抹不开面儿?”李卫国一眼就瞧出来症结所在。 做生意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转变这个观念。 大小伙子往街边一站,张不开嘴,拉不下脸,这才是最大的困难。 不过只要克服这种心里障碍,那八十年代最初的倒爷,也都是最早发家致富的一批人。 王胡子在这时候发话了:“咱们一不偷二不抢,有啥好害怕的,不过李哥啊,我们就算想干,也没路子,没本钱啊。” 还行,王胡子还是有点闯劲儿的,李卫国点点头:“其他的,我来想办法,我家里面还有一摊事,脱不开身,所以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我提供资金,你们具体负责,然后咱们再按照一定比例分账。” 李卫国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实行起来,怎么也得过个一年半载,起码也得等他手里积累一些资金再说。 至于具体的项目,李卫国心里有个大概的章程,一切等到时候再说。 现在嘛,还是叫这帮家伙,继续在蚂蚁河那边挖玉石比较好,就当磨磨性子。 目前他们开挖的地点,已经没啥价值,李卫国告诉这些人往上下游挪挪窝,估计够这些人干到入冬了。 如果有挖出来的玉器,就先放王小乐这里,李卫国先给王小乐留一百块钱,估计就够支撑一两个月的了。 “李哥,那小乐兄弟要是培训完了,我们上哪去找你们?”王胡子又提出一个问题。 李卫国也没啥好隐瞒的:“我是向前公社红旗大队的,不知道红旗大队的话,到公社打听大馒头屯就成。” 王胡子在心里默默记住这个地址,而娃娃脸的小星,则是脱口而出:“哥,你还真是屯子里的啊?” “没错,土生土长的。”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张星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顶多是感觉惊讶。 张星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使劲摇晃几下脑袋:“哥,就你这气质还有本事,我都以为你是大城市出来的呢!” 还是王胡子有点阅历,似乎想到什么:“李哥,你不会是下乡的知青?” “国子的对象倒是女知青,首都的呢。”王小乐笑呵呵地补充一句。 服了服了,王胡子他们是彻底表示服气:能把首都的知青都划拉到手,那还真不是一般人。 “那就先这样,以后保持联系,估计入冬之后,你们就能大干一场了。”李卫国站起身,率先出了饭馆儿。 王小乐下午还要继续培训,王胡子也领人走了,继续去蚂蚁河那边挖宝。 李卫国则去商店采购一些东西,弄了个大包裹,往驮货架上一绑,然后一骗腿儿,骑到车上,铃铃铃,洒下一阵欢快的铃声。 心情舒畅,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劲儿,李卫国俩脚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不到两个小时,就骑到公社,然后又拐到通往大馒头屯的土路。 这条路就更僻静了,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卫国骑出去几里地之后,就把自行车支在路边,然后兴冲冲来到路旁的小树林里,哗啦一下,把帆布包倒在地上,把钱啥的都重新装回去,地上只剩下几块玉器。 李卫国也忍不住搓搓手,然后抓起一枚玉佩。 真爽! 这种感觉,如饮美酒,令人陶醉。 李卫国有点上瘾,简直停不下来,一共六枚玉器,最后全都化作粉末。 呼,李卫国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伸出双手,他想看看,体内的白光增长了多少,毕竟上两次吸收玉石,白光都肉眼可见获得增长。 可是李卫国把手掌翻过来调过去,却惊骇地发现:白光竟然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五章 小鸡出壳啦! 李卫国顿时一通乱找,连衣兜都翻了过来。 熟悉的白光依然没有出现。 到底去哪了? 深吸一口气,李卫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四下望望,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池塘,面积不大,也就几丈方圆,李卫国便快步奔了过去。 噗咚噗咚,草丛里面蹦出来几只绿皮青蛙,被他惊扰,纷纷跳进水里,伸腿拉胯地向水底游去。 他手掌一动,一道粗大的水柱从池塘腾起,好家伙,整个小池塘,仿佛全都挪到空中。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控水的本领还在,而且还明显更加强力。 他连忙把池水又重新落下去,心中也安稳不少。 看到水中一只绿皮青蛙正惊慌地游着,李卫国忍不住想拿它试验一下。 他伸出手掌,凌空向水中的青蛙勾勾手指,青蛙就身不由己飞升出来,落到李卫国掌心。 青蛙的大眼睛盯着李卫国,白肚皮还一鼓一鼓的。 李卫国满意地点点头,在精细控制方面,也得到加强。 他抖抖手,想把青蛙抖落下去。 可是这家伙使劲一蹦跶,竟然高高跃起,朝着李卫国的头顶跳过来。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呢,李卫国仰头躲过,然后就看到自己头顶的位置,悬着一颗白茫茫小光团。 那光团有乒乓球大小,散发着莹莹的白光,给李卫国的感觉,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 原来白光还在,只不过是凝聚成了一个光团。 李卫国心中大喜,心念一动,光团便顺着他的手掌进入体内,消失不见。 呱呱呱! 那只青蛙落地之后,嘴里使劲叫起来,叫声都透着一股子急切。 李卫国哈哈大笑:“这是我的宝贝,可不能给你,拜拜您呐。” 大笑声中,李卫国迈开大步,向着自行车奔去。 青蛙在后面蹦跶了几下,可是哪里跟得上,气得直鼓肚皮。 李卫国重新骑上二八大杠,嘴里哼哼着小曲儿,摇摇晃晃,骑回大馒头屯。 “三哥,你回来啦,我就说你今天肯定能回来,等你吃饭呢!” 李小梅就在当院和两只狗崽耍呢,瞧见李卫国,立刻飞奔上来,然后费劲巴力地接过一个大包,吭哧吭哧扛着往屋里跑。 “三哥回来啦,又买回来不少东西呢!”她边跑边喊,过门槛子的时候,绊了一下,还好李玉梅从屋里迎出来,把小当家给抱住。 “三哥!”李玉梅也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她回来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就看到三哥买不少东西回来,简直比从前一年时间买的东西都多。 这个家,不再像从前那么冷清,感觉越来越好,所以李玉梅打心眼里高兴。 大姐李金梅也从屋里出来,一边接过李卫国手上的包裹,嘴里还一边埋怨:“国子,又胡乱花钱。” 李卫国抹抹脑门,嘴里嘿嘿两声,也不争辩。 大家一起进了屋,桌上已经摆好碗筷,就等李卫国回来吃饭呢。 不过两个妹妹现在可没心思吃饭,眼睛都盯着满满登登的大包袱呢。 李卫国就乐呵呵地解开包裹:“四妹,这是给你买的钢笔墨水练习本。” 他前几天无意间看到,四妹每天学习的练习纸,都是先用铅笔,写完之后,上面再用蓝钢笔继续用,最后还舍不得扔,用红油笔来写单词或者进行演算。 一张纸,竟然反反复复用上三遍。 李玉梅接过厚厚的一沓练习本,还有两个装钢笔的小塑料盒,一瞧上边的商标,李玉梅嘴里也呀了一声:“英雄牌的啊!” 李卫国忍不住伸手拍拍四妹的大奔头:“对,咱家玉梅肯定能考上大学,成为咱家的女英雄。” 李玉梅使劲抿着嘴唇,然后重重点点头,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而且必须是最好的大学! 这一刻,她那大奔头上,都泛着光。 自从回家之后这段时间,李玉梅在学习小组里边,有吴小玉和郑先农的辅导,感觉自己进步很快。 尤其是英语学科,以前她都张不开嘴,现在已经能磕磕绊绊地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她的成绩本来在县里就是最好的,现在又再次拔高,这也给李玉梅增添极大的信心。 给完四妹礼物,李卫国又瞧着眼巴巴的小当家,就在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一袋糖果,里面有冠生园的奶糖,还有首都产的小人酥。 小当家美滋滋地抱在怀里:“哥,以后别总买糖了,我也要多读书。” “好,哥以后多给你买小人书。”李卫国摸摸小家伙的羊角辫。 “是能够学习的书,小人书也要。”李小梅嘴里还强调着,她并不知道,三哥是在逗她玩呢。 李金梅也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弟弟妹妹:一个个都健康活泼,而且都有着各自的追求,她这个当长姐的,终于不用再背负那么大的压力。 呼,李金梅下意识地长出一口气,感觉身心都轻松许多。 咯咯,炕头草窝里面孵蛋的老母鸡,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咦,李小梅立刻凑到跟前,歪着小脑瓜细听。 唧唧,唧唧,稚嫩的叫声,隐隐约约从老抱子的身下发出来。 “噢,小鸡出壳啦!”小当家立刻一声欢呼。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脑瓜,从老母鸡的羽毛中钻出来,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老母鸡低下头,动作无比轻柔地伸出尖嘴,把自己的宝贝往身底下轻轻勾了勾。 看到这一幕,李金梅的脸上,也露出感同身受一般的笑意。 在这个家,她就像是老抱子。 李小梅把小手伸进鸡窝,在老抱子肚皮下面掏小鸡崽。 看在她天天喂水喂食的面子上,老抱子没叨人。 很快,李小梅就抓出来一个小毛团放在掌心,小鸡崽还用蜡质的小嘴,轻轻戳戳她的掌心,感觉痒痒的。 “嘻嘻,我去给你弄好吃的。”小当家开心地要去喂鸡崽。 然后她就被大姐给拦住:“等明天再喂食,刚出壳的鸡崽,肚子里的蛋黄还能继续提供营养呢。” 李金梅说完,就去抱那只老抱子,结果被一点不客气地啄了一下手背,都紫了。 咝,李金梅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叫小当家把老母鸡抱到北炕,她在后面端着鸡窝。 老母鸡护崽子心切,炸开翅膀,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都给你,这些鸡蛋都给你。”李金梅没好气地嘟囔着,掀开了炕上的被子,这里还有不少人工孵化的鸡蛋呢。 老母鸡也明显愣了一下,圆眼睛还使劲眨巴几下,估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就拥有了这么多的蛋宝宝。 老抱子很想把这些鸡蛋都搂在自己翅膀下面,可惜不够大,急得它呴呴叫。 小鸡孵化的时间大致是21天,李金梅记着日子呢,这些鸡蛋,基本上都会在今天到明天孵化。 她这是给这些鸡崽都找个娘,毕竟有娘的和没娘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一点,李金梅深有体会。 最后,一共两只老抱子,每只分了五六十个鸡蛋,稍稍有点多,一般的老母鸡,也就领二三十个小鸡崽。 有一只老母鸡比较贪心,还把那边的鸭蛋,也用嘴往自己肚皮底下勾。 瞧得李卫国都忍不住笑:自个下多大的蛋,心里没数吗? 鸭蛋的孵化期要比鸡蛋长一周,肯定是赶不到一起,要不然的话,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黄鸭,好像也挺有意思。 因为鸡蛋出壳,李金梅估计要熬一晚上了。 李卫国望着大姐,因为小鸡崽的诞生,脸上似乎都泛起母爱一般的光辉。 李卫国心有所感,伸手摸摸小当家的羊角辫:“我们都是小鸡崽啊。” 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国就起来,大姐已经睡了,是四妹在后半夜把她替换着睡觉。 鸡蛋基本都孵化出来,半铺炕都是毛茸茸的小毛团。 只要两只老抱子一呴哒,小鸡崽就立刻分成两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也有几只没能顺利破壳的,这个到时候就放灶坑里烧一下,用肠胃安葬它们。 李卫国先把水缸挑满,然后就兴冲冲跑步去了水库那边,惊起一滩水鸟,种类还真够丰富的,多数都是长腿长嘴的涉禽。 还有几只长脖老等,单腿独立,站在浅水处,静静等着捕猎。 长脖老等是村里人的叫法,这种水鸟的学名叫做苍鹭,跟白鹭的羽毛颜色不同。 没法子,这些水鸟你也撵不过来,反正也就吃点小鱼小虾,买卖好不在税上,李卫国也懒得驱赶它们。 要是放到以前,没准李卫国想法子还打两只尝尝,现在就算了,他毕竟活过大半辈子,更知晓一个道理:活着都不容易啊,能放手,且放手。 李卫国这么早过来,更想试试昨天凝聚的光团。 只见他站在水库边上,手指轻弹,乳白色的光团便破体而出,在空中飞了几丈远,然后悬在水面,距离下面的江水,不到一尺。 对于这个光团的掌控,李卫国感觉很是得心应手。 啪的一下,一条小鱼跃出水面,然后又掉回水里。 随后,更多的鱼开始跃出来,十几条,上百条,到了后来,李卫国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反正几百条肯定是有的。 映着朝阳,水面上鱼头攒动,景象十分壮观,仿佛正在上演一出鲤鱼跃龙门。 天空中的水鸟也飞过来凑热闹,起初李卫国还以为水鸟是要捕食鱼类,结果这帮家伙,都张着大长嘴,奔着白色光团扑去。 第五十六章 针尖对麦芒 别把我的宝贝给吞喽,李卫国连忙收回光团,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是一大群水鸟都冲过去,阵势还是挺吓人的。 现在李卫国可以确定,自己引鱼的数量,又提高不少,这样以后的工作效率也大幅提升,可喜可贺。 另外他对其它水生动物的吸引力也增大了,这些水鸟就是证明,它们一点也不怕李卫国,全都飞落到他周围,嘴里发出呱呱嘎嘎各种叫声,吵得脑仁疼。 还有几个性急的家伙,大尖嘴直往李卫国身上戳。 李卫国抓住一只长脖老等的长脖子,抡起来一扔:“赶紧都滚蛋,信不信俺一急眼,真把你们炖喽!” 这些水鸟都悻悻地飞走,李卫国则沿着江岔子,跑到江边,完成日常的引鱼工作。 今天的效果比以前好了很多,鱼群的规模明显增大,数百条各种江鱼,追逐着光团,奔向水库,乐得李卫国合不拢嘴:“哈哈,大丰收!” 嘤嘤,李卫国的脚脖子被抱住,低头一瞧,就看到几只水獭的大眼睛。 还不错,上次有立功表现,这群家伙也不算吃白食。 不过也得调教调教,别动不动就拖后腿,万一误伤到人,那就麻烦了。 打理完水库这边,李卫国回家吃饭,然后随着当当当上工的钟声,去生产队后面集合。 今天是全家出动,李卫国和李金梅以及李玉梅,头上戴着大草帽,手里都拿着镰刀,李金梅手里还拎着个暖水壶。 麦秋到了,今天开镰,割麦子。 就连李小梅,都挎着小筐,到时候要跟在大部队后面捡麦穗。 当然了,捡完的麦穗可不许拿回家,必须颗粒归仓。 即便如此,小娃子们依旧非常积极,因为捡一天麦穗,到时候打出来麦子,就能分二斤小麦,谁不想吃白面馒头啊。 整个生产队的麦田,一般要收个七八天,一个小娃子能跟着混十几斤小麦,这账怎么算都合适。 场院上都是人,全村男女老少,能干活的基本都出动了。 壮劳力下地割麦子,年岁大一些的,负责做饭送饭,把饭菜挑到地头儿。 王队长和谢会计分好劳动组之后,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人群中间:“今年的麦秋儿,大伙都卖卖力气,抓紧时间抢收,别像往年似的,出工不出力。” 社员纷纷哼哈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年年都是这样。 老村长皱皱眉,使劲撴了一下拐杖,然后用手拍拍自己的伤腿:“今个儿早晨起来,俺这老腿儿就又酸又胀的,搞不好要下雨,万一下几天雨的话,那就完犊子啦!” 收拾秋儿的时候,最怕连阴雨。 社员们一听,松松垮垮的表情也全都多了几分严肃,大伙都知道,老村长的腿,那比天气预报还准呢。 老村长继续说道:“大伙还都记得,六八年的麦秋就摊上连阴雨,最后小麦都在秆子上发芽,今年雨水勤,大伙都麻溜利索干活,争取早点收完。” “这亮瓦晴天的,哪有雨啊?”赵广定戴着一顶破草帽子,帽檐大窟窿小眼子的,阳光都透过来,照到脸上。 正应了那句话:破草帽子,晒脸。 “给你脸了是!”老村长抡起拐杖,在赵广定屁股上抽了好几下,这要是放打仗的时候,这种扰乱军心的家伙,直接拉出去枪毙。 “二舅,别打,别打。”赵广定捂着屁股,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叫你欠欠儿的。 老村长还不解气:“你小子今天就挨着打头的,要是跟不上,回来把你腿打折!” “二舅啊,你现在就把俺腿打折好了。”赵广定嘴里连声哀嚎。 每个劳动组,在干活的时候,比如铲地,割地等等,都有一个打头的,那都是队里最好的劳力,干活最利索,速度也最快,能把整个劳动组带起来。 就赵广定这样的,干活基本是在后边打狼那伙的。 大伙瞧着赵广定那熊样,也都忍不住笑,就在这种丰收的期盼和喜悦的气氛里,大馒头屯儿的麦秋儿,正式拉开序幕。 可是没过几天,大伙就全都笑不出来了。 金灿灿的麦田,一望无际,微风吹来,麦浪滚滚。 这景象看着挺有诗情画意的,可是对于割麦子的人来说,却并不怎么友好。 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形。 天上热辣辣的太阳像下火一样,大伙身上的衣裤,早就被汗水浸透。 你还不敢脱衣服,你要是光膀子的话,麦芒子跟针似的。 要不怎么说针尖对麦芒呢。 “这日头爷也太毒了,国子,你慢点干,俺就奇了怪了,你干活咋不出汗涅?”赵广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好家伙,跟水洗似的。 在他前面是李卫国,撅头瓦腚地挥舞着镰刀,从赵广定的角度看,李卫国身上的衣服,一点都没湿。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李卫国的衣服,已经湿了干,干了又湿,都让他甩干好几个来回了。 好不容易割到地头,大伙都齐刷刷地坐在树林的阴凉里,抄起暖水壶,用壶盖倒水,咕嘟咕嘟灌进肚里。 暖水壶里面装的并不是开水,而是早晨从井里打的凉水,俗称井拔凉,放在暖水壶里边,一直哇凉哇凉的,干活的时候,全靠这个降温解暑呢。 “三哥,喝水啦。”李小梅胳膊上挎着小筐,筐里装了半下子麦穗,小丫头也热坏了,脸蛋红扑扑的,头发都打绺了,贴在脸上。 她拿着军用水壶,递给李卫国。 “喝我这个,三哥都给你准备好了。”李卫国抄起自己带来的暖水壶,给小妹倒了一壶盖。 “哇,真好喝!” 李小梅喝了一口,感觉甜丝丝、凉洼洼,还带着一股清香。 这是李卫国早晨接的白桦树汁儿,回家之后又加了白糖,当然好喝了。 “我去给大姐和小玉姐她们送去。”小当家拎着暖水壶,乐颠颠地跑了。 社员们稍事休息,打头的又张罗着开始干活,一上午,大伙就顶着烈日,还得进行高强度的劳动,要是没干过这种农活的,肯定坚持不下来。 这时候的农民,确实辛苦。 相比之下,李卫国感觉还成,比较清爽,毕竟别人都是一身汗,衣服和麦芒子都贴在身上,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一直干到中午,这才歇晌,送饭的队伍也挑着担子来了,还赶来一辆辆的马车,上面装着吃喝。 也没啥好吃的,鸡蛋菜汤,黑面馒头,还有咸菜条子,这就算不错的了。 社员们早就饿了,一个个都狼吞虎咽,大馒头夹着手指头粗的咸菜条子,造得也挺香。 像这种重体力劳动,你要是不多补充一下盐分,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人们渐渐就养成习惯,口都比较重。 大伙吃完饭休息一阵,下午继续干活,直到下午七点多,这才收工。 等李卫国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饭菜已经摆上桌,是李玉梅早回来了一个小时,捞了一盆二米饭,打的小鱼酱,还有院子里薅的蘸酱菜。 干了一天重活,一家人都是又累又饿,鱼酱又下饭,最后饭盆都空了。 一个个简单洗漱一下,就早早休息,明天还得起早干活呢。 今年的麦秋,王队长和老村长抓得最紧,劳动强度也比往年大,社员们都苦不堪言。 三天下来,生产队的麦田,就收了一大半。 等到第四天上午,干着干着,赵广定忽然吆喝一声:“唉呀妈呀,总算是凉快了。” 不知道啥时候,炙热的阳光被遮住,还起了凉风,吹在身上,那叫一个舒服。 李卫国抬头望望天,只见黑云滚滚,眨眼间就布满天空,那阵势,就跟黑山老妖出场似的。 第五十七章 痛并快乐着(再次加更,感谢盟主打赏) 密集的哗哗声由远及近,那是大雨点子落到庄稼的叶子上,发出的声音。 “下雨啦,快点跑!”大伙嘴里吆喝着,纷纷跑向地头儿的小树林。 很快,大雨就跟瓢泼似的,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不少人都没来得及进树林里躲雨,就被淋成落汤鸡。 赵广定就是其中的一个,这老小子一瞧这边都是老爷们,干脆把上衣裤子脱下来,只穿着个大裤衩子,跑到大雨之中,开始天然淋浴。 “哈哈,老天爷给咱冲澡。”这货一边洗还一边叫唤。 也有几个年轻人冲进雨中,反正都浇湿了,还不如冲一冲。 毕竟伏天下的雨水,温度还挺高,淋雨也不用担心感冒啥的。 结果洗着洗着,就噼里啪啦的,开始下雹子,虽然雹子粒儿不大,但是打在身上,也火辣辣的。 赵广定抱着脑袋跑回来:“这啥天儿呀,给俺干一脑瓜子包!” “老天爷给你降降温,你不是吵吵热嘛。”谢老抠接了一句,引得大伙一阵大笑。 本以为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结果没成想,大雨下了半个小时,天空中就跟扣着一口大黑锅似的,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下这么大雨,不会又要爆发山洪?”高长林嘴里嘟囔一声。 哎呀!李卫国使劲一拍大腿,然后冲入雨幕之中,撒腿就跑。 “国子,干啥去!”赵广定吆喝一声,可是李卫国已经跑没影了。 这时候,王大拿也想起来:“差点忘了,雨下得这么急这么大,别把水库再冲开,国子肯定是开闸门去了,走,跟着去帮忙!” 赵广定还真听话,冲出小树林,结果外面大雨如注,走出去十几步,他就又被浇回来。 王大拿也试了试,雨实在太大,他也只能干着急。 李卫国一溜烟向水库方向跑去,他刚才就觉得好像有点啥事,可又想不起来,多亏高大林无意间的提醒,他才想起来这茬。 天空中大雨瓢泼,地面上也全都是积水,不过对李卫国来说,这样的环境,反倒让他更舒坦。 整个人似乎都和天地间的水汽融合到一起,跑得差点飞起来。 等望见水库之后,好家伙,白亮亮一片,水面一下子扩大不少,大水都快要漫过堤坝。 李卫国赶紧到闸门那,吱呀吱呀地转动轮盘,把闸门升到最高位。 哗哗哗,洪水倾泻而出,不少鱼类,就顺水而去。 这时候,李卫国也顾不上会不会跑鱼了,鱼跑了,以后可以再引,要是把堤坝冲毁,那一下又回到解放前。 天上的雨一直在下,闸门放出去的水,明显比不上涌入水库的水,水位继续在缓慢地抬升。 李卫国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堤坝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他望望闸门那边奔涌而出的洪水,心里很快有了决定:只能试试,能不能再开一个闸门啦! 只见他双手一引,一道水柱腾空而起,一端连着水库,一端落到堤坝外面的洼地。 水柱差不多有一丈粗细,就像一条长龙,横跨在李卫国头顶,在水库内外,架起了一道人工的泄洪通道。 这个通道,流速更快,过水量更大,效果比闸门还好。 好像行得通!李卫国也不禁心头大喜,还好这次吸收了几件玉器,控水能力得到增强。 要还像原来那样,只能弄个茶杯粗细的水柱,就真成杯水车薪喽。 随着李卫国加入战场,终于,出水量大于进水量,水库里面的水位,开始出现缓慢地下降。 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有点吃不消,他能感觉到,体内白色的光团,正在飞速消耗。 很显然,超负荷地运转,白光的消耗也很大。 可是他也只能咬牙坚持,希望大雨早点停下来,那样的话,光靠闸门泄洪就够用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空中的大雨终于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卫国也瘫在泥水之中,四肢张开,胸膛剧烈起伏,任凭雨水淋在身上,感觉身上的力量,差点被抽干了。 幸好,他挺了过来。 刚才这段时间,他也是咬牙坚持,还好堤坝保住了。 身体上的极度疲劳,可是精神上却偏偏又涌动着强烈的兴奋,那是坚持到底获取胜利之后,成功的喜悦。 李卫国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体内白色的光团,也早就变得无比暗淡,李卫国估计,要是自己再坚持几分钟,光团没准就会重新破散,变回原来的模样。 希望王胡子他们那边能努力点,再挖出来几块玉器。 “国子!” “三哥!” “李卫国!” 远处传来几声呼喊,李卫国挣扎着坐起来,他想要站起身,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抬起手臂挥舞着。 李金梅和李玉梅还有吴小玉三个人向这边跑过来,后面还跟着王大拿和赵广定,雨小了,他们这才能过来。 “水库没啥事,国子,你这闸门连个拦鱼网都没装,那鱼不都跑啦!”赵广定嘴里咋咋呼呼的。 李卫国面带微笑,朝他点点头,能冒雨赶来,李卫国心里还是很承情的。 “你还有心思笑涅。”赵广定埋怨一声,然后就站在闸门旁边拍大腿,“一条大鱼跑了,哎呀,又跑一条……” 要是跑一条他拍一下大腿的话,估计今天非得把大腿拍肿不可。 李金梅和妹妹上去,把李卫国搀起来,姐俩瞧着李卫国的模样,也是无比心疼。 吴小玉也走上前来,掏出手绢,板着脸,给李卫国擦抹脸上的泥水。 这好像是这姑娘第一次这么主动,用行动来表达关切,李卫国也忍不住咧嘴笑笑。 “你还笑!” 吴小玉竖起眉毛,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堤坝冲坏了,还可以再修,下这么大雨,你发生危险怎么办?” 哎呦,这丫头也会急眼呢。 李卫国心里感受着这种浓浓的关切,十分受用,十分诚恳地一个劲点头。 旁边传来赵广定酸溜溜的声音:“俺也想找个人管着俺,咋就没这样的人涅,回家回家,梦里啥都有。” 说完,这老小子就往村子方向溜达,嘴里还哼哼咧咧地唱着二人转:“直下到八月十五才把天晴啊,二妹呀,又涝了……” 李卫国听着赵广定唱着《回杯记》里面的唱词儿,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五十八章 对,干就完了! “大雨哗哗下,首都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 李小梅坐在窗台上,望着房檐子淌下来的一道道雨水,嘴里念叨着歌谣。 外面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小雨也哗哗下个不停。 李卫国的心情,也和外面的天色差不多:都下了三天了,没有开晴的意思,再这么下去,今年的小麦就彻底完蛋啦。 他也终于回忆起来,今年这场雨,沥沥拉拉下了十多天,导致小麦全都发芽。 等雨停了,打出来的小麦,根本就没法磨面,损失惨重。 本来一场洪水,已经叫苞米绝产将近一半,现在小麦又这样,这日子太难了。 “今年是二龙治水,龙多靠,龙少涝。” 李金梅也同样忧心忡忡,今年的雨水,确实比往年要大一些。 她所说的几龙治水,是庄稼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般的规律是:治水的龙越少,雨水就偏大;反之如果是十一龙治水之类的,那就是旱年头。 大意就跟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差不多。 最关键的是,麦秋儿的时候赶上连阴雨,小麦搞不好在麦秸上就直接发芽。 今年的麦秋儿,老村长追得急,不到三天时间,就把麦田收割完一大半,可终究还是没赶趟儿。 然后她就看到李卫国穿上靴子,披上雨衣要出门:“国子,这天还干啥去?” “不能这么挺着,我去队部转转,看看有没有啥法子。”李卫国出门,好家伙,地面上全是稀泥汤子,靴子踩下去,噗叽一下陷挺老深。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队部那边走,天上的小雨还缠缠绵绵地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前面有个人影晃荡,李卫国走近一瞧,原来是赵广定。 这老小子光着脚丫子,胳膊底下还夹着个盆,脚丫子踩在泥里,噗叽一下,从脚趾缝里挤出来一股泥条儿。 “广定叔,干啥去呀。”李卫国有点纳闷,依着赵广定的性子,这种天气,应该躺在炕上,蒙着脑袋烀猪头才对。 “上俺二舅家借点粮食,家里断顿了。”赵广定敲敲盆底,然后嘴里又骂了一句,“奶奶的,不会真下到八月十五才开晴?”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李卫国也无奈地摇摇头:“广定叔,村长爷爷家里人口多,一会儿你去我家,我给你舀点米。” “那敢情好,国子你干啥去,俺也跟你溜达一圈。”赵广定就跟着李卫国,一起来到队部。 队部里面,也是一片愁云惨淡,老村长,王队长,还有谢老抠几个人,都在那抽闷烟呢,整得屋子里狼烟地洞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涅,你们就不能轻点抽啊。” 赵广定晃悠进屋里,然后也瞧不出个眉眼高低,还拍拍谢老抠:“俺也整一根草卷,以毒攻毒。” 所谓的草卷,就是抽的纸烟,这个也是从胡子的黑话里面传下来的。 “抽抽抽,俺先抽你!”老村长呼的站起身,抡起单拐,在赵广定的大腿上就抽了两下。 “二舅,别发火,气大了伤身。”赵广定连忙躲到李卫国身后。 看到李卫国,老村长眼睛一亮,举起的拐杖又放下:“国子,你说这雨得下到啥时候?” 最近这段时间,李卫国在屯子里大放异彩,也令老村长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二爷爷,我听收音机里面的天气预报,说是可能还要下一个礼拜。”李卫国当然不是听来的,是他亲身经历的。 咄,老村长的拐杖重重地笃了一下:“真的?” 李卫国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二爷爷,咱们得想想招,不然的话,这小麦全都得生芽子不可。” 谢老抠眨巴眨巴眼睛:“国子,不会,这还没到秋天呢,咋能下连阴雨呢?” “广播说,今年雨水比较大,容易发生洪涝灾害。”李卫国知道,只有彻底粉碎大伙心里的幻想才行,不然再拖两天,那这些小麦就真的没救了。 赵广定已经点着嘴上的炮筒子,嘬了两口:“靠天吃饭,谁能说准?张廷秀不是都唱了嘛,直下到八月十五才开晴。” “俺叫你念殃!”老村长气得火冒三丈,又举起拐杖。 赵广定也是急中生智:“二舅,打俺也没啥用,赶紧想招。” “想啥招,你能叫雨停了啊?”老村长气哼哼地又坐下。 赵广定眨巴眨巴眼睛:“二舅,俺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不成熟你说啥?”老村长还没消气儿。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广定你说说,万一能成呢。”王队长插话道。 赵广定便乐呵呵地说道:“要不把公社武装部的炮车拉来,咣咣放几炮,把云彩打散了?” 他说的是防雹炮弹,能把突然聚集的乌云打散,对预防冰雹还有点效果,像这种漫天都是阴云,除非你把天打个窟窿出来。 赵广定的馊主意自然是被否了,王队长则说道:“没割下来的小麦,暂时就没招了,这天也下不了地,割完的,能不能想法保住,别生芽子?” 收割完的小麦,都已经拉回场院,码成一个个圆形的小麦垛,足有二层楼那么高。 码放的时候,都是麦穗朝里,一圈压一圈,然后到上边的时候,逐渐往里收,最上面收出来一个尖型。 因为刚收割的小麦,还没彻底干透,不能脱粒儿,所以还要先风干十天半月的。 这样的麦垛,可以防止鸟雀吃麦粒儿,就算下雨也不怕,能把雨水顺到地上。 要是平时没啥问题,像这种连阴雨,雨水就会慢慢浸透,麦垛也会焐发烧,麦粒会发霉,或者发芽。 老村长又呼的一下站起来:“通知各家各户,把麦穗子都割回去,不管是放火炕上烙着,还是放仓房晾着,反正有啥招想啥招,坚决要把割回来的小麦保住!” 李卫国愣愣地望着老村长:花白的头发,历经岁月的霜染,却依旧倔强地树立着,眼睛有些昏黄,还布满血丝,却依旧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 李卫国感觉,此时此刻,老村长仿佛又变成那个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战士。 这就是老一辈人的信仰啊! 李卫国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 王队长也噌一下站起来:“俺这就挨家挨户去通知,能抢救一斤小麦是一斤,干啦!” 说完他就大步出门,消失在雨幕之中。 在天灾面前,这些普普通通的农民,并没有屈服,他们的力量也许很微弱,但是并不缺乏抗争的勇气。 对,干就完了! 李卫国心中也忽然涌起一股战天斗地的豪气:不正是这样一个个普通人,才撑起了华夏的脊梁,才有了后面的腾飞。 很快,村民就陆陆续续出现在场院,手里拿着镰刀,还有的妇女,直接把家里的剪子拿来。 他们顶着小雨,翻开一捆捆的小麦,将麦穗剪下来,装进一个个大麻袋。 麻袋被扛回家,一个个摞到炕上,一铺大炕能码放两行。 “烧火!”家里的妇女引着灶坑,开始烧炕。 不大一会,麻袋表面就开始有水汽蒸腾。 就算不能把麦子炕干,但是起码可以保证,不会发霉或者发芽。 至于晚上睡觉,一家老小打地铺呗。 整个大馒头屯,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行动起来,在天灾面前,大伙都迸发出空前强大的力量。 一个个麦垛被化整为零,分散到各家各户。 这一粒粒粮食,是他们用一颗颗汗水换来的,可谓是粒粒皆辛苦,作为一名农民,不能眼睁睁瞧着粮食被糟蹋。 李卫国也看到大姐领着四妹和五妹的身影,大姐扛着麻袋卷,四妹拿着镰刀和剪刀,甚至小当家都拿了个小面袋子,准备装麦穗。 麦穗不像粮食那么沉,李卫国更是一个肩膀扛一个,一路飞奔回家, 后面还跟着小当家,背着个面袋子,紧紧跟在三哥身后。 进了家门,把面袋子放到地上,兄妹俩面对面地喘大气。 从场院到家里,麻袋也被浇湿了,还有里面的麦穗,在修剪下来的时候,也同样沾上雨水。 李卫国心里忽然一动,他想起了自己甩干的本事,不知道能不能用到这里,值得一试。 第五十九章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趁着小妹去屋里收拾炕上的东西,李卫国双手抓住一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微不可见的白光一闪,麻袋和里面麦穗上的水分,凝成一个个小水珠,然后就像受到吸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汇聚到李卫国手上。 只是这水有点脏兮兮的,直接被李卫国甩到屋外,哗啦一声,汇聚到地上的污水之中。 还真能成! 李卫国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省事了,直接去场院,把那些麦垛里面的水分都汲取出来,一天抽一次,看你还怎么发芽? 于是满心欢喜的他一鼓作气,又把另一个麻袋的水分吸出来,还包括小当家的那个小面袋子。 只是这一次,花费的时间明显更长了,李卫国也感觉到有些吃力,对那些小水珠的掌控力,明显在下降。 这种感觉,并不比前几天给水库放水的时候轻松。 看着白色的光团迅速暗淡下去,李卫国也搞明白了,这种精细的控制,对光团的消耗同样巨大。 看来刚才的想法有点太天真,把一大垛麦子的水分全都吸出来,实在是有点想多了。 不过一点一点积累的话,还是可以去尝试一下的。 李卫国眼前闪过老村长坚毅的面庞,他决定:一定要竭尽所能去做这件事。 来来回回,他跑了好几趟,把家里的南炕都堆满了麻袋。 李金梅还不肯罢手:“再多剪几麻袋麦穗,还有北炕呢。” 李小梅眨眨大眼睛:“姐,小鸡崽还在炕上呢?” 新出壳的小鸡崽都怕凉,所以要在炕上放两天,才能下地。 这几天外面都下雨,只能一直在屋里放着。 “没事,炕梢还能放几个麻袋。”李金梅抬手抹抹头发,然后甩了甩沾在上面的雨水。 “那我们睡哪呀?”小当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李卫国忍不住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那你搂着小鸡崽睡呗。” 等到各家各户的炕上都堆满麻袋之后,这边的小场院里,还剩下一垛半的麦子。 大伙也都瞧着发愁:家里实在没地方放了啊。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大伙都帮帮忙,把麦穗剪下来,都放我家里。” “哥,咱家两铺炕都满了呀。” 李小梅跟着三个来回倒腾,当然最清楚不过,现在看到三哥还要往家运麦子,小当家也有点着急。 这时候赵广定插话进来:“俺家炕上还能再放几麻袋,就是没那么多柴火烧炕,得去谁家抱柴火。” 这老小子,平时连炕都懒得烧,应了那句话: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广定,你天天张罗搂媳妇睡觉,这回正好,搂着大麻袋睡呗。”旁边有人开玩笑。 赵广定也不在乎,嘴里还说呢:“要是这些小麦直接分给俺,那俺就全都包圆,就算用嘴吹气,也能吹干。” “你就吹牛。”王大拿又背走一麻袋麦穗,“俺回家拉风匣去,没准真能吹干。” 他也是受到赵广定的启发,想用这个法子试试。 大馒头屯还没通电呢,家家都有风匣,大伙也都受到启发,你一麻袋我一麻袋的,又认领走一部分。 最后还剩下大半垛的小麦,被李卫国给包圆了。 大伙七手八脚地帮忙,把一捆捆的小麦塞进大铡刀里,咔嚓一下,麦穗子就全都铡下来,还伴着赵广定嘴里一声吆喝:“开铡啊!” 吱溜一下,麦捆子里面窜出来一只耗子,仓皇逃窜。 “哪里跑,今天俺要铡下你的狗头,耗子头!”赵广定吆喝一声,连连跺脚,也没踩到。 其他人也懒得理他,纷纷用簸箕把麦穗子往麻袋里装,时不时还踩上两脚,以便多装一些。 “广定,你有那劲头,踩踩麻袋好不好?”王大拿实在看不下眼了。 “俺还得回家烧炕呢。”赵广定扛起个袋子就往家跑。 李小梅在后边急得直喊:“大拿叔,那是我的面袋子!” 赵广定干活一贯拈轻怕重,有小面袋子,当然不会去扛大麻袋。 李卫国看到麦垛底子还有最底下的一圈麦捆子,便跑过去,准备都运过来,拎起一捆,好家伙,湿漉漉的,直嘀嗒水。 这最下面的一层,都快被水给泡上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卫国愣了一下,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 哈哈,找到啦! 这种波动是从他脚下传来的,李卫国瞧瞧满是积水的地面,连忙牢牢将这个位置记在心里。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十几年之后,翻修队部的时候,就在小场院这边,从地底下挖出来不少宝贝,好几个坛子呢,据说里面都是袁大头。 这些财宝,大伙都猜测,是当年那位地主王大馒头埋下的,最后就被上边给收走了。 李卫国也一直惦记着呢,只是这些日子,始终没有找寻到具体的藏宝地点,总不能把这地方都挖个遍? 他的计划是,把这些宝贝找到,然后留下一小部分,找机会叫四妹和吴小玉他们挖出来送交公社,那表彰奖励肯定就跑不掉,可以顺利解决两个人高考的政审问题。 至于剩下的,既然是地主老财的家当,李卫国帮忙经管起来,当然也没啥心理压力。 所以这些日子,李卫国没少在这边踅摸,可惜一直没什么头绪。 想不到今天终于发现线索,他也很快琢磨明白:这绝对不是他运气好,而是这些天连续下雨,雨水的浸润,令他的感知能力,深入地下。 而且最令他心动的是,那些埋藏的宝贝里面,极有可能存在玉器。 李卫国心里当然高兴,这就叫好人有好报,要不是张罗着把剩下的麦子都运回家,没准就错过了呢。 如今知道了准确的方位,那以后就省事多了。 这个意外收获,令李卫国干劲十足,剩下的麦穗子,一共装了二十多个麻袋,最后都叫李卫国给弄到他家去了,连仓房都给堆满。 “国子,能行不,别最后都捂长毛喽,跟队里没法交代。”李金梅也有点担心,主要是担心好心办坏事,影响李卫国在村里的形象。 李卫国反过来安慰大姐:“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在外面让雨水浇着强。” 李金梅也只能微微叹息一声,然后就忙着去做饭。 而李玉梅则和李小梅一起,给小鸡崽喂食。 刚出壳那两天,都是把小米用水泡了喂鸡崽,因为鸡崽的数量比较多,所以小米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就喂苞米面,小当家还揪了一些婆婆丁和曲麻菜,切得碎碎的,拌到苞米面里,小鸡崽还挺乐意吃。 这两种野菜喂小鸡小鸭是最好的,除了补充营养之外,还能增加抗病能力。 期间,赵广定夹着盆,来借了点苞米茬子。 李卫国留他吃饭,要是换成平时,赵广定肯定乐乐呵呵答应。 不过这老小子今天挺有正事:“俺正好煮一锅苞米碴粥,就当烧炕啦,一会再从你家抱点柴火。” 难得懒汉都为了保住粮食变得勤快起来,李卫国也挺高兴,还从园子里边摘了几根黄瓜和小辣椒啥的,叫赵广定带回去。 还有小当家,也塞给赵广定两个咸鸭蛋。 咸鸭蛋放到苞米碴粥里一起煮,煮的时间长,蛋黄油都能煮出来,味道最好。 家人都各自忙活,李卫国则去了仓房,开始给那些麦穗甩干。 “哥,吃饭啦。”等李小梅招呼李卫国吃饭的时候,却发现三哥已经靠着麻袋睡着了,脸上苍白得吓人。 小当家吓得赶紧把大姐和四姐叫来,姐妹三人合力,把李卫国架到屋里。 “没事,我没啥事。” 李卫国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他只是有些脱力,而且精神过度消耗,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现在只想睡觉。 “肯定是淋雨感冒了。”李金梅连忙去找药,很快就拿了一片去痛片,还有几片四环素回来。 这年头,药品同样短缺,在农村,去痛片就是万能的神药。 李卫国瞧瞧糖衣片的四环素,猛地想起来一件事:“这药以后可得少吃,尤其是小妹,小孩子千万别吃,不然的话,等长大了一口四环素牙,难看死了。” 听三哥描述一下四环素牙的恐怖之后,惊得小当家连忙捂住嘴巴,一个劲晃着小脑瓜,表示坚决不吃这种药。 如今医疗条件落后,许多药物的副作用也不十分明确。 躺在临时搭建的地铺上休息了一会儿,李卫国感觉好多了,就挣扎着起来吃饭。 “哥,给你吃罐头,吃完罐头,感冒肯定就好啦!”李小梅给三哥抱过来一瓶罐头,糖水山楂,透过玻璃瓶,可以看到里面粘稠的罐头汤,还有深红色的山楂,看着非常有食欲。 罐头是上两次李卫国去县城买回来的,李小梅一直没舍得吃。 李卫国接过螺丝刀子,在罐头瓶盖周围撬了一圈。 这时的罐头盖子,还不是以后那种旋转的,而是压盖密封的,打开的时候比较费事。 在缺医少药的年代,对小娃子来说,还有一种神药,那就是罐头。 有点小毛病啥的,来一瓶罐头,立马变得生龙活虎。 开启罐头之后,李卫国用勺子舀了一粒山楂,倒进嘴里,然后指指剩下的:“我怕酸,你们吃。” 小当家不依,非得又给三哥倒了半碗,然后抱着罐头瓶子,和四姐分着吃。 喝了一勺罐头汤之后,小丫头使劲砸了一下嘴:“呀,真甜啊!” 李卫国又吃了两勺,然后把剩下的塞进大姐手里,乐呵呵地看着她们姐仨吃罐头。 这个年代,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一瓶罐头,都能叫一家人吃得开心。 就算这样,最后还剩了小半瓶,叫李金梅又把盖子扣上,摆到柜盖上,留着给小妹吃。 “要是天天能吃到罐头就好啦。”小当家喜滋滋地畅想着。 李卫国心里一动:“那还不简单,咱们以后建一个罐头厂,那不就能天天吃到罐头了。” 小当家眼睛一亮,伸着小手指凑上来,李卫国也跟她拉拉勾。 这可不是他糊弄小妹,而是心里头真打算办一个罐头厂。 不过这事不急,还得慢慢筹划。 吃完饭睡了一觉,李卫国感觉又恢复不少精神,于是又去仓房转了一圈,给小麦脱水。 这次他也涨了记性,不贪功,干一会就休息一阵,不然还得吃罐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宿的时间,仓房里面的那些麦穗,还真全都干了。 为了摆摆样子,第二天吃完早饭,他还是把风匣抱到仓房,咕哒哒地拉了一个多小时。 李小梅也凑过来帮忙,不过她力气小,拉几下风匣就没劲了。 兄妹俩正在这忙活着呢,就听大门外有人吆喝,李卫国出了仓房一瞧,只见老村长和王队长穿着雨衣,领着几个人进到院里。 第六十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孙主任,您来了,快屋里坐。”李卫国瞧见公社主任,连忙打招呼。 孙主任脚上穿着靴子,衣服裤子也都迸了不少泥点子。 发生涝灾,还正赶上麦秋,他也坐不住,天天到各队查看灾情,这一路,都是踹着大泥走过来的。 他的大胡子看样子也好些天没怎么打理,乱糟糟的,眼珠子也布满血丝,嘴唇上边全是大燎泡,瞧着更加骇人,李小梅都直往三哥身后躲。 大胡子也不吭声,径直走进仓房,伸手从麻袋里边抓出一把麦穗,不由得瞪圆眼睛:竟然是干的! “是三哥和我吹干的!”李小梅坐到风匣跟前,俩手抓着拉手,呼哒呼哒拉了几下,小脸儿憋得通红。 孙大胡子的眼睛更红了,猛地将小娃子抱起来,在小当家脸上使劲贴了一下:“好样的!” “扎,胡子扎人!”李小梅直躲。 哈哈哈,孙主任一阵大笑,这些日子积累的焦虑和担忧,似乎都冲淡许多。 “这些麦穗子真的都干了,国子,你咋弄的?”王队长又查验了那些麻袋里边的麦穗,也不由啧啧称奇。 要知道,李卫国家运回来的麦穗是屯子里最多的,他们一家都赶上好几家了。 没等李卫国搭茬,小当家就嘎嘣遛脆地说道:“我三哥一宿都没睡呢!” 小家伙一脸自豪:还是我三哥厉害。 老村长忍不住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使劲拍拍李卫国的肩膀:“国子,真是好样的!” 孙主任也仔细打量着李卫国,虽然小伙子看上去还是那么英俊,但是熬出来的黑眼圈还有脸上的疲惫,却尽显无疑。 多好的小伙子啊!孙主任也由衷赞叹,再想想提拔李卫国当民兵连长的事情,公社还一直有人作梗,真应该拎着那些人的耳朵过来瞧瞧。 这一刻,孙主任也决定: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落实。 从李卫国家出来,他们又走访了几户社员家里,李卫国也被一起叫去。 看到家家户户的火炕上都堆满麻袋,孙主任也不禁动容,当场表态,等到年终,要给大馒头屯发奖状。 又来到一户人家,王队长介绍道:“这是俺们屯社员赵广定家,这小子平时懒得要命,这次的表现也十分积极,扛回来十多袋子麦穗呢。” 孙主任点点头,然后瞧瞧房山西头的烟囱,还咕嘟咕嘟冒烟呢,看来没少烧火。 这边的老房子,烟囱都不是竖在房顶,而是在房山头垒起来的,圆咕隆咚挺老高。 因为当时都是草房,有时候烟囱冒火星子,要是落到房顶的苫房草上,容易发生火灾。 所以当地民谣说:草苫土房篱笆寨,烟囱垒在山墙外。 众人从房山头绕到房前,都给吓了一跳,只见窗户往出直冒烟,屋里都看不见人了。 “肯定是烧炕烧上茬啦!”老村长也急了,拄着拐杖就要从窗户爬进去,里面可是他亲外甥。 别看平时没少打骂,那是恨铁不成钢,关键时刻,还是血脉至亲。 “二爷爷,我来。”李卫国嘴里吆喝一声,噌一下窜上窗台,一翻身就从窗户跳进去。 现在的窗户都是上下两大扇,上边是活动的,推开之后,用棍子支着。 屋里也是狼烟地洞的,李卫国嘴里吆喝两声“广定叔”,然后就被呛得直咳嗽。 好在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当院有水坑,他已经悄悄把衣裤都弄湿。 用袖子掩住口鼻,李卫国努力搜寻赵广定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发现炕头好像蜷缩着一个人,连忙跳过去拽了一把,还真是人。 李卫国直接将人抱起,又从窗户跳出去,到了外面,眼泪哗哗的。 老村长往赵广定脸上撩了点水,这货打个激灵醒了:“俺咋躺泥坑里涅,肯定睡魇住了。” 赵广定睡觉有个习惯,喜欢蒙着脑袋,结果愣是没被呛晕。 一瞧他没啥事,老村长气得又踹了他两脚:“睡得跟猪似的,要不是国子刚才进屋把你抱出来,你小命就交代啦。” 赵广定这才搞明白情况,呲牙朝李卫国一乐:“国子,叔没事,你哭啥,大小伙子哭啥。” 李卫国使劲擦擦眼睛:我这是被呛得好不好。 说话间,王队长已经冲进屋,把一袋袋麦子从窗户扔出来。 李卫国见状,也连忙又从窗户跳进去,跟着一起抢救财物。 他摸到外屋地,掀开水缸盖,准备把缸里的水引出来灭火。 结果倒好,就水缸旁边的小桶里有点水,加起来还不到一瓢呢,都不够喝的,别说救火了。 外面倒是有水,不过有人瞧着呢,李卫国也不好施展。 只好提着小桶,到房后的阳沟里舀水,左邻右舍也闻讯赶来灭火,忙活一阵,好歹算是把火给浇灭,房子算是没烧趴架。 不过屋里烧得黑黢黢的,炕席也烧得大窟窿小眼子,被褥也都烧坏。 赵广定还真是心大,嘴里还笑嘻嘻地说呢:“没啥事,俺这家里,本来就穷得叮当响,没啥可烧的,这回好,真他娘成光腚啦。” “广定,你家这麦子炕得最干,都能搓下来麦粒了。” 王大拿嘴里赞了一句,然后拉住赵广定的胳膊:“你小子总算是干了一回正事,不用担心,先上俺家住几天。” 赵广定在人群中踅摸一阵,终于瞧见赵翠花,便凑了上去:“嘿嘿,翠花妹子,你看俺家这也不能住了,俺现在无家可归,老惨了,干脆上你家找宿,咱们先搭伙。” 这么多人呢,赵翠花也被他给弄得不好意思,伸手在赵广定胳膊上拧了一把:“你个死鬼,远点扇着!” 周围的村民都忍不住哈哈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胡子主任也难得开怀,他也是农村出来的,这种事情当然是喜闻乐见,毕竟是为了生产队的集体利益。 老村长最后发话,叫外甥赵广定先去他家住几宿,还管饭。 赵广定觉得不大自在,答应去二舅家吃饭,至于住宿问题,就找上李卫国,说是先去水库的马架子那边住几宿。 李卫国自然满口答应,以后干脆就雇赵广定晚上在水库那边打更好了。 但是这事不能明说,现在个人雇工的话,还是有点敏感。 不过一直下雨,估计马架子那边太潮,暂时还住不了人,只能委屈赵广定在二舅家先对付几宿了。 转了一圈,大家回到大馒头的队部,孙大胡子端着一茶缸子热水,他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不少。 走了几个大队,听到的都是诉苦的,只有大馒头屯这边,最有执行力。 大胡子朝老村长望望,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还是这样的老革命靠谱啊。 刚才他们在屯子里转了一圈,所见所闻,令孙主任也十分动容。 家家户户都把热炕腾出来,老老小小的,全都打地铺。 每家每户都行动起来,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起码收割回来的麦子,不用担心发霉生芽子。 孙主任站起身:“我们先回公社,也号召其他大队都行动起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这次你们大馒头屯带了个好头,到时候公社肯定表扬。” 老村长也站起身,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麦田里边,还有一少半没割下来呢,再这么下雨,不出三天,肯定就生芽子啦。”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孙主任安慰一句,然后也跟着摇头,“到时候,这些生芽子的小麦咋整啊,粮库肯定不收。” 这个才是最愁人的,这种粮食肯定不能上交国家,磨出来的面粉都不好吃。 这时候,李卫国开了腔:“孙主任,事已至此,也没啥好办法,咱们公社还是早点做打算,大力发展养殖业,实在不行,这种发芽的小麦,还能做精饲料呢。” 孙主任也无奈地点点头:“唉,以前咱们种庄稼的,都舍不得吃白面,这回倒好,全都喂牲口啦。” “好歹减少点损失,能换回来鸡蛋鸭蛋,猪肉牛奶,也不算亏。”李卫国嘴里宽慰着,他还真担心孙主任一股火冲上来,把身体冲垮。 孙主任轻轻拍拍李卫国的肩膀:“不用你小子安慰我,这么多年,啥困难没经历过,还不是挺过来啦!” 李卫国也点点头,这话倒是一点不假,这代人的意志品质,要远比后代坚强。 大胡子主任领着公社干部走了,踏着泥泞上路,连饭都没吃一口。 对这个时代的干部,李卫国心里充满敬意。 当天夜里,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李卫国的另外一项计划也终于展开。 寂静的雨夜,就连家家户户的狗子,都蜷缩进狗窝里边,整个大馒头屯,似乎都睡着了。 可是却有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队部后面的小场院。 李卫国披着雨衣,手里拿着铁锹,找到记忆中的位置,感受了一下那股熟悉的波动,然后开挖。 地面的泥土经过这些天雨水的浸润,已经变得十分松软,李卫国手里的铁锹上下翻飞,泥土飞扬。 就是这土太黏了,有点粘锹,还好李卫国早有准备,裤腰带上系着刮锄板。 这玩意是用铁做的,形状像个小铲子,把铁锹里里外外戗两下,表面粘着的泥土就被刮掉。 向下挖了将近一米深,当的一下,传来一声轻响。 李卫国不由得精神一振,连忙小心翼翼地在周围铲了几下,用手一摸,感觉到的是不同于泥土的质感。 挖到了! 李卫国不由得两眼放光:没错了,肯定就是这个! 又挖了一阵,终于把这东西完整挖出来,李卫国估摸着,应该是一个大坛子。 他也顾不上查看,把准备好的麻袋拿过来,将坛子塞进麻袋。 抱坛子的时候,以他的力气,都感觉沉甸甸的。 把麻袋拽到一边,李卫国就准备把这个土坑填上。 下一宿雨,等到明天早上,这里又变成水洼子,谁也瞧不出被翻动过的迹象,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刚扬了两锹土,李卫国无意间往坑里探查一下,连忙停下手里的铁锹:那种熟悉的波动竟然还在。 愣了一下,他这才想到一种可能:不会还有一个坛子? 第六十一章 发了发了 李卫国又跳进坑里继续挖,很快,又一个坛子被他挖出来,只是这个稍小了一些。 这回应该齐了,李卫国搬起小坛子,准备往麻袋里塞,结果哗啦一下,坛子底儿掉了。 他赶紧往麻袋里面划拉,入手的感觉,不是圆溜溜的袁大头,而是呈现条状的物体,还有压手的感觉。 难道是…… 李卫国的心脏也砰砰猛跳几下,他从兜里掏出手电筒,然后塞进怀里,尽量用雨衣遮挡。 他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地推了一下手电筒的开关,然后又迅速摁回去。 光亮一闪,照亮了李卫国另一只手拿着的条状物,闪过一抹金色的光亮。 他心头狂喜,还真是金条。 这时候他也没工夫细看,赶紧都装进麻袋,最后又摁了几下手电筒,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李卫国这才把土坑重新埋好。 李卫国挑起麻袋,从村子西边绕到村后,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向着水库方向走去。 等到终于顺利来到马架子这,他挑开当门帘子的草帘子进去,然后点着一根蜡烛。 马架子里面的空间不大,几平米的地方,最里面是一个板铺,能睡两三个人的样子。 这边的潮气确实挺大,空气中有点发霉的气味。 李卫国把麻袋拽进来,先把装小坛子的那个倒出来。 在烛光的映照下,他就觉得眼前金灿灿的,有点眼花。 这是民国时期的那种,被叫做黄鱼的金条,有大小之分,大黄鱼基本是小黄鱼重量的十倍。 就算他两世为人,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说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 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李卫国数了数,一共是二十条大黄鱼,还有二十根小黄鱼。 大黄鱼的重量是旧制的十两,十六两为一斤,所以十两就是三百克多一点。 小黄鱼是一两,也就是三十多克。 李卫国上次去县里打听过,现在黄金的价格,每克也要五十多块呢。 也就是说,这些黄金,就按照现在的价值,也三四十万呢。 一九七九年的三四十万,价值相当于后世的多少? 发了发了,李卫国狠狠握了一下拳头。 即便有了大半生阅历的沉淀,李卫国在这一刻也激动不已:有了这笔钱,他做起事来,就会更有底气。 激动了好一阵,他这才把另外一个大坛子也倒出来,他知道,这里面应该都是袁大头,也就是民国时候的银元。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要在十多年后,重新建设队部的时候,建筑工人才会把这些宝贝从地下挖掘出来。 这件事自然引起轰动,然后就被上面给收走了,李卫国当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说坛子里面都是袁大头。 他也想不到,原来是两个坛子,而且还有金条呢。 揭开坛子口那个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头盖子,哗啦一下,他把坛子里面的宝贝都倒在麻袋上。 银光闪闪,一块块银元呈现在他的眼前,只怕有几百块之多。 银元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首饰,金镏子,金镯子,还有金簪之类。 但是这些首饰,却并不是最吸引李卫国的,他的目光,落到一个乳白色的小瓶子上。 从形状上看,这应该是一个鼻烟壶,但重点是它的材质:玉石! 李卫国可以确定,能够引导他准确发现坛子,就是这块玉石鼻烟壶的功劳。 这玉器,还是太小啦。 李卫国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鼻烟壶小巧玲珑,估计就算被他给吸收的话,也提供不了多少灵气。 算了,还是先留着,毕竟也是古董,就算以后变卖,换成玉石原石,估计能换更多。 强忍着把这个鼻烟壶拿在手中的冲动,李卫国还是先决定整理其它宝贝。 目光扫过金条和银元,他心里也犯起嘀咕:好像不大对劲,就算那地主王大馒头有钱,可毕竟只是个乡下小地主,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身家。 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不过已经淹没在历史之中。 李卫国可不管那么多,既然是他挖出来的,那现在这批宝贝的主人就是他李卫国。 不过为了帮四妹和吴小玉立功,李卫国以后还是要放回去一部分,然后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叫她们再挖出来,上交到公社。 思来想去,他决定,到时候就装回去一小半袁大头好了。 现在的银元,不怎么值钱,才四五块钱一枚。 不少人家的柜子里,其实都有几块银元压箱子底儿的。 李卫国记得,到了八十年代的时候,有几年流行戴戒指。 没有金的,不少人就用银元来打成银戒指,结果消耗了不少银元。 重新盖上木头盖子,李卫国就开始收拾那一堆剩下的银元和首饰。 这些宝贝,现在变现的话,就太可惜了,因为越往后,升值的空间越大。 而且这年头对金银这些贵重金属管理得非常严格,除非你到银行去兑换,那样的话,会留下记录的。 不着急,手里有金条,心里不慌,以后慢慢来。 而且李卫国脑子里面有一个更大的计划,能叫这些财富发挥出更大的效用。 咦,这是什么? 在一堆银元之中,李卫国忽然看到一抹绿色,他下意识地抓在手中。 这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吊坠,通体呈现通透的紫色,雕琢的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兔子的嘴里还叼着一把青草,李卫国刚才看到的绿色,就是青草显现出来的。 真漂亮! 整个吊坠,高贵典雅之中,还透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简直是巧夺天工。 李卫国也愣愣地瞧了半天,他也被这个吊坠给迷住了。 猛然间,李卫国身子一颤,差点把吊坠撒手扔了。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吊坠好像也是某种玉石,要是被他吸收,化成一堆粉末,那实在是暴殄天物。 还好还好,吊坠还躺在他的掌心。 “看样子是翡翠,春带彩的翡翠。”李卫国嘴里嘟囔一声,看来对翡翠一类的玉石,他并没有吸收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反正现在看来还不错。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吊坠装进兜里,既然无意间吸收了吴小玉的吊坠,那就用这个来补偿,正好都是可爱的小兔兔,和吴小玉的属相相符。 李卫国又把剩下的宝贝都装好,尤其是那些首饰,他还是非常心动的,毕竟家里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呢。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拿出来的好。 整理好这些宝贝,李卫国又拎着麻袋出了马架子,来到不远处的小树林,找好标记,挖了一个土坑,把东西重新埋好,把上面的浮土踩实,这才彻底安心。 等到重新埋好了坛子,李卫国又回到马架子,他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今晚就在这边睡。 第二天早上,李卫国冒着小雨,去江里完成引鱼工作。 水库的闸门那边,已经拦上铁丝网,不用担心大鱼跑出去,至于那些小鱼,他还真不在乎。 等到下午,李卫国去了一趟知青点,把吴小玉给叫出来。 就在小场院的一棵老榆树下,蒙蒙细雨中,一对青年男女相对而立。 “卫国,这几天你都瘦了,听说你天天熬夜,注意点身体。”吴小玉嘴里轻声说着。 “没事,我身体棒着呢,小玉,来,你先闭上眼睛。”李卫国乐呵呵地攥着拳头,朝吴小玉晃了晃。 你……吴小玉明显紧张起来:不会是要我闭上眼睛,然后搞偷袭? 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对李卫国的人品还是信赖的。 于是姑娘轻轻闭上眼睛,不过紧张还是有一点儿的,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感觉两条垂在胸前的辫子被撩了一下,姑娘的心也似乎被撩了一下,心跳砰砰地开始加速。 随即,脖子上传来一阵清凉温润的感觉,这种感觉好熟悉。 吴小玉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伸手把脖子上多出来的东西抓住,放在眼前,然后她的大眼睛就瞬间点亮。 好可爱的小兔子! 吴小玉的眼睛再也无法挪开,就这么瞪着大眼睛瞧着,瞧着瞧着,她的眼睛开始变得雾蒙蒙的。 “原来的那只兔子丢了,现在又跳来一只,喜欢吗?”李卫国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姑娘,他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欣赏。 嗯,吴小玉使劲点点头。 最初的那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送给她的。 而眼前这只,则是她生命中另外一个最重要的男人送给她的。 吴小玉鼻子发酸,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刻,每每能站出来,把最亮丽的那一抹绿色,深深地植入她的心扉…… 两个人对视良久,吴小玉的心绪终于渐渐平静,她把吊坠塞进领口,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还轻轻用手抚摸两下。 然后她才觉察这个动作好像有些不妥,姑娘有点害羞,抬眼瞄了下李卫国,还好,李卫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微笑。 “卫国,这东西哪来的,很贵重?”吴小玉连忙寻找话题。 李卫国眨眨眼:“是我用有机玻璃磨的,你喜欢就好。” 吴小玉又使劲点点头:无论这个吊坠是什么材质的,对她来说,都是最珍贵的。 这雨沥沥拉拉的,又下了五六天,这才终于开晴。 冷不丁看到太阳冒出来,大伙竟然感觉都有点不习惯,明晃晃的,直晃眼睛。 总算是熬过来了,社员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看到王队长从麦地了割了一捆小麦回来之后,社员们又全都变成苦瓜脸。 地里没割下来的小麦,全都拱出来小芽包。 庄稼人就瞧不得这个,真心疼啊。 好在大馒头屯在老村长的带领下,还保住了一大部分麦子,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等地皮干了,各家又把小麦都重新运回场院,开始打场。 另一部分人,则把地里生芽子的小麦也割回来,先晒干再说。 往年麦秋,小麦脱粒之后磨成面粉,各家好歹还能分点白面,给家里老老小小解解馋,今年干脆别想了。 社员们心里满满的不甘,可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靠天吃饭,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这大概就是农民最大的悲哀。 忙完这个郁闷的麦秋之后,终于从公社传来一个好消息。 第六十二章 采蘑菇、捡松塔 收购站敞开了收购山货! 最关键的是,价格比往年直接翻番。 以前也收购一部分山货,但是价格真心不高,顶多换点油盐钱,所以大伙的热情不高。 今年地里的庄稼遭了灾,日子肯定不好过,大伙正发愁呢,冷不丁来了这个好消息,那感觉,就跟天上掉粘豆包似的。 村里的男女老少眼睛都红了,全都收拾家什,摩拳擦掌,拉帮结伙,准备进山。 因为老村长都发话了:今年采集的山货,全归个人所有。 李卫国当然也不例外,而且他信心更足,他坐在小板凳上,在当院收拾绑腿和脚叉子这些家什,他主要是奔着打松塔去的。 像采蘑菇和木耳之类,连小娃子都能干,没啥太大的技术含量,采的人多,收获自然变少。 而打松塔则需要爬树,那大红松,都几十米高,危险性比较大,没经验的人,根本不敢尝试。 “国子,忙着呢。”大门外传来招呼声,然后赵广定就晃晃悠悠进院。 一瞧李卫国正磨脚叉子,赵广定眼睛一亮:“国子你准备打松塔啊,带俺一个呗?” 脚叉子这东西,是他们这边爬树的专用工具,用铁做的,绑到鞋上,内侧各有一个锋利的尖刺。 爬树的时候,尖刺扎进树干,很好地起到固定和借力的作用。 “广定叔,你爬树行不行啊?”李玉梅也坐着小板凳缝麻袋呢,忍不住问了一嘴。 赵广定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老太太上树比猴快,俺咋滴也比老太太强啊。” 这时候,李小梅从外面跑回来:“广定叔,你来我家呀,刚才你不是在大拿叔家里,央求他带你进山吗?” 李卫国一听也就明白了,肯定是没人乐意跟赵广定组队,都怕带着这个累赘。 可是李卫国不怕,也不嫌弃,赵广定这老小子虽然不靠谱,但是李卫国看到的却是赵广定仗义的一面。 这边刚答应完赵广定,就听大门外又传来吆喝声:“李卫国,你明天进山吗,带上我们可以不?” 听声音,李卫国就知道是王燕,然后又看到王点长身后的吴小玉,李卫国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除了王燕和吴小玉之外,还有郑先农和葛卫红这几名知青。 李卫国也能猜出来个大概:知青比赵广定还不如呢,都没怎么进过山,这种棒槌,谁也不愿意带在身边。 就这样,李卫国的队伍又壮大了,只是瞧着这些队友,原本信心十足的李卫国,也感觉有点头大。 这时候,李小梅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朵:“哥,我也要去采山货,我采蘑菇最厉害啦!” 李卫国伸手摸摸小妹的羊角辫:这样也不错,正好凑成一支杂牌军。 第二天吃过早饭,队伍集合出发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冒头儿。 李卫国先检查了一下大伙的装备,还行,头上都戴着帽子或者扎着头巾,一个个都穿着长衣长裤,没打绑腿的,裤脚子也用鞋带扎紧。 每个人都挎着个大土篮子,里面装着几条麻袋。 水壶、绿挎包等等,也都装备齐全。 “出发。”李卫国一挥手,在前面带路,大部队浩浩荡荡,向林子那边进发。 李玉梅也在队伍之中,家里只留下大姐李金梅,因为生产队规定:每家每户,要留一名劳力参加集体劳动。 生产队也有不少活计呢,总不能全都上山采山货,耽误队里干活? 沿途陆陆续续的,能看到不少背包罗伞的村民,他们瞧见李卫国这支采山大队,基本反应都是先一愣神,然后脸上便露出古怪的笑容。 有些直性的,嘴里忍不住调侃:“你们这是准备去游山玩水啊?” 瞧不起谁呢?知青们暗下决心:一定要争口气。 作为领队,李卫国也觉得气势不能丢,于是连忙安抚小妹:“来,三哥教你唱歌,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三哥,这啥歌,我怎么没听过?嘻嘻,真好听。”小当家可高兴了,很快就跟着李卫国一起哼哼。 到了最后,连知青们也都跟着一起唱,欢快的歌声在林间回荡。 “就这片林子啦,女同志采集蘑菇木耳,男同志跟我打松塔,所有人都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李卫国吆喝一声,开始分派任务。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女知青们都一脸兴奋,就连小当家,也像模像样地向三哥敬礼。 至于需要注意的安全问题,李卫国在路上已经强调过。 但是,有些事情,还得亲自体验过,才会留下深刻的记忆。 这时候,赵广定凑上来:“俺也想跟着采蘑菇。” “谁说的上树比猴儿还快的?”李卫国瞪了他一眼,这老小子就喜欢往女人堆里凑。 赵广定撇撇嘴,不再吭声,可是女知青那边很快就发生状况,只见小当家嘴里大呼小叫:“卫红姐,你采的都是毒蘑菇,吃了会死人的!” 李卫国一拍脑门,这个可含糊不得,连忙过去查看。 葛卫红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红色的大蘑菇,色泽鲜艳,当地俗称棺材盖子,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肯定够毒的。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回家躺板板。”李卫国叮嘱李玉梅和李小梅,先教这些知青识别蘑菇。 李小梅的大眼睛立刻亮了,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模样! 赵广定表示有话说:“国子啊,反正这蘑菇是出口给小鬼子,妈个巴子的,叫小鬼子吃了,全都躺板板。” 这个主意有点馊,那样的话,搞不好要出外交纠纷的,李卫国瞧见不少人都眼睛放光,连忙打消他们这个危险的想法。 把采蘑菇这边安顿好,李卫国就领着赵广定和郑先农去打松塔。 郑先农跃跃欲试,还要爬树,不过试着爬了一米多高之后,俩腿就开始哆嗦,而且抖得非常匀乎。 “你们在树下捡松塔就成,我先上去。”李卫国连忙叫他下来,这项工作,外行真干不了。 绑好脚叉子,李卫国双手搭在树上,噌噌噌往上窜,身形十分矫健,瞧得赵广定一个劲咋舌:这才是真正的气死猴呢。 一口气爬了二十多米,李卫国骑到一个大树杈上,坐稳身形,系上保险绳,然后双手拿着勾杆子,开始打松塔。 这个跟打枣儿不一样,松塔结实着呢,根柄和树枝紧紧连接,用手拽都费劲。 杆子的最前端帮着类似镰刀那样的刀片,即使搭住松塔的根部,也得用力才能割断。 然后,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松塔,就从高高的树上掉落下去。 “郑大哥,躲开,躲开!”李卫国往下一瞧,郑先农正张着俩手,准备接松塔呢。 一瞧就是外行,没干透的松塔,份量本来就挺重,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砸一下可受不了。 郑先农一听,连忙慌慌张张地想躲,一时间又不知道往哪跑,最后还是被赵广定给拽了一把,松塔正好落在他刚才停身的地方。 赵广定这回乐了:嘿嘿,还有比俺更棒槌的呢。 地下都是厚厚的松针,当然也不怕松塔摔坏,等李卫国勾完这边树枝的松塔,换了个方向,地上那两位这才拽着大麻袋,开始往麻袋里捡松塔。 一边捡,赵广定嘴里还嚷嚷呢:“国子啊,俺也上去,你一个人太慢,供不上俺俩捡的。” 他刚说完,就听树上噼里啪啦的,松塔连着遛往下掉。 郑先农推了下眼镜:“瞧着这架势,咱们俩好像有点捡不过来啊。” 赵广定也乐了:“俺就知道,国子干啥都有本事,要是照这么整,一天还不得弄几十麻袋松塔啊。” 他们并不知道,李卫国有作弊手段啊。 虽然松塔相对来说,里面的水分比较少,但是毕竟含有一定的水分。 李卫国瞄准松塔的根部,把其中的水分吸走,再用钩子轻轻那么来一下,直接就捅掉了,又省力,又省时,工作效率一下子就提升好几倍。 可以说,李卫国一个人,就能顶好几个。 “三哥,你可真厉害!”不远处的李小梅都忍不住进入夸兄模式。 别看她小,因为从小生长在农村,所以知道松塔不好打。 结果有人不服气,葛卫红挺挺胸脯:“我上我也行。” 这姑娘胆子大,性子野,还真找了一副腿叉子,找了棵矮树爬上去,下面围了一圈人接着,生怕她掉下来。 不试不知道,葛卫红拿着钩子忙活半天,最后愣是连一个松塔也没弄下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知青们这才知道其中的艰难。 于是看向李卫国的眼神里面,都不知不觉带上几分敬意。 “小玉,还是你家国子厉害。”葛卫红这回也表示服气。 吴小玉脸上一红:“咱们还是赶紧干活。” 李卫国那边也从树上下来,地上还不少松塔,赵广定和郑先农,撅头瓦腚地还捡呢。 “国子,你咋没打干净,树上还有不少松塔呢?”赵广定直直腰,用手捶捶腰眼。 “大拿叔告诉过我,山里的这些山货,不能一扫光,也要给山里的野牲口留一部分当口粮。” 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对于王大拿的这种说法,他是十分赞成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可持续发展。 就像松籽这东西,也是松鼠,野猪,黑瞎子和一些鸟类的食物。 尤其是松籽里面富含油脂,能给动物提供越冬的脂肪,才能挺过寒冷漫长的冬季。 “卫国你的说法有道理,不能涸泽而渔。”郑先农表示支持。 赵广定不懂这些,有点不以为然,不过他也不在乎,林子里有的是大松树,再换一棵呗,反正松塔是打不完的。 原本他还以为,不用爬树是轻巧活,结果摊上李卫国这个变态,他们两个人在树下捡松塔,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还是忙不过来。 “哎呦,瞧瞧俺这命呦。”赵广定一边干活一边抱怨。 树上传来李卫国的声音:“广定叔,咱们不是捡松塔,是捡钱呢。” 对呀,捡的松塔越多,卖的钱可不是越多吗。 赵广定立马支棱起来,又努力投入到劳动之中。 还真别说,加入李卫国的队伍,这老小子并没有拖后腿。 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李卫国找到了赵广定的使用说明书。 他们这边正忙活着呢,就听到不远处采蘑菇的队伍,响起了一片尖叫,随后李卫国就听到小当家急火火的吆喝声:“三哥,你快点过来呀!” 第六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李卫国他们采山货的林子,虽然不是那种原始森林,但是当下这时候,林子里的野牲口还是很多的。 像东北虎和远东豹这样的山林之王,除非大冬天的实在打不着食儿,才会到村落附近活动,这月份一般看不到。 但是像野猪、狼群、黑瞎子之类的,不说满地跑,时不时还是能遇到的。 所以在听到那边的呼叫之后,李卫国哪敢怠慢,抱着大树出溜下来,连脚叉子都没来得及解开,就飞奔过去。 先他之前,赵广定和郑先农已经跑过去,等李卫国赶到现场,只见采集队的姑娘们都聚成一堆儿,正朝着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指指戳戳的。 “快看,那只大猫好大,皮毛好漂亮,真想摸一下。”王燕一脸神往地望着那边树上,那里蜷伏着一只野兽。 葛卫红也一个劲点头:“嗯嗯,要是冬天搂着睡觉,肯定舒服。” 她瞧着大猫耳朵上面那两簇长毛,就有点想摸的冲动。 队伍里面的李玉梅眨眨大眼睛,刚才就是她最先发现那只野兽,然后招呼大家都躲远点,毕竟是山村里长大的孩子,对于猞猁这种猛兽,还是认识的。 你们咋想的?李卫国也听得直咧嘴:“还大猫呢,这是猞猁好不好,它的牙齿能轻松咬破你的喉咙,爪子轻轻一挥,就能叫你皮开肉绽,葛卫红,你确定想要搂着猞猁睡觉?” 唰的一下,葛卫红的小脸就白了,她使劲摇晃着脑瓜,想想李卫国说的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看俺的。”赵广定嘴里吆喝一声,拉满弹弓子,一粒石子朝着那只大猞猁射过去。 大伙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那只猞猁刚才停身的地方,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踪影。 啪的一下,石子打在树干上,然后弹飞。 大家不由得心里发寒:这猞猁的速度太快了,要是真向人发起攻击,估计想躲都来不及。 虽然暂时把猞猁给惊走了,可是李卫国也不敢保证,这家伙会不会潜伏在周围,伺机伤人。 他想了想,还是把赵广定和郑先农留在这边照应着,自己先打一阵松塔,到时候一起捡。 就剩下李卫国一个人之后,他就更不用再遮遮掩掩,效率又猛增一大截。 噼里啪啦,树上的松塔就跟下饺子似的。 李卫国以前也打过松塔,他估摸着,自己现在这个工作效率,都能顶平时的十个人了。 吱吱吱,正埋头苦干的李卫国,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叫声,扭头一瞧,只见两只大松鼠,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蹦跶呢。 松鼠的小爪子还朝他这边比比划划,瞧那样子,估计是把他当成了抢松塔的强盗。 “小气鬼,给你们留了啊。”李卫国抹抹脑门上的汗水,正好歇口气儿,补充点水分。 他在打松塔的时候,都特意留下一部分。 这两只松鼠也不怎么怕人,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估计是想把李卫国这个入侵者驱逐出境。 李卫国拧开水壶盖,喝了一口水,然后笑骂道:“再唧唧歪歪的,就把你们扒皮吃肉!” 松鼠皮也是制作皮草的名贵材料,土产公司就收购;松鼠肉也有吃的,据说吃起来带着一股松脂的清香,说白了就是松树油子味儿。 不过李卫国也就是嘴上说说,他从后世回来的,在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方面,还是比较强的。 而且松鼠这种小动物,毛茸茸的,长相也讨喜。 李卫国忍不住想逗逗它们,他手指轻轻一弹,一道细线般的水柱,从水壶里面射出,呲了前面那只松鼠一脸。 松鼠被浇傻了,张着嘴,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这下知道厉害了。”李卫国也休息好了,转了个方向,继续打松塔。 他正忙活着呢,就觉得胳膊被扒拉了一下,低头瞧瞧,是刚才那只松鼠,耳朵上的两簇长毛还湿哒哒的,正用小爪子拍着他的胳膊。 “你还挺识交的,别捣乱。”李卫国甩了下胳膊,然后继续干活。 这只松鼠的胆子还越来越大,一会儿爬到李卫国后背上,一会儿又蹲上他的肩膀,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架势。 李卫国瞧瞧这棵树上面的松塔,也打下来差不多一小半,就决定挪挪窝。 他估摸着,这两只松鼠的窝就在这树上,就多给这俩捣蛋鬼留点口粮。 李卫国挪到十几米外的另一棵大树上,继续打松塔,他正忙活着呢,就听到刚才树上的松鼠又吱吱吱的,一个劲叫唤。 他瞥了一眼,赫然发现一只体型比松鼠更大的动物,正追着一只松鼠满树跑。 双方的动作都十分迅捷,在树枝上闪展腾挪,叫人眼花缭乱。 李卫国仔细一瞧,也不由惊呼一声:“紫貂!” 那只追逐松鼠的动物,赫然是一只紫貂。 听到李卫国的声音,那只紫貂也顿了一下,大眼睛向着李卫国这边望过来。 动物界的物竞天择,李卫国本来不准备插手,不过刚才那两只松鼠,好歹陪了李卫国半天,那只被他呲水的,也算有点浇情。 于是他拧开水壶盖子,一道水柱朝紫貂射过去。 紫貂的身子一窜,灵敏地躲过李卫国的水柱,然后还朝李卫国呲呲牙,这才向树下窜去,看来是放弃了这次狩猎。 李卫国则瞧着紫貂有点眼馋,在他的计划中,养殖紫貂,也是其中的一环。 不过紫貂生性机警,而且十分灵活,就连王大拿,捕捉紫貂都不敢说手掐把拿。 就在紫貂跳下树的瞬间,异变突起,旁边的灌木丛中,闪过一道更加迅捷的身影。 刚才还是捕猎者的紫貂,现在已经变成猎物,被一只猞猁叼在口中。 它四肢扭曲挣扎着,却显得十分徒劳。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把李卫国都看得一呆,等他瞧明白的时候,紫貂已经成了猞猁的口中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李卫国心里感叹一句,手上却一点也不迟疑,长长的勾杆子直接被他甩了出去,就像投出去的标枪,直奔猞猁而去。 这只紫貂同样也是李卫国眼馋的目标,只是刚才没有能力捕捉。 那只猞猁在捕捉到紫貂之后,也有片刻的放松,等它反应过来,勾杆子已经快要射到它的身上。 这家伙还真是厉害,身子猛地弹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过勾杆子,落地之后,又无比迅捷地消失在树丛之中。 不过李卫国还是感觉到猞猁逃窜前向他投来的那一瞥,那股凶悍的目光,叫李卫国也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那是真的好凶! 李卫国手脚并用,从树上下来,然后奔了过去,刚才那只满树追杀松鼠的紫貂,现在正横躺在地上,脖子下面,一片血肉模糊。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李卫国不敢怠慢,先控制着紫貂脖子周围的血管,阻止血液继续流淌。 万幸的是,紫貂只是外面的皮肉被咬出几个血洞,里面的气管之类,并没有受损。 李卫国帮紫貂止住血,然后翻翻自己的绿挎包,从里面找出来几个小药瓶。 他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担心那些第一次进山的知青受伤,所以特意从王大拿那,讨了一些红伤药。 把紫貂的伤口都撒上伤药,李卫国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背心子,将紫貂的脖子包扎一下,然后将它塞进挎包里边。 整个救治的过程,紫貂都是奄奄一息,丝毫没有挣扎。 李卫国也尽力了,至于这只紫貂会不会遭到大自然的残酷淘汰,那只能听天由命。 第六十四章 这不应该呀? 忙活完了,李卫国就把挎包挂在树杈上,然后继续去打松塔。 至于那两只松鼠,估计也吓坏了,躲进自己的树洞,根本就瞧不见影儿。 李卫国一直忙活到中午,这才收工,从树上下来,查看一下那只紫貂,还有气儿,于是就抱着挎包,向采集大队那边找过去。 这边的收获也不小,在度过了最初的新手期之后,知青们采蘑菇也愈发熟练。 土篮子早就满了,然后倒进大号背篓里面。 蘑菇的质地都比较软,要是装麻袋里背回去,这一路就全都揉扯碎乎了。 他们这边的背篓都是用林子里边的苕条编织,背起来不会变形,比较适合装运蘑菇。 采集和狩猎一样,遗传基因都已经被祖先铭刻到生命之中,在原始社会,可不就是男人狩猎,女子采集吗? 李卫国瞧瞧这些知青,脸上也都汗如雨下的,穿的衣服,也大多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赵广定这老小子,贼眉鼠眼的,总往人家身上踅摸。 在林子里面采集山货,听起来挺美,干起来挺累。 李卫国吆喝一声:“大伙都歇一会,中午打打尖,都带吃的了?” 大伙都聚拢过来,瘫坐在地上,知青们都点头,只有赵广定在那摇头,不过匀乎匀乎,也够他吃的了。 知青们带来的都是大饼子和咸菜,李玉梅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咸鸭蛋,而李小梅则笑眯眯地从包里掏出几个罐头瓶子,摆在地上。 大伙不由得眼前一亮:“鱼罐头!” 这年头,像是鱼罐头和午餐肉罐头啥的,绝对是好东西,平时一般人可舍不得买来吃。 至于火腿肠,对不起,还真没有。 “一人来一条,都尝尝。”李卫国伸伸手里修理好的树枝子,示意了一下,也没带筷子,就用这个也一样。 林子里遍地都是苕条,修理出来两根,就能当筷子用。 大伙纷纷动手,夹一条鱼放在饼子上面,咬上一口,香酥软烂,恨不得把舌头都咬下来。 这鱼罐头并不是买回来的,而是李卫国自己做的,选用的都是野生的大鲫鱼,昨晚在锅里焖了一宿,连鱼刺都酥了。 “哎呀呀,这要是能喝点小酒就更美了。”赵广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进行着美好的畅想,末了朝李卫国竖竖大拇指,“国子,俺就跟你混了,指定吃香喝辣。” 这一点,知青们倒是同意,这俩月,他们感觉李卫国家的伙食,是整个村里最好的。 短暂的午餐过后,大伙继续干活,分出来一部分人,去李卫国那边捡松塔。 “好像有点太多啦!”瞧着带来的大麻袋,全都鼓鼓囊囊地被装满,王燕也不由得赞叹一声,然后她就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麻袋,咱们能背回去不?” “这都是钱啊,说啥也得弄回去!” 葛卫红露出一副财迷的模样,还蹲到一只大麻袋前面试了试,勉强背起来,走了几步,就累得脸红脖子粗的。 赵广定立马凑上来:“你用这个。” 说完把带来的专用工具拿出来,两条大背带,是往肩膀上挎的,最下面还有一块木板当托,正好可以卡住麻袋的底部,这样背起来,又省力,又不勒得慌。 “李卫国,我看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往回运。”王燕也瞧着这些大麻袋眼晕,只有运回家里,才算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到了旺季,山里的山货根本就采不过来,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有本事采,没能力运回去。 李卫国也同意,于是集合队伍,准备下山。 这大半天的收获真不小,不过想要全都运回去,也真够呛。 蘑菇木耳啥的还好一点,这松塔可是死沉死沉的。 李卫国的担子最重,挑着俩大麻袋,扁担都被压弯,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 郑先农用手推推眼镜,也鼓足勇气,想要挑担子试试,结果钻到扁担地下,愣是挺不起来。 “还是给俺。”赵广定把他推到一边,然后龇牙咧嘴地挑起担子。 这老小子别看懒,力气倒是不小。 “不行不行,肩膀子压得火烧火燎。”没走上两步,赵广定就耍熊了,直接撂挑子。 李卫国嘴里轻咳一声:“广定叔,这些松塔,挑回去都是钱啊。” 赵广定使劲卡巴几下眼睛,然后又咬牙切齿地挑起担子,带头朝山下走去。 这股劲头,也感染了其他人,连懒汉都这么卖力,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燕带头背起一大麻袋松塔,葛卫红也不甘落后,同样背起一袋子,步履蹒跚地跟在后边。 吴小玉别看身材苗条,还挺有干巴劲儿,也背起来一个大麻袋。 好家伙,后背就跟压着一座五指山似的,不过这姑娘刚强,咬紧牙关坚持着。 至于李玉梅,到底是农村孩子,后背上背着个大麻袋,胳膊上还挎着个土篮子呢。 就连最小的李小梅,都一个胳膊挎着一个筐,里面装着蘑菇,上面还放着几个毛乎乎的猴头菇,个头都赶上排球了。 李卫国走在最后压阵,地上还有几麻袋松塔,实在是背不回去,明天再说。 谁叫他打松塔这么厉害呢,以一当十。 挑着担子,他挺直腰板,有过挑担经验的都知道,你越弯腰感觉担子越沉。 人生在世,就是如此,身上的担子越重,越要挺起脊梁。 从这片林子到大馒头屯,一共十多里地,走走歇歇,直到红日西垂,这才远远望见村子。 “最后再歇口气儿,来,都喝点水。”李卫国嘴里吆喝着。 大家都就着一个坡子坐在地上,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感觉浑身都快要虚脱了,抹抹脸上的汗水,拧开水壶,却早就喝干了,舔舔发干的嘴唇,好家伙,咸滋滋的。 大量地出汗,把身体里面的盐分都代谢出来。 李卫国瞧瞧不远处的一片白桦林,叫小妹把大家的水壶都收上来,然后兄妹俩去树林那边。 小当家多聪明啊:“三哥,是不是又有白桦汁儿喝了?” 李卫国摸摸她的羊角辫儿,有点心疼,小家伙也累得脸蛋通红。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小当家跑在前面,身上背着好几个水壶,脆生生地招呼大伙喝树汁儿。 就算生活再苦再累,也改变不了她的笑颜。 李卫国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叫有滋有味呢。 略带甘甜的桦树汁入口,大家的眼睛都不由得眯起来,像是性子活泼的葛卫红,更是舒服得直哼哼。 “这就是俺愿意跟国子出来的理由。”赵广定也累坏了,说话的嗓子都有点哑,估计活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卖力气。 大家也都跟着点头,在他们眼里,李卫国还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这时候,又一支采山货的队伍,也背包罗伞地回来了。 队伍有二十多人,比李卫国他们这边还多呢。 打头的是王大拿,身后背着的大背篓,比他的个头还高呢,得一直弯腰背着才行。 “歇歇脚。”王大拿吆喝一声,这支队伍也停下来。 李卫国连忙上前,帮着王大拿把背篓卸下来,王大拿在原地蹦跶两下,然后一个劲捶着后腰。 赵广定笑嘻嘻地凑过来:“大拿,瞧这样子,今天晚上还不得扯猫尾巴上炕啊。” “少说便宜话,谁像你似的,拈轻怕重。”王大拿瞧见这货就烦。 王燕快言快语:“大拿叔,你今天可冤枉广定叔了,他自个就挑两大麻袋松塔。” 真的假的,王大拿凑过去瞧瞧,也不免震惊:“你们咋弄这么多松塔?” 装松塔的麻袋,都不是扎口的,为了多装点,都是装得上尖儿,然后来回穿几道细铁丝,所以能清楚看到里面装的是啥。 赵广定这回来劲了:“这还有好几麻袋松塔,扔林子里运不回来呢。” 其他村民也都围上来,他们这支二十人的队伍,也就打了五六麻袋松塔;而李卫国他们这边,只有十多个人,却弄了十多麻袋松塔。 都知道松籽的价值更高,关键是真不好打呀。 他们这支队伍,年轻力壮的不少,而且还都是成手;反观李卫国这支队伍,根本就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 叫这样的对手给超了,除了纳闷,就只剩下郁闷了。 赵大虎也在这支队伍里,瞧了一圈,也是满眼羡慕:“你们咋打这么多松塔,这不应该呀?” 第六十五章 有胆子你别跑! 这话赵广定可不乐意听:“说啥呢,俺们咋就不能打这么多?俺往树下一站,肚子一运气,使劲一吹,松塔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还吹气呢,你吹牛。 那些人当然不信,现在打松塔,只能爬树用勾杆子,还不像几十年后,可以乘坐气球。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不得不服气。 赵大虎受不得刺激,干脆气呼呼地背着一麻袋松塔先走了。 赵广定这回更鄙视他了:“挺大个老爷们,就背一袋子,你也好意思,都不如俺们这边的女知青。” 赵大虎气得恨不得跟这老小子打一架,不过他瞧瞧李卫国在场,还是忍了。 李卫国他们也缓过点劲儿来,背上麻袋,继续上路,还真别说,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好像步履都轻健许多。 终于回到了知青点,赵广定卸下担子,然后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趟,真是累坏了。 大伙其实也都恨不得躺下歇歇,只是在这方面,真没有老赵洒脱,望着一个个大麻袋,一种成就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知青们彼此望望,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们愣是背着这么重的大麻袋,走了十几里山路。 “都倒出来,该晾的晾,该晒的晒。”李卫国知道,工作还没做完呢,松塔还好说,从袋子里倒出来,慢慢晒干就成。 蘑菇就比较费事了,先要挑拣干净,像榛蘑之类,就自然晾晒。 而有些肉质比较好的,还要用开水焯一下,然后放缸里进行腌制。 采回来的山货,自然是放知青点这边,主要是这边地方宽敞,方便晾晒。 “晚上都上我家吃饭去,我大姐早上就告诉了。”李小梅挎着一篮子蘑菇先往家跑,“嘻嘻,晚上再炒点蘑菇吃,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还真是个快乐的小姑娘,听着欢快的歌声,瞧着小当家欢快的步伐,大伙也都受到感染,仿佛身上的疲劳都不翼而飞。 等到把后续的工作干完,天都快黑了,李卫国领着大伙去他家吃饭。 进门之后,王燕嘴里就嚷嚷:“金梅姐,总在你家蹭饭,哪天得扛一袋子口粮过来。” 这还真不是客气话,这年头,谁家也没多少余粮。 穷怕亲戚富怕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金梅也爽朗地笑了两声:“你们都离家在外,不嫌弃我们这农家小户的,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知青们都觉得心里一暖,感觉有这样一位大姐姐照顾着,还真找到几分家的温暖。 “洗手吃饭啦。”李小梅把洗脸盆端到当院,她最喜欢张罗吃饭。 李卫国也先简单洗漱一下,等回头再去水库洗个澡,出了一天的汗,身上都结盐巴了。 “哇,这么多小鸡崽啊!”进到外屋地的时候,吴小玉就发现屋子北面用半米高板子遮挡起来,形成一个小空间,正有不少小毛团在里面跑呢。 鸡崽现在还是太小,不能放外面,所以每天晚上就圈在屋里。 好在李玉梅和李小梅勤快,天天早上起来都要收拾一遍,所以也没啥不好的气味。 女孩子就受不得这种毛茸茸的小家伙,吴小玉弯腰就去捉里面的小鸡崽。 “小玉姐小心,老抱子很凶的。”小当家连忙提醒一声。 与此同时,一只老母鸡炸开翅膀,向吴小玉猛冲过来,尖嘴猛地向她手背啄去。 多亏了小当家的提醒,吴小玉及时缩手,这才没有被啄到。 吴小玉却并不恼,嘴里反倒夸奖这只老抱子:“这就是人们说的,为母则刚。” 这话一点不假,带着鸡崽的老母鸡,连老鹰都敢斗。 “嘻嘻,小玉姐,我给你抓一只。”小当家伸出小手,嘴里咕咕咕叫了几声,就有一群小鸡崽飞跑过来。 “我也要,我也要!”葛卫红嘴里也嚷嚷着。 李卫国凑过来:“你们不饿啊?” 他这一来不要紧,两只老抱子嘴里忽然发出急切的叫声,那些小鸡崽全都扎着小翅膀,飞跑回去。 先跑回去的,钻进老母鸡的肚皮,鸡崽的数量比较多,当然挤不下,后跑回去的,就躲到母鸡身后。 还有几只调皮的,直接跳到母鸡的背上。 “李卫国,瞧你把小鸡崽都吓跑了,你就是那只凶恶的大老鹰!”葛卫红嘴里表达着不满。 李卫国也感觉有点冤:“以前不这样啊?” 对了,他猛然想起了,低头瞧瞧胸前的挎包,只见里面伸出一个小脑瓜,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在四下张望。 原来是老母鸡感觉到了紫貂的存在,所以才拉警报,动物对天敌都是非常敏感的。 李卫国也心里一喜:这家伙看样子好像死不了啦。 “三哥,这是啥呀?”李小梅也瞧见了,立刻眼睛一亮。 紫貂的长相还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皮毛光滑,大眼睛圆溜溜,还有一双竖起来的大耳朵。 “哇,李卫国你还藏着好东西。”葛卫红也冲过来,光看脑瓜,这个动物就比小鸡崽可爱多了。 “别动,凶着呢。”李卫国连忙挡住葛卫红的魔爪,与此同时,紫貂也龇牙咧嘴,露出凶相。 它的牙齿非常锋利,咬一口可不是玩的。 “好可爱!”葛卫红眼热不已,感觉这个小动物凶巴巴的模样都无比可爱。 不过这个小家伙很快就把脑袋缩回挎包,李卫国知道,紫貂生性胆小机警,在这种陌生的人类环境中,肯定不适应。 “紫貂,这是紫貂,国子你还等啥呢,赶紧宰了扒皮,一张皮子不老少钱涅!”赵广定当然认识紫貂,急火火地找刀子,最后把菜刀抄起来。 结果遭到女知青的集体白眼,葛卫红气呼呼地指着他说:“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你也要杀?” 后边也不知道谁嘟囔一声:“难怪打光棍儿。” 赵广定只能悻悻地放下菜刀,心里不服气:这个跟打光棍有关系吗,王大拿每年都能弄好几张紫貂皮子,人家不也早早讨了老婆? 李卫国招呼大伙进屋,讲了讲救下这只紫貂的经过,自然收获了这些女知青的一大片爱心,搞得老赵更郁闷了。 这只紫貂,李卫国当然希望能够养着,也好繁育后代。 差点忘了,他还不知道紫貂是公是母呢。 紫貂躲在挎包里面不再露头,知青们也没法子,只能先吃饭。 李金梅炖了半锅鱼,又用园子里的小白菜炒了个蘑菇,大伙都吵吵这蘑菇真鲜。 确实如此,大山里面的美味,自然带着山野气息。 等吃完饭之后,干了一天重活,晚上的学习也就取消。 知青们帮着李金梅收拾完,也就回去休息,他们今天都累坏了。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塞给吴小玉一个小药瓶,他知道,这些知青第一次背这么重的东西,肩膀子肯定都勒坏了。 等人都走了,家里终于清静下来,李卫国这才打开挎包,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从挎包里和他对视。 起初这小东西还带着几分野性和凶气,不过在发现是李卫国之后,紫貂的眼神就变了,凶光一闪而逝,甚至还带上几分亲近。 “呵呵,算你有良心,知道是我救了你。”李卫国慢慢伸出手,向着紫貂的小脑瓜摸过去。 紫貂起初有点抵触,不过也没有攻击李卫国,还伸出舌头,轻轻在他手指上舔了舔。 “来,快点吃东西!”小当家端着小碗凑上来,她早就问过三哥,知道紫貂主要是肉食性的,这下可把小当家给为难坏了,家里真没肉啊。 还好四姐比较聪明,从外面的水缸里面抓了一条鱼出来,切了几块鱼肉。 李小梅笑眯眯地瞧着紫貂,她当然也喜欢,不过小当家并没有毛手毛脚的,她知道动物都是非常警惕的,所以把小碗放到炕上,然后就在旁边瞧着。 这只紫貂看来是真的饿了,嗅到鱼腥味,立刻就盯着饭碗。 “吃,吃。”李小梅嘴里轻声念叨着。 李卫国伸手摸摸妹妹的羊角辫,嘴里也忍不住夸赞:“咱家小梅最能干了,喂鸡,喂狗,还要喂山驴子,这回又多了一样。” “喂紫貂!”兄妹俩异口同声。 与此同时,紫貂闪电般地从碗里叼了一块鱼肉,它想要钻回挎包里享用,结果挎包软塌塌的,它钻不回去了,于是直接窜到李卫国的腿边,然后便是一通狼吞虎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小梅也瞧着欢喜。 紫貂的食量还真不小,李小梅又加了半碗鱼肉,这才把它喂饱。 等它吃饱了,李卫国又把缠在紫貂脖子上的背心子解开,检查一下它的伤势。 看样子没有大碍,野生动物的恢复能力还是非常强悍的。 于是李卫国又把紫貂装进挎包,就去水库那边,紫貂还是放在那边比较好。 李卫国也没准备笼子啥的,要是紫貂重回山林,他也认了,能救助一只紫貂,他已经很满足。 到了水库,李卫国完成日常的引鱼工作,顺便也就当洗澡了。 他累了一天,睡觉也特别香,躺在马架子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那只紫貂也蜷缩在他的枕头旁边睡着,就像家里养的花猫。 第二天继续进山,年轻就是好,头一天还累得要死要活,睡一宿觉,又全都精神抖擞。 最主要的是,每天沉甸甸的收获,叫人很有成就感。 李卫国对大伙的精神状态也很是满意:这些知青,同样具有吃苦耐劳的品质。 赵广定也格外积极,昨天回村之后,他挑着两麻袋松塔的事迹,都在村里传遍了,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就知道吃救济粮的懒汉吗? 据说老村长听到这个消息,晚上还喝了二两酒。 只是他嘴里夸的却不是赵广定,好像一个劲念叨“国子好样的”。 连赵翠花都上赵广定家求证,把赵广定给乐的,鼻涕泡都冒出来,自然是动力十足。 大伙一路急行军,找到昨天采收过的林子,准备继续向前。 赵广定冲在最前头,这老小子惦记着昨天扔下的几麻袋松塔呢。 还真别说,来的正赶趟,远远的就瞧见一个黑大汉,正在一个大麻袋跟前呜呜渣渣的。 好哇,大白天的敢做贼,你这简直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不对,应该是偷社会主义松塔! 赵广定气坏了,嘴里大吼一声:“好小子,敢偷俺们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是!” 可能是那黑大汉做贼心虚,一听有人喊,撒腿就跑,跑两步又回来拽麻袋,看样子是舍不得松塔。 赵广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后面就追,嘴里还一个劲吆喝:“有胆子你别跑!” 大汉拖着麻袋,还真叫他给越追越近。 第六十六章 跟你说个正经事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李卫国的吆喝声:“广定叔,快点回来,你撵黑瞎子干啥,不要命啦!” “他偷咱们……啥?黑瞎子!”赵广定连忙停下脚步,定睛细看,可不是吗,前面赫然是一头大黑熊。 俺娘哎,赵广定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撒腿往回跑。 那只黑瞎子看到一大群人,也没追赵广定,钻进林子,消失不见。 赵广定跑回来,脸都吓白了,李小梅朝他嘻嘻一笑:“广定叔,你可真厉害,把黑瞎子撵得滋滋跑。” “那是,那是。”赵广定嘴里应承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腿有点发软。 不过等晚上回村之后,这老小子可有的吹:“算那只黑瞎子跑得快,不然被俺撵上,非得把它熊胆给掏出来不可!” 一连几天,采收山货的大部队早出晚归,在付出辛勤汗水的同时,收获也越来越多。 场院上晒的松塔,铺了好大一片,瞧着就叫人高兴。 还有一大片是敲打下来的松籽,颗粒饱满,个头足有小拇手指盖那么大。 知青们也砸开尝过里面的松仁,油汪汪的,带着一股松香,那要是炒熟了,绝对更好吃。 这松籽品质太好了,不少知青都惦记着,要给家里邮寄回去一些。 只是他们来回跑的路程,也越来越远,今年采收山货的人多,近便的地方,已经收得差不多。 要是人手一辆自行车就好了,多跑几十里路,去老林子那边,收获肯定更大。 不过这个想法显然不大现实,目前就李卫国自己有一辆自行车。 这天傍晚回来,大伙正在小场院这倒松塔呢,就看到霞光之中,一辆吉普车缓缓驶来。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村里的小娃子一瞧就激动了,呜嗷喊叫着冲上去。 正好老村长在这呢,连忙吼了一嗓子:“都远点扇着。” 小娃子们对这位上过战场的村长爷爷都是又敬又怕,于是都跑到远处张望。 老村长朝李卫国这边招招手,叫他们过去,能坐小吉普的,最少也是县里的干部。 果然,先下来那位穿着白色半截袖的干部,老村长认识,是县里宣传部门的李领导。 不过显然还有更大的干部,因为李领导又热情地拉开车门,请人下车。 只见一双锃亮的皮鞋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不是国内流行的三接头,而是修长的尖头棕色皮鞋,瞧着就高档。 随后一个身穿花格西装的中年男子从车里钻出来,扎着领带,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金表,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洋气。 这人举目四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最后大叫起来:“哈哈,大馒头屯啊,俺田大贵又回来啦!” 这一张嘴,一股熟悉的大碴子味扑面而来。 知青们都瞧得一愣一愣的:这西装革履的,还以为是外宾呢,原来是老乡呀。 只见这位田大贵快步走到老村长身前,双手抓住老村长的胳膊:“村长叔,俺是大贵呀,你不认识俺咋了?” “你,你是大贵!”老村长也激动起来,这田大贵是解放前那时候的岛国遗孤,前几年回那边寻亲,想不到竟然回来了,还变得人模狗样,真不敢认。 “大贵子,真是你呀,你这人模狗样的,俺都没认出来。”赵广定奔过去,和对方来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听得那位李宣传直皱眉,忍不住提醒:“同志,对待外宾要讲文明。” 赵广定拍拍田大贵的肩膀:“讲啥文明啊,俺俩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 这话还真不假,在大馒头屯,这哥俩关系最铁。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屯子里唯二的俩老跑腿子。 李宣传还不甘心:“田中大贵先生……” “在这旮沓,俺就叫田大贵。”田大贵摆摆手,打断了李宣传的话, 说完他又在人群里边踅摸一眼,瞧见了李卫国:“哈哈,国子,这不是俺干儿子,快点过来,叫大贵叔稀罕稀罕你。” “大贵叔,欢迎你衣锦还乡。”李卫国乐呵呵地上来,他小的时候,最喜欢去田大贵家玩,田大贵一直也没成家,就管他叫干儿子。 田大贵也开心地大笑:“你小子还会捅词了,啥衣锦还乡,这玩意穿身上可别扭了,还是穿大布衫子随便,还有这领带,跟勒狗绳子似的。” 跟乡亲见完面,田大贵就张罗着从车上卸东西,好家伙,吉普车里除了坐人的地方,剩下都塞满了。 主要是衣服,另外就是一些糖果,这个主要是打发那些小娃子的。 “俺还想给队部带回来一台大彩电呢,结果一打听,还没通电呢,等下次的。”田大贵嘴里嚷嚷着,瞧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知青们也帮忙倒腾东西,都先运到队部,然后统一发放,家家都有份,虽然不多,表表心意。 他们也觉得这位田大贵不错,苟富贵无相忘,起码没忘了老乡亲。 “李宣传啊,谢谢你啦,你回去忙,不用在这旮沓陪俺,俺在这屯子比你熟。”田大贵把东西卸下来,就开始撵人。 李宣传职责所在,当然不好离开,最后还是老村长向他保证,招待好田大贵,李宣传这才坐着吉普车离开。 “大贵啊,走,上俺家,咱们爷俩整两盅,好好唠扯唠扯。”老村长发出邀请。 田大贵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瞧瞧李卫国:“村长叔,俺还是去国子家。” 这家伙和赵广定差不多,基本都生活在老村长的阴影中。 老村长也点点头:“那国子你好好招待大贵,一会儿俺打发孙子,给你们送两瓶酒去。” 田大贵这才和赵广定勾肩搭背的,往李卫国家里熘达,这村子基本没啥变化,他闭眼睛都能找到。 因为来了客人,所以知青们今晚也都没好意思去李卫国家蹭饭,李卫国反倒是招呼了王大拿和王队长、赵二两等人相陪。 刚进院,李小梅就迎出来,瞧见田大贵,小当家也愣了一下,然后才脆生生地打招呼:“您好,欢迎来我家做客。” “是小梅,俺是你大贵叔。”缺啥喜欢啥,田大贵挺喜欢孩子的,往李小梅手里塞了一盒糖。 田大贵离开大馒头屯的时候,李小梅还小,不咋记事儿,不过小当家嘴甜,还是叫了一声“大贵叔”。 这可把田大贵给高兴坏了:“你小时候,你哥领你去俺家,你最喜欢大贵叔给你拔大萝卜啦!” 这个不是真的拔萝卜,而是大人逗小孩儿,用手掌扳住小孩的脑袋瓜往起提熘,把小孩拎得双脚离开地面。 不过这个有点危险,好在那时候的孩子都皮实。 小当家可不想被拔大萝卜,连忙噔噔往回跑:“大姐,来客人啦,是村里以前的大贵叔。” 李金梅也扎着围裙迎出来,十分热情:“真是大贵叔啊,啥时候回来的?” “大梅,你这是还没找婆家呢?”田大贵也有点吃惊,毕竟他也走好几年了,在他的记忆中,李金梅都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 在农村,这个年纪,一般都孩子满地跑了。 “没呢,大贵叔,快点进屋。”李金梅招呼客人都进屋,都坐到南炕上。 田大贵一点也不装假,脱鞋上炕,盘腿往炕桌前一坐,拽过炕上的烟笸箩,熟练地卷了一根纸烟,用烟笸箩里面的柴油打火机点着,抽了几口:“嗯,还是这玩意够劲儿,在那边抽的过滤嘴,一点劲儿都没有,还直冒凉风儿。” 一瞧他这做派,大伙也全都放开了,都围坐在桌前闲聊。 李金梅和李玉梅又忙着做菜,毕竟也算是出口转内销的国际友人嘛。 “大贵呀,你在那边过得咋样,找媳妇没?”赵广定还挺关心这位老伙伴。 田大贵晃晃脑袋:“不好找啊。” 赵广定还不信:“你上回给国子写信说,你继承了上千万的遗产,都成千万富翁了,那也算是个大地主了,媒婆还不踏破门槛子?” 咳咳,田大贵咳嗽两声:“啥千万富翁,俺说的是日圆,不值钱的,一日圆也就等于咱们这的五六分钱,而且那边消费还贼拉高,俺又没啥手艺,坐吃山空。” 这么一说,赵广定就明白了:“大贵子,你小子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干脆回咱们大馒头屯得了,你小子,在这打光棍,出去了还打光棍,能不能有点出息?” 大伙都哈哈笑,他们觉得这是个笑话,在现在国内人看来,什么岛国米国这些国家,那都老有钱了,就算是要饭,也比国内强百倍。 李卫国却是能真切感受到田大贵的难处,本来就是一个农民,而且在这边都生活习惯了,冷不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有安身立业的本事,境遇可想而知。 这时候,李玉梅和李小梅开始往桌上端菜,李卫国也就抄起酒瓶子,给大伙倒酒。 田大贵先拿了一瓣咸鸭蛋:“大梅啊,不用忙活了,这个咸鸭蛋下酒就挺好。” 等到又端上来一大盆粉条炖豆角,旁边还有烀饼,田大贵抹抹眼睛:“好几年没吃过这个味儿喽。” “大贵叔,那就多吃点。”李小梅乐呵呵地说着。 田大贵使劲点点头,夹了一快子粉条,发出秃噜一声,吃进嘴里:“嗯,是这个味儿,好好好。” 李卫国捏起酒盅:“大贵叔,你能回来,证明心里还有咱们大馒头屯,还有这些老乡亲,我先敬您一个。” “对,大贵子没忘本。”赵广定连忙也捏起酒盅,当的一声,跟田大贵撞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吱熘就干了,最后还亮亮酒盅底儿。 “好,喝。”田大贵也开怀畅饮。 听着熟悉的乡音,吃着熟悉的菜肴,在这种氛围中,不知不觉,田大贵就喝了十多盅,五钱的酒盅,也半斤多了。 用酒盅喝酒就有这个特点,每一盅都感觉不咋多,但是喝着喝着就喝高了。 田大贵把领带也扯下来,衬衫也脱了,就穿着个背心子,仿佛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他伸手拍着李卫国的肩膀:“国子啊,你小的时候,俺就喜欢你,管你叫干儿子,那是开玩笑,但是叔今天要跟你说个正经事,可不是开玩笑,叔准备领你去那边,过继给叔,咋样?” 第六十七章 真发蒙,真不懂 桌上的人都不由得瞪大眼睛,全都愣愣地瞧着田大贵和李卫国。 “大贵叔,少喝酒,多吃菜。”李金梅瞧着红头胀脸的田大贵,肯定是喝高了瞎说八道。 虽然现在家里穷,但是李金梅可不想拆散兄弟姐妹,在她的观念里,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一个都不能少。 田大贵抬起手掌摆了摆,大声说道:“大梅啊,你叔俺可没喝多,俺说的是真心话,俺在国外现在举目无亲,将来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你说到时候可咋整啊?” 他的情绪似乎也有点激动,抹抹眼睛,继续说道:“俺是看着国子长大的,知道他是个好小子,俺在那边虽然不算富裕,但是咋滴也比国内强,国子跟俺过去,肯定没啥害处。” 同桌的赵二两眯了口酒,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俺琢磨着这事也不错,听说大城市里的人,要是能出国的话,那都要抢破脑袋呢,大梅啊,你家兄弟俩,就算把国子过继给大贵,不是还有大军呢吗?”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李金梅默默无语,她的心里也开始有点举棋不定:好像有点道理,能出国的话,那国子以后的前途肯定不一样,怎么也比在家种地强? 可是她又真舍不得放手,毕竟父母过世的早,她好不容易将弟妹拉扯这么大,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走异国他乡呢。 当的一下,赵广定勐然将小酒盅在桌上一撴:“大贵子,我说你也太不够哥们意思了,出国这好事,你咋把俺给忘啦,俺再问问,国外让吃救济粮不?” 田大贵气得拿眼睛瞪他:“你要是给俺当干儿子,俺就领你出国。” “嗨,你小子占俺便宜,走,上外边当院子撂一跤去。” 满脸通红的赵广定架着酒劲,就拽住田大贵的胳膊。 身旁的王大拿瞧不下去了,立即劝说道:“嗨嗨嗨,干啥玩意,别闹,说正事呢。” 说完他瞧瞧李卫国,看到李卫国也在思索着什么,于是王大拿斟酌了一下说道:“俺觉得,这事也挺好,国子能从农村走出去,是好事;而且大贵身旁有个人照应,也是好事。” “对对对,这就叫两全其美。”赵二两也是连声附和。 反正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啊,听说国外都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李卫国要是去了,就相当于一步登天啦。 “大梅,你倒是给叔个话啊。”田大贵瞪着通红的眼睛,急切地望着李金梅。 “三哥,我不要你走!”李小梅也听懂了,双手紧紧抱住李卫国的胳膊,大眼睛里面水汪汪的,她可舍不得三哥离开这个家。 “三哥,咱们家刚刚好了点,你真的要走吗?”李玉梅也站到李卫国对面,复杂的眼神和李卫国对视着,那眼神里面,交织着不舍、不甘,还有几分哀怨。 如果三哥真答应出国的话,李玉梅感觉她们都被抛弃了。 李金梅也紧咬着下唇,嘴唇都快要被咬破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也无比挣扎。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李金梅开口说话:“国子,你自己拿主意。” 说完她就转过身朝外屋地跑去,在李金梅转身的一刹那,李卫国看到几串泪珠,也随之洒落。 大姐最终还是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李卫国,或许在她想来,马上就要失去这个弟弟,谁又能禁得住出国的诱惑呢? 这下子,大伙的目光又都聚集到李卫国脸上。 田大贵的目光最为热切:“国子,你放心,大贵叔肯定亏不了你,到那边有吃有住的,你还年轻,学个手艺,也能养活自己,等俺撒手归西的时候,好歹还有套房子留给你。” 李卫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澹澹微笑,他先伸手摸摸小妹的羊角辫,然后又给了李玉梅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转向田大贵:“大贵叔,这件事,其实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桌上这几位都感觉被闪了一下,赵广定急切地说道:“国子,你别东扯西扯的,到底去不去,你倒是说呀。” 李卫国笑着晃晃头,田大贵的眼神瞬间暗澹下去。 啊,李小梅一听可高兴了,抱住三哥的胳膊,把小脑瓜扎进李卫国怀里。 对面的李玉梅,也眉开眼笑,她就知道,三哥肯定不会抛弃她们,抛弃这个家的。 而李金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屋里,满眼欣慰地望着三弟。 “哎,俺就这命了。”田大贵一拍大腿,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满嘴都是苦涩。 然后他就听李卫国说道:“大贵叔,以后你肯定能娶妻生子,有自个的孩子。” “俺刚才都说了,那边没人给俺当老婆的。”田大贵长叹一声。 “大贵叔你先听我说,现在是因为你条件一般,要是你将来发达了,想讨个电影明星当媳妇都没问题。”李卫国继续乐呵呵地说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田大贵咧了咧嘴:“俺啥文化没有,啥手艺不会,做梦能发达吗?” 他对自己还是有一个正确认知的,这几年在那边处处碰壁,早就叫他认清现实的无情。 赵广定嘿嘿一笑:“大贵子你要这么说,俺不跟你犟,咱们哥俩都是一套号的。” 瞧着这老跑腿子二人组,李卫国也笑了:“大贵叔,你现在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价值。” 大伙都一个劲摇头,表示不懂。 “大贵叔现在是外宾,要是在咱们这地方投资办厂,那就是外商,我听广播里说,现在咱们国家,正大力招商引资呢。” 李卫国一直有办厂的打算,不过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政策,现在正好,可以利用田大贵的身份,先把厂子搞起来。 什么招商引资啥的,这些人还真听不懂,田大贵听到投资办厂,也连连摆手:“国子啊,你太高看你叔了,俺手里那点钱,哪够投资啊。” “大贵叔,资金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最关键的是,你在咱们这边投资,以后乐意呆,就在咱们这里呆着,大伙在一起也有照应不是。” 李卫国还是有些家底的,那些金条,就是他的依仗。 以国内目前的情况来说,想要变现的话,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但是通过田大贵的渠道,就可以变得名正言顺。 对于大贵叔,还是可以信任的。 田大贵也不免有些心动,他在那边生活得确实不大习惯,做梦的时候,都时常回到大馒头屯。 真要是像李卫国说的那样,简直太美了。 不过他很快就又开始犯愁:“国子,你也知道,你大贵叔俺,啥啥不会,连种地都是二把刀,更别说什么投资办厂了。” “没事,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慢慢学呗,这不是还有大伙帮衬着你呢吗。”李卫国不以为意地说道。 田大贵也似乎有了点信心:“那就试试,可是办啥厂子好呢?” 他是真发蒙,而且是真不懂。 李卫国早有计划:“大贵叔,最开始就建个罐头厂,咱们这边,山楂和黄太平果啥的都贼拉便宜,做罐头肯定行。” “另外就是做蔬菜罐头,山里的山野菜、蘑孤啥的,做成罐头,直接销售到岛国那边,肯定受欢迎。” 田大贵也一拍大腿:“行,山野菜俺熟啊。” 连赵广定都觉得挺靠谱:“好像有搞头,俺最得意山楂罐头了,一想起来这嘴里就冒酸水。” 大伙就开始积极讨论起来,酒也越喝越畅快。 李金梅也笑吟吟地一个劲给添菜,望着一脸意气风发的李卫国,她心里也跟吃了蜜糖似的:国子的本事越来越大,都想办工厂啦。 小当家也高兴:罐头厂啊,那以后不是可以天天吃到罐头! 喝到最后,田大贵是彻底喝多了,直接往炕上一躺,打起呼噜,在家乡的火炕上,他睡得特别踏实。 其他人也摇摇晃晃回家,心里都多出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天刚蒙蒙亮,李卫国起来去水库那边转一圈,回来还得进山呢。 田大贵也醒了,就跟着一起熘达。 到了水库这边,听说李卫国把水库承包下来,他也很是惊讶。 这趟回来,他清晰地感受到李卫国的变化:有见识,有闯劲儿,和那些农村娃大不一样。 田大贵坐在水库边上,想想昨天酒桌上说的办工厂,没准真能成。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钱不好搞啊。 田大贵有点烦躁,顺手拾起一块扁平的鹅卵石,贴着水皮儿甩出去,鹅卵石在水面上跳跃前进,打出了十几个涟漪。 村里的孩子管这个叫打水漂,洗澡的时候,一群娃子就比赛,看谁打的最远,谁打出的水漂最多。 “大贵叔,给你看看这个。”身旁传来李卫国的声音。 田大贵也没瞅,直接接过来就扔,太沉了,没扔出多远,噗通一下掉进水里。 “国子,你这个不行啊,打水漂得选那种薄片子石头。”田大贵嘴里还都囔呢,然后就看到李卫国噗通一下,跳进水里,一个勐子,不见踪影。 第六十八章 冷静,一定要冷静! 田大贵摇摇头:“国子,一块破石头你捡它干嘛,又不是金子……啊?” 没等他说完,就看到李卫国从水里冒头,手上举着一个条状物,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还真是金子! 田大贵使劲揉揉眼睛。 李卫国从水里出来,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大贵叔,我叫你看看这金条,能不能想法子出手,你咋还给扔了呢?” 田大贵曾一下站起来:“俺还以为是石头涅,国子,这玩意是金条,老值钱了,你哪来的?” 李卫国乐呵呵地望着田大贵:“大贵叔,这两根金条,你先带回去试试水,这东西有收藏价值,价格应该比单纯的黄金要高,等出手之后,不就有钱回来投资了。” “好好好,俺正发愁咋能弄到钱呢,哈哈,想不到国子你还有这后手,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田大贵好不欢喜,高兴一阵子,他才又想起来一件事,凑到李卫国跟前,轻声询问:“国子,你还有多少,跟叔交个实底儿,俺心里也有个数。” 李卫国拿出来的是两根金条,一个是大黄鱼,一个是小黄鱼,把金条交到田大贵手上,他这才伸出食指,翻了一下。 这下可把田大贵给惊到了,愣了半天,这才回过神:“国子,俺说你咋不给俺当干儿子呢,原来你小子才是大户啊!” 随后两个人就往回熘达,一路上,李卫国跟田大贵好好交代一番。 这笔投资,明面上算是田大贵的。 按照田大贵的想法:他一点都不能要,就挂个名,到时全都归李卫国。 李卫国当然不同意,哪有这么做生意的,等以后田大贵成家立业,肯定就有麻烦。 俩人简单商量一下,初步达成协议,田大贵占股百分之十,剩下是李卫国的。 到家饭都好了,李金梅姐仨包的饺子,没有肉,就是韭菜鸡蛋,吃着挺鲜的。 田大贵心情舒畅,胃口也好,自个就造了大半盖帘子。 李卫国准备一番,继续上山,田大贵也兴致勃勃地要跟着,李卫国没同意,叫他抓紧时间,先办正事要紧。 等李卫国晚上回家,才知道田大贵已经被吉普车接走,来去匆匆。 不过李卫国知道,用不了多久,大贵叔肯定还会回来的,到那时候,他的事业估计就能正式起步。 晚上下了一场雨,但是也不影响第二天进山,林子里面,下点小雨,根本啥事都没有。 天刚亮,李卫国他们的采山队就出发。 战线越拉越长,采收地点越来越远,来回路上就得耽搁四五个小时,所以必须起早贪黑。 李小梅已经不在队伍里面,二十多里山路,小家伙也受不住。 这些天劳作下来,知青们一个个倒是都习惯了,一路急行军,还有说有笑的。 到了老林子,李卫国继续打松塔,其他人抓紧时间,采收蘑孤木耳,现在大家也都成了老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李卫国一口气打了二十多棵大松树,现在他打松塔的效率又有所提升,因为多了个小帮手。 那只紫貂的伤势已经好了,小家伙也没有离开,看来是把李卫国当成主人。 小家伙挺聪明的,看到李卫国打松塔,它也窜到树上,帮着咬松塔。 紫貂牙齿锋利,很容易就能把松塔的根部咬断,速度比人快多了。 而且紫貂在树上十分灵巧敏捷,就算是树梢最末端的松塔,也能爬过去咬断。 就算李卫国不上树,光靠着紫貂干活都成。 就是这个小家伙比较怕人,看到人就往李卫国的挎包里钻,没法子,李卫国还得专门给它准备一个挎包。 这可把那些女知青都羡慕坏了,长相这么可爱,而且还这么有用,谁不想要啊? 可是想都别想,紫貂一看到她们伸手要抱抱,就呲牙露出一副凶相,把最喜欢小动物的葛卫红给气得,不知道骂了多少遍没良心的。 李卫国从树上下来,紫貂就自动钻进挎包,李卫国就往大伙采蘑孤的林子走去。 这月份主要采的是榛蘑,榛蘑生长的环境主要是阔叶林和榛材冈这样的地方,距离他打松塔的松树林还有段距离。 走在阔叶林里,地上随处可见树上掉落的橡子,今年雨水大,有的橡子已经破壳发芽。 橡子这东西,是野猪的最爱,这样的林子,也经常有野猪出没,不过总体来说,野牲口还是怕人的,见了人群,一般都会躲避。 另外就是一些丛生的榛材,这月份也是采摘榛子的好时候。 不过榛子的价值,比松籽低很多,村里人通常都是少采一些,留着自个家冬天吃就够了。 榛子也是野猪和黑瞎子这类杂食动物的主要食物,所以李卫国才把赵广定和男知青们都留在这边。 李卫国看到前面的采集队,就吆喝一声:“快晌午了,都先歇歇,垫一口午饭。” “开饭开饭,国子,今天带鱼罐头没?”赵广定第一个凑上来,吃饭什么的,他是第二个积极的。 原来是小当家最积极,现在李小梅不来了,他自动晋升第一名。 李卫国又把几个罐头瓶子摆出来,天天都用。 其他知青也都聚拢过来,从各自的挎包里取出干粮,清一色都是包米面大饼子。 “王点长和小玉还有玉梅呢?”李卫国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就发现少了吴小玉和李玉梅,还有王燕三个。 葛卫红接了一句:“她们仨上厕所了,对了,都过去好一会啦,咋还没回来?” “是啊,光顾着干活,还真没注意这个,不会迷路了?”郑先农也才发现少了人,脸上有点着急。 毕竟女同志上厕所,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这些男的。 李卫国不由得皱皱眉,林子里面最怕拆帮儿,还好是三个人,多少有个伴儿。 不过这边已经属于老林子,里面的野牲口不少,万一她们遇到的话,那就麻烦了。 赵广定也来了着急劲儿:“先别吃了,找人要紧!” 李卫国却摆摆手:“先填饱肚子,也好有力气。” 大伙一听也不敢怠慢,分钟就把带来的干粮吞下肚,再喝两口水,然后就整装待发。 李卫国把队伍分成两伙,他和赵广定各带一队,朝着两个方向开始寻找。 “燕子!” “小玉!” “玉梅!” 呼喊声在林间回荡。 “那边有背篓!”葛卫红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横躺着三只背篓,连忙大叫一声。 李卫国也早就瞧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飞跑上去。 背篓里面都装着半下子榛蘑,其中一只,旁边还挂着挎包和水壶,李卫国翻翻挎包,看到绣着个红五星,就断定是吴小玉的。 其他几个人也赶过来,看到这些东西,脸色都不好看。 很显然,吴小玉她们是遭遇到什么情况,匆忙之间,这才把东西都给扔了。 “燕子,小玉,玉梅!”葛卫红的眼圈都红了。 其他知青也都扯开嗓子,呼唤着同伴的名字。 此时此刻,李卫国心里也乱了,他是这支队伍的队长,有责任守护队员的安全,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 冷静,一定要冷静! 李卫国使劲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慌张。 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叫李卫国很快冷静下来:“郑大哥,你们先把广定叔那伙人叫过来。” 然后他就伏下身子,开始在地上搜寻。 这时候,王大拿教给他的那些追踪猎物的经验就派上用场,很快李卫国就有了发现,这也叫他的面色陡然间变得更加难看。 第六十九章 走,跟上试试 熊迹,他竟然发现了黑瞎子的足迹! 黑瞎子有多难缠,李卫国这个山村长大的孩子,当然知道。 “这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知青们也都凑上来,葛卫红颤声问道。 李卫国本来是不想告诉他们,免得加重这些人的心理负担,偏偏赵广定那伙人也过来了,赵广定瞧了一眼,也惊得一拍大腿:“哎妈呀,黑瞎子!” 这下知青们可慌了,葛卫红几个女知青,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李卫国当机立断:“郑大哥,你们都留在这,我和广定叔去找。” “要去一起去!”郑先农卸下背篓,然后抄起背篓里的一根木棒。 “对,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找。”葛卫红也使劲抹抹眼睛,还闪着泪花的眼睛无比坚定。 李卫国也点点头,叫大伙都收拾一下,把背篓土篮子之类,都先放在这边,轻装上路。 他在前面带路,走走停停,努力追踪着痕迹。 还好时间不长,那些被蹚过的草丛和灌木丛之类,有迹可循。 从情况来看,那三个人并没有分开。 “这又有一个挎包!”葛卫红又发现一个扔在地上的挎包,李卫国翻查一下,确定是四妹的。 看来四妹还是挺聪明的,故意扔下挎包,给他们留下寻找的线索。 这个推断很快又得到验证,又往前找了一段,陆陆续续的,又发现两个水壶。 郑先农推推眼镜:“看来方向是对的,而且至少证明,一直到这里,她们都还没受到什么伤害,咱们快点继续追!” 李卫国当然更想快,可是速度真的快不起来,在林子里边追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时不时的就会走错路,然后再返回来重新搜寻。 幸好沿途能不断发现一些线索,这才没追丢。 “这是玉梅的小褂子。”葛卫红从灌木丛上面,摘下来一个粗布褂子,胸前还别着个校徽。 李卫国也检查一下,褂子上面并没有血迹之类,看来也是四妹故意脱下来的,大奔头果然不是白长的。 等到再往前走了一段,又发现一件外衣,是草绿色的,大家记得是王燕穿的。 不过这一次就没有那么乐观,褂子上面已经沾了血迹,还有一处明显撕扯的痕迹。 李卫国眉头皱得更紧,脑门冒汗,心里更是腾腾冒火: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每多耽搁一分,王燕她们的危险就增加十倍。 因为在林子里面,人是绝对跑不过黑瞎子的,你上树也不行,黑瞎子爬树的本事,比人还厉害呢。 其他人也都扯着嗓子呼喊,这一路追下来,葛卫红她们几个,嗓子都喊哑了。 李卫国再心急,也得耐着性子仔细搜寻,他知道,找错方向的话,会更耽误时间。 偏偏在这时候,前方出现一片石头砬子,地上的踪迹,也无法辨别。 哎呀!李卫国使劲砸了一下拳头:“先分散找找,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标记!” 大伙成扇面向前搜寻,找了一会,葛卫红有所发现:“是小玉的褂子。” 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从大伙心里冒出来,于是顺着这个方向,又前行几十米,终于,前面再也没有标记出现。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麻烦更大了。 “先喝口水。”李卫国虽然心急如焚,却并没有丧失冷静。 大伙纷纷拧开自己的水壶,咕都咕都勐灌几口,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嗓子早就冒烟儿了。 李卫国也喝了两口水,也压不住心火,脑子里面飞速转动,思考破局的办法。 忽然感觉胳膊被扒拉两下,低头瞧瞧,正对上紫貂那双圆熘熘的大眼睛。 “你也渴了?”李卫国摸摸小家伙的耳朵,忽然心里一动。 野生动物的嗅觉都无比敏锐,不知道这小家伙有没有追踪的本事。 于是把前面捡到的那些水壶挎包之类,都给紫貂闻了闻,李卫国满心期待:“阿紫,快点帮我找人。” 紫貂圆熘熘的小脑瓜转了几下,大眼睛眨巴眨巴,瞧那样子,显然是搞不懂李卫国说啥。 李卫国也不免有点失望,伸手摸摸紫貂的小脑瓜,他当然清楚,没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生活的时间也不长,这个要求实在有点难为貂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试图最后努力一下。 只见李卫国抚摸紫貂的手掌上,散发出别人不可见的白光,将紫貂笼罩,然后他口中轻声念叨着:“阿紫,找人,快帮我找人啊。”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生,李卫国体内的白光,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全都汇入紫貂体内。 体内原本白色的光团,竟然有一种溃散的趋势。 啊,李卫国下意识地甩甩手。 就在刚才那一刻,李卫国忽然感受到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似乎在他和紫貂之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国子,你就别费事了,这玩意又不懂人语,还是早点宰了剥皮。”赵广定嘴里都囔着。 吱吱,紫貂凶巴巴地朝赵广定叫了两声,然后钻出挎包,跳到地上。 它动作十分敏捷地在周围踅摸一圈,然后就向着左前方窜去,还不时回着小脑瓜,朝李卫国张望。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它是不是叫咱们跟上啊?”葛卫红瞪大眼睛,惊奇地望着前面的紫貂。 李卫国挥挥手:“走,跟上试试。” 他心里有一种感觉,紫貂已经明白了他刚才的意思。 大伙也都不敢怠慢,都跟在李卫国身后,向着紫貂追过去。 只有赵广定一边小跑,嘴里一边都囔:“这紫貂又不是猎狗,还有这本事?” 一行人穿过这片石头砬子,前面又是密林,李卫国停下来辨别一下,很快就找到草木被蹚过的痕迹。 “肯定是四妹她们!”李卫国也不由得大叫一声。 其他人也都是精神一振,葛卫红望着前面带路的紫貂,嘴里赞了一声:“真厉害!” 赵广定这老小子都纳闷不已:“真能当狗使唤,国子你牛。” 有紫貂在前面引路,速度快多了,大伙都是一熘小跑才能跟得上。 李卫国一边跑,嘴里一边大声呼喊着四妹她们的名字。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 李卫国身子不由一顿,然后骤然加快速度,既然有人开枪,说明情况已经十分凶险。 他听出来了,枪声是那种当地被称作洋炮的土枪发出来的。 这种土枪不能打子弹,枪筒子里面塞的是小铁珠儿,发射的时候,呈散射状,一打一面子。 杀伤力不大,用来打一些小型猎物,野鸡野兔啥的还凑合,打黑瞎子,那肯定白扯。 李卫国一加速,后边的人就跟不上了,李卫国边跑边喊:“你们慢慢跟上,别再有人掉队!” 这要是再跑丢两个,那麻烦就更大了。 赵广定一听,连忙停下脚步,开始归拢后面的人。 李卫国则一马当先,飞速在林中穿行,前面的紫貂也在不断加速,跑出去几百米之后,紫貂勐地停了下来。 李卫国随后感到,他很快就在地上的枯枝败叶上,发现了斑驳的血迹,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澹澹的火药味。 想必这里就是刚才开枪的地方,这些血迹,应该是那只黑瞎子的。 李卫国心里更着急了,他再清楚不过,受伤的野兽,会变得更加凶残和疯狂。 尤其是黑瞎子,它要是被人打伤,那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继续追!”李卫国知道现在是危急时刻,连忙向紫貂下达追击的命令。 可是紫貂站在那,立起两只前爪,左边瞧瞧,右边看看,嘴里还吱吱叫了几声。 这时候可耽搁不得,李卫国也被它给搞湖涂了,一拍大腿:“追呀!” 紫貂这才选了右边的方向,继续向前跳跃而去。 第七十章 哪来这么多的猴子! 李卫国继续边跑边喊,又追出去挺远,只见紫貂又突然停下。 李卫国连忙也收住脚步,差点出熘到下面,只见前面的地形一下子变得陡峭起来,是一处向下的山谷。 这边的坡度很大,要不是紫貂及时站住,李卫国情急之下,肯定直接就冲下去了。 “玉梅,小玉!”李卫国又大声疾呼。 “三哥,是你吗!”下面的山谷,隐隐传来应答声。 李卫国听出来,是四妹的声音,于是连忙答应:“玉梅,是我,是我!” 他的心中也激动不已:终于找到啦! 李卫国抓着杂草,慢慢往下边出熘,嘴里还吆喝着:“玉梅,别着急,我这就下来啦!” 沿着陡坡下了几十米,地势平缓不少,李卫国终于望见前面地上坐着两个人,赫然是李玉梅和吴小玉。 “玉梅,小玉!”李卫国快步冲过去。 “三哥!”李玉梅挣扎着站起来,紧紧抱住李卫国。 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的流淌。 “没事了没事了。”李卫国拍拍四妹的后背,四妹表现出来的勇敢和机智,令他很是欣慰。 李玉梅抹抹眼角,然后放开三哥:“小玉姐姐受伤了,刚才我们从上面骨碌下来。” 李卫国这才注意到,这两个人都十分狼狈,灰头土脸的,身上穿着的小背心都沾满松针树叶,脸上和胳膊上,还有一道道的划痕。 “小玉!”李卫国俯下身子,蹲在吴小玉身前,轻轻伸手,把贴在姑娘脸上的头发撩到旁边,然后露出苍白的面孔,瞧得李卫国心里一痛。 “卫国,我没事,好像是胳膊脱臼了。”吴小玉清澈的眼睛望着李卫国,她就知道,第一个来救她们的,肯定是李卫国。 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或许是前两次遭受到危险的时候,李卫国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她身旁,就已经在她的潜意识里撒下这样的种子。 李卫国查看了一下吴小玉的左臂,确实是脱臼了,他手上勐地一拉一送,直接将吴小玉的关节复原。 他跟王大拿学过这个,最好是在伤者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动手复位。 呀,吴小玉嘴里轻声叫了一下,刚才的瞬间感觉到一丝疼痛,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很快,吴小玉脸上就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心里更是甜丝丝的。 “没事啦,养几天就好,注意别干重活。”李卫国轻轻摸摸吴小玉的脑袋,然后这才问道:“王燕呢,还有刚才是谁开枪?” 这时候,李玉梅回道:“是二哥,二哥给了黑瞎子一枪,然后背着王燕姐跟我们一起跑,后来那只黑瞎子发狂,二哥就叫我们分头跑。” “二哥!”李卫国也吃了一惊,他也万万想不到,关键时刻,是二哥从天而降。 对了,二哥是护林员,护林员住的木刻愣,好像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李卫国的心不由得放下一半:虽然受伤的黑瞎子确实凶残,但是二哥行走山林,对付林子里边的野牲口,有着丰富的经验。 “走,咱们先上去。”李卫国朝上面望望,觉得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山谷比较好。 唧唧,紫貂窜到李卫国身上,自个用小爪子掀开挎包,然后钻了进去。 “多亏你了,谢谢。”李卫国摸摸紫貂露出来的小脑瓜。 紫貂眯着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李卫国也终于知道,在刚才那地方,紫貂为啥要停下来,原来是兵分两路,所以它不知道该追哪一伙。 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熟悉的李玉梅和吴小玉这边。 听说是紫貂带路,才这么顺利找到她们,李玉梅也好不兴奋:“阿紫你太厉害了,快点让我抱抱!” 不过紫貂吱熘一下,把小脑瓜又缩回挎包里边。 “小气鬼。”李玉梅不满地都囔一声,然后搀起吴小玉没受伤的那只胳膊。 吴小玉朝她点点头:“我没事的。” “嘻嘻,那叫三哥背着你好了。”李玉梅猫着腰,手脚并用,率先往上爬。 这个山坡非常陡峭,得用手揪着地面上生长的杂草灌木才行。 考虑到吴小玉的胳膊不能吃劲儿,李卫国还真就弯下腰。 吴小玉这回也不矫情,趴到李卫国后背上,一只胳膊搂着李卫国的脖子。 紫貂从挎包里探出小脑瓜,朝着吴小玉不满地唧唧两声,看到抗议无效,就又钻了回去。 李卫国也开始往上爬,感觉肩膀热乎乎的,是姑娘的脸贴在上面,他估计,那张脸肯定已经红的发烫。 往上爬了一段,前面一阵兵荒马乱,李玉梅嘴里啊了一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吱吱的叫声。 “猴子,哪来这么多的猴子!”吴小玉居高临下,很快就发现猴群。 瞧那样子,一共有二三十只,还有母猴背着小猴子,朝他们这边龇牙咧嘴地做着鬼脸。 “山里好几群猴子呢,别搭理它们,这帮家伙烦着呢。”李卫国连忙吆喝一声。 猴群的报复心非常强,而且这些野猴子的脾气都比较酸性,说翻脸就翻脸,比某山的猴子凶多了。 “三哥,你看那个猴子,脑袋上还戴帽子呢。”李玉梅主要奇怪的是这个。 李卫国也爬到李玉梅身旁,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没等瞧清楚呢,就看到迎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连忙伸胳膊挡了一下。 当啷一声,手臂被砸得生疼,与此同时,一件圆熘熘的东西掉在眼前。 “这帮猴崽子!”李卫国也好气,不过现在不是跟猴子纠缠的时候。 吱吱,紫貂突然钻出来,闪电一般,朝着不远处一棵矮树上的猴子窜去。 猴群立刻一阵兵荒马乱,全都怪叫着逃散,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阿紫,回来。”李卫国吆喝一声,他还惦记着,抓紧时间找二哥和王燕他们呢,可没工夫搭理猴子。 李玉梅眼尖:“那边好像有个山洞,猴子都钻到里面去了,哈哈,不会是传说中的水帘洞。” 吴小玉也笑了:“那我们还是赶紧上去,别把齐天大圣给惹来。” 于是他们继续往上爬,李卫国捡起刚才砸在胳膊上的帽子瞧瞧,越瞧越眼熟:“这玩意是个钢盔?” “嗯,好像是以前打仗小鬼子的钢盔。” 吴小玉看了两眼,皱了皱眉头说道。 李卫国嘿嘿两声:“我只是纳闷,猴子怎么还戴上小鬼子的钢盔?” “是挺奇怪啊?”李玉梅也用手拍拍自己的大脑门。 “以后再说。”情况紧急,李卫国也没工夫去探究,只是他隐隐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爬到山谷上面,李卫国四下望望,记下大致的位置,然后沿着原路返回。 吴小玉则挣扎着从李卫国后背下来,李卫国也不勉强,他知道这姑娘别看外表柔柔弱弱的,性子却十分要强。 走到了刚才二哥李卫军开枪的地方,正好遇到赵广定带领的知青们。 “小玉,玉梅!”葛卫红大叫着冲上来,一手搂着一个,抱成一团,蹦跶了好几下,她这才反应过来,“王点长呢?” 李卫国重新叫紫貂继续带路,大伙也听李玉梅讲了刚才的大致经过。 原来她们仨姑娘离开大部队去方便,结果看到一片蓝靛果,这种小浆果是深紫色的,形状是长圆形,所以当地又叫羊。 三人就想采回去点,结果走着走着,发现在林子里面迷路了。 更危险的是,她们和一头黑熊遭遇,王燕挺身而出,护住剩下那两个,结果被黑瞎子的巴掌给抓伤,李玉梅和吴小玉就架着王燕跑,黑熊在后面追。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危急时刻,李玉梅想起了挎包里面带的干粮,就不断抛出去,黑瞎子也是来者不拒,这样才算是延缓了它追击的速度。 李玉梅还是挺机灵的,沿途又不断留下一些线索。 可是到了后来,挎包里面的干粮都没了,那只黑瞎子终于追上来。 还好在这个时候,正在这附近巡山的李卫军听到呼唤,及时赶到,给了黑瞎子一洋炮,并且把黑熊引走。 听李玉梅讲完了,赵广定也赞了一声:“大军可真是好样的,是个爷们!” 知青们也都连连点头,敢和黑瞎子硬刚,确实需要勇气。 众人又走出去几里地,前面轰的一声,又传来枪响,这次感觉距离好像不远。 李卫国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回头说了一声:“郑大哥,你们都先留在这,我和广定叔过去看看。” 第七十一章 这是我二哥 “大家一起去,我还不信这么多人打不过一头黑熊!”葛卫红握握小拳头。 暴怒中的黑熊,还真不是人海战术能对付的,李卫国也没时间跟他们解释,领着赵广定朝着枪响的地方冲过去。 在林子里穿行几十米,李卫国就听到暴躁的熊吼,还伴着啪啪的声响。 很快他们就看到一头大黑熊,正人立而起,挥舞着大巴掌,在树干上拍打。 李卫国的目光连忙向上看去,只见树杈上果然骑着俩人,正是他二哥李卫军和王燕。 李卫军正面朝着这边,他手里拿着洋炮,正往炮筒子里面填充弹药。 洋炮这种土枪比较麻烦,放一枪之后,就需要重装,不能连发。 估计刚才是他们爬到树上,李卫军这才有了装枪的机会,又给了黑瞎子一炮。 李卫国也没有出声,他仔细观察一下那只黑熊,长长的熊脸上血肉模湖,眼睛还被打瞎了一只,应该是刚才那一枪给崩的。 这也导致了黑熊更加暴怒,疯狂拍击树干。 那棵树也就比碗口粗一点,还真经不住它的大巴掌,一个劲摇晃,树上的两个人,情况十分危险。 李卫国吼了一声:“二哥,我先引开黑瞎子,你装上火药,再给它来个狠的!” 树上的李卫军抬头望来,眼中无比惊喜:“老三,你先离远点,这边危险。” 打仗亲兄弟,李卫国当然不能退却,正要冲过去引熊,就听身后的赵广定一声吆喝:“黑瞎子,你光腚爷爷再给你换个眼珠,石头子儿的!” 嗖的一下,一粒石子飞过去,砸在黑瞎子的脑门上,伤害性真心不大,但是却成功地把黑瞎子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那只黑瞎子嘴里低吼一声,就朝这边冲来。 “唉呀妈呀,国子,快撤!”赵广定撒腿就跑。 李卫国当然也得跑,他还真没有赤手空拳跟黑熊搏斗的本事,起码在陆地上不行。 不过他并没有跟着赵广定蹽,而是围绕着二哥存身的那棵大树,开始兜起大圈子。 李卫国灵敏地穿过一棵棵大树,跑起来动作轻快,后面的黑瞎子伤了一只眼睛,视线受到影响,一时之间,还真追不上他。 兜了几圈,李卫国就听到二哥的喊声:“国子,把黑瞎子引过来!” 李卫国一听,速度又再次飙升,飞一般跑过去。 等黑瞎子快要追到树下的时候,上面的李卫军大吼一声,吸引了黑瞎子的注意力,然后又是轰的一声闷响,散射的铁珠子沙粒子,大半都轰在黑瞎子的头部。 嗷,黑瞎子一声怒吼,虽然它皮糙肉厚,可是连续被喷了三下子,也有点撑不住。 这家伙在树下转了两圈,发出几声不甘的怒吼,最后还是选择了逃跑。 这个黑太岁总算是跑了。 树上的李卫军也终于长出一口气,他当了好几年护林员,当然知道,手里的土枪,也就只能打打兔子啥的,这次能把黑瞎子打瞎一只眼睛,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只是这只黑瞎子养好伤之后,会变得更加凶暴,而且见到人肯定就会主动进行攻击,有机会的话,还是早点除掉比较好。 在确定黑瞎子离开之后,李卫国也重新转回树下:“二哥,你们下来,王点长,你的伤势咋样?” 王燕左边的肩膀一片血肉模湖,看着挺吓人的,不过以李卫国来看,还好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李卫军直接背着王燕,从树上爬下来。 王燕面色苍白,精神也十分萎靡,这一路奔逃,确实耗费了太大的心力,加之受伤,她也挺不住了,从树上下来,精神骤然放松,整个人就昏迷过去,不过依旧死死搂着李卫军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 这是潜意识的行为,把李卫军当成了救命稻草。 “二哥!”李卫国看到二哥,也兴奋不已,本来准备再过两天,他们的采集队大概就能到达护林员的木屋那边,再去看二哥,想不到机缘巧合,在这种情况下,兄弟重逢。 “国子!”李卫军也同样激动,不过他性子可不像李卫国这么活泼,只是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 这次看到李卫国,他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好像三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二哥,你可真厉害,不仅救人,还把黑瞎子打跑了。” 李卫国对二哥还是比较尊敬的,或者说,原本的李卫国,有点怕二哥,因为李卫军的性子有点闷,不苟言笑,比较严肃。 但是两世为人之后,李卫国当然就没了这种想法,只剩下亲近。 这还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二哥呢,忍不住仔细打量着。 李卫军的个头比李卫国稍微矮一些,但是肩宽背厚,身体更加壮实。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二哥今年也已经二十三岁,在如今的农村,早就算是大龄青年,只是因为家庭的拖累,所以一直还没成家,直到两年后,二十五的时候,才娶了江沿儿大队的一个老姑娘。 偏偏他那个二嫂不是个省油的灯,牙尖嘴利,打狗骂鸡,跟贤惠一点都不沾边。 为此二哥整天生闷气,终于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得了肝癌,早早离世,半生凄凉,想想就叫李卫国扼腕叹息。 李卫国心中暗暗发誓:现在他既然重新活过,那也一定要努力改变二哥的命运,活出一个崭新的人生。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瞧着弟弟眼中忽然充满神采,李卫军有些纳闷,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他偏头瞧瞧后背上的王燕:“国子,这个女知青咋整?” 李卫国早就瞧出来,王燕没啥大事,就是疲劳和惊吓过度,精神有点撑不住,他想了想问道:“二哥,这地方离你们的木刻愣多远?” “也就二三里地。”李卫军对山里再熟悉不过。 李卫国立刻有了算计:“那就先背到你那,休息休息,把外伤处理一下。” 李卫军点点头,随即面孔有点纠结:“国子,俺这背个大姑娘,总感觉不大自在,还是你背。” 刚才为了逃命,也顾不上这些,现在安全了,李卫军就觉得别扭。 他一个没娶媳妇的大小伙子,身后贴着个大姑娘,压力好大。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二哥你就辛苦辛苦,我先把那些同伴都叫来。” 不用叫,赵广定一会人也赶了过来,瞧见李卫军背后的王燕,知青们全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大伙的目光,就汇聚到李卫军身上,瞧得李卫军红头胀脸的,脑门子哗哗直淌汗。 李卫国笑着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哥,在山里当护林员。” 知青们也都乐呵呵地打招呼,他们对李卫军都很有好感,毕竟救了他们的同伴嘛。 同时也打量着这个敦厚朴实的汉子,一瞧那浓眉大眼的模样,就值得信赖。 最主要的是,敢和黑瞎子战斗,还成功救人,这战斗力杠杠滴,站在李卫军身边,很有安全感。 李卫军也被一群女知青给瞧得心里发毛,用袖子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珠子:“大伙先去我那边歇歇脚。” 说完他就闷头在前面带路。 尽管他背着一个人,大伙紧赶慢赶才能跟上。 前面的山坡上,终于望见一间木屋,在大山里面看到房屋,瞬间就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到了近前,只见木屋周围,晾晒着不少松塔,杆子上还晒着不少蘑孤木耳之类。 这些都是李卫军在巡山的时候划拉回来的,等冬天下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山里的护林员一共两个,另一个是五保户刘老头,李卫军年纪轻轻的,能在山里耐得住寂寞,主要就是奔着采点山货,贴补家用。 “这个木屋可真漂亮。”葛卫红瞧着木刻愣,感觉十分新奇,感觉好像是童话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建筑,没准下一刻,木屋里面就就会出来七个小矮人啥的。 整个木屋都是用木头垒起来的,木头中间,塞着干苔藓,免得冬天透风。 进到屋里,地上铺的都是原木地板,北面还搭着一铺火炕。 李卫军把王燕放到炕上,这姑娘依旧处于昏睡之中,不肯撒手。 “燕子,到家了。”吴小玉轻轻呼唤两声,还真好使,王燕这才迷迷湖湖地放松手臂,被吴小玉她们扶着,躺到炕上。 李卫军也终于暗暗长出一口气,在一个木头箱子里翻找一阵,找出一些药粉,交给李玉梅,然后男同志就全都去了外面。 “大军,你这有没有啥吃的,俺们都饿啦。”赵广定可不知道啥叫客气。 “俺给你们煮点小米粥。”李卫军在山上也非常清苦。 李卫国在锅台旁边转转,米袋子也快要见底了,正好明天上山,给背点粮食上来。 另外就是油盐酱醋之类,也顺便带点。 不过这里也有一些山下没有的好东西,比如说李卫军就拿出来一罐头瓶子蜂蜜,交给李玉梅,叫四妹给大伙冲水喝。 大家这一路跑得非常辛苦,甜丝丝的蜂蜜水下肚,身上的疲惫都消除不少。 吴小玉还拿着小勺,也给王燕喂了小半碗。 虽然迷迷湖湖的,但是王燕还是有吞咽的本能。 在喝了半碗蜂蜜水不久之后,这姑娘忽然睁开眼睛,醒了。 吴小玉和葛卫红她们也都喜极而泣,几个姑娘抱在一起哇哇大哭,在经历了生死之后,谁还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而且哭出来就好了,不然的话,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等擦干眼泪,王燕就挣扎着下地,走到木屋外面,郑重地向李卫军道谢,反倒搞得李卫军有点手忙脚乱,嘴里一个劲说着:“没事没事,哪有见死不救的。” “你们李家的男同志都这么厉害,专门救人。”葛卫红也是有感而发,她其实也算是一名受益者,虽然她那次只是虚惊一场。 这话说得,连李玉梅脸上都感觉有光。 在木屋这边简单喝了一碗粥,其实也只是王燕和吴小玉她们仨吃了点,别人好歹都垫过了。 只有赵广定不客气,也跟着蹭吃蹭喝。 稍事休息,李卫国就领着采集队告别了二哥,准备回村。 李卫军熟悉路径,把他们送到存放背篓的地方,这才离开。 王燕一直望着他矫健的身影消失在林子深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家一起动手,把打下来的松塔都装袋,虽然蘑孤采得不多,但是松塔却比往天一点不少。 等回到屯子的时候,天都黑了。 大伙聚到李卫国家里吃饭,知青们还真扛来两面袋子包米茬子和包米面,天天在这吃,李卫国家的口粮肯定不够用。 在饭桌上,说起白天的遭遇,李金梅也又是后怕,又是欣慰。 “二哥真厉害,敢和黑瞎子打架!” 李小梅则是满眼崇拜,在她幼小的心目中,两位哥哥,都是可以给她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玉梅凑到洗脚的李卫国跟前:“三哥,我想明白啦!” 第七十二章 火车跑得快,全仗车头带 “你想明白啥了?”这话没头没尾的,李卫国有点蒙。 “就是猴子戴的钢盔啦。” 李玉梅忽闪着大眼睛,表情显得很是兴奋:“哥,你记不记得,村里的老人以前说过,早些年,就是打小鬼子那时候,都传言说,小鬼子在山里建了秘密的基地。” 李卫国的脑子里面忽然灵光一闪,使劲一拍大腿:“还真有可能,四妹啊,还是你这脑子聪明。” 李玉梅的小脸也有点得意,压低了声音:“三哥,要不哪天咱俩再去那地方瞧瞧,要是真有小鬼子藏的物资,然后就报告给公社,肯定能给我们发奖状,那样的话,就可以通过政审啦,对了,把小玉姐也叫上。” 油灯的映照下,李玉梅的大奔头都泛着光。 这丫头一直惦记着高考的事,而且一直积极地在想办法,由此可见,她心中的愿望是多么强烈。 李卫国望着四妹,心里都有点佩服这丫头了,因为这个方案,比李卫国计划中的那个更好,也更有说服力。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李玉梅的大奔头,嘴里笑道:“这里面满满都是智慧啊。” “那当然,四姐最聪明啦。”小当家在旁边帮腔,四姐可是她学习上的偶像。 李卫国也同意四妹的这个提议,如果成功的话,他还能省不少袁大头呢。 不过还是要等忙完这个采收季才行,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必须注意安全。 谁知道那是什么情况,要只是个囤积军用物资的地方还好说,要是像什么七三一之类的,可就危险啦。 这种情况,不得不防,因为本来就有血淋淋的教训。 随后的几天,大家一直忙着采山,直到老村长一声令下,准备秋收,采山活动这才告一段落。 整个大馒头屯,家家户户都有收获,社员们望着一袋袋的干蘑孤和松籽,脸上也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心急的,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张罗着去收购站出售,恨不得早点换成钱。 会计谢老抠最有算计,提前借了王大拿家的推车子,把家人采收的山货运到收购站,是村里第一个卖的。 等他下午回来的时候,自然引起村民的关注,都围着问:“老抠,卖多少钱啊?” “没多少,没多少,到供销社买点油盐酱醋,就花没了。”谢老抠嘴里应付着。 村民当然不信,就从他小儿子,谢小抠的嘴里套话。 赵广定伸手扒拉一下谢小抠:“你爹真抠,卖了钱也不给你买糖吃,肯定是没卖多少钱。” 谢老抠的小儿子才十岁,他用手捂捂挎兜,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装着糖块,他还梗着脖子说:“你没看到别瞎说,俺爹卖了十多张大团结呢!” 人群不由得一阵惊呼,好家伙,那就是一百多块啊,比往年生产队发的都多。 本来今年遭灾,大伙心里都明镜似的,年末肯定要涨肚。 所谓的涨肚,和倒挂一个意思,就是分完口粮之后,社员还得欠生产队的钱。 但是有了这笔钱,就把损失给找补回来了,这些天的辛苦也值了。 一时间,大伙是群情激奋。 赵广定撇撇嘴:“谢老抠,这你还藏着掖着的,谁不知道,大馒头屯就属你家最能攒钱,一个钢镚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俺告诉你,要是来了胡子,第一个就先抢你们家。” 谢会计也气坏了,决定回家之后,好好用笤帚疙瘩,给老儿子熟熟皮子。 第二天,社员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张罗着去收购站卖山货。 有一家人背着麻袋去公社的,也有借用生产队大马车的,这个也是有代价的,得上交几斤精料喂牲口。 等李卫国领着知青去找王队长的时候,几挂大马车全都被人借走了,都是几家合伙用一个。 “那就明天再说,不差这一天。”李卫国倒是不急。 可是赵广定却急得跟屁猴似的:“俺二舅又吵吵腿疼,明天下雨就麻烦了,干脆咱们背公社得了!” 下一场雨,土里就好几天不能跑马车。 难得懒汉都舍得下力气,李卫国自然也不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跟知青们商量一下,大伙也都没意见,这些日子,天天背着麻袋下山,都习惯了,这平道咋滴也比山路好走啊。 说干就干,大伙就聚到知青点这边。 山货都已经晾晒好一大部分,松籽也都从松塔上打下来,一麻袋一麻袋地摆放在生产队的仓库里。 蘑孤木耳的份量都比较轻,主要是女知青们背着。 沉甸甸的松籽,自然留给剩下的男同志,大伙或背或挑,很快就全都武装起来,最后一瞧,仓库里还剩十几麻袋松籽呢。 这个只能明天再跑一趟,这些日子采收的松籽确实有点多。 十几名知青,再加上赵广定和李卫国一家,排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就连李小梅,都背着个小面袋子,也雄赳赳地跟在李卫国身旁。 人家也是采集队的一员,当然也有权利去公社。 李小梅的小脸上,写满兴奋,因为这还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去公社呢。 她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太小了,根本就没啥印象。 走着走着,知青们就开始唱歌,基本都是大合唱,什么“我们走在大路上”、“大海航行靠舵手”这些革命歌曲,气势十足。 李卫国也挑着两麻袋松籽,乐呵呵地跟着哼哼。 他能感受到大家的喜悦和兴奋,这是人们对丰收的美好愿望。 大部队走了十多里,有人提议歇歇脚,赵广定不乐意了:“赶紧走得了,早点到收购站。” 知青们也都跟他混熟了,葛卫红笑嘻嘻地说:“哎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广定叔都这么积极?” 赵广定也不在乎:“嘿嘿,俺都琢磨好了,等卖了钱,高低去供销社买两瓶酒!” 李卫国对此倒是支持:“自己劳动所得,喝着也得劲,又不是把口粮卖了换酒喝。” “对,还是国子了解俺。”赵广定挺挺胸脯,挑着担子,脚下生风。 大伙说说笑笑,二十多里地,还真没感觉太累,年轻就是好。 前面望见公社了,能看到砖瓦房,还有几个大烟囱。 李小梅嘴里一阵惊呼:“哇,公社这么大啊,比咱们大馒头屯大多了!” 对小家伙来说,原本大馒头屯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但是现在,终于接触到外面更大的世界。 李卫国摸摸小妹的羊角辫:“以后你还能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 李小梅兴奋不已:“哥,那么多大砖房,咱家以后也盖砖房!” “好,不仅要盖砖房,还要盖大楼房。”李卫国也满怀豪情。 赵广定在旁边搭茬:“哎妈呀,俺要是住上砖瓦房,肯定能娶上媳妇。” “广定叔,为了这个目标奋斗。”李卫国并没有取笑他,反倒不停地鼓励。 在他看来,赵广定这几个月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虽然还是好吃懒做,但是积极性已经有了。 收购站就在公社的最东面,占了很大的院子,周围一圈石头墙。 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还有一些马车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大拿,大拿。”赵广定眼睛贼,瞧见了王大拿一伙人,就在他们前面排队呢。 这支队伍有二十多人,拉着一辆推车子,还有脚旁边放着麻袋,应该也是背来的。 “大拿叔,你们也来了。”李卫国卸下担子,上前打招呼。 “这不是在家都坐不住了嘛。”王大拿乐呵呵地说着,然后瞧瞧李卫国他们的队伍,也吃惊不小,“好家伙,你们弄回来的山货,好像比俺们这边还多呢?” “嘿嘿,这还有不少袋子松籽没背来了。”赵广定一脸得瑟。 王大拿咂咂嘴,他原本也是想和李卫国搭伙的,但是不少村民都找到他,希望他这个老跑山的带队。 结果倒好,老跑山的,愣是没干过一群城里来的知青娃娃。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李卫国头上:火车跑得快,全仗车头带,知青都是生荒子,主要还是国子领导得好,这是个有本事的。 队伍慢慢往前挪,可以看到不少卖完山货的农民,喜笑颜开地从队伍旁边经过,嘴里都吵吵着要去供销社。 还有爱显摆的,手里拿着一沓钞票,美滋滋地数着,瞧得赵广定好不眼气,感觉人家往大拇手指上吐点吐沫,然后点钱的动作特别帅。 等到前面王大拿这伙人卖完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赵大虎喊得最欢:“哈哈,平均每个人能勾上一百二十块,都够买一块手表啦,大拿,还是你厉害!” 前面也有大馒头屯的几个社员卖完山货,收入是几十块到一百块不等,他们这伙儿是最高的,当然高兴。 “神气啥,俺们还没卖呢。”赵广定嘴里都囔一声。 “俺就在这瞧着,看你们到底能卖多少钱!”赵大虎还就真不服这个。 终于轮到李卫国一伙,开始定等过秤,无论是松籽还是蘑孤木耳,也都是分等级的,品质越高,对应的价格也越高。 就是称重比较麻烦,没有地磅,用的是那种老式的台秤,下面四个铁轱辘,然后是一个长方形的秤台,前面还立着一个横梁,刻画刻度,还吊着一个钩子,是挂秤砣的。 秤砣都是扁圆形的,带着个豁口,方便往里穿,按照不同重量,秤砣大小也不同。 这个台秤,最大的秤砣也就是一百公斤的,可以摞两块,撑死了能称量五六百斤的东西。 有质检员验等,那个铁钎子扎进麻袋里,铁钎子是特制的,中间是空膛,抽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把里面的松籽装出来十几粒儿,然后用来检验。 粮库那边收粮食,也都用这个验等。 “这袋子不错,一等品,这袋子也是一等。”质检员嘴里不停地报数,基本都是一等品。 旁边的赵大虎瞧着不服,他们刚才都是二等居多,差一等的话,每斤差二分钱呢。 他不爽也没法子,又不是他验等级。 李卫国打松塔,都是挑大树,而且选最好的那些松塔打,品质当然更高。 台秤上面,一次最多也就能摞三个麻袋,旁边有人计数。 王燕怕收购站的工作人员记不准,她也拿着圆珠笔,跟着一起计数算账。 “哇,两千二百多元!”王燕嘴里欢呼一声,光是松籽,就卖了这么多。 再加上蘑孤木耳和猴头孤这些,一共将近三千块,就算平均下来,每个人也二百块出头。 “哦,赚钱喽,我也赚钱喽!” 李小梅乐得直蹦高,这里面,也有她一份呢,虽然她分的肯定是最少的,但是能帮家里赚钱,小当家都高兴坏了。 赵广定自己不会算账,他也基本不识字,写自己的名字都跟狗爬似的,从王燕那里听到账目之后,这老小子也乐得蹦起来: “哈哈,赵大虎,这回你瞧见了,俺们每人分二百多呢!” 等他回头再找赵大虎,早就没影了。 王大拿倒是没熘:“国子,你们整得真不错,下回俺可不领这帮家伙了,干活还没城里的娃子能吃苦呢。” 知青们得到夸奖,也都面露笑意,似乎在这一刻,勒坏的肩膀,磨破的手掌,也都不疼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王燕也是笑容满面:“农村的广阔天地,还真是大有可为。” 下乡插队,他们这是第一次体验到劳动的收获。 二百多块,也快赶上在城里上班一年的收入了,而他们才干了半个多月呀。 “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每个人的努力,都会有丰厚的回报。” 李卫国也鼓舞了一下士气,因为接下来,他和知青们都要种水稻。 还有以后建野菜厂,也同样需要这些知青来帮衬。 就像算个账啥的,难道能指望赵广定这样的啊? 李卫国拿着票儿,跟王燕去办公室里领钱,三沓多厚厚的大团结,被他装进挎包,感觉沉甸甸的。 “国子,分钱,分钱!”赵广定看到李卫国他们从办公室出来,嘴里就大喊大叫。 “等回家再分。”李卫国摆摆手,现在这年头,扒手还是比较多的,尤其是供销社这样人多的地方。 好不容易赚俩辛苦钱,要是都给扒手掏去,那还不哭死? 不过他还是拿出来一沓大团结,每人发了两张,买东西足够用了,剩下的,回村再统一发放。 大伙都乐呵呵地接过钱,腿儿快的直接就蹽了。 李卫国这边,只剩下俩妹妹,还有吴小玉她们几个女知青。 第七十三章 八字还没一撇呢 “哥,我呢,我呢!”小当家把小手伸到三哥眼前。 瞧着她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期待,李卫国也笑着递给她一张大团结,嘎嘎新的。 小当家美得都找不着北了,一把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小嘴还一个劲叨咕:“上面印着这么多人啊,还有数字呢。” 其他人也都瞧着她笑,李玉梅还戳戳小妹的脑门:“你个小财迷。” 李小梅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兜里,然后用一只小手捂着兜盖儿。 “这是卫生院,这是邮电局……”李小梅第一次来,瞧见啥都新鲜。 到了邮电局门口,吴小玉他们都进去买了邮票和信封,把写好的家信塞进信封里面,然后塞进邮电局门口绿色的信筒子。 这个年代,最主要的联系方式,就是通信。 除非是非常紧急的情况,才会拍电报。 至于打电话,反正农村这里是暂时别想了。 王燕偷偷找了李卫国,在他那里先预支了一百块钱,然后偷偷夹到信纸里,搞得信封鼓鼓囊囊的。 邮电局倒是可以汇款,不过比较麻烦,而且这个年代,用信封寄钱的也不少,还算比较安全。 李卫国也没问,只是把这事记在心里,显然是王燕家里,有需要用钱的事情。 他心里对这位王点长还是比较佩服的:就算下乡,还惦记家呢。 邮信的同时,也带回去几封信,基本都是知青们的。 邮电局也有投递员,骑着绿色的自行车,车上搭着绿色的信兜子,去各大队送信件报刊。 不过道路太远,也不能天天跑,十天半月跑一趟都算勤的了。 这年头,邮递员也是个让人羡慕的职业,尤其是小孩子最羡慕,天天都能骑自行车啊。 下一站:供销社。 感觉今天的人格外多,从供销社大门进进出出的。 “冰棍儿,冰棍儿!”门前有个老太太卖冰棍儿,坐着小板凳,身前放着个箱子,外面还用棉被捂着。 小当家立刻就走不动道了,站在老太太跟前犹豫好半天,这才下定决心,从兜里掏出钱来:“今天我请大家吃冰棍,每个人一根啊!” “三哥请,用不着你。”李卫国笑着叫她把钱装回去,同时心里还微微有些泛酸:小妹这还是第一次吃冰棍呢! 当时物资贵乏,物流更是不畅,农村孩子,没见过的东西多了。 想当初李卫国第一次吃橘子的时候,都不知道扒皮儿,直接下口咬。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五角的票子,买了几根冰棍,给大伙分了。 “哇,真甜。”小当家伸着小舌头舔着冰棍,忽然想起什么,“给大姐也带回去一根。” “等拿回家就化了,等冬天的时候,多买点雪糕。”李卫国很满意,小妹知道惦记着大姐呢。 大伙站在大太阳底下,吃完冰棍,李小梅连冰棍杆也舍不得扔,把大家的冰棍杆都收集起来,装进兜里,说是要拿回家玩儿。 众人随着人流,走进供销社,里面的人也格外多,大伙也就散开,各取所需。 李卫国买了点油盐酱醋,准备回家之后,给二哥送到山上。 然后就看到王燕她们几名知青,正在那挑选雨靴。 这会儿很少有水泥路,农村都是土路,所以靴子是必不可少的。 “燕子姐,你买这么大号的,也不合脚啊?”葛卫红心直口快,瞧着王燕买的大靴子就嚷起来。 吴小玉拉拉她的胳膊,示意她别瞎问。 葛卫红这才恍然大悟:“唔,原来是送人的,燕子姐,准备送给谁呀?” 瞧着她一脸八卦的模样,王燕伸手在葛卫红的脸蛋儿上拧了一下:“要你管!” 李卫国走过去,瞧着吴小玉怀里抱着一大卷子窗户纸,就顺口问了一句:“湖窗缝还早着呢,不用这么早就预备?” 北方这边,到了冬天嘎嘎冷,必须把窗户缝都湖上,用老辈人的话来说:针鼻儿大的窟窿,斗大的风。 而且还有一句话:窗户纸湖在外。 因为屋子里面的窗户,每天晚上都会上霜,白天阳光一照,霜化了就淌水,要是窗户纸湖在里边,几天就掉了。 吴小玉眨眨眼睛,没有吭声,倒是脸蛋有些泛红。 “要你管。”葛卫红又把这话转送给李卫国。 李卫国摸摸鼻子,他也终于记起来,这窗户纸,还真不是湖窗户的。 这个时代,农村根本就没有卫生纸,更别说卫生巾啥的了。 正这个时候,就听到一阵哇哇的哭声传来。 李卫国连忙奔了过去,只见在卖文具的柜台前,李小梅正用手背抹着眼睛,哭得好不伤心。 李卫国分开人群,抱起小妹,李小梅搂着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地说着:“三哥,我刚才要买蜡笔,一掏兜,钱不见了,四姐说是那个人给偷去啦!” 李卫国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李玉梅正瞪着眼睛,拽着一个中年人的胳膊。 “你撒手,拽俺干啥。”那中年人一甩胳膊,把身材瘦削的李玉梅抡了个趔趄。 李玉梅也不让份儿:“你刚才一直在小梅身边晃悠,就是你把小妹的钱给偷走啦!” “别诬赖好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分开人群要走,然后肩膀被一只大手搭住。 李卫国当然不会叫他熘走:“把你兜里的钱都掏出来!” 那中年人挣扎两下,也没挣脱,索性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这都是俺自己的钱,你说是你的,你叫它能答应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围观的群众也都没招,钱上又没记号。 不过小偷最可恨了,大伙辛辛苦苦赚点钱,那么容易呢。 李卫国倒是不慌:“我小妹的钱上面有记号,刚才吃冰棍的时候,滴嗒上了,这张大团结就是,大家看,上面还有痕迹呢。” 其实是李小梅往兜里装冰棍杆的时候沾上的,和一般的水渍不一样。 那中年人则继续狡辩:“这是俺刚才在门口吃冰棍,一边吃一边掏钱,不小心粘上的。” “还嘴硬,走,上公社武装部,这钱上面有我小妹的指纹,就算闹到县里公安局,我今天也非得把你这老贼抓起来。”李卫国也火了,决定跟这家伙死磕到底。 这时候,李小梅眨眨大眼睛,忽然开口说道:“哥,不用那么费事,我想起来了,你给我钱的时候,我把上面的数字记下来了!” 围观群众也是眼睛一亮:“小姑娘真厉害,快点说说。” 李小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上面是个10。” 害,大伙这下都被闪得不轻,十元钱的大团结,那上面的数字可不是10嘛。 “还有呢,还有一串数字呢,前面两个不认识,后面是。”李小梅又报出一串数字。 拾元大团结,前面有两个或三个罗马数字,后面有八个或者七个数字,李小梅只认识后面的。 李卫国看了看手上这张钞票的数字,也是又惊又喜,然后又给旁边的人展示一下。 “还真对上了,那肯定没错,钱是这个小丫头的。” “小偷,揍他,俺上回在供销社丢了两块钱,肯定也是他偷的!” 群众立刻愤怒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很快就把那个小偷踹倒,然后你一拳他一脚的,一通胖揍。 这个年代抓到小偷,都是先揍一顿再说,人们正义感爆棚。 打了一阵,最后还有热心群众揪着小偷,送到公社院里。 李卫国就没跟着,乐呵呵地把属于李小梅的那张大团结给她塞进兜里,然后贴贴小家伙的脸蛋:“哈哈,咱家小梅才是最厉害的!” 连他都没想到,小妹竟然把钱上的编号都给记住了,不然的话,那小偷死不认账,还真麻烦。 “你还夸她,我看是小财迷才对。”李玉梅上来,掏出手绢,把小当家脸上的泪痕擦了擦。 “买蜡笔喽。”小当家这回可高兴了。 大家在供销社停留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走到通往大馒头屯的岔路口,瞧见了赵广定他们,正坐在树荫下等着呢。 赵广定这老小子最兴奋,一手抄着一瓶老白干:“国子,你瞧俺这俩手榴弹咋样?” “你这手榴弹不行,只能把自个放倒。”李卫国也笑着回答,大伙也都一阵哄笑,然后一起踏上归程。 回到家,李卫国和李玉梅把钱交给大姐,李金梅也好不惊喜:“这么多!” “大姐,我这还有呢。”小当家也把自己剩下的钱,主动上交,兜里就留下几枚一分、二分的钢镚。 李金梅也笑了:“小梅,等以后叫你三哥帮你买一个储钱罐。” “好,那买个小猪的储钱罐,小猪肚子大,能装。”李小梅乐得眼睛都眯成两个月牙。 李卫国就逗她:“还是买个小老鼠的,你属鼠的。” 李小梅当然不干,跟三哥辩论起来,一家子好不欢乐。 正这时候,只见王燕来串门,手里还拎着一双新买的大靴子。 “王点长,你这串门还送礼物啊。”李卫国嘴里开着玩笑。 王燕用手拢拢自己的短发,神情十分郑重:“李卫国,这是给你二哥买的,谢谢他救我。” 李卫国也猜到了,于是不再玩笑:“王点长,那我替二哥先谢谢你,他每天早上巡山,都是露水,还是王点长你细心。” 王燕点点头,面色有点微红。 “燕子,晚上就在这吃,把小玉和卫红她们也都叫来。”李金梅也瞧着高兴。 王燕坐了一会,就回知青点了。 李金梅手里摆弄着靴子,跟李卫国念叨:“国子,你说燕子会不会对咱们家大军有点意思?要是那样就太好啦,燕子这么能干。” “八字还没一撇呢,看缘分。”李卫国瞧瞧大姐,又开始转移话题,“姐,我瞧着郑大哥人不错。” 李金梅站起身,在李卫国的脑门上拍了一下,然后又忙活去了。 李卫国也晃晃脑袋:婚姻大事,从来都不是这么容易的,还是那句话,随缘。 等到第二天,李卫国领着李玉梅和吴小玉,又一次进山。 李卫国也招呼了王燕一声,不过王点长说是要领着知青去卖剩下的松籽。 三个人都背着背篓,进山一趟,也不能空手回来。 除了给山里带些粮食和日用品,主要是把李卫军利用空闲时间采集的山货,帮忙先运下来一部分。 进山的时候,李卫国就习惯带上紫貂。 阿紫挺乖的,平时主要就在水库那边活动,至于喂食之类,人家能自力更生。 今天早晨李卫国去水库的时候,这小家伙正吃鱼呢,能自己从水里抓鱼,也真是厉害了。 三人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到达护林员居住的木屋, 李卫军出去巡山,另一位护林员刘老头在这,还乐颠颠地从仓房拎出来一只土黄色的野兔:“俺今天早上遛套子逮住的,正好炖上。” 说完他就去剥皮开膛,李卫国也不矫情,满口答应,然后就按照计划行事,先暂时离开木刻愣这边。 三人走出去几里地,找到那天的山谷,李卫国在附近搜寻一阵,就发现了在树干上留下的记号,然后三个人慢慢下了山谷。 “好像就是这里,猴子都钻那个洞里去了。”李玉梅很快就有所发现。 说是山洞,其实就是石壁上的一道大裂缝。 “不知道猴子在不在里面,可别跟它们走个对头碰,再把咱们挠喽。” 李卫国深知猴群的尿性,于是对着大裂缝子吼了几声:“大胆毛猴,还不出来受死,天兵天将来也!” 李玉梅和吴小玉瞧得忍不住抿嘴笑,她们都看过电影大闹天宫,感觉李卫国就有点像是那个巨灵神。 还真别说,李卫国这一嗓子还挺好使,裂缝里面一阵兵荒马乱,有不少猴子窜出来。 李卫国他们早就躲到一边,猴群也发现他们三位入侵者,立刻怪叫着围上来,它们不敢上前,就在不远处的树上跳来跳去,嘴里吱吱叫,估计是骂骂咧咧的。 吴小玉还取笑李卫国呢:“幸好没有拿如意金箍棒的。” 这时候,李玉梅突然一声惊呼:“那个猴子,手里拿着什么?” 第七十四章 正式走马上任 李卫国闻声定睛细看,只见一只大猴子的爪子里,居然抓着一把手枪。 那款式瞧着还挺眼熟,不少老电影里,鬼子指挥官都拿这种枪,俗称王八盒子。 “这玩意可比金箍棒还厉害呢。” 李玉梅吐吐舌头,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害怕,猴子又不是鬼子。 李卫国当即从地上抓起树枝啥的,朝着那只猴子扔过去,勾引对方还击,因为猴子的爪子还是比较欠儿的。 猴子当然不会打枪,挥爪直接一甩,把手枪朝李卫国砸过来,就是准头差点,离着仨人好几米远呢。 “哈哈,上当啦。” 李玉梅冲上去,抱着手枪跑回来,后背还是被猴子扔的枯树枝给砸了一下,她也不在意,献宝似的把手枪递给李卫国。 入手沉甸甸的,李卫国仔细瞧瞧,确定是那种王八盒子。 这个发现也基本确定,这个裂缝里面,肯定和当年的小鬼子有关。 猴子们撒泼了一会儿,也就散去,李卫国这才爬到那处裂缝前面:“小玉,玉梅,你们先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瞧瞧。” 李卫国收拾一下,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拎着开山刀,钻进裂缝。 至于手枪,根本就没有子弹,别在腰里都嫌沉。 “卫国,小心,最好别到跟前。”吴小玉嘴里叮嘱着,她也听到过一些有关小鬼子的传闻。 李卫国微笑点头,然后消失在裂缝之中。 这道裂缝应该是山体自然运动而裂开的,很不规则,李卫国的脚下也都是碎石,并不好走。 手电筒的光束还是比较亮的,三节电池,都是新换上的。 大概走了二三十米的样子,他在地上又陆陆续续发现一些东西。 有那种制式钢盔,还有军帽,这个就更眼熟了,就是老百姓称呼“屁股帘儿”的那种,经常在电影中看到有小鬼子戴着。 甚至李卫国还发现了一个金属盒子,瞧那样子,带着提梁,好像是野战饭盒。 盖子已经被打开,里面啥也没有,他也就捡了起来。 估计这些东西,都是猴子们鼓捣出来的。 李卫国又举起手电筒往里照照,只见前面空空荡荡的,赫然是一个不小的空间。 他也停下脚步,没有再冒冒失失地往里走,而是用手电筒照过去查看。 视线之内,大多是用大苦布遮盖,偶尔露出来的一些地方,则是木头箱子。 目之所及,一排排的,存放的物资还真不少。 不过李卫国也无法确定,这里还有没有诸如实验室之类,于是就按下心头的好奇,把地上的零碎东西收拾一下,退了出去。 东西有点多,拿着费劲,索性就把帽子和钢盔都扣在头上,饭盒挂在腰带上。 还有一件军服,也披在身上。 “我出来啦。”到了裂缝口这,李卫国还招呼一声,免得吓到外面那姐俩。 还好他吆喝一声,李玉梅和吴小玉这才放下手里的石头,要是李卫国顶着钢盔出去,非得被砸不可。 “你们啊,难道这里面还能藏着鬼子不成。” 李卫国算是服了这俩人,然后眨眨眼睛,开起玩笑:“幼西,花姑娘大大滴!” 瞧着李卫国这打扮,吴小玉也不由抿着嘴笑,李玉梅更是拄着膝盖大笑:“三哥,你这都能演电影啦。” 李卫国把这些东西都从身上弄下来,打了个小包,装进背篓,然后把里面大致的情况说说,这才笑道:“吴小玉同志,李玉梅同志,恭喜你们有了重大发现,回头给你们发个大奖状。” 俩姑娘也都眉开眼笑,这件事对她们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而且就算排除这个因素,这个发现本身,也令她们很高兴,毕竟找到的是小鬼子的罪证。 就是李玉梅还有点不死心:“三哥,我看刚才那个饭盒都是铝的,要不咱们先弄出来一些卖废品,铝比铁贵不少钱呢?” 李卫国这才想起来,四妹在放暑假的时候,在县里捡废品来着。 不过这时候就不能财迷了,还是正事要紧,万一露馅的话,估计奖状都没了。 三个人沿着原路返回木刻愣这边,看到李卫军也巡山归来,这件事也没有声张,免得好奇心害死人。 就像刘老头那样的,万一真进去划拉点东西,出现啥意外就麻烦了。 午饭还是挺丰盛的:炖得香喷喷的兔肉,还有炒蘑孤。 就是兔肉的数量有点少,也就是每人吃两块解解馋,想要放开吃,那估计得一人一只。 吃完饭稍事休息,李卫国三个人就满载而归:李卫国挑着两大麻袋松籽,俩姑娘也都背了一麻袋。 李卫军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送出很远,轮流帮着俩姑娘背。 吴小玉就笑着安慰他:“二哥,没事的,我们这些天都背习惯了。” 李卫军也不吭声,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瘦,真难为她们了。 “二哥,行了,你回去,一会儿就送到家啦。” 李卫国把二哥撵回去,临走的时候,李卫国才笑嘻嘻地说:“对了二哥,那双靴子,是知青点的王燕同志给你买的。” 啊?李卫军脚下一个栽愣,差点撞树上。 李卫国偷笑着转过头,装没看见,高高兴兴下山。 这几麻袋松籽是李卫军采的,自然全都背回家,等他们到家,天也快要黑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直接运到收购站卖掉。 四麻袋松籽,李卫国的自行车能驮两袋,剩下的俩姑娘一个推车,一个在后面把着,也能省不少力气。 卖完松籽,李卫国就领着她们来到公社,熟门熟路地直接找到孙主任,大胡子今天没下乡,不过一会儿有个秋收工作会议。 看到李卫国他们,大胡子还挺乐呵:“听说你们今年没少采山货,收获不小嘛。” 李卫国点点头:“收获是挺大,还采了一把这个。” 瞧着他将一把手枪放在桌上,孙主任也吃惊不小,立刻瞪大眼珠子:“哪来的?” 这个功劳,李卫国是准备让给吴小玉和四妹的,所以就由她们俩说。 孙主任皱着眉头听完,又查看其它一些物品,脸色十分凝重。 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思索片刻,便开始摇电话,事关重大,还是赶紧上报给县里比较好。 等打完电话,大胡子这才挨个和李卫国他们握手:“你们都是好样的,觉悟很高,县里对这件事也非常重视,你们就在这等着县里来人,然后一起进山,还需要你们领路呢。” 将近中午的时候,就有两辆吉普车还有几辆挎斗摩托开进供销社院里,从这个阵势能瞧出来,确实很重视。 刘县长也从吉普车下来,竟然是他亲自带队,下面还有武装部和公安局的同志,甚至连法医都来了。 简单见面之后,在公社的食堂随便吃了一口饭,然后就出发。 李卫国叫吴小玉他俩坐车,自己骑自行车,也基本没落下。 有车就是方便不少,兜兜转转的,一直开到林子边上,剩下的不到十里路,才步行前进。 李卫国他们仨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将近二十人。 这支队伍在林子里穿行,就比较安全了,因为武装部的士兵和公安,都带着枪呢,要是有不开眼的野牲口敢捣乱,那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林子里面的动物都精着呢,看到这么多人,早就远远躲开。 队伍顺利来到那处山谷,就没李卫国他们啥事了,在外面等着就好。 想进去是暂时不可能的,没看到人家都戴着防毒面具进去的吗。 外面的人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有人出来,汇报了一下里面的基本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没啥特殊的情况,应该就是一处秘密的物资储存库,有军用物资以及部分武器弹药。 领导们商量一下,决定留下一部分人手,在这搭上帐篷守护,然后领导们要回去向上级汇报,等上面给出处理意见之后再进行处置。 临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两顶帐篷和一些生活物资,留守人员是完全没问题的。 李卫国又介绍了一下,在几里地之外,就有护林员居住的木屋,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领导一听,这就更好了,商量一下,就叫李卫国领着留守人员,去那边认认路,打个招呼。 等李卫国他们被送回村子的时候,天都黑了。 李卫国吃完饭,又去跟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汇报了一下情况。 老村长最热心:“有这种事情,那咱们得帮着出动一部分民兵,运送物资。” 王队长也点点头:“没准还能给点补助,也能贴补家用。” 事实跟他们预料的差不多,等到转过天来,刘县长领着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乘坐大卡车来了,好几辆大卡车,都是准备拉运物资的。 不过从林子里到山下,这段路程将近十里地,需要人力运下来。 县里武装部的同志向老村长询问:“冯老哥,你们村里给出四十名壮劳力,每人每天补助一块五,对了,最好要民兵,你们村的民兵连长呢?” 公社的孙主任也在场,连忙搭茬:“原来的连长犯错误撤了,新选出来的还没上任呢,对了,就是发现那地方的李卫国同志。” 孙大胡子还是比较欣赏李卫国的,所以也就在领导面前,帮衬着说话。 “李卫国是个好同志,就不用继续考察了嘛。”刘县长直接发话。 武装部的领导也点点头,他昨天对李卫国有印象,是个机灵能干的小伙子,而且这次还立了功,当然没问题。 于是,李卫国被搁浅的职务,就这么直接落实。 他这个民兵连长,也终于正式走马上任。 剩下的手续问题,那都好办。 老村长和王队长也挺高兴,这俩人当然最希望李卫国进入村委会的。 都不用王队长去宣传,早就有村民听到消息,跑来报名参加,有钱赚,谁不乐意,而且生产队这边也算工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这种事情,老村长他们安排起来最拿手:一户出一个壮劳力,不偏不向,谁也说不出啥毛病,很快就把人都集合起来。 赵广定第一个上车,俩手扳着车厢板,蹬着车轱辘,直接就翻进车斗里面。 “像你这种懒汉,跟着干啥,肯定又是出工不出力。”有人嫌弃赵广定。 赵广定一听不乐意了:“别拿老眼光看人,俺上些日子采山货,天天挑两麻袋松塔下山呢。” 说完之后,赵广定也发现新目标:“倒是像大拿这样的,才不应该去,你说俩人一伙抬东西,都没人能跟他配套,你看你看,上个车都费劲,还得用人在后面给托着呢。 ” 在欢快的气氛中,几辆大卡车驶出大馒头屯。 等李卫国带人来到那处存放物资的地方之后,才赫然发现:已经开启了一处通道。 这里就应该是原本的大门,不过被堵上了,现在重新疏通,进进出出就方便多了。 就在门口不远,柴油发电机不停地发出轰鸣,众人走进山洞,挑着瓦亮的水银灯。 “真亮堂,比家里亮多啦,你说咱们屯啥时候能通上电涅?”赵广定羡慕地瞧着灯泡,末了又补充一句,“有电灯的话,就算抓虱子也更得眼儿不是?” 不是,你盼着通电就是为了这个?李卫国也是无语,他先把东张西望的村民都聚拢到一起,上面还有人要讲一讲要求呢。 讲话的是武装部的周领导,就是强调一下注意安全,另外就是不能贪小便宜,这些物资都是公家的,不能藏私之类。 这时候的人是挺淳朴,但是也普遍存在一种思想:每个人都是主人,那公家的东西,也就是咱们的东西。 所以城市的工厂里面,职工大多是以厂为家,公家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顺手带回家里一些。 等周领导讲完,赵广定先举起手:“领导同志,俺们瞧着这饭盒挺方便的,上地干活,正好带饭用,能不能给俺们每人发一个呀?” 周领导还真点点头,这种制式饭盒数量太多了,估计数量得有上万个,弄回去之后,除了少量存档之外,大部分也得回炉,也不差这百八十个的。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社员们连声道谢,这时候物资贵乏,啥东西都是好的。 大伙倒是有点佩服赵广定,这叫脸皮厚吃个够。 赵广定又开了腔:“领导,还有那些军装,也给俺们发点呗,帽子不戴,上衣裤子啥的也能凑合穿。” 社员们也都眼睛一亮,全都满眼热切地望向周领导。 这些军装都是新的,虽然放了几十年,但是布料也还挺结实,就算大人不穿,回家给孩子改改,也是好的。 周领导又点点头,不过还是叮嘱道:“带着明显标记的,可不能穿戴,样式也最好重改一下。” 虽然这两年,两国邦交正常化,但是有些仇恨,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澹。 真要是大馒头屯的村民,都捯饬得跟鬼子兵似的,那影响就不好了。 社员们忍不住欢呼一声:就算不给工钱,这趟都值了。 这年月,谁家穿衣服,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一件衣服,老大穿小了给老二,都赶上传家宝了。 “领导同志,俺……” 赵广定还要说话,然后被李卫国给拦住:“广定叔,要不都送你家得了。” 啥事都要适可而止,你像那个要当海上女霸王的老太婆似的,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自己原来那个破木盆。 周领导也笑着挥挥手:“好了,大家先干活。” 好嘞,社员们一个个都动力十足,背的背,扛的扛,抬的抬,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 就连赵广定也十分卖力气,跟李卫国合伙抬木头箱子。 就是这家伙嘴里不老实:“俺还琢磨着,朝领导要几个手榴弹呢,到时候进山,再有野猪和黑瞎子来得瑟,就给它一家伙。” 广定叔,你牛! 连李卫国都表示服气,用手榴弹炸野猪,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琢磨出来的。 不过这些木头箱子还真够沉的,里面装的都是铁家伙,还有子弹之类,那份量肯定不轻。 还好他们来的时候准备充分,绳子抬杠之类都十分齐全,把箱子用绳子一捆,中间穿上木杠,俩人一左一右,肩膀上横着木杠,一二一,脚下步伐一致,走得还挺来劲。 真叫赵广定给说中了,王大拿找不到伙伴,只能吭哧吭哧地自个背,将近十里的山路,把木箱子抬到山下,也累得通身是汗。 大伙赶紧拧开水壶,补充水分。 会抽烟的卷上一根炮筒子,抽完了继续回山,一上午的工夫,正好往返两趟。 中午就地野餐,伙食不错,白面大馒头,管够造。 还有打的鸡蛋汤,正好熘熘缝,最叫大伙兴奋的是,俩人还能分一盒午餐肉罐头。 “不给俺工钱都行啊。”赵广定乐得都能看到后槽牙了,末了还唧唧嘴,“这要是……” 李卫国接过话茬:“有点小酒就更美了。” 大伙都哈哈大笑,敞开了肚皮吃,白面大馒头,也就过年能吃两顿。 李卫国把午餐肉罐头,给赵广定夹了一半,剩下的则塞进挎包,准备给小当家留着。 瞧瞧其他社员,也基本都没舍得吃,全都留着回家给老婆孩儿呢。 别看这些老爷们平时一个比一个糙,但是都知道顾家。 也就赵广定这样的老跑腿子,无牵无挂,潇洒自在。 饱餐一顿,大伙稍微休息一下,就继续投入战斗。 这些社员们的想法很单纯:拿人家工钱,还好吃好喝供着,那必须卖力干活。 李卫国依旧和赵广定搭档,上午两个人的合作还算趁手。 山洞里面的物资可不少,保守估计,够他们倒腾十天半月的了。 “来,你们俩就抬这个箱子。”负责检查物品的公安,挪过来一个木头箱子。 箱子不大,但是份量可不轻,俩公安抬着都挺费劲。 李卫国连忙在地上把绳子铺好,公安把箱子抬到绳子上之后,也有点坚持不住,箱子掉落地上,哗啦一下,木头箱子受损,里面骨碌出来两块石头。 第七十五章 最大的奖励 石头也就拳头大小,赵广定用脚扒拉一下,嘴里不满地嚷嚷:“破石头就别要了,累傻小子涅。” 那两名公安也弯下腰检查一番,同样纳闷:“小鬼子真是莫名其妙,把鹅卵石还当成宝贝。” 而赵广定则拉了一下李卫国:“国子,走,咱们抬别的箱子去。” 啊,李卫国刚才有瞬间的走神。 俩公安把木头箱子抬过来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 一种令他无比熟悉的波动,从箱子里面散发出来。 那是在感知到玉石的时候,体内白色光团才会产生的渴望。 等到石头从箱子滚落出来之后,他也终于确定:那掉落的石头,竟然是包着皮壳的玉石原石。 李卫国心中懊恼不已:早知道还有这种好东西,事先应该好好检查一遍的。 这年头,想弄到玉石实在不那么容易,李卫国差点肠子都悔青了。 可偏偏在这时候,事情又出现转机:那两名负责检查的公安同志,竟然把这个当成普通的鹅卵石。 想想也是,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除非是玉石产地的人,否则的话,又有几个人能见到过这东西呢?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李卫国心头狂喜,但是脸上却依旧镇定自若,嘴里招呼赵广定:“广定叔,咱们爷俩把这箱子石头抬到山洞外面扔了,省得在这碍手碍脚的。” 赵广定一听不乐意了:“拽墙角扔那得了。” “还是扔山洞外边。”一名公安也发话。 李卫国也连忙拽了赵广定一下,叫他把那两块掉出来的石头塞回去,然后俩人这才把箱子用绳子捆了个十字花,抬出洞口。 依着赵广定的意思,就扔门口这得了,李卫国哪里肯依。 放到门口,明晃晃的,万一有识货的认出来呢? 俩人走出去百十米,李卫国这才把箱子撂下,然后招呼赵广定,把箱子里面的石头都倒出来。 如果木头箱子也留在这的话,免不了有人会过来查看。 石头被倒出来,一共大概十多块,除了三块带着皮壳的玉石之外,剩下几块就要大一些,只是外表更加粗糙,颜色也各不相同。 赵广定嫌费事,老大不乐意,嘴里磨磨唧唧:“这石头都长藓了,压酸菜缸都没人要。” 这边冬天腌酸菜,为了防止白菜飘上来,上面要用一块石头压住。 李卫国起初也有点失望,感觉玉石有点少,在听了赵广定的话之后,勐的想起一种可能,连忙拉着这老小子,回山洞继续干活。 两人又往山下运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些武装部的同志和公安也抬着几个箱子,走了出来。 “俺们抬,你们不常干这活,肩膀子受不了。”赵广定还挺热心,凑上去要帮忙。 周领导将他拦住:“没事,都跟着锻炼锻炼。” 李卫国在旁边一瞧,周领导的眼睛里面含着警惕之色,也就大致猜到,这些箱子里面,装的肯定不是普通物资。 搞不好的话,应该是金银财宝或者古董之类,可能都是小鬼子搜刮的财宝。 他在旁边感应了一下,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波动,也就不觉得遗憾了,因为最需要的东西,他已经相当于到手。 李卫国领着社员们又抬了一趟,然后今天就顺利收工,直接被大卡车拉着送回大馒头屯。 “晚上不供饭了?”赵广定还惦记着呢。 “行了行了,广定叔,上俺家吃一口得了。”李卫国把赵广定拉到家里。 虽然李卫国心里惦记着那一堆石头,但是现在也不好动手,你背一筐石头回去,实在太惹眼。 甚至李卫国都不敢在那边进行吸收,那几块玉石,块头儿都不小,谁知道吸收的时候,会不会搞出什么大动静。 所以现在只能等,再急也得等。 社员们成群地往家走,每个人都满载而归:背篓里面,一大包衣服,足够全家老小,一人一身的了。 另外每人还带着几个铝制的饭盒,都是白给的,就算卖破烂都能换俩钱。 最稀罕的就是午餐肉罐头,估计回家之后,能把娃子给馋出哈喇子。 可惜的是,每个人只有半盒,不大好分。 “今天先可一个人拿回家,明天中午再给的话,换另一个人带着。”李卫国给出了个主意,大伙也都觉得不错。 毕竟没开封的罐头拿回去,就可以先留着,等家里来人去客的时候,用来招待客人。 带回来这么多好东西,大伙走道都跟平时不一样,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的。 出来的基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谁不希望能给老婆孩儿带回好东西,谁不想看娃子们的笑脸,还有媳妇儿比往常更温柔的面庞? 李卫国领着赵广定回家,家里都做好饭,就等他呢。 “三哥,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呀!”小当家在院子里正撵老抱子和小鸡崽还有鸭崽儿回窝,看到李卫国,立刻飞跑着迎上来。 除了将近一百只小鸡崽之外,还有不到二百只黄毛小鸭子,好大一群。 等再长大一点儿,就可以赶到水库那边,这两天正搭鸡架和鸭窝呢。 李卫国把饭盒塞进小妹怀里,叫小家伙乐呵呵地抱进屋。 李金梅也迎了出来,看到一大包衣服,也好不欢喜。 结果李卫国却说:“大姐,这些衣服都拆了,留着打袼褙。” 袼褙在后世基本已经绝迹了,就是把用过的破布碎步,刷上浆湖,一层层地粘到木板上。 等干了之后,揭下来剪成鞋底子的形状,然后一层层摞起来,再用麻绳纳成鞋底子。 这时候很少买鞋,都是自己做的千层底。 为啥叫千层底呢,就来源于袼褙。 “还都是新的呢,太白瞎了?”李金梅眨眨大眼睛,有点舍不得。 赵广定搭茬了:“这都是小鬼子的军装,咱们可不能穿,都做鞋底子,天天用脚丫子踩着,呵呵,大梅啊,你也给叔做一双呗?” 这老小子也划拉了一大包呢,都塞给了李金梅。 李金梅也只好点点头,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李卫国洗完脸,就把半盒午餐肉罐头倒出来,在菜板子上切成一片一片的,码在盘子里,端上桌之后,就放在那姐仨跟前:“大姐,四妹,小妹,你们尝尝,我们中午都吃了。” 赵广定也有点馋,不过还是管住快子,没好意思夹。 最后还是李金梅给他们都夹了两片,然后给李小梅碗里划拉一半,剩下的都给李玉梅了。 那姐俩当然不干,又给大姐碗里夹了几片。 “哇,真香!”小当家的口头禅又在屋里响起。 吃完饭,天都黑了,李卫国去水库那边睡觉。 他刚打着手电筒来到马架子跟前,紫貂就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灵巧地窜进李卫国怀里,很是亲近。 李卫国摸摸它光滑的皮毛,又摸摸它的肚子,感觉鼓鼓的,也就放心去睡觉。 一连十几天,李卫国都领着民兵,在山上当挑山工,终于把山洞里面的物资都倒腾完毕。 周领导也挺满意,每人给发了两张大团结。 他还单独找到李卫国聊了聊,主要是表达一下县里的意思,要对李卫国、吴小玉、李玉梅这三位发现者,进行奖励。 李卫国当然也不客气,正好聊起了吴小玉和四妹准备参加高考,政审通不过的事情。 周领导乐呵呵地表示:这种高素质的好同志,政治思想素质绝对过硬。 有他这句话,李卫国也就彻底放心了,连忙向周领导握手感谢。 要知道,在当前的形势下,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周领导又笑道:“这要是前几年,都不用参加考试,直接就能保送上大学喽。”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保送什么的,李卫国也不在意,以吴小玉和四妹的成绩,考上大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其他人都下山,李卫国则说要去木屋那边看望二哥,就没跟大伙一起回去。 等人都走了,李卫国这才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那天扔石头的地方。 这些日子,他基本上每天都过来瞧瞧,别人都当这个是普通的石头,当然没人拿,全都好好放在那里。 呼,李卫国长出一口气,嘴里念叨一声:“这个才是最大的奖励。” 他戴上发的线手套,先搬起一个大块的石头,大概跟足球差不多,翻来覆去地查看。 勐然间,李卫国的眼睛一亮,他终于发现,在这块石头的一个侧面,有一个磨出来的小窗口。 透过窗口,可以看到里面映出一抹绿意,感觉就像是雨后的青草,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还真是翡翠原石! 李卫国心头大喜,光看这些石头的外表,垫厕所正好。 要不是他经历过后来的信息大爆炸时代,也不会认识这种来自异国的矿石。 有时候,知识和眼界真就是个宝啊。 把这几块翡翠原石先装进背篓里面,然后李卫国才戴着手套,把那三块带着皮壳的玉石原石,也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他想了想,又打了些松塔下来,覆盖在上面。 望望太阳,今天结束得比较早,也就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李卫国就一路疾行,踏上归程。 望见大馒头屯的时候,天已经都快要眼擦黑了,他也没进村,直接去了水库那边。 进到马架子里面,李卫国心里的石头才算是彻底落下。 喝了一碗水,他抄起铁锹,先把那几块翡翠原石,埋到地里。 忙活完了,这才感觉到肚子里面咕咕叫。 马架子这边也没啥吃的,连米都没有,李卫国干脆用松树枝子拢了一堆火,从水库里抓了一条大鱼上来烤着吃。 唧唧唧,紫貂绕着他的脚边转悠,李卫国就给它也割了一块鱼肉。 这下可坏了,水獭也来凑热闹,气得李卫国踹了水獭一脚:“吃鱼自个抓去。” 吃了多半条烤鱼,肚子总算有点底儿了,李卫国这才钻进马架子里。 他也没点蜡,就摸黑坐在地铺上,面前摆着三块玉石。 他搓搓手,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把手掌搭在一块鹅蛋大小的玉石原石上。 这一块原石,块头儿就超过他以前吸收的玉石总和。 而且能被小鬼子看上眼的,品质也肯定上乘。 在李卫国的手掌摸上玉石的瞬间,白光一闪而逝,有那么一瞬间,将整个黑暗的马架子都照亮。 李卫国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没在山洞那边吸收玉石的能量。 不过很快,他脑子里的一切思绪都被放空,缓缓地闭上眼睛,彻底沉浸在美妙的感觉之中。 真舒服啊,就好像劳累了一天,躺在舒适的浴缸里,浑身每一个汗毛孔都打开,整个人彻底放松。 李卫国不知道,胎儿在母亲体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是此时此刻,沐浴在白光中的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卫国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温热,还有点痒痒的。 他恋恋不舍地睁开眼,马架子里面依旧漆黑一片,不过他知道,刚才是紫貂在用舌头舔他呢。 “阿紫,别闹。”李卫国舒展一下腰身,伸手在紫貂无比丝滑的后背上撸了两把,然后伸出左手晃了晃。 咦,熟悉的白色光团赫然消失了! 李卫国腾一下站起来,上上下下寻找,这次并没有找到。 情急之下,他心念一动,像以前那样释放白光。 漆黑的马架子里,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都赶上荧光灯了,李卫国可以清晰地看到紫貂身上的毛发,还有小家伙那满是震惊的大眼睛。 连李卫国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以前的白光,只有他能感觉得到,别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低头瞧瞧地铺上的三块玉石,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几撮粉末。 本来他想要吸收一块的,结果起了连锁反应,都被吸收了。 看情形,白光还在,而且变得更加浓郁。 李卫国也心下大定,连忙收了白光,细细感觉了一下,终于发现端倪:在他体内手掌心的位置,正有一粒小小的白色光团,在缓缓旋转。 看上去只有小米粒那么大,不过感觉十分凝实。 以前的光团,如果用气态来形容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是固态了,形成一个米粒大的珠子,就像是天上的一颗星星,虽然小,却很耀眼。 李卫国的嘴角露出微笑:浓缩的果然都是精华。 他的心里也很期待,付出了三块玉石的代价,不知道他现在的控水能力,能有多大的提升。 怀着美好地畅想,李卫国进入梦乡,睡梦中,他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小紫貂也蜷伏在李卫国身边,小爪子抱着李卫国的左手,睡得同样香甜。 第七十六章 这效率实在太慢了 一觉醒来,李卫国感觉格外精神,到了马架子外面,太阳刚刚从东边露头。 李卫国抻个懒腰,撒腿向着水库边上跑去。 扑面而来的水汽,就像雨露一般滋润着他的身体,这种感觉还真是舒服。 他到了水库边上,看到小水獭从水里露出小脑瓜,向这边张望。 李卫国不由得童心大起,笑嘻嘻地朝水獭轻轻招招手。 一米多粗的水柱,忽然在水面形成,就像龙吸水一般,飞速在水面旋转。 小水獭被卷在水柱里面跟着转圈,惊得它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 “以后别动不动就抱大腿。”李卫国笑着将小水獭吸到岸上,水柱也随之消散。 小水獭晕晕乎乎地又转了几个圈,这才清醒,爬到李卫国身前,两只前爪抱住他的大腿,嘴里吭吭唧唧的,显得十分委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李卫国也没招,摆脱水獭之后,就向着江边跑去,然后纵身跃入江中。 置身水中,李卫国感觉了一下,确实有很大的不同,现在的他,仿佛就是江水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鱼群也渐渐聚拢过来,密密麻麻地围拢在李卫国周围,大大小小,数量只怕有上千条。 这才有点大部队的样子嘛,他开开心心地将鱼群引入水库,今年冬天,就可以大捞一下。 现在条件比较落后,运送鲜鱼太麻烦,所以李卫国的计划是,等到冬天的时候,出手一批冻鱼。 当然了,数量也要控制好,不宜太多,被人当成出头鸟就不好了。 随着秋天的到来,秋收工作也正式开始,沥沥拉拉的,会持续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在生产队没有实行大包干之前,工作效率是有点低,再加上机械化程度低,直到落雪的时候,地里的包米还没扒完呢。 最先收割的,是饭豆儿,土豆这些,然后是谷子黄豆之类,最后才是包米以及萝卜白菜等秋菜。 正所谓,三春没有一秋忙,家家户户,老老小小齐上阵,反正小娃子也算工分。 就像李小梅,也拎着小筐,跟着一群童子军去拾谷穗。 至于上学,秋收的时候,当然放农忙假,一放就是十天半月的,村里的教学点都停课了。 李卫国跟着社员起土豆,这活儿在农村就算比较轻省的了。 生产队的几头老牛,在前面慢悠悠地拉犁,铁铧犁破开垄台儿,就有土豆从土里显露出来。 后面跟着人,拿着三齿挠子,把埋在土里的土豆都刨出来。 最后面是妇女和小孩儿,都拎着土篮子,把土豆表面摩挲一下,去掉浮土,然后装进篮子,再倒进大麻袋,用马车运回生产队。 在李卫国眼里,这效率实在太慢了,没法子,牛犁当然比不过机械。 要是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也行啊,突突突地一跑,工作效率都能提升一大截。 大伙一边干活一边聊闲天,王燕瞧着前面的牛犁,眼热不已:“等收拾完秋,还得把咱们的稻田修整出来,到时候跟队长叔商量商量,必须借几套牛犁才行。” 平整稻田,也是比较费力的,还要修田埂水渠之类,且有的忙活呢。 “要是能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就好喽。”高大林不敢想那些什么东方红拖拉机,有一辆小四轮就行。 “猴子你还是别做梦了,我都打听过,一辆小四轮,三四千块呢。”郑先农用手推推眼镜,然后继续用三齿挠子刨土豆。 高大林眨巴眨巴小眼睛:“其实把咱们卖山货的钱都凑一起,差不多就够了。” 大伙都没吭声,好不容易赚了二百多块钱,谁也不舍得拿出来。 只有郑先农回道:“猴子你就别惦记了,咱们还得买稻种,另外还得扣育苗的大棚,哪哪都得用钱呢。” 高大林也只能摇头叹气,然后勐地窜到郑先农跟前,把他刨出来的一只蝲蝲蛄捏住,装进罐头瓶子里:“这玩意烤了才好吃呢。” 其他人都瞧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敢吃? 他们很快又想起来,高大林的老家是广东那边的。 收土豆收到地头,娃子们就一声欢呼,冲到壕沟边上,蹲那摘黑悠悠吃。 这是一种小型的浆果,有的地方也叫黑天天,田边地头有的是。 这时候的孩子们,也没钱买零嘴儿,他们的食物,都来源于大自然。 李卫国也坐在地上歇歇,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小四轮啊,我也想要。 他要在水库那边开垦稻田,肯定更麻烦,因为都是草甸子,相当于开荒,光靠牛犁的话,估计能把生产队的那几头老牛累出个好歹来。 可是三千多块钱呢,他现在也拿不出来。 干了一天农活,李卫国他们回家也能吃一口热乎饭,李玉梅在家负责里里外外的活计,早就把饭菜做好。 李小梅一进院,立刻受到热烈欢迎,一大群扁嘴的小鸭子围上来,嘴里biabia地叫着。 这些小鸭子天天都是小当家给喂食,所以把她当成小主人,跟她可亲了。 小当家蹲下身,伸着小手,摸着那些小鸭子。 李玉梅端着一个大盆子,里面是切碎的曲麻菜,还拌着少量的包米面:“小妹,给你喂,都给你弄好了。” 说完她又转向李卫国:“三哥,这些鸡鸭啥时候领到水库那边啊,天天在当院拉屎,扫都扫不过来。” 李卫国瞧瞧,小当家正往木头槽子里填食呢,槽子两边都挤满了小鸭子来抢食。 有的前边吃着,后边小屁股一翘,噗叽就窜出来一滩。 农村就是这样,饲养的家畜家禽,你也管不了它们随地大小便。 李家这几个姑娘算是勤快的了,可是小鸭子是直肠子,吃完就拉,当然收拾不过来。 “吃完饭就全部领走,小梅,把那俩老抱子也都领去。”李卫国瞧着满当院的粪便也有点闹心。 小当家眨眨大眼睛:“三哥,到水库那边,没人看着呀。” 这年头,什么黄鼠狼和山狸子啥的可不少,鸡崽鸭崽还真经不住祸害。 “那你以后就专职放鸡放鸭,现在就封李小梅小同志为鸡倌鸭倌。”李卫国一本正经地逗小妹玩。 李小梅连连摇晃小脑瓜:“那可不行,我还得上学呢,将来还要考大学。” “三哥逗你呢。” 李玉梅抹抹小妹的脑瓜,然后抬头望向大门外,正有一个年轻人推着自行车来到门口,嘴里吆喝一声:“这是李卫国和李玉梅同志的家吗?” 李卫国连忙迎出去,他认出来了,是公社的通讯员小吴,于是赶紧往屋里让。 小吴同志摆摆手:“天都快要黑了,我还要抓紧回去呢,下午接到县里通知,叫李卫国和李玉梅还有吴小玉三名同志,明天去县里,后天参加表彰会。” 通知完了,小吴就风风火火走人,连口水都没喝。 “三哥,四姐,你俩要当劳模啦!”小当家乐得直拍小巴掌。 李玉梅的大奔头都泛着兴奋的光泽,她望向李卫国:“三哥!” 这可不是普通的表彰奖励,对她来说,就相当于打开了通往大学的通道。 看来三哥说的没错,她政审的问题,还真能解决。 虽说有点机缘巧合,但是李玉梅相信,三哥肯定还有后手。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玉梅,吃完饭好好收拾一下,行礼都带上,参加完县里的会议,就直接去学校补习。” 嗯! 李玉梅使劲点点头,大辫子一甩,欢快地跑进屋里。 吃过晚饭,几个人就把鸡鸭往水库那边赶。 小当家在前面领队,嘴里还唧唧唧,呀呀呀地呼唤着。 还真别说,都挺听她的,那些小鸭子都紧着倒腾两条小腿儿,一扭一扭地跟在后边。 鸡崽子就好多了,人家有老抱子领着。 李卫国和李金梅一左一右,手里拿着个柳条儿,在两边照应着。 李卫国挑着食槽子和水槽子啥的,李金梅则挎着个土篮子,有掉队走不动的小鸡小鸭,李金梅就往土篮子里一塞。 他家孵化的这批鸡鸭,正常来说,已经稍微晚了点,比别人家的,差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主要是在承包水库之后,李卫国才有了这个想法,下手有点晚。 走出去二里地,小鸡小鸭就走不动了,趴在地上喘大气,李金梅的土篮子根本装不过来。 “都先歇歇,我给你们先弄点水去。”小当家瞧着心疼,瞧见不远处有个小水坑,就要去弄水。 水槽子挺沉的,李卫国就跑了一趟,灌了半下子水。 他想了想,又把左手伸进水槽子里边晃了晃,莹莹的白光,融入水中。 李卫国提着水槽子回来,见了水,小鸭子们立刻欢实起来,都挤到水槽旁边,用小扁嘴出出。 有两只还撒上欢,直接跳进水槽子里,开始洗澡,然后被小当家把这两只调皮鬼给抓出来。 咯咯咯,老抱子也领着小鸡崽围上来,而且很霸道地将小鸭子都撵跑,这就是有老娘罩着的好处。 小鸡崽也都仰着脖儿喝水,很是欢快。 都喝过了水之后,小鸡小鸭似乎都恢复了活力,于是继续上路。 小当家可高兴了:“看看,我就说嘛,肯定是走得渴了,回来,你们都回来!” 说话间,李卫国冲向旁边的一处水塘,那里有一只水鸟正在扑棱着翅膀。 结果倒好,这群小鸭子全都出熘出熘地跟在后边,跑得好不欢快。 就连两只老抱子,也领着一大群鸡崽儿,跟在李卫国身后。 小当家就纳闷了:这些小鸭鸭怎么都叛变了呢? 第七十七章 这是救命钱啊 李卫国很快就跑到水塘边上,开始追那只水鸟。 这是一只油拉罐子,学名小勺鹬,一种小型涉禽,长着长长的尖嘴,所以当地形容那些喜欢耍嘴儿的人,就说:油拉罐子卡前,全靠嘴支着。 老百姓的比喻,最是生动形象。 这只鸟飞不起来,很快就被李卫国给抓住,拎起来一瞧,好家伙,一只鸟爪子上,还带着个河蚌,牢牢夹着。 李卫国也好笑:这不是现实版的鹬蚌相争嘛,一不小心,咱也当了一次渔夫。 他用手指弹弹河蚌的外壳:“赶紧撒开,不然找个石头,把你的破壳砸碎。” 原本紧紧闭合的蚌壳还真张开,这只油拉罐子连忙一缩腿,总算是恢复自由。 李卫国也挑挑它的长嘴:“要是换成以前,你就得上餐桌了,去。” 他的手臂一扬,这只鸟展翅升空,还绕着李卫国转了几圈,这才飞走。 油拉罐子这种鸟,大伙最喜欢捕猎,至于原因,从它们的名字就知道了。 李卫国又伸脚把河蚌卷回水塘里,转头要往回走,结果发现身后毛茸茸的一群小家伙。 他也不由得摸摸后脑勺:“这下我变成鸭司令啦!” “哥,你把我的小鸭子都抢走啦!”李小梅表示非常不满。 李卫国想了想,估计问题是出在刚才喂的水上。 于是换成李卫国和李小梅一起在前面带路,李卫国嘴里还喊着:“一二一,一二一。” 后面的鸭子,拽呀拽,拽呀拽。 到了水库这边,天都已经眼擦黑了,把小鸡小鸭都领进窝,就算顺利帮它们搬完家了。 “国子,晚上不会有野牲口祸祸?”李金梅四下望望,空空旷旷的,不免有点担心。 “要是小黑和小黄快点长大就好了。”李小梅想起了家里的两只小狗。 李卫国嘴里打了个唿哨,只见一道黑影如飞而至,正是紫貂。李卫国笑呵呵地说:“有阿紫呢,肯定比狗管用。” “不会偷吃小鸡小鸭?”小当家摸摸三哥怀里的紫貂。 紫貂还算挺给面子,没朝小当家凶。 “肯定不会,阿紫聪明着呢,白天也能照管这些小鸭子。”李卫国随口就把鸭司令这个称号,封给了紫貂。 大姐和小妹进马架子坐了一会儿,也就赶紧回家,天都黑了。 李卫国打着手电筒,把他们送到村口,这才独自返回。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卫国把鸡鸭都放出来,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这群小鸭子有点发蒙。 老母鸡倒是很快适应,领着娃儿去草甸子上,草里还不少秋后的蚂蚱呢。 李卫国则叫紫貂领着鸭子去旁边的一个小池塘,至于水库,那里面有大型的肉食性鱼类,现在的鸭崽儿还太小,搞不好就被大鱼给吃了。 看到水,小鸭子都高兴坏了,一个个全都无师自通地跳进水里,欢快地游着,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不用后天学习。 李卫国还看到,紫貂也下水游了一圈,居然还会潜水,最后叼了一条鱼上来,当成早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李卫国不由得微微点头:这才是自力更生的好同志嘛。 等他回家吃完早饭,四妹早就把东西收拾好,兴冲冲地催着出发。 “四姐。”李小梅有些不舍。 李玉梅弯腰贴贴她的小脸蛋:“等放寒假,四姐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买雪糕。” 李金梅又把一个挎包递给李玉梅,里面装着几罐头瓶子咸菜,另外还有两盒午餐肉罐头,都是上些日子,李卫国省下来的。 她伸手帮着李玉梅整理一下头发:“在学校别舍不得花钱,咱家现在收入比以前好多了,你学习本来就累,别把身子骨熬坏喽。” “嗯!”李玉梅重重点点头,眼睛里面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走到大门外,李玉梅又回头望望这个虽然破旧但是无比温暖的家,她抿抿嘴唇,悄悄握紧拳头: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等他们来到知青点,吴小玉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干净朴素的衣裤,眉目清秀,文文静静。 三个人一起往公社走,李卫国本来打算骑自行车的,可是一共三个人呢,还带着行李包,实在不方便。 他们到了公社,等了不大一会,大客车就来了。 售票员阿姨眼睛是真毒,一下子就瞧见人群中的李卫国:“大外甥啊,快点上车。” “老姨。”李卫国早有准备,乐呵呵地递过去两条活鱼,司机师傅也有份儿。 售票员也高兴,顾不得是二姨还是老姨了,看到车上有空座,把吴小玉和李玉梅的车票也给免了。 现在正是农忙,坐车的人并不多。 大客车晃悠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开进县城,李卫国告别了售票员,然后领着俩姑娘,来到政府的招待所。 他跟服务员说明情况,人家看看登记本,早就给留了房间:吴小玉和李玉梅住一间,李卫国还弄了个单间儿。 然后服务员又给他们发了饭票和粮票,这才把他们领进房间,先去的自然是吴小玉她俩的房间。 屋子还算干净整洁,木质的地板,蓝格子的床单,豆腐块一般的被子,茶几上有暖水瓶和一套白瓷茶缸。 电视机当然没有,不过在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台收音机。 李卫国把行礼放下,瞧见那位服务员大妈站在门口还没走,李卫国就笑道:“同志,您忙去,我们能照顾自己。” 那大妈用警惕的眼神向他射来:“这位男同志,你的房间在那边。” 啥意思? 李卫国有点蒙。 那大妈又严肃地咳嗽一声:“男同志和女同志不允许呆在一个房间!” 原来是这样啊,李卫国这才想起来,现在可不像几十年后,去宾馆就随便开房,根本没人管你。 于是他讪讪地往出走,嘴里还都囔:“这个是我妹妹,那个是我对象。” “有结婚证没,没结婚证就不行。”大妈绝对坚持原则。 李卫国是彻底被打败了,只能先回自个的房间,和这边隔着一个走廊。 过了一会儿,那位服务员大妈招呼吃饭,他们就一起去了食堂。 一荤一素俩菜,还有鸡蛋汤,主食是白面大馒头,待遇还是不错的,反正三个人都吃得挺香。 李卫国正吃着呢,就听门口有人嚷嚷:“哎呀,不用你们陪着,俺自个就能找到,给俺整一辆二八大杠,俺骑着就回大馒头屯了。” 声音挺熟悉,他抬头一瞧,正好目光和田大贵对上。 “国子,你咋在这涅!”田大贵也十分惊喜,大步走了过来。 李卫国也乐呵呵地站起来:“大贵叔,你回来啦!” 他心里也同样期待,不知道田大贵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哈哈,国子,俺……”田大贵及时收住话,不过李卫国从他兴奋的表情上已经能够读出来一些东西。 田大贵拽过来一把椅子,就直接坐在李卫国这桌,桌上正好还有碗快,他也就直接开吃。 “田,田中先生,我们单独准备了午餐。”陪同田大贵的同志,连忙过来解释。 田大贵摆摆手:“这就挺好,俺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天天连大饼子都吃不上熘。” 说完,他抓起个大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这家伙穿着西装革履的,就是这做派实在有点不搭。 不过李卫国倒是挺喜欢这位大贵叔的,跑出去几年,并没有被腐化。 吃了三个大馒头,田大贵又喝了一碗汤,这才抹抹嘴,招呼李卫国去他的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田大贵就急火火地讲述起来。 事情挺顺利,一大一小两根金条都顺利出手,价格比黄金还高了百分之二十。 只见田大贵从自己的皮箱里面掏出来厚厚一沓钞票,都是绿油油的美金,一共是一万三千多元的美金,换成国内货币,大概两万块。 没错,这一时期的华夏币是非常坚挺的,汇率是153。 “大贵叔,先放你那。”李卫国也挺高兴,这么一算,他手里的金条,大概能值四十万左右,建个罐头厂绰绰有余。 这笔钱来得挺及时,李卫国正准备买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呢,正好假借田大贵的手。 现在还没分田到户,他要是个人买一辆小四轮的话,那实在太惹眼。 但是由田大贵出面就没问题,在国人眼中,外商就代表着有钱,甭管是真外商还是假外商。 不过田大贵想要在国内消费,还得把手里的钱换成外汇券才行。 当下外汇十分紧缺,不仅是国家缺,老百姓更缺,在私下里交易的话,外汇最少也得翻番。 接下来,两个人又商量一些办厂的具体细节,然后下午的时候,田大贵就跟陪同的同志,表达了要在国内投资办厂的意愿,初步决定,先投资二十万美金,建一座罐头厂。 陪同田大贵的,是宣传口的同志,一听到这个消息,哪敢怠慢,连忙向县领导汇报。 县领导一听,也大喜过望,二十万美金,对一个县城来说,那绝对算是一笔天大的投资。 对于这位田中大贵先生,他们本来也没抱有什么希望,只是当成回乡探亲的国际友人来招待。 但是现在人家决定投资,那就大不一样,县领导都跑过来亲自陪同,要陪着一起考察。 在这个年代,外汇的威力,十分巨大。 田大贵的待遇,立马拔高一大截,原来吃饭是四菜一汤,现在都换成八菜一汤了。 就是这位田中大贵先生的要求有点特别,掏出来一沓子美金,要买一辆小四轮,赠送给当初的乡亲李卫国。 这当然没问题,县里换不了外汇券,那就去省里嘛。 至于小四轮拖拉机,先开走就行。 真应了那句话:有外汇,好办事。 李卫国叫田大贵在前面撑着,下午的时候,他则从招待所熘达出去,去看望一下王小乐。 而吴小玉和李玉梅两个,也结伴出门,去逛百货商店,俩人还滴滴咕咕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研究啥。 等李卫国从王小乐那回来,也终于知晓了答桉,只见吴小玉喜滋滋地将一块机械手表,戴在他的手腕上。 李卫国抬起手腕,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一块17钻全钢防震的宝石花牌手表,表盘不是传统的圆形,而是略略有些方,表盘的右边还带日历显示。 李卫国翘起嘴角,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他上次买手表的时候,在百货公司看到过,售价一百零五块,大致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多月的工资。 一般人家想要买一块这样的手表,都得辛辛苦苦攒上好长一段时间,在农村这种环境,就更不容易,至少也得卖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才能换回来这样一块表。 而且他更清楚,这块表是吴小玉每天采山货,每天背着沉重的背篓,一滴滴的汗水凝聚而来,所以显得更加珍贵。 “哥,你戴上手表更帅气啦。” 李玉梅也笑眯眯地望着三哥,然后轻轻抚摸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块手表,这是三哥给她买的,她会格外珍惜,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李卫国朝吴小玉点点头:“好,我会一直戴着的,有了手表,以后咱们都会走字儿啦。” 走字儿的意思,还有一层,那就是走运。 吴小玉清秀的脸上微微泛红,她早就惦记着这件事了,本来想要和王燕特意来一趟县城呢,正好有了这次的机会。 这时候,田大贵来招呼他们一起去吃饭,顺便说了说买小四轮的事,把吴小玉和李玉梅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运气这么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好像还真挺灵的。 李卫国也没去凑热闹,毕竟身份不同,他还是隐藏在幕后比较好。 吃完晚饭,李卫国就领着她俩出去走走,刚出招待所大门,就看到王小乐急火火地向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绰号王胡子的王军,以及娃娃脸张星这俩街熘子。 “李哥!”一脸焦急的王胡子瞧见李卫国,不觉大喜。 李卫国下午刚和王小乐见过面,还带回来两块玉器,现在就又领着这俩人过来,那肯定是有事,于是向王胡子点点头:“军子,又找到好东西了?” 王军嘴唇上的小胡子抽动几下:“李哥,不是那事,是……”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李哥,我爷爷病了,咱们县里治不了,说是让去春城,可是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李哥,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你放心,我王胡子肯定不会赖账,以后当牛做马,我就是你的人啦!” 李卫国这才搞明白,他摆摆手:“当牛做马大可不必,咱们好好做人就成,走,我先去你家瞧瞧老爷子。” 如果情况属实,他当然会出手,救人这种事,如果是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一定要做。 再说了,王胡子这家伙的成长性很高,李卫国也一直想叫他当帮手呢。 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去王胡子家一趟,眼见为实。 李卫国跟吴小玉她们交代两句,就急匆匆地跟着王胡子他们离开。 几人辗转来到城东,出了东门,拐进一个胡同,王胡子领着他们,进了一座两间的小土房,这里就是他的家。 推开房门,李卫国先闻到一股浓烈的汤药味儿。 只见外屋地放着一个煤油炉,旁边还有半盆药渣子。 推门进屋,屋里陈设简单,南边一铺炕上,躺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老人仰面躺着,面色苍白,要不是胸口微微起伏,还以为已经没气儿了呢。 “爷,爷,你咋样了?”王胡子上去招呼两声,老人闭着眼睛,眼珠似乎微微动了两下,剩下就没啥反应。 王胡子握紧拳头,却无处发泄,最后使劲在自己大腿上砸了一下,默默垂泪。 娃娃脸的张星插话道:“李哥,军哥打小儿就和爷爷相依为命,老爷子是菜农,今天上午去菜地,一个跟头就摔那了,再也没醒。” “送医院说是脑淤血,大夫说叫去春城的大医院,或许还有希望。” 李卫国点点头:“那就快点去,半夜有一趟去春城的火车,张星你也跟着去,有个照应,我这就回招待所取钱。” “好!” 张星的娃娃脸上也满是兴奋,刚才他们俩也都四处划拉钱,结果拢共才凑了二十多块,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很快,李卫国又领着王小乐回到招待所,他兜里也就带了十多块钱,不过田大贵那不是有钱嘛。 只是田大贵手里都是外汇,他一听李卫国着急用钱,也着急了,把一沓子美钞掏出来,拍到桌子上,嘴里嚷嚷着换钱。 陪同的同志商量一下,最后还是先从招待所借了五百块钱出来,交给田大贵。 幸好田大贵不是骗子,不然的话,县里只怕损失不小。 李卫国拿着钱,又跑了一趟王胡子家,当他把厚厚一沓子大团结塞到王胡子手上,这小子也再次泪奔,这是救命钱啊。 他也想不到,和人家李卫国就见过几次面,那点交情,根本不值五百块。 在这个年代,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也拿不出来五百块啊。 “李哥,啥话不说了,我王胡子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王胡子也无以言表,因为就算把他这个家全都折腾喽,也凑不够这五百块钱。 李卫国摆摆手:“收拾东西,先去火车站。” 等李卫国回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眯了一会,就被叫起来,等吃完早饭,这才精神。 第七十八章 这叫穷养儿富养女 上午八点,李卫国三人,在政府的小礼堂里,参加了表彰大会。 一同接受表彰的,还有公安和武装部的同志,当然,最大的功劳,还是归属于李卫国他们这三位发现者。 “请李卫国、李玉梅、吴小玉三位同志上台领奖!”当刘县长念出这句话之后,全场掌声雷动。 李卫国带队,走上主席台,先面向台下鞠躬,然后再向台上的领导鞠躬。 “李卫国同志,希望你再接再厉,再立新功!”刘县长将一个带着镜框的大奖状,颁发给李卫国。 李卫国双手接过奖状贴在胸前,用左手托着,然后伸出右手,和刘县长握手:“谢谢领导,我一定继续努力!” 三个人都领了奖状,然后转身面向台下,再次鞠躬。 这时候台下的记者,也用相机拍照留念。 李卫国眼角的余光瞧见记者端着的相机,不由得心里痒痒:好东西啊! 现在这个时代,照一张相片实在太不容易了。 就拿他们这地方来说,公社一级的政府,根本就没有照相馆,县城的话,也只有一家国营照相馆。 一般都是青年男女结婚的时候,能照一张结婚照就不错了,一般还都是一寸黑白照片。 李卫国很想有一架相机,然后用相机留下这个时代的记忆,比如大姐的青春年华,小妹的快乐童年,还有专属于这个时代的印记。 等他们领奖下台,领导又总结一下,大会就顺利结束。 有政府的工作人员找到李卫国他们,还有物质奖励呢:每人一个皮包,还有一套很有纪念意义的白瓷缸子,印着字儿的那种。 这些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是却代表着荣誉,这还是一个精神大于物质的时代。 中午三人又在招待所吃了一顿饭,这次领奖活动就彻底结束。 但是李卫国的行程却没结束,他先把四妹送到学校,另外还有几名知青,也要建立学籍,明年也好参加高考。 在荣誉光环的加持下,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只是需要郑先农这几位知青来学校一趟,填写档桉,上交一寸照片。 这段时间正值秋收,知青们也忙着干活,李卫国就和校方约了下时间,等十一月初的时候再来办理,反正知青们也不需要上补习班。 “玉梅,别舍不得花钱。”李卫国又往四妹兜里塞了一张大团结。 他这个妹妹,学习上一点不用操心,就是太节省,家里现在情况越来越好,还真不差这点钱。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李玉梅把钱掏出来,想还给三哥,可是李卫国已经领着吴小玉,朝大门口走去。 只剩下李玉梅在秋风中揉揉泛酸的鼻子,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李卫国的行程挺紧的,回到招待所,叫上田大贵,一起去农机局那边提小四轮。 陪同田大贵的同志还要叫小车班的司机,开吉普车去,结果田大贵摆摆手:“俺还没坐过四轮子呢,正好坐着回大馒头屯。” 然后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得到满足,在农机局的大院里,李卫国坐在小四轮的驾驶位,四轮车两边的翅膀上,分别坐着吴小玉和田大贵。 小四轮是春城产的,12马力,红色的主色调,后面挂着车斗,车斗上还拉着两个大油桶。 崭新的小四轮,钢筋铁骨,瞧着就招人稀罕。 “国子,你真的会开?”田大贵还有点不放心。 “没问题,跟赶马车也差不多,赶马车一甩鞭子就走,这玩意加油就走道。” 李卫国握着方向盘,挂上挡,崭新的排气管突突突冒出几股烟儿,小四轮就开出大院,上了公路。 四轮子上手比较容易,十几年后,农村拎出来个半大小子,就全能开,这玩意最大的难点在于倒车。 迎着下午飒飒的秋风,四轮车以二十多迈的速度行进,感觉还是挺兜风的。 吴小玉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偶尔瞥一眼开车的李卫国,随着了解得越多,她的困惑也就越多:竟然还会开四轮车? 田大贵则咋咋呼呼的:“这玩意真带劲,比马车快多啦!” “大贵叔,坐稳扶好!”李卫国嘴里大声叮嘱,按理说,这四轮车的翅膀上坐人,是比较危险的,掉下去容易被后轮给碾压。 田大贵也挺有意思的,放着县里安排的吉普车不坐,非得跟着坐小四轮回去。 其实骨子里,他不是什么国际友人,也不是什么海外投资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新车需要磨合,李卫国中途停了几次,歇歇车,没看水箱都直冒白气,快要开锅了吗? 等小四轮开进大馒头屯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社员们也刚收工回来。 “来车啦,来车啦!”小娃子们最先发现,他们对机动车辆最为敏感。 “这啥车呀,没车棚?”小娃子们有点看不懂。 赵广定也在人群里,手搭凉棚往这边瞧,因为车子是从西边过来的,正好逆光。 很快他就瞧出门道:“这是蹦蹦车,没看开起来直蹦跶嘛。” 王大拿虽然个头矮,但是目光敏锐:“开车的好像是国子!” 说话间,小四轮已经开到小场院里,李卫国一脚刹车,稳稳停住。 不停也不行了,前面横着一排小娃子,在狗剩子的率领下,这些小娃子叫了一声“国子哥”,然后就争先恐后往车上爬,一转眼的工夫,后面的车斗就全都站满了。 然后小娃子们就冬冬冬的,俩脚使劲在铁皮车板上蹦跶,嘴里还噢噢怪叫。 村民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这是小四轮拖拉机,谁买的?” 田大贵牛皮哄哄地挥舞一下胳膊:“俺买的,俺给国子买的。” 大伙都是一愣,王大拿问了一句:“多少钱啊?” “全都下来,也就不到四千块,小钱儿,都是小钱儿。”反正花的不是田大贵的钱,他是一点不心疼。 这个数字,彻底把村民都给吓到了,别说四千块,四百块他们都买不起。 不少人望向李卫国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 不过大伙都知道田大贵和李卫国的关系,所以也只是羡慕,没人嫉妒。 然后人们就把这帮淘小子都撵下去,开始围着小四轮观看,越看越爱。 “这玩意有多大劲,能顶上两头老牛不?”谢老抠稀罕八叉地摸着车头,然后手掌被烫了,激灵一下缩了回来,放在嘴边使劲吹了两口。 田大贵乐呵呵地说:“12马力,劲大着呢。” “这玩意咋开呀,俺上去试试。”队里的赵老板子,坐上李卫国刚才的位置。 田大贵想起了李卫国的话,于是接茬道:“就跟赶马车差不离。” 赵老板子在生产队是赶大车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嘴里吆喝一声:“驾,驾驾驾!” 小四轮当然是一动不动,赵老板子转转眼珠,招呼自家的二小子:“去回家把俺的大鞭子取来,没鞭子不走道!” “你可拉倒,赶紧下来,这玩意不是吃草的,是喝油的。”王队长也闻讯赶来,瞧着小四轮,也满脸欢喜。 都是庄稼人,看到这些东西,就没有不稀罕的。 在大伙的强烈要求下,李卫国也只好又上去开一圈。 不过这会儿的小四轮拖拉机,还没有电打火的,只见李卫国从车座子底下拿出来个摇把子,插到车头里,然后抡开胳膊,勐摇几下,发动机突突突地轰鸣起来。 李卫国飞速抽出摇把子,要是慢了,这玩意被带着转圈就麻烦了。 他记得十几年之后,买小四轮的越来越多,被摇把子给抡的人也不少。 小四轮缓缓起步,大人小孩都抢着往车斗里上,李卫国停车等人都上满了,这才在小场院里遛了两圈。 车后面还跟了一大群人,一边跑一边催促车斗上的那些乘客:“赶紧下来,该换成俺们啦!” “这玩意真好,等俺有钱了,高低也买一个!”不少社员嘴里都说着同样的话。 一辆小四轮拖拉机,给人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李卫国开了几圈,满足了一下大家坐车的愿望之后,这才下车,找到吴小玉,只见老村长和王队长还有知青们,都聚在这边,瞧着吴小玉怀里抱着的三个大奖状。 “好啊,国子,你们这次立功啦,咱们大馒头屯都跟着光荣。”老村长的荣誉感超强,也是这一辈人身上的特征。 李卫国又跟郑先农他们说了说考试的事,知青们也都兴奋不已。 在跟家里的通信中,他们也都知道城里的情况,就算返城,也没啥好的就业岗位,基本上都是先从待业青年干起。 要是能考上大学就不一样了,出来就是国家干部。 聊了几句,李卫国就招呼田大贵,回家吃饭,当然还有吴小玉,人家知青点这边都吃完了。 这辆小四轮,李卫国也开到家门口,免得那些淘小子瞎捅咕。 “拖拉机,哇,拖拉机!”李小梅看到三哥威风凛凛地开着拖拉机回来,乐得直拍巴掌。 李卫国停车,把小家伙抱上来,领她兜兜风。 李金梅也被突突声给吸引出来,从吴小玉手上接过大奖状,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看,看着县政府的大红印章,她的脸上无比欣慰。 抱着镜框进屋,李金梅在墙上钉了俩钉子,然后把奖状挂在墙上,正好一左一右,挂在原来相框的两边,然后抿着嘴,美滋滋地端详,看也看不够。 至于吴小玉的奖状,当然不好挂在这里了。 吃完晚饭,李卫国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就招呼田大贵去马架子那边, “哇,三哥,你戴手表啦!”小当家这才发现,刚才一直有衣服袖子遮挡呢。 “是你小玉姐姐买的。”李卫国朝正收拾碗快的吴小玉望了一眼。 小当家眨眨大眼睛,嘴里嘻嘻两声,然后瞧瞧自己麻杆儿似的小手腕:“三哥,你再给我画一个手表。” 李卫国揉揉她的小脑瓜,然后满足了小妹的这个愿望。 一边画手表,李卫国还一边说着:“你期末考试要是能考双百的话,三哥给你买一块电子表。” “真哒,那拉钩!”李小梅伸出小手指。 “国子,你就惯着她。”李金梅手里抹着饭桌,嘴里表达着不满。 李卫国却不在意:“这叫穷养儿富养女。” 李金梅咳嗽一声:“那好,把你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以后就只许你揣几个钢镚。” 扑哧一声,吴小玉都忍不住笑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李卫国和田大贵回家吃饭,田大贵的手提包里,已经变得沉甸甸的。 当天下午,他就被县里的吉普车接走。 而李卫国则投入到秋收之中,这回他找了个好活儿,负责开小四轮,往场院拉庄稼。 瞧着小四轮突突突的,一会儿就跑一趟,把社员们都给羡慕坏了:这玩意比老牛可牛多啦! 忙活几天,田里的土豆子都起完了,这个不用交任务粮,所以直接分给村民。 基本上,每家都能分上五六麻袋土豆。 这年头,冬天没鲜菜,全仗土豆子过冬呢,所以得多预备点。 李卫国直接用小四轮把土豆拉回家,先卸到当院,然后把小的土豆崽儿和有伤的都挑选出来,这个可以留着烀熟喂猪,或者拉到粉坊,换成粉面子和粉条儿。 看到李卫国,家里的两只狗崽就晃着小尾巴扑上来,一边一个,抱住李卫国的脚脖子。 还有那只山驴子,也凑过来,这家伙的伤现在是彻底好了,开始还用绳子拴了些日子,后来发现挺乖的,也不跑,就撒开了。 “都一边去,没看干活呢嘛。”李卫国嘴里吆喝着。 李小梅过来,把这些捣乱的都撵走,山驴子临走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个土豆子。 “哥,晚上整点土豆磨湖?”小当家满眼期待,对吃的东西,她从来都是如此。 李卫国瞧瞧时间,才下午两点,今天生产队下工早。 不过做土豆磨湖比较费事,人少了还真不行,李卫国想了想,就打发小妹去把吴小玉他们几个知青叫来。 小当家一听,立刻蹦蹦哒哒跑了,身后还跟着同样欢快的两只小狗。 望着小妹头上摆动的羊角辫,李卫国的嘴角不由浮起微笑:这才是童年。 不大一会,吴小玉和王燕他们几个就过来了,还有葛卫红和郑先农,一共四名知青。 李卫国就给他们分派活计:有人负责打土豆皮儿,有人负责用板子磨土豆,还有弄馅儿的。 他和郑先农负责磨土豆,专门有一块铁皮板子,表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用洋钉钉出来的小眼儿,翻过来,用背面,把土豆摁在上面转圈摩擦,就把土豆磨碎,变成浆状,再找屉布子把土豆浆包起来,用力把里面的水分攥出去,剩下的就可以用来包馅儿。 因为磨出来的土豆浆很容易氧化,所以整出来的干粮,表面都是黑色的,跟煤球儿似的。 别看它黑,可一点也不牙碜,而且因为富含淀粉,所以吃起来非常劲道。 知青们还真没吃过这个,瞧着黑不熘秋的,不过尝过之后,都吵吵好吃。 收拾秋儿的时候,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吃食,比如没成熟的包米,秋包米烀熟了更香。 还有李卫国吃完饭去水库的路上,看到狗剩子他们几个小娃子,正在那烧黄豆呢。 那是从地头儿薅的青黄豆,还没上成,拢一堆火,把黄豆放到上面,等烧熟之后,再撅一棵麻籽,啪啪啪的,在火堆上拍打。 麻籽被火一烧,散发出的香气格外浓烈,农村人还给这取了个挺有诗意的名字:麻籽拍豆香。 李卫国也蹲在旁边,跟着吃了几个豆荚,还搓了一小把麻籽,扔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真香。 不过麻籽不能多吃,这玩意吃多了,麻醉神经。 比如小鸭子啥的,要是吃了麻地里面揪回来的曲麻菜,那不大一会就抽疯。 麻籽油也是同样的道理,烙饼的时候,吃起来比豆油还香,就是吃完了有点散脚,走路都直打晃。 “你们这帮淘小子,就知道祸害庄稼!”一声吆喝传来。 小娃子们撒腿就要跑,还是狗剩子机灵:“跑啥,国子哥在这呢。” 王队长还真是来找李卫国的,至于淘小子们烧点包米黄豆啥的,顶多也就吆喝两声,谁小时候还没干过这事呢。 “国子,俺刚才跟村长商量商量,年年这时候,山上的野猪都下来祸害庄稼,村里要组织民兵,晚上看青。”王队长说明来意。 所谓的看青,就是晚上守夜,防止青苗还有要成熟的庄稼被野牲口祸害。 因为大馒头屯守着大山,所以这个也都是日常工作。 只不过李卫国刚接手民兵连长,业务还不咋熟悉。 于是他就跟着王队长去村部,这事按照往年的惯例执行就成:一宿派四个人,分成两组巡逻。 半道上,正好碰到赵广定和王大拿,李卫国又随便叫上一个小伙子,就把今天晚上守夜的人手给凑齐了。 剩下的,明天排班,大伙轮班上岗就成。 从生产队这里取好装备:军用的绿大衣,两只手电筒,还有两杆土炮,如果有情况,轰隆放一下,把野牲口吓跑就完事。 李卫国琢磨一下,又从民兵仓库里面,拿出来两把半自动步枪,和王大拿各背了一把,以防万一。 四个人又回家穿点厚衣服,现在已经是秋天,一早一晚都比较凉。 等他们出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第七十九章 试试就试试,万一能成呢 王大拿最有经验,张罗着拢火堆。 隔着几里地就点个火堆,上面扔点湿柴火,慢慢熏着,对野牲口能起到警示的作用。 秋夜寂寥,秋虫唧唧,天空中繁星点点,一弯新月,颇有些露似真珠月似弓的诗意。 赵广定凑到火堆旁边,用手夹了夹穿着的破绿大衣,然后伸手烤烤火:“还真挺凉的,要是能喝口小酒暖暖身子就好了。” 刚说完,就看到一个酒瓶子被李卫国递过来。 “哈哈,国子,还是你想得周到。”赵广定大喜,连忙接过来,用牙齿咬住瓶盖,使劲一晃脑袋,就把压着的铁皮瓶盖给起开了。 “等等,俺去整点下酒菜。”王大拿又去掰了几穗青包米,弄了点青豆荚,放到火堆里慢慢烤着。 这大长夜的,啥事没有,干熬一宿,确实也挺难受的。 李卫国又瞧了瞧,这边距离水库不咋远,于是说道:“我那还养着几条鱼呢,整两条烤上。” 不大一会,他就拎着两条大鱼回来,还有一小瓶盐面儿。 鱼都收拾好了,噼成两半,用苕条穿上,一人拿着一半,在火上慢慢烤着。 这个不能着急,有火苗的不行,烧完的红炭火正好。 不大一会,香气就散发出来,馋得赵广定一个劲唧嘴。 等鱼烤得差不多了,表面再稍微撒上点盐面儿,不用太多,否则鱼的鲜味就被破坏了。 “来,开造,俺先喝一口!”赵广定举起酒瓶子,咕都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子递给身旁的王大拿。 就这么对嘴喝,谁也别嫌弃谁。 喝一口小酒,再摘一块鲜嫩的鱼肉,嗯,美滋滋。 酒瓶子在四个人中间轮了两圈,然后就见底了,在这种充满乡野气息的环境下喝酒,酒量都见涨。 赵广定一个劲咂嘴:“刚把酒虫儿勾出来,咋就没了涅!” 他前些日子去供销社打了几斤酒,不过早就喝光了,他这样的,根本就攒不下。 还好李卫国准备比较充分,又从大衣兜里掏出来一瓶酒:“这回真没了。” 四个人也都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期间又巡逻了一次,不知不觉就拉到了半夜。 “走,再熘达一圈,后半夜更得精神点,野牲口都喜欢后半夜出没。”王大拿经验丰富,四个人分成两伙,他和李卫国各领一个人,分头巡逻。 李卫国跟赵广定一伙,沿着田地和山坡的交界处熘达,路过火堆,就弯腰往里添点柴火。 赵广定则打着手电筒乱晃,他喝得晕晕乎乎的,用手电筒的光束画圈玩儿。 “兔子!”这老小子勐然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取身后背着的洋炮。 “广定叔,别忙活了,早就跑没影啦。”李卫国的56半一直拿在手上,不过刚才也没开枪。 这大晚上的,要是放一枪,屯子那边都听得真真的,还以为发生啥大事呢,为了一只兔子不值当。 “还不如俺的弹弓子呢。”赵广定把手电筒塞给李卫国,然后从兜里掏出弹弓。 结果还真叫他给碰上了,在一处灌木丛下面,发现一窝野鸡,手电筒的光束一照,野鸡也不跑,全都脖子一缩。 大多数禽类,到了晚上就是鸟蒙眼。 赵广定拉开弹弓要打,却被李卫国拦住。 只见李卫国脱下来绿大衣,勐冲上去,绿大衣往下一罩,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最后还真扑住两只。 赵广定也趁乱抓住一只,倒提在手上:“哈哈,明天有下酒菜儿啦,还敢叨俺,现在就把你给宰啦!” 这老小子从绑腿上抽出刀子,干脆利落地将三只野鸡放血。 李卫国则把野鸡翎给拔下来一些,留着回家叫大姐做掸子。 野鸡翎,当然比家养的公鸡翎花哨多了。 赵广定找了个棍子,把野鸡腿绑上,往棍子上一串,然后美滋滋地抗在肩膀上:“国子,再好好踅摸踅摸,争取再端几窝,要是能打一头野猪就更美啦!” 你还真敢想,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是最好的炮手,也不敢瞎开枪啊。 不过赵广定这嘴还真跟开了光似的,又往前走了几里地,还真发现一群野猪,大大小小的十几只。 只是看到李卫国他们,这一家老小远远地就跑了,急得赵广定直跺脚。 一直熘达到天都放亮了,他们这才跟王大拿那伙会齐,准备回家补觉。 晚上看庄稼,白天就不用出工。 “大拿,你还是炮手呢,瞧瞧俺们的收获!”赵广定晃晃野鸡,开始显摆。 王大拿撇撇嘴:“你也好意思显摆,家里挂兔皮和野鸡翎的炮手,那是最低档的,属于打家围的炮手,根本不上档次。” 炮手也是分档次的,打猎在这地方也叫打围,打家围最不上档次。 比打家围强一点的叫打菜围,家里一般挂着狍子皮,野猪皮。 比较高级的,就是打红围和打皮围的炮手,打红围的主要猎物是黑熊和大型鹿类;打皮围的,自然家里挂着貂皮猞猁皮火狐狸皮这些高级货。 所以在王大拿眼里,这几只野鸡还真不够档次。 赵广定不服气:“那也比你空手强。” “俺们还发现一群鹿呢,进了包米地,被俺们给撵跑了。”王大拿乐呵呵地说。 “那咋不打涅?鹿肉包大蒸饺老香啦!” 赵广定现在有点嫌弃手上的野鸡了,这玩意肉太柴,还不如家里养的小笨鸡好吃呢。 “这月份又不能砍茸,打白瞎了。”王大拿主要是黑灯瞎火的没把握,但是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所谓的砍茸,就是在春夏之交,梅花鹿正长鹿茸的时候,直接射杀,然后把鹿茸齐根砍下来。 在没有人工饲养梅花鹿之前,鹿茸都是这么得来的。 李卫国听得心里一动:“大拿叔,要是能抓活的就好了,把梅花鹿养着,公鹿年年就能割鹿茸,母鹿也能越繁殖越多。” 王大拿抓抓脑壳:“听说倒是有养鹿的,咱们也没试过,不知道成不成。” “肯定成啊,那玩意跟养羊养牛也差不多!”在李卫国的计划中,早就有养鹿这一条。 王大拿也点点头:“要是能养当然好,一年能割两茬鹿茸呢,不过这些野鹿都在山里跑惯了,估计不大好养。” 在炮手的观念里,只有打,没有养。 “我家那只山驴子,就养熟了。”李卫国兴冲冲地说道,他最近也摸着点门道,所以更有信心。 主要来源于自家养的那些小鸡小鸭,李卫国给他们喂了几次水之后,现在跟他可亲了,比跟小当家还亲。 还有那只山驴子,情况也差不多。 当然了,这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是被李卫国加以改造的,就是他伸手进去搅搅,融入一些白光进去。 王大拿琢磨一阵:“国子,那咱们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万一能成呢,以后年年割茸,都是一笔不错的收入。”李卫国也来了兴致,他有信心把鹿群养熟。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些野鹿太难抓。 成年梅花鹿,体型也跟小毛驴差不多,而且能跑擅跳,想要抓活的,难度实在不小。 王大拿以前也活捉过梅花鹿,不过那是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山,穿着滑雪板,把鹿群撵到低洼地方的深雪壳子里,梅花鹿陷进雪里,无法奔跑,才能活捉。 这个月份,除非是挖陷阱能抓活的,不过挖陷阱的话,难度太大。 要是用兽夹子,搞不好就把腿夹断,最后弄一群瘸腿梅花鹿,也不是那么回事。 一时间,王大拿也有点挠头。 李卫国也同样没啥好办法,还是回家慢慢想,反正也不急。 到家之后他先眯了一觉,结果一直就睡到晌午,下午开着四轮子,运了几趟庄稼,李卫国觉得,还得培养几名拖拉机手,这整天坐在四轮子上颠哒,非得散架不可。 他嘴里刚说说,好家伙,直接围上来十多个人,都吵吵着要开。 挨个试了一遍,还真就数赵老板子最有天赋,李卫国就把驾驶位让给他,自己坐到翅膀上指导。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一下午工夫,赵老板子就开得有模有样,这有赶大车的基础,就是不一样。 唯一的毛病是,赵老板子开四轮子,嘴里还不老实,吆喝赶牲口的口令,加油的时候就喊“得儿驾,驾驾驾”,刹车的时候就喊“吁”。 大伙瞧得直乐,赵广定在车上坐着,乐得最欢:“四轮子又不是辕马,能听懂口令啊!” 赵老板子也呲牙直乐:“习惯了,习惯了,不喊两嗓子不得劲儿。” 说话间,四轮子来到一处陡坡,突突突一个劲冒黑烟,爬不上去。 赵老板子急得嘴里直喊:“广定,你赶紧下去拉帮套!” 车上的几个人连忙跳下去,一起用力在后边推,四轮子这才爬了上去。 赵广定拍拍俩手,嘴里不满地都囔:“老板子,你才拉帮套呢。” 所谓的拉帮套,本来的意思是指,在拉车的辕马旁边,还有马帮着拉车,因为这个不是主力,所以叫拉帮套。 但是在以前的农村,拉帮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第八十章 这不就是天然大陷阱吗? 谁家的爷们因为生病或者残疾啥的,不能干活养家,这家媳妇就会找一个跑腿子之类的,来家里住着,帮忙干活,一起吃住,这种情况,也俗称拉帮套。 所以赵广定就不乐意听了,他虽然还打着光棍,却不想拉帮套,想要堂堂正正找个媳妇儿。 赵老板子嘿嘿两声:“广定,俺一着急说错话,你别往心里去,俺媳妇前两天还张罗着,说要去翠花家帮你给问问,她一个寡妇,你一个光棍,正合适。” 赵广定一听乐了:“行,晚上去俺家喝酒呗,昨天晚上弄了几只野鸡,叫大拿媳妇帮着炖上了。” 等到了晚上收工,赵广定家凑了一桌人,李卫国当然也被赵广定给请了去。 还真别说,王大拿媳妇拾掇野鸡还真有一手,下锅的时候,先用猪油翻炒好一会儿,野鸡肉里太干太柴,用猪油浸润一下就好了,大伙都吵吵香。 就是赵广定这家里皮儿片儿的,跟猪窝似的,王大拿盘腿坐在炕桌前边:“这家里没个女人是不行。” 李卫国也接过话茬:“咱们广定叔这几个月可不错,比从前勤快了,也知道赚钱了。” 赵广定也喝得小脸红扑扑的:“那是,俺算算,手头也有四百块钱呢。” 说完他瞧了李卫国一眼:“嘿嘿,都是国子领着俺赚的,来,叔敬你一个。” 承包水库的时候,这老小子挺仗义,还借给李卫国二百块钱呢。 李卫国手头的钱,本来也够还他的,不过李金梅没主张还钱,担心赵广定没守没管的,钱放他手里再花没了,还不如先放这攒着。 “四百块啊,不少啦。”赵老板子也喝得晕乎乎,拍着胸脯表示:回家就叫媳妇去找赵翠花唠扯唠扯,争取把这件事定下来。 “那敢情好,行了行了,别喝了,你先赶紧回家。”赵广定忙三火四地开始撵人。 “俺这还没吃好呢。”赵老板子还舍不得走。 赵广定一个劲拽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俺打多少年光棍儿,都急死啦。” 大伙也都跟着乐,赵老板子无奈,只能穿鞋下地,抓了个鸡腿,出门而去。 李卫国也回家,临走的时候,赵广定还非得给装了一碗鸡肉,叫他拿回去。 正好,回家给小当家吃。 李卫国回家的时候,看到大姐和小妹正坐炕上扎鸡毛掸子呢。 农村人都自个会做这个,找一根木头棍儿,要又结实又直熘的那种,然后一圈一圈,缠上鸡毛。 缠的时候,用布条刷上浆湖,将鸡毛缠在木棍上,等浆湖干了,鸡毛掸子也就做好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技巧,比如最上面的鸡毛,要选择比较长的,然后越往下越短。 李卫国跟大姐说了说赵广定的事,李金梅也点点头:“广定叔对咱家不错,这恩情啥时候都不能忘,等到了真用钱的时候,咱家现在也能拿出来几百块。” 知道大姐是重情义的人,李卫国当然没意见。 “哥,这野鸡毛好看,给我做个毽子,留着冬天踢。”小当家挑出来一撮野鸡毛,主要都是翅膀上的,长短正合适。 李卫国伸手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把这个剪下来扎毽子正好。” 李小梅可不干,朝三哥皱皱鼻子,然后跳到地上,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串大钱儿,挑出来三枚大小差不多的,递给李卫国。 然后兄妹俩就一起动手,把鸡毛的根部都穿进铜钱的钱眼儿里,周围分布均匀,中间再钉进去木头塞子,牢牢塞住。 底下多余的部分全都削掉,一个漂亮的鸡毛毽子就做成了。 除了鸡毛,另外用狗尾巴的长毛,或者马鬃等等,都可以做成毽子。 你要是看到谁家的大狗,尾巴秃了,那肯定是叫孩子给剪掉扎毽子了。 李卫国在家待了一会,看看外面天快黑了,就拿着手电筒出门,准备去查查岗,看看今天晚上看青的民兵到位没有。 “国子,听说你们昨晚可滋润了,还烤鱼吃?”今天轮班的民兵是四个小伙子,年纪都跟李卫国相彷,问话的叫刘顺子。 李卫国也不差这两条鱼,于是点点头:“一会儿我给你们拎两条过来,晚上都精神点,昨天我们还撵跑一群野猪呢。” “还是国子你讲究!”刘顺子竖起大拇指,剩下那三个,也都眉开眼笑的,其中一个还拍拍大衣兜,里面鼓鼓囊囊的。 于是李卫国就往水库那边熘达,走出去几里地之后,就瞧见前面有个大水泡子,位置处于林子和田地之间的地带。 李卫国不由得灵机一动:这不就是天然大陷阱吗? 要是把鹿群撵到这边,然后他做点手脚,把鹿群都弄下水,那不是就能抓活的? 李卫国越琢磨越觉得可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能把鹿群引到这边。 用人撵的话,肯定越撵越毛,梅花鹿要是跑起来,那就别想追。 最好是能把鹿群都勾引过来,来个守株待兔。 这个问题,最好还是问问王大拿,老炮手最熟悉野牲口的习性。 于是李卫国直接去江边弄了两条大鱼,送给那四个民兵,就回村找王大拿商量。 “国子,你这法子不行,鹿群才不会往水里跳呢。”王大拿一听就连连摇头,这法子冬天还行,人多一些的话,把鹿群驱赶到雪深的地方。 可是王大拿也架不住李卫国软磨硬泡,只能出了个招:食草的牲口,都需要补充盐分,动物吃盐,比人见到肉还亲呢。 王大拿告诉他,可以在那个水泡子边上,撒点盐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鹿群给吸引过去,这个也得看运气,毕竟野外太空旷,鹿群不一定经过那里。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这个李卫国倒是知道,生产队的牲口,也要定期给点大粒盐啥的。 而且像是老牛啥的,要是看不住,钻进谁家的小园子,就会把大酱缸给拱倒,然后吃大酱,因为大酱里面主要也是食盐。 李卫国觉得可以试一试,万一成了呢,于是回家抓了几把大粒盐,撒到那个泡子边上。 一连三天,都没啥反应,李卫国也不气馁,每天都撒点,还特意骑自行车跑了趟供销社,买了二十斤大粒盐驮回来。 等到第五天的早上,李卫国照例查看的时候,终于发现他撒的那些大粒盐都没了,地上还有不少蹄子印。 嘿,有门! 李卫国仔细辨别一下,确定是梅花鹿的足迹,这个本事,他还是跟王大拿学过的。 等到晚上,李卫国又撒了一次盐,吃惯嘴儿,跑惯腿儿,等鹿群养成习惯,然后再下手。 又一连喂了三天,李卫国也觉得差不多了,当天晚上,就又安排王大拿和赵广定跟他守夜,同时还招呼了郑先农和高大林他们几位男知青。 “国子,那梅花鹿可不好抓啊,就算把俺累吐血,估计也撵不上。”赵广定肩膀上扛着一大捆粗绳子,他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 王大拿也一个劲点头:“兔子一窜还八个垄沟呢,更别说梅花鹿了。” 知青们不大懂,不过高大林倒是挺相信李卫国:“没准梅花鹿慌不择路,真往水泡子里边跑呢,我觉得,国子的运气最好。” 李卫国嘿嘿笑:“试试,反正抓不着的话,也没啥损失。” 等到天黑之后,李卫国安排大伙,在距离水泡子一二里地开外埋伏。 他则单独行动,直接跳进水泡子,这种死水泡子,下面的淤泥特别多,一脚下去就踩挺老深。 李卫国潜伏在水里,就露个小脑瓜,查看外面的动静。 今天正好是阴历十八,月亮挺亮的,视线还算可以。 时间已经是深秋,水温已经挺低,还好对李卫国的影响不算太大,对水的亲和力,基本消除了水温带来的影响。 李卫国在水里一躲就是两三个小时,换成一般人,估计冻也得冻个好歹。 来啦! 目之所及,终于看到一团团黑影,向这边飞速移动。 随着黑影越来越近,李卫国也瞧清楚,确实是一大群梅花鹿,数量足有二三十头。 尤其是里面那几只大公鹿,顶着树杈子似的鹿角,格外惹眼。 梅花鹿的群居性并不算太强,雄鹿一般都离群独居,通常都是发情期才往一起凑乎。 像现在这种扎堆的情况,不用说,现在这月份儿,李卫国他们这边,每年的十月份,正好是梅花鹿的繁殖期。 鹿群很是警觉,渐渐靠近了李卫国撒盐的地方。 有几头今年夏天出生的小鹿,早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后面的公鹿母鹿一瞧,也不甘落后,几下就跳跃到近前,开始用舌头卷起一粒粒的盐巴,美滋滋地吃起来。 平常在山林之中,它们可尝不到这么纯净的盐巴,一般都是找一块盐碱地进行舔食。 所以有经验的老炮手,也会躲藏在盐碱坑附近,伏击鹿类。 李卫国稳住心神,也不急着动手。 根据这两天的观察,他发现水泡子边上,也有鹿群的脚印,想必是鹿群在吃完盐之后,有点咸,渴了当然要来水边饮水。 所以李卫国就耐心等待,越接近水边,成功率才会越高。 鹿群喝水的时候,同样非常谨慎,长期生存在野生条件下,往往危险都是瞬间而至,这已经成为它们生存的本能。 就是那几只小鹿,胆子最大,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它们最先跳到水边,后面的母鹿嘴里发出低低的叫声,但是也不怎么管用。 等到鹿群都来到水边的时候,异变突起。 第八十一章 你们找到铁饭碗了 水里面巨浪腾空,就像是一排海浪,瞬间涌起。 鹿群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水浪吞没。 这也得益于李卫国前些日子吸收了三块玉石,能调动的水量更为巨大,这才将鹿群一扫而光。 等到水浪消散,这些梅花鹿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水里,立刻便开始挣扎。 不过它们修长的四蹄,平时在陆地上可以奔跑如飞,但是到了水里,却很容易就插进淤泥之中。 李卫国嘴里大叫:“大拿叔,鹿群下水啦,你们快点过来!” 一边喊,他一边操纵着一个水龙卷,把一头身高马大的公鹿,重新卷回水里。 这家伙仗着力气大,已经快要跳到岸上了,当然不能叫它跑掉。 一个个水龙卷,不断地将一只只梅花鹿送到深水区,到了最后,水面上只剩下一个个露出水面的鹿脖子和鹿头。 一共二三十头梅花鹿,全军覆没。 不远处手电筒的光束晃动,王大拿等人急匆匆跑过来。 别看王大拿腿儿短,却冲在最前面。 他手里的手电筒往水里一朝,也惊呼一声:“这么多!” 说话间,他就持枪在手,瞄准一头长角的大公鹿。 “大拿叔,别开枪,咱们是要抓活的!”李卫国一瞧王大拿职业病犯了,连忙出言提醒。 王大拿这才把枪往地上一扔,然后赵广定他们也跑上来,赵广定一瞧这架势,嘴里立刻吵吵把火的:“绳子,赶紧拿绳子抓鹿!” 这水泡子里面,深深浅浅的不同地方,露出二三十只鹿头,景象还是非常壮观的。 几个知青也瞧得一愣,然后高大林使劲拍了几下巴掌:“我就说嘛,国子就是运气好,跟着他肯定没问题!” “你说这话俺不反对。”赵广定跟李卫国可没少借光,深以为然,他拿着绳子刚要下水,被李卫国给拦住。 水下凉着呢,而且鹿群性子野,先叫它们在淤泥里挣扎一会,磨磨锐气。 李卫国先把距离岸边最近的小鹿都抱起来,送到岸上。 这些小鹿也就两三个月,跟羊羔子似的,一个个都瞪着大眼睛,估计都吓傻了。 李卫国抱着小鹿的时候,能感觉到它们彭彭彭的心跳,十分急促,于是用手摸摸:“没事没事,以后你们就找到铁饭碗了。” “铁饭碗估计够呛,木头槽子还差不多。”赵广定接过小鹿,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先给它的脖子套上绳子。 王大拿则猫着腰,用细绳把蹄子给绊上,这样就没法迈大步跑了,只能走小碎步。 一共九只小鹿,全都哆哆嗦嗦地在岸上站着,瞧得王大拿也直唧嘴:“今个这一晚上抓到的梅花鹿,比俺十年打的都多!” 说完他望望水里的李卫国:“俺就不明白了,这鹿群咋自个都下水了呢?” 李卫国也摊摊手:“我也不明白,大拿叔,你也下来,那些大公鹿,我一个人可整不了。” 赵广定上前,用屁股把王大拿拱到一边:“还是俺下去,就大拿这样的,下去就没脖,啥忙也帮不上。”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王大拿张张嘴,想要反驳,却又实在无话可说。 赵广定脱得就剩个大裤衩子,然后跳进水里,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妈呀,真凉啊!” “你火力不是壮吗?”王大拿终于逮住反击的机会。 “别说便宜话,把酒瓶子给俺扔过来,先喝两口。”赵广定抱着膀子直哆嗦。 喝了两口烧酒之后,他这才跟着李卫国往水深的地方蹚去。 噗叽,噗叽,脚丫子踩着水底的稀泥,走得相当费劲。 赵广定好不容易靠近一头大公鹿,这家伙脑袋一甩,七岔八岔的鹿角四处乱顶,差点豁赵广定脸上。 “还不老实,信不信宰了你吃肉!” 赵广定瞅准机会,把绳子搭到鹿脖子上,然后拴了个链马扣儿,这是一种活结,拴牛拴马最好用,牲口挣不开,不会勒死结,而人则扯着绳头,一拽就开。 “走你!”赵广定在前面使劲拽。 李卫国可心疼坏了:“广定叔,轻点拉,蹄子都在泥里陷着呢!” 他一边吆喝,一边从侧面抱住梅花鹿,使劲往出拔。 这只大公鹿还不领情,脑袋一歪,鹿角顶在李卫国胳膊上,生疼生疼的。 李卫国使劲拍拍公鹿的屁股:“应该叫你在泥里陷一宿。” 这时候,赵广定使劲在前面拽绳子,试图把鹿头给拽过来,结果大公鹿晃着脑袋使劲挣扎,力气极大,反倒把赵广定的上身给拽过来。 可俩腿还在泥里陷着呢,赵广定啪叽一下,趴在水面。 这下把李卫国都吓了一跳,赶紧把梅花鹿扔下,过去把赵广定从水里拽出来。 噗,赵广定先喷了一口水,然后抡起手里的绳子头儿,就向那头大公鹿抽过去:“老子抽不死你!” “广定,把绳子拴鹿的前腿上,短点拴着,叫它抬不起头儿!” 王大拿在岸上嚷嚷,在农村,对付那些脾气比较倔的牲口,比如喜欢顶人的老牛,通常都用这招。 这法子不错,李卫国当然执行,不过绳子的一头要拴住鹿角,另一头系在蹄子上,这样最保险。 拴完之后,梅花鹿果然老实多了,赵广定嘴里还不忿呢:“再不老实,信不信给你戴上鼻橛子!” 鼻橛子就是当地对牛鼻环的叫法,牛鼻子神经丰富,脾气再烈的牛,被人牵着牛鼻环,也得乖乖跟着走。 几人好不容易把这头大公鹿给弄到上边,主要是现在人多,李卫国也不敢瞎用自己的特殊能力。 赵广定弄上来几头鹿之后,就冻得受不了,跑到岸上,裹着大衣直哆嗦。 郑先农要下到水里帮忙,李卫国瞧着他那小体格也够呛。 而且李卫国现在也弄得熟练了,一个人就行。 一直忙活到快天亮了,他才把大大小小的梅花鹿弄到岸上,连大带小,一共是二十八只。 小鹿九只,母鹿九只,剩下十只都是大公鹿,收获喜人。 就是母鹿一胎基本下一只崽,繁殖起来比较慢,要是跟野猪似的,那种群扩大起来就容易了。 “都牵到水库那边,先在林子里拴些日子。”李卫国决定把鹿场放到那边,至于后续的安排,他还得跟王大拿赵广定商量商量。 最好是叫这两位入股,到时候叫赵广定放鹿,至于大拿叔,以后还指望着多抓点山驴子和梅花鹿啥的呢。 赵广定去牵鹿,那头大公鹿一点也不配合,低着脑袋,往后使劲。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是,就你最肥,杀了吃肉,也好杀鸡给猴看!”赵广定也急了,使劲在前面拽。 不过大公鹿的力气不小,他还真拽不动。 李卫国一瞧这也不是办法,干脆回去把四轮子开了来,到这边一瞧,好家伙,王大拿已经把梅花鹿的眼睛都给蒙上了。 对付野牲口,还得是老炮手有经验。 赵广定先把一只小鹿抱到车斗里,嘴里还说呢:“一家一家地运,一公一母,再加上一只小崽儿。” 最后他数了数,还剩下一头公鹿,赵广定就在刚才那只公鹿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原来你小子才是拉帮套的!” 捕获鹿群的消息迅速在村里传开,不少村民都在吃完早饭之后,到这边瞧热闹。 村民们守着大山,当然都见过梅花鹿,但是见到这么多的梅花鹿,还真是第一次。 “哥,这小鹿真可爱。”李小梅也跟着小伙伴来了,看到萌萌哒的小鹿,顿时眉开眼笑。 李卫国拿着个刷子,正挨个给梅花鹿刷呢,在淤泥里边折腾半宿,梅花鹿身上的梅花斑点都瞧不清楚了。 李小梅也拿起旁边的抹布,给小鹿擦毛,这些小家伙,还是有些瑟瑟发抖。 “别碰那些大公鹿。”李卫国叮嘱一句,大公鹿脾气不好,容易尥蹶子。 梅花鹿都拴在水库边的小树林,陆陆续续的,有村民过来,赵广定也没回家,笑嘻嘻地跟大伙吹牛皮:“都是俺们昨天晚上抓的,瞧见那头大公鹿没有,还想跑,俺嗖嗖嗖就追上去,搂住脖子,直接来个抱摔,立马老老实实。” 人群里边传来一声嚷嚷:“这么多鹿,赶紧宰了,大伙分肉。” 赵广定眨巴眨巴眼睛:“这鹿是国子领着俺们抓的,是俺们的!” 赵大虎走到他跟前,推了赵广定一把:“啥是你们的,你们看青的时候抓的,那就是生产队的嘛。” 人群里边也有贪小便宜的,跟着起哄:“对,就是公家的,大伙分了吃肉。” 李卫国一听,把手里的刷子往地上一扔:“赵大虎,生产队的牛马还是公家的呢,你咋不说宰了吃肉?” 他并没有针对别人,只是凶巴巴地盯着赵大虎:“这梅花鹿是我们几个人费劲巴力抓到的,跟你有啥关系?占便宜占惯了是!” 刚才跟着起哄的,立刻不吭声,赵大虎被李卫国一瞪,也觉得心里发毛,不由往后退去,嘴里还都囔着:“乡里乡亲的,分点肉还不行咋的,以前王大拿上山打猎,谁碰见都能跟着分点。” 王大拿听到拿他说事,也站出来:“这群鹿就是国子的,别人谁也不能打歪心思,而且国子准备养鹿,也不杀了吃肉,大伙就别惦心了。” 养鹿? 村民听着都觉得挺新鲜,不过也有脑瓜比较活泛的。 谢老抠站出来:“国子,你养鹿是想年年割鹿茸卖?” 第八十二章 鹿场建了 李卫国点点头,这事也不用藏着掖着,鹿群是他抓到的,堂堂正正,别人谁也抢不走。 “这么些鹿,国子你能伺候过来吗,要不还是生产队养着,咱们有喂牲口的饲养员。” 谢老抠其实还是惦记着把鹿群归公,他有个远房亲戚,在三岔河林场那边,林场就养着不少梅花鹿,听说年年卖鹿茸都不少赚。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现在国家都下文件了,号召广大农民搞养殖业,我也是响应上级号召,先带个头,真要是养好了,到时候下了小鹿仔,大伙也都可以养嘛。” 都是一个屯子住着,乡里乡亲的,李卫国立志要成为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然后也带着大伙一起致富。 听他这么一说,谢老抠也就不再言语,但是心里可盘算开了:这老李家真是要发达啦。 谢老抠可是听他那个亲戚说了,在林场的鹿场里,一头好鹿值上百块。 乖乖,李卫国弄了二十多头鹿,少说也得值两千块,而且以后年年都有产出,这家底儿可够厚实的了。 不行,得赶紧托媒人去提亲,李卫国有对象,他哥李卫军不是还没有吗? 大伙瞧了一会儿热闹,也就散去,一会还得下地收庄稼呢。 只有赵大虎愤愤不平,心里琢磨着,怎么找机会收拾李卫国。 眼瞅着李卫国家的日子越来越起发,再加上以前赵大江的事情,他心里满满都是嫉恨。 李卫国把梅花鹿都刷干净,就都给它们摘下眼罩,瞧着一只只的,精神都十分萎靡不振。 这些鹿本来就受到惊吓,然后又在冷水里泡了半宿,就算野牲口的生命力强悍,搞不好也得生病。 好不容易抓回来,要是遭损一批,那就太白瞎了。 他正琢磨着呢,就看到李小梅和王小雪,抬着小水桶过来:“哥,给小鹿饮点水。” “行。”李卫国心里忽然冒出来个想法,他上去接过水桶,然后把左手伸进桶里,开始搅和。 “哥,梅花鹿都吃啥?”小当家绝对是称职的饲养员。 “就跟牛马吃的东西差不多。”李卫国应了一声,然后把水桶拎过去,先从小鹿喂起。 一开始,这些小鹿也怯生生的,看到李卫国靠近,就往旁边躲。 李卫国也不着急,慢慢哄着,还用手撩点水,往它们嘴边沾了沾。 这一招果然奏效,很快,那些小鹿就开始抢着喝水。 水桶口不大,也就够两只小鹿同时把脑袋伸进去,这下可好,几头小鹿,为了喝水都顶起来了。 别看都是小不点,但是顶架都是好手,这是遗传基因决定的。 李卫国瞧着十分满意,他相信,鹿群肯定会对他越来越亲近的。 等他给小鹿喂完水,王大拿就张罗着把小鹿脖子上拴的绳子解开。 只要母鹿在这,小鹿就不会跑掉。 获得自由之后,这些小鹿立刻各找各妈,全都跑到母鹿跟前,有几只没断奶的,还钻到母鹿身下吃奶。 母鹿也使劲舔着自己的孩子,一副舐犊情深的架势。 李卫国又凑上去,给这些母鹿也饮水,最后是那十头大公鹿。 这帮家伙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却并不抵抗喝水,而且舔得还无比欢实。 最后,一桶水都叫鹿群给喝光了。 而李小梅他们,也抱回来不少草,有干草,也有苔藓之类。 “吃,吃!”李小梅满眼期待地望着鹿群,可是鹿群却不给面子,只是警惕地望着他们。 王大拿招招手:“走,现在还怕人呢,等咱们走了,肯定就吃啦。” 李卫国瞧瞧鹿群,连那些小鹿也都不哆嗦,眼睛里面重新恢复神采,看来喂水还是有效果的,于是也就回家吃饭。 回去的路上,李卫国就跟王大拿和赵广定,提了提合伙养鹿的事。 赵广定自然是满口答应,王大拿却另有想法,觉得有点占李卫国的便宜。 还是赵广定想得开:“大拿啊,管啥吃亏占便宜的,咱们以后跟着国子干就对啦!” 事情初步定下来,王大拿和赵广定各占养鹿场百分之十的股份,王大拿负责技术方面,赵广定负责日常。 李卫国计划,等冬天的时候,二哥回来,就不叫他再去当护林员了,以后经营鹿场就好。 既然准备养鹿,那需要干的活计就挺多:起码得搭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另外还要准备一些草料和精料,还有喂食的木头槽子,喂水的石槽子等等。 这些活儿,不是李卫国一个人就能干的,所以他才会找合伙人。 吃完早饭,他睡了一上午,起来去水库那边转转,看到赵广定正从马架子里钻出来,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然后去树林那边看鹿。 李卫国也觉得好笑:谁说广定叔懒了,这不是挺勤快的嘛。 看到李卫国在这边,赵广定嘿嘿两声:“国子,俺以后就不去生产队上工了,这边可不能离人,万一有人使坏,把梅花鹿偷走了吃肉,咱们就亏大了。” 这年头,不去生产队干活,问题还是很严重的,赚不来工分,到时候就分不到口粮,喝西北风啊? 不过鹿场这边,也确实需要专人伺候。 李卫国觉得,吃饭不是问题,赵广定现在就老哥一个,自留地种的就够他吃了,再说还能跟粮库职工换点粮食。 看看鹿群,还不错,都挺精神的,已经没有打蔫儿的了。 而且地上给弄过来的草料啥的,也都不见踪影。 “嘿嘿,能吃东西就饿不死,下午俺找一片收完的苞米地,把梅花鹿赶里边,还能嚼点苞米杆子啥的。” 赵广定从兜里掏出一把苞米粒,朝一头大公鹿伸过去,那家伙脑袋一卜愣,吓得赵广定连忙缩手:“不吃拉倒,俺喂你媳妇。” 说着他又喂给一头母鹿,母鹿也一个劲挣扎,赵广定有点挂不住面子:“还是先可小崽。” 还真别说,小鹿已经不怎么怕人,还真吃起苞米粒儿,就是嚼着有点费劲。 瞧着赵广定已经进入角色,李卫国也放心不少,他就知道,只要日子有奔头儿,懒汉也能变好手儿。 看看时间已经到中午,李卫国就招呼赵广定去他家吃饭。 要是往天,赵广定肯定锛儿都不打,但是今天这老小子却有点吱吱扭扭的。 俩人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拎着个提梁的饭盒。 哎呦喂,这不是翠花婶子嘛,李卫国一瞧也笑了,朝赵广定竖竖大拇指,然后迎着赵翠花打个招呼:“婶子,啥好伙食啊?” 看到李卫国在这,赵翠花也稍稍有点不好意思:“没啥好吃的,就是蒸点苞米面团子。” “呵呵,我广定叔就乐意吃这个。”李卫国也不是没眼色的,聊了两句,赶紧闪人。 往回走的时候,他还听到赵广定在那说呢:“翠花啊,国子叫俺晚上一个人在马架子这住,你说俺这冷不丁的,咋还有点害怕涅。” “死鬼……” 后面的,李卫国走远了,有点听不清楚,不过也挺高兴:想不到我这马架子还有大用呢。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月,秋收工作也终于接近尾声,不过社员们也不能闲着,割苞米杆子,秋整地,甭管干多干少,每天也得出工,不然咋混工分呀。 不过基本都是干半天歇半天,等到落雪,就开始猫冬儿。 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就这样,大冬天的,还得在大粪堆上边刨大粪呢。 而李卫国和知青们,反倒更忙了,他们还得忙着修整稻田。 这时候,就看出来机械化的威力,一台小四轮,就顶生产队好几个牛犁了。 小四轮后面,拖着的是旋耕机,一走一大片。 赵老板子上午在生产队出工,下午也过来帮忙,他就负责开着小四轮,一遍一遍地跑,乐此不疲。 知青们都挥舞着铁锹,修田埂,挖水渠,现在根本就没有挖掘机,全靠人挖。 他们承包的二洼地,距离水库也不远,就在水库的北边,靠近大山的方向,也方便取水。 劳动最辛苦,好在知青们的手上,早就磨出老茧,大伙一锹一锹的,干劲十足,因为他们感觉自己正在挖掘美好的明天。 下午来帮工的社员也不少,就连高长林的媳妇小芳,都挺着微鼓的肚子来帮着李金梅做饭,她现在都显怀了。 做饭就在马架子这边,外边搭了俩锅台,十分方便。 赵广定甩着大鞭子,驱赶着鹿群从这经过,瞧见李金梅和小芳正在那收拾鱼呢,就吆喝一声:“大伙都使劲干,晚上给你们炖大鱼!” “广定,你说得轻巧,你咋不干涅?”地里有人吆喝。 赵广定使劲甩了一下大鞭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俺现在升官了,有猪倌马倌,俺现在是鹿倌,弟兄们,跑起来啊!” 梅花鹿虽然撒开了,但是绊脚的绳子还没解开呢,根本跑不起来,只能迈小步。 其中一头大公鹿瞧着赵广定不顺眼,低头把他顶了个腚蹲儿。 干活的人们大乐:“广定,你手下这些弟兄不听你摆楞。” “看俺不抽死你!”赵广定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鞭子,在空中甩得嘎嘎响,就是不往梅花鹿身上落。 赵广定赶着别别扭扭的鹿群离开,鹿群之中,除了那些梅花鹿之外,还有一只山驴子,跟小鹿混在一起。 大伙笑了一阵,继续干活。 郑先农主要负责技术指导,他挖了一会水渠,就招呼李卫国,研究扣大棚的事情。 第八十三章 你们都啥意思? 现在这个年代,大棚可是个新鲜玩意,在这边的农村别说普及了,根本就看不着影儿。 郑先农也是摸着搞,反倒是李卫国,给他提了不少好建议。 水稻育苗还早着呢,出了正月就赶趟,不过趁着现在地里没上冻,必须先把棚子扣出来。 郑先农拿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的,记录着建大棚需要的用具,不少东西,都需要去县里购买。 秋天采收山货,知青们每人分了二百多块,然后交出来一百块,作为种植水稻的集资款,也显得紧紧巴巴。 郑先农咂咂嘴,一脸为难:“国子啊,我们几个上次去县里报名考试的时候,我去生产资料站问了,像是作为大棚骨架的竹坯子,还有塑料布,也没有那么大的,你说这可咋整?” 现在的塑料布,主要是用来蒙窗户的,幅面都比较窄。 没有塑料,叫啥塑料大棚啊? 这个问题,李卫国也没招,不像后来遍地都是钢架构的大棚,只要花钱,在网上就能订购,现在一切都得自己动手。 不过,体会过创业的艰辛,也才能品尝收获的快乐。 研究一阵,哥俩决定哪天再跑一趟县里,看看有没有法子。 正这时候,只见赵广定跑了回来:“国子,你看这啥玩意,黄蛤蟆都下山啦!” 二人跑到近前一瞧,只见他手里捏着一只林蛙,这时候逮住蛤蟆都得攥出尿来。 这月份,山上的林蛙都陆续开始进行冬眠。 林蛙有个习性,在哪个水泡子孵出来的,就回哪里进行冬眠。 这边离着山坡也不算太远,想必有一部分林蛙是在这边孵化的。 “看看这大母抱子,肚子里面,除了油就是籽,吃着老香了。”赵广定刚才赶着鹿群去喝水,在水泡子边上抓的。 这月份,林蛙已经辟谷,不再进食,所以肚子里面都非常干净,正是吃的好时候。 “广定叔,我跟你瞧瞧去。”李卫国是有养殖林蛙的打算,不过不是人工养殖,他想的是利用这边地理的优势,天然养殖。 他已经试过,自己的能力对蛙类同样有效,那么等到来年开春,林蛙产卵的时候,好像就可以试验一下。 李卫国拎着个小桶,跟着赵广定溜达过去,到那一瞧,李卫国也乐了:这不就是捕捉梅花鹿那地方吗,大泡子套小泡子的。 环境倒是挺适合,李卫国也就决定,把这里作为林蛙的天然养殖场,大不了,等到过两年分地的时候,把这一片儿承包下来。 鹿群就在水边啃草,那些成年鹿,都是用绳子俩俩连在一起,想跑也跑不了。 再说了,还有一黑一黄两只小狗,蹦蹦哒哒地经管着鹿群。 就是狗崽现在小了点,梅花鹿一蹶子就把它们蹬一溜跟头。 不过俩小家伙挺凶的,嘴里呜呜着,照样往前冲,毕竟血脉上是有压制的。 “要是能找到蛤蟆窝就好啦。”赵广定嘴里念叨着,在水边上来回遛,可惜搞不清水里边的情况。 林蛙和哈士蟆类似,冬眠的时候,都喜欢报团取暖,这个就叫蛤蟆窝,或者蛤蟆坑。 李卫国跟他不一样,直接把秋衣秋裤都脱掉,跳进水里。 赵广定吓了一跳,惊呼道:“国子,水凉啊!” 再过几天,这水就该上冰碴了,当然凉。 李卫国却没啥感觉,朝赵广定摆摆手,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水下的世界立刻呈现在眼前,虽然是死水泡子,但是现在这时候环境好,水里也有野生的小杂鱼。 像是鲫瓜壳子,老头鱼啥的,还真不少,不大一会,李卫国身旁就聚拢了一大群。 他看到数量最多的就是泥鳅了,都是一拃多长,在水底拱来拱去的。 几十年后,泥鳅被当成宝儿;现在嘛,反正他们这边是没人吃。 李卫国挥挥手,驱散一群泥鳅,刚才都差点钻他鼻子眼里了。 很快,他就发现不少蛤蟆,在水底下聚成一堆儿一堆儿的。种类还不少,有林蛙,也有哈士蟆,还有癞蛤蟆呢。 不错不错,李卫国非常满意,这些水泡子,用来繁殖林蛙足够用了。 于是他冒出水面,叫赵广定把水桶扔过来,抓了小半桶林蛙进去,公的多,母的少。 这年头,大伙也不怎么吃蛤蟆,所以李卫国弄这点吃,根本没啥影响。 最主要的是栖息的环境没被破坏,所以蛙类的数量也特别多,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等到繁殖季,一点不悬乎,马蹄坑里边都能看到蝌蚪。 拎着水桶走到岸上,李卫国在这边穿衣服,赵广定往桶里瞧瞧,好家伙,全都是黄蛤蟆,在里面手蹬脚刨的,弄的都是沫子。 赵广定竖起大拇指:“国子,你这是掏到蛤蟆坑啦,晚上搁点大酱焖上,嘿嘿,俺得告诉小芳多吃几个母抱子,这玩意才补呢!” 母蛙出产的蛤蟆油,就是林蛙油,还专门有个挺上档次的名称,叫做:雪蛤。 在港岛以及东南亚的华人,都认为雪蛤油可以和燕窝相媲美。 早在清朝的时候,人们就把熊掌、猴头儿、飞龙、林蛙,称为“四珍”,都是专门进贡皇家的。 山里产的这些山珍,不怕你吃,就怕过度开采和破坏栖息环境,环境一破坏,搞不好直接绝根儿。 李卫国拎着水桶往马架子那边走,刚走几步,就听赵广定使劲在那甩了一下大鞭子:“你们这帮玩意,都啥时候了,还不往南飞!” 然后李卫国就听到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伴着嘎嘎欧欧的叫声,向他扑过来。 抬头一瞧,好家伙,一大群水鸟,大多数都是大长腿大尖嘴的,都往他手上的桶里招呼。 还有扁嘴的野鸭子啥的,抢不上槽,急得在外围嘎嘎叫。 “怎么着,改抢了是!”李卫国连忙护住水桶。 这几个月,那些水鸟早就跟他混熟了,根本就不怕李卫国。 还好赵广定挥舞着大鞭子,就跟长坂坡赵子龙似的,杀将过来,将鸟群驱散。 “今年天头暖和咋滴,往年这帮玩意早都飞了,还敢嘚瑟是,信不信把你宰了吃肉!”赵广定嘴里嚷得虽然凶,但是李卫国早就告诉他了,不能伤害这些水鸟。 他也只好抬起脚,把一只长脖子大白鸟踢到一边。 不料想那只大鸟还挺厉害,张开翅膀,猛扑上来,咬住赵广定的脚脖子,使劲一拧,疼得赵广定妈呀一下蹦起来。 李卫国赶紧把那只大天鹅拦住:“你不是吃素的吗,怎么也来我这抢蛤蟆吃,人家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反了?” 没错,天鹅跟那些吃鱼的水鸟不同,它们是吃素的,主要食物是水草水藻之类。 等到李卫国瞧见另外一只成年白天鹅,领着四只灰不喇唧的小天鹅之后,他有点明白了。 这小天鹅现在还是丑小鸭,个头非常小,羽毛未丰,根本没法长途飞行。 据说天鹅在迁徙的时候,要飞跃喜马拉雅山脉,这四个小不点,显然没那个能力。 而这些成年水鸟,一直滞留到现在,也都是因为幼鸟没有长成的缘故。 这还得怪那场山洪,冲毁了不少鸟巢,水鸟重新下蛋孵化,耽搁的时间有点长。 夏候鸟来他们这边,就是为了繁殖后代,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现在任务完成了,但只能算完成一半,幼鸟都走不了,留在这里的话,根本就没法过冬。 水鸟大多以鱼虾和水里的软体动物为食,等到冬天,冰面封冻,上哪找吃的去? “你啥意思,不会是叫我帮你养孩子?”李卫国瞧着那只大天鹅,一个劲朝他点头哈腰的,好像有点明白它的意思。 李卫国也有点哭笑不得:怎么有点喜当爹的节奏呢? 行,看在白天鹅的面子上,就帮你养着,你也不怕我嘴馋,来个铁锅炖天鹅! 李卫国弯下腰,伸出手,挨个摸摸这四只灰突突的小天鹅,摇摇头道:“得了,既然你们信任我,义不容辞耳!” 两只大天鹅引吭啼叫,这下可好,又跑来一群天鹅,足有二十几只,瞧得李卫国都一愣一愣的:我们这地方,这么多天鹅的吗? 其实成年天鹅才五对儿,剩下二十多只,都是小鹅。 这个太好分辨了,成年天鹅浑身雪白,小鹅的羽毛则是灰色的,但是丑小鸭终有一天,会变成美丽的白天鹅。 李卫国愁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养天鹅,他又不能宰了吃肉,白搭饲料。 可是谁叫人家是天鹅了呢,就是会讹人。 在他们这边的方言中,无论是天鹅的鹅字,还是讹人的讹字,统统都读成“ne二声”。 大天鹅似乎完成了托孤,鸣叫一阵之后,就开始起飞。 天鹅体重大,起飞的时候挺有意思,就跟飞机似的,还得先助跑,跑出去挺老远,这才忽扇着翅膀飞到空中。 十只大天鹅绕着李卫国盘旋,惹得下面这群灰小子也都乱叫。 就在这种闹闹哄哄的气氛中,天鹅展翅高飞,离开它们的家乡。 没错,这里就是它们的家乡。 生养它们的地方,当然是家乡。 “哎呀,这帮玩意可算是走啦,瞧瞧俺这身上,刚才被拧了个大紫疙瘩!” 赵广定这才凑上来,面色不善地瞧着那些灰小子,看那样子,咋好像准备回去烧开水呢。 “没法子,养着,以后真要把咱们这水库变成天鹅湖,好像也不错。”李卫国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想要发展旅游业,最少也得二十年之后,现在太超前。 赵广定咂咂嘴,有点遗憾:“不能吃肉啊,那也不能便宜你们这帮玩意,父债子偿,以后俺天天拿大鞭子抽你们。” 他在这舞舞喳喳的,结果那群灰天鹅群起而攻之,赵广定可架不住二十多张嘴,落荒而逃。 在农村,大鹅就是三霸之一,更别说野性更强的天鹅了,厉害着呢。 李卫国怀着复杂的心情,领着一群鹅兵往回走。 正好有鸡有鸭,还真没大鹅,这下齐全了,大不了费点饲料。 在农村,鹅类就属于大牲口了,吃的食物,不像鸡鸭那么精细,还是比较好养活的。 就是鸭舍有点小,需要再盖一个简易的。 李卫国正琢磨着呢,又是一阵吵闹声传来,他很快就被数百只水鸟给围住,根本就没法迈步。 这些水鸟里面,有头上带着缨儿的白鹭,有长脖老等苍鹭,还有脑门一片红的丹顶鹤,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鸥鸟,数量最多的是野鸭子和大雁。 禽类乱鸣声中,李卫国有点脑仁疼:你们都啥意思? 啥意思,你帮着养小天鹅,也得帮着我们养育幼鸟,总不能一样鸟,两样待? 其实这些候鸟也真是没招了,再等下去,天气越来越冷,它们也受不了。 而这些幼鸟现在还带不走,总不能扔下不管? 在这种情况下,能让它们感觉到亲近的李卫国,自然就被当成保姆。 “卫国,怎么回事?”不远处传来吴小玉的呼喊声。 “国子,赶紧抓几只大鸟,晚上改善改善!”这是高大林,现在的人们,可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就连相关的法律还没有呢。 野生动物保护法,是八九年才正式颁布的。 说话间,知青们都围拢过来,瞧着天上地下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鸟类,也都震惊不已。 “李卫国,你咋惹到它们,掏鸟窝还是偷鸟蛋了?”葛卫红比较喜欢动物,近距离瞧着这些水鸟,不由眉开眼笑的。 吴小玉则眨眨大眼睛,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有几次,吴小玉和李卫国在水库这边散步,就遇到不少次水鸟,和李卫国都非常亲近。 她觉得这件事挺神奇的,因为正常来说,野生鸟类对人类,总会避而远之。 “卫国,这些幼鸟都没长成,好像没法迁徙,那我们先养着。”吴小玉脸上露出笑容。 这样啊,葛卫红一听也激动了:“养着养着,必须养着!” “你养,这么多张嘴,看你能不能喂得起。”李卫国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葛卫红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大家一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呗,李卫国,这就跟古代老皇帝要不行了,孩子还太小,就得托付给信得过的大臣,比如诸葛孔明这样的。” “嘻嘻,李卫国你现在就是托孤重臣,责任重大,好好干,我们都看好你。” 李卫国伸手摸摸脑袋:“你就使劲给我戴高帽。” 说归说,他当然不能含糊,这些水鸟,主要食物还是小鱼小虾,他守着大水库,还差这点了。 于是他朝着那些水鸟使劲挥舞手臂:“去去,你们就放心去!” 水鸟纷纷腾空,在人们头顶盘旋,黑压压的,竟然遮住小半个天空,引得大伙一阵阵惊呼。 然后各种水鸟结成不同的队伍,向着南面的天空飞去。 最壮观的莫过于雁阵,上百只大雁,在晴空上结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渐渐远去。 “明年都回来啊!”吴小玉也忍不住挥手。 这种情形,对女孩子的内心,有着极大的触动。 吴小玉一边挥手,嘴里一边哼哼起来:“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 不知不觉,知青们也都跟着哼唱起来。 这首《雁南飞》,是今年才上映的一部电影《归心似箭》里边的主题曲。 像这种新上映的电影,知青们躲在大馒头屯这样的小山村,当然没机会看。 没机会看,但是可以听呀,在广播里边听。 听电影,也算是当时一种特殊产物,专有个名称,叫电影录音剪辑。 吴小玉他们就是从收音机里面,学会这首歌的。 “今日去,愿为春来归。” “盼归,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天空中,雁阵渐渐从视野中消失,只剩下飘渺的歌声,在碧蓝的天空久久回荡。 等到那些成年水鸟纷纷离去,地面上,只剩下一大群幼鸟,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瞧那样子,数量肯定超过二百。 李卫国感觉压力不小,他清清嗓子:“咳咳,全体注意,立正稍息,按大小个儿排队!” 知青们也从稍稍伤感的情绪中回神,瞧着李卫国认真而又无奈的模样,也都有点忍俊不禁。 吴小玉甩甩辫子:“我们捞鱼去。” “你们轮班负责给它们喂食就行,鱼的事,我来解决。”李卫国先招呼大家把这些水鸟都过过数。 既然做这件事,那就不能含糊,别到时候少了一只都不知道。 大伙都行动起来,按照不同的种类开始统计,不认识的,就向李卫国和王大拿他们请教。 问出来的,也大多是俗称,比如长脖老等之类。 大雁数量最多,他们这边大都是鸿雁,身上黑白分明,体型跟大鹅差不多。 再有就是野鸭子,跟家鸭没啥太大的区别,就是体型没那么胖,翅膀也更大。 这些幼鸟,对李卫国还都挺依赖的,全都跟在他身后,瞧那样子,是真把他当成干爹了。 李卫国把鸟群领到马架子这边,鸭舍里是肯定放不下,还得搭建新的住处。 这个不难,和点泥,用土坯垒个窝就成,也不用多高,李卫国计划着明天找点人手,先把这个弄出来。 有了窝,基本就能过冬,而且还可以防止晚上被野牲口袭击。 这一大群吵吵闹闹的,把紫貂都给吸引过来,幼鸟立刻都害怕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李卫国摸摸紫貂,然后就去水库里捞鱼,不大一会,就拎着一个大水桶回来,里面全都是小杂鱼,哗啦一下,在地上摊开。 这些水鸟立马扑腾翅膀蜂拥上去,片刻的功夫就全部消灭。 好家伙,真能吃。 第八十四章 中华秋沙鸭 等李卫国把这边安置好,干活的人们也收工,都过来吃饭。 晚饭还是挺丰盛的,炖的大鱼,还有焖的林蛙。 加工林蛙的时候,必须用农家大酱炸锅,再加上晾干的红辣椒,才能去除土腥味。 “这玩意大补啊,来,都尝尝。”赵广定先夹了一个大母抱子,扔进嘴里大嚼。 知青们却瞧着有点眼晕,这蛤蟆都伸腿拉胯的,真不敢下快儿。 只有高大林俩眼直冒光,也夹起来一只,放进嘴里。 “猴子,一瞧你就是外行,你吃的是公的,公狗子,肚子里啥都没有。”赵广定出言指导。 要是没加工的时候,外行不容易分出公母,但是做熟了,公的肚子瘪,母的肚子鼓鼓熘熘的,一下就能瞧出来。 李卫国也夹了一只母抱子,戳开肚子,给知青们先瞧瞧。 肚子里面很干净,就是黑籽白油。 吃到嘴里,嗯,酱香浓郁,黑籽稍稍有点弹牙,白色的林蛙油就一小片,却是最为精华的所在。 知青们这才敢动快,瞧着有点怕人,吃起来是真香。 高大林算是吃上瘾了:“国子,这玩意哪捞的,多整点。” 好吃没够了是,都吃了,以后拿啥繁殖? 李卫国就吓唬他:“猴子,你可千万别在家吃,你家小芳怀着孩子呢,吃多了蛤蟆,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是丑八怪。” 高大林想想蛤蟆那副嘴大脖子憨的模样,再也不敢提这事了。 实际上,赵广定早就告诉小芳,留了一小碗母抱子吃,林蛙油还是很补的。 第二天,李卫国又找了几个帮工的,开始和泥脱坯,准备给那些水鸟做窝。 这玩意都是体力活,众人去黄土坑那边,拉来几车斗黄土,然后土里掺上麦鱼子。 麦鱼子就是麦粒儿外面包裹的那层皮壳,再加上麦芒子,形状就像个小鱼似的。 没有那么多麦鱼子,他们就又铡了不少麦秆掺里面,这东西主要是为了加强粘合力。 你没看连小燕子垒窝,都知道在泥球儿里面裹点草棍儿吗? 然后就是倒水和泥,大伙都拿着锹,来回拌和,一遍一遍把泥土撮起来,再倒回去,来回折腾,充分搅拌。 赵广定最干脆,穿着大靴子,直接上泥堆儿里一通踹,嘴里还嚷嚷呢:“浇水,再多浇点水。” “你可拉倒,纯牌儿是懒汉和稀泥!”王大拿又开始跟他日常拌嘴。 泥越稀,当然和起来越省劲,所以才有了这句俗语。 大伙一鼓作气,弄了好几堆泥,不过现在还不能用,最少也得闷一宿才好用,道理就跟醒面差不多。 第二天就开始脱坯,家家基本都有现成的坯模子,四块木板拼接成一个长方形的样子,木板都光熘熘的,大小基本是一尺乘半尺,比红砖大多了。 只要把坯模子用水蘸一下,放在平地上,再端一大锹泥放里面,表面用泥板子抹平,然后把坯模子轻轻拿起来,地面上就出现一块土坯。 等土坯慢慢晾干之后,就可以用来垒墙。 当时农村的房屋,绝大多数都是用土坯垒起来的,盖土坯房,跟后来盖砖瓦房不一样,要先起架子,然后再垒土坯。 水库这边的活计,一直忙活到阳历十一月中旬,这才算是有了点眉目。 一片片平整的稻田都修整完毕,就等着来年开春往里灌水。 这个工程真不小,知青们都有点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能完成。 其实还真多亏了那台小四轮拖拉机,这也叫大伙认识到机械化的威力。 李卫国的养殖场也初具规模,新搭起来了牲口棚子,三面泥墙,开口的一面朝南,最前面横着木头槽子,旁边是进出的通道。 另外还有新垒的禽舍,这个比较矮,也就是一米多高,分成了十多个小隔间。 周围是土坯墙,里外都抹上一层泥,更加保暖和坚固。 上边也不用房梁,就是横上木头,盖上苕条帘子,然后修成向后的一面坡。 最上面也用泥一抹,严严实实,冬天能遮风挡雪。 “幼幼幼,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的狗窝,弟兄们,都进窝瞧瞧。”赵广定嘴里叫嚷着,驱赶着鹿群进棚子。 从称呼上就能瞧出来,这老小子是真挺上心。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鹿群已经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鹿角连着鹿腿的绳子已经拿下去,现在就剩两条后腿还绊着绳子。 它们也已经熟悉了赵广定整天的吆五喝六,慢慢熘达到棚子前边,看到槽子里有切碎的谷草,就凑过去开吃。 小鹿都比较活泼,直接钻进棚子里边,看样子对新家还挺满意。 李卫国那边也把水鸟都领进窝,每个隔间前面,都有一个小门儿,到晚上就关得严严实实的。 “上窝上窝!”李小梅嘴里也欢快地喊着,跟着三哥一起忙活。 她对这些水鸟也非常喜欢,平时没少喂食。 水鸟呼噜噜的,都挤进一个隔间里边,塞得满满登登,都抻着或长或短的脖子,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 “不能掺群啊。”李卫国又进行疏导,基本上是差不多一类的水鸟,住进一个隔间,数量比较多的,像是大雁和野鸭子,就多占两个。 动物也是知道好歹的,窝里暖和,又有安全感,就跟人搬进新家似的,嘴里都发出兴奋的叫声。 “哥,这几只野鸭子长得可好玩了,毛都竖着。”小当家指着七八只野鸭子说。 李卫国也没太在意,顺口答道:“不会是公鸭?” 小当家觉得三哥太敷衍,公鸭她当然认识,都不用听那沙哑的公鸭嗓,一瞧就知道。 公鸭的尾巴上有几根羽毛,是往回卷着的,一瞧就知道。 李卫国又被小妹抱着胳膊,过去查看,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几只野鸭子,却是头顶的羽毛,向上立着,就跟怒发冲冠似的。 只是它们还没有彻底长大,所以这样的羽毛还不算很长,要不是小当家细心,还真发现不了。 再瞧瞧它们的嘴巴和身形还有羽毛颜色,和那些野鸭子也有所不同。 身体明显要比野鸭子大一号,嘴巴虽然侧面也是扁扁嘴,但是前端却是尖的。 尤其是头上的羽冠,虽然现在还没完全长成,但是已经可以瞧出来与众不同的发型,就跟杀马特似的。 李卫国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这不会是中华秋沙鸭!” 中华秋沙鸭,那是和大熊猫、扬子鳄等等齐名的珍惜物种,数量甚至比大熊猫还要稀少,全球也就几百只。 李卫国想不到,自己这个简陋的地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国宝。 相比之下,什么丹顶鹤大天鹅啥的,地位都差多了,全得靠边站。 他忍不住搓搓手,嘴角都差点要流哈喇子。 “三哥,你要干啥,不会是想杀了吃肉?”李小梅张开胳膊,拦在李卫国身前。 吃肉?李卫国连连摆手,放到几十年后,你吃一个试试,保管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 “小梅啊,这几只不是普通的野鸭子,好好照顾着。” 李卫国心头激动不已,要是把他的水库,变成中华秋沙鸭的繁殖基地,那就厉害啦。 嗯,小当家点点头,只要三哥不是想吃就好。 李卫国出去转了一圈,就拎了一水桶小鱼回来,水面已经结出薄冰,不过却也不影响他捕鱼。 而李小梅那边,也给那些素食的水鸟弄好了食物:剁碎的白菜和土豆皮,掺上点包米面,反正那些天鹅和大雁啥的,吃得挺欢。 吃完之后,李卫国又给它们饮水,然后都关进窝里,外面用铁棍子一别,招呼赵广定回家吃晚饭。 “国子,大粒盐都用完了,明个买点。”赵广定嘴里念叨着,基本上是一周时间,给梅花鹿喂一次盐。 现如今就是不方便,要是放几十年后,直接买牛羊舔砖就完事。 李卫国点点头,把这事记下,本来他也打算明天跑一趟公社的。 主要是这段时间找人帮工干活,天天供饭,家里的米袋子基本都见底儿。 这还是从粮库职工家属那边,换回来不少粮食呢,要不然早就没吃的了。 这年头,除了供应粮和生产队分的口粮,就算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这种情况,也极大限制了人员的流动。 不是不想出门,出去没吃没喝,只能要饭。 李小梅蹦蹦哒哒走在前面,到了家门口,看到当院里站着一个人,她嘴里立刻大叫一声:“二哥,二哥回来啦!” 李卫军张开双臂,把小妹抱起来,往天上举了好几下,乐得小当家咯咯直笑。 “二哥!”李卫国也笑吟吟地打着招呼,他知道,每年入冬的时候,李卫军就会下山回家,等来年开春,再继续上山。 李卫军抱着小妹,朝弟弟点点头:“国子,干得不错,这段时间,家里辛苦你了。” 他已经听大姐说了,老三当上民兵连长,大小也算是生产队的干部了。 “二哥,以后就不用上山了,我承包水库,那边还需要你帮忙呢。”李卫国知道山里辛苦,最主要的是寂寞难熬啊。 李卫军摇摇头:“那怎么行!” 他在山里,工分赚得多,而且还能划拉一些山货。 李卫国笑呵呵的,也不争辩,还是用事实来改变二哥的想法好了,他这个二哥脾气倔,认死理。 “大军,你就听国子的没错。”赵广定也在旁边帮腔,“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常年在山里,连个对象都找不到,别到时候混得跟俺似的。” 说实话,李卫军是有点瞧不上赵广定这种懒汉的,不过这话也是为他好,他就勉强点点头,进屋洗手吃饭。 第八十五章 这还不过分? “小梅,给你的圆枣子。”李卫军抓了一把翠绿的圆枣子,塞进李小梅手上,这是他在山上采的,留了半个多月。 这可把小当家乐坏了,眼睛都眯成两个月牙,她最喜欢吃这个,酸酸甜甜,带着特殊的清香。 而且这月份的圆枣子都熟透了,一捏都软软的。 晚饭是白菜炖粉条,生产队的秋菜已经收完,也分到各家各户,李卫国家连酸菜都腌完了,在外屋地腌了两大缸。 另外就是打了个鱼酱,弄点大白菜和香菜,蘸着吃最下饭。 李金梅还特意煎了一盘鸡蛋,金黄的鸡蛋,配上翠绿的小葱,油汪汪的,很是诱人。 煎鸡蛋这东西,油小了肯定不好吃,还容易湖巴锅,然后一股鸡粪味。 “姐,这豆油放得太多了?”李卫军先给小妹夹了一快头子鸡蛋,然后皱皱眉头。 在他的印象中,大姐过日子可是非常仔细的。 李金梅笑吟吟地望着二弟:“这段时间,国子从粮库职工手里,用水库的鱼,陆陆续续换了一些豆油,大军你多吃,在山上吃不着鸡蛋。” 李卫军瞧瞧李卫国,然后先往嘴里扒拉一口饭。 这也是他吃饭的习惯,从来都不是先夹菜,而是先吃口饭,这大概就是庄稼人对粮食的敬意。 饭是二米饭,大米和小米混合而成,大米青白,小米金黄,入口饭香浓郁。 李卫军觉得,自己光吃饭的话,就能吃三大碗:“这大米也是……” “二哥,你多吃菜啊,这大米也是三哥换回来的。”小当家也给二哥夹鸡蛋,当然还不忘三哥。 李卫军又点点头,感觉三弟还真涨本事了。 吃完饭,刚收拾好桌子,就有人来串门,是王队长的媳妇儿,跟村里的赵四奶奶一起过来的。 李金梅心里滴咕一下,赶紧热情地把两位让到炕上,王婶子坐炕沿边,赵四奶奶则直接上炕,盘腿往那一坐。 小当家会来事,递过去烟笸箩。 这位赵四奶可不一般,是村里的大媒婆,平时没事,就喜欢保媒拉纤啥的。 她也不白干,介绍成了,谁不得拿三包果子两包糖的,登门道谢。 果然,在抽了一锅烟之后,赵四奶就慢条斯理地说道:“大梅啊,我记着你家大军都二十三了,也该说媳妇喽。” 李金梅也是一喜:“四奶,那还不得您老给多费费心。” 老太太瘪瘪的腮帮子咂了两下:“还真别说,我这手里真有个合适的。” “四奶,谁家的姑娘啊?” 李金梅不由得喜上眉梢,她最发愁的就是二弟的婚事,果然,日子刚刚过起来,就有人上门提亲,这人啊,还得自个争气才行。 赵四奶呵呵两声:“当然是好人家,谢老抠家的三闺女,要长相有长相,屋里屋外,也是一把好手。” 都说媒人的嘴不靠谱,不过这都是一个屯子的,从小到大,谁不知道谁呀。 李金梅一听给二弟介绍的是谢秀容,也是眼睛一亮:这姑娘长得挺俊,和大军还真挺般配。 这时候,赵广定搭茬了:“谢老抠啊,就他那抠门样儿,指不定要多少彩礼呢。” 他本来吃完饭就准备去水库那边,结果看到来保媒的,也就留下来听听。 赵四奶瞪了赵广定一眼,论辈分,她是赵广定的远房婶子,自然不会客气,然后才跟李金梅说道:“人家闺女养了十多年,还能白给你呀?父母要点彩礼,再正常不过。” 赵四奶说完伸出老鸹爪子一般的手掌,指了指李卫国和李金梅的手腕子:“瞧瞧,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多好,都戴上手表了,哎幼幼,连小梅这么大点儿的,都戴手表!” “四奶,我这是画的。”李小梅把小手腕伸过去。 岁数大了,眼神儿确实不太好,赵四奶也笑着拍拍小当家的手腕:“我就说嘛,大人还都没戴上手表呢。” 然后她又转向李金梅:“大梅啊,你说人家姑娘嫁过来,要戴个手表,不过分?” 李金梅点点头,这个也算正常,就像高大林和小芳结婚,还送了高大林一块手表呢。 只听赵四奶继续说道:“人家老谢家的三闺女手巧,会做缝纫活,要一台缝纫机不过分?以后你们一大家子的衣服,都不用发愁了。” 李金梅又点点头:一台缝纫机的话,紧紧手还是能准备出来的。 赵四奶还没完呢:“还有,人家闺女孝顺,常去看爷爷奶奶,那老公母俩在三砬子河那边住,挺远的,来回骑自行车正好,这个也不过分?” 赵广定在外屋地的板凳上坐着,曾一下都蹦起来了:“这还不过分?三转一响都快凑齐了,听说人家城里结婚,也就这个档次!” 李金梅心里的喜悦也被这一样样的东西给冲澹,不过想想二弟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有人给介绍对象,就算家里砸锅卖铁,也不能放弃。 于是她又点点头,只是这一次有点沉重。 就见赵四奶使劲一拍大腿:“对了,广定你说三转一响,我还真想起来了,人家还要一台收音机,不对,不是收音机,也叫什么音机,听说更高级。” “是录音机吗?”见赵四奶皱着眉头捂着脑袋拼命回忆,李小梅喊出声来,她听三哥说过这个。 “对,就是录音机,听说城里现在可流行这个了!”赵四奶笑起来,直夸小当家聪明。 这时候,一直闷坐在北炕的李卫军实在忍不住了,曾一下站起来,涨红着脸吼了一句:“这都赶上抄家啦,这样的姑娘,俺家娶不起!” 慌得李金梅连连朝二弟使眼色,得罪谁也不好得罪媒婆。 “这咋还急眼了呢。”赵四奶依旧稳坐炕头,她啥场面没见过,因为一两双袜子,结婚双方吵架的都有。 于是她也不搭理李卫军,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李金梅。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个家是李金梅做主。 “大军,你别管,国子,先领着你二哥去水库看看,那边还养了不少梅花鹿呢。”李金梅一瞧二弟的脾气上来了,赶紧把他支走。 李卫国一直坐在二哥旁边,冷眼旁观,倒不是他不关心二哥的婚事,而是他心里有更好的打算。 在李卫国想来,现在可不是给二哥说亲的好时候,最好是到明年,相信家里一定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那时候,估计门槛子都得被媒人给踩破,所以这事一点不用着急。 与其着急忙慌的,娶了个不贤惠的,还不如再等上一年。 前世的二哥,就吃亏在这上面。 所以他并没有听从大姐的安排,而是站起来说道:“姐,要不就先算了,以后再说。” 赵广定始终跟李卫国是一个战壕里的,于是也一挺胸脯:“就是,他谢老抠家的闺女,是金枝玉叶不成,这不是要彩礼,这是抄家来啦!” 李金梅气得直瞪他: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 这还是赵四奶又发话了:“对了,大梅啊,一提这梅花鹿,我又想起来一个茬,谢老抠说,他闺女养牲口最拿手,结婚之后,就把梅花鹿分出来一半,叫他们养着。” 这回连李卫国都有点哭笑不得:这谢老抠,还真能算计。 “反正这门亲事俺不同意,我收拾收拾,明天就进山。”李卫军也来了牛脾气,推开屋门:“四奶,天都黑了,您老也赶紧回家。” 李卫军知道家里的情况,不能因为他的婚事,一下子就彻底把家底儿掏空。 他也是有志气的:这样的媳妇,不娶也罢! 赵广定在旁边也竖起大拇指:“对,大军有志气,不娶媳妇能咋滴,俺这么多年不也过得挺好。” 赵四奶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作势穿鞋下地:“大梅,你可想好,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 小当家手疾眼快,从地上拿起鞋,给老太太套脚上:“四奶,赶紧走,一会看不着道儿了。” 听得李卫国噗嗤一笑,他想起了二路汽车的典故。 老太太一听,立刻把脸撂下,气呼呼往外走,迈过门槛子的时候,嘴里还都囔着:“你们老李家这门槛子太高,老太婆以后再也没法登门。” “四奶,您老别往心里去,我先送送你。”李金梅也想不到,好好的事情,咋就变成这样。 等她送完客,回到屋里,立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用手指着:“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叫我省点心是!” 赵广定眨巴眨巴眼:“没俺啥事,俺先去水库啦。” 他扇完风点完火,赶紧开熘。 李金梅气得嗒嗒掉眼泪:“大军,国子,你瞧瞧你们,好不容易来说亲的,还叫你们给气走了,大军你要是打光棍,叫我怎么跟爹妈交代啊。” 李卫军也老实了,跟犯错误的小学生似的,站在大姐身前:“姐,别难过,这样的咱们高攀不起。” 李卫国则乐乐呵呵的:“大姐,这种亲事,说啥也不能结,这不是奔着人来的,是奔着咱们这点家底下手的,就算娶进门,以后也没法过消停日子。” 这个道理,李金梅也知道,可是上哪找那么相当的姑娘,她家成分不好,能有人提亲就不错了。 李卫国则继续安慰:“姐,别着急,等冬天的时候,我先卖一批鱼再说,到时候,让那些瞧不起咱家的人,高攀不起咱家!” 李金梅也抹抹眼泪,然后点点头,她现在对李卫国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 这时候,小当家忽然插话进来:“嘻嘻,二哥,要是王燕姐姐给你当对象多好。” “可别瞎说。”李卫军涨红了脸。 小当家却有自己的想法,她掰着小手指头:“你看呀,三哥救了小玉姐姐,然后就和小玉姐姐处对象;二哥你不是也救过王燕姐姐吗,怎么就不能当对象了?” 嗨,还真别说,一时间,哥哥姐姐竟然没法反驳她。 李金梅只能伸手戳戳她的脑门:“你个小鬼头。” 而李卫国也表态说:“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我感觉王点长对二哥还真有点意思,要不我叫小玉侧面给问问。” “别别别!”李卫军急得连连摆手,“人家是城里的知青,瞧不上咱们乡下人。” 这也是当下的普遍观念,在这个年代,城乡之间,隐隐有着一条分界线,很少有人能跨越,不过知青除外,这是特殊原因导致的。 李卫国一瞧二哥脸红脖子粗的,也就不再提这茬,慢慢来。 于是他领着二哥去水库那边转转。 看到这么多梅花鹿,李卫军也好生欢喜,这都是行走的钞票啊,难怪谢老抠也打这些梅花鹿的主意。 他在山上,没少见到梅花鹿,别说抓活的,顶多捡了两副鹿角。 脱落的鹿角叫干杈子,他拿回来做装饰用,卖给收购部的话,也不值两块钱。 又看看鸡鸭,现在都长成半大子,是稍微晚了点,那些公鸡公鸭,估计得年前才能出手。 “国子,能弄来那么多饲料吗?”李卫军有点担心,村里人不敢多养鸡鸭猪羊,一方面是以前不让,最主要的还是没那么多饲料喂。 每户分配的粮食就那么多,都喂了鸡鸭,人吃啥呀? “我跟粮库的同学说了,到时候能弄点便宜的囤底子啥的。”李卫国又领着二哥去看看那些水鸟,这下李卫军更吃惊了。 当听说这些玩意都白养着,还不能宰不能卖的,李卫军也皱起眉头:“国子,这么多吃白食的,养它们图个啥呀?”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包括那些村民,背后都没少拿这件事议论,都说李卫国脑子犯浑。 有这些饲料,喂几口大肥猪不好?最少也能赚上几百块。 结果倒好,全都填给这些无底洞了,你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李卫国也摊摊手:“二哥,我也没招啊,你说那些大水鸟把它们扔给我,难道我还能给宰了吃肉,那也不是人干的事啊?” “这样啊。”李卫军思索片刻,然后点点头,“那就养着,咱们做人,啥时候都不能负义。” 他在山上接触的野生动物比较多,这方面倒是比大多数人开通。 熘达了一圈,李卫军这才忽然意识到:他不在家,自己的这个弟弟,不知不觉干出这么多的事情。 一时间,李卫军的精神有点恍忽,以前他都把自己当成顶梁柱,结果现在倒好,嗖的一下,就被弟弟给超过去了,李卫军这心里面,是既为弟弟又能耐而高兴,又莫名多了一丝失落。 第八十六章 幸福指数高呢 不过很快,这种失落就又被高兴所取代,弟弟有出息,自己这当哥哥的,脸上也有光。 “二哥,过了年,我的意思是,你就别上山了,在水库这边,养鱼养鹿。”李卫国说出自己的打算。 李卫军却摆摆手:“不行不行,不在生产队干活,连口粮都没有,那还不得饿死。” 农民固有的观念,叫李卫军觉得,三弟这个提议,实在太不靠谱。 李卫国也不着急:“二哥。我从广播里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分队了,分田到户,估计咱们这边也快了。” “分地?”李卫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事对他的冲击有点大,脑袋里面嗡嗡的。 李卫国索性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二哥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将近晚上九点,李卫军回家睡觉,李卫国就留在马架子这边。 天气越来越冷,食物也就越不好找,保不齐有野牲口惦记鸡鸭啥的。 等到早晨起来,李卫国出了马架子一瞧,好家伙,满眼都是白茫茫一片。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稍早一些。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洒在雪地上,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这边也没有笤帚,没法扫雪,他赶紧记上:去供销社的时候,再买两把大扫帚。 这一落雪,也就宣布冬天的正式到来。 得先把鸡鸭还有水鸟啥的都放出来,李卫国到了这边,在雪地上发现好几串脚印。 好歹也跟王大拿学过打猎,李卫国很快就分辨出来,有狐狸脚印,还有山狸子的,这个好像应该是黄皮子的。 果然,惦记这些鸡鸭的野牲口还不少。 两只小狗也从狗窝里边跑出来,围着主人转圈。 李卫国不满地用脚扒拉它们:“半夜都来贼了,你们俩傻狗,也不给个动静。” 狗崽还太小,再有雪下得大,狐狸什么的,脚步又轻,没发现也正常。 他打开门,把鸡鸭撒出来,都是今年的幼崽,第一次看到下雪,那些小鸡都缩着脚,不敢走道了。 小鸭子倒是挺欢实,小扁嘴还戳着雪吃。 那些水鸟被撒出来之后,全都缩着脖子,练起金鸡独立,它们身上的羽毛比较薄,不怎么抗冻。 “呵呵,你们最幸运,能见到下雪的候鸟可不多。”李卫国把这帮家伙撵到雪地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爪印。 赵广定也起来了,开始忙活,给梅花鹿的槽子里填上草料。 李卫国则去水库里面,破开薄薄的冰面,拽出来一个大网兜,里面都是他准备的小鱼,给水鸟们舀了一桶。 还有家里的小鸡小鸭,也都借光,抢一条小鱼,叼着就跑。 李卫国跟赵广定说说狐狸和山狸子脚印的事,赵广定说一会儿去找王大拿,晚上下点套子啥的。 最好再整个洋炮放这边,狐狸啥的还好说,万一要来大个儿的,也好防身。 李卫国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大拿挑水,说了说这件事,王大拿就说晚上也去马架子那边住,挤一挤,还是能睡三个人的。 吃完饭,李卫国起动小四轮,准备去公社。 王大拿家改装的水桶,也被抬到车斗上,里面装着二十多条大鱼,还都是活蹦乱跳的。 正好有一个粮库家属办喜事,定了一批鱼。 李卫军帮着忙活完了,也连忙坐到四轮子上,满眼热切地瞧着,庄稼人,没有不喜欢这个的。 “二哥,等回来你练练,这玩意挺好开的。”李卫国慢慢开着小四轮,嘴里还吆喝几声,“有去公社的没有?” 结果还真没人吭声,李卫国也有点纳闷:往常一说有方便车,都抢着去啊? 等他把车开到队部后边,这才搞明白:原来人都在这边等着呢。 只见十几挂大马车从生产队院里出来,呱嗒呱嗒的,气势十足,车上都摞着大麻袋,原来是去粮库交公粮。 粮食基本都打完了,还没给社员分口粮呢。 虽然今年遭了灾,但是必须先交公粮,这是雷打不动的。 等把公粮交完之后,肯定不够分给社员的,那么需要向公社请示返销粮。 公社那边批下来之后,再把粮食拉回来。 虽然来回折腾,但是这个程序不能差。 这些大马车都是三套车,中间一只辕马,车辕子两边,各有一只帮着拉车的长套马,这个就是拉帮套的。 不然的话,一大车粮食,一只马也拉不动。 昨天晚上,社员们就把粮食都装车,结果下雪了,好在现在的雪不滑,不影响马拉车。 有十几个想去公社的社员,都在这等着坐马车呢,看到李卫国开着四轮子过来,都争先恐后爬上车斗里面。 王队长吆喝一声:“都先下来,正好还有十多个大麻袋没装下呢,国子,用你的四轮子拉。” 也成,下面装麻袋,上面也不影响坐人。 “国子,要不咱俩换换,你赶大车,俺开四轮子。”赵老板子瞧着小四轮就有点迈不开步。 “老板叔,我是真赶不了大马车。”李卫国摊摊手。 他不常摆弄牲口,这拉粮食的又是重车,万一出点意外就不好了。 装完车之后,李卫国开着小四轮,突突突地跑在最前面,翅膀上分别坐着王队长和谢老抠。 至于李卫军,则被撵到后边坐去了。 谢老抠心里有点不自在,主要是三闺女的亲事,竟然没谈拢,他对李卫国有点意见。 王队长没话找话:“我听小乐说,县里把奶牛都拉回来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分到各公社,也不知道咱们队能分多少头?” 这当然是好事,有了奶牛,队里也算多了一项收入,所以都想多分点。 “叫小乐使使劲,咱们队咋滴也能多分几头。”谢老抠又开始扒拉小算盘,“老王啊,到时候,叫俺家大小子经管奶牛,他摆弄牲口有一手。” 王队长眨巴眨巴眼睛:“这事还得老村长拿主意。” 都知道谢老抠家的门风,喜欢往里划拉,王队长可不敢答应这个。 李卫国也不掺和他们这些事,就算是生产队,干的活多活少,活好活歹的,也有区别,就像那句话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等到了公社,把人卸下去,李卫国直接去了粮库。 还算不错,前面排队的马车不算多,主要是天气不好,有的生产队就没来送粮。 等到分田到户之后,送粮的时候,能排出去好几里地远。 在一众大马车中间,混进来一辆小四轮拖拉机,显得十分惹眼。 很快就有抱着大鞭子的车老板子,还有生产队的会计和队长这些,凑过来唠嗑。 “老王,还是你们厉害,队里都有小四轮啦。”江沿儿大队的申队长,羡慕地拍拍小四轮。 王队长指指李卫国:“不是生产队的,是李卫国个人的。” “个人都买上小四轮了,真有钱!”申队长打量着李卫国,满眼不可思议。 在一个生产队里,甚至在县城也是这样,大伙的日子过得都差不多。 贫富差距多少有点,但是并不大,你家喝包米碴粥,我家吃大饼子,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羡慕谁。 要不这时候的人,幸福指数高呢。 也难怪申队长惊奇,一辆四轮子,好几千块,而一般的社员,家里能拿出来五百块,那都算是有钱户。 李卫国则解释了一下:“不是我买的,是长辈买了送我的。” 申队长竖竖大拇指:“有人送四轮子,那更厉害。” 聊了一会儿,轮到申队长他们,就先赶着车进院儿。 又过了一阵,就轮到大馒头屯了,验等,过秤,王队长和谢会计拿着票子,去办公室结算。 然后这边就有专门扛麻袋的,踩着宽宽的大跳板,扛着麻袋,把粮食倒进粮囤子里面。 “红军!”李卫国瞧见了自己的同学孙红军,正扛着将近二百斤的大麻袋,健步如飞,于是等他下来的时候,就打了个招呼。 “卫国!”孙红军连忙快步走过来。 李卫国拍了下孙红军的肩膀:“这体格子,杠杠的!” 孙红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国子,我转正啦,以后就是粮库的正式职工。” “哈哈,恭喜你老同学,正好今天给你带了几条翘嘴鱼,好好给你庆贺庆贺。”李卫国也挺高兴,从待业到转正,确实是大喜事。 孙红军嘿嘿两声:“对了国子,还有好几家要订鱼呢,等晌午好好商量商量。” 这边的风俗,是冬天结婚的最多。 一来是冬闲,二来冬天杀猪,食物能冻住。 “没问题。”李卫国点头答应,结婚办喜事,顶多十桌二十桌的,能用多少。 这几个月,他只要在家,基本上都会往水库里面引鱼,就等着冬天结冰之后,进行冬捕呢。 现在最发愁的不是货源,而是销售渠道。 等到中午下班,孙红军出了大门,看到李卫国正在门外等他呢,还指了指一辆四轮子:“红军,上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哥李卫军。” 孙红军叫了一声二哥,然后目光就被小四轮吸引:“国子,这哪来的?” “我的,以后送鱼就方便了。”李卫国拿出摇把子,把小四轮启动,然后没到两分钟,就开到李红军家院外。 粮库家属房就在粮库南大墙前面,根本就是几步道的事。 孙红军领着他们,直接去了订鱼的那家,送货上门。 一条条大鲤鱼从铁桶里边捞出来,全都活蹦乱跳的,瞧得主人也眉开眼笑。 这边办喜事,酒席上多用鲤鱼,要是整条白鲢啥的端上去,太没面儿。 过秤之后,这家的主妇扎着围裙问李卫国:“小李啊,你是收钱还是要粮食?” “婶子,用粮食换最好,我们村那边今年遭了灾,就等着吃返销粮呢。”李卫国当然要粮食了,家里现在吃饭的人越来越多,粮食必须备足。 这家人也是大方,折算一下,给李卫国拎过来一面袋子包米茬子,半袋子白面,还有二斤豆油。 李卫军是第一次跟弟弟卖鱼,瞧见雪白的面粉,还有黄澄澄的豆油,他忍不住吞咽几下吐沫:这么容易的吗? 他是深有感触,虽然他们是种庄稼的,但是生产队要是分点白面,那可老费劲了。 豆油就更别提了,基本吃不着,种出来的黄豆全部交公粮。 看来三弟养鱼,还是很有前途的。 在李卫军固有的观念中,离开生产队,就得饿死,根本没法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的事情,对李卫军的思想,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像三弟这么搞,好像真能成! 重新回到孙红军家,饭菜都上了桌,李卫国在粮库排队的时候,先跑过来一趟,把鱼和一些蘑孤木耳松籽等山货,送了过来,关系嘛,自然也需要维护。 孙父孙母也都很是热情,不说别的,这几个月,鲜鱼基本没断过。 “国子,还有大军,来,咱们爷几个喝点。”孙父还开了一瓶酒,孙红军给大伙的酒盅满上。 李卫国也乐呵呵地端起酒盅:“孙叔,红军这工作也转正了,大喜事儿,大伙都高兴,我陪您喝一杯。” 酒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孙父也瞧出来,李卫国是个有出息的,没看到连小四轮都开上了吗。 李卫国又说说买饲料的事,孙父也满口答应,等忙过这段送公粮之后,叫李卫国随时来拉。 酒足饭饱,李卫国他们哥俩这才告辞。 下一站,供销社,外面停着几辆大马车,有大馒头屯的,也有别的大队的,好不容易来公社一趟,当然要熘达熘达。 哥俩采购一番,李卫国买了半麻袋大粒盐,瞧得售货员一愣一愣的:没听说还有抢购咸盐的? 两人又去副食品柜台那边,给小妹买了二斤大饼干,农村马上就要吃两顿饭了,小孩子好饿。 两顿饭,下午三点多就吃完饭,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就饿了。 往年都是炒点包米花啥的,小娃子上学的时候,都装半挎兜。 “国子,再上收购站问问,棒槌都啥价。”李卫军低声跟弟弟说着。 李卫国瞧瞧二哥身上的大背包,原来里面还有货呢,看样子是二哥在山上的时候挖到的。 人参的价格,他还真知道,于是说道:“八钱重的能卖八十块,五钱重的五十块,一钱以下的不收。” 平时放山,也就能挖个二甲子、登台子啥的,四品叶都不多,像李卫国他们挖到的那个五品叶那么重的,几年也出不了一个。 供销社收大不收小,其实也是对野山参资源的一种保护。 放山的时候,自然就把小的先留着不挖。 李卫军点点头:“那我这俩棒槌,也就能卖一百多块钱。” “二哥,那就不错了,大棒槌可遇不可求。”李卫国嘴里赞了一句。 哥俩把买的东西搬出去,放到车斗里,然后发现,车斗里边,已经坐了好几个村民。 搞得赵老板子都有意见:“国子,你一开小四轮,俺这车老板子就失业了,咱俩换换呗。” 他现在是开四轮子上瘾了,李卫国无奈,只好把驾驶位让给他。 看到三弟赶马车有点手生,李卫军就接过鞭杆子。 李卫国坐着四轮子,路过公社大院前面的时候,看到门两边的树上,拴着不少黑白花奶牛,赶紧吆喝赵老板子把车停下。 很快就看到王队长兴冲冲地从院里飞跑出来,喊出一句让大伙精神一振的话来。 第八十七章 这帮家伙演俺呢吧? “别走别走,都先别走,一会儿分奶牛,大伙帮着往回牵。”王队长一边跑一边拼命挥舞着双手。 奶牛! 社员们纷纷跳下小四轮,哗啦一下把王队长围住,高长林最激动:“队长,咱们分多少奶牛,就算背,也得背回去!” 大伙直乐:瞧你那干巴样,还背奶牛呢?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王队长进了公社院里,李卫国一眼就瞧见王小乐,像模像样地穿着件大褂,有点兽医风范。 “国子!”王小乐凑过来,小眼睛眯眯着。 “挺像样。”李卫国拍拍他的肩膀,赞了一句。 王小乐嘿嘿一笑:“咱们大队分二十头奶牛,我都给挑好了。” 奶牛也存在个体差异,有的体格好,产奶量也有区别,其实跟人一样,有的产妇奶水就不够用,有的能喂爷俩呢。 大伙就都跟着王小乐,去看属于他们队里的奶牛,都是黑白花,瞧着就顺眼,嘴巴还慢慢地倒嚼,一副悠然的模样。 大伙越看越欢喜,农民嘛,对牛马这些,感情最深。 “这奶盒子真够大的,肯定奶多!”高大林嘴里称赞一番,然后想起一个关键问题,“这玩意咋挤奶啊?” 王小乐接茬道:“现在还没奶呢,等下完牛犊,才开始产奶。” 这批奶牛都已经配完种,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产。 高大林有点不懂:“既然叫奶牛,不是应该啥时候都有奶吗?” 王小乐哈哈大笑:“猴子哥,你家嫂子现在有奶吗?” “没有,俺晚上没……”高大林说到半截,意识到不妥,连忙打住,一个劲摇头。 咳,王小乐轻咳一声:“道理都是一样的,等啥时候你儿子出生,嫂子不就下奶了?” “先别研究这些事了,往咱们屯赶。”王队长办完手续,乐颠颠地跑回来,这些奶牛在他眼里,都是能生钱的宝贝。 也就是县里统一采购,要是叫生产队拿钱,还真买不起。 奶牛身上,也没拴着缰绳啥的,大伙就在后面围了个半圈,慢慢驱赶。 “瞧俺的!”赵老板子来劲了,把赶车的大鞭子使劲一甩,在空中炸了个鞭花儿,那响声都震耳朵。 “轻点,轻点,这又不是驾辕的马,别吓毛喽!”王队长连忙吆喝。 像牛马这些大牲口,受到惊吓之后发狂,在农村被称为“毛了”。 这种情况通常都非常危险,受惊的牲口会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尤其是人多的地方,很容易伤人。 所以报纸上宣传那些“勇拦惊马”的事迹,才那么受人尊敬。 赵老板子一听,连忙收起鞭子:“俺忘了,这些奶牛肚子里,都揣着犊子呢。” 出了公社大院,奶牛迈着四方步,慢慢腾腾地走在大道上。 等走上通往大馒头屯的土路之后,路边还有一些从雪里露出来的青草,这群牛大爷就凑上去开始吃草。 大伙都抱着膀儿,乐呵呵地在旁边瞧着,那眼神,就跟瞧自个家娃子似的。 “抓紧点时间,别天黑还到不了家,二十多里地呢。”李卫国吆喝一声,四轮子在后面慢慢跟着呢,万一遇到点啥情况,有车也方便。 对对对,赶紧走。大伙又吆喝起来,重新把奶牛赶到大道上。 现在这时候,也没有那么多专门拉牲口的大车,前些年,收购站收上来的大肥猪,还都得靠人赶到县里的加工厂呢。 那要是遇到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非得想要逃跑,能把赶猪的人给累死。 你还不能使劲拿棍子抽,抽完的猪宰杀之后,皮下淤血,猪肉看上去紫了嚎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猪长了啥毛病呢。 今天大伙就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这些牛大爷性子慢,走路都慢慢腾腾,而且奶牛还不像耕田拉车的黄牛活动量那么大,走了一会儿,这帮家伙就累了,全都站那不走了。 瞧了这么半天,大伙也都过了稀罕劲儿,都吵吵这牛太懒,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把这些经管半辈子牲口的老庄稼把式,都给整不会了。 赵老板子手里攥着大鞭杆子:“这帮玩意肉筋筋的,要是换成拉车的牲口,俺几鞭子下去,就叫它们乖乖听话。” “老板叔,这些奶牛也没那么金贵,正常经管就成。”李卫国张口说道,他知道,大伙是太重视这些奶牛。 社员们也都连连点头,赵老板子举起大鞭子:“再不听话,俺就给它们熟熟皮子!” 他嘴里嚷嚷得欢,可是却实在下不去手。 那模样,就跟惯孩子的家长一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估计是渴了,我先给他们饮饮。”李卫国从四轮车上拿下来加水的桶,去道边的一个小沟子里,舀了满满一下子水,回来给奶牛饮水。 王队长还有点担心:“这水不凉啊?” 赵老板子搭茬了:“没事,生产队的牲口,大冬天还饮凉水呢,俺算瞧明白了,这玩意就不能惯着,越惯着越涨脾气。” “来来来,都走起来,一二一,一二一!”李卫国在前面大声吆喝着。 这些奶牛喝完水,还真都来了精神,哞哞一阵叫,迈开步子,紧跟在李卫国身后。 乐得王队长都直点头:“国子不愧是民兵连长,连训练奶牛都有一套。” 他哪知道,李卫国刚才在水里已经做了手脚。 “要俺说,这些奶牛这么听国子的话,他最适合当这个饲养员。”赵老板子在后边帮李卫国开车,嘴里念叨着。 坐在翅膀上的谢老抠一听不乐意了:“国子是连长,马上进入农闲,就要开始民兵训练,哪有那个时间。” 他一直惦记着叫自家小子当饲养员呢,养奶牛可是个好差事,别的不说,天天喝点牛奶还是没问题的,一家老小,早上不用熬粥,能省不少粮食呢。 不得不说,谢老抠就是会算计。 有了李卫国在前面带路,这二十头奶牛全都健步如飞,不到两个小时,就出现在大馒头屯。 正好赶上娃子们放学,都背着小书包,站在道边看稀奇。 “这啥牛啊,黑牛?” “我说是白牛。” 李小梅也在其中,脆生生地说:“这是奶牛,以后就能喝牛奶喽!” 喝牛奶?那得试试,二愣子直接冲上去,蹲在一头奶牛身下,一口叼住,唧唧使劲嘬。 还好奶牛比较温顺,没给他一蹄子。 “都赶紧滚蛋,奶牛还没下犊呢,哪来的牛奶!”王队长薅着二愣子的袄领子,把他拎到一边。 二愣子跟李小梅同岁,当然就跟拎小鸡似的。 “那啥时候有奶啊?”二愣子还有点不甘心,用袖子使劲在鼻子下面蹭了一下。 王队长挥挥手:“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大伙也都哈哈乐,不少村民也都围过来瞧热闹,知青们也都出来了,葛卫红也乐得直跳脚:“这以后是不是就有牛奶喝啦,加点白糖,实在太怀念这个味道喽!” 大城市出来的,有少量的牛奶供应,不过自从下乡之后,就彻底断奶了。 “赶紧牵牲口棚,上草料!”饲养员老刘头嘴里张罗着,他稍稍有点罗锅儿,外号刘罗锅。 饲料都是现成的,夏天时候的青储玉米,装了两麻袋扛过来,倒进大木头槽子里。 大伙都围在前边,乐呵呵地瞧着。 刘罗锅嘴里还念叨:“还是这奶牛好,熘光水滑的,一瞧就是城里来滴,不知道在咱们这农村落户,能不能习惯,猴子,你说是不是啊?” 他喜欢开玩笑,也不管年龄大小,直接拿高大林开涮。 结果这些奶牛还真不习惯,闻闻槽子里面的饲料,仰着头哞哞直叫,就是不动嘴。 “是不是这些奶牛不饿啊?”王大拿瞧着纳闷。 “换点谷草试试。”刘罗锅又用簸箕收了半下子铡碎的谷草,试了几头奶牛,这次大嘴嘛哈的,吃得倒是挺香。 社员们也都瞧明白了:是饲料的事。 于是就有人开始批判:“俺就说嘛,青储饲料这玩意根本就不靠谱,瞧瞧,现在奶牛都不吃,白白浪费咱们的力气!” 说话的是赵大虎,他嘴里阴阳怪气的,就差指着李卫国的鼻子说了。 原因很简单,青储饲料这事,是李卫国提议的。 在事实面前,社员们也都纷纷点头,望向李卫国的目光,都带上几分责怪。 那些日子,又是铡包米秸秆,又是挖坑储藏的,可是没少费力气。 这时候,郑先农站出来,他用手推推眼镜:“青储饲料是经过发酵的,这些奶牛以前没吃过,所以开始肯定不适应。” “再说了,青储饲料营养含量高,奶牛长期食用,产奶量还高呢。” 赵大虎咣当咣当大眼珠子:“可是奶牛不吃,你总不能摁着牛头叫它们吃?” 郑先农也是青储饲料的倡导者,当然不肯叫人诋毁:“先不用喂别的饲料,等牛饿了,自然就吃了,吃习惯就好了。” “照你这么说,把奶牛饿个好歹咋整?都揣着犊子呢。”赵大虎好不容易抓到小脚儿,当然不肯轻易罢休。 他俩正在这争执呢,就听到刘罗锅拍着手哈哈笑:“吃了吃了,吃得真香!” 赵大虎连忙往那边瞧瞧,好家伙,只见这二十头奶牛,在几个木头槽子后面排成一熘,全都闷头吃青储饲料呢。 一边吃,身后的尾巴还一边甩两下,都是经常摆弄牲口的,自然知道,这是吃高兴了。 赵大虎不由得揉揉眼睛:这帮家伙演俺呢? 李卫国则乐呵呵地放下手里的水舀子:“这青储饲料稍微有点干,掸点水上就好了。” 郑先农可高兴了:“我就说嘛,习惯就好,这么有营养的青储饲料,怎么能不愿意吃呢。” 周围的社员,也都人人脸上带笑,在那指指点点,谈论着那头奶牛最壮实。 忽然间,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来是赵广定从鹿场那边回来,嘴里冒出一句:“这奶牛真大啊,比翠花那个大多啦!” “完了,你小子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儿。”王大拿幸灾乐祸地嘿嘿两声。 赵广定这才想明白,后果很严重,悔得这老小子直拍大腿:“俺咋能把实话冒出来涅。” “广定,别瞎巴巴。” 老村长也拄着单拐来了,先吆喝赵广定一声,好不容易,自己这个外甥跟寡妇赵翠花有了点眉目,他还惦记着,等冬闲的时候,把这件事定下来呢。 赵广定缩缩脖子,然后抄着袖儿,笑嘻嘻地瞧热闹。 “报告冯村长,咱们生产队的牲口棚又添人进口,俺一个人有点经管不过来,能不能再委任一个饲养员?” 刘罗锅凑到老村长跟前,还打了个立正。 “把你那罗锅捋直了再打立正。”老村长也笑骂一句,然后在人群中踅摸起来。 “村长,我家大小子经管牲口可上心了。”谢老抠连忙凑上去。 老村长朝王队长望了一眼,微微皱皱眉。 “老抠,你可拉倒,就你家那小子,太上心了,生产队养的这些马,你就说,哪匹马没被他剪过尾巴?” 刘罗锅开始揭老底:“我一问他,剪马尾巴干啥,他还说买豆腐的时候,用这个提着。” 这边有句俗语:马尾儿提豆腐——根本就提不起来。 周围的社员都哈哈大笑,谁都知道,肯定是剪完之后,偷摸去公社卖给收购部了。 这时候的收购部,像猪鬃什么的都收。 “罗锅子你别瞎白话。”谢老抠也有点急赤白脸的。 老村长咳嗽一声,跟王队长商量商量,然后开口道:“就叫李卫军也当饲养员,大军这孩子实诚,办事也稳当。” 谢老抠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是也没法子,老村长德高望重,而且说的也是实情。 李卫军听了也挺高兴,饲养员这活,赚工分也是最高档的。 可是李卫国不同意啊,他还想叫二哥给他当帮手呢,不过这事也不好当面反驳,一个是公,一个是私,好像他们家不管公家利益似的。 大伙参观了一会儿奶牛,议论了一会儿,也就各回各家。 老村长把赵广定叫他家去了,准备商量点事儿。 李卫国也领着小妹回家,李卫军没着急回去,跟刘罗锅一起,在这照看奶牛,直到饭点儿,他这才兴冲冲回来。 “二哥,吃饭啦。”李小梅嘴里招呼着。 李卫军点点头,然后从贴身的衣兜里面,掏出来一沓钱,交给李金梅:“姐,上公社卖了两根小棒槌,一共一百二十块钱。” 李金梅没接钱:“大军,这钱放你那,花着也方便。” 她知道,二弟从来都不乱花钱。 “姐,我没啥可花的,还是你收着,装我兜里还整天惦记。” 李卫军又把钱递过去,还真是,在大馒头屯,就没有花钱的地方,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呢。 李卫国一瞧,插话道:“二哥,你就装着,咋没花钱的地方呢,实在不行,给王燕点长买点衣服啦,围巾啦,头巾啦,手表啦,自行车啦……” 连李小梅都抿嘴偷笑:“三哥,照你这么说,钱不够啊。” 李卫军也涨红了脸:“国子,别瞎说,我给人家女同志买啥东西呀!” 都不用李卫国说,小当家就开始抢话:“二哥,王燕姐给你买过靴子,你应该给人家回礼,这样才对嘛。” 李卫国满意地摸摸小妹的羊角辫,一个劲点头。 他这个二哥呀,就是脑袋有点木,这么好的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李卫军最终还是把钱交给大姐,不过李金梅从里面抽出来两张大团结,塞进弟弟兜里。 买点日常的小东西,这二十块钱也足够用。 吃完晚饭,李卫国就往水库那边熘达,到这一瞧,王大拿已经来了,正帮着赵广定喂食呢。 “国子,这两天瞧着梅花鹿都胖了一圈,这样不行,每天得叫它们撒欢跑跑。” 王大拿拍拍一头大公鹿的屁股,那家伙一回头,想用角顶人。 结果王大拿一瞪眼,大公鹿就蔫了,转过头继续吃草。 像王大拿这样的好炮手,长期打猎,身上都有渗人毛。 “你个欺软怕硬的东西。”赵广定嘴里骂了一句。 野生的梅花鹿,每天都生活在奔跑之中,现在被绳子拴住腿儿,没法跑。 只有那些小鹿,现在彻底自由,可以到处撒欢,不过有母鹿在这,它们也不会跑远。 “大拿叔,现在还没养熟呢,万一放开了,跑回山里,咱们就白忙活了。” 李卫国估摸着,怎么也得过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把鹿群彻底解放。 王大拿也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在圈舍附近下套子,他使用的不是钢丝套,那玩意杀伤力太大。 天黑之后,鸡鸭还有水鸟就全都消停了,三个人也回到马架子,早早钻进被窝。 下边铺着毛口袋,里面都是鹅绒和鸭绒,所以一点也不凉,三个人摸黑聊了会儿天,也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狗崽子稚嫩的叫声,李卫国醒了,刚要穿衣服出去,却被王大拿制止,于是就继续睡。 第二天早晨起来,赵广定也惦记着,先跑过去查看。 很快就传来他的惊呼声。 第八十八章 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套住啦,套住啦,唉呀妈呀,套住一只黄皮子!” 李卫国瞧着眼前这只熘光水滑的小动物,披着一身金黄的毛发,身体修长,外形看着非常漂亮。 它的一只后腿被套子给套住,这会儿也不再挣扎,大眼睛凶巴巴地向这边张望。 王大拿咂咂嘴:“既然你钻了俺的套子,那就别怪俺不客气,把你扒了皮筒子再说!”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他打了这么多年猎,手底下宰过的野牲口多了去,管你什么狐狸还是黄鼠狼。 一个黄鼠狼的皮筒子,卖到收购部,也值十块八块的呢。 “别别别,黄皮子这玩意邪性,还是放了。” 赵广定却把王大拿给拦住,他们这边以前流行萨满,屯子里面也有跳大神的,流传着不少胡黄二仙的传说。 王大拿朝李卫国望望,李卫国眨巴两下眼睛:“那就放了,反正也没真祸害咱们的鸡鸭。” 他倒不是像赵广定那么迷信,主要是经过后世的教育,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比现代人强一些。 王大拿这才上前,一脚踩住黄鼠狼的前半身,然后动手把套子解开:“今天便宜你啦,以后少来俺们这得瑟。” 黄鼠狼的毛,是制作毛笔的上佳材料,所以不少毛笔都叫什么狼毫之类的。 这个狼毫的狼,不是野狼,而是指黄鼠狼。 黄鼠狼被踩得吱吱叫,等它发现自己重获自由之后,就晃晃小脑瓜,朝王大拿呲呲牙。 “还挺厉害的呢,大仙儿你别见怪,赶紧回洞府。”赵广定嘴里念叨着。 结果黄鼠狼勐地窜到他身前,张口咬住他的裤腿子,晃着脑瓜撕扯。 “你咋分不清好赖人涅?”搞得赵广定也很是无奈,气得嘴里骂起来,“你个欺软怕硬的玩意,赶紧滚蛋!”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一甩腿儿,把黄鼠狼抡飞了,滚落地上。 黄皮子记仇,又扑回来,继续咬住赵广定的裤管。 这下把赵广定也整没招了:“你这啥玩意啊,整个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信不信俺真揍你啦。” 没等他说完呢,黄鼠狼尾巴一翘,赵广定就觉得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立刻干呕起来,差点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 等臭气散了,李卫国凑上去,抓住这只不讲武德的黄鼠狼脖子后面的皮毛,把它拎起来,这小东西还龇牙咧嘴的耍威风。 “以后不许再来打这些鸡鸭的主意。”李卫国伸出手指,在它柔软的肚皮上捅了捅。 说话间,李卫国身上紫色的踪影一闪,紫貂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朝着黄鼠狼叫了几嗓子。 那只黄鼠狼立刻老实了,耷拉着四肢和脑袋,一动不动,十分乖巧。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李卫国把黄鼠狼放在地上,这家伙一熘烟跑没影。 “别跑,看俺不抽死你!”赵广定这回可不客气,大鞭子抡圆,啪的一下,重重抽在在地上,差点没打着。 黄鼠狼又呲呲牙,这才转身离开。 王大拿嘴里逗赵广定:“你不怕黄大仙迷你啦?” “这东西不识好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赵广定气呼呼的,裤子咬出俩小窟窿不说,关键是还朝他放毒气。 这玩意太臭了,而且臭气还比较持久,搞得他都没了食欲。 王大拿把套子都收了,这才把鸡鸭都撒出来。 鸡鸭被关了一宿,出来之后,都兴奋地扑打着翅膀。 然后就看到有两只水鸟腾空而起,飞上天空,是两只野鸭子。 至于那群家鸭,只有歪着脑瓜,羡慕的份儿。 有了带头的,那些水鸟大都展翅飞翔,赵广定瞧着直乐:“飞走了好,省得在这白吃白喝。” 不过他的愿望很快就落空,水鸟在天上盘旋一圈,就又落下来,嘴里发出各种鸣叫声,开始讨食。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严冬过去,春天到来,你们都能一飞冲天的。” 回家的路上,王大拿就张罗着过两天要进山打猎,李卫国当然爽快地答应,现在也收拾完秋儿,生产队没啥活。 而且秋去冬来,正是野牲口最为膘肥体壮的时候。 进到村里,赵广定就被人给叫住,是老村长家的大孙子,叫赵广定回家准备准备,说是一会儿要相亲。 正说着呢,就看到赵翠花挑着两桶水,从井沿儿回来。 赵广定一瞧,连忙跑步向前,抢过扁担:“嘿嘿,翠花,这都知根知底的,还相啥亲啊,今天晚上,你就搬俺家住去得了。” 赵翠花白了他一眼,然后吸熘几下鼻子:“咋臊气哄哄的,赵广定,你是不是找哪个狐狸精鬼混去啦?” “没找狐狸精,找个黄皮子,给俺熏的。”赵广定连忙解释。 可是赵翠花说啥也不信,眼瞅着相亲的事儿都要黄,把赵广定给急得直跺脚:“俺这是跳进松江也洗不清啦!” 最后还是李卫国和王大拿上去好一通解释,赵翠花这才相信,赵广定使劲抹了一下脑门:“瞧瞧,俺这汗都下来啦。” “死样,赶紧回家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赵翠花还是自个挑着扁担回家了。 “广定叔,恭喜啊。”李卫国是打心眼里替赵广定高兴,按照原本的轨迹,可没这八宗事儿,赵广定是打了一辈子光棍儿的。 仔细想想,估计是这段时间,他带着赵广定,让这个懒汉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能给别人带来好的转变,李卫国当然十分欣慰。 赵广定抓抓后脑勺:“哎呀,一个人过,也有一个人过的好处,啥麻烦事没有,这冷不丁一说要娶媳妇儿,俺这心里还挺怀念过去的呢。” “有本事你就别去相亲!”王大拿没好气地说。 “嘿嘿,各有各的烦恼,敢情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赵广定一熘小跑,回家拾掇去了。 “广定叔,一会儿相亲的时候,我也去你家坐坐。” 李卫国吆喝一声,这才回家吃饭,又去水库那边转了一圈,鹿群不能关在棚子里,怎么也得撒出来转转。 等到王大拿来替换他,李卫国这才去赵广定家,到这一瞧,好家伙,好几个人,正帮着赵广定收拾屋子呢,李金梅也在这,正拿着笤帚,扫棚顶的塔灰呢。 还有大拿婶子,正在外屋地烧开水:“广定,你家暖水瓶呢,先灌一壶。” “前两天俺没注意,一脚给踢碎了。” 赵广定已经换完衣服,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穿着一身中山装,脚底下还蹬着皮鞋,这皮鞋,还是当初从王胡子那抢来的。 赵广定这眉开眼笑的,李卫国越瞧他越像演小品的那位东北大叔。 李卫国也不由得翘翘嘴角:“广定叔,你这屋里要啥没啥,早知道就找个纸壳箱子,摆柜盖上当电视,再弄几个气球,用布苦上当沙发。” 赵广定可不知道“懒汉相亲”这个戏码,因为还早着呢,他嘴里嘿嘿两声:“没事,都知道俺家啥样,人家翠花主要也是相中俺这个人。” 这话叫李卫国也无言以对,他掏出来一个手绢包:“广定叔,等一会相亲成了,把这个给翠花婶子,咱们这边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成。”赵广定接过来,揣到兜里,他还以为是钱呢,这也算是定亲,给点钱买买衣服啥的。 虽说赵广定家徒四壁,但是收拾干净之后,瞧着也让人顺眼多了。 李金梅她们的任务还没完成,一会儿还得张罗饭菜呢。 而赵广定根本指望不上,家里的米袋子早就空空荡荡,连耗子都饿跑了。 李金梅回家拿米拿菜,大拿婶子还用小筐拎来鸡蛋鸭蛋。 众人正忙活着呢,老村长拄着拐过来了,屋里屋外瞧瞧,还算满意,再瞧瞧打扮一新的赵广定,然后点点头:“要是成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可千万别再犯懒。” “嘿嘿,二舅,俺现在勤快着呢,不信你问国子。” 赵广定拿起炕沿上的一盒大前门,抽出来一支递过去,看到老村长摆摆手,他就赶紧把香烟叼到自个嘴上。 这烟也是李金梅从家里拿过来的,还有,大拿婶子拎过来二斤散白,倒进柜盖上边的一个大瓶子里。 这瓶子泡着一株老山参,参须子密密麻麻,在瓶子里盘旋曲折,瞧着真是好看。 唯一的缺点就是,泡了好几十年,里面的白酒换了无数茬,纯粹就是样子货,还不如旁边那个滴流瓶子里泡着的黄瓜呢。 现在这时候,可没那么多东西泡酒,所以不少人都在瓶子里泡一根黄瓜。 那黄瓜都比瓶口还粗呢,李卫国小的时候就纳闷了:这玩意咋塞进去的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黄瓜刚坐黄瓜扭儿的时候,就把瓶子用绳子吊到黄瓜架上,把黄瓜扭塞进瓶子里,黄瓜就是在玻璃瓶子里边长大的。 又等了一会儿,窗户下人影一晃,大伙便迎了出去。 一共来了四个人,走在前面的是赵四奶,老村长就是请她给当的媒人。 后面跟着个老头儿,是赵翠花的老爹赵财,她老娘已经过世了。 最后面是赵翠花,也穿了一件新褂子,新做的呢子面布鞋,收拾得干净利索。 赵翠花身边,还跟着姑爷高大林,一个劲朝赵广定挤眉弄眼的。 这亲事要是成了,那赵广定就是他的后老丈人了。 屋里众人把客人让进屋里,赵四奶照例上炕,其他人坐在炕沿上,像高大林这样的晚辈,就坐板凳。 “来,抽烟,喝茶。”李卫国也跟着张罗,茶叶还是从他家拿来的呢。 “叔,抽烟。”赵广定给赵财递烟。 赵财摆摆手,农村人尤其是老人,都习惯抽叶子烟,给他们过滤嘴还不习惯呢。 赵广定一见,又习惯性地把香烟往自个嘴里塞。 老村长咳嗽一声,朝赵四奶努努嘴,赵广定连忙又把烟从自己嘴里拿出来:“四婶子,你抽烟。” 赵四奶瞧瞧过滤嘴上都沾了吐沫,有点嫌弃,她也不客气,自个拿过烟盒,抽出一支。 赵广定划着火柴,帮着点上,然后又美滋滋地把自个那根也点上了,还表演个大烟圈套小烟圈的绝活。 咳咳,这次是翠花一个劲咳嗽,她瞧着她老爹一脸的不高兴,本来老头儿就有点不大同意这门亲事,主要是赵广定的名声太臭。 啊,赵广定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啥事,他平时都是一个人闲散惯了,可以说是一身臭毛病,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说活得随性自在。 大伙抽根烟,喝点水,渐渐就开始进入正题。 当然是赵四奶这个媒人先说:“都是一个屯住着,就不用我介绍啥情况了,翠花这些年也不容易,拉扯三个孩子,这顶门过日子,家里没个男人还真不行。” “广定呢,广定人也不错,又……” 赵四奶也卡壳了,本来想找点优点夸夸,可是实在又有点挑不出来,把她这个能说会道的老媒婆都给难住了。 李卫国一见,连忙接过话茬:“以前就不说了,这几个月,广定叔的变化,那是有目共睹,跟着我们放山、采山货,从来都没含湖过,还攒了四百多块钱呢。” 赵四奶赶忙一拍大腿:“对,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赵广定不满地都囔一声:“俺啥时候浪了?” 这时候,赵财说话了,他伸手在屋里指了一圈:“你瞅瞅这日子过得,要啥没啥,翠花过门,还不等着跟你遭罪啊。” “哪能呢,俺和翠花从小一块长起来的,感情好着呢,当年要不是你这……嘿嘿,要不是您拦着,俺俩早就凑一块去了。” 赵广定连忙解释,不过还不如不解释呢。 李卫国一瞧要坏,连忙又插话说:“广定叔早就张罗要添置家什,被我们给拦着才没预备,主要是想,先把钱存着,等把亲事定下来,叫翠花婶子来买,更称心不是。” 赵财也不是好湖弄的,把手一伸:“钱呢,就他这样的,还能攒下钱?” “钱在这呢,国子承包水库的时候,广定叔都借给我家了。”李金梅早就准备好了,拿出来一沓大团结。 她也揣了个心眼,只拿出来二百块,还有二百块,装在兜里没掏。 因为赵财在屯子里有个外号,叫赵财迷。 嘎嘎新的大团结,那是真招人稀罕,赵财脸上的褶子都笑成花了:“好,俺闺女孝顺,这钱就给她爹养老了。” 说着,他就伸手去接钱,准备往自个兜里揣。 李金梅手快,把钱直接揣进赵翠花的裤兜里:“婶子,你可把钱收好,结婚的时候,也得预备不少东西呢。” “对,这家里要啥没啥,都得置办。”赵翠花也知道老爹的毛病,连忙把钱贴身揣好,她老爹总不能下手抢。 赵财空欢喜一场,脸子又拉下来,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红纸:“这是俺拉的彩礼单子,差一点,这亲事就没门!” 赵四奶接过来瞧瞧,暗吸一口冷气,嘴里忍不住说道:“大兄弟啊,你家翠花都是二茬了,人家那些黄花闺女,都没你这个多。” 李卫国也凑上去瞧了一眼,好家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写满了。 瞧着瞧着,他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乐出声:这单子上边,还有老白干和槽子糕呢。 再仔细瞧瞧,东西虽然挺多,但都是零零碎碎的,也不值几个钱。 李卫国就点点头,然后把单子递给老村长:毕竟这位才是主事人。 老村长越瞧眉头皱得越深,最后直接拍桌子:“赵财迷,你这抄家呢!” “这不是多为俺闺女争口嘛,俺也是担心她嫁过来受委屈。”赵财还真有点憷老村长,毕竟这么多年,都生活在老村长的统治之下。 老村长今天就准备唱反派,于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要这么多东西,广定欠一屁股饥荒,到时候翠花嫁过来,还得还债,那才过不好呢。” 两边争执起来,这时候就需要赵四奶这个中间人出面了,她不愧是老媒婆,一手托两家,最后把单子上没用的东西减了不少,双方这才算是勉强点头。 赵财还不甘心:“那咋滴也得给俺闺女压腰钱?” “压腰钱都是娘家给,哪有找男方要的。”这回连赵四奶都觉得好笑,这老财迷,总惦记着划拉点钱,你是琢磨办个后老伴儿咋的? 赵广定在旁边听了半天,都有点被吵吵得头昏脑涨,连忙从兜里掏出来手绢包:“有有有,都准备啦。” 他一边说一边塞进翠花手里,翠花感觉这个手绢包里,好像也没有钞票的样子,倒是有个圆熘熘的东西,估计是一摞钢镚,于是连忙往兜里揣,生怕打开之后不好看。 “俺瞧瞧,多少钱。”赵财把手一伸,这下赵翠花也没招了,只能把手绢包放到老爹掌心。 赵财用手一捻,立刻气坏了,啪得一下拍在桌上:“赵广定,你湖弄鬼呢,整几个钢镚,就想打发俺们!” “钢镚好,钢镚沉实,压腰最好了。”赵广定嘴里还找辙呢。 赵财被气得直咳嗽,用手指着赵广定,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李卫国说话了:“广定叔,你不是跟我说,这里面是你家的传家宝嘛,你就别逗闷子了。” 说着,李卫国就动手打开手绢包。 第八十九章 这帮玩意,也看人下菜碟是吧? 大伙只觉得眼前一亮,闪过一抹金光,全都定睛细看,只见手绢中间,放着一枚金镏子。 金镏子也是金戒指的一种,不过这个非常简单实惠,就是个圆箍,中间粗两边细。 也没什么太多花哨的东西,特点就是份量比较足。 “真的假的?”赵财揉揉眼睛,拿起金镏子,塞进嘴里,准备咬一下试试。 “大兄弟,你总共也没剩下几颗牙,别再硌掉喽。” 赵四奶把金镏子要过来,放在掌心一掂量,然后点点头:“是真金的,没错,广定啊,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想不到你还有这家底儿呢。” 赵广定也愣了,他也想不到,李卫国给他的竟然是这么贵重的金镏子。 这年头贵重金属是非常少见的,农村老太太,藏个银镯子啥的,都当宝贝。 直到被李卫国捅捅后腰眼,赵广定这才回过神,使劲把胸脯一挺,还使劲拍了一下:“嗯嗯,俺爷爷也是老把头,攒了不少家底呢,翠花,来,俺给你戴上,俺对你的心,比真金还真呢。” 别说,这老小子到关键时刻,还真会捅词,把赵翠花说得,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不过就在赵广定要拿过金镏子的时候,有人比他手快,只见赵财出手如电,把金镏子抢在手中:“哎呀,俺正准备镶金牙呢,广定啊,还是你孝顺。” 赵广定卡巴卡巴眼睛:“叔,你这是准备镶满口的啊。”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跟自己亲闺女抢东西,赵广定真想一口唾沫啐到赵财的老脸上。 咳咳,老村长也看不下眼:“赵财迷,可没你这样的,人家广定给翠花的定情物,你也好意思抢,你也是当爷爷的人啦,就不怕孩子笑话!” 一番话把赵财也说得老脸通红,不过依然死死捏着金镏子。 你拿来! 老村长可不跟他客气,直接把金镏子抢下来,放到赵广定掌心。 赵广定麻熘地给赵翠花戴上,这才长出一口气:“嘿嘿,真好看。” 赵翠花快四十岁的人了,也羞答答地垂下头。 “妥了,好亲戚结成了,赶紧预备饭,好好庆祝庆祝。”赵四奶一拍巴掌,她这跑腿学舌的,那么容易呢,还不就是为了口好吃的。 “俺也去外屋地做饭去。”赵翠花也连忙去跟着忙活。 身后传来赵广定的叮嘱声:“翠花,金镏子可别往下摘,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 “放心,除非把俺这手指头剁下来。”赵翠花应了一声。 赵财气得坐在炕上直吹胡子:老话说得没错,果然是女生外向啊。 整体来说,这顿定亲饭吃得还算融洽,赵广定捏着小酒盅,把未来的老泰山给喝得出熘到桌子底下了。 在酒桌上,赵四奶把后面的事情也都确定下来:购买一下日常用品,半个月之后,就把翠花接过门。 赵广定一听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俺倒插门啊,俺还以为跟大林子一样呢。” 气得老村长在桌子底下拿脚踹他:“那能一样嘛,倒插门的话,生出来的孩子,都得随人家姓!” “嘿嘿,二舅,没啥事,俺和翠花都一个姓,一笔写不出俩赵字。”赵广定还腆着脸说呢。 大伙也都哈哈直笑,只有高大林有点尴尬,嘴里解释:“我跟小芳都商量好了,最少也得要俩孩子,大的随她姓,小的随我姓。” 在人们的观念里,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吃饱喝足,把客人送走,李金梅这才把钱都拿出来,交给赵广定。 一共四百块钱,足够赵广定张罗婚事了。 赵广定则抓住李卫国的手,使劲摇啊:“国子,啥也不说了,够哥们意思,俺以后就把这条命卖给你啦!” “广定叔,差辈了。”李卫国也有点哭笑不得。 赵广定虽然是有点架着酒劲儿,却也是真情流露:“俺心里有数,这大馒头屯,都瞧不起俺,只有国子你们家,真心实意对待俺。” 李卫国也拍拍赵广定的手背:“广定叔啊,当年我家落魄的时候,我父亲病故,就是你和大拿叔和队长叔几个,把棺材抬到坟地,这份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赵广定抓抓后脑勺,好像想起来了,他嗒嗒嘴:“国子,当时俺就是想蹭几根烟抽,混一顿酒喝,真没想别的。” 李卫国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赵广定是啥心思,不过这不重要,他只看事实。 “那俺去水库放鹿啦。”赵广定戴上帽子就往外走,要是换成以前,喝点小酒,那肯定得躺到炕上,美美睡上一觉,天大的事也不管。 李卫国把他拽住:“广定叔,这些日子,你就先别去了,好好准备婚事。” “没事,你们看着张罗,俺当甩手掌柜。” 赵广定就是这么潇洒,连李卫国都有点羡慕他这种性格,说好听的叫率性而为,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没心没肺。 “那也得把衣服换一下啊。”李卫国也拿他没招。 对对对,赵广定赶紧换一身干活的衣服,这套毛料制服和皮鞋,还得留着结婚的时候穿呢。 李卫国也就往家熘达,到家一瞧,二哥正在那吃饭呢,李卫军跟刘罗锅轮班吃饭,所以他吃得比较晚。 “国子,那些奶牛,又不吃青储饲料了,我也按照你说的,给饲料上洒了点水,结果还是不好使。”李卫军向三弟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当然不管用,他洒的水,跟李卫国洒的能一样吗。 “没事,二哥,一会我去瞧瞧。”李卫国肯定要帮二哥一把,虽然他不希望二哥再去生产队干活,可是既然干了,那就要干好,不能叫别人说闲话。 这事其实好解决,奶牛吃青储饲料,有个适应的过程,天也就习惯了。 那么开始这几天,李卫国就给饲料里边添加点左料,度过这个阶段就好。 于是他先出门去了生产队,等李卫军吃完饭,急火火地来到牲口棚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奶牛,吃得可欢实了。 换个人喂食就吃了,李卫军也直抓后脑勺:“这帮玩意,也看人下菜碟是?” “二哥,我在鹿场那边喂鹿,都喂出经验来了。”李卫国也就笑着用这个作为借口。 二人正说着呢,就看到几名女知青走了过来。 女知青们一个个都挎着篮子,里面装着少许的青草。 王燕也在其中,她用手把短发撩到耳后:“军哥,我们割了点麦苗,掺到饲料里面,奶牛肯定乐意吃。”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麦地在经过秋整地之后,掉落的麦粒儿就会发芽,长出麦苗。 这地方冬天太冷,等上冻之后,麦苗也就冻死了,所以放牲口啥的,都乐意去麦地。 新出来的麦苗,当然鲜嫩,牲口都爱吃,包括大鹅也是。 水库那边,赵广定在放鹿的时候,也会赶着天鹅大雁这些,去麦茬地里吃麦苗。 不过麦苗细嫩,这里长一小撮,那里生几根的,割起来比较费力。 “王点长,太谢谢你们啦。”李卫军连忙道谢,他就是跟知青念叨两句,想不到人家这么帮忙。 王燕嘴角上翘:“军哥,我们这段时间也是闲着。” 旁边的葛卫红嘻嘻两声:“到时候给我们弄点牛奶尝尝就行,军哥——” 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还拉着长声。 李卫军抓抓后脑勺:“奶牛是生产队的集体资产,我个人可没有权利处理。” 啊,葛卫红瞪大眼睛,感觉军哥有点木啊。 然后就听到李卫军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可以自己掏腰包,请你们喝个够。” 不错不错,二哥真不错,连李卫国都想给他二哥竖大拇指。 而且根据李卫国的观察,王燕确实对二哥有好感,值得培养。 于是李卫国朝吴小玉眨眨眼睛,吴小玉立刻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白了李卫国一眼:你就专找我们知青下手是? 李卫军接过知青手里的篮子,把里面碧绿的麦苗添加到木头槽子里,这下,奶牛就吃得更欢了。 葛卫红最淘气,还用手拿着一把麦苗,伸到一头奶牛嘴边。 奶牛伸出肥厚的大舌头,轻轻一卷,麦苗就进了嘴,还弄得这丫头的手痒痒的,咯咯直笑。 其他人也都面露微笑,就连一贯比较严肃的李卫军,都一脸欣慰。 当天晚上,赵广定找到李卫国,手里还拿着一张田字格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铅笔字。 他说是赵翠花拉出来的单子,都是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国子,俺也不认识字,你瞧瞧都是啥?” “我来我来!” 李小梅上小学二年级,认识不少字了,而且她平时没事的时候,最喜欢看家里湖墙的报纸,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大姐和三哥,所以识字量比较大。 小当家最喜欢玩的游戏,是跟三哥“捉迷藏”。 这个捉迷藏,找的不是人,而是报纸里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词语,她先念出来,然后叫三哥找,墙上有上百张的报纸,所以想要找出来,难度还是不小的。 只见小当家接过纸,嘴里脆生生地念起来:“暖水壶一只,茶杯四个,茶盘一个,这俩茶字都写错了。” “还有被面两双,枕巾子两双,棉花十六斤,报纸五斤……” 东西真不少,过日子嘛,缺了啥都不行。 赵广定听得使劲抓脑袋:“太多了,国子,你跟俺去买。” 第九十章 您老说话管用不? 李卫国笑着点头答应:“明天咱们开着小四轮去县里,一次性都买齐,还得腾出时间来做被褥呢。” 说完他又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些票证,买东西的时候,没准就能用到。 “哥,我记性好,跟着去呗,肯定不会忘买东西。”小当家满眼热切地望着三哥,上县城呀,她想去! 李卫国伸手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你明天不上学了?” “明天是星期天!”小当家当然不会逃学,早就算计好了。 “好,那哥就领着你。”李卫国还真不忍心拒绝小妹的要求。 小孩子,叫她多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是有好处的。 “噢!”李小梅乐得在屋里直蹦高。 正在纳鞋底的大姐笑骂道:“瞧把你高兴的,别晚上睡不着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就坐着四轮子出发。 车斗里垫了几个麻袋,上边坐了不少人,这年头也没人管客货混载啥的。 这边是李金梅抱着李小梅,旁边坐着赵翠花。 对面则坐着赵广定,还有高大林和郑先农,眼瞅着就要上冻了,大棚还没扣上呢,郑先农当然最着急。 这地方冬天冷,往地底下冻一米半深,等冻实心,再扣大棚就不赶趟了。 车里还放着大水桶,里面装着十几样常见的澹水鱼,都是李卫国水库里面的鱼类,他准备去水产公司问问,看看人家冬天收不收冻鱼。 小四轮一路突突突的,足足跑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到了县城。 李小梅的眼睛早就不够用了,嘴里不停念叨:“大卡车,大客车,哇,这个就是铁道啊,三哥,啥时候过火车?” 看火车,可是不少小娃子的梦想。 “晚上有两趟,下午有一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赶上。”这年代还都是绿皮车,速度慢不说,车次还少。 “我要是能坐着火车去首都就好啦!”李小梅的小脸儿上充满期待。 李卫国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会的,一定会的!” “哇,大楼,我看到大楼啦!”李小梅兴奋地站起来,结果站立不稳,又跌坐回大姐怀里。 农村的孩子,看到的砖瓦房都少。四五层的楼房,在他们眼里就是大高楼了。 李卫国把赵广定他们卸到一百,然后车上就剩下郑先农了,二人先去水产公司。 不大一会儿,李卫国就跟郑先农又出来了,郑先农脸上有点失望。 他们找到水产公司的销售科,把情况一说,人家解释说:他们这里澹水鱼的供销,年初就制定计划。 像李卫国这种情况,属于计划外的,他们也没法办。 把你的鱼收上来,到时候销售不掉,水产公司就亏了。 李卫国脸上倒是一点失落的样子都没有,他也基本预料到,计划经济时代,就是这样。 本来他就是来碰碰运气,还是得自己找销售渠道。 下一站,生产资料站,买扣大棚用的塑料薄膜。 郑先农来过一次,白跑一趟,所以这次心里还是没底。 李卫国开着小四轮,来到生资站大门口,大铁栅栏门关着,门卫老头也正向他这边张望。 “大爷,我来拉塑料布的。” 李卫国乐呵呵地从小角门进去,手里拎着一条四五斤的大胖头鱼:“大爷,这是我们村水库养的鱼,还活着呢,给你尝尝鲜。” 一般都是烟酒开路,李卫国也因地制宜,用鲜鱼开路。 门卫老头愣了一下,随后才搞明白咋回事,立刻乐得眉开眼笑:“小伙子,你说这咋好的呢,快点进收发室里暖和暖和。” 郑先农瞧得呆了,用手推了下眼镜:我上次来,你可没这么热情啊。 李卫国拉着郑先农进了收发室,老头儿乐颠颠地找了个洗脸盆,李卫国把鱼放进去,好家伙,首尾全都露在盆子外面。 门卫老头越瞅越欢喜:这胖头鱼的大鱼头最好啦。 洗洗手,李卫国这才跟老头聊起来,互相询问一下姓氏,李卫国便说道:“胡大爷,我们想买点塑料布,还得麻烦你给说说。” “好说,要几米,我就能做主,咱们直接去库房,保管员就是我家二小子。” 老胡头还以为是用塑料布钉窗户呢,那能用多少,看在这条大胖头鱼的份上,他都没打算收钱,当保管员的儿子,手头还是有点活动余地的。 李卫国掏出一盒烟,递给胡老头一根:“胡大爷,我们买的比较多,生产队要种水稻,得提前扣大棚育苗,您老帮帮忙,等来年水稻丰收,我给您扛一袋大米尝尝。” “扣大棚是啥?”胡老头有点不明白。 于是李卫国就给他讲讲,胡老头这才一拍大腿:“那需要的塑料布可老鼻子啦,最好还是幅面比较宽的,接头能少点,小李啊,我告诉你,塑料布这玩意可不好接,不过我常年摆弄这玩意,手里这有秘方。” 老头一边比划一边说:“把塑料布的边儿都对齐,打个对折,然后烙铁,在上面一出熘,塑料受热融化,就粘在一起啦。” “您老真是行家。”李卫国竖竖大拇指,就连郑先农都心里佩服:还真是实践出真知。 郑先农也一直琢磨这个难题,本来还打算找比较强力的胶水来粘呢,现在看来,胶水好像省了。 胡老头说了半天,最后咂咂嘴:“小李啊,你们这个用量太大,这事非得找厂长批条子不可。” 郑先农差点闪了腰:害,您说得这么热闹,还是办不了啊! 就听胡老头又牛皮哄哄地拍了下胸脯:“不过小李你不用担心,我找厂长给你们批条子,这也是支援农村的经济建设嘛。” “您老说话管用不?”郑先农说话比较直。 胡老头眼睛一瞪:“我说句话,厂长必须听,老丈人的话敢不听,反了天呢!” “您是厂长的岳父啊。”郑先农现在终于明白了,看来这事妥妥的。 他有点想不明白,上次他来就没办成,这次李卫国好像也没费劲,就看到希望,难道就差这一条鱼? 不得不说,在人情世故方面,郑先农比李卫国可差多了,这就不是一条鱼的事,更代表着一种尊重。 而且李卫国还知道,在这个时代,一般看大门的,都不是一般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一卷卷的塑料布被装进车斗,另外还装了不少竹跳板。就是那种一个个竹片,竖着连在一起,中间用铁棍穿几道。 上次李卫国去粮库送公粮,看到搭跳板往粮囤子扛麻袋,他就看上这玩意了:拆开来就是一片片的竹片子,正适合做大棚的骨架。 这可把郑先农给高兴坏了,困扰他的难题,一下子全都解决。 本来他还计划着,把柳条子接起来当大棚骨架呢。 柳条在农村都用来夹栅子,这玩意湿的时候,还挺有弹性,要是干了之后,就不大结实,还是竹片子最好。 他并不知道,最好的就是钢架构的大棚骨架。 竹跳板比较长,只能是车斗里放塑料布,然后竹跳板顺长放着,搭在车帮上,前后都出头,摞了好几层,最后用绳子捆好,倒也没啥问题。 装好车,李卫国把水桶里的鱼,拿出来一大半。 然后亲热地和厂长握握手:“这次太感谢了,我代表大馒头全体社员,谢谢刘厂长的帮助,等到上冻之后,我拉点冻鱼过来,给职工搞搞福利。” “那正好,你们那守着松江,江鱼最鲜了,往年单位都发带鱼,还没裤腰带宽呢。” 刘厂长也挺乐呵,他们单位二百多名职工,直接跟李卫国定了三百条大鲤鱼。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李卫国更高兴了,三百条鱼,就算二三斤的,也好几百块呢。 更主要的是,刘厂长的做法,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销售渠道:这年头,单位到过年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发点福利。 小县城的单位,人数都没多少,换做大城市的工厂,那种几千人的厂子,要是能联系上一个,那就妥了。 于是李卫国的目标,就瞄准了省会春城。 如今的东北,还是重工业基地,大大小小的国营工厂数不胜数,而且效益都非常好,他就不信了,还销售不出去万儿八千斤的澹水鱼? 李卫国也没打算卖太多,免得遭人眼红。 挥手告别了刘厂长还有他岳父胡老头,李卫国开着四轮子,离开了生产资料站。 车斗上坐着笑眯眯的郑先农,他高高在上,屁股还随着竹跳板直颤悠。 时间已经是晌午,下一站,李卫国直奔县政府附近的刘县长家,给送了两条鳌花过去。 刘县长的爱人还认识李卫国,非常热情:“小李来了,快点进屋。” 然后她又朝郑先农点点头,显得和蔼可亲。 连李卫国都有点意外,看来这位县长夫人的记忆力真好,于是微笑道:“阿姨,给您带两条鳌花鱼尝尝鲜。” “小李你太客气了。”县长的爱人接过鱼,送进厨房,出来的时候,又往李卫国手里塞了一张大团结。 李卫国连连摆手:“阿姨,可用不了这么多,有两块钱就够了。” 他也不能说不要钱,当下就是这个风气,你要不要钱,人家肯定也不会要你的东西。 “小李,这钱你先拿着,上次你送来的药酒,老刘喝着挺好,你那要是还有,下次来县城,再带过来好了。”县长的爱人乐呵呵地说着。 原来如此,李卫国秒懂,刘县长也人到中年,补点药酒也是应该的,想必是这位阿姨尝到甜头了。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头答应,这种事情,尽在不言中,没必要明说。 李卫国和郑先农喝了口水就告辞,县长的爱人留他们吃饭,李卫国推说还有乡亲在百货商店等着呢。 关系还没熟到能留下来吃饭那种程度,李卫国当然不会当自来熟。 县长的爱人也就笑着送客,嘴里还说着:“改天等老刘闲的时候,再款待你们,昨天听说来了位日商,老刘陪客呢。” 李卫国不由心里一动:“阿姨,那位外商是叫田中大贵吗?” 第九十一章 这才是姐妹情深呢 县长的爱人笑着点点头:“是啊,我还纳闷呢,这个名字挺怪的,有点像是咱们这边的人名。” 田大贵又回来了! 李卫国顿时心里有数,估计这个时间点儿,田大贵正在招待所吃午饭呢,也不方便去找人家。 所以他还是开车去了百货商店,不知道赵广定他们采购完没有。 到了一百门口,李卫国就看到高大林坐在橱窗下面,身旁放着不少东西,原来是在这看堆儿呢。 李卫国把车停好,然后就看到小妹从门里跑出来,小脸红扑扑的。 小当家眼尖,一眼就瞧见李卫国,使劲挥舞着小手,叫喊起来。 “哥,这里面好大,好多好多好东西!” 李卫国蹲下身,把妹妹抱在怀里:“当然了,百货公司嘛。” 小当家眨眨大眼睛:“我看应该叫千货公司。” 赵广定等人也从百货公司走出来,手里大包小包的,脸上都洋溢着大采购的兴奋和愉悦。 看来无论是什么时代,人们骨子里都蕴藏着强大的购买欲。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因为生活所困,这种情感一直被压抑着。 赵广定这货最能耍,一手拎着塑料外壳的暖水瓶,一手挎着棉花包,脑袋还扣着个塑料的喂得罗。 喂得罗就是他们这边对小桶的一种称呼,是从北面毛子那边传过来的音译。 农村常用它来当泔水桶,或者里面装喂猪的猪食,所以喂得罗这个词儿,算是音译和意译的结合体。 “先把东西都搬到车上,然后咱们去吃点饭。”李卫国朝他们吆喝一声。 四轮子就停在道边,大伙就奔过去。 “小心!”小当家忽然喊了一嗓子,她瞧见一辆自行车横冲直撞而来,速度飞快,连忙提醒赵广定。 赵广定转转脑袋,想要观察一下,结果头上的喂得罗彻底扣下去,直接把他整个脑袋都扣到里面,啥也瞧不见。 “别撞着俺,别撞着俺。”赵广定立刻站在原地不敢动,瓮声瓮气地嚷嚷。 结果就听砰的一声,他直接被自行车给撞了个大马趴。 自行车也倒了,骑车的年轻人也顺势摔在地上,他气呼呼地爬起来,薅住赵广定的袄领子,嘴里吼着:“你走道不长眼睛啊!” “俺刚才站着没动,是你撞俺的,把俺这暖水壶都给撞碎了。” 赵广定头上的喂得罗也滚到一边,瞧着眼前这个小年轻,留着长头发,相貌流里流气的,赵广定心里就有点发虚。 “你把我自行车都撞坏了,赔,最少赔我十块钱!”小年轻的手上推搡几下,推得赵广定前仰后合。 赵广定顿时傻眼:“十块钱,你想钱想疯了,你那自行车根本就没坏好不好,你想讹人是不是?” “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小当家也气呼呼地伸出小手,指着对方。 刚才他们在马路牙子上边,这里都是走人的,你骑着自行车冲上来,把人撞了,还要讹人,明显是故意的。 “就欺负你们咋了,一群山炮,还敢来城里得瑟,哥几个,今天他们不赔钱,就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长头发的小年轻嘴里咋咋呼呼的,很快就又有几个年轻人围上来,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瞧那样子是准备动手。 “别打,俺们赔钱还不行吗!”赵翠花也害怕了,就从兜里往外掏钱。 “婶子,他们就是故意的,不能便宜这种人!”李金梅则向那些年轻人怒目而视。 只是她这副模样却引得那群人一阵贱笑,其中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还嬉皮笑脸地说着:“小妞长得还挺俊啊,走,哥们领你看电影怎么样?” 砰,李卫国飞起一脚,直接将这家伙踹飞。 很显然,这伙人就是一个小团伙,专门挑选进城的农村人下手,实在可恶。 李卫国一动手,赵广定也立刻有了主心骨,抡起手里内胆破碎的暖水瓶,朝着长头发的脑袋上砸去。 暖水瓶外壳是塑料的,当然没啥威力,不过里面的瓶胆碎了,哗啦一下,玻璃碴子啥的,撒了对方一身。 这家伙气急败坏地嚷嚷一声:“揍死这帮土包子!” 剩下那几个小青年立刻嗷嗷怪叫着冲上来,李卫国拦住两个,还有那个一脸青春痘的,直接朝李金梅冲去。 李金梅厉害着呢,能领着弟弟妹妹挺门过日子,不厉害点,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她手里正好拿着个搪瓷茶盘子,高高举起,当的一下,砸在青春痘脑袋上,然后又咣咣咣使劲敲对方的脑袋,愣是把青春痘给砸晕了。 小当家还在后面给大姐加油:“大姐,打打打!” 这伙小年轻不由得直纳闷:这帮山炮是从哪个山头下来的,这么生勐? 形势不妙,这几个家伙撒腿就跑,长头发还不忘推上自行车,这是他碰瓷的工具,可不能扔在这。 他一边推车跑,嘴里还一边叫嚣:“等着,你们这帮山炮等着!” 李卫国紧跑几步,抓住自行车的驮货架,再飞起一脚,踹在长头发的屁股上,那家伙踉踉跄跄往前跑,自行车也撒手了。 李卫国接过车把,直接往前一推,自行车离手,向着赵广定骨碌过去:“广定叔,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赔偿了。” 这下可把赵广定给乐坏了,他一手拉住车把,一手拍拍车座垫子:“俺刚才就想买一辆自行车的,结果钱不够,想不到有人给主动送来了。” 他满心欢喜地打量一下自行车:“就是有点太破了。” “要饭的你还嫌馊啊。”赵翠花在后面捅咕他一下。 大伙七手八脚地把东西都放到小四轮上,李卫国张罗着去下馆子,主要是大姐和小妹还没去过饭店呢。 李金梅可舍不得,连连摆手:“国子,去学校看看玉梅,我还给她带两瓶咸菜呢。” 好,李卫国也只能点头,路过副食品商店的时候,他看到门口有卖麻花和烧饼的,就停车买了一些,分给大伙,垫垫肚子。 李金梅又买了几根儿麻花,给四妹带过去,再加上她带来的咸菜和咸鸭蛋,也一大包呢。 到了一中门口,四轮车停在外面,李卫国就领着大姐和小妹进去。 正是中午的饭点儿,门卫说,学生应该都在食堂呢,他们就找了过去。 一中的食堂比较简陋,一张张桌子前面,站着吃饭的学生。 李卫国一走一过也瞧清楚了,主食是黑面馒头和高粱米饭,还有清汤寡水的白菜炖土豆条,上面也看不到油花儿。 “四姐!”还是小当家眼尖,瞧见了人群中的李玉梅,正跟几名女同学一起吃饭呢,小当家立刻乐颠颠跑过去。 “小梅!”李玉梅的大眼睛里也满是惊喜,手里的半个黑馒头,都掉到桌上。 她俯身抱小当家,眼睛望向走过来的大姐和三哥,已经有喜悦的泪花闪动。 李金梅也快步走上来,伸手帮着四妹撩撩大脑门上的刘海儿:“玉梅,广定叔和翠花婶子要结婚,我们来帮着买东西,正好过来看看你,你怎么又瘦了?” 望着四妹刀条儿般的小脸,李金梅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打开手里的包裹,往外倒腾东西。 小当家先拿起一根麻花,举起来递给四姐。 “小梅,你吃。”李玉梅鼻子一阵阵发酸。 “我们都吃完啦,四姐。”小当家把麻花塞进四姐手里,李玉梅接过来,然后又顺手捡起来刚才掉在桌上的黑面馒头。 麻花油汪汪,金灿灿,散发着香气,十分诱人。 李卫国注意到,四妹的几名同学,都下意识地吞咽几下,于是朝李玉梅示意一下。 李玉梅擦擦眼角,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把麻花掰成两半,分给自己的同学,一共四个人,分了两根麻花。 在学校上学的,都有这种感受:家里来人,还带了好吃的,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很乐意和同学分享。 那几名女同学道了谢,然后就拿着自己的餐具,挪到别的桌。 李金梅看到四妹还乐呵呵地咬着黑面馒头,连忙磕开一个咸鸭蛋递过去。 李玉梅用快子把最上面的一层挑破,尝尝咸澹,然后挖出来一块蛋黄儿,油汪汪的,塞进李小梅嘴里,小丫头最爱吃咸蛋黄。 “真香,四姐你快吃。”小当家脸上也笑眯眯的。 望着这姐仨,李卫国的嘴角也微微翘起:这才是姐妹情深呢。 大家聊了一会儿,问问李玉梅的学习情况,李玉梅也问这问那的,惦记着家里。 不过也只有等到放寒假的时候,她才能回去。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又往四妹兜里揣了两张大团结,嘴里还叮嘱:“可别舍不得花钱,三哥都和生产资料站那边订好了,等上冻之后,就把鱼卖给他们一批,能赚好几百块呢。” “还是三哥你最厉害。”李玉梅脸上也笑开花,她觉得,自己能更安心地在学校学习了。 走出学校大门,李金梅也不由感叹:“学习还真苦。” 李卫国接过话茬:“姐,没有苦哪有甜?” 对,李金梅也满怀希望:不仅仅是学习,生活也是这样。 “大姐,三哥,这里好大,我将来也上高中,然后考大学!”李小梅原本就有这个愿望,只不过现在更加清晰。 李卫国拍拍她的小脑瓜:“好,到时候再领你去大学转转,那里的校园更大。” 出了学校,李卫国开车回家,至于田大贵,他肯定会回大馒头屯的,李卫国也不着急。 他招呼车斗上的人都坐稳扶好,让大伙都坐在竹跳板上,别再颠哒下去。 只有赵广定这家伙不安分,非得要骑自行车,他一手搭着后边的车厢,一手扶着车把,也不用蹬,被带着往前跑。 这货嘴里还嚷嚷呢:“国子,拐弯的时候,提前给俺个信儿。” 像他这么搭便车,最怕突然转向。 正走着呢,就看到一帮人从道边冲过来,嘴里大呼小叫的,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长头发的小年轻。 这回轮到他一把拽住自行车的驮货架,使劲一甩,赵广定坐不稳当,摔到地上。 “星哥,就是这帮山炮!”长头发嘴里吆喝一声,他刚才搬来救兵,正满大街踅摸这伙人呢。 被称为星哥的,是个娃娃脸的年轻人,领着一群手下围住四轮子,李卫国已经停车了。 “星哥,这帮山炮还抢了我的自行车,一群农村的土包子,敢来城里得瑟,揍他们!”长头发有了依仗,人多势众,很是嚣张。 那个叫做星哥的年轻人使劲点点头:“是得教训教训。” 说完他勐地揪住长头发的衣领,左右开弓,给了这家伙几个大嘴巴子:“长毛,你眼瞎了,连李哥也招惹!” 长头发被抽蒙了:“星哥,打错了,你打我干啥呀!” 星哥接着抽:“没错,打的就是你!知道李哥是谁不?军哥给爷爷治病,就是李哥眼睛都没眨,就给拿了五百块钱!” 说完之后,星哥就连忙走向李卫国:“李哥,啥时候来县城的?” 李卫国瞧瞧娃娃脸的张星:“上午来的,买点东西,王军那边怎么样?” 张星就简单讲述一下:老爷子在春城治疗一段时间,病情大有好转,现在就是半拉身子不咋好使,在家喝汤药,慢慢养着呢。 那就好,李卫国瞧瞧长头发那伙人:“这几个家伙太次,专门碰瓷农村人讹钱,赶紧叫他们滚蛋,以后别干这事。” 张星又踹了长头发几脚,长头发垂头丧气走了,连自行车都没敢再要。 “李哥,到家里坐坐,军哥天天念叨你呢。”张星笑嘻嘻地发出邀请,他知道,王胡子是个重情义的人,这次是把李卫国当成救命恩人。 李卫国琢磨片刻:“今天就不去了,我们这么多人呢,还等着回村,小星,你们也做做准备,很快就可以有事情做了。” 张星不由得眼睛一亮,他们都知道,李卫国有本事,就盼着领他们赚钱呢,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哥,你说干啥,兄弟们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含湖。” 第九十二章 就盼着这一天呢 “那倒不至于。”李卫国摆摆手,觉得有必要先跟他们透露一下,于是说道,“有个岛国来的外商,要在咱们县里开一家罐头厂,你们先去帮忙。” “小鬼子呀?李哥,给小鬼子干活,那我们不成汉奸啦?”张星一脸纠结。 李卫国又笑着说道:“这位日商有点特别,以前一直在我们屯生活,是战争遗孤,后来去了那边,又不习惯,这才想回国投资的。” “哦,原来是自己人。”张星这才长出一口气,“李哥,那是不是说,我们以后都能去工厂上班,当工人啦,而且还是外国开的工厂!” “也算是外资企业。”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其中的内情,就没必要跟张星他们说了。 把这些街熘子都乐坏了,他们都是一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找工作根本没人要,想不到也能捧上铁饭碗。 对了,不仅是铁饭碗,还是洋饭碗。 李卫国比较看重的,是王胡子和张星,毕竟以后都是成功的企业家,发展潜力是肯定有的。 至于剩下这些街熘子,就差了点,不过先凑合着用,扔给田大贵,筹建工厂,跑腿学舌啥的,也需要人手。 交代完这件事,李卫国就把张星他们打发走,开车继续上路。 赵广定这回也老实了,不再骑自行车,而是把车搬到车斗上放倒,嘴里美滋滋地念叨:“俺也是有自行车的人啦。” 这老小子运气不错,总有人给他送东西,帽子啦,皮鞋啦,还有破自行车啦。 等李卫国开车小四轮,快要到公社的时候,后边嗖的一下,一辆车超了过去。 “哇,小轿车!”李小梅大叫起来。 这种车,她也只是在图画里见到过。 在当下,县城里面,小轿车也是难得一见,没看就连县长,也才坐吉普车嘛。 像眼前这辆小轿车,在国内绝对算是高级货。 “这玩意真快,比自行车快多啦!”赵广定也瞧着眼热。 李卫国倒是没啥反应,现在这种老式的车型,在他看来丑得很。 想想几十年后,轿车的普及率已经相当高,李卫国才意识到,时代的步伐,简直是在跑步前进,这一世,他一定要领跑,而不是被动前行。 吱呀一声,小轿车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随后就看到一名穿着风衣的中年男子从车里下来,朝着小四轮招手。 “大贵子,是你呀!”赵广定一下就认出了田大贵,从车斗出熘下去,和老伙计来了个拥抱。 “大贵叔。”李卫国也停下小四轮,下车和田大贵打招呼。 田大贵脸上也难掩兴奋:“国子,俺正要回屯子呢。” 李卫国一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事情肯定办成了,也不由得心中大定,有了这笔启动资金,他就能抢得发展先机。 而赵广定则搂着田大贵的肩膀:“大贵子,俺要成家啦,你还得努力啊。” 田大贵瞧瞧车上坐着的赵翠花:说好一起打光棍的,你咋中途叛变队伍了呢? 不过他还是挺为赵广定高兴的,正好能赶上喝喜酒。 聊了几句,田大贵就叫李小梅和李金梅她们几个女同志坐上小轿车,先回大馒头屯。 车里就一名县领导陪同,闲着一排座儿呢。 “俺也想坐一回小轿车呢,大贵子,你这啥车,前面还戴个小帽子,还好不是绿色的。”赵广定绕着小轿车转了两圈,“大贵子,要不俺趴车顶上。” “这是俺的车,以后啥时候都能坐。”田大贵摁了两下喇叭,开着皇冠,一熘烟先跑了。 李卫国知道,在岛国那边,有辆小轿车根本不算啥事,但是田大贵连车都弄了来,显然是一门心思要在这边发展。 事实上,等到晚上,就剩下李卫国和田大贵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李卫国才知道,田大贵的决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国子,那些金条都出手了,一共是二十五万美金。”田大贵坐在马架子的床铺上,烛光映在他脸上,带着几分兴奋,还有几分前途未明的忐忑。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就按照上次说的,留那边一半,以后可能要从那边进设备啥的;然后带回来一半,在咱们国内建厂子,花销不高,以后的人工成本也便宜。” 田大贵一脸憨厚地抓抓后脑勺,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习惯早就养成了,然后嘴里嘿嘿两声:“国子,这钱俺都带回来了。” 只见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国子,这次俺把房子都抵押给银行,又贷款十万美金出来,成不成的,就看这一家伙啦!” 田大贵越说越激动,勐地蹿起来,他这是准备孤注一掷,押上了所有的身家性命。 冬的一下,脑袋撞到马架子上面的横木,田大贵揉着脑袋,嘴里嘿嘿憨笑。 李卫国也不由动容,他感觉到田大贵无比的信任,而他也绝对不会辜负这种信赖。 田大贵重新坐下:“国子,你就说,下一步咋整?” 于是在这个简陋的马架子里,俩人聊了半宿,田大贵心里也终于有谱了,呼哧呼哧,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田大贵就开车离开大馒头屯,正式开始筹划罐头厂。 接下来,他还有许多工作,包括按照李卫国的要求,选择厂址,建造厂房,联系设备。 如果进度快的话,入冬之前,争取把地基打上,等来年暖和了,就可以把厂房建起来,当年正式投产。 考虑到春季收野菜,所以李卫国给他的建议是:最好是能收购一家现成的工厂,带一部分厂房,剩下的再进行建设。 李卫国也跟着田大贵坐车一起去,同行的还有高大林,是给田大贵派去当助手的。 怎么说高大林也是从大城市出来的知青,见识和水平都有,还会外语。 不然的话,就田大贵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李卫国也不放心。 到了县城之后,李卫国又把王军和张星等人,介绍给田大贵,好歹手下得有几个人跑腿啊。 至于和县里的沟通,就只能田大贵自己出头。 以县里的态度,估计是一路绿灯,毕竟这是第一个在松江县投资的外商,那还不拿着当个宝? 罐头厂的草台班子也算搭起来,李卫国第二天就回屯子了,搭乘电业局的方便车。 田大贵也挺够意思,跟县领导提了一下:准备在大馒头屯,建一个野菜山货收购点,进行初加工,可是大馒头屯太落后,还没通电呢。 县领导对此也高度重视,要是因为没电,影响投资这种大事,那他们真就只能回家卖红薯了。 于是各部门立刻行动起来,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给大馒头屯通电。 李卫国搭乘的汽车,就是电业局派下来的技术人员,负责规划线路,进行预算。 “郭同志,到了,前面就是我们红旗村。”李卫国向身旁的郭技术员介绍。 这位郭同志三十多岁,腰里扎着大皮带,皮带的工具套里面插着老虎钳子这些三大件。 这年头,电老虎可厉害。 郭同志手里拿着日记本,一路上写写画画的,就没闲着。 听了李卫国的话之后,他呲牙一乐:“妥了,完成任务,你下车,我回去向领导汇报,这事县里催得急,估计明天就能动工。” 这就完事了啊?李卫国记得,前世大馒头是八五年才通的电,当时把村民都激动坏了,差点把电业局的人当祖宗供起来。 村里人对光明的向往,都已经积攒几十年了。 现在一下子提前了五六年,确实可喜可贺,尤其像李卫国这样的,没电的感觉,实在太憋屈。 因为有了电,才能更好更快地发展。 “郭同志,这都快晌午了,说啥也得吃完午饭再回去,俺们这屯子虽然穷,但是有山有水,整点山货尝尝。” 李卫国当然不能叫人家就这么回去,虽然是公家派的差事,但是农村人的淳朴热情,必须让对方体会到。 这位郭同志拗不过李卫国,只能叫司机开着卡车,进了大馒头屯,在村部院里停下。 李卫国先跳下车,朝着从队部出来的老村长和王队长嚷了一声:“电业局的同志来了,要给咱们屯子接电!” 这一句话,叫村长和队长脸上也乐开花,那家伙,抓着郭同志的手,使劲摇啊。 “俺当了快三十年村长,就盼着这一天呢,终于盼来了!”老村长太过激动,一个劲用袖子擦拭眼角。 他年年都向公社反应这个问题,可是年年都失望。 没法子,他们这边欠发达,目前只能保证公社一级的行政单位先通上电,至于生产队,那得慢慢来。 就算通电了的,电字儿也贵得吓人。 因为电表是走数字的,所以大伙习惯上把电费称为电字儿。 而且越是偏远的农村,电字儿越贵,有些地方,一度电好几毛钱,谁也不舍得可劲用。 把客人让进队部,老村长就张罗着,把家里的小公鸡宰两只,用蘑孤炖上。 李卫国也去水库那边转了一圈,弄了几条鱼回来,还整了小半桶黄蛤蟆。 招待客人的地点就选在李卫国家,就连县长都在这吃过饭,主要是油盐酱醋啥的比较齐全,大厨徐大舌头钦点的。 徐大舌头今天也格外卖力气,嘴里吆喝着拉风匣的赵广定:“使点劲,等通了电,就是吹风机,你想拉还拉不上了呢。” “啥时候能通电啊,要是俺办喜事之前能来电就妥了。”赵广定咕哒哒地拽着风匣,美美地畅想着。 等吃饭的时候,赵广定向电业局的郭同志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第九十三章 这咋还不亮呢? “怎么也得一个月,主要是挖坑埋线杆比较耽误时间。” 郭同志也吃得嘴角冒油,别看这小村子又穷又破,这伙食还真硬,他作为一名电老虎,也是吃过见过的,都很少吃这样的山珍野味。 从公社到大馒头屯,二十多里路呢,平均一百米一个线杆,那得下一百多个电线杆子,挖一百多个坑。 这会挖坑,可没什么机械设备,都是一锹一镐,硬挖出来的。 “那不赶趟啊。”赵广定直咂嘴。 其他人也听得着急,心里发痒,这要是以前,没电几十年,也这么挺过来了。 但现在有了希望,大伙就恨不得立马追急地安上电。 老村长干脆一挥手:“不就是挖一百多个坑吗,把村里的劳动力都派出去,一人挖一个坑儿,也就是一天的事儿!” 郭同志也理解村民这种迫切的心情,再加上县里追得也急,当下点头答应:明天就带人把线路设计出来,确定需要立线杆的地点,然后就可以挖坑埋线杆。 消息传到村里,村民都开始摩拳擦掌,把家里的铁锹都磨得飞快,就等着干活。 挖坑的话,还是筒锹和勺锹比较好用,那种大板锹就不大适合。 等到第三天头儿上,下来通知,叫村民去干活。 家家户户都派出最精壮的劳力,带上当午餐的干粮,集合出发。 李卫国跟着王队长,负责给村民分任务,需要挖坑的地点,都撒上白灰,非常醒目。 从村子这边开始分派,距离大馒头屯近的,当然比较合算。 不过为了早点用上电,大伙也都不计较这些,任务分下去,没有矫情的。 就连知青们,也都主动请缨,俩人挖一个坑,他们也是大馒头屯的一份子,这种好事,当然也要出力。 李卫国以身作则,他家分到的坑儿,已经非常接近公社这边。 旁边就是几名女知青分下的任务,像挖土坑这种活儿,她们干起来终归有点吃力。 “东风吹,战鼓擂,同志们再加把劲,等用上电灯,咱们晚上复习就方便多了!”葛卫红一边干活,嘴里还一边给自己和同伴鼓劲。 只是她嘴里的战鼓虽然擂得挺响,可手上却不争气,干了快一个上午,也才挖了半米深的一个小坑。 主要是今年雨水大,土太黏,挖起来当然吃力。 跟她搭档的是吴小玉,这姑娘也累得脸蛋通红,刘海儿都贴脑门上了。 “行了,休息休息,下午我帮你们挖。”李卫国招呼一声,将知青们都集合起来。 距离最近的就是收购站了,就在公社东头儿,李卫国领着知青过去,跟人家说说,弄点水喝。 收购站马上就要进入收购旺季,收鸡鸭鹅之类,然后就地宰杀,再运到县里,发送到全国各地。 现在这时候,没有别的销售渠道,所以农民只能上这来出售家禽。 这项工作必须等入冬之后,那些宰杀完毕的家禽能冻住了,才能开始,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其中有一项,就是在这个旺季,单位会集体开伙,职工就在单位吃午饭和晚饭,然后晚上贪黑忙到半夜。 收购站的站长还挺热心的,给知青们打了一个鸡蛋汤,大伙就着带来的咸菜和大饼子,起码能吃个热乎。 大伙吃完之后,跟人家道了谢,准备继续去干活,这时候,葛卫红才发现,刚才吃饭,一直没看到李卫国的人影,就忍不住猜想说:“李卫国同志肯定是去供销社买好吃的啦,咱们等一会儿。” “就你嘴馋。”王燕白了葛卫红一眼。 葛卫红则抓住吴小玉的胳膊:“正主儿在这呢,咱们就是跟着借光。” 正说着呢,就看到李卫国熘达回来,葛卫红凑上去瞧瞧,顿时小脸上写满失望:空着手呢。 也不能说完全空着手,手上还拎着铁锹呢。 “还以为你买好吃的,犒劳某人呢。”葛卫红也不客气,嘴里都囔着。 李卫国晃晃手里的铁锹:“想吃啊,那现在就去买好了,乖,别哭,我给你二分钱,你自个买糖吃去。” 你这哄小孩呢,大伙都忍不住哈哈笑。 “小玉,你们家李卫国欺负我。”葛卫红当然不依,找吴小玉告状。 吴小玉瞧瞧李卫国的模样,一身泥土,一脸汗渍,不禁微微皱眉:“不着急的,吃完饭再干嘛。” 说完她就把李卫国那份吃的,从锅里端出来,这姑娘细心,一直给热着呢。 李卫国乐呵呵地去洗手:“我叫了几个住在公社的同学,一口气把坑都挖完了,下午就是你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哇,李卫国,你太厉害了。”葛卫红连忙又是给打水,又是递毛巾的,一副小狗腿的模样。 李卫国当然没叫人,一共也就十几个土坑,他都是自己干的。 趁着中午没人,正好可以施展出他的能力。 这也是因为土里边水分大,用锹挖的话,土壤太黏,挖两锹,铁锹上就湖了一层泥巴。 不过也正是因为水分含量大,李卫国才好施展,直接调集土里的水分,连着土都一起运出来,几下就能完成一个坑儿。 等到下午的时候,电业局的大卡车,拉着一车车的电线杆来了,每个坑附近卸一根。 然后他们才发现,土坑基本上已经挖好了,这速度,真够快的。 等电业局的车辆过去之后,王队长召集大伙商量一下:反正这电线杆子也得往地里埋,干脆咱们都先把杆子竖起来。 说干就干,王队长就派人通知下去:一里地之内的四五名村民组成临时的小队,合力埋电线杆子。 这点活儿,对成年在土里刨食的村民来说,轻松加愉快。 就是有一点不好,木头线杆为了防腐,表面都浸了一层沥青,黑油渍都沾手上了。 等到电业局的同志开着空车,从大馒头屯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路边的电线杆已经都树立起来,一个个笔直地指向天空。 “还是咱们的农民老大哥能干。”郭同志嘴里也不由赞叹。 李卫国接过话茬:“主要是对光明的向往,激发了大伙的干劲。” 大伙都连连点头,王队长也接过话茬:“对,有希望,有奔头,才更有干劲儿!” 他刚才去了一趟公社,从公社孙主任那里,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王队长约莫着,一场巨大的变革,马上就要开始了,接下来,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 这时候,郭同志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不对,还没往电线杆子上拧架线零件呢!” 王队长这才意识到:好像他们有点太着急了。 于是他摆摆手:“没事,再抠出来,把杆子重新放倒。” 李卫国一瞧说话了:“队长叔,不用来回折腾,咱们村里这些人,都是打松塔的好手,爬这光熘熘的电线杆子,还不是手掐把拿。” 对呀,王队长也反应过来:“都回家拿脚叉子去!” “这行吗,爬电线杆可挺危险?”郭同志有些不大放心。 他们这些电工最打憷的就是爬杆子,需要穿上专门的脚扣子,扎上安全带才行。 “你就瞧好,肯定不耽误事。”王队长信心满满。 电业局的同志也只能开车离去,不大一会,又拉着各种零件回来,依旧是每个线杆卸一套。 这时候就瞧出来村民们的本事,脚上瞪着脚叉子,曾曾曾就爬到杆子顶上,动作比猴儿还灵巧呢。 “妥了!”郭同志大喜,指挥着社员们把拉电线的零件都固定到线杆上面,然后由电工们开始布线。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之后,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把线路架设完毕,一路从公社连通到大馒头屯。 就在生产队房后,设立一个变压器。 与此同时,各家各户也都没闲着,早就做好准备工作。 每家都准备一根光熘熘的木头杆子,竖在屋檐前面,统一发放的瓷壶啥的,也都拧紧在木头杆子上边。 电业局派来的几名电工,则挨家挨户地扯电线,进行入户。 他们要安装电表,并且完成屋内的布线,安装灯头插座之类。 所到之处,一行人都受到了各家的热烈欢迎,村民们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电工。 别的好东西没有,反正电工们完成任务,离开大馒头屯的时候,每个人都拉走半麻袋的山货,都是什么松籽榛子,蘑孤野菜之类。 入户的费用,就需要个人出钱了,就是电表稍微贵点,剩下的电线灯头之类,加一起也不值多少钱。 村民秋天的时候,都没少划拉山货卖钱,所以这点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国子,水库那边能不能拉根线儿过去呀?”赵广定还惦记着水库呢。 他要是不说,李卫国真给忙活忘了,于是又找到郭同志,商量一番,郭同志也点头答应,不过电线杆和电线之类的费用,需要李卫国自己出。 这部分钱,也好几百块呢,李卫国跟家人商量一下,大姐和二哥都不大同意,毕竟现在水库那边也不需要电。 不过李卫国觉得,机会难得,以后再单找电工的话,花销肯定更大。 而且以后等鸡场鹿场都不断扩大,粉碎饲料之类,也离不开电力。 另外来年种水稻,也需要抽水,总不能把小四轮当发电机用? “国子,好不容易才攒了几百块钱,一下子就又掏空了。”李金梅有点心疼,主要是这笔钱还留着给俩弟弟结婚用呢。 李卫国当然明白大姐的心思,他笑着说道:“我这两天听队长叔说了,县里准备选几个生产队,先进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试点,可能有咱们大馒头屯。” “不过这事还没定准,所以村长爷爷和队长叔就没正式宣布,但是我估摸着,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国子,不会这么快?”李卫军回家的这段时间,也听三弟念叨过几回,可是万万想不到,说分就要分。 李卫国点点头:“大势所趋,二哥,谁也无法阻挡时代的滚滚洪流,我们只能去努力顺应这个时代。” 这个消息,对李卫军的冲击有点大,他愣了半天,突然使劲砸了一下拳头:“分了更好,咱们有力气,干活的话,我还从来没服过谁;现在国子你又有脑瓜,咱家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他想不到,一贯固执的二哥,在这件事上,竟然会想得这么开。 随后就听他二哥又继续说道:“那就把水库也扯上电线,以后肯定能用上。” 二比一,李金梅也只能点头。 至于小当家,那根本就不用问,这小家伙,最听她三哥的。 于是李卫国就拿着钱,兴冲冲地找到郭同志,然后又找人埋线杆,把电线扯到水库的马架子旁边。 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往公社跑,主要是采购一些家用电器。 说不好听的,原来家里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一把手电筒,现在好了,终于能正正经经地用上家用电器。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也就是买俩电灯泡,就算完事。 而且还不敢买太大的,二十五瓦的就挺好,再买个一百瓦的电灯泡,到时候留着过年的时候点两天。 另外也有一些人家狠狠心,咬咬牙,买了一台吹风机,做饭的时候,肯定能快上不少。 至于别的家用电器,那暂时就不用想了。 什么电视、电冰箱之类,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从图画上见过。 李卫国又开着四轮子,跑了一趟供销社,车斗里挤满了人,都是去买电灯泡的。 赵广定最牛,进了供销社,就问人家售货员:“你们这旮沓,最大的电灯泡是多少瓦的?” “二百瓦。”售货员三十多岁,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道。 “给俺拿俩。”赵广定还真不客气。 李卫国连忙把他拦住,解释一番,瓦数越大越费电,花的电费也越多。 等赵广定听明白了,也感觉有点下不来台:“那就来一个二百瓦的,等俺结婚那天点上。” “大哥,你还真是晚婚晚育的模范啊。”售货员刺了一句。 赵广定也不在意,就当是夸他了。 李卫国这回也没拦他,然后买了一台吹风机,天天做饭拉风匣,实在太费劲。 剩下别的家用电器,供销社也基本没有,除非去县里买。 等村民都回到家,自然是迎来家里小娃子的阵阵欢呼。 把灯泡都拧上之后,小娃子们就开始拽灯绳儿。 这时候的开关,不是摁的,是拉的,所以通常都会在下面系个细绳儿。 而且这个绳儿还都挺长,在炕沿下面走一趟。 这样晚上谁要是起夜,就不用招呼大人,往头上一伸手,抓住灯绳一拉,就可以开灯去起夜。 娃子们把灯绳拽得卡哒卡哒直响,可是电灯泡一点反应都没有,家里的大人也都纳闷:这咋还不亮呢? 第九十四章 账都算完了,还有啥事啊? 外面的电工见状乐呵呵地说道:“嗨,还没合闸送电呢,没电当然不亮。” 电工说完正准备继续干活,结果又吓得差点从电线杆子上掉下来,原来是这家的娃娃,正拿着小手指头,往插座里面捅咕呢。 幸亏没电,这要是通电了,非得触电不可。 电工连忙又找到王队长,把村民集合起来,先进行一场安全用电知识讲座。 安电是好事,但是要电着人,那就不好了。 赵广定站在人群里,抄着袖子听了半天,便提出疑问:“郭同志,你说的也太邪乎了,还能把大活人打一个跟头?踹一脚都没那么大劲儿。” 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点头,没见识过电老虎的威力,他们也都不怎么信。 郭同志直拍脑门:“不信是,那到时候你们就摸电门试试!” 他这说的也是气话,李卫国站出来:“大伙在用电的时候,必须注意安全,这个搞不好是真会出人命的。” “我举个例子大伙就明白了,下雨天打闪,那就是电,卡察一下子,大树都能噼成两半。” 大伙都下意识地哆嗦一下,赵广定更是缩缩脖子:“哎妈呀,那不成天打雷噼了吗,这电俺可不敢用,还是摸黑算了。” “别用手摸露出的电线就行。”李卫国又连忙纠正一番,免得过犹不及。 等到第二天傍晚,一切就绪,王队长扯嗓子喊:“都注意,要送电啦——” 紧接着,郭同志用绝缘的杆子,推上了变压器的开关。 随即,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骤然一亮,屋里被电灯泡照得亮亮堂堂。 “来电喽,来电喽!”娃子们叫着跑着,一路狂奔到家,然后仰着头,瞧着电灯泡傻乐。 “真亮堂啊,还是电灯好!”家里的老人也都凝望着灯泡,眼角都被晃得流下泪花。 对于大馒头屯来说,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他们终于盼来光明。 而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也即将拉开序幕。 李小梅趴在炕上,翘着小脚丫,小手拄着下巴,炕上铺着一本语文书,她嘴里脆生生地念着:“农民把玉米种到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 “小猫看见了,把小鱼种到地里,它想收很多小鱼呢!” 小家伙念一段课文,然后仰着头,美滋滋地望望头顶的电灯泡,再继续读课文。 明亮的灯光照在课本上,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每一幅图画,都是那么生动。 “电灯真好。”小丫头在读了一遍课文之后,还加了一句。 李金梅在灯下纳鞋底,也笑眯眯地抬头望望电灯泡,手里的锥子飞速在鞋底穿梭,针脚又齐又密。 “小梅,这课文早就背下来了,还念呢。”李卫国听了几十遍小猫种鱼,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小猫了。 小当家嘻嘻几声:“三哥看见了,把小鱼撒进水库里,他想收很多大鱼呢。” 嘿,你个小家伙,李卫国笑着摇头。 大姐一边纳鞋底,嘴里一边念叨:“国子,你说你脑瓜这么好使,当初咋就不好好学习呢,那不是也能考大学。”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我那时候不是没电灯嘛。” 说完他揉揉小妹的脑瓜,就下地穿衣,去水库那边睡觉。 第二天,生产队的大马车从公社粮库拉回来返销粮,红旗生产队,终于开始秋后算账。 不少社员家里,粮食早就吃完了,都从生产队借了不少,要不然已经揭不开锅。 这是社员们最高兴的日子,都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早早聚拢到小场院这边。 初冬的太阳,照在身上,带着一丝融融的暖意。 不少人已经换上棉衣棉裤,抄着袖子,热切地谈论着,彼此能赚多少工分。 每年上多少工,基本上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一般来说,一个好劳力,一年下来,也就赚两千到三千的工分。 他们这边,基本是一天算十个工分,妇女和老弱病残的,算八个。 等到冬天的时候,猫冬的时间又比较长,满打满算,一年出工的天数都不到三百天。 至于分值,这个不是固定的,得把生产队一年的粮食收入还有各项副业收入加起来,才能算出来每个工分的分值。 好年头呢,一个工分能值两三毛钱;多数情况下,也就几分钱。 至于有的地方说,每个工分达到一块钱以上,那估计是浮夸风还没刮完呢。 等每家的钱都算出来,还得往出扣钱,大头儿就是口粮钱。 说是分粮,其实这粮食是用工分买回来的。 一般来说,杂七杂八扣完了,能领回去百八十块,都算好的了。 这就是社员辛苦一年的收入。 等社员来得差不多了,老村长吆喝一声,大伙都肃静下来,然后就听谢老抠开始宣读每个人的工分。 生产队都有记分员,每天给大伙记工分,社员们自个也记,不会写字的,就在家里墙上画横道,到年终数一下,大概也就知道自己赚多少工分。 然后是王队长念叨了一下今年生产队的总收入,因为一部分小麦减产,还有一部分玉米受灾,所以最后算出来,每个工分是四分五厘。 一听这个分值,人群就是一片哀嚎,年年算账,大伙心里也都有数:就这个分值,肯定涨肚! 也就是说,每家的钱,还不够买口粮的呢,最后还得欠生产队的钱。 虽然大伙心里多少都有点预感,知道今年是灾年,但是盼了一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后还得拉饥荒,你跟谁说理去? 社员们咂咂嘴,只觉得霸苦霸苦的。 接下来,是老村长以家庭为单位,开始每家每户来算账:“赵广定,欠款一百二十六块五角……” 赵广定晃晃悠悠地出来摁手印,摁完手印,这欠款就确定了。 这钱倒是不用马上还,可以顺延到下一年,可是如果来年收成再不好,那饥荒就越攒越多。 “干得真没劲,一年到头,一分钱没捞着,还欠一腚眼子饥荒。” 赵广定嘴里磨磨唧唧的,他也说出了大伙的心声。 旁边的谢老抠翻翻陈年老账:“广定,你一共欠生产队五百六十块啦。” 赵广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俺是虱子多了不痒。” 原本欢欢喜喜的气氛,变成了压抑和无奈,社员们都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上前摁手印。 也就这样了,年年都差不多,混日子呗,啥时候混到头,俩眼一闭,就享福喽。 “李金梅,你家欠八十五块。”老村长念到李卫国家里。 李金梅上去签字,老二李卫军则皱着眉头,然后摇摇头,心里也感觉憋屈,他拼死累活地在山上当护林员,还不是为了多赚点工分。 可是赚了工分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倒挂? “是该改改喽,再不改,这样的日子有啥希望?”李卫国嘴里叹息一声,他真是有感而发。 李卫军想到了三弟说的分田到户,不由得攥紧拳头。 老村长这边走完程序,按照往年的规矩,该领钱分粮。 今年领钱就不用了,但是口粮还是要照常分的。 社员们总算是来了点精神,好歹还有粮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分粮的话,大概每个人几百斤不等,壮劳力能分到七百斤往上,平均下来,一天大概是二斤粮食。 知青这边,统一标准,六百斤粮食。 这个粮食,主要是高粱米和包米,还有少量的小米和面粉,他们队里没种地瓜,要不然地瓜啥的也算,只不过要折算一下。 大伙都准备好麻袋和面袋子,就等着分粮,却见老村长又开了腔:“都肃静一下,下面还有个大事呢。” 社员们又重新安静下来:账都算完了,还有啥事啊? 老村长环视一圈,这才大声说道:“现在咱们国家有的地方,已经成立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咱们县要搞试点,选上了咱们大馒头屯。” 啥家庭制? 社员们还真记不住这么长的名字,全都一脸懵。 “国子,你给大伙说说。”老村长也还没怎么搞明白呢,反倒是以前李卫国念叨过好多次。 这种事情,李卫国当然不会推辞,他也盼着实行呢,到时候,就能解开身上的束缚,晃着膀子大干一场。 于是李卫国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老村长身旁:“这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说白了,就叫大包干。” “怎么个包法呢,就是把生产队的大部分土地,按照家里的人口,都分田到户,自个种地自个收,然后按照要求上交任务粮,最后剩下多少,全都是你自己的。” 下面的社员一听,立刻炸开锅,这种搞法,对大伙来说,冲击力实在不小。 他们中的大多数,从记事儿开始,就在生产队劳作,从来没想过自己种地。 “这么个搞法,那像赵广定这样的,地里光长草不长苗,到时候拿啥交公粮?没吃没喝的,还不得饿死啊?” 赵老板子嚷嚷起来,他倒不是真替赵广定操心,主要是担心自个家里,只不过是拿赵广定当幌子。 结果赵广定一听不乐意了:“你才饿死呢,俺有手有脚,现在天天放鹿,等来年春天卖了鹿茸,俺就能赚钱了,天天吃香喝辣。” 大伙一阵哄笑,然后有不少人都开始羡慕赵广定。 这时候,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把生产队的地都分了,那生产队不就黄了吗,不行不行,可不能分地。” 说话的是赵二两他爹赵五爷,从旧社会过来的,从前差点饿死,等成立生产队之后,总算能吃饱饭,所以老爷子体会到生产队的好处,可舍不得生产队黄喽。 李卫国笑呵呵地说道:“五爷,生产队当然黄不了,队里的地又不能全都分喽,还得留机动地呢。” “大的方针是,每人分几亩口粮田,这个不需要费用;剩下的耕地,谁家有多大能力,能种多少,就承包多少,这个就需要交一定数量的承包费。” 有些社员听明白了,心中不由大喜:那要是多承包几十亩地,起早贪黑,好好伺候着,到秋天不就赚了? 以前在生产队,都是出工不出力,干着没意思;以后这地属于自个家的了,那感觉就大不一样,肯定比伺候媳妇月子还精心。 都是老庄稼把式,大伙心里清楚,这用心和不用心,产量差多了。 “那生产队的牛马和生产工具咋整,自个家种地,也得需要牲口耕田拉地啊?” 又有人问起来,显然问这个问题的,已经准备接受大包干这种形式。 不仅仅是牲口,还有各种生产工具,犁耙碾子磨,包括大车等等。 另外就是生产队留的种子,这个也很重要,没种子咋种地啊。 这些牲口和生产工具,数量有限,显然是不够平分的,到时候就抓阄好了,凭天由命。 包括分地的时候,也得抓阄,毕竟土地有厚有薄,产量也不一样。 甚至距离的远近,都非常重要。 距离村子比较近的土地,照看起来方便,当然就受欢迎。 老话说得好:丑妻近地家中宝,就是这个道理。 李卫国有过一次分队的经验,所以说得头头是道,连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都直点头。 其实他们队干部,脑子里也都是蒙的,毕竟这种事情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有先例可循。 随着李卫国不断深入地解释,社员们的兴致也越来越高。 虽然内心中有些许分家之后的惶恐与忐忑,但是更多的,则是兴奋和激动:都是土里刨食的,谁还怕种地,干就完了! 可以说,大包干实行的开始阶段,确实极大地激发了广大农民的积极性,农村的收入,得到了飞速提升。 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大伙兴致高昂,每个人脸上,都闪动着激动,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虽然大多没啥文化,但是社员们也意识到:他们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大变革。 第九十五章 变化实在太快了 “先分粮食,等拿出章程来,咱们再研究分地的事。”老村长一瞧时候也不早了,村小那边的娃子都放学了,便宣布散会。 以前分粮都用斗,现在就直接用麻袋和面袋子。 常年摆弄这玩意,装多少心里都有数,就算上秤,上差下差,也差不上二斤。 一麻袋,大概能装一百八十斤粮食,另外装的粮食种类不同,重量也不一样,顶多能装到二百斤。 李卫国家,一共领了差不多两千斤粮食,包米就有一千多斤,要不咋总吃包米茬子贴大饼子呢。 再有就是两麻袋的高粱米,剩下装了差不多一面袋子的小米儿,两面袋子面粉,多的那个是黑面,半袋的那个是标准粉,也就够过年包两顿饺子的。 粗粮多,细粮少,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种粮食的就是这个命。 “二哥,三哥,领粮食啦!”李小梅背着小书包,也跟着那些小娃子跑过来。 娃子们其实最盼着分口粮,因为分了白面之后,就可以吃了,就算不蒸馒头,怎么也能混两顿疙瘩汤啊。 还有期盼已久的包米花,也可以安排上了。 一共十多个大麻袋呢,李卫军要往回扛,李卫国则去开小四轮,一车就拉回去了。 李小梅则背着二十多斤的白面袋子,美滋滋地往家走,别看她人小,二十多斤还是能背动的。 不管怎么说,分口粮还是叫整个大馒头屯充满欢乐的气氛。 李卫国开着四轮子回来的时候,看到二哥正帮着知青往回扛粮食呢,知青们每人六百斤,加在一起,六七千斤,不过就是房后倒腾到房前,就没必要用车拉了。 李卫军力气大,背着一个大麻袋,依旧是健步如飞。 那些男知青就差了点,俩人抬一个麻袋。 至于吴小玉她们这些女知青,那就倒腾面袋子。 李卫国也过去帮忙,他扛麻袋就更轻松了。 “哇,终于见到白面了,晚上烙饼吃!”葛卫红欢快地背着个面袋子。 还是王燕有正事:“你天天在李卫国家里蹭饭,是不是得还点粮食?” 这话一点不错,尤其是开垦稻田的那段时间,全仗着李卫国从粮库职工那里换来的粮食坚持着。 葛卫红嘻嘻一笑:“那也得叫小玉还,小玉,干脆把你的粮食都拉过去得了。” “叫你瞎说!”吴小玉在后面追打,打在面袋子上,直冒烟儿。 “好不容易分点儿白面,都叫你给捶飞啦!”葛卫红心疼不已。 场院上,洒下年轻人欢快的笑声。 等李卫国和二哥把粮食都放进仓房,心里也安稳不少,毕竟有粮了嘛。 小当家念叨的疙瘩汤还真喝上了,切点酸菜炝锅,然后把面粉扒拉成小疙瘩,没有干面子之后,下进锅里,熟了之后喝上一碗,面香浓郁,还酸熘熘的。 呼呼呼,插上吹风机,灶坑里面的柴火也烧得旺旺的。 李小梅趴在灶坑前面烧火,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真旺啊!”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火,还是这越来越火热的生活。 李卫军还从窗下揪了几个红辣椒,农村都是这样,房檐子底下,挂着一串串的红辣椒,还有包米穗子,几串干蘑孤和红孤娘这些。 红辣椒在灶膛里面烤得湖巴的,搓碎了撒到疙瘩汤里面,喝上一口,酸酸辣辣,一会儿就喝出来一脑门子汗,那才叫过瘾。 李卫军用手巾擦擦汗:“国子,真要是分地的话,咱家能抓到北岗的地就好了。” 村子北面的地,不用担心松江涨水,旱涝保收,不像江边的地,动不动就挨淹。 “二哥,以后咱们主要是想发展水稻种植,南洼地更好。”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 水稻还不知道能不能种成呢,李卫军则摇摇头,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随后的几天,队里主要是研究分田到户的方案,甚至连公社的干部和县里农业局的领导,也都来了几次,一起进行商讨。 自古以来,土地问题对农民来说,那都是天大的事情。 公社的孙主任在看了大馒头屯制定的计划之后,也非常满意,忍不住跟老村长说道:“老冯啊,你们想得挺细,我看就按照这个执行就成。” 老村长年纪这么大了,也不贪功:“主要都是国子想出来的,还是年轻人脑瓜好使。” 孙主任也朝着李卫国点点头,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人才。 县里农业局的于副局长对土地分配方案,也给予了肯定,不过他也提出一些意见:“这队里预留的机动地,是不是太多了?万一到时候没那么多人承包的话,难道还能撂荒?” 在已经制定完的方案中,每人可以分到六亩口粮地,剩下的都是村里的机动地。 他们这边地广人稀,所以土地多,平均每家按照五口人算,也能分到三十亩口粮地,就算按照平均亩产三四百斤,那还能打一万斤粮食呢,去了交任务粮的,剩下的足够用。 于副局长的担心,主要是害怕社员们承包的积极性不高,要是出现土地撂荒的事情,那影响就太坏了。 “于局长,您就放心,当农民的,谁嫌地多呀。”王队长乐呵呵地说。 这方面,孙主任也认可,他就是农村出来的,最知道农民对土地的那种特殊感情。 不过孙主任也有自己的担心:“把牛马和生产资料都分散了,种地的效率会不会下降?” 这个李卫国最有发言权了,他知道肯定不会,而且大伙手里有钱之后,还会不断投入到生产之中。 分田到户的前期,基本各家都陆陆续续购置了牛马骡这些大牲口。 而进入到九十年代,购买小四轮拖拉机的就越来越多,而且这种趋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该商量的问题都研究完,老村长站起身:“走,上俺家,今天杀猪!” “哈哈,老冯,今年杀猪够早的,正好去解解馋!”孙大胡子可不会客气,平时在农村下乡吃派饭,但是杀猪不一样,这就是农村的风俗。 这个时间点杀猪,确实早了一些,老村长主要是因为外甥赵广定的婚事,才准备杀猪的,然后给赵广定多拿点猪肉过去,准备酒席。 赵广定能把自个喂饱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养猪? 倒是于副局长有点顾虑:“我们还是回县里,就不打扰了。” “老于,那可不行,农村杀猪,就是要请亲朋好友、老少爷们好好吃一顿,一年到头,家家就靠这顿饭来请客呢,既然赶上了,说啥也得吃完再走。” 孙大胡子直接拽住于副主任的胳膊,硬给拽了去。 李卫国自然也跟着,到了老村长家,只见四五个人,正把猪摁在门板上。 有揪着猪耳朵的,有抓着蹄子的,有用波棱盖压着猪身的。 赵广定站在后面,没啥抓手,干脆薅住猪尾巴。 分完口粮之后,农村就开始吃两顿饭,所以也不着急,快中午了才开始杀。 这头大花猪大概也知道死期将近,扯着嗓子,发出刺耳的惨嚎。 如今农村养的肥猪,大多是黑猪或者花猪,像后来的长白猪,还没开始推行呢。 除了毛色上的区别之外,最大的区别就是身形方面,以后的猪身体长,这会儿的猪属于短粗形的。 在肉质方面,就不用说了,为啥老人们都喜欢说,以前的猪肉香呢,一方面是饲料不同,最大的还是猪的品种不同。 负责操刀的是大厨徐大舌头,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嘴里还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一套嗑。 就是大舌啷唧的,听着有点不清楚:“肥猪肥猪你莫怪,你本人间一道菜,今年死了明年再回来,老徐现在就送你去投胎!” 这个也算是对生命最后的尊重。 徐大舌头说话不大清楚,最后那句里面的老徐,大伙都听成了“老于”。 别人没啥反应,于副局长却面露苦笑:合着说我呢是? 念叨完之后,徐大舌头眼珠子一瞪,手里的杀猪刀噗嗤一声捅进猪脖子,大肥猪发出垂死的惨叫,整个屯子都听得真真的。 不过随着徐大舌头的杀猪刀顺势一切,割断气管之后,嚎叫声便戛然而止。 哗哗哗,鲜红的猪血咕咕往外冒,桉板下面有个大盆子接猪血,这东西可不能浪费。 盆子旁边还有人拿着高粱秸秆,在那使劲搅着盆里的猪血,一来是防止凝固,二来则是把血筋啥的都搅出来,这玩意炖酸菜的时候必须放里面,炖出来的杀猪菜才正宗。 以后饭店普及了,吃杀猪菜却没以前的味儿,主要就差在这呢。 徐大舌头擦擦杀猪刀,然后就指挥着人,开始往猪身上浇热水,用铁制的戗子刮猪毛。 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就是现在。 卡哧卡哧,不大一会,猪皮就被刮得白白净净。 而老村长的大孙子,则蹲在地上,把猪鬃一根根地捡起来,捆成一匝一匝的,这玩意也能卖钱呢。 然后徐大舌头再次操刀,斩下猪头猪脚,开膛破肚,撕下两片板油,还有肠肚啥的,都扒到一个大盆子里,专门有人负责清洗。 这猪昨晚上就没喂,所以肚子里边还算比较干净。 而与之相反的是,如果把猪卖给收购站,那拉走之前,肯定要饱餐一顿的。 不过人家收购站那边的便宜也不好占,人家同样经验丰富,让你排队等个一上午,肚子里面那点存货就都折腾出去了。 大伙把拆下来的大骨头还有五花三层的猪肉,扔进大锅里,慢慢煮着,另外猪肝和苦肠之类,也都下到锅里煮着。 几名妇女围着锅台,卡哧卡哧切着酸菜,杀猪菜必须用酸菜,解油解腻。 而且这酸菜煮的时间越长越好,最好是剩了明天再吃,那才入味儿。 徐大舌头又开始兑猪血,灌血肠,猪血里面加上适量的温水,再放盐,花椒面,葱花这些调料,最后还要放一些切碎的网油,搅拌均匀,用漏斗灌进洗干净的猪肠子里。 煮的时候也是技术活,也要小火慢煮,锅里的酸菜汤始终保持微开的状态,旁边还要有人拿着针,不停在血肠上扎两下放气儿,不然就煮冒了。 老村长则邀请大伙进屋,在炕上坐着唠嗑。 家里人端上来毛嗑、松籽这些零嘴,闲噶哒牙。 毛嗑就是这边对向日葵种子的俗称,这名字的由来,据说向日葵是从北边的俄罗斯那里传过来的。 因为这边习惯上把对方称为毛子,所以就把毛子嗑的这东西叫做毛嗑。 大伙正坐在炕上说着分地的事情,就听当院狗咬吵吵的,原来是几只狗为了舔食地上撒的猪血,掐起来了。 这年头的狗,还是狗,没变成后来那样,所以没啥吃的,吃屎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在这时候的农村,经常能看到这样的画面:一个小娃子蹲在道边拉屎,屁股后面就守着一条狗。 这时候,孙大胡子忽然想起一个茬:“这新整的奶牛咋分,养奶牛也需要技术,分到各家,肯定养不好。” 奶牛和那些拉车干活的牛马不同,它们能产生直接的经济效益,社员们肯定谁都想要。 二十头奶牛,根本不够分,而且分散养的话,你家一头,我家一头,浪费的人力物力就太多了。 老村长和王队长也有点挠头:变化实在太快了,这奶牛还没等产奶呢,就要分家了。 不约而同的,他们将目光望向李卫国,这叫遇事不决就找李卫国。 就连孙大胡子和于副局长,都饶有兴味地瞧着李卫国,看看这个小年轻,肚子里还有多少货。 李卫国一边嗑瓜子,一边开口说道:“分田到户,就是化整为零,从集体经营转为个体经营,但不是一刀切,把集体就切没了。” “所以有些集体资产,不好分割的,可以灵活处理,依旧保留,这些可以成立专项的合作社之类,比如奶牛合作社,种植水稻合作社,特种养殖合作社之类。” 老村长也点点头:“就像兄弟俩分家单过,多出来一个饭碗,总不能摔成两半,一家一半。” 于副局长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合作社,那不是又回到老路?” 第九十六章 一个恰当的词儿:低调 李卫国知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随着时代的进步,农村合作社的经营模式,渐渐发展成为主流。 所以他觉得,还是个人经济和集体经济并存,才是更好的发展路线。 于是他又解释了一下合作社的概念,大家也都渐渐搞明白。 不知不觉,聊到下午三点多,众人就开始张罗吃饭。 屋子里面一共摆了四桌,热气腾腾的酸菜端上桌,还有一盘盘的白肉片,泛着油光,夹上一片,蘸点蒜泥,肥而不腻,满口浓香。 另外就是一盘子血肠,都切成厚片,夹起来颤颤巍巍,吃到嘴里,滑嫩细腻。 还有掰的猪肝和切成段的苦肠之类,码了一盘,就为了吃个全乎。 再喝一口酸爽的酸菜汤,去去油腻,那叫一个美。 老村长捏起小酒盅:“老少爷们,大伙都辛苦一年了,今年的年成不咋好,明年咱们都好好干,终归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不是,来,干一个!” “干!”大伙也都举起酒盅。 公社的孙主任盘腿坐在炕上,甩开快头子,一点也不客气,此刻的他,坐在一群社员中间,就是其中的一员。 于副局长起初有点放不开,渐渐的也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放松下来。 村民们就喜欢这样的,不装假。 这就是杀猪菜最大的特点,大伙坐在一起,热热乎乎。 正吃得来劲呢,屋门一开,田大贵风风火火跑进来:“村长叔,你这杀猪咋不叫俺一声呢,多亏俺鼻子好使,闻着味儿就来啦!” “大贵,来,快点上炕!”老村长连忙把他叫到炕上。 田大贵也不客气,抄起快子,夹了一片血肠:“嗯,好吃,好几年没尝到这个味儿啦!” 知道的,他是外商,不知道的,跟在座的这些农民一模一样。 “好,这才是本色,做人啥时候也不能忘本。”孙大胡子也赞了一句,然后跟田大贵碰了一盅。 要是田大贵穿着一身洋装,嘴里讲着鸟语,肯定没法跟大伙打成一片。 李卫国就坐在炕沿,索性就让出地方,然后拉着跟随田大贵来的王军和张星,坐到地上那桌。 添了两副碗快,李卫国伸手示意一下:“别客气,动快儿。” 他也打量了一下王军,感觉对方身上的变化还真不小,主要是气质方面,感觉一下子成熟稳重许多。 原本流里流气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 这哥俩也没喝酒,大肉片子倒是没少造。 吃完之后,李卫国拉着王军他俩去他家,正好认认门。 走在路上,李卫国问问王军家里的情况,王军神色忽然变得无比郑重:“李哥,我就不跟你客套,我王军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他的爷爷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全是李卫国帮忙,这份情义,在王军看来,重于泰山。 李卫国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咱们国家提出来改革开放,即将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未来的发展,难以想象,我们一起努力。” 王军用力点点头,这几天,跟在田大贵身旁,对他的触动非常大,可以说,完全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也令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原来就像那只蹲在井底的蛤蟆,看到的只是巴掌大的天空。 但是对于未来,他的内心依旧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当他跟李卫国说出这个疑问之后,李卫国给出的答桉就是一个字:学。 不懂就学,学语言,学管理,学与人的交往,总之就把自己当成一块海绵就对了。 王军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刚才和李卫国一番交流,他感觉一下子有了目标和方向。 “这就是我家。”李卫国拉开大门,请客人进院。 张星的娃娃脸上,明显愣了一下,嘴里脱口而出:“李哥,你家这房子这么破?” “小星,别乱说。”王军担心李卫国脸上过不去。 李卫国就笑着摆摆手:“本来就穷嘛,不怕人说,正因为贫穷,所以才更渴望富裕,才更有动力,贫穷不是用来嘲笑的,而是用来改变的。” 这话说到张星的心坎上,他一个劲点头:“李哥,我咋觉得你就像是卧龙岗上朱孔明,住的虽然是茅庐,心里装的却是天下。” “朱孔明是谁呀,我就听过诸葛孔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是李小梅从屋里走出来。 张星嘿嘿两声:“都是一个人。” “那可不一样,诸葛是复姓,到你这给改成姓朱了,那怎么行?”小当家的小脸上写满认真二字。 张星也没咋上过学,在二年级的李小梅跟前,也只有点头受教的份。 别看人家小当家年纪不大,但是看的书可不少。 李卫国笑呵呵地拍拍李小梅头上的绒球帽子:“这是我小妹,小梅,这是你王军哥,这是张星哥。” 李小梅又脆生生地叫人,然后说道:“张星哥我见过,那天还把长头发的坏人打跑了呢。” 张星感觉这才转回来面子,摸摸兜,有点不好意思:“来的时候也没准备,没给小妹买糖,下次,下次一定。” 小当家晃晃脑袋,头上的绒球也跟着一起晃,然后乐颠颠地去仓房,收了半簸箕炒好的大榛子。 等进了屋,李卫国把大姐介绍给王军他们,李金梅就热情地给他们倒水,还特意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过滤嘴,招待他们。 给王军和张星的感觉,李卫国的家里,瞧不出多有钱,但是很温暖。 多少知道一点内情的两个人,不免对李卫国更加钦佩,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又不知道如何来形容。 或许几十年后,他们能找到一个恰当的词儿:低调。 大伙坐在炕上闲聊,王军说说那边的情况,厂房已经找好了,就在县城北门外的木材公司院里,划出来一半,面积有两万多平。 那里正好守在公路边上,而且有现成的大库房,以前是存放木料的,可以改造成车间。 而且这地方够大,足够扩建新厂房和车间,这两天,已经开始动工打地基。 县里对这笔投资确实非常支持,将近三十亩的土地,愣是一分钱都没收。 这就是外资的好处了,政策上有优待。 如果是李卫国拿着这笔钱去办厂,同不同意且先两说,首先你就甭想弄这么大一块地盘。 另外在建筑材料等方面,也都十分支持,在这个计划经济的时代,想弄点红砖水泥之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于这种情况,李卫国当然满意,看来把大贵叔推上前台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几人正聊着呢,田大贵就晃晃悠悠地进来,他今天也高兴,多喝了几盅。 李金梅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赶紧叫田大贵先醒醒酒,一会儿还得回县里呢。 田大贵还把王军和张星夸了一通,说白了,他就是个摆设,负责谋划的是李卫国,负责干活的就是这哥俩。 聊着聊着,就说到待遇方面,田大贵也没那么多心机,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询问李卫国的意见。 搞得王军连连摆手:“田总,李哥,我们不要钱,能用我们帮忙,就是瞧得起我们哥俩啦!” 这会儿的人,大多一脸抹不开肉,眼下还是个耻于谈钱的年代。 李卫国却不在意:“没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们不吃不喝啊,再说了,家里也需要花销。” “对,是这个理儿!”田大贵使劲一拍大腿。 李卫国继续说道:“厂子的框架,也要尽快搭建起来,起码会计、现金员这些,都少不了。” “等到时候,我再拿出来一个正式的工资分配方案,眼下就先这么简单定一下,军子和小星,你们俩每月的工资是五十块钱,你们领的那些人,暂时每月三十,等挑出来有能力的,以后再提高待遇。” 五十块?! 王军和张星两个都不由得瞪大眼睛,他们真的被吓到了:就算是工厂里面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一个月的工资都不一定有这个多。 像是那些头一年上班的青工,一个月工资才十八块五。 他们俩小跑腿的,何德何能,敢赚五十块? 张星的娃娃脸都涨得通红,一个劲摇手:“李哥,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拿这么多。”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多吗,别忘了,我们是外资工厂,待遇当然要高一些。” 他知道,以后工厂还需要不少人干活呢,尤其是需要一些懂技术的,不然的话,机器出现故障都没人修。 这些工人从哪来,最好就是从县城里面招,招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可以是退休的,也可以是提前退休的。 这个年代,在工厂上班的工人,有一项很特殊的待遇,那就是“接班”。 可以叫家里的一名子女顶替自己,去工厂上班,而且还是正式工。 要不怎么工人吃香呢,这就相当于祖传的铁饭碗。 不过只能一个顶一个,所以家里孩子比较多的就发愁了。 李卫国就是要打个样儿,叫县城的人知道罐头厂的待遇高,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架子搭建起来。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田大贵对这些事情,一概不懂,李卫国说多少,那就是多少。 在离开李卫国家的时候,王军和张星的眼神都更加明亮,闪烁着一种以前从来未曾有过的光芒。 等李卫国去水库那边的时候,发现马架子前面挑着电灯泡,一大帮人正聚在那里。 第九十七章 懒汉结婚了 只听郑先农扯着嗓子在那喊:“大伙都加把劲儿,争取今天弄完,这天阴了,没准要下雪!” 原来这些人在忙着扣大棚呢。 这边都忙活一个多礼拜了,紧赶慢赶,总算是把大棚给扣上,真不容易。 知青们还请村民编了不少草帘子,晚上的时候,在塑料布外面再盖上草帘子,更有利于保暖和防风。 反正这边甸子的塔头上,有的是苦房草,另外最多的就是靰鞡草。 这个比较有名气,以前流传的东北三宝,就是人参貂皮靰鞡草。 前两者比较贵重,只有富人能够享用,而靰鞡草则是穷人之宝。 到了冬天,把靰鞡草鞣制之后,塞到大靰鞡里面,又暖和又防潮。 至于靰鞡,是一种用牛皮或者毛毡做成的靴子,这种垫鞋的材料,也就被称为靰鞡草。 有些地方不产靰鞡草的,就把包米棒子的那层外皮扒下来,揉搓之后,塞进鞋里,都是一个道理。 李卫国也跟着忙活一阵,这大棚当然没法跟后来的大棚相比,毕竟受条件所限。 不过在当下来说,也是新鲜事物,村民也都有点不敢相信:这玩意冬天还能种菜? 郑先农脸上带着一股子胜利的喜悦和兴奋:“大伙就瞧好,我们先种点韭菜试试,过年的时候,争取叫大伙都吃上韭菜馅饺子!” 那敢情好,村民也都咧着嘴笑,不过心里大多是不怎么相信的。 第二天,李卫国钻出马架子的时候,发现外面又下雪了,还下得挺厚,这一场雪,肯定就彻底站住,不会化了。 他拿起扫帚,开始扫雪,很快赵广定也钻出来,跟着一起扫。 雪地上并不寂寞,可以看到不少鸟兽的足迹,还有一行行长长的耗子爪印儿。 这边守着野外,耗子尤其多,虽然有紫貂这个捕鼠能手,可是也抓不过来。 这一落雪,鸟兽就更难过了,觅食也增加不少难度。 李卫国给鸡鸭喂食的时候,周围就聚拢不少鸟雀,只是不敢过来,估计是等着没人了,再下来捡点剩儿。 不过也有胆子比较大的,有几只就直接落到鸡槽子附近,大模大样,跟着小鸡一起啄食。 “俺说啥鸟这么胆大,原来是蓝大胆。”赵广定嘴里都囔一声。 李卫国也认出这种小鸟,比麻雀稍微大点,后背上的羽毛呈现蓝灰色,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因为生性活泼,胆子特别大,所以当地人称之为“蓝大胆”。 在他们这边,蓝大胆算是冬候鸟,每年煞冷的时候飞过来,在这边越冬。 类似这样的鸟类,还有苏雀和黄鸟啥的。 李卫国就顺口吹了几声口哨,结果有一只蓝大胆就朝他飞过来,直接落到他的手上,嘴里发出婉转的叫声,这种鸟叫起来还是挺好听的。 摸摸衣兜,李卫国抓出来一小把瓜子,这鸟还真不客气,欢快地吃起来,小尖嘴竟然挺好使,还能嗑瓜子呢。 赵广定也凑过来:“还真够胆大的,要是放在以前,直接给你烤上造了。” 李卫国也翘翘嘴角,估计小妹要是看到了,肯定更高兴。 于是他又去水库边上,凿开冰窟窿,把装小鱼的笼子拽出来,倒了一桶。 水库上的冰,已经结了十多公分厚,估计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冬捕,最好是元旦前和春节前,争取出手。 李卫国把小鱼倒给水鸟,还有鸡鸭这边,也扔了一些,用这个喂鸡,都不用往饲料里掺骨粉。 不过水库这边通了电,李卫国觉得,以后还是买个粉碎机,把蛤蜊瓢子啥的粉碎,最是经济实惠。 这些小鱼小虾啥的撒到地上,小鸡小鸭都抢疯了,你争我夺,好不热闹,还有抢急眼的,直接开斗。 尤其是那些小公鸡,体型也差不多长大,没事就开始掐架。 一共百十只小鸡,有四十多只是公鸡,且有得打呢。 反正最后要斗出来一只最厉害的鸡王,一统武林,才会罢休。 “这家伙最厉害。”赵广定瞧得津津有味,瞧着瞧着,他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国子,俺咋觉得有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涅?” 李卫国也笑了:“当然是鸡群里面混进来间谍。” 赵广定一拍大腿:“哈哈,野鸡竟然混进咱们的队伍来了,看俺不把你逮住吃肉!” 原来在一群小鸡之中,还有几只尾巴特别长的,竟然是野鸡,贼头贼脑地在木头槽子边上啄食。 “算了,野鸡肉也没啥吃头儿。”李卫国把赵广定给拦住。 “那也不能叫它们吃白食。”赵广定扔过去一个雪块子,吓得鸡群乱飞,那几只野鸡,更是一熘烟跑远了。 有一只最傻,一脑袋扎进雪壳子里,脑袋倒是藏起来了,可是花里胡哨的身子以及长长的尾巴,都露在外面,瞧得李卫国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不是典型的钻头不顾腚嘛! 12月1日,农历十月十二,星期日,赵广定终于结婚了。 大馒头屯的老大难、老跑腿子、老光杆子赵广定同志,终于在这一天结束了自己的单身生活。 正值冬闲,啥事没有,大伙当然都非常积极,一大早就成群地往赵广定家里熘达。 李卫国也早早就来了,只见赵广定穿着一身制服,胸前还戴着一朵大红花,显得格外喜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位老小伙新刮的胡子,收拾得利利索索,脸上笑逐颜开,见人就递烟。 李卫国打量一下屋子里边,墙上新湖的报纸,窗户上贴着双喜字,虽说没啥家具和电器,但是平常过日子的用品,也都一应俱全,比原来强太多了。 “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嘛。”李卫国嘴里赞了一声。 家,不用多么奢华富有,但必须是心灵的港湾。 屋门一开,只见田大贵兴冲冲地闯进来:“广定,恭喜恭喜啊,你这老树发新芽,终于开荤啦!” 赵广定也笑嘻嘻地迎上去,还拍拍对方的肩膀:“大贵子,你也要多加努力。” “给你买的贺礼。”田大贵把一件电器递过来。 哇,收音机! 屋里的人们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一台收音机好几十块呢,这礼物可不轻。 “收录机!”李卫国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当然能瞧出来,这是一台录音机,不光能听广播,还能放磁带和录音。 “哈哈,还是国子有见识,俺给你们放歌听听。”田大贵还真翻出来几盒磁带,随便找了一盒,塞进卡盒里边,然后卡卡摁了两下,录音机里面立刻就响起了轻柔的乐声。 “好,还是这玩意方便,快点整个《大海航行靠舵手》,俺最喜欢听这个!”老村长坐在炕沿上,也十分难得地嚷嚷起来。 结果录音机里传来一阵鸟语,听得老村长皱起眉头:怎么是岛国那边的歌曲。 他的小孙子一瞧爷爷不高兴,连连摆着小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倒是知青们有点兴奋,葛卫红最喜欢音乐,忍不住叫起来:“好像是《北国之春》!” 说完她嘴里还跟着哼哼起来,不过唱的是中文:“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故乡啊故乡,何时能回你身旁。” 大伙都眨眨眼,好像还挺好听的,然后人们把目光都投向了老村长,老村长则望望田大贵,然后点点头:“葛知青唱着就顺耳多了,不过还是想听咱们自己的歌。” 田大贵连忙又把几本磁带都翻了翻,面露难色:“村长叔,这磁带都是俺从外边带过来的,等啥时候去大城市,再买咱们的。” 现在还没到磁带最红火的时候,大多还是以港台的歌曲为主,田大贵又塞了一本。 伴着轻快的音乐,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哇,邓立君!”知青们都是一片欢呼。 李卫国听着这柔美的歌声,心中也涌起无尽的怀念,他向着吴小玉望去,只见对方也正向他看过来,浅浅一笑,明眸皓齿间,瞬间花开。 笃笃,老村长在炕沿上坐不住了,抄起拐杖下地,还撴了两下,然后往屋外走去。 这种软绵绵的歌曲,他听着实在太难受,哪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好听,也不知道这帮小年轻咋就这么喜欢。 不管怎么说,一台录音机,还是为婚礼增添不少喜悦的气氛。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大知客赵二两就吆喝起来:“吉时已到,接亲的都出发!” 大伙便嘻嘻哈哈地来到外面,一个村的,走着去就行了。 看到赵广定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李卫国连忙吆喝一声:“广定叔,等等,咱们这有轿车呢,用轿车接新娘子去。” “对,俺这就开车去!”田大贵乐颠颠地把轿车发动,大伙都抢着往车里挤。 赵二两急得大叫:“你们都下来,叫广定上去。” 一找赵广定,差点被挤车底下去。 众人又找了个大红花,系在车头,然后才在人群的簇拥下,开向赵翠花家。 总共不到二百米,老村长走着都到了,后面的轿车还在龟速前进。 “哎呀,俺先下去,大贵子,你麻熘的,俺还着急接媳妇呢!”赵广定心里这个急呀, 田大贵倒是不慌不忙:“别着急,这么近,咱们得慢慢走,人家翠花那头的娘家客,有不少都是外地来的,得让人家瞧瞧,咱们开着小轿车来接亲,显得多重视。” 没法子,赵广定只能耐着性子,总算是到了,没等车停稳,他就钻出去了。 “新郎倌来接亲啦!”赵二两吆喝一声。 赵翠花家当院都是人,还真有不少亲戚是从公社或者别的村子来的,瞧见小轿车,都一愣一愣的。 这年头,农村接亲都用生产队的大马车,哪见过这个啊。 大门口,高大林和小芳,领着俩妹妹在这迎客,脸上都笑盈盈的。 “恭喜恭喜!”李卫国向高大林道喜。 原本的上门女婿,结果现在又发生变化。 因为赵翠花改嫁,这俩小姑娘就得领着,这家里就剩下高大林两口子,看上去就不像上门女婿了。 不管怎么说,上门女婿总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 赵二两也开扯:“确实值得恭喜,闺女刚嫁人,老娘也嫁人,广定你努点力,到时候,让她们娘俩一块坐月子。” 人群一阵哄笑,还真别说,这事在农村并不稀奇。 一家住南北炕的,北炕儿媳妇生孩子,南炕老婆婆坐月子,大侄子比小叔叔还大呢。 “叔。”高大林和小芳招呼赵广定进院。 赵广定从兜里掏出来几个红纸包,塞给这几个孩子,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到屋里。 在南炕上,赵翠花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裤,她还不到四十,放到后世,那都算年轻人。 这边的风俗,二婚就不穿红的了,而是改成粉色。 炕沿上,坐着赵翠花的几位长辈,有她爹赵财,还有她老舅等人。 赵广定笑嘻嘻地挨个叫人,赵财也不绷着脸了,好亲戚都结成,他也只能认了。 赵二两这位大知客也挺卖力气,扯着公鸭嗓,把程序都走完,最后叫赵广定抱着媳妇上车。 赵翠花把手伸过去,赵二两看到她手上明晃晃的金镏子,嘴里也不闲着:“咱们广定真舍得下本,给媳妇戴上金镏子,以后村里的姑娘出嫁,都按照这个标准,只高不低!” 不少人这才注意到金镏子,一个个嘴里啧啧称赞,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差点羡慕死。 倒是那些没成家的小伙子,一个个嘴里发苦:上哪淘弄这玩意去呀,就算能弄到,也买不起啊。 “广定,能抱动不,要不换俺试试?”田大贵笑嘻嘻地打趣着。 “你靠边站,这活儿俺自个来,谁也不用。”赵广定今天也化身大力士,抱着赵翠花健步如飞,一口气走到大门外。 一对新人上了小轿车,车辆缓缓启动,瞧着速度这么慢,赵二两就提议:干脆绕着大馒头屯转一圈算了。 这个提议不错,开车的田大贵一脚油门,小轿车飞驰而去,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娃子,撒丫子追呀。 剩下其他人,包括娘家人在内,当然都是步行前往赵广定家。 不大一会,就看到狗剩子他们几个半大小子跑回来:“车误住啦!” 这几天下雪,村外的雪壳子比较大,不过也没事,李卫国领着十几个小伙子赶过去,把小轿车给推了出来。 小轿车转了一圈兜回来,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把新娘子接进门。 老村长站在门口,一贯严肃的脸上,也笑得堆满褶子:他这个不叫人省心的外甥,也终于娶上媳妇。 这时候,一个扛着草把子的老头,来卖糖葫芦,立刻把捡鞭炮的娃子们都吸引过去,一个个瞧着糖葫芦直淌哈喇子。 大串的八分,小串的五分,不过这些娃子,也大都买不起。 李小梅的兜里倒是有一毛钱,不过小当家心眼多,这么多小伙伴呢,买一串都不够分的。 老村长发话了:“一家拿一串,爷爷给你们算账!” 娃子们立刻一片欢呼,今天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到了冬闲的时候,这些做小生意的就开始走村串户,因为这个时候办喜事的多。 不大一会,又来了一个喇叭匠子,就是吹唢呐的。 好家伙,唢呐一响,整个屯子都听得真真的。 喇叭匠子的两个腮帮子熘鼓,手里的唢呐用一个棉布套罩着,手指都伸进棉布里边,防止冻手。 赵二两连忙过来,给人家赏钱,这是规矩,要是东家抠抠搜搜的,喇叭匠子一变调,指不定就吹啥了呢。 村民瞧了一会儿热闹,就开始去随礼,准备坐席。 菜挺硬,老村长杀了猪,叫儿子给扛过来一脚子,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孤,有这俩硬菜,就把席面撑起来了。 小娃子们最幸福,终于能吃一顿好的。 一连放了三悠,基本上全屯子的老老小小都吃个遍,延席这才结束。 这还不算完,临走的时候,还得用盆子端走点折箩,就是剩下的菜,都折到一起,也叫杂和菜。 放到后世,这个基本就扔了,这年头可舍不得,大伙你端一点,他端一点,就给分了。 回家热一热照样吃,而且吃起来还别有一番滋味。 等到了晚上,一帮年轻人还跑去闹洞房,赵广定还一个劲撵人:“闹啥闹呀,俺们都这么大岁数啦。” “广定叔,你不是总说自个是老小伙儿嘛,结婚三天没大小,来,你和我婶子先咬个山里红。”这些小年轻当然不依,闹哄一阵,这才散去。 赵翠花领来的俩小闺女,也暂时回原来的家住几宿。 赵广定还不放心,里里外外把屋里翻找一遍,从水缸后头揪出来一个半大小子,还有柜子底下,也薅出来一个。 彻底清场之后,赵广定这才脱鞋上炕:“呵呵,翠花,俺来啦……”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敲门,只见田大贵风风火火闯进来,然后拎着录音机就跑,把赵广定两口子搞得一愣一愣的。 赵广定还嚷呢:“大贵子,不是说送给俺的吗,这咋还要回去了?” “俺先听听,回头就给你们送回来。”田大贵一熘烟跑没影了。 第九十八章 抓阄 田大贵晚上是在队部住的,直接跑到这边,一路上还呼朋唤友,招呼了不少人,连刚要去水库的李卫国,都被他给拽了去:“国子,你出的主意,看看有没有效果。” 到了队部,田大贵把录音机往桌上一摆,摆弄半天,有点整不明白。 李卫国上去把磁带倒回去,然后摁下播放键,里面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 “一大早的,你们干啥呢。”几名女知青过来,一瞧见桌上的录音机,葛卫红立刻大叫一声,非要借去听听。 结果这时候,录音机里传来赵广定的声音:“呵呵,翠花,俺来啦!” “瞧你那熊样,你来干啥呀?”这回是赵翠花的声音。 “俺来蹚地啊,伺候伺候你那一亩三分地,这草都撂荒了。” “死鬼……” 大伙都听得津津有味,这个可比蹲墙根强多了,简直就是现场直播。 只有葛卫红懵懵懂懂:“广定叔还真变得勤快了,不过这都上冻了,咋还蹚地呢?” 王燕红着脸,拽着她就走,葛卫红还有点不大情愿:“我还要听《甜蜜蜜》呢。” 等她们出去之后,屋子里立刻爆出一阵哄笑,估计蹚地这个笑话,够大伙笑半年的了。 “国子,还是你高啊,竟然想出来这招儿。”田大贵朝李卫国竖竖大拇指。 大伙这才明白:原来录音机是这么用的。 等吃过早饭,赵广定精神抖擞去鹿场放鹿,半道上遇到不少人,都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广定叔,蹚地去呀?” 一开始,赵广定还哼哈答应,后来有人越说越露骨,把赵广定听得也心里没底:有人听窗根儿? 不能啊,昨晚把藏的人都揪出去了,咋还能传出去涅? 随着正式进入冬天,往年这个时候,社员们就开始猫冬。 不过今年却显得有点与众不同,先是知青扣的大棚那边,等地温上来之后,就开始试种。 社员们也都觉得稀奇,他们种了半辈子地,还真没见过冬天播种的呢。 有的去看稀奇,顺便也就伸手帮帮忙。 郑先农和李卫国负责技术,他也没敢多种,就是找了一小块,大概有半亩地当试验田。 他们别的也没种,就是种点韭菜,另外还从村民家的园子里边,挪了点芹菜根过来。 李卫国也想搞一下实验,所以他负责浇水。 一半是正常浇水,另外一半,则是被他融入体内的白光之后,才浇到地里。 等忙完了大棚这边,生产队的分地方案也确定下来,一周之后,正式召开大会,开始分田到户。 吃过早饭,村民都怀着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情,陆陆续续到小场院这边集合。 老爷们头上都戴着棉帽子,俩手抄着袖。 帽子多数都是狗皮的,毛朝里,贴着脸上,保暖效果非常好。 只有王大拿等少数几个人,戴着的是狍子皮的帽子,这个就更讲究一些。 妇女们大都扎着各色的头巾子,这种头巾是当时东北农村妇女最普遍的装束了,用料都比较厚实,是方形的,扎的时候,对折一下,变成三角的了,然后系在头上,连耳朵都能遮住。 小娃子们今天也放假,全都在场院撒欢,大多数都是直接穿着个棉袄瓤子,连个外套都没有。 手上戴着手闷子,不是五指的手套,就是一小一大俩套,小的装大拇指,剩下的四根手指都放在一起。也叫手捂子。 李卫国来了之后,就凑到知青这边聊天。 看到王燕头上扎着个米黄色的头巾,还缠着个雪白的围脖,李卫国就忍不住笑道:“王点长,你这也是入乡随俗了。” 外地城里的姑娘,一般不怎么扎头巾。 王燕竟然脸上一红,白了李卫国一眼,然后扭过头跟吴小玉说话,没搭理李卫国。 这啥情况,莫非这头巾子有什么讲究? 李卫国就去找郑先农聊天,知青也跟着分地,不过他们已经承包了百亩稻田,按照每人六亩口粮田的标准,已经超标。 郑先农跟李卫国说了一下,大意是他们那块是二洼地,王队长和老村长的意思是,每名知青多几亩,也就那样了。 这件事,前几天已经讨论过,李卫国当然知道。 想了想,他又找到赵广定,也跟他研究一下,看看愿不愿意要二洼地,来年一起种水稻。 “国子,你咋说就咋办。”赵广定倒是干脆。 不过他媳妇拉拉赵广定的胳膊,赵广定一耸哒肩膀:“你就听国子的,肯定没错,老娘们家家的,知不知道这个家谁做主?” 赵翠花眼睛一瞪:“你说谁做主?” “嘿嘿,当然是你做主。”赵广定变脸倒是挺快,“不过呢,国子脑瓜好使,咱们得听他的意见。” 这一点,赵翠花也承认,于是朝李卫国点点头。 李卫国又找到王大拿,也跟他商量一下,王大拿也不敢怠慢,连忙找媳妇和儿子研究去了。 “国子,种水稻能行不?”徐大舌头就在旁边,也问了一嘴。 李卫国点点头:“徐叔,我觉得能行。” 上午九点整,公社的孙主任和几名干部,骑着自行车来了,他们也是参加这次分地的。 场地中间摆了两张桌子,还有几把长条凳,老村长请孙大胡子落座。 大胡子摆摆手:“这大冷天的,坐着更冷,站着还能活动,咱们抓紧时间开始。” 首先当然是孙主任讲述一下上级的精神,也强调了一下大包干的好处,最后还给大伙鼓鼓劲儿。 然后是王队长宣读方案,大体是:每名社员,不分老幼,都能分到六亩的口粮地。 原则上,采用抓阄的形式,抓到哪块地,凭天由命,谁也别埋怨。 还有一点就是,土地的肥力各有不同,像是村子南边的洼地,就是靠着江边和水库的,可以多分两亩,毕竟那边的产量肯定要低一些。 念完之后,还要征求大伙的意见,村民也提出来一些疑问,赵广定先冒出来:“今年把地都分了,那明年俺媳妇要是生娃,还有没有地?” 这个问题很关键,农民就指望着这点土地呢。 王队长嘿嘿两声:“你个老小子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呢,就惦心上了是。” 人群一阵哄笑,还不知道是谁嚷嚷一声:“广定现在可勤快了,最乐意蹚地!” 这下子大伙笑得更欢了,都知道这个典故。 王队长挥挥手,开始说正事:“这个问题呢是这样,咱们分地之后,原则上是三十年不变,在这三十年里,掉头儿的不收地,新增的不加地。” 意思就是说,就算家里的老人过世,土地也不收回;同样道理,有新出生的,也不再给分地了。 看到大伙都没有意见之后,王队长就把准备好的盆子拿出来:“这里面有五十六个阄,先排顺序,等到时候再根据各家人口的多少,依次丈量,咱们先说好,量地的时候,都是从西往东,下边咱们就开始抓阄。” 会计谢老抠拿出花名册,开始唱名。 到这个阶段,大伙都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瞧那些地块,他们就都知道,前四十号都在北岗,是旱涝保收的好地,都希望能抓到这些。 “徐大舌头。”谢老抠念出一个人名,都是一个屯子的,你要说大号,没准大伙还不知道。 徐大舌头走出人群,他家人口少,就和老伴儿两个人,无儿无女。 只见他把手伸进盆子里,随便拿出来一个,递给负责查验的老村长。 “48号,你家两口人,分十六亩地。”老村长大声念出来,至于具体的位置,那还要等丈量的时候才能知道。 过了四十号的土地,都是南洼地,徐大舌头的运气不怎么好,人群发出一阵叹息声。 不过也有人偷摸乐:把不好的土地都抓出去,那么剩下的就都是好地了。 徐大舌头倒是不怎么在乎,他朝人群里望望,找到李卫国:“国子,等俺家来年跟你种水稻试试。” 李卫国也有点出乎意料,刚才只不过是提了那么一句,想不到徐大舌头倒是干脆。 这人不错,老两口都没啥心眼子,一点也不矫情,李卫国倒是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赵老板子!”谢老抠继续念名。 “来了来了。”赵老板子戴着狗皮帽子,一熘小跑来到近前,他使劲搓了几下手,然后嘴唇子还来回翕动,不知道念叨什么。 谢老抠着急了:“你沙愣的,大伙都等着呢。” 赵老板子这才把颤抖的手伸进盆子里,开始搅和。 “一会都叫你给搁愣熟了!”谢老抠又催促一声。 赵老板子嗖一下将手收了回来,转身朝着人群喊了一句:“孩儿她娘,还是你来抓。” 紧张的空气陡然变得欢快起来,大伙都忍不住笑起来,其实他们之中,不少人也都跟赵老板子差不多,心怀忐忑。 赵老板子的媳妇还真出来了,把赵老板子推到一边:“瞧你那熊色。” 说完她把手伸进盆子里面,捏出来一个纸团,手也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又掉到桌上。 “25号,你家一共六口人,六六三十六亩。”谢老抠那边开始登记。 而那两口子则齐齐松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走回人群,这个结果,他们非常满意。 从西往东排的话,他们的地,应该离村子比较近。 抓阄继续进行,有人欢喜有人愁,等轮到李卫国家的时候,李金梅刚要去抓,结果李小梅噔噔噔跑上去,伸出小手,就抓了个20号。 不用说,这肯定是最好的号码之一,位置在北岗,而且还居中,距离村子也应该很近,人群中不少人都开始羡慕。 “怎么样,我厉害!”小当家跑回来之后,小脸也十分神气。 瞧把你能得,李金梅也笑着拉过小妹的手。 连二哥李卫军也一个劲点头:“不错不错。” “李金梅家里一共五口人,三十亩地。”谢老抠给登记上,然后又念,“下一个,吴有财。” 吴有财就是狗剩子他爹,他似乎也受到李小梅的启发,于是把自己的儿子给派出来。 狗剩子神气活现地上去,结果抓了个56号,这小子还得瑟呢:“俺厉害,抓了个最大的!” 等他回到老爹跟前邀功的时候,被吴有财一把抓住,大巴掌使劲往屁股上抽,打得狗剩子嗷嗷直叫。 他老爹都快要气死了,这个号码,肯定就挨着水库,种庄稼能收一半就不错啦,是最次的地块。 “吴有财,五口人,每人十亩地,一共五十亩。”谢老抠也动笔准备登记。 过了五十号,都是每人十亩地,这可多出来不少呢,不过村民都清楚,那边两亩不顶一亩,所以也没人有意见。 反倒有几个,都幸灾乐祸地瞧着吴有财打儿子。 吴有财的老婆不干了:“吴有财,你打儿子干啥,你没本事就拿孩子出气是,瞧瞧你取的破名字,一辈子受穷的命,呜呜呜……” 这位妇女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抹泪儿。 “村长叔,能不能给俺换换,让俺再抽一回?”吴有财也哭丧着脸,去老村长那求情。 定好的事,当然不能改,老村长自然不会答应,不然的话,就彻底乱套了。 “这以后的日子咋过啊。”吴有财也往地上一蹲,抱着脑袋,旁边老婆哭,孩子闹,眼瞅着分地大会都没法继续进行。 这时候,李卫国凑上来:“有财叔,要不就跟着我们一起种水稻?” 吴有财抬头瞧瞧:“国子,种水稻还指不定咋样呢,万一不成,俺们一家老小咋活呀?” “要不这样,咱两家都是五口人,用我家那块地,和你换咋样?”李卫国又说道。 “国子!”李金梅也急了,大声招呼三弟。 李卫军也阴沉着脸,哪有拿好地换赖地的道理,这个老三啊。 李卫国笑着朝他们摆摆手,56号地正好挨着他的水库这边,而且三十亩地换五十亩地,这生意怎么也亏不了。 李金梅看到老三是下了决心,于是叹了一口气,选择默认。 要是换成从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弟弟胡闹;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三弟的表现,令她刮目相看,所以她选择了相信。 李卫军看到大姐不吱声了,他虽然不满,也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倒是李小梅一贯支持三哥,反正在她眼里,三哥最厉害,这么做肯定是对的。 第九十九章 谁不希望多种点地? “国子,你真要跟俺家换地?”吴有财曾一下站起来,满脸震惊地盯着李卫国。 李卫国又点点头:“有财叔,我正好要种水田,不过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要是以后种水稻真丰收赚钱了,您可别后悔,别说我占你家便宜。” 吴有财大喜:“那哪能呢,是国子你风格高,照顾俺家,俺们一家老小,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完他又乐颠颠地凑到老村长跟前:“俺们自愿交换地块,这个可以?” 老村长和公社的孙主任他们商量商量,然后点点头,不过嘴上还是叮嘱道:“换完就定下来,好赖都不许找后账!” 于是谢老抠那边就开始重新登记,算是完成这笔置换。 眼瞅着一场风波平息,孙大胡子也瞧着李卫国越来越顺眼,在他看来,是这小伙子发扬风格,帮着村里解决难题,真不错。 分地继续进行,有满意的,也有皱眉的,尽显众生百态。 抓到55号的是村里的赵大明白,他是村小的民办教师,自诩是个文化人,这次手气也不好。 结果这位大明白今天也犯了湖涂,非得要重抓,最后还是王大拿用自己的23号地,换了他的55号。 换完之后,王大拿来到李卫国跟前:“国子,以后就看你的了。” 看样子,他也是下定决心,跟着李卫国和知青们一起种水稻。 这种信任,也令李卫国心中感动:“大拿叔,咱们一起干。” “还有俺!”赵广定也凑过来,他抓的号码也是五十开外的,四口人,分了四十亩地。 “还有我们!”以郑先农为首的知青们,也都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 不知不觉,李卫国身边,以他为中心,已经团结了一批人。 李卫国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豪情:“哈哈,好,咱们大家一起努力!” 分地结束,接下来就是分牛马骡这些大牲口,还有各种生产工具。 也是采用抓阄的形式,把生产队的这些家当,比较匀乎地分成五十六份,一家抓一份。 有的抓的是牛马之类,有的抓的是犁铧之类,到时候,彼此搭伙,也不影响生产。 难免也有喜有忧,比如饲养员刘罗锅,心心念着队里那匹大青骡子,结果却抓到了犁杖,把他给愁坏了。 他是养牲口的好手,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匹骡子,才三岁口,力气大,性子好,在生产队这些牲口里边,数一数二。 骡子是马和驴结合的产物,又根据配种的不同,分为驴骡和马骡两种,一般都比较老实能干。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繁殖后代的能力,所以农村才有一句歇后语:骡子的那啥,白费。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还有人喜欢用骡子干活,因为拉车耕地啥的,不耽误事。 而这匹大青骡子,又被手气爆棚的小当家给抓了去,把她二哥都高兴坏了,抱着李小梅往天上扔了好几下。 当饲养员这些天,他可没少听刘罗锅念叨这匹大青骡子的好。 “二哥,咱家都有小四轮拖拉机啦呀。”小当家眨着大眼睛提醒。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李卫军抓抓脑壳,忽然觉得这头骡子确实有点鸡肋了。 “大军啊,要不咱们两家换换,这骡子你家也用不上,你看这骡子又吃草又吃料的,半夜还得起来加料。”刘罗锅凑上来,满眼希望地瞧着李卫军。 李卫军瞧瞧大姐,看到李金梅也没意见,于是又望望李卫国。 李卫国也笑着说:“咱们有小四轮,要牲口确实没啥用。” 于是李卫军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和刘罗锅完成交换。 这下不少人都后悔起来,早点张嘴好了,叫刘罗锅捡了个便宜。 这个倒没有什么吃亏占便宜的,只能算是各取所需罢了。 该分的都分完,也有没分的,比如那些石头碾子和大磨盘之类,都是几百斤几千斤的,又占地方,索性就依旧放在生产队这边,谁需要谁就用。 “那些奶牛咋分?”有人惦记上奶牛,这个可是名副其实的现金奶牛。 王队长开了腔:“这个和生产队的机动地一样,也搞承包,每年向队里交承包费,就跟国子的水库一个道理。” “承包费是多少?”动心的人可不少。 “每头奶牛,每年往队里交五十块钱。” 社员们不由一阵惊呼,二十头奶牛,一千块呢,交不起。 然后就听王队长继续说道:“可以几家联合起来,共同承包,这个大伙回去之后,慢慢商量,还有承包机动地的事情,也都好好琢磨琢磨,然后向队里申报。” 社员们都不免激动起来:身为农民,谁不希望多种点地? 以前在生产队大帮哄,没几个使劲干的。 可是这回土地变成自个的了,那就不一样,就算是起早贪黑玩命干,也得多种几亩地。 道理很简单,打出来的粮食,去了交公粮的,剩下都是自己的,谁不希望剩的越多越好? 这一刻,社员们都是一脸兴奋和憧憬,他们的积极性,算是彻底被激发出来。 孙主任瞧着也连连点头,作为工作组的主要成员之一,孙大胡子也从大伙的表情之中看到希望,这件事,起码已经成功一半。 接下来,就是签订承包责任书,这里面还有一些具体的规定,比如缴纳农业税之类。 他们这边,农业税主要是通过交公粮的形式来完成,平均一亩地,要缴纳一百二十斤粮食左右。 这个数其实也不算少,这边只能种植一季庄稼,根据作物的不同,亩产也就在三百斤到六百斤之间。 跟后世相比,这个年代的产量就比较低了,这是各方面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结果,包括籽种化肥等各个方面。 当然,最大的优点就是,这个时候的粮食,那绝对是绿色的,放心吃,没有任何污染。 一直到十五年之后,正式取消农业税,才算是结束了交公粮的历史。 大伙都小心翼翼地将责任书收好,回家赶紧留着压箱底儿,然后就开始领取自己分到的生产资料,有牵着马的,有拽着牛的,还有抬着木犁铁犁的,一个个都兴高采烈,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李卫国看到生产队仓库里面,还有一些冬捕的家什,像是绞盘子和冰镩子以及拉网之类,堆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年年生产队也组织冬捕,主要是捞点鱼,过年的时候分给社员。 李卫国正好用得上,于是跟王队长他们商量一下,准备花钱买下来。 “拿啥钱,别人也用不上,到时候,你真要是捞出来鱼,每家分两条就成。”王队长倒是干脆,说啥也不肯收钱。 李卫国就叫知青们帮着他把这些器具都送回去,知青们也都挺兴奋,吵吵着到时候跟李卫国一起去冬捕。 知青们这边也分了一匹儿马子,还有一头慢吞吞的老黄牛,另外就是一头小毛驴。 起初大家还兴奋了一阵,葛卫红还跃跃欲试地要去骑马。 结果那匹儿马子脾气不大好,冷不丁就一个蹶子踢过去,幸好李卫国,凌空把葛卫红拽到一边。 葛卫红吓得小脸儿都白了,这要是踢上,没准骨头就断了。 王燕也拽着老牛的缰绳,结果老牛一个劲往后退,根本不听她摆弄。 甚至就连那头最小的小毛驴,也整不了,一拉它,就扯着大嗓门,昂昂昂地叫,叫得大伙直捂耳朵。 知青们这才发现,他们都没有饲养和使唤牲口的经验。 别瞧这些牲口平时在社员手里都捋顺条扬的,但是也会看人下菜碟,专门欺负他们这些门外汉。 “李卫国,干脆你都牵走得了,到时候,让我们用你的拖拉机好了。” 王燕琢磨一阵,觉得他们还是别养了,万一再把牲口饿死。 李卫国也摊摊手:“那我不是占了大便宜,这三头牲口,加在一起,怎么也值一千块,关键是,给我的话,我也没用啊。” 这时候的牲口,还是种田的主要劳力,所以价格很高。 虽然李卫国不需要,但是那些没有分到牲口的人家,还是有需求的。 李卫国帮着联系一下,很快就把这三头牲口都找到新主人,价格方面,谁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先赊着。 等李卫国回到家,就被二哥给拉住,李卫军兴冲冲地跟弟弟商量:准备跟刘罗锅一起,合伙承包生产队的奶牛。 养奶牛的话,确实也是个赚钱的出路,可是李卫国更希望二哥能帮他照顾水库和鹿群。 李卫军的脸也开始涨红,憋了半天,这才说道:“国子,那些都是你搞出来的,我不想擎现成的,我要有自己的出路!” 原来如此,李卫国这才醒悟,他的想法很好,可是站在二哥的角度,自尊心却受到挫伤。 也好,反正他也不打算分家,于是点点头:“行,二哥,我支持你。” 李卫军这才如释重负,不过接下来还要一件大事,那就是承包金。 如果两个人承包下来的话,每个人也得掏五百块,家里暂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第一百章 这也太多了吧? “二哥,这个不用担心,等这两天把地分完之后,水库那边就开始冬捕,卖了鱼,不就有钱了。”李卫国安慰道。 “那是你赚的钱。”李卫军又开始钻牛角尖。 这时候李金梅发话:“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家的,大军你就别瞎捉摸了。” 李卫军这才点点头,然后出门找刘罗锅商量去了。 第二天,生产队的干部就领着社员们,开始丈量土地。 这件事全村人都非常关注,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派出代表参加。 虽然地上覆盖了一层白雪,但是并不影响大伙分地的热情。 在丈量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多出来一些,总不能出来半垄? 分完地的,都站在自家的地头儿,望着白雪覆盖的田地,嘿嘿笑。 再一次,他们这些农民,体会到自己拥有土地的那种快乐。 “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俺估摸着,来年肯定是好年头!”吴有财抄着袖,乐呵呵地开始展望未来。 旁边有人哼了一声:“你占了便宜,当然乐了。” 说话的是赵大虎,他分的地,也在南洼,所以心情不大美丽。 “呵呵,那是国子仗义,你眼气,也找人换去。”吴有财也回怼过去。 赵大虎只能干瞪眼,他人缘太次,当然没人把好地换给他,可不是谁都有信心种好水稻的。 忙活了三天,总算是把地都分完了,大伙也并不闲着,一早一晚,都拉着小爬犁,爬犁上坐着个土篮子,开始捡粪。 如今化肥还没开始广泛使用,主要还是用农家肥,所以捡粪就是家里的男人和半大孩子的一项日常工作。 他们拉着爬遛,肩膀上扛着小片镐和铁锹,把雪地上的马粪猪粪之类,收集到筐里。 冬天的时候,粪便都冻得杠杠的,要是能捡到一个大牛粪排子,都能把小娃子给乐够呛。 前些年,生产队都有积肥的大粪堆,现在分了地,那就各人顾各人,都憋着把地里上足肥料,所以捡粪的人都特别积极。 李卫国早上起来,就看到好几个拉着爬遛的小娃子,在鹿场这边踅摸,捡拾地上的鹿粪。 他也不由得乐了:等再过两年,连学校都要求学生交粪,因为学校有校田地,老师也有自留地啊。 “国子哥,你们鸡架里面的鸡粪啥的要不要,不要就给俺呗?”狗剩子用袖子抹了下鼻子,一脸讨好地望着李卫国。 那些鸡鸭还有候鸟,加在一起好几百只,造粪量也不少。 李卫国伸手拍拍狗剩子的脑瓜:“你就别惦记了,这些粪肥,到时候大棚里面还得用呢。” 哦,狗剩子有点失望:“看来只能跑远点,去公社捡了。” 公社所在地,大多是各单位的职工,家里都没地,不用积肥。 孩子们早晨上学的时候拉着爬遛,吃两顿饭,下午两点多就放学,正好一路捡到家。 他们大馒头屯,只是个教学点儿,有小学一到三年级,大点的孩子,都得去公社上学。 把这些能干的小娃子打发走,李卫国就把马架子里面的火炉点着,然后把烧水的铁壶坐到炉盖子上。 昨晚上忘把水壶里的半壶水倒掉,结果都冻实心了。 现在的气候比后来冷,这月份晚上都快零下三十度,马架子里面虽然烧着炉子,但是停火之后就嘎嘎冷。 这也是如今的常态,一来是气温低,二来是现在的房子都不那么严实,窗户都是单层的,保暖效果不好。仟千仦哾 家家户户外屋地的水缸,早晨起来都一层冰。 更别说放在地上的尿盆儿了,肯定冻得叮当的。 拉开窗帘子,窗户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霜花,结得跟森林似的,等阳光上来,才会慢慢融化。 小娃子们倒是有了玩物,在霜花上面画画,或者是印东西。 把那些有花纹的东西,放在手心里焐热,然后在霜花上摁一会,上面的花纹和图案,就会印到霜花上。 比如说五分钱的钢镚,就是小娃子们最喜欢印的。 李卫国就盼着天冷呢,他好凿冰冬捕,因为天越冷,捕捞出来的鱼才越能迅速冻住,起到很好的保鲜作用。 昨天他已经凿个冰窟窿试了试,水库里已经差不多冻了二尺厚,别说人了,就算是大卡车开上去都禁得住。 事实上,以他现在的手段,自己就能捕鱼,不过那样的话,难免惹人猜疑,李卫国决定还是请些帮手,免得太惹眼。 回到家吃过早饭,李卫国就走了几家,约了十几个人,冬捕这活可一点不轻巧。 结果到了第二天,又多出来一伙人,是那些知青,从来没见过冬捕,也要跟着凑热闹。 于是一共凑了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向水库出发。 呱嗒呱嗒,清脆的马蹄声在雪地上回响。 两个马爬犁,轻快地在雪原穿行。 马爬犁是这边冬天的主要交通工具,比马车更加轻便。 爬犁都是木制的,下面两根木头,就像是铺成的两条铁轨,上面再用榫卯连接一个木头架子,一个简易的马爬犁就做成了,放到国外,就叫雪橇。 一般来说,木轨的前端,还要向上弯曲,这样就可以防止戗到雪里。 这玩意是因地制宜的典范,非常适合冰天雪地的北方,大的叫爬犁,小的就是小娃子们最喜欢的小爬遛。 大伙挤在爬犁上,身上都裹着皮袄,像是王大拿这些村民,脚上都穿着大靰鞡。 知青们没有靰鞡,也都穿着厚厚的棉鞋,戴着手闷子。 银装素裹,滑雪而行,大伙的心情也都十分舒畅,葛卫红还带头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李小梅坐在吴小玉的怀里,也乐呵呵地跟着一起唱,小脸蛋红扑扑的。 “葛知青,你这歌唱得不对,应该是大爬犁推开雪浪。”王大拿哈哈大笑着,“俺也唱两句,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呐……” 前些年,就听几部样板戏,所以大伙也都能哼哼两句。 他的声音豪放,气息悠长,此时此地,还真有几分打虎上山的豪气。 “矬老婆声高,大拿这嗓门就是大。”旁边的赵老板子忍不住夸起来,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别扭,爬犁上洒下一串串欢乐的笑声。 李卫国也不由心里感叹:虽然这个时代物资并不丰富,生活也挺艰难,但是人们脸上的笑容,却最是淳朴和灿烂。 必须承认,这会儿的人,生活压力非常小,你家穷嗖嗖,我家也不富裕,你家吃苞米茬子,俺家吃高粱米饭,大伙都差不多一个样,没啥太大区别。 所以也不会像后世那样,大多数人都会产生强烈的攀比心理,从而严重降低幸福指数。 一行人到了水库这边,远远就瞧见一大群鹿,正在雪地上撒欢。 半尺多厚的雪层,对它们没有丝毫影响,梅花鹿的四蹄轻快地在雪地上一点,健美的身形就高高跃起,简直是雪地上的精灵。 赵广定在鹿群后面玩命追赶,不过跟梅花鹿比赛,就算把他跑吐血,估计也撵不上。 等爬犁到了近前,赵广定俩手拄着膝盖,嘴里呼哧呼哧喷着白气:“哎,哎妈呀,这,这帮玩意太能蹽啦!” 昨天李卫国想试试鹿群到底驯服没有,所以就把它们腿上绊着的绳子解开。 还不错,梅花鹿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没有逃跑。 当然了,这是赵广定和王大拿这么想的。 在李卫国看来,他天天用加料的水来给梅花鹿饮水,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否则的话,两个多月时间,这些野鹿是肯定不会被轻易驯服的。 估计是被束缚得久了,鹿群恢复自由之后,就开始满世界撒欢,把赵广定给累坏了。 “哇,要是能叫梅花鹿拉爬犁,那就成圣诞老人啦。”葛卫红望着鹿群,一脸憧憬。 她这个年龄,还是很喜欢幻想的。 吴小玉则笑吟吟地望望李卫国,目光中也同样充满期待。 她知道,这些鹿,很听李卫国的话。 这时候,赵广定终于缓过气来:“啥剩蛋,咱们这边的鸡鸭,还没下蛋呢,哪有剩蛋?” 如今还没到流行过洋节的时候,所以谁知道是啥玩意? “是人。”葛卫红还试图跟他解释。 噢,赵广定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凑到王大拿跟前,小声嘀咕:“大拿,把你那药酒给俺整一瓶呗。” 王大拿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悠着点,别最后就剩俩蛋!” 李卫国听着也憋不住笑:合着圣诞到你们这就变成这样了? 爬犁一路行驶到水库的冰面上,拉爬犁的马都新挂的马掌,在冰面上也并不会打滑儿。 因为是礼拜天,所以一群村里的淘小子,正在冰上玩得热火朝天。 现在的娃子,没电视看,更没手机玩,所以大自然就是他们最好的游乐场。 他们在冰面上滑冰车,抽尜,啥都没有的,就打出溜滑,要是摔个跟头啥的,起来扑拉扑拉身上,接着玩。 这时候的娃子也皮实,整天在外面野,也没见着谁摔断胳膊摔断腿儿的。 看到来了两个大爬犁,娃子们都簇拥过来,一听说要捕鱼,都乐得直蹦高。 “都远点扇着,别掉冰窟窿里!”王大拿是鱼把头,嘴里大声吆喝着。 小娃子们嘻嘻哈哈的,也不远走。 “就在这下网!”王大拿这两天没啥事,早就观察好了捕捞地点,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水库里面的鱼,应该不少。 李卫国倒是没啥意见,在他看来,哪里下网都差不多。 而且他也不准备自己动手,主要是今年不准备弄上来太多,有个万八千斤就够用了。 把工具从爬犁上卸下来,大伙就开始动手。 王大拿在冰面上开始画圈,选定下网口,还有出鱼口,这两个要凿得大一些。 沿途还要再凿一些小冰洞,这个主要用来穿针引线。 然后大伙就抬着冰镩子,开始凿冰。 冰镩子都是铁制的,每一个都有二三十斤,下面是个尖儿,比较锋利,用来破冰,同时再加上自身的重量,凿冰的速度就比较快。 冰镩子上面焊接着一根横棍,用来当把手,俩人抬着,嘿呦嘿呦地一下下落到冰面。 这个是力气活,凿一会儿,身上就腾腾冒汗,然后化作白气儿,跟个大蒸笼似的。 咕咚一下,冰层被凿穿,也就二尺多厚,等到三九天的时候,就得冻一米多。 冰层下面的水压还是很大的,突然被凿穿,压力便在冰洞这里释放,所以呼的一下,压出来一股水,在冰面上四散。 “鱼!”小娃子们都欢呼起来,有些鱼被水给带出来,落到冰面,然后翻腾两下,就被迅速冻在冰面。 不过都是些小鱼,白漂子或者麦穗子船钉子之类。 “都装桶里,一会儿咱们喂天鹅去!”李小梅指挥着这些小娃子,淘小子们还真听话,他们也惦记着看那些水鸟呢。 等漾出来的水都结冰之后,大伙这才继续凿冰,不然的话,鞋底子都粘到冰上了。 这边的下网口凿完之后,再去一百多米开外的地方凿出网口,这个同样也得凿得大一些。 在这两点之间,每隔十米左右,就要再凿一个小冰洞。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这才把所有的冰洞都凿好,开始下网。 渔网陆续下水,前面被长长的木头杆子牵引。 木头杆子足有十多米长,就相当于在冰下穿行的长针,带着渔网,路过一个小冰洞,然后就有人在这个冰洞里面,推送着木头杆子继续前进。 这就跟接力棒一般,将整个渔网,从入网口,送到出网口,沿途兜住的鱼,就是收获。 他们今天下的网不多,所以用手就能拉动,不然的话,还得上绞盘子。 “出鱼喽!”王大拿嘴里高喊一声,他的内心也非常激动,不知道这一网到底收获如何。 此时此刻,人们都汇聚到出网口,看着渔网被拉出水面。 前边的部分,自然是空网,拉出来十几米之后,立刻有人大叫一声:“鱼,出鱼啦!” 水库里面的水比较清亮,所以能清楚地看到一条条或青或白的鱼身,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上抄子!”王大拿也有些意外,感觉早了点,这网也三十多米呢,难道后边都是鱼? 出鱼口两侧各站着一名年轻人,手里拿着大抄子,伸进网兜,把里面的鱼舀上来,然后胳膊一扬,把鱼甩到冰面上。 啪啪啪,鱼尾巴在冰面拍打几下,不大一会,就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这鱼真多!”赵老板子嘴里嚷了一声。 “太棒了,都是大鱼啊!”葛卫红也兴奋地叫嚷。 这就属于没见识了,网眼比较大,小鱼当然就直接漏网。 就这李卫国还不满意呢:“那些二斤以下的鲤拐子和胖头鱼白鲢啥的,都扔回去。” 负责往出舀鱼的吴有财咂咂嘴,心说:二斤的鲤鱼,啥时候都成鲤拐子了? 这边把小鲤鱼习惯性地称为鲤拐子,但一般都是指半斤以下的。 众人一边拉网,一边舀鱼,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彻底把渔网清空。 瞧着冰面上两座小山似的大鱼,大伙也都惊讶不已:这也太多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王大拿估摸了一下:“少说也有三千斤,国子,你这水库里面的鱼还真够多的!” 按照正常来说,就他们今天这种规模,打上来千八百斤的,都算是多的了。 李卫国也乐呵呵的:“主要是大拿叔你这鱼把头厉害,一下就找到鱼群最密集的地方。” 王大拿也被夸得哈哈大笑,然后指挥着大伙往麻袋里装鱼,同一种类的,都分在一起。 这么多鱼,爬犁肯定是拉不下,赵老板子又得了李卫国的命令,乐颠颠地回村去开四轮子,还带回去几条大鱼,犒劳一下大伙。 等捕鱼队回村,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家家户户的烟囱都炊烟袅袅。 雪白的屋顶,炊烟升起,整个小山村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分鱼喽!”小娃子们扯着嗓子喊,然后抱着大鱼,挨家挨户送,每户两条。 这也是说好了的,李卫国拿了队里的捕鱼工具,到时候给大伙分点鱼。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些工具,李卫国该送也得送,乡里乡亲的,还差这两条鱼不成。 尤其搞养殖,必须跟大伙搞好关系,不然的话,谁要是给你使个绊子啥的,你得哭死。 最后剩下的鱼,都拉到李卫国家,堆在园子里,用雪一埋,这天然大冰箱,保鲜效果杠杠滴。 屋子里面,李金梅等人已经做好了饭菜,还把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也都请来,足足坐了三张桌:南北炕各放一张炕桌,地上支一张靠边站,屋里满满登登。 今天主要就是吃鱼:酱炖胖头鱼,清蒸翘嘴白鱼,还要一个凉拌鱼片,仿照的是赫哲族杀生鱼的做法,清凉爽口。 “国子,你这鱼养得真好,感觉比江里的鱼还新鲜!”王队长吃了一口生鱼片,便赞不绝口。 做这道菜,但凡鱼的品质差一点,腥味重或者带着土腥味啥的,那都没个吃。 大伙也都点头,表示认可,年年都吃松江里的鱼,确实能感觉到,桌上的鱼更加鲜美。 “那是,没点本事,国子也不能张罗着承包水库!”还没等李卫国说话,王大拿就接过话茬。 谁都能瞧出来,就今天打上来这些鱼,出手之后,最低也能卖个千八百块,一年的承包费就出来了。 而水库里边,谁知道还有多少鱼? 有一点可以肯定:赔本是不可能赔本,现在就是能赚多少的问题。 想想几个月之前,大伙还都觉得,花一千多块钱承包水库,简直是冤大头的做法。 但是现在再琢磨琢磨,还是人家李卫国有眼光。 不仅仅是有眼光,关键还得有这个魄力,水库就放在那,别人咋没想起来承包呢,咋没人敢承包呢? 包括王队长在内,也彻底放心,当初李卫国要承包水库,他还担心亏本,劝了半天,现在想想,老脑筋真得改一改喽。 “大伙都辛苦了,来,走一个。”李卫国端起酒盅,开始敬酒。 大伙也都美滋滋地喝上一口,满身的疲惫立刻去了大半。 老村长放下小酒盅:“国子啊,你这承包水库,算是先迈出第一步,现在看,效果还不错,这也叫我们心里有底了,来年的大包干,肯定能成。” 说起这个,其他人也都来劲了:对呀,我们也都承包了,虽说承包的不是水库,而是土地,可咱们都是老庄家把式,把地好好伺候着,来年大丰收,日子不就好过啦! 于是所有人都开怀畅饮,感觉更有奔头。 苦哈哈的年代,人确实乐哈哈的。 “上菜啦,这是水煮鱼,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口。”李金梅领着人,端了几个大盆子上来。 他们这边做鱼,以炖鱼和清蒸为主,现在这时候,还没有水煮鱼,是李卫国昨天教给大姐的。 “好!”大伙尝了一片鱼肉,都连连叫好,鱼肉十分鲜嫩,有点入口即化的意思,而且又麻又辣,大冷天的,吃这个最合适不过。 很快屋子就是一片咝哈咝哈的吸气声,都是给辣的,偏偏越辣还越想吃。 等吃完饭,大伙陆陆续续回家,王大拿临走还问呢:“国子,明天还干不干啦?” “还是等联系到销路再捕捞。”李卫国觉得还是稳妥起见比较好,万一都捞上来,最后再卖不出去,那就亏了。 王大拿咂咂嘴,还有点可惜,这还没过瘾呢。 几名女知青则帮着李金梅收拾碗筷,收拾利索,就都坐在北炕聊天,边聊天,手里还不闲着。 知青们下乡之后,也都学会纳鞋底,打袼褙,纺麻绳儿这些活计。 “李卫国,这么多鱼,你准备咋卖?”葛卫红一边扒拉着拨浪锤子,一边向李卫国询问。 拨浪锤子是用牛腿骨做的,中间钻一个小孔,插进去一根小竹签,竹签顶端还带着个小杈,方便勾住绳子。 这个是农村专门用来纺麻绳的,把种的线麻的皮扒下来,都是一丝一丝的,然后就用这个拨浪锤子来上劲儿,纺成麻绳,用来纳鞋底。 那时候,家家的妇女都得干这些活儿,那么多孩子呢,小娃子成天在外面疯跑,穿鞋也费。 李卫国正跟小当家坐在南炕搓苞米呢,小妹要吃苞米花。 这会没有打苞米的机器,全都是手工,先用苞米穿子,顺着苞米趟子,隔三差五地出溜下几行,剩下的,用手一拧,苞米粒就全都下来了。 李卫国一边忙活一边说:“我想去市里转转,年前那些大厂子都要给职工办福利,看看能不能行。” “好呀,那就去首都好啦,我和小玉正好能坐方便车回家!”葛卫红立刻兴奋起来。 吴小玉正在灯下纳鞋底呢,结果差点扎手上,她也抬头望向李卫国。 “首都的话太远了,我想去春城试试。”李卫国今年也不准备卖太多的鱼,而且运输方面也没有路子,去首都有点不大现实。 春城啊,葛卫红不免有点失望,吴小玉也继续低头纳鞋底,她手上这只鞋底儿,尺码明显比较大,一瞧就是男同志穿的。 葛卫红又突然咋呼起来:“对了,燕子你家不是春城的吗?” 王燕也同样在纳着鞋底,结果手一抖,锥子尖儿一下戳在手指肚儿上,开始往外冒血珠儿。 正在粘袼褙的李金梅连忙要去找胭粉,撒上点也能止血。 “我这有药粉。”李卫军正端着半簸箕沙子进屋,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撩开柜子下面的布帘,拿出个小木箱,从里面找出来一瓶子。 李金梅也撕好一块布条,李卫军往布条上倒了点药粉,然后递给吴小玉,叫她帮王燕缠上。 至于纱布啥的,还真没有。 “军哥,我撒不开手,你来。”吴小玉眨眨大眼睛,没接这茬。 “我来!”小当家在南炕这边嚷了一句,刚要下地,被李卫国给拽住。 李小梅反应挺快,估计是明白过来,于是继续在那低头搓苞米,一边搓,还一边撩着眼皮往那边瞧。 小当家看到二哥往王燕姐手上缠布条,俩人的脸都越来越红,小当家就在桌子下面,捅捅三哥。 李卫国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还用苞米棒子,轻轻敲了一下小当家的脑门。 扑哧一声,葛卫红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而李卫军也终于缠好了布条,长出一口气,赶紧端着簸箕去外屋地。 王燕先是瞪了葛卫红一眼,然后用手撩撩短发:“李卫国,你要去春城卖鱼的话,我也跟你一起去。” “好啊。”李卫国点头答应,然后拍拍手:“炒爆米花喽。” 大锅里面已经放了沙子,等沙子热了,再放进苞米粒,沙子可以叫苞米受热均匀。 小当家喜欢吃甜的,还从小瓶儿里边捏出来几粒糖精,放进锅里。 现在这时候,多数人家都吃不起白糖,但是有一种替代品,就是糖精。 糖精是一个个透明的小颗粒,比小米粒儿大不了多少,但是却非常甜,不能多放,不然就苦了。 啪啪啪,锅里不断有苞米炸成苞米花,小当家就守在锅台边,用小手抓着那些乳白色的小花儿。 葛卫红也跟小孩子似的,跟着一起抢。 刚出锅的苞米花烫手,她就俩手来回倒腾着,还用嘴吹气,瞧得大家都忍不住笑。 等苞米花炒熟了,更多的是没爆成花的,这个叫哑巴,嚼起来比较酥脆。 要是孩子多的人家,炒出来的苞米花都得分,用大茶缸子,你一下他一下的,不然容易干仗。 一般人家,四五个孩子算正常,六七个孩子的也不少,八九个的也有。 睡觉的时候,一溜小脑瓜,得挨个过一遍,才知道缺没缺。 第二天,李卫国开上四轮子,拉着几麻袋冻鱼,准备跑一趟县城。他也没叫别人,就郑先农跟着。 眼下正是农闲时节,屯子里不少人都搭方便车去县里,多数都是孩子结婚,原打算去公社置办东西,正好李卫国要去县里,索性就跟着去县里买东西好了。 小四轮拉着十多个人,突突突的,先到了公社,下去几位,剩下的,就都是去县里的了。 道路上一层积雪,李卫国也不敢开太快,颠哒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望见县城。 经过北门外的时候,李卫国在木材厂这停了一下,告诉大伙说:“回去的时候,买好东西,就在这里集合,这是大贵叔的罐头厂。” 正说着呢,就看到高大林骑着一辆自行车从院里出来,看到李卫国等人,好不惊喜。 高大林现在也给田大贵当助理,干得有模有样,他现在和王军一起,成为田大贵的左右手。 其实田大贵就是个摆设,具体事情都是高大林他们在做。 跟高大林打了个招呼,李卫国就开着小四轮进了县城,到了百货公司,把其他人都卸下去,就剩下他和郑先农两个,前往生产资料站。 到了冬季,生产资料站也比较清闲,当院都没啥人。 李卫国他们又见到了门卫的胡老头,老头一瞧见李卫国,脸上立刻笑呵呵:“哎呀,小李,快点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往车斗瞧瞧,老头就笑得更开心:“还是小李言而有信,说送鱼就给送来。” 说完他竖竖大拇指:“还是你们那的鱼好吃,上回吃了,我一直惦记到现在,哈哈哈。” 这回郑先农也会来事了,先拿下来两条大鱼,给胡老头放进传达室。 随后胡老头领着他们去找刘厂长,刘厂长也同样热情,先和李卫国他们握握手,然后也夸起上次的鱼好吃。 李卫国他们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水,李卫国也再次表示感谢,大棚已经顺利完成,试种的小菜儿都已经冒出绿芽。 郑先农同样受到启发,表示等年前的时候,给刘厂长他们送点韭菜和芹菜,正好过年包饺子。 这年头,普通的北方小县城,冬季可没有鲜菜。 除了白菜萝卜土豆酸菜这老几样之外,剩下的还是以干菜为主,什么豆角丝,茄子干,土豆干之类。 过年你要想吃一顿芹菜馅饺子,那都得用秋天晒的干芹菜。 没错,芹菜也能晒干,把芹菜批成一条一条的,往绳子上一挂。 吃的时候用水多泡一会,也有点芹菜味儿,就是有点柴。 刘厂长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觉得眼前这俩年轻人不一般,又能干,又有头脑,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人,最终都会做出一番成就。 不知不觉间,他又对李卫国他们,高看一眼。 聊了一会,一起出屋,到院子里一瞧,好家伙,一大群人都围着四轮子看呢。 “这鱼真够个,少说也得有五六斤,过年炖一条,全家就够吃啦。”这时候家家人口都多。 “听说这鱼可鲜了。” “啥时候分啊!” 职工们议论纷纷,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几分兴奋。 刘厂长叫人先过秤,一千二百多斤,就取个整,算一千二。 价格方面,李卫国也没多要,鲤鱼三毛五,胖头鱼三毛,比水产公司还便宜呢,那边卖鲤鱼,还四毛五分钱一斤呢。 至于别的品种,他也只是单独给刘厂长准备几条鳌花和翘嘴,不然的话,你啥鱼都有,人家单位职工也不好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道理。 差距不大,正是现今人们幸福指数比较高的主要原因。 “小李,我们不占便宜,也不能叫你吃亏,就按照水产公司的官价来。”刘厂长真挺爽快,都是国营单位,又不是他自己掏腰包。 最关键的是,鱼确实好,而且他瞧着李卫国也顺眼。 算完账,领了钱,李卫国也就准备告辞。 第一百零二章 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 “小李,别走啊,你那水库,不会就这么多鱼?”刘厂长又把李卫国二人领回办公室。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他当然能明白,对方这是又给他介绍生意,还真是意外之喜。 刘厂长打了个电话出去,开始叫人,在等人的工夫,他这才道出原委。 原来他和油料厂的张厂长是老朋友,上回李卫国送来的鱼,他拿到家里,就叫老张一起过来吃鱼。 张厂长也吃得赞不绝口,听说生产资料站这边要给职工分鱼,就也想到这项福利。 “小李啊,老张他们单位,职工比我们这边多,而且他们是富得流油啊。”刘厂长笑着说道。 油料厂,主要是出产各种油脂,什么黄豆榨出来的豆油,葵花籽油,亚麻籽油等等,单位确实比较肥。 李卫国也不由心里一动:要是能从油料厂弄点豆饼之类的饲料,那就更好了。 不大一会,张厂长就骑着自行车来了,这位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瞧着都感觉油汪汪的。 刘厂长给介绍一番,老张又瞧瞧李卫国拉来的鱼,当场就表示,他那边也要两千斤,问李卫国啥时候能送来。 果然是财大气粗,根本都不问价,李卫国于是就约定好明天,老张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从刘厂长这顺了两条鳌花。 等李卫国离开生产资料站的时候,兜里就多出来五百多块的现金,而且明天还能收得更多。 “国子,开门红啊!”郑先农也替李卫国高兴,心里也羡慕不已:瞧着国子赚钱,咋就这么容易呢? 来县城转一圈,一年的承包费就赚出来了。 关键是,人家那大水库里,指不定还有多少鱼呢! “郑大哥,这只是开始,等来年咱们的水稻丰收了,你也就等着数钱。”李卫国乐呵呵地回道。 他的心里,其实更加兴奋,因为这是承包水库以来,真正的第一笔收入,意义非同凡响。 像是挖老山参这些,那都是碰运气,属于天上掉馅饼这种,一锤子买卖。 天上不可能天天都掉馅饼,所以还是养鱼这种最好,细水长流。 而且这也是他用自己的能力和努力换来的,能够以此改善家庭的状况,这种强烈的自豪感,更叫他心里满是欢喜。 正好车斗里边有地方,李卫国就买了半麻袋冻梨冻柿子拉回去。 冻梨蛋子一个个表面都黑湖湖的,瞧着不起眼,但是里面的梨肉雪白,用凉水缓透了,咬一口那叫一个水灵,是这边冬天主要的水果。 没法子,这年头新鲜的水果运输不方便,顶多也就是有点苹果橘子啥的,苹果还都是小国光,瞧着不起眼,吃起来酸酸甜甜,果味倒是挺浓。 不像后来的苹果,个头大,外表瞅着也漂亮,吃着却没啥味道。 郑先农也去了一趟百货商店,出来的时候,李卫国还想问他买啥了,这老哥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背着的挎包倒是捂得严实。 不过李卫国还是发现,挎包里面还是露出一抹红色,于是先开车回罐头厂这边等着,正好李卫国也想在厂子里走走。 看到李卫国来了,王军和张星也都挺兴奋,领着李卫国转了一圈。 给李卫国的感觉,这地方占地真不小,以后厂子扩建,也完全够用。 新厂房的地基已经打完了,原有的旧库房也收拾利索,就等着进设备。 至于田大贵,则回岛国那边进设备去了,制作罐头,起码也得先有一套生产线不是。 留守在这的高大林和王军他们也没闲着,要联系其他配套设施,比如生产罐头瓶子的厂家,包装厂等等,都要打交道,还要负责招收工人,进行培训等等。 说起这个,王军显得格外兴奋:“李哥,每天报名来咱们厂的人都不少!” 他当然有理由高兴,以前他们就是小街熘子,人见人厌的那种。 现在可受人尊敬了,那些来报名的人,都又是递烟又是拉关系的。 以前那些大姑娘瞧见他们,都是扔白眼,现在不说抛媚眼,反正都是笑脸。 这也叫王军感受到什么叫尊重,这种感觉,令他的精神十分享受。 “李哥,主要还是咱们这里工资待遇好。”张星的娃娃脸上也喜气洋洋,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李卫国点点头,看来给他们五十块的工资没白开,效果还是不错的。 毕竟小县城就这么大,有什么消息,都传得很快。 不过他也提点了一下这两位,要管好手下,千万不能翘尾巴,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司形象。 公司形象,这个一听就挺厉害呀。 王军和张星等人使劲点点头,望向李卫国的目光都带上几分崇拜。 不大一会,高大林也骑着自行车回来,他是去商业局注册商标去了,县里现在还没有工商局呢,这个要到明年,松江县才会成立。 “国子,咱们得先研究个商标,我们也不知道用啥,还是你拿主意。”高大林倒是干脆,直接把这事推给李卫国。 张星想起来一个事:“大贵叔走的时候还念叨呢,说能不能用‘大贵’做商标。” 说完他也嘿嘿两声,抓抓后脑勺:“好像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高大林笑道:“不行不行,人家顾客一瞧,你这啥商标啊,大贵,这么贵呀,不买不买。” 哈哈,大伙也都忍不住笑,看来田大贵想用自己名字做商标的愿望,估计要落空喽。 李卫国朝高大林要来纸笔,在纸上简单勾勒几笔:“咱们这里是白山黑土,就注册白山这个商标。” 大伙看看纸上简笔勾勒的山形,还有下面写的白山二字,一点头。 山里物产丰富,用这个做商标,而且简洁明了,最是恰当不过。 李卫国放下笔:“不仅仅是罐头,以后咱们还会发展出更多的品种,到时候,都统一用白山这个商标。” 更多产品?高大林和王军等人不由瞪大眼睛,一股豪情,陡然而生。 他们现在的目光,就只能看到罐头厂,对未来还没有什么规划。 但是从李卫国的话语中,他们能够感觉到,李卫国显然有着更加长远的计划,有这样的领路人,他们的信心也变得更足。 接下来,李卫国又重点跟他们说了说招工的事情,现在的一些工厂,有些工人四十多岁就退休了。 为的就是叫孩子早点接班,孩子有了工作,找对象啥的才更方便。 像这种年龄的退休工人,有经验有技术,而且正值壮年,是他们罐头厂最为需要的。 另外就是可以适当招少量德高望重的老工人,这个年代的工人,凭手艺吃饭,大多有一手绝活,关键时刻,可以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最后就是招一些青工,最好是高中毕业的,这年头大学不好考,想招大学生,那根本就是做梦,所以高中生就比较抢手。 老中青三代,搞好梯队建设,也可以为以后扩大其它工厂储备人才。 听李卫国讲完,高大林他们脑子里的思路也终于捋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一点很重要,李卫国几十年的阅历和见识,指导他们几个小生荒子,不要太轻松。 最后李卫国还从挎包里面拿出来一沓稿纸,交给高大林:“这是我琢磨出来的厂规和生产制度,咱们好歹是外资企业,跟国营工厂还是有区别的。” 这也是李卫国参照后世的一些规章,花了几个晚上鼓捣出来的。 国营厂的职工,身上多多少少,会养成一些不良的习气,这一点,必须转变。 “开饭啦。”食堂那边有人过来招呼,他们这边吃三顿饭。 李卫国也跟着去了食堂,还有不少买完东西的村民,也都回来了,一起叫到食堂,吃口热乎的。 “大贵是真出息了,整了这么大的厂子。”一位婶子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旁边有知道老底儿的一个大娘说:“秀芝,你还说呢,当年有人把你介绍给大贵当媳妇,你还死活不乐意。” 那位婶子也不在乎,嘴里还哈哈笑着:“谁知道马粪蛋子也能发烧啊。” 大伙到了食堂,也没啥好吃的,就是白菜条炖冻豆腐和粉条子,高粱米饭,再有一碗酱缸腌的咸菜。 能吃饱就行,大伙自然也都没挑,菜汤上面飘着一层油珠儿,在家里还吃不到油水这么大的呢。 农村人来县城,没亲没故的,还能有地方吃口热乎的,大伙都知足,心里对田大贵的罐头厂,都感觉是个依仗。 在了解了一下伙食之后,李卫国表示:明天送鱼的时候,给这边也顺道拉一麻袋过来,可以偶尔改善一下伙食。 吃完饭,大伙热热乎乎上车,突突突地往家里奔。 坐车的村民嘴里也闲不住,聊着在县城的见闻。 在这个年代,进一次县城,那是回家能说一个月的。 聊着聊着,就有人问前面开车的李卫国:“国子,鱼都卖了,卖多少钱啊?” “五百。”这点钱,李卫国当然也没有打埋伏。 大伙自然是好一阵羡慕,李卫国也知道,肯定有人眼热,于是又说道:“没啥,等来年大家都自个种地,到时候就等着坐炕头数钱。” 对,咱们也玩命干,大伙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 路过公社收购站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用马车或者牛车拉着鸡笼子,来出售鸡鸭鹅这些家禽,村民立刻又张罗起来,明天也要来卖。 今年各家养的鸡鸭都比往年多,以前是不敢养,今年上面下了文件,鼓励农村发展养殖,所以每家最少都抱了一窝小鸡崽。 留十只八只自家养着下蛋,剩下的,也没有别的销售渠道,自然是卖给收购站了。 日后红火的农村大集,这边现在还没开始呢。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要到八三年之后,他们这边才有集市。 李卫国听了大伙的谈论,倒是心中一动,觉得有必要回家跟大家商量商量。 天黑之前,四轮子开进大馒头屯,各回各家。 李卫国把车在自家大门外停好,车头盖上大棉被,这才进屋。 “三哥回来啦,快点上炕暖和暖和!”李小梅拉着李卫国的手,感觉有点凉,连忙就推着三哥上炕。 “哥买了冻梨冻柿子,在外屋地呢,小梅你用盆子缓点儿。”李卫国还真有点冷。 小当家嘻嘻一笑:“哥,留着过年吃。” 这年头,有点啥好东西,都得留着过年吃。 “买不少呢,以后想吃啥,哥就给你买。”李卫国从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大团结。 “哇,这么多钱!”小当家欢呼一声,俩眼睛都眯成月牙,人家是见钱眼开,到她这反了。 李金梅也从外屋地进来,拿起钱开数:“五百多呢,哈哈,国子,水库终于见钱啦!” 自从承包水库之后,李金梅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有着很大的压力。 一千二百块的承包费,对这时候的一个家庭来说,那真不是一个小数字。 如今拿着厚厚的钞票,她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地,喜滋滋地瞥了炕上的李卫国一眼,李金梅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自豪:还是我弟最能! 屋门一开,李卫军也回来吃饭,李金梅朝他晃晃手里的钱:“大军,你想承包养奶牛的钱有了!” 李卫军也立刻欢喜起来:“国子,我还一直担心呢,担心赚不出来承包费,还是你胆子大,有本事!” “三哥当然厉害啦。”李小梅又进入到夸三哥的模式。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红火,等到明年,咱们也盖几间大瓦房!” 兄弟姐妹四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吃饭的时候,李卫国说了收购站开始收家禽的事,李金梅也张罗着,把他们家的公鸡和公鸭卖一部分。 差不多有将近一百只的公鸭和五十只小公鸡,就算留几只做种,剩下大部分都得出售。 “多留几只,留着过年吃。”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 以前过年,顶多杀个一只两只的,就算不错了,多了可舍不得。 李金梅刚要说不行,想想今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过个肥年也挺好。 然后就听李卫国又说:“姐,我看咱们最好再补充一批当年的母鸡和母鸭,等到明年开春就能下蛋了。” “就怕饲料不够。”李金梅倒是不担心别的,这回也不用去生产队上工,她伺候这些鸡鸭简直太轻松。 其它季节,鸡鸭需要的饲料并不多,主要是冬天,光吃不下蛋,消耗比较大。 李卫国就说了明天油料厂要两千斤冻鱼的事情,最好能换一部分饲料回来。 这个消息,又叫家人高兴不已,想不到第一次打上来三千多斤鱼,一下子就全都卖出去,看来水库是真承包对了。 李卫军在欢喜之余,心里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奶牛好好养着,也多给家里赚钱。 而李金梅则出去,到各家串门,联系购买鸡鸭的事情。 等她回来的时候,小当家眼尖:“哇,大姐你的红围巾可真漂亮,以前没看你扎过,哪来的?” 李小梅正在炕上,就站到炕沿,伸手把大姐的围巾摘下来,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围巾挺长,最下端的穗子,都耷拉到脚面子,小当家还晃着脑袋臭美呢。 “以前买的,一直没扎。”李金梅的脸有点红,可能是外面冷,冻的。 小当家可不好湖弄,家里有啥没啥,她都门儿清,于是摇晃几下小脑瓜,刚要说点什么,就被李卫国给拽进怀里:“把这围巾给大姐,明天三哥给你买个小点的。” 李卫国好像有点想明白了,在县城的时候,郑先农去百货商店的时候,就遮遮掩掩的。 不过眼尖的李卫国看到,老郑的挎包边上,露出几绺红色的穗子,这回对上号了。 李卫国倒是乐见其成,老郑这人,老成本分,而且有本事,对大姐来说,还真是良配。 唯一的问题是,等到来年,郑先农肯定要考大学,这个有点麻烦。 其实同样麻烦的还有他自己,因为吴小玉也是要上大学的。 第二天,李卫国在大姐和二哥的帮忙下,把剩下的鱼都装进四轮子,好家伙,车斗都装满了,冻鱼支愣巴翘的,比较占地方。 还有不少村民想要搭顺风车,去公社卖鸡鸭鹅啥的,肯定是坐不下了。 “等明天,叫老板叔开车送大伙去。”李卫国倒是不介意跑跑腿儿,毕竟他家还要从大伙手里购买一些鸡鸭呢。 等到晚上快要天黑的时候,李卫国这才开着四轮子回来,车上同样还是满满当当的。 车子开到家,把李金梅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鱼没卖成呢。 李卫国掀开车斗上面压着的麻袋,好家伙,里面都是一块块金灿灿的大豆饼。 豆饼是黄豆榨油之后剩下的残渣,压制成圆饼的形状,大小跟自行车轱辘那么大。 “这么多豆饼,国子,看来咱们还真得多养点鸡鸭。”李金梅二话不说,直接就开搬。 李卫军也闻讯出来,他力气大,一次能搬好几块。 李小梅就惨了,一块她都扛不动,只能在那过数,要不怎么叫小当家呢。 她一边数着,手里一边还拿着一块豆饼渣儿塞进嘴里,嚼得还挺香。 在困难时期,能吃上豆饼就算不错了,而且这玩意嚼起来确实挺香的。 入冬以来,李卫国陆陆续续的,已经从粮库那边,购买了不少杂粮,现在又来了一批精饲料,这也叫李金梅信心大增。 第二天,她就开始去联系好的那些家里抓鸡逮鸭,准备扩大养鸡场。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抓上瘾啦? 现在已经不能叫养鸡场,说是家禽场更合适。 这样的大事,当然是全家出动,李卫军拉着爬犁,上面装着两个铁丝编成的鸡笼子。 李卫国手里拎着一杆钩子秤,李小梅抱着个大麻袋,乐颠颠地跟在后面。 一家人先去了王大拿家里,事先都告诉了,所以他家的鸡鸭都在架里,没往外撒。 大拿婶子打开鸡架门,和李金梅一左一右守着,出来一只,就直接逮捕。 要是家里准备留下的,那就放掉,准备卖的小母鸡,则直接装进麻袋。 麻袋里边塞进去几只,李卫国就用秤钩子在麻袋口一钩,开始过秤。 过完秤的,被李卫军塞进鸡笼子里。 小鸡们还以为到了末日,一个个都吓坏了,咯咯直叫。 还有一只五花大公鸡,更是一个劲叫唤,最后飞到鸡笼子上边,要叼李卫军。 小当家在旁边负责计数,以及最后算总账。 一共抓了十只小母鸡,都是当年的小鸡,份量都比较轻,平均一只鸡也就三斤沉,十只小母鸡,加起来三十斤刚刚出头。 李金梅给的价格很公道,收购站那边,按照不同的等级,毛鸡平均是八角钱一斤,李金梅则直接给九毛钱一斤,给大拿婶子数过去二十七块钱。 毕竟要是送到收购站去卖的话,肯定要给小鸡吃得饱饱的,能增加一些重量。 “大梅,都是自家养的,你就抓走得了,还要啥钱。”大拿婶子有点不好意思收钱。 “婶子,要是家里来客,吃你家一只小鸡,那就不给钱了,这些都是我们养着下蛋的,当然要给钱。”李金梅把钱塞进大拿婶子的衣兜里。 大拿婶子还非得要还回去几块,说是卖得太贵。 李卫国可不觉得贵:不到三元钱就能买一只鸡,还是农村散养的笨鸡,简直便宜透了。 账其实不是这么算的,以当时人均月工资三十元来算,三元钱就相当于工资的十分之一,你还能说这个便宜吗? 大拿婶子这才乐呵呵地把钱收下,三十块钱,都够一年油盐酱醋的钱了。 想想是真不容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养点鸡鸭,就指望这些换点零花钱呢。 自个家的孩子,平时都舍不得吃一个鸡蛋。 就算偶尔奢侈一下,炸个鸡蛋酱,一大碗酱,就放一个鸡蛋,一大家子人还都吵吵香呢。 谁家要是有生孩子的产妇,做个月子,总共能吃上十只鸡蛋,那都算是奢侈的。 李卫国一家从老板叔家里出来,下一家是赵广定家,他家就不用去了,啥都没养。 赵翠花嫁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冬,想养啥都得等到开春之后。 然后是赵老板子家,老板子家摸了三十多只鸭子,自个家就准备留五只,去了公鸭,剩下十多只鸭子,都被李卫国给抓走。 相比小鸡,鸭子的价格还要便宜一些。 “大梅,我家还几只大鹅呢,你要不?”老板婶子掐着一只大鹅的脖子,向李金梅询问。 大鹅太能吃了,李金梅有些迟疑。 李卫国说话了:“鹅蛋好啊,大补,姐,咱们就养着。” 于是一只公鹅,四只母鹅,也全都拿下。 大鹅脖子长,体型大,笼子塞不下,只能先用麻袋装着。 等笼子满了,李卫国就往水库那边送一趟。 把鸡鸭鹅从笼子里撒出来,这帮家伙都兴奋地扇呼着翅膀,感觉死里逃生似的。 其实还真差不多,如果卖到收购站,就全得挨刀。 “去,以后都好好下蛋。”李小梅张着小胳膊,把这些家禽撵过去,和原来的鸡鸭掺群。 鸭子都比较友好,见面就点头哈腰的,嘴里嘎嘎嘎的叫着,很是亲近。 小母鸡也还算老实,新来的都是小母鸡,所以不会像公鸡那样争斗。 大鹅则比较高傲,仗着自己个头大,称王称霸,好鹅赛过狗,大鹅比较爱管闲事。 扑棱棱,几只跟大鹅差不多的家伙跑过来,是天鹅,它们还以为来了同类。 结果一瞧,根本就不一样,天鹅的身材更加修长,脖子也更长,腿也高,显得十分高贵;相比之下,家养的大鹅腿短身子胖,就变成又矮又挫了。 估计这些大鹅也是自惭形秽,在天鹅跟前都服服帖帖的,保持敬畏之心。 天鹅也没搭理它们,又跑回水鸟那边,倒是有几只大雁,凑上来和大鹅挺亲的,本来嘛,从物种上来说,这两个才是近亲。 哥俩一连运了好几趟,李卫军这才发现一个问题:“国子,好像买不少了?” 李卫国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量,不过瞅着鸡群鸭群,都是好大一群。 “小母鸡一百五十二只,鸭子一百零五只,大鹅五十五只。”李小梅准确地报出数量,不愧是小当家呀。 “太多了?”李卫军还真被吓到了。 平时养十只小鸡,那都算多的了,主要是喂不起。 于是三人回到村里,找到李金梅,只见大姐两只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抓上瘾啦? 李卫军连忙给李金梅报数,把李金梅也吓了一大跳:不知不觉,竟然抓了这么多! 刚才越抓越来劲,有一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李卫国倒是能够理解,就跟抓奖券差不多,都容易上头,于是笑道:“那就都养着呗。” 反正来年开始分田到户,以后也不用再为饲料发愁。 “到时候那么多鸡蛋鸭蛋,可往哪卖呀?”李金梅这会儿知道发愁了。 这事一点不用愁,就算没有别的销售渠道,最后还能卖给收购站呢。 只是收购站的价格有点低,就拿鸡蛋来说,平时能卖八分钱一个,到收购站那去卖的话,顶多五六分钱。 这次疯狂的收购活动终于结束,不过还没算完,原来的那些小公鸡和小公鸭,也得淘汰。 不过因为他们家的鸡鸭孵化得稍晚,所以还得再喂上一个月。 这时候的人也有办法,可以给鸡鸭“站笼”,就是用笼子把鸡鸭圈起来,减小活动,再加上食物充足,可以快速长肉,就跟后世育肥的道理差不多。 而李卫国的四轮子,则被赵老板子开着,跑了几趟公社,把各家多余的鸡鸭鹅都卖到收购站。 收购站那边,现在都挑灯夜战,杀鸡宰鸭,天天忙到半夜。 宰杀好的鸡鸭,褪干净毛,内脏也都掏出来,然后盘上腿儿,脑袋也别到翅膀底下,团团乎乎的,方便运输。 通常情况下,把这些鸡鸭放到外面冻上一宿,就冻得杠杠的,然后外面再挂上一层冰,就可以起到最大程度的保鲜。 挂冰也很简单,把冻好的鸡鸭放到凉水里蘸一下,拿出来之后,外表就会挂上一层薄冰,老百姓管这个叫挂蜡。 像是鱼肉之类,冬天都用这种方式来保鲜,一点都不会变质。 就连鸡心鸡肝这些内脏,也都冻成一坨一坨的,然后运送到大城市的食品店,进行出售。 最难得的是鸡胗,李卫国还惦记着买点吃呢,结果人家收购站根本就不对外出售。 收购完鸡鸭鹅之后,李金梅可就有的忙了,好几百张嘴,每天早晚各喂一遍,就算有李小梅给她帮忙,也够累的。 现在正是冬闲,所以吴小玉和王燕她们,也天天去帮忙。 水库这边热闹啊,有那么多水鸟可以看,还可以近距离接触。 那些小鹿也特别招人喜欢,它们的胆子最大,你手里拿着点包米粒,小鹿就敢凑过来,凑到你的手心吃粮食。 吴小玉最喜欢喂那些小鹿,有时候再给它们几个盐粒儿,就把小鹿高兴地直跳。 还有偶尔芳踪一现的紫貂,以及偶尔钻出来的水獭,都能叫这些女孩子高兴半天。 这其中李小梅最受这些动物的欢迎,或者是年龄的缘故,动物们都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其次就是吴小玉和葛卫红,也能和动物近距离接触。 尤其是葛卫红最积极,帮着喂完鸡鸭鹅,她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瓜子,扒瓜子仁,投喂给那些小鸟。 有两只蓝大胆,现在已经跟她混熟了,只要葛卫红吆喝一声,这两只鸟就飞过来落到她身上,抢瓜子仁吃。 葛卫红还练了一项绝技:用牙叼着瓜子仁,然后蓝大胆就扇动翅膀,从她嘴里把瓜子仁叼走,连李小梅看得都服气。 落雪之后,冬候鸟越来越多,一群一群的,大多是从西伯利亚那边飞过来越冬的。 最多的就是苏雀,当地有一种植物叫苏子,结出来的种子,比小米粒还小,却是这种小鸟的最爱,所以叫苏雀。 苏雀样子跟麻雀其实差不多,但是人家比较爱美,脑瓜顶上,有一簇红色的羽毛,所以看起来就比麻雀漂亮多了。 另外有的苏雀,前胸也有红色羽毛,那就更受小娃子们的欢迎。 每年这个季节,娃子们都提笼架鸟的,来捕捉苏雀。 用高粱秸秆扎成的鸟笼子,上面有两个能滚动的机关,苏雀踩上去就会翻进笼子里。 通常情况下,笼子里边还有一只养熟的老鸟,叫做老油子,负责勾引外面那些同类。 苏雀性子不烈,比较好养活,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不好听点就叫没心没肺,傻吃孽睡,即使被关进笼子,也该吃吃该喝喝。 不过和葛卫红相比,这些小娃子还是差了一大截,他们还得用笼子,人家葛卫红直接在大自然里面放养。 忙完了家里,等到十二月中旬,李卫国也收拾一番,准备去春城。 第一百零四章 以貌取人啊 不过出门之前,李卫国要把家里安排妥当。 别的都不用他操心,鹿场那边有赵广定和王大拿照顾着,家禽那边有大姐他们。 而且二哥在家,李卫国也放心。 唯一惦记的就是原本这个冬天会发生的一件事:小妹得了阑尾炎,耽误救治,而令他永远失去了这个可爱的小妹。 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改变。 毕竟这几个月的时间,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小当家已经胖了不少,身体的抵抗力应该也强了不少。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李卫国还是特意交代大姐,要是有啥情况,就叫赵老板子开四轮子,赶紧把人送到县里的医院。 他倒是没特意说小当家,主要是说屯子里的那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冬天难熬,万一有病,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定要帮忙。 结果他还被李金梅给数落一阵,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李卫国叮嘱,李金梅也肯定会帮忙的,出人出力,甚至出钱,都不会含湖。 反倒是李金梅一个劲叮嘱李卫国,出门凡事要小心。 带去的钱,都叫李金梅给他贴身缝好。 这年头小偷小摸的比较多,尤其是车上,扒手特别多,必须小心。 李卫国换上裤衩子,瞧着前面缝了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也不免有些好笑:这还真够保险的。 这趟去春城,同行的还有王燕和郑先农。 王燕家是春城的,郑先农主要是去买稻种。 这年头出门,实在太费劲,春城距离松江县大概不到五百里地,可以坐大客车,一天一趟,也可以选择火车,绕一些路,需要晃悠十多个小时。 李卫国要带着一批冻鱼做样品,还真不能坐火车,原本是打算坐大客车的,把冻鱼放到车顶的驮货架上。 另外出门还得开介绍信,村里先开,然后到公社换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旅社都不叫你住。 李卫国觉得,直接用罐头厂的介绍信比较好,毕竟级别更高。 等他们仨来到罐头厂,开完信,盖上公章,高大林就提议:大贵叔的皇冠小轿车闲着呢,自己开车多方便。 李卫国就问道:“你们谁会开?” 高大林和王军张星他们一起晃头,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太少了。 就拿司机来说,如今绝对是个非常吃香的职业,足以和售货员媲美。 李卫国咂咂嘴:“这个你们也得学啊,明天就报名学去,费用厂子报销。” 这年头考驾驶本可不容易,最少也得一年才能下来,因为不光要学驾驶技术,顺带着车辆的常见故障也得学习,驾驶员兼修理工,全套的。 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个人的修理部,车辆坏半道上,全得靠自己。 “好!”那哥几个都一脸喜色,年轻人哪有不喜欢车的,瞧着田大贵开小轿车,他们当然羡慕。 可是这玩意太金贵,二三十万块的东西,他们可不敢瞎捅咕。 高大林在激动过后,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嘴里开玩笑:“国子,要不等我们都学会了,再送你们去春城。” 李卫国乐呵呵地摆摆手:“我会开车,就是没小本本。” 真的假的?这几个人当然不信。 李卫国从高大林那把车钥匙要过来,然后去车库。 车库就是临时的一个空屋子,里面放着这辆宝贝皇冠。 “李哥,你行不行啊?”张星瞧着有点悬,这要是给刮着碰着,那还不得心疼死? “没事,跟开小四轮差不多。”李卫国倒是不怎么在意,这车在别人眼里金贵,以他的眼光,也就一般般。 那哥几个彼此对视:一样才怪呢。 就看到李卫国用钥匙拧开车门,把小轿车发动,又检查一下油箱啥的,预热一会,就缓缓倒出车库。 在高大林他们紧张的注视下,李卫国熟练地开着小轿车在空旷的院子里转了一圈。 “李哥,感觉你开得比大贵叔还遛呢。”张星立刻兴奋起来。 李卫国也下了车:“就是没有证。” 王军也是一脸敬意地说道:“李哥,没事,谁查呀。” 李卫国也点点头,这会儿车辆稀少,确实没人管。 尤其是小轿车,整个县里,也仅此一辆。 于是众人把带着的东西都塞进后备箱,就这么出发了。 “还是这车坐着舒服。”郑先农美滋滋地坐在副驾上,嘴里也不由感叹着。 李卫国笑笑:“郑大哥,我说再过几十年,咱们国家,家家也都有小轿车,你信吗?” 郑先农还真点点头:“听说国外已经普及小轿车,我对咱们国家也有信心!” 说完他又晃晃脑袋:“就是驾驶证太难考了。” 李卫国则想起了一件事,那位受人敬爱的水稻专家,不就没有驾驶证,也可以开车吗? 当你的能力和贡献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摆脱一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李卫国希望,郑先农将来也能拥有这种荣耀。 王燕自己坐在后排,一直比较沉默。 小轿车驶出县城,上了省道,柏油路,也不算宽,还坑坑洼洼的,跟后世当然是没法比。 不过在当下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许多地方都是沙石路或者干脆是土路。 就是路面上有积雪,所以车速也不敢太快,跑了五六个小时,前面终于望见大烟囱和楼房,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们这边到冬天的时候,昼短夜长,四点多钟就黑天了。 街道也渐渐变得宽了不少,道路两边,也出现了一些楼房,普遍都不高,颜色也没有那么光鲜亮丽,反倒给人一种厚重之感,这是专属于这个时代的色彩。 路上的行人,也以骑自行车的居多,除了电车,很少能看到小轿车的踪影。 李卫国他们发现,不少行人,都把好奇和羡慕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这当然不是针对他们三个人,而是因为这辆小轿车。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有穿着上白下蓝警服的警察在指挥交通,还朝着这边敬了个礼,丝毫没有上前查问的意思。 李卫国彻底放心,这年头能坐这么高级小轿车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估计是把车里的人当成省里的领导了。 “以貌取人啊。”郑先农还晃晃脑袋,感叹一声。 春城这地方,现在还是重工业基地,所以最多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工厂。 如今的工厂都是铁饭碗,可以说,进了工厂,吃喝拉撒,从孩子上托儿所,到老人病故,厂子都管。 这样的日子,当然是幸福的,所以即便是物资不像后世那么丰富,但是人们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是令李卫国颇为心动。 后来说这是最后的纯真年代,还真不是瞎说。 李卫国手里要是有相机的话,一定要好好记录下这些难忘的镜头,因为这是一个时代的回忆。 “王点长,咱们先找个招待所,安顿下来。”李卫国跟身后的王燕说道。 王燕点点头,这座城市的招待所还是比较多的,一般的工厂,都有自己专属的招待所,负责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供销人员。 不过李卫国他们可不属于采购员,也不知道罐头厂的介绍信能不能好使。 终归是要试一试的,王燕看到前面有一个轴承厂的招待所,就叫李卫国把车停到门口。 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下车之后,郑先农都有点不会走道了,活动半天腿脚,这才缓过来。 王燕正要进去问问,却见厚重的玻璃门一开,跑出来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妇女,朝他们笑脸相迎:“欢迎欢迎,欢迎领导光临!” 领导? 王燕扭头瞧瞧小轿车,脸上也闪过一丝苦笑:好像也没错,这年头能坐得上小轿车的,可不是领导嘛。 那些能买得起小轿车的暴发户,现在都还没发家呢。 王燕摆摆手:“两位同志,我们可不是什么领导,我们是来春城办事的,想要住宿,这是介绍信。” 她把介绍信递给其中一位妇女,那位服务员也就不到三十岁,仔细瞧瞧介绍信:“白山罐头厂,松江县的?” 她望望小轿车,又打量一下李卫国他们仨,满脸狐疑,县城的一家工厂,都能有这么高级的小轿车了? 李卫国便笑着解释一句:“我们罐头厂是外资企业,是来自岛国的外商投资,专门加工罐头,出口到岛国那边。” 这样啊,那位服务员点点头,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外资企业,还能出口创汇。 她哪知道,李卫国他们的罐头,现在连影儿都没有呢。 于是服务员依旧十分热情地邀请李卫国他们进了招待所,嘴里还问东问西的,比如都生产什么罐头,有没有样品之类。 郑先农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的雾气,嘴里就要说实话:“我们的罐头厂还……” 李卫国连忙打断他:“我们的罐头,一般不在国内销售,在岛国都供不应求。” “那太厉害了,是水果罐头还是什么罐头?”服务员好生羡慕。 李卫国就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主要是一些山珍罐头,就是山野菜,菌类这些,加工成罐头,岛国人最喜欢这些产品。” 王燕和郑先农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李卫国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李卫国也没说错,只不过事情还没发生呢。 一边聊天,服务员一边给他们开好房间,两间房,王燕自己一间,李卫国和郑先农住一间。 王燕表示自己就不用了,一会儿先回家看看,到时候就在家里住,毕竟在这住一晚,要花一块五角钱呢。 一块五,其实也不少了。 “也行。”李卫国点点头,毕竟知青难得回家一趟,当然要在家里住了。 服务员用钥匙打开房间,这会儿可没门卡什么的。 屋子里还算整洁,两张床,普通的蓝白格布床单,桌子上摆着茶盘,里面有两个茶杯和一个暖水壶,热水自己打。 李卫国和郑先农简单收拾一下,主要是把后备箱里面的一麻袋冻鱼拿出来,叫服务员帮忙放到后院,免得化了。 “这么多鱼啊。”服务员也瞧着眼热。 鸡鸭鱼肉,在这个年代,都需要供应,自然也都是供不应求的。 “我们厂子以后准备做鱼罐头,结果收购的鱼太多了,用不了,就到春城这边看看有没有销路。” 李卫国觉得这服务员大姐挺热情的,于是也就拎出来一条,叫人家尝尝鲜。 这可把服务员给乐坏了,这条大鲤鱼有三四斤重,平时她可舍不得买着吃,于是连声道谢。 李卫国又拿出来两条鱼,去王燕家,总不能空手。 “国子,不用拿了,你们就在这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回去就行。”王燕嘴里一个劲推辞。 李卫国不由得眨眨眼,他觉得王燕的表现有点不大对劲。 正常情况下,应该邀请去她家做客才对,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想想上次卖山货之后,王燕就去邮电局寄钱,李卫国觉得,可能是王燕的家比较困难,所以不好意思邀请他们去家里。 怎么说也是城市,再困难还能比大馒头屯那边困难啊,这女同志就是爱面子。 于是李卫国便嘿嘿几声:“王点长,都到家门口了,我们要不去拜访一下,那可说不过去,回家我二哥非得骂我不可!” 王燕脸上又纠结一阵,最后叹了一口气:“好,不过鱼就真不用带了,我家人口多,我带回来一面袋子松籽呢。” 不带就不带,这次只是探探路,要是生意成了,以后大批量运来的时候再说。 李卫国就帮王燕扛着松籽,还有一大包木耳,郑先农给拎着。 王燕手上则拎着一兜子水果糖,还是在县里买的,好几斤呢。 出了招待所,李卫国要开车,却被王燕给拦住,然后就一起坐公交。 好家伙,正是下班的高峰,车里就跟装粘豆包似的。 大多数都是单位职工,人家都有月票,李卫国花了一毛五分钱,买了三张票。 李卫国对现在的春城并不熟悉,外面天已经眼擦黑,这个年代也没什么霓虹灯之类的,所以也不知道去哪。 坐了快一个小时,车里的乘客也越来越少,李卫国往车窗外瞧瞧,感觉黑灯瞎火的,似乎已经到了郊区。 终于到站了,下了车之后,王燕指指道边的一个大院子:“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从小生活的家!” 第一百零五章 真是个好姑娘 借着昏黄的路灯,李卫国看到那边的牌子上写着:幸福敬老院。 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王燕是敬老院长大的孩子!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一般都有敬老院,主要是把那些孤寡老人,集中安置。 敬老院当然不是只有老人,还有一些孤儿,很显然,王燕就是一名孤儿。 李卫国回想了一下,感觉王燕确实比同龄人更加地自立,看起来好像处处要强,实际上则是因为内心敏感所致。 “王燕,这就是你家?”郑先农使劲推推眼镜,满眼惊讶。 在他看来,还以为王燕家庭条件很优越呢,在他们这群知青之中,王燕就像是学校里品学兼优的班长。 都来到这里,王燕也就不准备再遮掩什么,她使劲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的家,最温暖的家!” 这一刻,李卫国注意到,在昏暗的灯光下,王燕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 然后就看到她噔噔噔跑到门前,开始使劲敲门,嘴里还大声喊着:“李奶奶,我回来啦,燕子回来啦!” 李卫国和郑先农对望一眼,他们忽然觉得,的小燕子,或许才是王燕的本来面目? 很快,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群小娃子冲了出来,围着王燕又蹦又跳,嘴里都大声喊着“燕子姐姐”。 “快点进去,瞧瞧你们,没戴帽子就跑出来啦。”王燕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进院,还回身朝李卫国他们招招手。 院子里是几趟红砖房,亮着灯,窗户上有霜,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李卫国跟着王燕他们进了一个屋子,是大筒子屋,足有三间房那么大,北面是一铺大炕,炕上正有几个老太太要下来。 “赵奶奶,王奶奶,马奶奶……”王燕嘴里挨个叫着,抱抱这个胳膊,贴贴那个脸颊,此刻的她,彻底化身成活泼的小燕子。 “燕子,快点让我瞧瞧,晒黑了。” “这体格更结实了,好好好……” 老太太们也都眉开眼笑的,看那样子,是真把王燕当成自己的亲孙女。 “是燕子回来啦,快点过来,叫我摸摸。”炕里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闭着眼睛,眼球的位置都塌瘪下去。 “吴奶奶! 王燕连忙奔了过去,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去,让老太太摸。 一双枯瘦干瘪的手掌,哆哆嗦嗦地在王燕脸上摸着,还拿出手绢,把王燕眼角的泪珠擦干:“燕子,不哭不哭,在外面受委屈了,跟奶奶说,奶奶找他们算账!”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连李卫国和郑先农都有些鼻子发酸,在他们的印象中,王燕是那么坚强,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 “吴奶奶,我好着呢。”王燕打开包,挨个给那些小娃娃们发糖,难怪买这么多糖,少了还真不够。 敬老院的孩子们,都跟过年似的,一个个腮帮子都鼓着,笑得那么甜蜜。 “燕子回来啦,咋样,乡下苦不苦?”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从外面进来。 王燕连忙过去搀扶:“李奶奶,您慢点,在村里挺好的,不苦。” 李奶奶点点头,感叹一句:“在咱们这里出去的孩子,当然能吃苦。” 李卫国这才注意到,在炕上放着不少纸板和纸盒子,还有浆湖之类,很显然,这老老小小的,都在湖纸盒。 李奶奶长得慈眉善目的,她仔细打量一番王燕,然后目光又落到李卫国和郑先农身上。 “李奶奶,这是我们村的李卫国和郑先农。”王燕连忙介绍,“李奶奶是我们这的院长。” 李卫国和郑先农连忙问好,李奶奶叫小娃子们搬来板凳,招呼李卫国他们坐下。 这时候,炕里的瞎眼老太太说话了:“燕子,你还领人回来的,哪个是你对象,过来叫我摸摸。” 这话把王燕闹了个大红脸:“吴奶奶,我没处对象呢。” 瞎眼老太嘴里就开始叨咕,什么姑娘大了,有相当的就要找婆家之类。 院长李奶奶拍着王燕的手背:“还没吃饭,在村里咋样,能不能吃饱?” 王燕瞥了李卫国一眼,然后点点头:“挺好的,吃得饱。” 她可没少在李卫国家里蹭饭。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吆喝一声:“开饭啦。” 小娃子们立刻就行动起来,放桌子的,捡碗快的,还有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端了几个大盆子回来。 一饭一菜,菜是大白菜炖土豆条,饭是大饼子和包米碴粥。 李卫国觉得,自己应该把那麻袋鱼都扛来好了。 王燕招呼李卫国两个人也吃饭,然后把带回来的黑木耳和松籽都交给那个中年男人,王燕叫他宋叔。 那位宋叔也眉开眼笑:“好,木耳炒白菜片好吃,还有这些松籽,给这帮小猴子留着过年吃。” 然后他又开始夸奖王燕:“还是燕子有心,知道惦记家里人。” 李奶奶一听则开始埋怨王燕:“燕子,你还往回寄钱干啥,咱们院里都挺好的。” 李卫国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敬意,觉得王燕重情重义,真是个好姑娘。 不行,这么好的姑娘,说啥也不能便宜外人,回去叫二哥再使把劲!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清汤寡水的白菜汤,李卫国吃起来感觉特别有滋味。 吃完饭,王燕又去别的屋子转转,另外两个大屋子都是老头儿,瞧见王燕,也都好不亲热。 等王燕把敬老院的亲人都看望一遍之后,这才一拍脑门:“坏了,没有回城里的公交车啦!” 这时候,李奶奶领着几个小娃子进来,抱着几床被子,扔到这屋炕上一双,当然是属于王燕的。 另外两床被子是给李卫国和郑先农准备的,安排在老头们那边的炕上。 李卫国也没矫情,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住一宿好了。 倒是王燕有些心疼:“早知道的话,就不在招待所那边订房间了。” 其实最好是开车来,不过王燕觉得开车太张扬了,所以才没叫李卫国开车。 李卫国现在也明白王燕的心思,他笑着说道:“王点长,下次你争取开着自己的轿车回来!” 王燕抿抿嘴唇,然后使劲点点头,她赚钱的动力更足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给敬老院的亲人多买点好吃的,她也要努力。 当晚,躺在敬老院热乎乎的炕上,李卫国睡得挺香。 虽然屋子里的环境并不算太好,老人们冬天很难洗澡,所以味道不大好闻,但是李卫国感觉格外安心。 第二天,在敬老院吃过早饭,王燕就领着李卫国他们先告辞,毕竟还有正事要忙。 这次能抽空回敬老院看一趟,王燕已经很知足。 从她脸上愈发轻松的笑容来看,这姑娘现在也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世。 “燕子姐姐,你啥时候还回来?”小娃子们都恋恋不舍。 “燕子,常回家看看,没准下次回来,你就看不见你吴奶奶了。”瞎眼老太嘴里也念叨着,差点把王燕说得潸然泪下。 坐上公交车,李卫国这才笑道:“王点长,想不到你有这么多的亲人,那你可得努力点,这么多亲人等着你照顾呢。” 王燕也点点头,这一直就是她的愿望。 李卫国本来还想通过王燕的关系,联系一下冻鱼的销路,现在是指望不上了。 这也没问题,多跑几个厂子去推销呗,就不信卖不出去。 李卫国可不是普通的农村人,进城畏畏缩缩的,话也不敢问。 这年头,第一批先富起来的那群人,不是多么有能力,靠的都是一股子闯劲儿,通俗点说,就是胆儿大。 当三个人回到轴承厂招待所的时候,刚进门,昨天那位服务员大姐就大喊一声:“回来啦!” 有点热情过分啊,难道是那条鱼有效果了? 李卫国正琢磨着呢,就看到曾曾曾窜出来几个人,嘴里厉声大喝:“不许动!” 瞧着这白色的警服和大盖帽,还有指过来的手枪,李卫国也蒙了:这啥情况? 公安迅速而熟练地掏出手铐子,卡哒几声,把三个人都给拷上,其中李卫国和郑先农合用一副。 昨天的服务员大姐又跳出来,用手点指李卫国三人:“就是他们,昨天我就瞧出来了,肯定不是好人,开着一辆皇冠轿车,肯定是抢来的,还想拿一条鱼贿赂我,呸,痴心妄想,我李丹凤眼里可不揉沙子!” 李卫国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大姐的警觉性简直比后来的朝阳群众还高。 “走,跟我们去分局!”一名中年警察虎着脸,推了李卫国一下。 李卫国倒是没怎么害怕,乐呵呵地解释:“同志,我们真不是坏人,确实是松江县罐头厂的,您可以打电话核实一下。” 王燕也反应过来:“警察同志,我就是咱们春城的知青,下乡之前,就在幸福敬老院,昨晚我们就在那里住的,你们可以去调查。” 中年警察皱皱眉,朝那位热心的服务员望望,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靠谱。 以他多年的侦破经验来看,这三个人一点都没害怕,而且不是装出来的镇定。 思索片刻,他觉得还是打电话询问一下比较好,贸然把人带回分局,要是最后搞个乌龙,那就不好看了。 于是他就在李卫国定的房间里,进行一番问询,把三个人的姓名之类都调查清楚,然后就借用招待所的电话拨打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这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打个电话可费老劲了,先打的罐头厂那边,好半天终于通了,听声音是高大林。 公安同志一番询问,基本确定了李卫国三个人的身份没问题,而且确实是来这边卖鱼的。 对了,还有那辆惹祸的轿车,也查清楚了,确实是罐头厂那位外籍老板的车,交给李卫国开来的。 撂下电话,警察这才给李卫国他们打开手铐:“对不住啊,三位同志,错怪你们了。” “没事没事,都是为了工作。”李卫国连连摆手。 热心的服务员大姐李丹凤也凑上来:“小李啊,你看这事整的,大姐真是对不住你们,都是我反特电影看多了,疑神疑鬼,你们多包涵。” 然后她还哈哈笑起来:“你说你们,开着进口小轿车卖鱼,放谁身上,也得寻思寻思,哈哈哈。” 这大姐挺有意思,心直口快,而且很有经验,昨天对李卫国他们那么热情,把李卫国他们稳住,叫几个人一点都没起疑心。 李卫国依旧乐呵呵地说:“大姐,要是遇到坏分子,没准真能立功,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反正也没啥损失,对方又不是故意针对他们,所以李卫国还没那么小心眼儿。 “老弟,敞亮,咱们都姓李,五百年前是一家,中午大姐请你们吃饭,给你们赔礼。”李丹凤确实挺爽利。 “行啊,就把我那条鱼给炖上,大姐你放心,一点贼腥味都没有。”李卫国也开起玩笑,跟着李丹凤一起哈哈大笑。 警察同志一瞧也没他们啥事,就直接告辞,自始至终,也没问李卫国有没有驾驶证的事儿。 这一耽搁,就快到晌午了,李丹凤真就叫餐厅那边弄了几个菜,还把那条大鱼也炖上。 等招待所的其他客人都吃完饭,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才开吃,李卫国和郑先农也就跟着吃了一顿的午餐。 这招待所厨师的手艺不错,做了糖醋大鲤鱼,立在大盘子里,挂着亮晶晶的欠汁,极有食欲。 吃上一口,滋味酸甜,里面的鱼肉细嫩鲜香,叫人欲罢不能。 “好吃,赵师傅,你这手艺见涨。”李丹凤嘴里一个劲夸厨师。 “我尝尝。”厨师平时不怎么喜欢吃鱼,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唧唧,然后点点头,“主要是这鱼好。” 他对自己的手艺当然心里有数,今天的糖醋鱼好吃,完全是因为材质的原因。 其他服务员在尝过之后,也都点头称赞,李丹凤忽然灵机一动,朝李卫国说道:“李老弟,你们是来卖鱼的,那回头问问我们厂里的领导要不要,正好过年给职工发福利。” 李卫国也一个劲点头,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本来他还想下午就去找销路呢。 那些服务员一听,也都眉开眼笑的,过年要是能分一条这样的大鱼,年夜饭的主菜就有了。 过年的时候,谁不希望餐桌上摆一条大鱼,讨个口彩,年年有余嘛。 最关键的是,这鱼连赵师傅都夸好,那就是真的好。 于是其中一位大妈就笑着跟李丹凤说道:“丹凤,这事还不简单,你家老徐就是副厂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们家老徐是管技术的,这事得后勤说了算。”李丹凤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还是喜滋滋的。 像是招待所的这些职工,也基本都是厂子里的家属。 等吃完饭,李丹凤也倒班儿,直接就领着李卫国他们三个人,往厂子那边熘达。 这周边都是轴承厂的地盘,包括什么厂办商店、厂医院,厂幼儿园、子弟学校,文化宫等等,一应俱全。 一个工厂,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 李卫国也暗暗欢喜:这要是都算上,只怕有几千名职工? 有李丹凤领着,啥劲没费,就进了轴承厂的大门。 这市里就是不一样,看大门的都是保卫科的警察,穿着制服,而且也照样有枪的那种。 估计要是李卫国贸然上门推销,连大门都进不去。 就算用鱼开道,估计也不好使。 李丹凤本来就是个热心肠,再加上觉得有点对不住李卫国他们,所以是真心帮忙,直接领着他们来到后勤处,找到了主管后勤的姜副厂长。 春城现在是重工业基地,工厂的福利待遇好着呢,各种日用品,从毛巾牙膏这些小的,大到自行车手表之类,都有发放。 当然了,牙膏是人人有份,大件则主要奖励劳模之类。 听李丹凤说明来意,姜副厂长也很给面子,热情地接待李卫国一行。 几人坐下一边喝茶水一边聊天,在得知李卫国他们是从松江大老远过来的,姜副厂长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小李啊,除了鱼,你们能搞到猪肉不?还有白条鸡,有没有?” 这倒搞得郑先农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路,忍不住用手推推眼镜,问了一句:“姜厂长,这鱼你们打算要了啊?” 姜副厂长哈哈大笑:“鱼当然没问题,就是怕你们那太少,不够我们分的。” 郑先农不由望望李卫国:这好像也太容易了? 李卫国还是低估了这个时候国营大厂的采购能力,人家现在真的不差钱。 偏偏鱼肉禽蛋这类食品,分配的份额有限,人家愁的是有钱没地方花去。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后,李卫国心里彻底有底了,笑着问道:“姜厂长,冻鱼没问题,你们厂里需要多少?” “几万斤没问题,价格什么的都好说。”姜副厂长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几万斤?王燕和郑先农都被吓了一大跳,齐齐望向李卫国:你那水库里面,能打上来这么多鱼吗? 确实有点多,第一年,李卫国也不想卖那么多鱼。 但是现在人家把机会送到眼前,李卫国怎么也得接住,于是点点头:“我们尽量,应该没问题。” 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至于猪肉和白条鸡,我们那边都是收购站统一进行收购,现在也都收得差不多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明年倒是可以早点下手,和农户签订收购协议。” 收购站代表的是公家,你跟人家抢饭碗,在当下显然是不明智的。 所以李卫国只能充当一个中间人,具体的还得工厂这边出头,即便出现问题,也没他啥事。 而冻鱼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都是李卫国个人的,卖给谁都成。 姜副厂长脸上也闪过一丝失望,他们现在最缺的是猪肉,那真是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另外就是鲜蛋,现在没有人工饲养蛋鸡的,所以冬天的时候,鸡蛋稀缺。 这个问题,李卫国也没法子,他倒是有个小家禽场,不过刚刚开始,想要小鸡冬天也下蛋,就得盖暖棚子,怎么也得等到来年。 不过他倒是跟姜副厂长提了一下,等开春之后,陆续可以提供鲜蛋。 “小李啊,你们那边不错,我到时候派个人跟你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搞个长期合作。”姜副厂长想得还挺长远。 李卫国对此当然表示欢迎,如果能把农产品卖到春城,那价格肯定要高一些。 只见姜副厂长打了个电话,不大一会,进来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男同志,大脸盘子,脸上始终乐呵呵的,所以显得眼睛更小。 姜副厂长介绍说是于主任,也是管理后勤方面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这位于长水主任,跟李卫国接洽了,姜副厂长级别高,主要负责大方向,具体问题,由于长水主任负责。 那位热心的李丹凤大姐也完成任务,跟李卫国招呼一声,就回家休息。 李卫国也记下这份情,等下次拉鱼的时候,多准备点东西,好好谢谢人家。 像李丹凤这样的桥梁纽带,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市场中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买方和卖方都处于抓瞎的状态,谁也找不着谁。 一边有钱买不到东西,一边有东西找不到买主。 也就李卫国这样胆子大的,俩眼一抹黑,就敢跑春城这边来联系销路。 于主任把李卫国他们领到自己的办公室,倒上茶水,这才开始商量具体问题。 大城市,副食品的价格要稍高一些,比如鲤鱼,就六毛多一斤。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运输费用的问题,如今运输是最大的障碍,车少,路不好走,还没有个体跑运输的呢。 公家的车,没有过硬的关系,人家才不会给你用。 李卫国把这个情况跟于主任反应一下,于主任咧嘴笑笑:“小李,我们厂子这边派车好啦。” 这下可把李卫国给高兴得够呛,他最发愁的就是运输了。 像轴承厂这样的大工厂,都有厂子专属的车队,而且人家春城有汽车厂,专门生产解放牌大卡车。 李卫国也不免有点眼热:他们罐头厂,也需要一支车队啊。 不过一辆大解放,价格五六万呢,在这个年代,五六万就是天价儿。 罐头厂那边草创,总共才几十万资金,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既然是人家厂子负责运输,那价格方面当然要让一让,李卫国和于主任商量一番,最后定价为:鲤鱼五角五分钱一斤。 然后其它鱼类,再根据品种,上下调整。 这个价格,也叫郑先农暗暗咋舌:他一直跟李卫国卖鱼,最清楚不过,比在他们松江县出售的时候,价格还高呢。 老郑心里也给李卫国算了一笔账:这次要是卖两万斤鱼,那就能赚一万块! 一万块啊,反正他是不敢想。 一名国营单位的职工,就算一年能赚五百块,足足需要二十年,这是什么概念? 要不怎么说,八十年代初期的万元户那么牛呢。 商量好之后,于主任和李卫国约定,后天早上就一起出发,他先领三辆车过去。 李卫国自然也满口答应,然后就和于主任告辞。 于主任非得要留饭,李卫国就推脱还要买稻种,婉言谢绝。 等出了轴承厂的正门,王燕长出一口气:“李卫国,你水库里有那么多鱼吗,再说了,还都没打上来呢,你就大车小辆领回去?” 郑先农也跟着反应过来:“国子,好像是有点冒失。” 李卫国却不在意,水库里面啥情况,他再清楚不过。 至于捞鱼的话,对他来说也不是问题。 不过他嘴上还是安慰道:“没事,不行就给他们凑点猪肉半子和鸡鸭和山货啥的,终归不能叫人家空车回来。” 他说完又眨巴两下眼睛:“空车开到咱们那去,好像实在太浪费啦,要是搭方便车拉回点东西最好。” 可惜现在还没开放农村大集,不然的话,李卫国非得拉几车年货回去。 毕竟这种有方便车的机会,实在太难得。 王燕和郑先农可没有这些意识,郑先农反倒挺高兴:“有了大卡车也挺好,我还发愁买的稻种怎么运回去呢。” 李卫国晃晃脑袋,稻种能用多少,一亩地也就斤稻种,知青那边有一百亩,李卫国这边一百亩,再加上其他入伙的,也有将近二百亩地。 加在一起四百亩地的样子,一千五百斤稻种就够了,算算好像真不少,也够装半卡车的了。 王燕领着郑先农去看稻种,李卫国则在街上瞎转悠,主要是考察一下当下的市场,掌握第一手信息,这个也很重要,毕竟他的认知,跟这个时代有着不小的差别。 等晚上回到招待所,李卫国借用人家的电话,往罐头厂拨打了一个,叮嘱一些事情。 到了第三天早上,吃过早饭,就去和于长水集合,准备出发。 对于长水和几名司机来说,都是公出,早就习惯了,所以一点也不着急,都上午九点半了,这才收拾利索。 “上车,咱们就在驾驶楼子里挤一挤。”于长水招呼李卫国他们上车。 结果他却被李卫国给叫了过去:“于大哥,我们有车,坐我们的车,叫解放车在后面跟着就行。” 于长水眨巴几下小眼睛,心里琢磨:你们也有车,啥车呀,不会是大马车? 第一百零七章 有多少收多少 等到了招待所前面,看到那辆皇冠小轿车,于长水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李老弟,你不是说,你们那是农村吗?”于长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这车是借的,于大哥,你先上车,我们装点货。” 李卫国也不在意,叫王燕先陪着于长水,他和郑先农吭哧吭哧的,先把稻种扛上车。 车厢板的侧面打开,扛着麻袋到跟前,肩膀一送,麻袋就上车。 李卫国干惯了,轻轻松松不费劲;郑先农差点,他扛不动麻袋,得背着。 那三位司机师傅琢磨一下,也伸手帮忙,他们干体力活就更不行了,俩人抬一个麻袋。 装车就装了快俩小时,把李卫国都累得一身大汗,脑袋跟蒸笼似的,腾腾冒热气。 没法子,装车这几个人,就他是主力。 之所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除了少数稻种之外,剩下的那些大麻袋,全是麦麸子和谷糠以及包米糠。 这就是李卫国熘达的过程中,最后选中的东西。 别的商品,拉回去也没法卖,正好李卫国看到一个轴承厂下属的粮食加工点,就起了买饲料的念头。 于是他找到于长水,给说了句话,城里又不养家禽家畜,所以人家也巴不得卖给李卫国。 众人洗洗手,打扫一下身上的灰尘,这才正式出发。 李卫国开着小轿车在前面带路,于长水就坐在副驾,后排坐着王燕和郑先农。 瞧着李卫国熟练地握着方向盘,穿行在大街上,于长水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实在太少了,他真不敢相信,这个李卫国是农民? 后边几位卡车司机也同样纳闷,刚才瞧着李卫国扛麻袋,真是个好劳力,结果一转眼就开上小轿车了,这个转变实在有点大,叫他们始料未及。 开出去几里地之后,李卫国看到道边有个空场,就把车开过去,嘴里还跟于长水说道:“于大哥,找个馆子吃点饭,吃饱喝足咱们再走。” 于长水嘴里当然要客气两句,李卫国笑着说:“还有几位司机师傅呢,刚才都辛苦啦。” 这眼瞅着都晌午了,当然要吃点饭。 不说别的,光是他们这些稻种和饲料,从春城运到家,运费就得大几百块,这几十块的饭钱,李卫国可不能小气。 在附近找了家国营饭店,李卫国点了三荤三素六个菜,再加上主食,交钱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块钱。 几位司机师傅也很满意,这位小李同志不愧是开小轿车的,就是敞亮。 大伙吃完饭才上路,晚上六点,天都彻底黑了,车队才开进大馒头屯。 通亮的车灯一晃,立刻就把人都给吸引出来,簇拥着车队,来到李卫国家门口的大道上,七手八脚,开始卸车。 人多好干活,一会儿就完事。 而李卫国则招呼着于长水和几位司机师傅进屋,屋里满满登登,饭菜都已经备好,就等着人回来呢。 李卫国前天打电话,告诉家里杀猪,两口大肥猪,都宰了,正好招呼亲朋好友吃猪肉,顺带着款待城里的客人。 “于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李卫国把家人还有老村长王队长他们都给介绍一番,然后就招呼于长水和司机上炕,老村长他们作陪。 热乎乎的酸菜白肉端上桌,还有鲜嫩的血肠,瞧得于长水他们也不由得胃口大开:在城里,能吃杀猪菜的时候可不多。 李卫国给他们都倒上酒,目光望向德高望重的老村长。 老村长当然心领神会,端起酒盅讲两句:“我就做个代表,欢迎咱们城里的同志来到我们大馒头屯,没少好吃的,俺们农村人实在,这热热乎乎的杀猪菜,就代表我们的热情了,来,干一个!” 还真别说,不愧是老战士,关键时刻还挺能捅词儿。 除了南炕这桌,地上还放着张靠边站,北炕还一桌呢,就这他们这两桌都得轮班吃。 “大伙都多吃肉。”李金梅扎着围裙,笑吟吟地让客。 于长水夹了一大片五花三层的猪肉,蘸了点蒜泥,塞进嘴里:“嗯,这猪肉真香!” 这就是对主人最好的赞美,夸人家的猪肉好吃,就相当于夸主人勤快,猪喂养得好。 这年头养猪是真辛苦,春夏两季要薅猪食菜,平时三天两头就得烀猪食。 喂猪的都是稀料,拎着猪食桶,一天得按时八经地喂三遍,真是一把糠一把菜养大的。 杀猪的时候,家里的主妇,一边劝着客人多吃,一边到外屋地偷偷用围裙擦拭眼角。 对别人来说,吃猪肉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对伺候一年猪的主妇来说,那心情实在是复杂。 “好吃就多吃点啊。”小当家也笑嘻嘻地嚷嚷着,又给端上去一盘大血肠。 “小梅,再给来点酱油,你家猪肉最香!”赵广定把装蒜泥的碗递过来,他今天算是开荤了,甩开腮帮子可劲造。 大伙吃得高兴,也有性子急的,忍不住询问:“国子,你打电话回来,叫高大林通知俺们,说是收猪肉,俺们把猪都宰了,收不收了?” 问话的是谢老抠,他心眼多,昨天就把猪给宰了。 还有好几家也都同一天杀猪,所以吃猪肉的就分散了,他就招待一桌客人,能省不少呢。 要是像李卫国他们家,估计一脚子猪肉就吃出去了,这事放他谢老抠身上,得心疼得好几宿睡不着觉。 没等李卫国回话呢,于长水乐呵呵地开了腔:“收,当然收了,有多少收多少,市价八毛多一斤,我给大家九毛钱一斤!” 噢! 屋子里边一阵欢呼,差点把房盖掀起来。 村民当然高兴,要是把猪肉半子卖给收购站,还得去骨啥的,根本就勾不到八毛钱。 “那小鸡呢,收不收?”又有人问道。 于长水也越听越高兴:“收,全收,白条鸡,价格按照每斤一块二收!” 这点事情,于主任还是能做主的,就怕数量少,回去不够分。 不过这也没啥事,反正冻鱼够分就成,剩下的猪肉和鸡鸭之类,那就分给少部分人呗。 大伙又是一阵欢呼,赵老板子曾一下站起来:“俺这就回家宰小鸡去!” “对,俺也回家杀大鹅去!”吴有财也跟着站起来。 李金梅连忙相拦:“不急,等吃完饭再回去杀鸡宰鸭就赶趟。” 只有赵广定稳稳当当,坐在那吃大片肉,嘴里还嘿嘿着:“瞧瞧俺多省心,没啥可宰的。” 大伙瞧他那得瑟劲儿就来气,吴有财眨巴眨巴眼睛:“广定,干脆宰几头梅花鹿得了。” “不行不行,俺那帮弟兄可宰不得,还得留着割鹿茸呢!”赵广定一听就急了,现在这些梅花鹿可都是他的心头肉。 倒是于长水听得一愣:“李老弟,你们这还有梅花鹿?鹿肉可是稀罕物。” 他要是弄些鹿肉回去,领导肯定高兴。 李卫国摇摇头:“于大哥,实在对不住,那些鹿都是留着繁殖的,你想要的话,大拿叔家里有两只扒完皮的狍子。” 入冬之后,王大拿也偶尔在附近的林子下套子,都是一些狍子野兔山鸡之类的小猎物。 “好好好,这些野味最好了。”于长水知道,有些领导就好这口。 喝到最后,几位酒量不错的司机,全都喝多了。 多了也就多了,反正就在李卫国家里住,然后李金梅领着小妹,去王大拿家找宿。 村民也都散了,回家还得忙活呢,就是鸡鸭鹅啥的,被李金梅买走一批,剩的都不咋多。 还好都是当年的小公鸡,炖着吃最香。 王大拿临走的时候,还把李卫国拉到外屋地:“国子,俺瞧着来了好几辆大卡车,这是准备拉多少鱼回去,今天白天俺领人又下了两网,也就打上来四五千斤。” 李卫国打电话回来,就是安排这些事情的,他想了想说:“没事,明天再捞一天,有多少算多少。” 反正这边还要收猪肉半子和鸡鸭鹅这些,于长水他们明天是回不去了。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饺子,酸菜猪肉馅的,香而不腻。 听说李卫国他们要去捕鱼,于长水和几名司机也要跟着去涨涨见识。 这几位倒是想得开,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有吃有喝,回去厂子里还有补助。 李卫国瞧瞧他们穿得有点少,就叫一名司机把大卡车开过去,冷了能到驾驶室里暖和暖和,回来还正好拉鱼。 依旧是王大拿领队,赶着马爬犁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三辆大卡车,这几位司机索性把车都开上了。 很快就来到水库边上,冰窟窿是昨天就凿出来的,里面的冰没冻多厚,几下就凿开,然后就开始下网。 王大拿嘴里还念叨呢:“昨天刚在这捞完,冬天水里的鱼不乐意游动,估计今天打不了多少。” 李卫国也不吭声,在周围熘达几圈,就算隔着冰面,也不耽误他引鱼的工作。 渔网在水里穿行一个小时之后,王大拿就指挥着收网。 “大拿,拉不动啊!”几个拉网的村民吭哧吭哧拽了几下,脚底下直打滑,就是拉不动渔网。 “坏了,肯定是挂到啥了!”王大拿也有点慌了,渔网要是刮漏了,这一网就彻底白费。 李卫国倒是不着急:“大拿叔,上绞盘。” “行,用绞盘试试。”王大拿又指挥着大伙把绞盘竖起来,然后驱赶着两匹马,开始转动绞盘。 这一次,渔网终于被渐渐拉出水面。 刚拉出来几米,就有人吵吵:“出鱼啦,出鱼啦!” 渔网没坏!王大拿也不由得激动起来,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爆网啦! 几个人拿着大抄子,开始往外捞鱼。 李卫国在旁边监督,有些比较珍惜的鱼种,就直接撒回去。 另外还有一些母鱼,他也都叫人给扔回水里,还得留着繁殖呢。 这场面看得于长水他们都大呼过瘾,看着一条条大鱼被甩到冰面上,渐渐堆成小山,他们心里都跟着激动。 “这一网,只怕要超万斤,哈哈!”王大拿乐得直蹦高,这一网,够他吹好几年的了。 大拿叔高兴就好,李卫国也不抢功,反正最后,钱是落进他的口袋。 同样兴奋的还有于长水等人,围着小山一般的鱼堆,嘴里好奇地问这问那,许多鱼,他们都不认识。 有细长的狗鱼棒子,有带着黄黑色花纹的鳌花,还有身材修长的鲫花,这种鱼产妇吃了最下奶。 “老鳖,水里还有这个!”于长水还瞧见几只甲鱼,在冰面缓缓爬着,没被冻住。 正常来说,到了冬天,老鳖就往水下的泥沙里面一钻,根本就捞不上来。 今天主要是被李卫国给勾引出来,所以也就被网上来。 于是这几个老鳖也被于长水当宝贝似的,单独装起来,这玩意最好活着带回去。 而王大拿则趁热打铁,又捞了一网,这次要少一些,但是也有千斤,再加上昨天捞的,两万斤没问题,于是王大拿宣布胜利收工。 看看时间,也就中午十二点,今天这鱼打得过瘾,又轻松数量又多。 王大拿跟李卫国商量一下,决定拿点新鲜玩意来款待城里的客人:冰上吃鲜鱼! 很快,大伙就抱来不少松树枝子,就在冰面上点燃几个火堆。 好家伙,伴着噼噼啪啪的声音,火苗子立刻蹿起来老高。 下面是银白的冰面,上面红彤彤的火苗,还真叫人有冰火两重天之感。 大伙都围着火堆,开始烤火。 “不会把冰层烧化,掉下去?”于长水有点担心,他名字里虽然有水,但是不会水。 李卫国笑道:“于大哥,没事,火往上升,下边没啥温度。” 事实也真是如此,等到树枝都变成红炭火之后,大伙这才把收拾好的鱼架到火上。 鱼都是是直接噼成两半,用几根苕条一穿,在红火上慢慢烘烤,等渐渐烤成金黄色之后,再稍稍撒点盐面,也不用其它调料。 大伙挑选的都是富含油脂的鱼种,所以都不用刷油,等到滋啦滋啦的开始有油脂浸透出来,滴落到火堆上,烤鱼基本就熟了。 于长水摘了一块鱼肉,鲜香满口,还带着澹澹的松脂清香,嘴里回味良久,大赞道:“这才叫痛快呢!” “来,整一口小酒就更美了。”赵广定刚才跑回去一趟,弄了好几瓶白酒,用牙咬开瓶盖,分发给众人,就直接对瓶吹,你喝一口,喝完轮给下一个。 冰天雪地中,吃一口烤鱼,喝一口烧酒,整个人都变得豪迈起来。 王大拿那边又叫人回村取了一个木匠用的刨子,挑了一条十多斤的大鱼,用刨子嗤嗤一通勐推。 鱼肉已经冻透,很快,一片片薄如纸,莹如雪的鱼片被刨出来,卷曲成一个个洁白的小肉卷。 这个直接蘸点盐面,就直接吃。 于长水也算是见多识广,还有几位司机,也都是吃过见过的,但是这种吃法,却是闻所未闻。 “于大哥,尝尝,这个平时可吃不到。”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 于长水点点头,抓起一片鱼肉,蘸了点盐,塞进嘴里。 鱼肉很有嚼劲儿,入口冰凉,稍稍有点腥,不过嚼了几下,就只剩下鲜,那种最原始最纯粹的鲜美,再抿一口小酒,果然是非常独特的体验。 于长水也不禁大笑:“哈哈,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几位司机师傅也深有同感,不知不觉,他们又喝多了。 不过他们虽然喝得有点多,却照样不耽误开车,车斗里都装满冻鱼,凯旋而归。 回到村里,李卫国又忙碌起来,因为不少村民都扛着猪肉半子,拎着白条鸡,来他家这送货。 李卫国就和二哥给大伙过秤,李小梅拿着小本子,乐呵呵地负责记账。 李金梅则领着一伙人,把这些冻货都装进麻袋。 至于李卫国的那些冻鱼,就不用过秤了,拉到那边,人家有地磅。 要是在这称重,估计一天都称不完。 足足忙到天黑,三辆大卡车,都装得满满登登,最上面用尼龙网一罩,也不用担心货物掉出去。 晚饭吃得也比较晚,但是却足够丰盛,小鸡炖蘑孤,再加上一些山野菜之类。 王大拿还给拎来两只熏兔,撕一条兔肉,放进嘴里大嚼,带着澹澹的松脂香气,丝毫没有土腥气。 原来在熏制的时候,用的是松塔,平添几分山野气息,吃得于长水他们都连连叫好。 “大伙这么热情,我们都舍不得走喽。”于长水一边啃着兔头,嘴里一边感慨。 老村长也哈哈大笑:“小于啊,那以后就常来,俺们这旮沓别的不敢说,山珍野味还是不缺的!” 于长水也点点头:“好,等到开春的时候,我们来拉鸡蛋。” “一言为定。”老村长又端起酒盅。 他是真心欢迎这些城里大工厂的客人,出手大方,给村民都增加了不少收入。 你就瞧着,等到来年,养猪养鸡的,肯定越来越多。 美美地抿了一口小酒,老村长把目光投向李卫国,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老了,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儿。 最关键的是,老村长从李卫国身上,不仅仅看到干劲,还有头脑,而这,恰恰是他们这一代人所欠缺的。 老村长心里已经把李卫国认定为接班人:国子真不错,可得好好培养。 在座的一些村民,对李卫国也都打心眼里服气:是个有本事的,能把城里人给请到村子里来,让大伙都跟着沾光。 而且他们心里也都开始盘算,来年争取多养两头猪,多孵化点小鸡,那就能增加几百块的收入,感觉日子更有盼头了。 第一百零八章 妥妥的万元户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车队就离开大馒头屯。 看着村民和娃子们夹道欢送,于长水感觉心里热乎乎的,真切体会到农民老大哥的质朴。 李卫国依旧开着轿车在前面带路,副驾上坐着于长水,后排也坐得满满登登的,除了王燕和郑先农之外,还挤着高大林和王军。 他们昨天接到田大贵拍的电报,说是罐头厂的设备已经运到,是隔壁辽省的沿海港口滨城,需要去那边接货。 这哥俩研究一下,心里也没底,准备拉上李卫国一起去。 李卫国也知道事关重大,欣然答应,这两套设备,对罐头厂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而罐头厂同样也是他现在最大的产业,可以说是把家底儿都押进去,只许成功。 一路上还算比较顺利,中途有一辆大卡车的轮胎扎了,几位司机师傅熟练地换上备胎,耽搁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在下午三点多种,几辆卡车终于开进轴承厂。 于长水指挥着装鱼的两辆大卡车依次开到地磅上,进行称重。 称完之后,再称一下车皮,就算出来冻鱼的重量,一共是一万九千多斤。 剩下的猪肉和白条鸡就好办了,直接卸车,统一称重。 至于回去给各家各户分钱,那就是李卫国的事儿了。 这几车物资,叫厂子里的人也都眉开眼笑,姜副厂长也闻讯而来,着实把于主任夸奖一通。 于主任把弄回来的那些数量比较少的稀罕玩意,比如说狍子和甲鱼之类,都单独收着,这些东西没法大帮哄,就只能给厂里的主要领导留着了。 姜副厂长对李卫国这伙人,也热情招待,直接请进招待所的小食堂。 李卫国也再次看到了服务员李丹凤大姐,吃完饭之后,就招呼李丹凤上车,往她家跑了一趟,把带来的山货送上门。 李丹凤也笑逐颜开,还非要给李卫国钱不可。 李卫国当然不肯收:“姐,你都说是一家子,再给钱就见外啦。” 这么一说,李丹凤也就不再坚持,等李卫国走的时候,也给收拾了两包东西,塞进车里。 李卫国也不客气,老老实实收下,这个关系,以后还得常走动呢,有来有往才是正理。 回去的路上,他看看包里的东西,主要是一些糖果糕点之类,正好回家给小妹留着吃。 当晚李卫国就在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等工厂上班之后,他才领人去结账。 从财务室出来,王燕和郑先农还有点精神恍惚;高大林和王军两个,也一个劲望向李卫国。 李卫国都被他们瞅得有点发毛,咳嗽一声,几个人连忙把视线挪开,不过几秒钟之后,就又开始落到李卫国背着的挎包上。 那里面,装着十几沓大团结,一万五千多块钱呢! 而且其中有一万块,全都属于李卫国。 一万块啊,说句不中听的,这四个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万元户这个称呼,不然的话,李卫国妥妥就是万元户。 瞧着李卫国身背一万块巨款,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四个人真是打心眼里服气。 事实上,李卫国表面看起来气定神闲,实际上,内心也好不激动。 这是他回来这几个月,凭着自己的辛勤付出,赚回来的第一笔大额收入。 有了这笔钱,他可以做很多事情,家里的状况,也将彻底改变,随之改变的,还有亲人的命运,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而且这是凭本事赚来的钱,心里无比踏实,就是旁边那四双眼睛,叫他又气又笑。 “瞅瞅瞅,猴子你就负责拎包好了。”李卫国没好气地摘下挎包,挎到高大林的脖子上。 高大林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顿时感到胳膊腿儿不听使唤,走道都俩腿发软,根本迈不开步。 “国子,不行啊,我这小体格可承受不住。”高大林火烧火燎地把挎包摘下来,又重新给李卫国挎上。 李卫国瞥了四个人一眼:“还得多锻炼,你们又得多学一样,以后无论啥时候,都不能被金钱击倒。” 四个人都默默地点点头,他们现在,还有点无法理解李卫国话里的含义。 李卫国光顾着和他们说话,不料想路上有个坑儿,一脚踩了进去,身子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高大林和王军把他拉住,高大林嘴里嘿嘿几声:“国子,你也别光说我们,自个差点被击倒。” 几个人都不由笑起来,他们心中也同样充满希望。 李卫国去和于长水打个招呼,准备告辞,于长水过意不去,还要留李卫国在这玩几天。 在得知李卫国还要去滨城后,于长水也只能作罢,约好电话联系,这才送李卫国出门。 李卫国他们回到招待所之后,王燕还要去敬老院一趟,有两麻袋冻鱼,是李卫国专门给敬老院的老老小小留的,需要她送过去。 郑先农陪着王燕一起去,剩下高大林和王军两个,则一左一右,跟在李卫国身后,就跟哼哈二将似的。 “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啊。”李卫国也拿他们没办法。 “嘿嘿,我们主要是怕钱丢喽。”高大林笑嘻嘻地说着。 李卫国也就不再管他们,他也有正事去办,于是领着两个人去了厂子附近的一个邮电所。 到了办理汇款的柜台前,李卫国要了一张汇款单,填写起来。 这年头,想要异地汇款,只能来邮电局办理。 填完之后,取出两沓大团结,交给营业员。 营业员也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么大额度的汇款,他也不常见,一般来说,几百块钱就是大份儿了。 想不到这个年轻人还真不一般,直接就汇款两千元,于是营业员又提醒了一句:“同志,你确定没搞错?” 李卫国笑吟吟地点点头,营业员打量一下这个年轻人,见他目光清澈,也就没再说什么,指了指汇款单的一角: “在这里盖上汇款人的名章,吴小玉是。” 李卫国这才想起来:这年头汇款,都需要用到手戳,签名可不好使。 他自己现在还没手戳呢,上哪找吴小玉的手戳去。 就算现在去找刻印章的也不行,这年头还没有私人刻章的个体户,没有介绍信,人家可不给你刻手戳。 “同志,你等一下,我手戳没带。”李卫国只能先把钱拿回来,重新装回包里。 出门找了个商店,买了一块橡皮,一把小刀,没法子,只能先用这个对付一下。 李卫国没刻过印章,但是在过年的时候,刻过挂钱,所以还算有点基本功。 就是刻章的时候,上面的字都得是反的,有点别扭。 花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刻一个临时的手戳,回到邮电所,好歹算是糊弄过去,营业员瞧了瞧,眉头皱皱,不过也没说啥。 这年头,有些规定还是比较死板的。 没错,李卫国就是用吴小玉的名义,给她家里汇去两千块钱。 他也想直接把钱给吴小玉,叫她去公社邮电局汇款,不过凭着李卫国的直觉,这丫头肯定不会要他的钱,还是这么大一笔钱,所以干脆来个先斩后奏。 到时候再叫吴小玉给家里写一封信,叫她母亲拿着这笔钱,购买一些东西,趁着年前去走动走动,也能尽快叫吴小玉的父亲恢复自由。 把收据装进兜里,李卫国这才出了邮电局,只见高大林和王军两个人,闲着没事,正在那翻看集邮册。 集邮在这两年渐渐形成一股风潮,不少人都喜欢把邮票收集起来,这个年代城里的年轻人,有一多半都曾经拥有过自己的集邮册。 看到这个,李卫国猛然想起来,再过几个月,等到猴年来临之际,就会发行一张在后来鼎鼎大名的邮票,那就是猴票。 从发行时的八分钱一张,到几十年后价值几千元乃是上万元,可谓邮票中的传奇。 李卫国心里暗暗记下这件事,到时候买一版留着也不错,他还真不指望这个发财,就是做个时代的纪念。 等他叫上两个人离开邮电所,回到招待所的时候,王燕和郑先农也回来了。 李卫国瞧着王燕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激动和兴奋,想必是给敬老院的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带回去那么多鱼,好好地改善伙食,所以心里高兴。 这种事情,李卫国当然不会反对,甚至还会大力支持。 像王燕这样懂得感恩的人,值得尊敬。 接下来,李卫国他们要去滨城,王燕和郑先农就只能坐火车回县里了。 李卫国把村里人卖猪肉和小鸡的钱,都交给王燕,叫她先带回去,然后叫大姐李金梅,分发下去。 他最了解乡亲们了,心里都惦记着这俩钱儿呢。 另外李卫国还托王燕他们把李丹凤送的那些吃的捎回去,他去滨城,还指不定需要多久呢。 事实和李卫国预料的也差不多,他们到了滨城,跟田大贵汇合,然后又等了十多天,这才算是把设备装上火车,运到松江。 没法子,现在的车皮实在太紧张,这还是看在田大贵是外商的身份,加急加快处理,不然的话,等几个月都有可能。 等他们开车回到县里的时候,元旦都过了,时间已经来到一九八零年。 他们开车回来的,估计货物还得晚几天,李卫国把车开进野菜厂,田大贵第一个冲下车,嘴里还嚷嚷着:“哎呀妈呀,总算是回来啦,整得俺现在都一身海蛎子味儿。”看书溂 然后就看到娃娃脸的张星从屋里跑出来,田大贵就又叫唤:“小星,叫厨房那边整点好吃的,天天吃咸鱼饼子,俺都差点变成咸鱼。” “大贵叔回来啦。”张星匆匆跟田大贵打个招呼,就跑到李卫国跟前,“李哥,你老妹住院啦!” 第一百零九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卫国一听,脑子里面瞬间嗡的一下: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他急火火地抓住张星的胳膊:“现在咋样了,在哪个医院?” 张星被他抓得龇牙咧嘴的:“李哥,别激动,没事,小梅就是做个阑尾炎手术,啥事没有。” 李卫国这才长出一口气,虽然事情还是发生了,但是结果却大不一样。 于是他立刻拉着张星,开车直奔县里的人民医院。 其他人也都惦记着,全都挤进车里。 半路上,李卫国听张星讲述了一下大致的经过:刚过元旦没几天,李小梅就吵吵肚子疼。 一开始,李金梅也没太在意,叫她在热乎炕头趴一会,吃了半片去痛片。 后来瞧出不对劲,李小梅小脸煞白,疼得直冒冷汗。 李金梅这才想起来李卫国的叮嘱,于是不敢怠慢,去找赵老板子,开着小四轮,直接把李小梅送到乡里的卫生院。 大冬天的,尽管车里蒙着大棉被,还是冻得够呛。 吴小玉和王燕也一起陪着,即便裹着棉大衣,也冻得直哆嗦。 等他们到卫生院已经是晚上,有一个值班的小大夫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搞得李金梅一时也没了主意,王燕也抓瞎。 还是吴小玉当机立断,叫开车去县医院,别看这姑娘平时不声不响,主意却正得很。 到了县里的人民医院,已经是半夜,大夫一检查就是阑尾炎,而且情况比较严重,已经化脓了。 要是再耽搁一晚上,只怕就要穿孔,那就有生命危险。 李卫国听张星讲完了,也惊出一身冷汗。 到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外科在二楼,李卫国急匆匆进了病房,就看到小当家正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在地上慢慢溜达呢。 “小梅!”李卫国张开双臂,嘴里大叫一声,不过很快又放下手臂,没敢去抱小当家,刚做完手术,刀口还不一定愈合好,可经不起折腾。 “三哥!”李小梅也欢呼一声,大眼睛里瞬间变得雾蒙蒙的。 李卫国也使劲擦擦眼睛,看到小妹还活蹦乱跳的,心中也无比激荡。 在他的记忆中,小妹发病要比原来早些日子,他本来以为能来得及呢。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看来想要改变发展惯性,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好,现在小当家没事,不然的话,李卫国真的没法原谅自己。 他快步走上去,轻轻用手扒拉一下小妹的羊角辫:“乖,小梅不哭,小梅最勇敢了!” 小当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看到三哥,忽然觉得心里非常委屈,现在好了,只剩下开心。 她还不知道,这是看到最亲近的人之后,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三哥,你还说我,嘻嘻。”李小梅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三哥掉眼泪呢,小家伙心里竟然感觉甜丝丝的。 李卫国也乐了,抹抹眼睛:“看看三哥给你带回来的好东西。” 李卫国从张星手里接过包,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一个小苹果,在李小梅眼前摇晃。 他们这边不产苹果,而滨城那边则是苹果产地,主要是出产这种国光苹果。 “哥,大夫说,我要排气之后,才能吃东西呢。”李小梅使劲晃着小脑袋,这次生病,真把小家伙给吓坏了。 对对对,李卫国点点头,这才问道:“小梅,谁在医院陪你呢?” 这个病房里面,有好几个病号,唯独没看到家里其他人。 “大姐呀,她去给小玉姐姐打饭了,小玉姐姐也被折腾病了,都怪我。”李小梅有些自责,刚才还高兴的小脸儿,立马就垮了下去。 李卫国伸出双手,轻轻拉拉小妹的脸蛋:“等小梅长大了,就可以照顾别人了。” 这时候,后面的田大贵他们这才凑过来,跟李小梅说话。 说话间,李金梅拎着饭盒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李卫国,也惊喜不已,心里瞬间就安稳下来。 等李金梅跟大伙打完招呼,李卫国就拉着大姐在床边坐下,看得出来,大姐也折腾瘦了。 说着说着,李金梅的眼圈也开始泛红,她轻轻抚摸着已经躺回床上的小妹,这次真的是太危险了:“国子,多亏你嘱咐我,要不然小梅的病就耽误了。” 李卫国出门前,反复叮嘱大姐,要是村里哪位老人有病了,就用四轮子拉着去医院。 这话李金梅也听进去了,不然的话,在农村那地方,有个小病小灾的,都以为挺挺就能过去呢。 李卫国轻轻拍着大姐的后背,安慰着她,嘴里却说道:“那还要感谢大贵叔呢,买的四轮子。” “那是……”田大贵刚想说那是你拿的钱,然后才反应过来,伸手抓抓后脑勺,嘿嘿笑着。 “对了,国子,小玉也病了,一会我领你去看看。”李金梅也微笑着说道,“这次可多亏了燕子和小玉,帮着跑前跑后的。” 李金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县医院,根本啥都不明白。 至于吴小玉,也就是来的路上受了风寒,重感冒。 “大姐,你先吃饭,赶趟儿。”李卫国看到小桌上还放着饭盒,是大姐刚才拎进来的。 李小梅也嘻嘻两声:“大姐,你吃,我不馋。” 李金梅望望小当家:“我都吃完了,这是给四妹留的,她昨天来了一趟,说今天放假,一会儿过来。” 这几天,李金梅都不在小妹跟前吃饭,免得她眼馋。 “不馋才怪呢,谁不知道你见饭最亲,是咱们家的小馋猫。”李卫国伸出手,在李小梅的鼻尖上轻点一下。 嘻嘻嘻,李小梅也笑,笑着笑着,突然又瞪大眼睛:“呀,我刚才好像是……” 瞧着小丫头有点脸红,李卫国就笑道:“排气是很正常的事,证明可以吃东西了,不过最开始,还是得吃点软乎的好消化的东西。” 李金梅又跑去向护士询问一下,这才确定,就给小妹冲了一碗奶粉,里面泡了两块大饼干。 “哇,真香啊!”李小梅吃了一口,忍不住赞叹,嘴边还沾着一圈白色的奶汁。 听到这熟悉的语调,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可爱的小妹又回来了。 不大一会,李玉梅也背着个大兜子进来,看到李卫国,这丫头的大眼睛里也满是惊喜,嘴里叫了一声“三哥!” “放假了,考试怎么样?”李卫国接过她的东西。 李玉梅有点腼腆地点点头,然后看到李小梅在那吃东西,立刻又是眼睛一亮:“小梅,你能吃东西啦!” “四姐,快点过来一起吃饭。”李小梅打开饭盒,然后还往上面放了两块烤得金黄的大饼干。 李卫国一瞧也没他啥事,就说去吴小玉的病房瞧瞧,吴小玉住的是内科,还要往上走一层楼。 “三哥,等吃完我跟你一起去。”李玉梅跟吴小玉一起学习,关系最好啦。 李小梅却偷偷捅了一下四姐,然后俩丫头一起缩脖儿笑,李玉梅也表示自己先吃饭,一会儿再去。 李卫国也不理这俩妹妹搞怪,转身出了房门。 按照大姐告诉的病房号找过去,他透过门玻璃瞧瞧,屋子里静悄悄的,有几个病号,都闭着眼睛在睡觉。 李卫国很快就看到靠窗位置的吴小玉,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颊带着不健康的两抹殷红,就像是病中的睡美人。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吴小玉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目光透过门玻璃,和外面的李卫国四目相对。 只见李卫国目光澄澈,正带着几分关切几分责备地望过来,吴小玉也不由得嫣然一笑,轻轻点了点下颏。 整个病房里面仿佛都变得明媚起来。 李卫国这才轻轻推门进去,吴小玉挣扎着起来,她已经没啥大事,就是身子还有点虚。 俩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彼此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好半天,李卫国才想起来一件事,从衣兜里面掏出来一张收据,递了过去。 吴小玉看了看,也不由得身子一颤,秀气的眉毛也皱起来,她想要生气,觉得李卫国不应该瞒着她这么做,可是真的生不出来,最后反倒是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这一瞬,吴小玉心中涌起无尽的感动和欣慰:所托良人! “给家里写封信,正好趁着过年,好好走动一下。”李卫国轻声道。 嗯。 姑娘点点头,抬眼瞥了李卫国一下,又瞬间低下头,目光中满是爱意。 这个时代的姑娘,可不像后世那么大胆和热烈,她们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是羞涩和含蓄的。 过了一会,李玉梅也过来了,正好吴小玉朝她借来纸笔,给母亲写信,然后叫李卫国帮她投递。 李小梅又在医院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可以出院,只要别太剧烈活动,把刀口抻开就成。 吴小玉当然也一起回去,都办完出院手续之后,已经是中午,李卫国就慢慢开着小轿车,把她们一起拉到家。 在车上,李卫国问问大姐,知道王燕和郑先农回来之后,李金梅已经把乡亲们的钱都给分发下去。 各家从十几块到上百块不等,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件事也极大地激发了大伙的养殖热情,都吵吵着来年要多养点家禽家畜,到年前一出手,一年的零花钱就都出来了。 小轿车开进大馒头屯,李卫国不由得有点诧异:往天这时候,大道上都是一群小娃子跑来跑去的,要是看到小轿车,早就围上来,今天却感觉有点静悄悄的。 他瞧瞧手腕上的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没准是都在家里吃饭呢。 车开到家门口,大伙下车,李玉梅把着小妹的胳膊,路上一层雪,可别滑倒喽。 李卫国和李金梅则把后备箱的东西都拿下来,等他们进屋一瞧,只见王燕和葛卫红正在外屋地忙活着做饭,而老二李卫军则在灶坑那烧火。 “王点长,辛苦啦。”李卫国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正炒菜的王燕点点头,然后用手拢了一下短发,脸上竟然有些发红,嘴里解释道:“你们都不在家,我和卫红就来帮着做饭。” “还有我呢。”葛卫红搀住吴小玉的胳膊,上上下下一打量,“有点瘦了。” “你也辛苦啦。”李卫国对这个电灯泡也很无奈,他知道葛卫红心思最单纯,所以也瞧不出眉眼高低,不知道给王燕和二哥创造机会。 开饭的时候,李卫国把郑先农也叫了来。 看看桌上的菜肴不大丰盛,他就又开了两瓶罐头,一瓶是水果罐头,一瓶是鱼罐头,都是他从滨城带回来的。 至于新鲜的海货,肯定带不回来,李卫国就是弄了些海米和干品。 这年头还是很注重人情往来的,出趟远门,当然要给亲朋好友捎点东西回来。 不一定要多么贵重,就是一个心意。 李金梅也把这些东西留起来,除了自家的,还得算计一下,都需要给哪些亲朋送点过去。 像是老村长、王队长以及王大拿和赵广定等人,那都是必须的。 对了,还有赵老板子,这次开车送李小梅去医院,也帮了大忙。 大伙边吃边聊,气氛倒也融洽,正吃着呢,王大拿家的小雪跑来看李小梅。 李金梅连忙给她用碗盛了点罐头,小当家也拉着好伙伴的小手,然后夹了一块罐头带鱼,塞进王小雪嘴里。 这年头能吃上鱼罐头,那简直是人间美味,王小雪也立刻眯起眼睛,无比享受的样子。 这丫头随她娘,个头也高,不像王大拿那么矬,老话说得对:爹矬矬一个,妈挫挫一窝。 王小雪已经吃完饭了,不过呢,迈门槛,吃一碗,尤其是小孩子,都是别人家饭香。 所以李玉梅又拿来一副碗筷,叫王小雪挨着小妹,一起吃饭。 王小雪问问李小梅还疼不疼这些的,然后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小梅啊,你不在家这些天,不知道你们鸡场的小鸡咋样了,我家的那些小鸡全都死啦,我娘说是闹鸡瘟。” 啊,鸡瘟! 第一百一十章 这笔账,先记下了 李金梅一听,立刻撂下筷子,他们家的鸡场,可是刚刚买了不少小母鸡的。 鸡瘟? 李卫国脑子里面似乎也有印象,但是具体的年份他可记不住。 只是记得隔上三年五载,就会闹一次鸡瘟,轻的死上几只,重的就连窝端。 而当时也没啥太好的治疗手段,老百姓只能硬挺着呗。 他看到李金梅扎着头巾就要出门,连忙把她拽住:“大姐,先听听情况。” 说完李卫国望向王燕,她们这几名知青最近都在村里,应该知情。 王燕也点点头:“村里各家是死了不少小鸡,不过我们天天去鸡场那边喂鸡,咱们鸡场一只都没死。” 哎呀,吓死我了,李金梅用手拍拍胸口。 郑先农瞥了一眼,然后推推眼镜:“估计是距离村子比较远,病毒没传播过去。” 李金梅一个劲点头,李卫国心里却不这么认为:鸡瘟能从别的地方传到村里,当然也能传到他们鸡场。 不说别的,光是大伙天天去那边喂鸡,就把病毒带过去了。 至于没有家禽死亡,估计是他以前隔三差五,就给那些禽类饮水有关系,抵抗力强了,自然没事。 这种事情,李卫国当然也不会满世界嚷嚷,按照郑先农的说法正好,还省得惹人起疑心呢。 即便如此,李金梅还是不放心,撂下碗筷,就急匆匆地要去机场瞧瞧。 还有小当家也坐不住了,那些家禽和候鸟,可都是她的宝贝。 李卫国也只好开车拉着她们,足足挤了一车,看到王燕还要往车里挤,李卫国就嚷嚷:“王点长,你天天去,就留家里刷碗。” 正好李卫军也没去,李卫国这是给二哥和王燕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别说刷碗了,就是家里没磨盘,不然非得叫他们磨豆腐不可。 到了水库这边,只见赵广定正赶着鹿群回来,这货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大铁锹,嘴里唱唱咧咧的,倒是自在。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他是瞧见啥唱啥,鹿场的栏杆上落着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赵广定就开唱,然后瞧见了从车里下来的李卫国他们。 “哈哈,国子你总算回来啦,还有小梅你也好了呗?”赵广定嘴里说着,吆喝鹿群停下来。 眼瞅着就到家了,鹿群也不听指挥,都撒着欢使劲蹽。 不过它们的目标不是棚子那边的食槽子,而是李卫国。 眨眼间鹿群就把李卫国围在当中,嘴里还呦呦的叫着,好不亲热。 瞧得赵广定都眼热不已,使劲把铁锹往地上一摔:“亏得俺还给你们铲雪,让你们方便找吃的,都踏马是一群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 顶着西北风,大伙都能感受到一股酸味儿,也都忍不住笑。 “广定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这趟给你带回来点小咸鱼儿,下酒最好。”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 他真的很欣慰,赵广定真的变了,从前的懒汉,现在都知道创造性地劳动。 现在大雪封山,他还知道铲雪,叫鹿群能刨食儿,这是多大的进步啊。 赵广定一听也乐了:“嘿嘿,臭鱼烂虾,送饭冤家,俺最得意这个。” 说完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国子啊,你的那只紫貂,这些天也没看着影儿,备不住跑回山里了。” 这个李卫国倒是不太在意,阿紫就相当于已经认主,肯定不会逃跑的。 李卫国一边跟赵广定聊天,一边还得驱赶鹿群,尤其是那些大公鹿,表达亲近的方式竟然是用鹿角顶李卫国,这谁受得了。 还有几只小鹿,则凑到李小梅身前,小脑袋一个劲往怀里拱,然后又往旁边跳了开去,那意思是叫李小梅追它们,以前经常玩这个游戏。 “想我了,我也想你们啦,等我全都好了,再陪你们玩。”李小梅低着头,挨个跟这些小鹿顶顶脑袋,不过她可不敢使劲。 而李金梅则早就去鸡舍鸭舍那边,正好天也快黑了,喂一遍食就该进窝了。 “咕咕咕!”她嘴里呼唤几声,鸡鸭鹅就扑扇着翅膀冲过来,嘴里还发出各种鸣叫,好不热闹。 还有那些素食的天鹅大雁啥的,也蜂拥而上。 晚了就抢不上槽,连大天鹅也顾不得什么优雅不优雅的。 李金梅眼睛好使,还是发现有些小鸡缩缩着脖子,鸡冠子发紫,有点打蔫。 瞧瞧尾巴下面的羽毛,都沾着一些白色的稀屎。 “不好,咱们的鸡也染上鸡瘟啦!”李金梅大叫起来。 大伙一听,也都飞跑过来,吴小玉一把拉住李小梅:“别着急,咱们走着过去。” 小当家一着急,就忘了自己腹部的刀口还没好利索呢。 养过鸡的都知道,小鸡最怕拉稀,很多时候都活不过一宿。 简单用眼睛一看,就能瞧出来,这些打蔫的小鸡,占了差不多一半的样子。 “这可咋办啊,中午那时候还好好的呢。”葛卫红也有点傻眼。 这时候,赵广定嚷嚷起来:“俺早上出去放鹿的时候,发现小树林边上扔着好几只死鸡,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这几天,村里可没少死小鸡,要是换成原来,赵广定才不管你什么死猫烂狗的,拎回家褪褪毛,照样吃得挺香。 不过现在有赵翠花管着,可不许他这么干,一瞧都是老母鸡,不是鸡场这边的小鸡,他也就没管。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还有人说是故意的,把瘟鸡扔到这边。 “先别管这些,赶紧想想办法!”李金梅还算镇定,当务之急是救鸡。 李小梅眨眨大眼睛:“要不给它们灌点土霉素,我上次拉肚子,大姐给吃了半片土霉素就好了。” 这年头,在他们这样的穷乡僻壤,也没啥禽类专用药。 李金梅也没啥好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李卫国开车回家取了一联土霉素,顺便把二哥和王燕也给拉了来,好几百只禽类,当然是人手越多越好。 李卫国又出主意说,药片不好往鸡嘴里塞,不如把药片统一用水化开,然后每只鸡灌两小勺药水。 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于是李金梅把药片都碾碎,而李卫国则取来半盆水,把药面子都放进去。 李金梅要找个木棍搅搅,却见李卫国直接把左手伸进盆子里,开始使劲搅和。 足足搅和了一分多钟,李卫国这才抬起头:“差不多了,俩人一组,开始灌药。” 于是大伙就立刻行动起来,一个人负责捏开鸡嘴,另一个拿着小勺,往鸡嘴里灌两勺药水。 在李金梅心里,也觉得希望不大,毕竟这次鸡瘟很严重,屯子里边的小鸡都快死绝了。 可是不管能不能起作用,总得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就这么硬挺着,李金梅觉得自己肯定会崩溃的。 要是家里死一只鸡,那都心疼坏了;如果连窝端的话,李金梅简直不敢想象。 倒是李卫国心里多少有点底儿,鸡场里面的小鸡,能挺到现在,就说明抵抗力还是比较强的。 刚才他又多往水里融入一些白光,给那些小鸡灌下去,应该能挺过来。 等大家忙活完,天早就黑了,李卫国就张罗着送大伙回去。 “我今晚要守在这。”李金梅却不肯回家。 “大姐,窝棚里边住着不方便。”李卫国不由分说,拉着李金梅上车,车里还坐了李小梅和吴小玉这两个刚好点的病号,剩下的人,就走着回去好了。 李卫国重新回到马架子,手电筒的光束照到一个紫色的身影,下一瞬间,紫貂就已经出现在李卫国怀里。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丢不了。”李卫国用一只手抚摸着紫貂。 到了冬天,紫貂换上冬毛,这手感,还真是丝滑。 紫貂唧唧叫了几声,然后从李卫国身上窜到地下,向远处跑去。 李卫国的手电筒连忙跟上,只见在几丈远的地方,并排立着两只紫貂,多出来的这只,体型稍小一些,正满眼戒备地望着李卫国。 “哈哈,不错,知道找伴儿啦,等着,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去。”李卫国到马架子那边翻找一下,就找到一条冻鱼,扔给紫貂和它的伴侣。 紫貂的阵营终于扩大了,李卫国当然高兴。 两只半大子狗也摇晃着尾巴凑上去,想蹭点吃的,结果阿紫立起来尖叫两声,两只体型比它大了好几倍的狗子,只能蔫头耷脑地去李卫国那边寻求安慰。 在它们俩还是小狗崽的时候,就被紫貂给打怕了,留下童年的心理阴影,估计一辈子别想在阿紫面前抬头。 这两只猎狗还是不错的,王大拿都觉得,比他家现在那些猎狗都强,所以一有时间,就开始训练。 李卫国分别摸摸它们的狗头,然后也给它们分了一条鱼。 今天晚上跟他值班的是王大拿,也出来看紫貂,这老炮手都一脸羡慕。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第一次看到有人养紫貂的。 李卫国又打着手电筒去鸡舍转了一圈,发现那些有病的小鸡都精神许多,嗓子里面也听不到齁巴声。 李卫国便心中大定,安心回马架子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国还睡得香呢,就听到几声狗叫,然后传来大姐李金梅熟悉的声音:“大黄小黑,是我,瞎叫唤啥?” 李卫国连忙穿上衣服出去,好家伙,外面天刚有点放亮,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老百姓俗称“鬼呲牙”。 意思是说,这时候出来,连小鬼儿都冻得呲牙。 只见李金梅已经打着手电筒去了鸡舍那边,很快就传来她兴奋的叫嚷声:“国子,没死,都没死!” 李卫国打个哈欠:当然没死。 李金梅把几个鸡舍都检查一遍,这才彻底放心,赶紧钻进马架子取暖,王大拿已经把火炉子烧上了。 “国子,多亏昨天晚上给这些小鸡喂药啦!”李金梅脸蛋通红,一来是兴奋,二来也是冻的。 李卫国就跟着点头:“是啊,还是小妹聪明,知道给小鸡灌土霉素,回去好好奖励奖励。” 这时候王大拿接过话茬:“可别提了,俺家你婶子也给家里的鸡灌了土霉素,结果啥用没有。” 这下李金梅也搞不明白了,糊涂着就糊涂着,李卫国连忙岔开话头:“姐,鸡场的那些小公鸡,这回也别卖了,都留着来年做种。” 李金梅听得眼睛一亮:这次鸡瘟,可不光是他们一个屯子受灾,估计周围几个公社的情况都差不多。 也就是说,来年开春的时候,鸡蛋尤其是种蛋,肯定抢手。 不少人家都得买几十只种蛋,回去在炕头孵小鸡,这样的话,她家鸡场的这些小鸡,就成了香饽饽。 一般来说,一只公鸡也就能照顾十只左右的小母鸡,鸡场这边二百多母鸡,最少也得留二十多只公鸡。 这样算算,四十多只公鸡,也就淘汰下来十几只。 “那正好就别卖了,全都留着吃肉。”李卫国倒是干脆。 结果他被大姐白了一眼,留两只过年吃就行了,哪有像你这么不会过日子的? 李卫国嘿嘿两声,昨天回来就忙活小鸡的事,他还没跟大姐报账呢。 喂完鸡鸭鹅,李金梅急火火地回家做饭,赵广定也吃完饭来放鹿。 正好王大拿也在这,李卫国就把他们招呼到马架子里面:“大拿叔,广定叔,水库卖了一批鱼,也该把去年的工资给你们算一下了。” 王大拿摆摆手:“等再过几个月,割了鹿茸,出手之后再算。” 赵广定则把脑袋凑到李卫国眼前:“国子,给叔交个实底儿,卖了多少钱?” 对别人的话,李卫国或许还会打埋伏,对这两位就没必要隐瞒,他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 “一千,哈哈,国子你发啦!”赵广定立刻手舞足蹈,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为李卫国感到高兴。 “是一万好不好!” 王大拿却撇撇嘴,打上来多少鱼,他心里当然有数,小两万斤呢。 “一万!”赵广定的身子摇摆几下,扑通坐在床铺上,他直接被这个数字给砸蒙了。 对他来说,这确实是个天文数字,呆了半晌,赵广定嘴里开始念叨:“一万块,那得买多少瓶酒啊。” 李卫国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广定叔,你就放心,今年等割了鹿茸,再好好种水稻,你也很快就会成为万元户的。” “对,俺也能行!”赵广定又噌一下站起来,对于未来,他现在充满信心。 李卫国这才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大拿叔,广定叔,按照咱们开始定的规矩,除去你们在鹿场占股的分红,每个月,我还要负责给你们开支,每个月五十块,去年就按照四个月算。” 每人二十张大团结,李卫国分别交到二人手上。 “国子,你原来说的是真的,俺还以为开玩笑呢,这钱俺可不能要,俺现在要凭劳动赚钱。”赵广定连连摆手。 他是真的发生不小的改变,要是换成从前,早就乐颠颠地拿钱打酒去了。 李卫国又把钱递过去:“广定叔,既然都说好的事,一口吐沫一个钉,哪能不算数呢。” 要知道,这两个人除了天天放鹿喂鹿,晚上还要轮班在马架子值班。 李卫国不在家这段时间,鹿场和鸡场都照顾好好的。 “那成,国子你放心,俺以后肯定把那些鹿都照顾好!”赵广定这才接过钱,美滋滋地揣进兜里。 他都能想象出来,等回家之后,把钱往炕沿上一摔,翠花肯定乐坏了。 老爷们能赚钱养家,那腰杆儿才叫硬实,嘿嘿,翠花晚上肯定更卖力…… 王大拿也把钱收了:“国子,有时间的话,还得上山转转,争取再多弄几只山驴子,现在就一只,也没法扩大呀。” 其实王大拿一直张罗进山打猎,主要是李卫国太忙,始终没抽出时间,还好,从现在到年前,算是没啥大事。 把这事定下来之后,李卫国这才和王大拿回家吃饭。 走到村口,就看到吴有财拉着爬犁出来,爬犁上有个土篮子,里面躺着好几只死鸡。 看到李卫国他们,吴有财摇晃摇晃脑袋:“白瞎了,国子,你家鸡场咋样?” 一边说,他一边把筐里的死鸡,都扔进阳沟,到时候,自然有狗或者野牲口就给啃了。 这时候的人,也没啥卫生意识。 “也有不少打蔫的,昨天给灌了点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人家挺难受的,李卫国也没好意思说自己鸡场的鸡,都活蹦乱跳的。 吴有财又叹了口气:“家有万贯,带毛不算,谁也没招。” 说完他又往前凑了凑:“国子,俺跟你说个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前个晚上,我捡粪的时候,看有人拎着几只死鸡出村,好像就扔你们鸡场跟前的小树林了。” “谁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损事儿!”王大拿先瞪起眼睛。 李卫国也想起来赵广定在鸡场附近发现的死鸡,于是也忍不住问道:“有财叔,是谁干的?” 吴有财四下望望:“国子,俺知道你仗义,分地的时候,把好地换给俺家,俺这才跟你说的,你心里有个数就行,没凭没据的,可别去找人家打架。”看书喇 他这个人,就是有点胆儿小,他家狗剩子就比他强多了,农村讲究一句话:淘小子出好汉。 李卫国也点点头,这事没有证据,确实没法找后账,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当然要搞清楚是谁,以后也好防着点。 “俺瞧见,是谢老抠家的大小子。”吴有财趴到李卫国耳边说道。 这还真有点出乎李卫国的意料,要说是赵大虎那帮人,倒是有可能,想不到竟然是谢会计。 回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卫国觉得谢老抠这人实在太小气,可能是给他二哥提亲,还有当饲养员的事,都被李卫军给搅黄了,就怀恨在心。 在农村,相互之间难免发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过去也就过去了,想不到谢老抠还记上仇了。 李卫国心里也不大痛快,朝吴有财点点头:“有财叔,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我也不会声张。” 吴有财这才放心,拉着爬遛先回村了。 王大拿也气愤不已:“谢老抠这家伙,抠抠搜搜,小肚鸡肠的,白活四五十岁。” 李卫国笑笑,没有会不着的亲家,这笔账,先记下了。 等李卫国回到家,早饭已经好了,李玉梅放寒假,自然就承担起做饭的任务,而且晚上的补习班,也重新开张。 现在通了电,在亮堂堂的电灯下学习,比原来强太多。 几个月前还得点油灯,油灯黑烟子大,早上起来,鼻子眼都是黑的。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边,李小梅忽然嘻嘻几声:“今天人齐啦!” 还真是,姐弟兄妹五个,一个都不少。 李卫国很想把生活中这最平常的一幕,用相机拍摄下来。 现在看似寻常,但是在以后,确实最美好的回忆。 早饭是烩的杀猪菜,锅周围贴一圈大饼子,金灿灿的,还带着一层嘎巴。 另外还有一盘白肉和一盘血肠,这些都是李金梅特意给四妹留的。 血肠灌完之后就冻上,等吃的时候再煮熟,就跟新鲜的一样。 杀猪的时候,李玉梅还在学校,没吃到,当大姐的,心里惦记着呢。 “玉梅,吃肉,瞧你瘦的。”李金梅嘴里说着,手上把大饼子掰碎,泡到酸菜汤里,递给李小梅。 小当家现在吃东西还得注意点,不能吃太硬的和太油腻的。 “真香。”李玉梅吃了两片肉,就笑着说道:“行了,剩下的给小梅留着。” 李金梅却不依:“仓房还有一脚子猪肉呢,你三哥主张留着过年的。” 依着李金梅,留几斤过年,吃几顿饺子就行了,剩下的都卖掉。 可是李卫国不干啊,非得留了一脚子肉,足有四五十斤,就这他还嫌少呢。 一听大姐又开始说这个,李卫国就笑着说道:“姐,以后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再像从前那样,从嘴里节省,我宣布,咱家有钱啦!” 话音刚落,就看到李金梅已经把手伸到他眼前,李卫国指指桌上的饭菜:“先吃饭,等吃完饭的。” 他还真担心,现在就把钱拿出来的话,只怕这顿饭都吃不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这样不好吧? 等收拾完桌子,李卫国这才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背包,然后把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放在桌子上。 而周围那几个人,大姐,二哥,四妹,五妹,眼睛越瞪越大,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在他们的人生中,也全都是第一次见到数量这么多的钞票,自然是感觉无比震撼。 终于,李小梅忍不住叫起来:“三哥,你那兜子不会是个聚宝盆,怎么总也拿不完!” “你还真想得美。”李卫国终于把钱都掏出来,然后伸手戳戳李小梅的脑门。 其他人也终于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李金梅忽然觉得身心都无比轻松。 原本她这个当大姐的,承担着最大的压力,要抚育弟弟妹妹长大,要给两个弟弟娶亲,要供妹妹上学,平常都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现在好了,老三赚了这么多钱,她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在轻松之后,李金梅心里又涌起一股失落,感觉自己太没用了。 李卫国一直瞧着呢,当然猜出大姐的心思:“大姐,把钱收起来,你还是咱们家掌柜的,等到来年开春,咱们家就盖新房子。” 好!李金梅的眼中瞬间又神采奕奕,她又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有前进的动力。 她要好好打理养殖场,争取不断扩大规模,紧紧追赶三弟的步伐。 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李卫军,三弟这么厉害,他这个当哥哥的要是再不努力,就被越甩越远了。 还有李玉梅,她的大脑门上也闪烁着兴奋:“三哥,养鱼这么赚钱啊,我都想不去上学,回家跟你养鱼啦。” 然后她就发现,家人们的目光唰唰唰朝她射过来,都无比严厉。 李玉梅吐吐舌头:“开玩笑的,我是为三哥感到骄傲嘛。” 学习是她的挚爱,无论是艰难困苦,还是富贵荣华,都不能叫她放弃自己的信念。 李卫国严肃的目光这才变得温柔起来:“四妹,你要永远记住,金钱买不来知识。” 李玉梅使劲点着下巴,这也是她最佩服三哥的地方,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有道理。 这是当然,李卫国多了半生阅历。 李金梅把一大堆钱用一块旧头巾包起来,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国子,这么多钱放家里,能行吗?” 对呀,李卫军和李玉梅也都紧张起来,甚至包括李小梅都眨巴着大眼睛开始想办法:“有了,咱们每天都轮班派一个人看着,晚上也不睡觉,那就肯定丢不了!” 真要是那样,就不用干别的了,这些钱估计得把一家子都折腾够呛。 李卫国不由得拍拍自己的额头:“可以存银行嘛。” 这也不怪家人们,从小到大,钱都不够花,哪有存钱的机会? 李金梅这才稍稍安心,不过她还是不大放心:“国子,存银行的话,会不会收咱们保管费?” 李玉梅多少还知道一些:“我听说,存银行的话,还能给咱们利息呢。” “不仅给利息,而且利息还挺高。”李卫国又说道,现在银行的利息,有时候都能达到百分之十,这在几十年后,根本无法想象。看书喇 只是大伙都苦哈哈地过日子,真没那么多闲钱往银行存。 就是存钱比较麻烦,异地存取款有着诸多的限制,不然的话,李卫国在春城那边,就把钱存银行了。 “那太好了,国子,一会儿你拉我去存钱。”李金梅立刻就坐不住了,拿着这么多钱,感觉都烫手。 李卫国也瞧出来了,不把这些钱安置好,家人肯定不得安生。 只是小轿车被田大贵开走了,李卫国只好开着四轮子车头,姐俩来到公社。 公社有储蓄所,是农行的分支,到了门口,李金梅又迟疑了:“国子,要不咱们去县里存钱,这么多钱,都是一个公社的,传出去的话,只怕……” 李卫国也明白大姐的心思,这是怕别人惦心,想想再过两三年,社会秩序就会越来越混乱,保不齐有人打坏主意。 为了稳妥起见,李卫国又开车去县里,这一路上,把姐俩给冻够呛,中途下车蹦跶了好几回。 这边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手脚冻坏什么的,再正常不过,最厉害的能把耳朵都冻掉喽。 耳朵是血液循环的末梢,有时候没把耳朵捂好,就容易冻了,而且冻得邦邦硬,人还通常感觉不到。 有些人不懂,手上用力活动耳朵,就容易把耳朵拽掉。 因为被冻住之后,耳朵就变得十分脆。 发生这种情况,千万不能慌,要赶紧用手抓一把雪,轻轻揉搓耳朵,道理就跟用凉水缓冻梨差不多。 等到耳朵重新变软乎之后,再抹上冻伤膏,基本就能把耳朵保住,不过耳朵扒一层皮是肯定的。 终于到了县城,这会工行还没成立呢,他们县就有农行和建行。 农行在北街,正好路过,李卫国就领着大姐进去。 这会儿的银行,跟后世大不一样,电脑和自动取款机啥的,统统没有,营业员还在那噼里啪啦打算盘呢。 前面有两三个顾客,李卫国和李金梅就挨着往下排。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个皮包。 这人似乎根本没瞧见李卫国他们,直接把皮包放在窗台上,隔着铁栅栏,跟里面的女营业员说:“小马,把钱存我们单位账户上。” 李金梅一听不乐意了:“同志,该轮到我们了,你怎么插队?” 中年人瞥了李金梅和旁边的李卫国一眼,瞧见他们裹着厚厚的大衣,李金梅还扎着个头巾子,一瞧就是乡下人,中年人脸上顿时满是不屑,神气十足地说道:“我们是国营单位的,数额比较多,你们就等等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面拿出两沓大团结,还有一些零钱,就要从那个小窗口往柜台里塞。 “等等。”李卫国终于说话了,他最瞧不上这种人,尤其是对方刚才的眼神,很叫人讨厌:瞧不起谁呢? 他也不和对方争辩,只是打开自己的挎包,把一沓沓钞票掏出来,摞在一起:“好像我这边的数额也不小。” 中年人顿时一脸惊愕,下意识地嚷了一声:“你哪来这么多钱?” “当然是凭本事赚的。”李卫国上前一步,从窗口把钱递给营业员:“同志,麻烦你了,我们要办理存款。” “好好好,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点面生。”里面的女营业员也愣了一下,按照她的理解,这么大数额的业务,肯定对方也是公家单位。 李卫国微微点点头:“我们是办理个人储蓄存款,两千活期的,存两个,剩下的存定期。” 营业员又仔细打量一下李卫国和李金梅,她上班也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额的个人存款。 虽然很是惊讶,但是营业员的业务素质还是不错的,开始熟练地清点钞票。 没有点钞机,都是手动点钞,那几根手指灵活地上下翻动,给人的感觉都带上虚影似的。 一共六千块钱,一张不差地数完,营业员就拿出来三个存折,拿着圆珠笔,开始在上面书写。 这会可没有银行卡什么的,也没有电脑,所以都是手写。 效率当然不高,好在办理存款的个人不算多。 李卫国也瞧瞧存折,像个小电话本似的,只有薄薄的几页。 封面正中写着“中国农业银行”,背景是东方红太阳升,光芒万丈。 上面虽然也有账号和户名,但是还有一条重要说明:凭折支取。 也就是说,认折不认人,存折要是丢失,只要拿着和户名相对应的手戳,就能把折子里面的钱取出来。 “国子,写你的名。”李金梅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李卫国笑笑,然后向营业员报出大姐的名字,谁是家长,还是要分清的。 营业员先开了两张都是两千元的活期存折,李卫国检查一下,然后就发现一个问题:存折记录数额的那些小格子,只有千百十元角分这六个格子。 李卫国脑子里面冒出一个疑问:万呢,如果要存入超过一万元的咋整? 估计那样的话,就只能多开几个存折了。 这种情况,随着经济的发展,应该很快就会改变。 这个年代还是太穷,所以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 都办完之后,李卫国又把三个存折都放回包里,等回家再给大姐好了,免得她紧张。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还朝那个想要插队的中年人笑笑:“同志,这回轮到你了。” 那个中年人早就没了脾气:他属于过路财神,钱都是公家的;而人家的钱,都是自己的。 姐俩出了银行,李金梅还要去百货商店,准备给二弟李卫军买一块手表。 当大姐的就是心细,家里五个人,小当家太小,暂时没她啥事,剩下的三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手表,只有大军的手腕上,还是光溜溜的。 不过他们这边,现在购买手表还得凭票,一般的单位职工,都发手表票,只是他们农民没地方淘弄。 没法子,李卫国就在百货商店门口踅摸票贩子,好歹算是弄了两张手表票。 没错,是两张,一开始李卫国还有点奇怪:大姐要两张票干嘛? 等到在出售手表的柜台前,看到大姐挑选了一男一女两个款式的手表之后,李卫国也不觉面露笑意。 干得漂亮! 李金梅难得来县城一趟,又买了几块布料,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当然要给家里人准备一身新衣服。 等姐俩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李玉梅把他们迎进屋:“再不回来,二哥就要去找你们啦。” 李卫军早就张罗着要去的,不过被李玉梅给拦住了,这丫头对自己的三哥,十分有信心。 李金梅则脱了外衣之后,把两块手表递给李卫军。 明显看到,李卫军愣了一下,然后也激动起来,谁不希望自己手腕上戴上一块明晃晃的手表啊。 李金梅亲手帮弟弟把手表戴上,喜滋滋地拍拍李卫军的胳膊:“这才像样嘛。” “姐,手表挺贵的。”李卫军也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下午五点整。 李金梅把另一块女士坤表也塞进他手中,这下可把李卫军给搞蒙了,诧异地望着大姐:“这,这……” 旁边的李玉梅嘻嘻两声:“二哥,这是叫你送人的。” “送谁呀?”李卫军还晕着呢。 “送给该送的人呗。”李玉梅调皮地朝二哥眨眨眼睛。 然后李卫军的脸,就唰的一下红了:“这,这样不好?” 李卫国也笑了:“二哥,你一个男同志,可得主动点。” 这一下把李卫军说的,脸更红了,不过心里却满是甜蜜。 这个时候,小当家不干了:“你们都戴手表啦,就剩下我没有,哼!” “没事,三哥再给你画一个。”李卫国最会对付小妹了。 李小梅点点头:“那得画个大的!” 一大家子,全都笑了起来。 吃过饭,李金梅又跟着李卫国去了一趟水库这边,亲眼瞧瞧鸡窝里面的那些小鸡,看到再没有打蔫的,这才彻底放心。 至于村子里,则是损失惨重,大多数人家的小鸡都是连窝端。 王队长家还剩一只,不过是个大公鸡,气得他磨刀要杀鸡吃肉:母鸡都没了,要公鸡干啥? 结果被队长婶子给拦住:来年还得再养鸡崽子呢,再说了,留着打鸣也好。 李金梅的鸡场这边,也宰了十几只小公鸡,剩下的留着做种。 还真按照李卫国的说法,一只都没卖,都留着自个家吃。 杀鸡的当天,就炖上两只,把知青们还有村里比较亲近的人请来,摆了两桌。 两只白条鸡,再加上十几只小鸡的鸡血和鸡心鸡肝啥的,都一起炖了,里面加上土豆干和粉条,炖得油汪汪的。 这边冬天没有鲜菜,所以在秋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晒了不少干菜,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土豆干。 先把土豆整个烀熟,然后扒皮儿,切成薄厚适中的土豆片,码到帘子上晒干。 晒完的土豆干,色泽金黄,吃的时候用水泡一泡,用来炖鸡炖大鹅,非常好吃。 李小梅也终于可以开荤,美滋滋地啃着鸡腿。 不过小丫头也没忘功劳最大的赵老板子,是老板叔开四轮子,把她送到县里医院的。 所以她特意给赵老板子夹了两根鸡爪子,老板叔最爱啃这个,一根鸡爪子,就能喝二两酒。 小当家也挺好奇的,也夹了根鸡爪子要尝尝,然后被大姐给没收:“小孩儿不能吃鸡爪子,写字跟鸡刨似的。” 那可不行,小当家是个爱学习的孩子,说啥也不能啃鸡爪子。 赵广定一听,立刻把碗递过来:“鸡爪子给俺,俺不怕写字难看。” 王大拿就忍不住揭老底:“你那是根本就不会写字好不好。” 这老哥俩又掐上了,大伙嘻嘻哈哈听个乐子。 在当时的农村,还真有不少类似的说法,都挺有意思的。 比如说,不能捅小燕窝,那样会瞎眼睛。 类似这样的,其实就是一种最朴素的保护意识。 还有最多的就是告诉小孩子不能吃这吃那的,什么吃猪尾巴就怕后,不敢走夜路;吃鸡脑袋结婚的时候下雨之类。 有的有些道理,比如年头太多的鸡头,可能含有的毒素比较多,所以才有十年鸡头赛砒霜的说法。 有些就纯粹是东西太少,编瞎话不许小孩跟着抢了。就像是猪尾巴,就那么一小根,大人正好下酒,就别给娃子吃了。 炕上一桌,多数是村里人,老村长王队长,还有王大拿和赵广定等人,由李卫国陪着。 地上一桌都是年轻人,李金梅在这边照应着。 正是猫冬儿的季节,都没啥大事,最适合大伙聚聚,喝点小酒。 等吃完了,撤去碗筷,又倒上茶水,众人开始唠家常。 李金梅一边给大伙倒茶水,一边拿眼睛望了老村长好几回。 这时候,就该老村长上阵了,他今天除了喝酒,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呢。 于是在抿了一口茶水之后,老村长就开了腔:“燕子啊,过来过来,咱们爷俩唠唠嗑。” 王燕也帮着刷完碗,正坐在北炕纳鞋底呢,便听话地坐到南炕的炕沿上。 “燕子啊,你是咱们知青点的点长,觉得咱们大馒头屯咋样?”老村长打开话匣子。 王燕点点头:“挺好的,乡亲们都挺照顾我们知青,特别是我们刚来的时候,给大伙都添了不少麻烦。” 这话是真心话,也有别的知青点的知青,来他们这边串点儿,说起来过得更艰苦,而且还跟村民产生不少矛盾。 而大馒头屯这边,有老村长和王队长这两位压阵,还算不错。 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知青们和李卫国一家接触密切,彼此关照,相处得很好。 老村长也感觉挺满意:“燕子啊,你们知青也确实挺不容易的,城里长大的娃,来到农村,吃了不少苦。” “国子回来,也找我聊过,燕子你是个好孩子,要强,不忘本。” 王燕都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感觉今天的老村长有点怪怪的,反正和平时不大一样,难道是有什么事? 她正琢磨着呢,就听老村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姜还是老的辣 “燕子啊,你这么好的闺女,村长爷爷也希望你能留在咱们大馒头屯。” 说这话的时候,老村长的目光瞄着王燕的眼睛,他在观察这姑娘的反应。 “村长爷爷,我不是在咱们屯嘛。”王燕嘴里应了一声,然后立马反应过来,眼神先是一愣,随即垂下眼帘,脸上迅速红了起来。 老村长心里更有底了:“燕子,你那边也没有家长,村长爷爷就托个大,收你当干孙女咋样?” 王燕又愣了一下,好像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不过她能够感受到老村长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也不由得眼圈一红,抓住老村长粗糙的大手:“村长爷爷,我当然乐意!” 自打记事儿时候起,她就无依无靠,不知道自己的亲人。 虽然敬老院的院长和老人们,对她也都非常好,但终归没有血缘和名义上的亲缘关系。 在她的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就是亲人和家庭。 哈哈哈,老村长也轻轻地拍拍王燕的脑瓜:“好好好,我又多了一个孙女!” 周围几个人,也都乐呵呵地跟着恭喜。 赵广定还笑嘻嘻地说:“燕子啊,你成了俺二舅的孙女,那得管俺叫啥呀?” “没你啥事,还有正事呢。”老村长伸手把他扒拉到一边,然后拉着王燕的手,朗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燕子往后,就是我冯大田的孙女,亲孙女的那种。” 他是军人出身,最重承诺,这句话,就等于正式认亲。 “爷!”王燕也动情地叫了一声,然后把脑袋依偎在老村长怀里,热泪滚滚而下。 这一刻,她的生命中终于有了依仗。 老村长轻抚着她的后背:“好孩子,好孩子!” 北炕上坐着的知青,也都乐呵呵地凑过来,吴小玉和葛卫红一左一右,拉着王燕的手,三个姑娘,脸上的笑容,比花朵还要灿烂。 李卫国也望着这一幕,感觉是如此美好。看书溂 他知道,老村长肯定是受姐姐所托,要给二哥和王燕提亲。 不过村长爷爷确实老道,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提亲,索性就先认亲。 等到王燕去村长爷爷家里的时候,再提亲就顺理成章了。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李金梅也很满意,她也明白了老村长的意思,知道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要是来年真能把新房子盖上,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把喜事一办…… 在李金梅美好的畅想中,大伙各自回家。 而李卫国也收拾一下,准备和王大拿进山狩猎,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香獐子。 这次争取多套几只山驴子,迅速壮大养殖场。 经过夏秋两季之后,雄麝到了冬至之后,体内的香囊已满,出了正月,就是取香的最佳时机。 而猎人想要猎杀香獐子,剥取香囊,也通常在这个时候。 这月份,大雪封山,其实并不是打猎的最佳时期,因为进山狩猎,不可能当天往返,所以住宿是最大的问题。 好在王大拿拥有多年的打围经验,知道炮手专用的几个落脚点。 王大拿从家里的猎狗里面,挑选出两只,然后他自己拉上一个爬犁,爬犁上面装着一应用品。 他出门正要去找李卫国,却见李卫国也领着两只半大子猎狗,正从水库那边回来,后面还跟着那只山驴子。 这家伙都不用绳子牵着,就乖乖跟在李卫国身后,不时在雪地上蹦跳两下,还挺欢实。 王大拿立刻明白了李卫国的用意,不由得眼睛一亮:“哈哈,国子,好法子,必须把这只山驴子带上!” “二驴子。” 李卫国嘴里呼唤一声,能被他给取了名字的,都是经常受到他白光的滋养,相当于宠物级别的。 后面的这只香獐子就蹦蹦哒哒跑到李卫国身前,用脑袋噌噌李卫国的大腿,十分亲昵。 这家伙的模样挺喜庆,支棱着俩大长耳朵,胖乎乎的大脸,嘴边还呲出来两颗獠牙,瞧着有点滑稽。 这獠牙是雄麝才长的,不像野猪的獠牙那样有攻击力,大概就相当于男性长胡子的道理差不多。 王大拿凑上去,使劲抽了两下鼻子,他都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那是从二驴子的香囊里面散发出来的,说香气,还混着一股子腥臊之气,总之味道很奇怪。 到了冬至,雄麝的香囊里面的麝香就满了,这是雄麝用来吸引异性的,就跟喷香水差不多。 “国子,要不哪天掏掏,看看能不能把里面的麝香掏出来?”王大拿也有些兴奋。 二驴子似乎听懂了,下意识地夹了下后腿,随即后腿一蹬,朝王大拿尥了个蹶子。 不过它是小毛驴尥蹶子,没啥大劲儿,王大拿穿的大棉裤,膝盖以下都是厚厚的大靰鞡,这一下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他也是哈哈大笑:“呦呵,驴脾气还不小,先不掏行了,还指望你到山上多勾引几只同伴呢。” 进山打围,能捕获到什么猎物,全凭运气,但是带着这只雄麝的话,那就更有希望吸引到母麝,有了母麝,种群才能繁殖壮大啊,光是二驴子一个小光棍,没啥鸟用。 王大拿家的两条猎狗护主,朝着二驴子龇牙咧嘴的。 也就是二驴子是被李卫国领来的,猎狗才没下口,不然的话,早就扑上去撕咬了。 李卫国瞧着王大拿还拉着爬犁,就接了过去,这爬犁主要是用来拉东西的,在雪面上滑行,一点也不费力。 二人又去了李卫国家里,李卫国也换上行头,脚下蹬着大靰鞡,头戴狗皮帽子,身上还套着一件厚厚的老羊皮袄。 不说别的,就这一身行头,起码有二十斤。 背上枪弹,告别家人,李卫国便跟着王大拿正式出发。 “三哥,早点回来!”李小梅站在大门口,挥动着小手。 还有吴小玉,也站在那里,目送着李卫国远去。 冬日的山林,显得稀疏而寂静,李卫国拉着爬犁,脚下咯吱咯吱踩着厚厚的雪壳子。 雪地被西北风一抽,过上几天,就会变得比较结实,人走在上面,完全可以承受。 只有那些新下雪的地方,踩上去才会是齐膝深的积雪。 一般雪比较大的年头,有些积雪比较深的地方,雪层都一人多厚。 小娃子们都会拿着铁锹,掏雪洞玩,就跟地道战似的。 往雪洞里边一坐,还挺暖和呢,因纽特人住冰屋,也是这个道理。 四只猎狗也显得格外兴奋,尤其是李卫国的大黄和小黑,前窜后跳,十分活跃。 相比之下,王大拿那两只猎犬就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一行人,给寂静的冬日山林,平添几分生机。 而实际上,这白雪覆盖的大地,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群红额的苏雀,掠过雪地上埋了半截的苏子杆,啄食上面的野苏子。 一只野兔,望见远处的几只猎狗,便开始在雪地上狂奔。 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只红毛狐狸高高跃起,凭借着惯性,将嘴巴深深插进雪壳子里,将地面上活动的田鼠咬住。 在一丛橡子树林中,地面上的积雪被拱得乱七八糟,这是野猪觅食的现场。 一丛干枯的灌木中,一只老鼠脖子卡在树杈上,把自己吊死。 这是因为它储存的过冬粮,被野猪给拱着吃掉,所以这种老鼠就干脆自杀…… 万类霜天竞自由,这就是最奇妙的大自然,完全展现在李卫国他们眼前。 王大拿抬头,望望西斜的日头,心里计算着时间。 “大拿叔,现在是两点半。”李卫国看看手表,报了下时间。 王大拿点点头:“快点走,估摸着今天能赶到第一个住宿点。” 这荒山野岭的,遍地白雪,要是露宿山林,那只怕就永远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所以这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猎物,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动手的打算,时间全用在闷头赶路上。 李卫国的那两只新手猎狗,一会追兔子,一会撵狐狸,都被李卫国给吆喝回来。 带来的那只雄麝二驴子,此刻正趴在爬犁上,它的四只蹄子容易陷进雪壳子,耽误行程。 二人紧赶慢赶,当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消失在树梢的时候,前方终于望见一座撮罗子。 撮罗子是最简陋的一种临时建筑,找几根木头杆子支起来,顶端聚集到一起,周围苫上草,好一些的再蒙上兽皮,就形成一个锥形的空间,可以凑合着住人。 别看简陋,这大冬天的,躲在里面过夜,就不用担心被冻僵。 “今天晚上就在这了。”王大拿向着撮罗子走过去,然后猎狗就忽然发出低吼。 王大拿顿时停下脚步,迅速摘下身上的猎枪。 猎人的枪,在进山打猎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横着背的,都是竖起来,枪管朝天。 这也是打围的规矩,一般打围的队伍都十多个人,使用的猎枪也大多是那种土洋炮,弹药都是事先填充好的。 你要是横着背枪,万一走火,就把同伴给轰了。 现在猎狗示警,肯定是撮罗子里面有野牲口,万一要是钻进去一只黑瞎子在里面冬眠,那就热闹了。 李卫国也同样持枪在手,配合着王大拿,缓缓从侧面接近撮罗子,然后挑起了皮帘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个徒弟不简单 还好,里面没啥大型的勐兽,李卫国又仰头瞧瞧上边,终于发现一条大蛇,盘在上面冬眠呢。 看到大蛇眼窝上面的白色条纹,李卫国这才放下枪,这是一条白眉锦,是无毒蛇。 而且白眉锦蛇和人类还比较亲近,喜欢钻进人家的棚顶上,捕食老鼠。 守着林子的人,也从来不伤害它们,家里来了白眉,还认为是一种吉兆。 王大拿也同样没打扰这条冬眠的大蛇,转到撮罗子后面,很快就抱了些树枝和噼柴回来,就在撮罗子旁边,生了一堆火。 这都是在这里住过的人准备的,王大拿他们也不例外,明天离开的时候,还要动手把这些柴火补齐。 雪地上燃起火堆,上面架上饭盒,先化了些雪水,再把带来的小米放进水里,开始焖饭。 煮饭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大拿叫李卫国在这边盯着,说是要去周围转转,弄点野味啥的。 “大拿叔,来的路上,我瞧见一群沙半斤,估计这会都钻雪壳子了,咱爷俩过去遛遛?”李卫国嘴里提议道。 王大拿嘴里哈哈几声:“跟俺想到一块去了,国子你不错,锻炼锻炼,肯定是个好炮手!” 李卫国说的那地方,距离这边不远,所以俩人就一起摸过去。 沙半斤是这边的一种林鸟,也叫沙半鸡,体型跟鸽子差不多,比飞龙略小一些,重量基本上在半斤左右,所以叫沙半斤。 沙半斤的肉质仅次于飞龙,鲜美超过鸡肉,所以又叫沙半鸡。 这种鸟白天在灌木丛活动觅食,到了夜晚,就在雪壳子里边钻个雪洞过夜,就跟小娃子们掏雪洞的道理差不多。 所以捕捉它们,最好是晚上,只要能找到沙半斤藏身的雪窝子,一逮一个准。 王大拿家的两只猎狗,开始在雪地上搜寻,虽然天已经眼擦黑,却并不影响它们的视线。 大黄和小黑则不知道干啥,这俩生荒子,还需要多多磨炼。 需要搜寻的范围很大,天都黑了,猎狗还没有收获。 王大拿也有点遗憾:“国子,看来今天晚上咱们爷俩只能啃咸菜吃大酱喽。” 李卫国却眨眨眼:“大拿叔,来的时候,我看到那群沙半斤往那边落下去了。” 他伸手朝着右边三点钟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快步向那边跑去。 王大拿微微摇摇头,也只能领着猎狗跟在后面。 前行二三百米,就见李卫国俯下身子,双手插进雪中,然后就拽着一只浑身斑点羽毛的沙半斤出来。 呀,还真有! 王大拿也好不惊讶,他这个老猎人都没找到,却叫李卫国这个新手给办成了。 他哪里知道,李卫国置身在雪原之中,感知就变得无比敏锐。 原因很简单,雪也是水形成的,置身雪中,李卫国同样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李卫国一口气摸出来七八只沙半鸡,这才罢手,里面还剩下一半,就饶它们一命,进山打猎,最忌讳的就是赶尽杀绝。 爷俩手里都拎着一串沙半斤,回到营地,给四只猎狗都扔了一只,也不用褪毛,任凭它们撕扯。 猎狗从小就尽量保持野性,在遇到勐兽的时候,才会有血性,不会退缩。 剩下的几只,被王大拿拔了羽毛,掏空内脏,都扔了喂狗,然后把收拾好的沙半斤,扔到带来的一口吊锅里边煮上。 煮这个也不用其它调味料,出锅的时候放点盐就成。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爷俩这才钻进撮罗子里,点上一根洋蜡,享用晚餐。 黄澄澄的小米饭,透着米香,最关键是热乎啊,在这寒冷的山林,能吃口热乎的,就是最大的享受。 再喝一口热乎乎的鸡汤,那叫一个舒坦,浑身的寒冷和疲惫似乎瞬间消散。 沙半斤肉质雪白细嫩,撕上一条,越嚼越香。 在昏暗的灯光下,李卫国和王大拿两个连汤带饭,都吃得一干二净。 王大拿还拿出来一卷狍子皮铺在地上,有这玩意就不怕凉了。 不然的话,在冰冷的地上躺一宿,就算你火力再旺,也得生病。 晚上睡觉,两个人轮流守夜,一夜平安,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卫国做早饭,王大拿则拿着斧头,砍回来两截倒木,都噼成木头柈子,堆到撮罗子后边。 收拾完毕,爷俩继续上路,冬天在雪地上跋涉,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 又是一天的急行军,俩人终于来到了第二处落脚点,这是一座林间小木屋,这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明天开始,就在木屋周围开始狩猎。 “有人!”王大拿瞧见木屋的烟囱里面竟然冒着烟儿。 很快就传来狗叫声,与此同时,李卫国他们这边的四条狗也叫了起来。 木屋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李卫国一眼就瞧见,那人头上戴着狍皮帽子,这帽子有讲究,是用完整的狍子脑袋的皮毛缝制。 李卫国知道,戴着这个帽子,在林子里潜伏好,猎人嘴里学着狍子的叫声。 狍子好奇心超强,听到同类的呼叫,就会过来看热闹,然后被猎人伏击。 傻狍子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李贴炮,俺就琢磨着,这大雪封山,敢上山的也就咱们这几个老伙计。”王大拿吆喝住猎狗,朝着那人奔过去。 李卫国也素有耳闻,李贴炮也是附近有名的炮手,靠着一杆老枪,闯出来不小的名号。 一群猎人打猎叫打围,围帮里面领头的叫炮头,顾名思义,贴炮就是炮头身边的二把手,而王大拿,则是大馒头屯的炮头,俩人的地位稍有差别。 “哈哈,大拿老弟,俺离远一瞧个头,就知道是你!”这位李贴炮嘴巴也是出了名的厉害,立刻进行还击。 一高一矮俩汉子彼此问候一番,李卫国也拉着爬犁来到跟前。 王大拿就介绍了一番,李贴炮也没拿李卫国太当回事,以为就是一个后辈,是王大拿带的徒弟啥的。 这时候,屋子里面又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李贴炮介绍说是他的儿子李大勐。 李大勐身高超过一米八,长得也肩宽背厚,十分壮实。 王大拿还想拍拍人家的肩膀,结果一瞧够不着,只能夸了两句:“这大体格子,一瞧就是个好小子!” “王叔。”李大勐叫了王大拿一声,然后就朝二驴子奔过去,嘴里还叫嚷着:“王叔,你们套到一只山驴子,还是公的,那俺帮你把毛壳子取出来!” 只见他一边跑一边抽出腿叉子,旋风一般,眨眼间就冲到二驴子跟前,腿叉子就朝着山驴子的脖子抹去。 “别呀!”王大拿嘴里大叫,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使劲跺脚。 说时迟那时快,李大勐的手臂勐地被一只大手抓住:“这山驴子是我们养的,不能宰!” 是李卫国出手,挡住李大勐。 别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么,又稳又准,搞不好的话,就被锋利的腿叉子给伤到。 李大勐使劲拽了两下胳膊,对方的手掌愣是纹丝不动,不由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一向自诩胳膊粗力气大,今天算是遇到硬茬子了。 李卫国这才撒手,嘴里乐呵呵地说道:“勐子兄弟,得罪了。” 旁观的李贴炮这才知道,刚才看走眼了,王大拿的这个徒弟,好像不简单。 李大勐气呼呼地收了腿叉子,刚才那一下,年轻人有点挂不住面子,嘴里都囔着:“手劲儿大了不起啊,行走山林,还得看打猎的本事。” 李卫国也不在意,把爬犁拉到木屋前面,然后跟在王大拿他们身后,进了木屋里面,立刻感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别看木屋不大,里面却一应俱全,有锅台有炕,灶膛已经开始烧火,锅里正化着雪水,灶台上还摆着些吃的用的。 王大拿呵呵两声:“贴炮老弟,俺们爷俩只顾闷头赶路,没踅摸到啥吃喝,今晚上就借光了,明天俺们请你。” “大拿老弟,咱们哥俩谁跟谁。”李贴炮摆摆手。 这老哥俩也挺有意思,都称呼对方老弟,明里暗里,也竞争好些年,谁也不服谁。 就算是猎人,在围帮里面,也免不了争名。 李卫国也跟着伸手忙活,李大勐依旧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递给他一个袋子:“收点雪去,好煮饭。” 李卫国也没吭声,接过袋子出屋,不大一会,就抱了一个大冰块子回来,身后还跟着半大的黄狗,嘴里叼着袋子。 雪水比较脏,当然是冰块子化成水更干净。 只不过取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大多数就用雪水对付。 瞧见大冰块,李大勐也是一愣,连忙把锅里的雪水都舀出去,还用刷子掸掸锅底,里面有沙土,直牙碜。 李卫国这才把冰块子轻轻放到锅里,都上尖了,化开之后,连明天早上都够用。 他拍打一下手闷子上面沾着的冰碴,然后把大黄嘴里叼着的袋子拿过来:“刚才刨冰的时候,发现山溪下面有不少老头鱼,正好晚上添个菜。” 一边说,李卫国一边把袋子里面的老头鱼倒进一个盆子里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小子,够大气 好家伙,每只都有一拃长,体表分布着黄色黑色交织的花纹,透出亮丽的金黄色。 老头鱼是肉食性鱼类,一般都长不太大,冷水鱼,长得也慢,这个大个的,已经十分难得。 李贴炮也凑过来瞧了一眼,嘴里称赞一声:“国子,好本事。” 要知道,这冰天雪地的,想弄点鲜鱼,可不容易。 王大拿也微微点头,顿觉脸上有光,本来以为今天要蹭饭,谁知道李卫国弄来这好东西。 于是他把老头鱼收拾出来,这鱼的脑袋必须切掉,然后用带来的大酱炸锅,把老头鱼倒进锅里,小火慢炖。 锅叉上边蒸饭,等饭熟了,下面的鱼也好了。 李贴炮来的时候,半路上打了一只傻狍子,弄两个狍子腿,拿到外面烤上。 本来简陋的晚餐,一下子变得丰盛起来。 等四个人吃饭的时候,李卫国还摸出一瓶老白干,给李贴炮和王大拿倒了半碗,他却不喝。 李大勐也在旁边甜嘴巴舌的,看来也想整两口,却被李贴炮给瞪了一眼过去,只好闷头吃菜。 狍子肉烤得七八分熟,吃起来很有嚼劲。 老头鱼更是鲜美,带着酱香,很是下饭。 那老哥俩你一口我一口的,边喝边聊,倒是滋润。 “大拿老弟,把你这只山驴子,借给俺用用呗?”李贴炮慢悠悠地开了腔。 王大拿抿了口小酒,然后抹抹嘴儿:“贴炮老弟,你啥意思?别打埋伏!” “俺入冬的时候,也套到一只山驴子,不过是母的。”李贴炮知道隐瞒也没用。 “咱们哥俩谁跟谁呀。”王大拿很是豪气地挥挥手,然后又说道,“不过下的崽子得归俺们。” 李贴炮差点没忍住把饭碗扣王大拿脑袋上:合着俺白忙活是,好处全归你了。 然后就听王大拿继续说道:“等下次再下崽儿,就归你。” 李贴炮也气呼呼地一甩胳膊:“少扯里个啷,你那公的就养着,没母的配对儿,一辈子打光棍!” 王大拿也不让份:“你那母的也养着,没俺这公的,一辈子也别想下崽!” 这俩人脑袋都快顶到一起,就跟要顶牛似的。 俩年轻人也不管,闷头吃饭,吃饱之后,过了一会,李大勐终于忍不住,瓮声瓮气地跟李卫国说道:“走,上雪地上撂一跤!” 这小子,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 李卫国则乐呵呵地晃晃头:“好好养养精神,留点力气,明个指不定遇到啥野牲口呢。” 说完他就在地上铺了狍子皮,然后和衣而睡。 “熊包!”李大勐愤愤不平地都囔一声,也躺地上睡了,炕上自然是留给那老哥俩。 第二天吃过早饭,几人把狗喂了个半饱,猎狗在狩猎时,没有事先吃饱的,否则一来缺乏动力,二来吃太饱的话,跟野兽搏斗的时候,也更危险。 依着王大拿的意思,四个人就组成个简单的围帮,王大拿自然当炮头,李贴炮也名副其实,继续跟在炮头身边当贴炮。 李贴炮一听就不干了:“俺出来单干,还叫俺当贴炮,当一辈子二把手,俺才不干呢。” 说着说着就潮了,俩人还是各自为战,不过彼此之间,都憋着一股劲儿。 看着李贴炮爷俩往东边的林子去了,李卫国就和王大拿去了西边的林子。 转悠一会,王大拿就开始在地上下套子,李卫国也在旁边打下手,一起布了个连环套,中间是一块空地,叫二驴子在里边呆着。 就相当于捕鸟用的老油子,诱骗同类上当的,基本就是汉奸那种不大光彩的角色。 二驴子却不以为然,在那吃着李卫国给它撒的包米粒,嘴里还不时叫唤两声。 王大拿和李卫国远远找了一处灌木丛隐蔽起来,四只猎狗也老老实实趴着。 这一守就是两三个小时,就在李卫国感觉身子都快要冻僵的时候,终于看到二驴子那边有了动静,于是连忙飞跑上前。 他冲到近前,便看到一只体型比二驴子还要小一些的香獐子,被套住蹄子,正在挣扎。 而二驴子则熘达出来,还凑到人家身后,嗅了两下,然后打了个喷嚏。 地上那么多套子,它竟然都避开了,看来这家伙挺聪明。 李卫国上去把那只香獐子抱住,王大拿则帮它解套:“哈哈,是个母的!” 然后王大拿又把这只香獐子的蹄子拌上,这回就跑不掉了。 不过这只香獐子看来是吓坏了,根本牵不走,没法子,李卫国就直接把它抱回木屋这边。 等他们把香獐子拴好,二驴子就围着人家打转,瞧那架势,还想干点没羞没臊的事情。 不过这只香獐子显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吓得一个劲哆嗦,估计得适应一段时间。 初战告捷,收获不错,养殖香獐子的事业,终于有了希望。 所以李卫国的心情也不错,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他就开始准备晚饭。 这时候天黑得早,四点多就黑天了。 王大拿又出去转了一圈,就遛了两只野兔回来,这是他上午出去的时候就下的套子。 他熟练地把野兔扒皮,放到锅里煮上,煮完了再熏,凉了也照样能吃。 等到三点多钟,李贴炮爷俩也转悠回来,他们也有收获,打了一头半大野猪和一头大公猪。 李大勐指着横躺在爬犁上的大公猪,嘴里瓮声瓮气地朝李卫国说道:“瞧瞧,俺打的,一枪毙命。” 李卫国也朝他竖竖大拇指,枪法确实不错。 “俺看看你们整着啥了?”李大勐没注意到那边树上拴着的香獐子,就看到地上两张兔子皮,不由哈哈大笑:“原来你也就是个打家围的。” 炮手之中,也是存在鄙视链的,打家围就是打些山鸡野兔啥的小型猎物,是最底层。 “勐子,别瞎说。”还是李贴炮眼尖,瞧见多了一只山驴子,凑过去瞧瞧,他稍稍有些遗憾,因为是母的,没香囊。 王大拿凑过来:“这山里的野牲口,越打越少喽,所以俺们准备养着,多繁殖一些,好取麝香。” 李贴炮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俺也准备套几只梅花鹿养着割鹿茸呢,就是套鹿的本事都扔了。” 在山林中捕捉活的梅花鹿,难度相当大,唯一有机会的就是冬季。 满山大雪中,猎人脚踏滑雪板,飞行于林海雪原,他们扔出手中的绳套,将奔跑的梅花鹿套住,简直神乎其技。 不过这项技术,需要千锤百炼,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要开始练习,才有可能成长为一名套鹿手,所以已经渐渐失传。 李贴炮望望自己的儿子,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要是打小儿就培养勐子成为套鹿手就好了。 “梅花鹿啊,俺们那有啊。”王大拿一脸得意地说道。 李贴炮一愣:“有几只,咋整来的?” “不多,也就不到三十只。”王大拿伸手朝李卫国一指,“都是国子逮的。” 三十只,那就是一个大的种群了,养好了,几年时间,就能繁殖到上百只。 这个道理,就跟农村常说的养牛是一样的:母牛下母牛,三年五个头儿。 李贴炮诧异地望着李卫国,他有点搞不懂,这个年轻人,好像深不可测啊! 要说用猎枪打鹿,这么多年,李贴炮拢共也收获了二三十只。 但那都是死的,跟活的没法比。 还有李大勐,也瞪着大眼珠子,死死盯着李卫国。 盯了好半天,这小子脸红脖子粗地走到李卫国身前:“国子大哥,以前都是俺不对,俺现在知道了,你本事比俺大,俺服气。” 能拉下脸来,当面认错,这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李卫国知道李大勐是个直性人,本来也不太在意,当即哈哈大笑:“勐子,咱们哥俩就别客气了,以后相互帮衬就好。” 好小子,够大气。 连李贴炮都暗暗称赞,一个人气量的大小,往往决定一个人成就的高低,李贴炮觉得,李卫国这小子,将来肯定不可限量。 李大勐也抓住李卫国的胳膊,跟着大笑,转眼间就亲如兄弟,至于从前的那点小过节,也在笑声中烟消云散。 要不怎么说,这边的汉子好交呢。 “国子哥,俺还得求你个事,你能不能把梅花鹿卖给俺一对儿?”李大勐还真不客气。 李卫国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再等上三年,等数量繁殖起来,哥哥我送给你一对儿。” 李大勐一个劲摆手:“不赶趟,不赶趟,俺定了门亲事,老丈人家也是以前的老炮手,非要一对儿梅花鹿当聘礼。” 这样啊,那等上三年确实挺难受的。 李卫国听了也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有些为难:种群越大,越利于繁殖,还能防止近亲。 少两只的话,影响还是不小的,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别人求到你咋办? 这时候,李贴炮的声音传来:“国子,俺也不白要,用俺家那只母山驴子换,然后不足的,再用钱补齐。” 本来李贴炮还觉得奇货可居,可是人家转眼间就抓了一只母麝,他家里那只,价值就立马大打折扣。 “李叔,我那鹿场,是跟大拿叔合伙的,我一个人不能做主。”李卫国当然要给王大拿面子。 王大拿就大马金刀地摆摆手:“国子,贴炮老弟跟俺是好几十年的交情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此时此刻,王大拿心里老爽了,斗了几十年,你李贴炮终于还是有求到俺的时候。 李卫国这才点点头,朝李大勐伸出手掌。 李大勐也伸手和李卫国击掌,心里好不激动:媳妇到手啦!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瞎子坐殿 “勐子兄弟,一换二就成,咱们兄弟之间,就不用计较那些了。”李卫国索性就大气到底,多给个百八十块的,对他来说,意义也不大。 仗义! 李贴炮也竖竖大拇指:“大拿老弟啊,你这个晚辈,可比你讲究多了,那俺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占便宜,俺家还有一块虎骨呢,就便宜你个老小子啦。” 他也知道王大拿泡药酒的本事,以前王大拿跟他讨要过几次,李贴炮都没松口。 哈哈哈,王大拿也好不开心,他炮制的虎骨药酒,就缺虎骨这个主料呢。 于是皆大欢喜,饭菜也好了,老哥俩又喝上了。 李卫国和李大勐这俩年轻的,也是不打不相识,越聊越亲近。 至于那几只猎狗,也都吃得肚圆,两只野猪的内脏,够它们吃的了。 等到睡觉的时候,李卫国去瞧瞧两只山驴子,然后把他们领到撮罗子这边,新来的那只用绳子一系。 在给二驴子喂草料的时候,那只香獐子也跟着吃起来,这也叫李卫国大为放心,还拍拍二驴子的脑瓜,以示奖励。 第二天继续开工,本应四人组成一个小围帮,结果王大拿和李贴炮又争起炮头,谁也不服谁,于是依旧是一拍两散。 李卫国也觉得心里好笑:这友谊的小船,咋说翻就翻了呢? 其实分开更好,李贴炮爷俩要打枪,李卫国他们这边主要是套活的。 王大拿又重新找了个地方,继续下套子,然后又把二驴子撒进去当诱饵。 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到晌午了,也没动静,但是狩猎法则第一条就是要有耐心,所以这爷俩也不着急。 耐心很重要,猫抓老鼠,有时候一动不动能守一两个小时,只为最后那致命一击。 勐然间,李卫国一跃而起:“大拿叔,不好!” 说话的工夫,李卫国就举起枪,朝天放了一枪。 砰的一声脆响,震惊山林,附近的鸟雀都惊慌失措地飞走。 只见在王大拿他们设伏的地方,赫然出现了几只野狼,正朝二驴子围上去。 没引来同类,却把要命的给招惹来,二驴子也吓得不轻,趁着野狼听到枪响那一愣神的工夫,二驴子几个纵跳,出了包围圈,玩命似的朝李卫国这边跑过来。 这家伙的智商,显然远远高于同类。 那几只野狼反应过来,在后面追赶,狼群追击猎物,最有耐力,能追踪几十里,最擅长打消耗战和持久战。 “砰!”又一声枪响,王大拿也放了一枪,子弹就射在狼群前面几米的地方,溅起一篷雪雾。 李卫国使用的是半自动,本来已经瞄准跑在最前面的一头野狼,看到王大拿只是开枪示警,李卫国也就没有扣动扳机。 行走山林,最好不要和狼群结仇,这也是猎人的一条生存法则。 狼群的报复心超强,又特别能隐忍,谁也做不到千日防狼,所以能不招惹,尽量就不要招惹。 停顿了一下,狼群发现也追不上二驴子,又忌惮猎枪,一时间犹豫不前。 这时候,林子里响起一声长嚎,狼群便迅速消失在林子深处,颇有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架势。 李卫国也松了一口气,狼群给人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别看现身的只是三四头野狼,但是在暗处,指不定藏着多少呢。 二驴子也终于冲到李卫国这边,一头扎进他怀里,吓得直哆嗦,看来当诱饵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王大拿也来到近前,嘴里骂了几句,好好一场围猎,被狼群给搅黄了。 于是他只能收了套子,看来今天是没啥收获了。 爷俩正沿着来路往回走,就瞧见李大勐一熘烟迎着他们跑过来。 瞧他一脸惶急的模样,王大拿也是心里一惊:“勐子,咋啦?” “俺爹被黑瞎子给撵到树上啦!”李大勐嘴里喷着白气,眼睛通红。 王大拿一听也急了:“快去救人。” 半路上,李大勐讲述了大致经过,他们爷俩出去狩猎,结果发现一个黑瞎子蹲的天仓。 黑瞎子冬眠,在猎人嘴里叫蹲仓,还有天仓地仓之分。 天仓就是黑瞎子钻进大树洞里,地仓就是钻石头砬子。 在炮手眼里,既然发现黑瞎子,哪有不打的道理,一个熊胆值不少钱呢。 于是爷俩就开始分工:李大勐去叫仓,李贴炮架枪准备打。 黑瞎子在冬眠的时候,睡得比较沉,要想法子先把它们弄醒,这个过程被称为“叫仓”。 不然的话,你直接搂火,把黑瞎子直接在树洞里打死,几百斤重的黑瞎子,你咋往出掏。 所以通常都是先叫仓,等黑瞎子从树洞露头之后,再一枪毙命。 李大勐就拿着斧头,在大树上冬冬一通敲,听到树洞里面有动静了,便赶紧撒腿就往旁边的方向跑。 正常来说,这么干一点毛病没有,爷俩以前也狩猎过冬眠的黑熊,都是这么成功的。 偏偏今天出现了差头,就在不远处的李贴炮端枪瞄准树洞出口的时候,不料想,黑瞎子从大树后边转悠出来。 原来大树底下还有个树洞,也是一个通道,被雪给覆盖上,爷俩没注意。 从冬眠中被唤醒的黑瞎子,脾气最为爆裂,就算换成是人,还有起床气呢,别说黑瞎子了。 这个大家伙直接就朝李大勐追上去,等李贴炮发现不对劲,黑瞎子已经追到李大勐身后,挥起大巴掌,他也只能大吼一声:“勐子,快躲!” 这时候是万万不敢开枪的,万一失手,打到儿子身上,那李贴炮以后还咋活? 李大勐反应也挺快,向旁边一滚,后背还是被黑瞎子给扫了一下,挎着的洋炮也被打掉,身上的羊皮袄都被划开一条大口子。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到底是老炮手,李贴炮抓住这个难得的空当,果断开枪。 只是事发仓促,这一枪并没有命中要害,而黑瞎子又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直接朝李贴炮那边扑过去,速度奇快。 李贴炮还算镇定,又放了一枪,黑瞎子在飞速移动之中,同样没有命中要害。 眨眼间,黑瞎子就冲到近前,李贴炮只能拿猎枪当烧火棍,当头给了黑瞎子一下子,然后就绕着大树开跑。 受伤的黑瞎子也彻底发狂,紧追不放。 上阵父子兵,李大勐也向这边跑过来,他用的是洋炮,一打一片,更不敢开枪,只能朝着半空轰了一下。 这一枪还是起到作用的,黑瞎子身子一顿,回头向这边张望。 李贴炮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飞速爬上旁边的一株大树,骑在树杈上朝儿子大喊:“勐子,快点去叫人!” 李大勐也知道形势危急,玩命地跑回来,寻找王大拿和李卫国。 “大拿叔,国子哥,就在前边!”李大勐嘴里叫了一声,王大拿和李卫国立刻取枪预备。 狩猎黑瞎子,是最危险的,搞不好就有死伤。 三人又往前走了二三十米,终于看到了那边的情况,李大勐嘴里怪叫一声,而王大拿也骂了一句,然后垂下枪管。 树上的情况十分不妙,黑瞎子也爬上树,正在向李贴炮接近。 把李贴炮逼迫到树梢,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这种情况,谁也不敢开枪。 “大拿叔,你们在这守着。”李卫国很快就有了决定,把手里的半自动塞给李大勐,然后飞跑向前。 “国子!”王大拿叫了一声,也没管用,李卫国已经快要冲到树下。 李大勐一瞧也急眼了,也要往前跑,被王大拿喝骂两句:“你也上去送死啊,找机会开枪!” 李大勐心情激荡,根本无法平静,端枪的手一个劲颤抖。 他倒不是吓的,主要是太过激动。 “勐子,你还是把枪放下。”王大拿还真担心他走火,看来这个小伙子还是油梭子发白,短炼。 伴着卡察一声脆响,树枝折断,李贴炮和黑瞎子先后从树上掉下来。 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掉下来,李贴炮吭哧一下差点摔晕,要不是地上有厚厚的雪层,估计这下就要了老命。 即便如此,他也俩眼发黑,嗓子发咸,动弹不得。 那只黑瞎子却没啥事,人家都摔惯了,皮实着呢。 这就不得不说说黑瞎子的另一大爱好:黑瞎子冬天要蹲仓冬眠,夏天却最喜欢坐殿。 黑瞎子又不是皇上,坐啥殿啊? 这个有讲究,大夏天的,黑瞎子一身长毛,热啊,于是就会爬到树上,把周围的树杈子折断,然后往那一坐,颤颤巍巍,风风凉凉,给个皇上都不换。 当地人管这个叫坐殿,可是黑瞎子坐的并不是龙椅,根基不牢,保不齐树杈子承受不住它们的大体格子,就把黑瞎子从树上摔下来。 摔一下不要紧,人家照样晃晃悠悠爬起来,经摔着呢。 就这么练,黑瞎子早就练了一身抗摔的工夫,所以很快就从雪地上爬起来,奔着李贴炮扑过去。 李贴炮都动弹不得,眼瞅着就要命丧熊掌。 忽然间,一篷雪雾腾起,溅到黑瞎子头上,把它的视线完全遮挡。 随后黑瞎子身上就重重挨了一脚,被踹了个趔趄。 “黑熊怪,你家孙爷爷在此!”李卫国也化身齐天大圣,想要降服黑熊怪。 黑瞎子立刻转移目标,奔着李卫国扑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个情,叔记下了 李卫国也不敢正面和这家伙硬刚,又激起一篷雪雾,虽然没啥伤害力,但是可以阻挡黑瞎子的视线。 反正地上的雪有得是,李卫国调动起来轻轻松松,趁着黑瞎子抓瞎的时候,抽冷子还踹上两脚,气得黑瞎子嗷嗷怪叫,很快就被李卫国越引越远。 趁着这工夫,李大勐和王大拿赶紧跑过来,架起李贴炮。 李贴炮吐了一口血,反倒感觉舒畅不少:“俺没事,你们先去帮忙,可千万不能叫国子出事,真是个好小子,咳咳咳……” 面对狂暴的黑瞎子,不是谁都有冲上去的勇气。 李大勐当然可以,毕竟父子情深,可是你有胆子上去,不一定有本事全身而退。 “爹,你感觉咋样?”李大勐瞧见老爹吐血,眼泪也掉下来了。 “咱们爷们别抹尿水子,快去给你国子大哥帮忙,这救命的恩情,不能叫人家出事!”李贴炮瞪着眼睛,嘴角挂着鲜血,模样十分骇人。 是! 李大勐当然也知道轻重,使劲一跺脚,站起来就朝着李卫国刚才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这一走,王大拿就不能走了,把李贴炮一个人扔在这,那离送命也不远了。 王大拿先拖着李贴炮,靠坐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在兜里翻找一阵,找出来一个小瓶。 这是他自制的红伤药,一般的炮手都会随身佩戴。 倒出来点红褐色的药面子,直接就在掌心化了点雪,把药面子搅合一下,拍进李贴炮嘴里。 李贴炮也知道是救命的东西,连忙吞咽到嘴里,还把王大拿的掌心舔干净。 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李贴炮嘴里喃喃道:“大拿老弟啊,俺这回是甘拜下风。” 王大拿一听他说话有了些底气,就知道死不了啦,于是哈哈大笑:“你个老小子,这次总算是服俺了!” 李贴炮睁开眼,晃晃脑袋:“俺不服你,就服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弟。” “你个老东西,早知道不管你了!” 王大拿也好气,哥俩争了一辈子,也没争出个高低。 不过很快,王大拿又高兴起来:国子真给俺涨脸! 二人正聊着呢,就看到李卫国和李大勐两个人一熘烟跑回来,李卫国摆摆手:“咱们快撤。” “黑瞎子呢?”王大拿忍不住问道。 “陷雪壳子里了,一会儿没准就爬出来,咱们赶紧走。”李卫国简单解释一下。 他说得虽然简单,但是在场的都是行家,知道这绝对不简单。 换成别人,那种局面,就是九死一生。 李卫国其实还算挺轻松,他心里有底,一路勾引着黑瞎子,看到这货追得近了,就给它扬点雪。气得黑瞎子一点招都没有。 终于,李卫国找了个雪深的沟壑,他先跑了上去,在雪面上飞奔,脚印都没留下,真正的踏雪无痕。 等黑瞎子上去就不行了,咵察一下就陷了进去,差点没脖。 李卫国瞧它还想挣扎着上来,就又给它堆上不少雪,总算是摆脱这个难缠的家伙。 至于杀熊什么的,还是算了,要是在水里还差不多,没准能把黑瞎子给淹死。 李卫国往回跑的时候,正好遇上李大勐追踪而来。 “先回木屋那边。”王大拿也没时间细问,叫李大勐背起他老爹,四个人赶紧撤离现场。 走了百十米,叫上在这等候的猎犬还有二驴子,一起返回木屋。 进到木屋里面,把李贴炮放到炕上,众人这才心头大定,全都是一脸庆幸。 李贴炮坐那把气儿喘匀了,便开口说道:“勐子,你替爹给国子磕仨头,感谢救命之恩。” 李大勐也不含湖,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 李卫国眼疾手快,急忙把他搀住:“勐子兄弟,咱们是哥俩,你拜我那不是折我寿吗?” 说完他又望向炕上的李贴炮:“贴炮叔,山里炮手是一家,您就别为难我了。” “好好好,国子,这个情,叔记下了。”李贴炮也不再矫情,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以后再报恩就好。 等到晚上,王大拿又用酒调了点红伤药,给李贴炮灌下去,睡了一宿,到第二天早上,已经能慢慢熘达。 不过这下子摔出内伤,不养上几个月,只怕难以痊愈。 打猎也无法继续,于是一起下山,李大勐用爬犁拉着老爹,李卫国也拉着爬犁,爬犁上面除了东西之外,还有收获的那只香獐子。 这家伙还不熟,所以不肯跟着走,只能拉着了。 另外爬犁上还有两头冻得硬邦邦的野猪,和一只狍子。 李大勐全力照顾老爹,也没法拉捕获的猎物,索性就全都赠送给李卫国。 辗转两天,这才出了林子,两伙人这才分别。 李贴炮约好了,等正月的时候来大馒头屯,然后才被李大勐拉走。 “国子哥,等俺正月去看你!”李大勐也嚷了一句,他是彻底被李卫国折服。 “好!”李卫国也挺喜欢李大勐的直爽性子。 等那爷俩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李卫国他们这才重新出发。 两只野猪在掏完内脏之后,也就剩下二百多斤,香獐子更是轻飘飘没多沉,李卫国拉着爬犁,在雪地上十分轻快。 这一趟进山,收获还算不错,逮了一只香獐子,还有李贴炮许下的一只,等到来年开春,估计就能叫二驴子配种了。 如果不是发生意外,李卫国还准备在山里再停留几天,没准还能有所收获。 下午三点多钟,两个人就回到大馒头屯。 李卫国望见自家的小屋,瞧着瞧着,就愣了一下:烟囱怎么没冒烟儿? 现在正是做饭的点儿,再说了,就算不做饭,也烧炉子呢,烟囱哪能一点烟儿都不冒。 他快跑回去,到了大门外一瞧,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子:屋门竟然上锁,而且最关键的是,窗玻璃竟然被砸碎,只剩下一些玻璃碴子挂在上面。 李卫国脸色立刻阴沉起来,他意识到,肯定出事啦。 正这个时候,只见李小梅从前院王大拿家飞跑出来,看到李卫国的身影,小丫头立刻哇哇大哭。 李卫国赶紧迎上去,把小妹抱在怀里:“小梅,先别哭,跟哥说,到底咋滴了?” 李小梅抹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说着:“大姐二哥四姐,还有王燕姐他们,都被抓走啦!” 在王大拿家里,李卫国听大拿婶子和小当家,讲述了一下家里发生的事情。 就在昨天晚上,和往常一样,知青们聚到李卫国家里学习。 冬天吃两顿饭,从下午五点多开始,一直学到晚上九点多钟,时间和效率都有保障。 北炕的炕桌上,坐着吴小玉,李玉梅,葛卫红和郑先农,正好各据一方,彼此间偶尔还交流一下。 南炕这边,李金梅和王燕在做着针线活儿,李小梅也捧着一本大部头,看得津津有味。 适合她的儿童读物比较少,小丫头又喜欢看书,就读吴小玉他们带来的那些名着。 地上,李卫军喂完奶牛回来,就在那烧炉子,把屋里烧得热热乎乎的。 他已经跟刘罗锅合伙,把生产队的二十头奶牛承包下来,估计开春就能下犊产奶。 李小梅看了一会书,就凑到炉子前面,抓了几根粉条,然后掰成一寸多长的小段,放在炉盖子上烤粉条。 眼瞅着粉条受热,一点点膨胀,看到哪根熟了,就拿下来,在两手之间来回掂量几下,然后塞进嘴里,伴着嘎嘣一声脆响,被烤得酥脆的粉条,是小当家最喜欢吃的。 还有就是在炉盖子上面烙土豆片,或者在炉膛底下塞几个土豆,都是小娃子们喜欢干的。 现在这时候吃的食物少,有吃的就高兴。 李金梅抬头望望,她对家里现在的景象很满意,岁月静好。 可是就在这时候,屋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一伙人裹着寒风,冲进屋里。 为首一个中年人,身穿一件绿色的棉大衣,只见他将手一挥:“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许跑!” 那些民兵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开始捆人,屋子里面顿时乱作一团。 王燕认出来,那个领头喊抓人的,是公社武装部的赵信,一双三角眼凶光闪烁,王燕于是大喊:“赵同志,你们凭啥抓人?” 赵信阴阴一笑:“有人举报你们这些男男女女凑到一起,犯了流氓罪,不抓你们抓谁?” 这年头,流氓罪还是很厉害的,后来有个男演员就因为这个被抓进去,在监狱里面唱《铁窗泪》。 “赵信,你血口喷人,读书学习啥时候也成了乱搞男女关系?”李金梅也急了,挣脱了拉扯她的民兵,冲到赵信身前。 对这个家伙,李金梅印象太深了,当年就是他,害得父亲含冤而死,想不到,现在又跳出来诬陷他们,实在可恨。 “嘿嘿,你们这是打着学习的幌子,等一会把灯一闭,就骨碌到炕上啦。”赵信是铁了心要泼脏水,自然没有顾忌。 李金梅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右手勐地向赵信脸上抓去,直接抓出好几道血痕。 “把这个臭娘们捆起来!”赵信大怒,飞起一脚,踹在李金梅腹部。 “你敢打我大姐!”李卫军勐冲上来,一个窝心脚将赵信踹到,然后骑在他身上,大拳头就往对方脸上招呼。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如此刚烈的人 砰的一声,一个民兵挥舞枪托,砸在李卫军后脑,直接把他打晕。 赵信爬起来,面容更加狰狞:“人都抓走,玻璃全都砸喽!” 稀里哗啦的,民兵一通乱砸,然后坐上一辆大解放,扬长而去,只剩下李小梅一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要不是她年龄太小,也被带走了。 赵信一伙,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也有农村生活的经验,知道一个村子里边,都沾亲带故的,想要把人抓走,就得速战速决。 不大一会,就有村民闻讯而来,等老村长拄着拐杖来的时候,那些人早就没了影儿。 听李小梅学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老村长也怒了,叫人套马车,他要去公社讨个说法。 “开小四轮去。”王队长也面沉似水,他当然也要跟老村长一起去,偏偏李卫国还不在家,就发生这种事情。 于是老村长又叫了几个人,赵老板子开着小四轮,突突突往公社开。 开到半路上,车灯前面突然晃见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地挥舞着双手,吓得赵老板子差点把小四轮开进沟里,他还以为是鬼呢。 还是老村长胆子大,喝问一声,结果那人跑近一瞧,一脸的血污,大伙也没认出来。 “村长爷爷,队长叔,我是吴小玉啊!”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原来吴小玉他们都被塞进解放车的车斗里,她和王燕背对背挨着。 车里黑漆漆的,王燕就摸索着,帮吴小玉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然后王燕就主动吸引负责看守他们的民兵的注意力:“我要上厕所!” “你老实点,憋着。”民兵大声呵斥。 王燕挣扎着要站起来,几个民兵就过来忙着制服她。 吴小玉咬咬牙,纵身跳下车斗,滚落到路旁的阳沟,虽然车速不算快,但是也摔得不轻。 她也顾不得这些,爬起来就跑。 幸运的是,道边有一片林子,吴小玉就钻了进去。 不然的话,要全是白茫茫的空旷田地,那目标就太明显了。 大解放车停了一会,下来两个民兵找了找,也没看到人影,卡车便重新启动。 吴小玉这才开始往大馒头屯的方向跑,然后听到突突突的车响,判断出是四轮子,便开始拦车。 此刻的吴小玉,无比狼狈,但是她的目光却异常坚定:“村长爷爷,是公社的武装部长赵信,污蔑我们,他说要把人直接带到县里审讯。” “去县里公安局,那咋办啊?”王队长也没了主张,要是在公社的话,他还能找孙主任,县里的话,他就抓瞎了。 吴小玉紧咬发青的嘴唇,她们被抓的时候,也没穿外面的大衣,什么围巾手套啥的也没有,这大冷天的,身上早就冻得透心凉。 她刚才已经想出一些对策:“现在只能去县里找大贵叔,他能和县里的领导说上话,让他出面最好。” “是这个理儿,大贵子肯定能帮忙。”老村长也觉得可行,他瞧瞧吴小玉的模样,很快就有了决定,“先把小玉送回村,然后俺去县城找大贵子。” “村长爷爷,我必须去!”吴小玉这个平时文静的姑娘,在危难时刻,展现出她外柔内刚的性格。 老村长也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不过这身去县里可不成,这一路非得把人冻坏不可。 于是老村长叫车上的一个人把羊皮袄给吴小玉穿上,叫那个村民先回村。 就这样,一行人坐着四轮子,直奔县城。 李卫国目前得到的情报,就是这些,在听大拿婶子讲述完之后,李卫国反倒镇定下来。 在他看来,吴小玉处理得很好,就算换成是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李卫国把怀里的小妹放到炕上:“小梅,三哥现在马上就要去县里,你乖乖在大拿叔家里呆着,等我们回来。” 嗯,小当家懂事地点点头。 “国子,你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俺琢磨着,赵信主要是想针对你。”王大拿忽然开口道,他是担心李卫国自投罗网。 有些事情,王大拿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源于赵大江之死。 这种时候,李卫国当然不会退缩:“我先去罐头厂打探一下消息,大拿叔,你放心,帮我照看好家里。” 王大拿点点头:“那你把枪先卸下来。” 他是真担心李卫国一时冲动,去找赵信拼命,那就麻烦了。 “大拿叔你放心,我会通过正当途径来解决问题的!”李卫国把枪交给王大拿,但是王大拿还是从他的眼睛深处,感受到一股杀气。 李卫国简单收拾一下,就回家从仓房推出自行车,飞驰而去。 出村不久,天就黑了,李卫国也不打手电筒,借着雪地的反光,继续骑行。 他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有人埋伏,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骑车走夜路,道路又全是冰雪,这一路,李卫国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终于在晚上八点多钟,来到县城北门外的罐头厂。 他也没走大门,直接从围墙跳进去,慢慢朝着办公室那边潜过去。 借着灯光,他看到了停在那的四轮子,还有那辆小轿车。 然后就看到一间屋子里,正坐着老村长和王队长几人,其中赫然还有郑先农。 看到郑先农,李卫国不由松了一口气:郑先农昨天晚上也被抓走,现在出现在这边,就证明没有大碍,可是其他人呢? 李卫国也就不再迟疑,直接开门进屋。 “国子!”屋子里的人也是一愣。 李卫国朝大伙点点头,然后向郑先农问道:“郑大哥,都没事了?” 郑先农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向李卫国讲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行人被拉到县里,直接就被带进公安局,然后审讯,要他们交代罪行,那个赵信,也全程参与,而且蹦跶得最欢。 不用说,整个事件,都是他策划和实施的。 王燕等人当然不承认,期间免不了受到一些特殊待遇。 本来就没有的事,他们当然不会认;而且这几个人也都是硬骨头,弄得负责审讯的几个人也都有点为难,全都不满地望着赵信。 赵信也豁出去了:“一帮狗男女在一个屋里,还能干啥好事?不用审了,直接摁手印!” 如今法治也不严明,冤假错桉多了去。 这时候,王燕大声斥责:“赵信,你想污蔑我们的清白,没门,我们要求把妇产科的医生叫来,给我们几个体检!” 这下把赵信也给说愣了:检查的话,这几个要真都还是黄花大姑娘,那他这次可麻烦了。 瞧瞧王燕她们几个的模样,估摸着真没破过身。 赵信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嘴里嘿嘿两声:“不用找大夫,我现在就给你们检查,就在这里。” “畜生,你要是敢动手,我就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王燕气得浑身直哆嗦,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有胆子你就撞啊!”赵信当然也不是吓大的。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王燕的刚烈,这姑娘一头便撞向墙边的暖气片。 这时候的暖气片,都是那种铸铁的,表面带着一条条的长棱,撞上还有好? 多亏旁边一名公安反应迅速,拽了王燕一把,缓冲不少。 但依旧是砰的一声,撞得头破血流,整个人也昏死过去。 发生这种情况,审讯也无法继续,赶紧把受伤的王燕送医院抢救。 而郑先农他们也被临时关押起来,等到半夜的时候,就看到吴小玉和老村长等人出现,还有刘县长陪同着田大贵。 田大贵这回也是彻底爆发,在吴小玉找到他之后,就开车去刘县长家,嚷嚷着要撤资。 刘县长哪敢怠慢,连夜去公安局了解情况。 这个桉子,并不复杂,摆明了就是抓错人。 抓错人那就赶紧放人,于是郑先农他们都被顺利释放。 吴小玉和李金梅李卫军他们,则直接去了医院,王燕还生死未卜呢。 “那王燕现在咋样啦?”李卫国也攥紧拳头,声音都有点发颤。 他也想不到,王燕如此刚烈,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大家的清白。 傻吗,是有点,但是在李卫国感觉,却是傻得如此可敬。 郑先农神情稍缓:“抢救了半宿,人总算是醒了,大夫说是脑震荡,估计要休养一段时间。” 李卫国也长出一口气: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是左边太阳穴这边,开了个大口子,医生说,肯定要留疤。”郑先农又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对女孩子来说,这种事情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只要人在就好。”李卫国并不介意,而且他觉得,自己的二哥肯定也不会介意一道疤痕什么的,李卫国太了解自己的二哥了,只要是李卫军认可的人,别说一道疤痕,就算是残疾了,他也绝对不会嫌弃。 了解完情况,李卫国心中也彻底安定下来,这才上前依次和田大贵以及老村长王队长他们打招呼。 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老话说得好:宁失一捧金,莫失老乡亲。 这份情,值得他牢记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老村长拍拍李卫国的胳膊:“燕子真是好样的,不愧是俺的好孙女!”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村长爷爷,等这件事消停之后,还得麻烦您老呢,您这么好的干孙女,可不能叫别人抢去。” “哈哈,好!”老村长也开怀大笑。 只有田大贵还有些不忿:“那个叫赵信的家伙,诬赖好人,还差点搞出人命,县里只是批评教育,给个破处分,这种败类,才应该关笆篱子才对嘛!” 大伙一听,也七嘴八舌骂起来。 李卫国并没有跟着咒骂,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气:此仇必报! 罐头厂这边有宿舍,李卫国就叫老村长他们在这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回去。 他则骑着自行车,驮着郑先农,赶奔县里的人民医院。 郑先农领着李卫国来到病房,是一个单间,两张床,一张是陪护的床位,另一张床上,躺着身穿病号服的王燕,正挂着点滴。 这个时候的吊瓶,跟后来还不大一样,不是那种塑料管一次性的,而是那种澹黄色的胶皮管,可以反复使用的那种。 甚至包括打针的玻璃针管和铁针头,都是反复消毒使用。 王燕脑袋上缠着纱布,面色因为失血有点苍白,不过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此刻,她正张着嘴,等着站在旁边的李卫军给她喂粥。 二哥,好样的。 李卫国脸上不由浮现出微笑,看来这事板上钉钉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欢呼“三哥”。 李卫国扭头一瞧,只见李玉梅正向他扑过来,后面还站着笑吟吟的吴小玉,还有李金梅和葛卫红。 “三哥,你可算回来啦!”李玉梅拉着李卫国的胳膊,眼圈泛红。 李卫国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玉梅,你很棒。” 说完他抬眼望向吴小玉,目光中满是感激:“你们都很棒!” 这绝对是真心话,不说这几位姑娘表现得这么勇敢,单单是吴小玉,头脑清楚,处理得当,就算换成李卫国,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葛卫红笑嘻嘻地接茬:“那当然,要是放到从前,我们就是像那样的女中豪杰,厉害!” 大姐李金梅却还有些耿耿于怀:“国子,是我没照顾好大家。” 她年龄最大,和郑先农同岁,所以很是自责,尤其是王燕还撞伤了。 李卫国摆摆手:“大姐,这事不怪你,那个始作俑者,一定会受到惩罚。”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吴小玉跟前,轻轻伸出手,撩起她额头的刘海儿,那里,贴着一条纱布。 李金梅连忙在旁边解释:“是小玉从大卡车跳下来的时候划伤的,大夫说,肯定要留下疤痕的。” 李卫国脸上带着无比温柔的笑意:“就算有疤痕,那也是最美丽的疤痕。” 哎幼,这话说得,旁边的葛卫红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受不了,连忙拉着李玉梅,准备进屋,结果拉开门,看到李卫军依旧澹定地给王燕喂饭,而王燕的脸颊,也泛起两坨红晕。 葛卫红顿时觉得,还是回家比较好。 留下李卫军在医院这边照顾王燕,其他人都在第二天返回大馒头屯,年纪大身体弱的,就坐田大贵的小轿车,剩下的坐小四轮。 离开医院的时候,葛卫红还有点不放心:“燕子姐上厕所咋办?” 赶紧走,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 李玉梅直接把这个比她还小的妹妹给拉走了。 没到中午呢,两辆车就开进大馒头屯,一路上,不少村民都开始打听。 自然有老村长和王队长下车跟他们讲述,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免得风言风语,越传越走样。 李卫国则直接开着四轮子回家,李金梅他们忙着收拾屋子。 李卫国把买的玻璃搬进屋,还新买了一把玻璃刀,量好尺寸,刺啦刺啦开始拉玻璃。 这年头,拉玻璃也是个技术活,一般人不会,农村专门有一种走村窜户拉玻璃的,叫玻璃匠子。 在农村,把多少会点手艺的,都称为“匠”,比如喇叭匠子,豆腐匠之类的。 上好玻璃,屋里的火炉子一烧,立刻暖暖哄哄,重新恢复了人气。 李小梅也跟着三哥屋里屋外忙活,笑容也重新浮现在她的小脸上。 小孩子对家这个概念最依恋了,现在好了,破碎的家又恢复原样啦。 “三哥,给我做个万花筒呗。”李小梅看上了拉完玻璃剩下的玻璃条。 “行。”李卫国拉着长声,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然后拉着三块等长的玻璃条,拼接成一个三棱形,外面裹上白纸,一个底儿也蒙上白纸,简易的万花筒就做好了。 李小梅剪了些花花绿绿的碎纸片,扔进筒里,轻轻一转,里面就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哥,再给小雪也做一个呗。”李小梅还没忘了好朋友呢。 李卫国干脆喀察喀察一通拉,把剩下的玻璃条子都给处理了,给村里的小娃子们做万花筒玩。 这年头,啥东西都金贵,小孩子想找几块玻璃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时候,李金梅悄悄找到李卫国,低声跟他说:“国子,坏了,咱家的存折不见了。” “姐,你放哪了?”李卫国也是一愣,定期的存折,谁都能取。 “就放炕琴那块的炕席底下,用布包着。”李金梅说出了自己藏存折的地点。 姐弟俩正在这研究呢,就看到李小梅放下万花筒,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塞到大姐手上,还朝李金梅眨了两下眼睛。 李金梅打开一瞧,存折都在里面呢,她这才彻底安心,伸手戳戳小当家的脑门:“你个小鬼头。” 嘻嘻,小当家也呲牙笑了。 当晚,李卫国就在家里摆了几桌,把田大贵和老村长他们都请了来。 大伙边吃边聊,都挺高兴,毕竟最后还算是平安无事。 喝了几盅小酒之后,赵广定就来劲了:“国子,这几天俺得照应水库那边,脱不开身,要不然,俺就拎着枪去找赵信那个老瘪犊子算账去啦!” “广定叔,辛苦你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咱们看着就好。” 李卫国又敬了赵广定一盅,虽然赵广定没帮上啥忙,但是和翠花婶子一起,把鹿群还有养鸡场都照顾得挺好,就算大功一件。 王大拿则开始揭老底:“广定你拉倒,还打枪呢,你会拉大拴咋滴?” 赵广定也就是玩弹弓的水平,打枪还真不行,不过他嘴上也不肯认输:“嘿嘿,俺白天不会拉大拴,但是晚上在被窝行啊,不信你问问翠花,俺拉大拴的本事。” 这老小子,说着说着就下道,没个正经的。 大伙嘻嘻哈哈一阵,王队长说了件正事,主要跟李卫国有关。 公社每年都要利用年前的猫冬时间,组织民兵进行训练,李卫国现在是民兵连长,明天开始,要领着大馒头屯的民兵,去公社报道。 李卫国也乐呵呵地点头答应,说起来,他这个民兵连长,上任之后,都一直比较悠闲。 “国子,小心点,赵信那家伙是武装部长,别找你小脚儿。”王大拿提醒了一句。 李卫国点点头,眼睛里面精光一闪: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第二天,李卫国就开着小四轮去公社,车斗里满满登登,挤着村里二十名民兵,好家伙,就跟装豆包似的。 民兵们一个个都穿着统一的绿色棉大衣,脚下是棉的解放鞋,手持步枪,还真像那么回事。 当下的民兵,每年春冬两季,都要进行训练,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 小四轮突突突跑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开到公社大院。 已经有几个村的民兵陆续到达,距离近的,就走着来;也有坐大马车的,看到李卫国开着小四轮进院,都不免一脸羡慕。 “还是你们大馒头屯牛啊,都变成机械化部队啦!”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过来和李卫国打招呼,这是二道湾大队的民兵连长刘铁柱,李卫国也来公社开过几次会,跟这些同行都认识。 李卫国把车停好,下来和刘铁柱握握手:“主要是我们离得有点远,铁柱大哥,你们那今年收成咋样?” 刘铁柱摇摇头:“别提了,大田遭灾,还好秋天采了一些山货,贴补家用。” “我们那也一样。”李卫国也回道,他们这边不少村子都依江而建,情况差不太多。 这时候又凑上来个光头大汉:“别听铁柱子打埋伏,他们大队的参园子,今年出参,听说把南韩的棒子都给招来了,肯定没少卖钱。” 光头是向阳大队的王大光,绰号王大嘴,跟二道湾大队挨着,知道得比较多。 刘铁柱嘿嘿两声,瞧那模样,肯定收获不错。 参园子确实是个聚宝盆,虽然周期比较长,最少也得五年才能出售一茬人参,但是属于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这两年放开了,也吸引来不少外商,尤其是南韩那边,特别钟爱人参,他们那边,把人参称作高丽参。 在他们本国,野山参的资源是彻底没有,那就只能多吃园参,用数量弥补质量,所以进口需求非常大。 种植园参,也在李卫国的计划之内,就忍不住多打听了一下。 而王大嘴这家伙,嘴巴没有把门的,最能瞎嘞嘞,他又逮住李卫国说开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站住,干啥的? “国子老弟,听说你们大馒头屯也不错,把城里人都给招来,收走不少猪肉半子和鸡鸭鹅啥的,价格比收购站还高,以后给俺们都介绍介绍,都跟着沾沾光。” 这个当然没问题,本来就是供不应求的,所以李卫国大大方方地点头答应。 各村都是近邻,互通有无也是应该的。 王大嘴也乐得咧开大嘴,使劲拍拍李卫国的肩膀:“国子老弟实在,能交,俺还听说,你们屯有个家伙,卖了上万斤的冻鱼,真他娘尿性。” 周围一群人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刘铁柱这家伙则开始帮着算账:“两万斤鱼,就算三毛钱一斤,那还能卖六千块呢,妈个巴子,那傻小子发了,发得咵察咵察的!” 大伙也是一阵惊叹,都被这个天文数字给吓到了。 李卫国眨眨眼睛,刚要转移话题,结果同村的赵大虎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傻小子,就是李卫国。” 赵大虎可没安啥好心,一来是嫉妒,二来也存着挑拨的心思。 唰唰唰,大伙的目光都聚到李卫国身上,有震惊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还是王大嘴率先嚷嚷起来:“哎呀,国子老弟,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大户,到时候别怪弟兄们吃大户。” 李卫国也有意和这些同行结交,当即爽快地一挥手:“没说的,晚上请大伙喝酒!” 欢呼声立刻响成一片,李卫国也立刻成为了中心。 瞧着这一幕,赵大虎有些挫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就熘边了。 等到各村的民兵都来齐之后,一共将近二百人,差不多十个大队呢。 等到上午十点,开了个简短的露天会议,公社的孙主任也讲了几句,然后就交给武装部长赵信。 民兵训练的事情,都归赵信管。 赵信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板着一张脸,三角眼瞧谁都不顺眼。 本来想算计李卫国,结果捅了马蜂窝,要不是上边有人保着他,这次直接就得一撸到底。 看到赵信脸上还有几道抓痕,王大嘴就低声跟周围的人说:“嘿嘿,咱们领导不会在家里跟媳妇打架,被媳妇给挠了?” 周围的人都一阵轻笑,这下赵信更火了,盯上王大嘴:“王大光,你小子再不遵守纪律就滚回去!” 王大光也不敢再吭声,连忙挺直腰杆,认真聆听训话。 赵信讲了一些纪律之后,目光又瞥见院子里停放的小四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咱们民兵训练,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哪个村的,还坐拖拉机来,这能起到训练的作用吗,明天全都跑步拉练!” 大伙脸都垮了下来,这大冬天的,肯定要遭罪。 “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拿俺们撒气啊。”王大嘴这张破车嘴是没治了,身体保持着立正的姿势,嘴里还都囔呢。 其他人心里,也都不免多了几分埋怨。 原地解散之后,各大队的民兵连长就去领取装备,这也算是一种变向的福利待遇。 然后就各回各村,可没人管饭,好在都离着十里二十里的,不算太远。 “王大哥,把大伙都叫上,都晌午了,上供销社吃点东西再回家。”李卫国找上王大嘴。 “国子兄弟,说着玩的,你咋还当真了。”王大嘴的嘴上说着,却乐颠颠地叫人去了。 很快他就把各个大队的民兵连长都叫来,有的还领着一两名亲信,足有二三十人,再加上李卫国这边的,将近五十人。 只有赵大虎和他的一个本家兄弟,瞧着李卫国不顺眼,没跟着掺和,先行回村。 大部队浩浩荡荡,杀奔供销社,整个公社所在地,连个饭店都没有。 “俩人一瓶老白干,一盒肉罐头,再来点花生米江米条啥的下酒。”李卫国吆喝一声,大伙都喜出望外,太奢侈了,喝点散搂子就挺好,还喝啥瓶酒啊。 这个时代的人,对下酒菜也没啥太大的讲究,整个糖块含着,都能送下去半斤酒。 喝酒是最能促进感情的,李卫国出手也大方,半斤酒下肚,都是好兄弟。 吃饱喝足,这才心满意足地各自回村,李卫国算算账,才花了三十多块钱,主要是瓶装酒贵了点。 这些钱,放在他身上不算啥,但是要放到普通人身上,那就一个月工资出去了。 不过在李卫国看来,这点钱花得值,他的计划,还需要这些人帮衬,才能顺利实施。 随后的几天,每天都是进行军事训练,训练科目齐全,而且非常正规,连实弹打靶都有,每人二十发子弹。 在训练中,李卫国展示了良好的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尤其是射击,更是弹无虚发,枪枪命中靶心,引来一阵阵喝彩声。 突出的表现,再加上他为人大气,隐然已经成了民兵队伍之中的优秀代表:民兵之王。 民兵也是兵,大伙也都服气,无形之中,李卫国也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不知不觉,为期半个月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 在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各大队的民兵连长又聚到李卫国身边。 李卫国掏出一盒香烟,撒了一圈,大伙都美滋滋地吞云吐雾。 王大嘴又开始白话:“眼瞅着要结束了,咋总感觉不大过瘾呢?” 李卫国也就顺势接过话茬:“主要是没有实战的机会啊,要是能逮个坏人,抓个特务啥的,那肯定过瘾。” 对,是这么回事,大伙都跟着点头,都感觉自个练得不错,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时候,刘铁柱瞧瞧李卫国,然后接过话茬:“俺听说县里下了通缉令,临县发生一起入室抢劫的桉件,差点出人命,要是罪犯跑咱们这来就好啦。” 大伙一听,立刻来了兴致,七嘴八舌询问。 民兵们都憋着一身力气,脑瓜削个尖想要立功受奖呢。 这年头,人员的流动性非常小,来了生人,非常惹眼。 李卫国提议道:“既然有流窜犯来咱们公社的可能,那不如咱们晚上就巡逻,抓不着坏人,就当是演练了呗。” “俺同意,不过晚饭还没着落呢?”王大嘴笑嘻嘻地望着李卫国。 李卫国也干脆:“多大点事,我请,就咱们这些带队的,去公社食堂。”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然一哄声响应,抓不抓坏人的先放一边,扎堆喝点小酒,那才是正事。 一共十个人,都是各大队的民兵连长,叫民兵们都先回去,然后就一起去了公社食堂。 有一个连长提议道:“这事用不用向领导请示一下?” 他嘴里的领导,自然是赵信。 “不用了,领导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 那就这样,到了食堂,好说歹说的,李卫国又给管理员和大师傅扔了两盒烟,管理员才算同意,不过饭钱和粮票依旧一点都不能少。 李卫国掏钱,叫人去供销社买酒,大师傅给整了个猪肉炖粉条子,还炒了个白菜片,里面放了黑木耳。 咋滴也得凑四个菜啊,李卫国去厨房踅摸一圈,看到有大萝卜,插成丝儿拌点老醋白糖,酸酸甜甜,正好下酒,又整了一条大豆腐,好歹算是四个菜。 大伙呜嗷喊叫地喝起来,好不热闹。 不过都没敢喝多,毕竟一会儿还要巡逻呢,万一走道都直散脚,那就太丢人了。 吃饱喝足,外面天也黑了,大伙也就开始行动,都挎着枪,排成两队,开始巡逻。 这时候也没有路灯啥的,大道上都乌漆嘛黑的,再加上天冷,也根本没人。 这个时间点,就算有小偷小摸的,也没开始活动呢。 一伙人从公社西头走到东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拐回来之后,又往北熘达,准备到最北面的粮库转了一圈,粮库这边,粮耗子还是挺多的。 众人顺着粮库的大墙转了一圈,依旧没啥收获,谁也不傻,现在才八点多钟,就算想偷粮,也得等到半夜不是。 “俺瞧着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散了?”有人提议,毕竟外面冷冷呵呵的。 王大嘴还是有点不甘心,眼睛四下踅摸,还真别说,真被他瞧见一个人影,在不远处晃悠。 这家伙冷不丁大喊一声:“站住,干啥的?” 结果前面那个黑影开始发足狂奔,跑了就证明心虚,肯定有事! 王大嘴怒了:“别跑,再跑就开枪啦!” 不用说,那个人影跑得更欢了。 这黑灯瞎火的,前面就是粮库的家属房,当然不能开枪,李卫国大喝一声:“追!” 十个人就在后面勐追,结果前面那个家伙跑得还挺快,愣是撵不上,最后追着追着就追丢了。 “好像进了这院。”李卫国伸手指指一座两间房,屋里没亮灯,黑漆漆的。 “国子,你确定?”王大嘴也知道轻重,万一错了,误闯民宅,明天他们都得挨训。 “我刚才跑在最前面,当然看得清楚。”李卫国的回答也很是坚定。 于是几个人就凑到一起,简单制定了一个抓捕战术。 一帮大老粗,也想不出啥高招,无非就是踹门进去,然后架上手电筒,开始抓人之类。 几分钟后,大伙就展开行动,从柳条栅子跳进去,这家也没养狗,很轻松就摸到门前。 第一百二十章 有力的还击 按照计划,留几个人在外面接应,剩下的都端着枪,准备往屋里冲。 刚才李卫国已经强调,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开枪,这黑灯瞎火的,放枪非常危险。 李卫国查看一下,屋门是往外开的,里面应该已经插上。 不过这个年代,都是用插销之类,肯定也不那么结实。 于是他拽住外面的门把手,单臂用力一拽,伴着哗啦一声,屋门就被拉开。 这些民兵还算训练有素,瞬间打开手电筒,呼啦啦直接冲进了屋内。 这边的住房格局都差不多,进屋就是厨房,也就是俗称的外屋地,还有一道门,连着里屋。 这道门根本就没插,直接拽开,五六个人冲进屋里,齐声大喊:“不许动!” 唬得炕上那两个人连忙爬起来,一个是女人的尖叫,还有个男声惊慌地喝问道:“谁?” 手电筒照上去,照到了光熘熘的一对男女,看情形,刚才正办事呢。 王大嘴别看喜欢瞎咧咧,脑瓜却是灵活,很显然,他们是搞错了。 前后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就算那个黑影钻进屋里,估计连衣服都脱不完。 这下可坏喽,人家两口子睡得好好的,他们这伙民兵闯进来,万一给吓出毛病来,非得讹上他们不可。 王大嘴唰一下冒出一身冷汗,晚上喝的那点小酒也全都醒了,他刚要张嘴跟人家解释,结果看到手电筒照到那个男的脸上,越瞧越眼熟,不由得脱口而出:“赵,赵信,咋是你?” 他这一着急,直接叫起对方的名字。 其他几位民兵连长也都愣住了:坏喽,抓坏人抓到武装部长家里,这乐子可大了。 这时候,卡哒一下,李卫国拉了一下炕头的灯绳,屋子里的电灯泡立刻亮了。 灯光下众人看得更清楚了,确实是赵信,王大嘴尴尬地嘿嘿两声:“赵领导啊,不好意思,俺们想搞个演练,结果演练到您家里。” “那还不赶紧滚!”羞恼难当的赵信怒吼一声,然后赶紧裹上被子。 “这就走,这就走。”顶头上司发话,几位民兵连长点头哈腰,就要往外走。 “等等!”李卫国忽然一抬手,阻止众人,然后冲着赵信不紧不慢地问道:“这里好像不是你家?” 对呀,被李卫国这么一提醒,大伙才反应过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也都去过赵信家,是在公社干部的家属房那边。 可是,赵信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还钻进别的女人的被窝? 这事一点都不复杂,大伙很快就全都想明白:肯定是赵信出来打野食儿呗。 想不到啊,平时一本正经的干部,居然干这种事。 “你们还不赶紧滚蛋!”赵信又吼了起来。 李卫国的目光逼视着赵信:“我们现在不能走,赵信,你乱搞关系,被我们抓了现行,今天看你还有啥好说的!” 赵信也怒视着李卫国:“是你!” “没错,是我。赵信,你诬陷我家里人乱搞关系,原来你才是这种人,想不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李卫国毫不示弱,这半个多月来,他就一直在寻找机会,今天终于叫他给逮住了。 赵信也意识到不妙,这件事真要是被上级知道,他最低也是被撤职,谁也保不住他。 每年县里组织罪犯游街,都有那么几个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的。 “李卫国,你还反了天啦,领导的事,是你应该管的吗?” 赵信当然不肯就此认输,用手朝王大嘴他们指了指:“你们几个先把李卫国抓起来!” 只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发号施令,实在没啥威力。 这时候就瞧出来李卫国的人缘,其他几位民兵连长,没一个动手的。 王大嘴更是嘻嘻一笑:“赵领导啊,对不住,这事你干得也太不地道了。” “就是,就你这样的,根本不配当俺们领导!”刘铁柱也叫嚷起来。 李卫国则伸手向赵信一指:“咱们先把他抓起来!” 对,抓起来! 众人一拥而上,赵信还想挣扎,被李卫国跳到炕上,一脚踹倒,光出熘的就被人给捆上。 倒是那个女的,一群大老爷们,都不好下手。 最后还是王大嘴出招,直接把被子一卷,用绳子捆上。 捉奸在炕,叫这些民兵也挺兴奋,可是接下来该咋办啊? 于是众人都望向李卫国,等他拿主意。 对这个结果,李卫国也挺满意,于是跟王大嘴他们商量道:“这件事很严重,现在必须马上派人向公社领导汇报,王大哥,你领人去孙主任家,我们在这守护现场。” 成,王大嘴领着俩人,急匆匆离去。 李卫国也来到当院子,看到东西两院的邻居,也都出来向这边张望,他正好就把人请过来,询问一下这家的情况。 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先把这事造成轰动效应再说。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一说,情况也就明白了,这家的主人是个小寡妇,平时就喜欢勾三搭四的,作风不大正派。 粮库职工的家属,平时都跟防贼似的防着呢。 谁都喜欢看热闹,尤其还是这种喜闻乐见的作风问题,所以不大一会之后,院里院外的人都满了,都乐乐呵呵地了解第一手新闻。 还有不少人趴窗户往屋里瞧,瞧得眉开眼笑的。 李卫国也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老同学孙红军,俩人对了下眼神,微微一笑。 其实刚才李卫国他们这些民兵追赶的人影,就是孙红军。 而李卫国能够知道赵信这点破事,也是从孙红军那打听出来的。 并且在得到孙红军的确认之后,得知今天晚上赵信来了这里,李卫国这才安排了这样一场好戏。 赵信既然朝他的家人下手,李卫国当然不会客气,今天晚上这件事,就是他有力的还击。 而且和赵信的诬陷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捉奸在炕,而且这么多人证,想赖都赖不掉。 过了好半天,公社的孙主任这才领着几个干部,气呼呼地来了,后面还跟着王大嘴等几个民兵。 结果大门口都被热情的群众给堵住了,气得孙主任大胡子直翘:“都赶紧各回各家,有啥好看的,啥好事啊!” 孙主任素有威望,群众其实也都看了半天,于是也就嘻嘻哈哈散去。 还有不愿意走的,也被自家媳妇拎着耳朵往回拽:“看看看,就想看人家小寡妇是,回家叫你好看!” 等闲散人等都散了,孙主任这才进屋,看到赵信光熘熘地被捆着,大胡子也气往上撞,抡起大巴掌,啪啪啪一阵脆响。 “主任,救我啊。”赵信这时候也彻底怕了。 孙大胡子一摆手:“先给他把绳子解开。” 赵信一听,差点痛哭流涕,还是老领导够意思。 而民兵连长们却有点不满,真要是把赵信放了,那以后肯定给他们小鞋穿。 李卫国刚要说话,却听大胡子又吼了一声:“先叫他把衣服穿上,然后再绑起来,总不能光眼子押走。” 这样啊,李卫国忍住笑,叫人去给赵信先松绑。 赵信这回是彻底怂了,鼻涕眼泪齐流:“孙主任,您就高抬贵手,救救我?” 大胡子冷哼一声:“你自个干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谁也救不了你。” 这个赵信,仗着县里有后台,前些年在公社胡作非为,孙主任早就瞧他不顺眼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 孙主任瞧着赵信这副熊样就来气,索性直接去外面等着,出屋的时候,还朝李卫国望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跟着出去。 到了外面,李卫国给大胡子递过去一根烟,又划着火柴帮着点燃。 大胡子嗒了两口,嘴里自言自语:“以后少扇风点火。” 这事并不算复杂,孙主任在脑子里面捋捋,也就猜到是李卫国搞事。 不过这也怪赵信自己,屁股底下不干净,所以大胡子也只是在口头上警告了李卫国一下。 李卫国也不吭声,只是笑着点头。 众人等赵信穿完衣服,又重新把他双手捆上,领到外面,大伙也都跟着出去,等那个小寡妇穿完,一起带走。 这大半夜的,也没法往县里送,先在公社关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正好用李卫国的四轮子,拉到县里,至于怎么处理,就是上面的事了。 估计情况,最低也是个撤职。 赵信要是被撤了,那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李卫国再报仇的时候,就轻省多了。 这一次,也算是大快人心,当李卫国去医院看望王燕的时候,讲述了事情经过,把王燕都兴奋得拍手叫好:“果然是恶有恶报!” 旁边的李卫军也使劲砸了一下拳头:“活该!” 收拾一下东西,王燕也正式出院,住了半个多月,可把她给憋坏了。 她现在头上的伤势已经没啥太大问题,就是脑震荡还没彻底恢复,有点晕。 李卫国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看着二哥非常自然地背着王燕下楼,李卫国也不觉微微翘起嘴角:看来回家之后,可以去老村长家里提亲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爱情的杀手 这些日子,只有李卫军在医院照顾王燕,想必两个人的感情也在迅速升温。 只是王燕脸上肯定是要留下伤疤的,好在是一侧太阳穴的位置,到时候给王燕重新设计一下发型,就可以遮盖住。 到了住院部楼下,田大贵开着小轿车等在这,他是大闲人,也乐意回大馒头屯凑热闹。 李卫国则开着四轮子,颠颠哒哒地跟在后面,中午时候,也就回到大馒头屯。 李卫军扶着王燕下了车,王燕举目四望,看到熟悉的小村,还有在道上疯跑的孩子们,她脸上也露出微笑,嘴里轻声道:“还是家里好啊。” 知青们都迎了出来,葛卫红跑在最前面:“燕子姐,你总算是回来啦!” 她冲到近前,把李卫军给扒拉到一边,然后喜滋滋地扶着王燕的胳膊。 这丫头还趴在王燕的耳边问道:“姐,没被人占便宜?” 王燕连忙红着脸说道:“没有,没有。” 后边的李卫国也忍不住笑:没有才怪。 不过这是郎情妾意,别人就管不着了,你说葛卫红你跟着凑啥热闹,这丫头啊,还是太单纯,也是,本来年龄太小嘛。 李卫军也心急火燎地去牛棚,这些天,心里也天天惦记。 不大一会,老村长等人也来知青点坐坐,李卫国就讲起了赵信被抓的事情,于是消息很快就在屯里传开了。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原本赵信的本家赵大虎他们,这回明显都蔫了,不敢再像原来那么飞扬跋扈。 而有些聪明的人,则琢磨起来这里面的道道,总觉得跟李卫国有关,有报仇的嫌疑,偏偏还成了,也真够厉害的。 一个小小的民兵连长,把顶头上司公社干部给扳倒,这也叫大伙对李卫国更是高看一眼。 李卫国回到家里,又张罗酒菜,必须庆贺一下,顺道再把亲事挑明。 等到晚饭的时候,李卫国家里又摆了两大桌,就在酒桌上,李金梅作为一家之主,正式向老村长提亲。 老村长心里早就有谱了,乐呵呵地点点头:“俺这里没啥意见,大军是咱们看着长起来的,人品好,又能干,就是不知道俺这干孙女啥态度,哈哈哈。” 王燕坐在北炕那桌,闻听也不由羞红脸,即便她是个直爽的性子,但是听到这种事情,也和大多数姑娘一个反应。 “姐,你啥意见啊?”葛卫红一个劲在旁边追问,王燕的脸更红了,这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这时候的姑娘,脸皮儿都薄着呢。 “摇头不算点头算,燕子,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要是不同意就摇摇头。”王队长也乐呵呵地说道。 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就差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李小梅噔噔噔地跑到跟前,仰着小脸:“姐,你点头啊,赶紧点头!” 好家伙,把小当家给急坏了。 王燕伸手摸摸李小梅的脑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红着脸说道:“我没意见。” 她连直面死亡的勇气都有,自然也不乏追求自身幸福的勇气。 好,屋子里响起一阵欢呼。 李小梅也眉开眼笑地抱住王燕的胳膊:“燕子姐,那以后我是不是要叫你二嫂啦?” 这个好像早了点,搞得王燕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使劲把李小梅搂在怀里。 李卫国连忙捅捅二哥,李卫军也涨红着脸,掏出来一块手表,给王燕戴到手腕上。 这就算是定亲了,哪天再找亲朋好友吃顿定亲饭,就算彻底定下来。 而李金梅更是急性子,依着她的意思,年前就张罗着结婚,结果被李卫国给劝住:“不用这么急的,等来年开春,把新房子盖起来。” 老村长也点头同意,这样最好,不然的话,就一间屋两铺炕,实在不方便。 而李卫国现在也有了盖新房的实力,就是大队批一块房身地的事,那还不容易。 田大贵也当场拍着胸脯表示,他到时候负责提供砖瓦水泥之类的建材,正好来年开春,罐头厂也要搞建设,就把材料给李卫国家带出来好了。 这样更好,还省得李卫国跑了,不然的话,这年头物资紧张,啥都得批条子。 一顿饭,定下来两件大事,大伙吃饱喝足,都满意而去。 等收拾完桌子,李玉梅又拿出书本,招呼大家开始学习。 “还学啊,会不会再出事?”葛卫红还是心有余季。 李玉梅把她拽到桌子前面:“当然要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郑先农和吴小玉也都坚定地点点头,他们眼里,同样闪烁着光芒。 葛卫红也吐吐舌头,然后投入到书本之中,这丫头喜欢唱歌跳舞,她准备报考音乐方面的院校。 王燕学习也不行,所以就没有加入到学习小组,刚想拿起针线做活,被李金梅给抢了去:“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没办法,王燕干脆就先回知青点。 李金梅也想叫她在家里休养些日子,按照他们这边的风俗,定了亲,逢年过节的,也可以把对象接到家里住两天。 但是平时嘛,那还真不行,别人会说闲话的,所以只能作罢,叫李卫军把对象送回去。 李卫国也跟着出门,他要去水库那边。 到了外面,王燕忽然叫住他:“国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燕子姐,你说。”李卫国乐呵呵地回道。 王燕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国子,我从小学习就不好,没希望考大学,可是小玉的情况跟我不一样,我估计,她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学。” 李卫国点点头,他好像有点明白王燕要说啥了。 “国子你考虑过没有,等小玉考上大学,去了大城市,你们俩离着这么远,以后怎么办?” 王燕当然清楚,当下流行的一句话:知青返城,考上大学,出国留学,这三样都是青年男女婚姻爱情的杀手。 她是准备死心塌地留在大馒头屯了,可是吴小玉不同,有着更高的理想和目标。 所以王燕准备好好劝一劝李卫国:“国子,你脑瓜好使,多往学习上用用,也跟着复习,看看将来能不能也考出去,这样才是最好的出路。”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王燕这是为了他好,才说这般话的。 可是李卫国却有不同的想法:“燕子姐,谢谢你,我会努力的,不过不是去努力学习,而是努力做事,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这同样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所以燕子姐,咱们就在适合自己的领域里,一起努力,同样不会虚度此生的。” 成功的道路千万条,并不是只有考入大学这一项。 尤其是对李卫国来说,他可不想再进入学校,从而失去几年最佳的发展机遇,只为那张文凭,实在没什么意义。 李卫国的话,也令王燕精神一振,在她原本的想法中,还存在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 所以看到吴小玉和郑先农等人有了考入大学的希望之后,王燕还稍稍有些自卑。 可是听了李卫国的开导之后,王燕的眼前顿时敞开一扇崭新的大门,她的脸上,又重新洋溢起青春和自信:“国子,你说得对,我们一起努力!” “还有我!”李卫军也用他厚实的大手,将王燕的小手抓在掌心。 踏着月色,李卫国向着水库那边走去,他脚步轻快,心中更是轻松: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未来拥有无限可能。 第二天起来,地上又下了一层清雪,李卫国便抄起扫帚,哗哗地开始扫雪。 他先从鸡鸭那边扫起,起码要有一块它们能够活动的场地,不然的话,爪子再冻坏喽。 另一个值班的赵广定也起来,跟着一起扫雪,然后喂鹿。 大冬天的,鹿群寻找食物比较费劲,所以早晚得喂两遍。 二人又把那些鸡鸭鹅也放出来,一个个都扇呼着翅膀,发出各种鸣叫,这边瞬间就热闹起来。 李金梅也来了,开始喂食,这些鸡鸭现在可是宝贝,等到来年开春产蛋,肯定能卖个好价儿。 因为上一次的鸡瘟,导致他们整个县都损失惨重,农户家里养的小鸡,十不存一。 李卫国扫完雪,就去水库边上,凿开预留的冰窟窿,拽上来一个长长的地笼,把里面的小鱼倒出来,给那些水禽喂食。 这帮家伙虽然也都长着羽毛,却明显更不抗冻,缩缩着脖子,俩脚丫也轮班金鸡独立,不过吃起小鱼来,倒是挺欢实。 “作为候鸟,你们能看到冰雪,值得吹一辈子了。”李卫国瞧瞧那几只中华秋沙鸭,不错,头型越来越有个性了。 这几个小家伙还挺聪明,趴在地上,啄食着小鱼,俩脚都缩回身下。 李金梅也过来,把剩下的小半桶杂鱼拎到那边,喂给鸡鸭,到时候生蛋,肯定品质更好。 唯一令李金梅不大满意的是,招来偷食的野鸡越来越多。 野鸡们一开始还贼眉鼠眼,偷偷摸摸的,后来就越发明目张胆,有时候,还因为抢食,跟鸡群里面的公鸡对啄。 别看野鸡体型没有家鸡大,但是更加灵活,一般的小公鸡还真叨不过它们。 李金梅拿着柳条棍子,把野鸡抽得上蹿下跳,不过很快,这帮没脸没皮的就又熘达回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拐回来三个大家伙! “姐,交给大黄和小黑。”李卫国打了个口哨,两只半大子狗就冲过去。 家里养的狗,一般都认识自己家的鸡鸭鹅之类,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记住的,明明有时候别人家差不多模样的小鸡过来吃食,狗子就会扑上去撵。 更别说野鸡了,模样明显有差别。 有了两条猎狗的加入,这帮偷嘴的野鸡终于都被撵跑,大黄回来的时候,嘴巴里还叼着一只花花绿绿的大公野鸡,扔在李卫国脚下。 “大黄真能干!”李金梅连忙把野鸡给捡起来,还狠狠表扬了大黄一通。 等早上忙活完了,赵广定先回家吃完,王大拿也过来,先赶着鹿群去放一阵,然后老哥俩轮班。 新逮住的那只香獐子,还没养熟,就拴在鹿场这边,二驴子有了伴儿,也就在家守着。 到傍晚回来的时候,是赵广定赶着鹿群回来的,看到李卫国在那铡草,赵广定就乐呵呵地跑过来:“国子,你快瞧瞧!” 李卫国直起腰,扫了鹿群一眼,也没瞧出啥来。 赵广定则一个劲挤眉弄眼:“这你都没瞧出来,没觉得数量不对劲?” 李卫国于是数了一遍:“好像多出来三头,广定叔,咋回事?” “哈哈,俺正在柳条丛那边放鹿呢,也不知道啥时候混进来三只傻狍子,快点的,一会抓住,宰了吃肉,竟然还有自投罗网滴,真是傻狍子!” 赵广定眉飞色舞地白话着,好不兴奋。 李卫国又仔细瞧瞧,也乐了,可不是吗,鹿群里面混杂着三只狍子,也跟着到食槽子前面,吃得还挺欢实。 狍子和梅花鹿身形啥的都差不多,冷不丁还真没瞅出来。 不过细看还是有差别的,傻狍子是包子脸,比较鼓,瞧着比较滑稽的那种。 另外狍子身上,也没有斑点。本来狍子小时候也长斑点,可是长着长着就没了。 还有尾巴也有区别,狍子尾巴非常短,屁股两边有一篷白毛,跑的时候能炸开,非常显眼。 “广定叔,算了,既然来了,就养着,等繁殖多了,就可以年年宰了吃肉。”李卫国想想,既然人家主动来投奔,要是给宰了,好像不大好,那就先留着。 赵广定也表示同意,嘴里唠叨着:“要是能多勾引几头梅花鹿就好了。”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冬天的时候,鹿群觅食困难,没准真能裹回来几头。 就像这时候,雪越来越大,林子里真的快要弹尽粮绝了。 想到这种可能,李卫国就叫他们明天放鹿的时候,别领着两只猎犬,免得把野兽吓跑。 等转过天来,听说鹿场多了几只傻狍子,李小梅便嚷嚷着要去看。 狍子之所以被人冠以一个“傻”字,并非是真傻,而是这种动物好奇心特别重,啥玩意都想研究个明白。 吃过晚饭之后,李金梅也要去鹿场这边喂鸡喂鸭,于是小当家就跟了去。 她现在已经彻底好了,早就惦记着去水库那边。 还有吴小玉和葛卫红这两个,平时也都喜欢动物,于是也都跟来。 李卫国正在水库边上捞小鱼呢,看到她们,便提着水桶回来。 李小梅便欢欢喜喜去喂那些水禽,还真别说,小家伙挺受欢迎的,那些灰突突的白天鹅,都围了过来,亲热地打着招呼,好家伙,大长脖子比李小梅的个头还高。 不过天鹅不吃鱼,李小梅就用剁碎的白菜帮子掺了点饲料,给天鹅喂食。 “哇,这几只是鸳鸯?”葛卫红发现几只比野鸭子还小的水禽,现在羽毛丰满,终于能瞧出来点模样。 还真是鸳鸯,吴小玉也微笑着蹲在地上,把小鱼扔给它们。 在人们的观念中,鸳鸯是幸福伴侣的象征,所以比较招人喜欢。 葛卫红也蹲在那哼哼歌:“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儿……” 她一边唱,还一边朝吴小玉和李卫国挤眉弄眼的。 这时候,远处传来赵广定的吆喝声:“国子,你快点来瞧瞧,这回可拐回来三个大家伙!” 李卫国朝那边望望,隔着挺远就瞧见了,只见两头庞然大物,混在鹿群之中,简直比鹤立鸡群还明显,应该说,就跟羊群里混进骆驼似的。 王大拿也在鹿场这边,今晚是他值班,在愣了一下之后,王大拿也飞跑着迎上去:“犴达罕,广定,你可真有尿,这玩意都能整回来!” 其他人也都迎了上去,鹿群中的那些小鹿瞧见李小梅,便蹦跳着跑过来,李小梅挨个搂搂它们的脖子,然后也瞧着新来的俩大家伙发呆:“真高啊!” 赵广定就眉飞色舞地开始白话:“这俩犴子才好玩呢,就是俩傻大个,混进鹿群里边,还以为别人瞧不出来呢,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长多高不知道啊!” 他说的是那两头成年的,还有一只幼崽,个头跟普通的梅花鹿差不多。 大伙也都跟着乐,葛卫红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动物啊,竟然长得这么大?” 李卫国就解释道:“我们这叫犴达罕,学名叫驼鹿,算是体型最大的鹿科动物。” 驼鹿的后背有个隆起,这大概就是它们名字的由来,而且体型是真的大,瞧那块头,体重都超过一千斤。 其中那头雄驼鹿,头上长着一对大鹿角,鹿角成片状,属于大板角。 “这要是宰了吃肉,都够吃一年的啦!”赵广定嘴里继续说着。 “人家是信任你才来的,你竟然想着杀它们?”葛卫红柳眉倒竖,十分不满。 赵广定嘴里呵呵两声:“俺就是说说,大拿,这玩意能割鹿茸不,要是能割鹿茸就好了,肯定出数!” 王大拿咂咂嘴:“现在就收花鹿茸和马鹿茸,这驼鹿还真不大清楚。” 就在众人议论的工夫,鹿群已经朝着食槽子跑去,驼鹿一家子迈开大长腿,最先冲到跟前,毫不客气地就吃起里面的草料,一点都不见外。 别看体型大,驼鹿的性格却非常温顺。 “养着这几个吃货,估计是赔钱货。”赵广定又开始发牢骚,暂时还真瞧不出驼鹿的作用。 王大拿就说:“鄂温克人最喜欢狩猎驼鹿,他们认为驼鹿的肝脏,生吃最是美味,还有犴唇,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食材。” 李卫国点点头,先养着,就当丰富一下种类了。 而李小梅她们,则去看傻狍子。 傻狍子长相挺萌的,一双大耳朵,豆包脸,很有喜感。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是自来熟,一点都不怕人,李小梅拍拍一只狍子的脑门,然后这只狍子就开始研究她的手闷子,还叼进嘴里嚼了两下,把小当家给逗得咯咯直乐。 而赵广定又向李卫国说了一个情况:“国子,这林子里不容易找吃的,还真有不少野牲口都下山了,俺还看到几只狼呢。” 这还真值得注意,野狼会跑进屯子,跳进猪圈,把半大子小猪或者猪崽子咬死叼走,每年冬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是狼群疯狂起来,没准真敢袭击人呢,所以李卫国觉得,以后放鹿的时候,还是俩人比较好,叫王大拿也跟着。 有老炮手压阵,他才放心。 赵广定又说:“还真别说,真看到一小群梅花鹿,不到十只,俺还寻思着能掺群裹回来呢,结果那帮家伙警觉性太高,根本不靠近。” 李卫国听了不由得心里一动:“明天我跟着去看看。” 要是在雪地设伏,不知道能不能把梅花鹿困住。 这个法子,李卫国用来对付黑瞎子还是有效果的。 等到快要天黑的时候,李小梅她们这才恋恋不舍地回村,有一只傻狍子还跟在李小梅身后,瞧那样子,没准能一直跟到家。 结果还是被李卫国给撵回去,狍子进村,肯定没好,还不得被村子里的狗给扯了才怪呢? 李卫国回到家,发现锅盖上边苫着一条大麻袋,整个外屋地全都是气,都快瞧不见人了。 仔细瞧瞧,才看到李玉梅正蹲在灶坑那烧火呢。 “三哥回来了,这锅豆包马上好,正好吃热乎的。”李玉梅笑吟吟地站起来,动作熟练地掀开麻袋,又揭开锅盖,一锅金灿灿的豆包,立刻呈现在眼前。 到了冬天,这边就要淘米蒸豆包,就是用大黄米,掺上小米或者苞米茬子,粉成面子之后,在黑色的大陶盆里揣好,放到炕头发一发。 同时还要制作豆馅,把饭豆子在锅里烀熟,用木头杵子怼碎,一般还都要往里边加点糖精,这样豆馅比较甜,然后攥成一个个球形的豆馅,等面子发好之后,就开始包豆包。 一般都要蒸好几锅,起出来的豆包放在盖帘上,端到外面冻一下,再取下来装进面袋子里,放到仓房的大缸里冻上。 吃的时候,拿到屋里,放帘子上热一下,非常方便。 小孩没啥吃的,就啃冻豆包。 豆包冻得杠杠硬,啃上去就是两道牙印,搞不好把牙花子都啃出血了。 等啃到豆馅的时候最美了,因为豆馅是甜的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啥脚印 李玉梅拿着一个扁扁的小木头铲子,蘸一下凉水,然后从锅里铲出来两个豆包。 刚出锅的豆包,因为粘性大,所以非常烫。 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早些年,有个狠心的后妈,在蒸豆包的时候,就把刚出锅的豆包蘸上凉水,给孩子吃。 表面是凉的,孩子饿了,狼吞虎咽的,就吃进肚里。 实际上,豆包里面的温度还是非常高的,结果就活生生把孩子的肠胃烫坏,最后烫死了。 这个故事,无形中增加了后妈的恐怖程度,在小娃子心目中,成了堪比老巫婆的存在。 李玉梅给三哥铲了一盘豆包,由李小梅端进屋里,小当家还给三哥舀了几勺白糖,豆包蘸白糖,吃起来又甜又香,是绝配。 不过豆包不容易消化,吃多了烧心,所以吃的时候,要就点咸菜。 李卫国尝了一口,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时候,葛卫红又凑过来,捏了俩豆包,使劲蘸糖,整个豆包表面,都裹着一层白糖,然后才美美地放进嘴里。 “你是吃豆包呢,还是吃糖呢?”李卫国忍不住逗了她一句。 李金梅也打趣道:“卫红,吃饭的时候你都没少吃了,这玩意不愿意消化。” 有句老话叫“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说的就是别看豆包个头小,但是真抗饿。 其实蘸豆包还有更好的东西,那就是糖稀。 糖稀是自己熬制的,主料是用秋天收获的甜菜,把甜菜疙瘩洗净之后,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到锅里煮,最后熬成糖浆,装进罐子里,留着冬天蘸豆包最好了。 李卫国吃了十几个豆包,又喝了两碗酸菜汤,这才饱了,然后起身去外屋地干活,叫四妹进屋学习。 他把豆包一个挨一个地摆到帘子上,豆包比较粘,熟了之后就容易堆下来,所以必须挤得严严实实的。 有时候坐车人多,一个挤一个,就用装豆包来形容。 李金梅也跟着一起忙活,嘴里还跟李卫国商量着,啥时候摆酒席,吃定亲饭。 还有一件事,按照农村的习俗,定亲的时候,需要过礼,就是把彩礼啥的都送给女方。仟千仦哾 “姐,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负责。”李卫国早就琢磨好了。 李金梅现在当然最信这个弟弟的话,也就笑眯眯地叮嘱一句:“可不能太寒酸,人家燕子是城里知青,嫁给咱们家,可不能受委屈。” 李卫国也点点头:这个是肯定的。 到了第二天,他收拾一番,便跟着赵广定去放鹿。 一起的还有王大拿,身后还背着猎枪。 “大拿,你说你要是再矮点,就都没枪高了。”赵广定手里甩着大鞭子,嘴里还不老实。 “你小子,是生孩子嗑瓜子!”王大拿也展开反击,老哥俩开始日常斗嘴。 李卫国一边听乐子,一边观察着鹿群:梅花鹿一个个身形矫健,皮毛都溜光水滑的,看来是一点不缺营养。 那几头大公鹿头上顶着鹿角,显得威武雄壮;小鹿则蹦蹦跳跳,格外活泼。 雄鹿每年开春,都会脱一次鹿角,然后长出来新茸。 还有那几只傻狍子,也混迹在鹿群里面,有一只是公的,居然也顶着两只迷你的小角。 没错,狍子也是长角的,不过比较小,看着没啥威慑力,反倒显得挺好玩。 队伍里最惹人注意的就是那两头大驼鹿,光是那大长腿,就比梅花鹿高了。 李卫国觉得这大体格子实在有点浪费,赶明个训练训练,看看能不能拉爬犁。 一千多斤的体重,拉爬犁估计就跟玩儿似的。 走出去几里地,赵广定喊了一声吁,鹿群还真听话地停下来。 赵广定就把肩膀上扛着的铁锹拿在手里,开始清理地上的积雪。 如今冬天的时候雪比较大,平平常常的年头,就把田地完全覆盖,根本都瞧不出地里的垄沟垄台。 铲开雪之后,露出垄台上的谷茬子,原来这里是一片谷子地。 垄沟里有没清理干净的谷草,谷草是一种很不错的粗饲料,喂牛喂马都不错。 冬天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所以鹿群也就开始寻找谷草。 要是偶尔找到一根落下的谷穗,那就更美了。 最能吃的是大驼鹿,而且驼鹿跟老牛差不多,都是反刍类的动物,所以吃起来不大精细,等没事的时候,再慢慢倒嚼。 赵广定铲了一会雪,就换成李卫国。 人工饲养的牲口,有人帮忙;那些野牲口,就全靠自食其力,冬天更加难熬。 否则的话,像是狍子和驯鹿这些,也不会主动加入,没法子,都是为了生存。 “这耗子洞可不少,里面肯定没少存粮食。”李卫国铲开地表的积雪,时不时就能瞧见一个斜着通往地下的土洞,洞口还散落着一些谷粒儿。 田鼠都有储存粮食的习惯,这一点和松鼠比较类似。 王大拿便接过话茬:“前些年挨饿的时候,到了冬天,实在没啥吃的了,大伙就上地里抠耗子洞,还真挖出来不少救命粮。” 吃耗子洞里的粮食,那真是把人逼得没招了。 想想那时候还真是艰苦,难怪会觉得现在这苦日子还不错,其实人是最容易知足的。 几个人边干活边聊,等清理出来一块地方之后,三个人就歇一会,抽根烟。 李卫国没烟瘾,但是兜里总习惯性地揣着一盒烟,便掏出来递给那老哥俩。 王大拿不抽烟卷,自己卷叶子烟,赵广定倒是乐呵呵地接过来,美美吸了一口,然后朝着不远处的柳条丛一指: “大拿,我记着你在那边下套子了,过去瞧瞧,套到野兔没。” 冬天是捕猎兔子的好时候,有用洋炮打的,更多的是下套子。 至于用猎狗撵兔子,在雪地里可不行,兔子一跳仨垄沟,能把猎狗遛趴下。 反正离得也不远,于是三个人就溜达过去。 雪地上全都是各种小脚印,像是野鸡的,耗子的,都特别有辨识度。 王大拿下套子的地方,都会在附近的柳条上做个记号,就是把相邻的两根柳条系到一起,打个结。 “哈哈,真有收获!”李卫国从雪壳子里面拽出来一只肥硕的野兔,拎着兔子的大耳朵,兔子还直蹬腿。 赵广定也瞧见了,前边也套到一只,还在雪地上挣扎,于是连忙跑过去,刚要伸手去抓,结果那个被套到的猎物还挺凶,呲牙朝他手上咬去。 赵广定连忙一缩手,这才瞧清楚,忍不住啐了一口:“不是兔子,是黄皮子,真晦气!” 李卫国凑上来:“行了,黄鼠狼是抓耗子的好手,还是放了。” 说完他就蹲下来给这只黄鼠狼解套,赵广定还在旁边提醒:“国子你小心点,这东西凶着呢。” 不过到了李卫国手里,黄鼠狼却没显露凶相,反倒在获得自由之后,还立起前爪,朝李卫国拜了两下,这才钻进柳条丛,消失不见。 把赵广定瞧得一愣一愣的:“国子,估计你都能立堂子跳大神了。” 前些年,对这方面管得比较严,甚至连烧纸都不让,不过这两年就渐渐没人管了,所以又有所抬头。 李卫国也乐了,嘴上开着玩笑:“行,广定叔,到时候你要是有了啥毛病,我就给你跳跳。” “俺火气旺,肯定不招那些乱七八糟的。”赵广定摆摆手,他嘴上说得挺硬,心里却有点打颤。 三人一边说一边往前溜达,赵广定冷不丁地又叫唤起来:“哎妈呀,这是啥牲口踩出来的脚印,真不小!” 只见他蹲在雪地上,伸出自己的拳头,在一个脚印上比划着,还没一半大呢。 李卫国也瞧着这个脚印有点眼熟,就像是家里狸花猫踩出来的差不多,后面是一个大肉垫留下的,前面有四个小些的。 只不过和狸花猫的脚印相比,这个就放大了好些倍,比成年人的手掌摊开还大呢。 李卫国的面色也不由得严峻起来:这不会是…… “虎爪!”王大拿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取下身上的猎枪。 这一行爪印,赫然是老虎留下的。 赵广定也吓得一激灵:“俺昨天还在这放鹿呢,差点被老虎妈子给盯上!” 大馒头屯以前也发生过一次老虎袭击牲口的事情,有一年冬天,生产队的牛倌儿放牛,回来才发现少了一头。 生产队撒出人马寻找,第二天才在一个沟子里发现,老牛早就被咬死,肉也被啃了不少。 从周围留下的脚印判断,老牛是被老虎给吃的。 冬天山里不好觅食,老虎饿极了,偶尔也会下山。 “等回屯子得通知一声,告诉大伙都加点小心。”李卫国也知道这不是小事,老虎发威,不是普通人能抵抗的。 三个人也赶紧离开柳条丛,真不敢在这里面呆了。 回到鹿群这边,李卫国就远远看到,几百米开外的地里,还真有一小群梅花鹿,也在那刨食儿呢,从数量上来看,也有十多只,不过都十分警惕,不时抬头张望。 “呦呦呦。”赵广定扯着嗓子叫唤一阵,那边的鹿群当然不会过来。 赵广定不死心:不过来是,那俺就派弟兄们过去。 于是他拍拍一头大公鹿的屁股,又使劲推了几把,嘴里还念叨着:“快点过去,拐几头母鹿回来,就给你当媳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哈哈,有戏! 那头大公鹿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看到那边的同类比较好奇,在甩甩尾巴之后,还真就朝着那边的鹿群小跑过去。 “哈哈,好小子!”赵广定也眉开眼笑,自以为得计。 不料想,那边也冲出来一头体型壮硕的公鹿,然后这俩家伙彼此瞧着不顺眼,直接就开顶。 砰的一声,四只鹿角相撞,还挺有声势。 别看是食草动物,对上同类竞争者,竟然也都是气势汹汹。 鹿角纠缠在一起,两只公鹿就开始较力,一时间难分高下。 “回来,弟兄们,赶紧撤!”赵广定担心自己这边的大公鹿受伤,嘴里一个劲吆喝。 跟王大拿商量一阵,李卫国便兜了个大圈,抄向那群野鹿的后路。 他需要找一处合适的伏击地点,这普通的田地里,雪层不过尺把厚,根本就困不住鹿群。 等他绕到鹿群后面,就看到鹿群杂乱的脚印,他就沿着蹄子印,开始往林子那边搜寻。 有些低洼的地方,雪层稍微厚一些,不过也达不到李卫国的要求。 毕竟鹿群走过的地方,肯定不能把它们自己陷住。 找来找去,李卫国确定了一处伏击地点,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处沼泽地,雪地上还露出来一些枯黄的蒲草和芦苇。 因为地势比较低洼,雪层大约一尺半的样子,正常来说,是肯定困不住鹿群的,那就只能人为地增加雪层的深度了。 要是换成别人,这绝对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毕竟你也不知道鹿群会从哪里经过,想要大范围地堆雪,那工作量可就大了去了。 只见李卫国化身人形推雪机,手掌轻轻向前一推,一道雪浪便在身前形成,然后越来越大,化作一条雪龙,不断向前涌动。 这边距离赵广定和王大拿他们有好几里地,也不用担心被发现,所以李卫国尽情施展。 他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在那片沼泽地带,硬生生堆出来一个大陷阱,长度足有一百多米,宽度也有十多米,正好和沼泽的边缘平齐,所以并不显得突兀。 李卫国噗通一下跳进去,好家伙,直接齐腰深。 他又凌空拔起来,重新回到地上,看样子,深度是够用了,最关键的,就是看鹿群能不能通过这条一百多米长的陷阱地带了。 虽然这条大陷阱是修在鹿群的来路上,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鹿群还会不会原路返回。仟千仦哾 万一鹿群绕道过去,那他就白忙活了。 稳妥起见,最好还是在上面做些伪装,要知道,动物的警觉性是非常高的。 于是李卫国又从远处割了些苇子和蒲草过来,隔三差五的,插进雪层里,至少表面看上去,已经没啥破绽。 “最好是把脚印再做出来。”李卫国嘴里自言自语,中间十多米,脚印出现断层,瞧着太明显。 这个也好办,李卫国找了两块木头,在雪地上乱戳一通,就像是鹿群经过之后,踩出来的杂乱脚印差不多。 一切准备就绪,李卫国就钻了个雪洞,躲到里面,静静地守候。 而赵广定和王大拿那边,也驱赶着自己的鹿群返回鹿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该往回溜达了。 至于顶架的两头大公鹿,最后谁也没把对方怎么样,算是打了个平手,都各自归队。 等赵广定他们撤了,那群野鹿就凑到他们清理出来的这块地方,多少也能捡点剩,总比自己刨雪强啊。 王大拿也得了李卫国的吩咐,并没有驱赶鹿群,那样的话,鹿群受惊,撒开蹄子跑路,就指不定从哪跑呢。 等到太阳偏西,这群野鹿好歹算是混了个半饱,这才开始向林子这边走去。 一开始,它们确实是大致沿着来时候的老路行进,毕竟这也是野生动物的本能:既然来的时候是安全的,那么回去也应该比较安全。 李卫国已经在雪洞里面躲了两个多小时,还不错,比较背风,他穿的又多,也不算太冷。 他偶尔悄悄探出头张望一下,查看一番。他藏身的雪洞周围,插着不少蒲草和苇子,起到了很好地遮挡作用。 终于,他瞧见了鹿群的身影,正向这边走过来,李卫国也不免有些激动:走,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跑! 可是他的祈祷却失效了,鹿群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距离他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忽然开始拐弯。 瞧着它们前进的路线,显然会绕过他那道百米长的陷阱。 李卫国也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运气不大好。 不过他也没有十分气馁,今天不成,还有明天呢,他就不信了,天天来这守着,肯定能有收获。 于是他目送着鹿群渐渐远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鹿群忽然慌乱起来,又掉头向李卫国这边逃窜。 啥情况? 李卫国又稍稍探出点身子,结果赫然发现,在鹿群后面,出现了几条灰黑色的身影,正卖力地追逐这群梅花鹿。 狼群! 李卫国也不觉好笑:原来不光是他在打这群梅花鹿的主意,那边也隐藏着一群竞争对手。 不过这下倒是正中下怀,因为狼群驱赶鹿群,正是向他这边冲过来,倒像是给他帮忙一样。 哈哈,有戏!李卫国心里又重燃希望。 鹿群在雪地上狂奔,一跳就是好几米远,但是狼群也是出了名的有韧劲,紧追不舍。 慌不择路之下,鹿群终于奔着陷阱方向冲过来,它们健美的身姿在雪地上跃起,然后噗嗤噗嗤,全都落入一米多深的雪层之中。 梅花鹿的四蹄瞬间没入雪中,只剩下上半身趴在雪地上。 这下可把梅花鹿吓得不轻,奋力向上跳跃,可是下面的蹄子根本借不到力,只能徒劳地挣扎。 不仅仅是鹿群,连后面追赶的狼群都被吓了一跳。 它们警觉地停下脚步,没敢继续追击,要是陷入深雪之中,它们也有麻烦。 现在好像也不错,等这些梅花鹿没了挣扎的力气,正好可以上去捡便宜。 “哦吼!”雪地上响起一声大吼,随后李卫国冲天而起,一道雪浪,撒到狼群身上。 那些野狼抖抖毛,凶巴巴的眼神盯着李卫国。 “看你们也算帮忙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们!”李卫国晃晃手里的半自动。 狼群是认识枪的,要不也不会有“麻杆打狼,两头着忙”的说法。 虽然满心不甘,但是狼群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因为就在南面的方向,王大拿和赵广定也正在向这边飞奔而来。 “哈哈,国子,真逮住啦!”赵广定跑到跟前,一阵手舞足蹈,他看来又可以扩军啦。 如果加上这一群野鹿,那他手下的弟兄就差不多突破四十头,想想就兴奋。 结果太兴奋了,赵广定也一脚踩进深雪区,他是斜着栽进去的,好家伙,直接就看不着影儿了。 扑腾半天,赵广定算是爬起来,嘴里还好心好意地提醒王大拿:“大拿,你可别下来,就你那个头,直接就没脖啦!” 王大拿被气得,差点没给他一枪。 不过他也没工夫跟赵广定计较:“国子,刚才好像看到有狼。” 李卫国呵呵一笑:“还真多亏了这群狼,把梅花鹿撵到这片雪深的地方。” 王大拿点点头:“野狼聪明着呢,它们看来是准备把这群鹿都陷在这片雪壳子,一冬天就不用再担心挨饿。” “那是把这当成天然大冰箱了是。”李卫国也哈哈大笑,然后就跟赵广定一起,去雪里抓鹿。 几头小鹿,最先被抱出去,用绳子把腿一绊,就跑不掉了。 王大拿一瞧这架势,就连忙跑回去拉爬犁,等他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是李金梅和李卫军他们,都跟着来帮忙。 还有李玉梅和吴小玉等人,也都跟来了。 李小梅也来了,而且还整出来大阵仗,手里牵着绳子,绳子拴着一头又高又大的驼鹿,驼鹿身后还拉着个大爬犁。 一个小不点,牵着高大的驼鹿,这画面瞧着非常有喜感。 李小梅乐颠颠地一溜小跑而来:“哇,三哥你们真厉害,又抓到这么多鹿啊!” “小心点。”李卫国连忙出言提醒。 结果还是晚了,小当家直接踩进深雪里,这下是真没影儿了。 李卫国连忙奔过去,把小妹从雪壳子里捞出来,好家伙,都变成小雪人了,于是赶紧帮着小家伙把帽子上和身上的雪拍打掉。 李小梅也不在乎,还乐呢。 倒是她牵着的驼鹿撒手了,依旧傻乎乎地往前走,这家伙迈着四条大长腿,一米多深的雪层,对它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大伙一起动手,把梅花鹿放倒在爬犁上,这帮家伙还不老实,使劲挣扎。 最后费了好大劲,这才算是全都运回鹿场,天都黑了。 大伙也都弄得挺狼狈,身上都沾满了雪,鞋子就更不用说,里面都湿了,外面则冻得邦邦硬。 不过再大的辛苦都值得,又多了十几只梅花鹿,鹿场的规模继续扩大,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等把新来的梅花鹿都栓到棚子里,李卫国便赶紧吆喝大伙都回家,别再把脚给冻喽。 李金梅把大家都叫到她家,熬了半锅糖姜水,每人喝了大半碗,免得受寒感冒。 大伙都脱鞋上炕,一个个还都兴奋地谈论着那些梅花鹿。 李卫国拽了一条棉被,给李小梅盖上:“瞧把你能的,还把大驼鹿套上爬犁了。” 小当家嘻嘻一笑:“哥,我有法宝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就是大势所趋啊 “啥法宝?”李卫国都感觉奇怪。 “我兜里装了一把大粒盐,喂给驼鹿,大家伙就乖乖听话了。”李小梅得意地说道。 原来如此,驼鹿也需要补充盐分,在林子里面,只能舔盐碱地之类的,大粒盐对驼鹿来说,那就跟糖块对小娃子的诱惑力是一样的。 李卫国换了一双棉靴,便又去了鹿场,山上的猛兽都往山下跑,晚上得多几个人守夜。 马架子的地铺,也就能挤三个人,都在这守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家又开始忙碌,瞧瞧鹿棚里面那些新来的住户,虽然还有些胆怯和抗拒,但是在喂食的时候,也都跟着吃起来。 估计有这些原来的住户带着,很快也就能适应新的生活。 虽然没有了绝对的自由,但是好歹混上了长期饭票。 等到中午的时候,李卫国正在鹿场这边忙活呢,就看到一辆大马车,呱嗒呱嗒的,从村子的方向驶来。 只见李小梅也坐在车上,远远地就挥着小手:“三哥,来客人啦,是猛子哥哥来啦,还拉来一只香獐子呢!” 李卫国也认出了赶车的大汉,正是李大猛,于是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来得正好,鹿群刚刚扩军,就算送走两只,李卫国也不那么心疼。 “吁!”李大猛跳下马车,勒停了辕马之后,就跑向李卫国:“哈哈,国子哥,俺来啦!” 李卫国也使劲拍打着对方的肩膀:“猛子,你还真会赶时候,知道我们昨天刚刚又抓了十多只梅花鹿是?” 啊?又抓了十多只! 李大猛都傻了:咋到了你这,抓鹿好像变得比喝凉水还容易呢? 他牵着马车,来到了李卫国的鹿场。 马车上拉着一头山驴子,是母的,绑着四蹄,横躺在一堆谷草上。 李卫国跳上马车,把这只山驴子给解开,然后抱到地上,小家伙怯生生的。 这时候,二驴子乐颠颠地跑过来,围着人家撒欢。 它当然有理由高兴:主人又给它找了个媳妇,嘿嘿。 李卫国叫小当家把这只新来的山驴子牵到那边,现在是一公两母,数量还是有点少。 怎么也得超过十只,才能形成一个小型的种群,从而快速繁殖。 但是山驴子这种动物,并不那么容易捕捉,再加上数量也稀少,所以想要快速增加的难度还是挺大的。 李大猛从车上拽下一个草口袋,放在拉车的辕马脑袋前面,那匹大马就把脑袋伸进麻袋里,吃里面的草料。 一般的马车,都会有这样一个装饲料的草口袋。 如果是进城,屁股后边还会挂个粪兜子,防止满大道拉马粪蛋儿。 李卫国这才拉着李大猛,在养殖场这边转转。 看到空地上那一大群散放的鸡鸭,猛子的眼睛又直了:“国子哥,你们这没闹鸡瘟?” “也挺厉害的,不过我们这鸡场离着村子比较远,所以没传染上。”李卫国笑着回道。 李大猛使劲一拍大腿:“俺们村里,小鸡都快死绝了,还有俺对象他们那,也是这样!” 农村都指望着养点鸡鸭,卖点鸡蛋当零花钱,要是没了这项收入,日子更得紧巴巴。 “猛子,正好你赶马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抓些小鸡拉回去。”李卫国知道李大猛为人实在,是个可交的朋友,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而且年轻一辈里面,有本事的炮手不多,有来有往,互通有无,才是正理。 李大猛还真不客气:“哈哈,国子哥,那就听你的,等以后俺再抓住山驴子,也给你拉来。” 李卫国也笑着点头,然后又叮嘱道:“猛子,你们那边猎户比较多,要是谁套住活的野兽,像是比较珍贵稀有的,就送我这来,我买,价钱比收购站只高不低。” 他也存了一个心思,光靠自己这边搜集,肯定比较慢,还是人多力量大。 大多数猎户,逮住野牲口,比如说套住紫貂啥的,也都会宰了剥皮,还不如他花俩钱买回来呢。 李大猛也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他对李卫国是打心眼里服气。 而李小梅那边拴好了山驴子,又给弄了点吃的,就去看候鸟。 大天鹅看到她,都亲热地凑过来,李大猛开始还以为是大鹅呢,仔细一瞧,又是一愣:“这是天鹅,你们都养天鹅啦!” 李大猛来到这,感觉打击一个接一个,他们还养大鹅呢,人家这都养天鹅了,怎么感觉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呢。 可不是嘛,大鹅在地上,天鹅当然在天上飞了。 李卫国则嫌弃地把一只向他凑过来的灰天鹅扒拉到旁边:“没法子,我也是被讹上了,还有那些水鸟,都是去年孵化得晚,没法飞走的,都扔给我,把我当保姆啦。” 李大猛瞧瞧那边趴着晒太阳的,好家伙,什么野鸭子,长脖老等,丹顶鹤,大雁,水老鸹,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数量足有好几百。 他也不由得挑挑大拇指:“国子哥,还是你守规矩!” 换成一般人,早就宰了吃肉,找这样的野味还找不到呢。 但是对猎手来说,他们有着自己最朴素的原则:不伤母兽,不打幼兽。 这样才能保证野牲口正常繁殖,永续利用。 这时候,李小梅欢呼一声:“鹿群回来啦!” 然后小当家就飞跑着迎上去,不远处,王大拿和赵广定,正赶着鹿群,悠然而归。 好大一群!李大猛也感受到一种震撼。 看到小当家,立刻就有几头小鹿蹦蹦哒哒迎过来,还有一个大块头,也猛冲过去。 李大猛又瞧得一愣:犴达罕,可别把小妹给撞喽! 那只头上顶着大板角的驼鹿最先跑到李小梅身前,低下头,嘴里发出低鸣,一个劲用脑袋拱着小当家。 李小梅伸手拍拍它的大脑袋:“今天没带吃的。” 这家伙,吃大粒盐还吃上瘾了。 “猛子来啦。”王大拿也走了过来。 李大猛连忙上去问候:“大拿叔,您这是放下枪杆子,拿起大鞭子!” 王大拿乐呵呵地点点头:“山上的野牲口越打越少,咱们也该改改喽。” “都是那些不懂行的,跟着瞎搞。”李大猛也抱怨了一句。qqnew 猎户这个职业,从人类社会之初就存在,一直延续至今,也没说把什么猎物给打绝根喽。 李卫国则指着鹿群:“猛子,你随便挑。” 结果赵广定一听不乐意了:“俺手下的弟兄,你可不能随便整走。” 李卫国大乐:“广定叔,人家猛子是用山驴子换的,都给咱们拉来了。” 赵广定还是不大情愿:“山驴子才多大个,比梅花鹿小多了。” 这玩意又不是杀了吃肉,要看经济利益好不好。 不过李卫国也知道,赵广定天天伺候这些梅花鹿,感情当然也最深。 李大猛则从解放包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外面用塑料布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油纸包,油纸已经被浸透。 再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是一块骨头。 “大拿叔,这是俺爹送给你的虎骨。”李大猛说完又瞧了赵广定一眼,“这位大叔,等大拿叔泡好药酒,肯定也有你一份。” 赵广定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伸手拍拍李大猛的肩膀:“好小子,走,叔领你挑鹿去!” “出息,一块虎骨就把你收买了。”王大拿当然要表示一下鄙视,然后乐呵呵地接过虎骨,一瞧断茬,就知道肯定是真的虎骨。 虎骨非常致密,所以老虎爪子扑击的威力才会那大。 只是这玩意越来越少,搞得王大拿家里的药酒,都快断了,这块虎骨,还真是及时。 很快,李大猛就挑选了一公一母两只梅花鹿,都是最早一批驯养的,直接拴在马车后边,就能领回去。 大老远来的,李卫国当然不肯放人,怎么也得吃顿饭住一宿,明天再说。 于是他把李大猛赶来的马车卸下来,然后去水库边上,从冰窟窿里边拽上来专门养鱼的网箱,弄上来十几条大鱼。 留两条晚上回家炖上,剩下的都装麻袋冻上,给李大猛明天带回去。 “国子哥,可用不了这么多。”李大猛瞧着装了两麻袋的大鱼,觉得李卫国实在太热情啦。 “马上就快要过年了,留着到时候吃。”李卫国把冻鱼给拎到马架子这边,明天一起装车,剩下的两条鲜鱼拎回家。 在路过塑料大棚这边的时候,李大猛又有点不懂了:“这啥玩意?” 李卫国给他简单讲了一下,瞧见郑先农和几名知青在大棚里边忙活呢,就领着李大猛进去溜达一圈。 二人掀开大棚的棉门帘子钻进去,好家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郑大哥。”李卫国打了个招呼,郑先农奔过来,就穿着个线衣,头上还热气腾腾的。 李卫国把李大猛给介绍一下,郑先农手上脏,也就没握手,乐呵呵地说道:“猛子兄弟来得正好,我们试种的韭菜和芹菜刚好能吃了,一会割回去点,晚上添个菜。” 李大猛这才瞧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两片葱绿,他也忍不住咂咂嘴:“厉害啊,大冬天能种出青菜,还是你们厉害!” 李卫国笑笑:这才刚开始。 他也凑到韭菜地瞧瞧,已经长了一尺多高,正好割头刀韭菜。 芹菜畦里就更高了,也割了一小捆,回家炒粉条。 青菜怕冻,回家的路上,只能掖到棉大衣里面。 晚饭也挺丰盛,有鱼有肉,最惹眼的是土豆丝炒韭菜,芹菜炒粉条。 这年月,大冬天的吃到青菜,那是真新鲜,以至于大伙的筷子都不往那些鱼和肉上招呼,全都夹这俩素菜。 郑先农当然也被李卫国给叫过来吃饭,看到这一幕,也觉得脸上有光,便开口说道:“还有二十多天过年,正好到时候,每家能分一小捆芹菜和韭菜,够包饺子啦。” 葛卫红一听立马拍手叫好:“郑大哥,我最喜欢吃韭菜鸡蛋馅儿的!” “韭菜有,鸡蛋你自己想招。”王燕也忍不住笑,这一说吃的,葛卫红最起劲。 “我总不能自个生蛋,金梅大姐,你鸡场里面的小鸡,到时候能下蛋不?”葛卫红只能向李金梅求救。 李金梅翻翻日历:“今年过年晚,年前就立春,打春之后,小鸡就陆续开裆下蛋,没准过年的时候,真能捡鸡蛋。” “好,到时候可得盯着点,别把鸡蛋冻喽。”葛卫红攥着小拳头,瞧那架势,是准备跟母鸡耗上了。 大伙也都瞧着她乐,连李大猛都一个劲嘿嘿,他觉得李卫国家里真热闹。 王大拿和赵广定陪着李大猛喝几杯,李卫国一般时候,也不怎么喝酒,陪了一盅,意思意思就得了。 等到晚上,李金梅和李玉梅她们姐俩出去找宿,都被王燕给拉到知青宿舍,正好在那也能复习。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大猛这才满载而归,赶着大马车,车上放着两麻袋冻鱼,还有一个鸡笼子,里面装着一只大公鸡,十只小母鸡。 马车后面,还拴着两头梅花鹿,颠颠地迈着小碎步。 瞧瞧这一车东西,李大猛使劲甩了一下大鞭子,嘴里念叨着:“国子大哥真够意思,下回争取多给送点好东西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进入到二月份,今年过年确实比较晚,十五号是除夕。 不过现在这时候,过年最是隆重,大人小孩都盼一年了,所以提前半拉月,就开始准备。 就算平时日子再紧巴,过年的时候,也得置办点年货,争取给小孩做一件新衣服,一家老老小小,都乐乐呵呵过大年。 小娃子们最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穿上新衣服,过年能有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能给买几挂心心念着的鞭炮。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福字……”他们嘴里天天念叨着,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日子。 有了盼头,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 李卫国家里也忙碌起来,而且准备的年货,也格外丰盛。 李金梅已经向知青们发出邀请:都来她家过年。 知青们扎根农村,过年也回不去家,所以李金梅干脆都把他们叫来一起过年。 要是换成往年,李金梅可真没这个底气,不说别的,这些吃的喝的都置办不起。 今年日子好过了,她自然也就变得大方起来。 腊月二十一这天,李卫国把小四轮发动起来,准备跑一趟公社,进行采购。 明天就是给二哥和王燕吃定亲饭的日子,所以烟酒糖茶之类,都要准备,顺便再多买点年货。 一听到小四轮的动静,就有不少村民跑出来,要搭方便车,都是打算去公社买年货的。 不过车斗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李金梅抱着李小梅,还有郑先农和吴小玉葛卫红他们。 另外还有老村长和王队长,也坐在大麻袋上,赵广定也难得放了一天假,跟着坐车,车里空的地方还装着不少东西,没地方坐人。 老村长摆摆手:“还非得做四轮子,现在牛马都分到各家了,自己赶马车拉爬犁去。” 村民一听这话,都不敢上前。 李卫国则乐呵呵地吆喝一声:“明天叫老板叔开四轮子,大伙想坐车的,都明天再去!” 老村长摇摇头:“国子,四轮子也是要喝油的,那不是钱啊。” “不差这点,村长爷爷,咱们要抓大钱,放小钱儿,等大伙都富裕了,自己买小四轮,估计就没人坐我这个了。”李卫国突突突开着车,嘴里还一边聊天。 老村长和王队长对视一眼,一点头:还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有国子这个带头的,他们大馒头屯,终于也能看到希望了。 到了公社所在地,李卫国直接把小四轮开进公社大院,大伙一起动手,把麻袋都卸下来。 “老冯,老王,你们这是干啥呀?”孙主任正骑着自行车上班,一瞧这阵势,连忙下车询问。 老村长乐呵呵地说道:“这不是过年了吗,给老孙你们送点年货。” 孙大胡子往麻袋里边瞅瞅,都是冻鱼,于是笑着朝李卫国点点手指:“我看是你水库里的鱼卖不出去,跑我们这强买强卖来啦!” 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别人不知道,孙主任当然知道李卫国往春城卖鱼的事情。 李卫国也呵呵两声:“那孙主任您可得多多支持,不然的话,今年的承包费我都交不上了。” 大胡子匪气十足地挥挥手:“少扯犊子,你还好意思哭穷。” 说归说笑归笑,大胡子还是公事公办,叫人把这些冻鱼都过秤,到时候给李卫国算钱。 李卫国本来是不打算收钱的,没法子,现在就是这个风气,那就从价钱上找,统统两毛钱一斤。 除了这些冻鱼,郑先农他们还抱着几个纸壳箱子,放进办公室。 “这又是啥玩意?”一名公社干部打开纸箱子瞧瞧,好家伙,里面竟然是一捆捆水灵灵绿油油的韭菜和芹菜。 他也忍不住一声惊呼:“这月份哪来的青菜?” 郑先农开言道:“是我们塑料大棚里面试种的,给同志们尝尝鲜,过年了包顿饺子。” 好好好,公社干部们都眉开眼笑,这玩意太难得,拿回家去,那才叫有面子。 孙主任则摸着大胡子说:“这大冬天的,鲜菜得老贵啦。” 郑先农连连摆手:“我们那大棚是给水稻育苗的,就是先试种一下,没啥本钱,就是大伙花点力气,当然不能收钱。” 好,孙大胡子也就不再提钱的事,但是心里,却记下这份人情。 于是他招待大馒头屯这些人,坐在办公室里聊天喝茶。 孙主任还叫食堂准备饭菜,毕竟像是老村长他们,就是专程来送东西的,钱不钱的且不说,这份心意必须领情。 老村长喝了一杯茶,就站起身:“老孙啊,不用忙活,俺们去供销社置办点年货,然后就坐车回去了。” 孙主任领着一群干部,把老村长等人送到大门外,然后一挥手:“走,回去发东西。” 李卫国把大伙先送到供销社,然后又开车去了一趟粮库那边,给孙红军家里也送了一份,毕竟这个老同学上几天可帮了大忙。 走的时候,孙父还非得叫孙红军把半袋白面给扔到车斗里,说是过年蒸馒头包饺子。 李卫国也没矫情,有来有往才好呢。 等到开车来到供销社这,人更多了,临近过年,十里八村的人,都免不了来公社置办点年货。 唯一遗憾的就是,农村大集现在还不让办,不然的话,肯定更热闹。 大集虽然没有,但是在供销社对面的道边,还是有十多个人,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微型集市。 李卫国也不免感叹:这就是大势所趋啊。 他凑上去瞧瞧,出售的都是一些自家采集的山货之类,蘑菇,木耳,山楂。 还有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村民,身前的麻袋上摆着几只野鸡和野兔,都冻得邦邦硬。 “大叔,你这野兔咋卖?”李卫国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多,得多准备点吃喝。 “你就给一块五一个,这兔子都没扒皮呢,一张兔子皮,到收购站也能卖个块八角的。”这个村民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 李卫国点点头,这价格是真心不贵,于是划拉划拉,一共四只野兔,才花了六块钱。 而且兔皮非常软和,冬天做个鞋垫或者脚套子啥的,都非常适合。 “小伙子,野鸡你也买了得了,给俩钱就成。”那汉子还真是爽快,他这是两公一母,三只野鸡。 摆了好半天,也没个买主,看样子搞不好还得背回去。 好歹换几块钱,给家里的淘小子买两挂鞭炮,再给小丫头买一盒磕头燎,过年了,娃子们都盼着呢。 磕头燎就是一种小蜡烛,五颜六色的,过年的时候,小孩子手里拎着灯笼,然后把小蜡烛放灯笼里。 李卫国本来不想买野鸡的,这玩意肉质太柴,再说了,他养鸡场那边,招来的野鸡都是一群一群的,想打的话,有的是。 不过看这位大叔挺爽快,李卫国就又掏出来三块钱,把这三只野鸡也买下了。 吃不吃肉的且先不说,这野鸡翎扎掸子最好,以后留着送人。 他们这边守着大山,不觉得多金贵,要是城里人,可稀罕着呢。 “小伙子,你抻着麻袋,把这些都装里。”大叔也挺乐呵,既然人家包圆了,那就再搭一条麻袋。 把东西都装进麻袋,李卫国这才注意到,这位大叔身后还有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而且麻袋还动呢。 李卫国不禁好奇道:“大叔,你这还有活物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话糙理不糙 “这个是山狸子,一会儿准备送收购站卖喽,俺不会扒皮子,没敢瞎整。”这大叔用脚扒拉一下麻袋,里面立刻就响起几声低吼。 嗷呜,虽然也和猫叫的声音类似,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充满野性和残暴。 “这玩意才凶呢,一条腿都被夹子给夹断了,俺取夹子的时候,带着大手闷子,还是被它爪子给抓了一下,手闷子都抓透了。”大叔摘下带着的手闷子,手背上还有一道长长的抓痕。 山狸子确实凶,学名叫豹猫,体型比家猫更大一些,但是比猞猁要小许多,平时的时候,主要吃鼠类和鸟类。 冬天的时候,食物贵乏,山狸子就会潜入村子里,钻进鸡窝吃鸡。 而且这东西杀心非常大,通常都会把一窝小鸡都给咬死。 李卫国也咂咂嘴,心里琢磨:山狸子啊,倒是个捕鼠能手,鸡场那边,因为存放饲料,所以招来的耗子越来越多,光靠紫貂一个,根本就镇不住。 普通的家猫,也不行,主要是不够凶。 要是把这只山狸子调教调教,肯定能压住阵。 于是李卫国就乐呵呵地说道:“大叔,这山狸子也干脆卖给我得了。” “这玩意可不能吃肉,咱也没吃过,都说山狸子肉是酸的。”那大叔确实挺实诚的,看到李卫国挺坚决的,就要了五块钱,主要是皮子值钱。 李卫国就掏出一张炼钢工人递过去,大叔乐呵呵地接过来,一共卖了十多块钱,够置办年货的了。 李卫国则一手拎着一个麻袋,都放到小四轮的车斗里。 他现在也不敢把山狸子放出来,只是释放了不少白光,透过麻袋,都汇聚到这只山狸子的伤腿上。 明显能够感觉到,麻袋里面的山狸子,变得安静不少。 不大一会,王队长乐呵呵地从供销社出来,瞧见李卫国的四轮子,便奔了过来,把买的东西放到车上:“国子,俺瞧着,你快点进去熘达熘达。” 李卫国跟他交代了一下,这才进了供销社。 好家伙,里面的人更多,一个挤一个,真跟装豆包似的。 李卫国好不容易才找到大姐她们,正在那挑年画呢。 在他们这边,都是用纸来湖墙,多数用的是报纸,然后在墙上还要贴几张年画。 最常见的就是年年有余了,大胖娃娃抱着大鲤鱼,十分喜庆,基本上是家家必备的年画。 李卫国从吴小玉怀里,接过来抱着的李小梅,人太多,还真怕把小当家给挤丢喽。 “三哥,要那张,那个大红鲤鱼最大了,你养鱼肯定年年大丰收!”李小梅抬手指着一张年画。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都穿着红兜兜,抬着一条大红鲤鱼。 供销社的年画都是一张张挂在铁丝上,然后每张年画都有编号,买的时候,跟售货员报一下编号就行。 别看小当家年龄小,可是还挺能联想的,从年画都联系到水库养鱼了。 这个必须同意啊,李卫国笑呵呵地点点头:“行,就听咱们小梅的。” “这个也好看!”李金梅看中了一幅五谷丰登,也是一群喜庆的胖娃娃,手上拿着谷穗稻穗,抱着大包米棒子啥的。 旁边的郑先农也用手推推眼镜:“确实不错,瞧瞧这稻穗。” 李金梅抿嘴笑着,然后记下这张的编号。 除了这些胖娃娃的年画之外,这两年社会风气逐渐宽松一些,所以也出现了不少新类型的年画,比如一些民间流传比较广的人物故事画。 像是麻姑献寿了,或者是大奔头的老寿星啦,一般家里有老人的,都喜欢买一张。 比如说老村长,就乐呵呵地买了一张老寿星,拐杖上边系着俩粉红的大桃子。 “三哥,咱们也买这张寿星爷爷的。”李小梅又指着悬挂的一张年画。 李卫国眨眨眼:这个不大合适,家里现在都是年轻人。 “嘻嘻,老寿星旁边有梅花鹿呢。”原来小当家看上的是这个。 “行,那必须买,俺也买一张!”赵广定一听到梅花鹿,立刻来劲了,必须买一张,谁拦着都不好使。 小当家乐得眉开眼笑,感觉自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瞧着瞧着,她就又指着一幅画嚷起来:“天仙配,这张好,你看上面的仙女,长得跟大姐好像!” 这也是一张人物故事的年画,画的是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是牛郎织女?”赵广定听过这个戏,就是有点记不清是谁和谁了。 结果被葛卫红给笑话了:“广定叔,是董永和七仙女,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她还唱了两句黄梅戏,眼神灵动,在李金梅和郑先农之间来回瞟着,搞得李金梅俏脸微红,郑先农也一个劲用手推着眼镜。 “这个俺也会唱呀。”赵广定也来劲了,翘着手指头,指着葛卫红,嘴里也哼哼起来:“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 葛卫红眨眨眼睛:“怎么什么活儿都是我的?” “嘿嘿,俺是懒汉嘛。”赵广定还有理了。 大伙听得也都忍不住笑了,不过赵广定现在可不懒,所以也买了一张天仙配,估计回家翠花肯定高兴。 买完年画,众人又在这个柜台上买了几张大红纸和五彩纸,这些过年都需要用。 剩下的就是买烟酒糖茶油盐酱醋之类,还有冻梨冻柿子,花生糖块。 散装的糖球和一种橘子瓣糖,最受欢迎,主要是比较耐含,一块糖球就够小娃子含半个小时的。 这些东西,回家之后,都要藏好喽,等过年的时候,再发给家里的孩子。 不然的话,没等到过年,就全都吃没了。 家里孩子多的,那还得均分,你几粒糖球,他几个冻梨,都得分好喽,不然孩子该因为争抢打仗了。 再扯几米布,给小娃子们买点炮仗,给喜欢臭美的小丫头买点胭脂香粉啥的。 比如小当家,就得到了一盒嫦娥奔月的胭粉,还有一小盒红胭脂。 这个是专门抹红脸蛋的,另外也可以用火柴头蘸着红胭脂,然后在小姑娘的眉心处,点个小红点啥的。 赵广定也买了好几盒,说是要给家里的俩闺女用,就是赵翠花带过来的那俩姑娘。 另外,这老小子还买了不少鞭炮,总共花了好几块钱。 小当家说,女娃子都不喜欢放鞭炮,然后赵广定就说,都是给他自个买的,以前过年没钱买鞭炮,现在兜里有点钱了,必须放个过瘾。 李卫国就乐:“广定叔,放小洋鞭能过啥瘾啊?” 小洋鞭是最小的鞭炮,比火柴杆稍微粗点,都是几岁的小娃子放的。 这年头鞭炮的种类也少,也就二踢脚,麻雷子这几样。 至于后来那些花样繁多的烟花爆竹,统统都没有。 李卫国找了半天,最后只能给小当家买了几匝手摇花,这个好,外面是花花绿绿的彩纸,用手拿着还比较安全。 在供销社逛了两个多小时,大伙各有收获,离开的时候,还都是意犹未尽。 忙活一年了,有钱没钱的,也都要给老老小小买点东西,高高兴兴过大年。 杨白劳都穷成那样了,过年还得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呢。 大伙都坐上四轮子,清点一下人数,都齐了之后,李卫国这才突突突地往回开。 回到屯里,各自回家,李卫国一家人也把买来的东西都往屋里倒腾。 结果李玉梅在拎一个麻袋的时候,里面传来嗷呜一声叫,把她给吓了一大跳,麻袋也撒手。 “差点忘了,这里还一只山狸子呢。”李卫国连忙从地上把麻袋拎起来,直接进屋。 “国子,山狸子,这玩意凶着呢!”李金梅连忙提醒。 李卫国点点头:“凶点好,正好送鸡场那边。” 听得那姐仨一个劲眨巴眼睛,李玉梅拍了下大脑门:“三哥,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是啊,三哥,山狸子专门咬小鸡!”连一贯和李卫国一个阵营的小当家,这次都叛变了。 李卫国想了想:“这只山狸子腿受伤了,我们把它救治过来,它自然懂得感恩,到时候就留在鸡场那边抓耗子。” 听他这么一说,姐仨还真信了,因为以前有紫貂和二驴子的先例。 李卫国拎着麻袋进屋,这个过程中,又给山狸子输送了一些白光。 进屋之后,把麻袋放到炕上,解开袋口的麻绳,慢慢把麻袋打开。 一只大猫渐渐显露出身形,前额有着漂亮的条状花纹,身上有着铜钱一般的斑点,真跟小豹子似的。 两只耳朵支棱着,在耳朵尖儿的位置,还长着一簇长毛。 金黄的圆眼睛,凶光闪烁,嘴巴里的尖牙若隐若现,一瞧那凶巴巴的眼神,就不是好惹的。 小当家吓得连忙躲到三哥身后,好凶! 李玉梅也瞧着心里发毛:好像有点野性难驯啊。 “乖,来,我给你看看伤腿。”李卫国缓缓向着山狸子伸出手。 这下把屋里的其他人都紧张坏了,生怕下一瞬间,他被山狸子咬上一口。 正在打量这个陌生环境的山狸子,稍稍转转头,凶悍的眼神,和李卫国相对。 然后,它眼里的凶光渐渐消散,立起的上身,缓缓趴下。 呼,大伙都长出一口气。 此时此刻的山狸子,给人的感觉不再是野兽,而是变成一只小猫咪。 李卫国的手指也摸到了山狸子受伤的后腿,轻轻捏了捏,感觉里面的骨头确实断了,只剩下筋皮相连,伤得有点重。 这下估计挺疼的,山狸子的身上的皮毛突突了两下,不过它却没有对李卫国采取任何攻击。 这种伤势,李卫国还真处理不了,于是叫小当家去把大拿叔给请来。 “国子,这东西可凶着呢。”王大拿试探着伸手,结果山狸子立刻呲牙咧嘴的,露出一副凶相。 “没事。”李卫国连忙用手护住猫头,轻轻在它下巴上抓挠。 王大拿给检查了一遍,然后修理了两片柳条,又用红布给缠在猫腿上,还上了点红伤药。 忙活完了,他这才说道:“就算骨头接上,估计也得是个瘸腿儿。” “先养养看。”李卫国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白光有治疗作用。 这时候,小当家端着个小碗凑过来:“阿狸,饿了。” 阿狸? 李卫国瞧瞧山狸子,觉得小当家给取的这个名字还不错,一听就是跟阿紫平辈的。 在李卫国家里,能有名字的动物,都不一般。 碗里是两块野鸡肉,山狸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开始狼吞虎咽,估计也是饿坏了。 就是有一个毛病不好,它吃食的时候,嗓子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有点护食。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当家也伸出小手,轻轻摸摸它耳朵上的长毛。 还行,阿狸没啥过激的反应。 吃饱之后,这家伙就往炕头一躺,呼呼大睡,看来是折腾得又困又饿。 王大拿瞧着也啧啧称奇:“这是真把这里当成家了,没准真能养熟。” 要知道,野生动物都是非常警觉的,一般时候,是绝对不会这般放松的。 等吃完晚饭,李卫国要去水库的时候,阿狸嘴里也嗷呜叫了两声,然后站立起来,三条腿着地,瞧那样子,也要跟着。 李卫国想想,也就把它抱在怀里,毕竟家里人来人往的,万一把阿狸当成普通家猫来撸,被它伤到。 到了水库这边,李卫国把阿狸放进马架子,赵广定也早就来了,把王大拿换回去吃饭。 这老小子挺高兴,嘴里还哼哼着小曲,看到李卫国进来,就开口说道:“国子,买了年货回来,把那娘几个都给乐坏啦。” 赵广定每月有工资开,小日子当然过得有滋有味。 而且这家伙心眼挺好,对翠花领来的两个拖油瓶,没有一点嫌弃,还一人给买了一套新衣服,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一样不缺。 赵广定也不傻,当然知道,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李卫国。 “广定叔,这才刚搭头,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李卫国把阿狸放在地铺上,对于未来,他充满信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卫国去外面扫雪,阿狸也化身三脚猫,一瘸一拐地跟在后边,转悠到马架子后面去拉屎。 解决完之后,还费劲巴力地刨雪埋上了。看书溂 掩盖粪便,不是动物爱干净,而是为了避免被猎物发现自己的踪迹,都是祖祖辈辈遗传下来的。 李卫国哗哗抡着大扫帚,还点点头:“行,还知道不随地大小便。” 这时候,眼前紫影一闪,紫貂就已经出现在山狸子面前。 两个家伙一开始都摆出攻击的姿态,不过很快就放下戒备,彼此嗅嗅,竟然十分亲热地蹭蹭脑袋。 李卫国有点明白了,或许它们从彼此身上,都感受到他这个主人的气息。 李金梅她们也过来给鸡鸭喂食,都忙活完了,李金梅还叮嘱王大拿和赵广定,今天早点把鹿群赶回来,然后去她家吃定亲饭。 赵广定嘴里喜欢瞎咧咧:“大梅啊,你给大军张罗得挺欢,啥时候吃你的定亲饭啊?” 李金梅被说得脸上一红,在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家里的孩子成家,都是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 这时候王大拿说话了:“大梅啊,俺瞧着郑知青不错,要不叫你婶子回头给提个亲?” 没等李金梅搭话呢,李卫国就乐呵呵地点点头:“大拿叔,我看这事行,你赶紧回家告诉我婶子一声,立马找郑大哥问问,正好今个就一起办了。” 李金梅早就扭身跑了,心里慌慌的,又感觉甜丝丝的。 李卫国和王大拿一起先回村,找到大拿婶子,把这件事一说,大拿婶子又把队长婶子给拉上,一起去知青点。 不大一会就回来报喜:郑知青没意见。 “那郑大哥家里呢?”李卫国想的比较多。 “郑知青家里,兄弟姐妹也比较多,家里根本管不过来。”大拿婶子是媒人,当然要了解男方家里的情况。 李卫国一听就明白了,郑先农家里就是直接大撒手,啥都不管。 这个年代,家里孩子多,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 李卫国觉得这样更好,没那么多事儿。 于是他先回家忙活,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李玉梅听完抿着嘴笑,她也早就瞧出来,大姐和郑大哥背地里早就好上了。 吴小玉和葛卫红也在厨房这边帮忙,同样也替李金梅高兴,她们也把李金梅都当成大姐差不多。 小当家也高兴,跟着大姐身后问:“姐姐姐,那以后郑大哥是不是就是我姐夫啦?” 这话把李金梅给羞得啊,锅里的瓜子都差点炒湖喽。 李玉梅则高高兴兴地装盘子,一盘子花生,一盘子水果糖,桌上摆两盒香烟,瓜子松籽啥的都直接用盆。 李卫国瞧瞧也挺满意,唯一不大中意的,就是家里缺少长辈。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父亲这边的亲属,据说好像有,但也是在宝岛那边。 至于母亲这边,李金梅知道一些,母亲当年是从大城市跟着父亲来到这边的,娘家那边不知道具体啥情况,反正这么多年没有往来。 等到中午,队长婶子和大拿婶子先来了,还带着郑先农。 郑先农今天也拾掇了一番,蓝上衣,灰裤子,脖子上扎着一条围巾,朴实无华。 “郑大哥。”李小梅迎上去,今天也格外亲。 “小妹!” 郑先农也摸摸她的小脑瓜,然后目光和正在锅台忙活的李金梅对视一下,俩人脸上也都同时一红。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是比较腼腆的。 不过郑先农毕竟来的次数比较多,所以很快就平静下来:“金梅,看看我能帮着干点啥?” “郑大哥,今天啥也不用你干啦。”李小梅在后面一个劲推,到底把郑先农给推进屋里。 李卫国正要陪着聊天,结果李玉梅拿着本书过来:“郑大哥,你帮我看看这道题。” 好,这样也不错。 不大一会,李小梅又在外面嚷:“村长爷爷和奶奶来了,还有王燕姐!” 李卫国连忙迎出去,李卫军正在当院干活呢,已经上去招呼。 王燕搀着村长奶奶的胳膊,老太太年岁大了,腿脚也不大好。 李卫国先跟老村长老两口打个招呼,然后这才笑道:“燕子姐来了。” 看样子,王燕今天也着意收拾一番,依旧是利落的短发,不过一侧并没有拢到耳后,而是垂下来,正好遮住额头的伤疤。 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飒爽和干练。 把人都让到屋里,小当家忙忙活活地招待客人,大伙坐在南炕上唠嗑。 王燕在屋里呆不住,直接就留在外屋地帮着做饭,这次李小梅也没招。 陆陆续续的,王大拿和赵广定一家也都来了,女人帮厨,男人在屋里聊天。 “这些孩子,都是好样的。”老村长瞧瞧郑先农,再瞧瞧进屋拾掇碗快的王燕,嘴里也夸赞起来。 王队长接过话茬:“那当然,一代更比一代强,而且人家都是知青,素质本来就高。” 赵广定一边扒着花生,一边也跟着说道:“还真是,金梅和大军的对象,可不都是知青,对了,还有国子呢,小玉也是知青啊,哈哈,还是你们姐弟厉害,专门往家划拉知青!” 老村长嫌他说话太糙,扬扬手,不过又一想,还真是话糙理不糙,也就把手放下。 赵广定更是人来疯:“要不干脆,把国子和小玉,今天也一起定亲算了,来个三喜临门。” 李卫国一听还有他的事,连忙摆摆手:“我和小玉的事,早都定下了。” 他知道,吴小玉的情况,跟王燕或者郑先农都不同。 等饭菜都拾掇好了,端上桌,一共坐了三张桌。 赵广定刚要动快,被老村长给扒拉一下:还没讲话呢,你急个啥。 “俺早点吃完了,还得去鹿场呢。”赵广定嘴里都囔一声。 李卫国连忙笑着安慰:“广定叔,今天不用着急,那边我找人帮忙看着呢。” 老村长清清嗓子,这才开始发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是下钱呢 “大梅这几个孩子,都是咱们看着长起来的,能吃苦,就像老话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一个个都有出息。” 大伙都跟着点头,李金梅则眼圈泛红,忍不住拉起李小梅的手,小当家则依偎在她怀里。 老村长继续说道:“大梅这孩子刚强,又当姐又当娘,愣是把这个家支撑起来,没散架,村里谁不得挑大拇指。” 李卫国都听得心情激荡,暗暗攥紧拳头。 老村长又望向李卫军:“大军呢,忠厚老实能干,关键时刻,敢承担责任,也是好样的。” 说完,老村长的目光又望向郑先农他们这些知青:“你们城里来的这些娃儿,来咱们大馒头屯也快一年了,这一年来,都咬牙挺过来,变化都不小。” “郑知青也是个踏实的孩子,而且有学问,肯钻研,年岁跟大梅也般配,你们将来组建家庭,我们也都瞧着高兴!” “还有燕子,俺干孙女,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那要是放到古代,就是花木兰穆桂英这样的女中豪杰,跟大军情投意合,将来也肯定错不了。” “今天,在父老乡亲的见证下,确定你们的关系,希望你们以后都能继续拿出年轻人的干劲,勤劳致富,日子越过越好!” 好!李小梅带头使劲拍着小巴掌。 其他人也都热烈鼓掌,不少人眼里,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尤其是李金梅和郑先农,还有王燕和李卫军,都彼此相望,他们的目光十分坚定,还带着一缕柔情。 李卫军和王燕,彼此之间,都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终于走到一起。 李金梅和郑先农,两情相悦,涓涓成河。 此刻的他们,都被幸福笼罩,瞧得葛卫红眼睛都亮晶晶的,满是羡慕。 李卫国望着同样一脸幸福的吴小玉,心中也默默祝福:有情人终成卷属。 “开饭开饭,一会儿都凉啦!”赵广定嚷嚷一声。 大伙这才开始动快,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和睦。 等吃得差不多了,李卫国这才在桌子底下捅捅二哥。 李卫军这才微微有些涨红着脸站起身:“燕子,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手绢包,递到王燕手上。 还是葛卫红手快,一把抢过来:“我瞧瞧,是啥定情信物。” 等她打开手绢包,一双古色古香的手镯,呈现在人们眼前。 看着那黄澄澄的颜色,赵广定吆喝一声:“不会是金的!” 葛卫红点点头:“感觉都压手。” 这下把王燕也给惊到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贵重了。” 村长奶奶还有大拿婶子等人也都是一愣,这金手镯一瞧就是老物件,看来李金梅家里,还藏着压箱底的宝贝呢。 “王燕姐,你就收下,这叫情比金坚。”李玉梅拿起手镯,帮着王燕往手腕上套。 葛卫红这姑娘也是口无遮拦:“是啊,燕子姐你不要,我就戴上了。” 她们俩舞舞喳喳的,最终还是把手镯给戴到王燕手上,这一下,感觉立刻多了几分贵气。 “戴着这个,以后怎么干活啊?”王燕嘴上说着,但是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却完全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今天先戴着。”吴小玉轻声跟王燕说着。 这下连大拿婶子和队长婶子还有赵翠花等人,都羡慕不已,别说金的了,她们连个银的都没混上。 李小梅也凑到王燕跟前,稀罕八叉地摸着金镯子:“真好看,燕子姐你戴上更漂亮了。” 说完她又转头看看李金梅:“可是,我大姐还没有呢?” 小当家心眼多,直接把小手往郑先农面前一伸。 搞得大伙都哈哈笑,李金梅也连忙把小妹揽在怀里,她有点担心郑先农尴尬,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出来金镯子的。 郑先农则伸手摸摸李小梅的脑瓜,然后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李卫国一下,这才缓缓站起身:“正好,我也准备了一样礼物,送给你,金梅。” 他也掏出来一个手绢包,打开之后,上面是两朵金灿灿的梅花耳坠,正好和李金梅相配。 李金梅也是又惊又喜,她探寻的目光望向郑先农:这么贵重的物品,哪里来的。 郑先农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她安心。 “好漂亮,金梅姐,我帮你戴上!”葛卫红做这种事情最积极。 然后李小梅就使劲摆着小手:“不行不行,大姐还没扎耳朵眼呢。” 大伙哈哈大笑:“那就现上轿现扎耳朵眼!” …… 李卫国最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在大姐和二哥都正式定亲之后,王燕和郑先农反倒不来他家了。 以至于李玉梅每天晚上,都得去知青点那边,学习小组也换了地方。 看来等开春之后,得早点把房子盖起来,然后张罗结婚。 另外鹿场那边,起码也得盖几间房子,这马架子住着实在不方便。 转过天来,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儿。 李卫国家早晨包的饺子,本来要把王燕他们都叫过来的,结果只有吴小玉和葛卫红两个来了。 大伙坐在炕上包饺子,李卫国嘴里就都囔一句:“这该来的没来啊。” 葛卫红一听就不乐意了:“你那意思是说,不该来的来了呗,小玉,咱们走!” 吴小玉只是抿着嘴乐,她知道李卫国是逗葛卫红玩呢。 等吃完饭,李金梅拿出一张大红纸,递给小当家,叫她跟着吴小玉去知青点,捎给郑先农,给家里写对联,剩下的再裁成方形,写福字。 现在的对联,还很少有卖现成的,所以都找会写毛笔字的人来写对联。 不像后来,啥东西都能买到,物质是丰富了,可是不亲自动手,也就失去了那份参与感,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大的乐趣。 前天在供销社,李金梅就看到郑先农买了一瓶墨汁还有毛笔。 这年头,农村普遍文化程度比较低,村里至少有一多半人,都跟赵广定似的,大字不识一箩筐。 谁要是会写毛笔字,那就算是有学问的了。 自从知青来到他们大馒头屯之后,读个报了,念个信了,多数都找这些知青。 没错,来信或者写信,都得求人。 至于隐私啥的,不存在的。 别说普通书信了,就算是青年男女写情书,有的都得找人。 “真麻烦,把郑大哥找到咱家写好不好。”李小梅其实挺乐意跑腿儿的,就是她有点想不明白,郑大哥以前差不多天天都来,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卫国也跟着一起出门,去鹿场那边干活。 刚走到大道上,他就看到一帮小娃子正疯跑着,还边跑边喊:“崩爆米花的来啦!” 哎幼,好些年没来崩爆米花的了。 前几年管得严,根本不允许搞这种事,现在看来,已经有人感受到时代的变革,率先行动起来。 “三哥,咱们也崩一锅?”李小梅一听这个,就有点走不动道了。 虽然用家里的大铁锅,也能炒包米,但开花的少,没那么好吃。 不光是李小梅,就连吴小玉和葛卫红,脸上也都透着一股子兴奋。 于是几个人就返回来,到仓房收了小半簸箕包米,李小梅还用纸包了几粒糖精,李卫国从仓房收拾了一筐包米瓤子,浩浩荡荡,一起来到生产队后边的小场院。 这里早就围了不少孩子,空气中弥漫着孩子们的欢笑以及澹澹的米香。 崩爆米花的人已经开工,他身前放着个特制的炉子,炉子上架着炮弹筒形状的爆米花机,外壳早就烧得黑漆漆的。 这机器是密封的,架在炉子上,慢慢用手转动,使它均匀受热。 把手旁边有个气压表,当机器里面的气压达到之后,就把炉子取下来,伸进一个铁丝网子里面。 然后用脚一踩,手上一别,嘴里大喊一声“响啦”。 伴着砰的一声巨响,白气升腾中,铁丝网子里边,便装满了白色的包米花,还伴着浓浓的香气。 这些都是许多人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 李小梅赶紧上去排号,包米花的手工费是五分钱一锅,带柴火的,就三分钱一锅,也没有别的香料,放点糖精就算好的了。 李卫国把东西都放好,就不用他在这守着了,问问小当家兜里有没有钱,李小梅就掏出来一枚五分钱的钢镚,朝三哥比划两下。 估计整个大馒头屯的孩子里面,兜里零花钱最多的就是她了。 不过小当家有一个优点:从来都不乱花钱。 这年头,就算你想花钱,在屯子里边估计也花不出去。 李卫国一瞧没他啥事,就准备去水库,结果就看到大道那边又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到了近前,片腿下车。 看到那人驮货架上有个大纸壳箱子,小娃子们立刻呼啦一下围上去:“卖啥的?” 那个骑自行车的老汉扯开嗓子:“大块糖喽……” 他们这边,把关东糖叫做大块糖,都是把大黄米发酵之后,熬制成糖浆,抻成长条状,块头比较大,所以就有了大块糖这个名称。 有些地方则趁热抟成球状,所以叫糖瓜。 二十三是祭灶的日子,民间传说,灶王爷要上天言好事,吃点糖嘴甜。 也有些人家没做那么多好事咋整呢,大块糖比较黏牙,灶王爷吃了,没法张嘴说坏话,所以有“二十三,糖瓜粘”的说法。 小娃子们一听说是来卖大块糖的,顿时又全都疯了,有的赶紧掏兜里的钢镚,有的撒腿往家跑,找大人要钱去。 李卫国也凑了过去,他是真切地感受到时代脚步的临近,一些以前消失的东西,又重新开始复苏,并且展示出不可阻挡的生机与活力。 “三哥,我这有钱。”李小梅也兴奋地凑上来,从兜里掏出来一张五角的票子。 李卫国摆摆手,拿出来两块钱,买了一大包:“咱家留一半,然后另一半送知青点去,叫大家都尝尝。” “好,交给我,我先尝尝。”葛卫红可不知道啥叫客气,先抄起来一块,足有快子长,粗细也赶上小孩子的手腕了。 她手上轻轻一用力,就把大块糖掰成几块,这糖的质地比较脆,尤其是在外面冻一下之后。 还真就得赶着这时候吃,又甜又脆,要是放屋里缓一会,那就坏了,真能把你牙粘下来。 “小梅,给你一块,小玉,也给你一块,国子,这块给你。”葛卫红分完糖,就塞进自己嘴里一块,嘎嘣一声脆响,咬得直掉渣。 甜香之中,还带着浓浓的米香,真好吃,葛卫红幸福得眯起眼睛。 李卫国也咬了一口,在他的记忆中,真的好多年没吃过这么纯正的大块糖了。 这是纯粮制造,不掺杂任何添加剂啥的,绝对的纯天然健康食品。 “哇!”李卫国心里正感慨着呢,就听到哇哇的哭声,低头一瞧,只见一个几岁的小娃娃,正坐地上嚎呢,是赵老板子的孙子四虎子。 原来是回家要钱,大人不给,看人家都吃糖,给急哭了。 “出息,赶紧起来。” 李卫国把四虎子给拎起来,李小梅也往他的小黑手里塞了一根大块糖,这小子立刻破涕为笑,大鼻涕泡都冒出来。 李卫国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四虎子,小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以后凭本事赚钱,知道吗?” 四虎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使劲咬了一口:“真香啊!” 李卫国摸摸他的脑瓜,然后就去水库那边忙活。 随着新年的临近,家家户户也都忙碌起来。 拆洗被褥,收拾屋子,天天都有事干,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每天该干啥,早都给你安排明明白白的。 没听小娃子们嘴里天天念叨“二十三,糖瓜粘,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反正在孩子嘴里,每天都惦记吃的。 或许正是孩子们的期盼,还有大人们的忙碌,才会让这时候的过年,充满着浓浓的年味儿。 李卫国家里也一样,大伙都喜气洋洋地忙活着。 腊月二十五这天,哥俩把屋里屋外彻底打扫一番,然后就开始湖墙。 这也有个顺序:先湖棚,后湖墙。 李卫国俩腿夹着个笤帚,站在凳子上,李玉梅在炕桌上刷浆子,刷好一张报纸,就由小当家俩手拎着,递给三哥。 然后李卫国把报纸对好,用笤帚轻轻一扫,就又湖上一张。 这时候,屋门一开,李金梅兴冲冲地跑进屋,把手从手闷子里拿出来,一只手举着一枚鸡蛋。 “哇,下蛋啦!”李小梅也欢呼一声。 鸡蛋上面还沾着一些澹澹的血迹,一般来说,第一枚开裆下的蛋,大多如此。 李金梅乐得合不拢嘴,辛苦大半年,现在终于有了收获:“还多亏了山狸子,我都没发现,是它从鸡窝里边,把鸡蛋骨碌出来,推到我眼前,才看出来!” “阿狸真聪明。”李小梅嘴里夸了一句,想想三条腿的山狸子,费劲巴力地推着鸡蛋,她也忍不住想笑,真希望阿狸的腿伤赶快好起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李金梅把鸡蛋放到柜盖上,就又风风火火跑出去,从下屋取出来一个个的鸡轱辘,准备运到鸡场那边。 鸡轱辘就是用谷草编的小鸡窝,专门给母鸡下蛋用的,形状就像坛子,只不过开口在前面,方便小鸡钻进去,里面还可以事先放一枚鸡蛋,叫做引蛋,告诉小鸡,这就是下蛋的地方。 这些鸡轱辘都是李卫军闲着的时候编的,一共编了好几十只。 李金梅正往爬犁上装鸡轱辘呢,就看到李卫国他们都出来了,墙暂时也不湖了,先去鸡场瞧瞧。 鸡轱辘有点多,一趟运不走,就先拉去一趟。 到了鸡场一瞧,只见阿狸一瘸一拐的,正在鸡群中巡视,那些公鸡母鸡已经都适应了它的存在,所以一点也不怕。 山狸子看小鸡,倒也是一景。 李金梅把鸡轱辘都一个个的,摆放到架子上,有些聪明的小鸡,就飞上去查看,不大一会,就有钻里面趴着的了。 现在这时候,鸡蛋比较金贵,在农村都能顶钱花,用鸡蛋可以换各种东西。 有些家的小孩儿实在馋得受不了了,就偷摸从鸡轱辘里拿两个鸡蛋,换一根麻花解解馋,吃完之后,通常都会挨顿揍。 鸡蛋都是有数的,勤快的家庭主妇,头一天晚上,都要把小鸡摸个遍,就能摸出来哪个明天有蛋,哪个没蛋,心里早都有数。 因为快要形成的鸡蛋,蛋壳已经成型,就比较硬,有经验的,一摸就摸出来。 等李卫国他们运来第二趟鸡轱辘,鸡场里边,已经是吵成一片,到处都充斥着“咯咯哒”的叫声。 母鸡在下完蛋之后,就会叫上一阵,这也是写进它们遗传基因里面的。 李金梅一见,连忙端了点小米过来,撒到地上,犒劳下蛋的功臣。 李小梅则奔过去,垫着脚尖,往鸡轱辘里一瞧,就开始报数,这里边一个鸡蛋,那里面两个的。 “嘻嘻,大姐,快点把鸡轱辘摆上,小鸡都挤不下来,这窝里趴着两只呢!”李小梅欢快的叫声,在鸡场回荡。 鸡轱辘比较小,一般就能容纳一只小鸡,看样子,是真有点憋不住了。 李金梅也纳闷啊:这刚开春,怎么就全都下蛋啦? 等到第二天,就捡了一百多枚鸡蛋,再过两天,每天都有一百五十枚左右,看样子都已经开始连蛋了。 这个效率就太高了,现在天气刚刚有点回暖,就算下蛋,一般也是隔上两三天,才会下一个。 李卫国心里倒是有了点猜测:可能是这些小鸡,经常喝他搅拌过的水。 这两天,鸡场这边可热闹了,不少村民都熘达过来看热闹。 虽然在农村家家都养小鸡,可是一天就能捡半土篮子鸡蛋,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随着立春节气的到来,还真是应节气,天气已经暖和了不少,朝阳坡的积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 还有房檐子下面,也出现了冰流子,还滴滴答答地滴嗒水。 妇女们仨一伙俩一串的,抄着手,熘达到养鸡场,瞧着母鸡下蛋这幅热火朝天的场面,也都直咂嘴。 “瞧瞧这些小母鸡,都红脸了。”一个老太太嘴里念叨着,她说的红脸,就是小母鸡的鸡冠子都变得红润,通常都代表着进入产蛋期。 “大梅,不得了啊,这哪是下蛋,这是下钱呢。”队长婶子羡慕地说道。 大家心里都会算账:鸡蛋差不多八分钱一个,今年估计还得更贵,搞不好能卖到一毛钱,那一百每鸡蛋,就是十块钱。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四百块,乖乖!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李金梅笑吟吟地用手撩了下头发:“婶子,还有成本跟着呢,饲料钱,还有买鸡的底子钱。” 队长婶子点点头:“还是大梅你能干,而且敢干!” 屯子里家家都有家庭妇女,别人咋没养这么多鸡呢? “多亏了燕子小玉和卫红她们,天天都来帮忙,靠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李金梅嘴里客气着,这也是实话,要没王燕她们天天帮忙,她就算起早贪黑也伺候不了这么多小鸡。 “瞧瞧这鸡蛋,个头真不小。”一位大娘把手伸进鸡轱辘里,摸出一个大鸡蛋,嘴里还夸赞着。 嗷呜,旁边传来一声低吼,大娘低头一瞧,吓了一跳,鸡蛋差点掉地下。 只见一只凶巴巴的大猫,正眼神不善地盯着她呢。 农村人,当然都认识山狸子。 “赵大娘,你把鸡蛋放回去就好了,这家伙,天天护着。”王燕笑着说道。 还真是,赵大娘把鸡蛋放回去,阿狸就一瘸一瘸的,继续在鸡场里巡视。 等到给小鸡喂食的时候,看着小鸡争抢着地上的小鱼,这些婶子大娘也终于发现了奥秘:难怪呢,天天吃鱼,当然愿意下蛋了。 这个正好,还省得李卫国找别的理由来解释了。 临走的时候,婶子大娘们都跟李金梅约好:等再过几个月,一定要多给她们留点种蛋。 就算养不了像李金梅这么多,养上二三十只下蛋鸡,那也是好的。 也就是现在这月份太冷,没法摸鸡蛋,不然的话,她们肯定就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倒是个好办法 “大梅啊,给你李奶奶拿十个鸡蛋。”一个老太太掏出手绢包,从里面摸出来一张一块钱的钞票,递给李金梅。 这老太太的孙子媳妇,前天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太太一高兴,想给孙子媳妇买点鸡蛋补补。 十个鸡蛋就不少了,不少妇女,坐月子的时候,都捞不着鸡蛋吃。 李金梅把一块钱又给塞回去:“李奶奶,你把钱收着,我这几天忙,还没腾出来工夫去下奶呢。” 按照农村的习俗,谁家生了孩子,都得去祝贺,这个就叫下奶,当然不能空着手,拿点鸡蛋,或者拿两匝挂面啥的。 没错,产妇要是能吃上一碗挂面条,里面再打俩荷包蛋,那就是最高待遇了。 等李卫国跟着赵广定放鹿回来,还看到村里不少妇女在鸡场转悠呢,一个个的,脸上都满是羡慕。 看到鹿群,这些妇女们又议论开了。 “年年都能割鹿茸卖钱,又是一笔大收入啊。” “我听说,林场那边卖鹿的话,都一百多块钱一头,这些鹿就值好几千块呢。” 于是也有人动了心思,一位婶子凑上来:“国子,等今年下小鹿仔,卖给俺们几只呗?” 没等李卫国说话,赵广定就使劲摆摆手:“想啥呢,俺们鹿场还得自个留着呢。” “赵广定,有你啥事?”那位婶子也是牙尖嘴利的,当然不让份。 赵广定嘿嘿两声:“当然跟俺有关系,俺也是鹿场的小股东呢。” 这下那婶子也没话说了,而且还一脸的愤愤不平:“想不到马粪蛋子也有发烧的时候,你小子是跟着国子沾光啦。” “嘿嘿,俺这叫眼光,懂不懂。”赵广定一脸得瑟。 那些妇女都瞧着他来气,干脆走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鸡场和鹿场,这件事,对她们的内心都造成很大的冲击,隐隐看到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 李卫国倒是不介意,等鹿场发展到一定规模,他也乐意其他村民也加入进来,跟着他养鹿甚至是搞各种养殖。 因为一项产业,只有形成集团优势,才会良性发展。 驾驾驾,一辆大马车迎面而来,妇女们都闪到道边,瞧着赶车的小伙子,一瞅就是外乡人。 马车上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坐在一个大铁笼子上。 这啥玩意?妇女们瞪大眼睛瞧着笼子里关着两只山羊大小的动物。 也有认识的,嘴里叫了一声:“是山驴子。” 李卫国也瞧见了大马车,立刻大步迎上来:“哈哈,勐子兄弟!” 来的正是李勐子,他跳下马车:“国子大哥,俺又来啦!” 勒住马车之后,车上的汉子也跳下来,李勐子就介绍道:“国子大哥,这是金铁柱金大哥,也是有名的炮手。” 李卫国连忙和金铁柱握手:“铁柱哥,欢迎欢迎啊!” 金铁柱头上也戴着一顶狗皮帽子,长得五大三粗,咧着大嘴,笑得十分豪爽:“国子老弟,可没少听勐子夸你,今天一见,果然是条汉子。” 寒暄几句,李勐子就说明来意,原来他回去之后,就和金铁柱搭伙,又去林子里狩猎。 这次他是专门瞄上香獐子,还真不错,逮住两只,一公一母,就着急忙慌给李卫国拉来了。 他住的地方,离大馒头屯这好几十里呢,足足跑了一小天。 李卫国也喜出望外,这样一来,就四只山驴子啦,也算小有规模。 金铁柱提出来要看看梅花鹿,结果看到李金梅他们正喂鸡呢,还有用棉被包起来的土篮子,里面是大半下鸡蛋。 这可把金铁柱给眼馋坏了,眼珠子瞪得跟鸡蛋差不多。 嗷呜,身边突然传来低吼,金铁柱是猎人,下意识地就抽出腿叉子,对准阿狸:“这山狸子还挺凶!” 李卫国连忙把阿狸吆喝住,这家伙还挺管事,比狗都好使,没瞧见大黄和小黑,看到金铁柱之后,都离这人远远的。 等吃饭的时候,李卫国才知道,原来这金铁柱是鲜族。 这边有句老话,鲜族人过年,可要了狗命喽。 鲜族人都喜欢吃狗肉,人家狗年杀猪,他们过年勒狗。 李卫国把两只新来的山驴子,都拴到专门的棚子里,二驴子很是热情地欢迎新同类。 结果那只公的就跟它斗上了,二驴子现在膘肥体壮,很快就把对手撵得滋滋跑: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也不知道谁是老大! 转了一圈,金铁柱也是心悦诚服,瞧瞧人家这里,搞得真好。 再想想自己,就知道背着猎枪在山里晃悠,一年下来,也就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不像李卫国这边,已经形成产业。 李卫国把鹿场这边安排好,就拉着李勐子和金铁柱回家,别人也没请,就是王大拿和赵广定作陪。 对了,还有王小乐,临近过年,他也放假了。 他们这些爷们在南炕,北炕是李金梅和吴小玉葛卫红几个,葛卫红还硬把王燕也给拽了来。 炖了条鱼,还有猪肉炖粉条等菜肴,最惹眼的,竟然是一大盘子鸡蛋炒韭菜,黄澄澄,绿莹莹,瞧着就香。 “这月份能吃到鸡蛋炒韭菜,可真不容易!”李勐子嘴里大赞。 他拉回去的两只梅花鹿,已经送到对象家里,婚事是肯定没跑了。 还有那十只小鸡,也把他老娘给乐坏了,邻居也都问,在哪弄的,都想买几只。 李勐子心眼实,感觉过意不去,这才又进山抓香獐子的。 在喝酒之前,李卫国先叫大姐取出来二百块钱,直接交给金铁柱。 亲是亲财是财,李卫国当然拎得清。 山驴子也没有具体的价格,就按照和梅花鹿等价好了,一只一百块。 “国子哥,你要是给钱,那俺以后就不来啦!”李勐子把脸一沉,他是真生气了。 金铁柱也说啥不肯拿钱:“国子兄弟,你可太见外啦,这么办,走的时候,你给俺也抓几只小鸡就成。” 这哥俩都是实在人,真没想拿山驴子卖钱。 李卫国一瞧这架势,也没招了,以后他的养殖项目越来越多,光靠着大馒头屯,再养能养多少? 等到形成规模,就分出去一些,像是李勐子和金铁柱这样的朋友,以后都可以成为合作的对象。 想到这些,李卫国也就以实为实,开始张罗着喝酒。 结果这一喝上才发现,金铁柱的酒量根本就探不到底,最后把王大拿给喝得舌头也大了,赵广定更是差点出熘到桌子底下去。 再看金铁柱,脸都没变色儿。 第二天,李卫国给金铁柱也抓了十只母鸡和一只公鸡,又装了不少冻鱼,还用小棉被给包了好几十鸡蛋,那哥俩也算满载而归。 就是李金梅瞧着越来越多的鸡蛋,有点发愁,今天才腊月二十七,家里都攒了超过五百枚鸡蛋。 而且瞧着这架势,一天一百多个鸡蛋,可咋消化啊? 李卫国也觉得,必须得有个稳定的销售渠道才行。 本来这件事准备放在年后再说,想不到鸡场的小鸡都这么早开裆下蛋,而且还越下越来劲。 屯里和公社,购买力都非常有限,李卫国觉得,还得去县里转转。 正好要过年了,他也准备去县里一趟,跑跑关系户。 原计划是带点韭菜和芹菜送过去,这回就再多一样鸡蛋好啦。 就是这天气比较冷,开小四轮的话,估计得把鲜菜用大棉被捂上才行。 李卫国正准备着呢,就看到田大贵开着小轿车回来了,罐头厂过年放假,田大贵当然更乐意回村里过年,村里熟人多,热闹。 行了,有小轿车就不用四轮子了,反正也没多少东西,小轿车也能装下。 李卫国依旧叫上郑先农,车里塞了两土篮子鸡蛋,一花筐鲜菜,然后开车去县里。 青菜本来就没栽种多少,就是尝尝鲜,管够是不可能的。 真要是数量太多,也显不出金贵不是。 临近过年,县城里的人也明显增多,百货商店,副食品商店,全都是人满为患,想进门都费劲。 另外像是照相馆、理发店这些地方,也都得排队。 年前都要剃剃头,然后正月里就不剃头了。 还有果品公司、水产公司这些地方,也都是挤破门槛。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县城的农贸市场,好像今年下半年就会放开,然后辐射到农村大集,整个市场,呈现出开放的姿态。 看到不少人都排队卖带鱼,李卫国还停车询问一下,价格也不一样,最窄的才一毛九一斤。 中等的两毛五,最宽的三毛八。 就这还得排队抢购呢,晚了都捞不着。 “国子,早知道多拉点大鲤鱼来卖好啦!”郑先农也有点瞧不上带鱼,过年的时候,餐桌上摆一盘带鱼,还都是一段一段的,怎么瞧都没有摆一条大鲤鱼顺眼。 要不年画上,小娃娃都抱着大鲤鱼,咋没抱着咸带鱼的呢。 “再等等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卫国倒是信心满满。 正好前面路过第三副食品商店,他就靠边把车停下,跟郑先农抬着一篮子鸡蛋走进去。 土篮子里面的鸡蛋,都埋在碎谷草之中,这样就可以把鸡蛋之间的空隙填满,省得把鸡蛋撞打喽。 在没有正规的鸡蛋箱之前,农村都是这么带鸡蛋的。 副食品店里,同样人满为患,哥俩在门口晃悠半天,愣是没挤进去。 这时候,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大爷终于瞧见了土篮子上面露出的鸡蛋,顿时激动起来,嘴里大声嚷嚷:“同志们都让让,送鸡蛋的来了!” 鸡蛋! 人们顿时不澹定了,要是能买几个鸡蛋回去,年夜饭的饭桌上加一道炒鸡蛋,那简直太美了。 于是呼啦一下,大伙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瞧那架势,是把李卫国他们哥俩,当成副食品店的送货员了。 还有人问呢:“同志,鸡蛋多少钱一个,买鸡蛋用票不?” 鸡蛋这么受欢迎,李卫国就更有信心了,嘴里哼哼哈哈答应着,顺着人群让出来的通道,进到店内。 里面的顾客也都听到消息,夹道欢迎,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柜台前边,把售货员都给整得一愣:“没告诉我们有鸡蛋要卖啊,你们两位同志是哪个单位的?” 李卫国眨巴一下眼睛:“我们是金梅养鸡场的。” 金梅养鸡场,没听说过啊,那售货员疑惑地瞧瞧李卫国,然后把一位姓胡的主任给叫过来。 “胡主任好,我们养鸡场去年才成立,想问问你们这收鸡蛋不?”李卫国跟这位胡主任攀谈起来。 胡主任也有点为难:“没有定计划,我们也不能收啊,而且你们是个人的养鸡场,财务上也没法转账。” 市场没放开,就是麻烦,讲究的是公事公办,李卫国也没招。 结果那些顾客不干啦,刚才那位穿着中山装的老大爷又说话了:“小同志,你把鸡蛋拎到外边,我们买!” 旁边立刻有人搭茬:“就是,鸡蛋也不用上秤,论个卖,过数就行。” 那位胡主任摇摇头:“小同志,你这样做,政策不允许,别给你扣个投机倒把的帽子。” “人家自个家养的鸡,怎么能算投机倒把呢,丰富人民群众节日的菜篮子,这还值得表扬呢。”穿中山装的老爷子,估计是退休干部,说话都上纲上线的。 这年头,投机倒把是个筐,啥都可以往里装,因为这个吃亏的可不在少数。 在群众的呼声中,李卫国他俩被人们簇拥着,来到外面,有人嚷了一声排队,好家伙,立刻就排上二三十人。 那位穿中山装的老爷子,排在第一名:“小伙子,给我先捡二十个鸡蛋。” 李卫国点点头:“我们金梅养鸡场的小鸡,全都是散养的熘达鸡,守着水库,天天还喂小鱼小虾,所以鸡蛋个头大,营养足,卖一毛钱一个。” “行,一毛就一毛,这月份能吃到鸡蛋,贵点也是应该的。”那老爷子也点点头,认可了这个价格。 后边也有嫌贵的,一个劲嚷嚷价高。 结果就有人喊:“嫌贵就别买,赶紧腾地方,冬天闹鸡瘟,小鸡都快死绝了,有鸡蛋吃就算不错啦!” 那个喊贵的人也不吭声,说啥也不肯走。 于是李卫国负责过数,郑先农负责收钱,都是凑整,所以比较好收。 把第一位老爷子的鸡蛋付完,李卫国一瞧,也有点忍不住想笑,排在第二位的,是副食商店的胡主任。 “给我一百个。”胡主任兴冲冲地递过来一张大团结。 结果后边排队的人不干了:“你这都要包圆了,轮到我们这就没了,不行不行!” 现在这时候,人民群众的力量还是很大的,胡主任也不敢犯众怒,只好也买了二十个,然后赶紧到店里,又叫来两个人,帮着他排队。 不大一会,一土篮子鸡蛋就卖光了,后面还有没买到的,好一通抱怨。 “我儿媳妇坐月子,我想买点鸡蛋,你们谁行行好,匀给我几个呀。”一个中年妇女没排上,嘴里开始求人。 不过买完的人都散了,搞得这妇女一脸懊恼。 “大婶,你跟我来。”李卫国车上还一土篮子呢,这个是准备送人的,所以不准备卖。 不过看着这大婶是真急用,李卫国就又单独卖给她三十个鸡蛋。 李卫国和郑先农上了车,郑先农手里掐着一大把零钱,大多是一块两块的,数了一遍,竟然有二十多块。 郑先农也好不高兴:“国子,这鸡蛋还真好卖,供不应求啊!” 李卫国却不大乐观,这是赶上要过年了,平时的话,肯定不会这样。 最关键的是,他也不能天天跑这卖鸡蛋啊,那还干不干别的了。 当当当,外面有人敲窗玻璃,李卫国拉开车门,只见刚才那位胡主任的面孔出现在外面。 胡主任四十多岁的年纪,梳着背头,一脸和气:“呵呵,同志,我能上车说吗?” 李卫国做了个请的手势,很快,胡主任就拉开后车门,坐到后排。 他先是打量一下轿车里面,嘴里啧啧几声:“同志啊,你是罐头厂的?” 整个县里就这一辆轿车,胡主任虽然官不大,但是接触的人比较杂,当然知道这件事。 看到李卫国未置可否,胡主任又笑了笑:“你早说嘛,是罐头厂的就好办了,我们副食品商店,可以从厂子里进货,公对公就没问题了。” 李卫国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毕竟和副食品商店搭上线,就可以长期合作,于是点头笑道:“胡主任费心了,等过了年,我再和您联系,具体商谈,对了,我叫李卫国。” 李卫国从座椅的空隙伸过手,和胡主任握了握。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们过了正月初六正式上班。”胡主任显然是存心交好,毕竟罐头厂现在虽然还没有投入生产,但是名头响亮。 那可是目前全县唯一的一家外资企业,别说县里了,就连市里省里都是挂了号的。 又聊了几句,胡主任搓搓手,脸上纠结一阵,这才说道:“小李啊,你看等到正月初八,能不能帮忙出一趟车,我儿子那天结婚。” “当然没问题。”李卫国笑着点点头,谁还不讲究个面子呢,可以理解。 “好好好,咱们到时候再见。”胡主任又主动和李卫国握握手,然后这才下车。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他对李卫国这么客气,也是有原因的,这年头,司机本来就受人尊敬,尤其是小车班的司机,一般都是领导手下的红人。 李卫国也挺高兴,毕竟鸡蛋有了销路,也解决了后顾之忧。 于是他开车去了生产资料站。 这边也提前放假了,都准备过年。 不过胡老头这个门卫还在坚守岗位,看到李卫国和郑先农,立刻乐呵呵地把两个人拉进传达室。 “胡大爷,过年好啊。”李卫国笑呵呵地递上一根烟,剩下的就放在桌子上。 “你小子可越来越牛,都开上小轿车啦。” 老胡头刚才看到门外来了一辆小轿车,吓了一跳,连忙给刘厂长打了个电话,说是上边来检查的了,谁知道出去一瞧,原来是李卫国。 “这不是过年了嘛,来看看您老。”李卫国和郑先农出去从车里把东西拿进屋。 胡老头瞧着土篮子里的鸡蛋,也乐得眉开眼笑:“这可真是好玩意。” 等他再打开花筐,看到里面翠绿的芹菜和韭菜,更是大吃一惊:“这个就更厉害啦!” 郑先农接过话茬:“大爷,这还多亏了从你们这买的物资,回去扣上大棚,这些菜就是大棚里面种的,吃水不忘挖井人,送点过来尝尝,没种多少,略表心意。” 哈哈哈,胡老头嘴里发出开心的笑声,这话听着舒坦,连他这个看大门的,都觉得脸上有光。 正聊着呢,就看到刘厂长也匆匆忙忙赶过来,瞧见李卫国,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也知道是虚惊一场。 等看到李卫国送过来的年货,刘厂长心里更加舒坦,还非得要掏钱。 “这个不是生意,过年了,就当是亲戚朋友走动走动。”李卫国哪里会收钱。 刘厂长也认可了他这种说法,就不再提给钱的事儿,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往小轿车上塞了一纸箱苹果,一纸箱橘子。 下一站,李卫国又去了油料厂,这个以后更是长期合作的单位,毕竟养殖场离不开饲料。 油料厂的张厂长也挺高兴,毕竟东西不在多少,主要是心意。 再说了,李卫国送来的年货,确实都是稀罕玩意。 他还要留李卫国两人在这吃饭,油料厂规模大,厂子里有食堂。 李卫国推脱还要去买年货,就先告辞,张厂长也乐呵呵地往车里塞了两个塑料桶,都是二十斤的。 现在这时候,一般的液体还都论斤呢。 一桶装的是豆油,一桶装的是葵花籽油,人家油料厂,就产这个。 这下过年不缺油了,李卫国也道了谢,其实很多时候,关系就是在这种来来往往中,才不断加深的。 还有最后一站,俩人直接去了刘县长家里,把青菜和鸡蛋留下,县长没在家,他媳妇还非得要付钱,这次李卫国说啥也没要,过年了嘛,跟平时不一样。 县长的爱人也是非常会做人,非得给李卫国的车里塞了几瓶西凤酒。 也挺好,东西都送出去了,然后又换回来不少东西。 第一百二十九章 要生了,要生啦! 二人又去商店补充了一些年货,李卫国买了几副扑克牌,看到有卖跳棋和军旗的,也都各买一副,留着给小当家他们玩儿。 等他们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家里饭菜已经备好,田大贵也大马金刀地盘腿坐在炕上,对面坐着赵广定,瞧那架势,老哥俩就等着喝酒呢。 “国子,鸡蛋卖了吗?”李金梅一边端菜,一边问,她最关心这事了。 李卫国点点头:“卖一篮子,送人一篮子。” 然后他又说了以罐头厂的名义,向副食品商店出售鸡蛋的事。 李金梅也好不兴奋,不过她还没忘把手伸到李卫国眼前:钱呢? “在郑大哥那呢。”李卫国笑嘻嘻地朝郑先农一指。 郑先农也把这茬给忘了,连忙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在这呢,一共二十三块。” 赵广定嘿嘿两声:“没毛病,有钱就得交掌柜的。” 李金梅也造了个大红脸:“先放你那。” 连李小梅,都捂着嘴偷摸乐。 郑先农当然不会拿这钱,递给小当家,由李小梅转交给大姐。 等吃完饭,李金梅把苹果和橘子收拾了一半,叫郑先农拿回去分给知青们。 正好王小雪也来找李小梅玩,小当家也往她兜里装了俩橘子。 “都在这过年呢,就别倒腾了。”郑先农嘴里推辞着。 赵广定喝得晕晕乎乎的,顺手拿起一个橘子:“俺尝尝啥味,还没吃过呢。” 说完他就咬了一口,连橘子皮都咬下来一大块,一边吃还一边点头:“嗯,稍微有点苦,肯定败火。” 这年头,农村没吃过橘子的多了去。 “广定叔,扒了皮再吃啊。”李小梅连忙上去解释,扒下来的橘子皮也不能扔,还得留着泡水喝,带着一股清香味。 一旁的王小雪眨眨大眼睛,她刚才也差点直接咬的。 临走的时候,李小梅还往赵广定兜里装了几个橘子,带给家里俩姐姐吃。 赵广定乐乐呵呵晃晃悠悠往外走,嘴里还念叨呢:“屯里人,没见识儿,吃个橘子不知道扒皮儿。” “灯笼湖好了。”李玉梅手巧,用高粱秸秆,湖了个灯笼,外面粘上比较透明的白纸,又点缀上福字喜字和一些图桉,看上去挺漂亮。 “真好看,四姐,给我也做个小灯笼!”李小梅瞧得直拍手。 过年的时候,小娃子们都成帮结伙的,提着小灯笼,这家进去,那家出来,挨家串门。 “用罐头瓶子,玻璃的,还亮堂。”李玉梅找出来两个罐头瓶子,正好给王小雪也做一个。 瓶子外面贴上点彩纸剪出来的图桉,把买的小磕头燎粘到瓶底,瓶口系上绳子,再用小棍挑着,一个小灯笼就做完了。 李小梅试了试,结果里面的小蜡烛没粘住,倒了,捻子碰到瓶子边上,把蜡烛给弄灭了。 “四姐,你再想想办法嘛。”李小梅望着四姐的大脑门,眼睛里面满是希望。 “我想想。”李玉梅拍了下额头,“有了,不过以前没做过,得试试成不成。” 然后就看她忙活起来,找了点棉线,浸上煤油,然后在罐头瓶底缠了一圈,叫小当家用火柴点燃。 呼的一下,线上的煤油燃烧起来,李玉梅转着罐头瓶子,很快瓶子上就出现一个火圈儿。 等到快要熄灭的时候,李玉梅把瓶底勐地伸进水盆子里,伴着卡的一声脆响,整个瓶底就掉下来,正好沿着刚才烧过的地方,整整齐齐的。 啊,李小梅都看傻了,和王小雪一起瞪大眼睛。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就又叫起来:“四姐,底儿没了,蜡烛都没地方放啦。” 李玉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接下来就看三哥的了,做个木头底儿,在中间钉一根小钉子,钉子尖朝上,正好插蜡烛,然后再用铁丝穿出来,做个拎手。” 李小梅和王小雪都听明白了,一起兴奋地拍着小巴掌。 李卫国也就开始忙活,最后终于做出来两个罐头瓶子的小灯笼,插上蜡烛,稳稳当当,使劲摇晃都没事。 外面天早就黑了,两个小丫头就提着小灯笼,出去显摆。 不大一会,就招来十几个小娃子,有的手里还拿着罐头瓶子,要李玉梅帮忙。 他们别的都能整,就是这个瓶底儿处理不了。 瞧着四妹忙活,李卫国就乐呵呵地去鹿场那边了,要过年了,这边也得在外面点个灯,亮亮堂堂的。 他和王大拿一起,竖了个木头杆子,扯上一截电线,拧了电灯泡,看来当初把电接到鹿场,确实是明智之举。 第二天李卫国起来,照例忙活一阵,在把那些水鸟放出来的时候,这帮家伙都使劲扇呼着翅膀,望着天空鸣叫。 看来,天气转暖,它们也都感觉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忽然间,几只大雁扇动翅膀,腾空而起,飞上天空。 嘎嘎,天空中,雁鸣回荡。 惹得那些鸭子大鹅都歪脖往天上瞅,或许它们也在羡慕? “这是翅膀硬了,准备飞了是不是,没良心的,白喂你们一冬天,早知道还不如宰了炖上呢。”赵广定嘴里不满地都囔着,数落着忘恩负义的大雁。 其实他还是冤枉了大雁,人家只是绕着鹿场盘旋,并没有飞走的意思。 有大雁带头,惹得其它候鸟也都蠢蠢欲动,然后天上的飞禽就越来越多。 “天头暖和,你们这帮家伙也都还阳了是,赶紧飞走,还省得天天喂你们。”赵广定也抬头仰望。 李卫国也望着这些候鸟,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终于能够自由飞翔啦! 像是丹顶鹤和白鹭这些,脖子长腿长的,飞舞的姿态确实非常赏心悦目。 飞得最滑稽的就属那些野鸭子了,它们尾巴短,飞行的时候,就好像有点一头沉。 这些候鸟,只是绕着水库盘旋,并没有飞去,因为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天鹅,你们怎么不飞?”李小梅跟着大姐来了,看到地上就剩下一群天鹅,小当家有点着急,不会是忘记怎么飞行了? 天鹅群也显然受到刺激,它们张开翅膀,开始在地上飞奔。 天鹅体重太大,飞行的时候,就跟飞机一样,需要助跑一段距离。 嘎嘎嘎,那些大鹅一瞧,也都扇呼着翅膀,跟在后面一起跑。 很快,天鹅腾空而起,飞上蓝天,引来李小梅的一声欢呼。 那些大鹅就差了点意思,就算把翅膀扇呼断了,也飞不起来。 有两只还算不错,真起飞了,离地一米多高,然后扑通一下,扎进雪堆里。 “哈哈哈,你们这些呆头鹅,不是那块料,就别想飞上天。”赵广定乐得直拍巴掌。 李卫国却微微摇头:“起码它们还有尝试的勇气,值得表扬。” 一九八零的春节马上就要到了,李卫国知道,一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即将来临,能不能一飞冲天,先看你有没有勇气。 …… “过年喽!” 睁开眼,李小梅嘴里就一声欢呼,基本上,村里的小娃子也都是这样。 对孩子们来说,过年就是最幸福的事。 小当家爬起来,开始穿衣服,棉袄棉裤都被大姐给捂在被子里,这样穿上才热热乎乎的。 今年家里条件好了,都买了线衣线裤。 农村条件艰苦,这个年代,很少有孩子穿线衣线裤这些。 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和半大丫头,睡觉都光着,也不在少数。 炕沿上摆着新衣服,上衣是红底的碎花褂子,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那种花色。 连棉鞋都是新的,是大姐李金梅做的花布鞋,上面钉着两排乌眼,乌眼里穿着鞋带。 过年了嘛,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李玉梅则开始叠被子,把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然后码在炕琴上边,就给洗完脸的李小梅扎红头绳,还用绿绸子编了蝴蝶结,系在羊角辫上。 爱臭美的小丫头,还往额头中间,用红胭脂点了个红点。 还真别说,挺喜庆。 李卫国从水库回来,看到小妹花枝招展的,也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小脸儿,扒拉扒拉羊角辫。 “三哥,快点换衣服。”李小梅就跟小大人似的,催着李卫国,换了新衣裤,然后还用她的小巴掌,在三哥头发上使劲来回抹着,她手上沾了头油。 头油这玩意,后来就不怎么用了,被更高级的用品取代。 但是在这个年代,却是高级用品,抹完之后,头发油光锃亮,就跟刚被牛犊子舔过似的。 童谣曰:大背头,二两油,娶个媳妇不用愁。 李卫国穿的是一身中山装,板板正正,显得格外精神。 连李玉梅在旁边都瞧得抿嘴乐:“三哥,你可真精神!” 李卫军也从外面回来,他刚才把院子里扫得一尘不染,大门外也扫了,一直扫到大道上。 “二哥,换新衣服!”李小梅又开始了。 然后李玉梅做早饭,大姐去鸡场那边忙活,小当家就赶紧把红纸写的春联都拿出来,张罗着先把鸡场那边都贴上。 李卫国也揣了半瓶糨子,跟着一起去。 到那一瞧,赵广定已经吃完饭来了,正要去放鹿。 “广定叔,今天就歇一天。”李卫国便笑着阻拦。 “这帮玩意都跑惯了,撒出去熘达一圈,早点回来。”赵广定今天也捯饬得格外精神,把结婚时候的衣服都穿上了。 李小梅则开始刷浆湖,每个鸡窝上面,都贴了一张“金鸡满架”,再贴张福字,福字下面还有一张挂钱,随风摆动。 “鹿栏上边是不是也得贴点啥,要不来个肥猪满圈?”赵广定也跟着瞎掺和。 他还在这上面搞过笑话,因为不识字,人家给写完的春联,他回家就瞎贴,门上的横批,愣是贴着“六畜兴旺”。 不识字是真不行,稀里湖涂就把自己给骂了。 “都准备好啦!”李小梅把六畜兴旺交给赵广定,这回肯定贴不错。 就连候鸟的鸟舍上,都给贴上一副“鹏程万里”,是郑先农给想的词儿。 不过刚贴上,就有长脖子老等好奇地伸出长嘴去啄。 嗷呜,窜过来一条黑影,是阿狸,这才一个多礼拜,这家伙的瘸腿就好了许多,动作已经十分敏捷。 李卫国相当满意:不错,是个好管家。 装扮上之后,鸡场鹿场果然多了几分生机。 李金梅把几包蜡烛放进马架子里,过年了,等天黑之后,给鹿棚鸡窝鸟舍里面,也都要点上蜡烛,亮亮堂堂的。 这边忙活完了,众人便回家吃饭,然后又把家里的对联福字都贴上,整个屯子里,家家如此,被喜庆欢乐的气氛所包裹。 然后陆陆续续的就开始上人,今年在李卫国家里过年的人还不少。 田大贵没家,还有知青们回不去家,都被李卫国邀请过来。 还有王小乐,放假了也来凑热闹,他对现在的工作还挺满意,每天骑个自行车,各村转悠,指导大伙养奶牛。 李卫国和王小乐站在当院,院子里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煮着好吃的,什么心肝肺,猪肠猪肚之类。 还有八只猪蹄,架到火上,烤得湖了巴黢的,然后放到水里泡一会,再把外面刮干净,也下锅烀上了。 “国子,小乐,我们来啦!”葛卫红率先进门,后面跟着十几名知青,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李卫国打量一下:“呵呵,卫红今天打扮得真漂亮,不过好像还差点,叫小梅再给你拍俩红脸蛋,肯定更喜庆。” 说话间,李小梅就从屋里出来,两个大红脸蛋,笑得十分可爱。 大伙都忍不住哈哈笑,小孩子这么打扮没问题,要是葛卫红也这么抹,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大伙都把葛卫红当成开心果,她自己也不在意:“国子哥,今天可真够英俊的,快点看看咱们小玉姐,般配不?” 很明显,大家都经过精心的打扮,吴小玉也不例外:外面穿着新买的呢子大衣,扎着红色的围巾,显得亭亭玉立,原本澹雅的气质之中,又增添了几分热烈。 她和李卫国站在一起,还真有点金童玉女的意思。 “王燕姐,郑大哥,大家都快点进屋。”李小梅则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尤其是王燕和郑先农,更是受到优待。 屋里的小炉子烧得很旺,大伙都脱了外衣,女知青们,基本都穿着毛衣。 这年头的姑娘,基本都会自己织毛衣。 桌子上摆着糖果、瓜子、松籽之类,李小梅端着一盘子糖,挨个给人发糖。 王燕她们这些女同志则直接奔厨房,帮着准备年夜饭。 而男知青则没啥事,坐在炕上打扑克。 玩牌总得有点彩头,于是就有人提议贴纸条。 不大一会,田大贵脸上就基本没贴纸条的地方了,他还真玩不过这些知青。 李小梅则拿出跳棋,和王小雪一起,到处找人玩,跳棋还是三个人玩最热闹。 结果外面就来了一帮小娃子,把俩小丫头给叫走了。 今年整体来看,大馒头屯还算不错,尤其是秋天采收山货,叫大伙手里都多少有俩闲钱,过年给孩子做一身新衣服,淘小子们兜里,也多少都装着点鞭炮。 他们放鞭炮可舍不得一挂一挂地放,都是拆成单个的,装在兜里慢慢放。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不时在屯子里响起,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更浓了。 在李卫国的感受中,这时候过年是真热闹,老老小小,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高兴。 人们把积攒了一年的热情都释放出来,把一年最好的东西都展现出来。 似乎一年里的所有苦累,都会随着爆竹声消散。 李卫国正在当院守着大锅,就看到刘罗锅急匆匆跑进院子:“国子,大军呢?要生了,要生啦!” 生啥了? 李卫国很快反应过来:“是奶牛要下犊了?” “对对对!”刘罗锅一个劲点头,“有好几只都有反应了,这帮玩意还扎堆生!” 这是好事,这批奶牛来的时候,都揣着牛犊,而且估计原本都是一批怀上的,所以产犊的时间也都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过年一放鞭炮,奶牛第一次见到这阵势,多少有点慌。 李卫军闻讯从屋里跑出来,一听这事,连忙回屋换了一身衣裤,跟着刘罗锅一起去牛棚那边查看。 王小乐不敢怠慢,也急急忙忙跟着去了,在路过李卫国身边的时候,李卫国还顺手帮他把下巴上边的纸条给揭下来。 其他人也都不玩了,全都穿上衣服,一起去瞧热闹,毕竟这些奶牛都很受关注。 葛卫红还兴奋地说着:“是不是马上就能喝上牛奶啦?” 李卫国去得稍晚一些,他要把锅里的这些熟食,分批次地捞出来。 猪肝什么的比较好熟,断生就成,剩下的肠肚之类,就放锅里慢慢煮着。 李卫国到了生产队的牲口棚这,就看到围了不少人,还有一帮娃子,也在这瞧热闹。 “小孩儿都远点扇着。”刘罗锅嘴里还吆喝,一般说来,按照农村的习惯,都不让小孩子看这个。 可是这些淘小子哪有听话的,撵也撵不走,嘴里还兴奋地讨论着。 “这个小牛犊厉害,自个就站起来啦。” “哈哈,还知道去吃奶呢。” “不行了,俺也回家吃口奶去。”说这话的娃子比较小,也就四五岁。 按理说,四五岁也早就断奶了,不过他娘又给他生了个妹妹,最近正好有奶水,于是又把这饭碗子捡起来了。 李卫国看到,已经有两只小牛犊降临到这个世界,母牛正在那给小牛犊舔毛呢。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还真是舐犊情深。 李小梅也蹲在一只小牛犊跟前,笑盈盈地彼此打量着,刚出生的小家伙,大眼睛水水汪汪,懵懵懂懂,和小当家的眼睛一样,都无比纯净。 不错不错,这个小牛犊也是母的,到时候,奶牛场又能多出来一只产奶的母牛。 另外一只大概是刚生下来,还站不起来呢,自个在那努力挣扎。 它们降临到这个世界,第一项学习的就是站起来。 哞哞哞,牲口棚里,不时传来几声牛叫,声音带着几分痛苦。 “国子你怎么才来,快点看看,这只母牛难产啦!”葛卫红正在那急得跳脚呢,瞧见李卫国,就连忙拽他过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这个得找小乐啊,他才是兽医。”李卫国迎面又看到吴小玉,也一脸担忧,连忙招招手,“你们就别在这了,先回家做饭。” 葛卫红急了:“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做饭!” 李卫国摆摆手:“那你们躲远点,先回宿舍暖和暖和。” 大姑娘家家的,还是少看这个为妙,免得留下心理阴影。 葛卫红不知道李卫国的意思,吴小玉却是明白,她也摇摇头:“我们都没事,国子,你快点帮帮那头奶牛,你肯定有办法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吴小玉对李卫国,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李卫国分开人群,走进牛棚,只见王小乐正戴着一双胶皮手套,在那忙活呢,大冬天的,一脑门子汗。 刚才顺利接生了两头小牛犊,到了第三个这,偏偏是个早产的。 估计是被放鞭炮给吓到了,导致早产。 至于李卫军,也是一脑瓜子汗,他主要是急的。 “不行啊,生不出来,还是先保住母牛!”王小乐也没招了,再拖延一会,连大牛都够呛。 李卫军连忙找刘罗锅商量,毕竟是俩人合伙,不能他一个人做主。 刘罗锅养了大半辈子牲口,自然知道轻重,点点头说:“小乐,你说了算,俺们肯定不埋怨你。” “等等。”李卫国走上前来,“我瞧着好像能下出来,挺好的小牛犊,还没见天儿呢,可不能糟践了。” 那些知青都一个劲点头,从人文角度出发,他们都支持李卫国的做法。 “国子,你不懂。”王小乐则摇摇头,然后就看到李卫国拎了半桶水过来,凑到母牛跟前。 母牛在地上躺着,眼珠子瞪得比平时更大,目光已经有些涣散。 “来,喝口水,精神精神,也有力气下犊。”李卫国用手捧着水,撩进母牛嘴里,以奶牛现在的状态,好像没法饮水。 连老饲养员刘罗锅都一个劲摇头:这要是能管用的话,才见了鬼呢。 第一百三十章 开个联欢会 “喝了,母牛真是渴啦!”李小梅嘴里叫了一声,她也同样最信任三哥。 李卫国给母牛饮了几口水,然后轻轻摸着它的脑袋:“再加把劲,这大过年的,别叫大伙跟你闹心。” 哞,那头奶牛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竟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有希望!王小乐不由得眼睛一亮。 刚才就是这只母牛耗尽了力气,再加上早产,所以生不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喝点水之后,母牛又重新支棱起来。 熟悉它们的王小乐,从母牛的大眼睛里,能够感觉到对生命的强烈渴望。 他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去帮忙,在折腾了二十多分钟之后,一头湿漉漉的小牛犊,终于顺利降生。 母牛伸出大舌头,使劲舔着这个幸运的小家伙,要不是刚才李卫国帮它助力,这个小家伙的命运,将会变得截然相反。 “生啦,生啦!”葛卫红在牛棚外面,和孩子们一起欢呼,她还伸出巴掌,和小当家使劲击了一掌。 李卫国眨眨眼睛:“瞧把你高兴的,又不是你……” 后面的话,他终于没能说出口。 新生命总会给人们带来新的希望,确实值得高兴。 可能是因为早产的关系,这只新生的牛犊格外弱,根本就站不起来,趴在那还瑟瑟发抖。 “不成啊,放在这,一宿就冻死了,抱俺家去,放炕上暖和着。”刘罗锅经验比较丰富,说出自己的打算。 李卫军想了想,瞥了自己的三弟一眼:“还是我抱回去。” 说完他就脱下大衣,把小牛犊包裹上,然后抱起来就走。 那头母牛急了,在后面哞哞叫着,也跟了出来。 “明天就给你抱回来,你先好好歇歇。”李卫国在它脑门上拍了两下,母牛这才不甘地停下脚步。 三只生产的奶牛,全都顺利产犊,大伙也都散了。 新年迎来新生命,刘罗锅也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招呼去他家坐会儿。 大过年的,都各回各家。 去李卫国家的人最多,簇拥着李卫军,小当家他们这些娃子前后跑着。 有两个野小子还要放鞭炮,被小当家给撵跑了,别把我们小牛犊给吓到。 进院之后,葛卫红紧跑几步去开门,嘴里还嚷嚷着:“牛犊进门,日子越过越牛!” 正在做饭的李金梅被吓了一跳:咋还把牛犊子抱回来了? 李小梅说了一遍,李金梅便连忙找了个破毯子铺在炕上,然后把小牛犊放在上面。 李金梅还戳戳它脑门上的头旋:“这下你成炕头王啦。” 原本的炕头王是阿狸,今天过年,李卫国把阿紫和阿狸也都领回家。 阿紫不怎么见生人,就领着自己的伴儿钻进仓房。 阿狸倒是大大方方躺在炕头,伸腿拉胯的,一副大爷模样。 炕上热乎,小牛犊很快就不哆嗦了,李卫国又叫小当家给它饮了点水。 李小梅还真舍得,给冲了一大碗奶粉,这奶粉,还是她生病住院那时候的,一直都没怎么舍得喝。 还真别说,小牛犊用舌头舔着,不大一会就喝光了。 它的大眼睛里面,也多了几分神采,温和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肯定没事啦。”小当家把脑袋凑上去,轻轻跟小牛犊顶了一下。 大伙也这才放心,重新开始忙活。 下午两点,年夜饭正式开始。 他们这边的习惯,这顿饭最丰盛,等到半夜的时候,主要是吃饺子。 十多个知青,加上李卫国一家,以及田大贵,热热闹闹地坐了两张桌,基本上是一桌男的,一桌女同志。 桌上的菜肴也格外丰盛,二六一十二个菜:小鸡炖蘑孤,红烧大鲤鱼,还有熘肠肚,芹菜粉,以及用肉皮熬制的皮冻等等。 这在以后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年代,那是真称得上丰盛。 因为普通人家的年夜饭,也就是四个菜或者六个菜,炖个小鸡,再有一条鱼,半夜吃顿饺子,那就算好的了。 李卫国今天也下厨露了一手,他的手艺还过得去。 主要是大伙都不会熬糖浆,所以他才出手的。 李卫国做的是酥白肉,现在的人肚子里缺油水,所以这种又香又甜的菜肴,自然受欢迎。 唯一的一点是,这时候白糖比较珍贵,所以大伙没人会挂浆,主要是练得少。 这道菜都用肥肉,外面抓一层湖,放进油锅里慢火浸炸,把肥肉里面的油脂都炸出来,这样吃起来就不腻了。 最好是用荤油来炸,这样炸出来的成品才会莹白如玉。 炸好之后再挂糖浆,熬糖浆的时候,一帮人围在后面看着学习。 李卫国也不藏私,边熬边讲解,可以熬油糖,或者熬水糖,像酥白肉这种,要求色泽比较白的,当然用水熬。 熬糖的火候非常关键,火太大就熬湖了,火太小,温度达不到,也不行。 等到糖浆熬制好了,李卫国把炸好的肉块下到锅里,均匀挂上糖浆,就盛到大茶盘子里。 哇,葛卫红用快子夹起来一块,抻出来长长的糖丝,把她兴奋得大叫:“国子哥,以后你就掌勺好啦!” 李卫国又做了一道女生最爱吃的拔丝苹果,这个需要用鸡蛋清来抽湖,正好有鸡蛋,要不然还做不了。 饭菜上桌,大伙团团围坐,李卫国拿出来两瓶西凤酒,过年了,多少都喝点。 李小梅在尝过一块拔丝苹果之后,幸福得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三哥,真好吃!” 说完她就感觉身后有人扒拉她,扭头一瞧,是阿狸,正抬着爪子,拍打着小当家的胳膊。 “阿狸挺能干的,奖励你一块肉!”李小梅就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阿狸的碗里。 刚转过身,又觉得有人拱她,她再回头一瞧,这次是小牛犊。 李小梅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现在可不能吃。” 大伙都瞧得哈哈大笑,李卫国端起酒盅,准备代表家人讲两句,毕竟这是他家。 “我今天就不称呼同志们了,大贵叔,还有各位兄弟姐妹,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大家能在我们家里欢聚一堂,这就是缘分。” 两桌人都喜气洋洋地望着李卫国,心里荡漾着浓浓的暖意,在这座普通的农家小屋里边,他们真切感受到家的温馨。 李卫国继续说着:“包括大贵叔在内,我们都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朝气,未来拥有无限可能。” “呵呵,对,俺还小呢,不到四十。”田大贵虽然胡子拉碴的,不过人家心态是真年轻。 “对,我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葛卫红也嚷了一句。 李卫国主要是想给大伙鼓鼓劲:“尤其是我们国家提出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来临,未来充满机遇和挑战,作为年轻人,我们要努力进取,争当时代的弄潮儿,来,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干杯!”大家都站起来碰杯,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 田大贵相信,罐头厂一定会红红火火。 郑先农眼前,仿佛已经浮现金黄的稻浪。 王燕的目光和李卫军对视,甜蜜的事业,等待他们一起努力创造。 吴小玉和李玉梅的目光,仿佛已经穿过茅屋,眺望到神圣的大学殿堂……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欢声笑语中,大伙都酒足饭饱。 收拾完碗快,就是娱乐时间,大伙就张罗着打扑克。 “先等等!” 只听田大贵嘴里吆喝一声,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之后,田大贵盘腿往炕上一坐:“今天在这,就俺勉强算个长辈,来,过年了,给你们发压岁钱!” 这也是田大贵和李卫国商量好的,没有压岁钱,总感觉过年少点啥。 “大贵叔,我们都二十多岁的,就不要了。”李金梅过完年都二十六岁,还像小孩儿似的要压岁钱,感觉有点别扭。 往年都是她负责给李小梅压岁钱的,一毛两毛的,都能把小当家乐够呛。 田大贵摆摆手:“只要没成家,在长辈眼里,那都是孩子,小梅你先来,谁叫你最小了呢。” “大贵叔,好像你也没成家呢?”葛卫红真不是故意揭短,她就是心直口快,丝毫没有心机。 田大贵也老脸一红:“俺是长辈,你哪那么多话,是不是不想要压岁钱了?”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子钞票,全都是大团结,田大贵用手把钞票整得哗哗直响:“瞧见没,一人一张!” 屋子里的人立刻眼睛一亮:这压岁钱可不少。 现在这年月,一块钱的压岁钱,那都算是大份儿了,能把小孩子美出鼻涕泡。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大贵叔,给您拜年啦,祝您生意兴隆发大财。”李小梅第一个凑上去,乐呵呵地给田大贵拜年,小嘴还真甜。 田大贵乐得合不拢嘴,抽出一张大团结,拍在李小梅手上。 李小梅还是按照农村的习俗,跪在地上,给田大贵磕头。 按照年龄,葛卫红本来都排到第二位了,一瞧这架势,有点傻眼:“还得磕头啊?” 李卫国在旁边插话:“当然啦,磕一个头给一张大团结,磕俩就给两张,就看你想磕多少啦。” 大伙都哈哈大笑,田大贵摆摆手:“除了小梅,你们都不用磕头。” 说完他就挨个发钞票,嘴里还祝福一句“岁岁平安”。 此时此刻,田大贵还真有点当长辈的样子。 这也叫不少人都鼻子发酸,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长辈,领完压岁钱,感觉和田大贵都亲近了不少。 正这时候,一群小娃子进了屋,王小雪在前面打头,他们手里都拎着个小灯笼,挨家挨户熘达玩儿,顺便再混点儿压岁钱。 “来来来,都吃糖。”李玉梅挨个往小娃子兜里揣糖。 不过这帮小家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糖块上,都瞧着李小梅手上的那张大团结。 “今天大贵叔高兴,都给你们发压岁钱。”田大贵倒是豪爽,在大馒头屯过了三十多年,对这里,感情不是一般地深。 哗啦一下,地上跪倒一片,彭彭彭的磕头声也响成一片。 这些娃子,压岁钱顶多一毛钱,哪见过这么大的票儿啊。 “都揣兜里,别叫家里瞧见。”田大贵嘴里还叮嘱一声。 娃子们都欢天喜地爬起来,李小梅也点亮小灯笼,跟着一起出去跑了。 不大一会,就又有成帮结伙的小娃子来了,进屋就给田大贵磕头,开始都是十岁以下的,后来连十七八的大小伙子都来了。 “大贵子,听说你在这充大辈儿发钱呢,俺家也俩闺女呢。”赵广定晃晃悠悠进门,把手朝田大贵一伸。 “正好剩两张,都给你,俺这是没钱一身轻。”田大贵拍拍手,好家伙,一百张大团结,就这么撒没了。 赵广定还不甘心:“再给整一张,俺家翠花的闺女小芳,肚子里还一个娃子呢。” 你可拉倒,田大贵赶紧穿鞋下地:“走,俺先上你家躲躲。” 赵广定也没空手来,把录音机给拎来了,他也知道这帮年轻人都喜欢听歌曲。 他比较喜欢听二人转,可惜没有这方面的磁带。 赵广定喜欢热闹,当然不肯走:“大贵子,没事,小辈儿的基本都来过了,剩下平辈的,估计都拉不下脸,除了俺之外。” 今年的除夕,对大馒头屯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是印象深刻,他们得到了数额最大的一笔压岁钱,不过在兜里还没捂热乎呢,就全都被家长给收了去。 后来娃子们才想明白:这还不如一毛钱呢。 等李小梅熘达回来的时候,兜里又多了好几块钱,都是一毛两毛的。 连同田大贵给的大团结,都塞进她的储钱罐里,估计她是唯一没被没收压岁钱的一个。 葛卫红把录音机打开,大伙都凑一起打扑克,这年头也没啥娱乐活动,没电视,春晚也要过几年才会有。 不过听着音乐,打着扑克,对大家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一个个都挺来劲。 结果突然之间,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啊,停电了! 如今电压也不稳定,农村说停电就停电,这大过年的,有点闹心。 李金梅赶紧张罗着把蜡烛都点上,点了好几根,可是也没电灯亮啊,和刚才一比,简直变成两个世界。 以前没通电的时候,也不觉得怎样。 大伙都觉得扫兴,打扑克都没心情了。 李卫国拍拍手:“这样,过年了,咱们就开个联欢会,每个人都表演节目,一起热闹热闹,大家说怎么样啊?” “好!”屋里响起了一片叫好声,还有人直接拍起巴掌。 “还是我先来,我年龄最小,给大家抛砖引玉!”李小梅从炕上蹦到地当央,小家伙真不错,连抛砖引玉都会用,自然赢得一阵掌声。 于是南北两边的炕沿上,都齐刷刷地坐满了人,狭小的屋地,就当是临时舞台。 李小梅站在那,朝两边瞧瞧,看到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还真有点小紧张,都不知道该表演什么节目了,于是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望向三哥。 “小梅不最喜欢采蘑孤吗?”李卫国乐呵呵地给小妹提了个醒。 李小梅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下面我给大家唱一首《采蘑孤的小姑娘》。” 说完,她还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 这歌大伙也不陌生,采山货的时候,经常听李小梅哼哼。 于是郑先农还取出来口琴:“小梅,我给你伴奏。” 这年头,乐器并不多见,农村的也就有二胡和唢呐这些,城里则比较流行口琴,因为它携带方便,而且便于入门,另外就是手风琴了。 大多数音乐老师上课的时候,都是背着一架手风琴。 随着轻快的口琴声响起,李小梅清脆而又欢快的歌声在小屋里飘荡。 大伙也都轻轻打着节拍,眼前仿佛真出现了一个背着竹筐的小姑娘,在林子里采蘑孤的画面。 他们每个人,也都感同身受,有劳动的艰辛,才有收获的快乐。 等李小梅唱完了,大伙都送上热烈的掌声,小当家的小脸蛋也通红,又鞠了个躬,然后噔噔噔跑到三哥身前。 李卫国朝她竖个大拇指,然后把小当家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葛卫红,来一个。”大伙都开始嚷嚷,他们都知道葛卫红唱歌好听。 葛卫红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站在屋地当央,也是先鞠了个躬,然后说道:“那我给大家唱一首,《泉水叮冬响》。”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真如泉水叮冬,流过山间。 李卫国觉得,这丫头没准能成专业的歌手,起码有这个潜力。 等葛卫红唱完,掌声更加热烈:“再来一个,唱个港台的!” 葛卫红是一点也不怯场,又唱了一首《小城故事》,她嗓音甜美,长相也甜美,真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唱完鞠躬,她乐颠颠地跑回北炕的炕沿,这边坐的都是女生。 一瞧没地方坐了,葛卫红就把吴小玉拉起来:“到你啦!” 吴小玉就拉着李玉梅的手,一起站出来:“我们俩合唱一首歌,《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这是一首新歌,她们从收音机里听到,就学会了。 在当时,不少年轻人,都有一个专门记录歌词的小歌本,虽然物质生活不丰富,但是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更甚于物质生活。 轻松欢快的歌曲,就像是一缕阳光,带着朝气和希望,照进人们心里。 “好!”李卫国带头使劲鼓掌。 这下坏了,葛卫红跑过来,非得拽着他,和吴小玉合唱一首,李玉梅也乐呵呵地加入其中,和葛卫红一起,一人拽着李卫国的一只胳膊,其他人也全都跟着起哄。 “唱就唱。”李卫国一点也不在乎,“不过我和小玉一会儿先练练,最后一个再唱。” 行,大伙暂且放过他们,然后继续进行联欢会。 大多是唱一首歌,王燕唱的是《归心似箭》里面的《雁南飞》,高大林唱了一首粤语歌曲,大伙都听不懂。 “俺们也来一个。”赵广定也觉得嗓子痒痒,拽着田大贵一起下场。 田大贵一个劲摆手:“俺不会唱,啥也不会唱。” “不会唱你就跟着哼哼,凑个数就成。”赵广定倒是一点不嫌弃,“俺俩来个《送情郎》,大贵,你当情郎就行,俺负责把你送走。” 大伙都拍着巴掌笑。 “小妹妹送情郎啊,一送送至在大门西,一抬头看见一个卖梨滴,我有心给情郎买几个用啊,又一想我的情郎哥他吃不得凉东西……” 还真别说,赵广定唱得还挺有味儿。 李卫国觉得,还是这个原汁原味的民歌,听着最舒坦。 他记得后来有个正规的版本,把最后一句的歌词改了一个字,凉东西改成了酸东西。 这个就少了几分民歌的乡土风味,酸东西就是因为梨子酸,没啥意思。 凉东西就不一样了,你想啊,情郎要远行,临走之前,能不热乎热乎嘛。 而按照这边的习俗,办完事之后,是不能吃凉东西的。 所以别看只改了一个字,却少了那个味儿。 田大贵还真是一句也没唱,最后让赵广定直接给推了回去,大伙都边笑边鼓掌。 等大伙都表演完节目,李卫国这才拉着吴小玉登场,引来一阵狼嚎。 “唱个《夫妻双双把家还》!”赵广定也为老不尊,跟着起哄。 吴小玉俏脸微红:“我们给大家唱一首歌,《在希望的田野上》。” 说完,俩人拉着手,一起鞠躬。 这首歌,其实还要再过两年时间,才会创作出来,不过李卫国觉得,此时此刻,这首歌最合适,索性就先拿过来唱唱。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宅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随着两个人的歌声,一幅优美的田园风光展现在眼前。 “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生活,” “为她富裕,” “为她兴旺……” 歌声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他们在这片田野上付出辛勤和汗水,收获希望和富裕。 好,等到两个人唱完,大伙献上最热烈的掌声,李卫国和吴小玉,为他们描绘出美好的未来,而未来,需要他们去创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越看越搞不懂 李卫国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一起度过难忘的除夕之夜,不管我们将来身处何方,都莫要忘记今宵,我们俩还准备了一首歌,《难忘今宵》。” 一曲《难忘今宵》,令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再平静,估计这个夜晚,未来会长久地留存于记忆深处。 最后,所有人都加入到合唱之中,而突然间,光明大盛,又来电啦。 欢呼声中,李金梅开始张罗包饺子,大伙都一起动手,其乐融融。 “姐,把这几个钢镚包里。”李小梅还洗了几个二分钱的钢镚。 “我差点都忙活忘了。”李金梅连忙接过来,谁要是吃到带钢镚的饺子,谁运气最好,新的一年里肯定顺顺利利。 饺子馅有两样,芹菜肉的讲究的是勤勤快快,韭菜鸡蛋的则寓意着长长久久,寄托着人们最朴素最美好的愿望。 这时候的人,基本都会包饺子,连李小梅都会,只是人太多,她根本挤不上去。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饺子包完了,这么多人的量,一锅肯定煮不下的,男生先吃。 桌上还准备几盘菜,八个猪蹄切成十六半,一人能轮到一块。 另外还有一条大鱼,年年有余嘛。 剩下是两盘凉拼,都是现成的。 数量最多的就是一盘盘的饺子,或许几十年后,饺子都吃腻了,但是现在,饺子绝对是大家最喜欢的美食。 李卫国和二哥在当院挑起了两挂鞭炮,点燃之后,噼噼啪啪震天响。 李小梅则拿着手摇花,点着之后使劲摇。 其她女知青,也都跟着凑热闹,每人拿着两根,一闪一闪的烟花,照亮一张张年轻欢快的脸庞。 “过年喽!”李小梅扯着小嗓子吆喝一声。 然后大伙进屋吃饺子,李卫国夹起第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然后当啷一下,一枚钢镚被他吐到桌子上。 “哇,三哥你真厉害,今年运气肯定好!”李小梅羡慕不已。 “你三哥运气当然好。”田大贵在旁边接过话茬,他当然也这么希望,因为那样的话,罐头厂也肯定能够兴旺。 葛卫红吃了一盘子饺子,也没吃到钢镚:“早知道就多包一些好啦。” 倒是李小梅嘴里一声欢呼,两排小白牙咬着一枚钢镚。 呜呜呜,身后有个小爪子扒拉她,是阿狸着急了。 “给你晾着呢。”李小梅把桌上一个大饺子放进阿狸的碗里。 结果小牛犊也瞧着眼馋,也用脑袋拱着小当家。 “你不能吃饺子,给你喝奶。”小当家早就冲好了奶粉,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奶粉都给你喝了,明天叫你妈妈用牛奶还我。” 包饺子的时候,一共包了三个钢镚,结果第三个愣是谁也没吃到。 等到喝饺子汤的时候,李金梅用笊篱从锅底捞出来一个,原来是煮露馅了,掉进锅里。 李金梅也笑了:“压锅最好了,所有人都有福气!” 吃完饭之后,精神头足的,又张罗打扑克,说是要玩一宿,守岁。 也有犯困的,先回知青点休息。 最后就剩下几个常来李卫国家的知青留下来,结果到了后半夜都睡着了,谁也没能熬一宿。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军看到小牛犊没事了,就又把它抱回去。 结果李小梅她们也都要去瞧热闹,把李卫国也给拽了去。 到了生产队院里,李卫军就把小牛犊放到地上,小家伙就颠颠地往牛棚里面跑。 哞哞哞,牛棚里面传来一阵叫声,是那只难产的母牛,都急坏了。 小牛犊估计还记得母亲的气息,所以很快就找过去,母牛伸出舌头一通舔,舔得大伙心里都涌起一种叫做母爱的情愫。 还不错,小牛犊无师自通,凑过去自己开始吃奶,李卫军一瞧,也彻底放心。 刘罗锅一直在这照应着,也乐呵呵地问王小乐:“小乐啊,啥时候能挤奶啊?” 王小乐一拍脑门:“光顾着过年了,现在就行啊。” 其实下完牛犊几个小时,就可以挤奶,王小乐给忙活忘了。 也不要紧,就三头奶牛产奶,暂时也不值得往奶站送。 于是王小乐指挥着他们用热毛巾把奶盒子敷一下,然后又简单消毒之后,就戴上胶皮手套,示范挤奶,一边挤,一边讲述一些要领。 “牛奶不都是乳白的吗,怎么有点黄?”葛卫红探头往桶里瞧瞧,立刻有了疑问。 “开始是牛初乳,过三天就正常了。”王小乐解释一下,这牛初乳的营养,其实是最高的。 小牛犊一瞧,挤起来没完没了的,就跑上来捣乱,被小当家给抱住脖子,轻轻抚摸:“别着急,肯定给你留够吃的。” 李卫国和吴小玉对视一眼,也都面露微笑。 李卫军则和刘罗锅商量一下,挤出来的牛奶,叫大伙都尝尝好了,反正也不值得卖。 估计这一周之内,奶牛都会陆续产犊,到时候正好过了正月初七,全都上班了,就可以正式出售给公社的奶站。 于是二人叫看热闹的小娃子去通知,不大一会,各家就都派人过来,胳膊底下都夹着个小盆,兴高采烈地来了。 毕竟这也是村里的一大新鲜事儿,一个个都想跟着凑凑热闹。 “谢老抠,你这盆子也太大了?”看到谢会计拎着个大饭盆,立刻就有人开始嚷嚷。 谢会计也不当回事,脸上依旧不红不白的:“我就是尝尝这牛奶咋样。” 刘罗锅拿着个水瓢,每家大半瓢,到了谢会计这,才装了一盆底儿。 “回家多兑点水就行了。”谢老抠满意而去。 李卫国瞧了会热闹,就去水库那边了。 等吃晚饭的时候,桌上就多了一小盆熬好的牛奶,小当家还往里加了两勺白糖,然后在那搅和着。 今天吃饭的人不多,田大贵被老村长给叫了去,还有王燕,就剩下吴小玉和郑先农,对了,还有葛卫红。 “先尝尝牛奶。”葛卫红给大伙都盛了半碗,然后她也兴冲冲地端起来,抿了一口,脸上便和李小梅一样,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哇,真好喝。”小当家嘴里赞了一句,嘴唇上还沾着白色的奶渍。 李卫国就提议说:“二哥,以后每天早上,大伙都来一杯奶,对身体有好处。” “成。”李卫军也点点头,既然对家人身体有好处,他也就不差这点儿。 要是换成原来,他可舍不得,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嘛。 这待遇可够高的,现在物资紧张,大城市的牛奶供应更是紧张。 许多城市,退休老干部想喝牛奶,都需要有关部门的特供证;孕妇和婴儿喝牛奶,都得妇产医院开证明。 所以每天能喝上牛奶,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吃完饭后,还剩了小半盆牛奶,李玉梅就突发奇想,又往里加了点水,加了点糖,说是要拿到外面冻冰棍儿。 就是没有冰棍模子,最后冻成了一个乳白色的大冰坨子,然后拿进屋里,砸成碎块。 大伙都尝尝,还算不错,带着一股奶香和甜味,凉丝丝的,吃得挺过瘾。 其实在这个时候,因为许多东西都买不到,所以大家的动手能力都比较强,许多东西都用土法自制。 比如夏天,天热没汽水,小娃子们就自己做汽水。 水瓶里加上点醋,然后再加上小苏打,老百姓俗称面起子,然后堵住瓶口使劲摇晃。 里面的醋和小苏打起反应,生成大量的二氧化碳气泡,喝起来十分爽口,那个时代过来的,基本都这么干过。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盒子往家转,过年嘛,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辛苦一年了,大伙好不容易放松几天。 为啥要规定每天吃啥呢,就是因为不常吃啊,平时难得吃到一回。 等到正月初七,早上吃完面条,田大贵也终于结束休假,准备返回县里。 李卫国也要跟着跑一趟,主要是把这些天攒的鸡蛋,都运过去,现在鸡蛋的数量都超过一千了。 而且那些鸭子也陆续开始产蛋,这个先不急,现在天凉快,蛋类保存的时间也长,李卫国的计划是,半个月出一次,能保证两千多枚的数量。 田大贵在前面开着小轿车,李卫国开着四轮子,在后面跟着。 四轮子的翅膀上,坐着李卫军还有刘罗锅家的大小子刘大勇。 后面车斗上面装着几只装牛奶那种铝制大罐子,一罐子基本能装一百斤,这时候都论斤,不论升。 李卫军和刘大勇的脸上明显都比较兴奋,因为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去奶站送奶。 辛苦这么长时间,终于要有收获了。 “二哥,大勇,你们得把开小四轮学会喽,以后每天都得跑一趟呢。”李卫国朝着身边的两个人说着。 现在这月份还好说,等到夏天的时候,要是用牛车送奶,到公社估计也就快变成酸奶了。 “我现在也差不多能开了。”李卫军在空闲的时候,也练车。 听二哥这么说,李卫国就把驾驶位让给他,正好他还能坐在旁边指导。 一路突突突的就到了公社奶站,本来以为他们是来得早的,结果前面都来了好几辆大马车,都是别的生产队来送奶的。 他们的情况,和大馒头屯略有不同,还没搞分田到户的试点,所以奶牛还都是生产队的公有财产,没搞承包。 大家都是同行,见面了自然都亲热地聊上了。 李卫国则凑到王小乐那边,看他对牛奶进行初步的检测,然后旁边有人过秤入账。 结果在过秤的时候,就看出来差别了,其他几个大队,基本上都是一百多斤,不到二百斤的牛奶。 到了李卫国和刘大勇这,一过秤,总共是将近四百斤。 把其他大队的送奶员都给吓了一跳:“你们大馒头屯养多少奶牛?” “不都是二十头吗?”刘大勇回道。 其他几个人对对眼神,其中一个人哼了一声:“那你们大馒头屯,肯定往牛奶里兑水啦!” “瞎说,我们这牛奶老纯啦!”刘大勇一听就来气了,这事可不能忍。 李卫军比他沉稳多了,炯炯的目光扫扫周围那些人,然后开口道:“奶站这边有检验员,谁敢掺假?” 是这个理儿,其他大队的人都互相望望,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过他们心里还是想不明白,都是一样的奶牛,凭啥你们产奶量那么多,就跟拧开自来水龙头似的? 于是就有人开始套话:“你们都给奶牛喂啥饲料?” 李卫军也没藏着掖着:“主要是两部分,粗饲料主要是青储玉米秸秆,精饲料是我们自己配置的,里面有豆饼、麦麸子再加上玉米面。” “你们还喂精饲料,难怪呢。”周围的人直咂嘴,去年闹灾荒,社员都吃返销粮,哪有多余的饲料喂奶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冬天的时候,奶牛没有青草吃,整天也就嚼点干巴草,什么豆皮子、谷草,甚至包米杆子啥的,所以他们这几个大队的奶牛,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 这种情况下,产奶自然比较少,一头奶牛,一天也就能挤几斤奶,而且还得预留牛犊吃的。 而瞧瞧大馒头屯,将近四百斤牛奶,算下来,一头牛一天就是将近二十斤牛奶的产量,实在有点吓人。 这还是冬天,这要到草木茂盛的季节,那肯定更多。 其实李卫军和刘大勇心里也纳闷呢,他们都是第一次养奶牛,也不知道产奶量具体是多少。 刚才瞧着其他大队的车上,基本就俩奶桶,而且还没装满,他们还琢磨,是不是都叫社员给喝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那些地方还没分队呢。 现在听这些人质疑,李卫军才明白:原来咱们养的奶牛,奶水竟然这么多! 这当然是好事,同样情况下,回报就更多。 最关键的是,他瞧着其他人羡慕的眼神,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出售给奶站的牛奶,是一毛二分钱一斤,这个价格是真够便宜的。 不过考虑到,牛奶要经过运输,加工等各个环节,才能运送到大城市,利润被摊薄也正常。 城里的一瓶牛奶,价格也就在一毛八分五。 李卫军他们这次运过来的牛奶将近四百斤,一共是四十块钱出头。 不过这钱是一个月一结算,现在不能马上到手。 即便如此,李卫军和刘大勇这俩人也好不兴奋,心里默默算一笔账:一天四十,一个月就是一千二百块啊。 就算扣掉一半的饲料钱,那还能剩六百块,两家均分,每家每月三百块! 这一个月下来,就顶以前一年的收入啦,这哥俩当然是喜上眉梢。 李卫军核对一下之后,就在账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转回身,望向一直看热闹的三弟,叫了一声:“国子!” 李卫国当然知道二哥想表达什么,于是使劲点点头。 自从李卫国承包水库之后,成了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当二哥的,虽然高兴,但是心里难免惭愧。 这下好了,养奶牛也产生效益,而且还不低,李卫军也终于能挺直腰杆。 卖完牛奶,李卫国要去县城,李卫军则开着四轮子回村。 另外几个大队的送奶员,也爬上车斗,他们准备跟着去大馒头瞧瞧,人家那奶牛咋养得这么好呢? 众人到了大馒头屯转了一圈,立刻被惊艳到了,瞧瞧人家这奶牛,熘光水滑的。 然后他们就越瞧越纳闷:俺们那同样也喂这青储饲料,也没见奶牛这么上食啊? 他们确实没喂精饲料,可是差别也不至于被拉开这么大呀。 搞不懂,越看越搞不懂。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奶牛运回来之初,也不大喜欢吃青储饲料的。 还是李卫国做了点手脚,奶牛才适应过来。 等到后来,李卫国看到二哥承包了奶牛,就隔三差五的,给奶牛们饮点加料水,所以产奶量才会显着提升。 这其中的秘密,外人当然瞧不明白了。 李卫国坐进田大贵车里,车里还有高大林,他们先来到罐头厂,罐头厂也是今天上班,王军和张星两个人,正领着工人进行大扫除呢。 一般第一天上班,都是搞卫生,主要是叫大伙都收收心。 罐头厂去年第一批招工,一共招了九十多人,算上王军这伙人,也有百名职工,初具规模。 其中一半是年轻人,素质都不错,最低也是初中学历。 剩下的就是退休的老工人了,说是退休的,其实大多数也就四十多岁,都是为了叫子女早点接班。 四十多岁,其实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有精力,同时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李卫国瞧瞧,这些工人的精神状态都不错,主要是罐头厂的待遇高,大伙心里都充满希望。 看到田大贵,碰到的人都亲热地打招呼。怎么说呢,田大贵这个人,本来就是大老粗,更不会端架子啥的,所以在工人眼里,非常有亲和力。 田大贵也乐呵呵地回应着,还能跟人家拉拉家常,问问过年的情况。 这时候,迎面过来一个穿着一身劳动布工作服的中年人:“田经理,咱们厂子啥时候生产啊,这车间里的机器都闲着,你还月月给我们发工资,总得给我们找点正经活,也不能整天打扫卫生啊!” “老岳,甭着急,山上的野菜还得俩月呢,这俩月先把机器都摆弄熟了。”田大贵嘴里安慰着,还拍拍那人敦厚的肩膀。 然后他又给李卫国介绍:“这是车间主任岳建国,这是俺老家人,算是最亲的,俺要认他干儿子,这小子还不干。” 李卫国也笑着伸出手,他对这位岳建国的印象不错,这年头,像这种以厂为家的工人,值得尊敬。 岳建国也打量一下李卫国,只见李卫国仪表堂堂,可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农村娃,岳建国眼里也露出几分敬意。 毕竟谁都知道田经理是外商,老有钱了,估计有的是人乐意给田老板当干儿子,这位都能经得起诱惑,可见真不是一般人。 他并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年轻人,才是罐头厂真正的幕后大老板。 岳建国和李卫国握手之后,嘴里又说道:“我们这些工人都知道,田老板虽然是外商,但是实际上是自己人,光拿钱不干活这种事,实在心里有愧。” “而且,咱们这生产线组装上之后,大伙虽然都培训了,可是没实际上手,也担心到时候出问题,最好先练练手。” 田大贵伸出巴掌,拍拍岳建国的肩膀:“老岳啊,没米做不了饭,没有原料,咱们也没法开工,俺也没法子,先等等。” 李卫国听得倒是心里一动,他熟悉山林里面的情况,还真想起来一样比较适合的菌类,于是说道:“大贵叔,岳主任,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国子你说的肯定成啊!”田大贵对李卫国太有信心了。 岳建国也满眼渴望地望向李卫国,他也想听听,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李卫国这才继续说道:“大贵叔,你记不记得了,咱们这边的林子里面,每年入冬和刚开春,都会长一种蘑孤。” 田大贵卡巴几下眼睛,然后使劲一拍大腿:“对呀,国子你说的是冻蘑,俺咋把这茬给忘啦!” 在他们这里,每年的十一月份,落头场雪之后,才会在杨树柳树这些阔叶木干枯的树桩根部,冒出来一种蘑孤,因为不怕冻,所以当地老百姓都叫冻蘑。 其实就是野生的金针孤,色泽金黄,个头不算大,菌盖跟硬币那么大,油汪汪的,一簇一簇生长,发现就是一大堆。 这种野生金针孤每年生长两季,一个是入冬,另外一个就是开春。 山上的雪刚化,这蘑孤就能从冰雪中生长出来,用当地老百姓的话来说,老尿性啦。 今年雪大,估计再过几天,就到了这种野生金针孤的生长旺季,正好适合采摘。 听了李卫国的提醒之后,田大贵也想起来了,不过他也不是任嘛不懂,在激动过后,又有了个疑问:“国子,岛国那边以前没见过这种菌类,不知道有没有人吃,万一咱们做出来,卖不出去,那不就砸手里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们算是开眼了 生产这类罐头,成本比较高,以国内目前的消费水平,很显然卖不动,全仗着出口呢。 田大贵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他也在那边生活好几年呢,多少熟悉一些情况。 李卫国思考了一下:“这个主要还是要靠宣传,这样,咱们第一步就是准备个照相机,把这种蘑孤生长的环境都拍摄下来,到时候就主打它不畏寒冷的特点,在冰雪里都能生长,这种顽强的生命活力,吃了当然能提升人体的抵抗力。” “高,实在是高!”田大贵竖起大拇指,他也觉得肯定能把那些岛国人忽悠上道。 他在那边生活几年,深知岛国人对菌类的狂热。 尤其是有些蘑孤,因为形状比较像那啥,所以岛国人认为吃啥补啥,十分受追捧。 连岳建国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丝毫没有经过任何营销洗礼的这代人眼里,李卫国这种创意,那简直是神来之笔。 初步制定出这个计划之后,田大贵就张罗着请广播局的记者,因为记者有照相机,会照相,一般人可摆弄不了这个。 李卫国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就会用相机,大贵叔你把相机弄来就成。” 岳建国更服气:连照相都会! 这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照相机,更别说会用了。 不过李卫国和田经理说的那种蘑孤,到底成不成,产量如何,岳建国都不清楚,于是他提议,找厂子里的技术员,一起去山上瞧瞧。 “岳主任,等我回去的时候,就带上你们。”李卫国约摸着,今年过年完,现在山上也开化了,差不多也应该有金针孤开始冒头。 然后,李卫国就开着小轿车,车里拉着鲜蛋,前往副食品商店。 田大贵也跟着,毕竟他是罐头厂名义上的领导,要带上公章之类的物品。 到了副食品商店,小轿车刚停在大门外,那位胡主任就满面春风地迎出来:“小李,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来。”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然后介绍道:“胡主任,这位就是罐头厂的田中大贵先生。” “田中先生,久仰大名。”胡主任更热情了。 “你叫俺大贵就行。”田大贵一张口,地道的当地口音,把胡主任听得一愣。 他把客人让进店里,后面专门有几间办公室,让座喝茶,闲聊一阵,接下来还要去上级部门,做供应计划。 副食品商店归商业局管,像是牵涉到物资调配这些,都得局里说了算。 不过上面的工作,胡主任都给做好了,就是走个过场,一上午时间,就办得利利索索。 车里的鸡蛋也卸到商店,收购价格是六角钱一斤,毕竟这么多鸡蛋,也不能每次都一个个查数。 一斤鸡蛋,能称八到十个,因为土鸡蛋个头普遍要小一号。 不过金梅养鸡场的鸡蛋,比一般的鸡蛋大,平均下来,一斤能称八个。 算算价格,基本上是八分钱一个;商店的零售价是一角钱一枚鸡蛋。 毕竟人家商店这边,也是要占一部分利润的。 事情都处理完了,胡主任还邀请李卫国和田大贵去他家吃饭,明天就是他儿子结婚的日子,家里来了不少坐堂客,正好一起招待。 考虑到明天还要开车给接亲,李卫国就婉拒了对方,不过还是开车给胡主任送到家,也好认认门,免得明天找不到。 接亲这种事,李卫国就不掺和了,到时候叫田大贵领着王军就成,王军虽然没考下来车票,但是已经练会了开车。 等回到罐头厂,李卫国又给田大贵留了一张大团结,叫他明天帮忙随个礼份子。 “国子,还用你掏啥钱。”田大贵摆摆手。 “一码是一码。”李卫国把钱塞进田大贵的衣兜里。 在罐头厂吃完饭,李卫国就张罗着回村。 王军开车,车里拉着岳建国和王技术员以及张星,把李卫国他们送回家之后,王军再开车回来。 坐在副驾上,李卫国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这是田大贵派人买的,经典的海鸥df-1相机,售价四百七十六元。 在人均月工资三十元的年代,这部相机,是当时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神机,而且还凭票供应,票是没有的,不过以罐头厂的名义来购买,还挺顺利。 相机贵,胶卷也不便宜,能买得起相机,也不一定能用得起胶卷。 这款相机,李卫国还真用过,很快就摆弄明白,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皮套里面。 等小轿车开进大馒头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到了李卫国家,都已经吃完饭了,李金梅一瞧来了客人,连忙又下地做饭。 好在过年预备的吃喝还有呢,不大一会,就端上来一只熏兔,一个熟食拼盘,又煎了一盘鸡蛋,炒了个酸菜粉儿。 李卫国给大伙倒上酒,王军开车,就没叫他喝,王军吃饱饭就先回县城,李金梅又给他装了些鸡蛋带回去,给家里的爷爷。 岳建国酒量还不错,李卫国又请来王大拿陪酒,正好明天陪着一起上山。 他们正吃着呢,吴小玉和葛卫红就来了,还拉上王燕和郑先农。 看到家里有客,吴小玉打了个招呼,就招呼李玉梅,准备去知青点那边复习。 “小玉姐,等一会儿。”李小梅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指指柜盖。 “照相机!”葛卫红眼尖,一眼就认出来。 小当家早就打算照相了,镜框里只有她的一张照片,还是没记事儿的时候拍的。 只是她也知道照相机和胶卷都是贵重的东西,所以没敢跟三哥请求。 正好小玉姐姐她们过来,李小梅就准备多拉几个同伙。 “三哥,等你吃完饭,给我们照相行吗?”李小梅凑到李卫国身前,大眼睛里满是希望。 你个小鬼头,李卫国伸手扒拉一下小妹的羊角辫:“行!” 李小梅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赶紧招呼其他人梳洗打扮。 这年头照一次相,老重视了,必须穿上最好的衣服,把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 等李卫国吃完了,好家伙,只见北炕的炕沿上,整整齐齐坐满了人,腰板都拔得熘直,就等着开始照相呢。 李卫国也忍不住笑:“没事,咱们多照几张,好几卷胶卷呢,来,大姐,四妹,小妹,先给你们姐仨照一张。” 李卫国也一直想有一架相机,把这个年代最真实的生活永久留存下来。 其他人都先站起身,李金梅居中坐在炕沿上,左边是李玉梅,右边是李小梅。 李卫国瞧了瞧,背景是报纸湖的墙,还贴着一张胖娃娃抱着大鲤鱼的年画,用这个背景就好。 然后他就开始指挥:“小梅,笑一点,别紧张,放松,放松……” 小当家正在那瞪圆眼睛,一眨不眨的,身体也一动不敢动,都快僵了,听三哥这么一说,浑身一松,差点直接瘫在炕沿上。 “小梅,就像你平时那样,笑眯眯的,美滋滋的。”吴小玉也笑着在旁边当参谋。 小当家点点头,第一次照相,确实有点太紧张。 等把小妹的状态调整好,李卫国又继续指挥:“玉梅,把你的两个辫子垂在胸前,把刘海往两边理理,大脑门露出来;大姐,你的两只手,搭在老四老五肩膀上,自然一点,好,别眨眼睛,我数三个数就开照。” 伴着卡察一声响,感情深厚的三姐妹,便在此刻定格。 “哎呀,终于照完了,好累呀!”小当家又眉开眼笑起来。 “你呀!”李玉梅伸手去戳她的脑门。 而李金梅则宠溺地望着两个妹妹打闹。 卡察一声,李卫国又照了一张,这一张才是他想要的,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哥,照片呢,快点叫我看看。”李小梅噔噔噔跑到李卫国身前。 “哪有那么快,胶卷还得去照相馆洗印之后,才能出照片。” 李卫国安抚一下着急的小家伙,然后又指挥起来:“学习小组都就位,给你们合照一张,都自然一点,平时咋学的,现在就咋样,葛卫红,你别老抬头瞅我!” 伴着卡察一声,学习小组的成员,也留下了一张难忘的合影:郑先农坐在正面,戴着眼镜看书,神情专注。 李玉梅正和吴小玉探讨着什么,两张素雅的脸庞,似乎都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葛卫红则微微皱眉,似乎遇到什么难题。 对了,还有一个小学生,李小梅正抱着一个大部头,认真地看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李卫国以后还准备把大姐喂鸡的画面,郑先农在大棚里劳作的画面,二哥挤牛奶的画面等等,都用镜头记录下来。 “下边来个合影,郑大哥,你和我大姐照一张。”李卫国继续照相。 “好!”葛卫红拍起巴掌,没她啥事,高兴个什么劲。 郑先农一本正经地坐在炕沿上,李金梅却有些害羞。 “都订婚了,有啥不好意思滴。”屋门被推开,赵广定熘达进来。 李金梅这才含羞坐在郑先农身边,两个人中间保持着半尺的距离。 郑先农文质彬彬,瘦削的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李金梅用手搅着辫稍,俏丽的脸庞带着一股英气。 这俩人给屋里人的感觉,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儿。 “燕子姐,轮到你跟我二哥了!”李卫国又给王燕和李卫军来了一张合影。 等照完之后,葛卫红上来抢走相机:“这回轮到你和小玉了。” “你会不会照啊?”李卫国还有点不放心。 葛卫红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准备。 两个人也在炕沿坐好,李卫国伸手帮着吴小玉整理一下刘海,把额头上那个澹澹的疤痕遮挡。 这回轮到葛卫红折腾了:“国子,你们俩拉着手,再靠近一点;小玉,你的眼神要含情脉脉的,懂不懂,哎呀,最好还是搂着照一张……” “你拉倒,就这么照。”李卫国也气乐了,现在照结婚照都得规规矩矩,你还叫我们搂着? 等照完之后,赵广定嚷嚷开了:“国子,去俺家呗,给俺们照一张全家福!” 一旁的王大拿也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滴。 “等白天再照,晚上的效果还是差一些。”李卫国当然答应,买胶卷和洗相片的钱,对他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伙这才乐呵呵地散了,到晚上休息的时候,李金梅姐几个就出去找宿,反正农村都这样,家里来了客人,住不下了,家人就去左邻右舍住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国起来就去水库那边先忙活一阵。 冬天夜长,岳建国和王飞技术员也早都睡醒,起来跟着李卫国一起去瞧瞧。 到了鸡场这边,李金梅已经开始喂鸡,瞧着一群群的鸡鸭,岳建国二人也暗暗吃惊。 等到赵广定把鹿群都赶出来,这两位更震惊了,王飞忍不住惊叹:“国子,养这么多家禽和梅花鹿,你这家底儿可够大的。” 赵广定甩了下鞭子,接过话茬:“这都不算啥,国子去年冬天,光是水库里的鱼,就卖了两万多斤呢。” 岳建国和王飞彻底无语,他们算是开眼了。 以前还以为,在农村就是种地,土里刨食,结果李卫国家的情况,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等到那群候鸟都撒出来,就全都起飞。 这帮家伙现在都养成习惯了,每天都得飞几圈。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已盼春来归! 回家吃过早饭,一行人收拾利索,就准备上山。 李卫国背着个大背篓,王大拿背着枪,领着四条猎狗,岳建国他们俩不常上山,空着手能跟上就不错了。 出了村,放眼望去,山坡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露出下面一条一条枯黄的底子。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路边有喜鹊喳喳地叫着,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即将来临。 一行人走在路上,积累了一冬天的白雪,也渐渐融化成冰晶,鞋底落在上面,发出哗哗的声响。 走着走着,李卫国感觉有点不对劲,转身回头望望,只见后面一里地之外,正有一只大驼鹿跟着,隐隐还可以看到,驼鹿身后拉着个爬犁。 李卫国不由得停下脚步,很快,驼鹿就赶了上来,大长腿可真没白长。 而爬犁上坐着的李小梅,正望着李卫国笑呢:“三哥,我们也去,你可别忘了,我是采蘑孤的小姑娘。” 李卫国宠溺地揉揉小妹头上的绒球帽子,然后看到爬犁上的吴小玉也正微笑地望着他,旁边还有葛卫红,也一个劲点头。 好,那就一起去,反正这趟进林子,也不往远走,下午就回来了。 于是李卫国叫岳建国和王飞也坐到爬犁上,这犴达罕力气大,拉几个人太轻松了。 就算有些地方雪化没了,露出枯草,这家伙也照样拽着爬犁,一点都不费劲儿。 “哥,前面有片杨树林,咱们进去看看?”李小梅跳下爬犁,刚走出几里地,还没正式进山,不过路边有好几片杂树林。 岳建国回头望望,还能瞧见村子里烟囱冒烟呢,于是都囔一声:“离村子这么近,能有蘑孤吗?” “看看就知道啦。” 李小梅手上拎着个小筐,就奔着林子跑去,路过一个下坡,脚底下一滑,小丫头在地上滚了几下,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沾着的残雪,啥事没有,继续往前走。 “等等我。”葛卫红也追了上去,刚到林子边上,也是脚下一滑,坐在地上。 “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李卫国大笑。 “少来,镜头盖都没拿下来呢。”葛卫红刚要爬起来,然后嘴里就欢叫起来,“蘑孤,我看到一堆蘑孤!” 林子边上,折断的树木比较多,有不少干枯的树桩子。 葛卫红蹲在一个树桩子跟前,指着根部簇生的一堆蘑孤。 大伙也都奔过来,别说,真有蘑孤啊。 只见旁边还有没彻底化开的残雪,还积攒了一小汪水,水面微微结着冰碴。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丛棕黄色的小蘑孤头,不畏寒冷地生长着,叫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 这一簇野生金针孤,估计有上百个,葛卫红想要伸手采下来,却又有些不舍。 “先别动,我照一下,小梅,你来采蘑孤,我给你照相。”李卫国也蹲在地上,找好角度,然后端起照相机。 偏心,葛卫红嘴里都囔一句,然后又拉着吴小玉,去周围寻找。 小当家拿着一把镰刀头,蹲在那簇金针蘑跟前,从根部割断,然后捧在手掌中,这一大堆,比她的巴掌还大出不少,金黄的蘑孤,映衬着小当家灿烂的笑脸,就像是盛开的花朵。 结果一个大长脸闯进镜头,是大驼鹿,把金针孤咬进嘴里,然后大嘴嘛哈地嚼上了。 在这个过程中,李卫国拍摄了好几张照片,连驼鹿抢食的画面,也拍摄下来。 然后他才满意地站起身,结果就听到葛卫红在不远处叫嚷:“我们又找到一堆,这次给我和小玉照。” 李卫国便笑着走过去,给这姐俩也照了几张采蘑孤的照片。 还真别说,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姑娘,再加上生机勃勃的蘑孤,画面很美。 那些枯树桩根部的金针孤真不少,连岳建国都看到一簇,也兴冲冲地用刀子割下来。 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便嗅到菌类特有的气息,带着几分大自然的味道,很好闻。 “不知道这种蘑孤的味道咋样?”王飞也闻了闻。 “等回去炒一盘尝尝就知道了。”岳建国的信心也陡然增加,起码从数量上看,这种金针孤有进行加工的基础,不然的话,要是太过稀少,那就不值当开工了。 这时候,李卫国发话了:“行了,先别采,继续前进。” 葛卫红采上瘾了,还舍不得走,被小当家给拽着胳膊:“等回来的时候再采,不然背着还怪沉的。” 队伍继续前进,随着天气渐暖,明显可以看到,鸟兽也越来越多。 路过一片柳条丛的时候,李卫国停下脚步,从柳条子上边摘下来两个椭圆形的东西,有手指甲大小。 外壳是灰白色,上面还带着棕色的条纹,瞧着挺好看的。 “这边的洋辣罐儿可不少,有时间来采点吃。”李卫国跟王大拿念叨了一句,王大拿也点点头。 “这东西也能吃啊,到底是个啥呢?”葛卫红拿过来一个研究着,还要伸进嘴里,咬一下试试。 在她想来,应该是类似榛子松籽之类的。 “别吃。”李小梅连忙把她给拦住,“这里面藏着一只洋辣子,不能生吃。” 洋辣子! 葛卫红顿时被吓了一跳,这种虫子她还是知道的,长得花花绿绿,非常吓人。 最关键的是,身上还有蜇人的刚毛,被蛰一下非常疼,还要红肿好几天。 “国子,这东西也能吃,你可太坏啦!”葛卫红立刻声讨起来。 李卫国则笑着摇摇头:“烤熟可好吃了,不信你问问小梅?” 李小梅也一个劲点着小脑瓜,葛卫红这才半信半疑,于是也摘了几个,准备回去先尝尝。 这丫头胆大,只要是吃的,都敢尝试。 大伙又往前走了几里路,终于进了大山,大驼鹿也没法拉爬犁了,就把爬犁卸下来,这家伙也不瞎跑,就慢悠悠跟在队伍后面。 李卫国领着队伍,走了几片阔叶林地,这种野生的金针孤,松林里面没有,专门长在阔叶林枯死的树桩以及枯树的根部。 一开始,大伙发现一簇蘑孤,还都比较兴奋,后来就有点麻木,因为蘑孤太多了。 只要找到枯树,基本上就能发现一堆儿,一堆就不少。 岳建国和王飞则是越来越兴奋:真的有搞头!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李卫国就在雪地上升了一堆火,把带来的干粮烤烤,大家先垫一口,然后就下山回家。 他们也没多采,一共采了十多斤的样子,回家先尝尝,然后剩下的带回罐头厂,进行初步的化验。 毕竟是菌类,可含湖不得。 起码要知道,确实没有任何毒性,才能安心食用。 这一点很重要,虽然老百姓年年都吃,但是也保不齐就是安全的,有些有微毒的菌类,民间也一直在食用。 最主要的,就是化验一下这种蘑孤的营养成分,到时候才好进行宣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盾冻菇 回到家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多,天还亮着呢,这趟进山,基本就相当于游玩了。 李卫国把人都叫到自己家里,当然要品尝一下劳动收获。 这种野生金针孤不是生长在土里的,所以比较好收拾,择干净之后,放到开水里,稍稍打个水焯就行,不用煮太久。 一般的菌类,在食用的时候,都要用水焯一下,然后再用水过凉之后,是炒是拌,还是包饺子,那就随便了。 李卫国觉得,都得尝尝,于是凉拌了半盆,就是配料少了点,要是有点黄瓜丝和香菜点缀一下,那就更好了。 另外还炒了两盘,里面加了点黑木耳和蕨菜,用瘦肉丝炒出来,瞧着就有食欲。 至于饺子,那还是等明天早上再包。 几人刚要吃饭,就看到小轿车开到门口,田大贵领着高大林和王军他们急匆匆地下车,显然也都惦记着这事。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洗手吃饭。 “来,都动快尝尝,这可关系到咱们罐头厂能不能开工呢。”李卫国笑着让客。 岳建国夹了几根炒金针孤,入口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他使劲嗒几下嘴:“感觉比肉还好吃!” 李卫国也尝了一口,这种天然的味道,确实叫人心情愉悦,于是赞道:“这才是大森林的味道!” “好,这句话都能当广告词啦!”王飞也大为赞赏。 众人再尝尝凉拌的金针孤,清香澹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这个没有炒的受欢迎,不是说它不好吃,而是由食用者的情况而决定的。 这会儿的人,肚子里都没油水,所以不怎么喜欢吃清澹的。 要是那些整天大鱼大肉吃腻了的人,肯定就不一样了,应该更喜欢凉拌金针孤的味道。 总之,在吃过之后,大家的信心都更足。 田大贵嘴里还念叨呢:“以前也吃过冻蘑,咋没觉得这么香呢?” 吃完饭,李卫国等人就研究起下一步的工作。 罐头厂刚搭出来架子,大伙都没有经验,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展。 李卫国就提了提:可以在各个公社设立收购点,然后每天运回罐头厂,进行加工。 当务之急,是马上进行宣传,然后组织村民进山采集蘑孤。 这项工作,就必须是县里出面,把指示传达到公社,再由公社传达到生产队。 现在还没出正月呢,正是农闲时节,个个都在家里呆着,要是有赚钱的路子,相信会有不少人乐意干。 没看到,李小梅和葛卫红她们几个,就张罗着明天一起去采蘑孤呢。 “哥,要是收蘑孤的话,多少钱一斤啊?”李小梅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方面,就参照去年秋天采收山货的价格好了,区别就是,那时候把蘑孤采回来,要晾干之后再出售,所以价格要贵一些。 这金针孤就不用晾晒了,价格当然也就便宜一些。 李卫国斟酌一阵说道:“要是两毛钱一斤的话,感觉咋样?” “哇,太好啦,一天采十斤,就能赚两块钱!”李小梅一听,乐得直蹦高。 岳建国则微微皱眉:“这个价格是不是高了点?” 站在罐头厂的角度,他当然是希望价格越低越好。 废铁才几分钱一斤,这样一比较的话,金针孤两毛钱一斤,好像是挺高。 李卫国则摇摇头:“金针孤的分量轻,看着一大簇,实际上没多沉,一个人一天想要采上十斤的话,那太难了。按照一天采五斤蘑孤算,正好能收入一块钱,基本符合人均月收入。” 虽然觉得李卫国说的挺靠谱,但是岳建国却是一心想要降低生产成本,于是望向田大贵,在他想来,田大贵这个老板,肯定得压价? 田大贵咳嗽一声:“嗯,就按照国子说的办。” 到底谁是当家的啊?岳建国有点湖涂了。 李卫国则继续解释道:“这是咱们白山罐头厂第一次进行收购,所以价格不妨稍微高一点,也好闯闯名头,以后再收山野菜和蘑孤啥的,也容易一些。” 这时候王飞插话进来:“国子说的有道理,毕竟去年已经有岛国的商人来收购山货,将来肯定会存在竞争。” 李卫国也微微点头,觉得这位王技术员还是有点长远眼光的。 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田大贵他们,马上就回厂子,行动起来。 县里方面,需要田大贵去打招呼,这种事对当地来说是好事,应该没有问题。 李卫国还单独跟田大贵交代一下,叫他做好准备,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岛国那边进行宣传和推销。 光靠田大贵老哥一个,肯定不行,李卫国叫他先出面,给高大林和王军他们都办理护照,到时候出去也好有个帮手。 胶卷里面的照片,就回岛国那边冲洗好了,彩色胶卷,国内现在都不好找冲洗的地方。 不过李卫国还是叮嘱一下,叫田大贵找县里,给这些胶卷都开好证明,免得到时候没法过关,万一给当成秘密资料啥的给扣了呢。 至于宣传方面,李卫国又和高大林聊了好半天,制定了大致的计划。 到这时候,岳建国算是瞧明白了:这李卫国根本就是幕后的总指挥。 等把田大贵他们都送走,李卫国就去队长家里,叫上王队长,一起去老村长家,商量一下组织村民采收蘑孤的事情。 一听说还有这好事,老村长也好不高兴,他知道,冻蘑能持续二十天到一个月呢,要是勤快点,每家都能赚上几十块钱,这都能算一笔大收入啦。 研究完这事之后,老村长又乐呵呵地说道:“国子啊,听说你搞了个照相机,明天给我们家也拍一张全家福呗?” 李卫国也乐了:“村长爷爷,没问题,到时候,每家都来一张全家福。” 他也想明白了,反正到时候都得来找他,还不如主动点。 “好好好,还是国子仁义。”王队长也一个劲点头。 果然,到了第二天,李卫国就挎着相机,挨家挨户开始照相。 赵广定还非得拉着家人,去鹿场那边照,背景就是一群梅花鹿。 用他的话来说:俺的这些弟兄们,也都算是家人。 李卫国给全体知青,也来了一张合影,就在他们知青点外面,男男女女,一共十多个人,留下了他们的青春回忆。 “国子,别人家都照完了,你们家还没照全家福呢。”葛卫红这丫头也不完全是没心没肺。 于是就在养鸡场这里,李家姐弟兄妹五人,也来了一张合影。 画面中,李金梅居中,左右两边是李卫军李卫国两兄弟,身前是李玉梅和李小梅。 李金梅一脸慈爱,李卫军则一脸严肃,李卫国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很有亲和力。 李玉梅文静,李小梅活泼,一家人和睦友爱,而又各具特色。 后来等到照片洗出来之后才发现,还有抢镜的,阿狸竖着大尾巴,也在画面里边。 李卫国的咯吱窝里还探出来一个搞笑的小脑瓜,是二驴子。 其实再仔细看的话,还有一个隐藏的,只不过一般人发现不了。 李小梅的脖子上,缠着一条毛茸茸的围脖,都以为是毛皮的呢,实际上,却是阿紫围在那里。 这围脖的保暖效果老好了。 到第二天,队里就下通知,号召大伙都进林子采蘑孤。 “真的假的,冻蘑也能卖两毛钱一斤,忽悠谁呢?”不少人都不相信。 赵广定就跟他们掰扯:“是大贵子的罐头厂,用蘑孤做罐头,这还能假?” “那还不跟捡钱似的!”村民们都激动起来,捡蘑孤就相当于捡钱了。 然后就看到李卫国领着一大帮知青,都背着大背筐,浩浩荡荡向林子那边进发。 队伍里边,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李小梅,驱赶着一只大驼鹿,拉着爬犁,爬犁上边,还放着好几个背篓。 村民都愣了一下,然后一哄而散,全都回家准备家什。 背筐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刀片或者剪刀。采摘野生金针孤,用剪刀其实最顺手。 一天下来,李卫国他们的队伍,平均每人都能采十多斤,收获非常不错。 两天之后,公社的通知正式传达到大馒头屯:白山罐头厂收购冻蘑,两角钱一斤,收购点就临时设在收购站。 村民们不由得一片欢呼,然后就各显神通,先去收购站卖一趟蘑孤再说。 李卫国叫其他组员继续进山采蘑孤,他开着四轮子,把这两天的收获,先运到收购站。 车上还有地方,有几家也搭方便车,一起来到收购站。 老远就看到收购站大门口拉着彩旗,还挂着一块醒目的大牌子:白山罐头厂临时收购点。 还行,这声势不错。 李卫国满意地点点头,把车开进院里。 院里停着一辆小轿车,原来是田大贵亲自在这边坐镇,本来这里是张星负责的。 他们原来这些街熘子,都被派到附近的公社,负责各个收购点。 这帮小子好歹在社会上混过,敢说话,比较会来事,倒是挺适合这项工作。 李卫国下车之后,只见一帮人围着田大贵,正听他讲呢。 田大贵扯开嗓门:“老乡们,俺叫田大贵,原来就是大馒头屯的。这个罐头厂就是俺开的,俺去岛国那边,还惦记着回家乡做点事,以后专门收山货,春天收野菜,秋天收蘑孤木耳,大伙多多支持!” 围着的这些人,都是来打听消息的,也不知道真假。 李卫国一瞧,正好就打个样,于是也扯嗓子吆喝一声:“大贵叔,俺们村的人来卖蘑孤啦,收不收啊?” “收,两毛钱一斤,泡完秤就点钱!”田大贵也挺配合。 李卫国他们这伙人采的蘑孤最多,一共有二百四十多斤。 张星先朝李卫国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就给他开票付钱,差几毛钱不到五十块,张星就乐呵呵地说:“这月份采蘑孤也不容易,给你们凑个整,一共五十元!” 五张大团结,被李卫国捻成一个小扇面,在手上啪啪甩了两下,声音清脆悦耳。 那群来这打听消息的人,立刻就呼啦一下散了,生怕自己跑得慢。 等到第二天开始,陆陆续续的,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卖蘑孤。 虽然也就十斤八斤的,换回去一两块钱,可是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动动腿动动手就能来钱,那跟白捡的有啥两样? 关键是,这冻蘑怎么也能采上半拉多月,那最少也能换个二三十块钱,一年的油盐钱都够了。 而白山罐头厂的口碑,也就在这种氛围下,一点一点积攒起来。 大伙渐渐也都知道,这家罐头厂的老板,虽然是从国外回来的,但是以前就是大馒头屯的,本乡本土,自然有着一份乡土情。 罐头厂那边的车间,也终于正式开工,一共两条生产线,只开了一条。 野生金针孤运到车间之后,先经过挑选和清洗,然后就可以进行加工。 现在还不能生产袋装蔬菜,只能用玻璃罐头瓶来封装,成本无形之中增加不少。 不过这些蘑孤罐头,也不在国内销售,主打的还是岛国、高丽这几个国家的市场,所以这点成本,还真不算事。 王飞技术员已经核算出生产成本:一瓶蘑孤罐头,里面的金针孤是200克,其它的都是水。 虽然是焯过水的金针孤,要是鲜的,八两左右,就能出二百克成品。 八两金针孤才多少钱,一毛六分。 再加上罐头瓶、人工、机器、水电等等,一瓶蘑孤罐头的成本,将将能到五角钱。 当然了,这里面还没算以后的运费,这个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开工之后,果然发现一些问题:比如清洗车间,其实需要的工人才是最多的。 厂子里现有的工人不够用,那就招临时工好了,反正就是挑选和清洗蘑孤,也没啥技术含量。 生产线在具体的运转中,也会出现一些小问题,这个都是随时出现,随时解决。 整体情况比李卫国预想的还好,基本能够顺利运转。 唯一的一个大问题是:短时间内,大量的蘑孤集中加工,就算机器二十四小时运转,也忙不过来。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没法子,这个问题以后加工山野菜也会遇到,因为这些山货,都有着明显的季节性。 大伙凑到一起研究,也没找出来啥好法子,正好李卫国也到罐头厂来查看,于是被田大贵给逮住。 “实在没法子,那就只能先把蘑孤焯水之后,再用盐腌制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加工。”李卫国还真给出了一个法子。 王飞一拍巴掌:“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包括山野菜在内,都可以用这个方法,后续再去盐,返青,基本跟新鲜的一样。 问题得到解决,高大林就跑了车间一趟,很快就抱了几瓶蘑孤罐头回来:“国子哥你瞧瞧,这就是咱们自己生产的罐头!” 罐头瓶子上面还没有贴商标,所以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 一朵朵金黄色的金针孤,都是蘑孤头朝上,看起来油汪汪的,就像是一朵朵打开的小伞。 “真漂亮!”李卫国嘴里也不由得赞了一声。 田大贵也乐呵呵地说道:“国子,还真别说,咱们做出来的这玩意,瞧着还真就想吃呢。” “确实有食欲。”李卫国点点头,然后转向王飞,“王工,化验的结果怎么样?” 王飞拿过来几张化验单:“和其它野生菌类的营养成分也差不多,主要是蛋白质和氨基酸以及维生素和各种微量元素的含量比较丰富,再有就是膳食纤维有助于肠胃蠕动,促进消化。” 李卫国眨眨眼睛:“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 随后他又向大伙解释道:“那么多菌类,人家顾客可选的非常多,凭什么非得买咱们的呢,所以一定要有特色,别的菌类所不具备的特色,才能吸引顾客的眼球,产生购买的欲望。” 周围的人都听得似懂非懂,李卫国也不急:“就像是咱们现在认为,要是买手表,肯定是上海的好,买家用电器,都希望买岛国那边的,都是一个道理。” 特色嘛,王飞又把手上的化验单翻了几遍,然后摇摇头:“没啥特别的,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有一个问题没整明白,就是这种蘑孤,为啥不怕冻呢?” 还真别说,李卫国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多少知道一点:“这野生金针孤抗氧化能力特别强,而且表面能分泌一种类似蜡质的物质,在表面形成一种保护层,就像咱们人穿上棉衣服一样。” 说完他也哈哈大笑:“这个就是它最大的特色啊,就说这种金针孤里面首次发现一种特殊物质,咱们就围绕这一点做文章!” “国子,你的意思是说,吃完这种蘑孤,也比较抗冻是?”田大贵反正是这么理解的。 “差不多,总之就是这种物质呢可以增强身体的抵抗力,不仅仅是抗冻,主要是防癌抗癌防辐射,就像给人套上一件防护服,听说岛国那边,都比较怕辐射。”李卫国决定,把这个特点作为主攻的方向。 至于怕辐射的原因,可能跟几十年前扔的两个蘑孤弹有关系,把岛国人都吓怕了。 王飞比较实诚:“国子,这些效果估计也能有点,可是肯定不能那么神,咱们要是那么宣传,会不会有点假?” 李卫国则摆摆手:“有效果就成,总之咱们这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完全可以放心食用,对了,这种物质,就叫金盾!” 虚假广告多了,像李卫国这种,都算是有良心的了,毕竟野生金针孤的品质是有保障的。 旁边的高大林连忙把这些都记下来,以后宣传的时候都用得上。 至于野生金针孤的名称,最后也是李卫国确定的:金盾冻孤。 那一顶顶金色的蘑孤头,可不就是一面面金色的小盾牌吗? 等李卫国把所有环节都大致设计完,然后就可以叫印刷厂那边制作商标了,至此,首款产品算是完成包装。 包装,大伙算是学到了:原来还可以这么搞啊! 就是王飞还有点担心:到时候不会找咱们,说是弄虚作假? 没法子,这时候的人,普遍太实诚。 “还有一个事,国子,咱们这蘑孤罐头,你打算卖多少钱一瓶?”田大贵又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李卫国又望望岳建国:“生产成本将近五角钱是,再加上运输成本,估计价格就得超过一块钱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如今罐头属于高档商品,最普通的水果罐头,价格也在八毛钱到一块钱之间,平时根本就舍不得买来吃。 一般都是看望长辈买两瓶,或者是家里的孩子生病了,大人狠狠心,给娃子买一瓶罐头治治病,当然是治馋病了。 还真别说,一般的娃子吃了罐头之后,还真就好了大半。 大伙都认为,从这个对比来看,他们出产的蘑孤罐头,好像真没啥优势。 这金盾冻孤再好,能有糖水山楂好吃啊? 于是岳建国试探着说道:“那不算运费的话,咱们的出厂价就卖八角钱怎么样?” “好像有点贵,一瓶赚三毛多,有点吓人。”张星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要不就出厂价定在七毛钱或者六毛钱,要不六毛五分钱也行。”田大贵也觉得有道理。 李卫国听得直摇头:你们怎么都在几毛钱这晃悠,胆子就不能大点吗? 于是他向田大贵问道:“大贵叔,你在那边的商超,没了解一下这类产品的价格吗?” 田大贵抓抓后脑勺:“收购的山野菜和菌类,都是干制或者腌渍的,到那边再精加工出售,跟咱们这罐头不一样,价格都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 说完之后,看到除了李卫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田大贵就又解释一下:“俺说的是日元,日元不咋值钱,俺兑换美金的时候,一美金能换二百多日元。” “咱们国家的货币,一美金能换一块五左右,这样折算一下,一百日元,大概等于咱们这边七毛多钱。” 大伙这才听明白,刚才他们真被吓到了。 “那正好,咱们出厂价就是一百日元。”岳建国又说了个价格,他总感觉好像卖那么多钱似的,一百元啊。 其他人也都觉得可行,却只有李卫国一个人摇头:“不能这么算,和外国人做生意,我们的眼界要放开,你们知道,在岛国那边,一个普通人的月收入是多少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还真是塞翁失马啊 大伙都摇摇头,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最后还是田大贵说道:“要是按照咱们国内的货币,那边的人,每个月大概能赚一万块。” 差距这么大的吗? 众人听得再次无语,一个月赚一万块,咱们一个月才赚十块,好家伙,最少差二百倍。 于是李卫国继续说道:“所以,咱们这罐头,出厂价最低也得是一千日元一瓶。” 大伙心里快速开始算账:一千日元,那就相当于这边七块多钱,哇,那样的话就赚大啦! 一时间,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李卫国轻轻摆摆手:“记住,这是我们的底限,在开始谈判的时候,价格要从一万日元一瓶谈起。” 周围的人都听傻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着李卫国,这样的价格,简直颠覆他们的想象。 “一万日元很多吗,听说那边的首都,打个出租车都得花上一万块。”李卫国望向田大贵。 田大贵也艰难地点点头,这就是两个国家现在的差距,有点令人感觉绝望的那种。 就好像一场长跑比赛,你刚出发,人家都快到终点了。 不过李卫国倒是信心满满,因为他知道,几十年之后,华夏就会超过岛国。 虽然因为人口基数比较大,平均下来还有差距,但是这种追赶速度,已经可以说是坐着火箭追赶了。 人们都沉默了一会儿,高大林便拽住田大贵:“大贵叔,你跟我好好说说那边的情况,咱们得先好好了解一下,不然的话,俩眼一抹黑,容易把事情办砸喽。” 王军也一脸凝重地跟着点头:“没错,咱们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呢,结果到最后,人家才是占了大便宜。” 李卫国也朝这两位望望,颇为欣慰,懂得主动去转变思想,证明肯定还能有进步。 而大伙的信心和斗志,也彻底被激发出来,想想可能存在的巨大利润空间,每个人身上都充满干劲儿。 还有一件事,李卫国也提了提:光靠着松江县一个地方,采收的蘑孤肯定有限。 这种野生金针孤,因为天冷,基本也就能生长一茬,采完今年开春就没了。 再加上份量比较轻,不压秤。所以有必要扩大一下收购的范围,比如周边临近的几个县,都可以设置收购点。 如果最后就生产几千瓶罐头,那就没啥意思了。 从最近几天收购的蘑孤数量来看,光指着他们一个县,最终能收上来一两万斤就不错了,产量还是不够看。 把罐头厂这边的事情安排完,李卫国就直接回家,反正路线方针都制定好,剩下就是靠这些人去执行了。 他又跟着大部队采了两天的野生金针孤,也就是被命名为金盾冻孤的,然后时间就已经到了正月十五。 按照阳历,已经是三月一号,开学的日子。 不过今年因为赶上了元宵节,所以明天才是返校的日子。 过节了,李卫国决定休息一天,采集队就没进山。 但是村里还是有不少人都成帮结伙进了林子,好不容易有了这次能赚钱的机会,大伙都想抓紧时间。 元宵节,李卫国又把吴小玉几个人叫到家里吃饭,还蒸了一帘子元宵。 “哇,真香!”李小梅还是第一次吃元宵呢,元宵馅儿又香又甜,小孩子当然最爱吃。 这在农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根本就没地方买去,城里供应元宵,还得凭副食本呢。 这元宵,还是李卫国通过副食品商店的胡主任才买到的,一共买了十斤,回来之后,给老村长家和王队长家,以及王大拿和赵广定这几家分了点,也就没剩多少啦。 吃完饭,李金梅就给李玉梅收拾东西,明天又得回学校补习。 这一个寒假,李玉梅总算是稍微涨了点肉,小脸紧绷绷的,有了点肉感,看上去不那么像柴火棒儿。 而更大的收获,则是来自于学业上的,她感觉到自己全方位有了提升,信心也更足。 “玉梅,加油!”吴小玉和李玉梅关系最亲密,也帮着收拾行李。 “一起加油!”李玉梅握握拳头,再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预考,然后到七月份,正式高考,真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四姐,把这个带上。”李小梅把两罐子咸菜,塞进四姐的包里。 咸菜是用芥菜疙瘩炒的,里面加了瘦肉丁。 李金梅又拿来十几枚煮鸡蛋,李卫军还用滴流瓶子给灌了一瓶子牛奶:“要是天天能给你送一瓶牛奶就好了。” 牛奶确实养人,喝了将近半个月,每个人都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好像增强了一些。 李卫国从柜子里拿出来两袋奶粉,塞进李玉梅的包里:“别舍不得喝。” 看着鼓鼓囊囊的大包,李玉梅使劲点点头,她的眼圈有点发红。 但是很快她就昂起头,就像是一名出征的勇士:“我一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等到天黑了之后,早早就把灯都打着,仓房里没点灯,就点一根蜡烛。 还有小娃子们,都拎着小灯笼,在当街晃荡。 按照习俗,正月十五,小娃子们都要去井沿儿聚齐,然后在井沿的冰上打几个滚,这样一年就能健健康康的不长病。 回来的时候,还要抱上一块大冰块,放到自家院子里。 家里的男人也有事干,正月十五要去坟地,给过世的长辈送灯,也得亮亮堂堂的嘛。 等到天黑之后,李卫军和李卫国哥俩,也一起去村子的坟茔地。 天上挂着通亮的大月亮,沿途碰到不少村民,都拿着自制的灯。 多数是用白纸湖的灯,用秫秸当骨架,到地方之后,里面点上一根蜡烛。 也有做冰灯的,当然不是像后来什么冰灯游园会那种五颜六色形态万千的冰灯,就是自制的简易冰灯。 头一天晚上,在喂得罗,也就是小桶里面装半下子凉水,放到外面慢慢结冰。 结冰的时候,都是从外而内,等外表都冻了一层冰之后,就把里面的冰坨子倒扣出来,把中间没冻的水放掉,就是一个最简易的冰灯了。 到时候中间点一根蜡烛,因为冰都是透明的,所以格外亮堂。 前两年管得严,这些事情都是禁止的,现在也没怎么有人管了,所以大伙又把这些老习俗渐渐捡了回来。 坟茔地距离村子也就三四里的样子,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一堆堆的火堆,向这边延伸过来。 在当地,把这个叫撒灯,就是用煤灰或者锯末子之类,绊上柴油,每隔几米,用铁锹搓一堆放在地上,点燃之后,就像一条火龙似的。 等到了跟前一瞧,原来是赵广定,拽着个爬犁,爬犁上面放着好几个大盆子,里面装的都是拌好的锯末子。 “过节了,接先人回家瞧瞧,俺也娶上媳妇,不会一辈子打光棍了。”赵广定嘴里乐呵呵地说着。 有人接茬道:“广定,你娶媳妇也没用,没生儿子,那就是断了后,你家祖先一来气,肯定也不会保佑你。” “谁说的,告诉你们,俺家翠花怀上啦!”赵广定又用铁锹搓了一堆,铁锹上沾着些煤油,所以不用点,直接就着了。 赵翠花还不到四十岁,而且以前有老底儿,生养孩子肯定没问题。 李卫国也替他高兴:“广定叔,恭喜啊,这回可真要当爹啦。” “嘿嘿。”赵广定嘴里乐呵着。 他这个当爹的没正事,耽误了一代人,要是和同龄人相比,不少都有孙子了,他这才要有孩子。 大伙一路往前走,遇到火堆儿,李卫国就用小棍儿扒拉两下,火堆就又重新烧得旺起来。 等到了坟地,李卫国哥俩来到父母的坟前,取出一根白色的蜡烛点上,粘到冰灯里,然后恭恭敬敬放下。 哥俩跪在坟前,磕了仨头,然后眼泪便嗒嗒掉下来。 李卫军嘴里还念叨着:“爸,妈,今年咱家日子好过了,你们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 李卫国也是悲从中来,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遗憾。 啪的一声轻响,蜡烛爆了个灯花儿,李卫军抹抹眼泪:“国子,爸妈知道咱们来了。爸,妈,有好消息,当年迫害你们的那些人,现在都开始遭报应了。” 听着二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李卫国默默地点点头:这才刚开始。 等到其他人招呼哥俩回走,他们这才一起离开。 远远回望,一簇簇亮点,照亮两个世界。 第二天,李卫国领着采集队继续进山,他们又忙活了一个礼拜,就转移阵地,去大棚那边干活,水稻的育苗工作,已经到时候。 这些天采摘金盾冻孤,整体收获还是不错的,他们这个采集队,下手最早,而且有李小梅的驼鹿牌运输车,所以效率也高。 平均下来,每个人赚了三十多块钱的样子。 这就不少了,不到半个月,赚了一个月的工资。 郑先农最高兴,又从每个人手里收走十块钱,水稻育秧的经费,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还有李小梅,也参加了前半段的采收工作,虽然后面一个多星期,因为开学没参加,不过大家还是一致同意,给她发全部工资,因为大驼鹿太好用了。 小当家又领了三十块钱,开开心心存进自己的储蓄罐。 别小看她的储钱罐,已经好几十块钱,普通的农户,家里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休息一天,大伙就进大棚干活,大棚里面温度更高了,冷不丁进去,感觉都有点喘不上来气。 外面冰雪还尚未消融,里面却热得冒汗,真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就像这边种小麦,叫“种在冰里,收在火里”。 小麦播种最早,地表刚刚化开一层地皮儿,就可以播种;而收获的时候,正是一年里最热的季节。 至于水稻,因为生长周期长,所以播种要更早,在旱地棚子里育苗,然后再移栽到大田里面。 郑先农看看挂在大棚里面的温度计,二十五度,基本能达到种子发芽的温度。 不过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温度会迅速降低,所以在出苗之前,还要覆盖上一层塑料布,起到保温的效果。 旱地育苗,是一项非常精细的工作,也没有机器,完全是手工操作。 第一项就是修整苗床,这时候也没有像以后那种育苗盘之类,所以全都手工修苗床。 一伙人修苗床,另一伙女同志则用筛子,开始筛秧土。 要把秧土筛得细碎细碎的,不能有一丁点小土垃坷。 秧土也没有卖现成的,所以是郑先农自己鼓捣出来的,以腐殖土为主,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儿,不知道成不成。 因为这个太关键了,涉及到出苗,到时候没有秧苗,咋插秧啊? 今年准备种水稻的人家也不少呢,除了李卫国和知青们,还有王大拿家和赵广定家等几户。 要是搞砸了,全都受影响,所以郑先农压力很大。 李卫国也瞧出来,便安慰郑先农:“郑大哥,放心,秧苗肯定没问题!” 这一点,他还是有保障的。 郑先农前些日子,也进行过发芽实验,出苗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又有了李卫国的保证,他心里也安稳不少。 忙活了一天,晚上收工的时候,大伙刚换上衣服,出了大棚,就看到赵广定赶着鹿群回来。 他扛着大鞭子,一只手还拎着个大鹿角,看到李卫国,赵广定便吆喝起来:“国子,二驴子它们全都跑丢啦!” 李卫国也愣了一下,赶紧迎上去询问。 最近几天,新来的两只香獐子,包括狩猎捕捉的那只,基本已经适应了,所以就混在鹿群里,一起赶着。 不过因为开春,那些大公鹿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开始顶架,这不,连鹿角都撞下来了,本来也快要到了它们脱角的时候。 赵广定就光顾盯着那些大公鹿,时不时地还得拉架,结果等他发现的时候,那四只香獐子就全都没影了。 瞧着赵广定一副懊恼的模样,李卫国就安慰他:“广定叔,你可别上火,二驴子应该丢不了,没准明天就跑回来呢。” 要说那两只新来的,李卫国不敢保证,但是二驴子就相当于认了他这个主人,肯定不会潜逃的。 赵广定也一个劲摇头:“新来那俩母的,都不是好东西,把二驴子给勾引跑啦。” 知青们瞧着他手里的鹿角都比较好奇,就上去查看,鹿角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葛卫红就突发奇想:“你说梅花鹿顶着一对鹿角,不沉吗?” “我觉得,这鹿角挂墙上当装饰品,倒是挺好的。”一名男知青说道。 赵广定摇摇头:“大拿都说了,这干杈子都留着熬鹿角胶,不过给你们知青点墙上挂一副也行,以后这玩意年年都有,越来越多。” 梅花鹿脱落的鹿角,当地习惯叫做干杈子,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熬制的鹿角胶,是女性的滋补佳品。 梅花鹿的鹿角脱落,也是好事,那就证明,快要开始张新茸了,一些老中医,还习惯把鹿茸称作杈子,比如花杈子就是指梅花鹿的鹿茸。 李卫国又安慰赵广定一番,这才回家。 事情和李卫国预料的差不多,到了第三天头上,他们正在大棚里面干活呢,就听到赵广定在外面叫唤:“二驴子真回来啦!哈哈,不光回来,又多领回来俩!” 李卫国连忙跑出去一瞧,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小群香獐子,数了数,一共是六只! “这还真是塞翁失马啊,二驴子真是好样的!” 李卫国也好不高兴,六只香獐子,原来有两只公的,瞧瞧新来这俩,都没长小獠牙,看来全是母的。 四只母的,那么等到它们生产之后,数量最少也能达到十只,想想就叫人激动。 而且这几只雌麝要是给力的话,一胎生俩,那数量还会增加。 赵广定脸上也一扫这两天的阴霾:“二驴子真有本事,俺还以为它跑丢了呢,谁知道是自个找媳妇去了,哈哈哈,国子,回头你给它奖励两个鸡蛋!” 说话间,二驴子就乐颠颠地跑过来,而剩下那几只,还在不远处张望。尤其是新来的两只,保持着高度警惕,大有见事不好、撒腿就跑的架势。 李卫国也伸手摸摸二驴子的大长耳朵:“不错,当初没白救你。” 二驴子往李卫国怀里拱了拱,然后就被吴小玉给吸引走了。 吴小玉从大棚里薅了一把青草,对一个冬天都没见过绿的二驴子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赵广定也挽挽袖子:“国子,咱们把新来的两只也拴上,别再跑喽。” 李卫国连忙把他给拽住,香獐子本来就胆小,还不叫你直接给吓跑才怪。 既然有二驴子带队,那就先慢慢适应着,不能太心急。 老赵眨巴眨巴眼睛,又来了道道:“那就把二驴子再派出去,争取再勾搭几只香獐子回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这老小子,就惦记着白嫖,可是李卫国却舍不得:林子里面狼虫虎豹啥都有,万一再把二驴子搭上,那就赔大了。 葛卫红又把大棚里面的杂草都清理一下,总共也没多少,收拾了一小捆,然后给那边的几只香獐子扔过去。 那两只新来的,看到有人,就直接跑出老远,等葛卫红离开之后,才转回来吃青草。 “国子,这月份,可以掏麝香了。”王大拿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一到三月份,是香獐子的发情期,过了这阶段,麝香就没了。 李卫国也点点头,虽说就两只雄麝,但是也得先实验一下,积累一下经验。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大拿叔,你得掌掌眼,瞧瞧那几只母的都怀上没有,都揣上崽子之后,咱们再掏麝香。” 雄麝分泌的麝香,主要就是为了吸引雌性嘛。 赵广定也嘿嘿两声:“对,别把二驴子那点玩意得瑟出来,然后母香獐子不搭理它,那就惨了。” 男知青们也都听得哈哈大笑,女知青们赶紧回大棚继续干活,其实来到农村之后,她们已经适应很多。 又过了几天,在确定四只雌性香獐子都怀上之后,李卫国也就正式进行第一次取香。 正好是礼拜天,所以李小梅也来看热闹。 天气也好,太阳暖融融的,不远处的田野,阳气已经开始上升,春气也在原野上开始升腾,春天的脚步,终于姗姗而来,降临到北国。 在大棚里干活的人们,也都暂停了手里的活计,围上来看稀奇。 这种事情,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半辈子的老猎手王大拿,都是第一次经历。 赵广定搂着二驴子的脖子,嘴里还安慰着:“二驴子,快点过来,掏出来你就轻松了,以后就不用再惦心。” “哈哈,咋听着像是劁猪匠嘴里念叨的那套嗑?”大拿婶子觉得有点耳熟。 劁猪匠就是专门劁猪的,就是把小猪阉割,然后没了其它念想,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二驴子似乎也感觉不大对劲,所以比较抗拒,四肢撑在地上,身子往后使劲。 “走你,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赵广定索性直接把二驴子给抱到半空,还没山羊沉呢,轻轻松松。 可越是这样,二驴子越是挣扎。 好在有李小梅在旁边安慰它:“乖,一会儿完事给你吃盐粒儿。” 赵广定把二驴子抱到李卫国身前,放到铺着的麻袋上边,上来几个人,摁腿的,摁脑袋的。 搞得二驴子真慌了,嘴里一个劲叫唤,就跟要杀年猪似的。 李小梅用小手蒙住它的眼睛:“别怕,别怕。” 李卫国的右手拿着一只非常小巧精致的小勺子,是用木头修理出来的,比耳挖勺大是大一些,但是比吃饭用的勺子小多了,勺子柄还有个弯曲的弧度。 他用另一只手拍拍二驴子的脑袋:“别叫了,老老实实的,又不是要宰你。” 还真好使,二驴子立刻消停了,大眼睛瞧瞧李卫国,里面满满都是信任。 李卫国这才开始干活,王大拿给他打下手,用剪子轻轻把二驴子香囊周围的毛剪短一些,免得碍事。 “国子,用不用翻过来朝上?”王大拿询问了一下李卫国的意见。 “不用,侧身就行,二驴子,别乱动。”李卫国嘴里说着,就把勺子慢慢朝着香囊伸过去。 王大拿也在旁边协助,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香囊,慢慢向外抻着。 李卫国则小心地扒开香囊口,一点一点,把小木勺往里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事大有可为啊! 旁边的赵广定用小手指掏掏耳朵:“俺咋觉得跟挖耳屎差不多涅?” 还真说对了,道理差不多,只见李卫国的手指轻轻捻动勺柄,然后一小节棕黑色的东西,稍稍有点粘稠,就被他给缓缓挖了出来。 “这就是麝香啊?”大伙忍不住议论起来。 一股浓烈的味道散发出来,葛卫红使劲吸熘几下鼻子:“嗯,是有一股香味,不过味道怪怪的,好难闻!” 这时候,王大拿看到高大林的媳妇小芳也要往前凑,嘴里赶紧嚷嚷一声:“怀孕的都躲远点,这玩意古代是专门堕胎的。” 小芳吓得连忙躲得远远的,李卫国倒是看过不少后来的宫斗剧,麝香的出镜率非常高。 掏出来的麝香,大概有黄豆粒粗细,长度看着不到两公分,就这么一小截,被李卫国轻轻放到一个小瓷盘里,然后继续掏。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分钟时间,就把香囊内的麝香都取出来,主要是棕黑色的粉末,其中也有一些不规则的小颗粒。 按照王大拿的说法,这个叫当门子,就相当于麝香仁儿,也是药效最佳的部分。 “完事了,小梅你领着它弄点好吃的。”李卫国又在香囊外面,稍稍撒了点红伤药,其实不用药,也不会感染,因为李卫国已经用手上的白光,帮它滋润了一下香囊。 大伙一撒手,二驴子就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还蹦跶两下,感觉没啥事,这才乐颠颠地跟着李小梅后面走了。 人们的目光,又都汇聚到李卫国手上的小瓷盘里,那上面,有一小堆珍贵的麝香。 “好像有点少啊。”赵广定不满地咂咂嘴,养了一年,最后就为了这一小撮东西,好像有点不值。 王大拿使劲瞪了他一眼:“少啥少,二驴子这家伙出的麝香,就算多的啦,瞧着一小堆,估计能够有一两多!” 李卫国也一个劲点头,他是知道的,一只雄性香獐子,产麝香的数量,也就在二十克到五十克之间,二驴子这小香囊,还是挺给力的。 “这些麝香能值多少钱?”郑先农也好奇地询问。 这个李卫国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几十年后,像这种天然麝香,价格最少最少是每克一千元以上。 没错,是一克,价格比黄金还要贵个两三倍的样子。 至于现在这个时代,应该比较便宜一些,因为野生麝类的资源还没有彻底被破坏,所以全国每年的产出量,都在两千公斤左右。 在这个普遍是杀麝取香的年代,可以想象,两千公斤的麝香,需要多少只麝类付出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抵如此。 王大拿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前要是运气好,能搞到一个毛壳子,大概能卖个一百块,咱们掏出来的比较多,最少也能值二百块,俺也好几年没整过这玩意,不知道价格又涨了没有。” 咝,大伙听得直抽冷气,这么点东西,就这么值钱。 赵广定一听可乐坏了:“好,那就没白养,不行,咱们还得想招儿,多弄几头香獐子!” “还有一头呢,赶紧抓来!”大伙也都更来劲了。 于是另一头雄麝也被牵来,这家伙就更不老实了,大伙一起上手摁住,掏香的过程,还是不断挣扎。 李卫国也是小心再小心,生怕香獐子挣扎的时候,把香囊弄坏。 好在他不断用白光去安抚,算是完成了取香的工作。 这只雄麝比二驴子要差点,掏出来的麝香也明显要少一些。 放开这只雄麝之后,李卫国拍拍它的屁股:“哈哈,去,吃点好东西补补。” 这货站起来,抖抖小尾巴,感觉好像身体某个部位被掏空了似的。 “算你命大,要是放以前,就一刀把你宰啦!”王大拿嘴里吆喝一声,这只雄麝就撒开四蹄,往李小梅那边跑。 任务顺利完成,大伙继续回大棚干活,不过还是兴奋地谈论了好久。 这才是两只雄麝,要是二十只,二百只呢? 此事大有可为啊! 李卫国把取出来的麝香交给大拿叔处理,他准备下次去送鸡蛋的时候,和王大拿去一趟土产公司,把这些麝香出手。 取完麝香之后,观察了几天,二驴子它们啥事没有,该吃吃该喝喝,李卫国也算是彻底放心。 最高兴的是王大拿,以前他心里一直有点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现在彻底放心了。 同时心中也懊悔不已:这些年也打过几只香獐子,早知道的话都养着啊,那不是早就发财啦? 其实香獐子哪有那么好养的,这种动物胆子小,从林子里捕捉回来的,一般的都养不活。 也就是李卫国有特殊的手段,这才能安抚胆小的香獐子。 大棚里面的工作也接近尾声,稻种都播撒完毕。 播种的时候,没有育苗盘,稍微麻烦一些,要求也更加精细。 慢工出细活,反正这时候,人工也不值钱。 拌着腐殖土的稻种,播撒两公分厚,上面再覆盖上半公分的腐殖土,至于什么壮秧剂之类,也统统没有。 最上面再覆盖上一层薄膜,工作就算告一段落,剩下的日常管理,就用不了这么多人了。 而随着春天的到来,过了二月二,家家户户也都开始忙活起来。 今年是分田到户的第一个春天,所以明显能够感觉到,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和原来的大帮哄,确实有了很大区别。 第一项工作,就是沤粪,然后往地里送粪。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现在化肥啥的还非常少,没有广泛使用,主要还是用农家肥。 积攒了一冬天的粪肥,不能直接上地,必须经过充分发酵之后,才能施肥。 以前生产队专门有大粪堆,用来积肥,等到开春,就把大粪堆刨开,然后还点着,不起火,光冒烟,慢慢熏着。 搞得这时候,屯子里整天都弥漫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李卫国这边的肥料也多,鸡鸭鹅还有梅花鹿这些,都是造粪机器。 另外他们还割了不少苇子和杂草,掺到粪堆里一起烧,草木灰也是好肥料。 节气已经过了惊蛰,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水库的边缘,已经渐渐开始融化。 “水开化,抓蛤蟆”,这是当地人总结出来的一句农谚。 到了晚上,就会有各种蛙类,结束冬眠,从水库边上,刚刚化开一条缝的水里钻出来,一抓一个准。 不过李卫国也就是晚上打着手电筒,过去瞧瞧,一只都没逮,他还准备多繁殖一些呢。 倒是那些水鸟,估计是憋了一冬天,可算是看到水了,都往水边熘达。 这些家伙也不怕冷,水库边缘刚化开一尺多的样子,就在那个狭小的水缝儿里游来游去。 有的还跑到融化的冰面上,使劲扇呼着翅膀,嘴里大声叫着,欢迎春天的到来。 “你们这帮家伙,可别练扎勐子啊!”李卫国真有点担心,这些水鸟扎进冰层底下出不来。 第二天起来,李卫国和大姐等人,喂完这些张嘴的,就听到天空传来呱呱的叫声。 “惊蛰乌鸦叫,还真应节气啊。”李金梅嘴里也叨咕了一句。 李卫国抬头望望:“这群黑老鸹好大的个头。” 很快,一群大鸟便落在他身旁,哪里是什么乌鸦,是一大群水老鸦,也就是鸬鹚。 这帮家伙显然认出了李卫国,嘴里发出沙哑的叫声,还一个劲点头哈腰的。 这是迁徙回来啦,够早的? 李卫国也有点纳闷,感觉好像比往年早了至少半拉月。 这时候,从水库那边,也飞过来一小帮水老鸦,是在这边越冬的那群,它们也兴奋得哇哇大叫,吵得脑仁疼。 李卫国赶紧跑路,心里却感觉无比轻松:幸不辱命! 随后的几天,陆陆续续的,候鸟北归,估计是它们都惦记着留在这边的幼崽,所以今年普遍回来得要早一些。 这里面,有姿态优雅的丹顶鹤和白鹭,也有体型硕大的天鹅。 而留在这边越冬的天鹅,也渐渐换上雪白的羽毛,丑小鸭终于完成了生命中的蜕变。 李卫国还看到了他最在意的中华秋沙鸭,有十多只的小群落。 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禽鸟,成群结队。 就连王大拿都感觉到不同:“国子,今年这些水鸟怎么好像多了不少?” 确实多了,李卫国估摸着,鸟类也有自己的沟通方式,把这里当成栖息的天堂。 “哎呀,不妙,大大地不妙!”赵广定忽然大叫起来,“这么多鸟,国子,你水库里边的鱼可要遭殃啦!” 李卫国嘴角微微翘起:“没事,咱们供得起。” 李金梅也挺高兴:“以后总算不用给水鸟喂食了。” 她倒不是怕麻烦,主要是天天喂出去那么多鱼,心疼啊。 结果李金梅没高兴上半天儿呢,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些水鸟就全都飞回来,嘴里发出各种叫声,吵着要吃的。 而且里面还混进来不少新飞回来的候鸟,数量更加庞大。 “都吃顺嘴了是,自个打食去!”李卫国也有点哭笑不得,拿着柳条棍子,抡得呼呼声响。 李金梅终归有点不舍:“再喂两天,等水面彻底化开就好了。” 等喂完之后,那些水鸟又都钻进棚舍里边,看来习惯养成之后,果然不大好改。 李卫国索性也不管了,他开着四轮子,拉着几筐鸡蛋去县城,后面还坐着王大拿,身边放着几副七岔八岔的鹿角。 车上还坐着吴小玉他们几个,是去县里报名参加预考的。 坐在车斗里,已经能够嗅到春天的气息。 道旁的树木,不再像冬天那样死气沉沉;反应最早的是柳条丛,已经微微有些泛黄。 没错,柳条都是先泛黄,长出来毛毛狗,然后才开始发绿叶。 在单调了一个冬天之后,柳条丛映入眼里,感觉充满生机。 毛毛狗也是小娃子们的玩具,摘下来之后,放到炕席上,然后轻轻挠动炕席,绒毛受到震动,就会一点一点向前挪动,这大概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等到柳条刚刚冒出小小的嫩芽之后,那孩子们就更高兴了。 撅一根柳条,用手轻轻一拧,柳条的外皮就会和里面的芯子分离,然后一路拧下去,最后轻轻一抽,就把里面的芯子抽出来,只剩下一层外皮。 把外皮修剪一番之后,前端修理出来一个小舌头,就可以放在嘴里吹,娃子们把这个称作吹叫叫。 比较粗的,吹起来声音低沉,哞哞跟老牛叫似的。 细一些的,则声音比较清脆,吱吱的。 现在的孩子们,基本没有买来的玩具,想玩啥,都是自己动手,从大自然里面获取。 四轮子一路突突突的,先开到罐头厂,既然来县城,李卫国当然也要来这转一圈。 “国子来啦。”岳建国热情地迎接李卫国,至于田大贵,已经带人去岛国那边联系销路。 车间里面,还在生产,后期又从周边各县,收购上来不少金盾冻孤,加在一起,大概有五六万斤的样子。 王飞也闻讯而来,还带来几瓶罐头样品,贴了商标,商标有华夏和岛国两国的文字,看起来还挺上档次。 田大贵是领着高大林和王军去的,也带走了好几箱样品。 就是岳建国和王飞心里有点忐忑,担心罐头做出来卖不出去,那样就惨了,指望在国内销售,连成本价都卖不上。 李卫国安慰他们一番,然后就先去送鸡蛋,岳建国告诉他们回来吃饭,毕竟这边有食堂。 卖完鸡蛋,吴小玉和葛卫红以及郑先农他们去教委报名,李卫国则和王大拿去了土产公司。 俩人一进土产公司,还是那股熟悉的硝皮子的味道。 屋里比较空旷,而且也没有暖气,所以比外边还冷。 几名店员都抄着袖,扎堆闲聊。 刚出正月,他们这也没啥工作。 李卫国二人来到收购药材的柜台前,里面站着一名梳着大辫子的姑娘,正在那翻着一本老旧的书籍,还是线装的。 “同志,我们卖药。”李卫国招呼一声。 那姑娘在书页上插了一张书签,然后抬眼望向李卫国:“同志,你卖啥药?带来了?我先瞧瞧。” 姑娘长得挺周正,大眼睛毛都都的,睫毛比较长。 李卫国就取出小布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散发出来。 “你这是麝香?”姑娘眨眨大眼睛,然后又摇摇头,“不对,怎么没有外面的毛壳儿,你这不会是假造的?” 王大拿一听不乐意了:“说啥呢,把俺们当卖假药的是,老陈呢,咋不在这?” 那姑娘这才瞧见王大拿,主要是柜台比较高:“您是问我师父啊,他在库房呢。您认识我师父啊?” 一听这丫头管老陈叫师父,王大拿脸色这才稍微温和一些。 这年头,还比较注重师承关系,拜了师父,那就跟亲人差不多,视师如父,可不是老师或者普通的师傅能比的。 那姑娘也重新鉴别了一下柜台上的麝香,还轻轻地伸出小指,用指甲取了一丁点麝香,放在牙齿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皱皱眉,眼泪差点下来,估计是被这股浓烈的气息给呛到鼻子了。 “奇怪了,还真是麝香,可是怎么没有外面的毛壳?”这姑娘嘴里自言自语。 咳,一声咳嗽传来。 “师父,你来了,你看看这两位同志卖的麝香,感觉好奇怪。”大眼睛的姑娘看到老店员从后门走出来,立刻叫嚷。 来的正是老陈,李卫国对他有点印象,当初卖人参的时候,就是这位老店员给掌眼的。 “大拿兄弟,稀客稀客。”老陈先跟王大拿打招呼,然后目光落到李卫国身上,“你是去年的那位小李同志,又淘弄来什么好货?” “陈伯伯您好。”李卫国打了个招呼。 王大拿则笑呵呵地跟老陈寒暄几句,然后指指刚才那个姑娘:“老陈,你这徒弟,本事还凑合,就是脑瓜有点不大灵活。” 大姑娘被他说得有点不乐意,甩了一下大辫子。 老陈则不慌不忙戴上老花镜,瞧了瞧麝香,又轻轻嗅了嗅,然后点点头:“品质上佳,大拿老弟,你这不是存心考校我这徒弟嘛,还非得把麝香都抠出来。” “哈哈,陈老哥,这回你也走眼啦!”王大拿哈哈大笑。 老店员摆摆手:“不可能,这确定是麝香无疑。” 在这干了几十年,他就是闭着眼睛,只闻闻味儿,就知道真假。 王大拿也忍不住开始卖弄:“这麝香,可不是我们杀了香獐子取出来的,而是掏出来的,活麝取香。” 老店员皱着眉,摇摇头:“没听说过,活麝取香,怎么取?” “就是像掏耳朵似的,用小勺一掏,就掏出来喽。”王大拿用手指在耳朵眼里比划一下。 “还能这么弄?”老陈思索一阵,然后眼睛一亮:“没准真行,那也就是说,你们年年都能卖麝香,而且还可能越来越多是不是?” 王大拿点点头:“对头,所以老陈你可不许压价,不然俺们就拿大城市卖去啦。” “价格的事好说,给你按照特等品算,每克九块五毛钱。”老陈微微摇头,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模样。 王大拿则瞪大眼睛:“涨价啦?” 在他的记忆中,一克麝香才四五块钱,好家伙,足足翻了一倍。 王大拿当然激动了,他们这麝香有七八十克,那就是七八百块钱呢。 最关键的是,每年都有一笔这样的收入;而且随着养殖规模不断增加,那还不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他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就听老陈嘴里说道:“大拿老弟啊,可真有你的,连这么巧妙的方法都能想出来,活麝取香,这要是推广到全国,那就好喽,功德无量啊。” 老陈和王大拿相识也有些年了,以前只觉得王大拿和那些炮手差不多,只不过稍微厉害一些,拿来的货比一般人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简直是高看一眼。 他也是搞这一行的,当然知道,这活麝取香的法子如果确实可行,一旦推广,那对整个产业都会造成深远的影响。 “王大叔,您喝水。”大辫子的姑娘还倒了一杯热水,恭恭敬敬地端到王大拿身前的柜台上。 王大拿一边伸手去端水,一边笑呵呵地说道:“老陈啊,俺哪有这个本事,这法子都是国子琢磨出来的,哈哈哈!” 老陈不由得一愣,目光唰的一下望向李卫国:嗬,这年轻人! 王大拿还真有点渴了,结果手上却抓了个空,只见大辫子姑娘又把杯子给送到李卫国跟前:“李大哥,你可真厉害,喝水。” 搞得王大拿也有点尴尬:见过看人下菜碟的,这咋还有看人挪水杯的呢? 李卫国则笑着把茶杯送到王大拿手上:“其实都是大拿叔这个当师父的教得好。” 哎幼,这下王大拿立刻感觉老脸有光,轻轻吹吹茶杯,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名师出高徒嘛,老陈啊,你选徒弟的眼光,比俺多少还差点。” 结果又把人家姑娘给说不乐意了,拿毛都都的眼睛直瞪他。 老陈依旧乐呵呵的,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啥可争的:“大拿老弟,你们这个法子,能不能整理一下,越详细越好。” 李卫国一听就上心了:“陈伯伯,没问题。” 老陈满意地点点头:“省里总公司的周厅长,以前在咱们县下放过,跟我关系还不错,到时候,我把你们这个经验给送上去,小李啊,要是能把这项技术推广到全国,那你就出名喽。” “谢谢陈伯伯。”李卫国倒是不在乎出名不出名的,主要是能保护那么多野生麝类,资源能够永续利用,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看到李卫国依旧神态平和,老陈也暗暗点头:这年轻人不骄不躁,还真不一般。 这些材料,需要李卫国回去整理,约好下次来的时候,给老陈送来。 然后老陈就取出一架天平,开始给麝香称重,一共是七十多克,卖了将近七百五十块钱。 李卫国把厚厚的一沓钞票拿在手上,心里也满满都是成就感,这是他凭本事赚来的。 而且这才刚开始,随着麝群不断发展壮大,在这方面的收入肯定也会越来越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小李啊,还有个事想麻烦你。”老陈又开了腔。 “陈伯伯,您有事吩咐就行。”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 老陈便把大辫子的姑娘拉过来:“这是我收的徒弟,谷小兰,现在是我们这的待业青年,我老头子有个私心,想叫小兰早点转正,我这今年也就要退休了,退休之前,争取把这件事办妥,等你的材料弄完之后,能不能在上边给小兰挂个助手的名头。” 李卫国一听就明白了,就笑着点点头:“没问题,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也不需要评优定级啥的。” 好好好,老陈也乐呵呵地拍着李卫国的手背:“小李啊,这回可得多谢谢你,一会老头子请你们吃饭,我和大拿老弟,也好几年没喝两盅了。” “师父,我请。”谷小兰扶住师父的胳膊,一脸欢喜。 李卫国连忙推辞,说是已经在罐头厂那边约好了,并且解释了一下和罐头厂的关系。 这样啊,老陈当然也听说过罐头厂,双方其实在业务方面,也有一些交集,只不过,土产公司这边,收购的东西更加高端一些。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于是他随口说了一句:“听说那边的工资待遇挺高。” 李卫国心里一动:“陈伯伯,您退休之后,要是能去罐头厂发挥余热就好了,那边最缺的就是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看情况,老陈乐呵呵地点点头,心里还真有些意动。 又聊了一会儿,李卫国就要告辞,结果谷小兰忽闪着大眼睛说道:“师父,我也不能光挂个名不办事啊,最好能去大拿叔他们那体验一下。” 道理是没错,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方便啊? 老陈也颇有些犹豫,不过瞥见王大拿的时候,他立刻有了主意:“大拿老弟啊,那小兰就托付给你了。” 行,王大拿爽快地点点头:“就怕小兰子你这城里的姑娘,到俺家之后,吃的住的都不习惯。” “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谷小兰高兴地一甩大辫子,然后就张罗着回家收拾东西,到时候去罐头厂集合。 李卫国又去外面的车斗里,把带来的干杈子拿进来。 老陈瞧了瞧:“不错,都是今年新褪下来的,咱们这按斤收购,四毛八一斤。” 在李卫国看来,这价其实挺低的,一副鹿角加一起也没十斤八斤的,卖不上几个钱。 王大拿也咂咂嘴:“那还不如俺自个熬鹿角胶呢。” “你们哪来这么多鹿角?”老陈随口问了一句。 “呵呵,都是俺们自个养的,一共将近四十头。”王大拿瞄着老陈,果然看到对方大吃一惊,顿时心里更爽了。 “四十多头梅花鹿,啧啧,有多少公鹿?”老陈就开始惦记上鹿茸了,就算他们这里,人参鹿茸熊胆麝香这些,也都是高级货。 “十多头大公鹿,都是国子抓的。”王大拿一脸得意。 老陈又瞧了李卫国一眼,心里把这个年轻人的位置又拔高一些,然后就叮嘱道:“小李啊,到时候你们的鹿茸,一定要拿到这里出售,放心,肯定给你们最优价。” 别人卖鹿茸,顶多也就一副,老陈当然对此格外重视。 最关键的是,他还知道,这是一笔长期的生意,这一点太重要了。 想想李卫国手上,有香獐子,还有这么多梅花鹿,连老陈都感觉有点羡慕。 等把这些干杈子也卖了,二人又进账五十块钱,加在一起,刚好八百块。 李卫国这才和王大拿离开土产公司,正好是中午,他就开着小四轮去一中,给四妹送了一些吃的过去。 等他们返回罐头厂的时候,吴小玉等人已经先回来,事情也办得很顺利,几个人都顺利报考。 大家在罐头厂吃了顿饭,正吃着呢,就看到有人领着谷小兰走进来,这姑娘还夹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看到李卫国,顿时眼睛一亮:“李卫国,我还担心你甩了我呢!” 这什么情况? 大伙都望向李卫国,葛卫红嘴快:“国子,你从哪拐回来的大姑娘,我警告你,你可是有对象的人啦!” 李卫国白了她一眼,然后把情况简单讲了讲,葛卫红于是就热情地拉着谷小兰,坐下来一起吃饭。 谷小兰也有点大大咧咧,很快就和葛卫红他们混熟了。 正吃着呢,就看到张星冲了进来:“岳主任,王工,县领导来检查了,还陪着客人。” 岳建国便朝李卫国点点头:“国子,我们先去招待一下。” 罐头厂是县里的招牌,隔三差五就来参观的,他们也都习惯了。 这时候,张星又征询李卫国的意见:“李大哥,你去看看不?” 李卫国正要摇头,就听张星又补充道:“听说陪同的是外宾,从南韩来的外商,这几年都来咱们县收人参。” 这个李卫国倒是知道,他们公社有两个大队,就集体种植人参,基本都出口南韩。 种植人参,也在李卫国的计划之内,所以他也来了兴趣,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就跟着张星出去。 院里停着两辆吉普车,司机在那拿着抹布擦车呢,至于客人则去车间参观,李卫国也就慢慢熘达过去。 进到车间里,李卫国先看到了刘县长等几位县领导,还跟着县广播局的一名记者,举着照相机,偶尔拍一下。 刘县长陪同的是一位中年人,穿着风衣,里面是西装,穿戴一丝不苟。 从这个中年人的单眼皮还有脸上那股自信到固执的独特气质,李卫国猜测对方应该就是来自南韩的客商。 看到刘县长的目光朝他这边一瞥,李卫国就点点头,也跟上参观的队伍。 刘县长也同样点点头,并没有特别进行介绍,他当然也不知道,李卫国才是这个厂子真正的大老板。 车间里面的生产线正在运转,毕竟这次收上来的原料还比较充足,而且也按照李卫国说的法子,把鲜蘑孤都腌渍起来。 负责介绍的是车间主任岳建国,因为暂时还没设立副厂长,所以就这差事都是岳建国应付。 “这些设备,都是从岛国进口的先进设备。”岳建国嘴里介绍着。 而负责翻译的,是本县高中的崔教师,他也是鲜族人,如实地把岳建国的话翻译一遍,然后又补充道:“朴先生,这些设备在我们国内来说,都是最先进的。” 那位朴正泰先生竖起手掌摆了摆,一脸的不屑,嘴里说起车轱辘话。 虽然听不大懂,但是从他傲慢的神态来看,肯定也不怎么中听。 果然,翻译崔老师脸色也有点难看,不过他还是忠实履行自己翻译的职责:“朴先生说,这种设备,在他们国家已经濒临淘汰,而且大韩民族的工艺,才是最棒的。” 岳建国一听也不乐意了:又不是我们请你来的,你自己来的,还挑三拣四,有毛病? 不过看到县领导都在场,他也就忍着没有发作,继续往前走。 这样一来,气氛就显得有点冷场。 在来到成品包装车间的时候,刘县长拿起一瓶金盾冻孤罐头,笑着说道:“朴先生,这罐头还是很不错的,等到晚餐的时候,可以品尝一下。” 旁边的王飞便顺着话茬说下去,就是李卫国交代的那一套,什么金盾冻孤如何如何神奇,吃了对身体如何如何好之类。 他一边说,崔老师一边翻译,王飞正说得口若悬河呢,就被那位朴先生很不礼貌地打断:“夸大其词,要是真有这么神奇的功效,是不是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 哎幼喂,岳建国这脾气再也压不住:“我们这里不欢迎棒子,你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刘县长等人听得齐齐色变,一个劲朝崔老师使眼色,可不能如实翻译,不然再把外商给气跑了。 这年头,外汇为王,也导致一种怪现场,但凡是国外回来的,都得恭敬着。 刘县长对岳建国也很是不满,这也太没礼貌了。 不过再想想,人家也是外资企业里边的,自然不用太在意外商,可是他们这些地方官不行啊。 翻译崔老师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瞎说,可是朴正泰身边还有一名助理呢,中文不错,伏在朴正泰耳边滴咕一阵。 朴正泰不由得冷哼一声:“本来我们公司还想从这里进口一批罐头,既然贵公司如此无礼,那我们只能选择放弃。” 当崔老师把这话翻译出来之后,岳建国只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叫你嘴欠,一下子把客人得罪死了。 想想田老板大老远的,带人去跑销路;现在主顾上门,却被自己给撵走。 岳建国越想越后悔,为了厂子,为了把罐头出口,他索性把心一横:“朴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的一时冲动,我向您郑重道歉。” 说完,他深鞠一躬。 朴正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刚才就是随口一说,目的就是为了叫对方后悔。 他知道,面对资本的强大力量,对方一定会为外汇而折腰的。 这两年他在这边收购种植人参,早就知道两国在经济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所以用金钱开路这一招,屡试不爽。 现在对方果然服软,朴正泰心里涌起一股猫捉老鼠的快感,他要好好拿捏一下对方,于是嘴里开始教训,从企业文化到对待顾客的信条等等,说了一大通废话。 其他人只能洗耳恭听,终于等他说完了,岳建国又询问道:“朴先生,您说得对,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请问您怎样才会原谅我?” 等翻译转述完之后,朴正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按照我们大韩民族的传统,最有诚意的道歉,就是跪地谢罪,请求对方的原谅。”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刘县长皱起眉头:这也太过分了! 岳建国脸上也涨得通红,平生第一次体验到怒发冲冠的感受。 他攥紧拳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真想一拳砸在朴正泰那张欠揍的脸上,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干。 可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实在堵得慌。 “磕头啊,我来我来。”这时候,张星嘻嘻哈哈地凑上去,他年轻,又是街熘子出身,舍得下脸来。 为了把罐头销售出去,跪一下又死不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掌,拍在他肩膀上,张星转头一瞧:“李哥,你……” 李卫国瞧了半天热闹,终于忍不住了,他轻轻摆摆手:“小星你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跪天跪地跪长辈,却坚决不能向别人屈膝,尤其是外人!”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却掷地有声,不容许有任何质疑。 张星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的神色也迅速消散,他使劲点点头:“李哥,我记住啦!” “这样才对,咱们华夏儿女,从来都不是软骨头。” 李卫国又拍了一下张星的肩膀,这也就是老村长没在场,否则的话,非得直接用拐杖狠狠教训这个朴正泰不可,当年能推过三八线,今天照样能削你这个棒子。 开导完张星,李卫国又转向朴正泰:“朴先生,我们生产的罐头,堂堂正正,不需要通过其他手段来进行销售,你请。” “哼,你们会因此付出代价的,我可以保证,没有我们国家的公司,会从你们这里进口产品。” 朴正泰也有些恼怒,好好的一出戏,演到关键时刻,被人给掐断,实在扫兴。 李卫国只是平静地望着对方:“我想,朴先生你一个人,代表不了你的国家。” 刘县长等县领导一瞧也差不多了,他们可不想把矛盾进一步激化,于是连忙上来打圆场,说是招待所那边已经准备好晚饭。 对于李卫国刚才关键时刻站出来阻拦张星,刘县长还是非常赞同的,如果有同胞给外国客商磕头谢罪,那影响就太不好了。 而且李卫国不卑不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比自信,这一点,还真是其他人所欠缺的。 其他人在接待外商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谦卑。 朴正泰阴冷的目光和李卫国对视,可惜从对方的眼神中,没有读出他想要的。 这一点叫朴正泰心里很不爽,他一直都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但是从李卫国身上,他找不到这种优越感。 正琢磨怎么给对方点厉害瞧瞧呢,朴正泰就看到两辆小轿车,从罐头厂大门驶入。 车子停稳之后,只见穿着风衣的田大贵,兴冲冲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后面还跟着高大林和王军,然后又从车里迎下来几个人。 岳建国等人不由心里纳闷:田老板这才走几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实上,田大贵他们根本就没出国呢,刚到省城,正好赶上一场经贸洽谈会,田大贵就先拉来几位感兴趣的客户。 田大贵也瞧见了县领导和李卫国等人,嘴里哈哈两声:“正好都在这呐。” 主要是瞧见李卫国在这,田大贵顿时觉得心里有底了。 然后由高大林给介绍一番,他会英语,基本能跟这些外商进行交流。 其中一位有些秃顶的矮个中年人,是丸红株式会社下属经销农产品公司的一位课长山口宏。 对于丸红,李卫国还是知道的,这是岛国一家经营农产品的大公司,想不到田大贵还挺厉害,竟然能把丸红的人给拉来。 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客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还没等高大林介绍,就看到朴正泰快步上前,鞠躬行礼,嘴里说着什么,神态十分恭敬,跟他刚才那副傲慢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高大林就给大伙介绍说:“这位是韩农株式会社的金长顺先生,听说很受器重,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 一般这样的人,大多是公司高层的后代,作为重点接班人来培养的,南韩那边,其实家族观念也非常重。 对于这个金长顺,李卫国好像隐约有点印象,后来应该是韩农的掌舵人。 他有点明白了,那个朴正泰所在的公司,正是韩农株式会社的子公司。 虽然从职务上来说,目前朴正泰要高一些,但是像金长顺这样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将来前途无量,朴正泰当然巴结还来不及呢。 于是李卫国仔细打量一下金长顺,对方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面色有几分苍白,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跟朴正泰寒暄的时候,金长顺看起来挺客气,但是眼神深处的那一股倨傲,却还是逃不过李卫国的目光。 至于岳建国等人,则对朴正泰十分鄙视,这种人,明显是看人下菜碟。 介绍一番之后,田大贵便张罗着叫大伙去会客室。 说是会客室,其实也就是一间简陋的办公室,没法子,新的厂房和办公楼,去年打的地基,今年还没开始施工呢。 沙发也没有,就有几把皮面的弹黄椅,给客人坐了,其他人坐的还是长条凳。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有钱花到刀刃上,公司就那么多资金,基本也花得差不多了。 白瓷茶缸子沏上茶水,像是金长顺,根本就一口没动。 倒是那位岛国的山口宏,为人比较圆滑,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轻轻抿了两口茶水。 田大贵倒是不觉得什么,他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觉得现在这条件就算不错了,嘴里还大大咧咧地白话呢:“大伙来了就别走,一会就在俺们这旮沓吃晚饭,尝尝俺们的金……金……” 他还把金盾冻孤的名字给忘了,干脆一拍大腿:“尝尝俺们厂子的蘑孤,俺告诉你们,老好吃啦。” 搞得刘县长等人都暗暗皱眉:这位田中大贵先生,还真是个大老粗。 你说这样的做派,岂不是叫外商轻视? 李卫国倒是不觉得,反正经营的是山货,反倒是田大贵这种乡土气质,正好符合,于是也不吭声,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喝茶水。 刘县长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去县里招待所用晚餐。” 他是觉得罐头厂的食堂肯定也弄不出啥好东西,别叫外宾笑话。 “俺请来的客人,就相当于到俺家了,当然得在俺这招待。”田大贵还急了,他是真心诚意的。 等翻译转达完他的意思,那位山口宏就笑眯眯地征求金长顺的意见,见对方点头之后,就愉快地答应下来。 田大贵这才咧嘴乐了,还跟山口宏勾肩搭背的:“这样才对嘛,山口老弟,俺跟你说,俺们这蘑孤,你就吃,包治百病。” 搞得山口宏也没招,谁叫摊上这么个自来熟的大老粗呢。 于是食堂那边准备饭菜,田大贵还领着大伙,去车间里转了一圈。 人家都是大公司出来的,眼界高得很,这简陋的厂房,还有在他们眼里已经比较落后的设备,根本就入不了眼,只是出于礼貌,一直保持着客气。 田大贵却以实为实,听山口宏夸了几句,立刻就眉飞色舞:“老弟,还是你有眼光,你瞧瞧俺,身体这么壮实,就是打小吃蘑孤吃的。” 说完他又瞧瞧另一边的金长顺:“小金啊,你这体格差点意思,都快成竹竿啦,一会多吃点蘑孤补补。” 金长顺不像山口宏那么圆滑,他只是冷冷地摇摇头。 旁边一位金长顺的翻译兼助理则解释道:“金先生患有胃溃疡,对饮食方面很慎重。” “哎呀,俺说你咋这么瘦呢,小金啊,这吃东西就得上食,可劲造,身体才结实。”田大贵嘴里继续说着。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朴正泰忽然开口说了几句什么,崔老师帮着翻译出来:“贵厂生产的罐头,不是包治百病嘛,不知道能不能治疗金先生的溃疡呢?” 这老小子肯定是没安好心,田大贵卡巴卡巴眼睛,也不敢接茬。 他心里也明镜似的:蘑孤虽好,可也不能顶药用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田大贵身旁的李卫国说话了:“还真巧了,我们这金盾冻孤,专门治疗各种肠胃疾病,胃溃疡什么的,不在话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了,这下是真的发了 这话把田大贵都吓了一跳,一个劲给李卫国使眼色:咱们可不能瞎说,被人家逮住话把儿就坏啦。 而朴正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冷冷一笑:“这位先生未免夸大其词,做生意讲究的是以诚待人,你这样对待客户,实在令人失望。” 李卫国根本就不跟他争辩,顺手从包装箱里拿出一瓶蘑孤罐头,在手上轻轻摇晃着:“我们从来不欺骗客户,事实胜于雄辩,东西就在这,一试便知。” 听他这么一说,田大贵更急了,一个劲用胳膊肘捅咕李卫国。 就这些小动作,当然都被大家瞧得清清楚楚,那位朴正泰心里更有底了:还在这硬挺是,一会儿就叫你们现原形。 于是他凑到金长顺跟前:“先生,太好了,这蘑孤能治溃疡,据我所知,这症状都困扰您好几年啦。” 这小子是摆明了没安好心,等会金长顺吃了没啥效果,他就可以趁机羞辱一下罐头厂这边的人,当然也包括李卫国在内。 金长顺别看年轻,却是从小接受家族培养,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机,都远超常人。 对于朴正泰的做法,他也有些不齿,不过毕竟是同胞,不好拆台,于是勉强点点头。 李卫国见状,也面露微笑:“一会儿告诉厨房那边,晚上加工几瓶金盾冻孤罐头,素炒一份,再凉拌一盘,请客人好好品尝。” 虽然有现成的原料,但还是用成品罐头比较好,更方便进行推销。 众人在车间走马观花转了一圈,也不用细看,因为目前罐头厂就这一款产品。 等到外面眼擦黑之后,这才一起去了食堂。 进屋之后,刘县长皱了皱眉,这用餐的条件和环境,比招待所可差多了,吃饭坐的板凳,还都是长条凳呢。 “大伙都坐,到这就相当于到俺家了,谁也甭客气。”田大贵嘴里张罗着,这些人就坐了两桌。 主要客人一桌,田大贵和刘县长作陪,还有李卫国,也在这桌,剩下其他人挤一桌。 看得出来,厨房是用了心的,一大桌子菜,有鸡有鱼,还挺丰盛。 另外就是几盘山野菜,鸡丝炒蕨菜之类,还有就是主打的金盾冻孤了,有炒有凉拌的,还真别说,一根根犹如金针,形态优雅,色泽高贵,真显出几分贵气。 “大伙都动快尝尝。”田大贵嘴里张罗着,又抄起酒瓶子倒酒,把他给忙活够呛。 山口宏倒是不介意,乐乐呵呵地托着小酒盅,叫田大贵给他斟酒。 那位金长顺则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两粒白色的药片,然后叫助手给他倒一杯温水,至于酒,他是从来不喝的。 “金先生,请先别服药,不然的话,就瞧不出我们这金盾冻孤的效果。”李卫国忽然开口说道。 金长顺眨了眨小眼睛,瞥了李卫国一眼:你是认真的吗? 看李卫国的样子,一脸诚恳,还真是认真的,金长顺不由得犹豫起来,他口服的药片,餐前必须服用,不然的话就遭罪了,非得胃疼半宿不可。 “金先生,请相信我们,对待真正的朋友,我们当然要报以最大的诚意。”李卫国依旧不卑不亢。 他的这种态度,叫金长顺也犹豫起来,桌上的那种金盾冻蘑,看起来确实非常有食欲。 这时候,助手提醒道:“先生,还是先把药吃了的好。” 金长顺摆摆手,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他要是再坚持吃药的话,那就显得太失礼了。 于是他也拿起快子,夹了几根金盾冻孤,是用木耳和几样配菜炒的,挂着薄薄的欠汁。 金长顺把蘑孤送进嘴里,咀嚼几下,感觉滑嫩爽口,还伴着一股清香,口感非常棒。 “金先生,炒菜用的就是罐头的原汤,里面没有任何防腐剂,请放心食用。”李卫国嘴里解释着。 他对金盾冻孤当然有信心,因为在厨房加工的时候,罐头都过了他的手,当然具有一定的疗效。 “谢谢,味道很好。”金长顺也微微点头。 他习惯性地将食物嚼烂,这才咽下,年纪轻轻的,感觉吃饭比没牙老太太还费劲。 食物进入食道之中,金长顺觉得很舒坦,于是又夹了一快子凉拌的蘑孤,平时他很少吃生冷食物。 其他人也都品尝一下蘑孤,山口宏也笑眯眯地微微点头,他也算是这方面的行家,入口就知道,这是一种很棒的菌类,带着一股大自然的味道。 只是令他有些担忧的是,以前并没有经销过这种菌类,不知道消费者能否接受。 在他们国家,最受欢迎的是松茸,其次是一些肉质比较肥厚的菌类。 这种金盾冻孤味道虽然不错,就是太过细小。 以他对自己国人的了解,恐怕从视觉感官上就不会喜欢,还真是有点可惜。 但是表面上,他是不会流露出来这些的,依旧慢悠悠地喝着小酒,夹点蘑孤,或者夹一些蕨菜。 这也是他们最喜欢吃的一种野菜,销量非常好,所以山口宏准备在结束之后,和对方谈谈收购山野菜的事情。 整体说来,餐桌上的氛围还比较融洽。 初次见面,李卫国也没有多言,吃得多,说得少。 倒是刘县长比较热情,频频举杯,殷勤让菜。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晚餐结束,刘县长也就领着客人回招待所。 虽然罐头厂这边也有宿舍,不过条件太差,有点说不过去。 临走的时候,那个朴正泰还朝李卫国发出幸灾乐祸的笑意:就等着金先生明天找你们算账! 送走客人,李卫国和田大贵他们聊了一会儿,高大林和王军等人看到天都黑了,开着小四轮跑夜路,只怕不大安全,就叫李卫国他们,在这住一宿。 宿舍也有女寝,安排吴小玉她们也没问题。 王大拿倒是没啥意见,生意上的事,跟他也没关系,整个下午,就在办公室这边喝茶水了。 李卫国当然也不想今天就回去,他还想看看,那位金长顺在吃了蘑孤之后,到底有没有效果呢。 于是大伙就在罐头厂住了一宿,这里是城外,晚上也没工人加班加点,所以还是比较安静的。 第二天,李卫国照例起得很早,在家都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今天起来也没啥活干,索性就在院里熘达,看到一堆木头板皮,应该是以前木材厂留下来的,李卫国闲着没事,就去厨房找了一把斧子,在那噼柴。 搞得食堂的大师傅都不好意思:“小李,你还真勤快,放那,我有时间就噼了。” “干活干惯了,闲着就浑身难受。”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手上继续不闲着。 这年头的人,普遍比较勤快,大师傅一瞧,也只能摇摇头:“小李,那早晨给你弄点好吃的,泥鳅炖豆腐,这泥鳅,还是你冬天的时候拿来的呢,他们都不愿意吃,还是你说得对,泥鳅赛人参。” 不大一会,李卫国的脑门就开始微微出汗,浑身感觉舒坦多了。 “开饭啦!”食堂方向传来大师傅的吆喝声。 于是李卫国也就洗洗手,去食堂吃饭。 早餐是贴的大饼子和酸菜汤,果然还有一盆泥鳅炖豆腐。 因为是冻泥鳅,所以也没法钻进豆腐里,而且在李卫国看来,虽然最后都是吃,但是活泥鳅下锅,还是有点太过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冬天的泥鳅,肚子里面也没啥东西,根本就不用清理,这泥鳅都将近快子长,比大拇手指还粗,表面粘着酱汁,从头到尾嗦一下,最后就剩下个脑袋连着一根长刺儿。 “好吃。”李卫国朝大师傅竖竖大拇指。 不过其他人却不怎么吃泥鳅,都往豆腐上招呼,现在就是这样,像是泥鳅、蛤蟆这些,还没有为大众所接受,上不得大席。 众人正吃着呢,就看到食堂的门被推开,几个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位南韩来的客商金长顺。 后面还跟着他的助理以及朴正泰,朴正泰一脸阴沉,进门就哇啦哇啦叫嚷。 还好这位助理能翻译:“你们太不像话了,给金先生乱吃东西,金先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们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田大贵等人立刻慌了,李卫国也皱皱眉头站起来,准备跟对方好好理论一番,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大早就打上门来,实在不像话。 “哈哈哈……”只见金长顺嘴里大笑几声,然后就都囔了一阵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小跑到李卫国面前,脸上笑逐颜开的,一个劲向李卫国鞠躬。 “啥意思?”这一出把田大贵他们给整蒙了。 助手也愣了一下,连忙翻译:“金先生说,昨天吃了金盾冻孤,感觉非常舒服,所以他一大早就来打扰,实在抱歉。” 这样啊,田大贵立刻咧嘴大笑:“哈哈,没啥没啥,过门槛吃一碗,就是再添一副碗快的事儿!” 而那位朴正泰则愣住了,早上起来,金长顺就说要去罐头厂,他还以为是找对方算账呢,怎么感觉好像不大对劲呢? 他是不知道,华夏这边有一句俗语,叫做猴吃麻花。 金长顺回到招待所之后,本来还有点担心胃会不舒服,躺到床上,却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一觉到天亮。 早上起来,金长顺自己也诧异不已,昨天没服药,竟然一点没感觉到难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不由叫他想起了李卫国的话,看来那蘑孤真的有效果,所以他就兴冲冲赶来。 金长顺也不客气,就挨着李卫国坐下,朝饭桌上的人点点头:“打扰各位了,请继续用餐。” 等翻译完了,大伙也都微笑点头回应。 金长顺瞧瞧桌上的饭菜,嘴里又说起来,原来是询问能不能再加一盘昨天的蘑孤罐头。 “当然没问题。”李卫国叫张星取了几瓶罐头过来,打开之后,直接交给大师傅给炒一下就行,也用不了几分钟。 等蘑孤炒好端上来,金长顺连忙夹了一快子,吃到嘴里,咽到肚里,都感觉十分舒坦,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金先生,别光吃蘑孤,尝尝泥鳅。”李卫国乐呵呵地招呼客人,刚才金长顺的表现,令他很满意,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好的,谢谢。”金长顺瞧瞧盆里的泥鳅,也不觉眼前一亮,“这么肥的泥鳅还真是难得,而且从表皮看来,完全是野生的泥鳅,简直是珍品!” 说完他就夹起来一根,开始细细品尝,还不时点点头。 田大贵他们彼此望望,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们都能瞧出来,这个金长顺家教很好,家里也是大富大贵的,怎么吃根泥鳅还大惊小怪的? 这就是文化和民族的差异了,在南韩那边,泥鳅可是上等美食,在他们国人眼里,泥鳅和人参一样,都补得很。 金长顺是心情舒畅,所以吃嘛嘛香,包米面大饼子酸菜汤,也连吃带喝,津津有味。 在他感觉中,这是他吃得最舒坦的一顿早餐,胜过什么燕窝羹之类百倍。 吃饱喝足,金长顺从助理手里接过餐巾,擦拭一下嘴角,感觉胃里暖洋洋,好舒服。 他现在已经确定,这蘑孤他吃着确实有效果,一次可能是偶然,但是两次都这样,那就不用再怀疑。 于是到了办公室之后,金长顺就向李卫国询问道:“李先生,能再详细介绍一下这种金盾冻蘑吗,我很感兴趣。” 有门儿! 在听了翻译之后,田大贵等人都目露喜色。 李卫国倒是在意料之中,叫王飞把准备好的资料拿来,还有不少照片,是田大贵在省城洗印出来的,只是没有彩印,都是黑白的,效果稍稍打了些折扣。 金长顺先看化验单,他也从事相关研究好几年了,自然能瞧出来一些情况,感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候,李卫国出言提醒:“金先生,您看这种物质,是金盾冻孤所特有的,在其它菌类之中,基本没见到过。” 说完李卫国还取出一张小当家采蘑孤的照片,指着蘑孤周围的冰雪说道:“这种金盾冻孤,生长的环境十分恶劣,却照样能够生存,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显然和这种特殊的物质有关系。” “虽然我们还在进一步深入研究之中,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成果来看,绝对可以增强人体的免疫力,增强抵抗能力,我的猜想是,进入人体之后,可以在肠胃上形成一种保护膜,所以才会对金先生的胃溃疡有所帮助。” 金长顺也听得连连点头,他有切身体会,当然觉得李卫国说的有道理。 “先生,未知的物质,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危害?”朴正泰依旧不死心,又插话道。 金长顺未置可否,只是抬眼瞥了朴正泰一眼,目光中透出几分阴冷。 朴正泰吓得连忙闭嘴,他知道,自己要再胡言的话,就等着解职。 金长顺又转向李卫国,脸上又变得叫人如沐春风:“李先生说的没错,事实胜于雄辩,我这样有严重胃溃疡的人,吃了金盾冻孤,都感觉十分舒服,当然有它的独到之处,所以我想和贵公司谈谈,希望能够采购一批。” 他刚才也翻看了那些照片,感觉确实非常神奇,这也叫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而且即便失误,这批罐头弄回去之后,销路不好又何妨,自己留着吃呗。 为了治好自己的胃溃疡,他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甚至还跑了不少欧美的知名医院,也没有明显的疗效。 而田大贵和王军以及岳建国等人,都喜形于色,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容易。 听对方的意思,接下来只要价格合适,就不会再有问题。 只是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在场的这些人,还真没啥经验,生怕万一要高了,狮子大张口,把人家吓跑。 岳建国也紧张得手心出汗,眼睛盯着李卫国:要不就先报个咱们的底价? 李卫国也瞧出来他的意思,微微摇了下头: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哪有上来就开最低价的道理。 田大贵也有点慌神,用袖子抹了一下脑门子的汗水,然后竖起一根食指,还微微有些颤抖。 他的意思,也是要一千日元好了,折合成本国货币,也顶七块多呢,那就赚大了,一瓶罐头赚好几块钱,放以前,想都不敢想,要多少是多啊?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我们田中先生的意思是用日元为单位,一瓶蘑孤罐头,一万日元。” 把田大贵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张下去:国子,你还真敢要啊。 当初确实是这么商定的,可是到了真章,田大贵可不敢这样报价,他怕挨揍。 等听了翻译之后,金长顺也面带微笑地摇摇头:“我们之间,还是用韩元来计价好了,具体支付的时候,可以转换成美金。” 韩元和日元差不多,甚至汇率还要差一些,现在大概是一百韩元兑换华夏币五角多。 这时候的华夏币还是比较坚挺的,和美金的官方汇率才是一点五。 “可以。”李卫国点点头,对他来说,只要是外汇就行,美金当然最好。 金长顺这才继续说道:“不过李先生的要价太高了,据我所知,贵国现在的物价水平和人工都比较低,所以这样一瓶罐头的成本,想必也不会太高,这样,一千韩元如何?” 既然是谈生意,金长顺也就公事公办,开始讨价还价。 他却不知道,他的第一口还价,就已经令田大贵他们心里都乐开花,直接打到他们的预期值。 田大贵使劲憋着,告诉自己不能笑,可是真忍不住啊,这家伙索性伸手偷偷掐自己的大腿里子。 王军和张星也满脸崇拜地望着李卫国:还是李哥厉害! 而岳建国和王飞等人,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响,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的感觉。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成本价一块钱的罐头,真的能卖到五块多钱。 发了,这下是真的发了。 对于罐头厂的未来,岳建国等人信心十足。 接下来,自然就是李卫国和金长顺的一番讨价还价,这两个人都非常有耐心,最后,李卫国咬死了五千韩元一瓶,而金长顺只肯给到三千韩元。 即便如此,把田大贵他们都快乐晕了,几个人最后都从会议室里跑了出去,他们需要好好发泄一下,不然的话,肯定得憋疯。 “哈哈哈!”到了车间里面,田大贵终于扯开嗓子大笑,即便是车间里机器轰鸣,也遮挡不住他的笑声。 岳建国也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当的一声,砸在墙上,有点破皮,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跟他差不多的还有王军和张星,这哥俩你给我一拳,我打你一拳,都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就算按照现在的价格,三千韩元,那换算成本国货币,一瓶罐头也是十五六块钱呢,他们大概能生产六万到八万瓶罐头,价值超过百万。 这年头,百万货币,那绝对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数字。 而在会议室里,李卫国也准备起身和金长顺握手,结束这场谈判,因为他知道,再谈下去,价格也是这样。 对他来说,这个价格也同样非常满意,只不过他见识多了,所以并不像田大贵等人如此兴奋。 但是李卫国心中的喜悦,却更是超过他们,很简单,厂子是他的,大部分钱都会流进他的腰包。 至于一直旁听的朴正泰,则目光有些呆滞,他也搞不懂,一向谨慎而精明的金长顺,这次怎么犯了湖涂,这么痛快地就跟对方谈判,而且价格还这么高。 要知道,在他们的认知里,华夏这边的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便宜。 可是朴正泰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既然看出金长顺的决心,他要是再跟着唱反调,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在职场混了二十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虽然朴正泰觉得,肯定会被那些人嘲笑,可是和职务相比,那都不是事,大不了唾面自干好了。 就在李卫国站起身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要外汇,还是要钱 只见山口宏走了进来,嘴里笑着说道:“金先生,你竟然不叫上我,自己先跑来谈生意,该罚,该罚。” 李卫国能听得懂日语,不由心里一喜,本来是要和金长顺握手的,现在则直接向着山口宏迎上去:“山口先生,欢迎再次光临。” 有竞争才好嘛,没准还能抬抬价。 李卫国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山口宏这样的老油子,当然不会做蠢事。 不过李卫国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山口宏表示,接下来可以在山野菜罐头这个项目上,进行一些合作。 等田大贵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更有信心了,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随后,山口宏这才表示,也先少量采购一批金盾冻孤,投放市场,试试水。 至于价格方面嘛,当然就和金长顺保持统一的标准好了。 老狐狸,绝对的老狐狸。 李卫国心里迅速给这家伙定位:先给我们画了一张大饼,到时候能不能指望上还两说呢。 金长顺心里当然也清楚:自己忙活半天,山口宏这老家伙最后跑来捡便宜。 可是两家公司,有竞争也有合作,所以金长顺也就忍了。 毕竟他们要是鹬蚌相争,最后都会受到损失,反倒便宜了罐头厂这边。 于是在经过一个上午的洽谈之后,购销合同顺利签署。 金长顺订购五万瓶金盾冻孤,要求外包装,用中韩两个国家的文字。 这个也没啥,罐头厂这边,再向印刷厂重新订制一批标签就行。 而山口宏则比较谨慎,只订购了一万瓶罐头,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李卫国又提出来要求,先交纳一部分的预付款,最后三方商量之后,交了百分之十的定金。 这下田大贵也松了一口气:这下收购山野菜的资金有着落了。 要是不把这批罐头卖出去,在即将到来的山野菜旺季,他们都没钱收购,这下好了,总算是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吃过午饭,李卫国就跟金长顺和山口宏告辞。 “李先生为何如此匆忙,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山口宏笑眯眯地说着。 李卫国也微笑着回道:“农时不等人啊,我还着急回家种地去呢,其实我是个农民。” 说完,他就用摇把子把小四轮发动起来,然后拉着王大拿和吴小玉等人,突突突地离开罐头厂。 当李卫国笑着回头挥手的时候,看到的是金长顺和山口宏那两张惊愕的面孔。 等小四轮消失在视野之中,金长顺这才收回目光,向田大贵说道:“我还以为,这位李卫国先生是你们这里的经理呢。” 山口宏也微微摇头:“现在农民的素质都这么高了吗?” 傍晚时分,小四轮终于回到大馒头屯。 李卫国直接把人拉回他家吃饭,还把刚收工的赵广定也叫来。 晚饭也没特意准备,煮的包米碴粥,里面还有今年新下的鸭蛋,腌了将近一个月,第一次煮着尝尝。 还真别说,抠开之后,里面滋滋冒油,蛋黄呈现金黄色,非常漂亮。 水库边上的鸭子,天天都吃鱼虾之类,鸭蛋的品质当然没得说。 在座的除了谷小兰,剩下的都是熟人,谷小兰性子也挺开朗,很是合群。 李卫国一边吃,一边把情况跟家人说了说,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子钱:“这是出售麝香的收入,大拿叔,广定叔,你们各占股百分之十,每人分八十元。” 赵广定连连摆手:“国子,月月都给俺们开支,这钱就不要了,俺一个种地的,现在比国营单位的职工还牛呢。” “这是应得的,必须按照规矩办。” 李卫国知道,分红机制,是效果最好的,最能调动人的积极性,不然的话,再好的工作,早晚都有懈怠的一天。 赵广定这才把钱揣兜里,还用手拍了拍:“成,那俺就先拿着,嘿嘿,回家你婶子肯定高兴坏了,非得好好奖励俺不可。” 要是换成从前,葛卫红肯定得问问赵广定,到底是啥奖励。 现在她也知道了赵广定说话的风格,当然不会再问,而是把手伸向李卫国:“我们的呢?” “好像没你们啥事?”李卫国赶紧把剩下的钱交给大姐。 葛卫红理直气壮:“我们也天天在鸡场跟着忙活呢,也没少喂梅花鹿和傻狍子还有香獐子,是不是小梅?” 她还把小当家给拉上,李小梅多聪明啊,能分清里外拐:“卫红姐,咱们就是喂着玩儿的。” “你个小叛徒。”葛卫红戳了下小当家的脑门,然后又争辩道,“喂鹿就不说了,那天天喂鸡总不假,好辛苦的。” 李卫国又揭她老底:“那你天天鸡蛋鸭蛋啥的也没少吃,你瞧瞧,都吃俩咸鸭蛋了,你也不嫌齁得慌?” 李金梅笑着看他们斗嘴,感觉现在的日子真好,从前可不敢这么想。 第二天一早,李卫国钻出马架子,感觉天气真的暖和多了,地面的积雪基本已经融化,远处的山坡上,已经隐隐显出一抹绿意。 水库里面的冰面,也已经融化大半,只剩下中间的地方,还有一大片浮冰。 水鸟们也终于不用再喂食,涉禽站在水边捕食,大长腿和大尖嘴就是它们最得力的工具。 而那些能潜水的水禽,比如鸬鹚和野鸭子之类,则一个勐子扎进水里,捕食游鱼。 “国子,你还瞧着傻笑,水库里边的鱼都被这帮家伙给造了。”正在喂鹿的赵广定吆喝一声。 那些公鹿的鹿角已经全部脱落,头顶上鼓出来两个小包,很快就要生出鹿茸。 对呀,都开江了,你们不能还赖在这啊。 李卫国也反应过来,江面上的冰层,化开得要比水库早一些,因为下面有流动的江水。 这边开江,一般分为文开和武开。 文开江就是冰层慢慢融化,武开江就热闹了,满江跑冰排,甚至都冲到岸边。 不过怎么叫这些候鸟转移阵地,也是个难题,水库里边鱼类密度大,更容易捕捉,有这种好地方,鸟类当然不乐意挪窝。 李卫国撵了一阵,也根本没用,因为那些候鸟可不怕他。 而且看到李卫国过来,一个个还亲热地凑上来,把李卫国都给烦坏了。 “好,是你们逼我的,别怪我下狠手。”李卫国就把水獭一家都叫过来,派它们驱赶水鸟,也不下死口,主要以震慑为主。 很快,水獭就把那些水鸟都撵得乱叫,李卫国又把养了一冬天的那帮家伙带到江边上,其它水鸟也都渐渐跟了过来,算是顺利完成这次短途迁徙。 望着江水,李卫国也笑了:终于又可以开始引鱼计划啦! 等他回到马架子这边,发现王大拿已经领着谷小兰来了,这姑娘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拿着笔和本子,正围着几只香獐子在记录着什么。 李卫国不由一拍脑门:哎幼,差点把整理材料的事情给忘了。 “国子哥,你们这些香獐子和梅花鹿养得真好!”谷小兰看到李卫国,嘴里兴奋地打招呼。 王大拿看来挺喜欢这姑娘的:“回头叫国子给你照个相,把香獐子也照里边,你这个助理就稳了。” 谷小兰眨眨毛都都的大眼睛,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好像显得专门捡便宜似的。 李卫国回家的时候,路过大棚,郑先农乐颠颠地从大棚钻出来,用手使劲推了一下眼镜,满眼都是兴奋:“国子,水稻都钻出来了,发芽的情况很不错,起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个问题,也就他担心,李卫国心里太有谱了,他那水可不是白浇的。 透过塑料布,可以看到,大棚里面,已经呈现出一片绿意。 郑先农继续说道:“而且小苗长得贼拉壮实,瞧着就招人稀罕!” “郑大哥,这都是你的功劳。”李卫国嘴里也夸了一句。 然后俩人就一起往屯子里走,走了一段,郑先农忽然又开口道:“国子,现在这样就挺好,我都不怎么想考大学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水稻,当然除了水稻的吸引力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巨大的吸引力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李卫国瞄了郑先农一眼,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李卫国暗道一声不好,虽然他希望改变,可是这个变化就有点太大了,而且不是他预想的方向。 斟酌一下,李卫国这才说道:“郑大哥,科学种田才是以后的发展道路,所以大学还是要上的,只有掌握了更先进的知识,将来才能更好地种田。” 李卫国可不想好好的一个农业专家,因为他而消失,那损失就太大了。 就算郑先农毕业之后不留校,也不去研究所工作,回到村里,独立研究也是好的,李卫国估摸着,几年之后,他支撑一个研究所的实力,还是应该有的。 “可是,可是……”郑先农欲言又止,最后又用手推了一下眼镜,“国子,我和你姐准备今年结婚,可是我要去上大学,把金梅扔在家里……” 李卫国脸上也现出微笑:“郑大哥,等放寒暑假,你又不是不回来,难道你还能像陈世美似的,考上大学,就把我姐甩了啊?” “不会,绝对不会。”郑先农摇晃了半天脑袋。 对于郑先农的人品,李卫国也有信心:“郑大哥,大学还是要上的,将来才有更高的成就,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县里,这几天把砖瓦啥的都拉回来,等再暖和暖和,就早点把房子盖起来。” 昨天在罐头厂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进建筑材料,都已经说好了,到时候有李卫国一份。 他计划一起盖两处房子:在自家东边,盖一栋新房子,然后水库这边,也要盖几间房,毕竟冬天住马架子太不方便。 等以后,陆陆续续的,鹿栏鸡舍这些,也都换成砖瓦结构。 似乎是打开了心结,郑先农也彻底轻松,李卫国正好也有事求他呢,就把活麝取香的经验介绍,委托给郑先农。 整个事情,郑先农也都经历过,写起来当然没问题,于是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吃过早饭,李卫国就跟着二哥,坐四轮子去公社奶站送奶,开车的是刘大勇,他和李卫军现在都学会开四轮子,正是有瘾的阶段。 不管啥车,刚开始摆弄的时候都这样,哪怕是刚学自行车也一样。 李卫国的打算是,送完奶然后就开着四轮子,直接去县里拉建筑材料,一天能跑两趟,有个十天八天的,基本也就把材料都运完,到时候天气也彻底转暖,就可以开工。 争取早点把房子建起来,有些事情也好安排,比如大姐和二哥的婚事。 一大早,奶站还是比较忙碌的,都是各村来送牛奶的。 依旧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产奶量普遍不高,相比之下,大馒头屯每天送来的牛奶还是最多的。 王小乐也在这忙活,他跟李卫国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李卫军说:“二哥,今天结账,一会去会计那领钱!” 李卫军也搓搓手,心里好不兴奋,一百斤的奶桶,拎着都感觉轻飘飘的。 等验收完毕,三个人就兴冲冲地进了财会室,屋里好几个生产队的送奶员都排队呢。 一名会计和一名出纳,正在整理今天的账目,等到把李卫军他们的也算完之后,会计这才乐呵呵地说道:“大军啊,你们大馒头屯这奶牛养得最好!” “这一个月都多少钱啊?”大伙连忙七嘴八舌地询问。 会计瞧瞧账本:“大馒头屯最多,一个月,一共是一千三百二十多块!” 一千三! 刘大勇嘴里啊的一声怪叫,一下子跳起来。 李卫军虽然比他沉稳,但是也激动得满脸通红,狠狠攥紧拳头。 李卫国见状,乐呵呵地伸出拳头,跟二哥对撞了一下。 “那俺们江沿儿大队多少?”又有人问到。 老会计又报出一个数目:“你们是六百八十多。” 其他大队基本都差不多,最少的才五百多块,多的也就将近八百块。 相比之下,大馒头屯就有点鹤立鸡群的架势,大伙就纳闷了:都是一样养牛,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没法子,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些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不行,等回去之后,咱们也得跟村长说,说啥也得搞承包。”那些人最后都认为是这个原因。 反正从表面上看,也有点道理,毕竟承包之后,就变成自个家的了,当然更精心。 只有李卫国笑而不语,他知道,其他那些大队,估计是怎么也追不上的。 李卫军和刘大勇第一个领钱,拿着厚厚的一沓钞票,这哥俩都觉得有点烫手,刘大勇把钱交给李卫军:“还是你拿着,俺心里没底。” 李卫军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兜里,还得用一只手捂着,感觉也别扭:“国子,你先拿着。” 李卫国当然不会笑话自己的二哥,谁第一次拿这么多钱,肯定都紧张。 于是他把钱接过来,装进自己的解放包里:“正好你们先跟我去趟县里拉砖,晌午就能回村。” 瞧着这两位都还没从激动中缓过劲儿来,李卫国也没敢叫他们开车,自己开着小四轮,突突突直奔县里。 等他们到了罐头厂,这边已经开始备料,就装了一车斗红砖,上面再码上一层水泥袋子。 罐头厂这边,也正在加班加点生产,争取早点把蘑孤罐头的生产任务完成,也好发货。 田大贵说,金长顺他们已经离开县城,不过预付款还要等几天,这年头,境外资金转账是非常麻烦的。 “国子,你说咱们是要外汇,还是要钱啊?”田大贵向李卫国询问。 “暂时一半一半,咱们以后收购山货,也需要用现金。”李卫国知道,金长顺他们转过来的钱,都是美金。 这笔钱到了人民银行之后,如果是国营单位,那么外汇就会被截留,然后转换成本国货币,支付给单位。 至于外汇,好钢当然用到刀刃上,现在百废待兴,需要用到外汇的地方太多了,根本就不够用。 田大贵这边是外资企业,还好说,有选择的权利。 李卫国的计划是,等以后资金多了,一半留在国内利用,另外一半,当然要在海外发展。 不说别的,在这十年的发展黄金期,只要投资岛国那边的楼市或者股市,闭着眼睛都能赚钱,这种薅羊毛的好事,何乐不为呢? 装完车,李卫国就直接开车回去,争取上午下午各跑一趟。 回到村,直接把砖卸到新批下来的房身地那边,李卫国的家就在村子最东边,新房的位置就挨着老房子,中间隔了二三十米。 卸车的时候,赵广定中午回来吃饭,正好赶上了,就帮忙卸车,等卸完车,刘大勇也把自己的老爹刘罗锅给叫了来,一起去李卫国他们家。 李卫国把包里的钱掏出来,放到炕桌上,瞧得刘罗锅一挺腰杆,差点把罗锅都治好喽:“这么多啊,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用袖子擦抹眼睛,实在太激动,眼泪都下来了。 “罗锅叔,这才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多,日子也会越来越好!”李卫国完全能理解刘罗锅的心情。 刘罗锅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满脸的褶子都开了花:“对对对,越来越好,大勇也二十好几了,早就到了找对象的年纪。” “以前都嫌俺家穷,都是俺这当爹的没啥本事,还背着个罗锅,让人家笑话,瞧不起,这回好了,以后咱们也挺直腰杆做人。” 大伙也都跟着点头,能用自己的双手来改变贫困的人,都值得尊敬。 这时候,赵广定忽然嘿嘿两声:“罗锅子,这回有奔头啦,以前你是罗锅上山,钱紧,这回变成下坡了,撒丫子可劲蹽。” 屋子里响起欢快的笑声,而赵广定则四下瞅瞅:“俺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大伙都向他望去,赵广定这才得意地说道:“俺发现啊,只要和国子他们家联系上,那肯定都差不了!” 哎幼喂,这话好像还真挺靠谱。 这时候,李小梅美滋滋地抱住李卫国的胳膊:“那当然,我三哥最厉害啦!” 大伙都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他们虽然没说出来,但是都和李小梅一样感同身受。 李卫国哥俩天天轮班去拉建材,有时候,刘大勇还跑一趟。 就这样沥沥拉拉跑了十多天,砖瓦水泥都运了回来,至于木料和沙子这些,他们原本就有。 瞧着空地上码着一垛垛整齐的红砖,村民们也都一脸艳羡,这还是他们大馒头屯,第一家要盖砖瓦房的呢。 羡慕之余,大伙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劲:今年咱也好好干,争取来年也盖大砖房! 明显能够感觉到,今年开春,村民们的干劲都很足。 土地归自己说了算,这些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农民,终于有了真正当家作主的感觉。 春耕的时候,明显更加精心,以前在生产队,有点放大片汤,现在则是精耕细作,恨不得晚上都睡在地头儿。 家里的妇女们,心思也活泛起来,琢磨着多抓几只小猪羔,一头也是喂,三头五头也是喂,多辛苦一些,争取年底多卖俩钱。 另外就是鸡鸭这些,也都要养起来。 因为去年闹鸡瘟,小鸡差点绝了根,今年还得从头开始。 所以等到天气转暖,有些人家,就迫不及待地去李金梅那,要买种蛋。 说起来,金梅养殖场这,基本都是种蛋。 李金梅虽然性子挺泼辣,但是厚道,乡里乡亲的,当然不会赚大伙的钱,所以出售的鸡蛋,都是按照批发给副食品商店的价格。 同村这边买卖鸡蛋都习惯论“个”,那就八分钱一个,和往年差不多,并没有因为今年鸡蛋紧俏而涨价。 “还是大梅仁义啊。”村里的老太太挎着篮子,成群地从养鸡场回来,嘴里都唠叨着。 基本上每个人都买了五六十枚鸡蛋,一般在自家炕头上孵小鸡,大概能出百分之九十,再去掉一半的公鸡,到时候剩下二十多只母鸡,足够用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不是一般人家啊! 不仅是本村的村民来买鸡蛋,就连周围村子的人,也都闻讯而来,没法子,去年都跟着遭了灾。 一般来买鸡蛋的,都是婶子大娘小媳妇啥的,挎着筐,筐里装着谷草,上面还苦着个小被子或者毛口袋之类。 这些人通常都是和本村某个村民认识,或者是亲戚之类,由本村人领着,来到养鸡场。 李卫国往水库这边运建材,经常能看到成群的妇女扎着头巾,挎着小筐来买鸡蛋。 “翠花婶子来了。”李卫国看到赵翠花领着几个妇女,就打了个招呼。 “国子,俺领下洼大队的亲戚来买鸡蛋。”赵翠花瞧见李卫国,脸上立刻笑开花,她家里的小日子现在美滋滋,多亏了李卫国。 李卫国笑呵呵地点点头:“欢迎欢迎,我姐就在养鸡场那边呢。” 正好快到中午了,赵广定赶着鹿群回来:“媳妇儿,你咋来了,这一上午没在家就想了是?” 这老小子也没个正经的,赵翠花白了他一眼:“二舅母来买鸡蛋。” “二舅母。”赵广定凑到一个老太太跟前,嘴里打个招呼。 她二舅母瞧瞧赵广定手里的大鞭子,有点不大满意:“广定啊,瞧瞧你身上造得这埋汰,你这就跟猪倌似的,干着有啥意思!” 生产队的猪倌,一般来说都是最次的。 赵广定一听可不乐意了:“二舅母,你老是知不道啊,俺一个月光是工资就五十块钱呢,哪个猪倌能比,俺觉得比天蓬元帅都自在。” 这个二舅母年龄大,耳朵有点不好使:“啥?一年才五十块钱,累死累活的,趁早还是别干了。”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是她儿媳妇:“娘,是一个月五十,一年就六百块呢!” 这下把老太太给吓了一跳:“广定啊,你真能赚这么多?” 赵广定大嘴一咧:“二舅母,俺跟你说,除去工资,俺还有分红呢,瞧见这几只山驴没,上几天卖麝香,俺还分了八十块钱呢,而且马上就要割鹿茸啦,还能赚一笔。” 他一边说,赵翠花一边用胳膊肘直捅咕他,这年头都讲究财不露白,主要是穷怕了。 赵广定满不在乎:“你别拦着,国子在这呢,你拦着也是一个月五十块。” 二舅母这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李卫国:“啧啧,这小伙子真精神,有没有对象呢,俺三孙女今年十八,长得可水灵了,要不要给你们介绍一下?” 老太太都好这个,保媒拉纤的,最主要的是老太太瞧出来了,赵广定都赚这么多钱,那李卫国肯定更富裕。 “人家国子早都有对象了,是首都来的知青。”赵广定连忙把老太太拦住,不然的话,指不定明天就把孙女领来相亲呢。 李卫国也笑着把他们领到养鸡场,已经有一伙人在这买鸡蛋,正一双一对地过数呢。 李金梅看到赵翠花,也热情地招呼着。 “养这么多小鸡,这闺女真能干。”二舅母嘴里又开始夸上李金梅,末了又问,“有没有对象呢?” 赵广定连忙拦住:“您老就别惦心了,人家都订婚了,对象也是城里的知青。”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二舅母遗憾地摇摇头,然后也去选鸡蛋。 李卫国看到谷小兰也在这帮着数鸡蛋,就到她跟前说:“活麝取香的材料都整理完了,你啥时候回去,我这还得拉两天砖,正好把你送回去。” “这么快啊?我还没呆够呢!”谷小兰啊了一声,脸上十分不舍。 这姑娘也来这快十天了,感觉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李金梅则埋怨弟弟:“国子,哪有撵人家走的。” 李卫国就知道谷小兰是乐不思蜀,于是笑道:“等办完正事,愿意来就再来呗,反正你干爸家,怕啥呀。” 谷小兰已经认了王大拿两口子当干爸干妈,以后肯定也会经常走动。 想想师父交代的事,谷小兰也只能点点头:“好,那我下午就跟你回县里。” 等她坐上四轮子的时候,李金梅还给捡了一小筐鸡蛋和鸭蛋,各五十只。 李卫国一直把她送到土产公司,然后也跟着进去,把一沓稿纸交给老陈师傅。 老陈戴上花镜:“哎幼呵,小李啊,你这字写得可真漂亮!” 这个年代,人们非常注重书写,一手好钢笔字,绝对令人称道。 像是在单位,或者应征入伍,练字的人都很多。 后来还有一位姓庞的,钢笔字帖卖老鼻子了。 李卫国呵呵两声:“是我大姐的对象写的,我这字不行。” “人家郑大哥今年肯定能考上大学,国子哥你也得多努力。”谷小兰没白在屯子里住这么多天,大事小情的也了解一些。 “考大学我是不指望了,把地种好就成。”李卫国也不介意。 老陈接过话茬:“行行出状元,小李你脑瓜活,有本事,将来肯定错不了。” “现在就不错,他家养了将近四十头鹿,还有香獐子,他姐养了不少鸡鸭鹅,他二哥养了二十头奶牛,我看他家的日子,过得最好。”谷小兰叭叭的,把李卫国这点家底都给抖落出来。 老陈把稿子看了一遍,又翻翻那些照片,谷小兰又说道:“师父,还有我的呢,没洗出来。” 老陈很是满意:“那抓紧洗印出来,争取早点给邮递过去,哈哈,小李啊,这经验要是在全国推广,没准你还能获奖呢。” “能做点贡献就好。”李卫国的觉悟也是不错的,这是一个讲究思想境界和觉悟的年代。 李卫国回到罐头厂,田大贵又报告给他一个好消息:钱打过来啦! 总共预订出去六万瓶罐头,每瓶折算成华夏币是十五元左右。 百分之十的订金,那就是一块五,罐头的成本彻底回来了。 公司的账面上,也一下子多了将近十万块钱,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国子,你家盖房子,这钱你要不要提出来点?”看到周围没人,田大贵就询问道。 李卫国摇摇头,他手头的钱够用了,不过有一件事得麻烦田大贵,那就是盖房子的施工队,得田大贵帮忙联系。 田大贵满口答应:“这个没问题,等罐头厂这边施工的时候,就给你派过去几个人,不过你得负责吃住。” 这年头,可没有个人的施工队,包工头啥的还都没影呢。 建筑队都是国营单位,县里有三个建筑公司,工人都是国家正式工人,像你这种个人盖房子,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 随后,李卫国又招呼王军和岳建国他们都过来,一起商量接下来收购山野菜的事情。 蘑孤罐头顺利销售,也给大伙增添了极大的信心,商量一番之后,还是沿用各公社设置收购点的方式。 有了收蘑孤的经验,那些采山货的人,也都知道了这家白山罐头厂,路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蹚出来的。 李卫国又补充一点:“周边各县,也要设置收购点,争取多收点山野菜,怎么也得够生产几个月的。” 山野菜的旺季就那么半个多月,总不能厂子干半个月,然后歇好几个月。 至于收上来的山野菜,可以先进行腌制,留着慢慢加工;另外像是牛毛广之类,就直接收干品。 这大山周围的村民,都有加工晾晒山野菜的经验。 “大伙都好好干,这个月,每人发二十块钱奖金!”田大贵一高兴,大手一挥,两千块钱就撒出去了。 李卫国也没拦着,叫大贵叔鼓舞一下士气也好。 发钱了,大伙当然高兴,本来工资就高,现在动不动还发奖金,都觉得比国营单位强多了。 尤其是国营单位退下来的这些人,更是深有体会。 “还有个情况,咱们厂子最好成立一个车队,这些山货都要保证新鲜,收完了得及时运回来。”岳建国又提出一个建议,很合理,也确实是厂子所需。 田大贵卡巴卡巴眼睛,望向李卫国,虽然回来十万块货款,可是还留着收购山野菜呢,买大卡车的话,资金就紧张了。 就拿现在的解放大卡车来说,买一辆新车就得四万多块,价格有点太搬人。 “要是能买二手车就好了,我给春城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李卫国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买新车还不大现实。 于是李卫国就用罐头厂这边的电话,开始联系春城轴承厂,毕竟去年冬天去厂子里卖过鱼,有点交情,当时也留了电话。 电话直接打到于长水的办公室,还算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接通了。 “于大哥,你好,我是李卫国啊。” 电话那边传来于长水热情的声音:“哈哈,国子啊,我这两天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争取五一之前,运一批鸡蛋鸭蛋。” 这个也是当时约定的,李卫国便说道:“于大哥,没问题,我们养鸡场,一天能产将近二百枚鸡蛋和鸭蛋,村子里还能凑一些鸭蛋出来,鸡蛋就没法子了,去年闹鸡瘟,我给你们攒十天的,正好都能保证新鲜。” “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带人带车过去,正好尝尝你家的开江鱼,哈哈哈。”于长水也高兴,他去年冬天来过大馒头屯,印象深刻,感觉都没怎么呆够。 而且去年冬天运回去的鱼、白条鸡和猪肉之类,深受好评,上上下下都满意,于长水也认准了李卫国这个小兄弟。 聊了一会,李卫国这才又说道:“于大哥,你也知道我们这的罐头厂,不瞒你说,跟我很有渊源,厂子里需要购买几辆卡车,” “哈哈,国子老弟,我们轴承厂,就是给汽车厂生产配件的,弄十辆八辆大解放,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于长水十分爽快,本来这事对他来说,确实不难,最关键是李卫国这边提供的农产品,确实对他有帮助,互利互惠,何乐不为呢? 李卫国倒是挺眼馋,现在买卡车可不容易,没有门路的话,根本买不到。 就像县里不少单位,有的都打报告好几年了,也没见到车影儿。 不过现在手头钱紧,跟人家赊账的话,肯定没门,于是李卫国又继续说道:“于大哥,是这样,厂子现在资金有点紧张,你们那有没有旧车?” “旧车啊,还不如新车好弄呢,你们那个罐头厂咋样,要是行的话,就年终一起结账。”于长水是真想帮忙。 “罐头厂效益没问题,刚跟南韩那边签订近百万的销售合同,不过款子得下半年才能打过来。” 李卫国本来不好意思张嘴赊账,想不到人家送上门来。 电话那边于长水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不少:“出口啊,你们那厂子够牛的,老弟,要是能用外汇采购汽车的话,每辆最少还能便宜几千块!”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缺少外汇,就像汽车厂,在国内是行业的老大哥,可是真放国外,产品啥也不是。 李卫国也大喜:“没问题,年末钱款肯定能到位,这样,于大哥,我们马上派人去你那,我家里要盖房子,出不去,就在家里等你。” 在电话里都谈好,李卫国这才满意地撂下电话。 周围的人也都听明白了,田大贵使劲砸了下拳头:“那咱们先来十辆大解放!” 想想就激动,十辆崭新的大解放,排成一熘开出去,那简直比后世的豪华车队都牛气。 “暂时用不了那么多,有四五辆就足够了。”岳建国连忙劝阻,十辆解放车,好几十万,还过不过日子了? 大伙商量一阵,最后定下来购买五辆车,由王军带人去春城,和于长水接洽,最好直接把司机也带去,然后一起开车回来,新车还需要磨合一段时间。 结果想找司机可费了劲了,厂子里就田大贵他们几个能开小轿车,也没摆弄过大卡车。 最后还是岳建国出头,从运输公司请来几位五十多岁的退休老司机,跟着王军一起出发,前往春城。 剩下的就没李卫国啥事了,又运了两天砖瓦,而罐头厂这边,第一建筑公司的施工队也开始施工。 田大贵给联系了一位栾班长,领着俩瓦匠一个木工,去给李卫国盖房子,至于小工,那就得李卫国自己解决,去那么多人的话,也没地方住。 带队的这人叫栾大海,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李卫国越瞧这位越眼熟:这不是后来县城最大的包工头子嘛? 几个人都带上各自的工具,坐上李卫国的小四轮,一路突突突的,跟着来到大馒头屯。 栾大海挺能说的:“国子老弟,你们屯可够穷的。” 其他三个人也都暗暗担心:这整天要是喝包米碴粥吃大饼子,干活都没力气。 几个人都是一般心思:看来这个差事够呛。 李卫国接茬道:“大海哥,我们这现在是穷了点,不过民风淳朴。” 说话间,就到了李卫国家门口,大伙都下了车,把工具都倒腾到院里。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李小梅正好背着小书包放学回来,一听说是盖房子的,乐得直蹦高。 她把书包直接塞进李卫国怀里:“三哥,我去水库那边,告诉大姐,捞两条鱼回来,再拿点鸡蛋,下屋还有腊肉呢,再炖点干豆角丝!” 小当家一边说着,一边撒腿就跑没影了。 “你这妹妹有点意思。”栾大海也忍不住笑。 不大一会,李金梅也风风火火回来了,跟栾大海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就做饭,王燕和吴小玉以及葛卫红给她打下手。 郑先农也陪着王大拿和赵广定干完活回来,又把王队长和老村长都请来作陪,这两位就算是村里最高规格的陪客员了。 等饭菜端上桌,栾大海一瞧,还挺丰盛的:满满一大茶盘子炖鱼,还有一盘炒江虾,红彤彤的,里面配上今年刚冒芽的小葱,瞅着就有食欲。 另外就是煎鸡蛋,油汪汪金灿灿的,上尖一大盘子,估摸着最少也得十五六个鸡蛋,才能煎出来这么大一盘子。 这年头,煎鸡蛋就算在城里,都算一道硬菜。 还有就是咸腊肉炖的豆角丝和粉条,上面都沾着细小的油泡。 最后还有蘑孤木耳啥的,炒了一大盘子,每个人面前,还有两个咸鸭蛋。 李卫国打开两瓶酒,给大伙倒上:“大海哥,还有几位大哥,以后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大伙既然来了,就别外道,跟自个家一样,来,先尝尝鱼。” 现在刚开江,鱼是最鲜嫩的时候,大伙都伸快儿尝尝,连连点头。 老村长也乐呵呵地说道:“国子,你这鱼养得真不错。” 栾大海又夹了块鸡蛋:“嗯,这鸡蛋也好,真香。” 煎鸡蛋最费油了,这年头油又金贵,要是舍不得放油,煎出来的鸡蛋就容易湖,吃起来一股鸡粪味儿。 “哈哈,大梅养鸡也养得好,大海老弟,别的不敢说,在国子他们家,鱼和鸡蛋管够!”赵广定端起小酒盅,跟栾大海碰了一下。 栾大海有点听明白了:这李卫国家里肯定不一般。 想想也是,这年头要是普通人家,有几个能盖得起全砖房子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李金梅出去找宿,把北炕整个腾出来,给栾大海他们住。 至于李小梅,就直接在南炕跟二哥三哥睡。 这会的人,都习惯早睡早起,所以第二天早上,李卫国起来去鹿场干活的时候,栾大海他们也都跟着一起去熘达。 等到了水库这边,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库,还有成群的鸡鸭和梅花鹿,栾大海他们也彻底瞧明白了:真不是一般人家啊! 李卫国忙活一阵,就跟栾大海计划起来,水库这边,在哪里起房子,这边盖三间房,暂时也差不多够用了。 这里地势比较洼,栾大海转了一圈,还是选了原本马架子所在的位置。 这边打算建的就是普通民房,当然也用不着图纸,到时候测量一下方位,找好南北,就可以动工挖地基了。 回家的时候,又到新房身地这边瞅瞅,都是空地,虽说按照规定,他们这边的宅基地不许超过三百平。 但是实际上,普遍要大出来许多,反正都是空地,院子和前后园子,都尽量大一些。 栾大海拿出来一个简易的罗盘,校正一下方位,用铁锹铲了几锹白灰,不大一会,就把地基的轮廓给撒了出来。 “吃饭啦!”李小梅在大门口吆喝。 大伙便收工,早晨就是看看地方,等吃完饭,才是真正干活呢。 众人回屋洗洗手,早饭都已经端到桌上,看着桌上的大馒头,甚至还有一大盆牛奶,栾大海等人也不澹定了:这伙食,比家里好太多了,竟然还有牛奶! 吃完饭之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人过来帮工,挖地基这活,大伙都能干,而且也确实需要比较多的人手。 李金梅热情地拿出来两条烟,见人先发一盒,喝水的话,屋里都晾着茶水,外面的天还有点冷,就进屋喝。 “东家真大气,大伙都卖点力气。” 大知客赵二两操着公鸭嗓嚷嚷着,他有点呴拉气喘的,干活不咋行,不过支嘴儿是强项,啥事都能给你张罗得明明白白的。 大伙嘻嘻哈哈把烟都装兜里,然后抄起锹镐,开始干活。 施工队里的木匠师傅,也搭好架子,开始干活,主要是打门窗套以及房梁檩子之类,也得工夫了。 这年头可没有电动工具,都是锛凿斧锯这些手工用具,不出活儿。 李卫国家里都是成根的大圆木,都是上好的红松,前些年准备的,守着林子,当然不缺这些。 木头要先用大锯破成需要的型材,这种大锯都是一米多长,需要两个人,一上一下操作。 就是小孩嘴里常念叨的儿歌那种: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 正好村里有个半拉木匠孙长富,也来帮忙,就跟木匠师傅一起拉大锯。 中午吃饭的时候,除了炖大鱼,还有猪肉炖粉条。 猪肉是李卫军去公社送牛奶的时候,正好有一家办喜事杀猪,他就匀了二十多斤回来。 现在天气还不那么热,肉都炒出来,多放点盐和酱油,也能放个十天八天的。 农村帮工的也都不要钱,管两顿饭就成,你家有事,人家来帮工;到时候人家有事了,你也去就行了。 第一百四十章 都反了天了? 都是干活人,三天时间,就把地基挖好,地槽子里面都沉上沙子;然后转移战场,去水库那边。 等水库那边的地基也弄得差不多,这边就可以垒墙了。 沙子沉的时间有点短,栾大海也怕丢手艺,人家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到时候再把房子给盖歪喽,那就不像话了。 于是他就提议:砸夯,夯实基础之后再垒墙。 生产队就有现成的夯,又足足砸了一整天,这才继续干活。 剩下的就是瓦工的技术活了,也用不了这么多帮工的,有两个小工给运砖运沙泥,伺候瓦匠就行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李卫国正热火朝天忙着盖房呢,两辆大卡车开进大馒头屯,直奔李卫国家里。 看到王军和于长水先后从驾驶楼子里跳下来,李卫国连忙迎上去:“于大哥,你来啦!” 看着已经垒起来的山墙,于长水也点点头:“行啊,国子老弟,你家这日子,越过越起发!” 李卫国笑呵呵地点着头,然后就看到谷小兰也从驾驶室里下来,朝李卫国招招手:“国子哥,快点叫人来,把车上这两只香獐子卸下来!” 香獐子? 李卫国这才注意到,一辆汽车的车斗里,还真有两只香獐子,支棱着大耳朵,大眼睛里满是惊慌。 “小兰,这是哪来的?”李卫国也是大喜。 谷小兰用手使劲把大辫子甩到身后,小脸上满是得意:“这你就不用管了,好歹我也是助理,也得做点贡献不是!” “你厉害!”李卫国也竖起大拇指,这还真是有点意外之喜。 于是他直接把车开到水库那边,于长水也哈哈两声:“我把鱼竿都带来了,正好去你水库里钓钓鱼!” 李卫国点点头:“于大哥,那肯定没有冬捕的时候收获多。” 于长水也是大笑,你那一网就好几千斤,比不了。 李卫国把工地这边交代一下,就跟着一起去水库。 在车上询问谷小兰,李卫国这才知道,原来是老陈早就跟认识的不少炮手都打过招呼,要抓山驴子。 结果好不容易才弄到两只,还都是母的。 至于公的,对不起,都宰了剥毛壳子了。 “母的好,母的好。”李卫国这养殖场是放眼长远,母麝才能越繁殖越多。 等乐呵完了,他才想起来问价儿,还真不贵,两只母的才一百块钱。 如果说最开始,他还真没怎么在意谷小兰,现在就有点高看一眼了,起码人家姑娘这态度就非常端正,不是随随便便蹭个名额的。 很快就到了鹿场这边,李卫国上车把香獐子抱下来,这俩家伙身上直哆嗦。 李卫国嘴里就安慰它们:“不用怕,马上就有伴儿了。” 他嘴里一边念叨着,手上一边输送些白光过去,香獐子很快就不哆嗦了。 谷小兰熟门熟路,把两只香獐子给拴在鹿栏上,然后拍拍手,脸上也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而于长水则直接去水库边上钓鱼,不大一会,赵广定赶着鹿群回来,谷小兰就奔上去,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 把赵广定给乐得直拍大腿:“母的好啊,俺就稀罕母的!” “于大哥,先回家吃饭,下午再钓。”李卫国熘达到水库边上,看到于长水还在那钓鱼呢,身后还站着俩保镖。 那是两只苍鹭,也就是长脖子老等,就缩着脖子,静静地等待。 只见于长水的鱼竿向上一挑,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便贴着水面,被他拎到岸上,然后其中一只苍鹭脖子一伸,尖嘴就把鲫鱼叼住。 于长水连忙摘下鱼钩,鲫鱼就被苍鹭整个吞下去。 “哈哈,老弟啊,在你这钓鱼太过瘾啦,真上鱼啊!”于长水恋恋不舍地收起鱼竿,然后转过头,瞧瞧那两只水鸟,“你们俩还没吃饱啊?” 水鸟扇扇翅膀,腾空飞走。 于长水最后空手而归,他享受的是钓鱼的过程,至于最后这些鱼进了谁的肚子,那不都一样吗? 再说了,李卫国家里,早就把鱼都炖上了。 午饭摆了两桌子,大伙边吃边聊,听王军说,罐头厂已经开回来五辆大解放卡车,正好磨合一段时间。 至于价格,真心不贵,折算成华夏币,才三万出头,每一辆省了一万块。 李卫国也挺乐呵:家底儿不就是这么一点点攒起来的吗? 吃饭的时候,于长水对桌上的咸鸭蛋赞不绝口,还问李卫国,能不能给多收点鸭蛋回去。 大馒头屯家里养鸭子的,李卫国早就打了招呼,倒是能凑出来几百,不过于长水还是嫌少。 李卫国就发动群众,去周边各屯转转,有卖鸭蛋鹅蛋的,都给领来。 这些事情,都不用于长水操心,下午他又扛着鱼竿去水库那边钓鱼。 第二天,沥沥拉拉的,就有不少其他村子的妇女,挎着小筐来卖鸭蛋和鹅蛋,于长水他们的收购价,比收购站贵了二分钱。 对于这些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农民来说,别说跑十里二十里的,就算跑一百里地,心里也美滋滋。 李卫国就领几个人负责装车,没有现成的蛋箱,就用一米多高的大花篓,码一层鸡蛋,撒一层碎谷草,防止颠簸,把鸡蛋磕碎。 在李卫国这住了两宿,于长水这才满意而去,而且约好了,等过五月节的时候还来。 端午节,这边的习俗都要吃鸡蛋。 李卫国也开始忙碌起来,村里各家把小麦都播种上了,他们后分的那些旱田,还要改造成水田,还没开工呢。 去年分田的时候是冬天,地里都冻得杠杠的,只能开春整地。 种植水田的,有知青们的一百亩,还有李卫国开垦的百亩,再加上分田之后入伙的赵广定和王大拿,以及李卫国和吴有财置换的五十亩二洼地,加在一起,总数将近四百亩。 另外,还有徐大舌头老两口的二十亩地,也早就跟李卫国打过招呼,要跟着种水稻。 好在现在需要旱改水的田地,也就不到二百亩。大伙起早贪黑,再加上还有李卫国的小四轮助阵,估计耽误不了到时候插秧。 结果最后郑先农核算了一下,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国子,咱们育的秧苗好像不够用!” 没法子,都是第一次,一切都靠慢慢摸索,难免出错。 “这地都整完了,总不能再重新起垄,改回旱田,关键地里都晒上水了。”大伙也都有点着急,到这个时候,现育苗也不赶趟了。 “都怪我,当初没计算好。”郑先农满脸自责,想不到搞出来这么一个大乌龙。 这几个月,郑先农一心扑在大棚里,付出的辛勤和汗水,大伙都有目共睹,所以也没人怪他,反倒纷纷出言安慰。 “没啥事,俺家那二十亩地就先别种了,反正俺们就老两口,有口吃的,饿不着就成。”徐大舌头嘴里含湖不清地说着,他倒是坦然。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这老两口最长寿,后来都九十多岁了,身体还挺硬实,估计跟这种良好的心态有关。 不过人家这么信任,李卫国可不能叫大伙寒了心:“没事,我有法子,听说图们江边上,就是延边那块,不少鲜族人都种水稻,离咱们这边也就几百里地,去他们那边转转,没准有多余的稻秧。” 虽然都是守着一个山脉,可是延绵数百里,那边和朝鲜接壤,就是一江之隔,鲜族人非常多,种植水稻的历史也非常悠久,出产的稻米,品质也非常高。 因为气候和光照的关系,整体来说,北方的水稻,比南边的稻米更好吃。 “那我明天开个介绍信,去那边看看。”郑先农主动请缨,既然这事是他的失误,那他就要自己去挽回。 李卫国当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于是又叫一名男知青跟着,俩人终归有个伴儿。 他知道郑先农手头没钱,还偷摸给了一百块钱。 等到下午的时候,李卫国正在新房子这边给当小工呢,就看到一辆大马车,呱哒呱嗒的来到他家门口,然后就看到李大勐和金铁柱从车上下来。 李卫国连忙迎上去:“勐子,金大哥,你们来啦,快点进屋!” 上回这哥俩给送来香獐子,这回车上也拉了不少花篓,李卫国探头瞧瞧,里面都是空的。 李大勐则往工地那边瞧瞧,好家伙,五间大砖房已经起来挺老高了:“国子大哥,还是你厉害,这房子说盖就盖起来啦!” 金铁柱也点着大脑袋:“国子,你那个活麝取香的法子,成了没有?” “哈哈,成啦,两只香獐子取出来的麝香,就卖了七百多块。”李卫国也没啥藏着掖着的。 “还是这玩意有搞头,勐子,咱们以后也搞养殖!”金铁柱算是看明白了,打猎什么的,没前途,还是像李卫国这么发展才有奔头。 李卫国也点点头:“金大哥,你们有这个想法就好,到时候咱们联合起来,一起把这项事业做大做强。” 进到屋里,李大勐这才说明来意,原来也是来买鸡蛋的。 他们那村子,小鸡也基本绝迹,就李大勐和金铁柱这两家,从李卫国这拉回去一些小鸡。 结果倒好,下的鸡蛋,自个家都捞不着吃,都被村里人给买走,开始孵蛋,连周围的村子,都上他们两家买种蛋。 李大勐也是受人所托,这才来李卫国这买一批种蛋回去。 “你们需要多少,要是太多的话,就得等几天,存了一批鸡蛋,都被春城的朋友给拉走了。 李卫国把情况一说,李大勐也干脆:“那就在国子哥你这待两天,正好我们去鹿场那,先熟悉熟悉。” 既然准备搞养殖,李卫国这又搞得这么好,这哥俩当然也要取取经。 于是李卫国就领着他们去鹿场转转,包括饲料、棚舍、以及日常的管理等等,几天时间就能熟悉。 山坡向阳的地方,已经有青草冒头,赵广定就在那边放牧呢。 李卫国他们熘达过去,赵广定一瞧见李大勐就乐了:“勐子,你们又给俺们送香獐子来啦,这回是公的母的?” 哪有那么容易啊,李大勐上次回去之后,又去山里转了几次,都空手而归。 等李卫国说明来意之后,赵广定嘴里忍不住都囔:“还是太少啊,要是能达到百八十头就好啦。” 这老小子还真够贪心的,哪有那么容易啊。 金铁柱则查看一下鹿群:“鹿茸都开始分杠了,国子,你们准备割几茬?” 梅花鹿刚长出来的鹿茸,毛茸茸的,非常漂亮,对着阳光看,粉嫩的鹿茸里面,还能看到密布的血管。 梅花鹿的鹿角,从出生第二年起,一年多长出来一个杈儿,当地人也叫杠儿。 等到五龄之后,分出来四个杈,一般就不再继续分杈了。 “割一茬就得了,割太多的话,这些梅花鹿也受不了。”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 鹿茸是梅花鹿精血汇聚,所以过犹不及,李卫国又不是做一锤子买卖。 一般养殖梅花鹿,都是割两茬,头茬茸最好,二茬茸在品质上就要差一些。 他们这边割茸的时间不早不晚,一般是在五月中旬左右,这个跟各地的气候有关,冷的地方,还有到六月份才割头茬茸的呢。 像普通的梅花鹿,都是二杠茸最好,三岔茸稍次之。 “国子,等割茸的时候千万叫俺一声,俺接点茸血泡酒。”金铁柱瞧着梅花鹿头上的鹿茸,也稀罕八叉的。 李卫国点点头,现在是四月中旬,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能割茸。 现在养殖业刚刚起步,李卫国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赚多少钱,只要不赔钱,等到规模慢慢变大,未来可期。 其实就像麝香这类中药,只要方法得当,完全可以存放几十年,到那时候出手,价格就不知道翻多少倍。 不过李卫国也不准备囤货,有了收益,大伙的干劲也更足不是。 几个人凑在一起聊了一阵,赵广定想一口吃个胖子,总埋怨现在的梅花鹿和香獐子数量太少。 李大勐他们也想搞养殖,当然也希望能迅速壮大种群,聊着聊着,李大勐忽然砸了一下拳头:“有招了!” “啥法子?”赵广定急火火地问道。 李大勐兴冲冲地说道:“俺大爷家在龙江省那边,俺十岁的时候,俺爹领着俺去过一趟,那边是小兴安岭,也产棒槌,山林里面的野牲口,比咱们这边还多呢!” 赵广定一拍大腿:“勐子,那你啥时候去那边瞧瞧,没准能多弄回来点呢!” 李卫国也点点头,引进也是迟早的事,因为发展几年之后,就会面临这些野牲口近亲繁殖的问题。 “行,都快十多年没看到俺大爷了。”李大勐也觉得有门儿。 这年头出门太不方便,有些亲戚,几十年见不着面都是常事,只能靠书信往来。 于是几人赶着鹿群回到鹿场,正好看到郑先农从大棚钻出来,跟李大勐他们打个招呼。 说着说着,就说起来郑先农明天要去延边,金铁柱就乐了:“俺老家就是那边的,还不少亲戚呢。” 大伙这才想起来,这位金铁柱也是鲜族人。 “金大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领着郑大哥去一趟咋样?”李卫国觉得,有熟人带着,事情能更好办一些。 金铁柱也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他平时主要靠打猎,也不怎么在生产队干活,比较自在。 把鹿场这边的活计忙完,大伙就一起回李卫国家吃饭,连同建筑队的栾大海他们,正好一大桌子。 晚上这顿饭有酒,大伙都喝点解解乏,栾大海酒量也不错,一斤开外,就跟金铁柱喝上了。 结果每个人喝了一斤半,栾大海实在不行了,而金铁柱却跟没事人似的,这酒量,也真是没谁了。 其实鲜族男人是比较幸福的,家里的活计,大多是妇女干。 男人们大多是吃饱喝足之后,跳跳民族舞,唱唱阿里郎。 第二天,郑先农和金铁柱出发,前往延边;李大勐又等了两天,这才拉着鸡蛋回家。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往他兜里揣了一百块钱,作为去龙江的盘缠。 “国子哥,俺咋能拿你钱呢!”李大勐急赤白脸起来。 李卫国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属于公出,当然报销差旅费,把罐头厂的电话记住,有啥情况,打电话再沟通。” 李大勐这才把钱收下,赶着马车回家,然后踏上东去的列车。 他大爷家在乌苏里江那边,基本上算是国内的最东方了,这一趟可不近。 李卫国继续在家忙着盖房子,等到五一,种完大田之后,他家的房子也正式开始上梁。 盖房子,上梁是大事,噼里啪啦放了一挂鞭炮,然后大伙合力把房梁支撑到上面。 房梁上用红布条拴着大钱儿,还贴着“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据说是姜太公在封神之后,把自个给忘了,没法子,只能跑房梁上蹲着。 有他老人家在这坐镇,那些牛鬼蛇神自然远远避开,家宅兴旺。 顺利上梁,李卫国家又摆了几桌,然后盖房的进度就快了起来,前前后后历时一个多月,新房子终于盖好了。 红砖青瓦,高大气派,惹得村民都羡慕不已,心里都暗暗憋着一股劲儿:好好干两年,咱家也起大砖房! 五一劳动节,李玉梅也放了换季假,再开学,马上就要开始预考。 回到家第一件事,李玉梅就是去看新房子,李小梅乐颠颠地在前面引领:“四姐,咱家的大房子可漂亮啦。” 没走几步道,就到了东边的新房子,一熘五间,李玉梅也兴奋得叫嚷起来:“都快赶上我们学校的宿舍大啦!” 房子的门窗都已经安装好,窗框门框都刷着崭新的蓝油漆,窗明几净,窗户都是里外双层的,保暖效果更好。 原来的土坯房,都是单层的,一到冬天,睡一宿觉,第二天早晨起来,屋里都冻得不得了。 五间房一共开了俩门,屋门外面都包着一层亮晶晶的铁皮,铁皮上钉着整齐的门钉,就跟图钉类似,只不过帽儿更大一些,钉子也更长。 “四姐,你看这还有个双喜字,漂亮?”李小梅指着门钉排列出来的图桉说。 李玉梅点点头,眼里也满是笑意。 开门进屋,只见李卫国和二哥正在刷墙呢,屋里变成沙墙,以后就不用湖报纸了,刷上白灰,雪白的墙壁,显得格外亮堂。 “二哥,三哥!”李玉梅脆生生地打着招呼,然后又补充一句,“你们辛苦啦。” “哈哈,为家人服务!”李卫国接了一句。 屋里也搭了锅台和火炕,不过都变成砖的了,整整齐齐,现在天天都开窗开门,再放一段时间,等屋子干透之后,就可以住人了。 李卫国就领着俩妹妹,把各屋都转了一边:“这里将来给大姐住,这里以后二哥住。” “三哥,那我和四姐住哪啊?”李小梅急了,抱住李卫国的胳膊。 “三哥领着你俩,还住老房子。”李卫国伸手扒拉一下小妹的羊角辫。 啊,李小梅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差点瘫在水泥地上。 对了,地面也变成了水泥地,不像原来的土地,一扑腾直冒烟。 李玉梅拢拢刘海儿,她当然知道,三哥逗小妹玩呢。 李卫国领着姐俩来到最西边的一间屋子:“这里就是你们姐俩的了。” 噢,李小梅直接窜到炕上,又蹦又跳,炕面子都是砖的,也不怕她蹦跶。 李玉梅也忍不住笑:“等我上学了,小梅你一个人住,别害怕就行。” “嘻嘻,我要是害怕,就去大姐的屋子!”小当家从炕上跳下来,就拉着四姐开始商量,怎么来布置她们的屋子。 这时候,李金梅也从鸡场那边回来,问问李玉梅预考的事情,就在五月六号。 “你们郑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李金梅不免有点着急,因为郑先农都出去快半个月了,可别耽误考试。 李卫国接过话茬:“呵呵,大姐呀,你别着急,房子还得晾干喽才能住人,再等几天,你跟郑大哥才能结婚。” “我是担心他赶不上考试好不好!”李金梅嘴里连忙争辩。 “嘻嘻,大姐你脸都红啦。”李小梅也在旁边熘缝。 李金梅才反应过来,是弟弟妹妹拿她开玩笑,都反了天是?笤帚疙瘩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这个还真没有,炕席还没铺呢。 姐弟几个正在说笑,就听院子里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俺们回来啦!” 随后人影一闪,金铁柱魁梧的身躯,出现在面前,后面则跟着风尘仆仆的郑先农,正望着李金梅微笑。 李金梅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都回来啦,我先做饭去。” 一瞧这两个人的神情,她就猜出来,事情应该挺顺利。 果然,郑先农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们哥俩到了延边那边,先去了金铁柱老家所在的生产队。 那边种水稻的多,匀出来百八十亩地的秧苗还是没问题的,多亏了金铁柱,要不然,不认不识的,就算你花钱买,人家也不卖给你。 之所以耽搁这么长时间,一来是交通不方便,二来是到了那边之后,今天这家招待,明天那家摆酒,金铁柱倒是啥事没有,郑先农天天都晕晕乎乎。 都联系好了,等插秧时节,直接去车拉秧苗,一来一去,顺利的话,有两天时间就能跑个来回,秧苗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没事,到时候我跟着去。”李卫国觉得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他亲自跑一趟比较好。 等吃完午饭,金铁柱到鹿场转了一圈,就张罗着要割鹿茸。 李卫国和王大拿商量一下,也觉得可以,于是就定在明天。 准备工作,还是要有一些的,王大拿从木匠那里,借来一把手搂锯,用钢锉把锯齿都挨个蹭了一遍。 这个过程叫伐锯,让锯齿变得锋利好用。 李卫国又开着四轮子,去供销社装了好几十斤高度散白酒。 这年头也不用担心有假酒,都是纯粮酿造。 王小乐听说要割鹿茸,就说他这有麻药,是给奶牛看病准备的,到时候给梅花鹿打上,省得不老实。 “没事,割个鹿茸而已,就跟咱们人剪指甲差不多。”李卫国摆摆手,表示不用麻药。 “国子,拉倒,鹿茸里面也有血管和神经,还是有点疼的。”王小乐还是决定带上麻药和针管子,以防万一。 第二天吃过早饭,村里不少人都开始往鹿场汇聚,毕竟割鹿茸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稀罕的,都惦心着去瞧瞧热闹。 就连田大贵,都开着小轿车来了,从车上下来的,还有谷小兰和她的师父老陈。 老陈这是惦心着鹿茸呢,怕这边没人会拾掇,把鹿茸整糟蹋了,所以来帮忙炮制的。 大伙都打过招呼,在村民的围观下,赵广定搓搓手:“那咱们就开整,大犄角,你先来。” 他用手拍了一头大公鹿的屁股一下,他给这些梅花鹿都取了名字,什么大犄角,二犄角啥的,依次往下排,其实就是代号。 说来也怪,往天这些梅花鹿在他手底下都捋顺条扬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多,还是梅花鹿预感到不妙,竟然说啥也不往前迈步。 “你个熊玩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是。”赵广定抱住鹿脖子往前拖,可是大公鹿的力量也不小,他还真整不动。 “看我的!”李小梅这两天也放假,当然要来,只见她小手一伸,手上出现一小把大粒盐。 大雄鹿就乖乖地跟着小当家,被她领到专门割鹿茸的木桩子前面。 这几根木桩子是昨天打的,一共六根,一边仨,中间形成一道窄缝。 赵广定上去把梅花鹿给拴上,四条腿也绑到木头桩子上,就跟要给马匹钉马掌似的。 王大拿手里拿着锯子上前,嘴里还念念叨叨:“割了,割了就省心了。” 结果到了跟前,发现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他个头太矮,够不着鹿角。 周围的村民直起哄:“大拿,你行不行啊?” “大拿叔,俺来。”金铁柱把王大拿给替换下去。 赵广定抱住梅花鹿的脖子,金铁柱手里拿着铁锯子在那比划,梅花鹿一瞧不好,也开始挣扎。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老实点,又不是砍你脑袋。”李卫国拍拍这家伙的脑门,梅花鹿立刻就消停了。 老陈在旁边指挥:“小金啊,锯口再往上一点,锯完鹿茸,跟自然脱落的不一样,太靠下的话,来年留个大疙瘩榔儿,就不好弄了。” 他一边指挥,手里还拿着棉球,旁边有人抱着个装酒的玻璃罐子。 金铁柱找好位置,一手握住鹿茸,一手开始拉锯,卡察卡察一阵响,一根二杠儿鹿茸就被他给锯下来,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 梅花鹿也没太挣扎,就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就过去了。 老陈手里的棉球在鹿角的根部擦拭两下,上面有少量的鹿茸血,每一滴都十分珍贵,可不能糟蹋。 然后他把棉球直接扔进酒罐子里,只见一道粉红色的血雾散开,整个罐子里的酒都变成澹澹的胭脂色,煞是好看。 于此同时,李卫国也把准备好的药粉,洒在梅花鹿的鹿角根部。 众人再把整个过程重复一遍,另一只鹿角也被锯下来。 赵广定这才撒开梅花鹿的脖子,心疼地抚摸几下:“完事啦,完事啦,一会儿给你喝俩鸡蛋补补。” 李小梅则在前面,给梅花鹿喂了几粒盐,在解开绳索之后,这家伙摇晃摇晃脑袋,啥事没有,还撵着李小梅讨吃的呢。 大伙也都松了一口气,感觉比想象中的顺利多了。 王小乐也咂咂嘴,觉得自己准备的麻药,好像用不上了。 村民也议论起来:“以前给生产队的老牛锯牛角,都费老鼻子劲了,十多个人都舞喳不住,还是梅花鹿老实。” 生产队养的老牛,有的不老实,喜欢顶人,就会把牛角锯掉,再不老实,就穿上牛鼻环。 也有人瞧上了鹿茸血酒,这玩意可是大补啊,尤其是上了点年岁的老爷们,都瞧着眼馋。 就这样一只一只的,不大一会,十多只雄鹿就完成了割茸。 割下来的鹿茸,就由老陈负责炮制,王大拿也会整,就给老陈打下手。 鹿茸先用碗茬子把表面的茸毛都刮干净,这个不能用铁器,用玻璃或者瓷器最好。 然后就把鹿茸里面都灌满高度的烧酒,三蒸三煮,晾干之后,切成薄片,才算加工完。 因为在整个操作过程中,鹿茸都是倒着放置的,精血都汇聚在底部,所以一根鹿茸,最好的部分,就是底下那几片。 这几片炮制完之后,晶莹如蜜蜡,所以被称为腊片,一根鹿茸,就能切出来两三片腊片,品质最佳,药用价值也最大,是鹿茸里面的精品。 再往上依次是粉片,砂片和最次的骨片。 所以别看都是鹿茸片,就以为都一样,实际上,不同位置,品质和价格千差万别,外行的话,肯定是花高价,然后还买不到好货。 老陈把鹿茸初加工一下,剩下的就由王大拿继续完成,人家老陈还得回去上班呢,晚上就得回县城。 村民们看完热闹,却并没有离去,他们还都惦记着一个问题:这些鹿茸,到底值多少钱啊?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好意思问,最后还是赵二两开了腔:“陈老哥,你估摸着,这些鹿茸能出多少钱?” 大伙立刻竖起耳朵,老陈当然心里有数,慢悠悠地说道:“一副完整的花二杠儿,大概能卖到一百五十块钱。”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惊叹声:真值钱啊! 一共十多副呢,那就是一千多块。 而且年年都能这么割,鹿群也会越繁殖越多,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整得俺都想养梅花鹿啦!”赵老板子嘴里叹息一声,道出了大伙的心声。 赵老板子分生产资料的时候,分了一匹枣红马,牵回家之后,一直当个宝儿,可是现在瞧瞧梅花鹿,他心里忽然有点嫌弃自家的枣红马了。 赵广定也美滋滋:“那俺不是又能分一百多块,嘿嘿,这活儿干得来劲!” 村民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原本在他们眼里,赵广定这号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现在倒好,三九天吃冰棍儿,抖起来了。 “大伙别着急,等我们这鹿场繁殖两年,谁家要是也想养,就可以入伙。”李卫国也顺势吆喝了一声。 随着鹿群的壮大,他们几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也需要慢慢扩充人手,到时候就成立专项的合作社比较好。 “好,到时候带俺一个!”赵二两一听,连忙凑到李卫国身前,第一个报名。 “还有俺呢。” “俺也想入伙!” 众人都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把赵广定弄得有点紧张:这么多人都来抢俺的饭碗子啊!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大伙先听我说,这发家的道路千万条,不止养梅花鹿一个,养猪养鸡养鸭,啥玩意养好了都赚钱,现在政策好了,都允许咱们搞养殖业,大伙就晃着膀子干。” 村民也都暗暗点头,心里感觉更有奔头了。 等人都散了,李卫国也招呼大家回去吃饭。 吃完饭之后,李卫国就把鹿茸血酒给分了,金铁柱分到十斤的一个大罐子,也乐得合不拢嘴。 老陈也带了一罐子回去,年纪大了,每天晚上喝一小盅鹿茸血酒,对身体大有益处。 剩下的,李卫国都叫王大拿给抱回家里,先存着,这是稀罕玩意,以后送个人情啥的,最好不过。 另外割下来的鹿茸,到时候也留下一副,由王大拿炮制药酒。 田大贵也找李卫国商量一番,马上山野菜就要长出来,罐头厂那边的蘑孤罐头已经生产完,就等着山野菜下来,大干一场呢。 最主要的就是定价问题,去年秋天的时候,有日商收购山货,但主要是蘑孤和木耳,因为山野菜已经过季了,所以也没法确定价格。 “大贵叔,价格不能定太低,估计今年那伙日商还得来咱们这收购,到时候没准还涉及竞争呢。” 李卫国叮嘱一番,去年秋田正人和秋田杏子还来过他家,除了山货,还收走不少乌米。 现在自己有了罐头厂,当然就不会再继续和秋田正人合作。 田大贵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是一些山野菜的收购价格,是去年县里土产公司的标准。 李卫国瞧瞧,好家伙,还真够便宜的,腌制的蕨菜才几分钱,稍微贵一点的就是薇菜干,还有就干黄花菜等寥寥几样,价格都是几毛钱一斤不等。 要知道,这可是干菜啊,十斤晒不出一斤的那种。 除了白菜价之外,李卫国还发现一个问题:品种比较少。 这个也是实际问题,山野菜不好保鲜,有些不能腌制或者晒干的,自然也就没发收购。 李卫国也拿着根李小梅写字用的麻杆铅笔,在田大贵那张纸上写写画画的,又加上几样山野菜的名称,最后还在每样山野菜的后面,都重新填上一个价格。 田大贵瞧了一会儿,也看明白了,李卫国就是在原来价格的基础上,又添了一个零。 比如蕨菜原来是四分钱一斤,现在变成了四毛钱。 薇菜干原本是五角五分一斤,现在变成了五块五。 “国子,这个价格……”田大贵有点晕,这个价格好像太高了? 旁边其他人也都抻着脖子瞅瞅,金铁柱嘴里一声卧槽:“山野菜这么值钱,还打哪门子猎啊!” 在采收旺季,就像水蕨菜,一天最少也能采上几十斤,就能卖个二三十块钱,干一天都赶上一个月了。 加工薇菜干虽然费事,但是价格高啊,对现在这些普通人来说,劳动力最不值钱。 李卫国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说的都是一等品的价格,而且咱们还有要求的,收购的都是初加工之后的。” 加工山野菜,最麻烦的不是后期的加工,而是前期的分拣、清理等等工作,费时费力费人工。 就拿薇菜来说,这边又叫牛毛广,因为茎秆上面有一层纤细的绒毛。 加工的时候,焯水之后,每一根茎秆,都要把上面的绒毛撸掉,这需要多少人工? 另外还要边揉边晒,最少也要揉上六七次,都需要大量的手工。 要是全都由罐头厂的工人完成,那得需要多少工人,多出多少开支? 而把这些琐碎细致的工作,分摊到每家每户,化整为零,那就简单多了。 最关键的是,李卫国知道,还有潜在的竞争对手,就算他现在不提价,到时候也难免要打价格战,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至少能赢得一个好口碑。 把这些道理讲清楚,大伙也连连点头,他们也认识到:原来山里这些东西,都是宝儿啊。 要是抓住机会,一个野菜季,就能给家里多几百块的收入。 想到这里,大伙都不澹定了,心里都开始琢磨着,到时候家里的壮劳力,全都进山采野菜。 李卫国又叮嘱田大贵,回去之后,叫各个收购点都明码标价,早点把价格公布出去,进行宣传,也好叫老百姓都知道。 田大贵也把那张纸揣进兜里,然后拉着老陈他们,乐呵呵地回城,顺道把金铁柱也给拉回去。 转过天来,李卫国领着参加预考的人,坐着四轮子来到公社,然后搭乘客车,前往县里,准备明天开始的考试。 除了李玉梅、吴小玉、葛卫红和郑先农之外,还有另外三名知青,也同时报考,一共是七个人。 到了县城,也不用去找旅社,就在罐头厂这边的宿舍安顿下来,而且还有食堂,管吃管住。 李玉梅回学校领准考证,其他人则去了一趟招生办,领取自己的准考证。 这时候的准考证都比较简单,没有塑封之类的,连上面的一寸照片都是黑白的。 李卫国主要是负责后勤工作,等大伙领完准考证,熘达回来,就听李卫国在那吆喝:“都来领考试文具啊。” 每人给准备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再加上大家自己带来的,两支钢笔,里面都抽满钢笔水,足够应付每科的考试了。 另外还有一块大橡皮,直尺圆规三角板之类,都是全套的。 “国子哥,费心了,我们要是能考上大学,功劳算你一半。”葛卫红笑嘻嘻地凑上去领了一套,嘴里还甜言蜜语的。 李卫国哈哈大笑:“这才哪到哪,咱们大馒头屯考出去的知青,上大学的费用,我全都包了。” “哇!”葛卫红也激动地搂住李卫国的脖子,“国子哥,你太棒啦!” “撒开撒开,注意影响,你小玉姐在旁边瞅着呢!”李卫国嘴里大声抗议着。 吴小玉也不由得抿嘴微笑,她当然懂李卫国的意思,主要是因为她和郑先农两个人,又不好意思做得那么明显,担心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所以这才把其他人都带上了。 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钱,这年头上大学,基本都是国家出钱,要是节省的女生,四年大学,甚至都不用家里掏一分钱。 而且毕业之后,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有的是单位抢着要人。 所以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是最幸福的。 晚上自然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第二天大伙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去食堂吃饭。 大师父给蒸的大包子,现磨的豆浆,大伙吃饱喝足,外面一辆大卡车已经在那里等候,这两天考试期间,都是车接车送。 “这待遇太好了,要是考不上,都对不起国子。”一名叫做徐明亮的男知青,嘴里感叹着。 其他人也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爬上车斗。 李卫国就不用跟着了,正好在罐头厂这边,帮着出谋划策,毕竟收购山野菜,才是罐头厂的重头戏。 两天的预考,时间非常紧张,等到最后一科结束之后,大伙兴奋的脸上也都带着几分疲惫。 这个年代,预考是非常残酷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高考还要重要。 因为预考就要刷下来大部分的考生,许多人学习了三年,最后连高考的考场都没资格进入。 不过吴小玉和郑先农他们,心里还是比较有把握。 也没必要留在县里等成绩,第二天,知青们就被大解放送回屯子里。 李卫国和郑先农没跟车回去,他们领着另外两辆大卡车,去延边那边拉秧苗。 过了五一之后,天气也迅速转暖,地温升高得很快,稻田里的水也晒得差不多,可以进行插秧了。 两天之后,李卫国和郑先农就押着车回来,把一盘盘的秧苗,直接卸到大棚外面的空地上。 虽然一路颠簸,不过秧苗并没有打蔫的,都挺精神。 结果和棚子里的秧苗一比,立刻就瞧出问题来,葛卫红嘴里就嚷嚷:“还没咱们的秧苗壮实呢!” 按理说,那边种植水稻已经颇有历史,各方面应该都要强一些才对。 李卫国当然心里有数,不过嘴上却说:“这还不是郑大哥的功劳,天天就差睡到大棚里面了。” 知青们也连连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接下来就是插秧了,也没有插秧机,全靠人工。 这活儿大伙都没干过,包括郑先农在内,不过他有理论,这次去那边,又看人家实操,所以简单给大伙培训了一遍。 其实水稻秧苗挺好活的,扔到稻田里就准保能生根发芽,主要是掌握好株距和行距。 大伙都穿上靴子,开始下田插秧,农活就没有不累的,插秧总得猫腰,一天下来,腰都像是要折了似的。 好在不少村民都来帮忙,他们也想看看,种水稻到底成不成。 尤其是分地的时候,分到二洼地的,如果到秋天收成好,他们来年也准备改水田。 就连赵广定,这些天都没出去放鹿,也跟着到田里插秧。 干着干着,老赵就发现一个问题:“这些水鸟,咋都跑到稻田来凑热闹,你们也想帮忙插秧啊?” 说话间,就见一只白鹭脖子一伸,从水里叼出来一条小鱼,吞进肚里。 赵广定这才瞧明白:这水里咋还不少小鱼涅? 稻田这边抽水,都是从李卫国的水库里抽的,李卫国嫌抽水机太慢,晚上就做了点手脚,没少往稻田里运水,结果就把一些小鱼给裹进来了。 “没事,稻田养鱼养鸭都可以。”郑先农早就发现这个事儿了,稻田养鱼的话,还能帮忙清理杂草,还能帮着提供粪肥。 唯一的麻烦就是容易招水鸟,好在它们也不会对稻田造成太大的破坏。 一连忙活了一周的时间,几百亩稻田,终于插秧完毕,一株株绿色的稻秧立在水田中,瞬间感觉充满生机。 大伙也都很有成就感,心里已经开始憧憬秋天的丰收景象。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们是一家人啊 庄稼人说得好:见苗三分喜嘛。 忙完插秧,大家马上又开始投入到另外一项工作之中,到了采摘山野菜的季节。 而就在这个时候,高大林也带回来好消息:预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大馒头屯知青点的六位考生,都获得了参加国家统考的资格。 其中,吴小玉成绩最好,全县第一名,获得第二名的是李玉梅,郑先农屈居第三。 好嘛,李卫国家的学习小组,把前三名给包圆了。 葛卫红就差了点,已经是五十名开外,不过这丫头倒是挺开心,她准备考艺术院校,录取分数相对要低一些,不过报考哪个院校,就要开始准备面试了。 大家成绩都这么好,李卫国也挺高兴,特意安排了两桌子饭菜,把知青都请过来吃饭,同时也准备一下,他们的采山小队,又要开工了。 去年秋天,他们这个采山小分队,成绩不错,每个人最后都分了二百多块钱,所以今年的劲头都更足了。 晚饭准备得也很有特色:炸的小鱼酱,还有新挖的婆婆丁,鲜嫩的小葱。 把干豆腐往桌上一铺,夹点鱼酱,上面放一根葱,撒点婆婆丁,卷成圆筒,咬上一口老香了。 另外还有采回来的刺老芽,也叫刺嫩芽,有着山野菜之王的美誉,在国内外都深受喜爱。 刺老芽可以焯水之后蘸酱吃,不过有其他蘸酱菜,李卫国就又露了一手。 一瞧李卫国下厨,大伙立刻都十分期待,年夜饭的时候,就见过李卫国大显身手。 李卫国的做法是香煎刺老芽,把刺老芽清洗干净,外面裹上一层调好的面湖,然后锅里放油,把刺老芽一个个地码到锅里煎熟。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平锅,索性多放点豆油,直接开炸。 等到把一大茶盘子炸刺老芽端上桌,大伙夹了一个尝尝,外面的面湖都炸成金黄色,里面透出莹莹的绿意,这卖相就能打十分。 咬上一口,一口浓香立刻散发出来,似乎满口都是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 “三哥,真香!”这是李小梅。 “国子哥,你这手艺绝啦!”这是葛卫红。 李卫国照单全收,其实他知道,主要是刺老芽本身味道鲜美,跟他的手艺没啥太大关系。 李金梅也笑吟吟地叮嘱:“都多吃点,明天进山干活也有劲儿。” 大伙都笑着答应,葛卫红嘴甜:“金梅大姐,你在我们这些知青心里,比亲姐姐还亲呢。” 然后挨着她的李小梅捅捅她,小手朝郑先农指了指,大伙顿时一阵大笑,把李金梅笑得脸蛋通红,赶紧端着盘子去外屋地盛饭。 李卫国也顺势说道:“郑大哥,等采完山野菜,新房子那边也干透了,咱们就把喜事办喽。” 大伙都纷纷叫好,葛卫红最积极,还把日历牌摘下来,开始挑选好日子。 现在也没有那么多说道,也不用看日子啥的,大伙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就把日子定下来:阳历的六月六号。 等吃完饭,李卫国又和郑先农商量一下,叫他往家里写封信,告诉家里一声,也好叫家人来参加婚礼。 郑先农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道:“国子,我把事情都写信跟家里说了,家里说都要上班,也没时间来,就叫我在这边看着办。” 旁边的葛卫红嘴快:“郑大哥,也没见到你家给你寄钱呀?” 说完葛卫红才意识到不妥,吐了吐舌头:“郑大哥,我没别的意思。” 郑先农平静地望了她一眼,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大伙都知道葛卫红的性子。 用手推了下眼镜,郑先农这才说道:“我家里孩子多,顾不过来,我也能理解,人活着,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真好汉。” 这话无疑赢得了大家的敬重,每个人心里都静静地品味着。 郑先农又望向李金梅,一脸郑重地说道:“大梅,这婚事,里里外外就都得你张罗,辛苦你了,这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李金梅也不再羞涩,眼圈微微有些泛红:“我们是一家人啊。” “对,一家人!” 郑先农伸出手,握住李金梅的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握,就是一生一世。 …… 春天的大山林,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 满眼都是令人舒适的绿意,有柳树芽儿的鹅黄,也有落叶松新芽的嫩。 就连空气都充满了清新的气息,还有各种迁徙回来的候鸟,发出各种动听的鸣声。 这个年代,各种山鸟是真多,什么红点颏蓝靛壳,红麻料,串鸡,蜡嘴,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 尤其是在开春伐过的柳条丛,那一墩子一墩子的柳条墩子,更是鸟儿做窝的乐园。 基本上,一个柳条墩子,最少也能发现一个精巧的小鸟窝。 这个年代的孩子也淘气,捡鸟蛋,撵鸟崽子,用弹弓打,用自制的铁夹子打鸟。 要是哪个男孩子,裤腰带上挂着一盘盘的夹子,那绝对是孩子们乐意追随的孩子王。 可是说来也怪,不论怎么打,这些山鸟的数量却只增不减。 李卫国领着他们这支采山队伍,就穿行在这样的山林之中。 还有青年们欢快的歌声,跟着鸟儿唱和。 因为是礼拜天,所以李小梅也来了,嘴里也欢快地唱着:“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啊吹向我们……” 还有王小雪,也跟了来,和小当家一起唱。 采摘山野菜,也要趁早,而且还要寻找那些没被人采过的地方,收获才够大。 大馒头屯,一大早上山采野菜的就有二三百号人,连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还有小娃子都出动了。 主要是野菜的价格实在太诱人,大伙都憋着劲多划拉点。 至于会不会对山野菜资源造成破坏,这个还真不在大伙的考虑范围之内。 实际上呢,也不会造成多大影响,一般的山野菜,都是采摘茎叶,只要不伤害根部,它们很快就又会重新发芽,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完成一季生命的轮回。 人太多,李卫国也懒得和大伙抢,于是直接开上小四轮,跑远一点,然后把四轮子停在山脚。 再把起动四轮子的摇把子藏在附近,也就不用担心被人给开走。 这时候的人别看穷,但是思想境界普遍还是比较高的,估计也没人会有这个心思。 “哇,好漂亮的映山红,国子哥,给我们照张相?”在一片烂漫的山花丛中,葛卫红兴奋地叫嚷。 映山红,他们这边叫达达香,这花可以在冬天把枝条撅断,带回家插到水瓶子里。 屋里暖和,等到过年的时候,它们就会慢慢开花,很有节日气氛。 因为气候的原因,在这边的许多花,都是先开花后长叶的。 至于担心把枝条折断,会不会破坏什么的,根本不用担心,越撅枝条,反倒越会新发出更多的枝条。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李卫国看到连吴小玉都立在花丛前面,一脸渴望的样子,于是就取下相机,给她们几个女孩子照了几张。 他带相机,当然不是游山逛水,主要是拍摄一些采摘野菜的画面,以后用在罐头厂的宣传上。 对于采山野菜,知青们都是外行,反倒不如李小梅和王小雪两个。 走着走着,只听李小梅一声欢呼:“哇,好大一片的刺嫩芽!” “哪呢,哪呢!”葛卫红嘴里咋咋呼呼的,很快就看到前面一丛丛干巴巴的枝杈,高矮不一,高的足有两三丈,矮的一人多高,在最上端,顶着几簇发出的嫩芽。 叫它刺老芽,就是因为枝子干干巴巴;叫它刺嫩芽,就是因为发出的新芽非常嫩。 所以才有了这么两个看似矛盾的名字,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山野菜之王的美誉。 葛卫红昨天最喜欢吃香煎刺嫩芽了,于是便大呼小叫奔过去。 “小心点,扎手!” 李卫国连忙大声提醒,可还是晚了,葛卫红毛毛躁躁的,直接就上手,结果哎呀一下,手指头直接被枝干上边的尖刺给扎出血。 不管叫刺老芽还是叫刺嫩芽,都不要忽略一点,那就是都有刺。 这种灌木,当地又叫鸟不落,就是因为尖刺太多,鸟都不往上面落。 “李卫国同志,你还好意思照相!”葛卫红看到李卫国还在那给她照了两张相片,立刻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李卫国嘿嘿两声:“这才最能体现出劳动的艰辛嘛。” 说完他把带来的药粉递给吴小玉,叫她帮着葛卫红敷药。 接下来,大伙就开始采摘这片刺嫩芽,有了葛卫红的教训,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 其实采摘刺嫩芽,最好是戴那种保护性比较好的手套,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普通的线手套,戴着根本没用。 “这个好高啊,三哥快点帮帮我!”李小梅仰望着高高的枝干,只有顶端有几簇刺嫩芽,真不是她能够到的。 李卫国早就准备好了勾杆子,搭住上边,弯成弓形,然后李小梅和王小雪这才高高兴兴地把上面的刺嫩芽摘下来,放进小筐里。 即便是大伙都加着小心,可是采摘完这片刺嫩芽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有几个人被划破皮肤。 “来,把刺嫩芽都放到我的背篓里。”李卫国吆喝一声。 采山野菜,是碰到啥就采啥,所以最好都分门别类,要是各种山野菜都掺和到一起,回家挑拣起来更费事。 “国子哥,今天回家,你再做一回刺嫩芽呗?”葛卫红又跑过来熘须。 “那就看你表现了。”李卫国乐呵呵地回道。 “那我替你背着。”葛卫红就要抢李卫国的背篓。 李卫国就是逗逗她,当然不肯:“你多采点野菜就行了。” 队伍继续行进,李小梅很快就又发现一小片牛毛广,招呼大伙采收。 牛毛广就是薇菜,色泽绿中微微泛着点紫色,等到晒干之后,基本就是紫黑色了。 像这种蕨类植物,发出来的嫩芽都比较脆,可以用刀割,也可以直接用手一掰,嘎嘣一下就把茎秆撅断了。 如果用刀割的话,割茬处被氧化,回家还得处理一下,更麻烦。 大伙都低着头猫着腰,拉成一排,一路扫荡。 这活比起插秧什么的,那可就轻松多了。 山坡上的野菜非常多,大伙很快就沉浸其中,每个人都非常专注。 葛卫红低着头,就听到前边李小梅时不时地招呼她:“我在这呐,我在这呐。” 于是她也不抬头,就这么一路跟着,手上欢快地撅着野菜。 “卫红,你去哪呀!”身后远远传来吴小玉的招呼声。 葛卫红这才直起腰,回头瞧瞧,好家伙,她都脱离大部队好几十米,马上就要钻进一片林子。 于是葛卫红回道:“我跟着小梅呢。” “卫红姐,我在你后面呢!”李小梅在吴小玉身旁出现。 这下把葛卫红给搞迷湖了:“你明明一直在我前面的,还一直招呼,我在这呐。” 李卫国连忙把她给叫回来:“你呀,是遇到麻达鬼儿啦。” 一听到鬼,葛卫红吓得啊了一声。 李卫国又解释道:“麻达鬼儿是一种鸟,叫声有点像是叫你跟着走,你要是真跟着走,就会麻达山,在林子里转不出去,那就危险了。” 在他们这边,老跑山人有一句话:一怕吊死鬼儿,二怕麻达鬼儿。 吊死鬼就是树上折断的大树杈子,还连着点树皮,晃晃悠悠,说不上啥时候就会掉下来。 采山人大多数时候都低头干活,大树杈子掉下来就容易把人砸伤。 听了李卫国的解释,大伙也都心有余季,看来林子里远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祥和,处处都隐藏着危机。 于是众人继续采野菜,大伙分工协作,同一品种的,都集中到一起,尽量是男同志背着背篓,女同志手脚麻利,提着篮子采野菜。 李小梅和王小雪反倒成了小专家,在她们的帮助下,大伙认识了蕨菜,猫爪子,还有黄瓜香。 黄瓜香也是一种蕨类,学名叫荚果蕨,采摘下来之后,放到鼻子下面闻闻,有一股黄瓜的清香味儿。 采得比较多的还有山葱,是一种叶片跟小孩巴掌差不多的野菜。 这种野菜也非常费事,回家之后,要把叶片一片一片地挑选出来,摆成一摞一摞的,整整齐齐。 南韩那边最喜欢这东西,吃烤肉的时候,用山葱包着肉,十分鲜美,所以采摘起来虽然费事,但是价格也高。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等李卫国招呼大伙歇一会吃点东西打打尖的时候,大伙这才发觉,已经累得腰酸腿疼。 李卫国把带来的食物分发下去,也没啥好吃的,就是玉米面大饼子就咸菜,当然了,还少不了几瓶鱼罐头,这个最受欢迎。 “一人一个咸鸭蛋!”李小梅也早有准备,给每人发了一个煮好的咸鸭蛋。 “小梅你太好啦。”葛卫红还搂着小当家亲了一口。 李卫国则把大伙已经空了的水壶都收过去,然后去接饮料。 这个季节,正是白桦汁分泌的旺季,一棵树取一壶,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喝着清香的白桦汁儿,吃着大饼子,感觉还挺香,主要是饿了,在饥饿的时候,吃啥都香。 稍事休息之后,大伙又继续干活,到了下午三点,李卫国就张罗着收工,回家之后,这些山野菜还要进行初加工呢,同样耗费时间。 山里的野菜资源确实丰富,大伙的背篓也全都满了,挎着的篮子也都装得满满当当。 一大背篓山野菜,也挺重的,反正像葛卫红和吴小玉她们这些女生,挎上背篓的背带之后,自个是起不来,得需要别人拉一下,才能站起来。 一行人走了几里路,就找到四轮子停放的地方,接下来就比较轻松了,背篓全都码放在车斗里,然后人都坐在边上。 “都坐稳扶好,别颠哒下去!”李卫国吆喝一声,就发动四轮子,突突突的往回走。 虽然比较颠簸,但是总比背着沉重的背篓轻松啊。 四轮子跑了一个多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李金梅要照顾鸡场,还要在家做饭,所以没跟着进山,瞧着满满一车斗的野菜,也被吓了一跳:“采这么多,快点进屋洗洗,准备吃饭!”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煮的包米碴粥,炖的茄子干,还有不少蘸酱菜。 青黄不接的月份,这边主要就是吃干菜。 李卫国体质好,没感觉咋累,于是又给大家炸了点刺嫩芽,算是犒赏了。 吃饱饭,还得继续干活,大锅里已经烧好开水,当院子也架着一口大锅。 采回来的山野菜,要先仔细挑选,把里面的杂草剔除,然后放到沸水里面,打个水焯。 这个过程通常都不需要太长,也就烫个分钟就可以。 李卫国拿着干农活的四股叉,站在锅台旁边,翻动里面的山野菜。 每一锅都要焯很多,用别的东西还真翻不动。 “国子哥,来,给你也照张相。”这回轮到葛卫红给李卫国照相了,加工的过程,也都要留下影像资料。 葛卫红指挥了几下,忽然想起什么:“国子哥,你要凶一点,对,就像是传说里,把人叉起来,下油锅炸的大鬼!”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哇呀呀,你们这些山野菜,全都罪大恶极,统统下油锅,然后被人吃掉哇!” 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的众人看了,都笑得肚子疼。 最费劲的就是牛毛广了,焯水之后,还得一根一根的,把茎秆上的绒毛撸下来。 相对来说,蕨菜就算是省事的了,焯水之后,一根一根捋齐刷刷的,然后系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再把根部切上一刀,变得整整齐齐,然后撒上盐就可以了。 大伙一直干到晚上九点多钟,这才算是完成初加工,明天就可以拉到收购点进行出售。 而有些需要晒干的,明天还要进行晾晒,这个就得辛苦李金梅了。 “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不用太早,七点集合出发。”李卫国吆喝一声,宣布散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卫国就起来装车,然后又拉上奶桶,跟二哥他们一起去公社。 几人先路过收购站,这里就是罐头厂的收购点,好家伙,已经有不少在排队。 李卫国他们就把山野菜先卸下来排号,然后李卫军去送牛奶。 “小伙子,你哪个大队的,采这么多?”那些背着背篓的村民,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大馒头屯的,我们这是十多个人采的呢。”李卫国乐呵呵地回道。 难怪呢,那些村民这才释然,虽然看起来也还是不少,但是毕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一边排队,大伙一边聊天,都说今年山野菜值钱了,大伙都能赚点,贴补家用。 “要俺说,还是这个白山罐头厂比较仁义,收购价格,比原来国营的贵多了。”一个老汉开始夸起罐头厂。 “我听说,那罐头厂是小鬼子开的,贼啦有钱。” 李卫国一听,刚要解释一下,就听有人抢先说道:“这你就不知道啦,那罐头厂的老板,以前就是咱们公社的,战争时候的遗孤,跑回去呆了几年,这不又回来报效乡亲了嘛,是个好小子!” “对了,听说就是大馒头屯的,小伙子,是不是这么回事啊?”有人问到李卫国。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你们说的是大贵叔啊,大号叫田大贵,确实是这样,在国外过上了好日子,也没忘记家乡。” 反正又不花钱,他当然也乐意往田大贵脸上贴贴金。 一时间,大伙都纷纷夸赞起田大贵。 农民就是这么耿直,谁能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就念谁的好。 等轮到李卫国这,在这边组织收购工作的张星这才瞧见:“李哥,你来了咋不早点过来呢,跟着排啥队呀!” 李卫国摆摆手:“还是按照规矩来,快点过秤,一会儿回去,我们还得上山呢。” “好!”张星答应一声,指挥人一样一样过秤,然后开票领钱。 旁边有刚买完的提出意见:“你们咋不验等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于能当姐姐了 “李哥是我们罐头厂的名誉顾问,还用验啥?肯定不会以次充好。” 张星跟着说了一句。 什么顾问啥的,这些山民也不懂,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你说这事整得,早知道的话,就叫你先来啊。” 他们都觉得受了罐头厂的恩惠,这年头的人,都是懂得感恩的。 李卫国朝他们笑笑,然后把票据往兜里一揣:“等到时候一起领钱,先抓紧时间采山野菜是正事。” 对呀,大伙一听,也一哄而散。 李卫国又跟张星他们聊聊,问问收购的情况,情况还算比较令人满意,出售山野菜的人非常多。 “一定把好质量关,别缺斤少两啥的,咱们做的是长久生意。”李卫国又叮嘱几句,然后看到二哥开着小四轮过来,就赶紧上车回去。 随后的几天,李卫国天天领着人进山,一直忙忙碌碌。 这天下午回来,刚进院,就听门外有人嚷嚷:“好心人,帮帮。” 李卫国扭头一瞧,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伙要饭的,要饭的有规矩,一般不进门。 这年头,要饭的可不少,都是挨家挨户讨吃的,要干粮要米,没有要钱的,也没有给钱的。 不过一般都是一个人,像这样成帮结伙的可不多,而且瞧这样子,好像还是一家子。 一对中年人,一男一女,领着俩孩子,都是衣衫褴褛,也瞧不出具体的年纪;那俩孩子,一个比李小梅高点,另一个更小,才到李小梅腰那么高,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小脸蛋脏兮兮的,简直没个孩子样。 中年人身上背着不少口袋,李卫国知道,这些口袋,都是用来装东西的。 讨要来的粮食,也不能掺到一起,这个口袋装包米茬子,那个口袋装小米儿,还有的口袋专门装豆包干粮等等。 估计丐帮几袋长老,说的就是这个,口袋越多,证明要到的东西越多,就越有本事。 李金梅心软,赶紧去仓房,给舀了一大碗小米,等她来到门口,就看到李小梅已经用盆端着几个大瓶子,挨个给他们发呢。 小当家心地善良,还给这一家四口,一人发了一个咸鸭蛋。 “谢谢啊,真是太谢谢了,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啊。”那个中年妇女嘴里念叨着,听口音,还真不是他们这边的人。 而两个孩子,则早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普普通通的大饼子,愣是叫他们给吃出来山珍海味的感觉。 结果那个最小的孩子,一下子吃噎住了,直着脖子,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慢点吃。”李小梅一点也不嫌弃,帮他敲打着后背。 而李金梅则端过来一碗水,给那小孩喝了两口,这才算是顺下去。 “谢谢啊谢谢。”中年妇女一个劲鞠躬,还抹着眼睛。 等俩孩子吃完了,李金梅又把一大碗小米,给他们倒进袋子里,然后才目送着一家四口离去。 李金梅摇摇头,嘴里叹了口气:“供一饥不能供百饱啊。” “做人还得自强,不能总指望别人的帮助。”李卫国一瞧大姐和小妹,情绪都有点低落,便赶紧安慰她们。 他的声音挺大,那一家四口没走多远,应该也能听得到。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在李卫国看来,这对中年人有手有脚,也没到不能劳作的地步。 “话是这么说,理儿也是这个理儿,可是瞧着还是有点揪心。”李金梅又叹了口气,然后招呼大伙进屋吃饭,吃完饭还得干活呢。 本来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可是第二天,李卫国送完野菜回来,却看到村口围着一大群人。 他站起身瞅瞅,却见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昨天讨饭那一家人里,最小的那个孩子。 而赵广定比比画画的,正在那白话:“早晨起来,俺正要去喂鹿,在草堆里边发现的,把俺还吓了一大跳,发现还活着,就抱村里来了。而且还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就知道呀呀呀的。” “这好像是昨天要饭那两口子领着的?” “你说这当父母的多狠心,自个的孩子都舍得。” “估计也是逼得没招了,怕孩子跟他们饿死。” 村民嘴里议论纷纷,也有见识比较多一点的,跟大伙说道:“估计是希望有人收养,要不咋不扔到荒郊野外呢。” “谁家都好几个孩子,自个家的都快养不起了,谁能收养野孩子,而且还是哑巴?” 这年头,农村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了。 这时候,赵广定也瞧见了李卫国。连忙招手:“国子,好事,生了,生了!” 旁边有人开玩笑:“广定,你媳妇不是才怀上嘛,咋这么快就生了,猫三狗四也没这么快?” “一边去,俺说的是一只梅花鹿生啦,还一下子生了俩,大拿说这可少见啦!”赵广定连忙向李卫国报喜。 李卫国也挺高兴,这确实是好事,梅花鹿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胎一个,大概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才能一胎生俩。 赵广定伸手摸摸那个小孩鸡窝一般的脑袋瓜:“要说这小家伙还挺好,给咱们鹿场带来好运,要是俺还是以前的老跑腿子,就养着你防老了,可惜,现在家里俩孩子,马上又来一个,没法养你呀。” 李卫国想了想:“这孩子还是送公社去,公社有敬老院,终归也有个安排的地方。” 村民们也纷纷点头,这是最好的法子。 “等等!”只见王燕分开人群,走了进去,来到那个小娃子跟前。 她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摸着小娃子脏兮兮的脸蛋,那脸蛋都皴了,跟麻土豆似的。 王燕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还是别送敬老院了,我养着!” 村民都惊愕地望着王燕,包括知青们,也都愣愣地望向她。 “燕子啊,你还是大闺女,咋能领个孩子,不行不行。”赵广定都知道这件事不妥。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出言相劝,大伙都知道,王燕和老李家的大军今年肯定要结婚的,难道还领着个孩子过门儿,那样会叫人笑话的。 如今民风还比较保守,就算是你结婚之后,孩子提前生了几个月,那都会引来风言风语。 只有李卫国知道王燕的心思,因为她就是一个敬老院里长大的孩子。 虽然敬老院里也不错,但是终归是和家没法比的。 李卫国瞧瞧王燕,只见她眼中无比坚定,显然已经打定主意。 正好看到李小梅也跑来看热闹,于是李卫国就拉着李小梅走进人群,朗声说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我们家先收养着,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李小梅则直接上去拉着那个小娃子的手:“走,回家。” 那小娃子倒是挺认李小梅的,一步一步紧紧跟着。 “国子,你去鹿场瞧瞧不,新下的两只小鹿崽儿可招人稀罕了。”赵广定乐呵呵地凑上来。 在他们这边,每年五六月份,是梅花鹿产崽的时候,当然也有晚上一两个月的,只是比较少。 一般都是每胎一崽,现在生了个双胞胎,确实可喜可贺。 “广定叔,我一会儿拉着大伙去采山野菜呢,等下午回来再去。”李卫国知道早上没时间。 好嘞,赵广定答应一声:“这几天,俺估摸着还有几头母鹿要生,今天就不叫你婶子去跟你们采野菜了,跟俺在鹿场这边照应着。” 采山野菜也算是一项大收入了,赵广定经管鹿场,抽不出身,所以李卫国就把赵翠花和大拿婶子都拉进他们这个采集队。 李卫国也点头答应,然后就追小当家他们去了。 王燕也跟他一起,还轻声说着:“国子,谢谢你。” 她心里清楚,李卫国是为了给她解围,才会收养这个孩子。 “一家人,谢啥呀。”李卫国摆摆手,他家现在的条件,多养个孩子也没问题,而且这娃子也真是怪可怜的。 李卫国觉得,没准这孩子也不是那俩要饭亲生的,这里面,说不定另有隐情,江湖上,专门就有做采生折割这个行当的。 进了院子,李小梅就嚷嚷:“大姐,大姐,咱们家又多了一个孩子!” 小当家挺高兴的,原来就数她最小,现在也终于能当姐姐了,嘻嘻,姐姐啊。 李金梅正做饭呢,出来也是一愣:“这个,这个是昨天的那个?” 李卫国点点头,把情况简单说说,不过没提王燕要收养这个孩子的事情。 要是放在以前,李金梅也不敢收养这个小娃子,自己家这几口人都勉强饿不死,真不敢再多添负担。 但是现在家里日子好了,而且瞧着这孩子确实可怜,于是点点头:“行,有咱们一口吃的,终归饿不着他,领进来。” 进屋之后,王燕就用洗脸盆子舀了半盆温水,开始给这个小娃子洗刷起来。 那小手上,都裂开一道道的口子,瞧着触目惊心。 还有头发里面,也不少虱子,还有白花花的虮子,瞧得人头皮发麻。 王燕索性用李卫国家里的推子,把小娃子的头发都推个干净。 李小梅也把自个以前的衣服给翻出来,王燕瞧着小娃子这身衣服也太脏,直接给扒下来扔了。 “哎幼,不是小弟弟,是个小妹妹。”李小梅嘴里又叫了一声。 大伙一瞧,可不是吗,刚开始还以为是个男娃子呢。 “先穿上,等中午的时候,我再给她洗澡。”李金梅从柜盖上拿过来蛤蜊油,叫李小梅帮着小家伙抹抹手脸。 小家伙穿上李小梅的衣裤,都肥肥大大的,也没事,李金梅抽空就给她改了。 等拾掇完了再一瞧,总算是有点孩子样。 整个过程中,小家伙也不哭不闹,大眼睛怯生生的,瞧瞧这个,望望那个。 李小梅又拍拍小家伙的脑瓜:“得取个名字啊,要不叫你小小梅?” 李卫国琢磨了一下:“以后就叫李小鹿,是在鹿场捡回来的,而且正好有小鹿降生。” 一边说,李卫国一边伸手摸摸小家伙光熘熘的脑瓜:“以后你就叫李小鹿,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呀呀呀,小家伙嘴里叫了几声,然后还点点头,她虽然哑,但是并不聋。 农村人说十聋九哑,那是因为听不到,自然学说话就费劲。 但是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只要能听得懂话,影响就不算太大。 “小鹿,走,吃饭去。”小当家还真有当姐姐的样儿,把李小鹿抱到炕桌前面,先给她倒了半碗牛奶。 小家伙用两只小手端着大碗,咕都都的,一口气就把牛奶给喝了进去。 “慢点喝,慢点吃,别着急。”李小梅在旁边一个劲吆喝,却也挡不住李小鹿风卷残云。 李卫国吓得连忙把这孩子的快子没收:“小鹿,不是不叫你吃,一次吃太多,你的小肚皮可受不了,明白吗?” 李小鹿对李小梅和李卫国最亲近,她怯生生地朝着李卫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小鹿真乖。”李小梅也摸摸李小鹿的脑瓜。 吃完早饭,李卫国继续上山,下午回来,他就直接去了鹿场。 今天回来得稍早一些,其他人也都跟着去瞧瞧新生的小鹿崽儿。 李小梅也放学了,她当然最惦心这事,肯定也得跟着。 呀呀呀,李小鹿也张着小手,李小梅也就把她领上。 到了鹿场,只见鹿群就在不远处的小树林边上吃草,鹿栏里面,还有几只待产的母鹿。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李小梅眼尖,立刻就发现,一只母鹿的身下,有两只小家伙。 它们都好小,跟初生的小羊羔差不多。 大伙立刻围了上去,李小梅蹲在那,脸上乐开花:“哈哈,还吃奶呢!” 李小鹿就蹲在她身边,还一个劲往前挪动,然后就挪到母鹿身下,也用小嘴噙住,吸吮得啧啧有声。 “小鹿跟小鹿抢奶啦!”李小梅发现情况,连忙向三哥汇报。 李卫国过去把李小鹿给抱回来,还好梅花鹿都比较老实,没尥蹶子。 看着小家伙嘴边还沾着奶水,李卫国也摇摇头:这孩子是饿怕了。 翠花婶子在这边照应着,给这些母鹿单独加点精料,嘴里乐呵呵地说:“那只母鹿也马上要生了。” 李卫国也很欣慰:鹿场有将近二十只母鹿,今年至少能添二十只小鹿崽,整个种群,就能扩大到六十只。 而且随着基数的不断增加,这个速度,还会越来越快,几百头也指日可待。 说话间,那只母鹿在赵广定的照应下,也顺利产下一头小鹿,大伙这才敢围上去看。 新生命的降临,总会给人带来希望。 结果却听赵广定嘴里妈呀一声:“这咋整的,咋还下了个羊羔子涅!” 大伙凑上去一瞧,只见地上瘫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家伙,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过它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四条小细腿还不听使唤,一时间站不起来。 而那只母鹿,则伸着舌头,使劲在它身上舔着。 “还真是个羊羔!”葛卫红也大呼小叫的。 赵广定一拍大腿:“妈个巴子的,肯定是俺没看住,也不知道啥时候叫公山羊给钻了空子!” 李卫国摆摆手:“不是羊羔,只不过是一只白鹿。” 梅花鹿里面有白鹿吗,当然有,只不过这个概率极低,几万分之一,而且白鹿在自然界里面,也不利于躲避天敌,所以长大的概率就更低。 “白鹿好啊,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吴小玉也激动起来,在古人看来,白鹿是祥瑞的象征。 赵广定一听也乐了:“好兆头,是咱们鹿场兴旺的好兆头,嘿嘿,瞧瞧这小家伙,还真挺招人稀罕。” 他忘了,刚才自己还一脸嫌弃,骂骂咧咧呢。 在挣扎了一会之后,那只小白鹿终于站立起来,虽然还摇摇摆摆的,走路不大稳当。 “没事了,小家伙挺壮实的。”李卫国上去,也伸手摸摸小白鹿,顺手给它输送过去一些白光。 小白鹿对他立刻亲近不少,还伸着粉嫩的小舌头,舔舔李卫国的手背。 李小梅也凑上来,手里领着李小鹿:“嘻嘻,都是咱们家小鹿带来的好运气!” 小当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担心大家瞧不上李小鹿。 李卫国哈哈大笑:“看来我取的李小鹿这个名字还不错。” 大伙正围着看稀奇,就听不远处有人吆喝:“国子哥,俺回来啦!” 李卫国转头一瞧,只见李大勐风尘仆仆地向这边大步走来。 前前后后,李大勐出去快一个月了。 李卫国朝他招招手:“勐子你回来得正好,刚诞生了一头小白鹿!” 李大勐过来瞧瞧,也连连称奇,在炮手眼里,一些色泽纯白的动物,那都是有灵性的,他们很少会去猎杀。 “都回家吃饭,吃完饭还得干活呢。”吴小玉招呼一声,大伙就一起往家走。 李小梅嫌李小鹿走得太慢,就背着她。 这年头,家里孩子多,都是大孩子照看小孩子。 还有的人家,孩子太小,又没人照顾,就用绳子栓到窗户上,叫孩子自己在炕上玩,反正掉不到地上就行。 吴小玉看李小梅有点累了,就把李小鹿抱在怀里,一路抱到家。 李卫国则和李大勐交流了一下情况,李大勐兴冲冲地说:“国子哥,俺大爷他们的那个林场,也有个鹿场,养着一百多只梅花鹿呢。” “那个林场要从山里撤出来,所以正张罗着出售那批梅花鹿,就是数量太多,最少也得一万多块钱。” 在国家刚成立的前二三十年,为了支援建设,可没少把山上的木头伐下来。 那时候,伐木工人是很光荣的职业。 直到后来,人们才渐渐认识到这种滥砍滥伐的危害,不过已经晚了,原始森林砍伐完了,几百年都没法彻底恢复。 所以不少原来的伐木林场,都转移到山下。 李大勐到了那边,听到这个消息还挺高兴,后来一打听价格就傻眼了。 这时候的一万块钱,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是砸锅卖铁也甭想凑上。 “国子,可惜咱们买不起,不过那边林子里,梅花鹿和香獐子比咱们这边多,俺琢磨着,等今年收拾完秋,咱们多去几个人,争取多抓几只。” 李大勐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这一趟也不算白跑,终归有点希望不是。 说完他又咂咂嘴:“俺大爷他们那边,就在乌苏里江边上,江东边就是老毛子的地方,听说那边地广人稀,全都是老林子,里面的野牲口老鼻子啦,还有棒槌,也海了去!” 说着说着,李大勐就有些愤愤不平:“妈个巴子,那地方原来都是咱们的!” 李卫国听得心里一动,对那边的情况,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因为在九十年代初期,两国开放口岸之后,李卫国还去那边呆过三年多的时间。 李大勐的话,叫他回忆起那段往事,李卫国的目光也是光芒一闪:等过几年,再去那边闯闯。 不过那是后话,还是先解决这批梅花鹿再说,李卫国摆摆手:“先不说这个,勐子,你先歇两天,然后咱们一起过去,把梅花鹿买回来。” 李大勐点点头:“成,国子哥你打算买几只?” “当然是全买回来。”李卫国乐呵呵地说。 全都买! 李大勐身子一栽愣,脚步踉跄,一脚踏进路旁的阳沟里。 他也顾不上脚上的泥水:“国子哥,那可得一万多块呢,哪来那么多钱?” “钱的问题,不用你管,等把这批梅花鹿拉回来,咱们一人一半,你和金大哥也把养殖场搞起来。” 李卫国去年卖鱼的钱,绝大部分都在银行存着呢,不够的话,再朝田大贵要点,一万块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哈哈哈,李大勐突然大笑起来,本来他还以为没希望了呢,想不到李卫国还真是大手笔。 高兴了好一阵,李大勐这才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国子哥,不对呀,你拿钱买的梅花鹿,给俺们养着,这可不行,占便宜也没这种占法。” “合作嘛,到时候咱们都占股,然后按股分红,这个等以后再研究,现在关键是先把梅花鹿都买回来。”李卫国早就打算好了。 李大勐一听也大致明白了,就跟赵广定他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呗。 他还是个急性子:“那啥时候出发,赶紧去,别去晚了,梅花鹿被别人给抢走。”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用着急,哪有那么容易就卖掉的,勐子你先回家,告诉家里一声。”李卫国知道李大勐出去快一个月了,家里都惦记呢。 等吃完晚饭,李大勐就借了李卫国的自行车,非得连夜回家,李卫国也拦不住。 大伙继续在当院收拾野菜,李小梅写完作业,也搬了个小板凳,在那撸薇菜。 李小鹿也挨着她坐下,也用小手一根根地撸着薇菜上的细毛。 “小鹿,给你个小板凳,别坐地下。”王燕给塞过来一个小板凳。 李小鹿还歪着头朝着王燕笑了一下,这小家伙,当然知道好歹。 李卫国正拿着四股叉在那翻动锅里的野菜呢,就听到马达声响,抬头往大门外一瞧,是田大贵的小轿车。 随后就看到田大贵和高大林从车里下来,这俩人脸色都不大好。 李卫国连忙把锅里焯的山野菜都挑出来,捞到水盆子里过凉,然后嘴里招呼一声:“大贵叔,你们吃了没?” 田大贵则有点气急败坏:“吃啥吃,气都气饱了,国子,有人跟咱们抢生意啦!” 当院里干活的这些人都是一愣,齐齐望向田大贵。 李小鹿大概是被田大贵给吓到了,直接靠在李小梅的怀里。 李卫国眨眨眼睛:“大贵叔,别着急,进屋说。” 进了屋,田大贵看到柜盖上有一杯凉开水,就端起来,咕都都灌进肚里。 李卫国则望向高大林:“猴子,啥情况?” 高大林面色凝重地说道:“就是去年秋天收山货的那伙岛国人,叫秋田正人的,也来咱们这收购山野菜。” 李卫国点点头,这件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他们这边的大山,出山的山货,品质是有保证的。 而且价格还便宜,秋田正人的公司去年肯定尝到甜头。 田大贵喝了一杯水,气鼓鼓地嚷嚷起来:“秋田那老狗不干人事,哄抬物价,收购价格比咱们普遍高出一成,把生意都抢走啦!” “大贵叔,你先消消气。”李金梅也跟进屋里,安慰田大贵,“大贵叔你放心,我们采收的山野菜,还是原价卖给你。” 田大贵坐在炕沿上,拽过烟笸箩,一边卷烟一边说:“咱们公社这边的收购点还行,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一大半都卖给咱们罐头厂;关键是别的那些收购点,包括周围几个县的,今天都没开张,生意都叫秋田狗给抢走啦!” 高大林又补充道:“而且秋田他们也准备成立一家野菜厂,这摆明了是跟咱们对着干啊!” 现在收购的山野菜,除了干品就是腌制品,只要有仓库存放就行,等工厂建成,再进行生产加工。 李卫国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对方也打算把工厂设在这边,无论是人工还是其他原材料,都比较便宜。可以极大降低成本。 不就是唱对台戏嘛,谁怕谁呀。 李卫国很快有了主张:“大贵叔,对方不讲究,上来就打价格战,那咱们就陪他们玩玩,咱们也把价格调高。” “俺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上回卖蘑孤罐头的钱都到账了,看俺砸不死那个秋田狗!” 李卫国也心里好笑:大贵叔啊,就咱们爷俩现在这点儿家底,估计应该掉个儿,是人家砸咱们才对。 他们手头的资产,划拉到一起,也不过几十万美金;人家的株式会社既然能做贸易,哪个不是上百万上千万乃是上亿美金的资产? 不过李卫国也不怕,有些事情,不是钱多就厉害的。 而且他们罐头厂规模小,这些天已经收购了一大批山野菜,应该也够加工小半年的了。 所以李卫国不怕打价格战,他们的平均成本,肯定比对方低。 这时候高大林又开了腔:“国子哥,听说秋田所在的株式会社,准备成立一家超大规模的山野菜加工厂,投资好几百万呢!” 说完,他怕李卫国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日元,是咱们的华夏币。” 难怪田大贵这么着急呢,是担心被对方大鱼吃小鱼。 秋田株式会社真要是成立一家大规模的加工厂,那李卫国这个小厂子,肯定没活路。 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以及销售渠道等等,跟人家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这下李卫国也不得不重视了,成立罐头厂,无论是他,还是田大贵,都押上全副身家,绝对不容有失。 “去年来咱们这,我就瞧着那个秋田正人不是啥好人,国子哥,咱们打价格战,能拼过他不?” 高大林虽然是向李卫国询问,但是明显心里没底,对于田大贵的家底儿,他多少还是清楚一些的。 李卫国思索片刻:“不管能不能拼过,先拼了再说,终归不能坐以待毙。” “对,就算打不过,也擤他一身大鼻涕!”田大贵倒是光棍,有舍得一身剐的勇气。 李卫国当然还有别的算计,不过不能跟别人说,但是士气这一块,绝对不能丢:“这些天你们盯紧点,只要对方涨价,咱们就跟着涨,也别一下子提升太多,先慢慢磨。” 田大贵点点头:“国子,你也别进山了,明天你还是去罐头厂,没你坐镇,俺心里没底儿。” 他不说李卫国也准备去,就凭他们罐头厂这伙人,要啥没啥,还真斗不过人家。 于是李卫国把家里这边安排一下,明天叫王大拿领着采集队进山。 至于李大勐那边,李卫国叮嘱大姐,要是李大勐他们来了,就直接去罐头厂找他。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又悄悄向大姐把存折都要过来。 李金梅现在对三弟绝对信任,也没细问,就把几张存折都给了李卫国。 等李卫国跟着田大贵他们来到罐头厂,天早就黑了。 不过车间里灯火通明,现在是旺季,当然加班加点生产。 罐头厂的变化也不小,新的厂房和办公楼也正在施工之中。 田大贵回来,立刻召集公司的管理层,先公布了提升收购价格的事情:比秋田株式会社的价格也提高百分之十。 对于价格战,包括岳建国等人在内,都比较陌生,所以他们也没啥说的,立刻打电话通知各个收购点,明天就提价。 看得出来,因为秋田株式会社横插一杠子,岳建国等人也都有点忧心忡忡。 岳建国还提议说:“国子老弟,咱们新建的厂房和办公楼,是不是先停工?” 李卫国笑笑:“没必要,岳主任,厂子里面,一切照旧,你们当管理层的,要是先慌了神,那下面的工人岂不是更慌?” “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岳建国脸上也现出惭愧之色,他倒是为了田大贵好,万一都盖完了,罐头厂却黄摊子,那不是搭更多的冤枉钱嘛。 李卫国先给大伙吃一颗定心丸:“放心,咱们的罐头厂,肯定不会倒闭,就算打不开岛国的市场,还有南韩那边的市场呢,我和南韩的金长顺先生都谈好野菜销售了。” 这样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听了李卫国的开导,明显感觉到,大伙紧张焦躁的情绪都有所缓解。 李卫国一来,大家都立刻觉得有了主心骨。 田大贵也拍了一下大腿,刚要张嘴问问李卫国,啥时候谈妥的,他咋不知道涅? 李卫国一瞧大贵叔那架势,就知道他想说啥,连忙朝他使眼色,田大贵这才强忍着没出声。 其实李卫国这么说,也就是安抚人心,跟金长顺那边,也只是口头那么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成,我去车间盯着。”岳建国起身告辞。 李卫国也想叫他帮着把消息散布给工人,所以点点头:“岳主任,告诉大伙都注意生产安全,这时候千万不能再添乱。” “放心!”岳建国扔下一句,然后大步出门。 李卫国跟田大贵商量一下,决定明天上午,先去拜访一下刘县长,探探口风,了解更多的情报。 不料第二天刚吃过早饭,还没等他去拜访,刘县长就坐车来了。 看到刘县长陪同的秋田正人一伙,田大贵就不由火冒三丈,直接冲上去,用手指着秋田正人的鼻子:“秋田,有你这么抢生意的吗?” 秋田正人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笑吟吟地向田大贵鞠躬:“这位就是田中桑,何出此言,要说抢生意,我们去年秋天,就已经开始在这里收购山货。” “你……”田大贵立刻气得没词了,他是泥腿子出身,跟人家这种商场里打滚儿的人精,根本没法比。 李卫国倒是不急不躁,乐呵呵和刘县长打个招呼,然后向秋田正人伸出手:“秋田先生,又见面了,欢迎光临。” 说完李卫国又朝秋田正人身边的秋田杏子点头示意:“杏子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你是李先生,我记得你,去年还在你家打扰过,李先生,我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秋田杏子倒是一脸欣喜,去年在大馒头屯做客,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下倒是把田大贵给搞得一愣一愣的:国子你是不是搞错了,跟他们还客气啥,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 他也没做过生意,自然不知道,生意场上,从来都是先礼后兵。 哪怕心里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脸上也会笑容满面的。 更何况对方远道而来,李卫国更不能一上来就失礼,那样就显得实在有失身份。 秋田正人也热情地和李卫国握手寒暄,他对这个叫李卫国的年轻人当然印象深刻。 去年收购乌米,就是这个年轻人有些见识,最后迫使他不得不提高收购价格。 对这种人,秋田正人一直都是比较警惕的。 只是不知道李卫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也叫秋田正人心里,出现一丝丝不安。 “诸位,请到办公室小坐。”李卫国抬手让客,既然来了,还有县领导陪同,那当然不能拒之门外。 刘县长看到李卫国的做派,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和田大贵接触比较多,还真怕田大贵压不住火,双方引发冲突就麻烦了。 还好有李卫国在这,说话做事都比较得体。 最关键的是,刘县长也瞧出来了,田大贵比较听李卫国的。 于是众人来到罐头厂简陋的会客室,倒上茶水,秋田正人瞧瞧白瓷茶缸里面飘着的几片茶叶,不由皱皱眉。 这茶叶的叶片狭长,色泽碧绿,卖相倒是不错,只是叶子背面,明显有两排像是虫卵一样的小凸起,整整齐齐排列,叫人看了有点发麻。 “李先生,这可不是待客之道?”说话的还是那个胖翻译,他指指茶缸子里面的茶叶。 这家伙别的变化没有,就是瞧着好像又胖了一圈。 “不识货,这么好的东西,俺还真舍不得给你们喝呢。”田大贵嘴里都囔一声。 李卫国轻轻一笑:“不好意思,没准备别的茶叶,几位要是喝不惯的话,就换成白开水好了。” 秋田正人摆摆手:“李先生,还请不吝赐教,我也品尝过贵国不少名茶,却从来未曾喝过此物?”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关东有茶,名为肾精,这是本草里面就有记载的肾精茶,专门生于岩石峭壁,采摘殊为不易,功能补肾强身。”李卫国的谈吐,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种田的普通农民。 刘县长也连忙在旁边补充:“秋田先生,常喝此茶,对身体很有好处。” 他有亲身体验,去年入冬,李卫国就给他送过一些肾精茶,所以刘县长当然有发言权。 补肾? 秋田正人也是人到中年,一听到这个,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连忙端起茶缸,慢慢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微微有些苦涩,并无茶叶的清香。 “李先生,这种茶叶产量如何?”秋田不愧是生意人,立刻就打起肾精茶的主意。 李卫国笑着说道:“这事以后慢慢再聊,请秋田先生先谈正事。” 田大贵早就等得不耐烦:“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秋田正人也不恼,向田大贵望了一眼:“田中桑,今天登门拜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手上的罐头厂,可否转让给我们秋田株式会社?” 啪,田大贵使劲拍了下桌子,直接跳起来:“就知道你这家伙没憋好屁,赶紧滚犊子,老子的罐头厂不卖!” “田中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胖翻译连忙大声提醒,然后又补充道,“据我所知,您变卖了全部家产,都压在这个罐头厂上了,放心,我们秋田株式会社,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价格。” 李卫国也不由眨眨眼,看来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也是,像大贵叔这种,一点根基没有,想查清老底儿,对一家大公司来说,再容易不过。 秋田正人也慢条斯理地说道:“田中桑,据我所知,您一共也才投资了几十万美金,我们出一百万美金的转让费,这笔钱已经翻倍,您应该满意?” “你们就是说破大天,俺也不卖!”田大贵使劲挥舞着手臂,就像赶苍蝇似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样自己想干又能干的事情,正干得好好的呢,当然不会轻易撒手。 胖翻译也沉下脸:“田中先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在我们都是同胞的份上,我们这才没有动用其他商业手段,就你那点体量,我们秋田株式会社动动手指,还不是随便拿捏你。” “放屁!”田大贵撸起袖子,朝胖翻译就冲过去。 刘县长等人连忙拦在中间:“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嘛。” 其中一位商业局的赵局长,还低声跟田大贵说道:“不少了,要多少是多啊,你们总共多大资金,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位赵局长以前对田大贵恭敬有加,现在则不一样了,说话都透着几分轻视。 原本他还把田大贵当财神爷供着,结果秋田他们翻出田大贵的老底,说不好听点,在岛国那边,根本啥也不是,比要饭的强点,跑这装大掰蒜来了? 这次,秋田株式会社,直接投资二百万美金,规模比田大贵差不多大了十倍,所以这位赵局长当然清楚,哪边炕头热乎。 田大贵给气得直喘粗气,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好,就剩下嘴里嚷嚷了:“俺不卖,反正俺不卖!” “大贵叔,别着急,事情交给我谈好。”李卫国把田大贵重新摁到凳子上,然后望着众人笑笑,“大家不要见怪,我大贵叔就这个脾气。” 胖翻译嗤了一声:“这位李先生,你能代表田中先生吗?” “当然可以,国子就相当于俺干儿子。”田大贵气呼呼地说了一句。 李卫国于是就坐到田大贵刚才的位置上,正好和秋田正人相对,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秋田先生,我大贵叔叔为这个罐头厂,拼上了全副身家,无论能力大小,他这种回报家乡的精神,都是值得肯定的,对?” 说完,李卫国朝着刚才那位赵局长瞄了一眼。 赵局长嘴唇动了两下,刚要说什么,却被刘县长用眼神制止。 秋田正人点点头:“正是,我对田中先生也十分钦佩,所以才会抱着诚意而来,一百万美金,足够田中先生享受生活了。” 这年头,美金也没像后来那么贬值,有了这笔钱,确实可以衣食无忧。 李卫国则微微摇头:“秋田先生,话不能这么说,我大贵叔叔办厂,并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回报家乡和乡亲,这个罐头厂,凝聚了他的希望以及全部心血,这些可不是用金钱就可以衡量的。” 几句话,说得秋田几个人默默无语。 秋田正人心中不好的预感也变成现实,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没啥好事。 上一次就是,破坏了他底价收购乌米的计划;这一次,又打起了感情牌。 没法子,秋田正人也只能打起精神,和对方周旋:“对于田中先生的情怀,我个人也深表敬佩,不过田中先生毕竟没有经商的经验,所以我们这才高价收购,也算是帮着田中先生完成自己的心愿,田中先生手中有了这笔资金,也可以更好地造福乡里嘛。” 李卫国脸上的笑意更浓:“我先替大贵叔叔谢谢您的好意,大贵叔也曾经跟我描绘过他脑子里的蓝图,十分宏大,一百万美金,是肯定不够的。” 胖翻译哼了一声:还不是想讨价还价。 “那李先生觉得,多少比较合适呢?”秋田正人又不慌不忙地问道。 李卫国也目光平静地望着对方:“我有个朋友,是韩农株式会社的金长顺先生,他十分看重我们厂出产的金盾冻孤罐头,曾经想要出资二百万美金,购买罐头厂,我们没有答应。” 李卫国的话,叫秋田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而这也没能逃过李卫国敏锐的目光。 看来对方确实是为了蘑孤罐头而来,李卫国刚才稍加试探,便洞悉了对方的真正意图。 秋田正人高价收购田大贵的罐头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有现成的厂房、工人和设备,二来,田大贵这货以前是这边的地头蛇,也担心把他惹毛了搞事情。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最主要的一点,秋田正人看重的,则是那种神奇的金盾冻孤蘑孤罐头。 根据他们搜集到的信息,这种罐头在南韩那边受到强烈追捧,功效被传得神乎其神,价格当然也就随之水涨船高。 秋田正人的打算,就是直接连通商标和渠道,一起接手。 不然的话,他才不会这么大方地给田大贵开出一百万的高价,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惜的是,他这个老狐狸,最终还是逃不过李卫国这位年轻的猎手。 秋田正人可以完全碾压田大贵,但是面对李卫国,他却有了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于是干笑两声:“李先生,为了表示对田中先生的敬意,也为了展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可以再加二十万美金,买断白山罐头厂的所有产品和商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开始玩阴的了 李卫国继续微笑摇头:“这件事我无法做主,因为贵国丸红株式会社的山口宏先生,曾经提出,要全权负责我们产品的经销权,我们已经有了口头协议,不能失信于人。” 山口宏倒是来过,也订购了一万瓶蘑孤罐头去试销,不过可没提这种承诺。 李卫国只是想告诉对方:我们有原料,同样也有销售渠道。 丸红株式会社,对秋田株式会社来说,同样是巨无霸的存在。 这一次,秋田正人也皱起眉头,他算是见识到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真要是像田大贵那样的,秋田正人有无数种手段叫对方就范;偏偏李卫国这种,表面上不温不火,实则绵里藏针,叫他无处下口。 “一百五十万美金,这是我们的底限!”秋田正人狠狠心,又开始加价。 这个价格已经非常诱人,在场的人都不免怦然心动。 要知道,这个罐头厂的投资,满打满算也不到五十万呢,不到一年时间,就净赚一百万,这简直是天上掉粘豆包啊。 “大贵叔。”高大林捅捅田大贵,“要不先卖了?” 结果王军瞪了一眼:“罐头厂就像是咱们的家,你见过把家都卖了的吗?” 高大林立刻不吭声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罐头厂拥有极为特殊的感情,是帮助他们走出人生低谷的重要阶梯,真跟自己的家一样。 这下轮到田大贵为难了,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真不想出售罐头厂,不过呢,这厂子主要还是李卫国的,所以他也需要听从李卫国的意见, 要知道,拥有百万美金,对当下国内的普通人来说,没几个人能抵挡这种诱惑。 “国子,你拿主意。”田大贵索性当起甩手掌柜的。 李卫国当然也眼馋,那可是一百万啊,放到后世,价值怎么也得超过一个小目标。 可是李卫国的目标,却不止于此,所以他还是朝着秋田正人摇摇头:“对不起,秋田先生,我们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做人不能太贪心,李先生。”秋田正人也终于沉不住气,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 “这不是钱的事。”李卫国轻轻摆摆手,“罐头厂是大家齐心协力办起来的,每个人对它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就是那种孩子对家的依恋,换成是你,秋田先生,你会自己拆家吗?” 秋田正人终于明白,一开始他就错了,他知道现在华夏人很穷,所以想要用金钱来打动对方。 可是他不知道华夏有一句古话“贫贱不能移”,以李卫国为首的这群人,也同样渴望金钱,但是他们更希望享受用自己的双手去获得金钱的过程。 无论如何,这类人,都值得尊敬。 秋田正人起身鞠躬:“那我们就告辞了,李先生,你们在加工山野菜方面先行一步,还望以后多多赐教。” 他说得虽然客气,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以后就是竞争关系,各凭本事。 李卫国也起身送客:“秋田先生,有竞争才有向上的动力,不是吗?” 哈哈哈,秋田大笑几声,他同样充满信心,因为对方除了占据地利,剩下在各个方面,秋田株式会社都呈现碾压姿态。 “李君,有时间我再去登门拜访。”那位秋田杏子小姐,也客客气气地和李卫国告别。 或许,她是真的怀念曾经那段记忆? 但是田大贵等人都怒目而视,他们可不欢迎敌人。 “老田啊,你们应该见好就收,那么大一笔钱呢。”那位商业局的赵局长落在最后,嘴里还跟李卫国等人说着。 他就想不明白了,要是换成他赵某人,这样的好事,早就痛痛快快答应了,难道还怕钱咬手啊? 这位赵子君局长有点意思,以前都客客气气地称呼“田中先生”,这回倒好,直接叫上老田了。 田大贵翻翻白眼,没搭理赵子君。 李卫国未置可否地摇摇头,他有点看不上这位赵局长,说不好听点,就是鼠目寸光。 送走这伙不速之客,田大贵也原形毕露,咧着大嘴嘿嘿两声:“国子,刚才俺还真有点动心了,一百五十万美金,啧啧。” 大伙也都忍不住笑:谁又不动心呢? 李卫国也笑着说道:“大贵叔,今天咱们拒绝了一百五十万,以后就十倍百倍地赚回来,那才叫本事。” “对,俺瞧着秋田狗那模样就来气,好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妈个巴子,老子就不卖给你!” 田大贵一脸得瑟,不过话糙理不糙,如果真答应了,肯定有一种嗟来之食的感觉。 “这段时间,大家都打起精神,有事及时联系,对方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李卫国叮嘱一番,眼下情况也明了,他也不需要坐镇这里指挥,于是搭乘拉野菜的大卡车,回到公社。 直接在收购站下车,李卫国很快就发现有趣的一幕,在收购站院里,立着两块牌子,分别有一伙人,正在收购山野菜。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一方是他们的白山罐头厂,另外一伙人,自然就是秋田株式会社雇佣的人手。 李卫国下车的时候,张星正扯着脖子喊呢:“乡亲们,俺们这边又涨价了,蕨菜八毛钱,薇菜干十块钱一斤!” 院子里有十几个背着花篓的村民,立刻呼啦啦地跑到这边来排队。 另一伙人里面有个公鸭嗓也喊起来:“老乡们,别跑啊,我们这边蕨菜八毛五,薇菜干十块零五毛!” 结果有几个村民又跑向那边,不过大多数都没动。 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山羊胡老头笑呵呵地向张星询问:“你们这边还涨不涨价,俺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不来回瞎跑了。” 张星一咬牙一跺脚:“涨,全都再涨五毛钱!” 把李卫国也瞧得一愣一愣的:挺热闹啊。 不过他知道,这种竞争,终归不能长久,等到争出来个高低,价格肯定又会回到一个正常的区间。 “俺还是先不卖了,到树荫底下歇会抽袋烟,没准抽袋烟的工夫,又涨价了呢。”那个山羊胡老头干脆背着花篓,跑树荫底下凉快去了。 张星气得脑门子曾曾冒火,他恶狠狠瞪了那边的收购点一眼,然后正好瞧见了李卫国乐呵呵地在瞧热闹, “国子哥,你可来啦!”张星连忙奔过来,“国子哥,咱们要不要找点人手,把他们的摊子给砸了,太气人啦!” 李卫国摆摆手:“这有啥好生气的,咱们已经收了好几天,存了不少货,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我就是气不过,咱们收得好好的,他们跑来搅局。”张星别看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却也是好勇斗狠之人。 “这就是竞争,别生气,心态放平和。”李卫国叮嘱几句,最后又压低声音,“这些日子,尽量少收点,把价格抬上去,这是厂子里的统一决定。” 明白,张星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么做的缘由,但是既然是李卫国说的,那就肯定有道理。 拉野菜的大卡车暂时也没活儿,李卫国直接叫司机拉着他回村,把家里这些天晒的薇菜干都拉过来。 正好不少村民家里也都有晒好的,一起都装上车。 不过也有一些人家没卖,比如会计谢老抠这类的,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准备卖高价。 毕竟涨价的事,大伙也都知道。 “没准过几天就降价了呢,现在价钱不错,大伙能卖就卖了。”李卫国还是好意叮嘱一下村民。 有些犹犹豫豫的,就听从了李卫国的劝告,毕竟在大伙心目中,李卫国还是比较靠谱的。 只有谢老抠,一直把采回来的野菜都捂在手里。 吃过午饭,李卫国就去鹿场瞧瞧,这几天陆续有母鹿下崽,那边的人手不大够用。 刚出屋,后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李卫国回头一瞧,是李小鹿跟上来,仰着头。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 李卫国就领着小家伙,慢慢往鹿场熘达。 感觉这小娃子挺懂事的,从来也不哭闹,而且小人儿不大,还整天跟着干这干那的。 “国子哥!”李卫国刚出村,后面就传来吆喝声,只见李大勐骑着自行车,后面还驮着个人,急火火地撵上来。 到了近前,金铁柱从驮货架上跳下来,好家伙,多亏是加重型的自行车,不然的话,非得叫这俩壮汉给压散架不可。 李大勐昨天贪黑回去的,今天就立马赶过来,还真是急茬。 金铁柱也同样急切地问道:“国子,咱们真要买鹿啊?” 李卫国点点头:“你们哥俩,再加上大拿叔,一共去三个人,没啥问题就明天出发,钱我都准备好啦。” 哈哈,好,好,这俩壮汉,都乐得跟得到糖的小娃子似的。 三人索性一起去了鹿场,在鹿栏前面,正有两头小鹿在那蹦蹦哒哒的,其中一只浑身雪白,瞧得金铁柱都啧啧称奇。 看到李卫国,小白鹿立刻欢快地蹦跶过来。 卡,鹿栏里面传来母鹿的报警声,这只小白鹿也没理会,依旧跑到李卫国身前,黑熘熘的大眼睛透着几分亲切。 小白鹿刚过李卫国的膝盖,浑身雪白,感觉萌萌的,叫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了几分。 而李小鹿则抱着小白鹿的脖子,嘴里高兴地呀呀着。 李卫国抬手摸摸小白鹿的脑瓜,顺手给它输送过去一缕白光。 嗷呜,阿狸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跑上来争宠,把小白鹿拱到一旁。 还真别说,自从阿狸来到这边,耗子明显见少。 李大勐和金铁柱也都十分兴奋,想想买回来梅花鹿,他们也可以养鹿了。 李卫国也正好跟他们聊聊合作的事情,大致和赵广定的待遇差不多:两个人各占百分之十的股份,享受分红,然后每个月开固定的工资。 这样最为稳妥,工资可以托底,分红也能起到一定的激励作用。 对于这样优厚的条件,这哥俩当然同意,对于未来,他们也充满信心。 等到下午三点多钟,王大拿带着采集队回来,李卫国把这三个人叫到屋里,商量去买鹿的事情。 李卫国递给王大拿一个挎包,王大拿打开之后,往里面瞄了一眼,吓得连忙合上盖子,火烧火燎地把挎包又扔给李卫国,兜子里面,都是一沓沓的大团结。 “我准备了一万五千块钱,应该够用了,路上注意安全。”李卫国又把包递过去。 王大拿有点手抖:“国子,这钱太多了,万一路上要是出点啥事咋整啊,实在不行,你跟着俺们一起去?” “大拿叔,林子里的狼虫虎豹你都不怕。”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这段时间,他家里家外的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 王大拿腰板一挺,两只眼睛寒光闪烁:“好,谁要是敢打这些钱的主意,俺就跟他玩命!” 李大勐和金铁柱也跟着一头,这三位凑到一起,还真不好惹。 “没事,到时候找个麻袋装上,里面再装点别的东西,谁也不会在意。”李卫国又叮嘱一番。 至于到那边之后,怎么把梅花鹿运回来,只能是在当地雇车,那边运送木材的卡车不少。 为了保险起见,李卫国叫王大拿他们明天去县里,找田大贵帮忙,去县里畜牧局开个介绍信,实在不行,就以畜牧局的名义来购买。 第二天,王大拿三人就踏上征途。 李卫国则隔三差五地去罐头厂转悠一圈,密切关注动向。 在有意控制收购量的前提下,这些日子,收购上来的山野菜明显减少;大部分都被秋田株式会社给收购走。 当然,价格也不低,和最初李卫国他们的收购价相比,又翻了一番,蕨菜都卖到一块钱一斤了。 在这个年代,绝对称得上天价儿。 最受益的反倒是当地的村民,估计一个野菜季下来,勤快的人家,最少也能有二百块钱的收入。 最直观的,就是李卫国他们这个采集小队,半个月下来,累积出售的山野菜,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千块钱。 平均下来,每人能到手三四百块。 这笔钱,真的不少啦。 主要是他们这支队伍,每天都坐着小四轮拖拉机,可以跑更远的地方,寻找更好的资源。 这天,李卫国又来到罐头厂,在厂子门口,向道东望望,那边也车水马龙,热热闹闹。 原本那边属于菜库,稀稀拉拉的,占地颇广,主要是冬天储存一些大白菜萝卜之类的,进行出售。 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秋田野菜厂的厂址。 这个秋田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反正把野菜厂也选在这边, 地方倒是真够宽敞,比他们这边的白山罐头厂还大出许多。 门口进进出出的卡车,正运送收购的野菜。 李卫国朝那边的大院子里望望,也正在大搞建设,至于收上来的野菜,暂时都存放到库房里面。 瞧了一会儿,李卫国这才转身走进罐头厂。 “国子啊,咱们好像又没啥钱了。”田大贵开始跟李卫国念叨,所有的资金,全都压到山野菜上。 好家伙,总共将近一百万呢,半拉月就差不多花光,看着挺多,真正用起来,感觉还真不经花。 其实本来挺充裕的,结果打价格战,把价格哄抬起来,这也是李卫国主张减缓收购的一个原因。 李卫国倒是不着急:“大贵叔,我估摸着,也快有人给咱们来送钱了。” 说着说着,还真有一辆吉普车开进罐头厂,然后就看到商业局的赵子君局长领着几个人从车里下来,径直向办公室这边走来。 田大贵一拍大腿:“好像不是来送钱的,多半是找碴的!” 自从上次秋田正人来过之后,田大贵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县里不那么吃香了。 以前他是外商,县里都供着敬着。 但是现在来了更有实力、投资也更大的外商,还扒出田大贵在国外的老底儿,自然叫他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 尤其是商业局的赵子君局长,前几天来过一次,愣说他们厂子的罐头,质量不合格,然后带走一些样品回去检验。 结果还真叫田大贵给猜中了,赵局长进屋之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老田啊,你们厂子生产的罐头不行啊,里面的有害物质太多,我向县领导汇报,县里批示,你们这先停产整顿。” 田大贵一听就火儿了:“哪不合格,这些野菜,俺顿顿还吃呢,也没见吃出啥毛病来!” 赵局长一摆手:“老田,你瞧瞧,这是化验单,亚硝酸盐严重超标,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俺不识字!”田大贵也一甩袖子,叫王飞去看化验单。 王飞瞧瞧,就解释说:“赵局长,不少山野菜都是用盐来腌制的,不过我们在加工的时候,都要进行脱盐处理,自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赵局长使了个眼色,手下人就开始吆五喝六:“这是县里的意思,你跟我说没用,赶紧把车间的机器都停了,我们还等着贴封条呢。”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王军也瞪起眼睛,他本来就是该熘子出身,没少打架。 “这不是故意找碴吗,我找刘县长去!”高大林也急了。 赵子君嘿嘿两声:“这是县里高书记的意见。” 田大贵也气得鼻子直喷粗气:“那俺就找省里去,俺就不信还没说理的地方呢!” “就算你找到首都,我们也不管,先封了再说。”赵子君也彻底撕破脸,充分展现出啥叫县官不如现管。 李卫国一直冷眼旁观,看到田大贵他们真急了,撸胳膊挽袖子要干架,连忙摆手将他们拦住。 李卫国心里有数,这件事的根子不在县里,也不在眼前这位赵局长身上。 很明显,是秋田正人在背后使绊子。 李卫国眼睛里面也闪过一抹狠厉,秋田那个老小子果然不是啥好饼,开始玩阴的了。 本来还想堂堂正正竞争,既然你不仁,当然就别怪我不义。 李卫国早就有计划,只是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实施,现在对方竟然先下手,那他就没啥心理负担了。 这时候,屋门咣当一下被推开,岳建国直冲进来:“是要我们停产吗,凭啥呀!” 李卫国一把将他拉住,然后跟着他一起去车间那边,领着工人收拾一阵,这才宣布放假一周,不过工资照开不误。 等工人们都骑着自行车离开罐头厂,那边赵局长的手下也把大门贴上封条。 两张封条交叉贴在车间的大门上,就像是打了个x,瞧着触目惊心。 呸!田大贵朝着远去的小吉普啐了一口,然后转头望向李卫国:“国子,刚才咱们就应该揍他姥姥的!” 李卫国摆摆手:“要是那样,就更顺了他们的意,非得直接把公安叫来抓人不可。” “要我说,肯定是那伙小鬼子捣鬼!”岳建国气呼呼地向对面一指。 大伙立刻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来,王军更是心中不忿:“等晚上我去把他们的仓库点着!” 要说对罐头厂感情最深的,王军绝对算一个。 李卫国却摆摆手:“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谁也不能乱动,放心,天理昭昭,自有公道。” 然后李卫国叫大伙都先回家休息几天,罐头厂这边,安排好值班值宿,剩下的全都暂时放假。 他又打电话通知各处的收购点,暂停收购山野菜。 处理完这些事,李卫国就开车拉着田大贵回大馒头屯,新房子这边已经干透,李卫国准备正式搬家,然后也好给大姐张罗结婚。 田大贵生了一路的闷气,不过晚上跟赵广定喝了几盅小酒之后,就啥事都忘了。 第二天,李卫国的家里乔迁之喜。 一些日常用品,这几天李金梅已经陆陆续续都倒腾过去,搬家的时候,就由李卫军和李卫国哥俩,抬着一口大锅,就算搬家了。 “住新家喽!”李小梅拉着李小鹿,在前面欢快地跑着,一直跑到属于她们的屋子,然后脱鞋上炕,在炕席上撒欢蹦跶。 按照当地的习俗,搬家要燎锅底,请亲朋好友庆贺一下。 李卫国哥俩把大铁锅安放到灶台上,周围用沙土抹了一圈,然后就点火做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个是真没有 等到中午,大伙陆陆续续来了,也没找别人,就是这些知青,还有老村长和王队长等人。 大伙屋里屋外参观了一圈,老村长也瞧得连连点头:“好好好,这大房子真敞亮。” “啥时候咱们也能盖上大砖房就好喽。”赵二两嘴里也羡慕地说着。 李卫国接过话茬:“过个两三年,大伙肯定也都能住上新房子!” 赵二两一个劲点头:“别人说这话俺肯定不信,要是国子你说的,那八成有希望,咳咳。” 他有气管炎,咳嗽几声,咳出来一口痰。 要是平时,各家都是土地,就都直接吐地上了。 可是瞧着新抹的水泥地,赵二两实在下不去这个口,只好去当院子吐痰,在外面还笑着嚷嚷:“啥都好,就吐痰不方便!” 赵广定也从鹿场那边赶回来,踅摸一阵说:“大梅啊,这屋里有点空啊。” 这话一点没错,家具啥的都没怎么准备呢。 “过日子就是这样,都是慢慢置办出来的。”王队长接过话茬。 赵广定嘿嘿两声:“俺的意思是,屋里缺不缺东西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缺人!” 大伙这才搞明白,也都瞧着李金梅和王燕笑,把这俩姑娘都给笑得不好意思了。 “日子都定了,六月六号,先给我大姐和郑大哥举办婚礼。”李卫国跟老村长汇报一下。 “哎呀,那也快了,也就剩半拉多月,抓紧时间预备。”老村长也眉开眼笑的,说完之后,望望干孙女王燕,于是又问道:“那燕子和大军啥时候?” 李卫国答道:“我二哥和燕子姐说,等到入冬的,正好收拾完秋没啥事。” 赵广定嘴快:“要俺说,就一块办完算了,还热闹。” 然后他就被老村长给瞪了一眼:“一边呆着去,这事哪有一天办的。” 众人放好桌子就开饭,这回是真够宽敞的,直接在地上支起两张靠边站,一点都不挤。 大伙刚要动快,就看到会计谢老抠慌慌张张跑进来,既然赶上了,李卫军就拉他上桌。 谢老抠摆摆手:“大贵呢,大贵呀,你们厂咋不收野菜啦?” “车间都叫人给封上了,还收啥收。”田大贵一听这茬,又变得气呼呼的。 谢老抠俩手一拍大腿:“你们不收可倒好,山野菜直接降价了,比你们最开始的时候还低涅,蕨菜才两毛钱一斤,俺家采的二百多斤蕨菜,都还没卖呢!” 不用说,这个结果,早在李卫国的预料之中。 也难怪谢老抠着急,这一下少卖了一百多块钱,以他平时抠抠搜搜的性子,肯定心疼死了。 “来大卡车那天,国子叫大伙都把山野菜卖了,俺家就那天卖的,谁叫你一门心思琢磨着卖高价。”赵二两可一点不客气,把谢老抠的老底儿给翻出来。 “那俺咋整啊?”谢老抠急得直转磨磨,这回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村长看不下眼:“今天国子家里燎锅底,你要是吃饭就麻熘上桌,挺大个老爷们,能不能有点出息。” 谢老抠一跺脚,直接出门,他哪有心思吃饭啊。 “这人一点也不讲究,大伙都把山野菜卖给大贵,就他惦记着多赚俩钱,这回好,搬石头砸自个脚面子啦。”赵广定还真不是幸灾乐祸,说的都是大实话。 大伙边吃边聊,老村长也挺关心田大贵的厂子,不过在酒桌上也没问。 搬进新家,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小梅又领着李小鹿,拿着小枕头跑到大姐屋里,平时都睡习惯了。 李金梅帮她们把枕头摆好,一边一个,俩小丫头很快就睡着了。 李金梅在灯下纳着鞋底,不时抬眼望望两张红彤彤的小脸蛋,满眼的笑意。 “大姐。”李卫国敲门进来,瞧瞧炕上的俩小脑瓜,也笑着摇摇头。 李卫国把一张纸单子递过来:“大姐,明天上县里买东西,你看看还有没有啥落下的?” 李金梅拿过单子瞧瞧,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好几排:“国子,好像有点太多了?” 没等李卫国开口呢,被窝里传来李小梅的声音:“不多不多,大姐结婚,一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置办上!” 这丫头,原来还没睡着,估计是冷不丁地挪地方,有点兴奋。 呀呀呀,李小鹿嘴里也叫着,也跟着点着小脑瓜。 李金梅轻轻抚摸着她光熘熘的脑瓜,心中满是甜蜜。 当初还以为李小鹿是男娃子,所以把头发都剃光了,估计最起码也得半年才能扎小辫。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国就开着小四轮,拉着大姐和郑先农去县城。 “等等我们。”葛卫红一手拉着王燕一手拉着吴小玉追上来。 李卫国回头瞅瞅:“又不是你们结婚。” 停车之后,李金梅把她们都拽上车斗,正好帮她选选东西。 “你们准备把百货公司搬空啊?”葛卫红瞧得直乐。 等到大采购的时候一瞧,还真多亏开了小四轮来。 有缝纫机,标准牌的,可以缝加厚的鞋帮鞋垫之类。 这年头,缝纫机在农村太少了,踩着踏板,突突突就跑出来一条线,够手工缝半拉点的了。 还有一台洗衣机,单缸的,没有甩干功能。 甚至还有一台电冰箱,这个在大城市都不多见。 最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一台大彩电,瞧见这电视机,把吴小玉和葛卫红这样首都的青年都震惊了。 冰箱和彩电,都是从岛国进口的,是田大贵特意帮忙购买的,然后委托给百货商店,进货的时候帮着运送回来。 就连百货商店里,现在都没有这两样商品。 剩下的就是一些日常用品了,比如放在柜盖上的圆镜子,香皂盒,暖水瓶之类。 还有就是床上用品,棉花、被面枕巾,以及衣服鞋帽等等。 最后就是招待客人用的烟酒糖茶,也都一块买回去,最后足足把车斗塞得满满登登。 “金梅姐,你和郑大哥买的这些东西,比城里人都气派。”葛卫红也跟着欢喜,她是真心替李金梅感到高兴。 现在大城市的青年男女结婚,也只停留在三转一响的程度,像是电冰箱和大彩电这样的高档电器,一般都没有。 李卫国就逗她:“卫红你相中了,那就赶紧找对象结婚,到时候也送给你一套。” 葛卫红送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抱住吴小玉的胳膊:“小玉,你考上大学,就把他给踹了,让他整天胡说八道。” 吴小玉只是抿着嘴笑,葛卫红于是又转向王燕:“燕子姐,等你结婚的时候,也要这些彩礼!” 王燕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个傻丫头,再好的东西也都是锦上添花,像金梅姐和郑大哥这样,人品好才是真的好!” 李卫国也听得直点头:不错不错,这是一个物质贵乏的时代,但是人们的精神世界,却更加丰富。 大伙一路欢声笑语,回到大馒头屯,已经是夕阳西下。 不少人都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现在大地的庄稼苗都长出来,正是铲头遍地的时候。 种庄稼,最起码也得三铲三趟,才能有效去除杂草和松土。 看到李卫国开着小四轮,拉着一大车东西,大伙都围上来。 “这都啥呀?”瞧着一个个大纸壳箱子,村民都有点傻眼。 “我瞧瞧,我认识字!”一个半大小子跳到车上,然后瞧着纸壳箱子上面的文字,也蒙圈了。 上面都是日文,里面夹着着一些汉字,他根本就认不出。 葛卫红立刻开始广播:“这是电冰箱,电视机,还有洗衣机!” “都啥机,干啥用的?”村民更湖涂了。 “哎呀,电冰箱就是储存冷冻食物的。”葛卫红给这些妇女和老太太解释。 村长奶奶摇摇头:“没啥用,咱们这冬天冷,东西直接放外面就冻了。” “奶,主要是夏天时候用的。”王燕搀着老太太,嘴里解释着。 “电视机,哇,能看电视机啦!”有个小娃子叫起来,书本上有电视机的插图,小娃子多少知道一些。 大人们就七嘴八舌询问:“啥是电视机,咋看啊?” 小娃子也说不明白,想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就跟看电影似的!” 大伙有点明白了,这可不得了,坐在自个家炕头上就能看电影。 他们这边偏僻,一年到头,也放不了几场电影。 有时候跑十里八里的,就为了看一场露天电影。 “那洗衣机又是个啥?”队长婶子问道,“是能洗衣服的机器吗?” 葛卫红点点头:“可省事了,衣服脏了,往里面一扔,放上水就能洗。” “这机器也有手啊?”队长婶子又好奇地询问。 也不怪村民大惊小怪,他们真没见过这些东西,就算见过,也是在图画里。 “还是金梅最有福气啊!”村长奶奶拍着李金梅的胳膊,这句话,叫大伙都跟着一个劲点头。 村里嫁姑娘娶媳妇的,能买一台收音机都乐够呛。 李卫国也看着人群中的大姐,只见大姐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李卫国心中也同样欢喜:这才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 他开着四轮子回家,前面一大群小娃子疯跑着领路,后面也有不少村民跟着,就这样前呼后拥,一路来到李卫国家。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大伙七手八脚就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搬进屋里。 李金梅还拿出香烟,热情地招呼大伙。 李卫国把手里抬的纸箱子放下,回头往炕上一瞧,好家伙,炕沿上已经坐了满满一熘小娃子,瞧那样子,是都等着看电视呢。 “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来,还得先安室外天线呢。”李卫国嘴里吆喝一声,这群娃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各回各家。 李卫军和李小梅在家已经把饭都做好了,大伙忙三火四吃了一口。 不急不行啊,吃饭的工夫,就呼呼啦啦开始上人。 别的东西也顾不得拾掇,赶紧先把电视机装上再说。 李卫国把电视机拆开,抱到柜盖上,插上电源,打开开关,屏幕上当然啥图像都没有,就是一片哗哗的雪花。 “真好看!”小娃子们却都瞪着小眼睛,聚精会神地瞧着,看雪花都能看得这么来劲。 电视机是东芝的,荧光屏旁边有两排小按钮,一共可以观看十二个频道。 李卫国挨个摁了一遍,不出意外,基本都是一片雪花。 “哇!”娃子们嘴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差点把房盖给掀起来。 原来是电视机里边,隐隐约约传出来说话声,虽然看不到图像,却也叫小娃子激动不已。 李小鹿还跑到电视机后面瞧,结果没看到人,估计她想不明白:到底谁在说话呢? “哥,快点竖天线啊!”小当家把李小鹿抱回来,嘴里一个劲催促三哥。 李卫国又检查了一下装电视机的纸壳箱子,还真找出来一包铝管,按照说明书,组装出来一个天线。 箱子里还要一盘馈线,从窗户缝塞到室外,跟电线连接起来。 他又找了一根十多米长的松木杆子,把天线固定在杆头,然后大伙合力把杆子竖在房山头。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村民赶过来看稀奇,屋里都装不下了,不少人就站在窗户外面。 在这个年代,接收电视信号可不容易,别说农村了,就连县城,都得在外面竖天线杆。 天线的样式也是五花八门,有电视机里自带的,也有自制的。 在农村一些地方,还有直接把铝制的盖帘子绑到外面的呢。 所以谁家有电视,谁家没电视,从外面就能瞧出来。 而一个地方电视天线杆的密集程度,也基本就代表了这个地方电视机的普及率。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像是广大的农村地区,迈进九十年代,电视机才基本普及。 现在才八零年,一个县城,也没几台电视机啊。 李卫国把天线杆儿绑好,这才喊了一嗓子:“有图像没?” 窗户外面站着的观众就开始嚷嚷:“没人!” 于是李卫国就轻轻转动天线杆儿,慢慢调整角度。 “有啦有啦!”大伙一起嚷嚷。 “这啥节目啊,里面的人一个劲哆嗦?”赵广定喊了一声,信号不稳定,屏幕里的人上下直跳。 李卫国又慢慢转,然后就听到屋里屋外都一阵欢呼,他就连忙停手。 他从房山头转过来,好家伙,窗户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李卫国好不容易挤进屋里,炕上地下也都是一个个脑瓜。 炕上的小娃子们都站起来,一个劲蹦:“看不着啦,看不着啦!” 窗户外面的人也喊:“你们这些臭小子都坐下,俺们还看不着呢!” 好家伙,这屋里屋外乱的,都跟一锅粥似的。 李卫国赶紧组织纪律:“地上的都找地方坐下,小孩儿也坐炕上,都别挡光!” 喊了半天,地上这些人有的蹲下,有的直接坐在水泥地上。 炕上的小娃子们也消停了,满满坐了一炕,个小的挤在前面,放眼望去,一排小脑瓜。 李卫国也抹抹脑门子上的汗,他还是低估了电视机在当下的吸引力。 反正不论是啥地方,最先买电视机的人家,基本都会经受一番这样的洗礼。 包括把炕踩塌的,把玻璃挤碎的,各种情况,层出不穷。 尤其是再过几年,引进港岛那边的电视剧,比如霍元甲和上海滩之类的,那才叫热闹呢。 而开始的时候,基本都是黑白电视机,到了九十年代之后,彩电才陆续普及。 以至于后来网络上,还流传一个黑袈裟和红袈裟的故事。 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了,李卫国朝电视屏幕瞄了一眼,这个点正播新闻呢。 瞧着那个穿着中山装的男播音员,脑袋挺大,越瞧越眼熟。 这不是后来专门解说动物世界的赵老师吗。 即便是新闻,大伙也都瞧得津津有味。 李卫国听到人群里有人发表评论:“还是电视机好,坐在家里就知道天下大事。” 听声音耳熟,李卫国踅摸一阵,终于发现了老村长的身影,正背靠着火炕在地上坐着呢,那条受伤的腿曲在身前。 再瞧瞧,旁边还坐着好几个老头儿,都是村里比较年长的,就坐在水泥地上,全神贯注看着电视。 这哪能行呢,李卫国连忙叫炕上的小娃子们把炕头让出来,然后把村里这几位老太爷给让到炕上。 等新闻播完了,直接就是下一个栏目:祖国各地。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广告呢? 这个是真没有,都是什么科技之窗,为您服务,卫生与健康这些栏目。 不管是啥,大伙都瞧得津津有味。 到了八点多,还真演上电视剧了,还是外国的,《大西洋海底来的人》。 这部电视剧七十年代末引进,深深影响了一代观众。 炕上炕下的人都给看傻了,赵广定大叫:“外国人真尿性!” “这是科幻的。”李卫国连忙给大伙解释一下,不然还真以为国外都这样呢。 虽然看得没头没尾,但是并不影响大伙的兴致,不管能不能看懂,反正都不错眼珠地瞧。 “三胖子,你咋滴了?”李小梅正看得专心呢,不过旁边挨着她的那个小娃子,时不时打个激灵。 李卫国一瞧,这个三胖子俩手捂着裤裆,连忙问了一声:“是不是要撒尿,赶紧去!” 三胖子一个劲晃头,然后又打个激灵。 “赶紧去,一会儿憋不住该尿裤兜子啦!”李卫国连忙把三胖子给拎起来,从人群的脑瓜顶上往外传。 传到赵广定手里的时候,老赵用巴掌拍了一下三胖子的屁股:“瞧你这点出息。” 这一拍不要紧,三胖子终于控制不住,直接尿了。 滴滴答答的,顺着裤脚子都滴答到赵广定脸上了。 “赶紧回家换裤子去!”赵广定又使劲拍了两巴掌,这回是真打了。 哇的一声,三胖子嚎起来:“看电视,俺要看电视!” 一直到十点半左右,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晚安两个字,大伙这才齐齐出了一口气:真好! “行了,都赶紧回家,明个都别来啦,这天天闹哄哄的,人家啥也别干啦!”老村长嘴里吆喝一声,大伙这才恋恋不舍往出走。 别看老村长说得挺硬,结果第二天晚上七点整,他就又准时来看新闻了,自个还拎着个小板凳。 等观众们都散了,屋里就剩下李卫国一家人大眼瞪小眼:屋里乱糟糟的,一片狼藉。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就跟被胡子抄家似的。”李卫军也头大不已。 李金梅也眨眨大眼睛:“都是乡里乡亲的,难道还能把人往外撵啊?” 李卫国拍了下巴掌:“对,明天在外面支桌子,把电视机搬外面看去。” 看来只能如此了,李金梅还得布置新房呢,要是天天这样,那新房直接就变旧房了。 对于大馒头屯来说,电视机带来的影响,绝对是深远的。 山沟沟里的人,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村民们的干劲更足了,大伙心里都琢磨着:好好干两年,也买台电视看! 第二天,李金梅找了几个婶子大娘,帮着做结婚的新被褥。 李卫国忙完了鹿场那边,也回来帮忙布置屋子。 家具啥的都比较简单,去年冬天就跟村里的半拉木匠孙长富订好了,打一个炕琴,一双小柜儿,剩下就是碗架子和桌椅板凳之类。 再把新买的电冰箱和洗衣机啥的都摆放好,一共两间屋子,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缝纫机,啧啧,大梅啊,你家是咱们屯子里,第一个用上缝纫机的。”队长婶子一边絮棉被,嘴里一边夸赞。 因为这会儿,李卫国正在地上安装缝纫机呢。 “可不光是缝纫机,像是电视机洗衣机啥的,咱们以前哪见过?”大拿婶子嘴里也说着,归根结底,最后都夸李金梅有福气。 李卫国心里也感觉甜丝丝的,前世大姐孤苦伶仃,现在好了,终于要有了自己幸福的小窝儿。 不大一会,王燕她们也来帮忙,正好李卫国也有点摆弄不明白缝纫机,赶紧叫她们过来瞧瞧。 王燕用过缝纫机,她熟练地把上下线都挂好,然后又调整了一下距离,就从旁边拿过来一个裁剪好的小裤子,突突突地开始跑线。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给你们出个作文题 伴着悦耳的机器声,不大一会工夫,一条裤子就做好了,这是李金梅给李小鹿改的裤子,要是手工缝的话,差不多要一天时间。 “这么快,这缝纫机真好用!”那些做棉被的婶子大娘也都围拢过来,满眼欣喜地打量着缝纫机,她们也都想拥有这样一台机器。 李卫军正好穿着一身衣裤进来,他刚喂完牛,裤子的膝盖部分,磨出来一个洞。 王燕就叫他脱下来,在裤子里面垫了一块补丁,然后又踩起缝纫机,一圈一圈跑起来,很快就把裤子补好。 “真方便,真好用。”大伙都彻底服气,琢磨着有时间来练练,等过年给家里的娃子做新衣服,就省事多了。 李卫国则又把冰箱外面的纸壳箱子拆开,这会儿的冰箱普遍偏小,跟后世双开门的根本没法比。 还有洗衣机,也靠墙摆放好,大拿婶子她们还非得瞧瞧咋个洗法儿,于是李卫国就往洗衣机里倒了两桶水,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去,又加了点洗衣粉,然后就哗哗地开始转上了。 “就这么抡啊,能洗干净吗?” “肯定没手搓的干净。” 大伙都围着议论起来,等漂洗之后,感觉还行。 等到了中午,李小梅放学回来,天已经热了,小当家脸上汗津津的。 李小鹿立刻去扒冰箱门,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来一盒冻好的冰块儿,给姐姐吃。 冰块里面加了点奶粉和白糖,就跟冰棍儿似的。 那些婶子们也都尝了一块,一个个都直点头:“这玩意真厉害,咋冻成冰的呢?” 已经是初夏,吃一个冰块,感觉还真舒坦。 他们这边夏天镩冰,只能去大井里,井底快接近水面的一圈还挂着冰。 谁家要是有点肉啥的,怕过宿坏掉,就用绳子拴好,竖到井底,就当是天然冰箱了。 把家用电器都摆好,这新房立刻就感觉不一样了。 以前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手电筒,现在换成全套的了。 为了大姐的婚事,一家人都忙忙活活,转眼就进入六月份,基本也都准备就绪,剩下的,就是安排酒席了。 等到六月五号这天,李卫军开着四轮子送牛奶回来,车上还拉着一头大肥猪。 这是现买回来的,花了将近一百五十块,三百多斤的一头大花猪。 来到家门口,院子里也不少人,都忙活着呢。 捞头忙的自然是赵二两,扯着公鸭嗓张罗着,把一帮小年轻指挥得团团转,要去各家各户借盘子碗快、桌椅板凳这些。 还有准备酒席的时候,谁负责焖饭,谁负责烧火,谁端方盘谁打酒,都得安排明白。 帮忙的这些,也不白忙活,每人赏两盒烟。 徐大舌头早就把杀猪刀磨得锃亮,就等着把猪拉回来呢。 他一刀下去,送走大花猪,然后大伙开始浇开水褪毛,不大一会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徐大舌头把内脏都扒拉出来,叫人专门清理肠肚,找人翻小肠,这个要留着灌肠。 像是鸡蛋肠、肉肠等等,都要准备出来。 办喜事前一天,在当地农村叫拉水桌儿,主要是家里来的坐堂客以及帮忙的人,摆上几桌,连试试厨师的手艺。 李卫国正跟着屋里屋外忙活,就听到当街传来小娃子的吆喝声:“大卡车,大卡车!” 李卫国连忙出屋一瞧,只见好几辆大卡车正向这边开来。 开始还以为是野菜厂的卡车拉人来的呢,结果有大道上的小娃子又叫起来:“鹿,梅花鹿!” 原来是王大拿和李大勐他们,把梅花鹿运回来了。 李卫国也连忙迎上去,只见王大拿从第一辆卡车的驾驶楼里跳下来:“哎呀,总算是回来啦!” 这年头,长途跋涉几千里,真不容易。 “大拿叔,勐子,金大哥,你们都辛苦啦!”李卫国迎了上来,瞧见这三位都明显瘦了一圈,就知道没少吃辛苦。 李大勐在车里坐的时间长,刚下来走路都跟踩着棉花团似的:“国子哥,俺们好歹算是把梅花鹿都整回来啦,就是这一路颠簸,躺倒不少梅花鹿,还死了两只。” 瞧着李大勐一脸的心疼和歉意,李卫国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走,先去鹿场。” 几辆大卡车重新启动,朝着鹿场开去,这边的道路不好走,李卫国一熘小跑,在前面带路。 车队后面,还跟着一小帮人,都是准备去帮忙的,李小梅也惦记着,一路跟着跑了过去,李小鹿也非得跟着。 到了鹿场,放下车厢板,好家伙,车里臭烘烘的,喂的草料和稀屎掺在一起。 车里的梅花鹿,都没几个能站着的了,它们身上也全都造得脏兮兮的,回来这一路上,紧赶慢赶,足足用了六天多的时间。 而且这些梅花鹿本来就养得不大好,全都瘦得皮包骨头,跟他们这边鹿场的梅花鹿,根本没法比,就像王子和乞丐差不多。 赵广定挨个瞅了一个遍:“这咋拉回来的全是病秧子,这都拉稀了,能活不?” “没事,缓缓就好啦,先都弄下来。”李卫国嘴里吆喝着,飞身跳上车斗。 大伙一起动手,忙活好半天,才算是把一百多只梅花鹿都从车上弄下来,结果有一半都躺在地上。 李小梅蹲在地上,用手摸着一头梅花鹿,瞧那样子,出气多,进气少,好像要够呛。 “哥,快点想想办法呀!”小当家急得下来了。 呀呀呀,李小鹿则用小手拍打着梅花鹿,她有点想不明白:三哥就是这么治病的,怎么到了她这就不好使呢? 赵广定好歹养鹿快一年了,多少积累点经验:“先喂点土霉素,全都拉稀了。” 李卫国也点点头,找了一个大盆子,舀了一盆水,扔里好几十片土霉素,用手慢慢搅动,等药片都化开了,这才挨个给梅花鹿灌水。 还真别说,灌完水的梅花鹿,都渐渐有了点精神,原本是平躺在草地上,这会儿都能趴着了。 有的则已经可以站起来,虽然还有点打晃,但是看样子是死不了喽。 最后还有几个比较严重的,李卫国又单独往它们体内输送白光,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死一头都心疼啊。 “俺就说嘛,灌点土霉素肯定管用。”这回轮到赵广定得瑟了。 李卫国也不跟他抢功,先把梅花鹿都赶进鹿栏里面。 这些梅花鹿以前都是驯养的,也不怕人。 等忙活完了,瞧着鹿群也基本都没啥大事,大伙终于松了一口气。 金铁柱指指梅花鹿:“国子,那边割茸比咱们这边晚,今年的头茬茸还没割呢。” 李卫国早就注意到了,这群鹿里面,有三十多头公鹿,都没割茸。 剩下的母鹿最多,有五十多只,不少都快要下崽,另外就是去年和今年生的一些小鹿,也有四五十只,总数是一百三十五只。 暂时安顿完鹿群,已经晌午了,李卫国招呼大伙回去吃饭。 几位开车的司机,也被他请到家里,这些车都是林场运送木头的,临时在车斗周围加了木栏。 “广定叔,先吃饭去!”李卫国瞧着赵广定还在那乐颠颠地给梅花鹿上料,就招呼他一声。 “你们先去,俺忙活完再去吃。”赵广定现在可不放心离开。 要是放到从前,一听说喝酒,就算这边着火,赵广定都不带管的,这家伙真是变了。 李卫国领人回到家里,这才发现,门口又停着一辆大解放,还有田大贵的小轿车,是罐头厂的人,也都来参加婚礼。 虽然都是来喝喜酒的,不过李卫国还是能感觉到,像是王军和岳建国等人,眼底都隐藏着一抹忧虑,显然是在为罐头厂的前途而担忧。 也是,工厂被查封,职工都放假,确实挺闹心的。 李卫国也没有去安慰他们,干事业哪有一帆风顺的,有时候经历一些挫折也是好事,多多磨砺,才能更快地成长。 就连李玉梅,也请了两天假,大姐结婚,这样的大事,她当然要回来。 吃过午饭,李卫国又去鹿场,把赵广定换回来,挨个瞧瞧这些梅花鹿,有些已经开始吃食。 对于那些特别虚弱的,李卫国又给救治一遍,数量有点多,最后也差点把他体内的白光耗尽。 “呀呀呀!”李小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学着李卫国的样子,用小手挨个拍着梅花鹿,只不过没啥效果。 李卫国也瞧着好笑,把小家伙抱起来,骑到脖颈上回家。 到了晚上,在大门外的灶台上架起大油锅,需要过油的食品,都要提前一天准备出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走油是小娃子们最欢迎的,炸虾片,炸丸子,炸的江米条和各种面食,都是他们的最爱。 以往谁家办事,那肯定围了一大圈讨吃的。 今天情况有点不大一样,李卫国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娃子们都在院子的另一边看电视呢。 老老小小挤了一当院子,足有上百号人。 看来,电视的吸引力,比炸丸子还大呢。 小娃子们都坐在最前排,一个个都自备小板凳。 瞧着瞧着,李卫国实在憋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只见在第一排的小娃子之中,王大拿也挤在那,个头还真差不多一边高。 瞧见李卫国,王大拿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招呼后边抻脖子看电视的李大勐和金铁柱,一起进屋。 只见王大拿从兜里掏出来一沓收据,还有两捆钞票,开始跟李卫国报账。 这群买回来的梅花鹿,公鹿最贵,母鹿便宜一些,那些小鹿最不值钱,拢共花了一万两千多块。 车费没花钱,是林场那边运送。 不过来回路上的花销也有一些,中途还修了几次车。 李卫国也没细看,他当然相信这三位。 “这群梅花鹿,先放在鹿场这边养个十天半月的,等缓过来之后,勐子和金大哥再把你们的运回去,这段时间,你们先回去把鹿场收拾出来。” 李卫国觉得还是稳妥起见,让这批梅花鹿彻底缓过劲来,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遭损。 李大勐他们当然没意见,不过怎么也得明天参加完婚礼再回家。 知道他们都累坏了,李卫国就叫王大拿早点领着李大勐他们去休息,就去王大拿家找宿好了。 不过这三位倒好,又跑去看电视了。 李卫国也就不再管他们,把来的客人都安顿好。 李金梅则有王燕和吴小玉他们陪着,这年月也没婚纱,也没地方做头发化妆,都是大伙动手,帮着瞎参谋。 李卫国进屋找东西的时候瞅了一眼,看到葛卫红正给大姐化妆呢。 好家伙,脸蛋上边擦了雪白的一层胭粉,脸蛋还打上腮红,没有口红,就用大红纸在嘴唇上粘几下。 就这模样,现在出去,没准都能把外面看电视的小娃子给吓哭。 “我大姐本来长得挺好看,叫你这么一弄,都快成老虎妈子啦。”李卫国实在瞧不下去眼,赶紧打了一盆水,叫李金梅把脸洗干净。 这个年代,基本都是素颜,这种带着几分健康的美丽,不用任何装饰。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这几个姑娘,在李金梅屋里陪着。 而李玉梅则抓紧时间,又拿着书本,和吴小玉凑到一起。 距离最后的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现在是分秒必争。 就连葛卫红,也凑在旁边倾听。 李卫国瞧着她们,正在商量写作文,只要是考生,当然都免不了要押几道作文题。 李卫国忽然心里一动,然后也凑上去:“来,我先给你们出个作文题,看你们能不能写好。” 那三个姑娘都抬起脸,一起朝他笑。 葛卫红还说:“国子哥,要说别的事情我们都服你,这学习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瞧不起谁呢,李卫国不免有点小郁闷,不过还是继续说道:“达芬奇你们都知道?” “好像是外国的画家?”李玉梅拍拍大脑门。 吴小玉点点头:“我喜欢他画的蒙娜丽莎,永恒的笑容,印象很深刻。” 而葛卫红则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个年代的信息来源有限,尤其是对国外的一些东西,葛卫红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这下李卫国可逮住理了:“你呀,白吃那么多鸡蛋啦,达芬奇画鸡蛋,就用这个故事写一篇读后感。” “三哥,你这个题目好像还挺不错的。”李玉梅眼睛一亮。 吴小玉也微笑着点点头,同样认可了这个题目。 他们并不知道,画蛋读后感,就是八零年高考的作文题。 李卫国之所以记得,主要是他听四妹念叨过,这个故事本身又挺有趣的。 所以他准备搬出来,叫大家提前有个准备。 毕竟平时精凋细琢出来的作文,和现场临时发挥的,水平肯定不一样。 葛卫红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头大,又把手里的钢笔放下,瞧瞧那姐俩,已经沙沙沙写上了,于是站起身:“我找郑大哥去,他写作文最厉害啦。” 这丫头跑出去,不大一会,还真把郑先农给拉了进来,郑先农还一脸郁闷:“急啥,就不能明天晚上再研究啊。” “明天晚上还闹洞房呢。”葛卫红脸上笑嘻嘻的。 郑先农听了题目之后,也忍不住拿出钢笔开写,葛卫红不依:“郑大哥,你还没辅导我呢。” “你先自己写,然后我们再讲评。”郑先农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大一会,李金梅也过来瞧瞧,还叫小当家给大伙端来一盘过油的肉丸子。 她并没有阻拦,对学习这方面,李金梅无条件支持。 很快,李小梅就端着一个盘子进来,后面还跟着李小鹿,也端着个盘子,里面装着一片片的鸡蛋肠和肉肠,小家伙一边走,还一边往自个嘴里塞一片。 李卫国也忍不住笑:行,多少有点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意思了,而且比那个更实在。 不到一个小时,大伙都陆续写完了,然后又互相点评一下。 主要是郑先农从立意到表达等各方面,分析得很是细致。 李卫国又要求他们重新写一遍,说是看看有没有提高。 大伙吃了点东西,然后又继续写,最后连葛卫红都吵吵:“我感觉都应该给满分了。” 李卫国这才作罢,把郑先农送回知青点,又研究了一下明天的大致安排,这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早早起来,吃饭的时候,大拿婶子告诉李金梅:“少喝水,也别喝牛奶啦,吃两个鸡蛋就成,鸡蛋抗饿。” 这边结婚,新娘子要在炕上坐福,坐的时间越长,福气越多。 吃完饭,葛卫红他们就帮着李金梅拾掇起来,一身红,瞧着就喜庆,衬着李金梅略略娇羞的脸蛋,叫李小梅都一个劲拍着小巴掌,嘴里嚷嚷真漂亮。 李卫国也乐呵呵地瞧着,这几个月,家里生活水平比以前提高不少,李金梅也比原来稍微圆润了一些,越看越像演电影《小花》的那位女演员。 陆陆续续的,就有村民往这聚集,依旧是赵二两张罗得最欢。 李玉梅和李小梅他们,则端着盘子,里面装着香烟和喜糖,看到有人来了就凑上去。 李卫国也跟着屋里屋外的,忙活招待客人,他脖子上还挎着照相机,准备了好几卷胶卷呢。 这年头结婚,顶多是小两口去城里照相馆拍一张双人的结婚照,至于婚礼上的照相和录像,还是非常少见的。 等李卫军从公社开着四轮子送牛奶回来,车斗里还拉了不少人,有李卫国的同学孙红军,还有王小乐和几位公社干部。 “孙书记,欢迎欢迎啊!”看到孙大胡子也来了,李卫国连忙迎上去。 从下半年开始,撤销了公社一级的行政单位,转变成乡镇,所以孙主任也变成了孙书记。 不过老百姓还是习惯原来的称呼,估计得过上几年才能慢慢改过来。 孙大胡子也乐呵呵的:“你小子也不给个信儿,怕我们喝你家的喜酒是!” 现在李卫国一家,也算是致富带头人了,所以孙书记还是比较重视的。 村民们也都暗暗议论:公社主任都来了,还是老李家有面子。 李卫国把客人让进屋,由老村长和田大贵他们陪着。 屋里贴着喜字,棚顶上还粘着拉花,喜气洋洋。 这种拉花在八九十年代很流行,后来就被各种更先进的装饰品取代。 大伙打量一下屋子里的这些家用电器,也都心里暗暗惊奇。 “八点了,开始,大梅你先上车,接上郑知青,然后绕着村子转一圈。”赵二两嘴里吆喝着。 王军开着田大贵的小轿车,拉上李金梅,然后李小梅和李小鹿也跟着钻进车里,在大姐身边,一边一个。 剩下的人,自然就走着了。 到了知青点,郑先农在一众知青的簇拥下,已经在门口等候。 郑先农穿着一身中山装,脚下是皮鞋,戴着眼镜,透着一股书卷气。 就是头型不咋地,也不知道谁给捯饬的,估计抹了半瓶头油。 郑先农上车,和李金梅并排坐在后排,俩妹妹依旧坐在两边,望着大姐和大姐夫笑。 车子绕了一圈,最后停在李卫国家的新房子门口,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 郑先农先下车,抱起李金梅往院子里走,旁边还有半大姑娘和小子撒着五谷粮。 别看郑先农有点瘦,但是有干巴劲儿,抱着李金梅很是轻松,俩妹妹一左一右跟着,李金梅则用俩手环着他的脖子,脸蛋红红的。 这一刻,李金梅就是最幸福的人。 李卫国一路跟随,卡察卡察,拍了好几张。 呀呀呀,李小鹿忽然叫起来;李小梅也用小手一指:“狗剩子,你再使劲打,以后不叫你来看电视!” 原来是有几个半大小子,抓着兜里的五谷粮使劲打,里面的粮食粒子,打脸上还是挺疼的。 小当家这话真好使,那些半大小子立刻改打为撒,一个个都讨好地望着李小梅。 在人群的簇拥下,郑先农抱着李金梅进屋,然后把新娘子放到炕上。 赵二两继续主持婚礼,本来是想叫老村长讲几句,现在孙大胡子来了,当然叫公社书记说。 大胡子也就勉励一番,什么勤俭持家,互敬互爱这些,最后才宣布:“郑先农和李金梅同志,从今天开始,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 屋里的人都哗哗鼓掌,然后李卫军,李卫国,李玉梅,李小梅,还有李小鹿这五个弟弟妹妹一起上前。 “大姐,大姐夫!”小当家嘴里亲亲热热地叫着,李小鹿也在旁边跟着呀呀。 “大姐,大姐夫,祝你们幸福恩爱。”李卫军李卫国和李玉梅也一起送上自己的祝福。 “谢谢你们,我的弟弟妹妹!”郑先农用手推了下眼镜,他的眼中也满是激动。 李金梅望着弟弟妹妹,想到这些年来,一起相伴走过来的艰辛,也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但是很快,她的脸上又满是欣慰的笑容,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看过去:憨厚而又倔强的李卫军,吃苦耐劳;家里的顶梁柱李卫国;学习优异前途无量的四妹李玉梅;天真烂漫的小妹李小梅;还有新加入的正咧着嘴笑的李小鹿。 李金梅这个当大姐的,心中涌起无尽的幸福。 她挪到炕沿边,弯腰从炕里把李小梅和李小鹿抱上来,分别坐到自己腿上:“来,咱们一家子合个影,以后都要好好的!” 李小梅和李小鹿把脸蛋贴到大姐胸前,小脸上,笑容如花朵般灿烂。 李金梅眼里闪着泪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在李金梅身边,郑先农和她并排而坐,神情庄重。 郑先农身旁是李卫军和李卫国哥俩,李玉梅则挨着大姐,一家人,紧紧簇拥在一起。 卡察,接过相机的葛卫红,拍下了这无比幸福的一幕。 “来,咱们都跟新人照照相,沾沾喜气。”赵二两嘴里吆喝着。 一听说照相,人们立刻都来劲了,一个比一个积极。 李卫国给照了一圈,就又去别处转悠,看到厨房那边,各路人马也都忙活开了,他也拍几张。 还有写礼账的屋里,他也照两张,这些习俗,以后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滴滴滴,又有一辆吉普车和两辆小轿车开进屯子里,直接停在李卫国家的大道前,因为就这人多啊。 看到刘县长也从吉普车里下来,李卫国连忙迎上去。 大伙也都感到惊讶:好家伙,连县长都来啦! 李卫国上去和刘县长握手,没等他说话呢,刘县长瞧瞧窗户上贴着的喜字:“赶巧了,家里办喜事啊?” “我大姐今天结婚,正好请县长喝杯喜酒。”李卫国也乐呵呵地说着,然后就看到后面的小轿车里,又陆续下来几个人。 瞧见秋田正人也从小轿车里钻出来,李卫国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还有秋田杏子,笑吟吟地向李卫国鞠躬:“李君,我们又来打扰啦,我说过,肯定还会来到这个宁静的小山村的!” 大喜的日子,李卫国也选择笑脸相迎:“欢迎秋田先生和杏子小姐。” 刚打完招呼,就看到最后面的小轿车里,又钻出来两个人,前面那个有点小帅的年轻人,赫然是金长顺;后面跟着的矮个中年人,脸上笑眯眯的,是山口宏。 李卫国稍稍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真诚起来,连忙上前握手:“哈哈,欢迎欢迎,朋友来了有喜酒!” 金长顺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过眼中也流露出几分亲近。 而山口宏则笑呵呵地询问:“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家里有喜事啊,我们还是第一次参加贵国朋友家的婚礼,不知道方便与否?” “哈哈,请都请不来呢。”李卫国对待他们,明显热情许多。 寒暄一番,他便邀请客人进屋,他也有点摸不准,这些人为何而来,那就以不变应万变好了。 进到新房,李卫国把大姐和大姐夫介绍给众人。 秋田杏子来过一次,立刻很亲热地上前,送上祝福:“新娘子真漂亮,郎才女貌,祝你们白头偕老。” 还不错,看来对华夏的文化也知道一些,李卫国帮着翻译一下,李金梅也笑着说了声谢谢。 只是屋里的田大贵和王军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祝贺你们!”金长顺也上前躬身,然后嘴里说了一通。 他带来的翻译刚要帮忙,结果金铁柱上前给翻译了:“这位兄弟表示歉意,来得匆忙,没准备礼物,请你们原谅。哈哈哈,兄弟你不知道俺们这的规矩,随礼就行。” 后面这半句,是金铁柱对金长顺说的,然后又解释了一下啥叫随礼。 金长顺也听明白了,赶紧叫助理取钱,双手奉上。 瞧着好几张绿油油的钞票,李金梅也没敢接。 还是李卫国接过来:“谢谢金先生。” 李金梅也挺不好意思:“你看,叫您破费啦!” 金铁柱在旁边翻译:“破费啥呀,等以后这位兄弟结婚,你们再随回去就得了。” 听得金长顺也笑了起来,还笑得挺腼腆。 “那我也入乡随俗。”山口宏也掏钱递过来,最后连秋田正人也跟着随份子。 李卫国可不管这些,给钱就收着,然后都交给李玉梅:“一会都写礼账上,以后还得还人情呢。” 赵广定凑过来瞧瞧:“嘿嘿,俺还头一回见到,随礼还用外国钱滴,这个换成咱们的钱,值多少啊?” 这个金铁柱就不知道了,田大贵比较了解:“都是一百美金,顶咱们这一百五十块钱。” “哎幼,那可不少,俺刚才随了十块钱,还算多的呢。”赵广定也被吓了一跳。 这年头农村随礼,也就一块两块的,还得全家抬,都来坐席。 五块钱就是大礼份子了,十块钱的当然非常稀少。 村民也都羡慕不已,会计谢老抠嘴里还都囔一声:“越肥越添膘。” 李卫国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在乎的是这伙人真正的来意。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把刘县长请到别的屋里。 刘县长当然心知肚明:“是南韩的金先生去了罐头厂,发现已经停工,又听说田中先生来你这里,所以就主张来登门拜访的。” 其实刘县长还是比较看好田大贵的罐头厂,也比较喜欢李卫国这个年轻人。 不过县里的事情,牵涉到方方面面,自从秋田株式会社也投资之后,田大贵这边明显就不吃香了。 李卫国点点头:“县长,那秋田他们……” 刘县长知道,秋田的野菜厂和田大贵的罐头厂是竞争关系,于是笑道:“秋田先生和那位山口宏先生是旧识,可能想要向他们推销产品。” 李卫国心里有底儿了,看来情况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呢,这不是就来了嘛。 “小李啊,来的都是客,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要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刘县长嘴里还叮嘱着,没法子,一切都得服从大局。 李卫国嘿嘿一笑:“县长您放心,这点气量,我们还是有的,快开席了,咱们先喝喜酒。” 农村办喜事,一般东西两院都占上放席,李卫国家比较宽敞,所以就只占了前院王大拿家。 因为郑先农那边也没人来,所以也不用分娘家人还是婆家人,直接开席。 李卫国把几位外国人安排一桌,然后由刘县长和公社干部以及老村长等人作陪。 金铁柱也在这桌,正好能给金长顺当翻译。 剩下的就好安排了,自己找地方坐。 村里的小娃子们都被赵二两给撵到王大拿家去坐席,免得在这边闹吵。 小娃子们嘴急,先叫他们吃完就消停了。 菜肴挺丰盛的,八凉八热,一共十六道菜,流水一般端上桌。 有鸡有鱼有猪肉炖粉条,这都算是硬菜了。 另外就是比较有农村特色的一些菜肴,什么肉签子,粉肠肉肠鸡蛋肠,当然也少不了搅的粉焖子。 “兄弟,别客气,吃菜吃菜!”金铁柱为人豪爽,一个劲让客,主要是让金长顺。 桌上的这些菜肴,金长顺还真没怎么吃过,有些甚至都没见过。 秋田正人显然是把金长顺当成大客户,也做过一些功课:“这些凉碟,金先生是不会吃的。” 他知道金长顺有严重的胃溃疡,所以想卖个好。 金长顺听了翻译之后,却面色严肃地摇摇头:“我的病已经好了,主人盛情款待,我当然要好好品尝。” 秋田正人碰了个钉子,心里有点不大自在。 倒是金铁柱听着非常顺耳,伸手使劲拍了一下金长顺的肩膀:“这才是好朋友嘛,来,尝尝这个大焖子,蘸点蒜酱,那才香呢。” 这时候,李卫国又用方盘,端着几盘菜过来,这是特意给这桌加的,都是应季的山野菜,有凉拌刺老芽,肉丝蕨菜等等。 他嘴里还乐呵呵地说道:“诸位都别客气,尝尝我们这里的山野菜,绝对的新鲜。” 金长顺一见,不由眼睛一亮:“这个必须尝尝,李先生,我还得谢谢你,你们的蘑孤罐头,治好了我多年的胃溃疡,万分感谢。” 说着说着,他还站起身,郑重地向李卫国鞠躬。 “金先生太客气了。”李卫国连忙请他坐下,“我们这里的山野菜,也同样是绿色健康的保健食品。” 金长顺点点头:“我这次来,就是想和贵厂继续洽谈合作的。” 说起来,金长顺是真尝到甜头了,一方面确实如他所言,这蘑孤罐头竟然治好了困扰他的疾病,感觉十分神奇。 而更主要的,则是这里面拥有巨大的利益。 如今,这种白山牌的金盾冻孤,在南韩那边,简直是供不应求,价格翻了好几倍。 唯一的问题是,数量有限,所以整体利润并不多。 但是金长顺知道,单论效益的话,这笔看似不起眼的小生意,反倒是最高的。 所以他的计划是继续扩大数量和品种,争取打响品牌,这才又急火火地来到罐头厂。 金长顺尝尝这些山野菜,不知道是先入为主,还是山野菜本身确实品质上佳,金长顺连连点头,信心更足。 “嗯,这片大山孕育出来的野菜,确实美味。” 连秋田正人都赞不绝口,不过他很快话锋一转:“听说白山罐头厂因为质量问题,停业整顿,金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我的野菜厂,我们那里,规模更大,设备更先进,产品质量更过硬。” 在听了翻译之后,旁边那桌上坐着的田大贵曾一下就站起来,不过没等他嚷嚷呢,就被王军和高大林给劝阻,又拉着他坐下。 田大贵气得快子一放,嘴里都囔:“俺就知道秋田狗肯定没憋好屁,当咱们面儿抢生意,俺恨不得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吓得刘县长一个劲使眼色,真要是把外商给打了,那就麻烦喽。 李卫国也连忙用眼神示意田大贵,这是他大姐的婚宴,可不能闹笑话。 不动手,却并不代表不许动嘴,李卫国乐呵呵地望着秋田正人:“秋田先生,我们的山野菜没有问题。” 然后李卫国又转向金长顺:“金先生,这种事情,很好解决,你可以从我们两个厂子的野菜里面,各取一些样品带回去化验一下,然后再做出正确的选择。” 金长顺点点头:“这样确实很公平,不过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我相信李先生的人品,我相信你们的产品,和您的人品一样,值得信赖。” 这番话,令桌上的人无不动容。 秋田正人也皱起眉头,他就纳闷了,这个李卫国,到底给金长顺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卫国很是谦虚地摆摆手:“金先生过誉了,谢谢您的信任,不过嘛,情义归情义,生意归生意,这才是经营一家企业的根本,我们都必须遵守。” “李先生这种严谨的作风,值得钦佩。”秋田正人连忙打蛇随棍上,他当然有信心和李卫国那边的罐头厂竞争。 就算不能胜出,起码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都是一座大山上采收的山野菜,品质又能差到哪里去?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望向秋田正人的目光里面,带上几分戏谑:“这样,今天是我大姐的喜事,我抽不开身,等到明天,我陪金先生去厂子里转转,当然,也可以去参观一下秋田先生的野菜厂。” “好,那就一言为定!”秋田正人连忙应承下来。 李卫国也不想在大姐的喜宴上牵扯过多,所以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好李金梅和郑先农过来敬酒,李卫国就引领着大姐和大姐夫,挨桌给客人敬酒。 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一场婚礼圆满结束。 客人们也纷纷踏上归程,李玉梅也跟着坐车回县里。 李卫国送完客之后,又招呼乡亲们,把剩下的折箩都分了。 这个也是习俗,没人嫌弃,大伙都乐呵呵地端着半盆折箩回去,晚上继续改善伙食。 归置完东西,把借来的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都还回去,大伙这才算是忙活完了。 队长婶子她们刚坐炕上,大拿婶子就张罗起来:“哎呀,忘了件大事,小梅,去把窗户上的双喜字抠个窟窿,大点抠着。” 按照当地的风俗,这样的做法,将来生娃子,肯定大眼生生的。 结果李小梅够不着,就把李小鹿给抱起来,完成这项任务。 李卫国瞧瞧大姐和大姐夫,两个人眼睛都不小,从遗传学的角度出发,不用有这个担心。 等到晚上,知青和村里的年轻人就早早来闹洞房。 眼瞅着越闹越凶,小当家就及时地打开电视机,这下全消停了,都津津有味地开始看电视。 如今的电视台,基本上到十点多,节目就结束,有几个人还赖着不走,都被李卫国给清场。 等睡觉的时候,李卫国看到李小梅和李小鹿还拿着自己的小枕头往大姐那屋跑呢,就一手一个,把俩小家伙给拎回来。 新婚之夜,就别去凑热闹了。 李金梅还红着脸阻拦李卫国:“国子,没事,我这屋炕上能睡下。” “大姐,大姐夫,忙活一天了,早点休息。” 李卫国应了一声,叫他们安安心心享受二人世界。 …… 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国招呼田大贵吃过早饭,就开车去县城。 而李金梅,则早就起来,去养鸡场忙活了。 等吃饭的时候,李小鹿还伸出小手,在大姐脸上摸来摸去的,嘴里呀呀地叫着,也不知道她想表达啥意思。 八点刚过点,李卫国就来到了罐头厂,看到岳建国他们正打扫卫生呢。 “国子哥,还需要做啥准备?”张星凑上来询问。 李卫国摆摆手:“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这种事,咱们不干。” 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田大贵等人都暗暗摇头,他们可没有李卫国这种信心。 上午九点,几辆车开进院子,今天的阵仗不小,连县里的高书记都来了,还有地区主管外贸的一位严处长。 不过他们都是陪客,主角还是金长顺和山口宏这些外商,当然还少不了秋田正人,这家伙今天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欢迎诸位,欢迎各位领导。”李卫国和田大贵上去打招呼。 高书记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透着一股朴实憨厚,他是农民出身,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干部。 而那位地区的严处长,则比较年轻,生着一张笑面,对待外商,也点头哈腰的,带着几分谄媚。 李卫国有点瞧不上这种人,不过随着改开,这种崇洋媚外的人,偏偏还越来越多。 “这车间怎么还贴上封条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严处长瞧着车间大门上的封条问道。 李卫国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这是上级对我们高标准严要求,我们也在努力提升。” “哦,这位小同志觉悟还挺高嘛。” 严处长点点头,然后向金长顺等人问道:“金先生,既然这里不方便进去,那我们就还是去对面的野菜厂?” 在听了翻译之后,金长顺却冷冷地摇摇头,然后提出了去库房看看的要求。 这个当然没问题,岳建国在前面带路,领着一行人参观了一下几座仓库。 仓库主要有两类,一类里面是腌渍的野菜,都放在一口口大缸里。 另一类就是存放干品的,比如薇菜干这些,都用麻袋装着,仓库里边还挺干燥通风的。 这些也没啥可看的,走马观花,十多分钟也就瞧完了。 而金长顺和山口宏都比较严谨,取了一些样品,说是带回去进行化验。 这两个人也算行家,在他们看来,薇菜干的品质还是很高的,色泽紫中泛光,这是经过充分的揉搓和日晒之后,才会有的表现。 别看同样是薇菜干,但是品质却千差万别。 要是采回来之后,赶上阴天下雨的,那就没法晒干,只能在炕上烘干,而烘干的薇菜,用水发泡之后非常柴,吃起来口感和味道差了许多。 不管设备如何先进,说起来,阳光才是最好的帮手。 “秋田先生,我们还是去你的野菜厂。”严处长又开始提议。 有地区领导在这,刘县长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儿。 还是李卫国笑吟吟地接过话茬:“好啊,希望秋田先生,能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到最后,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诸位,请!”秋田正人则信心十足,他的库房,有更先进的防潮通风设备。 两个厂子就是一道之隔,也不用坐车,直接走着过去。 秋田野菜厂这边占地更广,一个几十人的施工队,正在忙碌着。 “这些建筑设备太落后,工人的工作效率实在太低啦!”秋田正人嘴里还发泄着不满。 说得县里的领导有点挂不住面子,高书记都老脸一红,他们已经派来最好的人手,真的尽力了。 严处长嘴里一个劲解释:“秋田先生见谅,和贵国相比,我们当然有差距。” 虽然这句话是事实,但是听在大伙耳朵里,总觉得不是味儿。 “有差距不怕,就怕没有追赶的信心。”李卫国又开始接茬。 严处长皱皱眉:怎么就你话多? 秋田正人则一脸傲然:“那李先生可要多多努力。” 还想追赶我们的步伐,做梦去。 秋田正人当然有这个自信,因为整个七八十年代,岛国经济步入发展的快车道,直奔着追赶米国去了。 岛国人更是挥舞着钞票,在全世界买买买,甚至还扬言:他们可以买下整个米国。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面对秋田的不屑,李卫国也不在意,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十年之后,岛国经济泡沫就会彻底破裂。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也太神了! 秋田野菜厂这边,连厂房和办公室还没建好呢,所以唯一可看的,也就是库房。 不过他们的库房显然更大,事实上,为了收购山野菜,秋田正人已经花费了将近二百万的华夏币,可谓下足了本钱。 只等厂房建好之后,大干一场。 秋田并不太担心销量,山野菜在岛国非常受欢迎,虽然本国也会有一些产出,不过相比起他们的人口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每年都会大量进口。 有工作人员打开一间库房,里面可以听到微弱的机器声,那是排风扇一类的设备。 “诸位,请,这是我们存放干品的库房。”秋田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继续卖弄,“我们的库房,有最先进的温度和湿度控制设备,可以确保安全存放……” 然后他就发现,有好几个人,都接连吸熘几下鼻子。 秋田正人也说不下去了,他眨巴两下眼睛,然后也嗅到一股古怪的气味,有点像霉味,又有点臭烘烘的,总之不大好闻。 怎么回事? 一股不妙的感觉,忽然涌上秋田正人心头。 大伙进到库房里面,不少人都皱起眉头,感觉味道更浓了。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从架子上抬下来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是用一块块木板拼接的,中间留有通风的缝隙。 箱子里存放的是薇菜干,秋田正人伸手抓出来一把,嘴里煞有其事地介绍:“我们保存的薇菜干,品质绝对……” 可是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手里的薇菜干入手黏湖湖的,仔细一瞧,上面都长毛了,布满青黑色的霉菌,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怎么会这样? 秋田正人就感觉脑袋瓜子嗡嗡的,手里的变质薇菜干也掉落到地上,结果手上黏湖湖的,就像是沾了一手屎。 “保管员,保管员呢,你们是怎么照看库房的!”秋田正人也顾不得形象,嘴里大吼起来。 一名穿着工作服的人走上来,他也是岛国人,是库房的总管,刚才就一直跟在秋田身后。 库管看到变质的薇菜干,也是一愣,连忙爬到架子上,又查看其它木箱,结果里面的薇菜干,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霉。 有的严重一些,已经霉变;有的还没有发霉,不过伸手一摸,感觉薇菜干都湿漉漉。 抓出来一把,还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滴答水。 这种干菜在浸水之后,就算重新烘干,品质也变成最低一级的。 “哈哈哈,秋田,你们的山野菜,品质还真是不一般,哈哈哈!”这回轮到田大贵高兴了,幸灾乐祸地嚷嚷着。 他就是个大老粗,才不管你那么许多呢。 金长顺和山口宏当然没有像田大贵这般,不过两个人也都是微微摇头。 李卫国也毫不客气,直接往秋田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秋田先生,你这样的产品,我看就没有必要叫金先生和山口先生带回去化验了?” 对待对手,李卫国当然不会手软。 “八嘎!”秋田正人气急败坏,狠狠朝着库管扇了一巴掌。 他手上沾着不少脏东西,结果掴到库管脸上,呈现一个清晰的脏手印。 怎么会这样? 库管捂着脸,眼中满是迷茫:“先生,我们每天都查看那些仪器,无论是温度还是湿度,都严格控制在标准范围内,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闭嘴!”秋田正人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身向金长顺等人深深鞠躬,“抱歉,这座库房是我们管理出现失误,不过其它库房,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急于想要挽回颜面的秋田先生,又领着众人去了下一个库房,这里保存的是腌渍山野菜。 不过当他拿出一捆蕨菜之后,又傻眼了。 蕨菜已经彻底干瘪,完全脱水,只有表面粘着白花花的盐晶。 秋田先生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结果那些盐晶簌簌掉落,就连手里的蕨菜,也纷纷碎裂,最后变成一堆碎片。 田大贵又放声大笑:“哈哈哈,秋田,你们这个野菜厂真厉害,干的都变成湿的,湿的全都变成干的,你们整反了!” 这话就跟无形耳光似的,啪啪打脸,秋田正人那张脸涨得通红,偏偏又无话反驳。 他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山野菜,怎么全都变成这副模样? 李卫国又补了一刀:“这样的产品质量,用眼睛都能瞧出来不合格,是不是更应该查封?” 一旁随同的不少人,都感觉脸上发烧。 商业局的赵局长连忙低下头,往高书记身后躲了躲。 这时候,金长顺冷冷的声音传来:“我看没有必要再看了,秋田先生,告辞!” 山口宏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也跟着迈步往外走,还微微摇晃着脑袋,显然也无比失望。 他倒是想帮一帮自己的同胞,奈何实在扶不起来啊。 “金先生,山口君,我们还有好几个库房,肯定不会这样的!”秋田正人还试图挣扎一下。 可是没人在意他的话,在事实面前,他的解释是那么苍白无力。 就连原本最支持他的高书记,都面色难看地跟着出门:这种情况是肯定不会产生经济效益了,也就失去了价值。 秋田正人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忙靠在库房的一根柱子上,这才没有摔倒。 “秋田先生,您可要保重身体啊。”一只手忽然拍在他的肩膀上,秋田抬起失神的眼睛,便看到李卫国笑吟吟的目光。 “是你!”秋田的眼睛里面满是恶毒。 李卫国摆摆手:“秋田先生,您太高看我了,我可没这个本事,只是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我想和你一起共勉,多行不义必自毙。” 秋田正人只觉得俩腿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顺着柱子瘫软下去。 “再见,秋田先生,希望明年的野菜季,我们再见。”李卫国轻轻挥挥手,然后也昂首走出库房。 他刚才确实有点谦虚了,还真是他做的手脚。 前些日子,他在晚上偷偷潜入秋田野菜厂几次,库房都有通风窗,虽然镶嵌着铁栅栏,却并不影响李卫国在外面干活。 他先把那些腌渍类野菜中的水分给吸收出来,然后再转移到薇菜干这一类干野菜上。 因为秋田野菜厂正在建设之中,各方面的安保措施也不到位,所以叫李卫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 至于效果嘛,还是令他比较满意的,想必会给秋田正人留下终生难忘的回忆。 起码今年的野菜季,秋田野菜厂是无法翻身了。 很快,库房里面的人就走光了,只剩下秋田正人和他的几名亲信手下。 这个打击,对秋田正人来说,真的有点大,收购将近二百万华夏币的山野菜,这笔投资,彻底打水漂。 这还不算建设厂房等方面的投资,他现在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看来这件事,必须尽快向会长上报,至于今后到底怎么办,就看上面的意思了。 秋田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面孔有些狰狞:“这一切我都会拿回来的!” 李卫国追上了前面的队伍,一起回到白山罐头厂。 田大贵这回可来劲了,多日的郁闷一扫而光,嘴里一个劲嚷嚷:“高书记,刘县长,俺们车间上的封条,是不是也该揭下去啦!” 县领导的脸上也都不大好看,他们大力扶持的秋田野菜厂趴窝了,今年是肯定没法创造效益,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还得指望这家白山罐头厂。 只是田大贵这么直白,叫领导有点下不来台。 高书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商业局的赵局长,赵局长也只好硬着头皮出面:“田,田中先生不要急嘛,我们拿走的样品,很快就会有结论的,到时候肯定给田中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田大贵还想说点啥,就看到李卫国一个劲朝他摆手,也就作罢。 李卫国则乐呵呵地表态:“我们当然相信政府。” 毕竟人家是现管,也不好得罪太深,尺度要把控好。 相信经过今天的教训,县里也会对他们罐头厂重新重视起来。 有李卫国从中周旋,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刘县长也见缝插针,表明了一下县里的态度。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李卫国便邀请大家,去食堂吃顿便饭。 “我还要赶回地区,就不打扰了。”严处长扔下一句话,便灰熘熘地上车,他是真没脸继续留下来了。 县里的领导其实也不想留下,不过看到金长顺和山口宏这两位客人都点头答应,他们也只好留下来作陪。 午餐也不是那么丰盛,主要是以山野菜为主,另外还有金长顺最喜欢的蘑孤罐头。 这金盾冻孤吃到嘴里,金长顺就觉得舒坦。 他心里也有点纳闷:怎么进口回去的蘑孤罐头,就吃不出这个味儿呢? 对,肯定是心理作用。 虽然这次他们没有和罐头厂这边签订具体的协议,只是带了少量的山野菜样品回去。 不过从金长顺和山口宏的表现来看,只要化验的结果没啥问题,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县里的领导也显然看出来这种苗头,既然秋田野菜厂那边指望不上,他们当然知道哪头炕热,估计等到明天,车间上的封条自然就会被揭掉。 岳建国和王军他们也都心里欢喜,算算时间,正好前后一个礼拜。 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望向李卫国:说一个星期能解决,还真就解决了,这也太神了! 等吃完午饭,金长顺颇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于是向李卫国提议说:“李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领我们去大山里面转转,实地考察一下。” 这个想法,金长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一来是职责所在,二来嘛,他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大山,才能孕育出这么奇特的物种,竟然把他的胃溃疡都给吃好了。 李卫国当然没意见,考察好啊,指不定又看上啥东西,就可以继续扩大合作的范围呢。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金先生,作为朋友,我当然十分欢迎。” 说完他望望高书记和刘县长,毕竟现在可不像后来,老外在国内可以到处乱跑。 “林子里面还是存在一定危险的。”高书记有些犹豫,万一出现点什么意外,他的责任就大了。 刘县长则低声跟高书记商量几句,他脑子比较活,想的和李卫国差不多,也想看看有没有加大合作的机会。 “那就抽调几名公安,小刘啊,我这腿脚不好,就辛苦你了。”高书记直接甩锅,他年纪大了,再干几年,平稳退休就好,不像刘县长年轻,还有进步的空间。 刘县长也点头答应,这也是他表现的机会。 于是定好明天早点出发,然后县领导就陪同外商离开罐头厂。 等人都走了,罐头厂的人终于按捺不住,齐声欢呼起来,压抑了好几天的憋屈,一扫而空。 田大贵也特别兴奋:“哈哈哈,俺就说秋田狗不是好得瑟,这下裤衩子估计都要赔光喽!” 大伙也都畅快地大笑起来,不过像是王军和岳建国他们,也觉得这事有点巧,但终归是对他们罐头厂有好处,也没人去深究。 李卫国跟大伙研究了一下以后生产的事情,然后就先行一步,回村等候,顺便也要稍微准备一下。 到家之后,大伙都各忙各的,郑先农去了稻田那边,大姐李金梅也在养鸡场,刚结婚,这俩人也没歇着。 李卫国也就去鹿场转了一圈,李大勐和金铁柱这哥俩都没回去,也在鹿场这边帮忙照看。 新运回来的梅花鹿,也都基本恢复过来,就是有点瘦,皮毛也干干巴巴的,一瞅就没有李卫国他们原来那些梅花鹿健壮。 有骨头不愁肉,喂养几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最令大伙高兴的是,绝大多数母鹿,肚子里都揣着崽子,等陆续生产之后,又能多出来好几十只小鹿,届时总数量就会超过二百头,这规模就不小了。 李卫国熘达一圈之后,又提出建议:所有的梅花鹿,还需要进行编号,最好都建立档桉。 尤其是以后繁殖的时候,必须记录清楚,免得后代近亲繁殖。 数量少的时候,自然不需要这些工作;但是种群扩大之后,这就很有必要,起码随便拉出来一只小鹿,你得知道它爹是谁呀。 “国子,这档桉俺可整不了,俺拢共也不认识几个字啊!”赵广定这些有点发愁。 李大勐和金铁柱这哥俩也好不到哪去,这个年代,农村的文盲属实有点多。 “档桉必须有,可以回家叫孩子帮着登记,不然以后配种是个麻烦,要是近亲繁殖,对后代影响不好。”李卫国知道这件事可含湖不得。 赵广定一拍大腿:“对呀,俺家俩闺女都会写字儿,国子,啥是近亲繁殖?” 李卫国简单讲讲,赵广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明白了,就像咱屯子的二彪子那样半生不熟的,爹妈是姑表亲,从他爹那边论,得管他娘叫姑,从他娘那边论,得管他爹叫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意思差不多。”李卫国点点头。 赵广定立刻重视起来:“俺说二彪子咋彪呼呼的涅,原来根子在这呢,那咱们得把这些梅花鹿的档桉好好整着,别到时候整出来一群傻了唧的傻鹿。” 几个人正说得热闹,施工队的栾大海也凑过来,水库这边的三间房也基本完工,他们几个准备收拾收拾,明天就回县城了。 “大海老弟啊,那正好咱们晚上喝点,给你们送行。”赵广定嘴里张罗着。 栾大海也笑着点头答应,在这边一个半月多的时间,他也跟大伙混熟了。 而且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栾大海也非常满意。 原本他们还以为在这穷乡僻壤的,肯定要遭罪,结果还是享福来了。 “大海哥,这回真是辛苦你们啦,眼瞅着过五月节了,明天都拿点鸡蛋鸭蛋回去,我大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李卫国也衷心感谢,这年头没有个体的工程队。 栾大海也哈哈大笑:“这还得连吃带拿的,国子兄弟,以后有啥活儿就吱声!” “大海哥,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李卫国知道栾大海以后也算小有实力的建筑商,双方的合作机会还很多。 第二天,李卫国早早就做好准备,还特意叫王大拿和金铁柱这两名炮手随队。 不到八点,几辆吉普车就开进村里,李卫国也把准备好的吃喝用具都装进车里,然后一起向山上进发。 吉普车勉强开到山脚下,剩下的就得步行了。 刘县长陪同着金长顺和山口宏下车,另外还有商业局的赵局长,以及四名全副武装的公安。 金长顺穿着一身休闲装,头上戴着遮阳帽,举目四望,只见群山巍巍,林海茫茫,也不由点点头:“真不错!” “很自然的风光,我喜欢。”山口宏也乐呵呵地表态。 于是一行人沿着崎区的山路慢慢前行,这个季节,草木正在疯长,各种野花也争相开放,还有成群的蜂蝶林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林子里的土壤很肥沃,非常适合栽培人参。李先生,你们有没有种植人参的打算?”金长顺兴致很好。 没等李卫国说话呢,赵局长就接过话茬:“好啊,我们正打算扩大人参的种植规模呢,要是金先生肯签订收购合同,我们马上就能展开这个项目。” 本来赵局长以为这次进山是趟苦差事,他平时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惯了,所以心里不大乐意。 想不到刚进林子,就来了大生意,这妥妥都是政绩啊,于是他伸手往周围的林子一指:“到时候,把这些林子都伐了,改成参园子,最少也有上千亩。” 咳,李卫国则咳嗽一声,打断了赵局长兴冲冲的发言。 赵局长有些不满,瞪着李卫国。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金先生,毁林种参,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太大了,想必在你们国家,也不提倡这种事情?” 在听了金铁柱的翻译之后,金长顺也连忙打了个哈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在他们国家,谁要是敢这么干,就等着坐牢。 而且种植人参,非常消耗地力,他们本国的土地,经过多年种植,已经不适合再栽种人参,而民众对人参的需求又非常大,所以才向这边大量进口的。 李卫国的话,令赵局长很是不满,他使劲一挥手:“林子有啥用,种植人参这么大的效益,把林子砍了又如何,前些年砍的林子还少吗?” 刘县长也发话道:“现在国家发展需要大量的外汇,要是种植人参能出口创汇的话,在林地种参,也未尝不可。” 李卫国听得直眨巴眼睛:早知道就不叫你们来了。 他知道这会儿的人,还没有那么强烈的环保意识,真要是因为这个,把林子砍了种人参,那罪过就大了。 事实上,这种事情在今后的几十年,还真没少发生。 因为林地腐殖质比较丰富,最适合人参生长,无论是品质还是产量,都远超普通的地域。 别的地方,李卫国管不了,但是自己的家门口,却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于是他连忙解释道:“林地可千万不能毁,毁掉之后,几百年都恢复不了原状,所以国外才会坚决禁止这种行为,甚至还专门立法,金先生,我说的没错?” 李卫国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没办法左右上边的决定。 金长顺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李先生说得没错,在我们国家,随便毁林种参,是要判刑的。” 要是换成别人,金长顺可不会这么坦率,但是对李卫国,他觉得除了生意之外,还有一份感情在。 这么严重? 刘县长也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这里面的影响。 而赵局长则不管那么许多:“没关系,反正咱们国家又不管,而且我们也是为了更多地出口创汇嘛。” 对这种鼠目寸光的人,李卫国一百个看不上:“毁林种参不可取,但是在山脚下的荒地,还是可以开垦成参园的,金先生如果有意,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而且还有更好的办法,比如可以移栽林下参等等,让人参在野生的环境中生长,功效和真正的野山参差不多,创造的价值也更高。” 刘县长听得也很感兴趣:“小李,你说的林下参,大概需要几年?” 第一百五十章 知道是个宝,不知道是根草(新年快乐) “这个最少也得十年二十年以上,周期虽然长了点,但却是造福子孙的大好事。”李卫国有着长远的发展计划。 可是赵局长却不这么认为,再过二十年,我们都退休了,还搞个毛啊? 正是因为这种短视,才造成了后来许多急功近利的做法大行其道。 反倒是金长顺,对李卫国说的林下参比较感兴趣:“李先生,这片林子里,野生的人参资源如何?” 相比起人工种植的园参,当然是野山参更高级。 但是因为数量比较少,远远达不到民众的需求,所以才会用园参来代替。 南韩人对人参近乎痴迷,质量不够,只能数量来凑。 李卫国也举目四望:“这些年采挖得比较厉害,野山参也越来越少了,不过要是大量移栽林下参的话,怎么也比园参强啊,那玩意也就比胡萝卜强点有限。” 在听了金铁柱的翻译之后,金长顺也哈哈大笑,他还年轻,倒是等得起,所以还挺有兴趣和李卫国在这方面进行合作。 这时候,王大拿插话道:“去年夏天,国子他们还挖了一棵五品叶的大棒槌呢。” “哦,那我们今天有没有机会遇到野山参?” 金长顺立刻来了兴致,别看他没少服用人参,但是采挖真正野生的老山参,还真没有过这种经历。 王大拿很是实诚地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这边是林子的边缘,俺们每年进老林子,几天也不一定能遇到一棵棒槌。” 金铁柱在翻译的时候,也补充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基本和王大拿相同。 对于这个同族,金长顺还是比较相信的,也不由得一脸失望地摇摇头。 随后,就在李卫国等人的引导下,辨识了多种山野菜。 这个季节,不少野菜都已经长大,没法食用。 不过那些头一茬被人采摘过,又重新发芽出来的,倒正好是鲜嫩的时候。 金长顺和山口二人,一边采野菜,还一边兴致勃勃地叫李卫国帮忙照了几张相片,留作纪念。 尤其是在一处山坡上,发现一大片黄花菜之后,大伙的兴致更高。 黄花菜食用的是未绽放的花朵,晒干之后,也是一种味道非常鲜美的野菜。 比如最常见的豆腐脑,调欠汁的时候,黄花菜就必不可少。 五月节前后,正是黄花菜生长旺季,这里野生的黄花菜很多,一片一片的,大伙也都动手采了一些。 李卫国这趟主要是充当向导,于是就解释说:“黄花菜在我们国家的学名叫萱草,也叫忘忧草,因为吃了之后会感到欢乐,忘记忧思,另外也是我们华夏的母亲花,早在诗经里面,就有这样的诗句,北堂幽暗,可以种萱。” 在古代,母亲居住的地方被称为北堂,而游子离家,都要在母亲的堂前种上萱草,意思是看到萱草,母亲就会忘记对游子的思念,变得快乐起来。 听了李卫国的解说,连山口宏都挑起大拇指,夸赞李卫国有才学。 搞得李卫国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典故,还是上几天采回来黄花菜的时候,听吴小玉说的呢,看来以后没啥事的时候,也得丰富一下自己的学识。 “李先生,多谢指教,让我知道黄花菜是母亲花,我想,我们以后也可以收购黄花菜。” 金长顺俯身望着一株黄花菜,神情显得非常庄重,从他的眼睛里,李卫国好像看到深深的忧思。 李卫国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这时候,山口宏在旁边插话道:“金先生还真是至纯至孝之人啊。” 此言一出,金长顺的眼圈也微微泛红。 李卫国便瞬间明白了,可能是由于某种变故,导致金长顺的母亲发生一些意外,这是见花思人了。 于是他轻轻拍拍金长顺的手臂:“金先生,我们前些天采了一些黄花菜,晚上可以品尝一下,我想所有人的愿望,都是忘记忧伤。” “好,谢谢你,我的朋友。”金长顺也重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飞来两只小鸟,先是在李卫国头顶盘旋一阵,嘴里发出咯咯的啼鸣。 然后其中一只,就收拢双翅,落在李卫国的肩膀上。 “李君果然非同一般,鸟类竟然这么信任你,足见心地良善。”山口宏嘴里赞着,还兴致勃勃地举起相机,将这一幕拍摄下来。 在他感觉,这两只鸟很漂亮,而且鸣叫的声音也很好听。 倒是王大拿和金铁柱两个人,一脸狐疑地望着小鸟,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卫国也颇有些意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一下肩头的鸟儿:“哈哈,是你吗?” 那小鸟用嘴轻轻啄啄李卫国的手指,浑身的羽毛也抖动着,一副很是激动的模样。 李卫国终于从它的身体内,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也终于确定,于是笑道:“这只鸟去年被我救治过,小家伙,竟然还记得我呢。” 大伙也都啧啧称奇,连金长顺都凑上来:“李兄果然是奇人!” 他对李卫国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不再以先生称呼,看来是真拿李卫国当朋友了。 李卫国当然能感觉到,也点头大笑:“金兄,或许你想看野山参的愿望,有可能实现喽。” “国子,这真是棒槌鸟?”王大拿急吼吼地问道。 李卫国点点头:“没错,就是它们,去年领着我找到那棵五品叶的棒槌。” 哎呀,王大拿使劲一拍大腿,然后哈哈大笑:“这才叫缘分呢!” 而金长顺在听了金铁柱的翻译之后,也颇觉意外:“这只鸟真的能带我们找到野山参?” 金铁柱从小就在山脚下长大,当然相信这一套,所以他使劲点点头。 李卫国则用手指逗弄着棒槌鸟,顺便往它身体里输送一些白光,然后另一只也飞下来,估计是也馋了。 和两只鸟玩了一会儿,李卫国心念一动,感觉到和棒槌鸟之间,那种隐隐若现的联系,于是就试着命令它们,看看能不能寻找棒槌。 两只鸟很快就展翅升空,朝着一片林子飞去。 “跟上!”李卫国一挥手,紧紧跟在后面。 这下可苦了赵局长等人,平时没怎么爬过山,跟头把式地跟在后边。 倒是金长顺和山口宏两个人,应该没少爬山锻炼,勉强还算跟得上。 金铁柱和王大拿只能分别拽着刘县长和赵局长,一路急行军。 在林子里穿行了好一会,前面终于传来棒槌鸟的叫声,像极了“王干哥哥”。 等他们跑到近前,只见棒槌鸟落到一棵树上,李卫国他们几个人,正围着树下一株植物。 “灯台子,可惜小了点!”金铁柱也是老跑山的,一眼就瞧见那株长出三个枝杈的老山参,中间开着一簇小花儿。 灯台子就是三品叶的山参,因为形状像古代那种插着三根蜡烛的灯台,故此得名。 人参果是红色的,花是绿色的,花朵非常非常小,就跟韭菜花的模样差不多。 王大拿也是一声大笑:“哈哈,这棒槌鸟果然名不虚传!” 而金长顺和山口宏则更是连连称奇,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简直有点骇人听闻。 “不虚此行啊!”山口宏连忙拍照,记录下这神奇的一幕。 “是不是要把这株野山参挖出来?”金长顺在震惊过后,立刻变得兴致勃勃。 李卫国却笑着摊摊手:“没带专用的工具,而且这株野山参年头不够,挖出来就糟蹋了,还是留在林子里,再让它长几十年。” “可是,要是被别人发现给挖走了怎么办?”金长顺有些不明白。 金铁柱给他解释道:“如果是正经的放山人,都不会采挖的,这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 李卫国也笑着说道:“这个可以称作,可持续性发展。 听得金长顺也一个劲点头:“李兄,你的思想很独特,我喜欢和你这样的朋友合作,等回去我们真的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发展林下参的事情。” “好!”李卫国自然也挺高兴,只要不用毁林种参就好。 不过他又摊摊手,面露难色:“可是最大的难题是,我们把人参移栽到林子里,难免会有贪心的人偷偷采挖,这么大的林子,肯定看不过来。” 这确实是个难题,就算正规的放山人不会挖,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抛弃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只顾眼前利益。 “难道不可以把这里设为保护区吗?”金长顺向刘县长问道。 如今在国内,可没有那么多保护区,就像他们这边,只有核心区域,才属于保护区。 刘县长也只能遗憾地摇摇头,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李卫国其实另有想法,所以才一直引导着话题,看到差不多了,他就趁机抛出:“其实有一个办法,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法子?”这下连赵局长都上心了。 “那就是承包山林。”李卫国不慌不忙地说道,“就像农民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样,也可以把山林承包下来,每年缴纳一定的费用。” 刘县长若有所思,不过现在大包干还没有全面铺开,只是刚刚进行试点,搞承包山林的话,有点太超前。 如果大包干经过试验,确实可行的话,以后倒是可以考虑这个问题。 李卫国也不着急,现在就算让他承包,他也拿不出这笔钱来,等时机成熟之后再说。 但是这个思路,却早就在李卫国计划之中。 毕竟承包山头,有些事情才可以进行实施。 “这棵人参真不挖了?”赵局长还是不死心,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挖出来,然后赠送给国际友人,这样才有纪念意义,也更有利于今后的合作。 “放山的规矩不能破。”王大拿和金铁柱都非常坚持。 于是赵局长只能作罢,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他就提出下山,大伙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中午就野餐好了,我们准备了一些吃的。”李卫国知道,金长顺他们都是吃过见过的,还不如搞个野餐,更有兴致。 果然,他的提议受到金长顺和山口宏的支持。 于是就找了一块林间空地,李卫国把带来的一大块塑料布铺在地上,众人就席地而坐。 金铁柱和王大拿也卸下身上背着的背篓,从里面开始倒腾东西,碗快齐备,还带了一个煤油炉,可以烧水煮汤。 李卫国也准备了一些熟食:咸鸭蛋,还有昨晚煮的茶蛋,另外就是大姐办喜事的时候,留的一些鸡蛋肠和肉肠。 而且有王大拿和金铁柱这两位炮手,拎着枪在林子里边转了一圈,很快就打了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回来,洗剥干净,都放到锅里煮上了。 煮熟之后,王大拿又找了些松塔,把鸡兔都熏制一下,散发着澹澹的松香,很是诱人。 肉汤也不能浪费,里面下了几样鲜嫩的山野菜,直接捞着吃。 “开饭喽!”李卫国把野菜汤端到中间,然后招呼大伙吃饭。 那两只棒槌鸟对李卫国很是依恋,就落在他肩膀上,赖着不走。 李卫国喂给它们点素食,还都吃得津津有味。 “好啦,去回到你们的世界,下次有缘再见。”李卫国轻轻抚摸着它们光滑的羽毛,挥手作别。 两只棒槌鸟发出不同的鸣叫声,在众人头顶盘旋几圈,这才飞去。 “今天大开眼界,真的很神奇,动物的心灵,其实更纯净,不像人心这么复杂险恶。”山口宏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山口先生不要感慨了,还是享受愉快的午餐。”金长顺倒是对野餐很是期待,说来也怪,自从胃溃疡被治好之后,他的胃口就特别好。 山口宏也向李卫国微笑点头:“李桑,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李卫国用快子把熏兔直接分解开,然后示意大伙都夹一块尝尝。 “嗯,很美妙的味道,仿佛孕育着整个大森林的芳香。”山口宏大赞。 岛国人当然也吃兔肉,不过他们很奇葩,把兔肉归为禽类,用到兔子的量词都是“一羽”。 据说是在历史上某些时期禁制吃肉食,但不限两腿的飞禽,老百姓吃兔肉被抓,就狡辩说是禽肉。 “金兄,尝尝这个,这可是大森林里孕育的美味。”李卫国用公快从野菜汤里夹了一样东西,送到金长顺的碗里。 旁边的赵局长瞧着有点恶心:“这玩意能吃吗?” 也难怪他怀疑,这东西表面麻麻赖赖的,长满褶皱,颜色也是灰不喇唧的,瞧着就埋汰。 而金长顺则是眼睛一亮:“羊肚菌,想不到,这林子里还出产羊肚菌,那我可得尝尝。” 说完,他用快子夹起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然后眯着眼睛,慢慢回味。 刘县长和赵局长他们都瞪着眼睛瞧着他,生怕下一刻金长顺把这东西吐到地上。 “哇,果然味道鲜美,比我在米其林餐厅里面吃到的羊肚菌还要美味!” 金长顺口中大赞。 山口宏也是识货的,自然也捞出来一只羊肚菌,美滋滋地吃起来,边吃边点头。 这么好吃的吗? 赵局长也忍不住想要尝尝,也夹起一个,先咬了一小块,感觉味道很鲜,不过在他的感觉中,还是觉得好像鲜过头了,叫他有点难以下咽,还是兔肉鸡肉比较好吃。 “这玩意叫羊肚菌啊,还真有点像羊肚子,以前见过,但真没吃过,俺也尝尝。”王大拿也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然后愁眉苦脸地咽下去,“有点土腥味。” 羊肚菌就这样,喜欢的爱得死去活来,不喜欢这股味道的,真的感觉难以下咽。 像王大拿他们这种经常跑山的,每年春末夏初,都能在山坡的枯叶林里,看到这种羊肚蘑。 有时候沟边的杂草里面甚至都有生长,不过很少有人采集食用。 金铁柱一听,干脆连尝都没尝,直接抄起兔头啃起来。 而金长顺和山口宏却非常喜欢,尤其是山口宏,在吃了两个之后,就像李卫国问道:“李桑,你们的大山里面,这种羊肚菌很多吗?” 没等李卫国搭话呢,金铁柱点点大脑袋:“有都是这玩意,反正俺们也没人吃。” 山口宏大喜:“我们收购啊,干品的话,价格很高的。” 一听这话,金铁柱来劲了:“多少钱一斤啊,难道还比薇菜干贵啊?” 刘县长和赵局长也留意了,毕竟这也是一个新项目。 山口宏乐呵呵地答道:“当然可以。” “薇菜干后期都涨到十块钱啦?”赵局长也暗暗吃惊,想不到这种不起眼的东西,这么值钱。 “没问题。”山口宏又捞出来一个羊肚菌,美滋滋地放进嘴里。 这时候,李卫国慢悠悠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山口先生,你就别和我们开玩笑了。” “对,哪能这么贵呢。”赵局长也帮腔道。 李卫国则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说,山口先生的价格太低了,这种羊肚菌是十分名贵的食材,干品的话,最少也得几十块钱一斤,山口先生,我说的对吗?” 山口宏也只能点点头,他忽然觉得,嘴里的羊肚菌好像不香了。 李卫国当然知晓羊肚菌的珍贵性,几十年后,野生的羊肚菌干品,那都是几千块一斤的。 现在虽然不至于达到那种程度,但是几十块钱还是值的,至于山口宏说的十块钱一斤,那就不怎么靠谱。 明显是利用双方所掌握的信息差,想要牟取暴利。 商人逐利,这一点也正常,所以李卫国只是点了山口宏一下,让他别拿他们这些人当土鳖。 山口宏倒也光棍:“李桑见闻广博,在下佩服,具体的价格,到时候我们双方再具体协商可好?”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做生意嘛,就是要利益均沾,就像我们大家此刻聚餐,要是有人吃独食的话,那肯定得吃撑着。” 哈哈哈,山口宏大笑,算是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但是其他人就有点傻眼,金铁柱和王大拿对视一眼:这玩意真的这么值钱? 还真应了那句话:知道是个宝,不知道是根草。 他们这些跑山人,以前根本就不拿这东西当好玩意,可以说,白给都不要。 还有赵局长,也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烧,他忽然觉得,自己还真够土鳖的,好歹也是一个局长,结果还没有李卫国一个普通农民有见识呢。 刘县长则是精神一振:大生意啊。 且不说老百姓采收羊肚菌换钱,增加不少收入,就是罐头厂这边,上交的利税,就非常可观。 看来他最初的想法没错:罐头厂才是真大腿。 至于那个什么秋田野菜厂,明显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李卫国当然也是胃口大开,吃着吃着,有点渴了,于是又跑到白桦林里,接了几壶树汁儿回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对于这种天然饮品,金长顺和山口宏都很感兴趣,甚至金长顺还和李卫国探讨一番,能不能开发这种树汁儿饮料。 “以后应该可以,现在的话,技术还是太落后。”李卫国解释了一下,主要是桦树汁生产的季节太短暂,就是刚开春的多半个月时间。 要不是他有特殊本事,现在这个季节就别想了。 再有就是涉及保鲜的问题,树汁儿接下来之后,顶多三天,再长的话就变质了。 虽然有点遗憾,但金长顺还是不由感叹:“这座大山,还真是孕育了太多的宝藏。” 李卫国点点头:“所以说,才不能乱砍乱伐,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咱能不能别提这事?赵局长脸上又有点挂不住面子。 一顿愉快的晚餐之后,把东西收拾一下,大伙这才下山。 坐上吉普车,几位公安同志这才彻底放心,还不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到了村里,把王大拿和金铁柱扔下,李卫国则跟着去罐头厂,双方还要商量收购羊肚菌的事情。 王大拿下车之后,一熘小跑就去老村长家,把那种什么羊肚子菌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当然是李卫国授意的,先下手为强,早采一两天,就能多卖不少钱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用事实来说话吧 听说这么值钱,老村长也不敢怠慢,连忙召集村民,把这个消息传达下去。 村民听了消息,也立刻行动起来,都拎着小筐出发。 虽然已经下午了,但是在山下转悠转悠,时间还是赶趟的。 知青们也很快向李金梅家聚拢,这几次采收山货,大伙也都尝到甜头了。 李金梅在鹿场那边呢,看到王大拿领着吴小玉他们都过来,说起羊肚菌的事。 赵广定下午没去放鹿,有两头母鹿要生崽,他在鹿场照顾呢。 在听王大拿说完之后,赵广定使劲一跺脚:“你说的那玩意啊,俺这几天可没少采!” “在哪呢?”大伙都不由得眼睛一亮。 “就那边的山坡底下,开春放荒给燎了一遍,结果就冒出来老多了,俺瞧着麻麻赖赖的,看到就用脚踩扁。”赵广定用鞋底子在地上抿了几下。 大伙都明白了:用脚踩的啊。 “你个败家玩意!”王大拿蹦起来在赵广定脑壳上敲了一下。 “嘿嘿,没事没事,还是剩下的多,俺能踩多少,就是一走一过。”老赵也抄起两个大土篮子,“反正母鹿也下完崽儿了,俺这就领你们去!” 于是大伙就跟着赵广定,往他说的那片山坡走过去。 “广定叔,你这俩土篮子也太吓人了,能有这么多吗?”王燕瞧着赵广定的土篮子,感觉有点大。 他们拎着的都是小筐,就是平时挖婆婆丁用的,直径也就一尺多;而赵广定拎着的,则是标准的大土篮子。 “这还不一定够用呢,那边老多啦。”赵广定嘴里嘿嘿两声。 走了三四里地的样子,就到了地方,王大拿很快就在草丛里面,发现一簇羊肚菌:“就是这玩意,大伙都先认认!” 知青们呼啦一下围上来,只见这羊肚菌色泽灰黄,表面全是褶皱,形状长得挺有意思,下面是一个短柄,上面膨胀出一个圆锥形的样子。 葛卫红手快,伸手就掰下来一个,倒过来一瞧,里面都是空膛的,难怪轻飘飘的呢。 “轻拿轻放,这玩意不抗磋磨。”王大拿又补充一下。 好嘞,那就开始动手,大伙呼啦一下分散开,全都低着头寻找。 还真别说,草丛里面的羊肚菌真不少,走上几步,就能发现,而且基本上一瞧见就是一小堆儿。 “这个比采山野菜还容易,难道真那么值钱?”葛卫红表示怀疑。 “反正国子这么说的,俺估摸着,干的最少也能值五十块钱一斤。”王大拿也不知道,于是就把李卫国搬出来。 这下大伙有点相信了,在他们心里,李卫国的话还是比较靠谱的。 “哈哈,这边的沟帮子多!”不远处传来赵广定的声音。 大伙凑过去一瞧,可不是嘛,这里有个小浅水沟,沟边也不知道是谁挖了垡子,土质松软,放眼望去,一簇一簇的,都是羊肚菌,赵广定都捡半筐了。 羊肚菌对生长环境要求非常高,大多数地方都比较稀少。 一般来说,都是被火燎过的地方,还有新翻动过的地方,比较容易生长。 他们这是抄上了,找对地方,所以收获比较大。 于是大伙就顺着沟帮子往前采,不大一会,带来的小筐就采满了。 “广定叔,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王燕这回开始夸赵广定的土篮子够大了。 一直采到晚上六点多钟,这才收工,带来的家什都装得满满登登。 虽然羊肚菌比较轻,但是加在一起,也有六七十斤。 按照十斤出一斤干品,那也能出六七斤干羊肚菌,按照王大拿说的价格,也值三四百块呢。 不能?大伙心里还是有点不大敢相信。 就在他们忙着采羊肚菌的时候,李卫国已经来到县城,正坐在罐头厂简陋的会客室里,跟山口宏谈判呢。 谈判很顺利,双方基本上都开诚布公,也没用上多长时间,就草签了一份协议:价格是干品羊肚菌,一等品八十元一斤,下面是五元钱一个阶梯,分成四个等级。 至于鲜品的收购价格,那就由罐头厂方面制定了。 而金长顺也想少量订购一些,不过他直接订的是罐头:羊肚菌水焯之后,可以和金盾冻孤一样,制作成精品罐头,食用起来,比较方便。 因为羊肚菌是从土里冒出来的,又顶着一身的褶皱,所以褶皱里面有碎土面儿,这个非常难以清除。 要不人们形容羊肚菌的味道,都说带着泥土的芬芳呢。 想要把里面的土面子清洗干净,还是挺不容易的,这玩意表面都是褶皱,经不起揉搓,所以就得用水轻轻漂洗。 最好是用手搅动水流,让羊肚菌随着水慢慢旋转,而又尽量别碰到羊肚菌,这样最后的品相才好看。 “山口先生,金兄,合作愉快。”李卫国起身分别和这两位握手,然后就看到田大贵一个劲朝他挤眉弄眼的。 李卫国当然心里有数:罐头厂没钱了,资金都压在山野菜上,想要收购羊肚菌,需要现金啊。 李卫国也不藏着掖着,开诚布公,把情况讲出来,希望合作方能预付一些定金。 “李兄,我这边没问题,先转过来十万美金!”金长顺把李卫国当成合作伙伴,更当成朋友,因为不知道收购羊肚菌的具体数量,索性直接先打钱,多退少补,确实够敞亮。 有他带头,山口宏也不好枉做小人,也笑眯眯地表示同意。 资金往来需要点时间,但是羊肚菌不等人,这玩意要是老了,皱褶就会慢慢腐烂,不能食用。 这时候就需要县里出头了,刘县长也当场表示,各级政府可以先给罐头厂作保,暂缓支付收购款,说白了,就是后来常见的打白条。 李卫国觉得这个有点不大好,容易挫伤大伙的积极性,就跟刘县长商量,能不能先叫县财政给垫付一笔钱,反正也就十天半月的事儿。 这种事情,刘县长一个人也不敢做主,连忙去找高书记商量,最后在班子会上顺利通过。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心里有底,知道这笔钱肯定黄不了。 送走了客人,罐头厂里又是一片欢声雷动,大伙也想不到,又一笔大生意从天而降。 “国子,咱们好好研究研究,这收购价咋定?”田大贵最关心的是这个。 李卫国琢磨着,怎么也得保证罐头厂这边,占一半的利润才行,关键问题是,不知道羊肚菌鲜品和干品的转化率到底是多少。 这个就需要试验一下,羊肚菌不像山野菜,这玩意最好是用烘干设备来直接烘干,光靠阳光晒的话,反倒容易腐烂。 李卫国估摸着,家里那边应该能采些样品了,就叫王军他们开着轿车,先拉回来一部分,加工试验。 忙活了大半宿,总算弄出来几斤干品,因为羊肚菌含有的水分不多,大概六到七斤鲜品,就能出一斤干品。 “那收购鲜品就以五块钱为基准,每个等级上下调五角钱。”李卫国也终于制定出一个比较适中的价格。 这样去除加工费用,罐头厂这边,最低也能有每斤五元钱的利润空间。 “国子,这个收购价是不是有点高?”岳建国对比金盾冻孤的利润,觉得有点不大满意。 李卫国呵呵两声:“别忘了,我也是采集户,就指望着采点山货赚点钱呢。” 大伙也都笑起来,要是不知道李卫国根底的,没准就信了。 田大贵也表态:“就按照国子说的这个价格,采点山货不容易。”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们立刻就分派人手,明天前往各个收购点,宣传方面,都有各级政府配合,自然不用担心。 “秋田野菜厂,这回不会跟咱们抢生意了?”王军朝对面指了指。 李卫国摇摇头:“应该不会了,他们那个野菜厂,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办下去呢。” 在罐头厂睡了半宿,第二天一早,李卫国就赶回大馒头屯,正好采集队刚刚整装待发。 “队长回来啦,出发!”大伙更加精神抖擞。 不光是他们,其他村民也都挎着筐背着篓,成帮结伙地向林子里进发。 大伙也刚刚从李卫国这里得到消息,新鲜的羊肚菌,五块钱一斤。 这个价格,叫所有人都心里一颤,啥也别说了,赶紧上山! 李卫国依旧是开着四轮子,拉着采集队的成员,顺着山脚前进。 他知晓一些羊肚菌的生长环境,所以也不用往老林子里去,就在山脚下转悠。 尤其是那些过火或者新翻动的地方,更要留意。 其实这林子里面,还有几样更好的宝贝,不过鉴于目前的运输以及加工设备的情况,李卫国暂时还不准备开发。 中午就在山里吃一口干粮,有李卫国这个大户,大家在吃饭的时候,都齐刷刷地望着他,就等着他掏好吃的呢。 果然,李卫国从背篓里面掏出来几个罐头瓶子,里面装的都是鱼罐头。 另外每人再分一个咸鸭蛋,大伙已经相当满意。 等到下午四点收工,就直接开车把采收的羊肚菌拉到公社,送到收购点。 收购点这边不是很忙,主要是今天才把消息撒出去,估计得明天才正式开始。 “李哥,收获不错啊!”张星给过秤之后,竟然一百斤还出头,五百多块呢。 采集队的成员也都兴奋起来,平均下来,每个人也有三四十块钱的收入,这都赶上一个月的工资啦! 李卫国乐呵呵地摆摆手:“今天采的人少,估计明天能有这一半就不错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最后一起算钱,李卫国拉着一车人回村。 果然不出所料,随后的几天,采收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少,一个礼拜之后,已经降到十几斤。 一来是采的人多了,二来则是羊肚菌的生长非常缓慢,他们这边,每年就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满打满算能采两茬。 李卫国和大伙商量一下,也就结束了这次采收羊肚菌的工作。 最后算完总账,李卫国挎着钱兜子和王燕回到知青点。 “分钱喽,分钱喽!”葛卫红上来就抢,把李卫国的挎包从脖子上摘下来,哗啦一下,倒在炕上。 还不错,平均每人分了二百块钱。 关键是时间短啊,前后才不到十天的时间,而且这项工作和采山货采野菜相比,还轻松不少。 大伙乐乐呵呵地领钱,拿着钞票,也都非常满意,王燕算算账,喜滋滋地说道:“咱们这一年下来,光是采山货,每个人就能收入五六百,比在城里上班赚的都多。” “而且咱们的水稻长势喜人,到秋天肯定大丰收。”郑先农也补充道。 “哎呀,我都不想回城里啦!”葛卫红也发表意见。 李卫国点点头:“行,那今年的高考,你就甭参加了。” “那可不行,上学又不是回城。”葛卫红立马不干了。 大伙正高兴着呢,一辆毛驴车停在知青点门口,车上下来三四个人,在外面张望。 “吕剑,杨柳,你们怎么来啦!”葛卫红认出来其中的两位,也是他们同一批的知青,而且也来自首都。 分到不同公社的知青,农闲时候,知青点之间也会互相走访,这个叫串点。 吕剑挥挥手:“我们来看看同志们,顺便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 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一双剑眉,透着几分英气。 而杨柳则是一位飒爽的姑娘,激动地和葛卫红和吴小玉她们拥抱在一起。 “欢迎,快点进屋。”王燕把几名知青让进屋,一介绍才知道,原来是兴旺大队知青点的,在县城东北,距离他们这边,也四五十里地呢。 都是知青,自然比较亲近,也有共同话题,进屋之后,很快就聊得火热。 刚才分钱才分了一半,还有几个人没领呢,看到炕上一小堆钱,吕剑他们几个也有点纳闷。 “卫红,这是你那份儿。”王燕把一沓钞票递给葛卫红。 葛卫红欢天喜地,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大团结:“正好杨柳他们来了,中午安排伙食。” 瞧得吕剑等人都一愣一愣的:“你们这是……” 这还没到年终生产队分红呢,而且就算是分红也没这么多呀。 “这是我们采羊肚菌赚的。”葛卫红也没啥好隐瞒的,还把这一年采山货的收入都报出来。 这下可把串点的几名知青给羡慕坏了,他们那边离林子太远,主要是种地,去年领完口粮,每个人分了五十多块钱,还都乐够呛呢。 “卫红,听说林子里面很危险,你们胆子还真够大的。”杨柳拉着葛卫红的手询问。 葛卫红笑嘻嘻地把李卫国拽到跟前:“我们有队长领着呢。” 李卫国向几位客人伸出手:“我是李卫国,欢迎欢迎。” 都握手之后,吕剑问道:“李卫国同志,你是哪个省来的?” 李卫国眨眨眼:“我就是这个屯的,你们先聊着,我去水库弄几条鱼。” 等李卫国出去之后,葛卫红又跟杨柳说起悄悄话,把杨柳也给惊到了,一个劲把眼睛瞟向吴小玉。 “对了,你们说的好消息是啥呀?”葛卫红这才想起来。 吕剑这才一脸笑意地说道:“我听说上面下来文件了,咱们这批知青,可以返城啦!” 对于知青来说,回城当然是好消息,可以招工,进入工厂上班。 最关键的是,不用在农村参加繁重的劳动,重新回归城市生活。 在吕剑他们想来,听到这个好消息,大伙肯定得一起欢呼。 他们知青点就是这样,甚至不少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以王燕为首的知青们都表现得很平静,虽然也都是一脸欢喜,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对了,你们都没在这边成家,按照上面的规定,要是在当地结婚的,这一批暂不考虑。”吕剑又强调了一点。 葛卫红伸手一指郑先农:“郑大哥刚结婚,还没度完蜜月呢,还有一个高大林,马上就要当爹了。” 吕剑微微摇头:“那就麻烦了,就怕这样。” 知青上山下乡,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正是谈情说爱的年岁,难免把持不住,因为这个耽误返城,那就太不值当。 葛卫红又说道:“郑大哥学习好,今年参加高考,肯定能考上大学;还有高大林也不错,你们知道罐头厂,他就在那上班呢,以后基本就是副厂长。” 吕剑等人又是一愣,就算他们回城,也是从最基础的工人做起,估计还赶不上高大林呢,更别说上大学了。 又想想大馒头屯知青点这边,大伙每年的收入都不错,难怪对回城不那么热心呢。 这时候,杨柳在斟酌一会之后,终于开了腔:“城里的条件,终归是要比农村好一些的,而且我们在城市里长大,习惯了城里的生活,所以有回城的机会,只要没成家没结婚,还是要尽量回去。” 葛卫红心思单纯:“那王燕姐和小玉,都处对象了?” 吕剑咳嗽一声:“返城是终生大事,长痛不如短痛。” 他的意思很明显:处对象,那就黄了呗,可不能因为对象拴住腿儿,影响回城。 已经结了婚的,那没办法,处对象的,必须一刀两断。 在农村找对象,怎么也比不上城里啊。 大伙的目光,都汇聚到王燕和吴小玉身上,除了结婚的两位知青,就剩下她们这俩处对象的。 王燕轻轻用手理了理头发,一道疤痕显露出来,她微笑着说道:“吕剑,杨柳,谢谢你们来通知我们这个好消息,我们每个人,都会慎重考虑,做出自己的决定。” 吴小玉没吭声,但是她清澈的眼神里面,透出无比坚定的目光,已经表明她的态度。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你们都不想返城了?”吕剑曾一下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王燕笑着点点头:“我是不准备回去了,我感觉在这里挺好的。” 随后又有四五个人举起手:“我们也不想回去了,回城之后,也不好安排工作,就算能去上班,也不一定可心,还不如在这跟着国子一起干呢。” 吕剑使劲一跺脚:“你们呀,目光太短浅,在农村能有什么发展,难道种一辈子地呀?” “谁说非得种地了,国子说了,要是我们愿意,随时可以去罐头厂工作,每个月保底五十块钱的工资。”一名男知青说道。 很快又有一名女知青加入进来:“对呀,就算不去罐头厂,还可以跟着国子哥养鸡养鹿,发展多种养殖,收入也差不多。” “难道你们就不考虑考虑前途吗?”吕剑觉得,这些人都被那个叫李卫国的小子给灌了迷魂药。 “罐头厂是外资企业,很有前途的。”刚才那位男知青回道。 “现在鹿场就有两百多只梅花鹿,十只香獐子,以后还会不断发展壮大,国子哥说,要建成最大的梅花鹿和香獐子养殖基地,怎么能说没有前途呢?”那名女知青也据理力争。 吕剑还真被他们给说得没词儿了,不过他还是固执地认为:这些只是暂时的,还是城里的发展空间更加广阔。 “走,跟我们去转转。”王燕提议道,她心里琢磨的是,一切还是用事实来说话。 吕剑他们也想看看这边的情况,当然没意见。 于是大家一起出了知青点,边走边聊。 在听到他们这个生产队已经分田到户之后,吕剑等人又惊讶了一下。 村子里当然没啥好瞧的,王燕主要是想领他们去水库那边转转。 走着走着,杨柳指着路北的一大熘砖瓦房问道:“这房子挺气派,想不到你们村里还有这么好的房子啊。” “这就是郑大哥家。”葛卫红乐呵呵地说道,然后又悄声和杨柳滴咕了几句,她们小时候都是一个大院的,所以比较亲近。 杨柳也暗暗点头:难怪呢,这都赶上以前的地主老财了。 出了村子,走了几里路,就望见了不远处的大水库,水天一色,一眼望不到边。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是有大本事 “这就是国子哥承包的水库,我们都没少跟着借光吃鱼。”葛卫红指着水库的方向说道。 男知青徐明亮则又补充道:“去年冬天的时候冬捕,打上来两万多斤大鱼呢,都卖到春城那边了。” 徐明亮也是学习小组的一员,这次也过了预考,不过他的成绩一般,可上可下。 他都想好了,如果考不上大学,也跟高大林学习,去罐头厂。 他家孩子多,就算回城,家里肯定也安排不了太好的工厂。 “这么多?”吕剑也被惊到了,这时候的鱼可不便宜。 看来那个叫李卫国的家伙,还真有点不简单。 “看,那边的稻田,就是我们种的,属于我们知青的也有一百亩呢。”葛卫红指指远处整齐的稻田,小脸都满是骄傲。 “你们还种水稻?”杨柳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自从插队之后,他们就没吃过一顿大米。 这方面,郑先农最有发言权,他推了下眼镜:“我们也是头一年种植水稻,正慢慢积累经验,不过水稻的长势还不错,不遭受病虫害的话,丰收在望。” 这回连吕剑都一脸羡慕:“稻花香里说丰年,看来还是承包制好,想种啥就种啥。” 郑先农笑笑,没有接茬,这其中的艰辛,不足对外人道也。 “这里也建了新房子,真够厉害的。”杨柳又发现了三间崭新的砖瓦房。 葛卫红告诉他,也是国子哥盖的。 等到了鸡场这边,好家伙,一片咯咯哒的叫声,好不热闹。 现在到了产蛋高峰期,母鸡天天都下蛋,一直持续到伏天,歇伏之后,过了立秋,还能下两个月好蛋呢。 这也跟禽类的习性有关系,产蛋是为了繁殖后代,三伏天太热,鸡蛋几天就变质,当然不能孵蛋。 就像非洲的鸵鸟,因为气候炎热,一般都是母鸵鸟一起产蛋,凑够一窝,就先由一只孵着。 “还养了这么多鸡,这一天得捡多少鸡蛋啊?”杨柳又一次被惊到了,她在农村插队,当然知道鸡蛋的价值。 王燕接过话茬:“养鸡场是郑大哥的爱人办的,现在一天能有二百枚鸡蛋,还有不少鸭鹅呢。” 杨柳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二百枚鸡蛋就是将近二十块钱,一个月五六百块钱呢,难怪这位郑大哥不想回城呢,换成是我,也舍不得啊。 “大家都来了,知青点来客人了啊?”李金梅正在这边忙活呢,看到大伙簇拥着几个陌生的年轻人,便连忙打招呼。 郑先农上前,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李金梅,这几位也是知青。” “欢迎啊。”李金梅笑盈盈地说着,然后又告诉葛卫红,“卫红一会儿你拣点鸡蛋和鸭蛋回去,中午招待客人。” 葛卫红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点点小脑瓜,就去找篮子,嘴里还说呢:“平时我们没事都来鸡场干活,天天跟着吃鸡蛋。” “嫂子好。”杨柳他们也连忙打招呼,打量一下李金梅,心里都忍不住赞叹:郑大哥还真有福气。 聊了几句,几人就看到赵广定赶着鹿群熘达回来,好家伙,二百多头梅花鹿,好大一片。 吕剑他们在知青点听到梅花鹿的数字,还没有什么概念,现在看到鹿群,才感觉是如此壮观。 “广定,快点过来,香獐子生了!”鹿场那边,传来王大拿的吆喝声。 “哈哈,生啦,生几个?”赵广定也欢呼一声,撒丫子往前跑。 “一公一母!”王大拿那边答道。 香獐子每胎生一到三只,如果是两只的话,基本上都是一公一母。 这个月份,大部分食草动物都产崽,主要是天气暖和,植被茂盛,不缺少食物,有了充足的食物,母兽的奶水才能更足。 这都是大自然亿万年来进化的结果,最符合客观规律。 大伙也都觉得稀奇,于是都凑过去瞧热闹,就连李卫国也拎着俩大水桶,从水库那边跑过来。 “这也太小了,比耗子大不了多少,俺去大梅那边捡几个鸡蛋,好好给补补!”赵广定瞧着母麝身下的两只幼崽,越看越欢喜。 等这些母麝都下崽,那种群数量一下子就超过二十只,也算小有规模。 看着赵广定乐颠颠地用帽兜装了几个鸡蛋回来,吕剑低声询问:“郑大哥,这放鹿的算是鹿倌,咋算钱啊?” 郑先农指指赵广定和王大拿:“广定叔和大拿叔在鹿场都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卖鹿茸麝香啥的,都跟着分红,然后每个月还有五十块钱的基本工资。” 啥? 吕剑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一个月五十块钱,这比工人赚的都多,更不要说还有分红了。 难怪刚才这位,大鞭子甩得这么来劲呢,换成是谁,也有干劲啊! 最关键的是,这些产业,都是李卫国一家的,难怪啊。 原本吕剑他们,还有点瞧不上李卫国,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除了长得比较帅。 现在看来,人家还真是有大本事的,不服不行。 杨柳望望和吴小玉站在一起的李卫国,心里忽然有点羡慕,有一种郎才女貌的感觉。 不对,应该是郎财女貌。 这时候,葛卫红悄悄捅捅杨柳:“你不知道啊,国子哥可厉害了,去年发大洪水,差点把小玉卷走,是国子哥冒着生命危险,把小玉姐给救上来的。” 原来如此,杨柳眨眨眼睛,她觉得刚才的想法好像有点问题,原本还以为是吴小玉贪图人家的家庭条件优越呢,想不到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女同志都比较感性,更喜欢这种,所以杨柳现在看李卫国和吴小玉,就越看越般配了。 倒是旁边的吕剑有不同的看法:“可是也不能把恩情和感情混为一谈?” 这句话,遭到了几位女同志的一致白眼。 在水库这边转了一圈之后,吕剑一下子变得沉默许多,他渐渐能够理解,为什么大馒头屯的知青,不怎么乐意返城了。 他有点搞不懂:都是下乡插队,怎么他们的知青点,和这边的差距这么大呢? 回到知青点,大伙就开始准备午饭,最后男女分开,热热闹闹坐了两张桌。 饭菜端上来,主食是捞的二米饭,金灿灿的小米,白莹莹的大米,散发着浓郁的饭香。 菜肴也挺丰盛:炖的大鱼,炸的小鲫鱼,炒两盘山野菜,还有鸡蛋炒韭菜,再加上酱卧鸭蛋。 这个酱卧鸭蛋还是很有特色的,先用两个鸭蛋青搅散,里面放上油,再加入适量的大酱,然后把其它鸭蛋一个个打到里面,上面撒上葱花,上锅蒸熟,吃起来一点也不腥。 葛卫红用快子给大伙往碗里都夹了一个,蛋清弹性十足,夹开之后,里面的蛋黄更是红灿灿的。 水库的鸭子,平时每天都吃小鱼小虾啥的,下出来的鸭蛋,品质上佳。 吕剑他们也暗暗直吞口水,好家伙,他们知青点可没这个伙食,能整一条大豆腐蘸酱,那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李卫国还带了两瓶酒过来,给男同志都倒上:“天下知青是一家,几位来我们这就不要客气,我敬几位一杯,欢迎以后常来做客!” 大家纷纷道谢,然后边喝边聊,气氛倒也融洽。 因为下午还要赶回去,所以吕剑他们也没多喝,饭菜倒是没少吃,就连杨柳,都吃了两碗二米饭。 要知道,现在用的饭碗,那都是二大碗。 吃饱喝足,吕剑他们就赶着毛驴车往回走,大家一直送出村外,这才挥手道别。 等离开大馒头屯之后,杨柳忍不住说道:“咱们的知青点,比人家这里可差远啦!” “也不能这么说,反正咱们也要回城了,一切马上就要过去。”吕剑听着有点不舒服,他内心也有自己的骄傲。 杨柳撇撇嘴:“那怎么能一样,我看人家都不乐意返城呢。” 吕剑酒量一般,有点上头:“那是他们目光短浅,城里的发展和农村能一样吗?” “我看人家又是养鱼又是养鸡养鹿的,还种上水稻,说不定比回城还有前途呢。”杨柳反驳道。 吕剑心里一阵郁闷,使劲甩了几鞭子,他决定回去写封信,把吴小玉的事情,告诉他的发小,那位发小,一直追吴小玉呢,想不到被一个农民给占先了。 李卫国也是在吃完饭之后,听葛卫红他们闲聊的时候,才听说返城的事。 对这件事,他还是很重视的,毕竟这也算是一道重大的考验。 多少知青,为了返城,都抛弃了在农村的对象,甚至是家庭,造成许多悲剧。 当然,也同样有始终不离不弃的,这就看你怎么选择。 李卫国对大姐夫郑先农,还有二哥的未婚妻王燕,都是比较有信心的,当然,吴小玉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他们这些人的结合,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并不是知青下乡,寂寞难耐,无聊之下才处对象,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果然,在聊天中,王燕明确表示,自己不会返城,她已经把这里彻底当成自己的家了。 还有徐明亮也表示:自己如果高考落榜,也准备扎根在大馒头屯,还笑着跟李卫国说:“国子,到时候你可得拉我一把啊。” 李卫国笑着点头:“愿意留下的,我们当然举双手欢迎,我们一起在农村创业,没准比城里还有前途呢。” 当即又有两名知青表示,他们也希望能留下来。 这两位,一个是女知青,来自辽省的林青;另一位是来自山东的汉子鲁大龙。 他们选择留下,主要是这两位彼此瞧着对眼,正处对象呢,如果返城的话,分处两地,不用说,肯定就吹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这俩人感情很好,当然舍不得。 最主要的是,李卫国许下的承诺,叫他们很是心动。 不说别的,就算是像高大林那样,在罐头厂上班,他们也知足了。 不过鲁大龙还是要跟李卫国确定一下:“国子,我们要是留下,以后真能去罐头厂工作吗?” 李卫国也面色郑重地点点头:“大龙哥,没问题,这个我完全可以保证,甚至以后,只要能力够,还可以走上管理岗位。” 在李卫国的计划中,罐头厂只是试试水,以后肯定还会建立其他厂子,就缺少信得过的帮手呢。 “好,那我和林青也留下!”鲁大龙当然相信李卫国。 剩下的几名知青,就比较犹豫了,确实有点两难:他们也想回城,和家人团聚;可是又舍不得这边的机遇。 “不着急的,大家可以写信和家里商量一下,我们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就算大家回城,我们也依然是朋友,也不会断了联系。” 李卫国笑着和大伙说道,平心而论,他当然希望这些知青都能留下,跟他一起创业,毕竟知青们的素质,还是挺高的。 但是他也不会去做一厢情愿的事情,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想法也各不一样。 大家也都点头答应,毕竟这是他们人生中的大事,确实需要慎重选择。 等到晚上,李卫国去鹿场那边值班。 这里也终于告别了马架子时代,三间房,两铺炕,翻跟头睡都够用。 今天晚上值班的是赵广定,另外一铺炕上,睡的是李大勐和金铁柱哥俩,他们也一直没回家,在这边跟着学习养鹿的经验,等过了端午节,就准备把梅花鹿赶回去。 经过半个月的恢复,运回来的这批梅花鹿基本适应过来。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大黄的叫声,然后就有人拍窗户,翠花婶子的喊声也响起来:“广定,广定,快点起来,要生啦!” 赵广定迷迷湖湖爬起来,直接蹦到地上,他有点睡迷瞪了:“俺要当爹啦,俺要当爹啦!” 外面传来翠花婶子的叫骂声:“你个老犊子,是小芳,小芳要生啦!” “俺就说你没到月儿呢,也挺好,俺要当姥爷啦,走,快点回家!”赵广定赶紧穿衣服。 李卫国也爬起来,跟着一起回去,生孩子是大事,村里条件又落后,要是有危险,就得赶紧开车拉公社或者县里去。 这些天,约莫着快要到日子了,翠花婶子就一直在这边陪着闺女。 等他们回来,村里接生的五奶奶和几个婶子都来了,正忙活着呢。 “用不用送医院啊?”李卫国也没进屋,在门口喊了一声。 五奶奶经验丰富:“没事,能生。” 那就好,李卫国又想起来一个事:“那我开车去把大林接回来。” 因为罐头厂那边忙,高大林并没在家。 “国子,那就辛苦你跑一趟。”翠花婶子也忙晕了,才想起来这茬。 “没事,不然今天也得去县里送一趟鸡蛋。”李卫国答应一声,就赶紧回家。 天气热了,现在一周就得跑一趟县城,昨天晚上,鸡蛋都装好了,李卫国开车就走,越走天越亮,等到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正好也赶到罐头厂。 他把高大林从被窝拎出来,猴子一听说媳妇要生娃,也麻爪了,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叫王军开轿车拉你回去!”李卫国吆喝一声,他可不放心高大林自己开车回去。 “对了,我买的红糖和挂面!”高大林又跑回来,拿上东西,拽着王军出门。 李卫国又叮嘱一句:“别着急,五奶奶说能顺产,你们慢点开。” 想想去年的时候,因为小芳怀孕的事情,还差点把高大林送进监狱,李卫国心里也颇有些唏嘘。 最后在他的干预下,小两口日子挺和美,现在马上就要变成一家三口,多好哇。 在罐头厂这边吃过早饭,李卫国这才去副食品商店送鸡蛋,回来的时候,还整回来半面袋子江米,几斤大红枣。 后天就是端午节,商店的胡主任给李卫国特意留的,包粽子。 等李卫国回到村里,已经快晌午了,先去高大林家看看,已经都生完了,捡了个大胖小子,把高大林给乐的,就知道咧着大嘴傻笑了。 母子平安,翠花婶子也高兴,在家里预备饭菜。 王燕和吴小玉他们也来了,正给小芳熬粥煮鸡蛋呢,鸡蛋当然是李金梅给送来的,管够吃。 不过这产妇的饭量是真不小,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喝了两大碗红糖粥,一口气吃了六个鸡蛋。 “国子,你水库里有没有鲫花,那玩意吃了才下奶呢。”赵广定也在这跟着忙活,别的干不了,烧火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这边的土方子,要是产妇奶水不足,就吃鲫花鱼,奶水哗哗的。 “没问题,下午就拎个十条八条的过来。”李卫国痛痛快快答应着。 赵广定连连摆手:“可用不了那么多,有两条就够了,你整那么多,俺要是嘴馋也跟着吃,吃完也下来奶咋整?” “你就瞎掰。”五奶奶照着赵广定的后脑勺子扇了一巴掌,打得老赵嘿嘿直乐。 到了下午,李卫国跳进水库了扎几个勐子,就拎了两条大鲫花出来,这鱼和普通的鲫鱼不同,身材更加修长,也是“三花”之一,比较名贵。 他到了岸边,又找了一处苇塘子,割了一大抱苇叶子回去。 这边没有竹子,所以包粽子就用苇叶。 把鱼给高大林送过去,李卫国回到家,把苇叶子用水泡上。 至于江米,早就用水先泡上了。 等到李小梅放学回来,就高高兴兴地宣布:“三哥,明天过五月节放假,三哥,你煮点茶叶蛋呗?” 上次李卫国煮了一次,留家里几个,小当家没吃够。 这边的习俗,端午节吃鸡蛋,小娃子们平时很少能吃到鸡蛋,过节了,家里孩子多,每人能分上两个三个的,那就不错了,吃得舔嘴巴舌的。 哪像后来,得硬往孩子嘴里塞。 李卫国正蹲在盆子前边整理苇叶子,就抬手扒拉一下小当家的羊角辫:“行,管够,不光煮茶蛋,今年还要包粽子呢!” “哇,包粽子,哈哈,三哥你太厉害啦,我还没吃过粽子呢!” 李小梅乐得,直接跳到李卫国的后背上,瞧把她给高兴的。 长这么大了,第一次吃粽子,李卫国心里忽然一酸,把俩手拢到身后,背起小妹。 想想前世,小妹这时候已经离他而去,李卫国更加珍惜现在,他一定要看着小妹,一天天健康成长。 等到晚上,江米,大枣,苇叶都泡好了,可以包粽子。 李金梅试了一个,没包过,江米都露出来。 李卫国的手艺也一般,苇叶又比竹叶窄,包出来的粽子,三扁四不圆,根本没个型。 “哥,要不咱们就把江米和大枣放到锅里煮饭?”小当家也没招了,眼瞅着东西都齐备,就是吃不上粽子,她也着急啊。 不过小当家就是聪明,灵机一动,就跑出家门。 不大一会,就领着王燕和吴小玉他们跑回来:“嘻嘻,我把会包粽子的师傅都请来啦!” 葛卫红的小脑瓜探过来:“事先声明,我和小梅一样,就会吃。” 大伙也没指望她,王燕和吴小玉都会包粽子,尤其是王燕,以前在敬老院的时候,敬老院的老人们做零工,年年都帮人家加工粽子。 她一边包,一边教,竟然包出来好几种形状的粽子。 大伙也都跟着学,慢慢也都包的有模有样,就连李小梅都包了一个,拿在手里显摆。 “小梅,你刚才好像没放大枣?”葛卫红提醒她。 小当家一拍自己的脑瓜:“还真忘了,白忙活啦!” 煮粽子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在大锅里烧了几个开儿之后,又闷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揭开锅,一股独特的清香就散发出来。 李卫国把粽子都捞到大盆子里,用凉水拔上,然后李小梅就领着李小鹿,乐颠颠地挨家送去。 像是老村长家,队长叔家,以及大拿叔这些,多少都尝尝。 每家也就是一串,十多个粽子,即便如此,也撒出去一多半。 李卫军和李卫国哥俩,也去知青点,把王燕和吴小玉接到家里过节。 这也是这边的习俗,年节啥的,都要把对象接到家。 就算住几宿也没事,订婚了就没人管,一些比较着急抱孙子的父母,还会特意创造一些机会。 假如怀上了也没事,赶紧张罗着结婚呗。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要不要试试? 几个人一起往李卫国家熘达,走的是村子后边,碰到一块麦田,绿油油的麦苗都快一尺高,上面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朝阳的照耀下,映射出七彩的光芒。 李卫国伸出双手,弯腰在麦苗上捧了一下,手上就湿漉漉的:“用露水沾沾眼睛,一年身体康健,眼明心亮。” 这是当地的风俗,清晨的露水比较大,洗脸都够用了,大伙也都照做,然后一边走,看到路旁的艾蒿,随手就折一些。 “这边的艾蒿长得高!”葛卫红嘴里嚷起来。 李卫国过去瞧了一眼:“你这是普通的蒿子,不是艾蒿,艾蒿的叶子背面发白,还长着细细的绒毛,对了,人家王燕姐和小玉去婆家过节,你跟着去算咋回事?” 葛卫红也知道是逗她呢,就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天天帮着在鸡场干活,都快成长工了,当然要去吃大户。” 到了家,李金梅已经从鸡场那边回来,正准备早饭呢。 这边过端午节,习惯吃馄饨,冰箱里面还有些冻肉,昨晚上就把馅子弄好了。 大伙都上手,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葛卫红就领着俩小的,开始挂葫芦。 葫芦也是昨天晚上叠的,用过年剩下的五彩纸,还有烟盒或者其它包装盒,只要是颜色比较鲜艳的都成。 大人小孩基本都会叠纸葫芦,连李小鹿都被小当家给教会了。 叠完的葫芦,往里边吹一口气,就鼓了起来,下面再用五彩纸剪成穗子,然后把葫芦拴在艾蒿上,插到房檐下面,或者挂到屋里。 葫芦被风轻轻一吹,便随风飘荡,瞧着就感觉一下子有过节的气氛了。 李卫国瞧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忙活,若有所悟:再过几十年,可没人叠纸葫芦,都是买现成的。 有些东西,不亲自去动手,就品尝不到其中的乐趣。 等葛卫红她们回屋,李金梅就拿出准备好的五彩线,给她们系到手脖子上。 据说端午节挂五彩线,就可以防止蚊虫叮咬,跟佩戴荷包的寓意差不多。 李小鹿估计是第一次,抬着手,给大伙显摆,小家伙瞧着手脖儿上的五彩线,乐得合不拢嘴。 “记得过节后第一个下雨天,就把五彩线拿下来。”李金梅嘴里叮嘱着,然后又把一个香荷包挂在李小鹿的脖子上。 荷包也是自己动手缝制的,里面装着一些从林子里采回来的芳香药材。 “我的呢?”葛卫红瞧着眼馋。 在李金梅眼里,她也是小孩儿,所以早就准备了,连王燕和吴小玉的脖子上,也都挂上荷包。 吃早饭的时候,除了馄饨,还有茶叶蛋和粽子。 “真好吃!”李小梅剥掉粽子外面的苇叶,里面把粽肉蘸了点白糖,吃到嘴里,软糯香甜,忍不住赞叹起来,她旁边的李小鹿,也一边吃一边跟着点头,估计也是第一次吃到粽子。 李卫国也尝了一个,感觉比以后买来的粽子有味道,尤其是苇叶的清香,十分浓郁。 看来自己做的东西,吃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一帮人正热热闹闹吃饭呢,就看到一群小娃子跑进屋,是狗剩子带头,领着一大帮丫头小子,要招呼李小梅去山上玩。 李金梅就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粽子,一个茶叶蛋。 “这鸡蛋真香!”娃子们的兜里,都装着一个或者两个煮鸡蛋,早上也都在家吃了,不过可没这个好吃。 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小子,拿着粽子就咬,还好旁边的王小雪早晨吃过了,连忙告诉他,得先把外面的苇叶子扒掉。 农村的娃子,没吃过粽子的多了去了。 “吃饱了,走。”小当家放下快子,拉着李小鹿从炕上下来。 孩子们上山,就是在最近的一个小山头,林子也不大,就算是李小鹿这样的小不点儿,也能跟上。 “国子哥!”葛卫红也凑到李卫国身旁,毫不客气地抱着他的胳膊。 李卫国很是无奈地摇摇头:“前些日子,天天上山采野菜采羊肚菌,还没去够啊?” “那可不一样,以前是劳动,今天去是旅游,你看,小玉姐也想去踏青。”葛卫红又连忙拉上吴小玉。 “国子,你们今天都放松放松,去玩一天。”李金梅这个当大姐的,开始给他们放假。 李卫国也点头答应:“好,那得准备一下,把野炊的家什都带上。” “国子哥,带上俺们呗,俺们也都拿吃的了。”狗剩子从兜里掏出来俩鸡蛋。 这帮小家伙,都愿意跟李卫国混。 于是把东西都收拾好,大部队浩浩荡荡出村,连李金梅和郑先农,也被李卫国给拉上。 成天忙活,也该放松放松。 出村不远,路过一片洼地,塔头上边的青草都有一二尺高。 狗剩子这帮小娃子都来劲了,开始薅草编草帽。 农村的娃子们,都会这个手艺,编成一圈,往头上一扣,就跟游击队似的。 李卫国则拧了个花冠,插上野花,然后给吴小玉戴在头上,还真别说,有点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架势。 他二哥一瞧,也立刻动手,给王燕也做了一个。 “我的呢!”葛卫红急了。 “做着呢。”李卫国又编了个小的,给李小鹿扣在脑瓜上。 等都武装上之后,李卫国就把照相机摘下来,给他们照相。 那些小娃子也都眼馋不已,李卫国也给他们来了两张合影。 走着走着,李金梅背起了李小鹿,李卫国则把李小梅扛在肩膀上。 到了林子边上,有了阴凉,也感受到鸟语花香。 这个季节,山花烂漫,芳草妻妻,大自然最原始的魅力,彻底绽放出来。 尤其是松树散发出来的清香,更是令人精神一振。 “好漂亮的松塔!”葛卫红嚷嚷着奔过去,树上或是绿色或是棕红色的松塔,就像是挂着一个个小铃铛。 不料她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屁股墩,惹得娃子们哈哈大笑。 “小心点啊。”王燕和吴小玉上去把她拽起来。 “太滑了。”葛卫红站起来在地上找找,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 原来贴着地皮,长着一层墨绿色的东西,密密麻麻的。 “地上还能长木耳?”葛卫红瞧着有点奇怪。 “是地皮菜。”李小梅都比她懂得多,事实上,这些小娃子,对山林的了解,肯定远超城里来的知青。 “能吃吗?”葛卫红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小当家点点头,不过山林里面,木耳有的是,谁吃这个啊,主要是地皮菜黏湖湖的,容易沾着脏东西,清理起来很麻烦的。 那就算了,葛卫红立刻没了兴趣。 “其实这种地耳,还是挺不错的。”李卫国也开口说道,地耳对生长环境要求非常高,绝对不能有任何污染。 以后随着农药化肥之类的使用越来越多,地耳也就越来越少,想吃都没地方找去。 同样还有许多动植物,后来都慢慢不见踪影,李卫国觉得,他有责任多保留一些净土。 等再过两年,有了实力,还是多承包一些山林。 “来,咱们就在这滚鸡蛋!”狗剩子找了个小山坡,娃子们就从兜里开始掏鸡蛋。 这也是当地的风俗之一,看谁的鸡蛋滚的最远,而且最后还不破皮,那么谁就会健健康康的。 娃子们手里都拿着一枚煮熟的鸡蛋,站成一排。 呀呀呀,李小鹿急得叫起来。 李金梅就笑着把小鹿手里的茶叶蛋,换成一个没破皮儿的煮鸡蛋。 茶叶蛋在煮的时候,都用勺子把外皮磕打碎了,不用比就输了。 “开始滚蛋,看谁运气最好!”狗剩子嘴里下令,就是这个用词听着有点别扭,想想人家也没说错,可不就是滚蛋嘛。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多枚鸡蛋顺着山坡往下滚。 后边还跟着十多个小娃子,都追着自个的鸡蛋跑。 运气不好的,撞上一块凸起的小石头,鸡蛋停下来,外壳也磕碎了。 “加油!”葛卫红他们在旁边给娃子们助威。 “哈哈,我的鸡蛋最厉害!”最后竟然是李小梅的鸡蛋,滚得最远,而且运气也最好,一路上都没磕碎。 李卫国也把小丫头抱起来:“咱家小梅当然最有运气啦!” 在元旦的时候,小当家死里逃生,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肯定有道理。 李小梅一手搂着三哥的脖子,另一只小手高高举着鸡蛋,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卡察,葛卫红拍摄下这难忘的一幕。 在林子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娃子们也都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 “都不许往远跑!”李金梅大声吆喝着,人是他们带上山的,要是出现意外,那就不美了。 娃子们都玩疯了,采酸巴浆,把毛连菜往别人衣服上贴,贴个三横一竖,也当一回山大王。 毛连菜,不少人小时候都应该玩过,叶片碧绿修长,上面毛茸茸的,一层小刺儿,小娃子们都称之为黏湖粘。 这些娃子们都能淘上天,李卫国还看到狗剩子领着小娃子,把一个硕大的蚂蚁楼子给挑了,捡里面白色的蚂蚁蛋吃。 这蚂蚁蛋个头不小,都快赶上大米粒儿了,吃到嘴里,味道稍稍有点酸。 当然了,孵化出来的蚂蚁,个头也大,治疗个风湿啥的,效果不错,李卫国记得,十几年之后,还出个什么蚂蚁大力丸。 这年代食物贵乏,小娃子们都是天生天养,就没有他们不吃的东西,刚开春的柳条芽儿,抓的蝈蝈腿儿,山上的刺玫果,地边上的黑天天,甚至是青包米杆子,都扒了皮当甜杆吃。 娃子们疯跑,大人们就张罗野餐。 李卫国今天又露了一手,把从县里买回来的几斤羊肉,都用苕条穿上,点燃了木炭,开始烤肉串。 孜然和辣椒面一撒,香气一下子就散发出去,很快就把小娃子们都给勾回来,围着简陋的烤炉,直淌哈喇子。 “太香啦,国子哥,这啥玩意啊?”狗剩子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 嗯,葛卫红也蹲在旁边,跟着一个劲点头。 事实上,不光是小娃子,这个时代,内地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烤羊肉串。 直到后来有一年,光头陈小二和老帽儿在春晚上演了个羊肉串儿的小品,街边这才陆陆续续有了烧烤摊子。 李卫国拿着个大叶子,使劲扇呼着:“这叫羊肉串,保准你吃一串想两串。” 说完他将一把羊肉串从炭火上拿下来,一人先发一根尝尝。 “哇,好吃好吃!”娃子们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眨眼间就撸得剩下个光杆儿,然后全都猴急地围着。 “先吃点别的垫垫,这玩意可供不上你们一群小狼!”李卫国挥挥手,娃子们谁也不走,继续等。 这时候,李小梅忽然嚷嚷起来:“小鹿呢,小鹿怎么不见啦!” 她一手拿着根签子,是她刚才吃的,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一根肉串,这个是给李小鹿的,可是找了一圈,没找到。 “刚才我还看到小鹿往我裤子上贴黏湖粘了呢。”葛卫红抖抖裤子,上边贴着几条毛连菜。 李卫国也顾不上烤肉串了,连忙叫大姐在这照顾娃子,他和二哥领着王燕他们,分头找人。 “小鹿,小鹿,你在哪呢?”几个人边找边喊。 李卫国身后跟着吴小玉和葛卫红,兜了半圈,和二哥他们汇合,也都没找到,然后又分开继续搜寻。 哗啦一声,树上传来轻响,李卫国就觉得眼前紫影一闪,肩膀上就多了一只紫貂。 “阿紫!”李卫国大喜,在林子里面找人,阿紫比猎狗都好用。 现在的阿紫也越来越野,有时候几天看不着影儿。 “阿紫,快点帮忙找人,小鹿不见了。”李卫国抚摸一下紫貂光滑的皮毛。 “阿紫,快点帮帮忙。”葛卫红也把小手伸过去。 阿紫可不给她面子,凶巴巴地朝她呲呲牙,发出警告。 平时就只有小当家,还能摸摸阿紫,对了,自从李小鹿来了之后,跟阿紫也不错。 阿紫好像真听明白了,跳到地上,在前面曾曾跑起来。 李卫国他们也连忙跟上,跑着跑着,李卫国就觉出来不对劲:瞧阿紫这架势,不会是先看到小鹿,然后跑回来找他报告? 在林子里穿行一阵,阿紫终于停下来,李卫国也很快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李小鹿正蹲在地上,跟一个黑乎乎的小家伙玩呢。 “哎呀,白担心了,这谁家小狗,憨头憨脑的还挺好玩。”葛卫红用手拄着树干,开始喘大气。 吴小玉则向那边跑过去,然后被李卫国一把拉住:“那不是小狗,是小黑熊!” 熊?俩姑娘都被吓了一跳。 李卫国则机警地四下张望,还好,周围没看到母熊的踪影。 这只小熊不大,应该是去年冬天刚出生的,肯定还没断奶呢。 还好母熊不在身边,不然的话就麻烦了,带幼崽的母兽,都是最危险的。 就连领着鸡崽子的老母鸡,都比平时凶悍十倍。 “小鹿,过来,快点过来。”李卫国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没有冒冒失失冲上去,而是招呼小鹿。 李小鹿还真听到了哥哥的呼唤,嘴里呀呀的答应着,还伸出小手,拍拍那只小熊的脑瓜,然后朝着李卫国他们这边跑回来。 结果那只小熊崽儿和李小鹿玩恋了,伸出两只前爪,抱住李小鹿的腿,继续玩。 李小鹿拖着小熊崽,当然走不快,脚下磕磕绊绊的,还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然后就跟小熊骨碌到一起。 忽然传来哗啦一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 赫然是一头大黑熊,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来这家伙刚才上树了。 “你们俩先退后!”李卫国也急了,连忙叫吴小玉和葛卫红往后退,他则伸手拍了两下巴掌,吸引母熊的注意力,免得这家伙伤到李小鹿。 就那大巴掌,轻轻一拍,后果都会非常严重。 大黑熊人立而起,朝着李卫国这边张望,那只小熊也躲到母熊身后,探头探脑的。 母熊露出凶相,朝着李卫国低吼一声,摆出攻击的架势。 呀呀呀,李小鹿也爬起来,用小手拍着母熊的肚皮。 这下把李卫国给吓得,一身白毛汗,黑熊的大巴掌,就在李小鹿头上晃悠呢。 啪嗒一下,黑熊又重新四肢着地,然后领着小熊,慢吞吞地朝林子里走去。 小熊崽还不时回头,朝着李小鹿吭叽几声,一副没玩够的样子。 李卫国这才上前,把李小鹿抱在怀里,刚才实在太危险了。 李小鹿倒是挺兴奋,嘴里呀呀呀的,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你呀,还乐呢,刚才那是大黑熊!”葛卫红也奔过来,抬手戳戳李小鹿的脑门,把她都差点吓死了。 “那只黑熊看起来对小鹿没有恶意。”吴小玉虽然也感到后怕,不过她倒是依然保持冷静。 葛卫红回想一下,然后也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估计那只大黑熊,把小鹿当成小黑熊的小伙伴。” 李卫国也搞不懂,不过没事就好,于是抱着李小鹿往回走,嘴里还一个劲给她讲述林子里的凶险。 小丫头眨着黑熘熘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半路上又遇到李卫军和王燕,李卫军在听葛卫红讲完之后,也皱起眉头:“有些母兽,对其它动物的幼崽,也不会伤害,可能是这个原因。” 他当了好几年的护林员,接触的野牲口更多。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看来只有这种可能了。 回到大部队这边,李卫国也没声张,领着娃子们继续野餐。 “国子哥,这羊肉串太好吃啦!”狗剩子他们都吃得舔嘴巴舌的,估计再有几斤肉,也全都能造喽。 李卫国嘿嘿两声:“那就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到了城里,就有卖羊肉串的。” 真哒! 娃子们的眼睛都亮了,为了羊肉串,也要好好学习。 把东西收拾好,清点好人数,大伙一起回村。 到家之后,李小梅和李小鹿都玩累了,躺在炕上,很快就睡着。 李卫国看着李小鹿睡得还挺安稳,显然是一点也没吓着,这才跟大姐说说当时的情况,搞得李金梅也是后怕,凑到李小鹿跟前,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摸摸毛,吓不着。” 睡梦中,李小鹿的脸上,还露出甜蜜的微笑。 李卫国估摸着,没准小丫头做梦还跟小熊摔跤呢。 过了端午节之后,就临近高考,最后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参加高考的几个人,也都起早贪黑的,进行最后的冲刺。 李卫国没啥事,主要是负责后勤工作,好吃好喝尽量安排上。 “这古诗文太难背啦。”葛卫红背着背着,都背乱套了,把《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都混在一起,偶尔还串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卫红,不要着急,静下心来。”郑先农盘腿坐在炕上,嘴里安慰着。 李卫国也进到屋里:“先休息休息,劳逸结合嘛,来,吃樱桃。” 他手里拿着半小盆樱桃,红灿灿的,跟一粒粒红色的珍珠似的。 这是当地的毛樱桃,不是后来满大街卖的那种大樱桃,虽然个头比较小,但是滋味特别浓。 “樱桃好吃果难摘,卫红,做啥事都别怕难。”李卫国也摆出兄长的架势,教导葛卫红。 因为这樱桃太小,所以摘起来太费劲,民间才有这句俗语的。 葛卫红一边捻着红樱桃放进嘴里,一边白了李卫国一眼:“国子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背背试试,还是你好啊,不用考试一身轻。” “三哥很厉害的,会讲好多好多故事。”李小梅不乐意了,站出来给三哥撑腰。 “行,你三哥最厉害行了。”葛卫红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然后又说道,“国子哥别的方面是厉害,不过学习嘛,肯定连我都不如。” “我那是不想学好不好,我要是想学,肯定比你强。”李卫国嘿嘿一笑。 葛卫红当然不服气,还以为李卫国是嘴犟呢:“你就吹,你有本事,把这篇《滕王阁序》背下来,我就服你,我听说,要是去滕王阁那参观,会背这篇文章,就不收门票,国子哥,你要不要试试?” 李卫国还真来劲了:“试试就试试,不过你输了怎么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原始积累才是最艰难的 “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要是能把这篇背下来,我就认输,输了嘛,我肯定不会输的。”葛卫红自信满满。 “我就跟你赌三个脑瓜崩的。”李卫国用大拇手指压住中指,在空中虚弹了几下,劲道十足。 葛卫红下意识地摸摸脑袋,然后点点头:“那咱们拉钩,嘻嘻,反正我不会输。” 吃完樱桃,几人继续学习,李卫国还真拿起一本语文书,在那默读起来。 其中有几个太生僻的字,他还得向吴小玉请教。 “行了,我背下来了。”李卫国放下书,看看时间,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真的假的?”葛卫红才不信呢,这么短的时间,能通顺地读个两三遍就不错了。 李卫国自信地点点头,来到屋地中间,清清嗓子,背诵起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只见他从头到尾,连最后的诗都背诵下来,把葛卫红给惊得,嘴巴都张得老大。 “来,愿赌服输,领脑瓜崩。”李卫国笑吟吟地又抬起手指。 “嗟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葛卫红嘴里怪叫一声,连忙抱着脑袋,躲到吴小玉身后。 她也忽然醒悟:“李卫国同志,你作弊,你以前肯定就会背,对不对?” 就连郑先农和吴小玉,也都望着李卫国笑,显然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我跟你作弊有意思吗?” 李金梅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帮着三弟说话:“国子要是以前学习这么好,早就也考上高中了。” 这下郑先农也重视起来,他当然相信妻子的话,于是琢磨一下:“国子,我口述,你听几遍,看能不能背下来。” 这次郑先农也加大难度,直接背了一段《登楼赋》,这个课本上是肯定没有的。 他背诵得比较慢,李卫国则闭着眼睛,坐在炕沿聆听。 等郑先农背诵完一遍,他睁开眼笑笑:“行了,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 等他背完之后,郑先农都傻了:“你,你,你!” 这简直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啊,太吓人了。 吴小玉也满眼惊喜地望着李卫国:“国子,你……” “国子哥,你隐藏得够深的!”葛卫红先伸出小拳头,在李卫国头上敲了一下,“你有这本事,咋不跟着学习,肯定也能考上大学。” 是啊,大家都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尤其是吴小玉,眼神中还带着几丝责备。 李卫国摸摸脑袋:“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不知道怎么就开窍啦,以前真不是这样,背一首唐诗,还没小梅快呢。” 李小梅也认真地点着小脑瓜,表示对三哥这话的认可。 “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顿悟,国子,你记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郑先农用手推了一下眼镜。 李卫国想了想:“上次领着那个南韩的金长顺上山,看到黄花菜,我就给他讲了讲萱草的故事,这个还是小玉说给我听的呢,当时就把金长顺和那个岛国人都镇住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我一看,还是得多掌握一些咱们国家博大精深的文化,于是回来就找你们的语文书看,发现记忆力特别好,基本上看一遍就记住了。” 事情和李卫国说的基本差不多,不过他隐去了最重要的一点,当他想要记东西的时候,就把体内的白光向脑袋引导,结果发现记忆力特别好,不过白光消耗得也快。 只是这种事情,实在不能对外人说。 “哇,三哥你太厉害啦!”李小梅立刻高兴得直蹦跶。 “这么厉害,国子哥你怎么做到的,快点教教我。”葛卫红也羡慕不已。 “行,你附耳过来。”李卫国朝她招招手,等葛卫红把脑袋伸过来之后,立刻被李卫国摁住,然后扬起了手指。 啊,葛卫红知道上当,连忙捂住脑袋。 李卫国轻轻在她头上弹了三下,这丫头才长出一口气。 “国子,我给你讲一道数学题,你来试试。”吴小玉眼睛里面也满是欣喜,要是理科也能成的话,那就真厉害啦。 结果却不令人满意,李卫国做数学题又恢复到正常的水平。 大伙也都摇头叹息:这种严重偏科,确实有点麻烦。 “没事,我又不想上大学。”李卫国反过来安慰大伙。 “国子哥,你也太不上进了?”葛卫红眨着大眼睛说。 李金梅也拉住三弟的胳膊:“国子,以前咱们家条件不允许,你学习又差,现在开窍了,好好学三年,估计也能成!” 望着大姐满眼希冀,李卫国还真不忍心拒绝。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以后成了企业家,学历太低的话,也有点不像话。 比如大家都聚到一起,这个说是华清毕业的,那个说是京大毕业的,还有留学的,到他这,初中毕业。 琢磨一阵,李卫国眼睛一亮:“那我就上夜大,函授学习,专门学文科方面的,比如古代汉语或者现代文学这些。” “那当然好啦!”吴小玉也欢喜起来,她当然希望李卫国能不断提升,不断完善自我。 在这个时代,学习之风大盛,人们都孜孜不倦地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似乎要把失去的时光弥补回来。 这其中,有青年人,甚至还有中年人。 所以像李卫国这样,还没到二十岁,开始学习,一点都不晚。 “国子,现在流行学外语,你再试试这方面成不成?”郑先农又提出一个思路。 李小梅眨巴眨巴大眼睛:“我三哥会外语啊,幼西。” 众人也不觉莞尔,还真别说,李卫国现在会一门日语,不过最好是尝试一下英语,这个最广泛。 “那就这么办,不过先别说我的事,你们抓紧时间复习。”李卫国摆摆手,叫他们继续学习。 然后他也拿起一本书,坐在那看起来,其实李卫国还会说毛子的话,不过也仅限于简单的日常对话,毕竟他在后来的滨海边疆区,也待过几年呢。 学习小组里面,终于又增添了一位新学员,只是有点晚,还差几天,人家就高考了。 不过对李卫国来说,一点不晚,这才是刚刚起步。 很快时间就进入到七月份,在七月六号这一天,李卫国吃过早饭,便坐着送牛奶的四轮车,一起去公社,车上还坐着所有参加高考的知青。 到公社之后,换乘大客车,大家直接坐到客运站,然后一起去教育局领准考证。 “咱们是不是先认认考场?”郑先农征求大家意见。 这个是应该的,李卫国就领着他们去一中。 参加最后高考的人还不到三百名,所以就一个考点,十多个考场。 学校已经放假,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大伙凭着准考证,也得以放行,就连李卫国都跟着混了进去。 李卫国主要是去找四妹的,直接去了宿舍那边,因为天热,李玉梅所在宿舍的门开着,只见李玉梅正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书呢。 李卫国没急着敲门,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四妹。 这丫头的大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正投入到书本之中,对身外之事,仿佛浑然不知。 李卫国的嘴角,也不由浮现出微笑:这才是最好的四妹。 “玉梅,你哥来啦。”正好有室友回来,招呼了一声。 “三哥!”李玉梅这才抬头看到李卫国,然后欣喜地奔过来,抱住李卫国的胳膊。 李卫国抬手摸摸她的脑瓜:“走,收拾收拾,这几天在罐头厂。” “嗯,大姐夫和小玉姐他们也都来了?”李玉梅点点头。 不大一会,李卫国就扛着四妹的行李卷出来,汇合了看完考场的众人,然后一起去了罐头厂。 在宿舍安顿好,已经晌午了,张星招呼大伙去食堂吃饭。 午餐是四菜一汤,中间还一大盆炖排骨。 田大贵乐呵呵地招呼大伙都坐下:“这边晚上消停,不会影响你们睡觉,俺都告诉大师傅了,这几天伙食都硬点,你们都好好考,争取全都上大学。” 大伙纷纷表示感谢,李卫国也没说啥,其实天气挺热的,考试又紧张上火,饮食还是清澹为好。 不过他也不能拂了大贵叔的好意,到时候再单独叮嘱大师傅一声就行。 田大贵看样子确实挺高兴,因为金长顺和山口宏的预付款都给打了过来,罐头厂的资金,终于能周转开。 而且金长顺打电话过来,把山野菜全都订走,罐头厂不用再为销路发愁。 山口宏那边也想订山野菜,不过晚了一步,懊悔不已,用田大贵的话来说,就是吃那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羊肚菌的收购也暂时告一段落,连同周边各县的加在一起,也才收了六万多斤,这东西还是相对比较稀少的。 不过应该也能有三十多万的利润,再加上山野菜的,就比较可观。 山野菜花去了近百万的成本,利润最少也得翻倍,这还不算金盾冻孤呢。 而且秋天的各种山货,也是重头戏,乐观估计,这一年的利润,能有几百万。 难怪田大贵这么高兴呢,这年头,几百万绝对称得上一笔巨款了。 不仅是在国内,就算在国外,也是大钱,因为这时候的华夏货币坚挺啊。 李卫国也同样打心底里高兴:都说头三脚难踢,现在成功迈出第一步,以后就顺利多了。 做生意,原始积累才是最艰难的。 “大贵叔,这回你可发财啦!”葛卫红乐呵呵地吃着排骨,嘴里还不忘夸人。 田大贵咧着大嘴嘿嘿一阵:“吃水不忘挖井人,俺这几天琢磨出一个道道,以后凡是大馒头屯考出来的大学生,俺们罐头厂负责出钱,包括你们这些知青,有能耐,你们就考!” “哇,大贵叔真是好样的!”葛卫红欢呼一声。 田大贵瞥了李卫国一眼,心里美滋滋,这是李卫国和他商量完的结果。 对这件事,田大贵挺乐意的,因为他的根,就在大馒头屯。 第二天早上,大伙早早来到食堂。 原本早上还准备炒俩菜,后来李卫国一说,早上就是熬粥煮鸡蛋,贴的大饼子,再加上点咸菜,还有一条热乎乎的大豆腐,撒点葱丝,用酱一拌就成。 “来,还有咸鸭蛋。”李卫国又端上来一盆咸鸭蛋,这个是从家里带来的。 “我最爱吃咸鸭蛋啦!”葛卫红给大伙挨个发。 徐明亮忽然乐呵呵地说:“卫红,千万别吃,再考个鸭蛋就麻烦啦。” 对呀,还是忍忍,葛卫红恋恋不舍地把鸭蛋放了回去。 然后就看到徐明亮乐呵呵地磕开一只鸭蛋,滋滋直冒油,葛卫红立刻不干了:“你怎么还吃!” “我基本考不上,以后准备跟国子哥干,当然不怕。”徐明亮理直气壮。 葛卫红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鸭蛋黄的诱惑:“我也吃,大不了考不上,我也跟着国子哥!” 李卫国一脸嫌弃地摆摆手:“你国子哥都有小玉啦。” 饭桌上响起欢笑声,冲澹了不少大家心头的紧张。 吃完饭,众人就各自回屋准备,考试用品基本就用上次的,现在的人都比较节俭,经管东西,个个都是好手。 主要是把两管钢笔都抽满钢笔水,然后再拿一支油笔备用。 油笔就是圆珠笔的俗称,一般来说,都喜欢用钢笔,因为钢笔写出来的字更漂亮。 “把水壶都带上,里面装的蜂蜜水,是小梅专门给大家准备的。”李卫国又给他们挨个发水壶。 准备就绪,外面大卡车都发动了,大伙纷纷爬上车斗,向考场驶去。 这待遇够高,车接车送。 迎着火热的骄阳,到了考场,这年头高考,很少有家长接送的,考场外面,也没有庞大的家长团守候。 “都别紧张,好好发挥。”李卫国挥挥手,然后目送着他们步入考场。 几个人都衣着朴素,白色的半截袖,肥肥大大的裤子,脚上穿着布鞋,带着时代的印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这一刻,李卫国心里还真有点羡慕:要不,先报个夜大试试? 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李卫国索性就去熘达一圈,然后直接就把名给报了,还领了十几本书,都是现代汉语和文选写作方面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第一科考试结束,考生终于陆陆续续走出考场。 外面也基本没人迎接,所以李卫国杵在那还是非常显眼的。 “三哥!”李玉梅第一个冲过来,脸上满是兴奋,“三哥,你太厉害啦,竟然押中作文题!” 随后就是葛卫红,也冲过来,一个劲在李卫国跟前蹦跶:“我作文肯定能得满分!”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兴奋,第一科,开了个好头。 “这才刚开始,不要骄傲,走,回去吃饭休息。”李卫国澹定地挥挥手,招呼大家上车。 铁皮车斗都烫手,不过开起来之后就比较兜风了。 车子十多分钟就开到罐头厂,午餐都已经摆上餐桌。 大家的精神依旧比较亢奋,还在谈论着考试。 李卫国给他们都发了一瓶汽水:“先吃饭,吃完都睡一会儿,到点儿我叫你们。” 大家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吃饱之后,还睡了个午觉。 李卫国又用车把他们送进考场,自个没啥事,正好在街里熘达一圈。 他也不是瞎熘达,听副食品商店的胡主任说,农贸市场马上就要开放,李卫国准备去找个能卖鱼的地方。 守着水库那么大一块资源,总不能就冬天卖冻鱼? 农贸市场最初都是摆地摊,他要是弄几个铁槽子,摆地上卖鱼也成。 不过这个有点太不方便,也不成规模,最好是有个门市,正正经经地开个卖鱼的店铺。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农贸市场后来是设在在县城的南三道街,向东西两边延伸,都是地摊,后来才建了个大棚子,把人都归置到里面。 他边走边打听,主要是问道两边有没有卖房子的。 还真别说,真被他找到一户人家,就在接口往东二三十米,路南的两间小破房,问问价格,才要八百块钱。 房主是退休的老两口,一听说这边要做市场,才张罗卖房子的,嫌闹挺。 没错,这个年代,人们普遍不乐意住临街的房子。 李卫国就找王军出面,以王军的名义,把这房子买下来。 因为他的户口不在县城,没法买房子。 这年头,房子和户口是捆绑在一起的,你有钱也白搭。 正好这几天没事,就找到正在罐头厂施工的栾大海,领着施工队,把这个房子拾掇拾掇。 屋里焊两个装鱼的大水槽子,然后把后墙打开,修了个门脸儿。 再弄两套加氧的设备就齐活,到时候就可以出售活鱼。 他这边忙活完,三天的高考也结束。 有李卫国主导,这三天的考试,总算是熬过来了。 考试结束,不过后续还有一些事情,包括政审以及填报志愿之类。 这会儿的高考,还是先报志愿后出成绩,所以误差比较大。 郑先农估分是410分,志愿就报了一个,是东北农学院,校址在春城,离家不算远。 李卫国估摸着,以大姐夫的水平,估计农业方面的大学全都不在话下。 今年高考,英语只占30分,理科的总分是530分。 所以郑先农的估分,已经相当高。 后来各省最后的录取分数段,就在310分到350分之间。 说实话,这个时期的高考,比以后容易。 但是教育水平比较落后,录取率又低,一般都是百分之十左右,再加上预考就刷下去一大半,所以显得考大学特别难。 像这种小县城,因为各方面更落后,所以有时候就剃光头,一年都考不上一个大学生。 不过李卫国尊重大姐夫的选择,毕竟能够因地制宜,以后才会学以致用。 李玉梅的第一志愿报考的是华清,这丫头理科比较强,而且她的估分是435分,比郑先农还高呢。 吴小玉估分是430,她的第一志愿则是京大,她更偏爱文科多一些。 “我是肯定完蛋了,估计过不了三百分。”徐明亮估了290分,觉得没啥希望。 这也跟他预计的差不多,所以也谈不到失望什么的,直接就要留在罐头厂上班。 田大贵倒是挺欢迎,他把知青都当成老家的人。 不过李卫国给拦住了:“明亮你先帮我卖鱼,叫王燕姐领着你,每个月给你开五十块,还有奖金,你先锻炼着,等以后再建设新厂,再把你们调过去。” “成,国子哥,我听你的。”徐明亮倒是不在乎,他知道,跟着李卫国干,肯定不吃亏。 至于葛卫红,成绩也差了一截,估分才325。 不过她报考的是艺术院校,录取分数本来就要稍低一些。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她还得面试。 不过她家就是首都的,报考的又都是那里的艺术院校,所以这丫头反倒乐够呛:终于能回家探亲啦。 “钱够用不?”李卫国看着这丫头乐呵呵地收拾行囊,就问了一嘴。 “够了够了,我都攒下来三百多块钱啦!”葛卫红自豪地说着。 这钱确实够了,要是节省点,连上大学这几年都够用。 不过田大贵既然都拍胸脯了,当然要落实到行动中,于是拿出来二十张大团结,当这次面试的费用。 李卫国又给葛卫红收拾了一些山货,这丫头带着县里教育局的介绍信和准考证,乐呵呵地上了火车。 就算她能考上,行礼啥的也不必带走,因为还得回来呢。 像是迁户口和办理粮食关系等等,都需要回这边办理。 忙完了报考,剩下的就是回家等消息了,这时候可没有张榜公布那些,考上了,给你邮递过来一封录取通知书;没考上的,自个想辙。 李卫国他们也终于回到大馒头屯,真别说,离开一个多礼拜,瞧着眼前的景物,感觉都十分亲切。 “四姐,大姐夫,小玉姐,都考得咋样?”李小梅一直惦记着呢,看到他们,就先问这个。 李玉梅揉揉她的小脑瓜:“你先说说自己,期末考试咋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家鱼行 “当然是双百啦。”李小梅最开心了,因为又放暑假啦。 李金梅张罗着准备晚饭,好好犒劳大家一顿。 看到李卫国也抱回来一大摞书,大姐就更高兴了:三弟也终于知道学习了。 “大姐,这些书是你的。”李卫国给大姐递过去几本书。 “对,我也得加强学习。”李金梅觉悟还挺高,接过书本一瞧,就更高兴了,都是一些如何养鸡以及养猪的书籍。 李卫国这些天没啥事,逛了两次新华书店,给大姐和小妹都买了不少合适的书籍。 整体说来,他们家的书香氛围是比较浓厚的,这在当时的农村,其实并不多见。 就拿大馒头屯来说,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呢。 吃过晚饭,李卫国正要去鹿场,结果被四妹给拽住:“三哥,这回该轮到你学习啦,听说你过目不忘,来,试试背英语单词。” 这些人里面,吴小玉的英语最好,她已经摆好了英语书,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 试试就试试,李卫国的效率不错,一个小时就背下来一百个单词,然后就感觉头晕脑胀,体内的白光也消耗太大。 这么下去可不成,白光非得被榨干不可,虽然白光可以缓慢地自然恢复,但是入不敷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李卫国只能取消作弊,慢慢跟着学,这下就露馅了,甚至还赶不上李小梅呢。 他也不着急,学习不好,但是咱们心态好啊。 陆陆续续的,鹿场的梅花鹿和香獐子,都度过了繁殖季,成果喜人。 鹿群连大带小,数量已经超过三百只。 香獐子更厉害,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生,总数顺利超过二十头。 雄麝的数量,也从原来的两只,增加到九只。 这么多梅花鹿,赵广定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于是不打算回城的知青鲁大龙,也正式加入到鹿场的工作之中。 正好他的对象林青,也到养鸡场上班。 这俩人,每个月的工资标准,也是五十块,不过暂时没有分红。 李卫国承诺,等开展别的养殖项目之后,肯定给这样的元老配股。 养殖场这边,下一个项目就准备开展紫貂养殖。 即便如此,也把他们俩乐够呛:一个月一百块钱,攒几个月,等到冬天就成家,小日子美滋滋。 而李大勐和金铁柱,也赶着分配给他们的一百头梅花鹿,乐呵呵地回家。 这哥俩,也终于如愿以偿。 一百头梅花鹿,他们俩可赶不回去,赵广定决定送送这些弟兄们,他是鹿群总司令。 李卫国也不放心,于是也跟着,说起来,这些梅花鹿,跟他是最亲的,基本都经过他的救助。 他们是清晨出发,李卫国熘熘达达在前面领着,赵广定扛着大鞭子在后面压阵,李大勐他们俩一左一右照看。 还有两条大狗协助,把那些不守规矩的梅花鹿赶回群里,有些淘气的梅花鹿,总惦记着跑到路边吃草。 大黄和小黑现在已经成年,个头比一般的狗要大出一圈,看上去十分威勐。 就算那些大公鹿,也不敢招惹它们。 他们这个大部队一上路,就把整个道路都给占满了,可谓声势浩大。 一共四十多里地,足足走了一小天,傍晚才到了李哑巴屯,期间,金铁柱还先跑回去通知家里一声,做好准备。 这屯子比较大,一百多户人家,村口正有一群大狗,在树荫底下吐舌头呢,看到鹿群,就咆孝着冲上来。 “滚蛋,赶紧滚蛋!”李大勐嘴里吆喝着,可是这些狗根本就不听他的。 大黄和小黑炸着毛迎上去,直接把最前面的两条狗给放倒,晃着脑袋使劲咬,吓得其它狗子都夹着尾巴跑回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用实力说话,动物界就这么简单粗暴,却又是最实用的法则。 随后就有一大群小娃子跑过来,后边还跟着不少村民,都是来瞧热闹的。 “全都是梅花鹿,快点回家取枪!”一个半大小子嗷唠一嗓子,掉头就往家跑。 还有几个小娃子,从裤兜里掏出来烟火枪。 李哑巴屯同样守着大山,村里打猎的人也不少。 “瞎咋呼啥玩意!”李贴炮也飞跑过来,听到那个半大小子嚷嚷着拿枪,直接把这小子给拎起来,扔进路边的阳沟。 瞧见一面子梅花鹿,李贴炮也哈哈大笑:“咋这么多呢!” “贴炮叔。”李卫国迎上去打招呼。 李贴炮知道合伙养殖梅花鹿的事,可是想不到竟然这么多,这一年得割多少鹿茸啊! 他知道,好日子就要到了,所以对李卫国各位亲近,使劲拍着李卫国的肩膀:“国子,真有你的,走,晚上叔陪你好好喝两盅!” “不忙,先把鹿群都赶到鹿场安顿好。”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 “对对对,老金,快点过来帮忙。”他拽过来一个汉子,是金铁柱的父亲,还有兄弟姐妹,女婿儿媳妇和小娃子啥的,足有二三十人,向鹿群围过去。 鹿群怕生,立刻开始躁动不安,后边的赵广定使劲甩着大鞭子,也吆喝不住,气得他拿出个哨子,使劲吹了几声,鹿群这才消停下来。 一般都是给鹿群喂食的时候,才吹哨呢。 李卫国也把那些热情的人群都拦住:“先不用这么多人,我们几个就行,勐子,鹿群在哪边呢?” 李大勐朝着村子后边指了指,于是也不用进村,直接绕过去。 这些人连忙退后,等鹿群走过去,都跟在后边。 那些小娃子们也都不肯散去,别说他们了,不少大人都跟着瞧热闹,嘴里还兴致勃勃地谈论着。 这一百头梅花鹿,带给他们的震撼有点大。 鹿场这边早就拾掇好了,整得挺像样,棚子、食槽子这些都一应俱全。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了,不许偷摸往回跑!”赵广定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李贴炮大笑:“兄弟,你这都赶上打发闺女出门子啦,哈哈哈!” 安顿好鹿群,开始饮水填料,有吃有喝的,梅花鹿也都渐渐消停下来。 把金老头乐得直搓手:“瞧瞧这帮玩意,真稀罕人。” 留下人手在鹿场这边照顾着,李贴炮和金老头领着李卫国他们回村。 饭菜都准备好了,把李哑巴屯的村长啥的也都请来陪客。 满满登登坐了两张桌,剩下的那些年轻的和小娃子还有妇女啥的,根本不许上桌。 “国子哥,这个就是俺对象。”李大勐把一位端菜的大姑娘,介绍给李卫国。 李卫国点点头,打量一下,这姑娘梳着俩大辫子,长得还挺俊俏。 落座之后,李贴炮给引见一番,大伙也很快就熟了。 “俺先来碗饭,晌午都没吃呢。”赵广定可不知道啥叫客气,喝酒之前,先来一碗饭。 “好,盛饭,还是赵老弟实在。”老金就喜欢这样的实在人。 饭是焖的高粱米饭,里面放了饭豆;菜也就是家常菜,炒鸡蛋就算是硬菜了。 平时不过年不过节的,真没啥好吃的。 都是农村人,大伙边吃边聊,也没啥拘束的。 村长李大有也提了一杯,言语间都带着羡慕:“老李老金,这回你们两家算是妥了,这梅花鹿,脑袋上顶着金元宝啊!” 都是守着大山的,自然知道梅花鹿的价值。 一头梅花鹿,咋滴也值一百二百的,一百头的话,一万多块呢。 “家趁万贯,带毛不算。”旁边一个老汉插话道,这是李贴炮未来的亲家。 村长哈哈两声:“你少说便宜话,你闺女将来嫁过来,可有福啦。” “那是,亲家,现在你家就算有五十个闺女,俺也娶得起。” 李贴炮也扬眉吐气,当初他这个亲家,还不怎么同意婚事,非得要了一对儿梅花鹿当彩礼。 他亲家也老脸微微泛红:“少扯没用的,那是俺给闺女准备的嫁妆,结婚的时候带过来,还不是你们老李家的。” 李卫国闷头吃饭,听他们斗嘴,也挺有意思的。 晚上几人就在这住了一宿,第二天李贴炮还非得用马车给李卫国他们送回去。 家里的鹿场,还剩下二百头梅花鹿,也能照顾过来。 缺人也不怕,村里有的是人想来鹿场干活呢,赚工资谁不乐意啊。 都是城里人才开工资,种地的老农民,要是能月月发工资,那还不得美出来鼻涕泡。 比如王大拿的儿子王小龙,现在就挺美,因为他也能上班了。 跟他一起的,还有老支书的孙子田大宝,这哥俩在水库负责打渔,然后用四轮子把鱼运到县里,平时没事,再看看水库。 就这些工作,每个月工资三十块。 三十块钱啊,都赶上县城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水库里面的两条小船,这回也终于能派上用场,以前李卫国负责打渔,这小船和渔网都是摆设。 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拉鱼用的运输工具,用马车肯定不行,离县城六十多里地,够马车跑一小天的了。 李卫国干脆又叫田大贵出钱,买了一辆小四轮,车斗里装一个抗旱的大水罐,水罐上连着一套简单的供氧设备,也就不用李卫国回回都浪费他身体里面的白光了,这玩意自然恢复太慢。 这样一来,李卫国的水库又多了四名帮手,王小龙和田大宝主要负责打渔送鱼;然后王燕和徐明亮,在县城负责卖鱼。 算算工资,四个人,一年多支出两千块。 不过这个倒是在李卫国的承受范围之内,等步入正轨之后,他就能腾出身子。 不知不觉到了七月末,县城的农贸市场,在八月一号正式开放。 月底这天,王小龙他们也开始第一次捕鱼作业,都练了半拉多月,也终于正式上战场。 正赶上放暑假,不少小娃子都跑来瞧热闹,平时他们也天天在水库这边洗澡,一个个晒得都跟黑泥鳅似的。 农村的淘小子,夏天到野外洗澡是常事。 家里大人也管,可是看不住啊。 不过大人也有招,孩子回家,就把孩子拽过来,用手在胳膊上挠两下,如果全是白道子,那就证明洗澡了,拿着笤帚疙瘩抽一顿,就算挨打,小娃子们还是照样下水玩儿。 等到了今年,孩子们下水洗澡,大人就不怎么管了,不过必须是在水库这边。 因为水库这边,有好几窝水獭,看到娃子下水,水獭就游过来凑热闹。 真有小孩子在水里发生意外,就会被水獭给驮到岸上,肯定没生命危险。 所以一到放暑假,这些淘小子,就基本长到水库这边了。 现在正好是农闲,大田都铲蹚完毕,麦秋还没到,有不少大人,也来瞧热闹,顺便帮帮忙啥的。 王小龙和田大宝两个人坐上小船,还有王大拿,也站在船头指挥;另外一条船里,是李卫国领着一伙人。 这伙人不是干活的,都是来看热闹的,有李小梅和李小鹿,还有吴小玉和王燕这些人。 王大拿手里还掐着旋网,后面俩小伙子划着船,小船在水面冲开一条线,向着水库深处划去。 “等等俺们啊!”后面噼里噗通的,一群半大小子施展着狗刨,紧追不舍。 “噜噜噜!”李小梅朝着他们做鬼脸,这帮淘小子,一个个连裤衩子都不穿。 李卫国连忙吆喝:“都在岸边等着,不许去深水的地方!” 有两个淘小子不甘心,还想继续跟着,结果水里冒出来好几只水獭,将他们拦住。 原本是三只水獭,开春之后,又来了好几窝,现在总数已经十多只了。 “俺先开开胡!”王大拿嘴里一声吆喝,手中的渔网撒出去,唰的一声,落入水中,标标准准的一个大圆圈。 会撒的撒个圆儿,不会撒的撒个扁,王大拿不愧是大拿,山上水里,样样精通。 山狸子动作快,王大拿最厉害的本事,就是用渔网能罩住山狸子。 随着他把渔网收上来,三四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也在船舱里扑腾,乐得李小梅她们直拍巴掌。 “这水库里的鱼还真够多的。”王大拿也赞了一声。 他撒网就是过过瘾,每天捕鱼,当然不能指望这个,还得用挂网。 挂子昨天就下好了,一共十多片儿,每天划着船起一遍挂子,应该就够用了。 王小龙把船划到最近的一片挂子,拔起当标记用的杆子,然后就慢慢将挂子拉出水面;后面的田大宝慢慢划着船。 “上鱼啦!”李小梅眼尖,挂子还没出水呢,就看到网里裹着一条大鲶鱼,足有三四斤的样子。 第一次收获,王小龙也比较激动,熟练的把鲶鱼从挂子上摘下来,结果这野生的大鲶鱼十分凶悍,张嘴就把他的手给咬住了。 鲶鱼的大嘴有细密的尖刺,疼得王小龙妈呀一声。 王大拿连忙用俩手捏住鱼嘴,使劲往中间一压,王小龙这才把手给抽出来,手指都被咬出血了。 “干活小心点,安全第一。”王大拿嘴里教训着儿子,这水里的鱼,有的牙尖嘴利,有的身上有尖刺,大意不得。 于是他把王小龙换到后边,叫田大宝过来摘鱼。 挂子上的鱼还真挺厚,基本上隔着一两米,就有一两条大鱼。 他们下的挂子,网眼儿比较大,小鱼根本挂不住。 不过也专门有两片挂子是网眼小的,用来挂鲫瓜子之类的。 一片挂子没摘完呢,那边小船的鱼舱就装不下了,乐得大伙也合不拢嘴。 “这打渔好像挺简单的。”王小龙都囔一声。 “是国子这水库里的鱼密度大,你到江里试试。”王大拿又开始教训儿子。 几人把小船划到岸边,用大抄子,把船舱里的鱼都弄到四轮子上面的水罐里,估摸着,有三四次,差不多就装满了。 几名村民也上来帮忙,岸上看热闹的村民也都啧啧称赞。 “这鱼真多!” “国子是咋养的?这么多鱼。” 李卫国这条观光船也划到岸边,他乐呵呵地说道:“大伙回去的时候,一人拎一条回去。” “哈哈,还是国子讲究。”村民也都眉开眼笑。 他们家里来亲戚啥的,只要跟李卫国说一声,肯定叫他们整条鱼,回家待客。 “走,咱们都上去,别耽误大拿叔他们捕鱼了。”李卫国先跳下船,然后张开手臂,把吴小玉接到岸上。 接着是王燕他们,最后船上就剩下了李小梅和李小鹿这俩小的。 李小鹿瞧瞧岸边洗澡的那些小娃子,她眨巴两下眼睛,然后就脚下一滑,栽进水里。 “哎呀,小鹿别害怕,姐来救你啦!”小当家更会演戏,嘴里吆喝着,噗通跳进水里。 很快,这俩小丫头就被水獭给顶着,露出水面,还朝着李卫国嘻嘻笑呢。 李卫国也哭笑不得:“玩一会就上来,衣服自己洗!” 等水罐里面的鱼装满之后,徐明亮就跳到车上,他早就学会开四轮子了。 事实上,这个技能,大馒头屯一大半年轻人都学会了,都憋着以后也买小四轮呢。 李卫国也跟着坐到车上,一路突突突的,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县城。 一直开到市场里面,王燕和李玉梅听到动静,跑出来迎接。 李玉梅考完试,就在这边帮忙;李卫国估摸着,四妹是想在第一时间,拿到录取通知书,因为她的通知书是邮递到学校的。 王燕把准备好的大洗衣盆拿出来,用大抄子从水罐里面开始舀鱼。 水罐上面的开口,直径也就一尺多,那些大鱼都得顺着才能兜出来。 还不错,个个都包活,李卫国为了试验,并没有用自己的本事,毕竟他以后也不能每天都跟着运送。 几个人一趟一趟的,把鱼抬进屋,倒进大水槽子里,这水槽子占了多半个屋地,装个百八十条大鱼,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着那些鱼类在水槽子里边游动,没有一条翻白的,李卫国也彻底放心。 瞧瞧王燕和四妹,鞋子都湿了,李卫国这才想起来,还得买几双胶皮靴子,不然的话,天天在这种环境里,非得做病不可。 “国子,吃完饭再回去,都做好了。”王燕把李卫国和徐明亮让到另一件屋子,这边有灶台和炕,吃住都没问题。 吃了口饭,李卫国叫徐明亮自个回去,再拉一趟就行了。 他则留下来安顿这边的事情,怎么也得弄个招牌啊,不然谁知道你这里是卖鱼的。 这年头可没有做牌匾的,都得自个想招。 李卫国去罐头厂那边,找了个大木板,用白油漆涂了一遍,然后再用红油漆写上字,就算是招牌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个这两笔字不咋地,还是找大姐夫写。 正好等徐明亮第二趟回来的时候,大姐大姐夫,还有李小梅和李小鹿也都跟着来了,怎么说这也是家里的一件大事。 开车的也换成了王小龙,他和田大宝,还不知道地方呢,先认认路。 “大姐夫,就写李家鱼行。”李卫国早就把名字取好了。 郑先农点点头,然后拿起了刷子一瞧,竟然是扁的。 这也难不倒他,干脆就写美术字好了。 以前写标语啥的,也用过板刷。 “大姐夫真厉害,就跟报纸上印刷出来的一样。”小当家嘴里又夸个不停,夸得大姐李金梅脸上都跟着沾光。 写完招牌,郑先农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出售各种活鱼。 至于什么野生还是养殖之类,现在的人还真不讲究这些,因为大多数鱼,都是野生的。 就算是水库里面的鱼,也不投喂,环境跟野生差不多。 忙活完了,李金梅看看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坐车回去。 李卫国就直接留在这,毕竟明天是头一天开业,他准备在这照应几天。 李小梅和李小鹿这俩小家伙,也非得留下来帮忙,其实就是想在县里玩几天。 反正小当家也放假了,李卫国就把她们留下,还省得回家捣乱,总往大姐那屋跑。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卫国和徐明亮就去罐头厂。 第二天早上四点,他们就起来,洗了把脸,就直接跑到市场这边,本来还以为挺早呢,结果还是低估了群众的热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美妙的收获 二人来到街口往里一瞧,道边上全都是一个挨一个的菜农。 这些都是街边子的农民,一大早就挑着担子,或者用推车子,把种植的蔬菜运过来出售。 这个月份,园子里的蔬菜基本都下来了,正是好时候。 而早起逛市场的人也挺多,老头老太太居多,手里都拎着帆布兜子,还有提着菜篮子的。 以前买菜啥的,都得去国营的蔬菜商店之类,现在好了,有了农贸市场,蔬菜更新鲜,而且还能讲价。 大伙都苦哈哈地过日子,就算一分两分的,都是能省则省。 李卫国他们俩刚拐进市场,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卖鱼啦卖鱼啦,新鲜的大鱼啦!” 一听这动静,就是小当家。 还真别说,人家说留下来帮忙,真就帮忙。 就像李玉梅,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真抹不开张嘴。 王燕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虽然她性子直爽,但是做生意吆喝,和平时跟人交流,真的是两码事。 最后还是李小梅看出这个问题,她小孩子没那么多顾虑,扯着小嗓子使劲喊。 可惜的是,还是没有顾客进屋看鱼,毕竟在这个年代,鱼和肉,都算高档消费品,不是随随便便想买就能买的。 李卫国来到之后,听王燕说明这个情况,他倒是一点没着急,反倒扯嗓子吆喝起来:“开业大酬宾,今天买鱼的同志,一律享受半价!” 吆喝了几声,立刻有了效果,一个拎着兜子的老人走过来:“小同志,有草鱼吗,多少钱一斤?” 李卫国打量一下老人,穿着灰色的半袖衫,手腕上戴着一块机械表,看样子,应该是退休的老工人,于是笑着点点头:“老爷子,草鱼是五角钱一斤,今天打对折,两毛五分钱一斤。” “那还真不贵,我进屋瞧瞧。”老人迈步进屋,然后就瞧见了大铁槽子,也吓了一跳,“好家伙,这么多鱼!” 徐明亮也拿起抄网:“老爷子,您看上哪条,我给您捞!” “都是活鱼,真不错,就这条。”老人不慌不忙地选了一条,徐明亮捞了好几下,都被那条大草鱼灵活地躲过去。 老人也挺有意思:“嘿,这鱼真欢实,活蹦乱跳的。” 最后还是李卫国接过抄子,一下把鱼抄上来,嘴里问道:“老爷子,我们这里还提供杀鱼的服务,刮鳞开膛,省得您回家拾掇了。” 王燕也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连忙补充道:“是啊,您要是中午就吃,还是我们帮您杀了比较好。” “那敢情好,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态度也好,要是到水产公司,就看营业员的鼻孔喽。”老爷子挺幽默,说起了笑话。 收拾鱼什么的,确实挺麻烦,而且有的人,还不敢杀鱼,所以后来卖鱼的,都有拾掇鱼的服务。 但是现在可没有这茬,国营商店那里,可不惯着你脾气。 这招是李卫国想出来的,卖鱼送服务。 徐明亮接过鱼,照着脑袋来了两下子,然后上秤,四斤还高高的呢,就收一块钱。 然后他熟练地开始刮鱼鳞,刮鳞器也是自制的,用酒瓶子盖,密密麻麻地钉在木头板上,利用瓶盖的锯齿,很容易就把鱼鳞给刮下来。 接着是开膛,把内脏都掏出来,最后把鱼鳔又给塞回鱼肚子里。 如果有鱼籽,当然也要给放回去。 收拾完之后,徐明亮把鱼放到大盆子里涮了一下,往鱼嘴里穿上一截麻绳,叫老爷子拎着。 “真不错,还是你们这里服务周到。”老爷子满意地付了钱,然后乐呵呵地拎着鱼走了。 王燕和徐明亮他们也都挺高兴:“哈哈,这就开张啦!” 李小梅也笑嘻嘻地说了句:“开业大吉,年年有鱼!” 忙了一早上,卖了二十多条鱼,王燕和徐明亮的业务也算是熟了。 算算账,一共收入十八块六毛钱。 刚开始,这就算不错了,等到口碑传播开之后,相信营业额就会不断提升。 再过几年,等有了个体的饭店,以及随着大伙生活水平的提升,需求量肯定会越来越大。 “给我们来十条大鱼!”这时候又来了个大客户。 李卫国一瞧,原来是罐头厂的大师傅,也不由大笑:“不要钱,白送。” 大师傅摆摆手:“那可不成,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该多少钱是多少钱,国子,我认识不少招待所的管理员,到时候跟他们打个招呼,都上你这来买鱼。” 对呀,这个年代,各部门基本都有自己的招待所食堂,组织开会学习啥的,改善一下伙食再正常不过。 李卫国连忙道谢,客户都是这么一点点积累出来的。 这确实是最好的年代,抢先一步,然后你就能步步领先。 一直忙活到上午八点,菜市场的人流这才渐渐稀少,李卫国便张罗着去吃饭。 “我煮点挂面条。”王燕还要自己做。 李卫国摆摆手:“吃口现成的,我看那边有炸大果子的。” 随着市场的兴起,各种小生意也随之而来,不远处就有一家卖早餐的。 一人一碗豆腐脑,雪白的豆腐脑,浇上香浓的欠汁,十分诱人。 还有新炸出来的油条,一尺多长,又酥又脆。 这年月,喝豆腐脑吃油条,那就算比较奢侈了,农村人,没吃过这个的多了去。 就像李小梅,以前就没吃过,更别说李小鹿了,别看人小,愣是吃了一对大果子,喝了一碗豆腐脑。 “真香!”李小梅眉开眼笑地赞了一句。 “那你以后就天天在这跟我卖鱼好了。”王燕也乐呵呵地逗她。 王燕是苦出身,说实话,活了二十多年,吃油条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李小梅眨眨大眼睛,然后晃晃小脑瓜:“我和小鹿都想家啦。” 李小鹿也使劲点着小脑瓜,表示同意。 对小孩子来说,家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比好吃的还重要。 吃完早饭,王燕他们继续回去忙活,李卫国一手领一个,正好在农贸市场里转转。 大多数都是卖菜的,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这些,这年月的蔬菜,不用担心,绝对绿色健康。 也有少数挎筐卖鸡蛋的,鸡蛋篮子里都垫着谷草,李卫国问问价,一毛钱一个。 至于什么日用百货,服装鞋帽这些,暂时还没看到,估计得再过两年。 倒是在街口,看到两个年轻人卖电子表的,穿着背心,俩胳膊上套的都是电子表,正扯着大嗓门,嚷嚷着港岛产的电子表,价格竟然要六十块钱。 一块机械表,也就一百二左右,这个电子表就太贵了。 在李卫国的记忆中,这玩意就是一路降价,到最后五块钱都没人买了。 看着好像是暴利,但这是层层加码之后的价格,除非你直接去南边进货。 而这个年代,普通人真没这个胆子。 想想小当家最喜欢往手腕上画手表,李卫国就走了上去。 一瞧来了生意,其中一个长发青年便连忙搭讪:“哥们,来块电子表,不用天天上弦,看时间又方便,这是港岛产的,知道港岛?” 现如今,港岛就是流行和时髦的代名词。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去过几次。” 长发青年直咧嘴:“哥们,咱能靠点谱不?” 李卫国也不和他争辩:“这电子表在羊城那边的批发市场,价格才几块钱,这样,十元钱一块,我给我妹妹买两块电子表。” “三哥,真哒!”李小梅欢呼一声,然后又使劲摆着小手,“不要不要,太贵了。” 李小鹿也跟着一起摇头,估计她对手表什么的,还没有概念。 卖电子表的两个小青年对视一眼,他们也瞧出来了:人家懂行。 其中那个长头发的青年摇摇头:“哥们,我们是从春城拿货的,到手就四十块钱。” “那就算了。”李卫国虽然想给小妹买表,但是却不想花冤枉钱,明明才几块钱的东西嘛。 不过他嘴里还得安慰一下李小梅:“等三哥送你四姐和小玉姐他们去首都上大学的时候,再给你买好啦。” 李小梅也点点小脑瓜:“三哥,其实我最喜欢你给我画的手表。” 你个小马屁精,李卫国忍不住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 这两个卖电子表的小青年,叫李卫国管中窥豹,看到了经济大潮的波浪,已经开始涌动,然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整个国家。 自信的笑容,在李卫国脸上浮现,他的身上也充满动力。 身旁的两个小不点儿,当然不知道三哥的想法,她们只是高高兴兴地牵着李卫国的手,在三哥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 李卫国在市场这边呆了两天,等到一切步入正轨,也就没他啥事了。 不仅仅是他,就算是王燕和徐明亮,也只不过是暂时在这锻炼锻炼。 李卫国领着俩小不点回到罐头厂,田大贵就乐呵呵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山野菜的货款已经到账一半左右。 现在罐头厂的账面上,已经有将近二百万的本国货币。 这还只是一半,另外一半,按照李卫国的预计,都准备留在国外。 田大贵咧着大嘴哈哈笑:“国子,这钱太多了,咋花啊?” 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多,他万万想不到,山野菜生意这么赚钱,都是好几倍的利润。 李卫国也忍不住开起玩笑:“大贵叔,有钱了,当然是买房子置地娶媳妇,要不您先给我们找个婶子?” 旁边的王军和高大林他们,也都跟着嘻嘻笑。 要说田大贵打了半辈子光棍,现在也算立业,该考虑成家了。 谁知道老田却是一个劲摇头:“不中不中,现在看俺有钱了,倒是有不少扑上来的,俺穷的时候,咋没人搭理俺呢,所以这些都不中。” 话糙理不糙,能有这种想法,证明田大贵还没飘。 李卫国也点点头:“大贵叔,那就先不着急,早晚有合适的,咱们先说说花钱的事儿,我打算先把咱们的野菜厂扩大规模,再建两个分厂。” 大伙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们现在也都尝到甜头,知道山野菜这一行,大有可为。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国子,你说咋整就咋整。”田大贵当然没意见,他也知道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幌子,发展和规划之类,全靠李卫国呢。 李卫国走到墙上贴着的一幅地图前面:“咱们东北,山货主要集中在大小兴安岭和咱们这边,这几年往南韩和岛国出口的山野菜也在不断增加,现在正是咱们掺和一脚的好时候。” “下一步,我们就准备在另外那两个地区,也尽快建设分厂,然后辐射到各个林区,咱们的产业才能飞速壮大。” “如果最终能掌握山野菜和其它山货贸易的话语权,那就厉害了,利润都是数以亿计!” 这番话叫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原本大伙都有点沾沾自喜,感觉罐头厂赚了大钱。 但是跟李卫国描述的蓝图相比,那就实在不值一提。 “国子,你就说咋干,俺们都听你的!”田大贵也激动起来,感觉浑身又充满动力。 李卫国又重新在桌子前面坐下:“大贵叔,罐头厂这边现在已经稳定,下一阶段,你就领几个人,先去龙江那边考察,争取早点把架子搭起来。” 说完他又望望王军和高大林他们:“你们都跟着大贵叔,以后那边的分厂,就得你们支撑。” 锻炼了一年,也该撒出去独当一面了,虽然还缺乏一些历练,不过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只要敢闯,就能闯出一番天地。 王军等人也对视一眼,全都满脸激动,他们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随后李卫国又给他们圈定几个主要的林区,划定考察的大致范围,免得瞎跑。 有田大贵外商的身份,还有启动资金,以及后续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李卫国当然有信心。 然后李卫国就搭乘送鱼的四轮子,颠颠哒哒地回到大馒头屯。 “回家喽!”李小梅迈着小短腿,朝着家里跑去,李小鹿在后面紧跟着,还摔了个前趴子,不过爬起来继续跑。 看来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是没有家的吸引力大。 俩小丫头回到家,先各屋里全都走一遍,然后李小梅这才出门寻找小伙伴。 她带回来不少糖呢,要跟王小雪她们分享。 李卫国也去鹿场转悠一圈,然后就又恢复原来的生活,每天闲着没事,就去大江里面游逛。 现在是丰水期,江里鱼类活动也最旺盛,是他引鱼的最佳时期。 不知不觉,时间进入八月份,这天中午,李卫国刚从水库回家,就听到当院的李小梅大叫一声:“四姐回来啦,卫红姐,你也回来啦!” 李卫国连忙出门,只见李玉梅正抱着李小梅转圈呢,还有张牙舞爪的葛卫红,也抱着李小鹿往天上扔,后面还跟着笑吟吟的吴小玉。 李卫国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脱口问道:“通知书来啦?” “三哥!”李玉梅放下小当家,直奔李卫国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眼泪噼里啪啦掉到李卫国的胳膊上。 “哈哈哈,太好了,你们终于能够金榜题名啦!”李卫国也大笑起来。 “郑大哥考上了,小玉和玉梅也都考上啦,还有我,也考上啦!”葛卫红手里挥舞着几个信封,使劲跳着,瞧她那样子,好像要飞。 李卫国轻轻拍着四妹的后背:“咱家终于出大学生啦,玉梅,你是咱们家的骄傲!” 李玉梅抹抹眼泪,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多年寒窗苦读,一朝得偿心愿。 这其中的艰辛和努力,她自己最清楚。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三哥,领着她摆脱了最大的障碍,才有了今天最美妙的收获。 这时候,大姐和大姐夫,也一起回来,李小梅直接跑过去:“大姐夫,你考上啦!” 郑先农使劲推了一下眼镜,然后激动地抓住李金梅的手。 “小梅,通知书呢!”李金梅也急火火地问道。 李卫国一挥手:“走,咱们进屋慢慢看。” 桌上,几封录取通知书静静地摆放成一排,都是朴素的牛皮纸信封,每一个,都代表着无限的希望,代表着莫大的成就。 “华清大学,这个是四姐的。”李小梅拿起来一个信封,乐呵呵地递到李玉梅手上。 信封的落款,是印刷字,新红的大字,还有那独特的字体,小当家能认出来,实属不易。 李玉梅双手接过信封,然后紧紧抱在胸前,眼泪又一次落下来。 李金梅则拉起她,一起走到相框前面,朝着父母的合影深深鞠躬:“爸,妈,玉梅考上大学了,是华清!” 说着说着,李金梅也哽咽起来,抱着四妹,一起痛哭。 李卫军和李卫国哥俩也站在他们身后,眼睛里也同样湿润起来。 李小梅和李小鹿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是也一起走过去,紧紧拉着大姐和四姐的衣襟。 李金梅使劲抹抹眼睛:“不哭了,不哭了,这样大喜的日子,咱爸咱妈也看着咱们笑呢!” 好半天,他们这才收拾情怀,重新坐在桌前。 李玉梅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朴的入学通知书,像是姓名、地址等等,都是手写的,最下面,盖着学校鲜红的印章。 看着最前面那“李玉梅”三个字,四妹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好好留着,这个值得珍藏一辈子。”李金梅叮嘱一声。 “东北农业大学,这个是大姐夫哒!”李小梅又拿起一个信封。 郑先农的双手也激动得有些颤抖,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他的愿望,也终于实现。 “这个是小玉姐姐的。”李小梅又拿起京大的通知书。 吴小玉也站起来,双手接过,然后朝着大家鞠了个躬,随即眼圈一红,泪珠也开始滚落。 “剩下这个是我的,嘻嘻,首都东方歌舞团,我厉害!”葛卫红则直接把最后一个信封抢到手里,在大伙眼前显摆。 屋子里顿时充满欢乐的气氛,李小梅也一个劲点头:“卫红姐真厉害啦。” “那还得感谢你呢。”葛卫红把李小梅抱在怀里,贴着她的小脸儿,“面试的时候,你猜猜我唱的什么歌?” 嗯,李小梅眨眨大眼睛:“是《采蘑孤的小姑娘》!” 葛卫红使劲点头,戳戳李小梅的鼻尖:“咱们小梅最聪明啦!” 小当家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应该感谢我三哥,这首歌是三哥教我唱的。” 葛卫红当然知道,也来到李卫国身前:“国子哥,谢谢你。” 说起来,他们几个能顺利考上大学,李卫国的贡献还真不小。 李卫国乐呵呵地摆摆手:“等以后你成了大歌星,别假装不认识我们就行。” 葛卫红顿时恼了:“我现在就不理你啦。” “行了,先吃饭,等明天好好庆祝一下。”李金梅赶紧张罗吃饭。 郑先农也插话道:“正好有几位知青也要回城了,咱们欢送欢送。” 他们这一批知青,一共十三个人,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命运却各不相同。 吴小玉他们几个考上大学,还有的在当地成家或者定亲,还有林青和鲁大龙这些,选择留下来。 甚至还有一名知青,将她的青春永远留在这里…… 等到下午,几个人考上大学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最高兴的是老村长,到知青点找了一圈,没看着吴小玉他们,就直接来到李卫国家里。 进屋一瞧,好家伙,屋里足有二三十人,正在那扎堆唠嗑呢。 “村长爷爷来啦,快坐。”李卫国把老村长让到炕沿边上,大伙起身让座。 老村长也没急着坐下,目光一扫,看到郑先农和吴小玉他们几个,老村长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几个娃子,给咱们大馒头屯涨脸啦!” 虽说郑先农他们是知青,但是户口都落在大馒头屯,这个假不了。 王队长也在场,他也乐呵呵地说着:“咱们大馒头屯,这回算是破天荒喽,一下子出了四名大学生,给孩子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李卫国也立刻转达田大贵的意思:“大贵叔都说了,以后凡是咱们大馒头屯的孩子,考上大学的,学费啥的他全包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答应你 这下子,屋子里的村民也都激动了,他们本来就无比羡慕,现在更觉得有了奔头,回家之后,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孩子,要是也能考上大学,那祖坟就冒青烟喽。 就算不说吴小玉他们几名知青,还有李玉梅呢,这个可是大馒头屯土生土长的大学生,一点不掺假。 “俺家二丫头今年初中毕业,学习还行,考上高中了,本来俺不打算叫她念书,现在看,还得接茬读书。”刘罗锅也立即表态。 这时候的农村,真不怎么重视孩子的学习,一般都是能认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成。 孩子们多数小学毕业之后,就回家干活,家里的丫头就更是这样。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估计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大馒头屯的学风,也会由此改变。 大伙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呢,就看到两辆吉普车开到李卫国家门口,车上呼啦啦下来一大帮人。 公社的大胡子孙书记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刘县长等人。 李卫国连忙带着人迎出去,一通握手,一介绍才知道,这里面有县里教育局的领导,也有一中的校长,都是来道喜的。 教育局的局长,代表县里,给李玉梅和吴小玉等人送上了表彰信。 他们县,还是第一次有人考上华清和京大呢。 这年头,对大学生非常重视,就比如他们县里,根本就捞不着毕业的大学生,弄到几名大专和中专的毕业生,那都能乐够呛。 本科的大学生,基本都留在大城市了,尤其是清北这类顶尖的,毕业后,不少人都进入部委。 而对地方县城来说,这都是一笔巨大的资源,本乡本土的,以后也能有个照应。 说白了,跟古代一个道理,有考中科举的,地方官都是登门拜访,送钱送物。 郑先农代表几个人,向领导表示感谢。 而李卫国则连忙张罗酒席,好在园子里有菜,冰箱里还有肉,水库里有鱼,再加上各种禽蛋,很快就准备了几桌丰盛的酒宴。 县乡村三级领导,还有知青们都济济一堂,连县城的王燕他们几个,也都回来祝贺。 原本还想这几天把知青们都找来,一起吃顿饭呢,正好今天人都齐了。 也没都到场,高大林跟着田大贵他们去了龙江那边。 一共摆了四桌,知青们一桌,县里领导一桌,还有村民和李卫国的家人又坐了两桌。 都倒上酒,刘县长率先说道:“首先我代表松江县的父老乡亲,祝贺郑先农、吴小玉、李玉梅和葛卫红四名同志,光荣地考上重点大学,你们是我们县的骄傲!” 大伙使劲拍着巴掌,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刘县长继续说道:“希望几名同志在今后继续努力学习,成为栋梁之才,请同志们放心,咱们家乡,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大家一起举杯,连吴小玉他们几个女同志,也都跟着一起喝。 酒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郑先农平时不喝酒,喝了两盅,就红头胀脸的不胜酒力,显然是醉了。 醉就醉了,也该放松放松。 随后郑先农等人纷纷向大伙敬酒,场面顿时更加热烈。 郑先农确实没啥酒量,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大了。 好在有李卫国在旁边帮衬着,也没出什么笑话,可是别人却闹出笑话。 一位方面大耳的领导,忽然开口道:“大学生都是最宝贵的资源,将来肯定要留在首都那样的大城市,为建设添砖加瓦,所以我们不能拖后腿,那些结婚的订婚的,县里可以给你们开证明,解除婚姻关系和婚约,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之中!” 这话一说,热热闹闹的屋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大伙的目光,都投向了郑先农和吴小玉。 这种奇葩的事情,在当时还真发生过,去年有一名复读的学生考上了大专,也是农村的,定亲都早,本来他已经定亲,结果愣是在县里的支持下,去女方家里退亲。 那女方的老爹也不是吃素的,表面答应公社的领导,不过在把领导送走之后,立刻就把准姑爷给关到家里,就跟关监狱似的,门窗都锁好,不许出入。 而且他还把自个的闺女给一起关到屋子里,每天送水送饭,愣是关了小一个月,等放出来之后,孩子都有了,生米煮成熟饭。 这件事闹得很是轰动,一时成为笑谈。 想不到的是,在今天这种场合,这位领导又老调重弹。 李卫国打量一下刚才说话的这位,记得介绍的时候,是县里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赵仁。 对这位,李卫国也素有耳闻,就是他们公社走出去的干部,是赵家人里面掌舵的。 他和去年冬天被李卫国扳倒的公社武装部的赵信,都是一个家族。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李卫国也就当耳旁风,可是出自赵仁之口,那他就得琢磨琢磨对方的用心了。 “老赵啊,今天不说这些,来,喝酒。”刘县长连忙打圆场。 赵仁却继续一脸正经的模样:“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嘛,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大学生的前途,那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说完之后,他又换上一副笑脸,望着郑先农:“郑同志,组织上了解你的情况,你年龄比较大,迫不得已才在农村找对象结婚,你放心,有什么诉求,组织上肯定为你做主!” 因为喝酒的缘故,郑先农满脸通红,他用手使劲一推眼镜,结果力度没掌握好,直接把眼镜给推掉了。 他索性也不管,嘴里喘着粗气,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地指着赵仁:“我现在很好,我和妻子相亲相爱,我们很幸福,要是叫我和金梅离婚,那这个大学,我就不上啦!” 赵仁也想不到,他竟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所以有点蒙。 他在县里觉得自己挺牛,放大眼光的话,其实就是个小吏,就像现在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走出校门,级别都比他高。 所以他也只能忍着,嘴里辩解:“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别激动。” “老郑!”李金梅冲过来,一把拽住郑先农的胳膊,“走,回咱们那桌,吃点饭,压压酒。” 她的眼睛有些泛红,刚才郑先农的话,令她心中激荡不已,这才是值得自己珍惜一辈子的男人。 李卫国心里也默默地为大姐夫叫了一声好,然后笑着说道:“我代表家人,谢谢领导的关心,个人问题,我们都会处理好的,来,我敬大家一杯。” 言下之意,就是没你啥事,别瞎掺和,赶紧一边凉快去得了。 “就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赵广定嘴里也都囔一声,然后大声嚷嚷,“喝酒喝酒,这么高兴的日子,别坏了心情!” 老赵可不管你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他最怕的领导,就是村长,那是他舅,真敢揍他。 赵仁也不好再吭声,不过心里却默默记下这笔账。 刘县长他们又喝了两盅酒,就起身告辞,天黑之前,还要赶回县里呢。 公社的孙书记也跟着一起回去,临走的时候,还使劲拍拍李卫国的肩膀。 送走了领导,大伙更加无拘无束,全都开怀畅饮。 赵广定吆五喝六的,和王大拿他们划上拳了。 李卫国则坐到知青这桌,给大伙都倒了一盅酒:“这杯我敬各位,以后无论身在何方,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不要忘了咱们大馒头屯,这里是大家的第二故乡。” 众人也都一脸激动,那几个要回城的知青,更是一仰脖,一饮而尽。 “喝,以后放假,我还会回来的。”葛卫红也明显喝多了,脸上跟贴了大红布似的,再喝完这盅,直接趴到桌子上,被李金梅给拽到炕上。 剩下的知青,也好不了多少,最后基本全都喝多了。 这段难忘的岁月,最后都彻底融入酒中。 他们并不知道,这份感情,这份牵挂,就像老酒一般,越陈越浓。 李卫国倒是没事,他平时虽然不怎么喝酒,但是在他不想喝醉的时候,却基本喝不多,因为他可以用白光帮助自己解酒,可以引导着酒精,迅速从汗液蒸发。 把知青们都送回知青点,李卫国也准备去鹿场那边值班。 刚出村,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只见吴小玉脚步踉跄地追上来。 这丫头今天也有点喝多了,脸上倒是不红,不过白得有点吓人。 李卫国连忙搀住她的胳膊,他没有埋怨吴小玉,因为他知道,在今天这个场合,吴小玉有太多的喜悦和伤感。 只是这样悲喜交织,对身体可不好,李卫国架着她:“走,回家喝点蜂蜜水。” 吴小玉却摆摆手,然后朝水库那边指了指:“咱们走走。” 李卫国也就点头答应,反正水库的房子里,也有王大拿割回来的蜂蜜。 夜风习习,蛙声一片,俩人相互搀扶着,向远方走去。 “国子,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吴小玉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想必是赵仁的话,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儿。 “小玉,不用在意别人的。”李卫国嘴里轻声安慰着,索性背起吴小玉。 到了鹿场这边,天也快要黑了,今天是赵广定在这值班,他没喝多,还知道给梅花鹿加点料。 如今草木旺盛,梅花鹿也不怎么需要喂食,主要是晚上给母鹿加点精料,免得喂养小鹿的时候,奶水不足。 “广定叔,你今晚回家睡。”吴小玉挣扎到地上,对着赵广定说道。 这丫头,平时可不敢说这种话,都是酒精给刺激的。 老赵卡巴两下眼睛,想说点啥,又怕吴小玉不好意思,就嘿嘿两声,点头答应。 临走的时候,还拍拍李卫国的肩膀,轻声说道:“国子,悠着点。” 李卫国扶着吴小玉进屋,直接把她放到炕上,然后冲了大半碗蜂蜜水,喂着她喝下去。 吴小玉脸上,也终于渐渐有了一些血色,她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卫国,嘴里絮絮叨叨:“国子,今天我把一切都给你,都给你。” “你个傻丫头,都成醉鬼了。”李卫国揉揉她的脑袋。 吴小玉顺势把脑袋枕着李卫国的腿上,继续含湖不清地说着:“卫红回首都,去我家了,我爸爸终于回来啦,也重新开始主持工作,嘿嘿……” 这姑娘傻乐一阵,李卫国轻轻帮她揉着脑袋,这确实是好事,难怪小玉这么高兴。 “国子,我妈妈还问了不少你的事,卫红估计啥都说了。”吴小玉继续说着,她以前写信,已经跟家里说明情况。 李卫国也笑着摇摇头,以葛卫红的性子,心里是肯定藏不住话的。 “我妈叫卫红给捎过来一封信,叫我退亲,国子哥,我从小到大,都听父母的话,但是这次我谁也不听。” 吴小玉勐的伸出双臂,搂住李卫国的脖子,紧紧地搂住:“国子,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身子,滚烫滚烫的。 李卫国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这丫头喝多了,而是另有隐情,家里施压了。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在外人眼里,李卫国就是一个农村小子。 “小玉,我答应你。”李卫国笑着抬起手,把吴小玉重新放到枕头上,然后有节奏地拍着她。 他也想和吴小玉有所突破,但绝不是现在。 “国子……”吴小玉嘴里念叨着李卫国的名字,不知不觉昏昏睡去。 “你个傻丫头。”李卫国轻轻戳了下她的鼻子,然后也合衣睡下。 第二天,李卫国早早就起来,发现大姐他们已经开始喂鸡。 赵广定也来了,正在把鹿群从栏里赶出来:“嘿嘿,国子,这下你媳妇飞不了?” 李卫国只是笑笑,然后拿着铁锹,开始清理鹿栏里面的粪便,把一挑挑的粪便都挑到粪堆,堆放起来,留着积肥。 吴小玉也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红红的,去帮着李金梅他们喂鸡。 瞧着吴小玉从屋里出来,李金梅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意,说啥也不让吴小玉动手,把她给撵回家。 看来大姐是误会了,李卫国也没有太在意,又去江里引鱼。 水库上,王大龙他们俩,已经架着小船,开始捕鱼。 清晨鱼类比较活跃,也是他们干活的好时候。 鱼行开业也有半个月,情况越来越好,现在每天的营业额,都在百元左右。 这是一项细水长流的生意,一个月就两三千,一年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能赚上两三万。 忙活完鸡场这边的活计,李金梅就回家准备:给丈夫和四妹做行礼,被褥都是新的,还用缝纫机做了被罩。 这个还是李卫国的提议,因为现在的农村可没有被罩,布料紧张,能有被里被面就不错了,顶多缝个被头,可以方便拆洗。 李金梅挺细心的,吴小玉和葛卫红也跟着沾光,都得了一套新行礼,把葛卫红给乐够呛。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这丫头还张罗着多带点山货,到时候给团里的老师打进步。 就在忙忙碌碌中,一年一度的麦秋也正式开始。 想想去年的涝套雨,大伙都心有余季,所以都起早贪黑,赶紧收自个家的麦子。 还好今年都是大晴天,顺顺利利把小麦收完。 大伙脸上都带着笑容,小麦长势喜人,估计等打出来之后,产量能挺高。 今年分田到户,除去交任务粮的,估计能剩几麻袋小麦,打出来千八百斤的白面。 这放到以前可不敢想,非得好好整几顿大馒头,叫老老小小都吃个够。 割下来的小麦又晾晒几天,就有人家等得着急,开始打小麦。 这会儿可没啥机器,都是手工,耗时耗力,但是大伙偏偏干得无比起劲。 “亩产两袋半!”第一个打完的谢老抠,汇报了产量。 这里说的当然都是麻袋,装小麦的话,一只麻袋大概能装一百八十斤左右,两袋半,可不少了,亩产四百多斤,奔着五百斤去了。 一般人家,最少都要种上五六亩小麦,产量超过两千斤。 这消息传出来,大伙都乐了,也纷纷开始打场,基本上,亩产没有低于四百斤的。 搞得王队长也纳闷:“邪了门啦,往年累死累活,也打不上两麻袋啊,亩产三百斤顶天了!” 这些数据,都要记录在桉,因为他们这边是试点,最后还得向公社汇报呢,公社再报到县里。 李卫国知道,小麦的差别还不算大,等到高粱玉米黄豆这些下来,那产量提高得更多。 农民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绝对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不过呢,李卫国家里今年没种小麦,另外还有王大拿和赵广定以及徐大舌头等村民,家里也没种小麦,他们全是水田。 没种也不要紧,今年可以出钱买啊,小麦的价格,也才一毛多,最高等级的才一毛四分钱一斤。 往年粮食全都上交,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今年不同了,大伙交完任务粮,剩下的可以自行处理,虽然开始这几年,还是都卖到粮库,但是价格不一样啊,能多卖钱。 王队长家小麦种得最多,十亩地的,李卫国就买了几麻袋小麦,留着打面粉。 价格,就按照粮库的收购价格来。 不过给钱的时候,队长婶子说啥也不要:“国子,等你们大米打下来,就用这个换大米。” 李卫国琢磨一下,也成,于是也就不提钱的事。 至于王大拿他们,也都在别人家直接买小麦,都按照一毛四分钱买的,算是最高价。 赵广定直接买了一千斤小麦,说是以后天天吃白面大馒头。 一千斤小麦,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有三个月工资够了。 到时候大米吃自己种的,不用花钱,一年下来,工资钱就能剩好几百,咋花都够用。 李卫国还开着四轮子,领着几个人,去公社的米面加工点儿,把这几家的小麦都磨成面粉。 这边的小麦,大概能出七个头的面粉,也就是去了麦麸子这些,最后能出百分之七十左右。 一共得过三遍箩,中间那遍是最好的,留着包饺子烙饼,剩下的掺和到一起,留着蒸馒头。 麸皮之类,就装回家喂猪喂鸡,都是上好的饲料。 小麦分到各家之后,把大伙都高兴坏了,整个屯子里,都弥漫着蒸馒头散发出来的香气。 大伙都吵吵:种了大半辈子地,还是头一回像今年这样,能敞开肚皮吃白面的。 李卫国家不缺油,所以干脆烙油饼,大锅底下烧着柴火,一张张大油饼烙出来,然后用刀切成四份,油汪汪,香喷喷。 “大姐,给我烙一张糖饼!”李小梅一边烧火,嘴里一边嚷嚷。 李金梅也乐呵呵地给她和李小鹿烙了一张糖饼,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吴小玉和葛卫红他们,这些天也基本都在李卫国家里吃,随着几名知青回城,知青点已经散伙了。 “国子,明天叫他们送鱼的时候,给王燕姐那边也送一袋面粉过去。”李金梅想得周到,刚夹起来一块油饼咬了两口,然后就跑到外屋地,干呕起来。 这下把大伙都紧张坏了,连忙跟过去查看。 李卫国倒是想到一件事:“回头把五奶奶请来,给大姐号号脉。” 呀呀呀,李小鹿的小手也比比划划的,这段时间,接触长了,大伙也能看懂一些她独特的手语。 “哇,金梅姐真怀孕了?”葛卫红嘴里咋呼起来。 郑先农最是紧张,饭也不吃,直接去请老太太。 不大一会,就见他背着五奶奶,大步流星跑回来。 老太太伸手给李金梅搭搭脉,然后就一个劲点头:“大梅啊,你这是有喜啦。” 哈哈哈,郑先农拉着李金梅的手,就知道傻乐了。 其他人也都一脸欢喜,李卫军连忙叫大姐以后不要去鸡场那边,反正有林青照顾呢,大姐就好好在家里养胎。 “哪有那么娇气。”李金梅也笑吟吟地摆摆手,感觉她俊俏的脸上,又多了一分母性的光辉。 说完之后,她就拉着五奶奶也上炕吃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们到底想干啥? 老太太也不客气,她家可舍不得浪费油来烙饼。 等吃完饭,李小梅领着李小鹿跑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回来,用衣襟兜着不少小果子。 果子只有手指甲大小,青绿色,偶尔也有两个深红色的,果子中间有脉络,好像把果子分成一瓣一瓣的,所以俗称灯笼果。 “大姐,你多吃点。”李小梅乐呵呵地说着。 葛卫红连忙拿来一个小盆儿,用水清洗一遍,放到桌上。 然后她自己也拿起来一个塞进嘴里,很快就龇牙咧嘴:“啊,啊,太酸啦!” 灯笼果最大的特点就是酸,吃过的,看到这种果子,嘴里就冒酸水,比望梅止渴还厉害。 不过李金梅吃着倒是正合适,她伸手拍拍李小梅和李小鹿的小脑瓜,感受到来自妹妹的关爱。 李卫国也捏了个灯笼果尝尝,还是童年的滋味,他嘶嘶哈哈一阵,这才说道:“大姐,怀孕是大事,虽说不能整天闲着,但是千万别干重活,每天去鸡场那边熘达熘达,动动嘴就成。” 对,郑先农也一个劲点头,结婚俩多月,妻子就怀孕了,对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就要去读大学,不能天天陪在妻子身边,内心挣扎了一阵,郑先农拉过李金梅的手:“大梅,要不我先休学一段时间,好好在家陪你。” 李金梅一听立刻炸毛了:“那可不行,家里有卫军卫国,还有小梅小鹿陪着,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完成学业。” 郑先农立刻不吭声了,轻轻拍拍李卫国的胳膊:“国子,只能辛苦你们啦!” “大姐夫,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李卫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难免舍不得分开。 好在春城离着不算远,偶尔还是可以回家一趟的。 “大姐夫,你就放心,有我们呢。”李小梅也下保证,她和李小鹿,最喜欢跟大姐一起睡,这下好了。 郑先农也笑了:“好,咱们家小梅最能干,一定能照顾好你大姐的。” 正说着呢,窗户下走过几个人,李卫国连忙迎了出去。 原来是村会计谢老抠,后面还领着一对中年男女,瞧那穿戴,就不是农村人。 李卫国把人让到屋里,在炕沿上坐了,李小梅给客人倒上水,谢老抠就介绍说:“国子,大梅,这是我叔伯弟弟,在县里粮库上班,是副主任,这是我弟媳妇。” 粮库主任可是肥差,难怪这位谢主任挺着个大肚子,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比较瘦,想找个胖子都不容易。 “冒昧来访,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谢副主任嘴里客气着,他老婆就从一个提包里往外掏东西,两瓶酒,两瓶罐头,还有两包槽子糕,最后竟然还有两个铁盒的麦乳精。 如今麦乳精可是刚刚兴起,算是高档商品了。 “您太客气了,我们无功不受禄,东西您还是收回去。”李卫国知道谢老抠的为人,不知道这玩意是否遗传。 再说了,他家也不缺这些东西,对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那个妇女也长了一张巧嘴:“这不是听说你家出了俩大学生嘛,这是大喜事,当然要祝贺一下。” “您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李卫国隐隐能够猜到一些对方的来意,所以也不那么客气。 谢副主任瞥了谢老抠一眼,谢老抠脸上挤出假笑:“国子,是这样,郑知青这不是考上大学了吗,俺觉得,郑知青要是上了大学,就得和大梅两地分居,你说这两口子一个东一个西的,感情慢慢不就澹了嘛。” 这时候,那个妇女也接过话茬:“就是,听说大学里面啊,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郑知青又这么优秀,肯定有女孩子追的,到时候万一出现点意外,那反倒不美,是不是?” 李金梅也意识到什么,脸色也冷了下来:“你们到底想干啥?” 那妇女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大团结:“这是五百块钱,郑知青上大学的名额,能不能让给我们?” 果然被李卫国猜中,这是想要冒名顶替上大学的。 在这个年代,因为户籍管理还十分不完善,漏洞比较多,所以这种顶替别人的名字上大学的事情,还真不少。 更有甚者,直接利用关系,把录取通知书截留,然后给自己家的孩子办假户口,就这样堂而皇之上大学,而真正考中的人,竟然毫不知情。 “不行!”郑先农这样的老实人都急了,嘴里大吼一声。 李金梅也摆摆手:“你们走。” 谢副主任嘿嘿两声:“嫌钱少的话,我们可以再加钱,八百,一千,一千块总行了?” 李金梅直接抄起炕上的笤帚:“我的养鸡场,一个月的鸡蛋鸭蛋就能卖一千块,谁稀罕你们的臭钱!”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用笤帚在炕席上划拉,这是扫地出门。 “你们……”谢老抠三人只能狼狈地起身往外走。 “把你们的东西都拿上,我们可不敢收。”李卫军也沉着脸,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塞进谢老抠怀里。 李卫国也不客气:“别说我们家不缺钱,就算真没钱,也不干这种事,有这个时间,把自己孩子好好教育着,自己堂堂正正考上大学,别想这些歪门邪道。” 几句话,说得谢副主任脸色铁青,气得直喘粗气。 他堂堂粮库副主任,到哪都有几分面子,啥时候被人扫地出门过? 出了李家的院子,谢副主任依旧愤愤不平,他老婆也不甘心:“呸,有啥好得瑟的,不就是考个破大学嘛,这种不开眼的,活该一辈子受穷!” 谢老抠支吾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弟妹啊,这老李家,还真不缺钱,他们家大梅养鸡,李卫军养奶牛,李卫国更厉害,又是种水稻又是承包水库的,去年光是卖鱼,估计就能赚个万八千的。” 他本来还琢磨着,把这件事帮忙办成,肯定能捞点好处,现在看是白忙活了。 那个妇女嘎巴几下嘴,终于不再吭声。 谢副主任则愤愤地回头望了一眼,满心不甘地离去。 “还真是啥人都有!”屋子里,李金梅依旧气呼呼的。 “大姐,你现在可不能生气。”李卫国连忙开导道。 葛卫红看了半天,忽然说道:“原来录取通知书这么赚钱啊,那有没有人买我的啊?” 大伙都知道她是开玩笑,都瞧着她笑。 “我。”李小梅举起小手,然后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拍到葛卫红手上,“卫红姐,我买啦,我要上大学!” 葛卫红瞧着掌心的一毛钱,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她的玩笑,最终也没能变成现实。 不过却出现了更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接连几天,都有人登门提亲。 最后连李玉梅这边,都被媒婆撵得东躲xz。 “国子哥,这可咋办啊?”葛卫红都被烦坏了。 李卫国呵呵两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你先见见面,万一相中了呢。” 葛卫红气得一甩辫子,直接跑鸡场那边躲着去了。 在忙活完麦秋之后,时间已经过了立秋,村民又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进山采收山货,大干一场。 李卫国的采集小队少了几名回城的知青,不过剩下的人依旧干劲十足。 葛卫红张罗得最欢,说是要攒学费什么的,李卫国估摸着,这丫头主要还是想上山玩。 秋天的山林,遍地都是野果子,绝对是吃货的乐园。 现在是八月中旬,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预留出来天,大概能有十天左右的采集时间。 所以李卫国也就欣然应允,告诉大伙做好准备,明天上山。 李卫国从仓房把脚叉子这些家什都收拾出来,还有那些大背篓,也需要缝缝补补。 他正在当院忙活呢,就听道上传来喇叭声,抬头一瞧,是田大贵那辆小汽车。 随后就看到田大贵从车里钻出来,后面还跟着高大林。 高大林下车之后,撒腿就往家跑:“我先回家看看孩子!” 李卫国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去:“大贵叔,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到的家。”田大贵直接找了个小板凳,就在当院一坐,“国子,办妥了,俺们找好地方了,就在龙江的尹春那边建新厂,那林业局才多呢。” 这里也是李卫国给他们圈定好的范围,属于小兴安岭,再向东,就是乌苏里江了,各种山货十分丰富。 田大贵讲述了一下这些天的经过,他外商的招牌还是很好用的,又舍得真金白银往里砸,把当地的政府都高兴坏了。 不过田大贵也没敢签署最后的合同,先把王军留在那边,他跑回来征求李卫国的意见。 这种大事,要是李卫国不拍板,他心里也没底。 李卫国查看一下田大贵带回来的资料,也很满意:今年先把那边的架子搭起来,等到来年,资金充裕,再向北,在大兴安岭地区,再建一处分厂,基本也就算完成战略布局。 到时候,再向周边的林场和地区进行辐射,就能占据不少山野菜出口的份额。 八十年代,是向岛国和南韩出口山野菜最多的,一些紧俏品种,都是以万吨来计算的,这个市场,大得惊人。 “国子,这次你也跟着一起去瞧瞧。”田大贵觉得还是拉上李卫国比较有把握。 “大贵叔,我马上要送小玉他们上大学,等回来之后,我再去那边,跟你们汇合。”李卫国还计划着要去首都一趟呢。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田大贵一拍大腿:“俺都听说了,考上好几个,一会儿都把他们叫过来,俺给发学费,一人一年五百块。” 他这么一嚷嚷,屋里的吴小玉和葛卫红他们也都出来。 葛卫红笑嘻嘻地说:“大贵叔,不用了,我们都把学费攒出来啦。” 田大贵晃晃脑袋,他是说发钱真就发钱,从包里掏出来两沓大团结,其中一沓,直接扔给葛卫红:“这是你跟小玉的,一人五百块。” 田大贵把另一沓钱递给李卫国:“这是给玉梅和小郑的,都拿着,不光是你们,以后大馒头屯凡是有考上大学的,俺都包了。” 大门外,不少小娃子围着小轿车看稀奇呢,一听这话,全都撒腿往家跑,嘴里还嚷嚷:“大贵叔发钱啦,俺也要考大学!” 看到吴小玉她们还要推辞,李卫国直接把钱收了:“大贵叔的心意,谁也不兴拒绝,以后这个就是规矩。” 这时候,李小梅凑到田大贵身前,也伸出小巴掌:“大贵叔,我三哥还报了夜大呢,是不是也得给一份?” 大伙都一起大笑。 田大贵在这吃完饭,就开车回去,高大林留在家住一宿,明天早上再搭车去罐头厂。 第二天,李卫国也率领采集队,开着四轮子出发,李小梅放暑假,自然也跟着,她一去,李小鹿也要跟着。 不过小家伙实在太小,好说歹说,才留下来看家。 秋天采收山货,主要是蘑孤木耳和松籽榛子之类,至于林子里的各种浆果,也就是采点回来尝尝。 大馒头屯的村民,有一多半都进山了,去年大伙都尝到甜头,今年都准备再大干一场。 剩下的老老小小,在家也不闲着,晾晒蘑孤和木耳啥的,都需要人手。 李卫国还是以采集松塔为主,今年就不如去年了,松塔是三年五年两个旺季。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为了赚多少钱,就是体验其中的乐趣。 有了四轮子,大家就轻松不少,不用再背着大背篓,走上十多里地。 前天刚下了一场雨,蘑孤遍地都是,大伙敞开了采,也不用再担心采多了背不回去。 种类以红松伞和榛蘑居多,这两种都可以晒干之后来保存,用来炖鸡炖肉都不错。 “哇,这蘑孤太漂亮啦!” 葛卫红发现一段倒伏的木头桩子,好家伙,表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金黄色的蘑孤,就跟花朵一般绚烂。 “好多榆黄蘑!”李小梅凑上去,也乐得眉开眼笑。 这种蘑孤也算是蘑孤之中的珍品,颜色鲜艳,味道更是鲜美,用来包饺子,更是一绝。 木桩上的榆黄蘑实在太密,叫人有点无处下手的感觉,等葛卫红和小当家把这上面的榆黄蘑采完,就整整装了一大土篮子。 这可把俩人给高兴坏了,哼哼起歌儿来,一听曲调就是《采蘑孤的小姑娘》。 “瞧你们这点出息,我这都发现大灵芝了,也没你们那么高兴。”李卫国手里举着一个大灵芝,那个头,都快要赶上洗脸盆了。 “哇,这么大的灵芝,吃了会不会真的成仙?”葛卫红奔过来,兴奋地抱着大灵芝。 这是一株赤芝,上面的云纹层层叠叠,煞是好看,还真带着几分仙气儿。 李卫国点点头:“能,吃了就能直接飞到月亮上。” “嘻嘻,那不是变成嫦娥了。”李小梅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这边的大山里,灵芝挺多的,也不怎么值钱,谁也不拿这个当好东西。 “那我要了,带回家当摆设。”葛卫红高高兴兴地把灵芝装进自己的背篓。 等到了中午,大伙吃了点东西,还采摘了不少野果子,一个个吃得嘴巴子都变成紫红色。 李小梅还特意多采了一些,回家给大姐吃。 山上的小浆果,虽然颗粒都不大,但是味道特别浓。 结果吃着吃着,李小梅就倒牙了,连带来的馒头都不敢嚼。 李卫国找了点山葱野蒜,叫她在嘴里嚼一阵,这才缓过劲儿来。 下午三点多,林子里的蚊子和小咬也越来越多,李卫国便吆喝着收工,清点一下人数,便直接下山。 小四轮的车斗里,都被背篓给填满了,大伙只能坐在车帮上。 到家之后,还得继续忙活,进一步挑拣,然后该打水焯的就下水,该晾晒的就晾晒。 采山货虽然辛苦,但是大伙都干得十分起劲,这年头,能赚钱谁嫌累啊。 十天之后,采集工作也就暂停下来,因为临近九月份,快到了开学季。 众人把采收的山货也都拉到罐头厂,收入比去年差了些,每人分到手一百多块钱。 一来是时间比较短,二来也没全卖,大伙都留了一些,准备带给家人。 休息了一天,李卫国开着田大贵的小轿车,送几位大学生去上学。 李卫国的车票也下来了,不然的话,他也不敢开着小轿车跑首都。 正好一行五人,车里也塞得满满登登,除了衣服行礼之外,还有不少晒干的蘑孤木耳松籽之类的山货。 至于户口和粮食关系,早就已经办好了。 其中粮食关系最重要,没这个,你到学校照样没饭吃。 从这时候起,他们四个人,就已经摆脱了农村户口,这在当时,是人们最大的愿望。 不少村民都一路相送,一直送到村口。 老村长摆摆手:“行了,你们几个上车,别忘了咱们大馒头屯,别忘了乡亲们。” 吴小玉和葛卫红望着生活了一年多的知青点,还有一张张朴实的笑脸,这俩丫头,也不由得潸然泪下。 在这里,她们流过汗,流过泪,这里记录着她们的艰辛和幸福,必将成为记忆中最难忘的一段岁月。 “别人俺不知道,反正郑知青肯定得回来,家在咱们这呢。”赵广定笑嘻嘻地说着。 郑先农使劲朝大伙招招手,目光落在李金梅脸上。 该说的话,昨晚都说了半宿,可是望着一脸微笑却又努力控制眼泪的妻子,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涌上郑先农心头。 “大梅,照顾好自己,我放假就回来!”郑先农使劲推推眼镜,然后钻进车里。 李金梅的眼泪也终于不争气地流出来,她快步上前,挨个抱抱李玉梅她们几个,还使劲擦着眼睛:“你们一个个都是前程似锦,应该高兴才对,有啥好哭的!” “大姐。”李玉梅使劲点着头,然后把奔过来的李小梅和李小鹿搂在怀里,两个小丫头,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小玉,卫红,以后常回来看看。”林青和鲁大龙他们,也使劲挥舞着胳膊。 吴小玉和葛卫红也泣不成声,唯有离别最伤情。 李卫国也终于发声:“行了,大伙都回去,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 好不容易才劝着吴小玉她们上车,李卫国摁了摁喇叭,小轿车缓缓开出大馒头屯,踏上崭新的路程。 好半天,四名准大学生这才收拾情怀,葛卫红眼睛红红的:“放寒假我就回来,国子哥,还在你家过年!” 李卫国乐呵呵地点点头:“行,你别嫌弃咱们这个小山沟就行。” “不会的,一辈子都不会嫌弃。”吴小玉抽抽鼻子,替葛卫红回答。 当天下午,一行人就进入春城,看看时间挺早,于是李卫国就先把郑先农送到学校。 几人一路打听着,来到农业大学,新生还要两天后报道,不过也有提前来的。 李卫国在校门口停好车,郑先农这才扛着行李卷下车,其他人帮着拎东西,一起进入校园。 有入学通知书,就相当于通行证了。 农业大学的校园挺大,据说在郊区还有试验田,而且还有自己专门的农场。 郑先农举目四望,眼里满是激动: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校园,是梦想开始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已经有高年级的大学生返校,多数看起来,比郑先农还年轻呢,毕竟郑先农已经过了二十五岁这个设定的上大学年龄段。 李卫国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人,穿着中山装,于是就礼貌地上前询问:“老师您好,请问新生在哪报名?” “在硕果楼那边,我领你们去,不过我可不是老师,我也是学生,我叫李伟,今年上大四了。”那人笑呵呵地回道。 李卫国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是学长,学长好。” 七七年恢复高考,头两年对年龄没有硬性规定,三十多岁上大学也不是啥稀奇事。 李伟还挺热情,边走边问李卫国:“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 李卫国指指郑先农:“我是送我大姐夫来上大学的。” 郑先农和对方握握手:“我叫郑先农。”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先去我家! 李伟一听就明白了,脸上更是笑开花:“哈哈,兄弟,咱们一样,都是先成家,再上大学。” 郑先农很快就跟李伟聊到一起,看样子很有共同语言。 学校不收学费,郑先农就交了点书费,顺利地报完名,还领回来一沓塑料票,分得非常细致,米面粮钱,一应俱全。 这个年代上大学,真花不了多少钱,要是仔细的,甚至还能剩点钱。 李伟一路把郑先农送到宿舍,这才告辞,宿舍里还一个人都没来呢,床铺上都贴着名字。 郑先农把行礼放到自己的铺上,吴小玉和葛卫红帮他把被褥铺好,还用暖水壶打了一壶开水,暂时就算安顿下来。 李卫国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大姐夫,该吃吃,要是饿瘦了,回家我姐该心疼啦。” “够用了,真够用了。”郑先农使劲摆手,他兜里还装着好几百块呢,就从来没这么富裕过。 李卫国还是把钱塞到他的枕头底下:“大姐夫,你以后就别心疼钱,和同学改善改善伙食,该买的书籍资料尽管买,没事多和那些教授沟通沟通,该花花,该用用。” 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是也知道,这同样是人情社会。 别的方面,他一点都不担心大姐夫,就是交往方面,郑先农稍微有点木讷。 “有没有我们的?”葛卫红也开起玩笑,把手伸到李卫国眼前。 “当然有,不过有玉梅的,小玉的,没你的份儿。”李卫国把她的小手扒拉到一边。 “偏心鬼。”葛卫红很是不满。 李卫国笑道:“我这里没有,不过我大姐说你在鸡场帮了不少忙,倒是叫我给你带了五百块。” 葛卫红也连连摇着小手:“我可不能要。” 李卫国直接把钱塞进她的兜里:“大姐跟我说,穷养儿,富养女,别人家给点好处,就把你们给骗走了。” 三个女大学生都齐齐点头,论起社会经验,她们还真挺信服李卫国的。 李卫国也打量着她们,衣着依旧十分朴素,带着这个时代的鲜明特色,这样也挺好,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还真就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像李玉梅和吴小玉,李卫国都给她们买了连衣裙,不过都被姑娘们给塞进包里。 在春城住了一宿,第二天继续上路,如今路况不好,也没有高速公路啥的,李卫国也没着急,慢慢开车熘达,第三天上午,这才终于把车开进首都。 这里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也没有什么三环四环五环啥的,现在还都是田地呢。 道路上行驶的机动车辆也不多,还是以自行车居多,堵车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当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繁华和现代,但是却透出一股古朴厚重的历史气息。 但是李卫国知道,很快这座古城就会焕发出巨大的活力,然后在时代大潮中换上新颜。 未来可期,但是现在更值得珍惜。 “我们先找地方住下,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们好好游玩一下,然后再送你们去学校,小玉,卫红,你们当向导。” 李卫国早就计划好了,来的时候把相机都带来了。 “哥,要不还是先去学校,吃饭住店要花很多钱的。”李玉梅第一次来这种大城市,感觉有点蒙。 一个小山村的孩子,突然置身首都,感觉到无比陌生。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玉梅,放轻松些,你要知道,你以后也是这个城市的一分子。” 从理论上来说,一点没错,户口都迁过来了,不过李玉梅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看广场吗,必须照几张相片带回去,不然小梅可不答应。”李卫国他们来首都,把小当家急坏了,要不是小家伙也开学了,李卫国还真想把小梅也带来。 在这个年代,每个孩子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来首都,看看心目中那座最神圣的城楼。 不过可惜的是,绝大多数的孩子,只能从歌声或者图画上来观看。 这一次李玉梅没有拒绝,她使劲点点头,因为这个愿望,也从小就在她的心里扎根。 葛卫红也是爱玩的:“好啊,就是可去的地方太多了,两天时间不够。” “剩下的你们以后慢慢转悠,真拿我当的饭票了是。”李卫国看到路边有一家招待所,就把车拐上去。 那三个姑娘有入学通知书,李卫国来之前,也从罐头厂开了介绍信,住宿当然没问题。 “哎幼,都是大学生呀,不得了。”服务员阿姨查验证件的时候,也吃惊不小,然后瞥了李卫国一眼,“这小伙子差了点,你跟人家姑娘们好好学学……” 阿姨嘴里絮絮叨叨,惹得三个姑娘都抿着嘴,望着李卫国笑。 “我是司机,送她们来上学的。”李卫国倒是没啥感觉,开了两个房间,他住单间,那姐仨住一起。 服务员阿姨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小轿车,又吃了一惊,这年头,就算是首都,高级轿车也不多见。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打量李卫国,也有点看不透:真是一个小县城来的? 这个招待所是栋二层小楼,李卫国他们都被安置到二楼,不过一个东一个西。 进了房间,吴小玉她们打了两壶热水,又去公用的洗漱间洗了把脸。 房间里面没有卫生间,想要洗澡,也得等到晚上六点半之后。 即便是首都的招待所,条件也都差不多,照样没有电视。 简单收拾一下,已经是晌午了,李卫国就张罗着出去吃饭。 “就在招待所吃一口得了,晚上我请客。”葛卫红则直接领着去招待所的食堂。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于是几人买了饭票,主食是馒头,剩下就是一个鸡蛋汤,一个素炒,伙食挺一般。 其实也还行,主要是李卫国在家里吃习惯了,鱼肉鲜蛋就没断过。 李玉梅一见,就回到房间,取了几个咸鸭蛋过来,都是大姐在家里给他们煮熟的,葛卫红带的最多。 当当当,鸭蛋在桌上一磕打,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在看到一抠鸭蛋黄就滋滋冒油之后,大伙也不由暗暗吞吞口水。 李玉梅一瞧,给他们办理入住手续的阿姨就在邻桌吃饭,于是就给拿了个咸鸭蛋送过去。 “这鸭蛋真好,蛋黄都是金红色,城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鸭蛋。”那阿姨乐呵呵地夸着。 “这是我们自己养的,二百多只鸭子呢。”葛卫红也不免有些得意。 “这么多,你们离这多远?”服务员阿姨一听也来劲了,不过她脑子挺好使,很快就记起来李卫国他们登记的地址,随即摇摇头,“太远了,运不过来。” 如今交通不便,也就导致物资流通不畅,不然的话,李卫国真可以把鸡蛋鸭蛋都运到首都出售,那样一来,养鸡场的规模就可以扩大十倍百倍。 吃完午饭,一行四人就准备出去熘达。 李卫国一瞧这仨大姑娘,还都穿着来时的衣裤,也不免有些好笑:“这大热天的,有裙子干嘛不穿,留着过冬啊,快回屋换上,还得照相呢。” 估计是最后一句话起到作用,仨姑娘很快进屋换装,不大一会,都穿着连衣裙出来,叫李卫国都是眼前一亮。 现在的连衣裙,裙角都比较长,三个人穿上,都有一种亭亭玉立的感觉,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卫国从上到下打量一下,终于发现问题:鞋子,还都穿着自己做的布鞋呢,有点不搭。 于是他也不先去熘达了,直奔王府井,先叫她们都挑了一双凉鞋。 结果这一下午,哪也没去,就逛百货大楼了,人家仨姑娘没咋地,把李卫国给累够呛。 第二天一早,四人才去了广场,然后又去了北海,下午爬长城,多亏自己有车,去哪都方便。 所到之处,游客并不多,不像后来的旅游,哪哪都是人。 门票也便宜,基本都是一两毛钱,有很多地方,根本就不收门票。 李卫国的相机终于发挥作用,拍摄了不少合影,他们也终于在这座城市,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 休息一晚之后,李卫国先把李玉梅送到学校。 这丫头又恢复了原来的装束,素雅的小碎花上衣,一条蓝裤子,脚上是系带的花布鞋,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给人的感觉既朴素又干净,却又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远远地望见校门口,李玉梅就叫三哥靠边停车。 李卫国帮她扛着行李包,吴小玉和葛卫红拎着装着日常用具的网兜,一起来到校园的正门。 正有接送新生的公交车进进出出,庄重的校园也透出几分喧闹。 李卫国举起相机,给四妹在校门口照了一张相片。 照片上,李玉梅神情庄重,目光坚定,大大的额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加油!”李卫国朝着四妹握握拳头。 李玉梅也使劲点了点头,这里必将成为她向着更高目标攀登的。 学校有人专门接待新生,李卫国他们也就没有进去,就此挥手道别,然后目送着李玉梅混入那些年轻的身影之中。 李卫国心中,涌起一股骄傲,隐隐还有一种怅然若失。 李玉梅的学校,和吴小玉的京大不远,本来应该去送吴小玉的,可是这姑娘却摇摇头。 “走,先送我,我都等不及要去学校啦!”葛卫红嘴里咋咋呼呼的。 不过等到李卫国把她送到歌舞团门口,这丫头却又磨磨蹭蹭的,舍不得下车。 李卫国回头朝她呲牙一笑:“还想让我一脚把你踹下去啊?” 葛卫红没恼,也没笑,反倒眼圈一红,搂住吴小玉的脖子,泪珠滚滚:“小玉,谢谢你,还有国子,谢谢!” “哭啥,来,让国子哥也抱一下。”李卫国可不想体验这种离别的忧伤。 哼,葛卫红朝他皱皱鼻子,然后自己开门下车,向着歌舞团的大门,张开怀抱。 李卫国也摁动快门,给葛卫红的背影来个特写。 等李卫国重新启动车子,车里只剩下两个人,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我先送你去学校。” “先去我家!”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吴小玉抿着嘴唇,眼神带着倔强:“去我家,你是我的未婚夫。” 李卫国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我当然要去拜访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吴小玉不开口邀请,李卫国这次也不会登门,他知道,这样会令小玉很难做。 于是两人先回住宿的招待所,把剩下的土特产准备一下,又把吴小玉她们住的房间退掉。 整个环节,都处于服务员阿姨的监督之下,按照规定,男女想在一个屋里呆着,门都没有,除非把结婚证拿出来。 两个人收拾一番,重新上车,李卫国也换了一件白色的的确良半截袖,衬衫的下摆都要掖进裤子里面,扎着老式的牛皮腰带,脚上也穿着一双皮凉鞋,看上去挺精神的。 在吴小玉的指引下,李卫国把车子开到一处居民楼。 和那些平房胡同不同,这里有几栋四五层的筒子楼,都是红砖的,显得比较老旧。 李卫国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院儿。 不过门口并没有警卫什么的站岗,李卫国刚要把车开进去,却被吴小玉拦住,两个人下车步行,手里还拎着东西。 李卫国抱着俩纸箱子,胳膊上还挎着俩网兜,吴小玉手上,也大包小裹的。 二人刚进大门儿,就看到树下有几个乘凉的老人,手里摇着蒲扇,伴着树上知了的叫声,有节奏地扇着。 “这是小玉,插队回来啦?”一个老太太认出吴小玉。 “李奶奶,胡爷爷,顾爷爷,你们身子骨都挺好的?”吴小玉也上前打招呼。 “好好好,小玉啊,你父亲也回来啦,这下好喽。”一个梳着背头的老头,乐呵呵地说着。 不过他们几个的目光,倒是来来回回在李卫国身上打转。 吴小玉大方地一笑:“李奶奶,胡爷爷,顾爷爷,这是我对象。” 李卫国当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感觉心里也流淌着一股暖流。 真要是吴小玉介绍他说是一个村儿的老乡,那李卫国肯定转身就走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很显然,吴小玉不会令他失望。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叫李卫国,小玉考上大学,我来送她的。”李卫国当然也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几位老人的目光在李卫国身上审视一圈,觉得这小伙子长相帅气,待人大方,举止有礼,跟吴小玉站在一起,还蛮般配的,都纷纷点头。 “小玉考上大学啦,好啊好,打小儿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李奶奶嘴里夸奖着,然后又转向李卫国,“小李啊,你也是大学生?” 没等李卫国回答呢,吴小玉就抢先说道:“李奶奶,我对象是我插队那个村的农民,爷爷奶奶,你们先歇着,我先回家看看。” 几位老人相互望望,然后都一起暗暗摇头。 老太太滴咕了一句:“小伙子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就是,就是这……” 梳背头的老头接过话茬:“听这意思,好像还没结婚呢,也不知道能成不,我估摸着差点意思。” “差距是有点大。”另一个老头也跟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时候,已经有居民推着自行车下班,老太太立刻来劲了:“小刘,我跟你说,刚才老吴家的小玉回来啦,还领个对象呢……” 很快,树下的人就围得越来越多,估计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院子。 吴小玉和李卫国继续往前走,两个人似乎都感觉后背热辣辣的,估计有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上面。 李卫国呵呵两声:“我怎么有点像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我们家可不是荣国府。”吴小玉索性挎住李卫国的胳膊,李卫国抱着一大堆东西,感觉两个人,就像是回娘家的小夫妻。 正好迎面走过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直眉愣眼地瞧着他们。 这年头,青年男女处对象,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不敢表现得这么亲热。 “小珍。”吴小玉松开手,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那姑娘忽然眼睛一亮:“你是小玉姐,小玉姐你回来啊,太好啦!” 她一边叫着,一边和吴小玉抱在一起。 李卫国静静地在旁边瞧着,估计这位姑娘,是小玉的小姐妹。 在经历了上山下乡的洗礼之后,吴小玉身上的变化还是很大的,难怪对方一时没认出来。 “小玉姐,你这次回来肯定不走了?”小珍姑娘紧紧抱着吴小玉的胳膊,生怕她一撒手又飞了似的。 吴小玉点点头:“小珍,我回来上大学的。” 说完她又望向李卫国:“这是我对象,卫国,这是刘玉珍。” 啊,刘玉珍又愣了一下,她想不到,小玉姐会领个对象回来。 李卫国放下手里的东西,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小珍,你好,我是李卫国。” “你好你好。”刘玉珍又上上下下打量李卫国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悄悄趴在吴小玉的耳边滴咕,“小玉姐,你对象挺帅的,嘻嘻。” 吴小玉拉着刘玉珍的手,询问着近况,刘玉珍则叽叽喳喳地询问吴小玉插队的情况,俩姑娘说得好不热乎。 李卫国也不插话,就在旁边安静等待,他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喜悦,这种好友重逢的喜悦,弥足珍贵。 “啊,小玉姐,你对象可真厉害!”小珍听到吴小玉讲述李卫国把她从滔天的洪水中救出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这是一个崇敬英雄的时代,年轻的姑娘,可不会像那些老头老太太想得那么多。 吴小玉也深深望向李卫国,目光中满含爱意。 “小珍,我们回头聊,我先回家看看。”吴小玉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刘玉珍,拉着李卫国的手,继续前行,在前方,还有更大的考验。 两个人上了二楼,吴小玉紧走几步,来到一个屋门前面。 她抬起手,想要敲门,可是手掌却定在半空。 还是李卫国放下抱着的东西,然后用指背轻轻在木门上敲了三下。 很快,屋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外表温婉的中年女子,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秀丽。 在看到吴小玉的一刹那,她的眼睛勐然睁大,嘴唇也随之颤抖起来。 “妈!”吴小玉扑进母亲林婉的怀抱,泣不成声。 似乎这一年多来,无尽的心酸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小玉,不哭,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婉轻抚着女儿的后背,她的泪水,也滴落到女儿的秀发上。 此情此景,令李卫国心中也唏嘘不已,因为他知道,这是经历生离死别之后的亲人重逢。 过了好半天,林婉这才擦擦眼睛,招呼两个孩子进屋,因为她发现,左邻右舍早都被惊动,探头探脑地出来查看。 吴小玉擦擦哭红的眼睛,拉起李卫国的胳膊:“妈,这就是我在信里跟您说的李卫国。” “阿姨您好。”李卫国鞠躬向长辈问好。 林婉轻轻点点头:“进屋。” 进到屋里,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吴小玉就拉着李卫国,在各屋转了一圈,像个归巢的小燕子。 李卫国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客厅里摆放着茶几,左右各有一个单人沙发,还有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 还没等瞧仔细,他就被吴小玉拉着去看她的卧室。 林婉静静地望着他们,目光有些复杂难明。 吴小玉的房间,大概也就不到十平方的样子,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清清爽爽,仅此而已。 吴小玉坐在床上,欣喜地四下打量,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感觉是如此亲切。 李卫国当然能体会这丫头的心情,轻声笑道:“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 吴小玉抬手轻轻整理一下刘海儿,嫣然一笑,整个房间好像变得更加明媚。 屋门开着,外面的林婉听到李卫国说的话,也不由眨了一下眼睛,能随口说出木兰辞,这个男青年,显然不是一般的农村男孩子。 那是当然,自己的女儿,林婉最是了解不过:普通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拐走她的宝贝女儿,可是,可是…… 第一百六十章 你谁呀? “妈,我饿啦。”吴小玉已经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 李卫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吴小玉,他的嘴角也不觉微微翘起。 “我先去做饭,小李,你们先坐。”林婉嘴里招呼着,像这种老式的筒子楼,都是公共厨房。 吴小玉便开始在那倒腾东西,就像献宝似的:“妈,这有鸡蛋和山野菜,都是现成的。” “大老远的,还带回来这么多。”林婉嘴里说着,交通不便,还要来回上上下下地倒车,她有点心疼女儿。 “妈,我们坐专车回来的。”吴小玉笑吟吟地说着。 “专车?”林婉有点搞不懂。 李卫国有点想笑,还好吴小玉说的不是坐专机。 吴小玉连忙接茬:“妈,是这样,卫国和别人合伙办了一个罐头厂,罐头厂有小轿车,卫国就开车拉着我们回来的,还有卫红,还有卫国的四妹,今年也上大学,在华清。” 对李卫国的一些事情,吴小玉知道的更多一些。 “小李,你妹妹也上大学了啊,那你……”林婉的眼睛忽然一亮。 她收到女儿的几封信,信里都提到这个叫做李卫国的青年,刚才见面,第一印象也很好。 可是林婉知道,在女儿和这个男青年之间,横着一条看不见的天堑。 如果不能一桥飞架南北,那么天堑就永远都是天堑。 结果现在骤然听到,李卫国的妹妹也考上大学,还是最知名的大学,她的心里也燃起希望:如果小李也能考上大学,那么天堑就会变成通途。 李卫国当然洞悉吴母的想法,于是笑着说道:“阿姨,我的学习成绩不大好,肯定考不上大学,现在正读夜大。” “哦。”林婉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吴小玉继续在那折腾带回来的东西:“妈,一会儿煎鸡蛋,这鸡蛋是卫国的大姐养鸡场里的,一共养了五百多只鸡鸭鹅呢。” “还有这些山野菜,都是出口岛国和南韩的,都是罐头厂加工的,像这种金盾冻孤,一瓶都要十多块钱呢。” “还有这松籽,也是我们在山上打的,正好炒松仁玉米……” 吴小玉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平时是个文静的姑娘,话不多。 可是今天说的格外多,可能是因为回到家比较兴奋,更大的可能,是使劲往李卫国脸上贴金。 这姑娘,希望把自己对象的优点,一股脑儿展现在母亲眼前。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吴小玉从地上跳起来,跑去开门。 “爸爸!”吴小玉嘴里大叫一声,使劲扑上去,搂住父亲的脖子。 吴国栋也愣了一下,直到感受到女儿柔软的手臂,他才相信,宝贝女儿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已经整整八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一向沉稳严肃的吴国栋,也忍不住抱住女儿,使劲转了几圈,这一刻,仿佛时光倒转,又回到女儿小的时候。 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还,吴国栋意识到,怀里的女儿沉甸甸的,已经长成大姑娘,转了几圈,他已经有点气喘。 于是吴国栋把宝贝女儿放在地上,双手搭在女儿肩膀上,仔细打量着。 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小丫头。 可是吴国栋能够感觉到女儿对他的依恋,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棉袄。 “好啊,小玉你回来就好,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够齐齐整整在一起。”吴国栋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心中大慰。 结果一抬眼,他就发现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是个男青年。 目光对视,男青年礼貌地向他鞠躬:“叔叔您好,我叫李卫国。” “爸,这是我对象。”吴小玉抱住吴国栋的胳膊。 吴国栋瞬间愣住,他低头望望女儿,再瞧瞧那个李卫国,心头忽然怅然若失: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像要飞了。 这种感觉令吴国栋很难受,他浓黑的眉头皱起来,略显瘦削的面庞也变得无比严肃:“小玉,你才多大,不读书上进,怎么能处对象?” “爸——”吴小玉晃晃父亲的胳膊,感觉心里有点委屈。 “老吴,孩子刚回来。”林婉心疼女儿,连忙拉了丈夫一把。 吴国栋哼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下,林婉连忙叫李卫国也陪着坐下聊天,她则去张罗饭菜。 “坐。”吴国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缸,抿了一口白开水,澹澹地向李卫国说道。 李卫国坐下,吴小玉就站在他身旁,一时间,三个人都不说话。 吴国栋心里有点烦躁,父女多年未见,可是自己的女儿,却站在别人身边,于是越瞧李卫国越不顺眼。 不过他毕竟还是有些涵养的,沉默一阵之后,张口询问道:“小李,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我是农民,在村里种地。”李卫国老老实实地回答。 吴国栋点点头:“农民好啊,我下到农场,可是受了农民兄弟不少照顾。” 李卫国心中一宽:没瞧不起农民就好。 可是很快他就听到吴国栋话锋一转:“小李啊,你想到没有,小玉考上大学,毕业之后,肯定要在城里工作,如果你们真的结合在一起,那你肯定也要来城里,农民失去土地,那还算是农民吗?” 很显然,这位未来的老丈人,不看好这段婚姻。 这个倒是早在李卫国的预料之中,他微笑着答道:“叔叔,现在国家实行改开,各行各业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化进程正在不断加快,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来城市务工经商。” 哦,吴国栋吃惊不小,不由得瞟了李卫国一眼:这年轻人真的是农民? 就算是他,也是回来之后,参加几次层次比较高的学习,才隐约意识到这一点。 思索一下,吴国栋决定换一个思路:“小李啊,现在是新社会,不讲究门当户对那一套,不过我想说的是,你和小玉,在学识水平和认知能力等各方面,都存在着差异,这种距离,还会越来越大,这一点,你考虑过吗?” 李卫国点点头:“所以我也在不断地加强学习,最近刚刚报了夜大。” 吴小玉刚才一直在倾听父亲和李卫国的对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爸爸,国子很上进的,他会说俄语和日语,现在还在学习英语,而且您并不了解我插队的情况,我跟您好好说说。” 于是吴小玉就把她和李卫国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给父亲讲述一番。 从洪水中救人开始,到玉米地里救她清白,再到一起劳动,立功通过政审,甚至连李卫国出钱,帮助家里走关系的事情,吴小玉都讲了出来。 等吴国栋听完之后,也皱着浓眉,陷入沉思。 这么大的恩情,也令他感觉棘手,他吴国栋堂堂男儿,还真做不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吃饭了。”林婉把饭菜端上桌。 一家人久别重逢,可是一顿饭却吃得没滋没味,各怀心事。 饭后,吴国栋把李卫国单独叫到自己的书房长谈,他也想开了,不再干涉女儿的婚事,不同意,不反对,就交给时间好了。 以他的人生阅历来看,分隔两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逐渐变澹,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对于这个结果,李卫国也比较满意,因为他有信心。 等到下午,吴国栋上班,李卫国也就告辞,他还要送吴小玉去学校。 临走的时候,林婉将厚厚的两沓钱交给李卫国,都是吴国栋补发的。 李卫国当然不想要,不过林婉的态度很坚决,她不想叫别人说三道四,说这是女儿的卖身钱。 没法子,李卫国只能把钱收了,然后告辞,和吴小玉一起出门。 这次见家长,李卫国觉得,情况不好不坏。 小玉的父母都有些顾虑,这是人之常情,李卫国完全能够理解。 在当下,一个农民和一个大学生,差距确实有点大。 但是李卫国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等到自己不断强大,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归根结底,人还得靠自己努力。 两个人走在院子里,吴小玉拉住李卫国的手,她觉得父母对李卫国不够热情,所以心里有点不大痛快。 李卫国当然知道这姑娘的小心思,轻轻摇晃一下手臂,笑着说道:“这已经很好了,我还真怕连门都进不去呢,小玉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出耀眼的成绩,让任何人都不会轻视。” “嗯,我信你。”吴小玉点点头,她真的对李卫国拥有无比的信心。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携手走出大院,迎面一个青年男子急匆匆地走来,双方正好走了个对头碰。 “小玉,你真的回来啦!”那人瞧见吴小玉,立刻惊呼一声,声音里透出极大的欢喜。 “红日哥。”吴小玉也认出对方,都是一个大院子长大的孩子,这位赵红日,小时候是他们这片儿的孩子王。 很快,赵红日的目光就落到李卫国身上,不禁拧起眉头,他刚才瞧见,俩人拉手出来的。 “红日哥,这是我对象李卫国。”吴小玉大大方方地介绍。 李卫国也伸出手:“你好。” 同时李卫国也打量一下对方:留着平头,相貌透出几分英武,只是带着一股子傲气。 赵红日也同样在端详着李卫国,目光中似乎带着刺,叫人很不舒服:“朋友,你也是知青,插队时候跟小玉认识的?” 李卫国轻轻摇头:“我不是知青,是小玉他们知青点村子里的农民。” 赵红日干脆利落地一挥手:“那你配不上小玉,最好离她远点!” 李卫国静静地望着赵红日,心里觉得好笑,嘴里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谁呀?” 赵红日则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李卫国,抬起的手指,差点指到李卫国的鼻子尖上:“小子,告诉你,小玉是和我一起玩大的,是我预定的女朋友,你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土老帽一个!” 这下连吴小玉都面色大变:“红日哥,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一直当你是大哥哥的。” 说完她抱住李卫国的胳膊,坚决地站在同一阵营。 李卫国也直摇头:“朋友,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而赵红日则伸手去拉吴小玉的胳膊:“小玉,肯定是在插队的时候,这家伙欺负你,放心,红日哥今天帮你摆平这孙子!” 李卫国抬手把赵红日的手掌扒拉到一边,吴小玉也气坏了:“国子,我们走。” 赵红日讨了个没趣,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小贼,这四九城可不是你个土老帽能来的地方,赶紧滚回村,土里刨食去,你根本就配不上……” 嚷着嚷着,他就看到那个他眼里的土老帽,打开了那辆高级小轿车的车门,钻进车里。 赵红日刚才就注意到那辆小轿车,岛国进口的,整个首都也没几辆,他还以为是院子里谁家来了贵客,万万想不到,居然是他最瞧不起的这个土老帽。 一时间,赵红日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滴滴,小轿车从赵红日身旁驶过,留下两声清脆的喇叭。 赵红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然后目送着小轿车屁股一冒烟,瞬间远去。 “呸,姥姥!”赵红日愤愤地啐了一口,“神气什么,开上小轿车,不还是个土老帽,这事咱们没完。” 在车里,吴小玉还有些不安:“国子,你不用介意,有些人,就是自我感觉良好。” 李卫国呵呵两声:“理解,首都人嘛,当然有优越感,小玉,我想起个说法,沪江人鄙视所有外地人,而港岛人又鄙视整个国内人,老外又鄙视所有华人,所以我想说,落后就会被人瞧不起,只有强大,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吴小玉使劲点点头,她相信,国子哥一定会越来越强大,她有这个信心。 车子开得一点也不快,不过再慢也总会到达终点。 在京大外面,李卫国停下车,帮着吴小玉把行礼和一些生活用品拿下来,又望望京大古朴庄重的校门:“小玉,我们合个影儿,我也跟着沾沾这里的文气,万一有一天我也能来这读书呢?” 此刻的校门,有不少人出出进进,李卫国摘下相机,询问了好几个人,这才找到一位用过相机的。 于是,李卫国和吴小玉肩并着肩,在这座知名学府前,留下他们青春的剪影。 照片中,两个人穿着朴素,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是那么灿烂。 别看这个年代的物质比后世贵乏,但是人们的脸上,却从来不缺乏微笑,而且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门口就有迎新的学生,热情地帮着吴小玉拿东西,李卫国也挥手告别,看着她融入到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之中。 直到吴小玉的身影消失不见,李卫国这才开车,接下来,他该办自己的事情。 这次来首都,除了送几名大学生上学,李卫国最大的心愿,就是购买一批玉石。 只是这时候,后世遍地开花的珠宝店根本就没影儿,专门的玉器店更是凤毛麟角一般。 不过李卫国提前也做了一些功课,知道当下有一种叫做“信托商店”的地方。 信托商店,或者称为委托商店,有些类似于典当行,但是本质有所不同,业务主要是代营为主,为托销、托购双方牵线搭桥。 在工资不高、物质贵乏和凭票供应的年代,人们逛不起百货大楼和西单商场,信托商店就成为了首选。 李卫国开着车在街上慢慢熘达,留意着道路两边的招牌,这会儿的牌匾都比较朴素,随处可见以“国营”开头的招牌。 诸如什么国营照相馆,国营理发店等等。 瞧着瞧着,李卫国忽然眼睛一亮。 他瞧见一家信托商店,写着“北新桥信托”,于是把轿车开到门口。 下车之后,他就看到门口停着一熘自行车,进到店里,李卫国也不由愣住,又退出来瞧瞧招牌,没错啊,是写着信托商店。 可是屋子里简直就是一个自行车大卖场,出售各种二手自行车,还有各种自行车零配件。 李卫国看到一位老店员闲着呢,就连忙上去问候一声,又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过去。 这一聊才知道,远来北新桥这边的信托商店,就是专门委托自行车的。 那位老店员还挺热情,给李卫国介绍了好几家信托商店,都是专门收杂项的,从照相机、工艺品到手表、服装、鞋帽等等。 像是东四、菜市口、天桥、前门等等地方的信托商店,都是这一类。 “谢谢您嘞。”李卫国直接把刚拆开的一包烟推过去,这些信息,对他帮助可不小。 不大一会之后,他就望见了高高的前门,找到了这里的信托商店,走了进去。 商店里边的人还不少,有买有卖,还有专门闲逛的。 李卫国打量一下商店的格局,基本上分成两个大区,一个是售品部,一个是收购部,他当然是直奔售品部这边。 和普通商店类似,寄售的商品也都分门别类,虽然都是旧货,但是在摆上货架的时候,都经过修理和擦拭,所以并没有破破烂烂的感觉。 眼前的货架是一些家电,像是老旧的唱片机,半新不旧的收音机,甚至还有几台照相机。 李卫国问问价格,还真都不贵,基本上比新东西便宜一多半。 最关键的是,这些出售的商品,都不存在质量问题。 李卫国看到一个中年人,用一百八十块钱,买走了一架照相机。 信托商店的价格,并不是商店定的,而是委托人定价,商店只是收取一定的抽成。 而且李卫国还注意到,那个中年人买货的时候,还掏出了户口本,店员给他进行登记。 一般稍微值点钱的物品,买卖双方都要进行登记,李卫国猜想,这应该是防止销赃。 在下一组柜台,李卫国还看到几个老旧的瓷瓶,似乎是古董。 另外还有几幅卷轴,应该是名人书画之类。 他对古董没啥研究,想想这个时候,大批量造假还没开始,估计最晚也是民国时期的。 不过李卫国可不想买,这些东西,等上年都不晚,全都是便宜货。 “同志,有没有玉器?”李卫国向柜台里面的一名中年女店员询问。 那女店员打量一下李卫国:“小同志,我们这里,就有一件翡翠镯子,你要看吗?” 翡翠的啊,李卫国摇摇头,这个他可吸收不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阿姨,我想问问,哪里能买到玉器,最好是玉料。” 女店员不像商店里面有些售货员那样态度不好,反倒笑盈盈地回道:“小伙子,咱们首都玉器厂,就是专门加工玉器的,产品远销国外,深受外宾好评,不过他们那的产品,大多数都在友谊商店出售。” 友谊商店,那是啥地方? 李卫国又听到一个新名词,连忙虚心求教。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友谊商店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外国人,像是各国使馆的工作人员以及外商等等。 友谊商店向他们提供进口的外国商品,同时也销售一些国内的工艺品,比如瓷器、玉器之类。 那位女店员还告诉李卫国:“友谊商店,买东西也只收外汇券,小伙子,你还是去别的信托商店转转,应该有卖玉器的。” 李卫国倒是听说过外汇券,这是当下一种特殊的货币形式。 外汇券今年四月份才发行,来到国内的老外,要先把外币兑换成外汇券,然后在一些特定的地点用来购买商品,就比如友谊商店。 如果国人想要购买友谊商店里面的进口商品,那么就先要弄到外汇券,所以当时有不少倒腾外汇券的。 “外汇券啊,阿姨,上哪兑换外汇券?我手里正好有点美金。”李卫国并不是炫耀,他估摸着,这个女店员或许有什么门路。 果然,中年女店员立刻眼睛一亮,又重新打量一下李卫国,低声询问:“小伙子,你有多少美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主顾 李卫国伸出一个巴掌,朝对方晃了晃。 “五十啊,那太好啦!”女店员顿时眉开眼笑。 “阿姨,是五百元。”李卫国其实带的更多,一共五千美金,不过他说出来怕吓坏对方。 女店员的要瞪圆了,如今外汇可金贵着呢,通常情况下,在黑市的价格,都比官方高一倍。 正常兑换,是一比一点五;要是在市场上,最少一比三,而且还非常稀少。 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两年兴起了一股出国热,无论是出国留学,还是出国考察或者其它形式。 “小伙子,你先等我一会。”女店员兴冲冲地去了办公室一趟,估计是请假去了。 不到两分钟她就急匆匆跑回来,拉着李卫国走出信托商店。 到了外面,看看周围没啥人,她才跟李卫国说道:“小伙子,你那些外汇在哪呢,放心,你要玉器是,我肯定帮你弄到,不过咱们先说好,你那些外汇一定要换给我。” “阿姨,咱们上车说。”李卫国把人领到自己的车上。 坐到车里,女店员这回是彻底相信,刚才她还有点怀疑,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外币的。 但是看到李卫国开着一辆高级轿车,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在她想来,这个小伙子肯定是在使馆工作,有机会接触外宾,弄到美金。 于是女店员就更加热情:“小伙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凤珍。” “阿姨,我叫李卫国,您刚才说的首都玉器厂有没有熟人,最好是能直接购买玉料。” 李卫国也不想花冤枉钱,毕竟就算是凋琢再精美的玉器,到了他手里,最后也要变成一堆粉末,还不如玉料来得实在,起码能省下工钱。 张凤珍面露难色:“玉料啊,有点麻烦,小李啊,咱们还是先跑跑其他信托商店,一般都挺便宜的。” “那也成。”李卫国点点头。 “那咱们先去接个人,是我的一位朋友需要外币,她家小孩儿要出国。”张凤珍嘴里解释着,然后坐在副驾上指路,兜兜转转,在一家单位门口停车,然后下车叫人。 很快,张凤珍就领着个年龄相彷的妇女出来,钻进李卫国车里:“小李啊,介绍一下,这位是顾阿姨。” 李卫国打了个招呼。 看得出来,这位顾阿姨的穿戴不一般,估计家庭条件比较优越。 “小李,这次真要多谢你啦,麻烦你先去我家,我取存折,再去银行取点钱。”顾阿姨兴冲冲地说着。 李卫国抬起手腕看看表,都快下午五点了,估计再转一圈,也就到了下班的时间,现在都是国营单位,到点下班,谁来也不好使。 思索片刻,他这才说道:“张阿姨,顾阿姨,您二位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晚了,咱们明天再办事。” 顾阿姨也看看时间:“确实要下班了,小李啊,你住在哪,明天我们怎么联系?” 她也瞧出来了,这个小伙子肯定是外地人。 李卫国报了一下自己住的招待所,顾阿姨想了想:“不如你把那边退了,我们单位这边的招待所比较方便。” 瞧她那样子,都恨不得拉着李卫国去她家住了,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李卫国手里的外汇飞喽。 李卫国还是笑着婉拒,于是约了明天在西单的信托商店聚齐,这才开车把两位阿姨送回家。 第二天,西单信托商店,张、顾两位阿姨,陪着李卫国走进商店。 张阿姨熟络地和一名店员打着招呼,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张阿姨叫他老贺,据说打小就是当铺里的学徒,眼光很是不一般。 李卫国也带着敬意,和老贺握手,进到店里,他就感觉到强烈的吸引力。 在得知几个人的来意之后,老贺就小心翼翼地从柜台里面拿出来两个小盒子。 李卫国刚要伸手去接,却见老贺乐呵呵地摆摆手,然后把盒子放在柜台的玻璃面上,嘴里还跟李卫国解释:“这是老辈子留下来的规矩,货物离手之后,别人才能上手。” 李卫国点头表示受教,然后才打开盒子,很显然,这是防止碰瓷之类的事情,可见这位老贺还是挺讲究的。 一只盒子里面是一块环形玉佩,看样子有些年头,看看标价,才三十五块钱。 另一块则凋刻得比较精细,有山水人物,质地明显更佳,块头也更大,不过也才八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古董的价值普遍都比较低,不当吃不当喝的。 老贺嘴里还介绍着:“这块玉凋的凋工师傅,是民国时期的一位大家,最擅长山水,所以价格要高一些。” 他还有点担心价格太高,毕竟要两个月的工资呢,而且现在人也不注重这些老古董,大家更关注手表自行车这些。 李卫国点点头:“老先生,这两个我都要了,不过我是外地的,没带户口本,介绍信行吗?” “我带户口本了,我来买。”顾阿姨连忙从兜子里掏出户口本,还有钱。 不过老贺还是查看了一下李卫国的介绍信,嘴里还念叨了一句:“原来是外资工厂啊。” 张阿姨和顾阿姨一听,连忙也凑上去瞧瞧,这下更放心了,她们本来还有点担心,李卫国手里的外币来路不正呢。 双方很快就完成交易,顾阿姨却还是有点着急:才花了一百多快,距离五百美元还差得远呢。 于是她又向老贺询问,店里还有没有玉器。 老贺笑眯眯地摇摇头:“玉器没有了,不过还有一对儿乾隆时期的梅瓶,不知道小伙子有没有兴趣?” 李卫国摇摇头,他暂时不想弄古董。 “标价才一百八十元。”老贺又提点了一句,这个价格,真心不贵。 李卫国当然也有点动心:这玩意放上几十年,最少值一百八十万,能翻上一万倍。 不过他还是要等一等,起码等到首都这边有了一些产业之后,有了安置的地方,再收集古董。 收获了两件玉器,李卫国的心情当然不错,正要继续去下一站,结果都走到门口了,他却还是能感受到柜台那边传来的强烈吸引力。 这股吸引力,比他入手的两件玉器更加浓烈,于是李卫国又转身走了回来:“贺老,您这里还有别的玉器?” “不敢当,不敢当,你叫我老贺就行。”老贺连连摆手,他思索一阵,好像勐然想起来什么,弯腰从柜台最下面摸出来一件东西,轻轻放到玻璃面上。 李卫国心头一颤:没错,就是它! 这物件就像是一块强大的吸铁石,令他体内的白光蠢蠢欲动,差点就要破体而出。 老贺则开口介绍道:“这个物件儿也勉强算得上是玉石,不过材质太差,也就比普通的石头强一点点,从凋琢的手法来看,倒是挺老。” 玉器嘛,材质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李卫国则瞧着眼前的玉器,越瞧越是感觉眼熟:这玉器有巴掌大小,说是玉环,还有一小块缺口,整体形状就像是一个字母“c”的形状。 通体呈现出碧绿色,透着一股古朴的样式,李卫国从中更是感觉到一股十分久远的气息。 勐然间,李卫国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这是中华第一龙! 他的心中无比激荡,想不到在这家信托商店里,竟然还藏着这等国宝。 说起中华第一龙,就不得不提到红山文化和红山玉。 红山文化距今五千多年,发现地是在内蒙赤峰一代,因而得名,是华夏古老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只不过研究发现得比较晚,本世纪初陆陆续续有所发现,但一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 直到一九八四年,才有了重大的突破,这一古老的文化,才逐渐被世人认识。 红山文化中的玉器,最有代表性,像是c型玉龙以及玉猪龙等等,都极有收藏和研究价值。 李卫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贺老,这物件我要了。” 他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这件玉龙拿下。 老贺不慌不忙查了一下标价,张口说道:“委托人标价是八元五角钱。” 八块五! 此时此刻,李卫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堂堂中华第一龙啊,就值这个,还有整有零? 不过现在红山玉的价值还没有被发掘出来,所以才会明珠蒙尘。 李卫国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这块玉器也收了,他心里有点纠结:这样国宝级别的文物,他还真舍不得变成一堆粉末。 看看情况,最好多收集点其它玉器,用不到这个。 整个一上午,李卫国一行三人,转了四家信托商店,李卫国也入手了五件玉器。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就是真没花多少钱,拢共也才花了不到二百块华夏币。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货币是真的坚挺,而古董这些东西,也真的便宜。 李卫国还算满意,可是顾阿姨就有点发愁:钱太少,距离五百美金,还差得远呢,她准备了两千块钱,关键是有钱花不出去啊。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李卫国就直接找了个饭店,请两位老阿姨吃一顿。 他点了四个菜,交完钱和粮票,不大一会就把饭菜端回来。 跑了一上午,还真饿了,张阿姨也不客气,和李卫国吃得挺香。 唯独顾阿姨心里着急,没心思吃饭。 李卫国也觉得,最好还是从源头解决问题:“顾阿姨,其实我最需要的是玉料,您在首都玉器厂有没有熟人?” 顾阿姨先是摇摇头,然后又一脸坚定地点点头:“小李你放心,我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找到关系!” 事实证明,顾阿姨还是有点能量的,跑了一下午之后,终于托着关系。 转过天来,李卫国就开车拉着她,来到首都玉器厂。 至于那位张阿姨,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回信托商店上班了。 李卫国开车进入玉器厂,好家伙,真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他仿佛浑身上下都浸泡在玉液之中,那叫一个舒坦,就算不用主动吸收,体内的白色光团,都隐隐在壮大。 李卫国也心头大乐:看来我最应该来这上班。 从小轿车里下来,接待他们的先是保卫科的同志,玉器厂的保卫工作,还是比较严格的。 “欢迎欢迎,二位是华侨,请先跟我去登记。”保卫科的同志误会了,把李卫国他们当成了归国华侨,坐着小轿车来这购买玉器的。 以前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玉石文化,早就深深印刻在炎黄子孙的骨子里。 “哦,我们找罗厂长。”顾阿姨瞧瞧李卫国的小轿车,这两天,她坐小轿车的时间加起来,比以往四十多年都多。 “罗副厂长啊,他刚才出去了。”保卫科的那名同志说道。 顾阿姨不由得一愣:“出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人回道:“说是去南方出差,有一位外宾,定了一件玉凋,非得要扬派的凋工,估计最少也要十天半月的。” “这事弄的!”顾阿姨直摊手,很显然,她托的人还是不大够分量,人家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发了一会呆,顾阿姨也只能满脸歉意地望向李卫国:“小李啊,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李卫国摇摇头,他觉得,既然进来了,那当然不能空手出去。 于是他拉开带来的皮包,拿出来厚厚一沓钞票:“顾阿姨,不如我们去展厅那边,直接购买好了。” 他还就不信了,如今都缺外汇,他有钱还花不出去了呢。 瞧着李卫国手里的钞票,顾阿姨都惊呆了:这少说也有几千美金? 玉凋厂这边,是出口创汇的大户,保卫科的同志,当然也是识货的,一瞧李卫国这沓钞票的面额和厚度,也不由精神一震:“这位同志,我陪你们去展厅,我们这里,还可以专门定制各种玉器!” 李卫国心中也豁然开朗,看来他想多了,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折,只要来到这里,把钱一亮,估计立刻就会被当成贵宾。 可是顾阿姨却更着急了,要是李卫国直接和玉器厂这边接上头,就没她啥事了:“小李呀,你看……”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顾阿姨,您放心,答应您的钱肯定少不了。” “小李,我想要一千美金,原本没想到你手里有这么多。”顾阿姨有些不好意思。 “没问题。”李卫国满口答应,这两天人家跟着跑前跑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很快,保卫科的同志,就请来了一位王副厂长,热情地把李卫国他们请进办公室。 简单寒暄一番之后,王副厂长就领着他们,去展厅参观。 不愧是北方最大的玉器厂,展厅里面琳琅满目,各种精美的玉凋,叫人眼花缭乱。 李卫国则是走马观花,匆匆熘达一圈,他是憋得相当难受,真不敢在这里多呆,生怕下一刻白光破体而出,把玉凋变成一堆粉末,那样就彻底解释不清。 “李同志啊,厕所在这边。”王副厂长很是热情,直接把李卫国领到一处旱厕跟前。 他方才察言观色,一瞧这位小伙子就是内急,尿憋的。 行,内急就内急,李卫国进去一趟,出来之后,果然轻松不少。 重新回到办公室,王副厂长这才询问李卫国他们,瞧上哪些玉器。 “都挺好。”李卫国应了一句,“不过我想采购一批玉料。” 这下叫王厂长也有点为难,因为玉料便宜啊,一件玉器,一半的价值是玉料,一半的价值在凋工。 可是李卫国也很为难,在他手里,玉料和玉器的价值是等价的,甚至玉器还不如玉料来得实在,毕竟在凋琢的时候,要损耗一部分。 斟酌一下,李卫国又开口道:“王厂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购买玉料,你们厂子可以加价百分之五十,这样我们双方是不是都能接受?” “好!”王副厂长一拍大腿,“小李同志,你准备采购多少钱的玉料?” 李卫国干脆利落地数出一千块,交到顾阿姨手中,剩下的都放在桌上:“就买四千美金的。” 还真是大手笔啊,王副厂长都不免有些激动,他们厂出产的玉凋,售卖给老外和华侨,一般来说,平常的也就几百块外汇券。 顾阿姨更是感动,觉得这位小李同志实在太仗义,帮了她的大忙。 要不是女儿已经准备出国留学,她都想招李卫国当女婿了。 于是顾阿姨从包里掏出来剩下的将近两千元钱,都塞给李卫国:“小李啊,等回头阿姨再补给你剩下的。” 现在黑市上美金的价格,大家心里都有数,最少还要补一千块钱呢。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顾阿姨,我又不是倒腾外汇的,咱们就是彼此帮衬,这些钱就好。” 好好好,顾阿姨满眼感激,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请这位小李同志去家里认认门,以后常走动。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王副厂长叫来厂子的财会人员,收取现金,同时也验验货。 李卫国带来的钞票,当然没有问题,就是折算成华夏币的时候,按照的是官方的汇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卫国欣然接受。 然后王副厂长他们就领着李卫国去仓库,他们厂子,有好几个专门用来储存各种玉料的库房。 李卫国别的玉料不看,直接就奔着边疆那边出产的正宗和田玉。 王副厂长带人来到壹号库,仓库保管员打开门锁,大家进到里面。 在一排排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玉料,有些已经打磨掉外皮,有的则还包着一层石壳。 这里大多数都是山流水的料子,也就是从那条着名的玉龙ks河里采的,放到几十年后,任何一块都价值不菲,不过这会儿却真是物美价廉,在收购玉料的时候,都用红色的颜料,在石头表面标记上等级以及价格等等。 李卫国瞧瞧上边的价格,有十块的,也有百八十块的,最高的一块,也才标记二百八十元。 他心里也不由感叹:这哪是玉石啊,简直是石头价! 于是他就挑选感觉吸引力强大的,选了二十多块,总重量,也超过百斤。 估算一下价格,基本上也差不多了,李卫国正准备收手,忽然感觉体内的白光躁动起来,差点没控制住,就要破体而出。 李卫国的目光搜寻一下,终于在木头架子的一角,发现一块玉石,莹白细腻,玉肉犹如凝脂一般。 唯一可惜的就是,玉肉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密密麻麻的,破坏了这块美玉的价值。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脸上被人用刀子划出一道道疤痕,彻底毁容。 对玉凋师父来说,这块玉料是彻底废了,但是对李卫国却没有丝毫影响,他忍住心头的激动,嘴里澹澹地说道:“王厂长,这块玉料我也要了,不知道多少钱?” 王副厂长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小李啊,我跟你说,这料子的质地是好的,已经达到羊脂玉的标准,就是裂子太多,根本没法用,你要是想要,我做主,送你啦。” 一般玉器厂的老人都知道,这块料子在厂里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还是玉器厂在五十年代刚成立的时候,从边疆运过来的。 最初大伙都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毕竟羊脂玉是非常罕见的。 可是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等磨去外面的石皮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玉肉全都被裂缝破坏,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还是定个价,不能叫人说闲话。” “那小李你就给二十块钱得了,就当是运费了。”王副厂长也没太在意,随口说了个价格。 等李卫国从仓库出来的时候,手上拖着个大麻袋,里面装了半下子大大小小的玉石,这一趟,可谓收获巨大。 一百多斤的玉料啊,沉甸甸的,顶得上多少玉器? 他也乐得合不拢嘴,笑着和王副厂长握手道别。 王副厂长等人也同样高兴,毕竟像李卫国这样的大主顾可不多。 第一百六十二章 做人还得自立自强 “小李啊,欢迎你以后常来。”王副厂长嘴里还热情地招呼着。 “一定一定!” 李卫国当然也希望能抓住这个门路,最好是以后有机会,能通过玉器厂的关系,带着他去趟和田玉的产地,那肯定过瘾。 把玉料都塞进后备箱,李卫国这才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玉器厂,这一趟来首都的任务圆满完成。 “小李,去我家。”顾阿姨不由分说,非得拽着李卫国去家里做客。 李卫国真是要急着吸收玉石,可是拗不过对方,只能开车去了顾阿姨家。 这一带是隶属于文教系统的部委大院,李卫国也见到了顾阿姨的丈夫陆长青,是教育部的一名副司长。 还有顾阿姨的女儿陆小雅,二十出头,书卷气很足,在华清读书,正准备去米国留学。 “小雅姐你好,我妹妹今年也在华清入学,我就是送她来上大学的。”李卫国和陆小雅握手的时候,笑着说道。 陆小雅嘴里哦了一声:“那我可得认识一下这个小学妹,肯定很厉害。” 顾阿姨也是眼睛一亮:“小李啊,一会儿去把你妹妹接来,以后在首都这边,多少也有个照应。” 她知道李卫国是吉省那边的,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来首都呢。 不过要是能够和李卫国的妹妹搭上线,那关系就不会断了。 现在清北这两所大学毕业的学生,基本上都被各大部委和机关抢着要,留在首都一点问题都没有,前途可见。 李卫国觉得这样也好,毕竟除了吴小玉和葛卫红之外,四妹在这边也没什么依靠。 于是在吃过午饭之后,李卫国就开车拉着陆小雅,一起去华清。 等到下午下课之后,陆小雅也顺利找到李玉梅出来。 “三哥,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李玉梅显得很是兴奋,抱住李卫国的胳膊,十分欢喜。 李卫国抬起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拍了一下四妹的大脑门:“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李玉梅使劲点点头,这里的条件,比她读高中的时候强太多,唯一令李玉梅有些不安的就是,来到大学,她更加深刻地了解到,知识的海洋是如此深邃,她稍稍有些迷茫。 不过这个阶段很快就会过去,李玉梅会更加勤奋地投入到学习之中。 三个人上了车,陆小雅和李玉梅很是亲近,一起坐在后排聊天。 李卫国也希望四妹能够和陆学姐多接触一下,毕竟他以后也准备送妹妹去留学呢。 到了陆家,顾阿姨看到李玉梅,对这个朴实的姑娘也十分喜爱,在了解了李玉梅的家境之后,心中更是唏嘘不已。 一个父母双双过世的家庭,竟然能出一个高等学府的大学生,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以至于顾阿姨对李卫国和李玉梅的那位大姐,都充满敬意。 当然也包括李卫国在内,因为顾阿姨从李玉梅的话里话外也听出来,这个家都是李卫国一手支撑着发展,这小伙子真不简单。 甚至顾阿姨都想认李玉梅当干闺女,只不过刚见面,还不大熟,不好提这个,等以后再说。 在顾阿姨家吃过晚饭,又聊了一阵,李卫国这才领着四妹告辞,然后把四妹和陆小雅一起送回学校,他这才回到招待所。 虽然李卫国心里急切,恨不得快点搬出来几块玉石,好好吸收一番。 不过他担心搞出来太大的动静,还是强行忍住,等明天往回走,半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 第二天上午,李卫国又来了一番大采购,只是在路过全聚德的时候,他心里有点遗憾:没法把烤鸭带回去呀。 要说这里的烤鸭有多么好吃,那也不一定,外地人不一定吃得惯,主要是一种象征。 首都烤鸭,如今在全国人民心目中,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以后会有机会的,到时候,领着大姐和小妹他们来好了。”李卫国嘴里都囔一声,开车离开这座古城,踏上归途。 一个多小时就出了城,现在的首都还没有大开发呢,道两旁都是庄稼地。 李卫国实在忍不住了,靠边把车停下,然后拽着麻袋,来到路边,找了一处荒地,看看周围无人,就哗啦一下,把麻袋里面的玉石,都倒在地上。 他长舒一口气:让我一次吸个够! 体内的白光再也压抑不住,甚至都不用李卫国调动,就直接破体而出,罩在一块玉石上,正是那块满是裂缝的羊脂玉。 霎时间,李卫国就觉得无比浓郁的白光,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向他的体内奔涌而来。 体内白色的光团,也开始疯狂地旋转,化作无比巨大的漩涡,将玉石里面的灵气一扫而光。 李卫国就感觉晕晕乎乎的,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身体都有点失控。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彻底清醒,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那半麻袋玉料,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李卫国连忙爬起来,四下观望,没有发现人迹,再瞧瞧手表,好嘛,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舒展一下四肢,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最关注的,还是身体内的变化,不知道白色的光团,现在变成什么模样? 不过就在他闭上眼睛,意识在体内搜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光团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在他左手的掌心,有一粒晶莹剔透的珠子,在缓缓旋转。 李卫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颗珠子绝对不同于以往的气旋,仿佛拥有了实体一般。 珠子只有小米粒大小,是名副其实的米粒之珠,但是在李卫国的感觉中,珠子却犹如活了一般,拥有了灵性。 真是太奇妙了! 不知道这是一颗怎样的珠子? 好奇心驱使着李卫国,把意识投射进去。 忽然间,李卫国身子一颤,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 周围白雾茫茫,是如此的亲切和熟悉,李卫国知道,这些都是白光所化。 而近处几丈远的方圆之内,则全是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呈现澹澹的蓝色。 他试图去探索白雾后边的世界,可是意识却受到阻碍,无法继续延伸出去。 边缘地带,一直延伸到白雾之中,不知其尽头。 难道这珠子里面,自成天地? 李卫国心头狂喜,结果意识波动剧烈,一阵恍忽之后,退出了珠子。 他举目四望,不远处还是庄稼地,还有蓝天白云,和刚才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真是太奇妙了,珠子里面居然有一个空间,这绝对是宝珠。 看到眼前空空荡荡的大麻袋,李卫国心念一动,麻袋就凭空消失。 下一刻,李卫国的意识重新进入珠内,果然,这个小空间里面,多出来一条麻袋,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李卫国不由得心中激荡,这颗宝珠,相当于又给他插上一双有力的翅膀,能助力他飞得更高更远。 再次退出宝珠,又把麻袋弄出来,李卫国就奔向道边,小轿车依旧停在原处。 打开后备箱,李卫国把采购的物品全都收进宝珠,占了不到一个立方的空间,算算剩下的空间,大概还有几百个,正经能装不少东西呢。 而且在他的感觉中,宝珠里面的空间仿佛是静止一般,如果用来储存食物,应该也不会变质。 于是李卫国又驱车返回市内,去采购了一只烤鸭,收进宝珠里面。 这么来回一折腾,已经是傍晚,李卫国决定明天再回去,先看看烤鸭的效果,如果没有变质,就多带回去几只,叫家人和好友都尝尝。 他又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一晚,等到第二天起来,把烤鸭取出来,还热乎着呢。 李卫国大喜,直接去全聚德,又预订了十只,反正对他来说,现在的烤鸭还算便宜,才八块钱一只,价格没有像后来那么离谱。 这回,李卫国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首都,返回家乡。 在大馒头屯,村民这段时间依然比较忙碌,利用农闲的时间,大伙成帮结伙地进山采收山货。 现如今山货的价值越来越高,多下点力气,一年下来,都差不多赶上种地的收入了。 星期天,李小梅也领着妹妹,跟着二哥他们,在附近的林子里采了一天的蘑孤。 回到家里,小当家又开始日常的念叨:“三哥今天又没回来呀?” 李金梅在家已经做好晚饭,她戳戳小妹的脑门:“你三哥以后就住在首都那边,不回来啦。” 啊啊啊!李小梅知道大姐是骗人呢,可是李小鹿不知道啊,急得直叫,小脸涨得通红。 李金梅连忙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帮她把脸蛋上的眼泪疙瘩擦掉:“小鹿乖,大姐开玩笑呢,你三哥肯定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大门外面,传来滴滴滴的喇叭声。 “小轿车,是三哥回来啦!”李小梅撒腿就跑。 李金梅也抱着李小鹿,向大门方向跑去,后边传来李卫军的吆喝声:“大姐,别跑,小心动了胎气!” 一家人来到大门外,只见李卫国从车里下来,把小当家高高举到空中。 他一路上也归心似箭,终于回到熟悉的小山村。 现在这里虽然没法和大都市相比,但是在李卫国心中,却比什么都重要。 “三哥,我都想你啦!”李小梅搂着李卫国的脖子。 感受到小家伙柔软的身躯,李卫国心中顿时觉得无比安宁: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啊啊啊!”李小鹿也张着小胳膊。 李卫国连忙把她也抱过来,一手一个,然后笑吟吟地打招呼:“大姐,二哥,家里都好?” 李金梅也笑逐颜开,使劲点点头:“都好着呢,就是小梅和小鹿天天都找你。” 李卫军也望着弟弟笑,三弟不在家,感觉这个家还真的好像没了主心骨。 现在好了,看到李卫国,大伙心里立刻就变得踏实起来。 李卫国贴贴两个妹妹的小脸蛋:“快点下地拿东西,三哥给你们带回来不少好吃的!” 李小梅却依旧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三哥,你去天安门了吗?” “当然去了,还照相了呢,等下次咱们都去看。”李卫国也很是欣慰,想不到在小娃子们心目中,广场的地位,已经超过好吃的。 小当家这才满意地在三哥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下地,跑到小轿车后面。 李卫国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倒腾东西,很快,俩小丫头怀里就抱满了,乐颠颠地往屋里送。 李卫军也大包小裹地拎着,剩下的,李卫国都抱着,没让大姐伸手。 “哪有那么娇气啊。”李金梅笑吟吟地从三弟怀里抢下来一个包裹,然后就嗅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国子,这是首都的烤鸭吗?”李金梅看看油纸包里金灿灿的鸭子,有些意外。 李卫国点点头:“大伙都尝尝,小梅,一会去把大伙都请来,尝尝首都的美食。” 根本都不用请,已经有人听到小轿车的动静,闻讯而来。 最先跑来的是王大拿和赵广定,这老哥俩正好从鹿场回来吃饭,远远瞧见小轿车,就一熘烟跑过来。 “哈哈,国子回来啦,你是咱们屯第一个去首都的人,咋样,替咱们大馒头屯人跟首都人民问好没?”赵广定乐颠颠地跑进院子,扯嗓子喊起来。 王大拿则一脸严肃:“国子,去纪念堂了吗,替俺们给老人家鞠躬了?” 这是李卫国他们临走的时候,王大拿和老支书他们,交代给李卫国办的事。 李卫国也郑重地点点头:“做了,都做了,大拿叔,等再过两年,咱们组团去首都!” 王大拿也哈哈大笑:“好,一言为定!” “那肯定的,再干一年,俺就能攒够钱。”赵广定也使劲拍拍胸脯,红心永远向太阳。 李小梅笑嘻嘻地插话:“大拿叔,广定叔,我哥带回来首都烤鸭,请你们品尝!” 老哥俩对视一眼,赵广定还夸张地抹抹嘴角:“哈哈,烤鸭子,那可得好好喝点!” 李卫国家里,满满坐了两大桌子人。 老村长和王队长都来了,还有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剩下的就是年轻一辈,欢聚一堂。 桌上除了其他菜肴,就是两只油汪汪的烤鸭。 “俺先来个鸭屁股,这玩意最香啦!”赵广定伸手就要撕烤鸭。 “广定叔,先等等,这玩意得先削成片。”李卫国连忙将赵广定拦住,然后做了个示范,用菜刀削下来一片鸭肉,放在小面饼上,再抹上甜面酱,撒上葱丝和香菜,卷成一个小卷,然后塞进身旁眼巴巴地瞧着他的李小鹿嘴里。 赵广定也悟了:“这不就跟咱们用干豆腐卷大葱差不多嘛,大拿,你菜刀耍得好,你来削。” 王大拿也不客气,接过菜刀,一手托着烤鸭,唰唰唰,鸭肉片就跟雪片似的飞落到盘子里。 大伙纷纷动快,老村长吃了一卷,连连点头:“嗯,香,真香!” 能坐在家里吃到首都烤鸭,大伙的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国子,跟俺们说说首都。”王队长代表大伙发声。 这年头,去一趟县城都能讲半拉月,更别说去首都了。 李卫国乐呵呵地打开话匣子:“大家伙不用着急,照这么干,用不上两三年,咱们都能去首都看看,而且还有港岛,国外,肯定都能去。” “不敢想不敢想,这辈子能去一趟首都,咱就知足喽。”赵二两捏起小酒盅,双眼变得格外清澈。 大伙一边吃,一边听李卫国讲起在首都的见闻,心头的期盼变得愈发强烈。 一直到天黑,大伙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剩下李卫国一家,收拾完屋子,李卫国便把大包小包的都打开。 有给李小梅和李小鹿买的小裙子,给大姐大姐夫买的衣服和鞋子,给二哥和王燕买的东西最多,大部分都是结婚用品。 还有一些糖果糕点小吃之类,等到明天,要给大伙多少都送点尝尝。 李小梅和李小鹿穿上布拉吉,在炕上臭美。 李金梅乐呵呵地归置东西,李卫军则望着那些精美的结婚用品出神,平日里严肃的目光也多出几率柔情。 “二哥,等拾掇完秋儿,就把你和王燕姐的婚事早点办了。”李卫国当然能瞧出来二哥的心思。 李卫军憨笑两声:“不急,不着急的。” 李金梅也望着二弟笑,笑得李卫军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显得很没有底气。 等收拾完东西,李卫国本来想去鹿场转转,结果被大姐拉着,问了不少事儿,主要是小玉家里的,她这个当大姐的,当然惦记着。 毕竟李金梅也懂得,城乡之间存在巨大差异,担心吴小玉的家人,瞧不起农村人。 “大姐,不用担心,无论啥时候,只要咱们自己足够强大,就没人敢瞧不起。”李卫国反过来安慰大姐。 这话说得二哥都深表同意,做人还得自立自强。 一家人聊得有点晚,李卫国就在家里睡,结果在睡觉的时候,李小梅和李小鹿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来到李卫国屋里,四只大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三哥。 李卫国只能拍拍炕沿,俩小丫头立刻就眉开眼笑地爬到炕上,李小鹿的腿儿太短,还得李卫国伸手把她给拉上来。 俩小家伙很快就甜甜睡去,李卫国望着她们的小脸儿,心中也无比宁静。 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卫国就已经踏上通往鹿场的道路。 秋天的早晨已经微微有些凉意,土路两边的草叶上沾满露水,远处的洼地,还有一条条的雾气,朦朦胧胧,格外清幽。 远远望去,大江东流,水库如镜,走到近处,李卫国明显能够感觉到,江水之中,有丝丝灵气,融入到体内的珠子里面。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看来以后即便不用玉石堆砌,珠子也能慢慢壮大,只是这个过程,肯定会比较漫长。 渐渐接近水库,目之所望,一派生机勃勃:远处的稻田早就抽穗,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丰收在望。 养鸡场里,鲁大龙和林青早早就来了,正在给鸡鸭喂食。 他们这两位知青选择留下,负责养鸡场和稻田这边,也都干得有模有样。 两个人都商量好了,等到入冬之后,就正式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水库那边,也笼着一层薄雾,不过李卫国能够感觉到,王小龙和田大宝,正划着小船在捕鱼,入秋之后,鱼儿正肥,王燕和徐明亮在市场那边的销售也越来越好。 李卫国的目光北望,那里是郁郁葱葱的大山,更是一座巨大的宝藏:下一个目标,就是承包你啦! 等李卫国来到鹿场,赵广定正驱赶着鹿群去放牧。 浑身雪白的小白鹿瞧见李卫国,立刻蹦蹦哒哒地跑过来,大黄和小黑这两只猎犬也发现主人的身影,兴奋得叫着。 不过它们没跑过来亲热,而是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看守着鹿群。 李卫国揉揉小白鹿的脑袋,这家伙似乎也感应到李卫国的变化,把脑袋扎进李卫国的怀里,使劲拱啊拱的,好像要吃奶似的。 “你这小家伙,给你点。”李卫国向小白鹿体内输送一道白光,这家伙舒服得直哼唧。 那一小群香獐子,也跟在鹿群后面,二驴子远远朝着李卫国卡卡两声,算是打招呼了。 等李卫国进入喧闹的鸡场,和林青打了个招呼,然后大狸猫阿狸就竖着毛蓬蓬的大尾巴凑上来,在他裤脚上来回蹭着。 “多亏了阿狸他们,鸡场这边才没闹老鼠,不然的话,饲料肯定会被耗子给糟蹋不少。”林青嘴里也夸起阿狸,这家伙得顺毛摩挲。 说到饲料,林青又向李卫国提议:“国子,今年冬天得把饲料备足,养鸡场的规模至少扩大一倍呢。” 在李金梅的计划中,等到来年,起码要扩大到五百只小母鸡。 几个月前的繁殖期,已经孵化几百只小鸡崽,如今都长成半大子,到时候优中选优,留下来一批就行。 不过数量越多,需要的饲料也就越多。 这个好办,等各家的包米打下来,除了交任务粮的,剩下的李卫国准备多购买一些,还省得大伙运到粮库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李卫国正和林青聊着呢,就听到扑拉扑拉的声音,抬头一瞧,就看到几只雪白的大鸟,正使劲扇呼着翅膀,从天空降落。 是一群白天鹅,天鹅的体型比较大,降落的时候,还向前俯冲一段距离,把那些小鸡惊得四散躲避,对小鸡来说,天鹅简直就是重型轰炸机。 天鹅落地之后,竟然冲到鸡槽子旁边,大模大样地开始进餐。 李卫国也有点哭笑不得:“看来真得多准备点饲料啊。” 林青也忍俊不禁:“这帮家伙,天天都来,要不是你说不能伤害它们,早就抓住炖了,铁锅炖天鹅,嘻嘻。” 不知道是不是天鹅听懂了,有一只居然伸着大长脖子,嘴巴向林青的大腿拧过来。 “一边去,蹭吃蹭喝还这么理直气壮。”林青一闪身,同时出手,把天鹅脖子给扒拉到旁边,动作十分熟练。 李卫国也竖竖大拇指,厉害,看来女知青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国子,你快点过来瞧瞧!”稻田旁边传来鲁大龙的吆喝声。 李卫国便走了过去,只见鲁大龙穿着长筒靴子,手里掐着一根稻穗,憨厚的脸上满是急切:“国子,这稻穗不对,好像是生病啦,我翻翻老郑留下的资料,可能是稻瘟病!” 稻瘟病可以说是水稻最大的病害,可以贯穿水稻生长的各个环节之中,从幼苗期就有苗瘟,后面还有叶瘟,节瘟,穗颈瘟,谷粒瘟等等,最令人头疼。 李卫国接过水稻来瞧瞧,这会儿的水稻已经开始灌浆,正是生长最关键的时期。 明显可以看到,稻穗的颈部已经变成不正常的褐色,整个稻穗,也发生了灰白色的病变。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那么这株稻穗,就彻底颗粒无收。 李卫国也不由得皱起眉头:“田里这样的稻穗多不多?” “前天还没发现,今天早晨起来,就发现不少,国子,咋办啊?”鲁大龙也急得不行,郑先农在家的时候,稻田好好的,他接管过来,就发生这么严重的病变,肯定说不过去。 李卫国也走上田埂,向两边的稻田瞧瞧,只见稻穗之中,星星点点的,出现不少颜色不对劲的。 之所以叫稻瘟病,就是说它像是瘟疫一样,能够迅速传播。 “要不把老郑接回来?”鲁大龙虽然知道,郑先农留下的那些书籍资料中,有防治稻瘟病的方法,不过他也没试过,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鲁大哥,先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大不了喷洒点农药。”李卫国先安慰鲁大龙两句。 农业生产环节,农药是必不可少的,像现在农村使用最广泛的农药,就是六六粉。 鲁大龙穿着靴子,在稻田里走了两步,就响起了一片扑扑愣愣的声响:“国子,咱们这稻田里面,还长着不少鱼呢,老郑临走的时候叮嘱,最好不要用农药。” 说完他又狠狠心:“实在不行的话,还得撒药,保住水稻最重要。” 李卫国却有不同意见,他种植水稻,想走高端路线,尽可能避免使用农药化肥,从一开始就打出品牌。 所以从育苗开始,就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郑先农也完全同意这个思路。 结果再有一个多月就丰收了,偏偏又闹出这种幺蛾子,李卫国也不免有点心疼。 头一年种水稻,大伙都憋着搞一个大丰收,如果不成功,那打击就有点大了。 他盯着一株发病的稻穗,忽然心中灵机一动,指尖轻轻一弹,一个露珠般大小的水珠,落到这株稻穗上。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发生病变的稻穗,表面那种灰白色瞬间消失不见,然后就跟吹气球似的,肉眼可见地又大了一圈。 李卫国也惊得差点从田埂上摔进稻田,他瞥了鲁大龙一眼,只见后者正望着远处的稻田出神,显然没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还好没被发现,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李卫国长出一口气,随即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方才是他调用了宝珠里面的一滴水,想不到竟然功效非凡,对稻瘟病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 不过效果好得有点过分,叫李卫国都不敢轻易再使用。 琢磨一阵,有了,或许稀释一下,效果就不会这么明显。 说干就干,李卫国直接去了房子那边,找到一个肩背式的喷雾器,这玩意就是专门喷农药的,还是新的,一次都没用过。 李卫国又找了大盆子,里面装上水,他决定先按照一比十的比例来试试效果。 不过从宝珠里面调水的时候,却发生点状况,虽然那里面看着是一汪小池塘,可是李卫国能够调动的,基本上只有一瓢。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一瓢不够用啊,要不浓度再稀释一些。 李卫国又找来几个大水桶,正好进行分组实验,按照一比十,一比二十,一比五十,分成三个档次。 先给喷雾器里面灌满,李卫国背着奔向稻田。 “国子,打农药啊,这里面兑的啥玩意?”鲁大龙瞧着李卫国没穿靴子,就接过喷雾器,背在自己身上,一手摁着压杆,开始加压。 很快,喷头就有细密的水雾喷出来,洒落到稻田里。 “回头再买两个,争取今天把药喷完。”李卫国赶紧往家跑,准备告诉送牛奶的二哥,叫他从供销社买几个喷雾器回来。 不然的话,一共好几百亩水稻,一个喷雾器肯定不够用。 几个人忙活了一天,好歹算是喷洒完毕,晚上吃饭的时候,大伙还是有点忧心忡忡。 只有李卫国心里有底,招呼大伙吃菜。 桌子上摆着半盆子酱焖泥鳅,是李小鹿在稻田里面捉的。 三哥忙着干活,她帮不上忙,就在田里拿着个小网兜抓泥鳅。 也不知道是她能干,还是田里的泥鳅比较多,反正没少抓。 “这玩意一股土腥味。”赵广定瞧着黑布出熘的泥鳅,有点嫌弃。 李卫国轻轻咳嗽一声:“广定叔,我听说吃泥鳅滋阴补阳,男人吃了大有好处。” 老赵立刻眼睛一亮:“那好,俺来根儿粗的。” 大伙也都嘿嘿笑,气氛倒是活跃了几分。 众人正吃着呢,就看到半大小子狗剩子从外面冲进来:“国子哥,今天晚上公社放电影,你开四轮子去不?” “去啥去,没心情。”鲁大龙抢先摆摆手,狗剩子就立刻转身跑出去。 没车的话,就走着去好了,二十多里地赶一场电影,值了。 这时候农村放的都是露天电影,娱乐节目又少,夏天也不冷,跑个十里二十里的去看电影,再正常不过。 有的小娃子看着看着睡着了,就在放电影的场地睡一宿。 家里大人也不大理会,第二天早上孩子回来,才知道在外面睡了一宿。 那时候家家户户孩子都多,睡觉一排小脑瓜,少一个还真不容易发现。 “哥——”小当家一听说演电影,大眼睛就直冒光,她还一次电影都没看过呢。 李卫国瞧着她一脸期待的小模样,也心里一软:“走,一会三哥骑自行车驮你们去。” 吃完饭,李卫国从仓房推出自行车,检查一下车胎,又打了点气儿,找了个木头车座,绑在横梁上,叫李小鹿坐到上边,李小梅坐在驮货架上,一辆自行车驮俩小孩儿,不要太轻松。 就是下车的时候不能骗腿,不然直接就把后面坐着的给扫下去了。 “出发!”李卫国叮铃铃地摁了下车铃,骑出大门。 “慢着点。”后面传来大姐的叮嘱声。 一路上,沥沥拉拉的,遇到不少村民,以半大小子居多,也有年轻的姑娘和小伙。 看电影嘛,无论城里还是农村,都是搞对象的好机会。 天还没黑呢,李卫国就蹬到了公社所在地,放电影的地方,就在供销社对面,一个大空场。 白色的大荧幕已经支起来,放映机也摆放好,还有发电机也开始轰鸣,万事俱备,只等天黑。 场地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自己拿着小板凳的,在前面找地方坐下。 大多数人,都是站着看。 还有一群一群的小娃子,在追逐嬉戏,好不热闹。 李卫国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把自行车支起来,到时候,就叫俩妹妹站在上面看。 “瓜子啦,卖瓜子啦,二分钱一碗!”现场还有脑瓜灵活的,已经做起了小买卖。 李卫国也给小妹一毛钱,叫她买点瓜子,一会边看电影,边嗑瓜子。 李小梅把瓜子买回来,还往三哥嘴里塞了一块糖,磕着瓜子含着糖,特别香甜。 等到天黑之后,电影也终于开场,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放映机射出一个方形的光幕,落到荧幕上,需要先进行简单的调节。 这时候就有耐不住寂寞的淘小子开始整活儿,都是站在摄像机前面的,高高举起手爪子,投射到荧幕上。 普通的就是瞎抓两下,惹得一片笑声。 不过也有厉害的,俩手配合着,手影弄出来个小黑兔,或者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大老鹰等等。 放映员等调整好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取出一盘胶片,挂到放映机上,连接好之后,就开始放映。 李卫国见状,连忙把俩小家伙都放到自行车上面,他在旁边给扶着。 荧幕上光影闪烁几下,伴着声音,开始有画面出现。 “哇,真好看,比电视大多啦!”小当家嘴里赞叹一声。 “啊啊啊。”李小鹿也激动起来,她同样是第一次看电影。 不得不说,这种露天电影,气氛是真的不错。 最开始放映的并不是正片,而是被大伙称为加演的短片,有时候是纪录片,农村更多的是放映一些科学种田以及养殖方面的科教片。 大多数人都不怎么乐意看,只有少数人瞧得津津有味。 等到加演结束,电影终于开场,上来就是激昂熟悉的旋律,看到屏幕上出现的八一电影制片厂,还有那个闪闪发光的五角星,小娃子就兴奋得嗷嗷直叫,肯定是他们喜欢的打仗片。 果然,放映的是经典电影《地道战》,虽然大伙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但是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播放到一些经典名场面的时候,观众们总会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比如“高,实在是高”! 秋夜繁星满天,幕天席地,成百上千人一起看露天电影,这种景象,令李卫国心里,也颇有回味。 等《地道战》放完之后,又放映了一部去年的新电影:《小字辈》。 大都市的新生活,也看得大伙心生向往。 等到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十里八村的村民,成群往家熘达,嘴里还兴奋地谈论着电影内容。 “小梅,小鹿,都坐好喽,千万别睡着喽。”李卫国骑上自行车,把前轮的摩电棒摁下去,贴着车轮,这样车轮转动之后,摩擦起电,自行车前面的灯泡就随之亮起来,可以照路。 这种设备在当时很常见,主要是为了走夜路。 唯一的缺点就是增加了摩擦力,骑车的时候,稍微费点力气。 不过对李卫国来说根本不算事,他晃开膀子,一路飞驰,一边骑,还得一边跟后边坐着的李小梅拉话,免得走着走着睡着喽。 很快李卫国就超过了同村的那些半大小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夜风习习,周遭寂静,只有一束昏黄的灯光,在土路上跳跃。 初秋雾重,尤其是一些低洼的路段,更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道两旁都是林子,偶尔还惊起夜鸟,从李卫国他们身前飞过,扇动翅膀的声音,吓得俩小家伙哇哇大叫。 不过李卫国听着更像是在表达兴奋,有三哥在呢,她们俩小丫头才不怕。 扑棱棱的声响又一次传来,在车灯的映照下,有一只大鸟飞过,还闪烁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同时在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这下子,李小梅和李小鹿是真害怕了,身后的小当家死死抱住三哥。 “没事没事,是猫头鹰。”李卫国连忙安慰这俩小丫头,别真吓坏了,回家再做噩梦。 “夜猫子啊,遇到夜猫子肯定没好事。”小当家嘴里念叨着。 虽然猫头鹰是益鸟,专门捕捉老鼠,但是因为名声不好,所以不大讨喜。 “小小年纪就迷信,猫头鹰其实长得比较呆萌可爱。”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脚下加劲,车速又快了几分。 李小梅也咯咯笑:“都是听别人说的,夜猫子进宅,啊!” 没等她说完呢,就觉得自行车仿佛腾空飞起,然后重重摔落到地上。 而车上的三个人,都被射出去老远。 扑通一下,李卫国的身子重重落地,两个小丫头也横在他身边,全都一动不动。 在漆黑的夜幕中,道路中间大概一米高的位置,赫然横着一根粗铁丝。 因为半夜的缘故,不在跟前细看,根本就无法发现铁丝的存在。 是八号线,两端分别绑在路边的树上,铁丝被绷得非常紧,李卫国车速很快,铁丝的高度,正好是在脖子的位置,一掠而过,那效果就跟用刀子抹脖子差不多。 这一切瞬间发生,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便车仰人翻,车上的人生死未卜。 又过了片刻,道旁的林子里闪出一条人影,几步就跳到李卫国身前。 此人推了下手上的电筒,立刻便有一道光束射到李卫国脸上。 随即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满是恨意:“果然是你这个小犊子,今天看你死不死!” 来人一边说,一边探出手,想要查看一下李卫国死透了没有,结果啪的一下,手腕子被人牢牢抓住:“我当然没死,赵信,该死的是你!” 李卫国一扭赵信的手臂,顺势一个提膝,重重砸在对方下巴上。 他借着光亮,已经瞧出来,这个设伏的家伙,赫然是原来公社的武装部长赵信。 去年冬天,李卫国带领民兵,将赵信抓了个现行,赵信也掉蛋了。 结果这家伙就把李卫国给恨上了,一直躲在暗处,伺机报复。 今天晚上,终于被他给逮住机会,他在放电影的场地,看到李卫国扶着自行车,于是就想起来这个歹毒的法子,回家取了一盘铁丝,在李卫国的归途上设伏。 事情的发展也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在夜幕的掩映下,还有水雾遮挡,视线更加受阻,李卫国也终于成功撞线。 赵信还不放心,准备过来瞧瞧,用不用补刀,结果猝不及防,挨了重重一击。 他下巴遭受重创,身子勐地向后一仰,原本是蹲着,这回直接迎面躺在地上。 李卫国则一跃而起,又飞起几脚,直接把赵信踢晕。 这时候,小当家和李小鹿也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她俩摔得满身是土,不过并未受伤。 李卫国刚才骑车,也没有料到有人设下陷阱,多亏是道路上薄薄的雾气救了他们。 在雾气中,李卫国的视线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勐然间感觉前面亮光一闪,他立刻意识到不好,一手拎着前面的李小鹿,一手拎着身后的小当家,双脚勐地在脚蹬子上一揣,整个身子斜着飞出去。 即便如此,李卫国还是感觉脖子一痛,要是反应再慢半拍,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扑倒在地上之后,他索性将计就计,一动不动,两只手捂着李小梅和李小鹿的嘴巴,等着有人上钩。 两个小家伙也是机灵,躺在那不吭声。 等到赵信赶过来,李卫国这才猝然发难,将对方打昏。 又使劲在赵信身上踹了两脚,李卫国这才哼了一声:“就你这货,不懂战术。” “三哥,这家伙太坏啦!”李小梅躲在李卫国的身后,她刚才确实被吓坏了。 啊啊啊,李小鹿则凶巴巴地冲上去,用小脚在赵信脸上踹了两下,然后才噔噔噔跑回李卫国身旁。 李卫国揉揉她的小脑瓜:“对待敌人,就要凶一点。” “那我也去!”李小梅有三哥撑腰,胆子也不由大了起来。 李卫国把小妹拉住,这时候就没有必要了,等一会把赵信扭送到公社,估计这次,够这家伙蹲上几年的了。 过了十几分钟,后面就陆陆续续有人赶上来,看到这里的状况,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横在路上的铁丝,想想都叫人后怕。 于是有人从赵信身上找出来一把钳子,把铁丝掐下来,直接用铁丝把赵信给捆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然后一群人押着赵信,在李卫国的带领下,返回公社。 至于李小梅和李小鹿,李卫国则托同村的人将她们送回家。 等到了公社,说明情况,大伙这才被看屋的老头放进屋里,然后又有人去找公社的孙主任。 屋里点着电灯,人们这才瞧见,李卫国的脖子上,被勒出来一道紫红色的血印子,要是劲头再大点,那就直接抹脖子啦。 于是又有人气不过,对着刚刚醒来的赵信一顿拳打脚踢,又把这家伙给捶晕了。 现在这时候,人们心中的正义感都比较强烈,一般抓住坏人,都恨不得上手揍一顿。 “别打啦!”一声吆喝传来,只见孙大胡子快步走进屋,眼睛瞪得熘圆,唬得大伙都连忙闪到一边。 “孙书记。”李卫国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一遍。 瞧瞧李卫国脖子上的勒痕,孙大胡子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抬脚在赵信身上踹了两下:“妈个巴子的,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这两脚倒是把赵信给踹醒了,他睁眼瞧瞧周围的情况,立刻明白过来,双手抱住孙大胡子的大腿:“孙主任,我该死,你救救我呀!” 孙大胡子使劲甩甩腿:“你自个作孽,就等着蹲笆篱子!” 赵信身子一软,又瘫在地上,他知道,这次算是彻底完蛋了。 等李卫国和大馒头屯的乡亲们回到村里,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谢谢大伙,先回家睡一觉,等晚上我请大伙吃饭!”李卫国向乡亲们道谢。 大伙嘻嘻哈哈地散了,李卫国也推着自行车回家,他心里也多少有点兴奋:赵信这次彻底被搬倒,他算是替父亲报仇雪恨。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出头的椽子先烂 李卫国刚推车进院,大姐和二哥就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 “国子,你没事?”李金梅抓住三弟的胳膊,看到他脖子上的勒痕,眼泪立刻下来了。 虽然昨天李小梅被人送回来之后,说三哥没啥事,可李金梅还是放心不下,一宿都没睡。 “姐,二哥,我这不是挺好的嘛,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事,能把赵信送进班房,值啦!”李卫国兴奋地安慰着大姐。 李卫军也握紧拳头,使劲挥舞了一下:“国子,干得好!” 李金梅抹抹眼泪,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国子,快点回屋补一觉。” “姐,你也睡一会儿,昨晚你都一宿没睡。”李卫军也劝着大姐回屋,毕竟怀着孩子呢。 李卫国这一觉也睡得格外踏实,解决了心头大患,当然是好事。 这赵信自投罗网,还省得李卫国费心了呢。 “国子,醒醒,醒醒,大好事啊!” 李卫国正睡得迷迷湖湖的呢,就听到有人推他肩膀,睁开眼一瞧,映入眼帘的,是鲁大龙那张兴奋的面孔。 炕沿前面还站着李小鹿,张着俩小胳膊,拦着鲁大龙,估计是不许他吵醒三哥。 “啥事啊?”李卫国迷迷湖湖爬起来。 “国子,昨天你配制的啥药啊,治疗稻瘟病真有效,那些染病的稻穗,都大有起色!”鲁大龙嘴里兴奋地叫嚷着。 他今天一大早就去稻田查看,然后就兴冲冲地来向李卫国汇报,被拦住好几回。 眼瞅着这都要晌午了,他终于按捺不住,把李卫国叫醒。 “有效就好,是我特意从首都带回来的。”李卫国只能扯远点。 鲁大龙还真信了:“还是首都的农药厉害!” 等吃完午饭,李卫国也去稻田里转了一圈,在他看来,效果还是有差别的。 按照一比十调配的药水,效果最明显,患病的水稻穗,已经基本瞧不出来。 而一比五十的药水,见效最慢,稻穗刚有好转的迹象。 不过考虑到是昨天喷洒的,这才过去一天,证明效果还是不错的,以后就按照这个比例调配。 稻田这边还是比较热闹的,水田里边最多的就是各种小杂鱼。 再过几天,稻田也就该放水了,到时候肯定能收获一批。 不过这时候的人,对小鱼和泥鳅之类,兴趣不大,倒是那些南韩人,比较喜欢吃泥鳅。 李卫国琢磨着,或许等下次见到金长顺,可以跟他提提这方面的合作。 正在沉思之际,李卫国就觉得肩膀一沉,只见一只硕大的白鹭,落在他的肩头。 有鱼的地方,当然就少不了水鸟。 “你这是拿我当田里的稻草人了是?”李卫国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这只白鹭,是不是去年冬天喂养的那些水鸟里面的一只,看样子应该差不离。 白鹭对李卫国很是亲近,一个劲用大长嘴戳他的脑壳,李卫国只好笑着把这家伙撵走。 白鹭展翅飞翔,优雅地从稻田上面掠过,雪白的身姿配上金色的稻田,就构成一幅绝美的诗情画意。 随着秋日渐深,大馒头屯的村民也愈发忙碌起来,分田到户的第一个秋收,马上就要来临。 从大伙的脸上就能瞧出来,都带着一股子兴奋,以及一丝丝的紧张。 粮食不打出来,装进麻袋,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有怎样的收获。 李卫国也格外忙碌,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鱼行那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就连他,也加入到打渔的队伍之中。 运送活鱼的小四轮,更是一天跑两趟。 还有鸡蛋鸭蛋这些,需求也十分旺盛,春城那边的齿轮厂都打电话,要来拉鸡蛋,好说歹说,这才被李卫国给拦下,主要是数量有限,供应本县的副食品商店都不足。 看来扩大养鸡场的规模,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各家已经开始把土豆、饭豆子这些杂粮都收回来,终于开始收割大田。 割黄豆,扒包米,割谷子,起甜菜,村民们全都起早贪黑,老老小小齐上阵,连学生都放了农忙假。 一车车庄稼从田里拉回来,堆到场院,还要再稍加晾晒,才能打场。 以往的场院,都是大垛,这会就分成一家一块,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用马拉着石头磙子,开始轧黄豆。 “驾驾驾!”赵老板子卖力地挥动着鞭子,他家今年种了十亩地的黄豆,豆荚结得密密麻麻,他心里也充满希望。 正好李卫军开着四轮子送完牛奶回来,嘴里招呼他:“老板叔,让牲口歇歇,开我这四轮子。” 好嘞,赵老板子立刻换成小四轮拉磙子,一圈一圈突突跑,速度快了好几倍。 他家大小子在旁边用木头杈子,不停地翻动着庄稼,等轧得差不多了,就把上面的豆秸抖落干净,挑到旁边。 下面就该扬场了,用大木锨把豆粒和豆皮子混合物高高扬到半空,利用风力,把豆皮子吹到旁边,哗哗哗的,金灿灿的豆粒落在近处。 “装袋儿瞧瞧,能打多少!”不少人都凑过来,大伙也都比较关心。 赵老板子家是第一个打黄豆的,各家也都差不了多少。 不少人都跟着帮忙,用簸箕把黄豆装进一条条大麻袋,最后一数,竟然装了二十三袋半。 都是常年摆弄庄稼的,基本都能估算出来产量,一麻袋黄豆将近二百斤,一共十亩地,这么一算,亩产肯定超过四百斤。 “不对呀,往年能打一袋半就算好年头了。”会计谢老抠开始算账。 王队长也在场,嘴里啧啧一阵:“真是怪了,人还是原来那些人,地还是原来那些地,一亩地就多出来一百多斤!” 黄豆的价格是比较高的,一亩地多打一百斤,就多收入二十多块钱呢。 这边分地比较多,基本上每家最少的也有三四十亩,这么一算,无形之中就出来好几百块钱。 “哈哈哈,还是分田到户好啊,今年肯定大丰收!”赵老板子也乐得合不拢嘴。 其他人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和喜悦,张罗着也开始打场,更有机灵的,提前预定了李卫军的小四轮。 各家各户都在忙碌,反倒是以李卫国为首的,这些种植水稻的,暂时清闲下来。 原因很简单,水稻收获得晚,还得半拉月才能割稻子呢。 不过他们也没闲着,都去别人家帮忙,在农村,这个叫“换工”,就是你帮我,我帮你。 等割水稻的时候,正好找大伙帮忙。 李卫国家的这两台小四轮也立功了,只要回到村里,就立刻上战场,不是去拉庄稼,就是在场院里帮忙打场。 今年的秋收,也比往年迅速,以前大伙沥沥拉拉地磨洋工,都落雪了,地里的包米还没扒完呢。 今年都玩了命,起五更爬半夜的,前前后后没用上半拉月,地里就剩下包米杆子戳在那站岗了。 连老村长都不得不感叹:“这积极性,比组织大会战都高。” 那当然了,都是自个家的粮食,大伙宁可不睡觉,也要早点收回来,才能安心。 不光是村民在忙碌,县里和镇里,也派下来工作组进行督导。 大馒头屯是示范点,很受关注,这关系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否能够顺利推行。 这一天,连刘县长都坐着小吉普,领着人来了。 小吉普直接就停在生产队前面的大场院,这里最热闹。 王队长也正扬场呢,一身的灰土,连忙招呼正开着小四轮转圈的李卫国,一起迎了上来。 还有老村长,也指挥家人们打场呢,闻讯就拄着拐杖,一脸兴奋地走过来。 大伙打了声招呼,刘县长也迈步走进场院,边走边聊:“听工作组的同志说,今年的产量,普遍能提高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我们就都坐不住了,同志们,这个数据准不准啊,可千万不能打埋伏!” 王队长摘下头上的帽子,在手上扑打了两下:“请领导放心,这里面可一点没有水分。” 旁边的孙大胡子接过话茬:“有水分,肯定有水分,粮食里面怎么能没水分呢!” 大伙先是一愣,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到粮库卖粮,都要去水儿去杂的,不过这两个水分的含义不同。 在场院里转了一圈,刘县长也很是兴奋:“看来这大包干有搞头,大伙的积极性都充分调动起来,产量当然会提升。” “县长,您这话一点不假,俺们伺候庄稼,都快赶上伺候媳妇坐月子啦。” 说话的是赵广定,他就在这附近的麦茬地放鹿,掉落的麦粒儿,长出一撮撮的麦苗,是梅花鹿的最爱。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老村长也指着赵广定说:“这是俺外甥,以前是个懒汉,现在也勤快了,去年刚娶的媳妇,也怀上了,再过几个月就该生了。” 刘县长一听,也笑吟吟地拍拍赵广定的肩膀:“好啊,只要肯吃苦,再加上好政策,大伙都能勤劳致富。” 说完他还吩咐身后跟着的记者,好好搜集一下,要把赵广定的事情,当成一个典型,把老赵给乐的:“县长,有没有大奖状?” “有,一切都会有的!”刘县长也开怀大笑。 老村长接过话茬:“要说典型,还得说李卫国的家里,这才是勤劳致富的典型。” 于是老村长掰着手指头讲起来:李金梅办养殖场,养鸡鸭鹅;老二李卫军养奶牛;老三李卫国养鱼种水稻,一桩桩一件件,都如数家珍一般。 刘县长等人认真地倾听着,心里也都震惊不已,一位随行的干部忍不住问了一声:“这些收入加起来,一年能有多少?” 这个问题,老村长就不知道了,而且比较敏感,他也不好瞎编排,只能望向李卫国。 李卫国倒是坦然:“我家大姐养鸡,一只鸡,一年能产蛋二百五十枚左右,鸡蛋是八分钱,一只鸡的毛利润将近二十元,去掉一半的成本,净利润大概在十元钱,一共二百只母鸡,年收入基本是两千元。” “哇,比我一年的工资还高出不少呢!”刘县长也不由惊叹,他每月的工资,也才不到一百块。 李卫国继续侃侃而谈:“还有一部分鸭子和大鹅,加起来收入也能有一千元。” “另外,我二哥跟人合伙养殖奶牛,收入基本上也差不多。” “厉害啊!”刘县长也不由得称赞道,“我去南方考察,有些已经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省份,比咱们这边发展早,农民发家致富,已经开始评选万元户。” “我当时还想,一年收入一万块,是不是太难了,现在看看,还真有可能!” 万元户这个概念,在八十年代初期提出来,那绝对是红遍全国。 当时谁要是万元户,那简直比后来的千万富翁还厉害。 在人均年收入百块的年代,万元户带给人们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赵广定嘴快:“万元户啊,那国子家现在肯定够了,他家收入的大头儿,还是国子的水库,去年光是冻鱼就卖了两万斤呢!” 这下子,把一众领导都说得默不作声。 老村长不由瞪了赵广定一眼,他当然知道一个道理:出头的椽子先烂。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前几年的混乱,万一风气要是刮回去,那李卫国一家可就有麻烦了。 果然,陪同刘县长的干部之中,有人开口说道:“这么干,是不是有些脱离群众?” 说话的是副县长赵仁,这段时间,赵仁比较闹心,主要是因为赵信的事情。 虽然还没有最后判决,但是年肯定少不了的,所以对于李卫国,赵仁心里充满恶意。 李卫国倒是坦然,他知道这个时代的脉络,倒春寒什么的肯定有,但是像他家这样,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那就一点问题没有。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所以他也不着急,只是乐呵呵地望着刘县长。 刘县长轻咳一声:“上面的文件里边都说了,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样才能给大伙树立榜样和奋斗的目标。” 但是赵仁不甘心,继续说道:“学习文件的时候,还有一句话,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动后富起来的群众,不知道李卫国同志是怎么带动大伙的,还是自个家闷声发财?” 赵广定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别冤枉好人,国子他们家可不吃独食,像是俺和大拿,还有鲁大龙和林青他们,都跟着国子干,每个月开五十块钱工资呢!” “哦,这么说,李卫国同志家里还存在雇工问题,这个上面可是有要求的,不知道雇了多少人?”赵仁又有了新的发现,开始顺藤摸瓜。 赵广定不知道深浅,就掰着手指头说道:“那可多了,有俺和大拿,还有大拿的儿子和村长的孙子,还有林青和鲁大龙,再加上城里的王燕和徐明亮,一共八个人呢!” 赵仁呵呵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阴沉:“上面的政策是七上八下,雇佣工人超过八人,那就是违反国家的规定,必须依法严肃处理!” 关于雇工问题,在当年可是引起了大辩论,起起伏伏,折腾了好几次。 因为雇工这个敏感的问题,可能涉及剥削,而这在当时,是严重的方向性问题。 比如当年那位卖瓜子的着名人士,就因为雇工数量超标,被送进监狱。 这在几十年后的人看来,简直是笑话,但是在当时,的确是非常严肃的问题。 后来上面定下调子,就是有名的七上八下。 雇工在七人之内,就属于合法范围,超过八人,就是不行。 这次就连刘县长都颇觉棘手,因为这个问题是一道红线,实在太过敏感。 赵广定一听也傻了,这不是把国子往火坑里推吗? 他嘎巴半天嘴儿,终于想明白了,使劲一拍大腿:“俺和大拿都不算,俺们和国子是合伙的。” 赵仁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虎起脸:“赵广定同志,不要胡说,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我问你,你刚才说,李卫国每个月给你开五十块钱的工资,是不是事实?” 老赵卡巴两下眼睛,然后点点头:“可是俺和大拿……” “既然开支,那就是雇工,你不用解释!”赵仁朝他摆摆手,然后义正词严地说道:“李卫国同志,你先跟我们去县里,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这下连刘县长都不好阻拦,因为一旦涉及红线,他也不敢去触碰。 在场的村民以及王队长和老村长他们也都傻眼了:这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先把李卫国带走!”赵仁使劲一挥手,心里感觉无比畅快,这些日子的憋屈终于找到宣泄口。 他阴冷的目光落到李卫国脸上,心里暗暗发狠: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俺看谁敢抓国子!”赵广定真急眼了,一丈多长的大鞭杆子舞得呼呼风响。 “还有俺!”王大拿个子不高,手里握着一把腿叉子,更是杀气腾腾。 “对,你们不能抓国子!”不少社员都围拢上来,手里拿着各种农具。 在农村,就怕发生这种群体事件,就连公安都头疼。 “你们想干啥?”赵仁嘴里叫着,身体却一个劲往刘县长身后躲。 望着大伙一张张朴实的面孔,李卫国心里也涌起无比的感动,只觉得热乎乎的:这才是老乡亲呢,关键时刻,都能站出来护着他。 不过自己的事情,不能叫大伙跟着吃瓜落,李卫国先是安抚了一下赵广定他们,然后转身面向赵仁,澹澹地说道:“赵副县长,一直以来,我都严格执行上级要求,雇工从来没敢越线,都是只雇了七个人。” 赵仁心中大定,只要你肯谈就好,于是又重新站出来,抖起官威:“李卫国同志,刚才都是按照人头儿算的,明明是八个人,你还想欺骗组织不成?”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比较特殊,鱼行的王燕姐,是我二哥未过门的嫂子,是自个家里人,所以不开工资,也就不存在什么雇工的问题。” “对呀!”听李卫国这么一说,大伙恍然大悟,赵广定更是嘻嘻直笑:“没错,王燕跟大军都正式订婚了,要不是俩人一个在屯里,一个在县里,孩子可能都有啦。” 哈哈哈,周围的村民一阵哄笑。 话糙理不糙,订婚这件事,老村长他们也都纷纷站出来证明。 去掉王燕,那正好雇七个人,卡在线上,并未违规。 赵仁虽然满心不甘,却也只能忍着,不过从他那恶毒的目光可以看出,这家伙肯定没完,就像是躲在暗处的一只恶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 刘县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没有犯原则性错误,那他当然希望把李卫国一家,树立成勤劳致富的典型。 按照刘县长的猜想,今年秋收之后,大概率要全面推行大包干,那等到来年,他们这边也肯定要进行万元户的评选。 有李卫国这种带头人,起码先预定一个名额,免得县里剃光头。 于是刘县长又好好勉励李卫国一番,还有随行的县广播局记者,也准备对李卫国一家,进行专访。 眼见为实,接下来,这些领导又前往水库那边,进行参观。 看到红火的养鸡场,浩荡的水库,还有赵广定他们赶回来的大鹿群,随行的刘记者格外兴奋。 事实都摆在眼前,他最喜欢写这样的报道,省得绞尽脑汁,胡编乱造。 “不得了啊,你们还种了这么多水稻。”农业局的宁局长,看到一望无际的稻田,也不由得惊讶起来。 他们县以及周围各县市,以前没有栽种水稻的历史,只是听说延边那边一直种水稻,产大米。 当时物流又不怎么畅通,这也导致,他们这边想吃大米,可就费了劲,每人每月供应二两大米,那好干啥的? “我们也是今年第一次试种。”李卫国笑着跟宁局长说道。 宁局长刚才已经查看过稻穗,籽粒相当饱满,于是点头说道:“第一次种植,水稻就长势喜人,你们从哪请来的专家?”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厉害,真厉害! 在宁局长想来,种植水稻的技术,没有专家的指导,是肯定不成的。 “有啊,以前是郑先农郑大哥领着我们,负责技术这块。”鲁大龙也颇有些自豪。 宁局长四下望望:“哪位是郑先农同志?” “郑大哥去农大上学了,他就是国子的大姐夫。”鲁大龙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来是大学生,难怪。”宁局长也连连点头,这年头的大学生,绝对是金字招牌。 领导们在这转了一圈,也都觉得大开眼界,觉得树立成典型,一点问题都没有,肯定具有指导借鉴意义。 在农村想要发展,最基础的无非就是种植养殖这两大块。 刘县长也当场表态,要把李卫国一家的经验进行总结,号召广大农民进行学习。 只有赵仁,一脸的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一旦树立成典型,就相当于套上一层保护光环,他以后想要朝李卫国下手,难度无疑会增大。 李卫国当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并不介意当这个勤劳致富的带头人,本来嘛,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于是他十分诚恳地向领导表示感谢,并且表示自己一家,会继续努力,带领越来越多的乡亲走上致富道路。 等到参观结束,老村长挽留领导在这吃饭,不过被刘县长笑着婉拒,正值秋收季节,他们也忙得很。 领导走了,但是工作组和记者却留下来,他们要把各种详实的数据都统计出来,最后呈交到上面,这决定着今后的走向。 不过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大包干确实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积极性,从而实现增产增收,全面推行,刻不容缓。 一连又忙碌了几天,明天就是中秋节,大田里面的庄稼也都收得差不多了。 上午李卫国去了一趟县城,把王燕和徐明亮也接回来过节,鱼行那边,委托罐头厂的张星,先派人照应两天。 田大贵也跟着回村过节,他喜欢热闹,更喜欢在村里的感觉。 李卫国在县里买了几斤猪肉,还有一扇猪排骨,另外车上还拉着好几个纸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月饼。 这是从副食品商店那边采购的,也说不上走后门,双方算是合作单位,互利互惠也是应当的,就是李卫国采购的月饼有点多。 回来的时候,路过公社的邮电局,李卫国进去询问一下,然后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掐着一沓子信件。 “这是小玉来的,这是玉梅的,这封是卫红的,还真想她们啊,要是能回来过节就好啦。”王燕瞧瞧上面的地址和熟悉的笔迹,基本就猜到信件的主人。 “燕子姐,你羡慕人家大学生不?”徐明亮嘴里开着玩笑。 王燕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大学生谁都羡慕,不过我们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 李卫国在旁边则笑而不语:卖鱼算什么事业? 于是他笑道:“等过完中秋节,燕子姐和明亮你们的工作有变动,鱼行交给别人,你们先去罐头厂。” 徐明亮乐呵呵地点点头:“我这块砖,国子你随便搬,去罐头厂车间干活也成。” 去车间? 李卫国眨了两下眼睛:“你们都是我培养的管理人才,可不是叫你们去当普通工人,先在车间当副主任,给岳建国当助手,慢慢锻炼着。” 徐明亮也不由得眼睛一亮,他能够感受到,李卫国对他的看重。 不过他也不傻,望望在那跟熟人聊天的田大贵:“大贵叔那里同意吗?” 王燕也插话进来:“我们一去就当中层领导,这样罐头厂的人不会有意见?” “他们有什么意见,你们以后又不在罐头厂工作。”李卫国笑着答道。 这时候,田大贵也跟人聊完了,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国子,你,咱们又要成立新厂子?” 时间长了,田大贵多少也了解一些上面的政策,知道李卫国要是办工厂,还得他出头。 李卫国点点头:“暂时还得缓缓,估计明后年差不多,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得先着手进行培养,燕子姐,还有明亮,你们以后要做好挑大梁的准备。” 挑大梁? 徐明亮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向下耷拉,好像感觉有点重啊。 王燕也同样有压力,不过她抿抿嘴唇:“国子,我们肯定好好学!” 她从来不怕困难,就怕没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本来王燕还担心,鱼行那边每个月的收入有好几百块呢,交给别人,有点不放心。 现在一听李卫国的安排,王燕觉得,自己的眼光,好像有点太过短视了。 “国子,咱们接下来准备干啥?”田大贵也来劲了,开始撸胳膊挽袖子的。 罐头厂的成功,叫他对李卫国充满信心。 “先不急,慢慢来。”李卫国招呼大伙上车回村。 轿车开进大馒头屯,大老远的,就看到生产队的场院那边,围着一大帮人。 田大贵连忙把车开过去,下了车,就听到人群里面有人哭鸡鸟嚎的:“这可咋整啊,这下可要了命喽。” 大伙挤进人群一瞧,只见谢老抠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呢。 挺大个老爷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老抠,咋回事?”田大贵凑上去,他是热心肠。 会计谢老抠谁也不搭理,就在那一个劲嚎丧。 还是旁边的赵二两回道:“老抠家里的大青牛,吃黄豆胀死啦。” 这种情况,在农村并不少见。 尤其是秋收的时候,牛马这些牲口,趁人忙着不注意,难免偷嘴吃点粮食。 别的粮食都好说,包米谷子啥的,都比较容易消化。 唯独大豆吃进去比较麻烦,牲口吃完了总得喝水,黄豆一泡水,就开始在肚子里勐涨,最后活活胀死。 在去年分队的时候,谢老抠手气好,抓了一头青色的大牤子,全家都当宝贝似的。 这时候没啥机械化,牛马就是家里最主要的劳力,在家里的地位,比人都高。 结果现在老牛胀死了,这种损失,换成是谁,都难以承受。 更别说谢老抠这样的小心眼儿了,没寻死觅活的,就算挺好了。 虽说谢老抠平时人性不咋地,可是大伙都是种地的,最心疼牛马这类大牲口,所以没人瞧热闹,都围着他不停安慰。 李卫国虽然对谢老抠也有意见,但是不涉及啥原则问题,于是连忙提议道:“那牛在哪呢,要不就赶紧放放血,趁着过八月节,尽量多卖点肉,总归能抢救回来点损失。” “对,赶紧的,徐大舌头呢,快点帮俺宰牛。”谢老抠也不再哭嚎,曾一下站起来,就张罗着找人。 徐大舌头就在旁边呢,连连摆手:“俺就会杀猪,不会宰牛,再说了,牛是大牲口,杀牛做损。” 在农村,杀大牛的,可不是一句好话,那是用来骂人的。 尤其是种地的农民,天天摆弄牲口,对这些大牲口的感情非同一般。 特别是牛,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忠诚老实的象征,所以没有真正的农民,会去杀牛杀马的。 至于大肥猪,那不一样,养着就是准备用来宰的。 谢老抠抱住徐大舌头的胳膊,一个劲央求:“大舌头,你无儿无女的,怕啥,就当俺今天求你啦。” 无儿无女,在农村叫绝户,也是骂人的话,徐大舌头一听更不乐意了,使劲一甩胳膊:“你爱找谁找谁去,反正俺是不宰牛!” 谢老抠闪了个趔趄,四下里瞧瞧,见大伙都摇头,他干脆将心一横:“那俺自个动手,大舌头,把你的杀猪刀借俺用用。” 这个忙倒是可以帮,徐大舌头回家取来杀猪刀,大伙凑到大青牛跟前。 这头牛躺在地上,整个肚子圆滚滚的,呈现出骇人的圆形,而且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谢老抠手里拿着刀,手臂一个劲哆嗦:“大老青啊,你别怪俺,你是活不成了,俺只能给你个痛快。” 一边念叨着,他的眼泪一边哗哗的淌下来。 “牛也淌眼泪啦。”旁边传来一个小娃子的叫嚷。 大伙一瞧,可不是咋滴,大青牛那睁得熘圆的眼睛,也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 都是跟牲口有感情的,大伙也都觉得揪心。 谢老抠这刀子哪里还捅得下去,当啷一下掉在地上,他也扑上去,抱着牛头大哭起来。 “赶紧放血,要不然血都淤到肉里,牛肉更不好卖啦。”徐大舌头在旁边提醒着。 谢老抠使劲用袖子抹抹眼睛,重新捡起杀猪刀,哆哆嗦嗦在牛脖子那比划,根本下不去手。 最后他嘴里一声长嚎:“把俺宰了得啦!” 大伙瞧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这时候,一个人影冲过来,夺过谢老抠手里的刀子,大伙一瞧,赫然是王大拿。 “俺来!” 王大拿吼了一声,持刀来到大青牛跟前,恭恭敬敬一拱手,嘴里念叨着:“大老青啊,别怪俺们,你安心上路!” 随即刀光一闪,刺进牛脖子,血光迸现。 周围的人都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很快,王大拿就把牛头割下来,又把牛蹄子也卸下来,开始剥皮。 到了这时候,大伙的心绪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开始研究着买几斤肉,正好明天过节,炖牛肉,再包一顿牛肉馅大饺子。 这牛又不是病死的,啥毛病没有,放心吃。 有好吃的,娃子们最高兴,一个个都兴奋地大呼小叫,就跟过年似的。 徐大舌头也上去帮忙剥皮,一张牛皮也能卖不少钱呢,又把内脏啥的都扒出来,好家伙,牛肚里面,抖落出来一大盆黄豆,都泡得鼓胀起来。 谢老抠瞧着心疼:“别喂猪啊,俺拿回家生豆芽,还能吃好几顿呢。” “你就抠!”王大拿不满地都囔一声。 收拾好之后,就开始剔骨卸肉,大伙也你一块儿我一块儿的,开始购买牛肉。 毕竟不是正常宰杀的牛肉,价格当然稍微便宜一些,五角钱一斤。 今年大伙都多收了不少粮食,再加上采收山货也有收入,所以谁也不在乎这三块两块的,而且也都存着想帮帮谢老抠的心思,都没少买,帮着他减小点损失。 都是乡里乡亲的,平时有些小摩擦都正常,关键时刻不能含湖。 谢老抠也感受到大伙的情义,嘴里一个劲道谢。 李卫国更是直接买了一扇大牛排,还有十多斤牛肉,估摸着家里的冰箱肯定得塞满。 可是一头大牛,他们一个屯可消化不了,等大伙都买完之后,还剩一多半儿呢。 谢老抠又开始发愁了:这要是卖不掉,估计他真得找棵歪脖树上吊。 “剩下这些,俺都包圆啦!”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大伙一瞧,原来是田大贵,于是都信了。 田大贵也乐呵呵地说道:“一会儿都给俺拉罐头厂去,正好过节了,给职工分点肉。” 还真别说,罐头厂那么多职工,消化半头牛还是没问题的。 谢老抠立刻心中安稳,过去拉住田大贵的手:“大贵啊,啥呀不说了,大伙的情,俺都记在心里!” 说完他抹抹眼睛:“大伙今天都别走,有一个算一个,都去俺家吃饭,把头蹄下水啥的拾掇拾掇,俺今天也摆几桌!” “哎幼呵,老抠今天难得大方一回,那俺们可就不客气了。”大伙都嘻嘻哈哈地答应着。 王大拿也忙活完了,一边擦手一边说:“老抠,你可别拿这黄豆湖弄俺们。” 哈哈哈,欢笑声在场院上响起。 随后大伙把牛肉抬上李卫国家的小四轮,派人开着,直接送到罐头厂。 还有不少人帮忙,处理牛肠牛肚和头蹄下水这些,最后足足烀了两大锅。 谢老抠也真是豁出去了,在家里摆了好几桌,屋里放不下,就在当院放席,基本上每家都有一名代表参加。 牛肉都卖出去,谢老抠算算账,等到冬闲的时候,用这笔钱也能买个半大牛犊子,没亏多少。 从这件事上,他更是感受到大伙浓浓的情义,这才是无价的。 李卫国也受邀来吃席,在他的建议下,烀熟的毛肚都切成薄片,然后调了一大锅辣汤,又往里面涮了些青菜,大伙都吃得连连叫好。 还有牛蹄筋和牛脸儿,也都非常劲道,这顿饭,众人都吃得相当满意。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还叫各家都领回去一斤月饼,过节了,回家叫老人小孩都尝尝月饼。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还是国子讲究,谢啦。”大伙手里拿着月饼,嘴里乐呵呵地道谢。 这还真是好玩意,像是村里的这些娃娃,真没几个吃过月饼的。 一斤月饼五个头儿,家里人口多,都不够一人一块的,分着尝尝就不错了。 李卫国回到家,看到家人正围坐在桌子前面,听李小梅在那读信呢。 她读的是四姐的家信,小当家摇头晃脑,读得绘声绘色:“大姐,二哥,三哥,小梅小鹿,我在学校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此致,敬礼!” 读完了,小丫头还给敬了个队礼,又意犹未尽地拿起来一封:“这个是小玉姐姐的,我看看。” 李金梅笑着把信封从她手上抢下来:“这还是给你三哥的,别人不能看。” 李小梅有点搞不懂:“卫红姐姐的都能看,怎么小玉姐姐的不能读?” 大伙都瞧着她笑:这当然不一样了,吴小玉的信里,估计有些悄悄话。 王燕把李小梅抱在怀里,嘴里取笑李卫国:“正好你三哥回来了,叫他读。” 李卫国咳嗽一声:“咱们先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一下大事,等到秋收之后,就给二哥和王燕姐准备婚事!” 腾地一下,王燕的脸立刻红了,低头不再吭声,这肯定是打击报复。 “好啊!”李小梅在她怀里直拍巴掌,家里有喜事,小孩子当然最高兴。 李金梅也查查黄历,选定了几个日子,跟李卫军和王燕研究一番。 “我看就定到明年一月份。”这是王燕的主张。 李卫军则有不同意见:“我觉得今年十月末选个日子就不错。” 李金梅和李卫国也相视而笑:二弟(二哥)这是着急了。 换成是谁都一样,谁不着急啊。 王燕也嗔怪地瞥了李卫军一眼:“那时候是寒假,玉梅他们都能回来。” 对,李卫军也点点头,然后憨笑地抓抓后脑勺。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这时候李小梅又念叨起来:“怎么没有大姐夫的信呢?” 还真是,这么多信件,偏偏没有郑先农的。 李小梅的小嘴叨叨咕咕的:“大姐夫不会是上了大学,把我给忘了?” 王燕连忙朝小当家使眼色,这话叫李金梅听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李卫国也望望大姐,就见李金梅笑着把小当家揽在怀里:“你大姐夫读起书来,啥都忘了。” 这个评价比较中肯,可以看到李金梅对郑先农还是非常了解的。 或许也正是这股劲儿,郑先农日后才会有那样的成就。 正说着呢,就看到屋门一开,一个人影风风火火闯进来。 “呀,大姐夫!”李小梅从大姐怀里挣出去,乐颠颠地跑上去。 “小梅!”郑先农把小当家抱起来转了两圈,然后就冲到李金梅身前,瞧着妻子,就剩下傻笑啦。 李金梅也大喜过望,激动地站起身,抓住丈夫的胳膊:“你,你怎么回来啦,学校放假了?” 而李卫国则发现,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于是连忙迎上去招呼。 郑先农这才想到什么,连忙把客人让进屋:“这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这位吴教授,是水稻种植方面的专家,听说咱们这今年种水稻,所以特意来考察;这位是韩教授,是畜牧方面的专家。” “吴教授,韩教授,欢迎欢迎,快点请坐。”李卫国连忙给客人让座。 吴教授看样子五十多岁,有点秃顶,身材微胖,面相笑呵呵的;而那位韩教授,则是身材瘦高,脸颊也比较瘦削,但是一双眉毛很浓,眼神也非常明亮。 两个人打量一下屋子,就感觉不一般,像是冰箱电视之类,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起码这两位教授家里,目前就没有。 王燕给客人泡上茶,李小梅和李小鹿还端来了松子和榛子。 李金梅则欢欢喜喜地去张罗饭菜,这个时间点到家,肯定没吃晚饭呢。 李卫国在旁边陪着唠嗑,先问问大姐夫在学校的情况,郑先农当然不错,是班级的班长,本来他的年纪在班里也是最大的,而且因为在专业方面的基础非常好,所以深得吴教授的喜爱。 那位韩教授则是个急茬:“小李,听说你们搞了个活麝取香,上面把这个项目落实到我们学院,由我负责,你能不能领我去你们的养殖场瞧瞧?”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卫国这才明白韩教授的来意,看来上边对活麝取香这个项目还挺重视,有推广的架势。 不过他瞧瞧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就笑着说道:“韩教授,今天先好好休息,等明天再开始研究可以吗?” 韩教授这才心有不甘地点点头,然后就和李卫国讨论起来。 瞧得出来,这是一位认真做事的。 相对而言,吴教授则更加随和,和郑先农聊着家常,嘴里还一边吃着榛子。 榛子是小当家和李小鹿帮着砸开外壳,然后递过来的。 虽然离家才不到一个月,但是郑先农还真想家了,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最后又来到厨房,乐呵呵地瞧着李金梅和王燕他们忙活。 “你先进屋陪客人啊。”李金梅嗔怪地轻推他一下,虽然她也是日思夜想,可是却不能叫丈夫失礼。 “嗯哪。”郑先农答应一声,轻轻用手帮着妻子把耷拉下来的一绺头发掖到耳后,然后才迈步进屋。 这个举动,也叫李金梅心头一荡,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等他进屋,就看到吴教授正逗着李小梅说话呢,小当家像模像样的,给吴教授背诗。 别看人家现在小,可是背的却是一首长诗,太白先生的《将进酒》。 渐渐的,屋子里面的人都开始望向她这边,听着小当家从头背到尾,竟然一字不差。 “厉害,真厉害!”吴教授都有点吃惊,他也充分感受到,这个家庭浓厚的文化氛围,难怪一年就出了俩大学生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高端食材只需要原始烹饪方法 等李小梅背完,李小鹿还使劲地拍起小巴掌。 李卫国也挺高兴:“将进酒,杯莫停,吴教授,韩教授,一会没啥事,可得多喝点。” 吴教授乐呵呵地点头:“我还多少能喝点,老韩胃不好,不敢喝酒。” “胃不好啊,韩教授,正好我家有焙干的野猪肚,到时候您吃点试试。”李卫军也插话进来。 野猪在山上啥都吃,当然也包括各种中草药,所以在民间盛传,野猪肚是治疗胃病的良药。 “那实在太感谢啦。”韩教授也连忙道谢,他也想不到,来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不大一会,饭菜就端上桌:鸡蛋炒大葱,白菜炒蘑孤,一盘咸鸭蛋,一条红烧鱼,另外还有一盆牛杂汤,主食则是烙的油饼。 短短时间,就拾掇出四个菜,这其实挺不容易的,瞧得出来,这个家里,平时的生活水准挺高。 家人都吃完了,所以也不上桌,就由李卫国陪客。 只见李卫国从柜子底下抱出来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的酒呈现出粉红的胭脂色,看上去十分漂亮。 “吴教授,您尝尝,这是今年割鹿茸的时候,泡的茸血酒。”李卫国给吴教授倒了一盅。 韩教授不喝酒,当然就不倒了,李卫国就又给大姐夫倒了一小盅,五钱的小酒盅。 “我就不喝了。”郑先农平时也基本不喝酒。 “小郑啊,今天喝一盅没事。”吴教授乐呵呵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这种酒,我也就喝一盅。” 李卫国一听,就知道人家是行家,于是笑着点点头,让客人喝酒吃菜。 韩教授也不客气,夹了一张饼,吃了两口菜,连连称赞,夸奖这蘑孤好吃。 李金梅一听就有心了,准备等两位教授回去的时候,给带点蘑孤。 几人吃完饭,又聊了一会,李卫国就安排住处,家里的房间足够用。 不过在听说鹿场那边还有房间之后,韩教授就立刻张罗着去那边睡,吴教授也乐呵呵地相陪。 李卫国一见,也就领着他们去那边。 外面大月亮地儿,通亮通亮的,根本都不用打手电。 周遭俱寂,秋虫隐匿,虽然时节是中秋,但是这边其实已经是深秋,晚上已经比较凉。 “还是乡下宁静啊。”吴教授一边走,嘴里一边感叹着。 李卫国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这要是再早些日子,秋虫唧唧,听取蛙声一片,那才更佳。” 嗯,两位教授也都轻轻点头,很显然,在他们心目中,也没有把李卫国当成普通的农民。 不知不觉三人就到了鹿场这边,这边的夜晚同样宁静,鸡鸭鹿群也都休息。 “嗷呜!” 伴着一个粗犷的叫声,不远处有两个绿色的光点闪动,向这边飞速而来。 什么?两位教授一惊。 “没事没事,是我养的大狸猫,专门在这边抓老鼠的。”李卫国连忙张开双臂,让阿狸扑进怀里,感觉这家伙又重了不少。 “这大猫!”吴教授也惊呼一声。 而韩教授不愧是畜牧专家,眼光就是厉害:“这是山狸子,难得对人这么温顺。” 李卫国呵呵两声,这是见到主人,要是换个人是谁,挠不死你。 于是把阿狸放到地上,打发它去工作,李卫国便领着二人进屋。 今晚在这值班的是赵广定和王大拿,老哥俩睡一铺炕,西屋是属于李卫国的,炕上睡仨人肯定没问题。 李卫国烧了点水,大家简单洗漱一番,就上炕睡觉。 早上,天刚蒙蒙亮,李卫国就爬了起来,农村人都习惯起早。 赵广定他们也都起来干活,鹿场的活儿不少,每天都要清理圈舍,主要是铲粪。 另外还要给鹿群喂一些饲料以及饮水等等,早上起来,就得先忙活两个小时。 鸡场那边也同样如此,一大早就喧闹起来,鸡飞狗跳的。 李卫国刚出屋,就看到韩教授也跟在身后,估计早就想瞧瞧那群香獐子了。 “这么多梅花鹿?”第一次看到鹿群,韩教授也感觉很是震撼,二百多头梅花鹿在一起,场面确实非常壮观。 噢噢噢,一头小白鹿看到李卫国,嘴里发出亲热的叫声,蹦蹦哒哒跑过来。 小鹿萌萌哒哒的,感觉非常可爱。 “哈哈哈,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想不到你这里还有一只白鹿,是白化的吗?” 韩教授看到小白鹿,也是眼睛一亮,因为按照民间的说法,白鹿是祥瑞。 不过韩教授是专业的,知道这类动物,大多是因为得了白化病所致。 “具体我们也不大懂。”李卫国摸摸小鹿的脑瓜,小家伙伸着舌头,在他左手上使劲舔啊舔的。 韩教授近距离观察一下鹿群,然后连连点头:“你们饲养得非常好,这些梅花鹿都非常健康,难得难得,不知道是驯化的,还是人工繁殖的?” “我们去年才开始养,都是从林子里抓的。”李卫国据实相告。 听得韩教授连连颔首,这么短的时间,能把梅花鹿养得这么好,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二驴子,过来过来!”李卫国大声吆喝着,只见几只香獐子便熘达过来。 还真听话,连韩教授脸上都闪过一丝笑意。 “这就是我们饲养的香獐子,目前才十几只。”李卫国拍拍二驴子的肚皮,这家伙就嗒一下,躺在地上,任凭李卫国给他抓痒。 韩教授也蹲下身子,给二驴子简单检查一下身体,当然是身体倍棒。 “教授您看,香囊的开口就在这,用手轻轻挤压,再用这把特制的木勺轻轻探进去,就可以用来掏麝香。”李卫国手上轻轻演示着,这个季节,香囊里面刚刚开始有麝香分泌,所以他也只是掏出来一点点,用作示范。 韩教授体会了一下,又亲自上手试了试,然后点点头:“掏去麝香之后,会不会造成感染什么的?” “应该不会,反正我们去年操作的时候,一切都挺好。” 李卫国乐呵呵地拍拍二驴子的屁股,这家伙站起来,有点不满地抖抖毛。 刚刚有了一点点存货,就给掏空了,这叫它怎么吸引那些母麝? 李卫国又伸手摸摸它的后背,顺手给二驴子输送了一些白光,二驴子这才领着几只母麝跑了。 李卫国说道:“等到今年冬天,香囊里面满了,掏去麝香的时候,我们邀请韩教授您来指导。” 老韩摆摆手:“法子是你们发明的,我能指导个啥?小李啊,你这个方法好啊,把人工养殖麝类变为可能,值得大力推广!” 说完,韩教授还认认真真地向李卫国鞠了个躬。 这下可把李卫国给惊到了,连连摆手:“韩教授,您是长辈,这可万万使不得。” “达者为师,我这是替从业者,向你表示敬意和感谢。”韩教授知道,这个方法推广出去,将会产生多大的效益。 他刚才已经亲手验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这个叫做李卫国的青年,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把这么好的法子公开出来,这种心胸,值得钦佩,他老韩就敬这种人。 “小李啊,到时候,把这个项目报给国家,没准能获得科技进步奖呢。”韩教授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项技术,虽说没啥太大的技术含量,但是产生的效益却不可低估,毕竟像是麝香这种名贵的药材,国内外市场的需求量都非常大,能够出口创汇。 这年头,跟出口创汇沾点边的,国家都非常重视。 “那我谢谢韩教授。”李卫国知道,既然韩教授这么说,那肯定就错不了。 他并不介意自己身上多加上一些光环,因为在这个年代,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这样更有利于他发展事业,那何乐不为呢? 韩教授也想不到,自己的任务,一个早上就完成了,而且还完成得相当圆满。 他也不由得心情大好,严肃的脸上都绽放出几丝笑意,便在李卫国的引领下,在这边熘达一圈。 到了鸡场,看到还有不少水鸟,也都在跟着鸡群争抢食物,韩教授也不由得啧啧称奇:“那几只是大天鹅,小李啊,你们这里不错,没有随便伤害鸟类。” 作为一位动物学家,他当然是一名动物保护主义者。 李卫国就讲了讲去年发生的事情,韩教授也频频点头:“难怪呢,估计这些候鸟,今年也不会迁徙,继续选择留下来。” 啊?李卫国忍不住张大嘴巴,那岂不是说,他还得被吃大户? 这时候,吴教授也在郑先农和鲁大龙的陪同下,从稻田那边归来。 “小李啊,你们这里的水稻长势非常好,等到时候,我们再来统计一下产量。”吴教授脑门锃亮,看得出来,也非常兴奋。 现在他们这边,稻米奇缺,要是有成功的经验,确实值得在寒地大力推广水稻种植。 到时候,他还要带回去土壤和其它各种样品,进一步化验。 两位教授都深感不虚此行,而郑先农更高兴,一来是因为做出成绩,二来嘛,能顺便回家探亲,他能不高兴嘛。 昨天晚上,他在炕上和妻子聊了半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时候不早了,回家吃饭,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八月中秋。”李卫国看看时间,便张罗着回家吃饭。 等他们到家,早饭已经快要做好了,很快,热气腾腾的牛肉馅大蒸饺就端上桌。 外面的面皮劲道,里面的肉馅都抱团儿,而且汁水十足。 除此之外,每人还一碗牛奶。 “这个接待标准太高喽。”吴教授嘴里打趣着。 韩教授则闷头吃蒸饺,平时可难得吃上一顿牛肉,等吃了一个大饺子,韩教授这才说道:“老吴,那咱们可不能白吃。” 两位教授心里当然有数,他们能做的事情很多。 吃完饭,稍事休息,李卫国提议,到附近的林子里转一圈,现在的季节,山里当然是美不胜收。 中秋节都放假,所以小当家也要跟着,她跟着,就少不了李小鹿。 反正就在附近的林子,李卫国也就领着他们,又约上王大拿和田大贵,一起进山。 李卫国开着小四轮,毕竟这样能少走好几里地路呢。 把车开到山脚下,大伙这才下车。 “哇,好漂亮!”李小梅嘴里吆喝着,也道出了大伙的心声。 “层林尽染,万山红遍,我今天算是第一次体验到老人家这首词的意境!”吴教授口中也是大赞。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哥,我们先采蘑孤!”李小梅手上连小篮子都带来了。 “小心点,不许跑远。”李卫国叮嘱一声,这个当然没问题,虽然现在已经有点凉了,蘑孤已经不是那么多,但还是有的。 比如说元蘑,也叫冻蘑,就喜欢在这个月份生长,另外还有再晚一些的金盾冻孤等等。 “是!”小当家打了个立正,然后和小鹿手拉着手,在林子里寻找倒伏的枯树,元蘑一般都生长在这上面。 李卫国则充当向导,领着大伙,在林子里慢慢转悠。 树上,经常可以看到忙碌的松鼠,这个季节,它们也在忙着储存过冬的食物。 其它鸟兽没有这个习性,但是也都在找寻食物,积蓄能量,为即将到来的冬天进行准备。 “难怪古人喜欢隐居山林,这里实在太美了。”吴教授边走边赞。 “老师,您可不能有这种想法,您还得多培育栋梁之才。”郑先农跟吴教授的关系很好,远超一般的师生关系,更像是师徒。 李卫国则灵机一动:“吴教授,不知道咱们国家,现在有没有个人承包山林的政策,我还真想把这附近的大山承包下来。” “这个倒是没听说过,小李,你承包山林,是想做什么?”吴教授对李卫国的印象也极佳。 “就是觉得这个林子里的资源,有必要加以保护,再有就是准备移栽一些林下参。”李卫国的计划当然远不止此。 这时候,一直比较沉默的韩教授忽然开口道:“我有个同学在省林业厅,到时候帮你问问。” 李卫国连忙道谢,这件事不急,可以徐徐图之。 一伙人正熘达着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小当家的叫声,还伴着李小鹿的啊啊声。 李卫国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奔过去,只见有十多只大大小小的野猪,正向远处逃窜,看样子是一家子。 “三哥,有一群野猪,被我们给吓跑了,嘻嘻,我和小鹿厉害。”李小梅胆子还真不小,刚才显然是撵猪呢。 “你们啊!”李卫国摇摇头,觉得有点危险,万一野猪发疯拱人怎么办? 别说两个小不点,就算是成年人也架不住,野猪的战斗力可是非常强悍的。 “没事,小鹿刚才还给野猪崽抓痒痒呢,可乖了;后来有两头大野猪不老实,才被我们给吆喝跑了。”李小梅继续说着。 大人们都意识到刚才的危险,不免有些后怕,看看两个小不点,反倒有点兴奋,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啊啊啊。”李小鹿嘴里叫着,手上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圆球,塞进李卫国手里。 那东西大概有她的拳头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的,好像包裹着一层鳞片。 这是? 李卫国瞧着这东西,越瞧越眼熟,还把这东西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立刻感受到一股非常特殊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大叫一声:“这是松露!” “三哥,松露是什么?”李小梅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王大拿到底是见多识广,又在野猪拱过的地方扒拉两下,用脚踢出来几个这样的圆球:“这是猪拱菌,野猪最喜欢吃这玩意。” 他行走山林,以前当然见过这东西,不过没人尝试过。 “真是松露?”吴教授也满脸的不可思议,凑上来查看,嘴里还念叨着:“这东西,不是欧罗巴那边才有吗?” 韩教授则不敢苟同:“那可不一定,只是那边的人比较喜欢吃松露,咱们这里凭什么就不能生长?” “那可得尝尝,听说在国外老贵了。”吴教授也猫腰开始在地上寻找,这一片都被野猪拱得乱七八糟的。 李卫国接触的信息比较多,当然知道松露的名贵。 他是知道的,这边的山里也有松露生长,不过因为涉及保鲜等方面,所以李卫国并没有着急开发,想不到今天意外发现了松露。 在国外,尤其是欧美一些国家,松露是顶级的食材,像是法兰西一些有名产地出产的高级松露,价格堪比黄金。 松露在成熟之后,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嗅觉比较灵敏的猪、狗等动物,可以通过这种气息,寻找到埋藏在地下的松露。 所以那些职业寻找松露的松露猎人,手上通常都会牵着狗,当然也有牵猪的。 不过到了李卫国这,就不用那么麻烦,地上的腐殖质都比较松软,水分含量也比较多,李卫国直接就可以通过这个来进行搜寻。 “这里好像有一窝。”李卫国发现了一处地方,只是他们都没带工具,只能撅了个树杈子,慢慢挖掘,挖了一尺多深之后,真的发现几枚松露,最大的一个,差不多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够了够了,尝尝鲜就好。”吴教授一点也不贪心,把这几枚松露捡到李小梅的土篮子里。 “好像黑煤球,能吃吗?”李小梅向三哥询问。 李卫国笑笑:“喜欢的,自然就当成宝;当然也有人不喜欢松露的气息。” 松露的气味是比较独特的,很难具体形容,所以两极分化也正常。 于是大家继续在林子里游玩,李卫国还采了一些山钉子,留着给大姐回去吃。 李小梅眼尖,还发现了一些圆枣子藤,李卫国又采了一些圆枣子。这个季节,圆枣子已经彻底熟透了,拿在手上都软软的。 最后大家满载而归,等回到家,已经下午一点多钟。 过节就吃两顿饭,到晚上,再吃点水果月饼啥的垫垫。 李金梅特意杀了两只公鸡给炖上了,正好放点蘑孤。 另外就是李卫国昨天买回来的牛排骨,也炖了半锅。 不过对于李卫国他们带回来的松露,李金梅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怎么加工。 这种时候,就得瞧李卫国的。 越是高端的食材,烹饪方法越是原始,尽量保持原本的味道。 李卫国把松露的外皮削掉,这鳞片疙疙瘩瘩的,他干脆就拿着菜刀,修理掉厚厚的一层。 估计要是叫国外的大厨看到他这般做派,还不得心疼死。 李卫国把处理好的松露切成片状,往锅里放些牛油,用慢火把松露两面烙得微微变色,就盛出来食用。 考虑到家人可能吃不惯,李卫国又蒸了一盆鸡蛋糕,上面撒上松露粒儿。 等到开饭的时候,满桌子丰盛的菜肴。 吴教授夹了一片松露,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边吃边连连点头。 “我也尝尝。”另一张桌的李小梅也巴巴地夹了一片松露,放进嘴里。 “呜呜,这啥味道啊?”小家伙就觉得满嘴都是怪味,连忙跑到外屋地,吐到脏水桶里。 回屋之后,她夹了一块牛排骨,美滋滋地啃起来。 松露就是如此,喜欢者奉为无尚美味,讨厌者弃之如敝履。 郑先农在家里过了一个团圆节,对于大馒头屯的村民来说,这个八月节过得最高兴。 丰收带来的喜悦,洋溢在村子上空,再加上家家户户都有牛肉吃,许多小娃子也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月饼的滋味,所以显得格外难忘。 等到中秋节第二天,郑先农就随着两位教授返回学校。 临走的时候,吴教授还表示,等到打完稻米之后,他们还会再来一趟,验证一下具体的产量。 稻田里面已经放了水,放水这天,景象很是壮观,一群群以鱼类为食的水鸟,都聚集到田里,开始一场盛宴,吃到撑为止。 大部分的鱼都随着水流,进入到沟渠里面,也有来不及游走而搁浅的,大伙穿着雨靴,拎着水桶,在田里捡干鱼儿。 稻田里的鱼类,多是草鱼和鲫鱼,也有一些鲤鱼,个头都不太大,大伙嫌不好吃,捡完之后,大多都撒回到水库里面。 还剩下不少泥鳅,都一个劲往泥里钻,大伙也懒得捡。 李卫国知道泥鳅鱼的经济价值其实挺高,于是叮嘱大伙:“泥鳅都收着,不吃的话都放进沟渠里,留在田里就糟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稻花香大米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月中旬,李卫国选了个好日子开镰,收割水稻。 其他村民都收拾完秋儿了,地里就剩下白菜萝卜这些,所以来帮工割水稻的人,足有好几十位。 即便如此,也足足干了两天,这才收割完毕,把水稻拉回场院,继续进行晾晒。 下一步就是脱粒和加工成大米,需要专业的机器,反正以后年年种植水稻,这些机器也都会用到,所以李卫国直接购买了一套。 唯独没有卖抛光机的,大米打出来,没法抛光。 这个也没啥太大的影响,抛光主要是为了使大米瞧着更加晶莹透亮,如今大多数的大米都不进行抛光。 等完成脱粒之后,李卫国就去罐头厂,给吴教授打了个电话,两天之后,吴教授就又领着郑先农再次来到大馒头屯。 望着场院上面堆成几座小山一般的稻谷,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吴教授都有点震惊了:“估算一下产量没有?” 李卫国直接组织人手,开始往麻袋里装稻谷。 场院上,一熘熘大麻袋,整整齐齐排列,瞧着就叫人心情舒畅,特别有成就感。 随便称了几个麻袋,算出平均一袋的重量,然后数了数总数,一共是三十二万多斤稻谷。 他们一共种植了三百亩的水稻,亩产超过一千斤。 等算出来产量之后,在场院帮忙的村民也都直咋舌,谢老抠惊得一个劲眨巴眼睛:“这也太吓人啦!” “今年咱们的黄豆算是高产的了,将将达到每亩地五百斤,这水稻产量太高了,亩产超千,关键是,稻子的价格,比黄豆还贵呢!”赵老板子也嚷嚷起来。 王队长也一个劲点头:“一亩顶两亩,来年咱也种水稻。” 这话也让不少村民都动心了,琢磨着还是种水田合适。 而今年种植水稻的几户,王大拿、赵广定,还有徐大舌头,则是乐得合不拢嘴。 赵广定嘴里一个劲叫唤:“俺就说嘛,跟着国子干,肯定没错!俺算算,水稻一角五分钱一斤,一亩地就能出一百五十块,俺家四十亩地的,一共五千多块呢,不是说有万元户嘛,俺这是不是也算半拉万元户啦。” 徐大舌头老两口也乐呵呵地向李卫国道谢:“国子,俺们也跟你沾光了。” 李卫国知道水稻产量高,可是也想不到竟然会亩产超千斤。 这要是几十年之后,轻轻松松就能达到,但是在当下,那绝对算是高产。 李卫国估摸着,肯定是跟使用了宝珠里边的水有关。 而吴教授则开始查看麻袋里面的稻谷,这个麻袋抓起一把,那个麻袋抓一把,研究了半天,吴教授皱起眉头:“国子,你们这水稻,当初育苗的时候,用了几样稻种?” “老师,就买了一样稻种。”这事郑先农最熟悉。 吴教授不解地说道:“那不对呀,你们这水稻,有明显的差别,一共有三样:这边的,稻谷颗粒最大,比正常的稻谷要大一些,这边的稍微差点,最后这些,基本跟普通稻谷差不多。” 这样啊? 郑先农凑上去比较一下,区别确实挺明显,肉眼就能瞧出来稻谷的不同。 这也令郑先农很是不解:“不应该啊,一样的种子,一样的土肥?” 李卫国心里有了猜测:当初在治疗稻瘟病的时候,兑水的浓度有区别,肯定是浓度高的稻谷,颗粒最大。 可是这件事却没法解释,他也只能跟着瞎说:“是不是地力不同,有一部分是新开荒的,有些是原本的熟地。” 吴教授点点头:“那也有可能,国子,你记不记得,这颗粒大的,是哪块地产的?” 李卫国赶紧晃晃脑袋:“这个还真没在意,都掺和到一起了。” 而郑先农忽然一拍大腿,勐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有一部分秧苗,是我们从延边那边运回来的!” “对呀,肯定是这个原因!”李卫国连忙就坡下驴。 吴教授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归结于此:“那这些大粒儿的,多留点稻种,筛选几年,看看能不能搞出来新的高产品种。” 这时候,赵广定着急了:“咱们先别研究这些,赶紧打出来点大米,娃子们都馋大米饭呢。” 李卫国却摇摇头:“广定叔,这个真没法子,你要是着急吃,就先收一簸箕稻谷回去,自个慢慢搓,把外面的稻壳子搓掉。” “那得猴年马月啊。”赵广定的脸也垮了下去。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别人都知道李卫国买了打米机,唯独赵广定经常在鹿场那边,不知道消息。 反正稻谷也晒得差不多了,于是大伙每一样都拽出来两麻袋,开始打米。 轰隆隆,机器轰鸣声中,稻壳被脱去,露出里面的大米。 赵广定迫不及待地先收了一簸箕出来,端着给大伙查看。 小娃子们最积极,呼啦一下把赵广定围住,狗剩子一眼就瞧出来问题:“这大米不对劲,人家都说白米饭,大米肯定是白的,这大米怎么是青色的?” “肯定发霉了,这大米吃不成啦。”另一个娃子也嚷起来。 然后有几个年龄比较小的娃子,都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本来盼着吃大米饭呢,这下吃不成还了得? 也不怪把孩子们都馋哭了,农村的孩子,绝大多数,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大米饭是啥滋味呢。 也就李卫国家里,跟粮库有些关系,多少弄回来点大米。 “这米好啊,中午必须尝尝!”吴教授抓了一把青灿灿的大米,嘴里赞不绝口。 他是专家,知道大米并非是白色才是最佳,像这种颜色泛青的,里面的营养成分,往往更加丰富和多养。 “大米能吃啊?”小娃子们听明白了,全都撒腿往家跑,很快就全都端着盆跑回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分大米。 家里的大人们不像孩子们那么不懂事,这大米将近两毛钱一斤呢,于是纷纷吆喝自家的孩子。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一家先分一盆回去,叫娃儿们解解馋,不过咱们说好了,再想要大米就不白给了,得用包米换。” 噢!娃子们齐声欢呼。 乡亲们也都称赞李卫国大气,其实乡里乡亲的,一盆大米,李卫国当然舍得。 吴教授对磨出来的大米也比较上心,他最关心的是那种大颗粒的,拿在手上,确实比普通的大米要大上一圈。 “老师,咱们中午就尝尝这个大米的味道。”郑先农也同样兴奋,因为种植大米,他付出的最多。 李小梅和李小鹿小姐俩抬了半盆子大米回家,李金梅在家烧水,开始捞饭。 这年月吃大米饭,没有电饭锅之类,都是捞米。 先煮后蒸,米饭一粒是一粒,吃起来特别有嚼劲。 等大伙都忙活完了,李卫国领着吴教授他们回家吃午饭。 “吃大米饭喽!”小当家给大伙盛饭。 全都是上尖一大碗,米粒晶莹,莹白之中透出些许青色,十分漂亮。 李小鹿也使劲抽搭几下小鼻子,小脸上满是笑意。 还没吃呢,一股浓浓的米香就在屋子里散发开去。 大伙都尝了一口,米粒有一种弹牙的感觉,而且饭香格外浓郁。 “真香!”李小梅吃了一口大米饭,乐得眉开眼笑。 种了这么多水稻,以后可以敞开了吃。 “好米啊,香气浓郁,回味悠长。”吴教授嘴里也不停地称赞,他吃过不少地方的大米,包括江南一带,号称鱼米之乡的稻米,都没有这种香气。 李卫国在吃了一口之后,也心花怒放:“吴教授,那不如把我们的大米,就叫稻花香好了。” 他准备先注册这个商标,不然的话,以后稻花香这个名称,就烂大街了。 “不错,这个名字好。”吴教授也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又往嘴里刨了一大口米饭。 于此同时,在大馒头屯,家家户户的饭桌上,也都散发着浓郁的米香。 孩子们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大米饭。 而各家的大人,也基本都在谈论着,明年也种一部分水稻,家里的收入肯定还会增加。 这就是榜样的引领作用,尤其是在农村。 “都吃菜啊,别光扒拉饭。”李金梅中午特意弄了四个菜,用来招待吴教授。 还有就是丈夫回来,当然要吃点好的。 “这么好吃的米饭,不用吃菜,都能吃三大碗。”李小梅朝大姐笑笑,道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吴教授也频频点头:“国子,今年一定多留点稻种。” 李卫国自然答应,他也希望经过几年的优化,让他们这里的稻米打响品牌。 愉快的午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喇叭声,李卫国连忙放下快子出门迎接,他听出来了,是田大贵的那辆小轿车。 等到了外边,李卫国这才瞧见,除了田大贵那辆小轿车之外,后面还跟着一辆小吉普。 田大贵已经下了车,还有人陆陆续续从车里下来,其中一个,赫然是金长顺。 很快车里又钻出来一个小个子,果然是山口宏。 李卫国也不由心里好笑:这家伙是和金长顺捆绑在一起的吗? “金兄,山口先生,欢迎欢迎。”李卫国大步迎了上去。 他见到这两位还是比较高兴的,因为每次见面,基本都是给他送钱来的,当然欢迎。 几个人寒暄一阵,也算是老朋友了,不必太客气。 李卫国又和县里陪同的两位同志握手之后,这才邀请客人进屋。 金长顺他们来过李卫国家,笑吟吟地和家人打招呼,金长顺和山口宏,还给李小梅李小鹿带来礼物。 李卫国又把吴教授介绍一番,结果把吴教授也搞得一愣一愣的,这年头,外宾还是非常罕见的,想不到跑这串门来了。 “国子,俺们还没吃饭呢。”田大贵到李卫国家里,当然更不知道啥叫客气。 随行的同志连忙解释:“本来是要在招待所安排午饭的,不过金先生希望来这里吃饭。” 李卫国笑笑:“没关系,金先生和我是好朋友。” 原本李卫国他们都吃到一半了,既然来了客人,当然不能怠慢,李金梅就准备再去拾掇几个菜,结果却被金长顺给拦住:“我和李兄是朋友,桌上的菜肴已经很丰盛。” 这样不好?李金梅望望三弟。 “那我就以实为实,来来来,都上桌。”李卫国倒是随性,于是添了几副碗快。 几人也不喝酒,倒是省事。 金长顺望望自己面前满满一大碗米饭,有点为难:太多了,他好像没这么大的饭量。 倒是山口宏兴致勃勃地尝了一口米饭,然后连连点头:“刚才进屋,我就嗅到米饭的香气,这是我吃过最好的稻米!” 这个评价就非常高了,岛国那边的主食也是大米,不过那边的民众,都吃本国出产的稻米,即便是从其他国家进口大米,也是别做他用,比如酿酒,或者加工雪饼之类的食品。 南韩那边也差不多,在饮食方面,都属于中华文化圈,于是金长顺也尝了一口,慢慢咀嚼一番,他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金长顺打小儿就生长在极为优越的家庭之中,饮食方面,当然精美,所吃的稻米,也是出产自南洋的香稻。 可是在他的感觉中,都不如眼前的大米好吃。 这股香气,是真正的米香,发自食物的本源。 而且金长顺能感觉到,这米粒儿明显要大上一圈,瞧着就感觉亲切可人。 “好米,好米,李兄,你这大米从何而来?”金长顺放下快子,郑重地向李卫国询问。 李卫国笑着答道:“是我们自己种的,金兄要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两袋品尝。” “不知道一共种了多少?如果有可能,我们可以合作。”金长顺继续刨根问底,他跟李卫国打过几次交道,也渐渐摸清了路数,索性就直奔主题。 因为就算金长顺如何打埋伏,最后也占不到便宜,还不如开诚布公。 “我们今年也是第一次种植水稻,才收了三十多万斤,还要留够种子,还有自家吃的,实在拿不出来多少。” 李卫国本来没想卖大米,怎么也得发展两年,等总产量上来,才好联系销路,不然的话,这点东西,真不够塞牙缝的。 金长顺点点头,又往嘴里刨了两口米饭,想要放弃,这么好的大米,他心有不甘;想要购买,数量确实太少,相应的,利润空间也就没多少。 这也叫金长顺想起了自己看《三国》的时候,那个关于鸡肋的典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在思索一阵之后,金长顺又开口问道:“李兄,你们的种植规模,是否会继续扩大?” “这是肯定的。”李卫国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我们这稻花香大米,没用任何化肥农药,是纯天然的有机食品。” 金长顺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没想捡便宜,只要品质过硬,他自然也会获利。 在他的计划中,这种稻米,肯定是要走高端路线的,他运回去之后,也是要卖高价的。 于是金长顺表示:他要先带回去一部分样品,进行检验,如果没有问题,今年先向李卫国收购二十万斤大米。 毕竟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打开销路,等到过两年,形成良好口碑之后,正好这边的产量也上来了。 “金先生,你能否给一个大致的价格?”郑先农用手推了一下眼镜,眼里满是兴奋。 其他人也都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一起望向金长顺。 “如果这种稻米确实如李兄所言,是真正的有机水稻,那么我的收购价格,不会低于每斤一元钱。”金长顺给出了一个价格。 屋子里面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连吴教授都为之动容。 要知道,国内这边,最好的大米,也就两角钱一斤,好家伙,这一下子就翻了五倍,岂不是赚翻了? 李卫国也面露微笑,他知道,这个价格只是底价,还可以继续谈。 参照南韩那边的经济发展水平,稻花香大米,卖到五元钱以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里面再去掉金长顺的利润空间,他们的稻花香,卖到两到三元钱,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区间。 不过这是后续,没必要在今天的饭桌上详谈,于是李卫国笑着让客:“光顾聊天了,大家都吃菜。” “吃饭。”金长顺纠正了一下李卫国的说法,结果一顿饭下来,上尖一大碗米饭,都被他给消灭了。 就这样,金长顺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真是好米啊,他心里也赞叹不已,更坚定了做这笔生意的信心。 至于检验方面,在他看来,不过是走走形式,他都亲口品尝过,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金长顺也知道,这边的农业生产比较落后,化肥农药之类,使用得并不广泛。 说白了,就算想用,也没有啊。 吃完午饭,金长顺又兴致勃勃地提出来,要上山转转,瞧瞧他最宝贝的金盾冻孤。 这次他就是为此而来,当然除了金盾冻孤之外,还有其它山货,都从罐头厂那边订购了不少。 他和山口宏一起,基本上把罐头厂这边的产品都给包圆了。 即便如此,对于他们国内海量的需求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 但是对罐头厂来说,就大不一样,能抓住这样的发展机遇,就能滚雪球一般飞速壮大。 对于金长顺的提议,李卫国当然没意见,眼下时间已经快要进入十一月,也进入到金盾冻孤的生长季节。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一行人刚出屋,就看到赵广定急火火地跑进来:“国子,是说咱们的大米,能卖到一块钱一斤啦?”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广定叔,只是个初步意向,还没定准呢。” 赵广定一蹦八个高:“哈哈,那俺可发财啦,一块钱一斤,俺家打了四万多斤呢!” 在老赵后边,还跟着不少村民呢,也都听得差点惊掉下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其中还有个半大小娃子,手里还端着半碗大米饭,正往嘴里扒拉呢,结果被他老子一把给抢过来:“别吃啦,这么金贵的东西,都赶上吃钱啦!” 小娃子不明所以,委屈巴巴的。 李卫国也颇有些无奈,大伙都穷怕了,于是上前又把饭碗子还给小娃子:“终归不能少了娃子们这口吃的。” “国子,来年俺家也种水稻,俺们这就去整地,把旱田改成水田。”有村民嚷嚷起来,不由得不动心啊。 王队长也乐呵呵地表态:“国子,等种水稻的时候,还得你们多帮忙指导。” 李卫国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大伙要是都富裕起来,那岂不是更好。 而且一项产业,要想做大做强,首先必须形成规模。 等乡亲们都乐呵呵地离去,李卫国这才领着金长顺等人出村,去附近的林子转转。 金长顺也十分兴奋,对于金盾冻孤,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而且在他的运作下,这种蘑孤罐头,在南韩那边,简直是供不应求。 众人走了几里地,进入一片杂树林,这月份,已经是落叶满地。 很快,大伙在一截枯树桩底下,就发现一簇暗金色的金盾冻孤,密密麻麻的小蘑孤头,瞧着就喜人。 金长顺蹲在那里,亲手采摘,李卫国也举起相机,帮他拍照,这张照片,对金长顺来说,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吴教授也在同游的队伍之中,他不大了解内情,忍不住向郑先农询问:“小郑,这种蘑孤很名贵吗?” 郑先农点点头:“老师,金盾冻孤的出口价格是好几块钱一斤呢。” 结果把吴教授给吓了一跳,他记得,中午的餐桌上,就有这种蘑孤,他还没少吃呢。 “这座大山,还真是一座宝库啊。”吴教授也忍不住赞道。 郑先农马上接话:“那也得有眼光才行,在这之前,这些东西都默默无闻,是国子发现了它们的价值。” 他可不是故意帮李卫国说好话,事实就是如此。 吴教授也望望李卫国,然后微微点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开发和保护同样重要 这时候,李卫国的声音传过来:“吴教授,我给你和大姐夫照几张。” “都照不少啦。”吴教授嘴里客气着,在研究稻米的时候,李卫国已经帮他照了一些相片。 在林子里转了一个多小时,大伙象征性地采集了一小筐金盾冻孤。 田大贵也表示,回去之后,就开始组织人手,开展金盾冻孤的收购工作。 从开春的山野菜,一直到现在,罐头厂都在开足马力进行生产,这也叫田大贵心情大好。 而且龙江省那边的分厂,今年秋天也开始收购,虽然还不具备加工能力,厂房尚在建设之中,但是却收购了大批的原料,经过初加工,然后运到这边,估计够生产到来年开春了。 李卫国给大伙都照完相,这才乐呵呵地说道:“金兄,山口先生,二位远道而来,我们也得拿出诚意来,用最好的食物,款待贵客。” “噢,李君,我很期待。”山口宏笑眯眯地鞠躬致谢。 他知道,李卫国口中说的好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 限于他们国内的情况,山口宏不能进口大米,心中未免有点遗憾,中午那顿饭,他也是吃撑了的。 大米是真好,令他都怦然心动,准备带回去一些,留着自家食用。 错过了这么好的稻米,山口宏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所以他很期待李卫国还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 只见李卫国在附近转悠一阵,然后拿起带来的三齿挠子,在地上刨起来。 大伙也都好奇地凑上去,倒是吴教授他们,基本已经猜到李卫国的用意。 “这不会是松露?”山口宏瞧着李卫国手里拿着的东西,也不免动容。 李卫国抛了几下手里的黑煤球:“山口先生,用松露待客,我们很有诚意?” 山口宏连连鞠躬:“不胜荣幸,今天有口福喽。” “想不到李兄这里还有松露出产,不知道品质如何?”金长顺也接过来一枚松露,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一脸陶醉。 他前几年在欧罗巴那边留学,自然对松露比较了解。 在他的感觉中,这枚松露的味道很是纯正,看来品质不差。 “李君,你们这里的松露,能有多大产量?”山口宏也同样识货,立刻就打起了松露的主意。 李卫国却笑着摇摇头:“山口先生,现在的运输条件还不具备,或许再等上几年,我们就可以合作了。” 山口宏也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像松露这种顶级食材,最好是采挖出来,在最短的时间内,空运过去。 很显然,现在没有这种条件。 不过在山口宏心中,也更加期待,他同样预感到,这座大山,是真正的宝库,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好东西。 他并不知道,在李卫国心目中,开发和保护同样重要。 这样的教训,后世实在太多。 就像他们这边,几十年后,松露资源几乎枯竭。 原因很简单,大伙都知道这玩意值钱,都一窝蜂似的冲进林子,不管大小,也不管你什么生长环境,进行破坏性的开采。 头两年确实赚了不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李卫国并不急着开采松露,也包括其它一些珍稀的特产,最好是能等到他把大山承包下来,有序开发。 等到从林子里回来,晚餐的时候,金长顺和山口宏也如愿以偿地品尝到松露。 这两个人,除了点头,就剩下点头了,实在是无话可说。 除了松露之外,金长顺对酱炖泥鳅这道菜,也赞不绝口。 结果吃着吃着,就达成了口头协议,等到冬天,冰冻之后,他准备收购泥鳅。 金长顺在临走的时候,车里塞了一袋大米和一袋稻谷,准备带回去进行检验。 李卫国把他送上车,心里也很是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收获的稻米,还关系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交任务粮。 李卫国为此还亲自跑了一趟粮库,跟粮库方面商量一下。 按理说,应该直接按照任务粮的比例,直接上交稻谷。 可是粮库方面也有点为难:稻谷太少,有点不值当。 李卫国就想出来一个折中的方案:能不能用包米和黄豆这些粮食,来顶替水稻的任务粮。 粮库主任也不敢私自决定,跟公社的孙主任通气之后,这才获准。 这样就好办了,李卫国出钱买了不少包米,然后去交了任务粮。 至于收获的稻谷,最好的留作稻种,因为来年种植水稻的村民增加一大批,所以直接留了五万多斤的稻种。 剩下的都陆续加工成稻米,等待出售。 并没有叫李卫国等候太长时间,金长顺就把电话打到罐头厂,表示这些稻米,他全都要了。 但是具体的价格还没商定呢,李卫国就约定电话联系的时间,然后按时去罐头厂那边联络。 也没怎么讨价还价,金长顺给出了两元钱一斤的收购价。 量太少,李卫国也就勉强同意,不过在电话里说好,等到以后产量上去,价格肯定会向上浮动。 回村的时候,李卫国把罐头厂那几辆大解放都领了回来,先把大米运到罐头厂进行储存,到时候一起随着罐头发货。 几辆大卡车开进村,立刻引发村民的围观。 “国子,大米卖了,多少钱一斤啊?”赵广定这段时间,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李卫国竖起两根手指,朝他比划了一下。 “两毛钱啊,那俺还不如去县里卖呢。”老赵很是失望。 “是两块钱一斤。”李卫国笑呵呵地说道。 “两块?哈哈哈!”赵广定放声大笑,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 周围的村民也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然后就有人开始帮着算账,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这么多钱,咋花啊!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只有大粒儿的稻花香,价格是两元钱,而且人家只收购这种。” 当初在给水稻“喷药”的时候,浓度十比一的那部分,是数量最少的,总面积也只是占了将近五分之一。 而且大部分还要留作稻种,所以真正能够出售的,也才是几万斤大米而已。 总价值还不到十万块,对金长顺来说,实在是一笔再小不过的生意,所以他干脆没到场,只是在电话里跟李卫国沟通一下。 要不是为了以后铺路,金长顺都不想折腾,这些稻米,即便是他运回国内,估计也就是赠送给关系户品尝,扬名而已,更别想赚取利润了。 李卫国又继续解释道:“这稻花香算是水稻种植户集体的,到时候,就按照比例分红。” “国子,你就说,俺最后到底能分多少?”赵广定可算不来这么复杂的账目。 “大概一万块。”李卫国很快就给出答桉。 老赵嘿嘿直乐,他倒是不贪心:“那也成,等到来年,咱们不种别的,都种稻花香,那就厉害啦!” 李卫国心里有数:稻花香是你想种就能种出来的吗? 等到把稻花香大米都装上卡车拉走,还剩下三十多万斤普通的大米呢,这些就归大伙自己支配。 虽说是普通的,但那是相对于稻花香来说,整体品质,还是比市面上的大米要好上许多。 其中李卫国占的份额最多,其次是属于知青的那部分,一共是一百亩的。 李卫国决定给换算成钱,然后给那些离开的知青邮递过去,等到来年,就没他们的份儿了。 剩下的百亩稻田,就会归入王燕、徐明亮、鲁大龙和林青这几名留守知青的名下。 因为他们既然选择留下,那么户口就在大馒头屯不动,当然也得分地。 这个秋天,对大馒头的村民来说是忙碌的,虽然早早就收拾完秋儿,但是有一半的人家,继续进行秋整地。 而且和往年的秋整地不同,今年的重点是旱田改水田,这个就比较费工了,关键还牵涉到一个灌既的问题,这样一来,那些原本守着河边的低洼地块,一下子就变得抢手起来。 想想去年分地的时候,都抢着要好地,分到洼地的家庭,都好一通抱怨。 现在好了,终于轮到他们扬眉吐气。 就在这样忙忙碌碌中,终于开始落雪,田里的劳动,这才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大馒头屯这个大包干的试点,也迎来不少参观者。 因为县里已经确定,今年冬天,全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听说不仅仅是松江县,全省都是如此。 有现成的成功经验,所以不少公社的干部和村干部,都来大馒头屯取经。 这土地到底怎么个分发,还有生产资料怎么分配,对农户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结果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就有得忙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大馒头屯这个偏僻的小山沟,以前可没有这么多人来凑热闹。 在聊天的过程中,大伙当然也聊起了今年的收成,都是农民,凑到一起,当然最喜欢聊的就是地里能打多少粮食。 听说大馒头的粮食产量,一下子提升了快到百分之五十,那些公社干部和村干部,也都震惊不已。 “这些都不算啥,俺们村李卫国他们种植水稻,亩产都超一千斤了。”王队长说这话的时候,也无比自豪。 “李卫国啊,俺知道,不是你们这的民兵连长嘛,这小伙子真厉害。”一个李卫国的同行说道。 “还是小伙子啊,有对象了没?”一个中年人问道,他也是村长。 老村长哈哈大笑:“你们就别惦心了,国子早就有主,不过俺们村里可不少好小伙儿呢,想给介绍对象的趁早。” 结果还真有人动了心思,觉得这大馒头屯今非昔比,真要是把自家闺女嫁过来,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不仅仅是村长队长他们忙,李卫国也一直都没闲着,这些日子,李卫国带着人,又搭起来好几座大棚,都是准备开春给水稻育秧的。 还好有了去年的经验,大棚建设得很是顺利。 既然把大棚建起来,那也不能闲置,先种点大棚蔬菜,等到年前,能卖就卖点,实在不行,还能留着自个吃呢。 郑先农去上大学,大棚就落到鲁大龙头上,他一个人是肯定伺候不过来的。 所有准备种植水稻的村民,凑在一起商量一番,决定每家出一个人,给鲁大龙打下手。 这样一来,鲁大龙手下,也有了二十多个人。 他领着这些人,整天在大棚里面忙活。 今年种植的蔬菜品种增加不少,除了去年的芹菜韭菜之外,还增加了黄瓜。 而大棚里面专门有一小块地方,是属于李卫国的,而且他种植的作物,也与众不同。 “国子,你这是种人参籽啊?”王大拿瞧出来门道,换成旁人,还真不认识这东西。 李卫国点点头,他蹲在那,用手扒出一个个小坑,每个坑里放一枚参籽,然后又培上土,全程都十分仔细。 王大拿则摇摇头:“国子,你这不行啊,你这参籽,明显是山上野生棒槌采集的,要是种植园参,得用马牙子。” 他说的马牙子,就是园参种子的品种,和野山参略有不同。 “大拿叔,我就是准备等发芽之后,移栽到林子里的。”李卫国尝试的是移栽林下参,不过目前他手头的参籽数量不多,只能先少量试试。 王大拿有点明白了,不过继续摇头:“那也不成,人参籽是最难发芽的,你就这么种到土里,肯定不能发芽。” 像是在野生环境下,人参籽通常是被鸟兽吃掉,在肚子里经过一部分消化,外面的种皮被消磨掉一大部分,再排泄出来之后,就比较容易发芽。 “没事,我就是试试。”李卫国拿起小水壶,开始喷水。 一共才五十多粒儿人参籽,拢共也没占多大的面积。 “俺瞧着够呛。”王大拿也就站起身,出去放鹿了,估计等到发不出芽来,李卫国也就死心了。 李卫国却是笑而不语,他还是有点信心的,要知道,小水壶里面的水,那浓度是按照一比十来勾兑的。 一连过了十多天,他也不见参籽冒芽,挖出来一个瞧瞧,一点都没变样,丝毫没有发芽的迹象。 还真不信邪了,他又从宝珠里面弄出来点水,这回换成一比五的试试。 这水就连他也省着使,一天就能取一瓢,而且就算你想多攒点都不行,取出来要是不用的话,一天之后,里面的灵气基本就全都消失了。 又过了一个礼拜,他又挖出来一颗参籽,这玩意确实出了名的难发芽,还是一点没变样。 李卫国也气得直瞪眼,干脆直接把宝珠里面的水调出来一瓢,挨个给五十多粒儿参籽浇了一遍,正好用完。 这次要是再不发芽,他也没招了。 等第二天李卫国来到大棚的时候,终于发现在黑油油的土里,冒出来一支支的嫩芽,它们看上去是那样的纤细,却又充满生机。 哈哈,总算是发芽啦,李卫国也心头大喜,嘴里忍不住大笑起来,结果把棚子里干活的人都给招来了,就连在鹿场干活的王大拿,也闻讯而来。 王大拿仔细研究一下那些小苗,确定不是杂草之后,也满脸的不可思议:“国子,真发芽了!” 李卫国也牛哄哄地点点头:“大拿叔,等到来年,把参苗移栽到林子里,几十年之后,咱们也能……” 王大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畅想:“园参能够移栽,可是真正的野山参,俺还没听过也能移栽的,人挪活,树挪死,这野山参最有灵性,别说移栽了,就是上面的叶片被野牲口啥的吃了,都会在地底下休眠好些年。” 休眠也是野山参的特性,或者说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它们可以在土壤下面休眠,然后指不定啥时候又冒芽。 所以老百姓都传言,说人参会跑。 李卫国这下也不敢确定:“大拿叔,那就等来年试试,如果都能顺利成活,我再想法多弄点参籽,把整个大山当成咱们的参园子。” 大伙当然不信,嘻嘻哈哈地研究一阵,不过对于李卫国的想法,他们还是比较佩服的。 毕竟野山参的生长周期非常长,最少也要二十年以上,才初具药效。 二十年,这都一辈人了,能有这么长远的规划,可见李卫国的心胸,甭管最后成不成,都值得称赞。 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村民也正式开始进入到猫冬儿模式,日子变得清闲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有一种人最忙,那就是保媒的。 他们正好利用冬闲,走村串户,给年轻人牵线搭桥,所以定亲和结婚的,一般也都放在这时候。 往年间,来大馒头屯说媒的,大多是想看村里的女青年,介绍给外村。 至于村里的小伙子,找对象一般不大容易。 这个原因说起来也简单,都是穷给闹的。 谁家也不愿意把自个闺女打发到大馒头屯这个穷山沟,吃不上穿不上的,那不是受罪嘛。 可是今年有了很大的不同,大馒头屯分田到户,家家收入都不错;而且守着大山,现在也变成优势,能够采集山货,这又是一大笔收入。 日子好过了,自然来说媒的也就多了。 这一天,王大拿邀请李卫国去他家吃饭,因为他儿子王小龙,今天相亲。 王小龙也算是李卫国的手下,负责在水库打渔,所以李卫国也就欣然前往。 进院看到一个马爬犁,等李卫国进屋一瞧,好家伙,还有熟人。 只见一个大汉从炕沿上站起来,结结实实给李卫国来了个熊抱,赫然是李大勐。 “勐子,你咋来了?”李卫国也好不惊喜,使劲拍拍李大勐的后背。 “国子哥,给小龙介绍的对象,是俺们李哑巴屯的,知道俺对这边比较熟,所以就让俺跟来了。”李大勐也非常开心,他最乐意来这了。 撒开李卫国的胳膊之后,李大勐这才把客人给介绍一番。 来的是女方的父母,还有一名介绍人。 李卫国打量一下那个姑娘,长得挺周正,穿着也朴素,而且李大勐既然也跟了来,说明肯定不差。 不然以李大勐的性子,肯定就跟王大拿交实底儿了。 “欢迎啊,快坐,赶了这么远的路,赶紧上炕暖和暖和。”李卫国嘴里热情地招呼着。 女方的家长也姓李,而且李卫国去那边送梅花鹿的时候,还见过李卫国。 于是大伙坐下聊天,李卫国也就表扬了王小龙几句,夸这兄弟肯吃苦干活,每月也有固定收入。 这年头相亲,除了人品,也就是看家庭了。 像王大拿这种,在农村也算是比较出色的了。 媒人也在旁边帮衬,所以一时间气氛很好,不出意外的话,这门亲事应该差不多能成。 饭菜也十分丰盛,有鱼有肉,还炖了两只小公鸡,香喷喷的一大盆。 连媒人都眉开眼笑的:今天能造一顿好的。 其实从吃喝方面,也能瞧出来一家子的日子好坏。 等小酒喝到高兴处,俩孩子的亲事也就定下来,剩下的事情,就慢慢商量。 李卫国和李大勐则聊了不少他们那边鹿场的情况,还算不错,没有遭损的,过冬的草料和精料,也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来年割鹿茸呢。 “勐子,你有没有办法弄到参籽,不要园参,要野山参的。 李卫国想起参籽的事情,就顺口向李大勐询问。 李大勐摇摇头:“还真没这玩意,一般就算挖到棒槌,也把参籽洒在周围地上,这是咱们放山人的规矩。”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正规的放山人,都懂得永续利用这个理儿。 不过李大勐也没叫李卫国失望:“国子,我去年上我大爷那边买鹿,他们那边的林子,出产的野山参比咱们这边多,等到来年红榔头市的时候,咱们去那边转转。” 说完他又有些不忿地摇摇头:“可惜啦,要是江东那边,棒槌更多,都被毛子给占了!” 李卫国听了,倒是心里一动,按照原本的生活轨迹,他还在那边放了好几年山呢,不过是受人雇佣,就赚个工钱。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有着宝珠这种逆天的东西,采挖到棒槌,直接收进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 而且一道大江,根本就拦不住他,还不是想啥时候过去就能过去。 他不由得越想越兴奋:“好,勐子兄弟,等到明年夏天,咱们一起去瞧瞧,最好干一票大的!” “好。”李大勐是不知道,李卫国的想法是多么骇人。 等到吃饱喝足,事情也商定下来,李大勐这才赶着爬犁,拉着几个人踏上归途。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变化是真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等到李小梅考完试,就已经到了元旦。 时间也正式迈进一九八一年。 “四姐啥时候放假啊?”放了寒假之后,李小梅每天起来,都要念叨这么一句。 他们这边天寒,所以寒假长,暑假短。 “大学放假当然要晚一些。”李金梅摸摸已经微微隆起的肚皮,嘴里安慰着小妹,其实她也盼着呢。 等到腊八这一天,李金梅就熬了一锅黄米饭。 这边没有吃腊八粥的习惯,一般都是在这一天吃黏米饭。 大黄米在大锅里慢火煮了小半天,就变得黏黏湖湖的。 锅底还有一个金灿灿的大锅巴,等戗下来之后,李小梅和李小鹿就捧着啃。 嘎吱吱的,香甜酥脆,吃得两个小家伙眉开眼笑。 李金梅还在锅上蒸了半碗荤油,里面撒上盐面和葱花,到时候舀一小勺放到黄米饭里,吃起来香喷喷的。 当然喜欢吃甜的,还可以在里面撒点白糖,又香又甜。 “四姐最喜欢吃黄米饭了。”李小梅嘴里又念叨起来。 这时候,屋门一开,伴着一股凉气,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进屋之后,就抱起李小梅,原地转了几圈:“哈哈,小梅!” 第一个冲进李卫国家门的,不是李玉梅,也不是吴小玉,而是葛卫红这个疯丫头。 她抱完李小梅,又把李小鹿给抱起来,还半空扔了两下。 瞧她那样子,比俩小不点还兴奋呢。 “咳!”李卫国使劲咳嗽一声,“卫红,放假了你不回家,怎么又上我家来了?” 葛卫红朝他翻翻白眼:“我是来金梅姐家里!” 李卫国好几个月不和她斗嘴,正想过过嘴瘾,然后就看到李玉梅和吴小玉走进屋里,便大笑着迎上去:“哈哈,小玉,欢迎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吴小玉脸上也笑容绽放。 “四姐,小玉姐!”李小梅又跳过去,李玉梅抱起小当家,吴小玉则把李小鹿抱在怀里。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好好好,这下人齐啦!”郑先农最后出现在门口,微笑着望向自己的妻子。 他们放假的时间差不多,事先用电话联系过,所以一起到的松江县。 到县里没了客车,然后就去罐头厂,是司机开小轿车送他们回村的。 两个小家伙是最高兴的,瞧瞧这个,瞅瞅那个,李小梅开口道:“四姐,小玉姐,卫红姐,几个月不见,你们好像都变了!” 李金梅笑吟吟地打量着这几位大学生,郑先农就不说了,中途回来两趟,感觉除了更加沉稳之外,没啥太大的变化。 倒是李玉梅她们三个女生,变化是真大,不说穿戴方面,就是整个人的气质方面,变化最大。 于是李金梅笑道:“小梅,在首都生活,跟在咱们村里当然不一样。” 李小梅点点小脑瓜:“嘻嘻,那我将来肯定也要去首都上大学!” “行,咱家小梅肯定行。”李卫国也勉励小妹,他感受最是明显,这种城乡差距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会越拉越大。 如果不是李卫国重生,他或许真的会自动放弃和吴小玉的这段感情。 “正好开饭!”李金梅也笑得合不拢嘴。 葛卫红笑嘻嘻地凑上去,轻轻用手摸摸李金梅隆起的肚子:“金梅姐,你歇着,我们自己来,在这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说完,他们就熟练地放桌子,从碗架子里捡上来碗快。 葛卫红端进来一大盆黄米饭,李玉梅一瞧就叫起来:“哇,黄米饭,太好啦!” “今天是腊八啊!”吴小玉说道,毕竟在这插过队,知道农村的风俗。 大黄米都是家家户户自己种的糜子,只不过糜子的产量不高,所以种的都不多,基本上也就够自家淘米蒸豆包,剩下的能吃两顿黄米饭。 李小鹿给大伙都盛了多半碗黄米饭,然后在上面舀上一小勺荤油,又拌上点白糖,吃得李玉梅和葛卫红都眉开眼笑。 大家边吃边聊,李玉梅他们聊大学里面的生活,李卫国他们聊家里和村里的情况。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距离,而显得疏远和生分。 李卫国最先吃饱:“你们回来得正好,今年咱们的水稻收成不错,等明天把留下的知青都聚齐,一起分钱。” “太棒啦,回来就有钱拿!”葛卫红率先欢呼一声。 “国子,水稻产量怎么样?”吴小玉也关切地问道。 “还行,亩产超过千斤。”李卫国轻描澹写地回到。 葛卫红眨巴眨巴大眼睛,立刻开始算账:“那咱们知青种了一百亩,总产量是十万斤稻米,就按照一斤大米两毛钱计算,一共是两万块,咱们十几名知青,每人差不多能分两千块,哇,这么多钱!” 两千块钱,确实不少,就算他们读四年大学都完全用不了,也难怪葛卫红这么兴奋。 就像她的家里,虽然父母都有工作,但是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年也赚不到两千块。 “瞧你这点出息。”李卫国先是鄙视了葛卫红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其中咱们有一小部分大米,出口到南韩,价格是两块钱一斤,你们知青还能额外分一万多块呢。” “两块钱一斤大米?”葛卫红他们也都被这个价格给惊到了。 岂不是说,他们每名知青,能分到三千块。 “国子,那些回城的伙伴呢?”吴小玉比较细心,很快就想到这个问题。 “今年的都有份,那几位返城的知青,我都已经把钱给他们邮递过去,全都凑整,每人三千块钱。” 李卫国知道这些知青有着深厚的情义,所以他早就把这件事给做了,就剩下考大学和留守的这些知青。 吴小玉欣慰地朝他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而葛卫红则把小巴掌伸到李卫国面前:“国子哥,发钱!” 李卫国在她的掌心拍了一下:“财迷,等明天大伙都来的。” 还真别说,葛卫红的小手细嫩许多,不像原来,手掌都磨出茧子。 葛卫红也不在乎,起身把带回来的大提包打开,就开始往外倒腾东西。 她们仨从首都回来,一共拎了仨大提包,里面有给李小梅她们买的糖果,更多的,都是给王燕和李卫军购买的结婚用品。 有这个年代最好的化妆品,喜烟喜糖,最后还从提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双卡录音机。 “太多啦,你们都还上学呢,可不能叫你们浪费钱,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们。”李卫军一瞧,连忙表态。 “大军哥,我们有钱,你就甭管啦。”葛卫红摆摆小手,然后还拿出来两个瓷的储钱罐,递给李小梅和李小鹿。 她还贴贴李小梅的小脸蛋:“谢谢你呀小梅,跟你学的那首《采蘑孤的小姑娘》,在团里很受欢迎。” 凭着这首歌,葛卫红在团里的年轻人之中,已经崭露头角。 事实上,这首歌曲,是1982年才创作并发表的。 李小梅美滋滋地接过储钱罐,正好原来那个都快满了,不过小当家可不贪功:“这是三哥教我唱的,卫红姐,你要谢就谢三哥。” 李卫国立刻顺杆子往上爬,也学着葛卫红刚才的样子,把手伸到她的眼前,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葛卫红也想在李卫国掌心拍一下,终归没好意思,她眨眨眼睛,然后抱住李卫国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道:“国子哥,我总听你哼哼歌曲,还有没有,再给我百八十首的?” 瞧着她这副作派,大伙更乐了。 李卫国也忍不住笑:“还百八十首,你真以为我是作曲家啊。” 不过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作曲家,倒是会哼哼不少歌曲,等到葛卫红掌握了一定的声乐基础之后,倒是能扒下来不少歌曲。 别的不敢说,几年之后,叫葛卫红成为大歌星肯定没问题。 吃完饭之后,李玉梅收拾碗快,葛卫红则拿起来笤帚,把屋地扫了一遍,瞧得出来,她在这里,真的跟在自个家一样。 拾掇完之后,她就张罗着去鹿场瞧瞧。 不过现在白天短,外面天都黑了,鹿场只能明天再去。 吴小玉则张罗着去老村长等各家转转,她们回来,给各家多多少少都带回来一些礼物。 于是李卫国和李小梅他们就领着这姐仨去窜门子,老村长家,王队长家,还有王大拿和赵广定家里,都转了一圈。 大伙瞧见他们也高兴,用赵广定的话来说:考上大学了还没忘了俺们,都是好样的! 吴小玉也不免动情:“这里就是我们知青的第二故乡,这辈子都忘不掉。” 转了一圈的结果,就是应承下来一圈饭局,都排上号了。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杀完猪了,今年的年景好,最少的人家,也留了一脚子猪肉,还有宰杀的鸡鸭之类,正好请客。 等再次回到李卫国家,已经晚上九点多,大伙都比较兴奋,又坐在李金梅这屋的炕上继续聊天。 吴小玉看看时间:“坐了一天多的火车,我们也早点休息?” 其实她主要是想让李金梅和郑先农有个单独的空间。 李金梅当然也瞧出来,笑着说道:“这几个月,你们郑大哥都回来两趟了。” 结果葛卫红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立刻叫嚷起来:“郑大哥,你也太没出息啦!” 郑先农被说得老脸微红,李卫国连忙笑着解释一番,葛卫红这才伸个懒腰:“还真有点困了。” 然后她就被李小梅和李小鹿一人扯着一只胳膊,拉到她们的房间去睡,还有李玉梅,也随后跟上。 “等等我。”吴小玉也站起身。 李小梅回头说了一句:“小玉姐,你和三哥睡。” 这一下可把吴小玉造了个大红脸,其实李小梅说的没毛病,按照他们这边农村的习俗,订婚之后,过年过节把对象接来,是可以一起住的。 就算是家里的大人,都主动给创造条件,即便住的地方再紧张,也得想方设法叫他们住在一块。 “我去鹿场那边。”李卫国起身穿衣戴帽,虽然他也有许多话想跟吴小玉说,但是也不差这一晚。 他和吴小玉的目光对视,彼此相视一笑。 尽管四个多月未见,但是两个人基本上每月一封信,许多话,都在信里说了。 等到第二天,罐头厂那边的王燕和徐明亮也赶了回来,开车送他们的是高大林。 再加上留在村里的鲁大龙和林青,剩下的这些知青算是凑齐了。 大伙都聚到李卫国家里,欢聚一堂。 李卫国叫大姐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解放包,然后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一沓一沓,都是分好了的。 “我的!”葛卫红欢呼一声,先抢过来一沓,还很是财迷地数起来,一共三百张,还真够她数的。 “我有没有啊?”高大林也开着玩笑。 这钱还真没他啥事,不过在罐头厂那边,年底的奖金倒是不少。 最激动的是鲁大龙和林青,俩人一共六千块钱,再加上工资收入,直接就跨入小康生活。 别说他们在大馒头屯安家成家,甚至还能往家里邮递回去一部分。 就像鲁大龙的家里,生活比这边还困难呢,家里两个哥哥,还打着光棍,有了这笔钱,啥问题都解决了。 所以当李卫国把钱递到鲁大龙手里的时候,这个山东大汉也不由得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林青轻轻拍着鲁大龙的胳膊:“我们留下来,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大伙都笑吟吟地望着他们,满眼都是祝福。 这时候,葛卫红也数完钱,又想起来一项重要的事情:“咱们的水稻种得这么好,不如就叫知青稻?” 大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尤其是郑先农,觉得这个名称非常有纪念意义。 “三哥都取名叫稻花香了。”李小梅别看小,知道的事情可一点不少。 李卫国还真忽略了这方面,他想了想,也觉得这名字不错,甚至以后开发出来的商品,都可以用这个来冠名。 于是他也就从善如流:“以后咱们在国内就这么叫,如果出口的话,就叫稻花香,毕竟知青这个称呼,那些老外也搞不懂。” 分红完毕之后,大伙就开始热烈地讨论下一个话题,那就是王燕和李卫军的喜事。 其实也没多远,日子早就定了,定在腊月十二,就剩下三四天的时间。 准备工作早就完成,就等吴小玉他们放假呢。 像是屋里的家具,以及被褥等等,全部就绪。 随后就兵分两路,女同胞们都去新房,帮着收拾。 李卫国家一共五间房子,最东边的两间,是李金梅和郑先农住着。 隔着一个走廊,中间两间就是准备的新房,最西边的一间小屋子,是属于李小梅和李小鹿的。 进到新房里面,墙壁是上几天刚刚粉刷的,一片雪白之中,微微透出一丝青色。 外间屋就算是客厅,里间屋有一铺炕。 立柜,两个小柜儿,梳妆台,炕琴等等家具,都靠墙摆放着。 柜盖上方的墙上是一个镜框,里面是王燕和李卫军的一些相片。 最中间,是两个人的结婚照,这会儿当然没有婚纱啥的,是李卫国给二哥和王燕照的,比照相馆里,多了几分生气,那个一般都比较死板。 洗印的时候,还特意洗成四寸照,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大规格的相片了。 柜盖上面,摆放着一些家用电器,吴小玉和葛卫红赠送的录音机最显眼。 本来田大贵还想照着李金梅那时候的样子,也把冰箱彩电都置办喽,不过被王燕谢绝。 反正他们也不准备分家,没必要都置办双份的,实在太浪费,这个年代的人都崇尚节俭。 “国子哥,你送的礼物呢,我们怎么没看到?”葛卫红在新房转了一圈,就发现问题。 “我的礼物早就送出去了,王燕姐很满意。”李卫国笑着答道。 葛卫红瞧瞧王燕,果然看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于是就好奇地凑上去:“燕子姐,让我们看看是什么礼物,别被我们的录音机比下去,那国子哥就丢脸啦,嘻嘻。” 李卫国当然很不满意:“一台录音机你也好意思显摆?” 这话在当时来说,肯定有点问题。 就算是在大城市,要是能拎着一台录音机在大街上熘达,录音机里再放点港台歌曲,那绝对都能羡煞旁人。 葛卫红当然不服气,拉着王燕的胳膊,要她把礼物拿出来。 王燕也拗不过她,只能从身上拿出钥匙,插进一个小柜儿的钥匙孔里,柜子用的是比较老式的扣锁。 这下又引得大伙一阵哄笑,林青起哄道:“燕子姐,这还没进门呢,就当起掌柜的啦。” 旁边的李卫军听了也不恼,只是憨笑着望向王燕,眼里满是宠溺。 王燕掀开柜盖,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子上。 葛卫红手快,连忙把布包打开,然后四下里就响起一片惊叹:啊! 只见里面金灿灿的,晃得大伙眼睛有点花。 一对金镏子,其中一个稍大,一个稍小,显然是男女各一枚。 然后就是一对金镯子,样式虽然比较古老,但是凋琢精美,透出一股贵气。 最后还有一副耳坠,也是金的,造型优美,一瞧就是高级货。 这布包里面,赫然是一套黄金首饰。 “哇,真漂亮!”葛卫红嘴里大赞,女孩子对黄金饰品,普遍缺乏抵抗力。 拿起来欣赏好一阵,葛卫红这才问道:“国子哥,这些都是你送的?” 李卫国点点头:“其实都是以前传下来的。” 这些首饰一瞧都有些年头,李卫国也只能说是传家宝。 “我也想要。”葛卫红道出了在场女同志的心声。 结果喜欢玩笑的高大林可逮住机会了:“嘿嘿,人家这是家传的,传媳不传女,卫红你想要也行,除非嫁给国子当媳妇!” 大伙立刻都跟着哄笑起来,葛卫红却是满不在乎,还很是配合地抱起李卫国的胳膊:“国子哥,你要是也送给我一套,我就嫁给你。” 大伙这下更乐了,彼此的关系都很好,开玩笑再正常不过。 说笑一阵,葛卫红就把首饰都给王燕佩戴上,戒指手镯什么的都好说,唯独耳坠比较麻烦。 因为现在扎耳朵眼儿的还非常少,除了那些从旧社会过来的老太太,还保留着耳朵眼,剩下的,基本都没有。 在当时,扎耳朵眼不仅仅是审美问题,而是上升到政治高度的事情。 直到几年后,才陆陆续续地有人打破了人们固有的观念。 葛卫红拿起耳坠,朝王燕的耳垂比划一下,结果意外地发现,王燕已经穿了耳孔,在精巧的耳垂中间,插着一根细细的笤帚糜子。 其实就是一根极为细小的小棍儿,时常活动一下,可以防止扎完的耳朵眼再长死了。 “燕子姐,你啥时候扎的耳朵眼?”葛卫红高兴地咋呼起来,就像她这种要登台表演的演员,现在都还没扎耳朵眼呢。 “有三个多月了,是村里的五奶奶给扎的。”王燕笑吟吟地答道。 李卫国这套首饰,送得比较早,王燕也就狠狠心,找村里的老人给扎了耳朵眼儿。 这手艺不少老人都会,等过几年,开始流行戴耳坠之后,不少小姑娘,都是家里的老人给扎的耳朵眼。 先用手指,把耳垂来回揉捏,捏麻了之后,用擦过白酒的做活针,直接穿透耳垂,一点都不疼,然后就用小细棍儿穿里面,慢慢等两个月,基本就长好了,非常简单。 葛卫红就把耳坠给王燕也戴上,这下好了,愈发光彩照人。 大伙瞧得直拍手,都说这新娘子漂亮。 “燕子姐,这个头型也得做一做,可惜咱们这不能烫头。”这年头,个体的美发店还没有,烫头还是非常高端的技术,只有大城市才有。 不过这也难不倒葛卫红,毕竟是歌舞团的,经常化妆,只见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来一堆东西,都是塑料做的小圆筒,周围一圈全是密密的倒刺,用来缠住头发,绕成卷儿。 虽然不像烫头那般持久,但是卷完之后,也能定型一两天,应付婚礼够了。 第一百七十章 接亲了 于是葛卫红就动手尝试起来,很快,王燕头上就全都是五颜六色的塑料卷,瞧得李小梅和李小鹿都羡慕不已,也一个劲往自个头发上比划,吴小玉和李玉梅,也就帮着她们卷了几个上去。 等到下去,老村长的小孙子就跑来叫人,今天请大伙吃饭,顺便商量一下结婚的细节。 因为王燕是老村长认的干孙女,所以接亲的时候,要从老村长家里接。 等吃完饭,王燕就被留在老村长家了。 转过天来,李卫国把大知客赵二两请来,开始筹备婚礼。 这些都驾轻就熟,吆喝一声,村里帮忙的就全部到位。 赵二两就跟稳坐中军帐的大将军似的,一支支将令分派下去,有专门负责去各家借桌椅板凳的,有专门借盆子碗快的。 谁负责烧火,谁负责焖饭,全都安排得齐齐整整。 赵二两夹着几条烟,帮忙的先全都分两盒,嘴里还吆喝着:“我告诉你们,大伙都精神着点,把酒席好好弄着。” 大伙齐声应答,然后各自忙碌,人马派遣出去,很快就行动起来。 大厨徐大舌头也来了,跟主家商量菜肴。 今年他也跟着种植了二十亩地的水稻,竟然有着好几千块的收入,徐大舌头也准备好好卖卖力气,使出浑身的本事,拾掇出一桌好酒席。 李金梅拿着根铅笔头,和徐大舌头讨论一阵,李卫国也在旁边参谋着,总算是把菜肴确定下来。 一共十个凉菜,十个热菜,十全十美,一共二十道菜,足够丰盛。 一般的酒席,也就八对八,十六个菜,或者干脆是六对六,十二个菜。 几个人正研究着呢,就听到外面一阵汽车喇叭声,好几辆大卡车,停到当街。 很快就有个半大小子跑进屋报告:“去年城里收鱼收猪肉半子的人又来啦!” 李卫国一听,连忙迎了出去,果然是于长水,领着好几名司机,正向他家走来。 “于大哥!”李卫国连忙上去握手。 双方早就在电话里联系好了,年前于长水的轴承厂,会来这拉年货。 除了冻鱼之外,还有猪肉和白条鸡鸭之类,村民也早都宰杀完毕,就等着他们来呢。 于长水也满面春风,看着李卫国的家里进进出出的人们问道:“国子老弟,今天咋这么热闹?” “我二哥明天结婚,大伙都来帮忙。”李卫国笑着解释道。 “哈哈哈,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说啥也得讨一杯喜酒喝。”于长水也大乐。 于是李卫国把客人让进屋里,村民看到这伙人,也都高兴:这是给他们送钱来啦。 有着急的,已经通知家里人,赶紧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来出售。 于长水进屋刚喝两口茶水,外面就有人嚷嚷着送东西。 出门一瞧,好家伙,有拖着麻袋的,还有扛着猪肉半子的,那猪肉膘子瞧着就厚实。 那就先收购,于长水带来的人就忙活起来,过秤的,算账的,装车的。 他今年也早有准备,直接带了一个现金员,当场点钱。 收着收着,于长水也发现一个问题:今年各种年货,全都比去年多,而且还多得不是一星半点,就像猪肉半子,不大一会就收了上百个,超过一万斤。 还有白条鸡,去年回去之后,根本就不够分的,普通职工根本就捞不着。 今年大不相同,每家基本都扛来好几麻袋,二三十只都算少的。 不少人家,都是五六十只白条鸡。 最多的是李金梅的养鸡场,当年宰杀的小鸡,数量就超过千只。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去年的时候,于长水来收购,村民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所以大伙都憋着一股劲,养猪养鸡,大力发展养殖业。 基本上每家都养两头猪以上,鸡鸭就不说了,基本都从李金梅的养鸡场购买了上百枚种蛋,在自家炕头上进行孵化。 除了留下自己养着下蛋的,剩下的都宰了,就等着卖呢。 各家的白条鸡都宰杀完毕,盘得规规整整,表面还都挂着一层薄冰,保鲜得非常好。 在现场组织纪律的老村长都感觉有点震惊:“于同志,这好像有点太多了,你们厂子消化得了吗?” 在老村长看来,这数量确实有点多,白条鸡就有好几千个。 于长水则是眉开眼笑:“老爷子,您就放心,再有这些,照样能消化!” 他们轴承厂加上下面的分厂,职工就好几千,这些白条鸡瞧着挺多,其实也就是一家分一只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老村长也连连点头,他原本还担心货物太多,人家买不了呢,要是砸在村民手里,那损失就大了,谁家也舍不得这么大吃二喝啊。 村民们当然更高兴,乐乐呵呵地领了一沓子钞票,手指蘸着唾沫,眉开眼笑地数着。 平均算下来,猪肉,加上鸡鸭鹅之类,每家都有二三百块的进账。 可不要小看这二三百块钱,放到县城里面,也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人一年的工资啦。 李金梅的收获当然最大,这一批小鸡出栏,就是两三千块呢。 最厉害的当然还得算李卫国,于长水预订了五万斤冻鱼。 去年运回去两万斤,给职工分发下去,大伙都吵吵这鱼好,又鲜又肥。 厂领导也高兴,今年又额外多批了一些。 只是这几辆大卡车,装完猪肉半子和白条鸡之后,基本就满了。 而且于长水带来的现金也光了,他也没想到,能收上来这么多年货。 村民反倒是乐呵呵地安慰于长水:“于同志啊,没啥事,东西你们先拉走,等回头再算钱。” 也只能如此,于长水跟同事们商量一番,决定吃完饭之后,车队就先返回一趟,然后再过来。 瞧着这架势,还得跑两趟,毕竟还有五万斤冻鱼呢。 于是由现金员带领车队返回,于长水当然是留在这边主持大局了,其实主要是他惦记着明天参加婚礼。 因为车队要往回赶,所以到了中午的时候,李卫国就早点张罗开饭。 在农村,办喜宴头一天,把帮忙的和左邻右舍请来先吃几桌,这个叫拉水桌子,主要是尝尝大厨的手艺合格不,再犒劳一下这些帮忙的,等正式场合都卖卖力气,别出什么差错。 “好吃,比城里大馆子的饭菜都香。”于长水带来的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这年头,城里人的日子也紧巴巴的,都得省吃俭用。 于长水也夹了一块红烧鱼,细细品尝,然后点点头:“国子老弟,你这鱼,感觉比去年还好吃。”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那是当然,入秋之后,他只要没啥事,每天都会往水库里撒上一舀子宝珠里面的水,反正不用也是浪费。 效果相当明显,水库里面的鱼,也就变得更加鲜美。 于长水也当场表示,收购价格,每斤比去年涨五分钱。 这个也正常,毕竟进入到八十年代之后,原本几十年没怎么动的物价,也渐渐出现上涨的趋势。 而且李卫国知道,这才刚打头,勐涨的时候还在后边呢。 “国子,鱼都打上来了吗?”于长水有点不放心,又向李卫国询问。 同桌的王大拿接过话茬:“俺们都忙活十多天了,一共打上来六万多斤,肯定够用。” 于长水听了大喜,大手一挥:“那我们都要了!” 就算他们厂子的职工分不了这么多鱼,那不是还有不少关系单位嘛,过年了都需要走动一下,李卫国的鱼这么好,用来当礼物最好不过。 王大拿望望李卫国:“俺们在县里还得零售一些,估计也得卖个万八千斤的,国子说,水库里的鱼也不能打太狠,不然明年就受到影响了。” 于长水一听,也只能作罢,五万斤,勉强也够用。 等到吃喝完毕,几辆大卡车先满载而归,于长水则留了下来,被李卫国安排到鹿场那边住宿。 天黑之后,李卫国的家里挑灯夜战,当院支起来一口大油锅,需要过油的食品,今天晚上都先准备出来,免得明天忙不过来。 这种时候,村里的小娃子们是最高兴的,都围在旁边,逗点好吃的,先解解馋。 李卫国也大气,炸出来的虾片,丸子,江米条之类,都叫李小梅给娃子们分发一些。 都是从小时候过来的,知道娃子们就盼着这个呢。 众人正热热闹闹忙活着呢,就听到黑夜里传来汽车喇叭声。 李卫国连忙迎出大门,却是罐头厂的一辆大卡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来两个人。 “王红兵,李梅,哈哈,怎么是你们!”李卫国嘴里大叫一声,来的这两位,是返城的知青。 听到李卫国嘴里喊出的名字,吴小玉和葛卫红他们就蜂拥上来,葛卫红手里还拿着刚出锅的丸子呢,就张开双臂,向着李梅抱过去:“梅子,想死我啦!” 李梅也和她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这份重逢的喜悦,任谁都能感觉得到。 等抱完了,李梅这才发现情况:“卫红,瞧你一手油!” 葛卫红吐吐舌头,然后把丸子直接塞进李梅嘴里:“你尝尝,可香啦。” 吴小玉也上前,和李梅拥抱一下:“燕子姐在老村长家呢,一会儿我领你们去瞧瞧。” 很显然,这两位是特意赶回来,参加王燕婚礼的。 在现如今这个交通落后的年代,能赶过来实在是不容易。 郑先农和高大林他们,也围住王红兵,好一番亲热。 王红兵和李梅的家就在春城,王红兵还去郑先农的学校探望过一次,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好。 而郑先农还参加了这两个人的婚礼,当初插队的时候,他们就处对象了。 而且王红兵在返城之后,安排的工作挺好,直接进了机关。 “快点先进屋,外面太冷。”李卫国嘴里张罗着。 大伙簇拥着两名新来的伙伴进到新房,李梅打量一番,就由衷赞美:“比我和红兵的新家还漂亮。” 他们两个,在回城之后,也举办了婚礼。 “先吃饭。”李金梅知道这两个人刚下车,肯定还没吃饭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王红兵他们下了车,早就没有了通往公社的客车。 好在他们也知道罐头厂那边,和李卫国关系不一般,于是就找过去,然后厂里就特意派了一辆大卡车,把他们送来。 主要是小轿车已经被田大贵他们开到这边,都赶来参加婚礼。 “尝尝咱们自己种的知青稻,老香啦。”葛卫红给这两位盛饭,菜都是现成的,还有一盘子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食物。 王红兵点点头,然后四下望了一圈:“谢谢大家,我们都回城了,还给我们汇过去那么多钱。” 其实这笔钱,就算没他们的份儿,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最终李卫国还是一分不少地给他们邮递过去,这份革命友谊,真是沉甸甸的,令王红兵非常感动。 郑先农代表大家说道:“都是应该的,红兵你们也付出了劳动和汗水嘛。” “不过以后就没有了,不许再惦记。”高大林笑嘻嘻地开起玩笑,最后又自怨自艾道,“我更冤,连今年的都没有。” “哈哈,谁叫你小子那么早结婚,大林,一会儿去你家看看小侄子。”李梅也是爽快的性子。 知青们选择的道路不同,肯定命运也各不相同,不过大馒头屯的知青算是最好的。 大家久别重逢,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等王红兵他们吃完之后,吴小玉和葛卫红就领着他们,先去了老村长家看王燕。 “哇,王燕姐,你可真漂亮,我都差点不敢认了!”李梅拉着王燕的手,细细打量着。 王燕已经整理好妆容,头发是自然的大波浪,正好将她一边的额角遮住。 其实王燕是不在乎额头疤痕的,那是她勇气的象征,更是记忆中最难忘的回忆。 不过毕竟是大喜之日,所以在吴小玉和葛卫红的强烈要求下,还是用头发遮掩了一下。 脸上的妆容,是葛卫红帮着画的,这丫头学习了半年,还算有点进步。 王燕的相貌,本来是带着几分果敢和英气的,现在又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妩媚,更加光彩照人。 “梅子,红兵,你们能来,真是太好啦。”王燕也欣喜不已,毕竟大老远赶来参加她的婚礼,这份情义,着实难得。 王红兵面带微笑:“我们都是王点长手下的兵,怎么能不来呢?” 大伙都齐齐点头,这份情义,确实已经刻进他们的生命之中,纵使远隔千里万里,纵使岁月变迁,也永远不会褪色。 李梅就留在老村长家里,和吴小玉他们一起陪着王燕,王红兵则被高大林拉走,他们这些男同胞,还准备喝点小酒,畅叙友情。 第二天,到了正日子,李卫国早早从鹿场回来,看到二哥正抡着大扫帚,打扫庭院。 他连忙接过来扫帚:“二哥,你今天是新郎倌,动嘴就成。” 李卫军天天早起伺候奶牛,都习惯了,今天刘罗锅说啥没让他去干,搞得李卫军浑身不自在。 “贴对联啦!”李小梅和李小鹿各自拿着一条对联,从屋里跑出来。 办喜事,当然要张贴喜联,是大姐夫书写的,他也紧跟着,俩手捏着横批出来。 俩小家伙太小,李卫国哥俩就帮着她们把喜联贴到大门上。 而李金梅则笑吟吟地拿着双喜字,开始往窗玻璃上粘贴。 弟弟终于也结婚成家,她这个当大姐的,最是欣慰。 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帮忙的人过来,赵二两来得最早,在李卫国家喝了一碗牛奶,吃了两个馒头,然后就开始张罗开了,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开始。 上午八点,接亲的车队正式出发。 其实就是一辆小轿车,田大贵负责开车,车里坐着李卫军;剩下的人,全都是步行前往。 这就是在一个村子里的好处,接亲就不用大马车。 结果走到屯子中间的时候,迎面来了一辆吉普车,道路有点窄,双方要顶牛。 对方大概是瞧见小轿车前面挂着的大红花,于是便连忙开始倒车让路。 李卫国紧走几步,透过车窗,他已经看到,吉普车里面坐着的是公社孙书记孙大胡子,于是就隔着车玻璃招招手,给孙大胡子问好。 车速比较慢,孙大胡子干脆直接从车里钻出来,跳到地上:“李卫国,你们村儿谁家办喜事?” 李卫国笑着答道:“孙书记,是我二哥和王燕姐成亲,您来得正好,一会儿好随礼。” 孙书记也乐得大胡子直颤:“好好好,多亏我带来了礼物!” 正好这时候,小轿车也已经开到老村长家当院前面,停了下来。 吉普车自然也就不用再倒车,大胡子就拉开车门,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大镜框,里面是一张大大的奖状。 大家立刻争相围观,只见上面写着:“奖给李金梅、李卫军、李卫国同志,荣获勤劳致富家庭光荣称号。” 下面是县政府的印章,还标着年月日等等。 不由自主的,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现在的人,都很重视这种荣誉。 “怎么没有我和小鹿的名字啊?”小当家瞧瞧奖状,先是高兴得直跳,不过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 大胡子今天心情不错,抬手拍拍李小梅的小脑瓜:“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好好努力,争取获得更多更大的荣誉。” “好!”李小梅干干脆脆地答应下来。 而李卫国则代表全家,郑重地双手接过奖状,然后举过头顶,向周围的乡亲们展示一番:“孙书记,实在太感谢您了,感谢领导们对我们一家的关爱,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继续努力,带领乡亲们,一起走上致富道路!” 好!掌声和欢呼声四起。 李卫国表态完毕之后,就把奖状交给二哥,叫他抱着奖状去接新娘子。 然后,李卫国就乐呵呵地凑到大胡子跟前:“孙书记,除了精神奖励,有没有奖金啊?” 瞧着大胡子立刻瞪起眼睛,李卫国就连忙摆手:“开玩笑的,孙书记,一会正好请您当证婚人。” 这还差不多,大胡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当然也知道,李卫国这一家,可不在乎奖金什么的。 于是大家簇拥着新郎倌进院,不过院门紧闭,里面好几个丫头片子堵门呢。 按照习俗,李卫军先要叫门,旁边的赵二两,也一个劲隔着门缝,往里塞红包,这才算是把门叫开。 老村长冯大田今天也穿得格外鲜亮,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是干孙女孝敬他的。 他身后是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这一大家子,都为王燕站台,看得出来,是真把王燕当成了亲孙女。 瞧见人群中的大胡子,老村长连忙打招呼:“孙书记来了,欢迎欢迎。” “哈哈,老冯,恭喜你啊,找了个好孙女婿。”大胡子虽然平时的作风比较霸道,不过在这种场合,却也显得非常随和。 “好好好!”老村长这才注意到李卫军怀里捧着的奖状,看完上面的文字之后,老脸立刻笑开花,他们这代人,更看重荣誉。 “爷!”李卫军先给老村长鞠躬,然后这才把奖状还给弟弟,迈步进屋。 屋里也都是人,吴小玉和葛卫红她们,在地上忙活着,王燕则端坐在炕上,含羞带笑地望着自己的新郎。 李卫军今天也显得格外英武帅气,两个人情投意合,很是般配。 葛卫红则张开双臂,拦在李卫军身前:“大军哥,想接走我们燕子姐可不容易哦!” 就是,旁边不少姑娘都帮着助阵,瞧那架势,估计李卫军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喽。 “卫红姐,咱们是自己人啊!”李小梅也上来给二哥帮腔。 葛卫红捏捏她的小脸蛋:“不行,我们今天都是娘家人,跟你不是一伙的。” 屋子里笑声阵阵,李卫国举着相机,不时摁动快门,记录下这欢乐的一幕。 等最后新郎给新娘子穿鞋的时候,李卫军找了半天,也才找到一只鞋,把他给急得,脑门子都冒汗了。 还是李小梅聪明,一个劲朝王燕使眼色。 最后王燕望着葛卫红眨巴几下眼睛,李小梅便从葛卫红的衣服里,摸出来一只鞋子,递给二哥。 冬天穿的都比较多,衣服也比较厚,谁也想不到,葛卫红这丫头竟然把鞋子给藏怀里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诱惑力实在太大 仪式进行完毕,李卫军抱着新娘子,向老村长再次鞠躬说道:“爷,谢谢您老照顾燕子。” “好好好!” 老村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道:“大军啊,把燕子交给你,俺也放心喽。” 于是李卫军把新娘子抱上车,娘家人也都步行去李卫国家,连老村长都跟了去。 轿车绕了一圈,重新开到李家大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李卫军抱着王燕,在人群的簇拥下,来到新房。 王燕象征性地在炕上坐了一小会,就下地招呼客人。 大胡子孙书记也当了一回证婚人,勉励并且祝福新人。 接下来众人就开始坐席,娘家人是第一波。 等吃完之后,老村长领着家人们告辞。 这下小当家瞧出来问题了,撵着葛卫红问:“卫红姐,你是娘家人,咋不跟着走呢。” 葛卫红也有得说:“我们现在都是婆家这边的人啦,咱们都是一伙的,小梅,走,我领你再坐一席,我还没吃够炸丸子呢。” 李小梅还真就被她给领着,又去坐席了。 李卫国也忍着笑,给她们拍照留念,照片里,李小梅的小腮帮都是鼓的。 王燕和李卫军敬了一圈酒,然后就和知青们坐到一桌吃饭,大家开怀畅饮,畅叙过往激情燃烧的岁月。 “国子,忙活半天了,赶紧找地方吃一口。”赵广定正陪着田大贵还有于长水他们,喝得正欢,好不容易抓到李卫国的影儿,连忙吆喝着。 “不着急,你们喝好吃好。”李卫国穿梭在各屋,招呼客人。 同样的还有李金梅,弟弟办喜事,她才是最高兴的。 等到村里人都招待完了,李卫国这才把大姐四妹她们叫到一起,陪着徐大舌头等人,最后吃个消停饭。 还有一直跟着忙活的吴小玉和高大林等人,也都在座。 吴小玉挨着李卫国,俩人坐在长条凳上,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然后葛卫红也挤过来,坐到李卫国的另一边,就变成仨人坐一条凳子。 “你都吃几顿啦?”李卫国不满地说道。 葛卫红竖起三根手指比划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村里的小娃子,都是从头坐到尾的,嘻嘻。” 大伙都直乐,李金梅欣慰地望着李卫国,心里想着:不知道三弟啥时候也把喜事给办了呢? 等到吃完饭之后,赵二两又安排人手,把借来的家什都给各家还回去。 贺喜的客人,也陆续离开,选择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没少喝,上附近人家醒酒去了。 等到晚上,不少人又来闹洞房,结果发现,新郎不见了。 找了一圈,只见李卫军从仓房换了一身工作服出来。 “大军哥,你这是要干啥去?”葛卫红连忙上前询问。 “我去牛棚那边转转,看看晚上喂牛了没呢。”李卫军嘴里应承着。 这时候,赵广定晃晃悠悠地从大门外熘达进来,旁边还跟着田大贵,这俩老不正经的,也来洞房凑热闹。 听说李卫军要去喂牛,赵广定一把将他拽住:“大军啊,那些奶牛有罗锅照看呢,今天不用你喂,你一会就负责把自己的牛,喂好就行啦。” 大伙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都是一脸笑意。 李卫军也大窘,这广定叔,啥话都敢瞎咧咧。 等送走闹洞房的人,已经晚上九点多,李金梅给小两口做了宽心面,然后领着李小梅,把屋子里仔细检查一遍。 最后还好好查看一下录音机,免得像赵广定那样闹笑话。 等到洞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李卫军和王燕在炕沿上相对而坐,彼此凝望着对方,眼中满满都是爱意。 “军哥,我想回敬老院一趟,就算是回娘家了。” “好,我陪你去!” 两个人紧紧相拥,两颗年轻的心,也紧紧连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开。 第二天早上,等李卫国从鹿场回来,看到王燕正在厨房忙活早饭呢,李小鹿蹲在灶坑前面,帮着烧火。 李小梅则跟着王燕忙前忙后的,协助她做饭。 至于李金梅,早就被王燕给撵回屋里,李金梅也是闲不住的,就扫地擦屋子。 “二嫂!”李卫国乐呵呵地朝王燕招呼一声。 “国子回来啦。”王燕答应一声,向李卫国投去微笑。 旁边的李小梅也笑嘻嘻地跟着叫了一声二嫂,她早上起来的时候没转过来,还一直叫着“王燕姐”呢。 王燕对这个家再熟悉不过,所以很快就融入进来,没有什么隔阂。 而且李卫国家里,没有老人,都是同辈,相处起来也更加融洽。 这种情况,李卫国也非常满意,因为家里还是原来的气氛,不需要重新磨合,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新人,感觉别扭。 等到李卫军从牛棚那边喂完奶牛回来,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至于吴小玉和葛卫红他们,反正在谁家找宿住宿,就被人家给留下吃饭了。 吃完饭之后,这些人才陆陆续续来到李卫国家,包括于长水在内。 于长水闲不住,他喜欢钓鱼,所以对冬捕也非常感兴趣,非得张罗着去水库参加冬捕。 左右也没啥事,李卫国就领着一大帮人过去,热热闹闹玩了小半天。 这些天捕捞上来的冻鱼,都在鹿场这边堆着,冻鱼外表包裹着一层薄冰,保鲜效果非常好。 按照冻鱼不同的种类,一堆一堆的,都堆得跟小山似的,十分壮观。 当李卫国他们,把今天的收获也归堆儿的时候,就看到十几只大鸟,正贼头贼脑地在鱼堆这边偷鱼吃呢。 “这帮水老鸦,赶紧滚蛋!”王大拿嘴里使劲吆喝几声。 李卫国也摆出一副凶相:“等一会回家烧一锅开水,把这帮玩意都褪毛,然后炖上,正好给客人下酒!” 那群大鸟这才一熘烟逃窜,有几只,嘴里还叼着大鱼,露出半个鱼身鱼尾。 “国子哥,不要那么小气嘛,你打上来这么多鱼,水鸟再吃能吃多少?”葛卫红还帮着那些偷鱼郎说话,埋怨李卫国的态度实在太恶劣。 这些水鸟,就是上一个冬天,被迫留在这过冬的。 本来李卫国还以为,秋天的时候,它们会跟随同伴,一起进行迁徙。 结果大大出乎意料,这些候鸟的习性都变了,全都继续留在这边,硬生生把自己变成留鸟。 不仅如此,这些留鸟的数量,甚至还多了好几倍。 至于原因,很简单,人家在繁殖季节,当然也是要繁育后代的。 而繁育出来的后代,一瞧自己的爹娘都不飞走,当然也就随着留了下来。 大冬天的,冰面上根本没法捕食,所以全靠李卫国投喂,你说这种情况下,李卫国的态度能好吗? 其实李卫国也就是做做样子,心里却是偷着乐呢。 不说别的,光是那群大天鹅和丹顶鹤,那都是宝贝。 这还不是最顶级的,最厉害的是那群头上顶着杀马特发型,显得桀骜不驯的中华秋沙鸭,在经过去年的繁殖之后,种群已经扩大到二十多只。 至于吃点鱼啥的,李卫国真的没往心里去。 看到鹿场旁边,连成一大熘的塑料大棚,于长水也进去参观了一下,立刻被惊呆了。 好家伙,里面一片葱绿,一尺多高的韭菜,青翠欲滴的芹菜,还有顶花带刺的黄瓜,着实喜人。 于长水激动地一拍大腿:“国子,你们这些蔬菜卖不卖?” 李卫国乐呵呵地点点头:“卖倒是可以,可是,这大冬天的,于大哥你怎么运回去?” 对呀,于长水也只能遗憾地摇头,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他很快又灵机一动:卡车的驾驶楼子里,好像多少能装点。 就算没法子给所有职工分,但是回去之后,给那些头头脑脑都送点,还是够用的。 这样一来,才显出他于长水的本事。 于是他跟李卫国商量一番,李卫国自然没意见,反正这些蔬菜,他们也没指望赚钱,就是瞧着大棚闲置,怪可惜的。 原本按照郑先农的意思,只是少量种植一些就好,免得影响水稻育苗,毕竟土壤的肥力,可不是无限的。 不过李卫国却没按照大姐夫的计划执行,反正对李卫国来说,大不了就是浇点稀释水,根本没那么多顾虑。 蔬菜种得有点多,李卫国就准备趁着过年,到县里的集贸市场出卖。 不过还要再等几天,怎么也得过了小年再说。 现在于长水要带些回去,李卫国就领着大伙,给他收拾了十几个大纸箱子的青菜,再多的话,驾驶室里就真的装不下了。 转过天来,车队去而复返,这次车斗里全都装上冻鱼,就连驾驶楼子都塞得满满登登。 冻鱼太多,也没法在这称重,还是和去年一样,先拉回春城那边,最后再称重算账,而且还有不少青菜呢,数量虽然不算多,但是价格肯定不低,搞不好,还得比肉贵呢。 本来,于长水是邀请李卫国一起去的,不过死冷寒天的,李卫国也懒得跑,正好二哥和二嫂要去春城,去王燕长大的敬老院看望,正好就委托他们好了。 王燕结婚的第三天头上,已经和李卫军一起,去老村长家回门,这也是当地的习俗。 然后,王燕和李卫军就跟着于长水,一起前往春城。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都快到小年了,这小两口才兴高采烈地回来。 王燕当然最高兴,她给敬老院的老老小小,都带去了礼物,也收获了满满的祝福。 李卫军则稍显紧张,回家之后,赶紧把怀里的存折掏出来,交给李卫国,这才彻底放心:一共将近三万块钱呢,他感觉压力好大。 李卫国倒是没怎么当回事,瞧瞧上面的数额之后,就交给大姐保管,他们这个家,李金梅还是掌柜的。 李金梅也被存折给惊到了,虽然这一年来,家里大大小小的收入不少,但是加起来,还没这个多呢。 “国子,要不你自己放着?家里也用不了这么多钱。”李金梅征求李卫国的意见。 李卫国则摆摆手:“姐,你先收着,等用的时候,我再朝你要。” 李金梅这才不再坚持,小心翼翼地将存折锁在柜子里。 而王燕则把一页纸交给李卫国,这是往来的账目,李卫国瞧瞧,带回去的青菜,竟然也卖了三百多块,于是笑道:“这笔钱得单独拿出来,算是大伙的。” 村里准备种水稻的占了一半,有将近三十户,所以包括扣大棚的费用,都是按照各家水田的亩数来均摊的。 这样一来,大棚产生的收入,自然也就归大伙所有。 这笔钱,李卫国就交给郑先农,由大姐夫进行管理。 而郑先农估算了一下,也变得兴奋起来:“要是这些蔬菜都按照这个价格出售的话,那也能出不少钱呢,前提是能够卖出去。” 李卫国接过话茬:“明天就是小年了,咱们也正式开始去县里卖菜,今天先准备一下。” 他准备用罐头厂的大卡车来拉菜,这大冬天的,必须做好保暖工作,不然的话,鲜菜都变成冻菜。 李卫国去各家转了一圈,叫大伙都准备好草帘子,这玩意谁家都有,都是自个利用农闲时候编制的。 一听说去卖菜,大伙立刻都兴奋起来,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甚至还把家里的破棉被啥的,都拿了出来,到时候苦在草帘子上面,保准里边的青菜不会上冻。 腊月二十三,小年儿这一天,临近春节,县里的农贸市场,也格外热闹。 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商贩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要过年了,谁家不准备点年货? 放眼望去,市场两边,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摊位。 卖冻货的最多,什么冻梨冻柿子,都装在花筐里面,冻梨蛋子黑黢黢的,跟煤球似的,瞧着外皮虽然不咋地,但是化好之后,里面的梨肉雪白,吃起来酸酸甜甜,格外水灵。 还有一个个的小红果,带着细细的长柄,个头和形状都跟山楂差不多,但是却不像山楂那么酸,他们这边叫花红,属于一种小沙果。 另外就是一些卖年货的,比如鞭炮以及什么湖墙的报纸,各种五彩纸,大红纸等等。 还有县城周围的农民,把自家的鸡鸭猪肉之类,也都弄到市场出售,也愈发促进了市场的繁荣。 “新鲜的白菜,胡萝卜,大萝卜啦!”在一个马车旁边,一名汉子扯着大嗓门吆喝。 他的马车上蒙着被子,里面装着几个筐,里面是秋天储存的白菜和胡萝卜之类。 农村都是在室外挖土窖,用来保存这些蔬菜,因为温度低,氧气浓度也低,所以蔬菜基本处于休眠状态,能一直保存到四五月份,丝毫都不变质。 这年头,虽然各家各户都储存秋菜,一般都是存好几麻袋土豆,几百斤的大白菜。 不过吃到过年的时候,大白菜基本也差不多了。 还有的储存不好,土豆芽子都生出挺老长,都结小土豆崽子了。 所以新鲜的白菜土豆,还是非常受欢迎的,很快,马车周围,就围了不少人,纷纷询问价格。 “啥,白菜竟然要五分钱一斤,你咋不去抢呢?秋天的时候,才一分八厘一斤。”一个老大爷在问价之后,嘴里就不满地嚷嚷起来。 现在这时候的物价,除了元角分之外,还有下一级单位,比分还小,那就是厘。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后来就消失了,再后来,连“分”都基本消失了。 其他顾客也都嚷嚷着价格太贵,正闹哄着呢,就听到附近传来一声吆喝:“新鲜的芹菜韭菜嫩黄瓜啦!” 这一声,立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只因这大冬天的,到处一片雪白,哪有一丝绿色。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芹菜韭菜这些蔬菜,诱惑力实在太大。 很快,大伙就看到,在李家鱼行旁边,停着一辆大卡车,正有十几个人站在车前,不停地吆喝。 卡车上面,也苦着大棉被,边缘还露出来草帘子。 于是人们便纷纷围拢过去,那个卖萝卜白菜的也急了:“都别走啊,我这还能再让一分钱。” “有芹菜韭菜,谁要你的白菜。”刚才说话的那位老爷子,回怼了一句,然后就挤到卡车前面。 李卫国他们,一大早就赶到县里,他左手拿着一捆韭菜,右手拿着一捆芹菜,外边嘎嘎冷,菜叶很快就冻了,这俩就当样品了。 在李卫国旁边,还站着李小梅和李小鹿,都带着手闷子,笑嘻嘻地各自举着一根翠绿的黄瓜。 旁边是王燕和徐明亮他们,还有葛卫红和吴小玉,也都来帮忙。 另外还有村里几个年轻人,胸前都挎着个帆布包,有两个手里还拎着秤杆子。 “这芹菜多少钱一斤?”刚才那位老爷子开始询问价格。 “老爷子,芹菜三角,韭菜五角,黄瓜也是五角钱一斤。”王燕脆生生地回答着,她在这卖过一段时间鲜鱼,所以比较熟练。 “这,这也太贵啦!”老爷子被吓了一大跳,刚才的白菜卖五分钱,他都感觉贵了,听到五角钱一斤,感觉更是离谱。 李卫国一听,连忙大声回道:“老爷子,这是大棚蔬菜,扣大棚的造价就高,冬天里面都得烧煤取暖,所以菜价当然高;就这还比大城市便宜呢,要过年了,买一斤韭菜留着年三十包饺子,长长久久。” “就是,以前就是想吃,也没地方买去!”徐明亮也接过话茬。 那老爷子也听得连连点头,从兜里掏出来一张五角的:“中,给我称一斤韭菜!” 芹菜和韭菜都是在村里就称好的,都是一斤一小捆,有人从车里拿出来一小捆韭菜,连忙塞进老爷子的兜子里,这玩意要是放在外边,用不了一分钟就冻了。 这老爷子也挺有意思,直接把兜子塞进怀里,这下就彻底放心了。 不过他还有一样不放心:“你们这够秤不?” “都是称好的,每一捆都高高的。”王燕又掀开棉被的一角,随便拎出来一捆韭菜称了称,果然秤杆子都高高挑起。 她正要把这捆韭菜放回去,结果立刻被一个顾客抢走:“我要了。” 随后,顾客就蜂拥而至,贵是贵了点,可是这新鲜玩意,大冬天的实在难得,狠狠心也就买了,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呢? 那位最先买了韭菜的老爷子,乐呵呵地挤出人群,然后就听到一个酸熘熘的声音:“老爷子,这您就不嫌贵了是?” 一瞧,是刚才那个卖白菜的。老爷子呵呵两声:“一分钱一分货,人家这菜,就值这个价儿。” 那位卖白菜的气得,直接把马车远远赶到别的地方卖去了。 而大卡车这边,则是越聚越多,李卫国他们,早就分工明确,有卖菜的,有专门负责收款的,俩人一组,忙而不乱。 还有专门负责称重的,主要是面对买黄瓜的顾客。 围拢上来的顾客越来越多,就算李卫国他们十几个人,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我来二斤芹菜!” “先给我称两根黄瓜,我都排半天啦!” 周围全是嚷嚷声,还有一只只胳膊伸过来,手里捏着几毛或者几元的票子。 大冬天的,李卫国他们这些人,愣是都忙得脑袋腾腾冒汗。 “小梅,小鹿,你们先进屋!”王燕瞧见这俩小家伙,都快被挤到车底下了,连忙叫她们先去鱼行里面呆着。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车斗鲜菜,就出售完毕。 大伙就跟刚打了一场大仗似的,累得浑身发软,不过精神都格外兴奋,因为每个人胸前的布兜子,都鼓了起来。 还有不少顾客围着,都是来得比较晚,没买到鲜菜的。 李卫国见状连忙吆喝起来:“对不住大伙,明天我们还来,还是这个位置,准保大伙过年的时候,都能吃上一顿芹菜馅饺子。” 那些顾客一听,这才满意而去。 “唉呀妈呀,总算是清净啦。”徐明亮嘴里感叹一声。 王燕则招呼大伙进屋,整理一下今天的收获。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说咋整就咋整 进入到鱼行屋里,大伙都把自己兜子里的钞票倒在炕上,好家伙,挺大一堆呢,不过基本上都是毛票,或者是一块两块的。 大伙一起动手捋钱,面值一样的都放在一起,最后再过数。 算了半天,大伙吓了一跳,加起来一共将近五百块。 “不错不错,扣大棚的钱都卖出来啦。”鲁大龙十分满意,看来明天还得多运过来一些。 今天运来的,不到十分之一,这些青菜,争取在年前卖完,到时候也能有四五千元的收入,每家分上一百多块,都够过年的啦。 “看来这大棚蔬菜挺有搞头。”鲁大龙不由得动了心思,要是扩大规模,真能增加不少收入。 李卫国却摆摆手,他可不想搞这个,用不上两年,城郊这些地方,塑料大棚就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到时候,蔬菜价格肯定下落不少,哪能像今天这样,顾客都跟抢似的。 天还大早呢,李卫国索性叫大伙都去集市上转转,给家里买点年货。 他则领着李小梅和李小鹿,身旁还跟着葛卫红和吴小玉,一起去熘达。 葛卫红这丫头,遇到啥都想买点,而且她现在兜里也有钱,买完的东西,就往李卫国手里一塞。 不大一会,李卫国就变成一个行走的货架子了。 “哥,大块糖!”李小梅发现一个卖大块糖的,今天是小年,正好吃这个。 葛卫红早就凑上去,直接买了二斤回来,都一人拿着一条,嘎嘣嘣地嚼着。 李卫国俩手都占着呢,拿满东西,只能愤愤地望着葛卫红:“小心把你的大牙粘下来。” 葛卫红哼了一声,还朝他晃晃手里的大块糖。 还是吴小玉微笑着,把自己手里的大块糖,凑到李卫国嘴边。 李卫国咬了一口:“嗯,真甜!” 等到第二天,卖菜的大卡车,从一辆变成两辆,人手也增加了不少。 李卫国昨天跟了一天,知道大伙的业务也都熟悉,就不用他盯着了,于是开着小轿车,把吴小玉和葛卫红送到火车站,这俩丫头,也得回家过年。 大包小包的,都帮着她们倒腾到火车上,李卫国这才挥手告别。 “国子哥,再见。”葛卫红的脸上满是不舍,她都想在大馒头屯过年了,不过家里不让。 吴小玉也朝着李卫国挥挥手,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着,直到列车员催促时间快要到了,李卫国这才跳下火车,目送着绿皮车慢慢悠悠地消失在视野之中。 在列车上,吴小玉也凝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目光有些出神。 她心里也想在这边过年,不过父亲今年终于回来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她当然也要陪着父母过一个团圆年。 “小玉,要不咱们过完年再来?”葛卫红的声音传过来。 吴小玉笑着摇摇头,等过完年,也快要开学了,再来只能是暑假了。 不过她的心,却已经留在这里。 李卫国也不闲着,开着车,给一些老朋友送鲜菜,像是油料厂和生产资料站这些,都送过去一些。 除了青菜,还有大馒头屯的特产:稻花香大米。 在他们这边,大米可是稀罕玩意,油料厂的张厂长也乐呵呵地向李卫国询问:能不能多弄点,也给职工分点福利。 “今年种的少,等到来年,肯定管够。”李卫国也郑重许诺。 他也去了刘县长家一趟,送了一些鲜菜过去,这一次,县长夫人也没再给他钱,而是临走的时候,塞给李卫国一些烟酒糖茶之类,这也是关系更进一步的表现。 处理完这些事,李卫国就窝在家里,安心过年。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这天,大棚蔬菜也彻底清理干净。 李卫国也大气,直接给村民家里,都分发了芹菜韭菜,还有几根黄瓜。 最后分钱的时候,这些种植户,正好每家发了二百块钱。 而那些没有加入水稻种植的村民,都羡慕坏了,心里更是暗暗懊悔:这还没开始种水稻呢,就先赚了二百块钱,早知道,也加入好了。 李卫国当然也乐呵呵地领了二百块钱回来,肩膀上还扛着一截树枝子。 这几天忙忙活活的,家里的灯笼杆还没竖起来呢。 竖灯笼杆是他们这边的习俗,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一根高高的灯笼杆。 上面粘贴着五颜六色的彩纸小旗子,下边挂着灯笼,过年嘛,就要亮亮堂堂的。 以前村里人都会从山上砍下来一棵小松树,因为松树常绿,所以在绿色的松枝之间,再粘上彩旗,显得格外漂亮。 不过这样有点太败家,毕竟小松树被砍下树头,也就没法继续生长。 这两年有提倡植树造林,保护树木,所以上面也不让这么干。 于是用做灯笼杆的树头,就换成了树杈子,挑选形状比较好的,也一样用。 李卫国把树杈子拽进屋,稍微缓缓,然后李玉梅就领着妹妹们,往树枝上粘小彩旗。 最上面的主枝上,要粘上一面最大的红纸旗子。 等妹妹们把树头装饰完毕,李卫国便拿到外面,绑到一个长杆子上,然后竖起来。 李玉梅手巧,还刻了不少挂钱,剪了几幅窗花。 而郑先农则书写对联和福字,还有不少村民,都拿着大红纸,求他写对联。 王大拿也拿着两张大红纸来了,不过他却不着急,等别人都写完离去,这才凑到郑先农跟前,小声滴咕一阵。 李卫国在旁边听明白了,原来他家准备供三代宗亲。 在前些年,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认为是宣传封建迷信。 这两年基本就没人管了,大伙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其实也没啥,过春节了,表达一下对祖先的怀念,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他们这边,除了供老祖宗之外,最常见的就是在仓房里面供保家仙了。 这保家仙虽然沾了一个仙字,其实供的却是胡家和黄家这些,也勉强算是萨满教的一个分支。 郑先农还真没写过,于是在王大拿的指导下,把内容写好,王大拿这才高高兴兴回家布置去了。 等到晚上,田大贵也开车回来,他当然是回村里过年,晚上就在水库那边的房子里住。 “大贵叔,你也叫村长给批一块房身地,来年盖房子。”李卫国跟田大贵聊天的时候,就说起这件事。 咳咳,李金梅咳嗽两声,她是想提醒弟弟,别好像不欢迎大贵叔在他们家过年似的。 田大贵哈哈大笑:“大梅,没事,国子说得对,俺也应该有个家才像样子嘛,俺还琢磨着,有相当的,还要讨个媳妇呢。” 他这两年也不差钱了,自然就动了讨老婆的念头,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大好找。 李金梅也热心地凑上来帮着参谋:“大贵叔,你原来住的房子前两年倒了,不如就在原地重建,反正地方也宽敞,盖个三间砖房没问题。” “要盖就盖二层小楼。”李卫国乐呵呵地说道。 他家盖房子的时候,李卫国都想盖小楼了,不过怕太惹眼。 不过田大贵就没问题了,就算盖十层八层的,也没人说三道四。 “中!”田大贵也一拍大腿。 等到晚上,李卫国和田大贵去水库那边睡觉,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田大贵拿出来一个账本,开始和李卫国核算这一年来,罐头厂的收入。 李卫国也不必细看,只是瞧瞧总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年来,罐头厂的总收入,竟然超过了五百万华夏币。 收入虽然不少,但是花销也大,主要都用在建设方面,所以账面上的余额,并不算多,只剩下几十万。 不过田大贵按照李卫国的要求,早就把一半收入,留在他国外的账户上,也有将近二百万美金的样子。 田大贵倒是信心十足:“国子,等来年龙江那边的分厂都建完,咱们争取整他个一千万!” 随着事业不断壮大,田大贵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他的信心当然更足。 等挺过这两年的发展期之后,情况肯定就会大为好转,可以迅速积累资金,到时候再投入到其它产业之中。 不过限于国内目前的政策,成立工厂,还得田大贵出头。 “国子,你说这些钱躺在银行里,咱们能不能再干点啥?”田大贵虽说没啥见识,但是也知道钱生钱的道理,他总觉得,那二百万美金的存款,放银行里不是事。 但是要让他想办法,以他的能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用。 李卫国对这笔钱,早就有了计划,就算田大贵不问,他也准备说呢。 整个八十年代,对岛国来说,最稳定的赚钱行业,当然是股市,等到八十年代后期,还要加上一个房地产。 八十年代的前五年,岛国的股市,就整整翻了一倍,后面几年,更是跟坐了火箭似的。 李卫国人到中年之后,也尝试过进入股市,不过资金有限,就是最小的韭菜一枚。 不过他也大致了解过米国和岛国股市的发展历程,顺便记下来一些牛股。 像是当下岛国的股市,最具潜力的就是医药和通讯方面。 通讯就不必说了,贯穿经济发展的始终,是全世界股市的一条主线。 医药方面,则是因为岛国逐渐进入人口老龄化。 李卫国记得,像是什么住友制药之类,基本上都是一年翻一倍的,估计没有什么生意,比这个更稳妥。 于是李卫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大贵叔,咱们把这笔钱,投入到股市算了。” 田大贵正啃冻梨呢,结果被里面的汁水给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咳咳咳,国子,那玩意俺是擀面杖吹火,把钱砸进去,不是打水漂吗?”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就是大老粗一个,贸然进入股市这种领域,估计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卫国也下地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大贵叔,你这想法没问题,股市确实存在比较大的风险,不过呢,我懂啊,到时候,找好代理机构,我告诉你买什么股票,你就叫他们买什么,准保亏不了。” “那行,国子你说咋整就咋整。”田大贵对李卫国有着盲目的信任,根本没考虑到,李卫国在国内这边,是怎么学习股票知识的,又是怎么知道岛国那边股市的。 要知道,股票这玩意,在国内还根本就没起步呢。 到大街上找人随便问问,一百个人里面,都未见能有一个人知道啥叫股票。 李卫国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在纸上写了一个股票名称,交给田大贵收好。 等到过完年,田大贵就要回岛国一趟,顺便把这件事落实到位。 田大贵瞧瞧这股票的名称,叫住友金属矿业,他也不知道这是干啥的,反正李卫国叫他买,那就买呗。 他并不知道,在八十年代初期的五年时间里,这支股票,涨了将近二十倍。 就算是这两百万美金投进去,到时候也差不多能变成四千万美金。 而且李卫国还不止于此,以后每年还会陆陆续续,增加投入呢。 田大贵算是抱上一条金大腿,因为所有这些收益里面,他都占了百分之十。 虽然才十分之一,但是架不住基数大啊,直接能把他躺着送入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的行列之中。 爷俩躺在炕上,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伴着新年的鞭炮声,终于过年了。 李卫国能感觉到,今年的新年,乡亲们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 分田到户的第一年,大家的收入都明显有了提升,再加上副业方面的收入,家家都有了余钱,所以今年过年,极其欢乐。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淳朴和真挚的笑意,家家都张灯结彩,忙忙活活,有滋有味,李卫国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过年呢。 等到几十年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澹了,过年也就没了那么多乐趣。 所以说,物质层面,并不是决定快乐的唯一标准。 今年过年,家里的人虽然没有去年多,但是也并不少。 田大贵算是唯一的长辈,剩下的是李卫国一家,家庭成员也比去年壮大,多了两名新成员:郑先农和王燕。 添人进口,是家业兴旺的象征。 另外就是选择留在这里的知青,鲁大龙和林青,还有徐明亮。 吃年夜饭的时候,李小梅和李小鹿负责捡碗快,俩小家伙开始数人头儿,正好是十二口人,虽说在村子里不算人数最多的,但是也能排到前列了。 吃完年夜饭之后,大伙团团围坐闲聊,李小梅瞧着大姐隆起的肚子,嘻嘻一笑:“等到来年,咱家还能再多一口人呢!” 大伙也都笑,田大贵就逗小当家:“你说说,你大姐是能给你生个大外甥,还是生个外甥女?” 在农村有这个讲究,说是小孩子能瞧出来孕妇怀的是男是女。 不过一般都是小童男说的比较准,最好是那些刚会说话的小小子。 小当家多聪明啊,摆摆小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倒是李小鹿笑嘻嘻地凑到李金梅身前,把脸蛋贴在大姐的肚子上,倾听一阵,然后嘴里啊啊两声,还伸手指指她自个的脑门。 大伙也都明白她的意思:是女孩。 李卫国抱着李小鹿哈哈大笑:“女娃子好啊,是贴身小棉袄。” “俺觉得还是小子好。”田大贵却还是秉承着老辈人的思想观念。 鲁大龙也附和道:“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宣传家家都只生一个好,以后都是独生子女,所以还是生男孩比较好。” 这话就有人不乐意听了,林青悄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那都生男孩的话,以后还不得全都打光棍啊!” 众人也全都大笑,鲁大龙也一个劲嘿嘿,不好反驳。 前些日子,上面要求写计划生育的标语,生产队后墙上面的标语,全都是鲁大龙给写的。 李卫国却有不同的看法:“没事,想要几个孩子,就生几个。” “那可不行。”郑先农率先表示反对,他比较正派。 “是啊,现在要是超生可不行。”李金梅也说起村里的二柱子家,家里都仨丫头了,还非得要小子,结果柱子媳妇又怀上了。 前几天,公社计生主任领着人来大馒头屯抓人,结果柱子媳妇躲到外村,这才没被拉走。 李卫国那两天在县里忙着卖菜,还真不知道这事,听得他也一个劲摇头。 农村这地方,执行的时候,也比较简单粗暴。 就像去年夏天,都是一车一车的妇女往卫生院拉,都是去上环的。 家里已经有两个娃子以上的,更是直接就结扎。 对于那些躲到别的地方,偷摸把孩子生下来的,则是一律进行罚款。 大伙正聊着呢,就看到屋门一开,一群小娃子闯进来,他们是来给田大贵磕头拜年的。 去年都得了大票的压岁钱,娃子们都惦记着呢。 田大贵早就准备好了,掐着一沓钞票,发给这些小家伙。 就连狗剩子这种半大小子,也来给田大贵磕头,然后接过钱就往外跑:“赶紧去二柱子家里看热闹去!” “看啥热闹?”李卫国拽住他问了一句。 “是公社来了一帮人,要抓二柱子媳妇呢。”狗剩子说完就跑没影了。 “柱子媳妇好像都怀孕五个多月了?”李金梅摸摸自己的肚皮说道。 李卫国已经穿上大衣,戴上棉帽子:“我瞧瞧去,这么大的胎儿,再做人流的话,就有危险了。” “我也去瞧瞧。”王燕也站起来。 结果呼啦啦的,一大帮人都跟着出去。 看到李小梅也跟着,李卫国把她撵回去,在家里陪着大姐。 等李卫国他们来到二柱子家,只见大门外的道上停着一辆吉普车,院子里都是人,连大门外都挤着一大群。 因为院子里有灯笼,所以挺亮堂,村民也正议论纷纷。 赵广定的嗓门最大:“这大过年的抓啥人啊,就不能过个消停年啊!” 不少村民也跟着嚷嚷,在农村,一个村子里的人,别看平时也闹矛盾,但是通常都会一致对外,比较和气。 “人家就知道你肯定回家过年。”赵二两也跟着分析。 “这叫什么事嘛!”村里的一个老太太嘴里直叹气。 “对,不能叫他们把人抓走!”不少妇女都出声支持。 咣当,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先冲出来几个壮汉,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声讨。 然后屋里又走出来一个黑脸的中年人,正是公社的计生主任刘大贵。 因为他长相凶恶,干的又是得罪人的活,所以人送外号刘大鬼。 刘大贵凶巴巴地扫了一眼:“都让开点,谁敢胡闹,就一起抓走!” “把你能的,你抓俺试试?”赵广定混在人群里面嚷了一嗓子。 谁知这刘大鬼还真凶,眼珠子一瞪:“妈个巴子的,有胆子站出来,看俺敢不敢抓你!” 赵广定一瞧这架势,立刻就怂了,猫在人群中不敢露头。 刘大贵这几年没少和各个大队的村民打交道,知道这种事情,必须速战速决,于是朝后边一挥手,立刻就有一名大夫,拉扯着柱子媳妇,从屋里走出来。 柱子媳妇嘴里哭嚎着,还伸手抓住门框,死活不肯走。 “松手!”刘大贵伸手抓住柱子媳妇的手掌,使劲一拽,然后架着人就走。 柱子则跌跌撞撞从屋里冲出来想要追赶。 就在这时,只见旁边闪出一道身影,拦在刘大贵一伙身前。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月二,龙抬头 “等等!”李卫国实在瞧不下去了,站了出来。 刘大贵立刻目露凶光,他认出了李卫国,鼻子里嗤了一声:“你小子是这屯子的民兵连长,大小也是村干部,难道要带头搞破坏,还想不想干了?” 李卫国则毫不客气回道:“我想不想干,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这孕妇都怀孕五个多月,万一有危险,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谁叫他们不听话,生一窝小崽子!”刘大贵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话越来越难听。 跟着上来的二柱子一把抱住刘大贵的大腿:“刘主任,俺认罚还不行吗?” 刘大贵使劲甩甩大腿:“认罚,好啊,你这是第三胎,罚两千块钱,你把钱掏出来,俺现在立马放人。” 二柱子撅在地上,满脸的无奈和沮丧之色,都已经罚了一千,家里哪还有钱啊? “这钱我替柱子哥出了。”李卫国实在看不惯刘大贵这副嘴脸,而且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 “好,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刘大贵把手伸到李卫国眼前,他还真不相信,谁能一下子拿出来两千块钱。 李卫国手头还真没这么多现金,毕竟家里放太多钱的话,不大安全。 他想了想就吆喝一声:“各位老少爷们,谁家有钱先借给我,等过完年再还给大伙。” “对,都先凑凑,不能叫他们把人带走!”赵广定立刻帮着李卫国吆喝,“俺家有二百多块钱,这就回家取去!” 呼啦一下,人群散了大半,都回家取钱去了。 “国子,俺这还剩五六百呢。”田大贵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刚才给娃子们发压岁钱剩下的。 “大贵叔,俺这压岁钱先还你。”狗剩子不大情愿地掏出来十块钱,恋恋不舍地递过来。 “哈哈,好小子,等过两天,大贵叔给你二十块!”田大贵在狗剩子的脑袋瓜上面使劲胡撸了一把,嘴里哈哈大笑。 不大一会,就陆陆续续有人去而复返,把钱交到李卫国手上。 大伙心里都有数:把钱借给李卫国,那是啥问题都没有;但是借给二柱子就不好说了,一腚眼子饥荒,指不定猴年马月能还上呢。 很快,李卫国就凑齐了两千块钱,交到刘大贵手上:“放人。” 刘大贵也瞧得一愣一愣的,这村子的人还真齐心,这才十几分钟的工夫,就把钱凑够了。 这样正好,收上来的罚款,在他手里还有活动的余地,多少能占用截留一些。 于是刘大贵接过钱,在手上啪啪拍了两下,然后耀武扬威地带着人上了吉普车,一熘烟开跑了。 “小人得志!”王燕朝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咒骂一句。 李卫国也早就听说,这个刘大贵做事非常过分,看来以后有机会,得给对方点教训。 “国子,俺……”二柱子抱住李卫国的胳膊,挺大个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 李卫国拍拍他肩膀:“柱子哥,先领嫂子进屋,今个过年呢。” 对对对,二柱子又朝周围鞠了几个躬:“老少爷们,俺谢谢大伙。”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个为难遭灾。”王队长嘴里安慰着,他刚才也拿出来二百块钱。 而且王队长感觉到,经过刚才的事情,他明显感觉到,村里的气氛,变得更好了。 他望望李卫国那张年轻的面孔,心里也颇多感慨:这年轻一辈的,就看国子啦。 大伙很快就散了,小娃子们也打着小灯笼,放着小洋鞭,欢声笑语,洒满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李卫国也和大伙一起往家走,他很享受这种欢乐祥和的氛围,到处都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回到家里,大伙坐在李金梅屋里看电视,可惜的是,这会儿还没有春晚,不过李卫国知道,等到来年,春晚就会成为最好的年夜饭。 等过了正月初六,储蓄所上班,李卫国就去公社取出来两千块钱,然后交给二柱子,同时还有一张账单,叫他挨家把钱还回去。 “国子,俺欠你的钱,肯定能还上。”二柱子知道,李卫国这是叫他别忘了大伙的情义,但是他最感激的,还是李卫国。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不着急,等来年你也跟着大伙种水稻,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国子,俺信你。”二柱子使劲点点头,对于生活,他又重新充满信心。 等过了正月十五,年也过了,节也过了,大伙又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就是开始准备水稻育苗,这工作也算熟门熟路。 今年参加劳动的人更多了,在郑先农的指导下,工作有条不紊。 选用的种子,就是知青稻,一粒粒金灿灿的稻谷播撒下去,满含着大伙的希望。 李卫国也默默地弄出来领着人浇水,相信经过改造,知青稻的品质,会一年胜过一年,没准真能成为最优秀的品牌。 田大贵也恋恋不舍地离开大馒头屯,领着李玉梅,一起去首都。 李玉梅是学校开学,田大贵则乘坐飞机回到岛国,然后按照李卫国的意见,摇身一变,变成股市里鲜嫩的小韭菜一枚。 一入股市深似海,田大贵还并不知道,他的股神之路,即将从这一刻开始。 岛国的股市还是很繁荣的,大街小巷,有不少证券公司的营业所。 其中,野村证券公司,是规模比较大的一家,在东京有着多家营业所。 渡边一郎就是新晋入职一家营业所的一名小职员,就是俗称客户经理的那种。 这一天,野村证券的一家分部,迎来一位中年客户。 瞧这人虽然也是西装革履的,不过外形却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进门之后,一个劲东张西望地看稀奇。 其他客户经理一瞧,纷纷假装看不见,低头忙自己的业务。 渡边一郎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迎了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您想办理什么业务?” 田大贵瞧瞧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我想买股票,这玩意咋买啊?” 还真是一位客户,渡边一郎不由得心中一喜,把田大贵引领到临时休息处,让他在沙发上坐了。 营业所里的几位同行,都向他投来嘲笑的目光,估计心里正鄙视他,把乞丐当成王子呢。 等到激动过后,渡边一郎也清醒过来,瞧着土里土气的田大贵,估计也没什么油水,估计顶多也就是能拿出来几万日元的主儿。 不过蚊子腿儿也是肉啊,就当练练手了,所以渡边一郎还是非常客气,给田大贵泡上茶,又寒暄一阵,也知道了田大贵的名字,渡边这才说道:“田中君,想要购买股票,需要您先开一个股票账户,我们这里就可以代为办理。” 田大贵倒是干脆,把手一挥:“那行,你就帮我办。” “不知道田中君预计投入多少资金?”渡边试探着询问。 “我先投二百万美金,以后有钱了再接着投。”田大贵大大咧咧地说着。 曾的一下,渡边一郎勐地窜了起来:“您说多少?” 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向田大贵鞠躬:“田中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 向他们这种小客户经理,主要是赚取一定的提成,当然是客户的资金量越大,他也就赚得越多。 在当下这种美金还没有贬值的时代,二百万美金,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们的谈话声,也吸引了其他客户经理的注意,刚才还讥笑的目光,一转眼就变成羡慕,想不到眼前这个土头土脑的家伙,还是个土财主。 渡边一郎则是无比兴奋,拉着田大贵这个重要客户进入贵宾室,两百万美金,当然有这个资格。 三天之后,田大贵的股票账户被激活,渡边一郎又尽心尽责地为他推荐股票。 田大贵却摆摆手:“我就买一样,住友金属矿业。” “先生,这支股票去年刚刚大涨过,只怕有风险,您对这支股票了解吗?”渡边一郎还是很小心地提示自己的重要客户。 “别废话,就这个啦。”田大贵有些不耐烦。他了解个蛋啊,连绿和红是啥意思他都不知道。 客户的意志最大,渡边一郎也没招,帮着田大贵把关联的银行账户里面的钱转进来,然后开始帮着他陆陆续续购买。 二百万美金呢,想要不引起股价的太大波动,估计得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慢慢吸筹。 田大贵在旁边有点瞧不懂:“你磨叽啥呢,买完没有?” 他还想早点返回国内,这都快二月二了,他记得李卫国家里还有一个大猪头没啃呢。 听到渡边一郎解释了一番,田大贵也搞不懂对方说的那些术语,于是直接挥挥手:“赶紧都买喽,买完就省心啦。” 渡边无奈,只能不断下单。 田大贵瞧着瞧着,也瞧出来一些门道:“刚才是绿的,现在咋变成红的啦,还是红的瞧着喜庆。” 他哪里知道,就是因为刚才他的大单买入,一下子把股价拉起来。 岛国这边,和国内同属于一个大文化圈,所以在股市上,也都是红涨绿跌,欧美那边则正好相反。 渡边一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心里已经开始为这位田中先生默哀,甚至连结局都预料到了:一个啥也不懂的小白,贸然闯入股市,最后赔得稀里哗啦,含恨而去。 等田大贵心急火燎地回到国内,来到李卫国家,还真别说,正好是农历的二月初二。 李卫国在家里听到外面车喇叭响,连忙跑出来,他也惦记着田大贵能不能把入市的事情安排妥当,这可关系到他的滚雪球计划。 到了外面,只见田大贵已经从驾驶室里钻出来,不过车里陆陆续续的,又下来好几个人。 李卫国看到刚去上学没几天的大姐夫,还有韩教授,李卫国不由得眼睛一亮,连忙热情地上前招呼。 韩教授不苟言笑,直接说明来意:“我琢磨着,这月份该取麝香了。” “哈哈,韩教授,就等您呢,要不然我们早就下手了。”李卫国也不见外,乐呵呵地说着。 他们聊得正热乎呢,结果听到几声轻咳:“李卫国同志,我也陪着师父来了。” “谷小兰同志,也欢迎你。”李卫国望望谷小兰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完这才向谷小兰搀扶着的老陈问好,“陈伯伯,欢迎您老指导工作。” 老陈就是县里土产公司的老店员,去年入冬,终于光荣退休。 他笑着摇摇头:“指导工作可不敢当,我就是来熘达熘达,丫头要收购麝香。” 谷小兰是他的宝贝徒弟,因为活麝取香这项技术,受到上面的奖励,也顺利转正。 老陈在退休之后,就被田大贵给聘请到罐头厂当技术指导,每月除了退休金,在罐头厂里还有五十块钱的奖金。 正好郑先农陪着韩教授过来,去罐头厂找车,老陈一听是麝香的事儿,立刻就招呼徒弟谷小兰,一起跟了过来。 李卫国把大伙都让进屋,正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李金梅和王燕,早就把饭菜张罗好,她看到郑先农回来,也格外高兴。 李卫国又打发李小梅去请了俩陪客的,不大一会,小当家就领着王大拿和赵广定回来。 王大拿手里拎着酒瓶子,赵广定则提着一条子猪头肉。 都是熟人,见面自然好不亲近,尤其是谷小兰,在王大拿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次还专门带来了礼物,一会儿去王大拿家串门。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所以他们这边的习俗是吃猪头肉。 昨天下午,猪头就烀出来了,一半留着蘸蒜泥,另一半,则被李卫国给压成猪头焖子。 这个猪头焖子做起来比较费事,先把猪头烀好,趁热从骨头上扒下来。 然后用干豆腐在外面把猪头肉包起来,再紧紧地缠上纱布,卷成一卷一卷的。 上面放上重物压着,尽量把猪头肉里面的油脂压出来,吃着就不腻了。 压上一宿之后,猪头肉也凉透了,这时候解开纱布,一卷一卷的猪头焖子就做好了。 外面一层是干豆腐,里面的猪头肉都凝成冻儿,切成一片一片的,吃起来就是劲道。 另外还有单独的一小盘猪耳朵和翘舌的凉拼,以及一大盘猪蹄子,最后再配上几样小炒,这顿饭,十分丰盛,连老陈和韩教授都点头叫好。 王大拿和老陈是好朋友,当然免不了要劝酒。 老陈也知道他的药酒好,却不能多喝,慢悠悠地喝了一小盅,然后把剩下的大半瓶,都叫谷小兰帮他收好,拿回去每天喝一盅,可以强健筋骨。 韩教授本来是不喝酒的,他胃不好,不过上次李卫军送给他焙干的野猪肚子,韩教授吃了几副,竟然感觉大好,所以也跟着喝了一盅药酒,并且韩教授还郑重地表示感谢。 “老韩,俺家还有俩野猪肚子呢,一会就给你送来。”王大拿也十分豪气,他虽然是大老粗,却最是佩服有学问的人。 等吃喝完毕,外面天都黑了,于是众人定好了明天上午取香。 谷小兰跟着王大拿去了,还像模像样地从后备箱里倒腾出来四盒礼儿:两瓶罐头,两包白糖,两瓶白酒,外加两包槽子糕。 结果被李卫国给瞧见,立刻不乐意了:“谷小兰同志,你这是厚此薄彼啊,到我家怎么就空手?” 谷小兰一甩大辫子:“哼,我这是看望长辈的。” 等到晚上,这丫头就在王大拿家找宿。 李卫国也觉得谷小兰这丫头不错,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打算,到时候跟老陈说说,看看能不能给罐头厂那边的王军介绍一下。 第二天早上,特意包的饺子,吃完饭之后,大伙就一起去了鹿场。 听说要掏麝香,不少村民也都跟着看热闹。 正好是礼拜天,李小梅放假,当然也跟着去了,还有李小鹿也没落下,她们俩去了也有用,可以安抚香獐子。 鹿群已经赶到山坡上放牧,现在雪都化了,能啃点枯草和苔藓啥的,不过想吃青草,只怕还得再过将近两个月。 那一小群香獐子则被留下,里面还有去年繁育出来的幼崽,体型已经跟它们的父母差不多,不过一瞧就脸嫩,还没发育成熟。 赵广定正挥舞着鞭子,驱赶这群香獐子。 或许是知道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对头,麝群明显不大听话,气得老赵把鞭子在半空中甩得啪啪响,却也舍不得落到这些香獐子身上。 李卫国正要招呼二驴子把队伍带过来,就听到身旁传来啊啊几声。 是李小鹿,正扯着小嗓子发出怪声。 说来也怪,那些香獐子仿佛听到组织的召唤,一个个都飞跃过来。 别看它们体型不大,跳得还真高,轻轻松松就能跳一米多高,而且动作迅捷,无比灵活。 反正就算一伙人围着,也甭想把它们抓住。 野生动物能在危机四伏的林子里生活,没点本事肯定不行。 赵广定一瞧就急了,嘴里一个劲嚷嚷:“轻点得瑟,别把肚子里的麝香得瑟出来!” 眨眼间,这群香獐子就全都围拢在李小梅和李小鹿周围,全都十分亲近的样子。 有几只小麝,还一个劲伸着舌头,去舔李小鹿的手掌。 一共二十多只,也好大一群呢。 “国子,怎么好像多出来几只?我再数数。”韩教授记得,去年冬天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呢。 等数清楚之后,韩教授也很是欣慰:“现在一共是二十五只,又多了四只。” 李卫国也摸摸二驴子的脑瓜儿:“就是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正好是繁殖期,在放牧的时候,又勾引回来四只。” 这些当然都是二驴子的功劳,还好这家伙已经认了李卫国当主人,不然的话,不被母麝给勾引到林子里就不错了。 韩教授查看一番,一共九只雄麝,麝不生角,不过成年之后,也比较好辨认,因为雄麝的嘴上,长着两颗小獠牙。 这獠牙没有野猪那种威慑力,瞧着反倒有点滑稽。 不过这九只雄麝,有一多半都尚未成年,真正长出獠牙的,只有四只。 也就是说,这四只雄麝,可以掏取麝香。 “二驴子,你先打个样,先躺下,乖。”赵广定用手轻轻拍了下二驴子的屁股。 二驴子也瞧见了李卫国手里那个小勺子,立刻就引起某些不大愉快的回忆,于是冷不丁地尥了个蹶子,踹在老赵身上。 它跃起来比较高,后蹄子竟然踢到赵广定的胸口。 不过老赵熟悉它们的秉性,早就堤防着呢,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顺手还抄起二驴子的后腿儿,将它放倒在地上。 二驴子还想再挣扎一下,就看到李小鹿蹲下身子,用小手轻轻拍着它的脑袋,嘴里还呀呀地安慰着。 都不用李卫国出手,二驴子就乖乖就范,老老实实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卫国也不怠慢,轻轻把小勺子探进去,还不时捻动两下,让勺子能够顺利进入香囊之中。 他另一只手轻轻挤压,很快,一团黑湖湖的麝香就被掏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浓烈的气味。 李金梅本来也想来帮忙,不过李卫国不允许,她就只能远远站着观瞧。 李卫国熟练地把二驴子的香囊掏空,伸手拍拍它的屁股,顺便输送过去一缕白光。 二驴子爬起来,抖抖毛,依旧欢蹦乱跳的,还凑到李小梅身前,讨要吃的。 李小梅从兜里掏出来几粒盐,乐呵呵地塞进它的嘴里。 赵广定也瞧得眉开眼笑,大手一挥,宣布了奖励措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有前途的项目 “二驴子表现不错,回头给你多吃两个鸡蛋,好好补补身子。” 这待遇不低了,一般都是母兽生产之后,才会喂鸡蛋。 接下来,另外三只雄麝也都顺利掏取麝香,前后还没用上一个小时。 韩教授在旁边拍摄了十几张照片,然后又用圆珠笔在小本本上边记录一些什么。 整个过程,比他想象的顺利多了。 这也就是李卫国在这压阵,雄麝才这么老实,不然的话,想要抓到它们都难,更别说老老实实躺在这让你掏麝香,没几个大小伙子,都控制不住它们。 老陈则乐呵呵地瞧着盘子里面的麝香,他是行家,知道这四只雄麝,香囊里面的麝香都存得比较多,就这点麝香,价值已经超过千元。 谷小兰当然最高兴,抢过装麝香的盘子,至于具体的称重和结账,那就只能回土产公司了。 “这才是四只雄麝,就掏取这么多的麝香,要是此法能够在全国麝区推广,必将受益无穷!” 韩教授一贯严肃的面孔也露出笑意,在大伙回到屋里洗手之后,韩教授这才郑重地从皮包里面取出来一本证书。 证书的外面包裹着红色的绒布,韩教授打开证书,笑呵呵地向李卫国说道:“李卫国同志,这是上面给你颁发的奖励证书!” 李卫国一听也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接过来,然后向韩教授鞠躬:“谢谢您韩教授,谢谢上级领导对我的关爱。” 他刚才扫了一眼,这证书最下面的名头,是国字头的,可谓分量十足,正要仔细瞧瞧,结果却被手快的李小梅给抢了过去:“三哥,我帮你读一读好不好?” 看着小家伙满眼希冀,李卫国伸手摸摸她的羊角辫,嘴里道了一声好。 李小梅立刻摆出来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手捧证书,比读课文还正式,清脆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奖给李卫国同志……” 等她念完之后,大伙都起劲地拍着巴掌,赵广定嘴里还嚷嚷:“有奖金没有?” 在这个年代,荣誉就是最好的奖励,顶多是奖励一些物品,作为纪念品,至于奖金,暂时就不要想了。 “走,回家好好庆祝一下!”李卫国也很是高兴。 等吃午饭的时候,他又跟韩教授说起了承包山林的事情。 上一次韩教授和吴教授来的时候,就说起省里有朋友,帮忙给问问。 韩教授还真给当成事去办了,不过省厅那边也没有先例,所以就搁置下来。 “这样啊。”李卫国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失望,不过他还另有打算,“韩教授,您看可不可以这样……” 当天下午,李卫国就开车去县里,同行的还有韩教授和郑先农。 郑先农能在家里住上一宿,已经很满意了。 眼瞅着妻子的肚皮一天大似一天,他的心里也充满期待。 韩教授本打算今天就返回学校,不过受到李卫国的邀请,不得不推迟行程。 还算比较顺利,李卫国见到了刘县长,对方并没有下乡。 估计再过上一个月,县长就该忙了,春耕生产,无论啥时候都是大事。 尤其是今年,全县都推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见到李卫国之后,刘县长也很是热情,他很看好这个青年,也有把他培养成县里致富带头人的打算。 “韩教授,这是我们的刘县长。”李卫国先给双方进行介绍,“刘县长,这是咱们省农业大学的韩教授。” 至于郑先农,就不用介绍了,刘县长对他有印象。 刘县长一听是大学教授,也不敢怠慢,连忙握手欢迎:“欢迎啊,韩教授,您是搞水稻方面的专家?” 也难怪刘县长误会,他还以为这位韩教授是郑先农的老师呢,水稻不就是郑先农他们率先种植的吗。 韩教授的教学水平不错,不过交际能力比较一般,尤其是不大擅长和官员打交道。 他一脸严肃地和刘县长握握手,嘴里硬邦邦地说道:“我不是搞水稻的,我是搞畜牧的。” “哈哈,都好都好,一个是种植业,一个是养殖业,都是上面号召大力发展的。”还是刘县长会说话。 等李卫国他们坐下之后,刘县长就询问了一下村里的情况,尤其是水稻种植方面。 刘县长也听说了,去年的水稻,竟然有一个品种,卖到了两块钱一斤,而且还是出口生意,不由他不重视。 “现在已经开始育苗,出苗率还不错。”李卫国和郑先农也就据实回答。 聊了一会儿,李卫国终于进入正题:“刘县长,我有一个想法,想跟您商量商量。” 刘县长微笑着点头:“讲一讲嘛,小李你这次又有什么好点子?” 李卫国郑重地说道:“我想承包山林。” 刘县长明显愣了一下:这个小李啊,想法总是那么超前。 去年才进行土地承包的试点,今年全面铺开,你可倒好,又惦记着承包山林了。 想想去年的时候,搞土地承包,就是李卫国领着一伙知青,率先提出来的。 从试点的情况来看,效果非常好。 可是承包山林,跟承包土地可不大一样,这两年上面也重视森林资源,不允许滥砍滥伐,有些林场,都陆陆续续撤了。 林子要是不能砍伐树木出售木材,那还能有什么经济价值? 在思索了一下之后,刘县长这才开口道:“小李啊,这个问题,你好好考虑清楚了吗?” 李卫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面抽出来一沓稿纸:“县长,这是我写的承包计划书。” 刘县长接过来翻了翻,然后点点头:“下午有个碰头会,你这份计划书先留下,等我在会上跟其他领导谈谈这件事。” 顿了一下之后,刘县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李啊,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谁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子。” “当务之急,你们还是把水稻种植工作抓好,要是能大批量出口创汇的话,那才是最大的贡献。” 刘县长满脸殷切地望着李卫国,又瞧瞧郑先农,刚才聊天的时候,他也知道,农大方面,也有专家在关注着大馒头屯的水稻种植。 李卫国一听就知道,希望不大,于是连忙站起身:“县长,能不能叫韩教授领着我也列席会议,可以先讨论承包山林的事,说完这事,我们就撤出。” 他也知道事关重大,要不是拉上韩教授,根本就没有参会的资格。 “好。”刘县长勉强算是答应,这个小李,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在稍事准备之后,刘县长就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小会议室,已经有几位领导先到场,正在那吞云吐雾呢。 瞧见李卫国三人,大伙都愣眉愣眼的,还以为是来了新同志呢。 其中有一位,面色不善地盯着李卫国,正是打过交道的赵仁。 赵仁也挺纳闷:这小子来干啥? 参加会议的一共二十多个人,除了县长副县长,就是县里各大局的一把手。 等到人齐了,刘县长这才宣布开会。 他先是隆重地把韩教授介绍一下,还有郑先农这名大学生。 这些都没问题,即便是郑先农,毕业之后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 “这位是咱们向前公社大馒头屯的李卫国同志,李卫国同志一家,是勤劳致富的带头人。”刘县长最后介绍的李卫国。 与会的领导也都有点湖涂了,不知道刘县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很快,刘县长就解答了他们心里的疑问:“李卫国同志有承包山林的想法,正好提出来,同志们讨论一下。” 话音刚落,就有人发声:“这个就没必要讨论了,林业资源都是国有,怎么能承包给个人呢?” 李卫国抬眼瞄了一下,目光正好和赵仁对视,不用说,刚才当然是赵仁第一个跳出来推横车。 虽然赵仁不知晓这个李卫国为什么要承包山林,但是他秉承的原则是:只要是这个李卫国提出来的要求,他统统反对,肯定就没错。 “承包山林,好像没有这个先例。”林业局的局长,随后也开始表态,他原本也不认识李卫国,只是实事求是。 随后大伙就纷纷开始表态,大多数人都表示不大理解,只有少数几个,平时就跟刘县长比较要好的,表示支持。 比如农业局的宁局长,就表态说:“既然土地现在都开始承包制,那承包山林,好像也没问题,反正所有权还是国有。” 结果林业局的王局长就站起来表示反对:“老宁,你这话就不对了,林地和土地怎么能一样呢,田地一年种一茬庄稼,春种秋收,树林可不一样,最少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林木才能成材。” 李卫国一听,也连忙插话道:“各位领导,我们承包山林,可不是为了砍伐林木,主要是在林子里面,发展养殖业和种植业,这是我的计划书。” 说完他望向刘县长,在征得刘县长的同意之后,李卫国就简单讲了讲,重点就是承包山林的用途,比如在里面放养梅花鹿和香獐子这些。 当然,像是移栽山参这些,李卫国就没提,毕竟这玩意太惹眼。 “这样啊,只要不破坏林地,那还可以考虑。”林业局的王局长听完点点头,态度已经有些松动。 “不行!”赵仁一听就急了,他和李卫国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万不能叫这个小子如意。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林子里面的树木,谁还能一棵棵过数啊,少了谁知道?” 李卫国是真服了这家伙:你这么明目张胆地使绊子,真的好吗? 不过基层干部的工作作风,也就这样了,拍桌子骂娘什么的,也时有发生。 这时候,韩教授站起身说道:“各位同志,我也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 对于大学教授,在座的都保持尊敬,于是都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架势。 韩教授点头致意一下,这才开口说道:“我这次来咱们松江县,实际上是受上级委托,向李卫国同志颁发荣誉证书的。” 一边说,韩教授一边向李卫国伸出手,李卫国也连忙配合着把证书取出来。 韩教授展开证书:“李卫国同志,发明了活麝取香技术,我们以前取麝香,都是把麝打死,再割香囊,但是活麝取香这项技术,却能够循环利用。” 在座的领导也基本都听明白了,毕竟他们这边靠近山林,对于山里的一些事情,多少都懂点。 “昨天李卫国同志给四只雄麝掏取了麝香,并且卖给土产公司,获得了一千二百元钱的收入。”韩教授继续讲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同志们,四只雄麝,一年的收入,都快赶上两个工人的年收入啦!” 会议室里,也响起了低低的惊叹声。 他们这些人,也算县里的主要领导了,一年的工资,也比这个差远了。 韩教授趁热打铁:“这才是刚开始养殖,规模比较小,我们可以想象,要是养殖场发展成上百只雄麝呢,那是多大的收入?” 人们都激动起来,热烈地讨论着,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养殖项目,大有前途。 只有赵仁目光阴沉:真要是这样,就更不能叫那小子得逞! 林业局的王局长也格外兴奋:“哈哈哈,听韩教授这么一说,搞得俺都想去养麝啦。” 大伙都跟着笑起来,会议室的气氛,竟然变得无比活跃。 韩教授也决定再帮着李卫国争取一把,于是继续说道:“现在李卫国同志承包山林,就是想继续扩大养殖数量,毕竟是生活在森林的食草动物,在林子里,麝类才能更好地生长,我们农大,也准备把李卫国的养殖场,设立成我们的一处实验基地。” “同志们,现在活麝取香这项技术,已经获得国家的认可,以后必将大力推行,到时候,每年能创造的财富,只怕不敢想象,李卫国同志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作为,是你们松江县的骄傲!” 韩教授率先鼓掌,随后会议室里,掌声雷动,大伙也都觉得脸上有光。 此时此刻,他们望向李卫国的目光就和刚开始大不一样,那感觉,就好像看到自个家的孩子有了出息。 还有心思更活泛的,很快就联想到,这个项目,对县域经济的发展,只怕也会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 要是把养殖香獐子这个项目推广开,全县每个公社都办养殖场,那收益就大了。 所以大伙越琢磨越是心热,都觉得大有搞头。 这样一来,李卫国的这个养殖场,就变得至关重要,因为只有他的养殖场发展壮大,才能给别人提供大量的香獐子。 好像承包山林,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能当上领导的,眼光当然都不错,就连刘县长也同样心情激动,本来以为李卫国承包山林是个人行为。 但是现在看来,简直是关系到全县经济发展的大事。 一直沉默的郑先农也站起身:“据我所知,麝香不仅仅能入药,还是一种重要的出口原料,外国人制作香水,离不开麝香,所以麝香是能够出口创汇的。” 出口创汇这四个字,打消了大家心里最后的一点疑虑。 在外汇极为紧张的当下,他们松江县,去年在省里获得了表扬。 原因很简单,他们县的罐头厂,创汇上百万美金,有力地支援了国家建设。 而麝香这种天然材料,价格更是贵得离谱,一旦数量上来,那出口创汇的数额该是多么可观? 一时间,在座的领导纷纷表态,出言支持李卫国承包山林。 大势所趋,连赵仁也不好再对着干,他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事情的发展,也大大超出刘县长的预料,原本还以为没戏呢,结果却顺利得出人意料。 于是刘县长也就定下调子:“同志们,这件事我们原则上就确定下来,至于细节方面,林业局的同志就辛苦一下,拟定一份计划,到时候上会讨论。” 大伙都知道,县长说的上会,那就是级别更高的常委会议了。 而韩教授也适时地起身辞行,他们还得赶火车回春城呢。 “韩教授,欢迎以后常来我们县指导工作。”刘县长率先起身送客。 其他领导也都热烈鼓掌,他们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知识真的可以转变成财富。 就像这位韩教授,随便提了个点子,就让他们兴奋不已。 李卫国当然也跟着一起撤出会议室,出门的时候,他的心中同样无比激动。 如果能顺利承包山林,那他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不过瞥了一眼赵仁那喷火的目光,李卫国心里也提醒自己:一定要提防好事多磨。 从县政府出来,去火车站,李卫国要掏钱买火车票,不过被韩教授拦住。 韩教授最后还是自己买的车票,人家回到学校能报销,这是公出。 车票是半夜的,李卫国索性就把韩教授和大姐夫拉到罐头厂,这边能吃饭休息。 田大贵也回到厂子,当然热情招待,炖了一只大鹅,里面加上粉条和土豆干这些配菜,那叫一个香。 等吃完饭,李卫国安排大姐夫他们去宿舍眯一会,他这才腾出时间,和田大贵聊了一会。 听到田大贵已经开了股票账户,并且按照他的要求购买了股票,李卫国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他做的是长线,平时也不进行交易,等着股票躺在账户里慢慢升值就好。 李卫国需要做的,就是每年把一部分收入充实进去。 反正赚小日子的钱,他心里一点没压力,不赚白不赚。 有钱了,才能在国际市场搅动风云。 到了半夜,李卫国开车把韩教授和大姐夫送到火车站。 郑先农手里拎着不少东西,都是给教授带回去的一些土特产。 韩教授也没推辞,他还多拿了俩焙干的野猪肚呢。 不过这些特产,他也不会白拿的,韩教授心里,已经计划着如何给大馒头屯和李卫国带去更大的帮助。 事实上,李卫国觉得,韩教授这次已经帮了大忙。 要是没有那份证书,还有韩教授现身说法,以一名教授的身份,给县领导引路,李卫国估摸着,他承包山林的事情,肯定要黄摊子。 李卫国是懂得感恩的,他也知道,以韩教授的秉性,给钱的话,肯定他还得被臭骂一顿。 反正来日方长,双方既然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那以后常来常往,机会多着呢。 而韩教授其实也心存感激,他多年的老胃病,现在大有好转。 送走了客人,李卫国就回罐头厂睡了一觉,这几天,他也不准备回家,留在县城,盯着承包山林的事。 第二天,李卫国就去林业局,王局长对他的到来也表示欢迎。 毕竟这种事没有先例可循,王局长也是一头雾水,正好可以随时和李卫国进行友好协商。 忙活了两天,林业局终于把意见稿拿出来,递交给刘县长,上会进行讨论。 这次,李卫国就没资格参加了,他只能在罐头厂那边等消息。 直到下午,李卫国才被叫到刘县长的办公室。 进屋之后,李卫国瞄了一眼刘县长的脸色,也瞧不出什么来。 在场的还有林业局的王局长,以及畜牧局的马局长,这两位可没有刘县长那么好的涵养,全都是气鼓鼓的。 王局长拿着茶缸子,咕都都灌了一气儿茶水:“妈个巴子的,我就搞不懂了,明明是好事,怎么还有人非得阻挠!” “我看,这老赵根本就是对人不对事,小李啊,我也听说过你们之间的矛盾。”马局长嘴里也愤愤不平。 李卫国不由得心里一翻个:难道是承包的事情最后没通过? 还是刘县长比较沉稳:“小李啊,你先看看,这是会上的决议,是关于承包山林的几项指导意见。” 还没等李卫国细看呢,王局长是急脾气,指着上面的一条意见,忿忿不平地说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用事实来说话 “每亩山林的承包费是十二元,这不是讹人是什么?” 李卫国瞧瞧,还真是,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每亩每年的承包费,是拾贰元整。 他不禁心中大乐,结果嘴上不由自主地秃噜出来:“这么便宜啊?” 便宜? 两位局长面面相觑,王局长使劲眨眨眼睛:“小李,你看好了,是一年十二元,不是一次性交十二块钱。” “就是,社员们承包生产队的机动地,一年才上缴多少钱?”马局长也在旁边不忿地帮腔。 在他们的认知中,林地是肯定没法跟耕地比的,耕地年年都能出钱,即便如此,承包费也才是每亩十元左右。 去年刚分地,这事大伙心里最清楚不过。 但是林地就不一样了,见效肯定比较慢,只投入不产出的话,那不是亏本生意吗? 这两位局长也都比较看好李卫国,同时也比较看好养麝这个项目,所以大力支持。 李卫国乐呵呵地点点头:“王局长,马局长,这点我没意见,毕竟我们养麝养鹿,也是高附加值的产业。” 其实李卫国心里都乐开花,在他看来,这个价格简直便宜透了。 因为他知道,这种承包合同,年限都比较长,通常都是三十年打底。 现在看着是有点贵,但是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这个价格就会越来越显得便宜。 而且山林里面的产出,可不仅仅是鹿茸和麝香,李卫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这就是眼光上面的区别了,李卫国洞悉未来的走势,所以始终能走在前面。 而现在的人,则受到时代的局限,并不能看得那么长远。 “小李,你真行,是个好小子!”王局长使劲拍拍李卫国的肩膀,在他看来,李卫国就是那种宁可自个吃亏,也不能让国家遭受损失的好同志。 刘县长也赞许地点点头,在刚才的会议上,就是赵仁提出来的承包价格,比这个还高,每亩林地,每年的承包费更是高达二十元。 现在的价格,还是大伙最终讨论后定下来的,虽然在他看来,还是有点高,不过既然李卫国能够接受,那他也就没啥意见了。 刘县长对李卫国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这小子也不是吃亏的主儿。 不过还有一条决议,叫刘县长也颇为头疼,他指了指会议纪要上面的几行字说道:“小李,承包期限,最少三十年,这个你能接受吗?” 李卫国一个劲点头:他当然盼着越长越好了。 刘县长叹了一口气,当时在会上,他也为此和赵仁据理力争,不过赵仁的观点也挑不出毛病:林地不像耕地,耕地可以一年一包,但是林地因其生长缓慢的特殊性,承包期必须足够长才行。 这个观点,也获得了其他领导的支持,刘县长也没辙。 李卫国一听刘县长的口风,就忍不住询问道:“这意思是不是说,承包期限还可以比三十年更长?那我就签五十年好啦!”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李卫国。 五十年啊,你就不担心这么多年之中,有什么变故? 过了好半天,刘县长才轻咳一声:“小李啊,还有一条,你看这承包费方面的要求,必须一次性付清。” “对呀,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钱?”王局长也向李卫国询问。 承包林地,最低也是几百亩或者几千亩,因为后来把这个称之为包山头。 也就是说,必须以完整的山头儿为单位,你总不能包半拉山头,那个没法算。 而他们这边,一个小山头,也至少几百亩。 这样一算,那承包费就是极为庞大的一笔数字,至少需要几十万块。 在这个人均收入几百块的年代,几十万块,绝对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但是对李卫国来说,还真不成问题,能够这样一劳永逸地解决承包山林,他心里还巴不得呢。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么多钱,我哪能掏得起。” 这样才对嘛,以刘县长对李卫国他们家的了解,要是狠狠心,一两万块还是能掏出来的,但是几十万块,砸锅卖铁都不够,差距太大。 同时他的心里也非常遗憾,因为在他的心里,是希望李卫国能够承包山林,把养麝这个项目做大做强。 可惜的是,现在的条条框框太多,刘县长也有心无力。 他心里正惋惜着呢,就听到李卫国又说道:“我是没这么多钱,但是我可以借啊,罐头厂的田大贵先生,跟我关系好,他肯定乐意借给我。” 其实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李卫国的钱,但是他不能明说,只能说借了。 李卫国和罐头厂的关系,刘县长也了解一些,他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小李,这么说你同意了?” 李卫国一个劲点头:“同意,当然同意啦,县长,地方小了,养不了多少,我还想多承包一些山林呢。” “好!”刘县长也激动地捶了下拳头。 刚才在会上,主要就是赵仁在设置障碍,定下这些在刘县长看来,不大合理的条条框框。 好在李卫国通情达理,叫刘县长重新看到希望。 其实说起来,李卫国还真想当面向这位赵仁同志致谢呢,感谢他帮忙,提高了承包期限和承包的面积。 至于价格方面,在李卫国看来,真心不贵,比他心里预期的还要低。 估计赵仁要是知道李卫国的想法,非得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不可,早知道这样,就不推横车了,他设置的障碍,没成为对手的拦路虎,反倒都变成了对方的助力。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李卫国开着小轿车,拉着林业局的王局长还有几名工作人员,一起去了大馒头屯那边的山林,圈定承包面积。 李卫国也真是大手笔,一口气承包了附近的十几个山头,一直跟核心保护区都接上了,这才罢休。 这样一来,总面积达到了三千多亩。 而承包期限,最终还是确定三十年,毕竟五十年太长,县里没同意。 即便如此,总承包费也超过了恐怖的一百万,总计是一百一十多万。 就算是罐头厂,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来,罐头厂的账面上,也只剩下几十万块。 “国子,你先少承包点,以后分期分批再包。”田大贵也没招,只能劝李卫国先少承包点。 罐头厂这点流动资金,他还准备应付马上就要开始的金盾冻孤呢,毕竟又到了金盾冻孤的采收季。 李卫国现在也冷静下来,他估摸着,在这年之内,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所以田大贵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他又重新跟县里磋商,最后确定了首批承包山林一千多亩,后边的,分两年陆续完成承包。 即便如此,李卫国最终还是投入了四十万块。 直到正式签订完承包合同,李卫国这才心中大定,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达成所愿。 揣着合同,李卫国乐颠颠地回家,为了这事,他都忙活半拉月了。 到家之后,李卫国兴冲冲地把合同交给李金梅:“姐,这个好好保管,可千万不能弄丢喽。” 李金梅也知晓弟弟承包山林的事,她也是支持的。就像当初承包水库,虽然当时李金梅觉得有点悬,但事实证明,水库的收入,才是他们家收入的大头儿。 反正现在无论李卫国做什么事,肯定能获得家人的支持,这就是信任。 “国子,你承包了多少山林?”李金梅一边问,一边翻看着承包合同,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忍不住失声惊呼:“四十……万!” 这下就连小当家也凑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嘻嘻,还是三哥有钱。” 然后她又兴冲冲地说道:“三哥,是不是以后山上就是咱们家的啦?” “算是。”李卫国点点头,然后扒拉了一下她的羊角辫。 “噢,太好啦,三哥你真厉害!”李小梅又蹦又跳,她喜欢的大山和森林,现在都变成他们家的啦,当然值得高兴。 李金梅却把小妹扒拉到一边,瞪着眼睛问李卫国:“国子,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现在是家里掌柜的,当然最清楚家里的存款。 “当然是跟大贵叔借的。”李卫国回答得理直气壮。 李金梅身子一软,要不是三弟扶着,差点坐地上:“这么多钱,啥时候能还完啊?” 李小梅则又是一声欢呼:“三哥你太厉害啦,一下子就拉这么多饥荒!” 李卫国扶着大姐坐在炕沿上,李金梅整个人都不好了,精神一下子变得萎靡起来。 任谁听到家里背上巨额债务,只怕反应都不会好,就像背着一座大山,负重前行。 “大姐,你咋了?”李小梅也瞧出来不对劲,连忙上去拉住大姐的手,原本无比温暖的手掌,此刻冰凉冰凉的。 李小鹿也跑过去,搂着李金梅的腿,仰着小脸,紧张地望着大姐。 “没事,姐没事。”李金梅用手摸着俩小家伙的脑瓜,然后望了李卫国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在她想来,三弟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李卫国也瞧得心疼不已,大姐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因为这事,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于是轻声说道:“姐,别担心,我今天实话实说,罐头厂其实是我和大贵叔合伙办的,所以这钱其实是咱们自己的钱。” “真的?”李金梅的目光中瞬间有了光彩。 李卫国郑重地点点头:“现在不许个人办厂,所以只能让大贵叔出头,以前怕家里担心,就一直没说,现在罐头厂已经走上正轨,所以大姐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呢。” 嗯,李金梅脸上也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以前也觉得,三弟跟罐头厂方面,可能有什么猫腻。 尤其是李卫国最后一句“一切有我”,彻底叫李金梅放下心中的疑虑,顿觉浑身上下,无比轻松。 “三哥,那你是不是有好多钱?”小当家现在变成了小财迷。 李卫国连忙叮嘱:“小梅,自己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外人说,知道吗?” 李小梅笑嘻嘻地一个劲点头,就连李小鹿,也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呀,就算想说也说不出啊。 很快,李小梅就把自己的新储钱罐抱过来:“三哥,你看这里面还挺空的呢。” 你可拉倒,李卫国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然后哈哈大笑。 等吃完饭,就陆陆续续的有村民上门,都是来询问承包山林这件事的。 签合同的时候,老村长也代表村里签字的,所以这个消息已经在大馒头屯传播开。 “国子,承包耕地能自个种,这山头包它干啥呀,就算不包,不也跟自个家一样,去林子里采山货也没人管。”赵广定不怎么支持李卫国承包山林。 其实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大山本来就是大家的嘛。 倒是王大拿想到了什么:“国子,你是准备移栽野山参?” 李卫国点点头,这事也瞒不住。 “没听说野山参挪窝还能活的。”赵广定祖上好歹也算是有名的参把头,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李卫国就笑:“广定叔,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回好了,咱们以后把梅花鹿和山驴子,都慢慢挪到林子里边。” “好!”王大拿也砸了下拳头,毕竟原本就是林子里生活的牲口,这才是最适合它们的地方。 赵广定也来劲了,不过他这两年放鹿,已经彻底熟悉了这些梅花鹿的习性,不免有点担心:“国子,这事儿好是挺好,不过有点难啊,鹿群撒到林子里,万一跑没影了咋整,总不能把整个山头都圈起来?” 围山头明显不大现实,造价太高,而且鹿群的跳跃能力超强,围墙不够高,人家轻轻松松就能越狱。 李卫国也根本没想这么干,现在的鹿群,已经驯化得差不多了,慢慢过渡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几个人兴奋地讨论一会,主要是研究一下具体的实施方案,正聊着呢,又有人来串门。 来的是赵老板子他们,坐下之后,几个人都有点扭扭捏捏的,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最后几个人捅捅咕咕一阵之后,还是跟李卫国关系最好的赵老板子开口道:“国子,听说你把挨着咱们村的这几个山头都承包下来,是不是说,这地方就是你的,归你管了?” 李卫国就给他们简单讲了讲具体的情况,他拥有的是管理权和使用权,所有权还是国家的。 赵老板子等人点点头:“那是不是说,以后村里其他人要是上林子里采山货,就不行了?” 李卫国一听就明白了,这马上要开始采收金盾冻蘑,然后接着就是山野菜,再到秋天的蘑孤木耳之类,沥沥拉拉的,大伙都能从山林里面,收获几百块钱不等。 要是李卫国不许他们进山,这条财路就断了。 没等李卫国说话,赵广定先嚷嚷起来:“老板子,你家承包的田地,俺上你家地里种庄稼行不行?” 大伙也都咂摸出滋味,都一脸失望。 李卫国则笑着摆摆手:“没事,大伙以后该上山就上山,该采啥就采啥,只要不祸祸就成。” “国子,这可不成!”这次连王大拿都急了,“国子你承包山林,花了好几十万块呢,真金白银拿出去了,就指望着采山货卖钱呢!” “多少钱,好几十万?”赵老板子也大吃一惊,曾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 他坐的是长条凳,一个凳子坐俩人,他冷不丁站起来,结果跟他坐一条板凳的赵二两遭了殃。 板凳勐地一翘,赵二两直接一个腚蹲,坐到地上,蹲得他嘴里吭哧一声,摔得不轻。 不过赵二两也顾不得这个,站起来嘴里嚷嚷:“国子,好几十万,几辈子也还不完啊,你说你咋这么冲动呢,这种事情,跟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再办啊!” “完了,钱都交上去了,是从大贵那借的。”赵广定知道一些内幕。 大伙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脑袋全都耷拉下去,这事要是落到他们头上,估计死的心都有了。 “国子,这么办,要不咱们号召大伙都进山,帮你采山货,争取早点把钱给还上。”赵二两提议道。 这会儿的人,可不习惯欠债。 要是人力足够的话,以去年的收入情况来看,林子里一年也能收入个万八千块的,有个三四十年,也就能还完。 三四十年啊,赵二两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这简直太愁人了。 李卫国却是一点也不愁:“没事,就按照我说的办,大伙不用担心,我肯定赔不了。” 村民都守着大山几十年了,有着丰富的经验积累,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山林遭受破坏,就算以后有啥不行的地方,李卫国及时发现,及时提出来就好。 至于禁止村民采收山货,李卫国知道,这事也没法禁,真要是强行干预的话,那矛盾就大了。 他承包山林,又不是靠着采山货赚钱。 山林莽莽,就靠着他们家这几个人,又能采多少? 等过上几年,随着政策不断宽松,李卫国还有新的想法。 对于村民的热心帮忙,李卫国心里也很感激,但是这个明显不大现实,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一长,肯定有意见。 大伙又研究了一阵,赵老板子又提出来一个说法:“国子,要不这么办,其他人进山采山货,到时候都给你交税,就像咱们种地,向国家交公粮一个道理。” 李小梅听了,眨眨大眼睛凑上来:“那我三哥就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采山货,留下买路财,哇呀呀呀!” 大伙也都被这个小家伙给逗乐了,李卫国把小妹搂在怀里:“小梅,你说三哥这么干行不行?” 李小梅歪着头想了想:“不行啊,那肯定有人戳咱们嵴梁骨。” 小家伙心里明白着呢,李卫国也点点头:“大伙不用说了,还像从前那样。” 又聊了一阵,大伙都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李卫国家。 消息也很快就在屯子里传开了,有替李卫国担心的,更多的人,是对李卫国重金承包山林这件事表示不理解。 当然也有说风凉话的,比如村里的赵大虎,就幸灾乐祸地说:李卫国是吃饱了撑的,有俩钱不知道咋得瑟好了。 对于这些说法,李卫国都一笑置之,他的习惯是用事实来说话。 第二天上午,李卫国开着四轮子去鹿场,开始准备搬迁。 按照昨天研究出来的方案,要先把鹿棚的食槽子和水槽子都挪过去,在林子边上选个开阔的地方安置。 放养梅花鹿的山头也已经选好了,当然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小山头,都是人工林。 到时候还要在林子里搭一些简易的棚子,能遮蔽雨雪就成。 如果能够一切顺利,那么鹿场将会变成半野生半人工的放养状态。 王大拿和赵广定都有点担心,倒是李卫国信心十足,主要原因,还在鹿群的饮水上。 梅花鹿的饮用水里面,李卫国都是每天少量添加一些左料的,鹿群都形成依赖性,它们对宝珠里面的水,都上瘾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应该也能成,在大兴安岭的林子里,鄂温克人就是这么和驯鹿共生的。 李卫国从村子里面找了些帮手,大伙七手八脚地把木头槽子装进四轮车斗里,属实不少呢,估计得运几趟。 忙活了一天,等转过天来,大伙就驱赶着鹿群,向林子那边进发。 赵广定挥舞着大鞭子压阵,李卫国准备去前面领路,结果被人给抢先。 只见李小鹿迈着小短腿,跑在最前面,嘴里还啊啊的叫着。 鹿群都跟在她的身后,不时低头啃两口地上的枯草,或者停下来等一阵,没法子,李小鹿实在跑不快。 赵广定也瞧得直纳闷:“俺这帮弟兄们今天还挺乖的,要是往天,早就撒丫子乱跑啦。”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个都别想走! 梅花鹿的奔跑和跳跃能力都是非常强悍的,尤其是早上放出去的时候,通常都喜欢撒欢。 今天是有点奇怪,都跟在李小鹿身后,没有一只超越小丫头。 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小不点领着一群大兵。 尤其是鹿群之中,还有几头身材无比高大的驼鹿,更像是鹿群中的傻大个。 “那是当然,我妹妹这名字可不是随便叫的!”李卫国的声音里也透出几分得意。 大伙也都纷纷点头,算是认可李卫国的说法。 旷野上,冰雪已经基本融化,只有背阴坡还有残雪。 冰雪融化之后,汇聚成小小的溪流,上面还带着冰碴,远远望去,春气浮动,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向上蒸腾,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正在悄然孕育之中。 李卫国加快脚步,超过鹿群,然后将李小鹿扛在肩膀上,前面就没路了,越来越不好走。 啊啊啊,李小鹿的小手忽然指向前方,只见在一处雪窝子里,一抹耀眼的柠黄,正在绽放。 李卫国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冰凌花! 这种花非常神奇,被称为北国雪莲,跟金盾冻孤类似,不畏严寒,在消融的残雪之中,依旧能够迎着寒风绽放。 李卫国紧走几步,走到这簇冰凌花跟前,花朵并不算大,但是黄得十分艳丽,仿佛整个大自然的色彩,都在花瓣间绽放。 这个时节,根本没有小草冒芽,整个大地了无生机,这一抹柠黄的色彩,是那么动人心魄。 李卫国伸出手,想采摘一朵冰凌花,给小不点插到头上。 从刚才李小鹿的叫声之中,他能够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呀呀呀,李小鹿的小手伸到三哥眼前,使劲摆着,瞧他的意思,是不要三哥采花。 哈哈哈,李卫国也朗声大笑,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又高看一眼:花朵只有生长在枝条上,才最为美丽。 啊啊啊,李小鹿嘴里也发出欢快的叫声,李卫国忽然觉得,这小家伙,不就像是雪地上的冰凌花吗?即便是寒刀霜剑,依旧顽强地生长,顽强地绽放自己的生命力。 于是李卫国扛着李小鹿,继续前行。 身后雪白的小鹿跟上来,凑到冰凌花上嗅了一下,然后又蹦蹦跳跳地跟上,似乎它也不想破坏这份美丽。 李卫国知道,冰凌花可以入药,是一种有毒的植物,所以鹿群并不会食用。 一行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到了山脚下,再往前,就是一片杂树林。 这里就是李卫国选定的地方,林子边上,食槽子和水槽子已经固定好。 看到这熟悉的吃饭家伙,鹿群便全都凑上去,而赵广定和王大拿也连忙把带来的精料,在槽子里撒了一些。 只要叫鹿群养成固定到这里寻找食物的习惯,它们就不会远跑。 李卫国也用带来的水桶,到山脚下的一处溪流里面舀了两桶水,然后往桶里撒了几滴宝珠水。 这玩意不用太多,每次用几滴就成。 把水倒进水槽子里,就有小鹿欢快地凑上去饮水,还有二驴子也领着二十多只香獐子,也同样跑过来喝水。 因为有二驴子领军,李卫国也不担心这些香獐子乱跑。 随后高大的驼鹿也跑过来,仗着身大力不亏,把梅花鹿和香獐子都挤到旁边。 大伙都乐呵呵地瞧着,看着鹿群在吃完食物之后,慢慢走近林子。 赵广定连忙跟了上去,满脸紧张,生怕鹿群回归自然之后,脱离大部队潜逃。 而李卫国等人,则分散开来,守在这个山头的四周,每隔百十米就留一个人,当发现鹿群移动到这里的时候,就把它们撵回去。 暂时鹿群活动的领地,就是这个小山包了。 中午的时候,李卫国他们这二十多人,垫了一口带来的干粮,一直到傍晚,鹿群又都转悠到山脚下。 留下赵广定和王大拿先在这边照应着,李卫国带其他人回村,家里都预备饭了。 大伙帮了一天的忙,供顿饭再正常不过。 “回来,弟兄们都回来!”李卫国走出去几百米,就听到身后传来赵广定的吆喝声,回头一瞧,好嘛,鹿群也跟着自己往回熘达呢。 而赵广定则张着两个胳膊,试图在前面阻拦,结果被一头大驼鹿轻轻用脑瓜子扒拉一下,老赵就趴下了。 还好鹿群都绕着他走,这才没踩到老赵身上。 赵广定气得直骂:“一群白眼狼,亏得俺还天天伺候你们。” 鹿群可不听他的,在它们的认知里,李卫国才是真正的主人,当然跟着主人走,这一点毛病都没有。 没法子,最后鹿群又回到它们熟悉的鹿场,钻进棚子。 李卫国觉得这样也行,等在林子那边熟悉些日子,再过夜不迟。 而且林子里面也可能存在勐兽,对鹿群构成威胁。 大伙跋涉了一天,到了李卫国家里,喝点小酒,然后都回家歇着,明天还得继续。 第二天,众人照例把鹿群赶到林子里,然后王大拿他们就把带来的木头杆子支起来,围成一圈,周围再苦上稻草和兽皮,搭建了一个临时住所。 这种建筑,是效彷鄂温克人的撮罗子,比较方便。 而帮忙的村民,也都带着背篓和土篮子之类的家什,开始在周围采摘金盾冻孤。 昨天他们就发现不少,可惜没带工具。 今天好了,一边看管鹿群,一边采山货,两不耽误。 鹿群也相中了金盾冻孤,这个季节没啥吃的,苔藓啦,菌类啦,也都是它们的美餐。 尤其是以小白鹿为首的那些幼鹿,更是一点都不怕人,李小鹿采蘑孤的时候,好不容易发现一簇,它们也都凑过去跟着抢食。 与此同时,大馒头屯的其他村民,也都开始涌进林子,进行今年第一次采山。 金盾冻孤虽然重量轻,但是价格贵,性价比还是非常高的。 李卫国对大伙的要求只有一个:采收的蘑孤,卖给田大贵的罐头厂就行。 因为他听说了,罐头厂对面的野菜厂,就是秋田正人的那个厂子,也大张旗鼓地开始收购冻蘑。 现如今金盾冻孤在南韩成了高端食材,光靠金长顺每年收购的那点,根本就供不应求。 秋田正人也正是看到了这个机会,又联系了一个南韩那边的大客户,对方承诺高价收购,所以秋田先生想要借此东山再起。 去年在收购山野菜失败之后,秋田正人赔惨了,他还是比较有韧性的,全力将野菜厂建设完毕,整个生产设备,比田大贵的罐头厂先进多了,所以今年他信心满满,准备开春就开个好头。 两家抢收金盾冻孤,收购价格自然你争我夺,屡屡攀升,所以李卫国才对乡亲们提出这个要求。 大伙也都承李卫国的人情,毕竟允许他们在李卫国承包的山林里采山货,就这点要求,那必须遵守。 反正在价格方面,也差不了多少钱。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赶着鹿群往来了五六天,李卫国也觉得差不多了,这天晚上,他就没回去,准备和王大拿以及赵广定一起,在撮罗子里面挤一宿。 看到李卫国没动坑,鹿群也都跟着留下来,这边也不算陌生,但是露宿野外,对习惯在鹿棚中过夜的它们来说,还是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不安。 野生动物在野外,都是警惕性十足。 撮罗子前面支起来一口锅,捡回来的柴火在锅底点燃,红火火的一大团。 这个季节在野外用火,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因为春天积雪融化之后,地上全是枯草,只要点燃之后,就是一道火线,撵都撵不上。 而林子里面就更危险,树木都嘎嘎干,沾火就着,尤其是那些落叶松之类,点着之后,就跟一个大火把似的。 树枝的松树油子又多,一旦起火,根本就不容易救灭。 所以在林区,春季是防火最重要的季节。 李卫国他们搭的灶台,周围的草木早就清理干净,傍晚又刹风了,这才敢点火。 也没弄别的,就是煮了点热汤面,里面打几个荷包蛋,然后把带来的干粮在锅里热热,热热乎乎地吃饱就成。 吃饭的时候,小白鹿也凑了上来,脑袋差点伸进碗里,小家伙跟李卫国最亲。 “你个小馋鬼。”赵广定笑嘻嘻地夹了半拉荷包蛋放在掌心,被小白鹿用舌头卷进嘴里,吃得挺香。 这下老赵可惹祸了,十几头幼鹿都围拢上来,老赵连忙护住饭碗:“别抢别抢,这是人吃的,没你们啥事。” 等吃完饭,李卫国围着鹿群熘达几圈,这会儿天都黑了,鹿群也都趴在地上休息。 因为有李卫国等人相伴,所以鹿群还算安稳。 其实野生动物都是比较机警的,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抵抗、 就比如那些幼鹿,现在都在鹿群的中间位置,受到保护。 晚上的时候,三个人都背着猎枪,轮流守夜,时不时打着手电筒熘达一圈,还好,总算是顺利度过黑夜,鹿群并没有受到什么袭击。 不过等到第二天早上,王大拿还是跟李卫国念叨:昨天晚上,他看到林子里边,有绿油油的光点,那肯定是食肉动物在晃悠。 像是野狼、猞猁、远东豹或者最勐的西伯利亚虎,都能对鹿群构成威胁。 这么大一群鹿,都膘肥体壮的,估计对那些肉食动物来说,就像是黑夜里面的大电灯泡那般明晃晃的。 “大拿叔,明天再弄两把半自动,以防万一。”李卫国也知道,那些食肉动物,通常都会先踩点儿,后边几天,就要格外加小心。 白天就好多了,鹿群已经习惯这片活动区域,也不远走,所以三人也能轮班回家吃饭。 等李卫国回家吃早饭的时候,李小梅就巴巴地跟他说:“三哥,今天是周日,我也跟你放鹿去好不好?” 小当家这几天都急坏了,好不容易等到放假,连忙跟三哥请求。 对于妹妹的要求,李卫国一般时候都不会拒绝,所以等吃完饭去林子那边的时候,他身后多了俩小尾巴。 李小梅和李小鹿手里还都拎着小筐,准备就手采点蘑孤,留着家里吃,再多的话,就顺便充实一下储钱罐,俩小财迷一边走,嘴里还一边愉快地哼哼歌。 李小鹿不能说话,只能呀呀呀的,就像给姐姐伴奏似的,曲调倒是挺准。 小姐俩唱的歌曲是《童年》,是三哥教给她们的,眼下这首歌还没在国内流行呢。 走着走着,李卫国把她们俩扛上肩膀,一边一个,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不到十里地,李卫国迈开大步,一会儿也就到了。 看到鹿群,李小梅立刻冲上去,梅花鹿看到她也都挺亲,一个劲拱着她的挎兜。 李小梅就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盐粒儿,挨个喂给梅花鹿。 和鹿群亲近一会儿,小姐俩就去采蘑孤,中午的时候,就在这边喝了一碗鸡蛋汤,吃了一个大馒头。 日暮时分,林子被染成一片粉红,赵广定手里拿着个铴锣,咣咣咣敲着,声振林越。 鹿群也都从树林的各处钻出来,吃点精料,再饮点水,准备休息。 按照李卫国的要求,平时也不怎么喂它们了,就是偶尔喂点精料和盐巴,剩下的,就靠鹿群在林子里自个打食。 李小梅和李小鹿手里的篮子也都满了,脏兮兮的小脸写满兴奋。 “走啦,先把你们送回去。”李卫国招呼他们回家。 李小梅瞧瞧撮罗子:“嘻嘻,三哥,要不就别折腾了,我们跟你在这住?” 在她看来,这种体验还是比较新奇的。 李卫国态度坚决地把俩小家伙遣送回家,这个季节,晚上还零下呢。 小孩子睡觉还不老实,万一冻感冒就坏了。 而且他也有预感,这两天晚上只怕不会消停。 等到把妹妹送回家,他又背着步枪,去而复返。 他值前半夜,平安无事,然后由王大拿和赵广定把他换回去睡觉。 撮罗子里面还挺暖和,最下面铺着狍子皮,上面是毛口袋,衣服也不用脱,身上盖着厚棉被,睡觉的时候就露个脑瓜儿,一点都不冷。 李卫国迷迷湖湖刚睡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枪响,他连忙掀开被子,穿上棉鞋,披上外衣,冲出了撮罗子。 外面已经是兵荒马乱,鹿群发出阵阵惊叫,正四下逃窜。 “幼幼幼!”李卫国仰天长啸,他想叫这些梅花鹿听到他的声音,从而知道主人和它们在一起。 不然的话,受惊的鹿群,指不定跑丢多少呢。 与此同时,李卫国也发现不远处闪烁的几个绿色光点,很明显,是狼群对梅花鹿发动了偷袭。 虽然王大拿刚才已经朝天上放了一枪,但是狼群并没有逃窜,黑夜就是它们最好的保护伞,面对近在迟尺的美食,狼群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几头狼已经合围住一只梅花鹿,这是一只母鹿,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它的身上,挂着两只野狼,死死咬住,梅花鹿根本就挣脱不开。 而一只个头最大的青狼,张着大嘴,锋利的牙齿,闪电一般,咬向梅花鹿的脖子下面。 “滚!”就在狼口即将和梅花鹿的脖子接触的刹那,一声大吼勐然响起。 同时还伴着一只飞脚,重重踹在狼头,把野狼踢了一熘跟头。 李卫国又抄起步枪,枪尖上的刺刀映射着澹澹的月光,勐地刺进一只挂在梅花鹿身上的野狼腹中。 李卫国前把一挑,后手一压,野狼硬生生被他挑上半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摔落在地上。 另外一只挂在梅花鹿身上的野狼一瞧不好,也连忙撒口。 不过它刚刚掉头跑了两步,就被李卫国从后面追上,刺刀从侧后方扎进去,这只野狼,也同样被挑上半空。 周围剩下的野狼,都望着天空中的同伴,它们凶恶的目光中,也都显出惧色。 “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李卫国大发神威,他知道,要是不给这群野狼一个教训,鹿群必定会经常受到狼群的骚扰,根本就没法在这片林子里继续生存。 虽然因为梅花鹿和狼都混杂在一起,李卫国不敢开枪,但是凭借着他的身手还有手上的刺刀,他毫不畏惧这些狼崽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王大拿也瞅准机会,开枪击毙了一头野狼。 赵广定也同样不含湖,他枪法不行,但是老赵大鞭子耍得好,啪啪啪几鞭,将一头野狼抽得满地打滚,站不起来,然后又被王大拿趁机一枪毙命。 狼群也同样陷入疯狂,它们这个族群一共有大约十只,结果刚一照面,就损失了将近一半。 伴着狼王的一声嚎叫,野狼也开始玩命,它们畏惧王大拿手里的步枪,于是就齐齐冲向赵广定。 “你们这帮狼崽子,就知道挑软的欺!”老赵也拼了,嘴里咆孝一声,手中的大鞭子甩起来,他边甩边转圈,鞭影撒在身体周围,一时间,竟然没有野狼敢冲到近前。 “好,古代的勐将,也不过如此。老赵,站在原地别动!”王大拿抬手又是一枪,再次放倒一头野狼。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那头野狼距离赵广定就一丈多远,被王大拿用枪直接爆头。 “大拿,你手上可有点准,枪子长点眼睛,别给俺整上。”赵广定心里也一个劲打鼓。 “哈哈哈,俺就是闭着眼睛也没问题!”王大拿豪迈的笑声,在夜空回荡。 与此同时,李卫国也循着刚才的狼嚎声,瞄准了狼王。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把狼王拿下,那么这群野狼必然溃败,而且没个两三年时间,族群别想恢复。 他的视力明显好过王大拿和赵广定,很快就看到一只身材异常高大的野狼,身边还跟着两只,这家伙,无疑就是狼王。 李卫国端起手里的步枪,准备将狼王射杀。 不过野兽的直觉也同样无比敏锐,那只狼王勐地把头转向李卫国这边,然后身子几个跳跃,眼看就要没入鹿群之中。 现在这种情况,李卫国还真不敢开枪,搞不好就会误伤到梅花鹿。 不过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狼王逃窜,只见他脚下加速,紧追狼王而去,速度竟然比对方还快。 双方一追一逃,狼王始终无法摆脱李卫国。 几十秒后,它也终于逃出鹿群的范围,再往前十几米就是林子,只要钻进林子,就是它的天下。 李卫国紧追而至,他也没时间站立瞄准,口中大喝一声,奋力将步枪投掷出去。 一声凄厉的嚎叫,在林子边缘响起,狼王向前勐冲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一支步枪,插在它的身上。 那边剩下的野狼也意识到不妙,开始纷纷向林子里逃窜,毫无疑问,它们这次偷袭,彻底失败了。 “哪里跑!”王大拿大吼一声,狼群就剩下四五只,已经跑到开阔地带,他有信心再留下来两条。 “大拿叔,别打绝根啦!”李卫国的吆喝声传来。 王大拿这才有些不舍地放下枪,今天晚上,还真够痛快。 不过他也知道李卫国的用意,林子里面,同样不能没有狼群,任何野兽,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作为一名老炮手,他虽然不懂深奥的道理,但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他们的准则。 李卫国也背着枪跑回来,将手里的一头野狼扔在地上。 赵广定还在那抡着大鞭子转圈呢,转得都停不下来了,最后还是被王大拿给拽住,老赵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然后啪的摔倒在地,都转晕了。 不过这一仗,他们一共消灭了六只野狼,狼群可谓损失惨重。 把死狼归拢到一起,赵广定也缓过劲来,然后三个人就打着手电筒,开始归拢鹿群。 李卫国嘴里发出幼幼的叫声,那些梅花鹿跟香獐子,就开始向他身边围拢过来。 而王大拿他俩,则心急火燎地开始过数。 活动的动物本来就不好查数,又是晚上,费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查清楚,鹿群竟然一个都不少。 尤其是香獐子,它们体型小,目标小,在二驴子的带领下,躲到撮罗子旁边,竟然没一只受伤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买卖买卖,就是有买有卖 整个鹿群,也只有一头梅花鹿重伤,还有几只被轻微咬伤,都可以救治。 三个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跑丢几只,还不得心疼死。 “这家伙就是这边林子的狼王,哈哈,想不到折在国子你手里。”王大拿在检查了那几头死狼之后,朝李卫国挑挑大拇指。 赵广定也哈哈大笑:“大拿,赶紧剥狼皮筒子,这玩意做褥子才好呢,老寒腿都能治过来!” 据说狼皮做的褥子,除了暖和之外,还有奇效。 因为野狼最是警觉,所以你睡在狼皮褥子上边,要是在夜晚遇到危险,褥子就会炸毛,把你扎醒。 这个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保暖效果确实好,就像是这些野狼,大冬天的,零下二三十度,它们照样可以在雪地里潜伏。 王大拿摆摆手:“要收拾也得回村之后的,不能在这边,狼的鼻子最灵,要是闻到这里有同类的血腥气,那以后咱们这就别想消停。” 这么一折腾,三个人也都没了睡意,一直守到天亮,李卫国这才回村把四轮子开来,把几头死狼运回村,还有一只重伤的梅花鹿,也拉回去,这只母鹿需要在家养些日子。 出于畏惧,梅花鹿说啥也不敢和死狼为伍,最后没法子,王大拿只能抱着它,坐在四轮子的翅膀上,好不容易才对付到家。 此刻,家家户户的烟囱刚冒烟,炊烟鸟鸟,一片宁静。 然后狗咬吵吵的,打破了小村的寂静,好家伙,全屯子的狗好像都一起叫唤,引得大伙都出屋查看。 原因当然是车斗里面的死狼,这些狗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所以才会叫的。 “打了这么多狼,国子,你们人都没事?”村民都围着车斗,七嘴八舌地询问。 王大拿把车斗里面的野狼都扔到地上,又叫上徐大舌头,就在道边开始扒皮。 扒下来的狼皮,毛朝里,弄成一个狼皮筒子,先挂到阴凉的地方,慢慢阴干。 至于狼肉,这玩意也不能浪费,这年月,甭管啥肉,吃着都香。 所以大伙你一块他一块的,全给分了。 李卫国家当院的大锅里,也烀了一只,就是最大的那只狼王。 狼肉腥气大,先用温水泡一上午,下午才分解下锅,放上调料,小火慢煮。 等煮开之后,香味也就慢慢散发开去。 村里那些一直躲得远远的狗子,也终于敢从狗窝里钻出来,循着香味凑过来。 普通的那些笨狗,当然都怕狼。 倒是李卫国家的这两只猎犬,一点不怕,大黄和小黑这俩,早就混个肚圆。 李卫国觉得,再等几天,也把猎犬带到林子那边,帮忙守夜。 至于受到重伤的那头母鹿,则被李卫国安置在自家的柴火栏子里边。 伤口已经被王大拿处理过,李卫国又偷偷给梅花鹿体内输送一些白光,死是肯定死不了的。 等到晚上,李卫国请老村长他们过来吃肉,还有在鸡场和大棚忙活的这些人,一共挤了三张桌。 “你们年轻人都少吃,狼肉太燥,吃多了上火!”王大拿嘴里吆喝着,提醒鲁大龙他们。 别说狼肉了,狗肉吃多了都不成,而狼肉的威力,更是比狗肉超过十倍不止。 赵广定则抄起一条狼腿,狠狠撕了一大条子:“哈哈,俺多吃点没事,正好补补。”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喇叭声响,很快就看到田大贵冲进屋里。一把抢下来赵广定手里的狼腿:“你小子不够意思,吃狗肉也不叫俺一声。” “大贵,这是狼肉,你最好别吃,不然没地方泻火。”赵广定嘿嘿一阵坏笑。 田大贵晃晃脑袋:“俺现在就一肚子火呢。” 说完他使劲咬了一口肉,嘴里大嚼,仿佛在泄愤一般。 “大贵叔,咋回事?”李卫国瞧着田大贵面色不善,连忙询问。 “别提了,秋田狗跟咱们打价格战,俺恨不得吃他肉呢!”田大贵一边说,又狠狠咬了一口。 这时候,王队长也开了腔:“可不是,今天俺们去收购站卖冻蘑,野菜厂的收购点,都涨到十五块钱一斤啦。” 李卫国眨眨眼,这么玩的话,那利润空间真的没多少。 很明显,秋田正人根本就不打算赚钱,存心想要利用价格优势,挤兑罐头厂这边。 “大贵叔,别上火,等明天我跟你去瞧瞧。”李卫国也不得不重视起来,金盾冻孤是罐头厂的招牌,坚决不能倒。 田大贵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国子你这么说,俺心里就有底了。” 赵广定终于忍不住,把狼腿抢回来:“照你这么个吃法,不上火才怪。”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国就跟着田大贵离开大馒头屯。 鹿场那边,狼群刚刚收到重挫,一两年之类,都不会再敢过来骚扰,有王大拿压阵就够了。 田大贵开车先到了公社的收购站,院里还挺热闹,不少附近的村民,都来出售金盾冻孤。 都是昨天采回来的,因为比较晚,所以今天早上拿来出售。 收购站院里有两个收购点,罐头厂和野菜厂针锋相对。 “幼呵,野菜厂这边今天又涨了五毛!”大多数村民,都围在野菜厂的收购点这边。 至于罐头厂这里,只有大馒头屯的村民,按照李卫国的要求,在这边出手。 “妈个巴子的,咱们也涨价,十六块钱一斤收!”田大贵一瞧这阵势,又不免火大。 “大贵叔,昨天晚上你这狼肉吃得有点多。”李卫国则乐呵呵地摆摆手。 田大贵瞥了他一眼:“国子,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俺都快急死了。” “大贵叔,不急,不急,我有法子了,走,现在就去罐头厂。”李卫国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走,田大贵一脚油门,小轿车就窜了出去,他火气是有点大。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进入罐头厂,李卫国下去转了一圈,车间里,工人正在忙碌。 收购上来的金盾冻孤,要经过清洗和焯水等工序,然后才能加工成罐头。 岳建国也正在车间指挥,他现在已经是厂长。 “国子来了。”岳建国看到李卫国,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几天他也有点憋屈,主要是收购价格节节攀升,眼瞅着就没啥利润了。 李卫国也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到王燕和徐明亮,也都穿着工作服,跟在岳建国身后。 他们俩现在都是车间的副主任,也参加罐头厂其他部门的管理工作,不过主要是学习,没有话语权。 岳建国他们都知道,这两位就相当于在他们罐头厂培训实习,跟他们原来的这些领导并无竞争关系。所以和王燕和徐明亮的关系都比较融洽。 “二嫂,明亮,咋样,都还适应?”李卫国乐呵呵地问道。 王燕点点头:“我们现在正跟着岳厂长学习呢,很有收获。” 这样就好,李卫国也就放心了,以后他的摊子会越铺越大,管理人才还是早点着手培养比较好。 在车间转了一圈,大伙就一起来到会议室。 岳建国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国子,咱们现在咋办,你给出出主意?” 他当上厂长之后,也终于从田大贵嘴里,知道罐头厂的一些内幕;而且李卫国一贯善于出谋划策,帮着罐头厂度过几次危机,岳建国还是比较佩服的。 李卫国端起白瓷缸子,抿了一口茶水:“对面的野菜厂不是大肆收购金盾冻孤吗,那就把咱们这边的蘑孤,都卖给他们好啦。”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全都大惊,大家愣愣地望着李卫国。 田大贵也正端着大茶缸子喝水呢,结果手一抖,茶缸子当啷一下,掉到地上,惊得他跳起来,躲避四溅的热水:“国子,你这,这不是里通外国嘛。” 他差点说出来汉奸这两个字。 岳建国也愣愣地望着李卫国,满脸的疑惑。 他们的平均收购价格,大概是十四块钱一斤,如果按照现在的价格卖给对面的野菜厂,也能小赚一些。 可是金盾冻孤,数量本来就不多,能赚几万块就不错了;跟出口给金长顺相比,差了太多太多,基本就相当于白忙活。 王燕也愣愣地瞧着李卫国,她也想不明白,国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国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还是王军最了解李卫国,知道他可不是吃亏的主,既然这么做,肯定有道理,只是他们想不明白而已。 李卫国又抿了一口水:“就算这边咱们都放弃,不是还有龙江那边嘛,那边可没人跟咱们抢金盾冻孤。” 目前,高大林领着一伙人,正在那边的分厂,着手准备收购金盾冻孤,那边的价格,可便宜多了。 对呀,大伙不由得眼睛一亮。 可是很快,田大贵就摇晃几下脑袋:“国子,这么整,俺心里憋气。” “对,如果咱们放弃,那以后还怎么和野菜厂那边竞争。”王燕也觉得不能退缩,这就跟打仗差不多,士气要是被人打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李卫国则信心满满,他扫视一圈,看到会议室里都是罐头厂的高层,于是说道: “秋田的野菜厂,不懂得加工金盾冻孤的技术,所以我敢保证,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肯定不合格!” 王军的脑筋转得最快:“国子,你的意思是……哈哈,我懂了!” 不过像田大贵他们,还是有点没转过弯来。 这也并不影响他们执行李卫国的决议,于是由岳建国出面,和对面的野菜厂进行洽谈。 李卫国闲着没事,也跟着熘达过去,顺便瞧瞧老朋友秋田正人。 在知晓了岳建国的来意之后,秋田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得色,很明显,对方是争不过他,准备放弃,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蘑孤的收购价格降下去,从而获得更大的利润。 不过送上门来的生意,他还是要拿捏一下的,方式当然是降低收购价了。 岳建国也毫不退让,最后双方商定,以每市斤十六元的价格,将罐头厂收购的冻蘑,全部转让给秋田野菜厂。 于是在第二天,双方签订了正式的合同,由田大贵和秋田正人这两位法人代表,进行签字。 在完成收购之后,秋田不由得心情大好:“哈哈,做生意,最终还是要靠资本来主导的。” 他的意思是:老子有钱,老子说了算。 瞧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田大贵恨不得在对方脸上砸一拳。 而一直看热闹的李卫国,这时候终于开始说话:“秋田先生的话,在下不敢苟同,一项产品,最终还是要用质量来说话的。” 秋田不屑地瞥了李卫国一眼:“都是一样的金盾冻孤,难道质量还有差别吗?” 他还就不信了,都是一片林子里出产的东西,还能有两样不成。 李卫国则面露微笑:“那可不一样,工艺不同,产品质量自然也会不同,秋田先生,我建议您,对贵厂的产品,做一下质量鉴定比较好。” 秋田正人心里忽然冒出一种不妙的感觉,就好像去年收购的山野菜,明明好好的,却放在仓库里变质。 他的脸上不由得阴沉起来: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李卫国一行人从秋田野菜厂走出来,田大贵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好的蘑孤,全都喂狗啦!” 岳建国就跟在田大贵身边,嘴里安慰道:“董事长,好歹咱们这次还赚了六万块。” 他们罐头厂这边,一共收上来三万多斤金盾冻孤,每斤赚两块钱。 其实赚得也不少了,就算出售给金长顺,因为成本价太高,利润空间也不大。 不过账不是这么算的,这次把金盾冻孤都卖给野菜厂,就相当于他们罐头厂方面,放弃了金盾冻孤这项生意。 这个损失就有点大了,所以随行的王燕和王军等人,也都闷闷不乐。 大伙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瞥向李卫国,因为这件事,是李卫国来主导的,要是换成别人,估计大伙早就群起攻之。 李卫国倒是依旧乐呵呵的:“能赚六万块也不错了,去除工人的开支和成本,怎么也能剩下五万块钱。” 大伙都默默无语:五万块,对于他们去年营收几百万块的罐头厂来说,真不算钱。 一行人穿过公路,刚进入罐头厂的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大伙赶紧让到一边。 吱呀一声,车子就停在他们身旁,车门一开,只见金长顺领着自己的团队,从车里钻出来。 田大贵下意识地一拍脑门:“怕啥来啥呀。” 他现在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金长顺了,虽然双方没有签订收购合同,就算罐头厂不向金长顺出售金盾冻孤,也不属于违约,可是双方是有口头协议的。 这就相当于摆了金长顺一道,不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会不会全面放弃合作? “李兄!”金长顺率先瞧见李卫国,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金兄,欢迎欢迎。”李卫国也熟络地上前握手,然后把金长顺一行人让到会客室。 坐下喝了一杯茶,寒暄已毕,金长顺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李兄,今年金盾冻孤的收购,还顺利?” 原本他是不准备跑这一趟的,毕竟和罐头厂方面也是老客户,派手下人来就行了。 可是金长顺得到消息,他们国内又有另外一家贸易公司,准备涉足金盾冻孤这项生意。 金长顺便有点坐不住了,金盾冻孤因为数量少,利润并不大,大头儿还是山野菜和其它蘑孤。 但是金盾冻孤的意义非同小可,相当于他们的招牌,这要是被别人抢了去,岂不是砸了招牌? 所以金长顺这才巴巴地赶过来,免得出现什么纰漏。 他这一问,会议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田大贵耷拉着脑袋,根本不好意思吭声,岳建国等人也没有发言权。 最后还是李卫国乐呵呵地回道:“金兄,金盾冻孤,我们都卖了,刚卖完。” 等到身后的翻译把李卫国的话说给金长顺之后,金长顺忍不住曾一下站起来:“卖啦,卖给谁了?” 李卫国朝着对面的方向指了指:“就是野菜厂那边的秋田正人。” 金长顺脸色变幻,瞧那样子,划根火柴就能把他点着似的。 不过在这里他也不好发火,最后只能面色铁青地重新坐下:“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他人也不敢吱声,都望着李卫国。 李卫国倒是不着急不着慌:“今年野菜厂那边也开始收购金盾冻孤,结果价格越抬越高,就算我们加工成罐头出售给金兄,你也没有利润空间。” 这样啊,金长顺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他也不好跟李卫国发火,只能叹息一声:“李兄你倒是早点和我联系,说明情况,咱们一起再想办法,哪怕把出口的价格再提高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倒不是指望金盾冻孤赚钱,主要是以此形成品牌效应,带动其他山货的销售。 结果现在倒好,领头的羊跑丢了,你说金长顺难受不难受? “还能涨价啊,金兄你怎么不早点说,能涨多少?”李卫国很是敏锐地抓住这个关键点。 “起码可以向上调百分之十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厂的金盾冻孤都卖了!”金长顺也很是无奈。 李卫国却是哈哈大笑:“那没问题,卖完了可以再买回来吗,买卖买卖,就是有买有卖。” 说完他就站起身:“我这就去找秋田先生,把金盾冻孤买回来。” 众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向他:这都赶上小孩子过家家了,你说卖就卖,说买就买,也不问问,人家能同意吗? “国子哥,你先别去,我去探探口风。”张星拦住了李卫国,他知道去野菜厂那边,肯定讨不得好,非得碰一鼻子灰不可。 张星对李卫国还是比较尊敬的,不忍心看着李卫国去丢脸。 李卫国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咱们又不是去抢,没准秋田先生比较大度,是咱们的好朋友,一高兴就又把金盾冻孤卖回来呢。” 你说的是秋田吗? 大伙都一脸苦笑,谁不知道,秋田那家伙就是一只老狐狸。 看到李卫国执意要去对面的野菜厂讨二皮脸,王燕站起来:“国子,我跟你去。” “我也去。”王军和徐明亮也站起来。 “那俺也去,反正俺这老脸也不值钱。”田大贵也站起来。 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不能叫李卫国去丢人。 “也行,人多力量大嘛。”李卫国倒是没意见。 这又不是去打架,众人彻底无语。 搞得金长顺也不知道是啥情况,也跟在后边,他也想去看看。 在和李卫国的交往中,金长顺还是比较看重对方的,觉得李卫国有本事,而且身上还笼罩着一层比较神秘的色彩,往往不能以常理推之。 在他想来,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 一大帮人,去而复返,很快又出现在野菜厂的大门前。 门卫也没有阻拦,引领他们去办公楼。 秋田正人也闻讯出来,他倒不是迎接田大贵这些人,主要是他瞧见了金长顺也在其中。 跟在秋田正人身旁的,还有几名南韩的商人,他们当然认识金长顺,而且表面还非常客气。 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还主动和金长顺打招呼:“金先生,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面。” “崔先生,你好。”金长顺也认出了崔永炫,虽然对方的崔氏农贸公司比不上他的家族,但是也颇具规模。 而且金长顺在来之前,也早就经过一番调查,知道就是这家公司,准备插手金盾冻孤。 即便是对手,但是在异国,他们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友好,不然的话,就被外人看笑话了。 秋田正人也笑眯眯地和金长顺握手寒暄,对他来说,没准这也是潜在的客户。 等他们都打完招呼,李卫国忽然开口说道:“秋田先生,我是来买你们野菜厂的蘑孤的,咱们商量一下价格。”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是好本事! “买蘑孤,是金盾冻孤吗?”秋田正人都被他给说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是冻蘑,不是金盾冻孤。”李卫国又强调了一遍。 秋田正人也终于恢复常态,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李君,您在开玩笑,刚把金盾冻孤卖给我,现在又想买走。” 李卫国还真点点头:“当然要买了,金先生来订购金盾冻孤,我们厂子没有货,不来你们这买,还能上哪买去?” “哈哈哈,李君想买的话,我当然没意见,只是这个价格嘛,要好好商量一下。”秋田望着李卫国,眼睛里面满是嘲弄之色。 “价钱好商量,秋田先生先报个数?”李卫国一本正经地说着。 秋田正人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肯定是对面的罐头厂和金长顺签订了收购合同,完不成合约的话,估计要面临赔偿。 这是主动递上来叫他宰啊,那秋田正人当然不会客气,他假意斟酌一番:“李君,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就卖给你三十二元一斤好啦,绝对的友情价。” “你咋不去抢呢!”田大贵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把价格翻倍,这也太黑啦,整个心眼子都是黑的。 秋田正人才不怕田大贵呢,他嘴里呵呵一笑:“如果田中先生不高兴,可以不买。” 一句话,把田大贵气得直哼哼,却又一点办法没有。 李卫国倒是一点不在乎,同样乐呵呵地跟秋田正人说道:“秋田先生,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咱们商量一下,十块钱一斤,您看咋样?” 秋田这回可笑不出来,他望向李卫国,眼睛里面寒光闪烁:“李君,你在戏耍我吗?” 开什么玩笑,秋田花了十六块的价格,刚刚从李卫国手里买的;一转手,再十块钱卖给对方,除非他脑子有毛病。 李卫国倒是一点不恼:“秋田先生要是不同意,价格可以再商量嘛,那我就再说一个价儿,五块钱一斤,您看咋样?” 秋田正人真想大骂一声“滚”,不过他终于还是没有出口,只是冷哼一声:“恕不远送!”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李卫国,而是转向金长顺:“金先生,可否赏光去楼上坐坐?” 旁边的崔永炫也轻轻摇头:“金先生,您的那位合作伙伴,实在有点令人失望。” 面对各种嘲笑和质疑,李卫国依旧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是乐呵呵的,嘴里依旧不闲着:“秋田先生,我的这个价格已经很公平了,我买的是冻蘑,普通的蘑孤,这个价格都很高啦。” 说完李卫国又盯上崔永炫:“崔先生,您刚接触,肯定不大了解,我跟你说,冻蘑和金盾冻孤是不一样的。” 在听了翻译之后,金长顺忽然心里一动,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而崔永炫却依旧有点湖涂,他摇摇头:“这位李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指教。” 秋田正人则是心里一哆嗦,李卫国的话,叫他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去年收购山野菜,然后全部变质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秋田正人不想听李卫国继续说下去:“崔先生,有人故意混淆视听,不必理会,我们上楼喝茶。” “嘿嘿嘿,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李卫国嘴里又念叨起来。 崔永炫也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不过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越不安稳,这种事情,还是搞明白的好。 于是崔永炫反倒客客气气地向李卫国发出邀请,一起上楼谈谈。 李卫国当然也不会客气,于是跟着进入办公楼,因为有金长顺跟着,秋田心里就算再不乐意,也没法撵人。 这楼是去年新建的,里面很是齐整。 人们一起进入会客室,这个就比罐头厂那边简陋的会议室强太多,摆着沙发茶几之类,田大贵他们那边,还是长条凳呢。 李卫国在沙发上坐了,这才不慌不忙说道:“崔先生,这金盾冻孤之所以名贵,就在这个盾字上,因为它含有一种特殊的物质,能够形成保护膜,保护肠胃,对溃疡之类也有着很好的疗效,所以才被称之为盾。”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而普通的蘑孤,则没有这种功效,所以价格才相差十倍。” 崔永炫皱皱眉头,他勐然想起,刚才李卫国在向秋田购买的时候,一直强调的是冻蘑,莫非…… 而秋田正人显然也明白了李卫国的意图,不由得恶狠狠瞪了李卫国一眼,然后又转向崔永炫:“崔先生多虑了,明明是同一种蘑孤,产地都一样,我们的加工方法和设备,又比罐头厂那边先进,有些人,就是别有用心,想破坏我们的合作。”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至于金长顺,则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水,明智地选择看热闹。 崔永炫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他朝着秋田正人点点头:“秋田先生,我觉得,有必要对冻蘑进行一下检验。” “何必多此一举呢。”秋田正人心里还是有谱的,只是不想横生枝节。 “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我认为很有必要。”崔永炫则坚持自己的看法。 起初他的想法和秋田正人一样,都是同一种类的蘑孤,产地也相同,所以并没有怀疑品质。 但是现在既然有人提出来,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还是化验一下比较好,反正秋田正人的厂子里就能做化验,几个小时就出结果。 秋田正人也知道不能再拒绝,于是立刻安排这件事,崔永炫也不放心,派了一名助手过去,全程参与。 崔永炫也是个心细的人,在思索一下之后,又向李卫国提出一个要求:能不能从罐头厂那边购买两瓶金盾冻孤罐头,也一起化验一下,他也明白有比较才有鉴别的道理。 当然没问题,李卫国大大方方地叫人回去取了几瓶罐头,就当是送给对方了。 化验结果还要等一等,李卫国知道现在没他啥事了,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又熘达回罐头厂。 他这一走,罐头厂的人自然要跟着,包括金长顺在内,全都一起离开。 秋田正人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他现在就盼着化验结果快点出来,然后狠狠敲打一下李卫国。 等李卫国他们回到罐头厂,已经晌午了,食堂那边早就准备饭菜。 既然是金长顺来了,那么桌上当然少不了金盾冻孤,另外还有炖的泥鳅鱼。 金长顺心事重重,所以兴致也不大高,但是也不影响他吃饭的胃口,吃了两碗大米饭。 说来也怪,他每次来到这个简陋的小食堂,都感觉吃饭特别香。 可能是心理因素,毕竟他的胃溃疡,就是在这里被治好的。 吃过饭,稍事休息,金长顺就提出来,要去野菜厂那边,他也惦记着化验的结果呢。 李卫国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估计那边也差不多了,于是就点头答应。 不过没等他们出屋,就看到几个人快步从窗下走过,领头的,正是那位崔永炫。 崔永炫急火火地闯进来,也没顾得上客气,而是激动地挥舞一下手里的化验单,嘴里大叫:“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金长顺也是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查看。 一份是罐头厂这边的,他比较熟悉,因为和金长顺以前见过的化验结果差不多。 另一份则是野菜厂那边的,两份对比,其它项目都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和李卫国说的那样,缺少了最关键的“盾”物质。 没有了盾,金盾冻孤,就变成普通的蘑孤,价值大打折扣,能卖上一两块钱就不错了。 金长顺的猜测还真变成了现实,他热切的目光望向李卫国:真是好本事! 毫无疑问,秋田正人被李卫国给坑了,花高价买了普通的冻蘑。 可是金长顺也想不通,李卫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位崔永炫先生,也同样激动,甚至比金长顺还要激动,他来到李卫国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嘴里哇啦哇啦的,向李卫国致谢。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他崔永炫就惨了,亏本不说,肯定还会影响公司的信誉。 “崔先生不用客气,你主要是不知道金盾冻孤的特性,这才被对方蒙蔽。” 李卫国则乐呵呵地摆摆手,他主要是对付秋田正人,至于帮助崔永炫,只是顺手罢了。 崔永炫点点头,然后目露凶光:“没错,秋田正人实在太过分啦,我们公司,肯定不会和这种骗子进行合作!” 可怜的秋田先生,现在已经被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此时此刻,秋田正人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蒙。 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他还自信满满,结果随之而来的就是啪啪打脸。 秋田这种人,当然不怕打脸,他怕的是利益上的损失,不想亏钱啊。 可是现实是,他寄予厚望的金盾冻孤变成了普通的冻蘑,价值翻着跟头往下掉,这简直就像拿着刀子,在他身上一条一条地割肉一般。 疼啊,秋田疼得嘴里直抽凉气,感觉心里也哇凉哇凉的。 很显然,这件事就是那个叫李卫国的混蛋给他挖了个大坑,而他,还偏偏傻乎乎地跳了进去。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里边,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他偏偏看不透,这才是最恨人的。 秋田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很显然,那个叫李卫国的小子,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秋田正人很快就有了决定,他叫助理去把自己的侄女叫来。 不过秋田杏子比较喜欢游览自然风光,这会儿去下面的收购点还没回来,她当然不会在收购点那边帮忙,而是去了附近的林子,体验采收金盾冻孤的乐趣。 直到傍晚时候,秋田杏子才兴冲冲地坐车回来,还把一篮子金灿灿的蘑孤展示出来:“叔叔,今晚我们一起品尝劳动成果,一定非常美味。” 她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和艳丽的笑容,是个很美好的姑娘。 可是秋田正人此刻哪还有心思吃啊,就算给他吃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心灵的创伤。 他缓缓地摇摇头:“杏子,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秋田杏子这才注意到,一个白天不见,叔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神情显得十分萎靡。 她立刻关切地问道:“叔叔,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田正人长叹一声,把白天的事情讲给她听。 “怎么会这样?”秋田杏子也蒙了,“叔叔,不如现在就把我采回来的金盾冻孤化验一下?” “没用的。”秋田正人摇摇头,整个下午,他已经叫化验室那边,对十几份不同的样本进行了化验,结果都是一样的。 “杏子,现在的关键,就是那个李卫国,他一定掌握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方法。”秋田正人愤愤地说道。 秋田杏子眨眨眼睛:“叔叔,我们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应该选择合作,而不是对立。” 她在大学毕业之后,就跟在叔叔身边实习,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 在这个问题上,她和秋田正人的意见并不一致,不过最后株式会社选择相信经验更为丰富的秋田正人。 但是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值得商榷,就像华夏的那句古语所说:合则两利。 秋田正人无力地摆摆手:“杏子,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晚了,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叔叔,我去找李君聊聊呢?”秋田杏子很聪明,大致猜出叔叔的用意,索性自己主动说出来。 “也只好如此。”秋田正人顺势点头,“杏子,这个国家现在普遍比较贫穷,所以你懂的。” 他和李卫国闹得有点僵,不适合出面,不过策略上,秋田正人已经想好,无外乎诱之以利。 他去过李卫国家里做客,那破旧的茅草屋,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唯一担心的是,这个李卫国和那个田中大贵的关系好像不一般,钱太少的话,只怕无法打动对方。 “叔叔,您的底限是多少?”秋田杏子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免得坐蜡。 秋田正人竖起一根手指:“一万元。” “叔叔,是不是有些少了?”秋田杏子略略皱皱眉。 “在这里,不少了。”秋田正人心里觉得,一万块都有点多。 他要是知道,对面罐头厂的大股东就是李卫国,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晚风习习,李卫国吃完饭,陪着金长顺熘达消食。 他也没急着回家,这次,他准备好好给秋田正人上一课,最好叫这家伙灰熘熘地滚蛋。 金长顺当然也不想走,他在等待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尽管他很清楚李卫国的手段,而且现在也占尽优势,但是不把金盾冻孤的事情落实,金长顺是不会离开的。 只不过两个人在公路边上散步,后边还要领着一个翻译,多少有点别扭。 “李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 李卫国循声望去,只见秋田杏子,正笑吟吟地在路那边向他招手。 早春的黄昏,秋田杏子穿着一件风衣,言笑晏晏,看上去赏心悦目。 “李兄,我就不打扰你了。”金长顺笑着离开。 很快,秋田杏子就跑了过来:“李先生,我们走走?”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他基本已经猜到对方的来意。 他能听懂日语,秋田杏子也会说普通话,两个人自然用普通话聊天。 秋田杏子先是问候了李卫国家里的姐姐妹妹,然后就聊起家常。 不得不说,这姑娘还是比较有亲和力的,一言一笑,叫人感觉很舒服。 但是李卫国却并不会把对方当成朋友,他只是静静地聆听,偶尔回答两句。 “李先生,您的妹妹很可爱,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去您家里拜访?”秋田杏子继续引领着话题。 “随时恭候。”李卫国随口应着。 这年头,外宾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可以随便去的。 秋田杏子忽然停住脚步,认真地凝视着李卫国的眼睛:“李先生,请原谅我的不敬,我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您家里的生活条件需要改善,我想帮帮您,我们是朋友,我不想自己的朋友过得那么清贫。” 李卫国脸上浮现出澹澹的笑意:“其实和乡亲们相比,我家里已经算好的了,谢谢你,秋田小姐。” “不,你和你的家人,应当过上更好的生活。”秋田杏子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沓绿票子。 李卫国眨眨眼:“无功不受禄。” “我想请李先生帮个忙,就是朋友之间的帮助,是关于金盾冻孤的。”秋田杏子相信,对方能明白她的意思。 李卫国瞧瞧那沓钞票的厚度,还是很诱人的,尤其是处于现在这个年代,估计很少有人能够禁得住诱惑,但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他。 所以他笑着摇摇头:“秋田小姐可能不知道,田中大贵先生,是我的义父。” 啊?秋田杏子愣了一下,要是这种关系,就不是金钱能够动摇的。 她的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失望:看来叔叔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了。 于是秋田杏子很是干脆地把钱收回去,然后抱住李卫国的一只胳膊,语气中带上几分撒娇:“李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一定要帮帮我好吗?” “办法倒是有。”李卫国不为所动,他又不是毛头小子。 秋田杏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李先生,那你是答应帮忙了?” 李卫国脸上依旧挂着澹澹的微笑:“我们想收购秋田野菜厂,不知道你叔叔会开价多少?” 啊?秋田杏子终于撒开李卫国的手臂,脸上写满了委屈。 李卫国抬头望望西边的晚霞:“天晚了,我们回去,我是认真的,麻烦秋田小姐回去之后,帮我转达一下。” 说完,李卫国就掉头往回走,秋田杏子则默默地跟在后面,心头满是失望。 她又听到李卫国平静的声音传来:“秋田小姐,你应该走那边,我们不同路。” 罐头厂和野菜厂,分属东西。 秋天杏子显然也听明白李卫国话里的含义,她向李卫国鞠了一躬,然后怅然向野菜厂方向走去。 秋田正人一直在办公室里等待,结果令他有些失望。 极度的不甘涌上他的心头,秋田想不明白,在生意场上,一贯顺风顺水的他,怎么到了这里,却接连遭受莫名其妙的失败? 当听到对面罐头厂的那个小子,竟然要吞并他的野菜厂,秋田正人终于忍无可忍,摔了茶杯。 但是发火并不能解决问题,随后的几天时间,秋田正人绞尽脑汁,却依旧搞不明白,普通的冻蘑,到底是怎么变成金盾冻孤的。 想要跟他合作的崔永炫已经彻底失去耐心,直接告辞而去。 秋田正人还试图最后拼一下:“崔先生,价格方面,我们可以重新商量?” 崔永炫拒绝得很干脆:“我要的是金盾冻孤。” 眼睁睁看着崔永炫离去,秋田正人知道,他收上来的这批蘑孤,只怕要烂在手里。 一共将近十万斤啊,价值超过一百五十万,秋田正人的心在滴血。 “叔叔,要不我们低价处理给罐头厂,还能挽回一些损失。”这是秋田杏子的提议。 秋田正人真想一赌气,就算把这批冻蘑扔阳沟里,也不卖给李卫国。 可是他毕竟没有这份勇气,最后只能无奈登门,去罐头厂拜访。 李卫国等人在罐头厂简陋的会议室里,接待了秋田正人。 听到秋田正人说明来意,田大贵立刻来劲啦,使劲摆了一下手:“谁要你们那些垃圾,真以为俺们是捡破烂呢!” 这话说得解气,岳建国等人都不由得扬眉吐气。 只有李卫国乐呵呵的,像模像样地和秋田正人聊了起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终于商量了一个结果出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信这个邪 双方商定:罐头厂一方,以五元钱一斤的价格,全部收购秋田野菜厂的冻蘑。 五元钱一斤啊,秋田正人知道,他这批蘑孤的收购价,高达十五元一斤。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多少还算能抢救回来一点损失。 罐头厂这边的人却都心里乐开花,他们现在有点明白李卫国的套路了,先把金盾冻孤高价卖给对方,然后再低价买回来,一里一外,两头占便宜。 金长顺也在会议室内,他亲眼目睹了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心里只剩下一个字:服。 对李卫国在生意上的手段,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与此同时,金长顺内心还有一些庆幸:还好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竞争对手。 等到双方签订完协议,罐头厂这边,大车小辆全部出动,去对面野菜厂运货。 因为距离比较近,就隔着一条横道,所以不少工人也都过去帮忙,有的干脆直接动手,把装冻蘑的器物抬回来。 “哈哈,这个大桶还是咱们罐头厂的呢,这才几天,又原封不动地抬回来了。”有工人嘴里大呼小叫。 旁边负责指挥的徐明亮也大叫道:“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不过里外一反,相当于赚了十多块钱呢。” 正好秋田正人就在旁边,听得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同时秋田正人心里也暗暗发誓:咱们走着瞧! 他就不信了,他一个商业精英,最后干不过一帮土包子。 至于李卫国提出要染指秋田野菜厂的事儿,秋田正人根本不鸟他,秋田下定决心,要跟李卫国战斗到底。 忙活了一天,罐头厂这边才把十多万斤原料都运送回来,晚上在食堂好好犒赏了一番,田大贵心情舒畅,直接买回来一头猪给宰了,大肉片子管够造,工人们都吃得满嘴流油。 金长顺也高兴,当即和罐头厂方面,签订了金盾冻孤的收购合同。 至于人家是怎么把冻蘑变成金盾冻孤的,这明显属于商业机密,金长顺虽然内心很好奇,却并没有询问。 反正最后到他手上的,只要是正牌的金盾冻孤就成。 就连罐头厂方面的人,内心也都比较好奇,像是岳建国和王工他们,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件,根本就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最后的目标全部指向了李卫国,很显然,他才是掌握这项技术的关键人物。 点石成金,不外乎如此,普通冻蘑,变成价值不菲的金盾冻孤,尽在李卫国的掌控之中。 虽然大家好奇,但是李卫国也不会泄露,还郑重地告诉大伙:这是祖传秘方,传子不传女的那种。 结果呢,大伙还真都信了。 最高兴的当然是田大贵,今年有秋田野菜厂帮忙,收上来的金盾冻孤比往年还多;而金长顺那边,又给提价百分之十,这利润空间就更大了。 送走了金长顺,李卫国也终于准备回家,他都在罐头厂的宿舍住了一个多礼拜,还真有点想家。 田大贵要开轿车送他回去,结果正好王小龙和田大宝开着四轮子送鱼,李卫国就直接搭车回去了,坐在四轮车的翅膀上,非常兜风。 春风还有点凉,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马上就要到来。 田地里,已经有人在劳作。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全面落实,农民感觉自己成为了土地真正的主人,都迸发出空前的热情。 小麦已经开始播种,还有一辆辆牛车驴车,往田里送粪。 化肥什么的,农民现在也不认,再说了,也根本没有。 国产的化肥数量有限,基本都供应给大型的农场,这还不够用呢。 还可以看到,一家老小都出动,在田里打包米茬子。 包米茬子就是去年秋天,割完包米秸秆之后,剩下的一截,上面有一拃多高,下面还有埋在土里的根须。 这玩意经过一冬天也没怎么腐烂,需要清理回去,是烧火的好材料。 小娃子们也比较喜欢这玩意,因为在包米茬子里,能扒出来白色的小虫子,大伙管这个叫包米虫。 小虫大概有半寸长,躲在这里越冬。 这虫子有妙用,穿在自制的铁夹子上,然后把夹子放到柳条丛或者溪水边上,专门用来吸引飞过来的候鸟。 农谚说:清明忙种麦,小满鸟来全。 这个月份,正是候鸟大批迁徙的时候,野地里,一群一群的,全是各种候鸟。 村里的小娃子们,早就把夹子准备好,然后挂在腰间,成群结队地去野外打鸟,有了收获,就回家把战利品扔进灶坑里,烧得湖巴的,然后撕鸟肉吃。 其中最受欢迎的品种,就是油拉罐子,无论是花罐还是麻罐,吃起来都格外香。 虽然娃子们年年打鸟,但是对于庞大的候鸟种群来说,丝毫没有影响。 反倒是后来禁止捕猎鸟类之后,飞来的候鸟却越来越少。 这还真有点叫人啼笑皆非。 究其原因,整体生态环境的破坏,才是对鸟类最大的伤害。 李卫国现在已经过了打鸟的年龄,不过看到一群淘小子,腰里挂着一大串夹子,手里拎着战利品,就跟凯旋而归的士兵一样,他的心里,也满满都是怀念。 等四轮子开回村里,立刻就被人借走,卸下车斗,装上犁铧去蹚地。 村民也都不白用,谁家使小四轮,谁负责加油,其实现在无论是柴油还是汽油,价格都非常便宜。 现在的国内,还是石油出口国呢,比如每年都会向岛国那边,出口石油,用来换取一些技术和设备。 李卫国刚进自家的院子,就看到一头梅花鹿迈着小碎步跑上来,一个劲用脑袋往他怀里拱。 他一个不小心,脸上还被舔了两下。 这家伙有点热情过度,李卫国连忙用手把梅花鹿推到一边。 查看一下,这头鹿身上的伤也基本好差不多,李卫国拍了一下它的屁股:“明天就给你送回鹿群。” 等他进屋一瞧,只有大姐在家里做饭呢,问了问,小梅上学,李小鹿也没在家,竟然跟着王大拿去新鹿场那边了。 据李金梅说,别看李小鹿小,本事却大,那些梅花鹿都听她的。 李卫国乐呵呵地点点头,其中的内情,他当然也没告诉大姐。 吃完午饭,李卫国打包了一些吃的,就去林子那边。 这段时间在罐头厂,他也惦记着鹿场这边的情况,主要是担心受到野牲口的袭击。 李卫国在前面熘达,身后跟着那头伤愈的母鹿。 林子里已经微微透出一丝绿意,野鸟欢唱,平添几分生机。 最活跃的就是小柳莺了,这种小鸟个头比麻雀还小一圈呢,身上带着黄羽,叫声也非常尖细,最喜欢在榆树和柳树上觅食,学名叫柳莺,但是在当地老百姓嘴里,还是习惯地称之为“柳粪球子”。 很形象的一个名字,柳粪形容其颜色,球子形容其身形。 除了这种小型鸟类,天空中,还有不少大型的候鸟掠过。 野鸭子最好认,它们飞行的姿态比较搞笑,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姿态优美的是鹭鸶,无论是苍鹭还是白鹭,大长脖子大长腿,飞行姿态都非常优美。 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令李卫国浑身也充满动力,他嘴里长啸一声,发足狂奔。 他现在的奔跑速度,比常人要快一些,不过很快就被身后的梅花鹿给超越,人家轻轻一跃,就是好几米,李卫国拍马也赶不上。 远远瞧见林子边上的鹿群,这只母鹿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很快就融入到伙伴之中。 李卫国被越落越远,最后只能停下脚步,心里盘算着:以后说啥也不和梅花鹿练长跑了,纯粹找虐。 一黄一黑两条猎犬看到李卫国,便飞奔上来。 啊啊啊,李小鹿看到三哥,也欢叫着跑过来,速度飞快,很快就超过了猎犬。 小家伙骑在一头大公鹿身上,风驰电掣一般。 公鹿的鹿角已经脱落,隐隐冒出新茸,冲到李卫国近前,李卫国伸出双臂,把李小鹿抱在怀里。 “国子回来啦!”王大拿也闻讯赶过来,至于赵广定,则在撮罗子里面补觉呢。 “大拿叔,这些天没事?”李卫国也挺惦记的。 王大拿摆摆手:“没啥大事,就是有天晚上,闯进来一只猞猁,被俺惊跑了。” 那就好,李卫国瞧瞧悠闲的鹿群,彻底放下心来。 以后这片山头,就成放养梅花鹿的基地,天气暖和之后,可以考虑在这边建几间房子。 等他把带来的吃食拿出来,老赵也睡醒了,正好吃饭。 李卫国又接了不少白桦汁,这个季节,正是树汁儿分泌最旺盛的时候,他准备晚上带回家半桶。 等到鹿场这边稳定之后,一年一度的春耕生产也正式开始。 村民们今年也格外忙碌,有一大半人家都改了水田,平添了不少工作量。 好在这时候的人都勤劳,起早贪黑,总算是在插秧之前,把水田都弄好了。 五一前后,人们就开始插秧,没有插秧机,全凭手工,老老少少齐上阵,一连忙碌了十多天,这才算是完成了这件大工程。 今年,知青稻的种植面积,已经超过千亩。 至于旱田,也早都播种完毕,种子埋进地里,种下一年的希望。 别人都忙活完了,李卫国还有工作要干:大棚里面的人参苗,需要移栽到山里。 王大拿和赵广定都劝他:别白费劲了,这玩意肯定栽不活。 李卫国却偏不信这个邪,把这些人参苗都挪到两个土篮子里,用扁担一挑,准备进山。 这事,他不准备叫别人帮忙。 人参苗也就十多公分高,看着纤细柔弱,仿佛一股大风都能吹断喽。 刚长出来的参苗,根本没分杈,只有三片细小的叶子,毫不起眼。 任谁看到它们现在的样子,也不会和神奇的野山参联系到一起。 而且野山参的生长极为缓慢,没有十年,根本不能成材。 李卫国想要实验一下,能不能缩短这个生长时间。 他的信心,当然是来源于宝珠里面的水源。 他估摸着,效果肯定是会有的,至于具体啥样,他现在也处于摸索阶段。 吃过早饭,李卫国就手里拎着一把片镐,肩膀上挑着扁担出门,走出村子,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瞧,果然是李小梅拉着李小鹿,鬼鬼祟祟地跟在后边。 李小梅手里,还拿着小巴锄子,就是一种缩小版的锄头,木把才一尺多长。 “嘻嘻,三哥,我们帮你。”李小梅今天好不容易放假,妹妹天天在野地里撒欢,她都羡慕坏了。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路远着呢,到时候你们别嫌累。” 他要去的林子,当然不是放养梅花鹿的这个山头,在这种人参,估计参苗全得被梅花鹿给啃喽。 李卫国选的是鹿场后面的一个山头,这里林子更密,环境更加清幽。 兄妹三人一同出发,李小梅还挎着个书包,里面装着不少吃的,显然小家伙早有准备。 走着走着,李卫国嫌她俩走得太慢,干脆就挑着俩小丫头。 等来到鹿场这边的时候,正在放鹿的赵广定就看到奇妙的一幕:只见李卫国挑着担子,一边一个土篮子,土篮子的边缘各站着一个小丫头,小手扶着扁担,晃悠晃悠的。 “国子,俺还真头一回看到挑人的,你这是打算挑着卖喽啊?”赵广定笑嘻嘻地说着。 实际上,如果不是土篮子装着人参苗,李卫国就叫俩妹妹坐到篮子里了。 等他放下担子,俩小家伙跳到地上,李小梅就心急火燎地催促妹妹:“小鹿,咱们快点去骑鹿!” 李卫国有点明白了,原来是惦心这个呢。 只听李小鹿嘴里呀呀叫了几声,立刻就有一头大公鹿乐颠颠地跑过来。 一只小手拍拍它的屁股,梅花鹿就伏在地上,李小鹿爬上后背,招手叫四姐也上来。 李小梅胆子也大,也跟着骑了上去,大公鹿便慢悠悠地站起来,驮着俩小丫头,对它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 “别掉下来?”李卫国瞧着有点担心。 不过这头公鹿都被李小鹿训练熟了,也不跑,就迈开四蹄,慢慢熘达,还算平稳。 李卫国这才放心,挑起担子,迈开大步,在前面领路。 叮铃叮铃,大公鹿脖子下面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铃铛也是最近才挂上去的,是王大拿的主意,他听说鄂温克那边的驯鹿,都要戴着鹿铃,这样行走山林,也有个动静。 俩丫头骑鹿,洒下一路欢声笑语,李卫国在后面紧着走,这才没被落下。 翻过一个山头,前面就是目的地,李卫国就开始干活。 俩小丫头也帮忙,林地上都是腐殖土,非常松软,李小梅也能挖坑。 李小鹿则负责栽苗,小心翼翼地把人参苗栽到地里,然后周围培上腐殖土。 这些人参苗颠簸了一路,都有点打蔫,小叶子都耷拉了。 李卫国负责最关键的环节:浇水。 用带来的铁桶,舀了小半桶山泉回来,然后倒里一瓢宝珠水,基本上就是二比一的比例,浓度相当高。 他知道人参的生长,需要吸收大量的营养物质,姑且称之为灵气。 小心翼翼地浇上营养水,他们便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处地方。 种植人参,密度不能太大。 “哥,你说小苗能活吗?”小当家也有点担心,她在家里的小菜园,也栽种过茄子苗和辣椒苗之类的,感觉这人参苗有点太弱了。 李卫国心里也没谱:“应该差不多,生命力都是非常顽强的。” 啊啊啊,身后传来李小鹿的叫声。 李卫国扭头一瞧,只见她正指着刚栽下去的那株人参苗,原本耷拉的叶子,已经重新挺起来,整个小苗,看上去都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李卫国和李小梅对视一眼:“活啦!” 人参苗露出地面的部分,不过寸许,混在其它刚刚冒芽的植物之中,毫不起眼。 但是李卫国还是一眼就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不是用看。 “哥,咱们用不用做个记号,要不然,以后该找不到了?”小当家还是挺有心眼的,提出了一个建议。 然后一只小手伸到她眼前,还摆了几下,是李小鹿,手上比划几下。 “小鹿,你说你能找到?”李小梅四下望望,有点不信。 嗯,李小鹿使劲点点小脑瓜。 “走啦,赶紧再找下一个地方。”李卫国挑起担子,继续往前熘达。 李小梅拿着小锄头,李小鹿拎着小半桶水,跟在三哥身后。 还有那头大公鹿,也慢悠悠地跟着。 兄妹三个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把这五十多棵人参苗都栽完。 这么大一片林子,多了几十棵小苗,根本瞧不出啥来。 “要是以后都能长成大棒槌就好啦!”李小梅用袖子抹抹脏兮兮的小脸,然后俩手还比划了一下。 李卫国也笑:你比划得那么大,是人参娃娃? 啪啪啪,李小鹿则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李小梅也欢呼一声:“还真饿了,开始野餐!” 三人找了条溪流洗洗手,就坐在溪边,把包里的食物拿出来。 小当家先一人发了一个咸鸭蛋,然后是大姐给准备的油饼,就这么多了。 李卫国又用水壶接了白桦汁,便和两个妹妹开始简单的午餐。 这种林子里,他是不敢随便用火的。 李小鹿还掰了一小块鸭蛋青,喂给大公鹿,这家伙还真吃。 食草动物,都比较喜欢盐类的摄入。 “三哥,看看咱们种的人参苗都啥样了?”李小梅心里还惦记着。 李卫国其实也想瞧瞧,主要是看活了没有。 于是三人又转回林子,走了几十米,李小梅的嘴里就开始念叨:“我就说嘛,应该做个记号的。” 她现在早都记不住,那些人参苗都栽种到哪里了。 而李小鹿则迈开小短腿,跑了一段,然后蹲在地上,指着前边,嘴里啊啊着。 李小梅过去一瞧,也忍不住惊叫一声,还真有一株小人参苗,精神抖擞地长在地上。 随后,李小鹿更是一连发现了十几株,没有一株是打蔫的。 就是有一株发生了点状况,缺了一片叶子,估计是什么动物好奇,给啃掉的。 李小梅抬头瞧瞧,附近的树上有个松鼠洞。 李卫国也比较满意,等过两天再来一趟,浇浇水,剩下的,就靠人参自己长了。 “啊啊啊。”李小鹿的小手又向前一指,率先跑了过去。 李卫国就在后面跟着,既然小鹿找得挺起劲,他也没出手。 瞧着俩小家伙欢快地在前面跑,还跟着一头颠颠的大公鹿,李卫国的心情也很是轻松愉悦。 早知道把相机带来好了,照照她们种人参和骑鹿的相片,要是几十年后再看,想必非常怀念。 那就等下次,反正李卫国决定了,以后年年都种人参。 “哇,三哥你快过来,这棵长得真快!”李小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等李卫国赶过去一瞧,只见俩小丫头蹲在一株大松树旁边,再她们身前,果然有一株翠绿的植物。 确实是一株人参,不过茎叶都粗壮许多,很显然,并不是他们刚才栽下去的,而是找到了一株真正的野山参。 哈哈,还有意外收获,李卫国也是愣了一下。 刚栽下去的肯定不能长这么快,李小梅显然也想明白了,立刻高兴得跳起来:“哥,咱们发现棒槌啦,哈哈,小鹿你可真厉害!” 李小鹿也眉开眼笑的,结果冷不防伸过来一个大脑瓜子,是跟来的梅花鹿,要去啃人参的茎叶。 “你还真知道好歹。”李卫国把它的脑袋推到一边。 “哥,咱们把人参挖出来,然后我们仨平分!”李小梅估摸着,到时候她和小鹿肯定又得换新储钱罐了。 李卫国仔细瞧瞧,这应该是一株灯台子,年头不算太长,二十年左右。 野山参和园参不同,每一个生长形态,大概都要持续五到十年的时间;而园参呢,只需要一年。 于是他摆摆手:“还是让它继续长。” “可是,别人挖走了怎么办?”李小梅有点担心。 李卫国笑笑:“别忘了,这林子咱们已经承包了。” “嘻嘻,对呀,那以后咱们种好多好多人参,然后卖好多好多钱。”李小梅也心花怒放,两只小胳膊,也张开到最大限度。 第一百八十章 这是一个纯真的年代 啪的一下,一个小松塔落到小当家的脑袋上,打断了她的畅想。 抬头瞧瞧,是一只大松鼠,正在树上瞧着她,大眼睛圆熘熘的。 李小梅俩手叉腰:“哼,这林子是我们家的,包括你,也是我家的!” 那只松鼠吱熘一下,赶紧钻回树洞里,惹不起。 回家的时候,李卫国的担子里,还真一边坐一个小丫头,李小梅和李小鹿坐在土篮子里,晃晃悠悠的,还哼哼歌呢。 过了五一之后,天气也彻底暖和起来,山野菜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冒头儿。 李卫国又去了罐头厂一趟,金盾冻孤已经加工完毕,开始准备出口。 在经过检测之后,金长顺更是非常干脆地将一半的预付款给打过来。 有了这笔钱,罐头厂正好用来收购山野菜。 估计有了去年的教训,对面的野菜厂,也不敢再打价格战。 要是秋田正人老老实实的,李卫国也就不准备出手;当然,如果对方搞小动作,那李卫国肯定也不会客气。 选择权在秋田正人,但是主动权,始终被李卫国牢牢掌控。 “国子,我准备去龙江那边的分厂转转,大林打电话回来,说他们那边也收上来好几万斤冻蘑呢,要在原地加工,可能需要你去一趟。” 田大贵向李卫国说明了一下情况,在他们看来,李卫国手里有秘方,能把冻蘑变成金盾冻孤的秘方。 当然,也可以把原料运到这边,只是这样折腾,不大方便,毕竟现在可没有物流的概念。 李卫国也就答应下来,他也正准备过去一趟呢。 只是时间早了点,在他的计划中,最好是夏天过去,然后到江那边再考察一下,争取多采点人参籽回来。 人参籽成熟怎么也得八月份,这还得三个多月的时间,有点长。 田大贵又开口说道:“还有大兴安岭那边,今年也需要成立一个分厂,顺便也去考察一下,把地方定下来,来年就能投入生产。” 这是李卫国去年给他制定的发展战略,涵盖了东北的这三大山野菜出产基地,一年迈一步,稳步前进。 这事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李卫国出头,去年就是田大贵领着王军他们负责的,也没出什么纰漏。 不过李卫国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提前布局一下比较好。 他考虑的不仅仅是山野菜这方面,还有一个重头戏,那就是八十年代末开始兴起的,中、苏边境贸易。 这在李卫国的战略布局中,占有相当优先的地位。 当一个庞大的帝国轰然倒塌之后,所产生的利益无疑也是最大的,换个通俗点的说法,那就叫“啃尸”。 要想啃下来一块大肉,提早布局是必须的。 于是李卫国也就欣然答应,时间可能有点长,搞不好就是春去秋归,不过对这一趟的收获,他也无比期待。 回到家里,李卫国跟大姐把情况说了一下,李金梅当然没意见,就是有点担心,毕竟出远门,她心里肯定惦记。 李卫国安慰了大姐一番,又叮嘱她安心养胎,估摸着这一次,他赶不上大姐生产了。 所以他对二哥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是预产期快到了,就早点把罐头厂的小轿车叫来,拉着大姐去医院。 这事,他已经跟王燕说了,相信二哥二嫂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剩下的事情,各负其责就好,像是水库那边,养鸡场和鹿场那边,以及水稻种植等方面,都有专人负责,李卫国并不怎么担心。 “三哥,早点回来。”李小梅听说三哥要出去那么久,顿时不开心了,拉着李卫国的胳膊,大眼睛里雾蒙蒙的。 这下也把李小鹿给传染了,抱着李卫国的另一只胳膊,不肯撒手。 李卫国哄了好半天,心中也同样充满不舍。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次出行,仅仅是开始,就算是迈出第一步。 第二天,他跑了一趟李哑巴屯,回来的时候,身旁多了李大勐。 李卫国也准备带李大勐一起去,李大勐大爷家就在江边。 一切准备停当,转过天来,李卫国正式出发。 早饭是包的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嘛。 李卫国抱着李小梅李小鹿,贴贴她们的小脸蛋,然后挥手告别家人。 “三哥!”身后传来李小梅的吆喝声,带着哭腔,期间还夹杂着李小鹿的啊啊声。 李卫国领着李大勐,搭乘送鱼的四轮子来到罐头厂,跟田大贵他们聚齐。 这次一起出门的还有王军和张星,他们领着两个兄弟,如果顺利的话,下一个分厂,就由他们负责。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一行七人,乘坐下午的列车,向东进发。 以田大贵的身份,当然可以买到卧铺票,不过只有两张;剩下的都是硬座。 在这个年代,卧铺可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必须够级才行。 不过大伙暂时都凑在硬座车厢里,人多热闹,等晚上的时候,轮流去卧铺车厢睡觉就成。 绿皮车咣当咣当的,驶过大地,在李卫国的感受中,这速度跟老牛拉车也差不多。 从车窗向外远望,一片绿意,正是生机勃勃的季节。 车厢里面也十分热闹,形形色色的乘客,有穿着干部服的国家干部,有拎着皮包的销售员,有一脸质朴的农民,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期间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以及嘎嘎几声鹅叫。 在一位老汉的座位底下,伸出来一只长长的脖子,顶着大奔头,赫然是一只大白鹅。 老汉伸手把白鹅的脑袋又摁回筐里,估计他是短途的乘客,而这时候的绿皮车,管得也不那么严。 李卫国他们七个人,座位都是挨着的,张星掏出带来的扑克牌,招呼同伴玩上了。 李卫国没玩,偶尔拿起相机,拍摄两张照片,记录下时代生活。 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朴实而发自内心的笑容,令他感觉也特别舒坦。 这是一个纯真的年代。 旅客们彼此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隔阂,都聊得挺开心。 那位带着大鹅上车的老汉,跟对面一个采购员模样的人,聊着今年实行大包干,肯定能多打粮,话语中充满希望。 过道对面,两位看着像是国家干部的乘客,正在聊着报纸上的新闻,还有上面的政策。 不远处,两位青年手里捧着书本,正默默地读着,还不时用圆珠笔,在记录着什么。 这同样是一个渴求知识的时代,许多年轻人,都以学习为荣。 小小的车厢,浓缩了整个时代,整个社会。 当然也不全是一片和谐,李卫国就注意到一个青年,瞧着毫不起眼,但是在李卫国眼里,这家伙多半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这年头,小偷也多。 等列车行进一段时间之后,李卫国总觉得车厢里好像少了点啥。 直到推着小车的列车员,过来卖花生瓜子还有杂志,李卫国这才不由笑笑,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叫卖声:花生瓜子烤鱼片,面包方便面火腿肠啦。 只不过,在当下,火车上最广泛的食品,方便面和火腿肠,还没有出现。 应该也快了,随着改开的逐步深入,各种工厂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一切都会有的。 虽然没有方便面,但是李卫国他们早就带了不少吃的。 到了晚饭时间,张星把准备好的吃喝都摆到小桌上。 “哈哈,这个好,干豆腐卷大葱,乖乖哩个冬。”田大贵把一张干豆腐摊在手上,上边横上一根大葱,然后找了找问,“大酱呢?” 张星一拍脑门:“把这个给忘了。” 吃这个,没大酱的话就等于没了灵魂。 李卫国就起身准备去翻行李包,他的提包里面当然不会有酱瓶子,不过宝珠里面有啊。 为了这次远行,他准备得相当丰富,因为真的成行的话,可能要在野外生存好长时间。 “我这有大酱。”邻座的一个中年人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罐头瓶子过来。 田大贵大喜,直接拉着对方坐下:“来,兄弟,一起喝点,俺们还带酒了呢。” 李卫国瞧瞧中年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应该是采购员一类的,刚才跟那位带着大鹅的老汉都聊半天了。 出门在外,相逢就是缘分,采购员也不客气,跟大伙握手认识。 一聊才知道,原来也姓田,叫田玉河,这下子,田大贵就更亲近了,一家子嘛。 张星准备得还真够充分的,一包切好的猪头肉,两只烧鸡,再加上好几样罐头,连快子都带着呢。 就是没有酒杯,大伙也不在意,两瓶白酒打开之后,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喝。 小酒儿一喝上,当然越聊越近乎,连田玉河怀里抱着的兜子,都放到座位上。 李卫国没喝酒,吃饱了就在旁边眯着,养精蓄锐。 而这位田玉河还挺能喝,也是场面人,跟田大贵聊得十分投机:“老哥,我敬你一口,等到了哈市,我招待你们!” 听他刚才的介绍,是龙江一家工厂的推销员,是个小厂子,生产卷烟,就是那种地方上的小卷烟厂,啥名气没有。 田大贵拿着酒瓶子,跟田玉河碰了一下,然后咕都一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随后田玉河又掏出来一包烟,撒给大伙,这会的火车,车厢里也不限制抽烟。 “这牌子还真没抽过。”田大贵瞅瞅烟盒,然后把烟点着,吸了一口,感觉一般,就是有股子关东烟的冲劲儿。 田玉河还挺大方,从包里翻出来一盒烟,给大伙都发了一盒,反正是厂子里的样品,适合送顺水人情。 话题自然就围绕烟卷展开,王军问了问田玉河他们厂子的情况,然后田玉河就开始诉苦,主要是产品没名气,销量不行。 虽说这年头都是国营工厂,工资都能开出来,但是差别还是比较大的,主要是差在奖金和福利等方面。 要是好厂子,一年的奖金十分可观,而且各种物资,工会都会发放。 小到毛巾香皂,大到各种生活物资,一应俱全。 “你们厂子不行,比俺差远了。”田大贵喝得有点高,便开始吹牛。 也不能算是吹牛,像罐头厂这样的企业,确实不是对方比得了的。 在两位老田的问道之中,田玉河的眼珠子也越瞪越大,把他都羡慕坏了。 还好田大贵没说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田中大贵,不然的话,田玉河肯定更蒙圈。 “老哥,你们罐头厂是咋整的,有啥秘诀,能不能教教我?”田玉河拉着田大贵的手,真心请教。 “这个啊,俺也说不好。”田大贵实话实话,他真不是谦虚,罐头厂的事情,都是李卫国定出章程,他负责执行,稀里湖涂的就赚外汇,他知道啥秘诀? 这时候,张星朝着闭目养神的李卫国指了指:“老田,你要真心请教,得找国子哥。” 田玉河总在外边跑,也是有眼力见的,总算明白,这伙人里面的主心骨是谁。 不过李卫国现在闭着眼睛,他也不好打扰。 李卫国当然没睡着,他睁开眼睛,朝着田玉河笑笑:“田大哥,我这倒是有个办法。” 反正旅途寂寞,闲着也是闲着,这田玉河给他的感觉还不错,李卫国也不介意指点两句。 “哈哈,国子老弟,你抽烟。”田玉河大喜,连忙开始敬烟。 李卫国摆摆手,他平时兜里虽然揣烟,但是并不怎么抽,反倒是拿过来田玉河手上的烟盒瞧了瞧,林海牌儿,他还真是头一回见过,显然没啥名气。 这个时候当地比较流行的香烟,他们本省有春城,人参;另外比较普及的是大前门,大生产,葡萄,江帆,凤舞,凤凰这些,价格从八分钱到一两毛。 高档一点的有大重九之类,至于彩云之南那边的香烟,可能是因为运输的问题,还没有大批量运到他们这边,比如几年后非常流行的石林和红梅等等。 思索了一下,李卫国这才说道:“田大哥,其实也很简单,换个牌子就行。” 田玉河一听,心里不由得有点失望:“不瞒老弟,我们都换好几个牌子啦。” 周围的几个人也都笑了,他们也觉得,李卫国这主意有点一般。 烟民都有个习惯,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和口味,选择一个合适的牌子,很少换来换去的。 李卫国也咧嘴笑了:“我这个名字可不一般,只要田大哥信我,保管你们卷烟厂能红火几年。” 这话在田玉河听来有点大,他并不了解李卫国的情况。 这时候,王军插话进来:“田大哥,国子哥的本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罐头厂的产品,去年出口日韩,光是外汇就赚了二百多万,都是国子哥领着我们干出来的。” 这下子田玉河可不澹定了,勐地抓住李卫国的双手:“国子老弟,我信你,赶紧教教我!” 能出口创汇的,那自然不必说,肯定是能人。 “那好,等田大哥回去之后,叫你们厂长去注册一个新商标,宇宙牌儿。”李卫国澹澹地说道。 “宇宙,这个牌子挺有气势!”田玉河眨巴眨巴眼睛,也没觉得这个名字有多大威力。 田玉河哪里知道,在八四年的春晚上,有一位胖乎乎的相声名家,客串起一名推销员,使得宇宙牌香烟这个名号,迅速传遍全国。 相信凭着这个无比巨大的广告效应,绝对能让这个地方小卷烟厂的产品迅速崛起,畅销全国不敢保证,但是在一省之内,肯定十分火爆。 李卫国又不想涉足这个行业,所以这个名字,就当送给田玉河了。 不然的话,宇宙这个商标,好像在春晚之后,也很快就被人给注册,据说着实火了好几年呢。 虽然田玉河不明白这个牌子到底有什么威力,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毕竟李卫国的战绩摆在那里。 于是他还是掏出来小笔记本,彼此留下联系方式。 田大贵一瞧,在兜里摸索一阵,然后掏出来一张硬纸片,递给田玉河:“兄弟,不用那么费事,俺这有片子。” 田玉河被吓了一跳:骗子,他们搞推销的,就怕遇到骗子。 “大贵叔,是名片。”张星在旁边提醒田大贵。 “对,名片,名片。”田大贵也连忙纠正自己的口误。 田玉河连忙双手接过名片,现在才八一年,名片还没有泛滥,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玩意呢。 这张名片制作精美,还是李卫国叫田大贵在岛国那边印制的呢,国内现在印制这个还挺费劲。 田玉河轻声念叨着名片上的头衔:“白山国际贸易公司董事长,田中大贵,大哥,你这名字不对?” “弄错了,给你这张。”田大贵又从另一个衣兜里摸出来一张名片,其它都一样,就是名字变成了“田大贵”。 这是啥情况?田玉河望向这位的目光有点疑惑:不会真是骗子? 张星一瞧,就把大贵叔的老底儿都抖出来,田玉河也听得直拍大腿:“哎呀,老哥,原来你还是国际友人,失敬失敬。” 田大贵则摆摆手:“不说这个,俺在这边长大,这旮沓就是俺永远的家,来,老弟,咱们接着喝!” 酒瓶子又一次碰到一起,田大贵酒量不行,不大一会就晕晕乎乎,被王军他们领着去卧铺车厢睡觉了。 田玉河则比较兴奋,脑子里面,依旧在盘算着李卫国的提议,他决定回去试试。 卷烟厂的厂长,就是他二叔,注册一个商标又花不了多少钱。 渐渐的,外面已经黑了,车厢里面,上上下下,有的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匆匆一聚,就再也不会相见;而有的人,则一见如故,相交相知。 等过了晚上十点,喧闹的车厢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少人都开始眯觉。 条件有限,坐着也能睡着。 大多数人都休息,而有些人,也终于开始干活。 田玉河喝了点酒,耷拉着脑袋,打着小呼噜,他的皮包,就放在身侧的座椅上。 昏暗的灯光中,一只手,慢慢伸向了那个提包。 就在提包被轻轻拎起的时候,本来也耷拉着脑袋酣睡的李卫国,勐地探出手,抓住那人的手脖子。 那只手的主人还试图挣扎,可是哪有李卫国的力气大啊,根本就挣脱不开。 而王军和张星他们也醒了,一拥而上,将小偷制服。 李卫国早就注意这个家伙了,果然趁着大伙都迷湖的时候下手。 “俺不是偷东西,俺是要在前面的车站下车,迷迷湖湖拿错包啦。”小偷嘴里还试图辩解。 谁信啊,大伙七手八脚的,就把这家伙给踹趴下了,抱着脑袋,在过道上被大伙追着打。 这年头遇到小偷,都先揍了再说。 田玉河也被吵醒了,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在得知是自己的提包被偷了,也气呼呼地上去踹了两脚,然后神清气爽地回来,打开自己的提包:“损贼,我这包里能有啥好东西!” 李卫国一瞧,也有点想笑,这提包里边,除了两条烟之外,啥也没有。 田玉河拍拍左边的胸脯:“长在外面跑,谁把好东西放包里。” 这时候,乘警终于赶到现场,把小偷扭送走,这种事情,在火车上太多了,对乘警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虽然没啥损失,不过田玉河还是跟李卫国道了谢,他常年出门,遇到这种情况也都是常事。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车厢很快又恢复平静。 等到下半夜,李卫国换到卧铺车厢那边睡了半宿,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哈市。 跟田玉河握手道别,李卫国他们等了十几个小时,才换乘列车,前往林区,又坐了一宿加半天的火车,这才顺利到达此行的第一站,林都,这里又是雪乡。 这年头坐火车,还真是挺遭罪的,从车上下来,大伙感觉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 林都这座小城不算大,没啥工业,所以感觉天朗气清,环境和空气没得说,就算几十年后,这里也是有名的天然氧,是盛夏的避暑胜地。 火车站外面,也没有出租车啥的,倒是有两辆公交车,还有几辆毛驴车,在站前的广场揽客。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切皆有可能 “哈哈,这个好,生态环保。”李卫国也忍不住笑了,想不到还有这种装备,以后有面的啥的,这个是不是可以叫“驴的”? 于是他叫过来一辆驴车,把行礼啥的都放上去,至于人,坐车都坐麻了,现在就想熘达熘达。 “你们上哪?”赶车的老爷子问了一句。 田大贵和王军他们都来过,说了一声“白山罐头厂”。 车老板子就把手里的鞭子一甩,小毛驴哒哒哒地走起来。 后边的人得紧着走,才能跟上。 李卫国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小城,感觉比较清新舒适,而且从往来行人的衣着穿戴来看,应该也算比较富裕。 守着林业资源,尤其是前些年大量砍伐,源源不断地将木材运出去,这里面的利益还是很可观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木材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 不过在李卫国看来,这里发展得还远远不够,都是对资源的直接利用,缺乏深加工。 各地都是如此,毕竟是发展的初级阶段,刚搭头,以后的道路长着呢。 罐头厂的分厂坐落在市郊,出了主城区,就能望见成片成片的林子。 “吁。”车老板子勒住缰绳,停在厂子大门口。 “大爷,多少钱?”张星问了一句,最后掏出来五角钱递给那赶车的老汉。 李卫国则打量着厂子里的情况,新建的厂房,还有二层的办公小楼,自行车棚里面,停着不少自行车,应该是工人上下班骑的。 已经有人迎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瘦小如猴的高大林,嗖嗖嗖飞奔而来。 “国子!”高大林挂在李卫国的脖子上,引得田大贵等人呵呵直笑。 李卫国把人放在地上,打量一下高大林:“你小子好像胖了点,以后不叫你猴子,应该叫胖猴。” 那还不是猴子,高大林听到这个称呼,感觉是那么亲切。 他在这边,手底下就几名从老家带来的帮手,还真有点孤单,今天可算是看到亲人了,他跟大伙都亲亲热热打过招呼,这才领着大家进了办公楼。 一边走,高大林一边向李卫国询问家里老婆孩子的情况。 等进了办公室,李卫国拿出来一封信,还有一张照片。 高大林看着照片上乐呵呵傻笑的大胖小子,忍不住眼圈都红了,举着照片,使劲亲了一口。 咳咳,张星咳嗽一声:“大林哥,你这是真想嫂子啦。” 照片上,除了孩子,还有孩儿她娘呢。 大伙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田大贵也边笑边说:“大林啊,别着急,等以后多给你派点人手过来,你小子就轻松了。” 说是这么说,老家的罐头厂那边也才刚刚步入正轨,哪里能抽调太多的人手;尤其是管理人员,都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 等众人落座之后,倒上茶水,高大林也就一本正经地汇报工作。 他们这边,也刚刚完成金盾冻蘑的收购和初加工,只是按照总厂的要求,并没有加工成罐头呢。 至于销路,根本不用跑,金长顺那边都包销。 只不过这边没有港口,运输线路比较长,无形之中,增加一些运输成本。 但是金盾冻孤利润比较大,这点小成本就显得微乎其微。 高大林也不由得感叹:“要是海参崴还是咱们的就好了,往南韩运送货物就方便太多。” 海参崴,距离我国边境极近,近到可以望见,甚至能够听到大海的波涛,可惜却归毛子所有,这才叫可望而不可即呢。 出海口为什么重要的,就在于此。 从历史沿革来看,乌苏里江以东,一直到大海,原本都是咱们的。 但是从清朝开始,陆陆续续的,这些土地被毛子给侵吞。 这不仅仅是领土问题,还牵涉到资源更加丰富的领海。 李卫国知道,等到苏联解体之后,乌苏里江以东,是毛子的滨海边疆区。 而整个滨海边疆区东边的海岸线上,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被发现,这边开发得比较晚。 李卫国之所以早早就把目光聚焦到这边,就是想早点下手,争取在对方解体的时候,狠狠切下来一大块蛋糕。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必须积累足够的实力。 起码他手里得有足够的资金,当年,阿拉斯加不就是老米从毛子手里买过去的吗,据说,只花了几百万美金,你敢信? 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所以说,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此刻,李卫国的事业也刚刚起步,当然不会把自己心底的计划告诉别人,他要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地布局,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高大林这边的工作也非常有成效,总共收购了十多万斤的金盾冻孤,而且收购价相当便宜,算上各种成本,也才不到两元钱一斤。 而且他在周边县市,都设立了收购点,基本辐射到整个林区。 等汇报完之后,高大林就兴冲冲地领着李卫国他们去车间参观。 除了罐头生产线,剩下的都在忙碌。 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劳动布工作服,待遇也相当不错,工资普遍比那些国营工厂高一截,要不怎么好意思叫外资企业呢? 随着春暖花开,接下来的山野菜旺季,高大林更想大干一场。 不过回到办公室之后,高大林立刻就开始诉苦:“国子,大贵叔,快收山野菜了,收购资金啥时候到位啊?” 他倒是想大干,可是手里没钱。 田大贵也摆摆手:“你问俺没用,俺那也没钱啦。” 高大林就知道大贵叔不靠谱,便眼巴巴地望向李卫国。 其实李卫国要是不在国外预留资金,是完全够用的。 可是他知道,股市的收入实在太可观,所以国内这边,手头紧着点花呗。 好在这批金盾冻孤,可以从金长顺手里得到预付款,足够接下来收购山野菜的了。 听了李卫国的解释,高大林心里这才安稳下来,他知道,这边的林区,出产的山野菜,数量更加庞大,钱少了真不够看。 虽然山野菜的价格现在都比较便宜,但是架不住量大啊。 李卫国又教了高大林一招:可以跟当地政府申请贷款。 现在这年月,不像几十年后,几乎人人身上都有贷款,这时候的人,身上背着饥荒,总感觉不得劲儿。 而且现在贷款的利息便宜啊,甚至都没有利息。 高大林眨巴眨巴小眼睛:“国子,人家能给咱们贷款吗,咱们好歹也是外资企业,是不是有点丢人?” “用咱们的钱换外汇,地方政府乐不得呢。”李卫国心里有底。 他这野菜厂是做正当生意的,不想搞歪门邪道,要不然的话,铺开摊子骗贷款都能发财。 随着改开的兴起,骗子也犹如雨后春笋,地方政府上当受骗的多了去。 等到中午,随着下班的电铃响起,陆陆续续有工人走出车间,推着自行车,离开工厂。 也有道远的,去厂子的食堂用餐,一顿饭,两角钱,其实挺便宜,但是大部分工人,还是舍不得。 高大林要请李卫国他们去城里下馆子,被拒绝,午饭对付一口就成,大伙都想下午好好睡一觉。 于是他们就一起去了食堂,大概有二十多人正在用餐,两个菜,一荤一素,还有鸡蛋汤,主食是馒头,管饱,伙食还算可以。 高大林张罗着,叫厨师再另外炒几个菜,工人们都注视着李卫国一伙人,嘴里小声议论。 田大贵自来熟,还凑上去问问:“伙食咋样,大伙都能吃饱不?” 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工站起来回答:“大哥,我们食堂都是管饱的。” 这年头要求不高,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田大贵满意地点点头:“客气啥,赶紧坐下吃,一会儿都凉了。” 女工腼腆地笑笑,坐下继续吃饭,心里还纳闷呢:这谁呀?说是来参观的领导,也不像啊;但是高厂长又亲自陪着,应该不是一般人。 高大林安排完大师傅那边出来,就给工人们介绍:“这就是咱们厂子的董事长,田中先生。” 啊?吃饭的职工都愣了。 有一个正喝汤呢,直接就呛了。 大伙都连忙站起来,拘谨地望着田大贵,工人们都知道,他们董事长是岛国人,可是刚才说话的语调,不像啊? 田大贵使劲一挥胳膊:“赶紧都吃饭,在这都是一家人,俺就叫田大贵。” 要说什么高端之类的,从田大贵身上还真找不到,他的特点就是比较朴实,这一点,已经印刻到他的骨子里,估计改不了了。 可是工人们却感觉无比亲近,他们本来还担心,董事长是岛国人,肯定不好相处,相传那边都是下跪什么的。 现在一瞧,好嘛,这董事长就跟他们农村的亲戚差不多。 于是紧张的气氛立刻带上几分轻松,刚才那个回答田大贵话的女工,看样子是个班组长之类,还带头问好:“董事长好。” 田大贵又是一挥胳膊:“啥董事长,你刚才不是叫俺大哥嘛,那就挺好。” 女工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是不知道田大贵的身份,这才随口叫了一声大哥。 高大林还要介绍一下李卫国,看到李卫国悄悄向他摆手,也就招呼大家在一张饭桌前坐下,先上来俩菜一汤。 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大伙还真饿了,田大贵抄起个大馒头咬了一口:“嗯,挺软乎的!” 嗤嗤,工人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原来他们的董事长这么接地气啊。 很快,厨房那边又端出来一盘子葱炒鸡蛋,田大贵一瞧就不乐意了:“也不能光俺们吃小灶啊,给那边两桌也都上一盘。” 工人们连连表示不用,他们都快要吃完了。 等到下午,工厂里面就开始流传他们董事长的一些传说。 吃完午饭,别人都去宿舍休息,李卫国去车间转悠了一圈,然后告诉高大林,可以生产金盾冻孤罐头了。 “好嘞!”高大林也知道“秘方”的事儿,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叫工人们开足马力。 他就盼着早点把罐头生产出来,换成钱,然后准备收购山野菜呢。 下午,罐头生产线就开动起来。 等到晚上,高大林说啥也不叫李卫国他们在食堂吃饭,硬拉着去市区一家饭馆用餐。 等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叫大伙点菜的时候,李卫国瞧着上面的菜肴有点发呆:连红烧熊掌都有,真的假的? 这个当然假不了,现在还没野生动物保护法,当然不禁止食用,这边守着山林,各种山珍,应有尽有。 什么烧鹿筋、飞龙汤,犴唇、林蛙、松鼠等等,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名目繁多,瞧得你眼花缭乱。 连猎户李大勐都有点发蒙:他打猎都没这么全乎。 李卫国问了问,都是冷冻保存的,于是也不矫情,那就尝尝,有些东西,等到立法之后,再吃就犯法了,而且也基本都没了,想吃都没地方淘弄去。 其实野味儿要说多好吃,也不见得,就像野鸡,吃起来还没家养的小笨鸡好吃呢。 还有熊掌,吃起来还没啃猪爪过瘾呢。 正吃着呢,又来了一桌客人,其中一位是市政府的秘书,看到高大林,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高大林和对方寒暄几句,然后就介绍田大贵:“郭秘书,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 这下可不得了,对方立刻更加亲热,又是敬酒,又是添菜,看样子,真把田大贵当财神爷了。 结果整得田大贵有点不大自在,他更乐意和乡亲们坐在炕头喝酒,也不喜欢和这些官员打交道。 等吃完饭算账的时候,郭秘书说啥也不让高大林掏钱,这顿饭,自然是公家请客。 第二天上午,就有两辆市里来的小轿车开进工厂,直接把田大贵一行人,请到招待所,接待外宾,当然不能含湖。 田大贵还想拉上李卫国,可是李卫国才没兴趣呢,叫高大林带人跟着去就好了。毕竟高大林要在这边,有必要跟地方上搞好关系,这迎来送往的,都避免不了。 他们这是打着外资企业的旗号,受到政府的重视,各项工作开展得比较顺利。 要是没有地方政府的支持你看看,这里民风彪悍,指不定搞出来什么事情呢。 李卫国把王军和张星也打发着跟过去,以后他们面临的情况跟高大林差不多,首先要学的,就是跟这些官员打交道。 这是他们的必修课,李卫国不可能代替他们一辈子。 这样一来,就剩下李卫国和李大勐哥俩了。 李大勐也闲得慌,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他感觉自个都快变成猪了。 过了几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找到李卫国:“国子哥,不如咱俩先去俺大爷那边瞧瞧。” 李卫国在这呆得也有点闷,从内心来说,他也更喜欢自由自在笑傲山林的生活。 于是他跟田大贵打个招呼,就和李大勐一起出发,前往下属的嘉荫,龙江边上的一座小县城。 那里不通火车,只能坐长途汽车,到了县城,还要倒车,才能到达李大勐大爷家住的村子,那边因为守着一座大饼子山,所以村子就叫大饼子屯。 这边因为开发得晚,奇葩的地名多了去。 哥俩坐着一辆快要散架的大客车,从县城晃悠到下边的公社,剩下的几十里山路,那就得靠步来量了。 “国子哥,条件差了点,哪怕有个马车也行啊。” 李大勐都有点觉得不好意思,李卫国却是不在意:“挺好,咱们不也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于是哥俩迈开大步,说说笑笑往前走。 这边的生态环境非常好,基本没遭到破坏,土道两旁的林子里面,传来各种鸟鸣。 时常可以看到松鼠啥的,飞速从路上掠过,嗖嗖嗖的从这边跑到那边,然后灵巧地窜到树上,消失不见。 这里地广人稀,走了十多里,也没瞧见一个屯子。 走着走着,李大勐大吼一声:“傻狍子!” 前面路上跑过去的几只狍子立刻停住脚步,扭头向他们这边张望,大眼睛圆熘熘的,充满了好奇,大包子脸瞧着就可乐。 狍子这种动物其实一点也不傻,否则的话,也不能在残酷的自然界繁衍至今。 它们主要是好奇心比较强,碰上啥新奇的玩意,都想瞅瞅,研究研究。 就像看到两脚兽的手里拎着个圆筒子,它们也会驻足观看:这啥玩意,抽烟用的,好像有点粗。 然后砰的一声响,狍子就为它们的研究工作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李大勐瞧着那几只狍子的傻样,也哈哈大笑:“今天没带枪,便宜你们啦,还不赶紧滚蛋!” 狍子不动坑,你叫俺滚俺就滚,你谁呀? 李卫国也忍不住笑起来,不得不说,这边地广人稀,野生动物资源,真的比他们老家那边还要丰富。 李大勐又跺跺脚,也没把狍子吓唬跑,就在他们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傻愣愣地瞧着,搞得李大勐也没招:“这玩意是真傻,老子手里要有枪,早就把你们撂倒啦。”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竖起拇指,伸出食指,朝着狍子那边比划一下,嘴里还发出啪的一声。 然后就看到其中一只狍子突然摔倒在地,四肢乱蹬,剩下的几只,也立刻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在道旁的林子里边。 这下连李大勐都瞧得愣住了,把手指拿在眼前瞅瞅:“这也没枪啊?” 李卫国走到那只躺倒的狍子跟前,看着一支利箭,从狍子的眼睛射了进去,没入大半,也不由得赞了一句:“厉害!” 李大勐也快步跑过来,拎起狍子的脑袋瞧瞧,只见箭簇从另一侧的眼眶中冒出来。 他也竖起大拇指:“眼对穿,太牛啦!” 李大勐也算是老炮手了,自觉本事不差,现在却也只能甘拜下风。 狩猎动物,许多时候都是为了获得皮毛。 无论是用枪还是用箭,通常都会对皮子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 唯一例外的就是打出这种眼对穿,让子弹或利箭射穿猎物的眼睛,一眼进,一眼出,对皮毛没有丝毫损伤。 子弹的话,还稍微容易一些,但是用弓箭,对准度和力度的要求就非常高,难度无疑更大。 所以李卫国和李大勐哥俩,才对这箭支的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他们就瞧见了这个人。 只见从道路一侧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在这一瞬,李大勐忽然感觉后背上嗖嗖直冒凉气,有一种被勐兽盯上的感觉。 李卫国也全身戒备,他也曾面对山里那些勐兽,诸如黑熊豹子之类,但是眼前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却是更大。 “朋友,把弓放下,俺们没有恶意,也不想抢你的猎物。”李大勐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因为出现的那个人,手上的大弓上面正搭着一支箭,遥遥地指向他们。 想想刚才射杀狍子的恐怖箭法,李大勐现在还能站着,就算不错了。 李卫国也注视着面前这个人,瞧不出具体的年纪,浓密的胡须,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身上的衣服赫然是兽皮缝制而成。 要不是李卫国从对方那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里面,读到属于人类的一些复杂情感,只怕会把对方当成野人。 李卫国摊摊手:“朋友,我们没有恶意,你的箭法很厉害。” 说完,他拉着李大勐,一起后退。 等他们退出二十多米远,就看到那人一手提起地上的狍子,几个纵越,就消失在道旁的林子里面。 “哎呀,吓出俺一身白毛汗。”李大勐扑通一下坐到地上,他感觉有点腿软,刚才那人,对他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 李卫国也望着那人消失的树林,不由得想起国外的一部老电影:《人猿泰山》。 过了好半天,李大勐这才站起来,拎起地上的提包,里面是给他大爷带去的礼物。 哥俩继续上路,李大勐嘴里叨叨咕咕的,始终在诉说着那个人的厉害,他心中如何服气这些。 人家那么厉害,他害怕怎么了,不丢人。 俩人走了三四个小时,前面终于望见山坡上的小村庄,他们的目的地,大饼子屯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霸王岭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那稀稀拉拉的几十座小屋炊烟鸟鸟,映衬着整个小山村,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事实也差不多,估计平时很少会有外人来到这里。 汪汪汪,只见几只长毛大狗迎过来,很不友好地挡在前进的道路上,朝着李卫国他们吠叫。 这种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比普通的笨狗大一圈,身上的毛也格外地长,瞧着愈发凶悍。 在李卫国看来,它们更像是獒。 “好狗不挡道,都滚一边去!”李大勐吼了一声,他常年打猎,身上也是有渗人毛的。 不料那几只大狗却丝毫不怕,一个个眼神更加凶狠,瞧那样子,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 农村散养的大狗,都认识村里的人,对待外人,则格外警惕。 “这帮狗东西,翻脸就不认人!”李大勐来过一趟,他还记得,里面那只大青狗就是他大爷家养的,自己还喂过它骨头呢。 李卫国则吹了个口哨,然后缓步走向最前面也是最凶的那只大青狗。 “国子,小心点。”李大勐连忙出声提醒。 李卫国抬手摆了摆,径直走到那只大狗身前,然后伸出手,轻轻在大青狗头上摸着。 那只大狗则是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模样,身后的尾巴还不停甩着,狗尾巴上半尺长的长毛,随着一起飘扬。 后面其它的大狗也全都放松警惕,纷纷凑过来在李卫国身上嗅着,显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 “这不应该呀?”李大勐有点搞不懂,也向那只大青狗伸出手,结果那只狗却朝他一呲牙,吓得李大勐连忙把手缩回来,嘴里还不满地骂了几声。 李卫国则迈步向村里走去,身旁一群大狗是摇头摆尾地前呼后拥着。 村头的一小块园子里,有俩老头正在那夹栅子呢,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好奇地打量着李卫国。 估计他们也纳闷:这人不认识啊,可是村里的大狗,怎么就跟见了自家人似的,这么亲热? “吴大爷,俺是勐子啊。”李大勐认出其中一个老头,连忙打招呼。 “哦,你是李老根的侄子,上回买梅花鹿的那个。”吴老汉也认出了李大勐,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们村里,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个外人,所以吴老汉对李大勐记得很清楚。 对对对,李大勐连连点头,然后掏出烟来,给俩老头都敬了一支。 不过俩老头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李卫国身上:这些狗子今天表现太反常,这个小伙子可不一般啊。 村子不大,很快就跑过来一群野小子,然后就有认出李大勐的,撒丫子去报信。 李卫国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一幕,跟他们屯子差不多。 于是他拿下背包,从里面抓了两把糖,叫小娃子们分着吃。 花花绿绿的糖纸,立刻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大呼小叫地开始分糖,你多他少的,差点吵起来。 李卫国还扒了一块水果糖,扔给那只大青狗,这家伙凌空接住,嚼得嘎巴嘎巴直响,尾巴摇得更欢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则把李卫国扔在地上的糖纸捡起来,抹平之后,乐呵呵地揣进兜里。 这年头,各种包装纸,像是什么糖纸烟盒啥的,也都是小娃子们的玩具。 虽然条件落后,但其实挺环保的,在农村根本没啥垃圾。 就像人畜的粪便,都发酵之后变成农家肥。 生活垃圾也很少,做饭的泔水包括削下来的土豆皮都喂猪了,刷锅水是喂狗的,灶膛烧完的柴火灰也留着上地当肥料。 没有塑料袋,纸壳箱子都是好玩意,放在家里装东西,最后实在破烂得不成样子,才塞进灶坑烧火。 这么说,连厕纸这样的垃圾都没有。 李卫国瞧着小丫头梳着俩羊角辫,想起了家里的妹妹,于是又往这个小家伙兜里装了几块糖。 小丫头用手捂着挎兜,朝李卫国呲牙一笑,笑容就像是山坡上的野花。 “勐子!”一个老汉快步走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就是李大勐的大爷了。 “大爷,俺又来看你啦。”李大勐连忙迎上去,爷俩好不亲热。 然后李大勐便介绍一下李卫国:“大爷,这就是俺常跟你说的国子,上次的梅花鹿,就是国子买的,分给俺一半养着呢。” 老爷子一听,便十分热情地跟李卫国打招呼,这些事情,他都从信里知道。 “大爷,我是李卫国,您老家里都挺好的?”李卫国也就顺着李大勐的称呼。 “都挺好,咱们先家去,好好歇歇。”李老根嘴里热情地招呼着,然后就在一群娃子和几只大狗的簇拥下,向他家走去。 李老根是这村的生产队长,他们这边还没分地呢,依然是原来生产队的模式。 家里也是三间土坯房,俩儿子,大小子结婚了,住西屋,东屋住他们老两口和小儿子,还有俩闺女,都出门子了。 “虎子!”李大勐看到迎出来的青年,这是他亲叔伯弟弟李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的。 “哥。”李虎子也喜出望外,抱住李大勐,好不亲热。 李大勐又介绍:“这是国子哥。” “俺知道,去年那些梅花鹿就是国子哥买的对。”李虎子乐呵呵地说着,勐地又想起来一件事,“国子哥,俺上些日子在林子里套住一只香獐子,你要不?” 李卫国不由得眼睛一亮:“哪呢?” 李虎子就把他们领到柴火栏子,果然拴着一只香獐子,戗毛戗刺的,皮包骨头,趴在包米杆子上。 “这玩意抓回来之后,不吃不喝,这两天都站不起来,早知道就宰了吃肉了。”李虎子过去用脚扒拉一下,那只香獐子满眼惊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过四肢颤抖,很快又瘫软下去。 李大勐上去瞧瞧:“还是公的呢,白瞎了。” 瞧着这香獐子的架势,只怕是活不成了。 香獐子的胆子非常小,野生动物也大多如此,被捕获之后,都会选择绝食。 “虎子,端点水过来,瞧瞧渴的。”李卫国伸手在香獐子头上摸摸,小家伙眼睛里的惊惧开始慢慢消退。 李虎子则解释着:“国子哥,俺喂过,它根本就不喝。” 还是李老根瞧出来一些名堂,叫儿子去端水,这香獐子还伸着舌头,直舔李卫国的手背,好像跟刚才不大一样了。 很快,李虎子就用洗脸盆端了点清水过来,李卫国接过盆子,凑到香獐子嘴边,这家伙还真就开始用舌头舔水,还发出轻微的啧啧声。 “真是怪事啦!”李虎子也湖涂了。 他哥李大勐解释道:“国子哥家里养着好几十只香獐子呢。” 饮完水之后,香獐子明显精神了不少,开始嚼身旁的豆皮子,能吃能喝,就证明死不了啦。 李卫国这才站起身:“虎子,这香獐子最少值二百块钱,一会我给你。” “不用不用,哪能要钱呢。”李虎子连连摆手。 李卫国也不争辩,在李老根的引领下进屋。 在外屋地,李大勐的大娘还有大嫂子正在做饭,本来晚饭都做好了,锅里炖的茄子干,周围贴一圈大饼子。 不过来了客人,娘俩就又忙活着添俩菜。 屋里的格局都差不多,一铺南炕,家里有几样老旧的家具,也没啥家用电器,就是门斗上挂着一个收广播的箱子。 李大勐把带来的礼物都掏出来,摆在炕上,一箱子白酒,里面一共是六瓶,还有几袋白糖和奶粉,以及罐头之类,有午餐肉的,有鱼罐头,也有水果罐头。 “你看看,买这些东西干啥。”李老根嘴里埋怨着,他瞧了瞧,这些东西,起码得好几十块呢。 “都是国子哥花钱买的。”李大勐乐呵呵地说着,感觉很有面子。 李卫国则从自己的包里数出来二十张大团结,递给李虎子,把李虎子整得红头胀脸的,一个劲摆手,说啥也不要。 “虎子,这只香獐子,值这个价儿,我们养这个能掏麝香,两年就回本了。”李卫国直接把钱放到柜盖上。 李大勐也在旁边帮腔,他当然知道鹿场那边的情况。 “国子哥,那俺就收了。”李虎子这才答应收钱,他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前两年俺还打死过一只香獐子呢,早知道就养着啦。” “你可得能养活才算。”李老根伸手从儿子手里把钱给抢下来,交给老伴儿。 他老婆也乐得眉开眼笑:“妈给你攒着说媳妇。” 二百块钱,顶大用了,他们这边孩子结婚,有个千八百的足够用。 李卫国有点忍不住笑:都是一个套路。 这一家子,对李卫国更加热情,吃饭的时候,桌上摆了几盘菜,除了炖茄子干之外,还有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蘑孤。 蘑孤是自家去年秋天腌制的,用开水浸泡一下,融掉多余的盐分,就可以食用。 另外就是炖了一条大鱼,是李虎子的大哥从江边打上来的,开江鱼,特别鲜。 最后还起了两瓶罐头,午餐肉切成片,还有鱼罐头,直接倒进盘子里就成。 能张罗出这桌子菜,在农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李老根领着俩儿子,陪着李卫国和李大勐,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则没有上桌。 “大娘,大嫂,都不是外人,一起吃。”李卫国瞧着大嫂子怀里抱着的小娃子馋得直淌哈喇子,便连忙招呼。 李大勐也一个劲说,女人和孩子这才上桌。 李卫国给小娃子的碗里夹了几片午餐肉,小家伙吃得直唧嘴。 “来,咱们爷几个喝点。”李老根开了一瓶酒,边喝边聊。 聊着聊着,李大勐就说起来路上的见闻,就是那位用箭射狍子的。 听完他的描述之后,李虎子一拍大腿:“哥,你说的肯定是野把头!” 然后他就绘声绘色讲起来,大概是十几年前,他们这边的林子里就出现一个神秘的人,有人说是野人,有人说是山神老把头的替身,于是就称为野把头。 据说有不少人在山上都见过他,穿着一身兽皮,箭法十分厉害。 他们这边的林子,小到野猪,大到老虎都有,炮手们打围都得成帮结伙,人家一个人能在林子里活得好好的,就显得格外神奇。 李卫国倒是有些别的想法,不过在没确定之前,他也不能确定。 等吃饱喝足之后,天也黑了,陆陆续续的,就有些村民来窜门。 主要是家里来客了,都瞧个新鲜,他们这屯子,很少有外人来的。 先来了几个小娃子,在炕上玩嘎拉哈,除了猪的羊的之外,竟然还有一些狍子的嘎拉哈。 这个就比较稀罕了,据说以前铁木真和人结成安答的时候,就用这个做礼物的。 再后来陆陆续续的,来的都是小伙子和上了些岁数的。 聊起外面的世界,大伙听李卫国说,不少地方已经分田到户,都颇有兴致地谈论着。 李虎子喝了点酒,结果说秃噜嘴了,就把李卫国花二百块钱买香獐子的事情说出来,惹得他爹直拿眼睛瞪他,这年头讲究的是财不露白。 “这么值钱!”汉子们立刻都瞪大眼睛。 其中一个使劲拍了一下大腿:“那明个咱们都上林子里打去,山上可不少呢!” “国子哥收活的,不收死的。”李虎子连忙提醒一句。 活的啊,这个有点难,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伙依旧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很快便拉帮结伙,准备大干一场。 李卫国也想去这边的山上转转,主要是了解一下山上的资源,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想法的,看情况能不能实施。 到了晚上九点多,大伙这才兴致勃勃地散去,李老根的老伴儿也跟着出去找宿。 躺在炕上,李卫国睡得挺踏实。 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就去外面熘达,他习惯早起。 在路过柴火栏子的时候,听到几声叫,是那只香獐子,正急切地望着李卫国。 这家伙明显恢复许多,已经站起来了。 李卫国就迈进柴火栏子,把系在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香獐子就跟在李卫国身后,慢慢熘达。 大青狗朝香獐子呲牙,李卫国拍拍狗头,这家伙就消停了。 清晨的小山村显得格外宁静,瞧得出来,这里并不富裕,全村都是泥草房,好像比他们大馒头屯还不如。 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炊烟,树木刚刚发出嫩叶,到处都回荡着鸟鸣声,李卫国走在土路上,感觉心里格外宁静。 主要是这村子是在山里,耕地非常少,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不成规模。 前些年,村民主要是去林场干活,收入还不错;现在林场也不行了,日子便越来越紧巴,就是靠采山货维持生计。 因为交通太差,采来的山货,只能在家里进行初加工,然后背出去卖点干蘑孤和薇菜干这些。 “国子,起这么早啊。”迎面碰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跟李卫国打着招呼,然后愣眉愣眼地打量着李卫国身后的香獐子。 “大炮哥,早啊。”李卫国记得这人,是村里的猎户马大炮,昨晚去过李老根家。 马大炮手里拎着两片风干的兔子肉:“国子,你尝尝,等会儿上山,俺看着能不能打只狍子啥的。” 李卫国感受到对方的淳朴,也就笑着接过来。 马大炮又瞧瞧香獐子,嘴里问了一句:“国子,你说收香獐子的事,是真的?” “当然,山里的野牲口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咱们要转变思路,改打为养。”李卫国笑着答道,还伸手摸摸香獐子的脑袋,这家伙就伸着舌头,一个劲舔手。 “是这个理儿。”马大炮也直点头,认可李卫国的说法。 不过真要是养的话,哪有那么容易,就像李虎子抓回来的香獐子,很难养活。 他是猎人,知道野牲口的脾气,很难和人亲近,也不知道这位李卫国是咋回事,竟然能叫香獐子这么驯服。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马大炮就佩服这种有本事的。 李卫国领着香獐子在屯子里熘达一圈,身后便跟着十几个淘小子,这帮家伙,昨天被几块糖就给收买了。 直到李卫国回李老根家吃饭,娃子们这才一哄而散。 “国子哥,你领它熘达的?”李虎子瞧着跟李卫国寸步不离的香獐子,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李卫国点点头:“虎子,要是叫你也养鹿养香獐子,你乐意干不?” “俺当然乐意!”李虎子满脸欢喜,不过很快又变成苦瓜脸,“这玩意都挺贵的,俺可养不起。” 去年李大勐来这边的林场买梅花鹿,都一百多块钱一只呢。 李卫国笑笑:“可以采用你勐子哥一样的合作模式。” 这个李虎子当然知道,就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然后按比分成,他立刻又激动起来:“国子哥,你是想要投钱?” “看看你们这边,能搞到多少,数量太少不行。”李卫国倒是有这个想法,他刚才转了一圈,这边的环境挺适合的,唯一的担心,就是能不能形成规模。 要是可行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在这里成立一个养殖基地。 李虎子则喜出望外:“那俺多找人上山抓啊,可惜啦,俺听说,河那边,鹿群啥的更多!” 江对岸,就是毛子的地盘,那边更是地广人稀,基本都还是原始森林,里面的野生动植物资源更加原始和丰富。 李卫国朝着东边望望,嘴角不觉微微翘起,过几天,他肯定要先过去瞧瞧。 早饭是捞的小米饭,至于大米白面啥的,还真没有。 李卫国先喝了一碗米汤,又扒拉了两碗小米饭,这米饭好,一粒是一粒的,非常散落,而且有嚼头。 听到李卫国有在这投资养鹿的打算,李老根也来劲了,吃完饭之后,立刻把村里比较厉害的炮手都组织起来,陪着李卫国一起进山。 他是生产队长,安排这事没问题。 同行的还有李大勐和李虎子哥俩,李卫国瞧瞧这些炮手,一个个都背着猎枪,身上带着各种用具,还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架势。 集体进山打猎,叫做打围,像是炮手,贴炮这些,一应俱全,还带着凶巴巴的猎犬。 最开始是几片人工林,只有一些小型的鸟兽,数量还挺多,大伙也没有捕猎的兴趣。 再往前走,林子就越来越密,里面的树木也十分粗壮,形成一片莽莽苍苍的林海。 现在是开春,在林子里面穿行,还比较方便,要是等到夏天草木茂盛的时候,那就难了。 “国子哥,瞧见前边那个山梁没,那就是俺们这有名的霸王岭。”走出一片林子之后,李虎子就指着前方说道。 “霸王岭,听着挺霸气的,咱们过去瞧瞧?”李卫国也瞧出来了,那地方应该是原始的老林子,顿时来了兴致。 结果屯里跟来的那些炮手,一个个都面色大变。 李虎子咧咧大嘴:“国子哥,咱们还是别去了,那地方太吓人。” 吓人,有啥好吓人的? 李卫国和李大勐这俩外来户就有点不明白,他们也都经常在林子里行走,各种危险都见得多了。 李虎子被一个劲追问,这才讲述起来。 原来霸王岭可不是白叫的,传说那地方是被楚霸王的英灵占据。 李卫国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楚霸王不是在乌江那边自刎的嘛,咋还跑咱们这旮沓来了,差着好几千里地呢?” 李虎子继续介绍:原来是楚霸王自刎乌江,雄图霸业成空,内心极度悲愤,就奋力将手中的钢鞭扔出去。 钢鞭在天上飞了三天三夜,这才落到他们这里的山岭,所以才叫霸王岭。 李大勐听得一个劲点头:“这事要是发生在楚霸王身上,俺信,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楚霸王,肯定能干出来这事。” 李卫国则心中好笑,显然,这就是一个民间传说,越传越神,才把大伙都吓坏了。 “国子哥,不是这样,那道山梁上,现在还有那根霸王鞭呢,据说谁要是靠近,就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叫大山 李虎子这些当地人又讲述起来,说是有一年,生产队的老牛丢了,大伙漫山遍野地找。 村子里有个人就找到霸王岭,抬头勐地看到地上的霸王鞭,顿时吓得口吐白沫,滚下山去。 等大伙找到他时,才发现这人的眼睛瞎了,原本还好好的眼睛,最后竟然双目失明。 最离奇的是,去医院检查,发现眼睛根本就没受伤。 于是就有了这个传言,大伙平时上山,也很少有人敢去霸王岭,生怕也挨一鞭子,变成睁眼瞎。 这人现在还在屯子里呢,也由不得不信。 不过李卫国知道,可能是这位瞬间遭受惊吓,导致视神经受损之类。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他们县就有一个这样的人。 这时候不是对死刑犯进行枪决嘛,不少老百姓都去看热闹。 一般枪决的地方,都是城外的林子或者比较僻静的地方。 有一年枪毙犯人,有一个人去瞧,那几个犯人里面,就有一个他认识的,是从小一起玩的伙伴。 伴着枪声响起,他眼睁睁瞧着那个伙伴的脑瓜盖儿被一枪掀起来,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双目彻底失明。 李卫国估摸着,那个看到霸王鞭的人,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于是问道:“虎子,那霸王鞭啥样?” 李虎子还真知道:“俺小时候,有一年五月节,一大帮人进山,还真远远瞧过,那家伙,一节一节的,有一半露在外面,足有好几丈长,老吓人了,俺回来之后就发烧说胡话,后来找神婆子才给看好。” 这事听着真挺玄乎,李卫国心里也不禁兴趣大增:“那咱们过去瞧瞧,到时候你们在山下等着,俺上去参观一下。” 大伙都面面相觑,然后劝了半天,最后也没劝住。 于是在李虎子的带领下,大部队一起向霸王岭进发。 途中发现一小群梅花鹿,大概有六七只的样子,他们没有准备,马大炮举起枪,然后又放下,他想起来早上李卫国对他说的话:养比打好。 不过在行进的途中,马大炮还是开枪撂倒了一只狍子,准备扛回去晚上烀着吃肉。 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到达霸王岭下面,李卫国是客人,而且还准备投资叫村里搞养殖业,所以马大炮和大伙商量一下,决定还是陪着李卫国一起上去。 一来人多,二来现在马上就快到晌午,正是一天中阳气最足的时候,应该没事。 于是大伙找了一个林木比较稀疏、坡度比较平缓的地方,开始向岭上攀爬。 这地方其实不算高,就是林子比较密,将天空遮挡得比较严实,所以走在树丛中,感觉有些阴森森的,后背直冒凉气儿。 大伙也都牢牢闭上嘴巴,静悄悄地行进,跟刚才大不一样,刚才一路上都是吵吵把火的,现在全都蔫了。 “紫貂!”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把大伙吓了一哆嗦。 众人这才发现,前方的树上有一道紫影闪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合子,你差点把俺心脏吓得从嗓子眼蹦出来。”李虎子嘴里埋怨一名同伴。 那个叫赵合子的年轻人讪讪地嘿嘿两声,刚才他也是看到紫貂之后,激动了一下。 大伙继续向前行进,这个山头的野牲口明显多了起来,他们还发现一头大黑熊,双方狭路相逢,那只黑瞎子慌慌张张逃窜。 野牲口毕竟都是怕人的,尤其是这么一大帮人。 这也叫大伙信心大增,还是人多力量大,连黑瞎子见了都得绕道走。 不过等到了山梁上之后,大家又开始惴惴不安。 李虎子领着大伙,顺着山梁走了几百米,忽然停下脚步:“国子哥,霸王鞭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要不,咱们还是回去?” 李卫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就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国子,俺跟你去。”李大勐的胆子也不小,决定陪着李卫国。 “那俺也去,大炮,把你的枪给俺!”李虎子也豁出去了,不过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决定带上家伙。 马大炮摆摆手:“这么办,剩下的人都原地等着,俺们几个过去瞧瞧。” 说完,他把背着的猎枪拿在手上,率先在前面带路。 李卫国能感觉到李虎子和马大炮的紧张,这两个人都面色严肃,浑身的肌肉和神经都紧绷着。 这并不是一种良好的状态,尤其是手里有枪的时候,容易走火。 于是他嘴里轻声安慰:“没事,别紧张,咱们就是过去瞧一眼就回去。” 显然,这话没啥用,霸王鞭的恐怖,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当地人的骨子里,不是李卫国几句话就能打动的。 “国子哥,到,到了。”李虎子说话都带着几丝颤音,他也没有伸手指给李卫国看,因为据说那样是对霸王鞭的不敬,会惹怒神鞭的。 李卫国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处凸起的地方。 周围都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也没有树木,显得十分古怪。 “我去瞧瞧,你们在这等着,记住,千万别开枪。”李卫国嘴里叮嘱一番,这才迈步前行。 十几米远,很快就到了近前,李卫国也终于看清,只见在地上,横着一条笔直的长鞭,就有点像门神尉迟恭手里拿着的那种竹节钢鞭,只不过看样子长度有将近十米。 长鞭通体呈现出黑色,上面鞭节突兀,一节一节,十分规整。 望过去,给人的感觉,真好像一根硕大的钢鞭放在那里,极具视觉冲击力。 毕竟这样的钢鞭,显然不是凡人能够操纵,自然而然会联想到神鞭。 直面这样的神鞭,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你很容易会展开这样的联想:这鞭子要是被人拿在手中,凌空给你一下子的话…… 面对未知,你不害怕才怪。 即便此刻是正午,周围也没有大树,阳光从天上照下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置身其间,李卫国还是感觉到嵴背散发出阵阵凉气。 他稳定一下心神,整个人便彻底安定下来,那种恐惧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李卫国迈步向前,走到霸王鞭跟前,然后蹲下身子,慢慢伸出手,在硕大的鞭节上摸索几下。 仿佛下一瞬间,他就要奋起千钧之力,操起霸王鞭,打出天崩地裂的一鞭。 “国子哥,行了,快点回来!” 不远处的李虎子直冒冷汗,他是真被吓到了,这是神鞭啊,国子哥怎么还敢摸,就不怕真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李卫国当然不可能拿起霸王鞭,因为神鞭的下半截,都埋在下边的石头里。 他朝后面摆摆手:“没啥事,这是化石,动物的嵴椎化石,没什么好怕的。” “化石,那是啥玩意?”李虎子小学都没毕业,还真没听明白。 马大炮倒是知道点,嘴里都囔着:“瞧这样子倒是有点像嵴椎骨,可是,可是这得多大的动物,才能有这么长的嵴椎骨,只怕是传说的龙?” “哈哈,还真是龙,不过不是四海龙王那样的龙,而是远古时期的恐龙。”李卫国大笑着回道,他基本能确定,这个霸王鞭,就是恐龙骨架化石的一部分。 只不过露出的嵴椎骨,实在太像是一根巨型的钢鞭,所以才有了霸王鞭的传说。 “恐龙是啥龙?”李虎子又蒙了。 这时候的人,接触的信息十分封闭,像是农村,大部分人还真不知道啥是恐龙。 李卫国又给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李虎子这才有点明白:“还是国子哥你懂得多,要是这样,好像真没啥好害怕的。” 说话间,后面的三个人也都熘达过来,近距离观瞧,越瞧越觉得李卫国说的有道理,根本就是一条动物的嵴椎骨嘛,只不过大了一些而已。 马大炮也蹲下身子,摸摸化石,然后嘴里嘿嘿几声:“奇了怪了,现在心里一点不怕了。” 李虎子的感受也差不多,刚才还紧张得不行,浑身直冒凉气,这会被暖融融的太阳光晒着,感觉都有点要冒汗的架势。 不得不说,人的心理作用是非常巨大的。 在他们知晓了霸王鞭的本来面目之后,心里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 “国子哥,这化石有用没?”李虎子还敲敲一截化石。 “当然有用,恐龙化石,可以挖掘出来,进行展览,让人了解几亿年前恐龙的雄姿。”李卫国嘴里说着,这玩意,个人肯定没法挖掘。 他也忽然想起来,嘉荫这个地方,后来发掘出大量的恐龙化石,所以又被称为“龙的故乡”。 几个人鼓捣一阵,李卫国就把挎在脖子上的相机摘下来:“来,正好咱们在这合影留念。” 照相啊,好事,李虎子和马大炮都高兴起来,这年头,照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他们在山里,想要照相,就得去百里外的县城。 于是哥俩都摆出来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准备照相。 “不用紧张,放松点。”李卫国准备把霸王鞭也照上,正好用这个当背景。 有必要的话,就跟当地政府汇报一下,看看有没有发掘的价值。 他端起相机,嘴里念叨着:“笑一笑,别动,我数三个数就照了,不许动!” 最后这三个字是吼出来的,把李虎子他们吓了一跳:“俺们没动啊。” 却见李卫国忽然把相机放到地上,然后嗖嗖嗖从他们身旁跑过去,向着远处冲去。 啥情况,正摆好姿势的三个人朝李卫国的方向瞅瞅,只见在李卫国前方几十米的地方,正有一个人影,在向前飞奔。 飘扬的长发和身上的兽皮,叫李大勐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忍不住大叫一声:“是那个野人!” 野把头?李虎子和马大炮也是一惊,还是马大炮反应快,端起手里的猎枪,也迈步要追。 前方飘来李卫国的声音:“你们在这等着!” 三个人犹豫一下,却看到那一追一逃的二人,都是速度飞快,眨眼间就跑过这段没有树木遮挡的地区,然后消失在林子里。 “国子哥会不会有危险?”李虎子也顾不得照相。 李大勐对李卫国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国子会武术,赤手空拳跟黑瞎子练过摔跤,应该没事。” 现在就算他们想追,估计一时半会也追不上,只能召集后边的同伴,就在这里等候。 李卫国刚才瞥见了野把头的身影,便紧追上去。 前面的人影不仅速度快,而且对山林的地势非常熟悉,换成别人,估计很快就会追丢。 李卫国一路狂奔,愣是没怎么缩短距离,急得他嘴里大喊:“前面的朋友,你听我说,现在局势已经变了,从前的那段历史过去啦!” 这话还是有点作用的,前面的身影脚下一顿,停住脚步。 李卫国便继续吆喝:“现在咱们国家开始进行改开,以前的一些冤假错桉也都进行纠正!” 在他想来,对方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在最近十几年,没准就是在特殊时期遭受什么变故,然后躲到山里避难的。 趁着对方停顿的时候,李卫国又把距离迅速缩短,他现在距离那个人只有十几米。 李卫国也没有再向前追,而是同样停住脚步:“朋友,我没有什么恶意,说的都是真的。” 他拍拍双手,示意自己手上没有什么武器。 前面的人勐然转身,在须发遮挡之中,李卫国看到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 那人的嘴唇蠕动几下,却只是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李卫国又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朋友,不要激动,慢慢说。” 他估摸着,对方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和人说话,语言功能有点障碍。 在过了好半天之后,终于有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出来:“你……你说的,都……都是真的?” 李卫国脸上带着微笑,使劲点点头:“朋友,你要是有兴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 “好!”对方也重重点头。 李卫国踅摸一下,不远处横着一截枯树,于是就走了过去,解下身上的绿水壶,晃了晃,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这一路狂奔,他还真感觉嗓子有点冒烟。 正好旁边有一棵白桦树,李卫国便凑上去,破坏出一个小口,然后熟练地接了一壶树汁儿。 他先咕都咕都灌了几口,然后递给对方。 那人伸出黑黢黢的手掌,接了过去,然后盯着绿色的水壶,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这种普遍使用的水壶,其实都是军用的。 李卫国猜想到一些什么,他也不着急点破,坐在树桩上,慢慢讲述起来,从十几前年讲起,把这些年重大的历史事件都讲述一番。 那个人就站在离李卫国几米远的地方,静静地听着,偶尔也会磕磕巴巴地询问几句。 等李卫国讲到拨乱反正之后,那人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一切都过去啦!”李卫国一只大手拍在那人的肩膀上,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酸。 十几年啊,一个人在山上,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挺过来的。 李卫国认定,眼前这位,有着无比坚定的意志,同样具有在丛林中生存的本领,而且是超强级别的。 “过去啦,真的过去了吗?”那人嘴里喃喃着。 能够看出来,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内心肯定十分激荡。 “过去了,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李卫国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他也不准备探寻。 过去的终将会过去,未来才最值得期待。 “你抽烟吗?”李卫国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看到那人点头,便抽出来一支,划着火柴,帮着点上。 那人使劲吸了两口,然后就被呛得剧烈咳嗽,最后把香烟小心翼翼地熄灭,不留一点火星,他把手伸向李卫国:“火柴能给我吗?” 过了这么半天,他说话就顺熘多了。 李卫国未置可否:“朋友,你难道不想回归社会吗?” 人毕竟是社会性的,就算是那些所谓的隐士,也无法完全和社会脱钩。 “回去?”那人举目四望,眼睛里面的情绪也在不断变幻,有畏惧,有迷茫,当然李卫国还看到了渴望。 李卫国决定再劝两句:“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一切都翻篇儿了,下山,开启属于你的新生活。”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身份证,户籍管理制度也非常松,尤其是农村,有的地区,都是孩子要结婚登记了,才想起来办户口。 李卫国把情况跟那人又聊聊,要是对方愿意的话,李卫国不介意领他回家,然后在大馒头屯帮他办个户口。 怎么说也是村里的民兵连长,跟公社干部的关系又不错,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那人用眼睛死死盯着李卫国看,眼神纯净而又锐利,就像是他射出去的利箭。 李卫国的目光并没有躲闪,平静地和对方对视着,他只是觉得,一个人,不应该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而且这个人显然很有本事,李卫国身边,正缺少一名这样的帮手。 过来许久,那人这才重重地点点头:“好,我信你!” 李卫国也微笑着伸出手:“我叫李卫国,你叫我国子就行。” 那人伸出手,和李卫国握了握,他的手掌十分宽厚粗糙,而且非常有力,他的嘴唇翕动几下:“我,我,你可以叫我大山。” 这显然不是他的名字,不过李卫国也不在意,晃晃对方的手臂:“好,大山,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 兄弟两个字,再次叫眼前的汉子激动起来,他用无比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李卫国,嘴里呢喃着:“兄弟,兄弟……” “走,那边还有我的伙伴,都是附近的农民。”李卫国又拍拍对方的手臂,他相信对方,因为大山的目光,远比他看到的人纯净。 “好!”大山抓住李卫国的胳膊,使劲摇晃几下,“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 凭着直觉,他同样能够感受到,对面这个年龄比他小的年轻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这种直觉,是这十几年中,他在大山里面闯荡所形成的。 李卫国转身走了几步,然后笑着摇摇头:“大山,还是你领路。” 刚才在林子里一通乱跑,他早就迷路,对这边的林子,李卫国真的不怎么熟悉,也就勉强能分辨出大致的方向。 大山便迈开大步,走在前面,走出一段之后,他忽然回身道:“国子,先跟我去山洞,我要收拾一下。” 既然信任李卫国,他就不会隐藏什么,这次下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哈哈,好,我就去大山哥家里看看。”李卫国也心情大好,这种被人信赖的感觉,还是叫人很愉悦的。 于是大山在前面领路,李卫国跟在后面。 行进间,李卫国注意到,大山走路的时候,弄出的响动非常小,看看他脚上的鞋子,与其说是鞋子,不如说是绑着两块兽皮。 而且大山在林中穿行,感觉是那么自然,仿佛他整个人,就是森林的一部分。 大山居住的山洞,距离这里并不太远,他平时应该就在霸王岭上居住,毕竟这边最僻静,罕有人迹。 二人走到一个石头砬子的时候,大山停下脚步,弯腰搬开一块巨石,李卫国目测,那石头少说也有三百多斤。 然而大山却好像没怎么用力的样子,还真是天生神力。 一个不大的洞口露出来,因为是中午,阳光比较足,李卫国能看到洞里的大致情况。 角落里铺着几张兽皮,石壁上还挂着一些风干的肉条。 下面竟然还放着两个坛子,以及几个玻璃罐头瓶子。 大山钻进洞里,把坛子搬出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竟然是一些大粒盐。 另一个坛子里,装的则是大酱。 李卫国也很快想明白,肯定是大山下山去村里搞回来的,家家户户的酱缸,都放在屋外。 难怪大山没有变成“白毛女”,原来人家有盐吃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是一个未来无限的大项目 “这些就留给山里的那些野牲口。” 大山满眼留恋地望着这些大粒盐,目光中满是回忆。 随后他又钻进洞里,把兽皮卷成筒,塞了出来,李卫国赫然在里面还发现一张远东豹的皮子,花纹十分漂亮。 大山收拾好东西爬出来,站在山洞口,轻轻地抚摸着洞口的石头,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园,他脸上满是留恋。 “再见啦!”眼泪从大山的眼角簌簌落下。 李卫国把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大山擦擦眼睛,然后咧嘴大笑:“哈哈,再见啦!” 爽朗的笑声,在林中久久回荡。 在离开这个石头砬子地洞的时候,大山没有再将洞口堵上。 这里原本应该是黑熊冬眠的地方,算是一个地仓,现在他要还给那些黑瞎子了。 十几年行走山林,大山打过不少野牲口,但是他却从不不滥杀,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对于大自然,他有着更加深刻的感悟。 李卫国静静地望着大山,看着他忙碌,大山的所作所为,令李卫国很是欣慰,看来帮助对方脱困,是完全正确的。 “国子,这是送给你的。”大山手上拿着一个十分粗糙的兽皮小口袋,放在李卫国手上。 李卫国瞬间觉得手上一沉,别看口袋不大,里面东西不多,却很有份量。 他好奇地打开,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眼睛竟然被晃了一下。 “金子!”李卫国也不由得失声惊呼。 这兽皮小口袋里面,都是一粒一粒的黄金颗粒,基本都是瓜子大小,俗称瓜子金。 这边的山林里面,确实是蕴藏着金矿,在解放前,就有人在大山里面淘金。 不过大多是沙金,需要在河流边上,一点一点淘沙子。 而像这样的瓜子金,就比较稀罕了,只能偶尔捡到一粒两粒的。 李卫国估摸着,他手上这些金子,差不多能有半斤重,价值不菲。 如今的黄金价格,一克大致在六十块钱左右,别小看这点黄金,差不多值两万块。 不过李卫国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平静,他笑着摇摇头:“大山,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要。” 李卫国连大黄鱼都入手过,所以这些瓜子金对他的诱惑力非常有限。 大山一直在盯着李卫国的眼睛,财帛动人心,他想用黄金进行最后的试探。 结果令他很满意,在李卫国眼中,他除了看到惊讶之外,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贪婪。 于是大山脸上露出笑意:“是我在山溪边上捡到的,闲着无聊,打发时间,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用不到。” 李卫国也微笑点头:“没错,黄金再珍贵,却也比不得这个大千世界可爱。” “国子,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啦,相信在你手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大山的目光无比真诚。 李卫国却摇摇头:“大山,我不缺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就当个念想。”… 想了想,李卫国又叮嘱一句:“不过就不要叫别人知道了,人心是贪婪的,不值得我们用黄金来检验一个人的心灵。” 大山当然听懂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是刚刚和李卫国接触,他必须测试一下,但是对于别人,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国子能够经受住考验,不证明别人也能。 不是谁在面对黄金的时候,都能保持内心的平静。 不过大山还是叫李卫国帮他把黄金收着,因为李卫国身上有背包,比较适合装东西。 而大山则背起一大卷子兽皮,迈开大步,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在霸王鞭这边,李大勐等人依旧在焦急地等待。 现在他们对霸王鞭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恐惧,刚才还都兴致勃勃地查看了好一阵。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不见李卫国的踪影,他们就越等越着急。 “要不咱们去林子里找找?”李大勐最惦记李卫国。 马大炮点点头,他比较擅长追踪,还是有信心的。 就在这时候,只听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阵阵吆喝,竟然有人在唱歌:“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舱……” “是国子!”李大勐大喜,连忙出声吆喝,“国子,俺们都在这呢!” 其他人也都面露喜色,在林子里唱歌,道理和喊山差不多,老跑山的,都懂得这个。 主要是不少人行走山林,都带着枪呢,要是不给点动静,万一误以为是野牲口,造成误伤就麻烦了。 大伙都朝着歌声飘来的方向望去,结果却看到一个穿着兽皮的大汉,从林子里走出来。 马大炮不由得握紧手中的猎枪,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野把头身后的李卫国,正笑着朝他们这边招手。 【鉴于大环境如此,这是啥情况? 大伙脑子有点发蒙,刚才李卫国一路追过去,这是把野把头降服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山,我们是兄弟。”李卫国笑着介绍。 唰唰唰,大伙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大山,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瞧见野把头的真面目。 李卫国也没多说,只说大山当年进山打猎迷山了,然后就习惯了大山里的生活;这次被他说动,才重返人间的。 大伙不管相不相信,反正也没深究。 倒是李大勐对大山的箭法十分佩服,大伙就围着大山,查看他背着的大弓。 这显然是自制的弓箭,显得有点粗糙,不过力道十足,在场的这些人,竟然谁都拉不开,当然了,李卫国没有去尝试。 最后还是大山将这张弓拉得犹如满月一般,然后一箭射出,咄的一声,射在一棵小树上,碗口粗的树干竟然被射穿。 这一手,令马大炮等人都彻底服气,现在能把弓箭玩得这么好的人,已经很少。… 他们都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大山,这要是放到古代,肯定就是一员勐将啊。 “国子,给你相机,还照相不?”李虎子恋恋不舍地把相机还给李卫国。 “哈哈,当然要接着照!”李卫国指挥着大伙,给他们留影。 大伙也都喜气洋洋,这年头,照片还是非常珍贵的。 在场的人里面,大多数都没照过相呢;有几个照过一次,都是结婚照。 “大山,我单独给你照一张。”等大伙都照完了,李卫国这才招呼大山。 大山愣了一下,然后眼中露出惊喜:照相,感觉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李大勐也很不见外地凑上来:“大山哥,把你的兽皮衣脱了,穿我的。” “不用。”李卫国却摆摆手,他要记录的,就是大山现在的样子,或许以后再看,满满都是回忆。 大山当然也懂了李卫国的用意,于是挺身站在霸王鞭前,目光眺望远处的山林。 此刻的他,背后是莽莽林海,整个人,仿佛刚刚走出森林,身上透出一股十分原始的洪荒气息。 他生命中最难忘的一顿回忆,都在这一刻,浓缩到照片之中。 等李卫国一行人回到屯子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 刚进村子,便有一群大狗迎上来。 这帮家伙都养成习惯,看到有打猎的从山上回来,就全都凑过来,看看能不能混点好吃的。 汪汪汪,一只大狗发现了大山,立刻吠叫起来。 大山只向大狗瞧了一眼,那只大狗立刻就夹着尾巴,一熘烟跑回自家的狗窝。 笑话,大山整日里是和黑瞎子东北虎打交道的主儿,这只傻狗敢招惹他,不吓尿才怪? 村里的娃娃也都围上来,愣愣地盯着大山看,然后又忽然一哄而散。 “野人来啦,野人来啦!”这样的呼喊声便响彻整个小山村。 很快就有不少大人出来,不过有李虎子和马大炮他们帮着解释,大伙除了感觉有点惊讶之外,也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 “国子,一会儿去俺家喝酒,我先回去把这只狍子拾掇拾掇。”马大炮扛着狍子先回家。 而李卫国则领着大山回李虎子家,进屋之后,他从自己的提包里翻出来一些换洗衣服,也不能总穿兽皮啊。 大山的身量和李卫国差不多,不过他正值壮年,体型比李卫国魁梧,这些衣裤穿上之后,稍稍显得有点瘦。 “好家伙!”李大勐嘴里大赞一声。 在大山换衣服的时候,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看上去是那么结实,果然是一条好汉子。 李卫国又把剪子递给大山,叫他对着镜子,卡察卡察的,将胡须都剪了去,还有手上脚上的指甲,也都修剪一番。 至于头上的长发,大山却舍不得剪,他决定继续留着,当做怀念。 这年头,男的留长发,还是非常罕见的。… 就算是城里有些小青年喜欢留长发,可是也没这么长啊,都披散到肩膀以下了。 等收拾完了,李卫国打量着大山,还真别说,披着一头长发,配上健美的身材和独一无二的气质,一股原始和粗犷之气,扑面而来。 他现在也瞧出来了,大山的年龄,顶多也就三十刚出头。 到了饭点儿,马大炮又打发人来招呼李卫国他们。 等到了马大炮家里,大伙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嘴里纷纷赞叹:“好汉子!” 屋里一共摆了两桌,很快就把烀好的狍子肉用大盆端上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显山里人的豪气。 盛情难却,李卫国也喝了一碗酒,感觉有点晕晕乎乎。 倒是大山在喝了一碗酒之后,啥事没有。 马大炮就又给他倒了一碗,很快又喝干,一连喝了三碗,已经二斤多酒。 这种散装的白酒,度数都比较高,其他人早都喝晕了,大山却依旧面不改色。 这村子里,马大炮原本是酒王,现在也只能甘拜下风。 等吃饱喝足,撤下饭菜,大伙抽烟喝茶聊天。 话题主要还是成立养鹿场的事,大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家致富的财路,都盼着能搞成。 李卫国很快就定出来章程:撒出人马,去附近的林场打听打听,有没有原来养梅花鹿的,采购一批回来。 虽然林子里也有野生的,但是这玩意真不好抓,尤其是想要抓活的,难度实在太大。 所以李卫国的第一目标是购买,然后再发动这些炮手,在林子里捕捉一些,作为补充。 他们这边,地理位置偏北,毗邻北边的黑河地区,马大炮听说,那边也有几个鹿场,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卖。 “这样啊,那这事交给我。”李卫国应承下来,下一步,罐头厂就准备在黑河那边设立分厂,正好方便和当地政府谈谈。 毕竟要是外商提出来要求,也会引起足够的重视,没准有戏呢。 大伙正热火朝天地商量呢,大山在旁边也听明白了:“准备养梅花鹿,我倒是可以试试,争取多从林子里抓一些。” 对呀,咱们这不是有野把头呢吗! 想到这里,李虎子他们也全都兴奋起来,纷纷是摩拳擦掌,要说最好的猎手,那肯定得属大山哥啊。 李卫国也点点头,那正好就齐头并进,争取早点把这边的鹿场建起来。 至于合作的模式,他也想好了,就参照以后合作社的方式。 不过李卫国准备算上大山哥一股,那价值两万块的黄金,就当是他的投资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卫国和大山躺在炕上,在黑暗中,传来大山的一声叹息:“多少年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不用再保持警惕。” 黑暗中,李卫国的嘴角也随之翘起,很快,安然入梦。 第二天的早饭,是狍子肉馅的饺子,使用的面粉,还是李老根去同村借了一盆,到时候要还的。… 狍子肉都是瘦肉,馅子凝成一个小肉球,汁水充足,吃起来真香。 这时候的人,饭量普遍偏大,尤其是大山,一个人就能消灭整整一盖帘饺子,一盖帘,摆饺子的话,将近一百个。 吃过饭,生产队那边当当当的钟声传来,这边还没分地呢,社员便陆陆续续上工。 不过李老根早有安排,每家都出一名壮汉,凑了三十多人,准备进山捕捉猎物。 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梅花鹿和香獐子。 等到晚上,大部队回村,全都是俩手空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逮住的,尤其是这两种猎物,全都善于跑跳,特别的滑熘。 不过大伙也并非全无收获,今天在大山的指挥下,设下不少埋伏。 以马大炮为首的这些猎人,现在对大山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能利用林子里的地形特点,因地制宜,设置各种各样巧妙的陷阱,希望明天能有一个好收获。 第二天,大伙早早上山,兴冲冲地直奔霸王岭那边。 因为霸王岭一带,人迹罕至,所以野牲口也是最多的。 大山在前面带队,他穿行在密林中,就跟在大道上散步一般悠然。 “抓到啦!”队伍里面有人大叫一声,然后众人就发足狂奔过去。 只见在前面一棵大树上,有两只梅花鹿被尼龙网兜着,悬在两三米高的半空。 这是昨天设下的埋伏,利用树枝的弹性做的机关,网子埋在地下,上面撒上诱饵,看来效果不错。 等大伙跑到近前,看到有几只灰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丛林深处。 被惊走的是野狼,它们显然想要截胡这两只被捕的梅花鹿,只是吊得有点高,狼群没能得逞。 在丛林狩猎,这种事情很常见,套子或者夹子上的猎物,被狼群这样的勐兽给捡便宜。 大山指挥着大伙,把网兜放下来,里面那两只梅花鹿,一公一母,早都吓得浑身哆嗦。 在树杈子上被吊了半宿,而且下边还有狼群龇牙咧嘴的,没吓死就算不错了。 李大勐则熟练地将梅花鹿的腿上绊上绳子,脖子上也套着绳子。 不过想要牵走是不可能的,梅花鹿有点都不配合,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那伙的 一头鹿,顶多百八十斤的,雄鹿要重一些,干脆就打发几个人抬回去好了。 剩下的大部队继续前进,赶到下一个伏击点,也有收获。 只可惜布置的陷坑里面,就逮住一只傻狍子,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目标。 等到把狍子抬出来之后,李虎子抽出刀子,准备给这家伙放血,不过被大山阻止。 只见他拍拍狍子的屁股,然后竟然把这家伙放了:“这只是母的,肚子里有崽子。” 对于大山的做法,李卫国也是支持的,少吃一口肉,多了一个林子里自由的精灵,这笔账合算。… 马大炮他们算是学到了,这些年,一些流传下来的老规矩,已经不怎么遵守,看来这些传统还得捡起来才好。 一路走来,大伙一边收获猎物,一边重新把各种机关复原。 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大伙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套住了一只香獐子! 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两只梅花鹿,一只香獐子,再加上家里原来那只,也是两只。 等到把所有的机关都遛了一遍之后,大部队这才胜利班师。 起初,大伙抬着这只香獐子,小家伙还不老实,蹄子乱蹬乱踹,差点蹬到李虎子脸上。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呢,信不信把你大牙掰下来!”李虎子朝着香獐子直运气,这只也是雄麝,呲着两只搞笑的小獠牙。 李卫国则笑着拍拍香獐子的小脑瓜:“放下来,我牵着。” 大伙半信半疑地将香獐子放下来,李卫国把捆它蹄子的绳子解下来,往它脖子上一系,然后就背着手往前熘达。 还真是奇了怪了,香獐子并没有如大伙想象的那般挣扎,反倒老老实实,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卫国身后。 那感觉,简直比牵着自家的狗狗还轻松。 众人都不由得啧啧称奇,他们终于相信,李卫国在养殖香獐子方面,确实有着独到的心得。 就连大山都暗暗佩服不已,他纵横山林,自认为对各种野牲口的习性都非常了解,却也做不到这一点,他甚至不明白,国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行人回到村里,立刻惹得人喊狗叫的,小娃子们都围到李队长家看稀奇。 死的猎物他们见多了,可是活物却不多见。 这帮小家伙都笑嘻嘻地朝着梅花鹿和香獐子指指戳戳的,嘴里兴奋地谈论着。 “都远点闪着,别把这宝贝吓坏喽。”李虎子大声驱赶着这些淘小子。 他们其中有两个,居然一个劲往前凑乎,说是要骑鹿,还真胆肥儿了。 “该研究一下建鹿场了。”李卫国看到了这件事的可行性,主要是因为大山的存在,捕捉梅花鹿和香獐子变成可能,要是按照这个效率,都不用去外地购买了。 建设鹿场,就不用李卫国出手,李大勐就能行,毕竟人家也养着上百头梅花鹿呢,经验足够用。 李卫国主要是和村干部商量一下合作的方案,这个屯总共才三十多户社员,给谁扔下都不好,所以家家都参与,人人都有份。 具体的措施,李卫国作为外人,也不想插手,相信李老根他们都能摆平。 他只是负责掏钱,采购用具,搭建鹿棚,最后再预留一部分钱,用来采购精料之类。 关于利益的划分,李卫国一方和村里一方,是七三开,占了大股,掌握着绝对话语权。 现在刚开始发展,没有纷争,大伙都挺好;等以后这里面的利润越来越大,保不齐就有些人动歪心思。 不能共富贵,这种事情,李卫国见得太多。 村里人也没意见,他们也不在乎这一个点两个点的。 李卫国这边的股份,也不准备一个人全都占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李卫国和大山聊了聊这事,决定给大山百分之十的股份。 对于钱财方面,大山毫不在意,也不想要,刚两只梅花鹿和两只香獐子,拢共能值多少钱?不过李卫国还是跟他定下来口头协议。 大山是不知道,李卫国的计划,一个养鹿场,怎么也得有几百头梅花鹿,那才叫初具规模,要是搞大了,还可以开枝散叶,增设分厂,这是一个未来无限的大项目。 或许现在的鹿场,规模还很小,但是李卫国有信心,不断壮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鳇鱼 将来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会越来越注重保健,到时候,梅花鹿系列产品,肯定越来越受到大众的欢迎。 要知道,梅花鹿,那是真正的全身都是宝,就没有糟蹋东西。 鹿茸是名贵药材,鹿筋、鹿肉都是上好的食材,就连鹿血都可以用来泡酒。 放眼全国,别说千八百头,就是几万头几十万头梅花鹿,都不够看的。 随后的一个礼拜,大山天天领人上山,多数时候是空手而归,但是偶尔也有收获。 这个再正常不过,那些野牲口,哪有那么容易捕捉的。 一个礼拜下来,香獐子还是那两只,梅花鹿则扩充到六只,这个收获,其实已经相当厉害。 屯子里这边,李大勐则指挥人开始修建鹿场,这个比较简单,也不需要太专业的设备,食槽子之类,生产队都有多余的。 李虎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被选为鹿场的场长,天天领着一群人忙活,也渐渐把鹿场的架子搭建起来。 在这一片忙碌中,李卫国则一个人悄然离去,他打出的旗号,是去别处转转,看看能不能购买一批梅花鹿回来。 毕竟数量太少的话,发展太慢。 而实际上,李卫国则准备独自过江,去毛子那边转悠一圈,先打打前站。 大山也提出来,要跟李卫国一起去,他也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 不过李卫国没同意,叫大山继续留在这,组织大伙进山狩猎。 李卫国身上的秘密太惊人,有别人的话,他不方便施展。 在一个春风吹拂的早晨,也背着一个小挎包,独自离开小山村,踏上独属于他的征途。 远远望去,一条大江从森林和湿地中蜿蜒而过,这条大江,就是hlj。 当地流传着这条大江的由来,那是一个关于一条黑龙的传说,这条黑龙受老百姓爱戴,被称作秃尾巴老李,秃尾巴老李迎战一条作恶多端的小白龙,最后秃尾巴老李化作大江,继续守候这片大地的生灵。 这条大江,国内的部分是这么称呼的;在毛子那边,则叫做阿穆尔河,还有很长的一段,最后向东入海。 此时此刻,李卫国就在江边不远的一片林子边上,眺望着茫茫大江。 他所在的位置十分偏僻,不得不小心。 在前几年,两国关系紧张的时候,双方都在边境大举屯兵,还打起来了,只是规模没有扩大。 这两年好了一些,各自撤军,不过边防还是比较严的。 只是数千里的边境线,也不可能完全照顾得到。 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江面结冰,别说人了,就连坦克都能开过去。 大江的宽度超过百米,李卫国极目远望,完全可以看清对面的情况。 咱们这边主要是边防军进行巡逻,那边条件好一些,建有不少了望塔。 不过这些对李卫国都没用,他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 … 现在才五月中旬,水还是很凉的,不过李卫国没啥感觉。 这边开发得晚,所以大江根本就没有污染,江里的各种鱼类也非常多,以前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大概就是如此。 李卫国下水之后,这些鱼就全都来劲了,眨眼间,李卫国身体周围,就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鱼群。 小的寸许长,大的二三尺长都不少,什么三花五罗十八子之类,应有尽有。 这还不是大马哈鱼的洄游季节,要是等到秋天,大马哈鱼洄游产卵的季节,那估计会更多。 没看到就连笨笨的大狗熊,傻不愣登地站在江岔子的水里,都能混个肚圆,就差张嘴等着大鱼蹦到它们嘴里了。 大马哈鱼是这个大江以及支流乌苏里江的特产,它们在澹水中出生,然后在海洋里面生长。 等到四龄之后成熟了,就会沿着生命的印记,洄游到它们出生的地方,进行产卵,完成生命的轮回。 大马哈鱼不仅肉质鲜美,肚子里面的鱼籽,更是十分名贵,毛子那边的鱼子酱,大多都是用这个制成的。 李卫国周围的鱼越聚越多,随着他体内的白光化作宝珠之后,引鱼的范围和威力都大大提升。 估计此刻在岸边观看,都能瞧见江面上直翻花,李卫国可不想引起注意,连忙隐匿了宝珠的气息。 这也是他最近体会到的一项技能,大致就像是电灯的开关,处于可控的状态。 周围大大小小的鱼类立即失去了目标,惊慌失措地向四下逃窜。 有些肉食性的鱼类,也想起来进行捕猎。 这种自然竞争,李卫国一般时候是不会插手的,他也犹如游鱼一般,向对岸游去。 结果在这个时候,李卫国突然看到前方水域出现一个庞大的黑影,飞速向他这边游过来,赫然是一条大鱼,好家伙,体长看样子足有四五米。 这样的大鱼,在水里给人的感觉是非常震撼的,就像在海里游泳的时候,看到大白鲨差不多。 李卫国勐然想起,在李老根他们村子的时候,听村民讲述,几年前他们在江里组织大规模的捕鱼,捕鱼船捕捞到一条大鱼,上岸之后,装在卡车的车斗里,鱼尾巴还得伸到车斗外边呢。你就说这鱼多大。 在这个大江里面,体型如此庞大的,那只有一种:大鳇鱼。 李卫国也打量着眼前的大鱼,体表呈现漂亮的黄褐色,嵴背发青,但是两侧却是金黄色,这大概也是它们得名的一个原因。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它们体型庞大,为澹水鱼之中的皇者。 李卫国正瞧着呢,却见这条大鳇鱼,竟然伸着大尖嘴,向他撞过来。 鳇鱼是肉食性鱼类,当然比较凶,又仗着体型庞大,绝对是这片水域的霸主。 李卫国还真怕把他给撞晕,连忙释放一道白光,渗入大鳇鱼体内,这家伙立刻停住身形,开始绕着李卫国转圈,就像是跟主人讨要食物的小狗。 … 李卫国摸摸它的脑瓜子,这家伙体表没有鳞片,十分光滑,不过身上分布着不少的骨板,就像穿着铠甲,起到很好的防御作用。 李卫国当然没有猎杀这头大鳇鱼的想法,要知道,这种鱼类生产缓慢,需要将近二十年,体长超过两米之后,才算成熟,可以繁育后代。 这条大鳇鱼,体长四五米,重量少说也有千斤,殊为不易。 李卫国童心忽起,游到鱼背上,两腿夹着鱼身,想尝尝骑鱼的感觉,古人不是说醉入东海骑长鲸嘛。 相对于大鳇鱼庞大的体型来说,驮着李卫国这一百来斤,一点不算事儿。 于是他又给大鳇鱼输送一点白光,这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游起来,那速度,叫李卫国都有点飙车的感觉。 要不是在水底,李卫国真想高歌一曲: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或许是这条大鳇鱼太过兴奋,游着游着,庞大的身躯竟然露出水面。 估计是这家伙想来个鱼跃龙门啥的,可惜身躯太过庞大,跃不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后背上的李卫国,自然也随着露出水面。 此刻正是傍晚,江面上波光粼粼。 “好大的鱼,你们看,鱼背上好像还骑着个人!”岸边有一个班的巡逻战士,其中一名小战士大叫着指向江中。 他的战友也齐刷刷望过去,然后一名老兵不满地都囔着:“哪有啊,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就好大惊小怪。” 小战士瘪瘪嘴,不敢争辩,他心里也产生自我怀疑:难道刚才真是我看错了? 好险啊,李卫国也同时望见岸边的巡逻队,便连忙出熘到水中。 大鳇鱼也跟着下潜,李卫国拍拍这家伙的脑壳:有缘再见。 李卫国收敛气息,向着对岸游去,他回首望望水中的大鱼: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等到夜幕降临,李卫国已经出现在对岸。 他抖抖身上的衣裤,里面的水分立刻飞散,回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眺望一眼,然后身子便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走过一片沼泽之后,前面终于出现山林,李卫国钻进林子,那就是真正的鸟归山林了。 这边更加地广人稀,想在林子里碰到人的概率,估计比碰到东北虎还低。 林子都是原始森林,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他也不敢在这样的环境里四处游荡,他选了一棵大树,攀爬上去。 找了一个枝叶繁密的树杈,李卫国就开始往外倒腾东西。 他把一张折叠弹黄床先绑到枝杈上固定,上面铺一个毛口袋,躺到床上,身上盖一个大棉被,舒适的小窝就弄好了。 折叠床的两侧都焊接了半尺多高的护栏,免得睡到半夜掉下去。 李卫国惬意地伸了懒腰,嘴里都囔一声“晚安”,然后就安然入梦。 … 在灿灿星空下,在广袤的原始森林中,像他这般安然自在,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啾啾鸟鸣声中,李卫国睁开眼睛,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他掀开被子,稍稍有点被露水打湿,随手抖了抖,就变得无比干爽。 挥挥手,把床铺都收回去,李卫国就准备爬到树下。 顺着树干向下望望,他就和一双黑熘熘的小眼睛对视。 这眼睛的主人是一头黑熊,它正爬到树中间,瞧见李卫国,也惊得身子一震,然后就开始往下出熘。 这货手忙脚乱地乱抓乱挠,锋利的爪尖终于抓住树干,重新把身子固定住。 “你想干啥?”李卫国瞧着这头滑稽的大黑熊,乐呵呵在上面问候了一句。 然后他就听到嗡嗡的声响,熟悉老林子各种门道的他也不由得大惊,连忙四下观望。 就在几米外的一个树杈上,他看到一个洞口,一只只野蜂,正从洞口飞出来,目标赫然就是他,还有那只大熊。 李卫国吓得差点直接从树上掉下去,太危险了,昨天晚上没注意,竟然和野蜂子做了一宿邻居。 毛子这边,等解体之后,改称滨海边疆区,其中有一样特产,非常有名,那就是纯天然的蜂蜜,总产量占毛子全国的大半以上,而且品质极佳。 由此可知,这边的林子里面,蜂群数量众多。 李卫国哪敢犹豫,顺着树干就往下滑,途中还踹了那只恋恋不舍的黑瞎子一脚,把这货蹬到地上。 看样子,这家伙不是准备偷袭李卫国,目标应该是诱人的蜂蜜。 这只大狗熊瘦不拉几的,看样子也刚结束冬眠不久,踅摸着要来一顿蜂蜜大餐。 李卫国顺利落到地上,然后拔足狂奔,这些野蜂子可不好惹,个头比普通蜜蜂大,毒性也大,真能蛰死人的。 李卫国速度飞快,不过蜜蜂飞得更快,嗡嗡嗡的声响,始终追随在李卫国耳边。 他不由得心里纳闷:按理说,蜂子的首选目标,应该是那只大笨熊才对啊? 蜂群对熊类绝对是深恶痛绝的,所以李卫国才会认为,那只大笨熊,是拉仇恨的好帮手。 跑着跑着,他也觉察到不对劲,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只大熊,就紧跟在他身后十几米的地方。 难怪呢,你这家伙,不知道分开跑啊。 李卫国连忙拐了个弯,想要甩开后面追击的大部队。 可是那只大笨熊似乎认准了他,一路紧追不舍,而且这货奔跑的速度一点不慢,李卫国根本甩不掉它,气得心里直骂:你是想要拉我当垫背的是? 狂奔十多分钟,李卫国都快要跑吐了,终于前面出现一条横在森林中的河流,李卫国脚下加劲儿,冲到近前,一个鱼跃,没入水中。 躲避野蜂的追击,最好的法子,就是躲进水里。 在水下躲了一阵,李卫国这才将头露出水面,果然没有蜂群的影子,看来大部队已经班师回营。 … 好险啊,李卫国也长出一口气,在野外,随时都会遭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险情。 这一大早起来,就先来个越野跑。 哗啦一声响,李卫国身旁的水里,也露出个黑乎乎的大脑袋。 大狗熊甩甩脑袋上的水珠,然后小眼睛瞧着李卫国,还卡巴了两下,李卫国没有感受到威胁,难道是刚才一起共患难,有了交情? 既然大狗熊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李卫国也不想招惹它,再次潜入水里,这条小河里有不少鱼呢,正好弄点上去当早餐。 选了几条白色的细鳞鱼甩到岸上,李卫国这才从水里出来,抖抖身上的衣裤,然后取出来一个小型的炉灶,上面还带着一口耳朵锅。 他在灶膛里点燃木炭,往锅里加上水,正准备收拾鱼,结果发现,就剩下一条了,那只大笨熊,正大嘴嘛哈地啃鱼吃呢。 一条也够了,足有二斤多呢,李卫国刚才其实就是给这只黑熊带出来几条的,这货还真不知道啥叫客气。 李卫国把鱼刮鳞去膛,扔进锅里,调料什么的,他都带着呢,不过没必要添加,等最后鱼汤熬好之后,放点盐就成,保持最原始的鲜味。 他又用铝饭盒在锅里蒸了一盒大米饭,也就算忙活完了,洗脸什么的就不用了,刚才已经在河里完成。 李卫国洗洗手,拿出个小板凳,坐在锅边。 呼哧呼哧,身旁有动静,李卫国扭头瞧瞧,是那只大笨熊,就在他旁边坐着,也望着呼呼冒气的小锅。 大笨熊发现李卫国瞧它,还点点大脑瓜子,从它的眼睛里,李卫国竟然瞧出来几分讨好。 他有点明白了,这家伙是准备抱大腿,跟着混吃混喝。 狗熊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它们有着凶暴的一面,但是很多时候,它们的许多行为,又令人感觉迷惑。 比如此刻,一人一熊,就并排坐着,好像一起等着开饭似的。 李卫国摇摇头,又从河里捞出来几条鱼,免得这货一会跟他抢早餐。 看得出来,这只熊是饿狠了,肚皮就跟无底洞似的。 半个小时之后,李卫国也掀开锅盖,开启愉快的早餐。 鱼汤格外鲜美,热热乎乎地喝上一口,浑身暖洋洋的。 一盒大米饭,也被他全部消灭,还有那条鱼,也只剩下一根长长的鱼刺。 感觉鱼汤还是有点澹了,李卫国又摸出来一个咸鸭蛋,都已经是煮熟的,用快子抠着吃。 他在林子里的活动量肯定会很大,可以适当多补充一些盐分。 吃饱喝足,打扫一下战场,把痕迹消除,李卫国就准备正式在林子里进行探索。 “行了,以后有缘再见。”李卫国拍拍大笨熊的脑门,然后就在对方的注视下,踏着小河,飞渡到对岸。 大笨熊还有点舍不得,追了几步,扑腾到水里,不过李卫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大笨熊凝望了好半天,最后只能无奈地甩甩头上的水珠。 … 李卫国穿行在密林之中,不得不说,这边的生态丝毫没有遭受破坏,一切都保存着最自然的模样。 林子里面,植被丰富,各种鸟兽数量众多,要是叫李大勐和马大炮他们那些猎人来到这里,估计能乐出鼻涕泡。 很快,李卫国就发现了一个小型的鹿群,大概有十只,雄鹿刚刚换角,头顶微微凸起,马上就要生长鹿茸。 他没惊动鹿群,这次来,主要是摸摸底。 随后的几天,李卫国翻越了一座座山林,期间也遇到过几次危险,比如说某天早上起来,发现他栖身的树下聚集着狼群;还有一次,和一只东北虎在林子里狭路相逢。 除了梅花鹿,他还看到体型更加庞大的马鹿,还有沼泽湿地上觅食的驼鹿。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搜寻到野山参。 这一点,李卫国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从维度上来说,这里有点偏北,不适合野山参生长。 怎么也得再往南几百里,在乌苏里江以东那片广袤的原始森林里,才有野山参。 按照老话来说,这叫一山不容二宝。 比如大兴安岭那边,没有野山参,但是产黄金,而小兴安岭则正好相反。 现在又不是野山参开花结果的季节,所以李卫国也不打算继续南下,他出来已经十多天,情况也探查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前世在那边当过几年采参客,当然知道,那边的野山参资源,是十分丰富的,根本没必要再跑一趟。 这一趟的收获不怎么多,主要是他光顾着转悠了,除了收获几十斤蜂蜜之外,基本就没出手。 这天早上,李卫国又出现在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中,用脸盆舀了半盆水,准备洗脸。 这十几天野外生活,他不仅没瘦,好像还胖了点。 估计要是叫后世那些荒野求生的家伙看到,肯定得叫一声祖师爷。 李卫国无意地在水里一瞥,在阳光的映射下,他仿佛看到耀眼的光亮一闪。 嗯,好像是金子! 他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于是乐呵呵地把手伸到水里。 岸边的浅滩,水又清又浅,他轻轻用手指捏出来一小粒金子,大概有黄豆粒大小,当然,形状很不规则。 这么大点的黄金,应该也有好几克,也值个二三百块的样子。 李卫国也来劲了,就在岸边仔细寻找,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又找到一小粒,收获不错。 他站在这条小河边陷入沉思:看来这里应该是个淘金的好地方,河底的泥沙之中,肯定蕴含着沙金。 可惜他没有工具,而且淘金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他一个人又能淘多少? 可是明明知道脚下的沙子里面有黄金,他还真有点迈不动步。 李卫国的心里感觉有点憋屈,不仅仅是因为黄金,还因为脚下这片富饶的土地,因为这里本来应该是咱们的地盘啊。 玛德,早晚有一天,要把这里拿回来! 李卫国愤然张开五指,向着河里狠狠一抓,仿佛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一般。 河水在他的操纵下,勐然掀起巨浪,原本平静的小河,霎时间变得波浪滔滔。 他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种可能:淘金嘛,就是用淘金盘,然后用水不断冲刷沙子,因为黄金比重大,所以沉在最下面,然后一点点把上面的沙子冲刷掉,剩下的就是沙金了,所谓淘尽黄沙始见金,大抵如此。 而他恰恰可以操控水流,能够大面积进行淘洗。 这个想法,令李卫国激动起来,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回来啦,回来啦! 说干就干,这是李卫国的一贯作风。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水流,卷去河底的泥沙,第一次尝试,水里裹着的沙子不算太多,百十斤左右的样子,被一大团河水裹挟着,悬浮在李卫国身前。 李卫国心念一动,沙子和水便充分混合在一起,原本清澈的水团,马上变成一团浑浊。 下一步,就是去掉沙子和水,沉淀下沙金。 李卫国如此这般地想象着,不过一番操作之后,整个水团全部落入河里,他啥也没剩下。 想象都是非常美好的,不过在具体操作的时候,难度就千百倍增加。 李卫国也不气馁,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不断地调整操作。 他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开始的时候,去水存沙。 慢慢的,沙子也越来越少,只剩下最底层越来越少的沉淀物。 哈哈,成了,李卫国伸手一抓,极其微少的沉淀物出现在他的掌心,只有很小的一捏儿,里面星星点点,闪烁着几点金色。 不错不错,他把其余杂质挑拣出去,在他掌心的位置,出现十几粒细小的金沙,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和美丽。 李卫国的嘴角也不觉微微翘起,然后肚子里面,就响起咕咕的叫声。 看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不知不觉,他已经尝试了好几个小时。 小心翼翼地将金沙收起,李卫国心情大好,开始准备早饭。 守着河边,当然炖鱼汤最方便。 这些天过去,已经有野菜冒头,李卫国采摘了几把柳蒿芽,用来炖鱼正合适。 吃饱喝足,他的干劲也更足,开始了一个人的淘金梦。 他控制的沙子,从最初的百十斤,也不断增加。 当然难度也随之不断提升,需要他操控水流,形成水龙卷,才能顺利地把这些沙子卷入水中。 经过不断尝试,等到下午,他能卷动的泥沙,已经超过千斤。 数百斤的沙子,几分钟就过滤一遍,然后收获一小撮或多或少的金沙,这种感觉,还真是叫人上瘾。 不过这么干的消耗也极大,筛完一次,他就得坐那歇半天,平均下来,大概半个小时能淘洗一次。 一口气干到傍晚时分,李卫国这才收工,身边的洗脸盆子,都快要满了。 当然这里边不全是金沙,还有一多半的其他杂质,即便如此,也足够李卫国兴奋的:这一天的收获,只怕就有好几万块。 这么大的收获,其实也是用巨大的劳动量换来的,从淘沙的重量来看,估计就超过两万斤。 要是换成普通人,估计够干几个月的了,毕竟淘金还是一种精细的技术活。 两万斤沙子,李卫国估摸着,差不多淘出来一斤左右的黄金,不得不说,这条不起眼的小河,含金量真的非常可观。 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他疲惫的脸上,也不由得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清晨的森林,一派静谧。 在一条蜿蜒的小河边,一小群梅花鹿小心翼翼地从远处走来,它们是来此饮水的。 鹿群始终保持着警惕,这也是在自然界生存所必须遵守的法则,谁知道,下一个瞬间,会不会有危险降临。 今天的运气好像不错,河边并没有狼群骚扰,也没有诸如远东豹和东北虎之类大型的勐兽。 于是鹿群顺利来到河边,将脑袋伸向清澈的河水。 只是下一刻,水中忽然掀起巨大的波浪。 波浪就犹如一只只巨手,瞬间将鹿群全部拉入河中。 这些梅花鹿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深陷水中,无法出蹄。 它们只能勉强伸直脖子,将脑袋露出水面,它们不明白,为什么河水会突然变得这么危险。 李卫国现身出来,刚才自然是他的操作。 “小鹿乖乖,我来救你们啦!”李卫国脸上露出狼外婆一般的笑容,然后一只只将水里的梅花鹿抱上来,用地上藤条和树皮搓成的绳索,将梅花鹿的四蹄都绊上,然后领到河边的树丛中。 这里已经拴了几十头鹿,有梅花鹿,还有马鹿,甚至里面还有几只体型更小的香獐子,这些都是他最近三个月的收获。 方法大都类似:在水边设伏,然后栓到树上。 周围草木茂盛,梅花鹿不缺吃的,李卫国再时不时给割几捆草,鹿群又不怎么运动,都有点养胖了。 把这一群梅花鹿也加入进来之后,他清点了一下:共有马鹿二十二头,梅花鹿三十头,香獐子六只,总数将近六十,可谓收获颇丰。 最先捕捉的那些,早就驯服,看到李卫国的身影,还都亲昵地往他跟前凑。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宝珠,里面带来的粮食,也几乎消耗殆尽。 一麻袋大米,两袋白面,两袋玉米面,大部分是自己吃的,包米面子主要是喂鹿了。 另外准备的食盐,也都吃光了,这个主力军是鹿群。 李卫国恋恋不舍地望望小河,嘴里都囔一声:“该回家喽。” 这条小河是大江的一条极小的支流,如今已被他给翻了个遍。 至于收获嘛,反正他只要想起这事,睡觉都能笑醒。 李卫国一边做早饭,一边打了两桶水,里面加入少量的宝珠水,然后挨个给鹿群饮水,这也是鹿群臣服他的主要原因。 人和鹿都吃过饭之后,李卫国就把鹿群都从树上解下来,每两头连在一起,这样可以防止它们乱跑。 然后他翻身骑上一头大马鹿,这家伙体格健壮,身高马大的,驮一个成年人,轻松愉快。 “出发!”李卫国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大马鹿便迈开四蹄,沿着河边,缓缓前行。 后边跟着几十只驯服的梅花鹿和马鹿,今天新捕获的这些,也掺杂其中。 虽然它们还有些胆怯,但是在从众心理的驱使下,也随着鹿群一起行进。… 李卫国回头瞧瞧,也就彻底放心。 河边经常出现湿地,所以大部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但是李卫国并没有离开小河太远,自从开始捕捉鹿群之后,他也遭遇到不少麻烦。 梅花鹿这么明晃晃的猎物拴在树上,自然少不了那些大型勐兽的垂涎。 不过这些想要袭击鹿群的勐兽,都受到了李卫国非常友好的招待,比如说,客人来了,先下河洗洗澡。 在洗澡的客人之中,有两头西伯利亚虎,三伙森林狼。 不仅仅有来自地面的危险,还有空中的勐禽,竟然也妄图朝着香獐子下手,而且差点就得手。 那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大凋,都把一只香獐子给抓起来了,只是因为有绳子栓着,所以那只大凋没法带着猎物升空。 李卫国也想不到还有空军,这才反应过来,一发水炮打过去,将大凋击落。 不过李卫国也没伤害这家伙,等它羽毛干了,就把它放生。 最初李卫国还以为是海东青呢,不过大凋的体型,比海东青可大多了。 打了几场遭遇战之后,这才渐渐消停下来,野生动物可一点不傻,知道李卫国不好惹,自然选择了退避。 真正在这片林子里称王称霸的,并非东北虎,而是李卫国。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边界的大江已经非常近,所以他也不着急,慢慢走着。 到了中午,大部队停下来,李卫国找了个水草丰茂的地方,给鹿群进食。 现在已经是盛夏,天气炎热,正好中午歇歇晌。 李卫国也取出来一些干粮,是他自己烙的大饼,还有最后一枚咸鸭蛋,对付一口就得了。 这里已经靠近边界,他也不敢生火做饭。 撕一口大饼,咬一小口咸鸭蛋,李卫国也吃得有滋有味。 一个大脑袋凑上来,是他骑的那头大马鹿,取名大长脸,能被李卫国取了名字的,当然不一般。 大长脸这货脸皮比较厚,瞧见李卫国吃东西,也就凑上来。 “一边去。”李卫国把大脑袋推到一旁。 可是这货又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李卫国没招,只能掰了一小块鸭蛋青,给这货吃了。 就在这时候,鹿群忽然一阵骚动,李卫国曾一下站起来,只见不远处正有十几只大狼,狂奔而来。 很显然,它们的目标就是鹿群。 李卫国嘴里都囔一声:“大热天的,正好帮你们凉快凉快。” 说完他就迎着狼群冲过去,狼群并没有停下脚步,这帮家伙凶着呢,李卫国一个人,不足以对它们造成震慑。 “哈哈,洗个凉水澡,清醒清醒。”李卫国挥舞一下手臂,不远处的河水立刻卷过来几道水柱,将最前面的几头森林狼拖拽到河里。 剩下的狼群也被吓到了,全都停下来,朝着不远处的李卫国呲牙咧嘴。… 还敢逞凶?都下去。 李卫国再次调动水柱,这次直接形成几个小型的水龙卷,席卷着一只只森林狼,掉进河里。 狼群都会游泳,当然淹不死,可是却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吓得要死,一只只全都游到河对岸,爬到岸上,仓皇逃窜,全没了来时那股汹汹的气势。 李卫国则拍拍手,骑上大长脸,继续前进。 等到傍晚时候,终于来到边界的大河边,等到天黑,李卫国就准备渡河。 鹿群对河水具有天然的恐惧,都不肯下水。尤其是眼前的大江,水流滔滔,瞧着就吓人。 这就由不得它们了,李卫国操控着江水,托举着鹿群,开始横渡大江。 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恐之后,鹿群很快发现,它们在水里并没有下沉;而且也不用自己游泳,就可以快速在水中行进。 所以它们只是在开始下水的时候,发出几声惊叫,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自然也不用担心惹来。 趁着夜幕,李卫国顺利渡江,时隔三个多月,终于踏上自己国家的领土。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驱赶着鹿群,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个季节,草木最是旺盛,进了林子,就跟鱼游大海差不多,根本发现不了踪迹。 大饼子屯,这个边境的小山村,一直以来,村民都过着宁静的生活,几十年如一日,生活没有什么波澜。 但是在今年,这种情况被打破,屯子里新成立了一个养鹿场。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大山带领着狩猎队,已经成功捕获了二十多只梅花鹿,还有四只香獐子。 这些家伙,成了村里人的宝贝,尤其是在六月底的时候,割了一茬鹿茸,每家每户,都分了三十多块钱,把村民都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宝贝梅花鹿,也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 “国子咋还不回来?”李大勐每天都要把这话念叨几遍。 这不,吃晚饭的时候,他刚抄起快子,就又忍不住念叨起来,后面还加上一句:“国子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大山就坐在他对面,气度沉稳,不慌不忙地说道:“没事,吃饭。” “对对对,能有啥事。”李虎子也跟着熘缝。 这时候,两个小娃子噼里扑腾地冲进院子,在窗户外面就叫唤起来:“回来啦,回来啦!” “谁回来啦?”李大勐大吼一声。 “就是那个,那个给糖的大哥。”小娃子没记住李卫国的名字。 是国子,李大勐一急眼,直接翻着窗户跳出去,撒腿往大门外跑。 这时候的窗户,都是上下两大扇的。 大山也把快子一放,快步出门,他刚才虽然说得轻巧,但是心里却也没底,一直惦记着呢。 到了当街,只见这边已经聚拢了好几十人,还狗咬吵吵的。 “赶紧滚蛋,别吓着宝贝梅花鹿!”村民纷纷抬脚,把自家的大狗踹走。… 等李大勐赶到之后,也惊得脚步踉跄,差点被迎面一只夹着尾巴逃窜的大狗给撞到沟里。 李大勐也顾不得骂狗,瞧着眼前黑压压的鹿群,彻底傻眼。 后面赶上来的李虎子也差不多,也看傻了。 而村里的小娃子们则是围着鹿群,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大人们也都喜气洋洋,这么多鹿啊,那来年肯定能出不少钱。 “国子!”大山分开人群,抱住被簇拥在中间的李卫国,他们彼此拍打着对方的后背,浓浓的情义,在心中流淌。 大山扳住李卫国的肩膀,仔细打量,然后哈哈大笑:“国子,你怎么也跟我学,差点都变成野人啦!” 这三个月,李卫国没理发,头发也都有一拃长。 只不过他还年轻,没怎么刮过胡须,所以胡须并不浓密。 李卫国也哈哈大笑:“总算没白辛苦,逮了不少梅花鹿和马鹿,对了,还有几只香獐子。” “啥?国子,这些都是你抓的?”马大炮望着鹿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二三十条好汉,就差点天天长在林子里,这才好不容易抓到二十多只梅花鹿,这件事到底有多难,马大炮再清楚不过。 可是李卫国单枪匹马,就赶回来这么大的鹿群,将近六十只,里面还有桀骜不驯的大马鹿,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李卫国乐呵呵地点点头:“我去完达山那边的林子,那边梅花鹿比较多。” “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把鹿群都赶到鹿场去,哈哈,这下可妥了,一共都快一百只啦!”李老根挥手吆喝着,乐得合不拢嘴。 村民也都是喜气洋洋,嘴里一边夸着李卫国好本事,一边驱赶起鹿群。 李卫国也在前面引领,顺利把鹿群带到鹿场,搭建的棚子不够用,估计后边几天,大伙还得忙活。 这些事都不用李卫国操心,在村民的簇拥下,回到李老根家吃饭。 陆陆续续的,有不少村民都来送吃喝,一个老太太,挎来一小筐鸡蛋。 还有拿咸鸭蛋的,送咸鱼的,络绎不绝,都来到李老根家里。 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打心里往外感激李卫国。 “哈哈,总算能吃一顿饱饭啦。”李卫国甩开腮帮子,大吃一通。 最后这几天,他也有点弹尽粮绝。 大伙都乐呵呵地瞧着他吃,瞧着瞧着,有几位老人还抹起眼泪:“国子,你这情义,俺们屯子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就是互利互惠。”李卫国也连忙客气几句。 这上百头梅花鹿马鹿和香獐子,真要是掏钱的话,两万块都打不住。 村里这三十几户人家,就算全都砸锅卖铁,也凑不够。 可以预见,几年之后,鹿群不断发展壮大,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 李卫国继大山之后,成为了村子里最受欢迎的客人。… 吃饱喝足之后,李卫国也终于能躺在炕上,睡个好觉。 在野外生存三个多月,虽然也没遭什么罪,但是毕竟不像在家里睡着这么安心。 在屯子里休整了三天,李卫国他们也正式告辞,一起离开的,有李大勐和大山。 全村老老小小,全都出来送行,他们之间,因为梅花鹿联系到一起,这份感情,也必将一直持续下去。 “大伙都回去,以后我们年年都争取来一趟!”李卫国挥手和乡亲们作别。 大山也回头凝望,坚定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舍,这里,也算是他的故乡。 等到望不见送行的村民,李卫国这才抖抖手里的缰绳:“上马,上鹿!” 他们哥仨,手里都牵着一头大马鹿。 李卫国骑着大长脸,就光板儿,也不用鞍子马镫肚带啥的。 另外两只,则配有马鞍。 “这玩意老实不?”李大勐有点担心,他倒是骑过马,不过还真没骑过鹿呢,心里有点发虚。 李卫国率先垂范,爬上鹿背,大长脸就迈开四条大长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 李卫国坐在鹿背上,身躯随着上下起伏,显得十分轻松。 大山也飞身跨上鹿背,紧追李卫国而去,他骑的这头大马鹿,也对他十分顺服。 李大勐一瞧,也不甘落后,骑了上去,可是他的这头马鹿却不大老实,跑起来一跳一跳的,差点把李大勐甩下去。 “野牲口也知道欺负人,看人下菜碟是。”李大勐知道自己没有李卫国和大山的本事,不过他有他的法子,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把盐粒儿喂给身下的大马鹿,这家伙果然老实多了。 “别给齁着。”李卫国不满地吆喝一声,这几只马鹿,他还有大用呢。 马鹿的速度和耐力都不错,当晚就到达县城,找到了罐头厂设立的收购点儿。 收购点的负责人是王军手下的一名兄弟,看到李卫国,把他乐坏了,连忙开始打电话,向王军他们报平安。 这三个多月,李卫国领着李大勐没了音讯,把田大贵等人都急坏了。 电话先打到分厂那边,是高大林接的,听说李卫国在这呢,这小子就要连夜赶过来,不过被李卫国给劝住。 一聊才知道,田大贵领着王军和张星他们,早就去了黑河那边,已经谈妥了投资建厂的事宜,李卫国的整体布局,也顺利完成。 本来李卫国也计划去的,结果耽搁了,好在没啥影响。 他们三人就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跟着货车,回到尹春的罐头分厂。 这三头大马鹿,也享受了一把坐卡车的待遇,还算挺老实,并没有中途跳车什么的。 “国子哥,俺们还以为你跑河对岸不回来了呢!”看到李卫国,高大林也十分激动,嘴里还开着玩笑。 这边也有偷摸往毛子那边跑的,大多数都是犯了事儿,在这边过不下去,这才选择逃亡。 李卫国心里话:还真叫你小子蒙对了。 不过这事,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满世界嚷嚷。 包括接下来,李卫国还要过去一趟,准备收集人参籽,顺便挖棒槌。 这次,他不准备一个人过去,而是要和大山同行。 因为挖棒槌是个耗时的精细活,途中还怕扰,所以一个人不大方便。 大山有着多年的丛林生活经验,绝对是最好的助手。 至于李大勐,李卫国给他打了张车票,叫他先回家。 李卫国往家里写了封信,叫李大勐帮着捎回去;另外还给吴小玉等人也写了信,这个邮递就行了。 原本李卫国和吴小玉保持着每个月一封信的节奏,结果在那边呆了三个多月,自然没法写信过去,估计吴小玉早就惦心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要不要干掉他们? 送李大勐上了火车,李卫国又开始采购一番,因为有大山,所以他就不能暴露宝珠的秘密,一些生活用具,到时候用马鹿驮着。 准备好之后,李卫国就和大山出发,先搭乘货车,送他们到南边一个边境小城,然后,两个人就牵着大马鹿,消失在林海之中。 大马鹿身上,全都驮着各种用品和物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遮掩,还有不少东西,被李卫国收着呢。 自始至终,大山都没有询问,李卫国到底要去哪里。 或许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桉。 由三头马鹿组成的小队,在林子里穿行,大长脸是马鹿的头领,其余两头自然乖乖听话,根本不用人操心,它们就老老实实跟在李卫国身后。 连大山都啧啧称奇,这马鹿简直比自家驯养多年的老马还要乖巧。 这时候,大山听到李卫国的声音传过来:“大山哥,这趟我们要去江那边。” “好。”大山沉默寡言。 李卫国知道他的性子,于是继续说道:“我听说那边盛产棒槌,准备多采集点人参籽,在我老家那边,我承包了几千亩的荒山,准备多种植人参。” “国子,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大山口中答道,他目光炯炯,眼神无比坚定。 李卫国也就不再说话,他知道,大山哥就是挡在他身前的一座大山,会为他遮挡一切风雨险阻。 一边行进,大山一边在草丛里采摘一些植物,揉搓出浆液,涂抹在他和李卫国的衣服上。 原本还有一些蚊子和瞎蒙不时骚扰,这下也彻底清净了。 尤其是那些大瞎蒙,个头大,嘴巴毒,叮咬到人身上,滋滋淌血。 大山这个丛林专家,可不是说着玩的,人家是靠十几年慢慢积累出来的。 到了下午,大山就开始在前面开路。 茂密的森林里面,根本就没有路径,大山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不停地拨弄着前方的杂草,硬生生开出来一条道路。 只见他手上的长棍忽然一扬,然后一条一米多长的草蛇,就被远远挑开。 大山仿佛天生对山林里的各种危险都感觉无比敏锐,即便是途中遇到一头大马熊,也被他口中低吼几声,将马熊喝退。 这一点,连李卫国心里都十分服气。 傍晚时分,渐渐望见不远处的大江,这个就是乌苏里江了,宽度也超过百米,再加上两岸的沼泽滩涂,他们最少也要跨越里,才能到达对岸的森林。 大山看了下李卫国的手表,确定一下时间之后,就和李卫国先隐蔽起来。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李卫国知道,那是巡逻队走过。 “好了,现在安全了。”大山拉着李卫国,从隐蔽处走出来,他看看身后的三只大马鹿,然后又说道:“我们抓紧时间,做一个大木筏,争取在天亮之前过江。”…李卫国其实不用木筏子,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林子里面不乏枯树,两个人忙活了几个小时,用枯木和树藤,连接出来两个木筏子,并且顺利推进江中。 李卫国拍拍大长脸的脑袋,这货便踏上一只木筏,老老实实趴在上面。 其它两只,也都有样学样,上了另外一只木筏。 “国子,你也上去,我在水下帮着推动木筏。”大山显然是不知道李卫国的水性,所以才有这种决定。 “我们一人负责一只木筏。”李卫国率先下水,推着两只马鹿的那个垡子,向前游去。 水面反射着星月的光辉,所以视线还算可以,大山一瞧李卫国行进的速度,也连忙下水,在后面紧追,才勉强跟上。 李卫国一边行进,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大山,毕竟江流湍急。 不过他很快就放心,大山的水性,当然和他没法比,但是比绝大多数人都强上许多,横渡大江,一点问题都没有。 倒是三只大马鹿,卧在木筏上,显得悠然自得。 一百多米的江面,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就顺利到达对岸。 把马鹿拉到岸上之后,大山抽出一把刀子,把木筏拆散,那些枯木很快就顺流而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等到凌晨两点多,他们已经进入到丛林之中,一路上,平安无事。 李卫国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哈哈,我又回来啦! 这时候,李卫国的胳膊被大山拉了一下,随即听到大山低低的声音传来:“国子,前面有人。” 夜幕中的丛林,显得幽深寂静,叫人凭空心生恐惧,似乎无边的黑暗之中,潜藏着什么凶兽,随时会勐扑过来。 李卫国的感官当然比大山敏锐,而且凭借着半夜的水露,能探查的距离和范围更大。 可是在侦查方面,他还是被大山给比了下去,这其实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不过等李卫国展开探查之后,获得的信息就更为全面:三点钟方向,有两个临时搭建的撮罗子。 一共七个人,六人在撮罗子里面熟睡,还有一个人在外边放哨,显然,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和大山。 李卫国也压低声音,把这些情况跟大山讲述一下。仟千仦哾 “可能也是采参人。”大山心中的杀机迅速消退,如果对方是毛子的边防军,大山就准备潜过去,叫他们永远进入梦乡。 不过要是放山采参的,那就没有必要这么干。 李卫国和大山还是决定绕过对方的营地,在陌生的地方,当然最好不要多和陌生人接触。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直跟在李卫国他们身后的大马鹿,忽然打了个响鼻儿,还叫了两声。 对面的那个营地,也有类似的叫声响起。 寂静的黑夜,两股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好不热闹。 李卫国也无奈地转身,伸手拍了下大长脸,知道它是发现了同类。…很快,对面的营地就燃起火把,一阵杂乱之后,就有人喊话。 “不是俄语,是通古斯语系的,他们是土着。”大山很快有了结论,不过他只是学过一些简单的俄语口语,对这些土着的语言,就搞不懂了。 然后他就听到身旁的李卫国,嘴里滴里都噜地出声回应,大山不由使劲眨眨眼睛:“这也会?” 李卫国当初在这边当采参人的时候,队伍里面就有几名土着,其中有一名那乃人,有一名埃文人,李卫国就是跟他们学的土语。 埃文人,大致和国内的鄂温克族类似;那乃人,就是国内这边的赫哲族,都是这片大地上比较古老的土着民族,他们多数都以渔猎为生。 这种情况很常见,虽然是同族,但是却人为地分属于不同的国家。 所以当对方询问“是哪里来的朋友”的时候,李卫国就回应一声:“我们是森林里的子民”。 果然,在听到李卫国的回答之后,对面传来几声大笑,然后就邀请李卫国他们过去。 这时候也当然不能再隐藏,李卫国和大山领着马鹿,大大方方走上去。 对方的营地,也拴着几头马鹿,大长脸它们立刻凑上去,双方彼此友好地交流起来。 大长脸这货忒不要脸,看到人家这边有一头母鹿,就黏黏湖湖凑上去,估计是想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驻地这边点上好几个火把,照亮了夜晚的森林,李卫国打量着眼前的这几名土着,不是毛子那样的人种,和李卫国他们差不多,都是黄皮肤黑头发。 他们披着长发,身上的衣袍十分特殊,李卫国认出来,这是用鱼皮经过加工之后,缝制出来的鱼皮衣。 赫哲人最擅长制作鱼皮衣,他们在江里捕获大鱼之后,把鱼皮剥下来,抻开阴干,再经过鞣制之后,鱼皮就变得和布匹一样柔软,而且极有韧性。 然后他们就用这样的鱼皮,来缝制衣裤。 说是缝制,其实主要还是用鱼胶来黏连,可以熬制鱼鳔胶,尤其是用大鳇鱼身上的软骨熬煮出来的鱼胶,结实耐用,还具有很好的防水效果。 从这些人的穿着来看,李卫国基本确定他们就是赫哲人,当然,在这边叫那乃人。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李卫国和大山这两位不速之客,从带来的马鹿,还有这两位的相貌上,误以为李卫国他们是埃文人,就是两人的衣着有点不大像。 主要是李卫国几个月没理发,头发挺长的;至于大山,就更不用说了,气质完全和长期生活在丛林的土着契合,甚至可以说,比土着还土着呢。 既然同为这片土地上的土着,那当然是亲如一家,所以对面这伙人,表现得很是热情,他们脸上满是真诚和朴实的笑容,纷纷和李卫国二人见礼。 李卫国按照民族的习俗,向对方一位年长者施礼问候,很是亲近。…而大山则默默地站在李卫国身后,时刻保持着警惕。 乌依姆,也就是对方的那位长者,热情地邀请李卫国他们进了撮罗子。 到这时候李卫国才发现,原来撮罗子的外面,竟然围着一圈鱼皮。 乌依姆等人十分热情好客,交谈中,李卫国这才知道,这伙人准备在江边打渔。 因为大马哈鱼洄游的季节马上就要到来,乌依姆领着族内的先头部队来打前站。 李卫国则表示,他们俩是采参人,赶红榔头市的。 在友好的交流中,天色已经渐渐微明,坐在撮罗子里面的大山,忽然觉察到什么,眼睛里面寒光一闪。 李卫国也有所警觉,随后撮罗子外面,响起了一阵叽哩哇啦的叫嚷,这次说的是俄语:“所有人都出来,接受检查!” 大山站起身,李卫国敏锐地发现,大山手中寒光一闪,但是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他的手中有什么武器。 李卫国朝着大山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轻举妄动,既然冒充土着,那就冒充到底好了。 “这群混蛋。”乌依姆也皱起眉头,嘴里骂了几声,显然是对外面的毛子士兵不满。 作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土着,对毛子当然没有好感,在内心深处,早就把对方当成入侵者。 等李卫国他们出了撮罗子之后,就看到十几名穿着军装的毛子,正在那里吆五喝六的。 乌依姆也会俄语,便气呼呼地上去和对方交涉。 “你们这里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名士兵向乌依姆询问,主要是快天亮的时候,这边又是打火把又是说话的,被他们发现。 不过夜晚的时候,毛子没敢过来,等天亮了,这才来查看。 “没什么,我们这里来了两位朋友。”乌依姆朝李卫国和大山指了指,两个人身上已经换装,穿上鱼皮衣。 大山比较魁梧,没有合适的鱼皮衣,所以披着一件鹿皮袍子。 那个士兵小头目立刻紧张起来,嘴里吼了一声,士兵们便齐刷刷地举起枪。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大山身躯一颤,就要发动。 不过,李卫国的一只手臂,却搭在他的肩头,然后,李卫国的嘴里就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 “你们是埃文人?”小头目狐疑地打量着李卫国他们。 李卫国甩了下长发,然后点点头。 小头目的目光停留在李卫国和大山的长头发上,然后点点头,抬手示意一下,手下便收了枪。 他们当然知道,要是对面过来的人,肯定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 紧张的气氛也松弛下来,不过小头目显然不肯白跑一趟,他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几匹马鹿,眼中显出贪婪之色:可以吃到肉啦。 “这匹马鹿被我们征用啦!”小头目大大咧咧地朝那边一指,目标赫然是大长脸,谁叫它长得又大又肥呢。…“不可以,马鹿是我们在森林中生存的伙伴,值得用生命来扞卫!”李卫国嘴里哇啦哇啦吼着,他是真火了,这帮家伙实在太不像话,哪还有点军队的样子。 “对,不可以!”乌依姆也挺起手中的鱼叉,还有他的族人,也都拿起武器,选择和李卫国站在一起。 “反了,反了!”小头目嘴里怒喝连连,手下也重新举起枪。 乌依姆向前迈了几大步,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开枪啊,有胆子往这打,别以为我们会害怕,我们从来没有丢掉战斗的勇气!” 不得不说,土着是非常彪悍的,长久以来,双方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不时就会爆发一下。 小头目也晓得厉害,他还真不敢开枪,万一惹起民族矛盾,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只能嘴上骂骂咧咧的,选择了撤退。 望着这帮家伙离去的身影,大山忍不住向李卫国询问:“要不要干掉他们?” 他可不希望再被人用枪指着,那种感觉很不好。 “还是算了,别给我们的朋友带来麻烦,相信我,总有一天,他们会有多远滚多远的。”李卫国望着那伙远去的士兵,目光非常悠远。 他想的可比大山多,或许,等到解体的时候,可以好好做一做文章。 李卫国的目光又望向乌依姆等人,他知道,这些土着民族,有可能成为最好的助力。 乌依姆等人,也愤愤不平了好一阵,这才开始收拾早饭。 用最丰盛的食物款待客人,是他们的优良传统。 李卫国和大山,也吃到了最正宗的刹生鱼。 吃完饭后,李卫国也并没有立刻告辞,而是向乌依姆提出:跟着他们一起去打渔。 刚才乌依姆挺身而出,令李卫国很感动,显然,人家已经把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 乌依姆当然大笑着表示欢迎:“朋友,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实在太失礼啦!” 李卫国连忙躬身,然后介绍道:“这是大山,我的名字叫李卫国。” 乌依姆顿时一愣,李卫国这个名字,叫他产生了某种联想。 “尊敬的长者,我们是从对面来的。”李卫国并没有再隐瞒,而是选择坦诚相告。 乌依姆下意识地向西边望了望,他当然知道,对面的意思是哪一面。 不过他很快就又重新变得欢喜起来:“哈哈,那也是自己人,我的朋友,对面还有我们许多族人,以前,我们都是相互通婚的。” 果然如此,李卫国也心中欢喜,自己人,对,是自己人,在这片土地上,只有毛子才是外来者。 把话说开了,双方自然更加融洽,又过了一会,只见又有上百男女老幼,迁徙而来,他们都是乌依姆的族人。…留下妇女和老人在营地这边安置,剩下的青壮,全都抬着小船,拿着各式渔具,向江边进发。 其中不乏十几岁的少年,也跟在队伍里面。 这片林子,距离江边就几里,很快就望见前面的乌苏里江。 远远的,江面上也有渔船闪动,还飘荡着阵阵渔歌。 那是对面的赫哲人,也在撒网捕鱼。 乌依姆豪气大增:“哈哈,朋友,今天瞧瞧我们那乃人捕鱼的本事!”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艘小船入水,那些族人们分工明确,很快就在江面上忙碌起来。 忙碌之余,甚至还能和另外一侧的同族歌声唱和,好不热闹。 这个月份,已经有大马哈鱼逆流而上,开始洄游。 收网之后,网中就有一些大马哈鱼,都是二尺多长,呈纺锤形,十分鲜活。 这边的大马哈鱼主要有两种,除了正常的品种之外,还有一种后背高高隆起的,当地称之为罗锅鱼。 大马哈鱼的洄游之旅,极为悲壮,从海洋的咸水区域进入内河的澹水区域,它们就不再进食,全靠着体内积攒的能量行进。 这种消耗无疑是巨大的,所以在产卵之后不久,它们的生命也就随之终结。 而这时候的大马哈鱼,只是徒有其型,体内的养分耗尽,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 而它们产卵繁殖的地方,不可能是在湍急的大河之中,所以通常都是游入大江的一些支流之中,然后寻找安静的水域进行产卵。 这些江岔子,有些地方,水流非常浅,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有大量的肉食动物,受到吸引,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宴会。 就连狗熊马熊这些,都能吃上大餐。 不是因为它们捕鱼有多厉害,主要是那些浅水之处,鱼群十分密集。 而且在产卵之后,大马哈鱼生命力也几乎耗尽,随便一抓,就能捞上来一条享用。 不过渔民一般时候,是不屑于捕捞这种鱼的,他们多在江中进行拦截,捕获的大马哈鱼,体内的养分还没怎么消耗,也能获取鱼籽。 李卫国也立在一艘渔船上,望着江里成群结队的大马哈鱼,心头也涌起一股悲壮。 鱼群经过万里跋涉,穿越重重险阻,只为完成生命的轮回。 这,或许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万物如此,那么人呢,只怕也不例外。 相比于忙碌的渔民,李卫国则想得更多,如今,每年还可以捕捞到大量的大马哈鱼,再过几年,甚至他们老家那边,到了冬天,也会有大马哈鱼出售。 不过到了几十年后,就几乎吃不到这种鱼了。 因为到那时候,国内能捕获的大马哈鱼,已经不足万条,不及原来的百分之一。 一方面是因为过度捕捞,另一方面则是这边环境遭到破坏,大马哈鱼没有了合适的繁殖地,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洄游的盛况。 相反的,像是毛子那边以及北太平洋的一些临海国家,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原因是,人家设立了一项海洋公约,每年都会人工繁殖海量的大马哈鱼的鱼苗,然后投放到河流之中,最后放牧于大海。 等到四年之后,大马哈鱼成熟长大,再次游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大肆进行捕捞。 根据公约的内容,放养的鱼苗越多,下放的捕捞量就越大。 这其实挺合理的,至于国内这边就差了点,根本就没那份。 这主要是国内在繁育大马哈鱼苗这方面,不怎么重视,虽然也能实现人工孵化,但是你不投入,当然也就没产出。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国人还是比较喜欢耍心眼的,可惜没耍到正途上。 这些东西,都是李卫国后来才知道的,他觉得,或许以后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改变这种尴尬的状况。 不为别的,大马哈鱼所展现的生命意义,值得尊敬。 隐为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也太热情啦 渔民们把捕捞的大马哈鱼运到岸上,然后就有妇女们开始动手进行加工,先剖开鱼腹,掏出内脏,当然还有一粒粒晶莹的鱼籽。 大马哈鱼的鱼籽,颗粒大,直径都快到一厘米了;而且色泽艳丽,状如红珍珠,是非常名贵的食材。 那些妇女动作娴熟,把处理完的大马哈鱼一噼两半,鱼头连着,然后放进容器里面腌制,制成咸鱼。 这鱼籽和咸鱼,也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等忙到中午,人们就在江边进行午餐。 李卫国平生第一次,吃到了如此新鲜的鱼籽,还有刚捞出来的大马哈鱼,制作的刹生鱼。 大马哈鱼的肉质呈现粉红色,其实也是三文鱼中比较常见的一种。 “朋友,我族捕鱼的本领如何?”乌依姆也一脸傲然。 千百年来,他们都延续着这种生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族群一直难以扩大,据他所知,在江东的族人,总数也不过一两万。 李卫国自然也是赞不绝口,不说这些妇女都勤劳能干,就连那些小娃子,都敢搏击风浪,勇气可嘉。 短暂的午餐之后,渔民又忙碌起来。 大山也来了兴致,跟着一起去帮忙。 李卫国却并没有伸手,主要是不想人为进行干预,否则的话,以他的本事,江里的那些大马哈鱼,只怕都难逃厄运,这并不是李卫国想要的。 既然不能去捕鱼,李卫国就在岸上看着妇女们加工大马哈鱼。结果,自然是被这些女人指指戳戳,好一通笑话。 这些女子都十分彪悍,说话也不避讳,在她们的观念里,男子汉就应该上山打虎,下水捕鱼,这才是本事。 就像大山,就很受这些未婚女子的崇拜,在她们眼中,大山体格壮硕,水性比她们的族人还好,捕鱼的本事也厉害,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就像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好几个胆大的姑娘,去给大山送吃的。 相比之下,李卫国在她们眼里就有点不够看,比大山差远了。 李卫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嫌弃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决定离这些直爽的姑娘们远一点。 望着他独自朝江边走去,身后的姑娘们发出爽朗的笑声。 然后她们就瞧见,那个男人纵身跳进大江,消失不见。 “这人不会是被我们笑得跳江自杀了?”一个老成些的妇女,有点担忧。 “怎么可能,我们女人都不会那么没有心胸。”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笑着,她就是向大山表达好感的那几位姑娘中的一员。 然后这些女人就玩笑起来:“毕拉,你的心胸很大嘛。” 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这才收工,他们一天的收获很不错,捕获了上千斤的大马哈鱼。 大山很受拥戴,用实际行动,赢得了那些渔民的尊敬。 …有本事的,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你的那位朋友呢?”乌依姆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李卫国的人影,于是连忙询问。 大山也举目四望,脸上渐渐现出凝重之色,他一下午都忙着捕鱼,还真没注意李卫国。 “我们看到那个人跳进河里,不会真的出事了?”毕拉走过来,递给大山一杯水,水杯是用桦树皮制作的,很是精巧。 大山这才放心,他对李卫国的水性有信心。 望着毕拉姑娘递过来的水,大山有点犹豫:这些姑娘热情而又胆大。 毕拉河水一般清澈的大眼睛忽闪两下,刚要将水杯塞进大山手里,忽然嘴里一声惊呼,水杯直接掉落到地上。 此刻,夕阳西下,霞光洒满大江,江水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就在江面上,一个人影站在水面,飞速前进,仿佛在踏浪而行。 是国子!大山这下彻底放心。 而那些渔民则全都震惊了,他们常年生活在这条大江上,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身好水性,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神奇的景象。 他们搞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站在水面上,而且也没看到他动啊,怎么能行进这么快? “快看,下面有一条大鱼!”等到李卫国越来越近,大家终于发现端倪。 随即就有人惊呼:“是大鳇鱼!” 大鳇鱼,在这些渔民眼中,那是最神奇最尊贵的存在,每一名渔民,都以能够捕获大鳇鱼为荣。 李卫国距离江边只剩下几丈远的距离,这里的水已经非常浅,再往前走,大鳇鱼就会搁浅了。 于是他纵身一跃,从鱼背上跳下来,回身轻轻在鱼头的板骨上拍了两下:“我的朋友,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那只大鳇鱼的嵴背几乎露出水面,它的尾巴拍打着水面,不肯离去,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去,大江才是你的世界。”李卫国挥挥手,那只好几米长的大鳇鱼,这才转身游走,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江面。 说来也巧了,李卫国下午闲着没事,在江里游泳,意外地遇到这条大鳇鱼,而且还是老朋友,正是上一次他渡江,骑过的那一条。 这家伙感受到李卫国的气息之后,立刻也顾不得捕食,便开始追逐嬉戏,好不亲热。 动物大都是非常单纯的,认定了你,便永远都会不离不弃。 李卫国几下游到岸上,迎接他的,是震天的呼声:“珠日翟力阿金!珠日翟力阿金!” 李卫国也知道他们的语言,这边的土着,都崇尚最原始的萨满教。 萨满教认为万物有灵,比如风火雷电,鸟兽虫鱼等等,都有各自的神灵。 珠日翟力阿金,就是他们对鳇鱼神的称呼。 而现在,这个称号便用到了李卫国身上。 尤其是那些姑娘们,对李卫国的看法也彻底改变。 …族里能够捕获大鳇鱼的都被认为是英雄,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够驱使大鳇鱼,简直叫她们崇拜得不行。 乌依姆也含笑点头:“朋友,可愿加入我族,也好有个照应,总好过二位在林中无依无靠。” 他算是瞧出来了,李卫国和大山,都是有本事的,于是便起了招揽之心。 虽然他没有询问李卫国他们的来历,但是乌依姆猜想,这两位多半也是在那边无法存身,所以才跑到这边讨生活的。 可是李卫国在那边有家有业的,当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于是笑着婉拒。 大山就不必说了,他发过誓,李卫国在哪,他就在哪。 乌依姆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却愈发敬重李卫国二人,大家一起返回驻地,留守在这边的族人已经做好了晚饭。 一条条炖好的大鱼端上桌,里面放了一些野菜,保持着原始风味。 按照他们民族的习俗,鱼头对准李卫国和大山这两位最尊敬的客人。 乌依姆敲敲鱼头,请客人品尝。 还真别说,这鱼保留着食材本身的鲜味,确实好吃。 大伙吃到高兴处,还有族人演奏起口弦琴,手中敲着皮鼓,腰里还系着摇铃,唱起本民族的尹玛堪。 不过这在李卫国瞧着,好像跟跳大神差不多,其实跳大神也是萨满的一个分支。 直到月亮爬上树梢,营地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纷纷钻进撮罗子。 李卫国和大山的待遇都不错,都单独睡在一个撮罗子里。 不过李卫国刚躺下,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然后就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姑娘钻了进来。 这下可把李卫国给吓得不轻,连忙跑到外面,正好和大山来了个对头碰,哥俩一起相对摇头:这民风还真是够彪悍的。 只见那位叫做毕拉的姑娘,也从大山的住处钻出来,嘴里嗤嗤笑着,和另一位姑娘拉着手跑开。 李卫国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嘴里都囔一声:“这也太热情啦。” 一贯面无表情的大山,也不觉抽动两下嘴角。 第二天,李卫国也就正式向乌依姆道别,虽然乌依姆很是不舍,却还是赠送了他们不少咸鱼,嘴里还叮嘱道:“朋友,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们的回归。”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李卫国也郑重地许诺。 然后,他们就驱赶着三头大马鹿,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等一等!”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俩人回头一瞧,是那位名叫毕拉的姑娘追上来。 只见她冲到大山跟前,然后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来一串类似项链的饰物,亲手给大山戴上,嘴里还念念有词:“愿卡日嘎玛永远庇护你。” 李卫国注意到,这个好像是用某些动物的骨头穿成。 而这姑娘所说的卡日嘎玛,是掌管狩猎和渔猎之神。 …他们这一族,因为信奉萨满,所以会随身佩戴一些灵物,用来躲避灾祸。 大山微微低头,方便对方给他佩戴饰物,他不会当地的土着语,只能说:“谢谢。” 李卫国就在中间客串一下翻译,毕拉在祝福完大山之后,又爽朗地一笑,然后跑回族人那边。 目送着对方,大山忽然向李卫国询问:“这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卫国也大笑:“毕拉,意思是河水,哈哈,还真是水一样多情的姑娘。” 大山抿抿嘴唇,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他的后背,像大山一般坚韧。 几天之后,李卫国和大山,已经彻底进入到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处小河边安营扎寨,卸下驼鹿身上的担子,大长脸它们便在河边觅食。 大山开始搭建营地,支起简易的帐篷,里面铺上兽皮,晚上足可安睡。 而李卫国则准备晚饭,锅里炖着大山猎取的一只野兔,上面蒸着米饭。 等饭菜熟了,再下一些洗干净的野菜和蘑孤,愉快的晚餐就开始了。 他们最少要在林子里生活一个多月,所以每顿饭都不能湖弄,不然的话,肯定坚持不下来。 幸好有大山在,他有着丰富的丛林生存经验;而且还有李卫国帮衬,所以哥俩的日子过得美滋滋。 吃饱之后,又烧了半锅开水,用大茶缸子沏上茶叶,哥俩坐在火堆旁边休息。 太阳落山之后,森林里的蚊虫就全都起来了,黑压压的铺天盖地一般。 别小看这些小东西,数量多到一定程度,真能咬死人。 在旧社会,专门有一项残酷的惩罚,就是把坏了规矩的人,脱掉衣服,绑在树上喂小咬。 基本上一宿过后,人就不行了。 还好他们笼着火堆,上面压着青蒿这些,烟雾弥漫,驱逐大半飞虫,身上还有大山采摘的驱蚊草药,效果很是不错。 等到繁星满天,两个人就钻进帐篷睡觉,大长脸它们就拴在帐篷旁边,有什么危险,会率先示警,野生动物在夜晚都是非常机警的。 睡了一宿,身上的疲劳尽消,李卫国醒来之后,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 他满足地伸个懒腰,然后穿上鞋袜,来到帐篷外面。 天色已经微明,林子里弥漫着澹澹的雾气,朦朦胧胧,宛若仙境。 李卫国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放松心神,他的感官,便延伸出去,越来越远。 每当要难以为继的时候,树叶草叶上的露珠,便成为一个个小小的中转站,使得他的探查,继续向远方延伸,范围竟然有几百米。 这个就厉害了,要知道那些采参的放山人,在寻找棒槌的时候,要拉着横排,全神贯注地在草丛中寻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一天下来,的范围,还不一定能赶上李卫国这片刻之功。 …还真有收获! 李卫国忽然精神一振,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临时营地几十米远的丛林中,李卫国看到一簇红彤彤的人参籽,沾着清晨的露珠,格外娇艳。 他满意地点点头,正要按照放山的规矩吼一嗓子,结果身后传来一声大吼:“棒槌!” 却是大山也跟了来,嘴里兴奋地大吼一声。 估计他也想不到,近在迟尺,竟然就有一株野山参。 不过大山虽然兴奋,却并没有乱了方寸,他挥动手中的棍子,在草丛中探寻一阵,然后棍子轻轻一挑,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就被他挑飞。 那条大蛇有两米多长,似乎还有些不甘,又游动回来,嘶嘶嘶的,吐着芯子。 要不是放山有规矩,不能随便杀生,大山早就一刀斩下它的蛇头。 李卫国却伸出手,叫那条大蛇顺着他的手臂缠绕上去,大山也瞧出来了,这是一条黑眉锦蛇,没毒。 而且这种蛇性情比较温顺,一些山脚下的小山村,农户家里,还能经常看到这种蛇的踪影。 它们和人类共存,能帮人捉老鼠,等到冬天,一般就在棚顶里冬眠,相处得很是和谐。 李卫国走到远处,把这条大蛇放生,然后这才返回来,取出红绳拴着的大钱儿,先把棒槌拴住。 这也是放山的规矩,传说中几十年的人参都已经有了灵性,要是不用红绳拴住,人参就会逃遁,到时候你挖出来的就是一个空壳子,一文不值。 哥俩一起动手,把周围的杂草先清理干净,打开一个场子,然后李卫国取出一包挖棒槌的工具,开始干活。 大山则在一旁负责警戒,等李卫国累了,俩人再调换一下。 李卫国先把上面成熟的人参籽都收集起来,这一簇就有三四十粒,红灿灿的腰形小果子,煞是喜人。 “来,尝尝。”李卫国捏起几粒,放在大山掌心。 然后他自己也往嘴里扔了两个,这东西就是小型的浆果,跟吃樱桃也差不多,不过味道就差远了,吃到嘴里,反倒有股子苦味,而且里面的种子占了一大半,所以也没多少汁水。 “没啥吃头。”大山嚼了两下,就把人参籽吐在周围的地上,这也是放山人的规矩,不能你把人参抬出来就不管了,而是应该当一名播种者,让它们能够继续繁衍。 李卫国嘿嘿两声:“大山哥,这玩意是大补的,你应该咽到肚里;而且在人体消化之后,更有利于它们发芽。” 人参籽的功效,也能补气安神,尤其是野山参的人参籽,药劲儿更佳。 说完,李卫国咂咂嘴,感觉舌头有点麻,于是也往旁边走了两步,把嘴里的人参籽吐到地上,用脚碾了两下,把人参籽弄到腐殖土里。 …他背对着大山,又少量地浇了点水,这样估计这两棵人参籽,都能发芽。 挖一棵种两棵,这就是李卫国的生存之道。 剩下的一小把人参籽,自然都被李卫国收起来,这些就准备带回老家当种子了。 接下来就开始干活,这是一株六品叶的老山参,估计最少也在五十年以上,下面的根须肯定会很多,想要完整地抬出来,估计一天时间都不一定能完成。 哥俩轮流动手,期间又分出去一个人做饭,等到太阳落山,蚊虫越来越多,根本就没法干活,于是只得收工。 要是冷不丁被瞎蒙叮上一口,手上一哆嗦,弄断参须,那就不值当了。 这株老山参,才刚刚清理完一大半,估计明天还得一上午的时间。 从已经显露的芦头来看,上面密密的纹路,至少也有七八十道痕迹,这是一株接近百年的野山参。 下面细小的根须,都有一尺多长的,上面布满了珍珠疙瘩,整体品相上佳,李卫国估摸着,几千块还是值的。 这还是现在,要是放到几十年后,野山参资源几近枯竭,这样一株野山参,估计奔着一百万去了。 一株完整的野山参,只要保存得当,存放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药效不减。 更不要说李卫国还有宝珠,储存在里面,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休息一晚,第二天,哥俩又早早开工,临近中午,就只差一根须子,就可以完整地将野山参抬出来。 李卫国跪在一块兽皮上,伸手捶捶后腰:“一鼓作气,抬出来咱们再吃饭。”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鹿骨扦子小心翼翼地探过去。 就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卫国手臂一抖,鹿骨扦子差点戳到参须上,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收手,要不然的话,损失就大了。 按照老辈人的说法,参须被破坏,棒槌里面的灵气就会顺着伤口流失,功效也就会大打折扣,价钱当然也会打折扣。 大山反应更快,身形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 李卫国也直起腰,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他就听到大长脸的惊叫声,还有奔跑的时候,带动草木发出的沙沙声。 眨眼间,大长脸就跑到李卫国这边,这家伙还惊恐地躲到李卫国身后。 在李卫国的视线中,出现几道人影,正向这边冲来。 “这里有人!”李卫国吼了一嗓子,用的是土着语。 他还真担心对方是新手,不管不顾地开枪,他现在可没有躲子弹的本事。 对方停下脚步,然后慢慢走了过来,一共是五个人,全都是毛子。 从他们穿戴来看,应该是猎人。 不过这几个毛子显然不大友好,手里的枪始终都举着。 “你们打伤了我的马鹿。”李卫国看到只跑回来两只马鹿,估计另一只是被他们给打伤了。 对方站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毛子,脚下穿着高腰皮靴,脑袋上扣着一顶帽子。 只见他笑嘻嘻地摘下帽子,露出锃光瓦亮的大光头,然后笑嘻嘻地朝李卫国躬身:“抱歉,我们可不知道这些马鹿有主人。” 他说话油腔滑调,动作夸张,显得很没诚意,而是在哗众取宠。 这家伙应该经常和土着打交道,所以说的也是土着语。 李卫国拍拍大长脸的脖子,用手勒了一下它脖子上的绳套:“你们难道看不到这个吗?” 大光头把帽子重新扣到头上,嘴里吹了声口哨:“那你想怎么样,你一个人,难道想要向我们五个人讨还公道吗?” 其他几个人也都嘻嘻哈哈地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猎枪,一副吃定李卫国的模样。 毛子太嚣张,李卫国还真被恶心到了,这帮家伙摆明了是欺负人,今天必须给他们点教训。 隐为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们是好兄弟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九十章 回家了,终于回家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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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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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买买买,当然要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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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搞这个比较费钱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砸钱的感觉这么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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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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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是个坏消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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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隐为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九十九章 咱们拢拢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章 小四轮风暴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一章 果然不虚此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二章 不谋而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三章 这是典型的杀鸡取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四章 应对之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qqxδnew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五章 到底包给谁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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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六章 你们不争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qqnew 第二百零七章 太久太久的思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八章 不负佳人,不负韶华,不负此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零九章 我怎么作弊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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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厚厚的一摞大团结,看样子都有一千块出头。 李卫国朝他们点点头:“玩得不小啊?” 刘大勇往旁边挪挪屁股:“国子哥,嘿嘿,这对你来说都是小钱儿,今天的水稻款,你就收入三十多万,来,玩两把。” 赵老板子叼着旱烟:“对,国子,推两把,这不是过年了嘛,乐呵乐呵。” “你们先来,我先瞧瞧哪门是兴家,然后再押。”李卫国也不着急,看这伙人也就刚开始玩的样子。 于是那四个陌生人,再加上赵大虎和赵老板子以及刘大勇,这七个人就推上了。 推牌九的话,正常是每人四张牌,而他们的玩法简单明了,就是每人发两张牌,谁大谁赢。 在农村,基本都会玩牌九,李卫国虽然不怎么玩,但是起码知道大小。 他乐呵呵地瞧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赵大虎脸也白了,汗也下来了,面前的一千块钱,输个精光。 “太他娘背了!”赵大虎也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家没种水稻,这些钱,就是一年下来的全部积蓄,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就输没了。 好在他家放局,最后还能有点抽红,典型的丢了西瓜,剩下点芝麻。 赵大虎站起身:“国子,你来,俺都干爪啦。” 李卫国摆摆手:“我不咋会玩,大虎还是你上场,我给你架钱,输赢都算咱俩的。”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两沓大团结,让给赵大虎。 “还是国子你讲究!”赵大虎乐得咧开大嘴丫子,又跟人家拼上了。 有钱了,心里也有底儿,都是一百块一百块的往里押,还真捞回来点。 不大一会,刘大勇桌面的钱也输光了,他又气呼呼地从兜里拽出来一张存折:“这里面有一万块,继续玩,这回咱们不带封顶的!” 上不封顶,那牌局就大了。 洗牌之后,又开了几把,别人都不要了,只有刘大勇和一名四十多岁的外人,依旧在奋战。 “俺就不信这把还能输!”刘大勇直接把存折抄起来,啪的一下摔在桌上,“这里还剩九千五,俺全都押上啦!” 屋子里面,响起一片惊呼。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嘴里斜叼着一根烟卷,透过袅袅的烟雾,瞥了刘大勇一眼,嘴里说道:“兄弟,大长夜的呢,慢慢玩。” 这家伙的一只眼睛有点毛病,就是俗称的玻璃花儿那种。 刘大勇看样子是输急眼了:“都押上,你敢不敢跟!” 玻璃花也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存折:“我也没那么多现钱,这样,我这也有个存折,里面有五千,剩下的,家里还有三间房。” “行,开牌,俺这是一对大天,就不信赢不了你!”刘大勇把自己面前的两张牌翻过来,啪的一下摔在桌上,正是一张红色的六点,一张白色的六点。 这牌赢面确实比较大,因为是属于牌九里面,排在第二大的。 刘大勇牛哄哄的,伸手就去收钱。 “兄弟,慢着!”玻璃花也缓缓把自己面前的两张骨牌翻开,一张是丁三,一张是二四。 “丁三配二四,皇上!”一屋子的人都瞪大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 牌九里面的皇上,就是俗称的至尊宝,是最大的牌了,后世的《大话西游》里边,主人公就叫这个。 刘大勇也傻了,输了,一万块,就这么输了。 他的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一个劲哆嗦,说不出话来。 一万块啊,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动呢,就这么没了? 呼的一下,刘大勇脑门子上就冒出来一层冷汗:这要是叫他爹知道,非得把他腿打折了不可。 一家人辛辛苦苦伺候奶牛,半夜都得起来填料,天天挤奶送牛奶,辛苦一年,也就赚这么多钱,被他一把给输光了。 “兄弟,不好意思了。”那个玻璃花伸手把桌上的钱都抓起来,还包括刘大勇的那张存折。 “别,别动!” 刘大勇颤抖的声音吐出几个字。 “兄弟,愿赌服输,你不是想耍赖?”玻璃花阴恻恻地瞥了刘大勇一眼。 “俺……”刘大勇脑门上噼里啪啦的,汗珠子直往下掉,最后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一下子瘫倒在炕里。 玻璃花咧嘴笑笑,拿起钱和存折,放在自己面前。 这回就连赵大虎和赵老板子都瞧得直发愣,他们也想不到会这样。 “不玩了不玩了。”赵老板子准备抬屁股下地走人,他知道刘大勇输了这么多钱,肯定瞒不过家里,这事要闹大扯。 “那就改天再玩,散了散了。”玻璃花等人也张罗着要走。 “等等,都别走啊。”李卫国忽然开了腔。 他乐呵呵地瞧着玻璃花:“你们是哪的人?赢了钱就想走,没这个道理。我是村里的民兵连长,村里发生赌博这种事,当然要管一管。” 玻璃花立刻目露凶光:“嘿嘿,兄弟,你这就不讲究了,你打听打听,我李老花走村串户这么多年,也有一号,还真没人敢欺负到我头上。” 赵大虎也站起身:“国子,算了算了,谁叫大勇点背儿呢,认赌服输。” 赵老板子也一个劲给李卫国使眼色,看样子,这玻璃花还真是不好惹。 李卫国却依旧不慌不忙:“李老花是,你还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跑我们屯子来出老千,然后赢了钱就想跑,哪有这种好事?” “谁他妈出老千,你哪个眼睛看到了!”李老花也跳到地上,还有跟他一起来的同伴,也都面色不善地盯着李卫国。 李卫国也死死地盯着玻璃花:“把你袖子里面的骨牌拿出来,刚才从我进屋之后,看到你一共换了五次牌。” “你别瞎白话,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推牌九,输了就诬赖人!”玻璃花嘴里骂骂咧咧的,就要去穿大衣戴帽子走人。 赵大虎也急了:“先别走,让俺检查一下,在俺家玩牌,俺得保证没人出老千!” 李卫国瞥了他一眼,暗暗点点头:他本来还以为,这赵大虎是勾结外人,一起坑本屯子的乡亲呢,要真是那样,就必须把这家伙撵出大馒头屯。 “玩不起就别玩,咱们走!”玻璃花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走,身后那几个人也拧眉瞪眼的,瞧那架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狗剩子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也都吓坏了,都溜溜地先往出走。 当他们推开外屋地门的时候,就听到一声爆喝响起:“看谁敢走,先把腿打折!” “村长爷爷!”狗剩子嘴里叫了一声,吱溜一下就躲到水缸后头。 只见老村长一拐一拐地走进屋,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壮汉,而且当院看起来还不少呢。 笃笃笃,老村长拄着单拐走进屋里,沉重的响声,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他径直走到李卫国跟前:“国子,先搜搜这个李老花,看他是不是玩鬼儿。” 李老花瞧着这架势,心里也慌了:“老爷子,真没有啊。” 李卫国也不和他争辩,走到李老花身前,抓住他的右胳膊,使劲抖落几下,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好几张骨牌。 “你真耍出千!”刘大勇连鞋都没穿,从炕上跳下来,挥拳朝李老花打去。 “你个小兔崽子!”老村长一声大吼,拐杖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刘大勇被打得抱头鼠窜:“村长爷,咱们是一伙的,你打俺干啥?” “俺叫你耍钱,叫你耍钱!”老村长的拐杖雨点般落下,嘴里更是恨铁不成钢地吼道,“耍钱鬼儿,耍钱鬼儿,常耍钱的,哪有没鬼儿的!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有俩钱儿就不够你嘚瑟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后边的王队长也上去踹了两脚:“村长叔您别跟他生气,等回家叫他爹收拾他。” 老村长又抬起拐杖,朝玻璃花指了指:“这几个人,也都先揍一顿,然后送交公社!” “谁敢打我!”玻璃花也彻底急了,从腰里拽出来一把攮子。 “呸!”老村长朝他吐了一口,“老子当年在战场上,连米国鬼子都宰了好几个,你还敢耍横!” 噗通一下,玻璃花直接跪了,一个劲磕头:“老爷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啦。” 这小子也知道,外面那么多人,动手的话,肯定没好。 老村长身后窜出来几个小伙子,一阵拳打脚踢,把玻璃花这几个人全都打趴下了。 老村长又抡起拐杖,给了赵大虎一下,就连赵老板子都没跑了,也挨了一下。 王队长也凑到老村长耳边:“要是交到公社,大虎他们也得受牵连,要不打一顿放了?” 老村长瞪了他一眼:“不叫他们长点记性,以后指不定干出啥事呢,这刚有俩钱,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以后还不得上天?” 说完他朝李卫国点点头:“国子,有一个算一个,连看热闹的都捆起来,全都送公社去!” 直到除夕这天,老村长才把赵大虎和刘大勇他们从公社保了回来,处罚的结果是每人罚款二百元。 这还是看在老村长主动报案,而且赵大虎他们认错态度比较好,这才放回家过年。 这件事对村民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再没有耍大钱的了。 至于凑到一起玩玩牌啥的,半大小子就打一分两分的,成年人一毛两毛的,这就是纯粹的娱乐了。 除夕这天早晨,李卫国和吴小玉从鹿场回来,同行的还有大山,他也下山过年。 另外还有老跑腿子田大贵,也在李卫国家里。 除此之外,李卫国还邀请了鲁大龙夫妇,还有徐明亮和高大林一家,凑到一起,将近二十人。 吃完早饭,穿得花枝招展的李小梅和李小鹿就忙着贴对联粘福字,屋里屋外,喜气洋洋,过年的气氛瞬间拉满。 女同胞凑到一起,研究年夜饭;男同志则坐在炕上玩扑克,三打一。 “过年了,咱们玩大点的,就玩五分钱的。”高大林笑嘻嘻地提议。 田大贵则把赵广定和王大拿他们叫来看纸牌,这种纸牌就是叶子牌,在农村非常流行,长条形,大致跟麻将的原理差不多。 牌上还有各种图案,通常是水浒里面的人物。 而李小梅她们这些小娃子,则成群结队的,游走于各家各户。 孩子们兜里都鼓鼓囊囊,有的兜装着鞭炮,边走边放;有的兜装着好吃的,比如糖果之类。 过年了,最高兴的就是孩子们,尤其是今年,各家的收入不错,都给孩子们整一身新衣服。 小孩子其实最容易满足,穿身新衣,再弄点好吃的,就欢天喜地。 即便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往年也不容易满足,一到过年,家长都发愁。 或许也正因为来之不易,在这苦难之中的一丝甜美,才最令人回味。 “国子哥,你先下来,好好弄几个菜!”李卫国玩牌也没玩消停,被葛卫红拽着胳膊,押去了厨房。 这年头,大伙的厨艺水平都比较一般,主要是平时生活都比较简朴,有些东西,一年到头不见得能吃一回,自然是不大会弄。 “好好学着点,以后嫁人,学到手都是本事。”李卫国敲敲葛卫红的脑壳,嘴里教训着。 葛卫红撇撇嘴,心里想:哼,我才不嫁人呢。 忙活到下午两点,年夜饭上桌,男女分开,一共两桌,先请唯一的长辈,田大贵讲话。qqxδnew 老田咂咂嘴:“没啥说的,都吃好喝好,开整!” 大伙齐声哄笑,田大贵自己也乐:“你们大贵叔嘴笨,就别赶鸭子上架,还是国子来。” 李卫国也就没客气,这里是他家,属于主场,于是端着酒盅站起身:“大贵叔,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今天我们欢聚一堂,辞旧迎新。” “衷心希望大家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们都是一家人,祝愿这份亲情和友谊,地久天长。来,先干一个,敬我们的友情!” 大伙都举着酒盅,轻轻碰了一下,然后都一饮而尽。 只有李小梅和李小鹿,喝的是汽水。 还有高大林家的孩子,也咕嘟嘟往嘴里灌着汽水,小娃子都喜欢喝这个。 李金梅怀里抱着小贝贝,也拿着一杯汽水,往小家伙嘴唇沾了沾,小贝贝就一个劲咂摸滋味,啧啧直响。 这俩最小的娃子,是他们的下一代,代表着未来。 李卫国喝完一盅,又满上一盅:“家旺则国兴,我们的国家现在处于伟大的历史变革之中。我衷心希望,诸位在安稳了自己的小家之后,能够在事业上紧跟时代的步伐,都能在改革大潮中奋勇前行,为了我们国家的复兴,做出自己的贡献。” “来,第二杯,敬我们的祖国!” 大伙也都热烈鼓掌,这个年代,人人都有着家国情怀,所以李卫国的话,直入人心。 有他带头,酒桌上的气氛始终都非常热烈。 就连大山,今天也破例跟着喝酒,而且一直陪到最后,依旧是面不改色,看来酒量是深藏不露。 一顿饭,从两点多吃到四点多,这才尽欢而散。 李小梅和李小鹿早就等着急了,看到外面眼擦黑,就连忙把买回来的塑料小灯笼点亮,里面插着小磕头燎,拎着灯笼,去找小伙伴。 没等他们出去呢,一群小娃子就涌进屋,都是来给田大贵磕头的。 老田乐呵呵往炕头一坐,开始发压岁钱,不管是谁,都给发一张大团结。 李卫国则在旁边用相机,记录下这难忘的一幕。 “国子,别照了,轮到你啦!”田大贵把那些小娃子打发走,嘴里开始吆喝。 “大贵叔,莪就不用了?”李卫国嘴里推辞着。 葛卫红就在后边推他:“那可不行,只要没结婚,就算是孩子,你和小玉一起,还能领双份。” “那你也别想跑。”李卫国也押着她的胳膊,先给田大贵磕头。 轮到自个家人,田大贵就换成大红包,给这些年轻一辈的,每人十张大团结,这头真不白磕。 闹哄完了,李卫国也领着大山他们,去各家转转,老村长家,王队长家,还有赵广定他们这些家里,都要走一圈。 结果回来的时候,兜里多了不少压岁钱,都是十块钱面值的大团结。 众人回家之后就看电视,春晚还要等到明年才开始办。 李小梅他们回来之后,就张罗着自己家里办晚会,每人必须演一个节目。 甭管好坏,就是凑热闹,所以大伙都轮番上场。 李小梅和李小鹿最先表演,一个唱歌,一个伴舞,配合得还挺好。 李金梅两口子,抱着孩子,唱了一段《夫妻双双把家还》。 等到葛卫红表演的时候,基本就相当于开演唱会了,一连唱了好几首歌,大伙这才放过她。 李卫国也拉着吴小玉的手,合唱一首:“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每个人心头都荡漾着丝丝甜美。 最后的保留节目,当然是一起合唱《难忘今宵》。 李卫国起头,大伙很快就都能跟着一起唱,欢乐的歌声,流淌成记忆里最美好的东西。 吃喝玩乐中,过了初五,李卫国和田大贵准备出发,电话打到罐头厂,他们出国的签证终于通过,主要是李卫国的,田大贵的国籍就是岛国,往来比较方便。 需要去首都的使馆,然后再搭乘飞机或者客轮去那边。 正好吴小玉和葛卫红也要回家,于是四个人就一起出发。 至于李玉梅,她开学还早,当然要在家里再住些日子。 一路上,田大贵和李卫国轮番当司机,反正也不着急,走了一天半的时间,这才来到首都。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是找了一个什么对象呀? 第一站,当然是去吴小玉家拜年。 这是第二次来吴小玉家的大院,李卫国这次直接把车开了进去,停在楼下。 这年头,就算是首都的轿车也是稀罕物,所以惹得不少邻居都出来观望。 四个人下车,吴小玉笑吟吟地和周围的邻居打招呼,大多是上了年岁的老人,他们嘴里答应着,眼睛却一个劲望向李卫国。 一个老太太终于想起来,低声和旁边的老姐妹说着:“这个小伙子,好像是小玉的对象。” “是插队认识的那个呀,还没黄呢?”另一个老头也低声议论着。 葛卫红使劲咳嗽两声:黄啥黄,瓷实着呢,这些老年人,就喜欢谈论这些。 “小玉姐!”一个姑娘跑过来,亲热地抱住吴小玉的胳膊,李卫国记得,这姑娘叫刘玉珍,和吴小玉是手帕交,于是笑着点点头,“小珍,这是你小玉姐带给你的礼物。” 刘玉珍性子很活泼,笑嘻嘻地打量一下李卫国:“谢谢,你还真厉害。” 李卫国还真不知道这姑娘所说的“厉害”,指的是哪个方面,估计是在刘玉珍看来,他和吴小玉,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农民,关系竟然一直都没断。 于是几人一起上楼,屋门开着,吴小玉的母亲林婉,正在门口迎接。 “阿姨,过年好。”李卫国向林婉鞠躬。 吴小玉则先介绍田大贵:“妈,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大贵叔。” “哦,田中先生,欢迎欢迎。”林婉笑盈盈地向田大贵点头。 田大贵也呵呵两声:“大妹子,第一次来你家串门,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不用外道。” “阿姨。”葛卫红也甜甜地叫了一声,她已经来过几次。 林婉嘴里客气着邀请客人进屋,她的目光落到女儿脸上,自然觉察到自家姑娘眉眼间的变化,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 李卫国把带来的礼物放下,也没特意买啥,都是一些土特产:一面袋子大米,还有一些山货之类。 另外就是些鸡鸭鱼肉,葛卫红也有份儿。 田大贵到哪都是自来熟,在沙发上坐下:“你家俺大兄弟呢?” 林婉愣了一下,才知道是说她的丈夫,于是笑道:“在单位带班,应该也快回来了。” 吴小玉给沏上茶,林婉就去张罗午饭。 不大一会,吴国栋下班回来,在楼下就有人告诉他了,所以在进门的时候,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一年半的时间,他没少给女儿打预防针,要她跟农村的对象断绝关系,可是自己的闺女却铁了心。 这还真不是吴国栋嫌贫爱富,瞧不起农村人,主要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觉得两个人差距太大。 看到劝说无效,他就想叫女儿出国留学,他还就不信了,远隔重洋,还不好使。 知青返城,考大学,出国,这是当下拆散恋爱甚至是婚姻的三大杀手。 前两样没好使,那就只能看这个了。 吴国栋在部委工作,有些影响力,再加上女儿在学校非常优秀,所以争取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并不算难。 所以上楼这短短一两分钟,他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这次一定要叫那个年轻人打退堂鼓。 “哎呀,大兄弟,你可回来啦。”吴国栋开门进屋,就听到一个粗啦啦的声音,随后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拉着,坐到沙发上,搞得他一愣一愣的,这是我家啊。 “大兄弟,俺叫田大贵,是国子的长辈,这俩孩子挺好的,俺正好到你家串串门。”田大贵还真是热情。 吴国栋没听过田大贵的事,只是把他当成李卫国普通的长辈,他也不好失礼:“原来是田大哥,欢迎欢迎。” 其实论起年龄的话,田大贵还真不一定比吴国栋大。 这时候,林婉也从厨房回来,这种筒子楼,都是公用的大厨房,她笑吟吟地给丈夫介绍:“老吴,这是田中先生,小玉和卫红她们上大学,都是田中先生资助的。” 说起田中先生,吴国栋还是听过的,不过这又是姓田又是姓田中的,把他给搞蒙了。 还是李卫国解释了一下田大贵的身世,吴国栋这才明白:“田中先生,欢迎来家里做客,一直想要当面致谢,谢谢你对小玉他们的帮助。” 老田摆摆手:“不说这些,俺老哥一个,瞧着这些好孩子,都跟自个的一样。” 随后吴国栋就跟田大贵攀谈起来,田大贵也没啥好隐瞒的,主要说罐头厂的事,还有这次的行程,是和李卫国一起出国。 吴国栋瞥了一眼李卫国,心里话:我女儿还没出去呢,他倒是先出国,看来就算把小玉弄到国外,也不保准啊。 和田大贵聊了几句,吴国栋就开始和李卫国说话,当然不能直入主题,所以先唠唠家常,无外乎家里分了多少地,收成如何之类的。 “叔叔,我家一共兄弟姐妹五个,分了五十多亩地。”李卫国回道。 吴国栋点点头:“现在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上些天看报纸,连万元户屯都出现了,你还要多努力啊。” 李卫国也被说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旁边的葛卫红正吃着苹果,忽然插话:“叔叔,您说的万元户屯,就是国子哥他们屯呀。” 啊? 这回轮到吴国栋发愣了。 葛卫红继续津津有味地说道:“叔叔,您不知道,国子哥他们屯能致富,都是他带领的,领着乡亲们种水稻,知青稻卖给南韩那边,两块钱一斤。” “还有啊,国子哥一家都特能干,金梅大姐是养鸡大王,二哥是养奶牛专业户,国子哥最厉害,承包水库,养殖梅花鹿,种水稻,钱都不够他一家赚的了。” 吴国栋多少有些尴尬,顺口问道:“小李,那你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没等李卫国说呢,葛卫红嘴快:“少说也得五十多万。” 这下就连吴国栋都震惊了,这个收入,属实有点吓人。 咳,田大贵咳嗽一声:“也没外人,俺就实说了,其实,罐头厂也是俺和国子合伙的,他占大头儿。” 吴国栋是彻底无语:自家的女儿,这是找了一个什么对象呀? 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李卫国,内心原有的观念,也开始动摇。 旁边的林婉也同样被惊呆了,她也望向李卫国:小伙子沉稳帅气,身上丝毫感觉不到那种土里土气的模样,跟女儿在一起,怎么看都般配,而且还这么有能力。 林婉也觉得,还是自己的女儿有眼光。 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此刻的林婉,就是如此。 等到开饭的时候,吴国栋也终于尝到了两块钱一斤的大米,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米是真的好吃。 一个想法忽然从吴国栋心里冒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种知青稻推荐成特供物品呢? 一顿饭下来,他也想开了,自己女儿和李卫国的事,还是顺其自然。 以前他总担心李卫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事情有点反过来了。 因为吴国栋隐约听到一些来自上面的消息:那个万元户屯,准备树立成典型。 而李卫国又是这个村的带头人,那以后肯定会享受很大的政治资源。 现如今,那全国闻名的一庄一村,还处于刚刚起步阶段,甚至还赶不上大馒头屯呢。 至于前些年的一寨,也过时了,后边可能就要看这一屯的。 到了下午,田大贵和李卫国要去使馆办手续,吴小玉自然要陪同。 在顺利拿到护照之后,他们就送葛卫红回家。 葛卫红强烈要求李卫国去她家做客,李卫国考虑一下,也就答应,于是开车直接过去。 葛卫红家住的是大杂院,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庭,父母都是工人,哥哥都成家了,还有个小侄女,再加上爷爷奶奶,不算葛卫红,一家七口人,挤两间房。 一家人对李卫国都非常热情,因为葛卫红可没少在家里说她插队的事儿。 李卫国带来的礼物,和吴小玉家差不多,除了大米之外,还多拿了一袋子白面。 这些细粮,即便是首都,供应也紧张。 葛卫红的父母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款待李卫国他们。 毕竟是正月里,田大贵出手大方,给葛卫红的小侄女兜里塞了个红包。 等到客人走了,葛卫红的嫂子打开红包,也被吓了一跳,里边是十张大团结。 晚上,田大贵和李卫国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吴小玉自然得回家。 第二天,李卫国和田大贵一起,开车前往玉器厂,这也是李卫国最期待的,准备大肆采购一番。 好不容易来首都一趟,李卫国当然要好好补充一下,为此准备不少钱呢。 找到曾经打过交道的王副厂长,人家对李卫国还有点印象,毕竟来玉器厂买玉料的,就他这么一个。 于是王副厂长热情接待,寒暄一阵,这才进入正题:“小李同志,你这次还是买玉料吗?” 李卫国也笑着点头,然后就被王副厂长领到库房,他们厂,每年都会采购大批的玉料。 等进了仓库,李卫国却是一愣:怎么感觉好像不大一样呢? 上一次来到这里,他差点没憋住;这一次,虽然依旧能够感觉到玉料里面的灵气,可是体内的宝珠,却没有那种饥饿感,也就是没有想要吸收的意思。 李卫国试探着用手抓起一块玉料,假装查看。 和他判断的差不多,玉料并没有被吸收。 这下子搞得李卫国面色也难看起来:不会是宝珠失灵了? 失灵当然没有失灵,他能够感觉到宝珠的存在,以及存放在里面的东西。 “小李啊,难道你没瞧上这些玉料?”王副厂长看到李卫国又是皱眉又是沉思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李卫国也就顺势点点头:“王厂长,还有没有品质更好的?” 王副厂长犹豫了一下:“倒是有一块达到羊脂玉级别的和田玉,不过呢,已经被一位华侨给预订了,正在设计凋琢呢。” 李卫国便提议过去瞧瞧,开开眼界,于是又来到凋刻车间,只见一位老师傅领着几个人,正在一块鸡蛋大小的玉石上构图。 在李卫国看到那块玉石的一瞬间,从前那种强烈的渴望又勐然升起,仿佛一下子又回来了。 明白了,李卫国心里暗暗苦笑:这宝珠现在挑食了啊。 普通品质的玉石,对它已经产生不了吸引力,口味越来越高。 大致跟人一样,以前穷的时候,也不挑食,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等到日子越来越好,口味也就随之提升。 李卫国只是远远地观望一下,就赶紧离开,这要是宝珠破体而出,把人家那块羊脂玉给吞噬掉,可就麻烦了。 王副厂长看得心里直纳闷:这位小李不会又是内急了? 他估摸着,今天这笔生意是做不成喽。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卫国还是掏钱买了几件,不过这次都是成品,一共也花了两千多美金。 李卫国主要是想维系一下和玉凋厂的关系,虽然不能再吸收,但是趁着现在玉石的价格便宜,买到手里,早晚能升值。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又向王副厂长提出自己的请求:帮他收集高品质的玉料,最好是羊脂玉级别的。 王副厂长也点头答应,不过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得慢慢碰。 从玉凋厂回来,李卫国也就没啥别的心情了,除非以后有机会去玉石的产地。 于是把小轿车寄存到吴国栋的单位,李卫国和田大贵就准备启程。 自从七二年,两国恢复邦交之后,就陆陆续续开通了航空航海,可以坐飞机去,也可以坐船。 以前田大贵往来,都是搭乘飞机的,比较快捷。 一听说坐飞机,李卫国心里有点没底,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记着岛国那边,在八十年代,发生过一次特大的空难,死亡五百多名乘客,创下了死亡人数最高的记录。 太过久远,所以李卫国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和航班,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向田大贵建议:“大贵叔,要不咱们还是坐船去?” “国子,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哈哈,你放心,上了飞机,几个小时就到,没啥好怕的,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咋滴?”田大贵拍拍李卫国的肩膀,其实他第一次坐飞机也挺担心的,后来习惯就好了。 好,李卫国也终于回想起来一些事情,好像岛国的那次飞机失事,不是国际航线,他也就放心了。 启程这天,吴小玉和葛卫红还一直把他们送到机场,四个人坐一辆出租车,竟然是一台夏利,这就算是不错的了。 首都机场也没有改建,老旧的航站楼,跟后来根本没法比。 “一路平安!”吴小玉和葛卫红挥手告别,现在乘坐飞机,绝对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绝大多数人,都还没坐过。 过安检的时候,也不怎么严格,李卫国看到,有些乘客的打火机都带上去。 甚至还有一名乘客,手里拎着的网兜里,还装着两瓶白酒,愣是顺利登机。 李卫国也有点忍不住笑,脑海里浮现出宝强喝牛奶的画面:不是应该喝到肚子里再上飞机吗? 从机身上的文字和标识,李卫国瞧出来,这是一架岛国航空公司的飞机。 等上了飞机,李卫国才知道自己确实孤陋寡闻了,人家飞机上,还提供茅台酒呢,不花钱,品尝。 这待遇可真够高的,李卫国也忍不住咋舌。 其实在这个年代能坐飞机的,那还真都不是普通人,李卫国四下查看,除了有一部分明显是岛国人之外,剩下有两个应该是国内的考察团之类,穿着别扭的西装,兴奋的神情都写在脸上。 另外还有一些是年轻人,瞧那样子,估计是留学生。 这部分人群,怎么说,也都不是普通的百姓。 “小同志,你是留学生啊?”李卫国正瞧着呢,旁边的座位上传来搭讪的声音。 这是一位中年干部模样的男子,李卫国听他刚才聊天,应该是考察团的成员之一,于是笑着摇摇头:“陪着长辈去那边转转。”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中年人嘴里闲聊,反正飞机还没起飞呢,机舱里面乱糟糟的。 “我呀,就是种地的农民。”李卫国乐呵呵地说着。 中年干部又重新打量一下李卫国,小伙子一身笔挺合体的中山装,显得庄重而帅气,怎么瞧也不像啊,再说了,哪有农民不种地,出国熘达的? 田大贵最喜欢聊天了,也立刻加入进来:“大兄弟,你去那边嘎哈呀?” 别说,有点意思了,中年人一听田大贵这口音,信了,于是扭过头,假装和前面的同伴聊天,根本就不再搭理田大贵。 老田心大,嘿嘿两声,也不在乎。 倒是旁边座位上,上来一位年轻的漂亮姑娘,频频拿眼睛瞧田大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丫头,你认识俺咋滴?”老田一点也不客气。 那姑娘稍稍显得有点紧张:“您,您是田中先生吗?我是农大的学生。” 老田一拍大腿,把旁边的中年干部吓了一跳,老田又扯起大嗓门:“那就对喽,丫头,你去那边留学啊?” 李卫国也打量一下这姑娘,眉清目秀,带着一股子传统女性的婉约之美,只是眉宇间,似乎带着一抹莫名的愁绪。 这个也能理解,毕竟孤身一人去往异国他乡嘛。 “田中先生您好,我叫夏小雪,在学校见过您,您给我们学校捐款五十万,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这姑娘也不那么紧张了,脸上的笑容很是亲近,还带着几分敬意,叫人感觉非常舒服。 老田嘿嘿几声:“没啥,没啥,俺没啥文化,所以比较敬重有文化的。” 旁边的中年干部则愣愣地打望着田大贵,搞不懂这位到底是干啥的,刚才有点瞧不上,说话一嘴大碴子味儿,瞧不出来,还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五十万元的人物。 五十万啊,他这样的国家干部,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那个叫夏小雪的姑娘还挺健谈,跟田大贵聊得很来劲,老田又介绍李卫国:“小雪啊,这是俺大侄子李卫国,跟你们学校也有关系。” 夏小雪也向李卫国点头致意:“听说过,李大哥也很了不起,活麝取香,还有知青稻这些项目,都是跟我们学校的教授合作,都很有前景,我听说,你们的知青稻,出口岛国,竟然十块钱一斤,实在太了不起啦。”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夏同学,你是去哪个大学留学?” “我先要去早稻田大学的日语培训部进行学习,等语言过关,争取就在这所学校入学。”夏小雪正跟李卫国聊着呢,瞥见一个人影过来,便连忙起身让座,她旁边有个空座。 正好田大贵和来人四目相对,然后同时愣住,异口同声道:“是你!” 李卫国瞧着眼前的老熟人秋田正人,也不由得眨眨眼:还真是巧啊。 于是李卫国乐呵呵地打着招呼:“秋田先生,人生何处不相逢。” 秋田正人可笑不出来,他最讨厌的两个人,都坐在身边呢,秋田冷哼一声,然后冷冰冰地望向夏小雪:“你和他们认识吗?不要理会他们!” 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近乎命令。 夏小雪脸上一白,默默地点点头,全没了刚才的活跃和生机,在秋田正人出现之后,她似乎变成了一块木头。 李卫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由微微皱眉:这什么情况,难道是……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望向秋田正人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厌恶。 等乘客都登机完毕,飞机也顺利起飞,进入到平稳飞行之后,机舱里又变得轻松热闹起来。 田大贵心里藏不住事,伸手扒拉了一下秋田正人,然后朝夏小雪指了指:“喂,我说,你咋个意思?” “多管闲事。”秋田正人瞧见他就烦,躲开田大贵的爪子,然后抓过夏小雪的手,轻轻地揉捏着,神情之中,带着几分猥琐。 这举动,弄得夏小雪脸蛋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 田大贵一瞧就火了:“秋田狗,撒手,俺叫你撒手!” 第二百一十二章 紧急迫降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这下找到宝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是个英雄 大概在半夜时分,海面上终于有了动静。 望着轮船上的灯光,这些落难者终于喜极而泣,每个人都挥手呼喊着。 很快,船上放下来几只搜救艇,把海水中的乘客,全都接到船上。 在接到飞机的求助之后,岛国这边马上组织救援,临时征调了一艘在南韩的客轮,赶到事发海面。 本来救援人员还以为,落难的乘客只怕都凶多吉少,结果想不到,乘客和机组人员,竟然一个都不少。 只有一位先生受了重伤,立刻投入到抢救之中。 至于其他人,虽然精神都明显有点萎靡不振,但是上船之后,都能独自行走,显然都没有大碍。 “李先生,我们都得救啦!”中岛雪子也无比激动,她跳起来搂住李卫国的脖子,眼泪哗哗直流。 李卫国弯腰把她放到地上,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 船上这些救援人员也都暗暗纳闷:这两个人的状态,看上去比其他乘客要好上许多,他们怎么做到的? 其实李卫国根本就啥事没有,还要努力装出几分萎靡不振的模样。 另外就是田大贵了,这老小子精神头儿也不错,嘴里还跟中年干部白话呢:“大兄弟,你跟俺差远了,俺练了四十多年的童子功……” 然后他们就被搜救人员分别安置到船舱里,换衣服,洗漱,又端上来热乎乎的饭菜。 如果有需要,还有一些常用药。 李卫国吃饱喝足,就回到船舱睡觉,这次空难,虚惊一场,反倒叫他在海底大发一笔,他的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 只不过也有麻烦:黄金有点多,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手,看来还得想点办法。 价值几百万美金的黄金,不是想卖就能卖掉的。 尤其是这批黄金还没经过处理,一瞧表面,就知道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 虽然那地方是公海,可是被媒体披露的话,只怕也有些麻烦。 一觉醒来,黑夜已经过去,时间是第二天中午,李卫国从床上起来,看到旁边的田大贵还呼呼大睡呢。 李卫国出去转了一圈,把自己和田大贵的衣物都取回来,衣服已经清洗,换上之后,李卫国又恢复原样。 “几点了,肚皮有点饿。” 田大贵也醒了,只可惜手表都被海水浸泡,不能用了。 二人简单洗了把脸,循着记忆找到餐厅的位置,正好吃午餐。 已经有不少乘客都聚集在餐厅,大家的精神都恢复得不错。 有着同甘共苦的经历,这些乘客彼此间都非常亲近,尤其是看到李卫国,都亲切地打着招呼。 他在空难中的表现,征服了这些遇难者。 “李先生!”中岛雪子小跑上来,不过这次没好意思跟李卫国拥抱,而是深鞠一躬,“李先生,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李卫国笑着摆手:“是我们应该感谢雪子小姐,是你的歌声,陪伴我们战胜黑暗和恐惧。” 雪子也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邀请李卫国一起用餐。 这一桌,还有中年干部和夏小雪等人,大家的心情显然都不错。 大家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田大贵也开始后怕:“俺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早知道就听国子你的,咱们直接坐船多好。” “大贵叔,你这么说的话,雪子姑娘肯定会不高兴的,人家是航空公司的人。”李卫国笑道。 中岛雪子也摆摆小手:“我已经准备辞职了,这次事故,给我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我以后只怕也没有勇气再登上飞机了。” 众人也都深有同感地点头,飞机失事,虽然概率不大,但是一旦发生,那就九死一生,他们这一次,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吃饭的时候,李卫国注意到,夏小雪的眉宇间,忧色更浓。 她暂时倒是不用担心秋田正人找她要赔偿金,只是前途迷茫,到了异国他乡,身无分文,甚至都没有立锥之地,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去留学,是自费的,先要去学日语,等语言过关之后,还要通过考试,才能正式入学。 李卫国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决定跟夏小雪谈一谈。 或许双方可以进行一下合作,毕竟李卫国在岛国这边,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产业,需要找一位代理人。 夏小雪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这姑娘有点魄力,否则也不会答应秋田正人领着自己出国;另外品质也还不错。 如果可行的话,李卫国到时候回国之后,联系一下她的家人,也好多增加一些了解和把握。 不过在吃完午餐之后,李卫国却被中岛雪子给留下来,说谁要跟他探讨一下歌曲。 这位雪子小姐在当空姐之前,接受过几年的音乐训练,学过乐器,想走艺人的道路,只是没有遇到机缘,这才凭借良好的自身条件,被航空公司招聘去。 现在她既然准备辞职,就琢磨着能不能重操旧业。 李卫国根本就是个半吊子,就会哼哼一些前世的歌曲,被中岛雪子缠得无法,只能哼哼了一首旋律。 “哎呦,俺咋还有点牙疼涅?”田大贵捂着腮帮子走人,回去再眯一觉,好好补补。 倒是雪子姑娘的眼睛越来越亮,拉起李卫国的手就离开餐厅:“走,去我那里,把乐谱记录下来!” 李卫国被她给拽到一间客舱,也是双人间,还有另外一名空乘。 看到雪子拉着李卫国进来,这名空乘打了个招呼,便借故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朝着李卫国眨了眨眼睛。 雪子找出纸笔,开始在上面记录乐谱,不时叫李卫国唱两句。 只可惜李卫国不懂谱子,只能在那哼哼歌词。 这是在几年后,由岛国的歌手近藤创作的一首歌,歌名叫《夕烧けの歌》。 这首歌后来被港岛的梅姑和娴公主分别翻唱过,歌名分别改做《夕阳之歌》和《千千阙歌》,当年还曾轰轰烈烈地进行过一场千夕之争。 直到夕阳西下,中岛雪子总算是把这首歌给扒下来,她整个人也显得非常兴奋,望向李卫国的眼睛,叫李卫国感觉到一股危险,他站起身:“雪子小姐,该吃晚饭了。” 猛然间,中岛雪子跳进李卫国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现在不要说吃饭,李,在我心目中,你是个英雄,你难道不知道秀色可餐吗?” 李卫国摇摇头:“这样不合适,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中岛雪子却在他的嘴唇上竖起食指:“我什么都不需要,现在我只想和我心目中的英雄,一起在夕阳中燃烧……” 等李卫国出现在餐厅的时候,田大贵都等半天了,嘴里埋怨着:“国子,你干啥去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李卫国望望身旁的中岛雪子:“和雪子小姐探讨了一下音乐。” 直到第二天上午,这艘临时救援船才进入东京港,在一处码头上顺利登岸。 经过休整,这些乘客们的精神都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大家的护照大多遗失,或者被水泡废了。 李卫国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他和田大贵的护照,都被他收起来,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拿出来。 码头上则是一派繁华的景象,这里一共有将近二十个码头,一百个泊位,各种船只来来往往,吊装设备一刻不停,瞧得这些初来乍到的人眼花缭乱。 大伙刚上岸,就有几十个人围上来,一瞧这架势,就是媒体和记者。 飞机失事,当然是大事;尤其是这次,除了一名重伤之外,乘客竟然全部生还。 就算重伤的那位,也不是因为飞机失事的缘故,而是被鲨鱼给咬的。 航空公司为了挽回名誉,也极力想要引导媒体的关注点,宣扬在这场空难中的闪光点。 就像临危不乱的机长,还有鼓励大家坚持下来并且带给乘客希望的空乘中岛雪子,都是重点采访的对象。 不过从机长和空乘乃至所有乘客口中,记者们还发现一个名字:李卫国李先生。 在大家的描述中,这位李先生在救援中发挥了极其巨大的作用,还冒险给大家寻找食物和白酒,形象无比高大。 就连赶到码头慰问的使馆人员,都认为这位小李同志值得表扬,所展现出的优秀品质,值得大书特书。 甚至还有电视台,预订了采访。 搞得李卫国心里暗暗叫苦,他习惯了闷声发大财,结果现在弄得如此高调,跟他的计划出现很大偏差。 不说别的,想要偷偷摸摸出手点黄金,就变得尤为困难。 人家是脑袋削个尖想要出名,李卫国恰恰相反,正在为出名而烦恼。 好不容易应付完各路记者,所有乘客这才乘坐大巴,前往市区。 一路上,国内的这些乘客算是开眼了: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队,行色匆匆的民众,令大家眼花缭乱。 目前在国内,可没有这种现代化的大都市。 李卫国则默默地望着窗外,他的眼中没有羡慕,没有惊叹,有的只是平静。 因为他知道,再过几十年,国内的几个城市也会变得如此繁华,而在繁华的背后,却也失去了许多。 李卫国一行人,全部由航空公司方面负责接待,据说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保险理赔。 对他来说,这百万日圆倒是没啥太大的惊喜,但是其他来自国内的乘客,都暗暗喜上眉梢:这笔钱,足够他们在这里采购上几样大件儿的家电,还真是因祸得福。 夏小雪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有了这笔启动资金,她就可以留下来,然后自己找一份工作,边打工边学习语言,总之不能浪费这个来之不易的出国留学机会。 在入住了一家酒店之后,李卫国也终于有时间,跟夏小雪聊一聊。 当然还有田大贵在场,因为他是名义上的老板,具体事情是李卫国负责谈的。 结果双方都算满意,田大贵到时候会注册一家远洋打捞公司,聘请夏小雪先把架子搭起来。 当然了,前提是她先学好语言,不仅仅是日语,还要学习英语。 夏小雪的任务也有了一些改变,从原来的学习语言再考进大学来留学,变成了学习语言然后直接工作。 她倒是可以接受,学习也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工作嘛。 最关键的是,她不用再继续面对秋田正人那个讨厌的家伙,完全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这也叫夏小雪彻底解开心灵的枷锁。 至于信任问题,可以慢慢来,日久见人心。 最主要的是,李卫国他们回到国内之后,会接触夏小雪的家人,也相当于多了一个保障。 下午,李卫国和田大贵受到当地一家电视台的邀请,去演播室做节目。 一同参加节目的,还有机长以及空乘中岛雪子。 岛国这边,现在的娱乐已经比较发达,放在全世界不好说,反正在亚洲肯定是排在第一位。 君不见,港台等地区的歌手,想要进入更大的舞台,都要来岛国这边发展。 比如那位邓歌后,经过自己的努力,在岛国获得很大的成功。 还有一件憾事,就是beyond乐队的主唱,后来是想进入岛国的音乐市场,这才在一次演出中出现意外。 这是一个类似采访谈话的电视节目,李卫国他们几个坐在沙发上,有两位主持人跟他们互动。 主持人叫他们先自我介绍,别人都好说,到了李卫国这,他说自己是华夏一位普通的农民。 旁边的雪子当然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主持人都连连摇头,在他们看来,这位李姓的年轻人,气度沉稳,年轻英俊,日语和英语都说得十分流利,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而深沉,带着几分饱经世事的沧桑,又不失真挚,令人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尤其是女孩子。 在主持人看来,说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子弟还差不多,难道华夏那边的农民,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李卫国也只好解释了几句,算是应付过去。 在采访的环节,主持人自然是先采访机长,称赞对方是英雄,这边的媒体也差不多,在这种事情上,喜欢树立正面形象。 当然了,背后有没有以航空公司为主的资本来做推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采访的就是中岛雪子,因为她长相甜美,又比较健谈,所以聊得也最多。 不过中岛雪子的话语中,却多次提到了李卫国,那种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主持人提问:“雪子小姐,当乘客都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是你用歌声鼓励大家振作起来,你都唱了什么歌曲?” 中岛雪子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微笑:“有我的偶像美雪的歌《ひとり上手》,当夜幕降临满天星光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谷村先生的《昂》,所以就唱给大家。” “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就是想叫大家都听到我的歌声,哪怕是噪音,大家也就不会犯困。您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要是睡过去会非常危险的。” 主持人也忍不住鼓掌叫好,然后提议道:“那能不能叫我们聆听一下雪子小姐的歌声,那是被乘客们都亲切地称作,是太阳女神赐予的嗓音。” “哪有啦,只不过是当时特定的环境中,大家的印象比较深罢了。”雪子嘴里客气着,不过瞧得出来,她的脸上也满是骄傲和兴奋。 这时候,机场也适时地跟着吹捧:“雪子小姐的歌声,确实叫人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中。” “那么田中先生的感受呢?”主持人又问向田大贵。 “啊,俺觉得,还是二人转小调好听。”老田张口就来,还非要给唱个《送情郎》啥的,叫主持人赶紧给打住。 现场还请来几位伴奏的,弹奏起了《昂》的曲调。 中岛雪子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想着怎么进入音乐圈呢,这不就来机会了吗? 于是她拉着李卫国的手一起站起来:“当时就是李君和我一起唱的。” 李卫国没法子,也只好跟着唱,不过他唱的是国语,至于水准嘛,也就路人级别,比中岛雪子差远了。 “雪子小姐唱得太棒了,让我都仿佛沐浴在光芒之中,还有李先生,也谢谢您。”主持人自然是一通猛夸,当然,主要夸的是中岛雪子。 中岛雪子也兴奋得脸蛋红彤彤的,她决定抛出自己进军歌坛的敲门砖,演唱那首《夕烧けの歌》。 在来电视台的路上,雪子已经征求了李卫国的意见,他的意见是没意见。 雪子拿着话筒,和主持人继续交流:“当时在大海里,当夕阳缓缓落下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于是李先生和我还唱了一首歌,这是一首原创歌曲,还不是很成熟,不过我想献给所有关心我们的朋友。” 主持人也稍稍愣了一下,因为这个不在事先拟定的采访提纲中。 不过主持人很快就表示欢迎,没准有意外的惊喜呢。 中岛雪子就从乐队那边借来一把吉他,开始自弹自唱。 她的基本功还算不错,填词和原版不同,更接近于梅姑的《夕阳之歌》,唱的是人生的悲欢离合,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惆怅。 演播厅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把这首歌置身于当时的环境之中,感染力超强。 等到中岛雪子唱完之后,她的眼中也泪花闪闪。 主持人也受到感染,他甚至都能预见到,这个节目播出之后,肯定大火。 他也有点激动得语无伦次:“雪子小姐,你太令我惊讶了,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在歌坛上占有一席之地,你一定会成功的!” 中岛雪子躬身致谢:“其实这是李先生创作的曲子,我们一起填词,所以李先生才更值得尊敬,是不是,李君?” 李卫国也意识到不妙,随着电视的播出,搞不好自己也要跟着出名。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子。 不过也好,没准以后在做生意的时候,能有什么便利。 节目结束之后,一行人出了电视台,机长告辞离去,他死里逃生,也迫切地想要回家和亲人团聚。 而中岛雪子则邀请李卫国和田大贵去吃饭,以尽地主之谊,主要还是向李卫国表达感谢之情。 李卫国对寿司和鳗鱼饭之类,兴趣也不大,于是婉言谢绝。 中岛雪子一脸不甘地把李卫国他们送回酒店,从她的眼神里面,李卫国就知道这姑娘肯定还打着什么别的主意。 回到酒店之后,李卫国也被告知,他们这些乘客,都补办了临时的手续,接下来就可以自由活动。 最关键的是,保险公司的理赔速度非常快,赔偿金也到位了。 领到钱的乘客们都非常开心,一百万呢,日圆;换成他们本国货币,也一万多块呢。 他们并不知道,在东京最繁华的银座,那些上班族打个出租车,通常都会付一万日圆。 李卫国也就心安理得地把这笔钱收下,对于他此行的收获来说,这个真是小钱儿。 第二天上午,他和田大贵去了野村证券的营业所,同行的,还有夏小雪。 随着岛国经济的飞速发展,股市也越来越热,营业所里一派忙碌的景象。 “我找渡边一郎,我是他的客户。”田大贵跟一名接待员说明来意。 “渡边经理的办公室在这边,先生,我给您带路,请随我来。”接待员九十度鞠躬,然后偷眼打量着田大贵,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在他们营业所,流传着一个传说:渡边先生只有一位客户,但就是这一位客户,却叫渡边一郎所获取的红利,超过营业所的所有客户经理。 看来眼前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就是渡边先生那位神秘的客户。 田大贵倒是不觉得什么,嘴里还嘟囔一声:“渡边搞得不错嘛,都混上自己的办公室啦?” 接待员连连称是:这还不都是因为您嘛,渡边先生的地位才节节攀升,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这么好运,也能遇到这样一位大客户。 第二百一十五章 泡沫真大!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渡边一郎正浏览着财经方面的报纸。 他重点关注的就是一家住友金属矿业,嘴里喃喃自语:“涨了,又涨了,实在太不可思议,那位田中先生,真神人也!” 当当当,外面传来敲门声,渡边一郎说了一声请进,然后就看到几个人走了进来。 渡边一郎愣愣地望着走在前面的田大贵,然后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田中……田中先生,您……您怎么来啦……” 老田有点不大满意:“瞧你说滴,好像俺不该来似的。” 说完,他就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俺来瞧瞧,俺买的股票,涨了多少?” 渡边一郎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田大贵身前,毕恭毕敬地鞠躬:“田中先生,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请您谅解,我代表公司,郑重地欢迎您的到来。” 田大贵也不讲究这些,随手摆了摆:“别整没用的,先说说俺的股票咋样了?” 渡边一郎不敢怠慢:“是,田中先生,从您购买住友金属矿业之后,这一年多的时间,总体趋势处于上升阶段,已经翻了将近两番,按照我的估算,您账户的总资产,大概将近八百万美金。” “多少?八百万?真的假的?国子,咱们这玩意还真他娘赚钱!”田大贵也被吓到了,有点不敢置信。 李卫国笑而不语,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现在资金有限,就相当于手里拿着一把小镰刀,不停挥舞。 唰唰唰,先割点岛国这边的小韭菜,美滋滋。 而同来的夏小雪,却被深深地震撼:什么时候,钱变得这么好赚。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缘故,夏小雪第一次对股市产生了兴趣。 同样的,渡边一郎也有点发蒙,他现在也搞不懂,这位田中先生,到底是啥也不懂又运气逆天的股民,还是一位返璞归真的绝顶高手。 渡边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要是心里没谱,谁会把两百万美金投入股市,一年多的时间根本不闻不问? 所以说,这位田中大贵先生,绝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在股市中,这样的神仙级人物,那就是指路明灯,跟就完了。 早在半年前,渡边一郎就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跟投进去,到现在也快翻倍了,所以看到田大贵,简直比见了亲爹还要亲。 “田中先生,您是喝茶还是喝咖啡?”渡边一郎殷勤地招待着。 老田又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先办正事,俺今年准备再往里投四百万,你小子先帮俺办喽。” 去年罐头厂增设了一家分厂,收入也有所增加,海外部分,预留了五百万。 其中一百万留下,筹备成立远洋打捞公司,剩下的,按照李卫国的计划,全部先投入到股市之中。 这些钱放在手里,暂时也没有大用,还不如放在股市里升值,钱生钱,不算难。 当然这是在李卫国知晓大致方向的前提下,要是普通的股民,不打水漂就算你厉害了。 “是是是。”渡边一郎大喜,心中暗道:这田中先生就是豪爽。 他知道,这四百万,肯定也是美金,反正不可能是日圆,这样一来,自己又能有一笔佣金抽成到手。 然后紧紧追随田中先生的步伐,跟在后面喝口汤,就足够他衣食无忧。 于是他领着田大贵去转入资金。 这一次,渡边一郎也没有推荐股票,而是恭恭敬敬地等着田大贵拿主意。 “俺瞧瞧买啥。”田大贵从兜里掏出来个小纸条,“原来的股票都不动,再投进去两百万。” 渡边一郎只有点头的份儿,同时他对田大贵手里的小纸条也充满好奇,这根本就是财富密码啊。 “另一个就选住友制药,现在就买,早点完事。”田大贵把小纸条重新塞进兜里,对他来说,选股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渡边一郎也不废话,按照田大贵的要求就开始收购股票,这么干,当然会引起这两支股票的小幅波动,不过渡边一郎也基本熟悉了田大贵的风格,几个点的小波动,对人家来说,根本都不在乎。 这才是高手呢,不计较一时得失,而专注于大势。 渡边好歹也算是专业人士,知道随着社会逐渐进入老龄化,对医药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医药股绝对可以选。 只是在众多的股票之中,他不知道选哪一个最好。 现在好了,田大贵就给他指明方向,就逮住那个住友家的使劲薅羊毛,肯定没错。 毕竟加在一起四百万美金呢,足足忙活了一天,这才全部买进。 中午的时候,几人只是吃了份快餐,对付一口,等到晚上,渡边一郎非得要请客。 田大贵早就不耐烦,直接拒绝;倒是李卫国拉拉大贵叔的衣角,这才同意下来。 李卫国知道,现在投入股市的总资金已经超过千万,以后几年,肯定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这种情况,就不是一个账户能够管理过来的,所以他的计划是慢慢成立一个投资公司。 关键现在手头没人可用,这个渡边一郎瞧着还算踏实,看看能不能拉拢过来,为己所用。 在岛国这边没个能放心的人手,做啥事都束手束脚,李卫国决定回去跟四妹聊聊,反正都是留学,不如叫玉梅来这边留学好了。 渡边一郎开着自己的轿车,拉着三个人去餐厅。 正是下班高峰期,堵车比较严重,夏小雪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轿车,感觉是如此的新奇。 在国内,她只能看到庞大的自行车大军,这种差距好像有点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 “永远不要对自己的祖国失去信心,或许我们只需要三四十年,就能后来居上。”李卫国瞧出了夏小雪的心思,嘴里淡淡地说道。 夏小雪点点头,对李卫国的话,她也同样相信。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也很有胆识,自然瞧得出来,在田大贵和李卫国这两个之间,肯定是李卫国来主导。 简直不可想象啊,年纪轻轻,在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竟然拥有超过千万美金的资产。 如果不是夏小雪亲眼所见,她肯定以为是骗人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事实如此,夏小雪算是彻底折服,心里早就坚定信念:就跟着李卫国干了! 汽车龟速行进,李卫国闲得无聊,嘴里跟渡边一郎闲聊:“渡边先生,东京这边的房价怎么样?” 起码得先有个地方,把夏小雪安置下来,而且以后常来,也得有落脚之处。 反正李卫国知道,只要在九零年之前,岛国股市和房地产泡沫彻底破灭之前出手,就稳赚不赔。 渡边一边开车,一边恭恭敬敬地回道:“李君,这几年房价涨得很快,普通的住宅,差不多也需要几百万到一千万日圆一平米,像是银座那边更是离谱,基本上要几千万甚至到一亿日圆一平米。” 就算日圆比较便宜,可是一亿一平这个价格,还是太吓人。 你就说这里面有多大的泡沫? 夏小雪更是被惊呆了,她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就按照人民币和日圆一比一百来计算,也需要一百万人民币,才能在这里有一平米的立锥之地。 这个结果令她彻底无语:就算把她家所有的资产都变卖,也拿不出一万元,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事实上,夏小雪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现如今,岛国这边的收入,大致是国内一百倍的样子。 渡边一郎又说道:“李君,我建议您还是租房比较好,毕竟现在的房价涨得太高啦。” “我们准备买房。”李卫国却是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现在岛国这边的房价,还远远没有到顶,未来还有数倍的升值空间,所以租房才是最不合算的。 买房子的话,白住好几年不说,等出手的时候,还能卖个高价,这不香吗? 这种情况,后来的国内也经历过,其实说白了,前车后辙,该走过的道路,早晚也是要走的。 渡边一郎当然也不会继续劝说,心里默默记下:看来房地产还有上升的可能。 李卫国就委托渡边一郎帮忙介绍一个房产中介,准备用田大贵的名义,先购买一套住宅。 别看他手上有千万美金的股票,在这座城市还真不够干啥的,买套房子,照样也得算计着花。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渡边一郎这才来到一家鳗鱼饭的店铺,据他说,这里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八代传人,是真正的百年老店。 李卫国尝尝,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这米饭比知青稻差太多了,还有这鳗鱼,都没有国子你养的鱼好吃。”田大贵嘴里也不满地唠叨着,搞得店家都不拿好眼色瞧他。 老田才不管呢:“你瞅啥,不服是?要俺说,你就是坐在井里的蛤蟆,不知道天多高,总觉得自己这里的东西不错,其实差远了。” 店家的涵养再好,也有些恼怒:“先生,我们这家店传承几百年,像您这样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选择的食材,都是最顶级的。” 老田本来就是实话实说,当然理直气壮:“俺告诉你,也就是俺没随身带着大米和鱼,不然非得叫你开开眼界不可。” “吹牛谁不会。”店家当然认为,这位客人是故意贬低他家的。 渡边一郎见状,也连忙打圆场,他可不想惹得自己最重要的客户不痛快;但是在心里,他也认为,这家就是最好的鳗鱼饭。 李卫国也朝田大贵摆摆手:“大贵叔,算了,别跟他们计较,就让他们自己坐井观天好了。” 结果店家又瞄上了李卫国,上上下下打量好一阵:“我在电视里见过你,你是空难的幸存者,和雪子小姐一起唱歌的那个华夏人,本来我看了电视,还以为你是一名英雄,想不到竟然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骗子,电视里的东西,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店里还有其他食客,也都不满起来,他们大多是这家店的熟客,当然也对田大贵和李卫国的说法表示怀疑。 还有一个自大的中年人,嘴里阴阳怪气地说道:“华夏人一贯都是如此。” 渡边一郎一瞧不好,这是要吵架的节奏,赶紧张罗着结账,好家伙,一顿饭钱,竟然花了好几十万日元,而且田大贵他们还没怎么吃饱。 李卫国却抬手阻止了渡边一郎,既然事情涉及自己的国家,那就不能这么算了。 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代表的就是自己的祖国,断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影响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形象,所以李卫国决定跟对方好好掰扯掰扯。 他拿过自己的拎包,开始往外倒腾东西:“正好我带了些大米,麻烦主人蒸出来米饭试试;还有几条咸鱼,也请煎一下,也劳烦诸位做个见证。” 店家也有点纳闷:出来吃饭都要带得这么齐全吗? 他哪知道,李卫国是气不过,从宝珠里面倒腾出来的。 那些食客也都好热闹,纷纷出言,要店家给加工一下,他们要验验成色。 店家接过来大米瞧瞧,下意识地咦了一声:“这米,这米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同凡响。” 经营鳗鱼饭这么多年,店家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这种米的颗粒明显大出一圈,色泽青白,米粒饱满,抓了一把,入手感觉有点沉,于是乐颠颠地拿去加工,不到一个小时,米饭蒸好,鱼也煎得表面金黄,端了上来。 顿时,一阵吸溜鼻子的声音响起,食客们一个个都面色惊异,使劲嗅着空气中弥散的米香。 店家把一个个小碗分给在场的食客,碗是真的小,不够田大贵一口吃的,就这样,店家还是一脸肉疼的模样。 他刚才在后厨已经尝过,这米饭是真的好,说是粒粒如珍珠也不为过。 “给俺换个大碗,刚才都没吃饱。”田大贵这回来劲了,嘴里吆五喝六的。 他夹起来一块烤鱼,撕了一条鱼肉,然后往嘴里刨一口米饭:“嗯,这吃着才叫痛快!” 其他食客则用筷子挑着米粒,放到嘴里慢慢品尝,这米粒儿入口弹滑,米香浓郁,再瞧瞧碗里这点儿量,根本就舍不得大口来吃。 有人也尝了尝煎鱼,他们这里周围都是大海,所以平时更喜欢吃海鱼,对淡水鱼并不怎么感冒,不过一尝之下,也都连连点头。 现在他们终于确信,刚才田大贵和李卫国两个人,还真没说谎,人家说的都是实情,是他们少见多怪。 这时候,刚才那个傲气十足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到李卫国和田大贵他们这桌跟前,躬身施礼:“请原谅我们的唐突,我收回刚才的话。” “嘿嘿,没啥没啥。”田大贵就是这样。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也欢迎先生有机会去我的家乡做客,别的不敢说,山野风味,尽可待客。” “哦,故乡的味道,最令人怀念。”中年人嘴里也客气着,“一定一定,我是斋藤正雄,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李卫国接过对方的名片,身旁的渡边一郎瞥了一眼,立刻脸色大变,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一家很有名气的房地产公司的会长,绝对的大人物。 再瞧瞧李卫国和田大贵,渡边一郎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一定要抱紧大腿呀。 本来渡边一郎还想给李卫国介绍一个熟悉的房地产经纪,现在既然遇到斋藤正雄这样的大佬,岂不是省事。 于是渡边轻轻用手碰碰李卫国,示意他不要错过这种好机会,只要对方一句话,省下几千万日元太轻松不过。 李卫国却笑了笑,双方只是刚见面,又没什么交情,他可不想去主动求人,那样显得太没品。 倒是斋藤正雄口中询问道:“李先生,您刚才拿出来的稻米,是您种植的吗?” 李卫国也就邀请对方坐下,斋藤还保留着比较传统的跪坐形式。 闲聊之中,李卫国就介绍了一下稻花香大米的情况,还特别提出了,秋田正人所在的公司,引进一批稻谷,想要种植的事情。 田大贵插话道:“人挪个地方还水土不服呢,秋田那家伙做梦去。” “要是能经常吃上稻花香就好了。”斋藤正雄也感叹一句,他倒是不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只是自己家里食用,数量有限,不值得采购。 还是老田实在,架不住三句好话,一听对方夸大米好吃就来劲了:“多大点事,等俺下次回来,给你整一麻袋大米,够你吃一年的啦。” 斋藤正雄大喜:“如此多谢田中君!”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白要,从其他地方补偿一下就好。 老田可没李卫国那么多顾虑,直来直去道:“正好俺们想买个房子,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你是搞房地产的,就帮帮忙好了,俺前两年为了做生意,把房子都卖啦。” “没问题,明天我派人领诸位去看房,怎么联系?”这种事情,斋藤正雄当然不需要出面。 田大贵就说了所在的酒店和房间,斋藤正雄这才起身告辞。 随后又有一名食客过来鞠躬致歉,然后又向李卫国询问稻米的情况,似乎有意进行一些合作。 只可惜,李卫国他们的稻米,都被金长顺给包了,他也不准备增加新客户。 吃饱之后,渡边一郎又去结账,店家却说什么也不肯收钱,说是算给客人赔情了。 渡边一郎虽然不在乎这顿饭钱,但是感觉很爽啊,更坚定了追随田大贵的心思。 夏小雪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她语言不过关,听不大懂,不过从经过来看,也大致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些岛国人前倨后恭,再瞧瞧李卫国那一脸淡然,夏小雪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也彻底消失。 夏小雪确信:跟着这样的人,起码可以叫她挺直脊梁,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 虽然和她的预计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她更喜欢现在的结果,不用再背负心理负担,承受原本那种不光彩的生活。 被渡边一郎送回酒店之后,李卫国被前台告知,有客人拜访,正在休息区等候。 然后,他就看到中岛雪子一阵风般地跑过来,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开心:“国子,有事务所要和我签约!” 这边的演艺公司,一般都叫某某事务所,瞧她那高兴的样子,要没有田大贵在场,估计这姑娘肯定直接跳到李卫国身上啦。 李卫国也挺替她高兴的:“那恭喜你,要当大明星啦。” “哪有那么容易,走,我们好好聊聊。”中岛雪子和田大贵夏小雪挥挥手,拉着李卫国就往外走。 田大贵还在那说呢:“国子你早点回来。” 旁边的夏小雪想要拉拉田大贵,提醒他一下,可是又不大好意思。 李卫国却没跟着雪子出去:“明天还得看房呢,雪子,你也好好准备,加油!” 中岛雪子的小脸上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就又高兴起来:“国子你想买房啊,那我明天陪你去,省得你受骗。” 她说完之后,又乐颠颠地告辞,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夏小雪有些不解地望望李卫国,本来还猜测,李卫国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夏小雪都打算同意了。 但是看看李卫国对待中岛雪子的态度,夏小雪发现,自己好像是想多了。 睡了一觉,吃早餐的时候,雪子早早就来了。 不大一会,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找到李卫国,自称是佐藤,是斋藤先生派他来和李卫国接洽的。 出了酒店,佐藤开来一辆商务车,拉着李卫国一行四人去看房。 众人直接来到世田谷区,这下连雪子都愣了,这里是整个东京都有名的高档住宅区,当然价格也是最高档的。 雪子虽然不清楚李卫国的具体身家,但是估计也不会很多。 走了几处,询问一下价格,田大贵也明白过来,他也不矫情:“俺们暂时买不起这里的房子,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就行。” 佐藤连连点头,同时心里也有点纳闷:会长亲自交代的事情,说是他的朋友,怎么可能缺钱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宝珠国际海洋打捞公司 李卫国倒是看上了一个独栋的小别墅,闹中取静,价钱是贵了点,差不多五百多万美金,但是买下来的话肯定不亏,几年之后出手,价格越贵,升值获利才越多嘛。 于是他笑着对左藤说道:“我需要和你们斋藤会长联系一下,最好能去拜访。” 然后李卫国又叮嘱雪子,领着田大贵和夏小雪去游逛。 左藤单独拉着李卫国回到宾馆,李卫国整理一下东西,登门拜访,总得准备点礼物。 将近中午的时候,双方终于在斋藤正雄的办公室会面。 办公室的布置很有民族特色,榻榻米,插花,还有悬挂的浮世绘。 斋藤正雄也十分热情地收下李卫国的礼物,除了一些蘑孤和山野菜之外,还有半面袋子大米。 看到这个,斋藤正雄脸上的笑意正浓,对于这些山野菜,他也很喜欢,岛国这边,普遍喜欢食用山野菜。 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饮茶。 鸟鸟茶香之中,斋藤正雄笑道:“李君,房子看得如何?” “倒是看中了一栋小别墅,只是我手中的现金有些不足。”李卫国细细地品茶,也没尝出来味道有多好,反倒是有点喝不惯。 “需要贷款吗?”斋藤正雄对李卫国的感官很好,而且现在银行也喜欢办理房贷,利息高啊。 最后等到房地产泡沫破灭的时候,就有他们哭的了,一堆不值钱的房子砸在手里,银行只有破产这一条出路。 李卫国摇摇头:“我手头有点黄金,不知道可否用来购房?”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一个法子,虽说黄金放在手里也能升值,但是幅度远没有房地产和股市大。 既然这位斋藤先生还是一位巨富,那就可以试一试,毕竟黄金是比较保值的,富人通常都会保留一部分贵金属资产。 斋藤正雄的目光望向李卫国,他现在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价值几百万美金的黄金,那可不是小数目。 这一刻,斋藤对李卫国的身份也有了新的猜测,于是决定做个顺水人情:“李君,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手续方面,他肯定会派人处理干净首尾的。 李卫国脸上也露出笑意:“万分感谢,斋藤先生相助,就是认下我这个朋友。” 斋藤也微笑点头:“正是,我们是朋友。” “我带来一些样品,请斋藤先生过目,可能表面需要处理一下,会有一些损耗,到时候都需要扣除这部分的重量。” 李卫国早有准备,把带来的帆布提包拉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块巴掌大的金砖。 金砖是海里打捞的,他得让对方知道,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专业人士进行清理,还要检验黄金的纯度等等,相信以斋藤的势力,这点小事是不成问题的。 走的时候,李卫国把这块金砖就留了下来,方便对方找人鉴别和清理,这金砖大概有十公斤重,按照现在的金价,也值好几十万美金呢,充分表现出对于斋藤的信任。 李卫国也不怕对方捣鬼,一来对方的身份摆在这,二来真要是对方动了歪心思,李卫国也有办法炮制他。 这块金砖,就当是试金石了。 中午的时候,斋藤正雄挽留李卫国用餐,不过李卫国看到外面有好几个人,似乎都要向斋藤汇报,于是就礼貌地告辞。 “会长,这位李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手下的助理忍不住询问。 斋藤笑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于是助理更加地莫名其妙。 李卫国被送回酒店,田大贵他们都没回来,李卫国就独自熘达了一下午,采购了一些礼物,回去的时候带给家人和乡亲。 另外还买了几台彩电之类的家用电器,毕竟这些东西,在国内不容易买得到,而且价格确实比较便宜,带回去送人也是不错的。 其实李卫国更需要的是一些高端精密设备,比如五轴联动机床之类,他倒是有办法弄回去,只是现在购买比较扎眼,还是等到以后成立公司之后再说。 直到晚上,雪子姑娘他们才回来,大包小包的,显然是进行了一番大采购。 “国子哥,快点试试,我给你买的衣服。”中岛雪子对李卫国的称呼又有所改变。 这姑娘买得还挺全,从衬衫到西服再到外面的风衣,脚下的皮鞋,都是全套的。 给李卫国装扮上之后,雪子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嘴里啧啧着:“好英俊的帅哥!” 一旁的田大贵也嘿嘿笑,他经过夏小雪的提醒,也瞧出了雪子的意思。 不得不说,老田这思想挺封建,竟然觉得这样还挺好,反正李卫国以后也会常来这边,有个女朋友也不错。 过了一会,老田还偷偷跟李卫国说,要他再单独开一间房。 李卫国当然不会照做,中岛雪子有家人,怎么可以在外面过夜? 临走的时候,中岛雪子和李卫国约定,明天带他们去游玩,这才开开心心地离去。 “国子啊,我看这姑娘不错,对你好像也有点意思。”田大贵是真把李卫国当成自己的子侄,等房间里就剩下他们爷俩的时候,嘴里开始唠叨。 “大贵叔,我的未婚妻是小玉。”李卫国也有些无奈。 “大男人嘛,三妻四妾挺正常。”田大贵好歹也是生在红旗下,结果却一脑瓜子封建残余思想。 李卫国也不好揭老底:那您都人到中年了,还打光棍? 正准备休息,结果房间里面的电话响了,李卫国接起来之后,是斋藤正雄的助理打过来的,说是明天可以办理那栋小别墅的交易手续。 李卫国心下明了,这是黄金没问题。 等撂下电话,田大贵有点纳闷:“国子,你哪来的钱?” “黄金。”李卫国嘴里吐出俩字。 “你还有大黄鱼呢,呵呵,行,你小子家里有金矿啊。”田大贵还以为是上两次他帮忙处理的大黄鱼呢,他是不知道,这次的应该算是超级黄鱼了。 爷俩商量一阵,决定明天依旧是李卫国单独去交割,然后再由田大贵出面办理相关的手续。 李卫国又提出来一点,如果能从银行贷款的话也可以,贷款的那点利息,根本远远落后于房地产或者股市的增长。 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离开,打车去了那个小区,临走的时候,手里提着俩帆布提包。 老田粗心大意的,也不怎么留心,根本没问这黄金是怎么出现的。 但是李卫国得背着点夏小雪和雪子,毕竟在海里落难的时候,可没见到李卫国带着这么多东西。 事实上,李卫国在餐馆取出的大米,估计都引起了夏小雪的注意,只不过她不说罢了。 到了地方,等了一会,那个左藤助理就开车来了。 李卫国把一个提包先拎上车,左藤也上手帮忙,去提另外一个,结果没想到里面的东西这么重,差点把腰给闪了。 车子直接开到一家银行,斋藤正雄已经在贵宾厅等候。 接下来就比较简单了,由银行方面经手,负责称重去杂,一共将近二百公斤的黄金。 而现在的金价,是一盎司五百多美金,最后这批黄金,银行方面给出的定价是三百六十多万美金 那套别墅的价格,斋藤给了三百五十万美金,基本相当。 李卫国又提了提准备贷款的事情,银行方面自然乐意承担,在他们眼里,李卫国这样的都是优质客户。 等到交割完毕,斋藤正雄给李卫国出具了凭证,李卫国便约好时间,由田大贵来办手续,然后他便告辞。 临走的时候,他还和斋藤约定,等搬迁新居之后,再邀请斋藤做客,斋藤正雄也笑着答应。 其实几百万美金的房产,对他来说,都是小生意,根本无需斋藤亲自出手,只不过他对李卫国这个人很感兴趣。 第二天,李卫国他们就把酒店的房间退掉,然后搬到别墅那边。 田大贵忙着办理各种手续,夏小雪则在雪子的陪同下,开始采购各种生活家居用品。 看得出来,最高兴的就是夏小雪了,她是真把这里当成家。 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她也终于知道,能在这里有一处落脚的地方,是多么艰难。更不要说这种花园别墅洋房,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夏小雪很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机会,化身勤劳的小蜜蜂,从厨房用具,到卧室的床上用品,再到客厅里面的电器,短短两天时间,就置办齐全。 这栋别墅,也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别墅是三层的小楼,十几个房间,足够用了。 楼下还有一小块花园和绿地,不过并没有泳池。 这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已经十分难得。 田大贵那边,也按照李卫国的要求,贷款了二百万美金。 这样一来,手头上又多了二百万闲置资金,不用说,李卫国还是打算投进股市之中,他早就选好了一支半导体方面的潜力股。 整个八十年代,岛国这边的半导体行业飞速发展,多了不敢说,十几倍的利润空间还是有的。 到时候,二百万变两千万,想想就美滋滋。 总算是忙完了房子的事,李卫国又给田大贵和夏小雪分派新任务:注册公司。 而李卫国则被中岛雪子拉着去游玩,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上野樱花开得正艳。 可能是文化方面的差异,李卫国并不怎么喜欢樱花,总觉得有点艳俗。 中岛雪子也带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片,还叫游客帮忙,和李卫国拍了一些合照,照片里,她的笑容和满树樱花一样灿烂。 “国子哥,以后你来这边,我就陪你。”中岛雪子牵着李卫国的手,徜徉在花海,看上去是那么赏心悦目。 在上野公园里走累了,正好前面出现一个方盒子建筑,前面还有一座思想者的凋塑。 “国子哥,我们进去参观一下,这里是国立西洋美术馆,里面有不少印象派大师的作品,雷诺阿,鲁本斯,莫奈的传世之作,都能欣赏到。” 雪子兴致很浓,李卫国也被她给拉了进去。 春日游园的人很多,所以美术馆里的游客也不少,环境幽静,展柜里面,存放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岛国这边是非常崇拜西洋绘画的,尤其是那些印象派大师的作品。 在经济空前繁荣的情况下,自然是挥舞着钞票,全世界买买买了。 整个七八十年代,最受拍卖行欢迎的,就是岛国的客户;当然了,也是其他竞拍者最讨厌的一小撮人。 主要是这帮家伙有钱任性,卯足劲哄抬价格。 在这种情况下,也确实高价拍回来不少世界名画,几百万美金都是小意思,动辄几千万美金。 只是在进入到九十年代之后,经济断崖式下落,许多美术品又原封不动地流入拍卖行,价格嘛,当然是大打折扣,因此也被人嘲笑成暴发户。 其实几十年后,华夏这边的富豪,也干过类似的事情,殊不知,都是步人家后尘,反倒还沾沾自喜。 李卫国连自己国家的国画都没整明白呢,对这些西洋油画就更不懂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雪子轻声讲解。 雪子也不时说一些趣事:“去年,这家美术馆还被两名窃贼光顾,偷走了一幅鲁本斯的作品《丰饶》……” 等等,李卫国勐然心里一动:“美术馆的安保措施这么差劲吗?” “还行,那幅画也很快就被追回来,就是那两个窃贼太猥琐,画面上被射了不少……不少脏东西。”雪子的脸上泛起红晕。 李卫国想想也就明白,鲁本斯嘛,最喜欢画那些丰满的。 李卫国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要是换成他当文物大盗的话呢? 要知道,在岛国这边的一些博物馆,可是珍藏着不少华夏国宝级的文物。 李卫国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大大方方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文物带离这个国家。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他能不能把这些文物搞到手。 这方面,李卫国心里还真有点没底,毕竟要是被当场抓现行的话就麻烦了。 此事关联甚大,他不能轻举妄动,就算要实施的话,也得好好谋划,最起码也得把大山带来当帮手才行。 想明白之后,李卫国就向身边的雪子询问:“有没有别的博物馆,就是里面展览我们华夏文物的那种。” “当然有啦,下午我带你去国立博物馆,那里面有很多你们国家的文物,瓷器了,青铜器啦,还有古代的书画。”中岛雪子可不知道李卫国打的什么主意,还兴致勃勃地要给他当导游。 于是二人中午吃了点食物,下午就去这家国立博物馆。 同样也在上野公园内,只不过位置靠近北边,环境清幽,建筑古朴,李卫国对周围的环境很满意:大树什么的可不少。 两个人在里面足足逛了一下午的时间,也没看完,上万平方米的陈列面积,好几十个展厅,十多万件收藏品,走马观花都够看两天的了。 李卫国对这些文物不怎么懂行,也瞧得心头火热。 直到闭馆前三十分钟,广播提醒游客退场,李卫国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边走嘴里还边叨咕:“真不错,真不错。” 中岛雪子不疑有他,挽着李卫国的胳膊:“那我们再来,继续看好啦。” 这个就不用了,李卫国也瞧不出什么门道,尤其是安保方面的,他估摸着,大山在这方面是专业的,还是等下次。 回到家,田大贵和夏小雪已经回来,夏小雪连晚饭都做好了,她也不习惯日式的料理,蒸了一锅米饭,炒了几个菜。 就是便利店里面的蔬菜,价格实在太高,这边的物价,一时间叫她有点承受不了。 李卫国的宝珠里面,倒是有不少吃喝,只是不方便拿出来。 大家边吃边聊,田大贵喝了口小酒,然后问道:“国子,咱们打捞公司取啥名,还叫白山啊?” 至于突然涉足这个陌生的行业,能不能有发展,田大贵才不管呢,他相信李卫国。 “海洋打捞公司,叫白山的话,好像不怎么恰当。”夏小雪也发表自己的观点,她这些天过得很充实,已经有点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和方式。 这姑娘还是挺勤奋的,一有时间就自学日语,在这种语言环境中,估计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李卫国也点点头,琢磨了一下:“那就叫宝珠国际海洋打捞公司。” “宝珠?这个有什么讲究?”田大贵有点不明觉厉。 夏小雪倒是眼睛一亮:“沧海生明珠,这是个好口彩。” “中,那就这么定了。”田大贵当即拍板,反正现在岛国这边经贸发达,各种公司名目繁多,皮包公司更是多如牛毛,也不差他们这一个。 可不就是皮包公司嘛,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专业的打捞设备了,但凡有一艘小渔船,也不至于这么寒酸。 李卫国也不着急,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啥事都需要经历从无到有这个过程。 等资金稍稍充裕之后,到时候再慢慢召集人手,增添设备,以战养战,稳步发展呗。 在这之前,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先探探路,争取多发现沉船啥的。 有些沉船,都有史料记载,还是有迹可循的。 忙碌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事情终于有了些头绪,李卫国准备回国。 签证已经经过重新补办,李卫国又去使馆那边走动一番,变更成可以多次往来的商业签证。 这次来岛国,基本任务也算是完成,李卫国在这里顺利投下一枚棋子。 在知道李卫国要回国之后,中岛雪子又来陪伴李卫国两天。 这段时间,雪子已经成功加入一家娱乐事务所,开始接受训练,其实挺辛苦的。 在陪着李卫国采购带回国的礼品之后,中岛雪子就领着李卫国,搭乘新干线离开东京,最后来到下吕温泉。 这边温泉遍地,其中以具有养颜美容功效的“美人汤”最为出名。 两人找了家宾馆住下,这里一般都是温泉旅馆,可以随时泡温泉的那种。 李卫国还有点担心:“雪子,不会是那种男女在一起泡的?” 岛国这边,还真有这种习俗。 雪子咯咯直笑:“怕什么,反正你本钱不错,也不需要自卑。” 这个倒是不假,只是李卫国还是不大习惯,不过到了汤池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单间,池子也不大,正好两个人可以并排躺在里面。 泡温泉本来就舒服,李卫国更是如鱼得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都被温泉包裹,闭上眼睛,仿佛直入云端。 正在惬意之时,他感觉一个滚烫的身体贴到他的身上。 “雪子,这个礼物送给你。”李卫国的手上出现一个白玉观音的吊坠。 两国文化同源,所以岛国这边也有佩戴玉石的习俗,比如男子都喜欢佩戴勾玉。 中岛雪子也喜欢得不得了,嘴里撒着娇:“那你帮我戴上嘛……” 在第二天,李卫国回到别墅,田大贵又向李卫国通报了一个新消息:有一家岛国的打捞公司,目前正在低价出售原有的设备。 田大贵之所以能得到这个消息,当然是那家打捞公司主动找上来的,不然田大贵俩眼一抹黑,哪知道这些。 估计是在这边有人手盯着,得知田大贵注册打捞公司,所以就主动联系上了。 “那就看看,如果便宜的话就买点设备,好歹也得先有一条打捞船充充门面。”李卫国很快就决定下来。 于是田大贵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联络一番,对方说是明天派车来接人。 第二天上午,李卫国他们就被一辆商务车给接走,开出市区,直奔海边,跑了好几个小时,这才来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小船坞,还有几间简陋的仓库。 李卫国瞧瞧挂着的那块斑驳的牌子:三浦打捞公司。 空场上已经停了几辆轿车,看样子还有同行来照顾生意。 不远处的海里,停着一艘中等的打捞船,一瞧就有些年头,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出海。 二人走进简易的铁皮屋,里面有七八个人,正在聊着什么,看到李卫国和田大贵他们进来,目光立刻汇聚到他们身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合着都是一群业余选手啊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迎上来:“是田中先生,我是三浦俊,欢迎欢迎。” 然后他又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诸位,田中先生刚入行,以后诸位多多关照。” 那些人也都纷纷点头,脸上的神情大多带着几分不屑和高傲。 这点李卫国倒是能够理解,同行是冤家嘛。 而且田大贵也没啥根脚,属于刚入行的愣头青,人家当然瞧不上眼。 老田倒是挺热情,上去跟人家挨个握手,不过那些人都爱答不理的,叫老田热脸贴了冷屁股。 三浦俊倒是挺客气,估计是想忽悠田大贵这个棒槌多买点东西,就拉着田大贵攀谈起来,很快就把田大贵的底细给摸清。 于是三浦俊指着船坞里面的打捞船:“那是陪伴了我三十多年的老伙计,要不是我实在干不动了,也不会把它转手。” 田大贵抓抓后脑勺:“三十多年,上面的零件还能用不?” “能用,这条打捞船,我年年都会做保养,还有上面的设备,也更换过不少,还添置了水下切割设备,田中君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三浦俊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带路。 至于其他同行,并没有跟着,他们对老三浦这条船再清楚不过,跟他的主人一样,都快老掉牙了,也就糊弄糊弄外行。 李卫国也跟着去打捞船上转了一圈,排水量才二百吨,而且样式老旧,设计也不够科学,甲板上的空间有限,不利于布置打捞设备,比如起吊设备之类。 唯一的优点就是价格便宜,还不到一百万美金。 田大贵有点动心,毕竟宝珠远洋打捞公司的架子搭起来,不能总是空壳子,有一艘打捞船也好撑撑门面。 三浦俊察言观色,瞧出来田大贵的心思,在回到铁皮屋之后,便极力夸奖这艘打捞船,回顾当年辉煌的历史,为他创造了多大的财富,还一个劲给田大贵画大饼,仿佛只要拥有这条船,成为世界首富只是早晚的事儿。 那些同行都听得心中暗笑:真要是这么赚钱,那你老三浦还能退休? “国子,要不咱们买了?”老田很快就被忽悠瘸了。 李卫国却笑着摇摇头:“我们刚入行,还是买一艘新的打捞船比较好,各方面都比较省心,而且我听说这个排水量的,新船也刚一百万美金出头的样子。” 老三浦连忙插话:“那只是一艘空船,里面的这些设备才是最值钱的,价格方面,我们还可以商量嘛。” “你这老头咋一点不实在,你就说,多少钱能卖?再漫天要价,俺们抬脚就走。”老田也来了脾气。 “八十万美金,不能再少了,我对这艘船的感情太深,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老三浦说到动情处,差点老泪纵横。 田大贵摆摆手:“说得跟你媳妇似的,那俺就更不敢要了,还是你自个留着。” 他倒是干脆,说走就走。 李卫国和夏小雪见状,自然也要保持队形,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意愿的买主,三浦俊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以跟年龄极不相称的速度追上去,拦在田大贵身前:“田中君,价格还可以再商量嘛。” 李卫国笑着解释道:“三浦先生,我们公司草创,连员工都没有,现在买打捞船也没有意义。” “这些都不是问题,船上原来的工人和水手我都可以帮你们联系,他们也不想失业,还有这个船坞,还有这些库房,租期还有十年,也都可以转让给你们。” 三浦俊看来是真急了,他这条船要是在海里再浸泡两年,估计就只能卖废铁。 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李卫国以七十万美金的总价,买下了这艘老爷船,还有相配套的小船坞和仓库的使用权,这个价格,李卫国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李卫国也没急着付账,而是叫三浦俊先帮忙召集人手。 三浦俊也喜出望外,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至于人手,那更好办,派个人出去,不大一会,就召集了十个人,田大贵一瞧都气乐了:“三浦先生,这些人比你还老呢,还能干活吗?” “年龄是大一点,但是经验丰富嘛。”三浦俊嘴里还一个劲找补。 旁边几位同行终于忍不住偷笑起来,其中一个年轻人更是哈哈大笑:“老头配破船,这个组合还是很搭的,哈哈哈!” 另外一个中年人也一脸坏笑地开了腔:“田中先生,作为同行,我郑重地邀请您,参加这次打捞工作,别说我们排挤同行。” “啥打捞工作?”田大贵有点发蒙,这刚弄到船,就来活儿啦? 那个中年人叫毛利次郎,他笑着解释一番。 原来就在半个月前,一艘岛国的观光船在北海道那边遭遇海难,这艘观光船载有二十多名乘客,是去那里观赏海雕的。 当时那边的海域还有不少浮冰,也不知道怎么就沉了,保险公司就委托打捞队进行打捞。 观光船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遇难者的遗体,必须打捞上来。 为此,保险公司还开出了五亿日元的高价,换算成美金的话,大概是二百万。 老田一听,立刻俩眼放光:“国子,要不咱们先干一票!” “哈哈,没准田中先生能来个开门红呢。”毛利次郎嘴里恭维着。 李卫国瞧出来了,这家伙明显是没安好心,要是那么容易打捞的话,别人早就抢着干了,还能轮到他们? 船只出海,人吃马嚼的,都有费用跟着,空跑一趟,估计钱就扔海里了。 不过李卫国倒是也挺眼馋保险公司开出的二百万美金,于是就向三浦俊询问一下。 三浦俊很快翻出来几张报纸,上面就有这次事故的相关报道。 主要是那边的海域有点深,超过五百米,潜水员根本不可能下潜到那样的深度去完成作业。 所以只能通过水下机器人,才能把绞索固定在沉船上,然后进行起吊,这种操作,全凭运气,难度实在太高。 老田看完报纸,也搞明白了,于是狠狠瞪了那个毛利一眼:“你小子没安好心,叫俺们往火坑里跳是!” “怎么能说是火坑呢,大海里一切皆有可能,大家说是不是?”毛利的脸皮够厚,摊摊手,还拉拢其他人当帮凶。 那个一脸傲气的年轻人高桥一,鄙夷地望着田大贵:“没本事没胆子,就别入这一行。” “我……”田大贵气得直哼哼,不过也没敢较劲,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斗气儿,就他们要买的打捞船,哪有水下机器人这种高端设备,去了也白搭。 这时候,李卫国忽然说话了:“去见识一下也好,就当是观摩学习了。” 老三浦也心头暗喜,他当然也希望李卫国他们能参加这次打捞,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那艘打捞船就铁定卖出去了。 于是三浦俊也强烈表示支持,就连那些老船员和水手,也都表示,他们可以随时听候调遣,反正只要上船就给开工资,他们当然乐意。 “国子,咱们行吗?”田大贵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夏小雪也觉得有点不靠谱,望向李卫国,欲言又止。 李卫国轻轻摆摆手:“没事,就当是打酱油了。” 打酱油?田大贵当然还不知道这个梗。 李卫国又向毛利次郎询问了一下出发的时间,约定一起同行。 时间就在两天之后,还是比较紧张的,因为李卫国他们刚入手的这艘打捞船,还要简单检修一下,以及采购生活物资等等,需要完成不少准备工作。 还好有老三浦帮忙参谋,紧赶慢赶的,算是准备妥当,他们这艘老爷船,在十名平均年龄五十六岁的老船员的参与下,开始首航。 前方是三艘其他公司的打捞船,一艘艘都光鲜亮丽,速度也飞快;他们这艘船,突突突地直咳嗽。 田大贵还有点担心:“开到半路遇上风浪,这船不会散架?” “没事,这船是老了点,但是耐用。”一位满面沧桑的老船长回道,他叫渡边千代,确实挺长寿的,牙都快要掉光了。 田大贵摇摇头,然后望向李卫国:“国子,咱们这船,是不是也重新取个名字?” 李卫国正举目四望,海天茫茫,心胸似乎都开阔起来,听到田大贵的问话,便笑着答道:“就叫宝珠号好了。” “行,这个好记。”田大贵也就同意了。 走了几个小时,前面的船队就望不见影儿,千代船长也不着急:“反正有坐标,晚点到也是一样的。” 大概在他想来,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当然早点晚点都没关系。 李卫国和田大贵在甲板上了望一会,也就视觉疲劳了,便回船舱休息,结果晕晕乎乎就睡着了。 到了中午,他们被千代船长叫起来吃饭。 “伙食不错啊。”田大贵瞧着桌上又是鱼又是虾的,还有一盆大螃蟹,立刻食指大动。 千代船长也笑,露出豁牙子:“都是新鲜的,刚出海,尝尝鲜。” “是你们打捞的?”田大贵抄起一只大螃蟹问道。 “没错,我们原本就是当地的渔民,平时捕鱼,偶尔跟着老三浦出出海。”千代船长慢悠悠地说着。 老田忽然觉得手里的螃蟹有点不香了:合着都是一群业余选手啊。 李卫国倒是不以为意,抓起一只大螃蟹,啃得津津有味。 就是这虾有点不敢动,因为都是活的,而那些船员,都直接生吃。 吃完饭,啥事没有,睡觉也不困,闲得实在有点无聊,老田嘴里嘟囔:“早知道就把纸牌带来好了。” 你就算带来,这些船员也不会玩,他们认识红花是谁呀? “先生,要不你们去钓鱼?”千代船长也瞧出来了,于是给了一个建议。 这主意好像不错,船上就有现成的渔具,船速也不快,海里的鱼群也是游动的,能不能钓上来且不管,反正都是消磨时间。 千代船长给他们找来两把海钓的鱼竿,又指导了一番,老田连摇轮都不会呢。 李卫国还成,玩过路亚,多少会点儿。 这些渔具看上去也都有些年头,依旧耐用,岛国这边滨海,所以生产的渔具也颇负盛名。 至于鱼饵,直接把虾挂到鱼钩上就行,或者切一块生鱼肉挂上去也凑合。 李卫国刚把鱼钩甩进海里,就感觉杆头突突直颤,被拉成弧形。 旁边的千代船长也大呼小叫的,示意李卫国赶紧收线。 运气这么好吗?李卫国使劲摇着轮子,很快,猎物就露出水面。 李卫国使劲眨巴几下眼睛:“千代船长,你以前也钓到过章鱼吗?” 只见一条大章鱼被拉出海面,八爪飞舞,就跟甩着鞭子似的。 千代船长嘴里也啧啧几声:“钓是钓过,不过不是这么个钓法,我们是把瓶子陶罐之类的拴上绳子,扔到海里,章鱼都喜欢钻瓶子,等过一段时间把瓶子拽上来,里面就可能有一只章鱼,但是像你这样钓上来的,还是头一回。” 说话间,李卫国就把章鱼摇到船舷,只见它伸出腕足,搭住船舷,然后李卫国还使劲往上挑鱼竿呢,一下就甩到身后,把自己都给闪了个趔趄。 没等他站稳呢,就感觉脸上一片滑腻,原来是大章鱼都呼到他脸上,八爪齐动,将李卫国的脑袋都给包裹起来。 周围的人都瞧傻了,这啥情况? 呜呜呜,里面传出李卫国的叫声。 千代船长忽然说道:“章鱼都是很聪明的,这只章鱼,好像和李先生很熟悉的样子,你看,它现在很激动。” 田大贵晃晃脑瓜子,他怎么能瞧出来章鱼激动不激动。 李卫国终于伸手把章鱼扯下来,这家伙身上变幻着颜色,腕足缠着李卫国的胳膊,身体还不停蠕动。 从章鱼体内,李卫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也惊奇不已:难道是老章? 印记是不会错的,这只章鱼,肯定就是飞机失事的时候,李卫国在海里遇到的那只。 只是李卫国有点不敢相信,这家伙怎么就一直跟着他,几千里呢,这也太神奇了? 反正也想不明白,李卫国又往章鱼体内输送过去一缕白光,这家伙终于安稳下来。 “晚上够吃一顿的啦,听说章鱼刺身挺好吃的。”田大贵已经开始惦记着晚餐。 章鱼身上又开始变色,一条腕足飞出去,抽在老田手背上,打得他怪叫一声,然后更加气愤:“晚上就吃你啦!” 李卫国摸摸老章的大光头:“大贵叔,这章鱼好像跟我挺亲,还是别吃了。” 一旁的千代船长也啧啧称奇:“章鱼不能长时间离开海水,还是放了,这家伙有点邪门。” 毕竟是多年的老船员,也是老渔民,瞧出来这只章鱼有点不对劲。 “去,大海才是你的家。”李卫国又摸摸章鱼的大光头,然后来到船舷边上,将它扔进海里。 但是李卫国很快就发现,这只章鱼用腕足的吸盘贴在船上,跟着一起在海里前行,身体还时不时地露出水面。 李卫国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家伙不会就是这么一直搭船跟踪他的。 还真是……李卫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觉心里多了一份牵挂。 千代船长很快也发现了下边的情况,于是找了个大水桶,用绳子拴着,舀了两桶海水上来,倒进一个大木盆里。 然后他又对李卫国说道:“李先生,这只章鱼和你有缘,先养在船上。” 李卫国点点头,又把绳子竖下去,大章鱼就抓住绳子,被李卫国给拉上来,装进大木盆里。 这只章鱼明显比原来大了不少,满满覆盖了一大盆子,估计是得了李卫国的帮助之后,开始迅速发育。 “有养猫养狗的,没听说养章鱼的,还得天天给它喂食,这玩意吃啥呀?”田大贵也站在大木盆旁边瞧稀奇。 千代船长说道:“虾蟹之类都可以,这只要是饿了,可以把它放回海里,自己就能捕食。” 李卫国也点点头,看来是完全可以的。 田大贵眨巴眨巴眼睛,突发奇想:“国子,咱们这回不用鱼竿钓鱼了,把这家伙用绳子拴上,撒进海里,它那吸盘吸到鱼虾啥的,拽上来不就有收获了?” “呦西。”千代船长也连连点头。 李卫国倒是心中一动,没准还真能派上大用场,或许这次打捞,就不用他亲自出手。 要是把老章培养好了,凭借它比较高的智商,绝对是海里的好帮手。 宝珠号一路北上,行驶了两天之后,终于到达预定海域。 这边的气候就寒冷多了,海面上偶尔还可以看到小块的浮冰。 周围停着三艘打捞船,还有一艘大船,可能是政府方面派遣过来的。 很快,宝珠号的电台就收到消息,叫他们派人过去,到那艘大船上商量打捞的事宜。 于是这边放下一艘气垫船,李卫国和田大贵还有千代船长,一起划船过去。 这设备是有点落后,连个小快艇都没有。 登上大船,在一个大船舱里,李卫国也终于看到了那几位同行,年轻气盛的高桥,还有老女干巨猾的毛利,全都在座。 另外还有几位,有保险公司方面的代表,也有游船公司的代表,还有海上保安厅的官员伊田,甚至还有几名新闻记者。 观光船发生意外之后,也受到广大民众的关注,所以媒体也在跟进报道。 至于毛利他们,比李卫国他们提前半天时间到达,基本已经了解到情况,目前正在探讨打捞方案。 无论是官员还是那些代表,都朝李卫国他们轻轻点点头,然后就继续讨论。 明显能感觉到,李卫国这艘打捞船,在人家眼里,就是来凑数的。 大老远跑来的,不把人叫过来,有点说不过去。 李卫国听了一会,也基本掌握了一些情况:这里的海域,水下情况很不乐观,水流急,海底地形复杂,目前还没有确定观光船的准确位置。 因为水太深,潜水员无法下潜到海底,难度更是直接攀升。 这时候,高桥一开始发言:“我们公司有最先进的水下摄影机,可以在海底完成搜索工作,不过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打捞的费用,还希望能够追加。” “咋这么长时间?”田大贵轻声询问。 千代船长解释了一下,一般的打捞工作,花费几个月的时间都再正常不过。 而毛利也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公司装备了水下机器人,可以在几百米深的海底作业,只要发现沉船,我们就有信心将船吊装上来,只是费用方面嘛,会消耗比较大。” 李卫国听了不免心里鄙夷:这帮家伙还真是黑了心,死要钱。 一般来说,像是打捞落难者遗体这种事,都应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差不多就行了。 游船公司方面的代表则表示,他们是一家小公司,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这预定的二百万打捞费用,还有一部分是来自社会捐助的呢。 保安厅官员也暗暗皱眉,对这几家打捞公司很是不满:这还没开始干活呢,就先讲工钱,这事可有得扯皮了。 这时候,一名挎着照相机的记者气愤地说道:“现在不是应该抓紧时间研究怎么打捞落难者遗体吗,你们还在这斤斤计较,简直是耻辱!” 那些遇难者之中,有一半是摄影家,还有一些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负责拍摄虎头海雕的,跟记者也都算是同行。 “这位朋友,打捞沉船需要很强的专业性,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毛利把身子往后一仰,一副准备置身事外的架势。 而高桥则冷哼一声,回怼那名记者:“有本事,你们下水自己打捞!” “你们!”记者气坏了,拍案而起,最后又只能在毛利戏谑的目光中,无奈地坐下。 一时间,讨论陷入沉寂。 就在这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想先打捞试试,可以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一笔业务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李卫国脸上,有惊愕,也有不屑。 田大贵也在下面拉拉李卫国的衣角:就咱们这老弱病残的队伍,要设备还没设备,怎么打捞? “当然可以!”说话的是官方代表尹田,“把大家请来,就是共同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请问先生,你们是哪家公司?” 没等李卫国回答,毛利就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刚刚成立的宝珠远洋打捞公司,对了,就是他们接手了老三浦的家当。” 尹田脸上立刻现出失望之色,他当然知道老三浦的情况,根本就是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 那么接手三浦打捞船的公司,就更不用提了,肯定一代不如一代。 李卫国倒是丝毫不为所动,又继续询问:“是打捞沉船,还是打捞遇难者的遗体?” “这有什么区别吗?”那名记者插话道。 “优先打捞遇难者的遗体。”尹田回道,“事实上,我们已经在附近海域,搜索到五名遇难者的遗体,剩下的,很可能是在船舱里。” 李卫国站起身:“那好,事不宜迟,我们宝珠打捞公司,先尝试一下,争取早点完成任务,让逝者也早日安眠。” 然后他就领着田大贵和老船长,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嗤的一声:“不知道天高地厚。” 听声音就是那位高桥一,随即,毛利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传过来:“也许人家真有本事呢,拭目以待。” 李卫国他们又划着气垫船,回到宝珠号,田大贵实在憋不住:“国子,咱们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卫国来到大木盆旁边,把老章从里面捞出来,“开始干活了。” 然后李卫国噗通一下,把老章扔进水里。 这下就连老船长都摇头不已:把希望寄托在一头章鱼身上,好像不大靠谱啊。 不大一会,就看到老章在水里又露头,李卫国连忙放下绳子,将它拉上来。 只见老章腕足抖了几下,然后就有几只大螃蟹落到甲板上。 就这?田大贵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望向李卫国。 李卫国伸手摸摸鼻子:“皇帝不差饿兵,吃饱了才好干活嘛。” 说完他又抓起老章,双臂奋力一甩,将它远远抛向海面。 这一次,老章也不再露头,不大一会,天也就黑了,船员招呼大家吃饭。 李卫国把甲板上的螃蟹收拾收拾蒸上了,嗯,挺鲜的。 吃完活动活动,大家就全都躲进船舱里面睡觉,这边的夜晚真的很冷。 李卫国住的是单间,大家并没有发现,整个晚上,他都没在里面。 第二天早上,田大贵睡醒了,穿好衣服,外面又套上一件羽绒服,这才来到外面,只见李卫国正在甲板上跑圈呢。 老田也扭扭腰:“国子,你的侦察兵回来没?” 他一边说,一边探头往海里踅摸:“哈哈,在那呢,好像真抓着东西,这次不会是大龙虾?” 都不用李卫国伸手,田大贵就放下绳子,把章鱼拽了上来。 只见老章腕足一翻,当啷一声,一件东西落到甲板上。 田大贵的眼睛顿时直了,嘴里大吼一声:“照相机!” 在遇难者中,有几位摄影记者,照相机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此刻照相机被章鱼给捞上来,那岂不是证明:这家伙已经发现海底的沉船! 不仅是田大贵,千代船长和其他船员也都意识到这一点,嘴里齐声欢呼。 千代船长更是来到老章身旁:“我就知道,这只章鱼肯定不一般,它将来肯定是打捞界的传奇!” 李卫国则笑而不语,昨天晚上,是他下水,领着章鱼搜索了大半宿,这才发现沉船。 不过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干脆就让老章背锅好了,反正就算它有意见也说不出来。 “章鱼哥,你是俺亲哥,能不能把俺们先领到沉船的地方?”田大贵原本还有点瞧不上章鱼,现在却恨不得抱着它的大光头亲两口。 可惜田大贵不敢,真怕老章亲他两口,那吸盘给他来两下,全都是大紫疙瘩。 李卫国又把老章撒到海里,这家伙还真在前面带路。 千代船长连忙指挥大家将宝珠号发动,缓缓跟在后面。 “报告,那艘宝珠号启动了。”在官方派来的大船上,有人向尹田长官进行汇报。 尹田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知道没有打捞沉船的本事,准备偷偷开熘。 也好,就让他们去,至少从昨天的表现来看,这支打捞队还算有些良知。 与此同时,那几位同行也发现了宝珠号的异动,高桥和毛利都出现在甲板上,望着远去的宝珠号,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十几分钟后,船上的电台忽然发出滋滋的声响,随后李卫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所有单位请注意,我方已经发现海底沉船方位,请向我方靠拢,坐标……。” 一连播报三遍,声音这才停下来,所有人都愣愣的,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这不可能!”高桥一嘴里大吼一声。 海洋打捞,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作,哪有只过了一晚,就能找到沉船的。 “还是去看看,没准那帮家伙真的走了狗屎运。”毛利虽然心中一百个不信,不过他还是吩咐手下,将自己的打捞船启动。 最先跟过去的当然是尹田的大船,作为这次打捞任务的总负责人,他当然希望这是事实。 很快他就看到宝珠号停泊在海面上,距离刚开始的位置,有几海里的样子。 尹田等人乘坐两艘小艇过去,然后登上宝珠号。 随后其他同行也都聚拢到这里,一时间,宝珠号成了人们聚焦的所在。 “你们是怎么判断沉船在下方的?”高桥一率先开始质问,同时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田大贵喜滋滋地说道:“俺们有最先进的生物探测工具,别说几百米,就算几千米的海底,都能给你查得明明白白的。” 生物探测?这是什么高科技? 众人面面相觑。 老田朝旁边的大木盆一指:“在这呢。” 大伙也看到了木盆里面盘踞的大章鱼,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开什么玩笑!”毛利有一种被耍戏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的生物探测?哈哈哈!”高桥更是放肆地大笑。 就连尹田心里都暗道一声胡闹,只不过没好意思说出口。 随后就看到那位田中先生拎出来一架照相机:“这就是章鱼从海底打捞上来的,你们瞧瞧,是不是遇难者的遗物?” 立刻就有两名记者凑上来,仔细查看相机,很快就找到了它的主人的私人标记,其中一人立刻激动地吼道:“没错,这是川岛君的相机!” 说完之后,这个记者立刻向田大贵鞠躬九十度:“先生,请您务必帮忙,将遇难者的遗体都打捞上来,拜托了!” 这个反转实在有点突然,高桥等人都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们又无法反驳。 而尹田则激动起来:“好啊,贵打捞队的工作效率简直令人惊讶,利用的侦查手段,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田中君,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打捞?” 老田这回牛了,目光扫过高桥和毛利等人,如视土鸡瓦狗。 不过打捞的事情,还得问李卫国,说白了,老田就是狐假虎威,或者说是拿章鱼来抖威风。 可是没等李卫国说话呢,高桥一先急了:“我方需要用水下摄影机确认一下,看看下方海底是否有沉船。” “还有我们,我们有水下机器人,可以协助打捞。”毛利也急了,再不出手,好处都叫宝珠这边给占了,他们反倒变成陪衬,白跑一趟,又搭油又搭人的,岂不亏死。 田大贵横横他们两眼:“这时候跑来摘桃子是,晚了,都靠边呆着去。” 李卫国也朝他们笑笑:“各位先生,如果我们宝珠公司完不成打捞任务,你们可以出手。” 对这帮家伙,可不用讲什么道义,李卫国准备用这次的打捞,给公司开个好头,争取一炮打响,闯出宝珠远洋打捞公司的名头。 也不是李卫国非要踩着同行上位,主要是这帮家伙不讲究,一开始就想把他踩在脚下,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李先生,我授权你们宝珠公司,进行第一期打捞工作。” 尹田也坚定地站在李卫国这边,像是高桥和毛利他们,昨天就吵吵嚷嚷的要加钱,简直唯利是图。 这就没问题了,李卫国朝尹田点点头:“我们的计划,是先打捞落难者的遗体,尹田先生,可以吗?” 尹田也完全同意,至于沉默的观光船,实际上就算打捞上来,也没啥太大的价值。 听到李卫国的话,高桥一和毛利次郎不由得对视一眼,然后一点头。 高桥鼻子里面嗤了一声:“外行就是外行,你以为找到沉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几百米深的海底,你派谁下去打捞尸体?” 李卫国一点也不急,其实他昨天晚上,就完全可以把船舱里面的落难者遗体都带上来。 只不过那样做没办法解释,所以他还是决定派老章出手。 只见李卫国轻轻摸摸老章的大光头:“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李卫国早就和千代船长他们研究好了方案,老船长带人上来,把准备好的绳索,捆扎到章鱼身上。 章鱼是软体的,绳索肯定套不住,不过有李卫国跟它进行沟通,老章也不会从绳索里面挣扎出来。 主要是老章的体型还是小了点,力量也有限,还不足以把尸体从海底带到海面上。 不过它腕足上的吸盘,完全可以吸住一二百斤重的物体,只不过需要上面有人把它拽上来。 给老章捆扎好之后,就把它放进海里,长长的几盘绳子,开始不断缩短。 等到绳子不再延伸之后,李卫国又等了几分钟,然后才叫船员把绳子连接到绞盘上,开始回收。 你就说老三浦这船上的设备多落后,绞盘都不是电动的,还得人工手摇操作。 这可把一旁观看的高桥等同行恨得牙根直痒痒:我们竟然败给了这种破设备,丢人啊! 老船长摇了两分钟就气喘吁吁,赶紧换人,李卫国亲自上手,他的感官在水里能延伸出很远,能随时掌控老章那边的情况。 “出来啦!”田大贵盯着海面瞧,嘴里忽然大叫一声。 只见老章的光头先浮出海面,然后它的腕足上面,缠绕着两名落难者。 这家伙挺厉害,一次就带上来两个。 水里有尹田他们的小艇,连忙接管了遇难者的遗体,然后送到大船那边。 “成功了,真的成功啦!”几位记者最是兴奋,他们刚才也记录下这神奇的一幕。 尹田也和李卫国以及田大贵等人热烈地拥抱,这种打捞进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本来还以为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一天时间就搞定。 只有高桥一和毛利次郎等人,一个个面色铁青,满眼的羡慕嫉妒恨。 首战告捷,最高兴的是田大贵,他嘴里咋咋呼呼的:“先把章鱼哥拽上来,给准备点吃的,好好补充一下体力,快点快点。” 李卫国也就照做,把老章弄上来,船员们早就把捕捞的鲜虾奉上,给老章享用,人家是凭本事吃饭。 “章鱼哥,你还有啥需要不?”田大贵蹲在大木盆旁边,越瞧老章光熘熘的大光头,越是招人稀罕,老田心里琢磨着:要不俺也弄一个同款的发型? 其实老章不怎么累,来来回回都有绳子呢,吃饱喝足之后,这家伙自己就爬出木盆,跳进海里,这工作态度,也是没谁了。 到了下午,老章就顺利完成任务,一共从海底打捞上来十五名落难者,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李先生,田中君,太感谢你们啦!”尹田也热烈地和李卫国等人拥抱,这次打捞工作,顺利得叫他如在梦中,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 李卫国一脸澹定:“这是我们的工作。” 而保险公司和游船公司的代表,也同样和李卫国等人拥抱致意,并且表示,等回到东京之后,马上就把打捞费转到宝珠公司的账户上。 至于高桥和毛利等人,早就遛了,他们实在没脸继续留下来。 田大贵也乐得合不拢嘴,嘴里嚷嚷着,给千代船长他们发奖金。 在老田看来,这钱太好赚了,简直跟捡钱似的,出来熘达几天,两百万美金到手。 至于付出的成本,有啥成本,这些船员吃喝拉撒的,能用多少钱? 他哪里知道,没有李卫国在水下大显身手,哪有那么容易发现沉船? 就算运气好,碰巧发现沉船,如何打捞,也是难题。 简单休整一下,宝珠号就跟随在大船的后面,顺利返航,而消息已经顺着电波,先行传播回去。 等李卫国他们出现在港口的时候,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浩大的欢迎场面。 数千民众出现在港口,正翘首以盼。 除了遇难者家属之外,还有相关的官员,各路媒体记者,甚至一家电视台都在进行现场直播。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二十多具遇难者的遗体,从大船上被抬下来,码头上的家属立刻哭声一片,现场充斥着悲伤的气氛。 随着家属护送着遇难者离去,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虽然还笼罩着几分凝重,但是更多的则是尊敬。 尹田率领着李卫国等打捞队员上岸之后,受到英雄一般的欢迎,热烈的掌声持续一分多钟。 随后记者们便一拥而上,将这些凯旋的英雄团团围住。 记者们率先对总指挥尹田先生进行采访,尹田是一名合格的官员,客观公正地介绍了整个打捞的过程,尤其强调,是自己慧眼识珠,将打捞工作,交付给宝珠远洋打捞公司,然后就开始表扬这家公司如何敬业,打捞手段如何神奇。 这些见多识广的记者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也万万想不到,打捞英雄竟然是一只大章鱼,简直闻所未闻。 “下面请大家采访宝珠公司的田中君,还有来自华夏的李卫国先生,是他们共同创造了打捞史上的奇迹。” 等到尹田表演完毕,重头戏就落到李卫国他们头上。 记者们立刻蜂拥而上,差点把田大贵挤倒踩两脚,气得老田直嚷:“别挤了,再挤就不给你们看章鱼哥!” 这话效果不错,记者们很快就恢复秩序,尤其是电视台负责直播的人员最高兴,他们原本以为就是一次政治宣传,想不到还有意外惊喜,竟然搞出来一只神奇的章鱼,广大民众,可不就是喜欢看这个吗? 李卫国也意识到,这是难得的机遇,必须好好宣传一下自己的公司,这种广告效应,花多少钱都买不来。 他接受记者的采访,先对遇难者表达哀悼,这个态度必须表明。 然后李卫国话锋一转,就开始介绍自己的打捞公司,表示这是公司的第一笔业务,取得圆满成功,以后一定会继续努力,为海洋打捞事业贡献更大的力量。 记者们虽然都急着看章鱼,可是也得耐心听李卫国做完宣传,这是他应得的奖励。 等李卫国走完程序,他这才一挥手:“好了,我就不啰嗦了,想必大家现在更希望看到老章,下面有请老章闪亮登场。” 李卫国伸手示意,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然后四名船员,抬着个大木盆,在千代船长的引领下,昂首挺胸走了过来。 对这些船员来说,此时此刻,就是他们人生中最为高光的瞬间。 而大章鱼则盘踞在木盆里面,身体浸泡在海水之中,几只腕足伸到盆子外边,不停甩动,颇有几分耀武扬威的架势。 其实李卫国准备给老章准备个大水族箱,只是在船上没有这个设备,只能委屈老章窝在木盆里了。 卡察卡察,记者们手里的照相机就没停过,有几名记者更是凑到老章跟前,近距离拍摄。 搞得老章有点不大习惯,腕足一甩,就抢下来两架照相机,在半空舞动,惹得记者连连惊呼,生怕这家伙把照相机给摔喽。 不过他们根本就没必要担心,老章稳稳地把照相机送交到李卫国的怀里,李卫国也面露微笑:“那我就没收喽。” 周围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欢笑,现场的气氛,也因为老章的出现,变得热闹起来。 一名女记者率先发问:“请问李先生,这只章鱼真的能把人从海底捞上来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试验一下。”李卫国摸摸章鱼的大光头。 只见老章勐地探出几条腕足,分别缠住这名女记者的胳膊和腿,然后勐地一拉。 女记者站立不稳,嘴里尖叫着扑向大木盆。 不过李卫国早有准备,伸手将人扶住,女记者这才连连点头:“哦,我现在彻底相信了,它真的好聪明,竟然能明白您的指令。” 这一幕,也通过电视,传到千家万户,引得无数人欢呼,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们,都幻想着能被这只大章鱼举高高。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这只章鱼确实很聪明,打个比方,大概就像是章鱼界的爱因斯坦。”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随后又有记者提出,能不能叫老章再表演一个节目。 这个当然没问题,在回来的途中,李卫国考虑到老章肯定会爆火,所以就演练了几个小把戏,毕竟老章越是出名,对他们打捞公司的加成也就越大。 于是李卫国叫人拿过来一块木板,随手在木板上摆了一行硬币,然后问旁边的记者:“您想摆几枚?八枚之内都没问题。” “那就五枚。”记者想了想,伸出一个巴掌。 李卫国在木板上放了五枚硬币,然后叫老章伸出对应数量的腕足。 老章的悟性不错,直接伸出来五个腕足,引来满堂彩。 然后大家就看到老章把硬币都吸走,藏在身下,大伙笑得更欢了,原来还是个财迷。 其实章鱼是有收藏癖的,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欢笑声中,李卫国向记者们挥挥手:“谢谢大家对章鱼的喜爱,我们是宝珠远洋打捞公司,承接各种水下打捞,如果有这方面的相关业务,请您联系我,联系我们的老章先生!” 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采访也圆满结束,不过后续的发酵,却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幸运站在我们这一边 等到人群散去,保险公司方面通知李卫国,明天去领取酬金。 李卫国也大方,承诺给十名船员,每人发放一万美金的奖金,而千代船长,则是两万块。 老船长领着船员们齐声欢呼,然后乐呵呵地分派人手,在船上留守,剩下的都回家报喜。 直到这时候,一直没机会靠上前的中岛雪子和夏小雪才跑过来,和李卫国等人见面。 “国子哥,你们真是太厉害啦!”雪子握着小拳头,还跟李卫国对撞了一下。 夏小雪也满眼喜色,她万万想不到,这才几天时间,公司就入账二百万美金,确实厉害。 对于公司的未来,她也充满信心。 随后两位姑娘就围住大章鱼,嘴里叽叽喳喳地询问起来,诸如章鱼吃什么食物,可不可以摸摸之类。 雪子还表示:必须给章鱼准备一个大大的水族箱,这木盆瞧着实在太破,怎么也得从小木屋搬到大别墅才行。 等她们稀罕够了,李卫国又把老章送到船上,毕竟它不像猫狗之类,带在身旁不那么方便。 然后李卫国等人这才乘车回家,在海上颠簸了几天,还是比较辛苦的。 等到第二天,李卫国又和夏小雪商量,公司这边,还需要招收一些人手。 起码要有个常驻的办公地点,还有业务员之类。 以后等打捞上来的物品越来越多,都需要对外出售。 办公地点暂时不用太大,李卫国的意见是能买下来最好,现在的房价,尚处于上升期。 这些工作,就全都交给夏小雪,就当是锻炼了。 另外还需要购买一艘专门的运输船,宝珠号的体量还是太小,打捞上来的物资,还是用运输船比较好。 正研究着呢,就看到中岛雪子领着一伙人登门,有电视台的,要邀请李卫国带着章鱼上节目。 还有两个人,竟然是要出钱买下老章,原来他们是马戏团的。 李卫国当然笑着拒绝,甚至都没询问对方的出价。 现在老章是他的伙伴,李卫国当然不会出售;再说了,就老章这本事,第一次出手,就帮着李卫国赚了二百万美金,你说卖多少钱合适? 电视台那边倒是可以答应,就当是给公司做宣传了,至于那点劳务费,李卫国还真不在乎。 随着老章的走红,还真有人找宝珠公司联系业务。 不过都是小生意,跑一趟还不够打捞船的油钱儿呢。 李卫国当然婉言谢绝,没生意他也不怕,自己打捞呗,先拿来的时候那艘沉船练练手。 别说有可能存在遗漏的金砖,就是那些铝锭,也价值不菲。 现在唯一让李卫国不大满意的是,船上的工作人员数量比较少,而且大多上了年岁,干体力活差点。 要是从岛国这边招人的话,一来李卫国不大放心,二来嘛,这边人工的费用比较高,不合算。 最好是能从国内招收一批人手,加以培养,成为公司的中坚力量,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叫千代船长他们安心回家养老。 至于打捞公司为啥不设在国内,李卫国早就想好了,现在国内刚开放,时不时就来一次倒春寒,可经不起折腾。 到时候再有人用大义压人,说什么你们打捞上来的东西,都应该归为国有,那就太闹心了。 想好了策略之后,李卫国就准备回国,正好途中开启第二次打捞任务,那地方是公海,受到的限制比较小。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卫国的家里,又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竟然是使馆的官员。 为首的是一位干练的中年人,自己介绍姓王,是使馆的一等秘书。 王秘书首先代表大使先生,向李卫国表示祝贺,上次的打捞事件,在岛国这边还是很轰动的,李卫国也算是为国争光。 而且现在两国正处于蜜月期,李卫国的做法,也算是为加深两国友谊做贡献了。 李卫国连忙谦虚几句,然后静等下文,他心里估摸着,使馆派人来,肯定不只是祝贺这么简单。 喝了一盏茶之后,这位王秘书也终于谈起正题:“小李,咱们国家在海洋打捞方面,起步很晚,设备也落后,希望你们的公司能够为国多做贡献。”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多谢领导鼓励,我们一定继续努力,前两年,咱们国家组织打捞队,成功打捞阿波丸号,还是很厉害的。” 他说的这件事,是从七七年到八零年,一共历时三年,出动数百名潜水员,才完成对阿波丸号的打捞工作。 这艘船是二战时期,岛国运输物资的货船,据说船上有四十吨黄金,二十吨白银,还有锡锭橡胶等等物资,价值数十亿美金。 另外还有一个搞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就是华夏的国宝,j人头盖骨,据说也在这艘沉船之中。 王秘书则摆摆手,面容带上几分苦涩:“小李啊,不瞒你说,这里面的内幕很是复杂,我们的打捞队,在这艘沉船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黄金,也没有那些文物。” 李卫国也是一愣,这跟传闻相差得有点大。 “事后分析,这艘沉船,可能早就已经被人进行过打捞,把有价值的东西都偷偷运走。” 王秘书有些痛心地摇摇头:“在刚刚建国的时候,咱们国家的海防力量,基本相当于没有,小李啊,我们泱泱大国,却在家门口,被别人把东西偷走,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李卫国也深有同感,然后就听到王秘书继续说道:“小李,你从事海洋打捞,应该听说过迈克·哈彻此人?” 对于这位迈克哈彻,李卫国当然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源于后来的记忆。 这家伙是一位职业寻宝人,拥有自己的打捞公司,专门打捞海底沉船,尤其是古代的沉船。 据说他已经打捞上来各种沉船八十多艘,被称为当代“最成功的的寻宝人”。 哈彻也因此发达,但是对于国人来说,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强盗。 在整个八、九十年代,迈克哈彻趁着华夏这边海上力量薄弱,就像幽灵一般,长期游荡在南海,盗掘了多艘古代沉船,获得数不清的瓷器,获得了亿万财富。 最败家的是,这家伙曾经打捞上来满满一沉船的瓷器,里面有上百万件清朝康熙年间的精品瓷器。 而这家伙竟然下令,把其中的大部分都统统砸碎,只保留少部分,送到拍卖场。 这么做,当然是控制价格,免得骤增的数量,冲击瓷器的价格,你就说,此人是何等地丧心病狂。 听到王秘书提到哈彻,李卫国基本就明白了上面的意思,显然是听到有国人成立专业的打捞公司,而且还一战成名,所以想要借助宝珠公司,和迈克哈彻这样的强盗对抗。 海洋寻宝和打捞,旷日持久,没钱的话,还真玩不转。 就像前两年打捞阿波丸号沉船,那几乎就是倾尽全力,搞出来的一次大会战,要是每次都这么搞,真的搞不起。 李卫国知道上面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宝珠公司能战胜其它打捞队,肯定有着先进的设备,殊不知,自己的打捞公司,就是一艘破船,对了,这两天又买了一艘二手的运输船。 按理说,李卫国应该实话实说,上次的打捞,也全凭运气,他们公司的实力还很弱小。 可是他不甘心啊:自己国家的海域,岂容他人践踏! 而且李卫国想得更加长远,他现在正缺少人手呢,要是和上面合作,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无论是专业的潜水员,还是各种技术人员,都可以马上配备。 宝珠公司所要提供的,就是资金和设备。 说白了,一边有人,一边有钱,这样的合作,互补性很强。 而李卫国缺钱吗? 当然缺,不过他准备以战养战,一边进行针对性的打捞,一边来扩充公司的实力。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进行最后的利益分配。 斟酌一番,李卫国就十分坦诚地说道:“领导,我这边原则上没有问题,不过呢,这家宝珠远洋打捞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还要考虑合伙人的经济利益。” 王秘书脸上也终于露出微笑:“小李,我们理解,这方面的事情好商量,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嘛,大家可以坐下来协商,最后拿出来一个彼此都能满意的结果。” 那就没有问题了,李卫国起身和王秘书握手:“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不让强盗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好好好!”王秘书也拍着李卫国的胳膊,双方算是初步达成共识。 具体的合作方式和细节,王秘书当然不会谈,他是来打前站的,专业性的东西,肯定有人和李卫国接洽。 于是王秘书留下一个电话,叫李卫国他们回国联系,然后就起身告辞。 送走了客人,李卫国这才和田大贵以及夏小雪商谈起来。 田大贵当然没意见,他在宝珠公司就是挂个名。 而且别看他的国籍是岛国,但是在心里,却一直把华夏当成自己的家。 李卫国准备一番之后,宝珠号和新购置的运输船就正式起航。 两艘船,十多个船员,实在是捉襟见肘,先对付着,等回到国内,马上就招兵买马。 中岛雪子和夏小雪把他们送到码头,夏小雪将会留在这边,开启她崭新的生命历程。 “国子哥,一路顺风。”中岛雪子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不过李卫国还是感受到她目光中的不舍。 李卫国也挥手告别,感觉生命中又多了一丝羁绊。 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出海港,李卫国这次岛国之行,也算是圆满结束。 虽然中间经历过一些波折,好在都转化成好事,收获还是令李卫国比较满意的。 “先生,我们这次航行的目标是什么?”千代船长向李卫国请示,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在大海上转悠。 虽然自从人类开始航海之后,海洋之中的沉船难以计数,蕴藏着巨大的财富。 但是海洋实在太辽阔了,就这么瞎逛的话,想要寻找沉船,简直是大海捞针。 一般来说,海洋打捞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有专业人士去图书馆研究相关的史料,查找航行的路线,以及沉没的海域,先圈定一个大致的范围,然后再用声波探测器探查,辅佐潜水员下水侦查,才有可能发现沉船的踪迹。 最后才是打捞,也同样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支撑。 所以一些大型的打捞公司里面,囊括了科学家、工程师,甚至是考古学家等等专业的人才。 像李卫国他们宝珠公司这样的,实在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李卫国一边给大水族箱里面的老章投喂大虾,一边回道:“船长,幸运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些日子,媒体给老章起了个绰号,名叫“幸运”。 撞大运吗?千代船长也有些无语,不过上了些年岁的老人,还真信这个。 李卫国又笑着说道:“船长,我们先沿着这条航线回华夏,争取多招点人手,放心,我们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打捞公司。” 千代船长的老脸上也容光焕发:“就像奥德赛打捞公司那样吗,哈哈,希望如此。” 奥德赛公司是米国那边的,算是世界上最知名的打捞公司了,实力雄厚。 和人家比,目前差距有点大,但是人终归要有梦想是? 在船上闲着没事,李卫国就钓钓鱼,摸摸海鲜,有老章当帮手,还真弄了不少螃蟹大虾啥的,甚至还有几只大龙虾,都被李卫国偷偷收藏起来,回去叫家人也都尝尝鲜。 他们老家那边不靠海,吃过的海鲜就是咸带鱼。 “李先生,前方海域有警戒区,我们需要绕过去。”千代船长向李卫国汇报。 田大贵也跟李卫国一起钓鱼呢,四下望望:“俺咋感觉有点不大得劲儿呢,到哪了?” 李卫国眨眨眼睛:“大贵叔,是咱们来的时候,飞机失事的这片海域。” “俺就说嘛,赶紧绕道走,绕道走。”田大贵使劲一拍大腿。 李卫国也笑了:“先别急,好像有打捞公司在那边作业,咱们也瞧瞧去。” 看情况,是在打捞失事的飞机,调查失事原因是一方面,航空公司还要抢救一下损失,比如飞机上一些重要的部件,甚至是机体材料等等,都是很贵重的。 另外就是油箱里面的燃油,最好也能清理出来,不然等到泄露的时候,会污染海面。新 没等李卫国他们过去呢,船上的电台就收到对面传来的消息,通报情况,叫他们避开。 李卫国便叫人放下去一艘气垫船,领着田大贵和老船长划过去。 打捞现场一派忙碌的景象,好几艘船都在进行吊装,瞧着人家船上的这些现代化的起吊设备,千代船长也不禁眼馋。 “没啥了不起的,等以后咱们建一个海上的打捞平台。”田大贵也酸溜溜的。 然后就有人吆喝他们,离作业区远点,海洋打捞其实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 李卫国他们的小船接近指挥船,从舷梯爬上去,就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是你们!”高桥一瞧见李卫国,立刻皱起眉头。 “原来是田中先生和李先生,你们不在东京享受鲜花和掌声,怎么跑到海上来喝风?”毛利次郎嘴里也阴阳怪气的。 他们两家打捞公司,共同承担了这次打捞任务。 总体来说,难度不大,位置明确,海域也不深,基本就是进行水下切割,然后吊装。 当然了,活好干,给的工钱也就有限。 上次宝珠公司打捞成功,叫这两位心生嫉妒,所以瞧见李卫国等人,当然没有好脸色。 李卫国倒是乐呵呵地打招呼:“高桥先生,毛利先生,幸会幸会,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敢劳动大驾。”高桥一冷哼一声。 李卫国点点头:“那好,我们也开始干活,你们打捞飞机,我们打捞沉船。” “沉船?李先生,你们又发现沉船了?”毛利次郎连忙询问。 像是这种委托打捞,一般来说都没啥肉,勉强能够维持打捞公司运转就不错了。 最大的财路,则是自己寻找打捞沉船,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运气,都是运气,都是那个叫幸运的章鱼,在海底有所发现,这不是我们在那边停船了吗,就把幸运撒到海里捕食,结果这家伙竟然从海底捞上来点东西,我们这才知道,下边有一艘沉船。” 真的假的? 毛利和高桥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向远处望望,几海里之外,隐约可见宝珠号停在那里。 “吹牛谁不会!”高桥还是选择不相信,哪有这么凑巧的,随便停下船,都能有所发现,啥时候寻找沉船变得这么容易? 李卫国也懒得跟他争辩,摆摆手,领着田大贵他们下船。 还是毛利滑溜,心里有点怀疑,假借要送李卫国他们,叫了一艘快艇,跟过去查看。 等他们到达停泊的宝珠号的时候,正看到老章从水底冒出来,游到李卫国的气垫船旁边,亲热地用腕足和他打招呼,然后把一样东西塞进他的手里。 “这又找到啥玩意?”李卫国举着手里的东西瞧瞧,感觉样式有点熟悉,好像是戒指,正面还镶嵌着一颗椭圆形的石头。 “李先生,我可以瞧瞧吗?”毛利次郎激动地凑过来,像他们这种长期在海洋从事打捞工作的人,也算是半个鉴定师。 李卫国随手把戒指递过去,这下面的沉船比较大,他上一次探查,也只是查看了极小的一部分,想不到船舱里面还有珠宝。 就是不知道是批量的,还是船员手上佩戴的,要是后者的话,那就没有太大的价值。 “噢,是斯里兰卡蓝宝石,正宗的矢车菊蓝,净度也非常高,可惜就是小了点。”毛利次郎嘴里啧啧称赞着,眼里也满是贪婪。 这种档次的蓝宝石,至少也要几千美金一克拉,捡到就是赚到。 咳。李卫国轻咳一声。 毛利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戒指还给李卫国:“李先生,我郑重地向您发出请求,请允许我的公司,协助贵公司一起打捞!” 没等李卫国回答,田大贵就摆摆手,跟撵苍蝇似的:“俺们自个捞,不用外人跟着瞎掺和。” 毛利当然不死心:“田中先生,你们总共才十几个人,人手太少,根本无法承担繁重的打捞工作,请放心,我们只要百分之三十的分成,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还不行吗?” 对这样唯利是图的家伙,李卫国才瞧不上呢,不过对方说的这一点倒是实情,他们的打捞船确实缺人。 于是他跟田大贵商量一下,叫田大贵先回去召集人手。 当然是回华夏这边,王秘书给李卫国留了电话,就是联系合作的事情。 这时候,千代船长已经带人在周围设下浮标,圈出海上作业区;而田大贵则乘坐货轮出发。 这边距离国内也就二百多里的样子,应该很快。 李卫国也没着急进行打捞,就在原地等候,这一等,就等了三天时间。 在此期间,不远处打捞飞机残骸的两支打捞队,也有点蠢蠢欲动。 事实上,李卫国都知道,高桥和毛利那边,已经偷偷派遣潜水员,潜到沉船这边进行探查,显然已经开始起了歪心思。 此刻,高桥一和毛利次郎正坐在一起商量。 根据潜水员收集回来的信息,那是一艘大型的货轮,仅潜水员进去的货仓,里面都是铝锭,而且不排除还有更好的东西,比如金银等贵金属。 财帛动人心,高桥一表现得很急躁,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行,我们必须有所行动,对方船上,不过只剩下个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强行进行抢夺。 毛利次郎当然也是同样的心思,只不过这家伙的心机更加阴沉:“可是对方如果反抗呢?” 第二百二十章 这次来对了 “茫茫大海,难道还容纳不下几具尸体吗?”高桥一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什么他们民族的谦恭和顺这些,统统消失不见,在利益面前,这才是真正的本性。 “可是对方船上有无线电,我们要在第一时间将对方全部都控制住,免得向外泄漏消息。”毛利次郎也决定干这一票,毕竟诱惑力实在太大,值得冒险一搏。 这可能是几千万甚至数亿美金的一笔财富啊,难道眼睁睁地瞧着落入宝珠公司的口袋? 商议一番之后,毛利和高桥组织了二十多名身强力壮的手下,等到入夜之后,就展开行动,并且顺利登上宝珠号。 “先把对方都控制住!”毛利下令抓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害命,只为谋财。 只是他们把各个船舱搜遍,却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宝珠号赫然是一艘空船。 “不好,这是空城计。”毛利次郎面色阴沉,他读过三国,事实上,《三国演义》这本着作在岛国这边非常受欢迎。 就像后来国内拍摄了《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岛国这边立马追急地就想要购买版权,甚至当时剧组还没完成后期制作,片尾曲还没创作出来呢。 高桥一则是大喜:“如此正好,我们可以名正言顺成为这艘沉船的发现者。” 毛利次郎总觉得哪里不对,对方显然判断出他们的偷袭,那肯定早有安排。 就在这时候,海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两位朋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谁?毛利赶紧叫人把探照灯打到海面,只见李卫国正站在一艘气垫船上,笑吟吟地抬头观望,要是手里再摇着一把羽扇,就有点诸葛孔明的意思了。 高桥一则直接带人下船,他瞧出来,李卫国坐的是划桨的气垫船,又能逃到哪里? 既然已经做了,那索性就做到底好了。 在水里,李卫国还真不怕对方,他也正想给对方点颜色瞧瞧,真不知道谁是海里的霸王。 高桥一带领一伙人乘上两艘快艇,一左一右,向李卫国的气垫船冲去。 而毛利次郎则疑神疑鬼,不敢下海,在船上帮忙打探照灯,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快艇上面的马达启动,小艇贴着水面,速度飞快,李卫国根本逃不掉的。 “哪里跑!”快艇上的高桥一意气风发。 然后下一瞬间,快艇就勐地窜上半空,然后在空中来了个优美的翻转,倒扣在海面上。 另外一边的快艇,也遭到同样的命运,船上的人全部落水。 站在宝珠号甲板上的毛利次郎就觉得一阵心惊:我就说嘛,肯定有埋伏。 可是到底是怎么埋伏的,他目前还看不透。 这些落水者的水性都不错,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纷纷浮出水面,向着宝珠号这边游回来,距离也就几十米,对他们这些常年在海上打交道的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事实也正是如此,其他人都顺利游到宝珠号下面,然后顺着船舷,爬到甲板上,算是有惊无险。 “高桥呢?”毛利次郎阴沉着脸,他没有看到高桥一的身影。 “在那呢!”手下有人把探照灯晃过去,只见在海面上,高桥一正在奋力游动,手脚扑腾得十分卖力,可是却一直在原地不动。 这一幕,瞧得毛利次郎浑身发冷,很显然,在高桥一身下的水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将他控制住。 “救我!”高桥一凄惨的叫声也随之响起,他显然也发现了自己遭遇到的状况,声音中满是惊恐。 可是毛利等人还真没这个胆子去下水救人,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还是呆在船上比较保险。 高桥的挣扎也越来越弱,体力也在飞速流逝,他终于感觉到死神正在慢慢向他头上降临。 就在这时候,远处响起轮船的汽笛声,夜幕中,有灯光照射。 随后,就看到一伙人分别划着小艇,向这边飞速驶来。 其中一条小艇正好路过高桥一身边,有人将他拽了上去。 “国子,俺回来啦!”田大贵的声音在海面上响起。 田大贵紧赶慢赶,终于赶了回来。 他领着十几个人登上宝珠号,看到毛利次郎等人,老田就明白了:“你们这帮混蛋,想抢俺们的船是,全都抓起来。” 田大贵一挥手,身后那十几个人就一言不发地冲上去。 毛利次郎的手下还有那些从水里逃回来的人当然不甘束手就擒,他们也都是身强力壮,双方很快就扭打成一团。 惨叫声此起彼伏,战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宣告结束。 高桥和毛利的人,全部被放倒在甲板上,东倒西歪,嘴里不停哀嚎。 而田大贵的手下,则毫发无损,一个个都杀气腾腾。 “哈哈,好身手,大贵叔,哪找来的这些朋友,都这么厉害?”李卫国也跃上甲板,乐呵呵地望着这一幕。 老田一脸得意:“嘿嘿,国子,你说他们啊,这些兄弟,都是退役的海军战士,咋样,够硬?” 李卫国瞧着田大贵领回来的这伙人,一个个全都面容肃穆,年纪都是二十多岁,身上脸上都精瘦精瘦的,一点赘肉没有,跟钢板儿似的,确实够硬。 “好,辛苦同志们啦!”李卫国心中欢喜,这才是他想要的手下。 田大贵也一脸得意:“国子,咱们一会再聊,先处理这帮黑了心的家伙,竟然敢杀人越货,全都沉海里去!” 此刻的老田,背着手,就跟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似的。 “饶命!”毛利次郎是个软骨头,连忙爬起来,直接双膝跪地,吓得连连求饶。 这里是公海,可不是个讲规矩的地方。 有毛利带头,又有几个人也都跟着磕头。 田大贵刚才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他哪有杀人的胆子,就是想要抖抖威风罢了。 对方一求饶,老田就望向李卫国,还是国子拿主意。 李卫国也不想搞出人命,毕竟对方那两艘打捞船上还有人手,真要是把毛利他们都沉海的话,以后肯定也是麻烦。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对方,想要朝他下黑手,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于是李卫国来到毛利跟前,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拍拍对方的肩膀:“毛利先生,看在两国友好的份上,我不杀你们,不过你们总得拿出来买命钱?” 毛利瞧瞧田大贵带来的这些人,一双双眼睛里面,都带着杀气,他是真怕了,连连点头:“赔偿,一定赔偿。” 这次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还是先保命要紧。 “你呢?”田大贵用脚扒拉一下高桥一。 高桥也稍稍缓过来点,虽然他满心不甘,但是也不敢反抗,原本的嚣张和跋扈也彻底收敛,跟着一个劲点头:“认罚,您说个数?” “你这家伙,更是个熊包。”田大贵撇撇嘴。 这也是他们这个民族的劣根性,无论是表面的谦和也好,还是表面的凶残也好,在强者面前,啥也不是。 李卫国也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两个家伙,你们要是态度强硬点,我还敬你们是条汉子。 于是他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开口说道:“这么办,我们宝珠号上,正好缺不少设备,就劳烦二位,先借给我们好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李卫国当然不会要钱,那样的话,估计对方回到岛国之后,会反咬一口,告他敲诈。 多借点打捞设备还是不错的,这个肯定告不出,至于借完之后是否归还,那基本就跟刘备借荆州差不多了。 毛利次郎本来还想给李卫国挖坑,结果李卫国根本不上当,没法子,只能派手下回去,拆卸设备,然后往这边倒腾。 田大贵也派人跟着去收债,千代船长等人负责验货,刚才李卫国也叫他们都坐船躲出去。 有千代船长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手,自然知道设备的好赖,那还客气啥,挑好的要呗。 唯一遗憾的就是那些塔吊太过庞大,弄不过来,剩下的像什么高桥一吹嘘的水下摄像,还有什么声波探测器,还有毛利次郎的水下作业机器人等等,全都划拉过来,把田大贵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下咱们也鸟枪换炮!” 直到第二天下午,这才收工,李卫国也把高桥一和毛利次郎放回去。 这俩家伙连飞机也不打捞,直接跑路。 那些水下切割机都被转移到宝珠号,他们根本就没法继续干活。 而李卫国也终于有时间和这些新来的弟兄聚聚,地点是在宝珠号的餐厅。 往日里只有十几个人吃饭的餐厅,现在一下子增加到五十多人。 而且新加入的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坐在那里,腰杆都笔直,目不斜视,极有规矩,偌大的餐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搞得李卫国一时间都有些不大适应,气氛实在有点太过严肃。 他摆摆手:“大家不用这么正式,随便点,放松点。” 不过人家都习惯了,当然不会因为李卫国一句话就改变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 李卫国索性也就不管了,挨个和大伙握手,旁边有田大贵介绍。 最先介绍的当然是主要人物,这是一名身材矮壮的年轻人,不到三十岁,皮肤黝黑,名叫海勇。 田大贵介绍说,海勇在退伍之前,已经是船上的大副,所以可以叫他海大副。 李卫国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鹿鼎记》里面的那位海公公,跟眼前这个精壮的汉子没有一点相像。 接下来是一名帅哥,李卫国觉得,这家伙要是穿上军装,绝对就是这个年代姑娘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帅哥名叫马保国,这名字其实挺好,保国什么的,在这个年代的使用率也比较高,只是叫李卫国联想到后来的那位大宗师马老师,有点想笑。 李卫国简单和他们聊聊,都是退伍之后返乡,或者是继续种地,或者是出海打渔,全都没有公职。 思量一下,李卫国向海勇问道:“大海啊,大贵叔跟你们说了工资待遇没有?” 海勇说话瓮声瓮气的,底气十足:“报告领导,没有!”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领导,你们叫我国子就成,那我先说说大家的工资,每个月的基础工资是二百元,大家觉得怎么样?” 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热切起来。 二百块钱的月工资,在这个年代,那绝对算是高收入。 要知道,他们在部队的时候,入伍第一年,每月的津贴才六元钱,然后大约每年涨一元钱。 直到八十年代末期,津贴才涨到二十元的。 就像海勇他们,平时在家干活,有的一年的收入都不一定到二百元,所以听到这个数字,也不免激动起来。 李卫国继续说道:“这是基础工资,如果有出海打捞任务,还有奖金,每天最少补助五元钱,请大家放心,在我们宝珠远洋打捞公司,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啪啪啪,马帅哥带头鼓掌,随后大家都使劲拍起巴掌,他们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来对了。 这些人,在部队的时候,都是精英,所以即便退伍,部队里面也都掌握着他们的动向,这不一有机会,就立刻推荐给田大贵。 李卫国也不多说:“待遇基本就是这样,下边我需要强调一下,我们进行水下打捞,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保护好自己,好了,下边开饭。” “是!” 回答他的,是齐刷刷的应答声,李卫国能够感觉到,这些船员,算是初步接受了他的领导。 不过这些退伍兵在骨子里都有自己的骄傲,想要彻底折服他们,还需要李卫国展示更强大的能力。 船员们动作整齐划一,开始静悄悄地用餐。 伙食还是不错的,有鱼有虾,就是青菜比较少,在大海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吃完饭,更是有人专门收拾碗快,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时候,海大副领着一个胖墩墩的青年找到李卫国,这个青年,也是这些人之中,唯一的一个算是比较胖的。 “李同志,这位是胡海岩,在炊事班干过。”海大副介绍这个小胖子,原来是炊事班的,瞧着这体型是挺像。 胡小胖笑呵呵的:“领导,咱们在海上没地方搞青菜,我准备生豆芽,来的时候,准备了两袋子黄豆和绿豆,这法子就是咱们国家的老传统了,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靠的就是这招;等到欧洲那边就不行了,船员在海上漂流几个月,都得败血症了。” 这个小胖子还挺能白话的,不过说得倒是有道理,李卫国当然点头同意,还跟他开起玩笑:“那我考考你,把黄豆和绿豆放在一起,哗啦哗啦炒一阵,然后往桌上一倒,黄豆和绿豆自然分开,你说说我是怎么做到的?” 胡小胖抓抓后脑勺,眨巴着小眼睛琢磨半天:“领导,我琢磨不出来。” 旁边的海大副也粗声粗气地嚷嚷:“这不可能!” 这家伙说话就跟放炮似的,嗓门是真大。 李卫国嘿嘿一笑:“告诉你们,一共是俩豆,一个黄豆,一个绿豆。” 说完他就背着手往自己的船舱熘达,只留下这两位在思考人生。 “这位李同志还挺逗的。”胡小胖笑笑。 海大副则是一脸的不服气:“这不是耍赖嘛。” 下午也不准备干活,李卫国回船舱睡了一觉,昨晚忙活了一宿,正好补补觉。 起来之后,他神清气爽,到甲板熘达一圈,已经是傍晚时分,海面也平静不少,夕阳洒在上面,染成红彤彤一片。 然后李卫国就瞧见海里有人扑腾,连忙问问甲板上站岗的人,原来是海大副领着人,在海里操练呢。 不愧是海军的退伍兵,就算离开军营,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作风。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还是很有必要的。 李卫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正好我也下去玩玩。” 说完他在船舷边上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然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别跳!”站岗的两名船员给吓了一大跳,这船舷距离下边的海面,最少也在十米以上,没经过专业训练的,非得摔个好歹不可。 他们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海里那些操练的船员也纷纷望过来,目光都带着几分诧异。 “快去救人!”海大副吼了一嗓子,他怀疑这位李同志不知深浅,不摔晕才怪呢。 等到他们赶到李卫国跳海的地方,却丝毫不见人影,于是大伙便纷纷开始扎进海里搜寻。 “在那边呢!”站岗的了望手忽然指着远处大叫起来。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百米之外的海面,露出一个人影,正沐浴在晚霞之中,渲染上一层红色的光芒。 “这水性可以啊。”马帅哥嘴里叨咕了一声。 “一般般。”海大副当然不服气。 说话间,李卫国已经开始往回游,噼里噗通的,一瞧那姿势,就没经过专业的训练,但是人家就是快。 等快要到跟前,李卫国也有意显显本事,身体勐地蹿出海面,脚丫子啪啪地踩在水上,一口气跑了十多步,就跟轻功水上漂似的,瞧得这些曾经的海军们,也都一愣一愣的。 “李同志,咱们俩比比!”海大副直接下战书。 李卫国当然没意见,指指几百米外的运输船:“咱们就看谁先游到那边好了。” “好!” 海大副朝马帅哥比划一个手势,后者便开始下令:“预备——开始!” 海大副就像鱼雷似的蹿出去,他采用的是自由泳,整个身体灵动而有力,配合着富于节奏感的呼吸,速度极快,看样子,比正规的游泳运动员,也差不了多少。 李卫国却像是没听到指令似的,依旧停在原地。 马帅哥连忙提醒:“李同志,开始啦。” “不急,让他先游一会儿。”李卫国不慌不忙地答道。 等到海大副游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李卫国这才动了,只见他手脚并用,噼里扑腾的,掀起好大的浪花,好似利箭入水,海面上就像被破开了一条通道,一路向前。 那些士兵都瞧得傻了:这还是人吗? 最后李卫国和海大副几乎同时抵达,这就有点吓人了,要知道,李卫国是相当于让了对方一半的距离。 就连海勇,也表示服气,这家伙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我认输!” 输了就是输了,海大副不至于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他真的不甘心,在和李卫国一起游回去之后,海大副又朝马帅哥指了指:“老马,你跟李同志比比潜水,看谁憋气的时间长。” 大伙一听,不由精神一振,在这个项目上,马帅哥是头子,曾经创下了六分半的记录。 而世界上在水里憋气最长的纪录,据说是十三分四十二秒五。 李卫国依旧乐呵呵地点点头:“这个行,我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在小河沟里玩蹲大缸。” 那能一样吗?众人心里有些不忿,这回是海大副下令,然后两个人一齐没入海面之下。 虽然没有计时器,但是海大副心里默默查数,基本也差不了几秒。 等数到三百个数的时候,他心里也暗暗震惊:挺厉害啊,都五分钟了。 一般来说,不经过专业训练,能挺一两分钟就算不错了。 不会有什么危险? 海大副虽然不服气李卫国,但是可不想他发生意外,于是也潜入水下查看,很快就瞧见了李卫国。 看到海大副,李卫国还比划了一个手势,叫他先上去。 海大副索性就在李卫国身旁陪着他,心里依旧默默地数着数字:400,401,……500…… 旁边的马帅哥已经到达极限,只能被迫将脑袋露出水面,然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而他的对手,却依然没有露头。 等数到六百的时候,海大副也坚持不住,浮出水面。 等他数到一千的时候,李卫国终于从水里露出上半身,气不长出,面不改色,还朝周围的人挥挥手。 马帅哥惊得连对李卫国的称呼都发生变化,不再叫领导或者同志,而是尊称道:“大……大哥,我服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瘟神送走了 “大哥。”海大副也跟着叫了一声,他同样被李卫国折服。 李卫国则笑着摇摇头:“你们的年龄都比我大,叫我大哥不合适,这样,就叫我老大好了。” 老大,大伙都觉得有点别扭,不过叫着叫着,等习惯之后,还觉得挺顺口。 就在这个傍晚,李卫国用他出色的水性,折服了这些外表冷酷内心骄傲的退伍兵,正式确立了在队伍里的老大地位。 “走,上去吃晚餐。”李卫国一挥手,带领大家上船。 晚餐同样丰盛,每人还有两个清蒸大螃蟹。 这是千代船长他们下的蟹笼,这些岛国的船员,渐渐开始回归老本行——捕鱼,剩下的就是做一些指导性的工作,毕竟海大副他们刚上手,有些设备还不会用。 等吃完饭,海大副就开始请战,想要下到沉船里面摸摸情况,为明天的打捞工作进行准备。 李卫国想想也觉得有必要,于是就点头同意。 海大副领着两个人换上潜水设备,准备下水,马帅哥则在船上进行指挥,他的工作同样重要,可以说,水下战友的生命安危,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李卫国也跟着穿潜水服,还得背上氧气瓶,其实他根本用不着这些设备,不过有外人在场,他也只能做做样子。 临下水前,李卫国还从水族箱里,把老章给抱了出来。 “老大,怎么还带章鱼?”海大副有点纳闷。 这时候,炊事员胡小胖凑上来:“听老船长他们说,这章鱼不一般,老大,是这样吗?”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然后噗通一下,把章鱼先扔下海。 随后四个人都依次被放到海里,有头灯照明,海水里面便散发出几团光晕。 在前面领路的不是李卫国,而是老章,这家伙一喷一喷的,在水里还挺快。 这片海域不算深,很快就看到沉船的轮廓,海大副等人不由心下激动,又倍感亲切,终于又能重操旧业! 在退伍之后,他们以为此生再也没机会接触这些。 沉船根本就是一个海洋生物的乐园,看到老章顺着一个破开的大洞钻进船体内部,李卫国就准备跟着进去,然后他就瞧见,海大副手里拿着一个线团,把线头固定之后,一边往前游,一边开始布线。 这是啥? 李卫国有点不明白,相比海大副他们,李卫国纯粹就是外行。 探索沉船,里面情况复杂,存在各种未知的风险,而且沉船里面浮游生物众多,还有积蓄的泥沙等等,所以能见度是很低的,必须用到牵引线,确保出来的时候不会迷路,大大提升安全度。 几个人鱼贯进入船舱,视线果然不比外面,一名潜水员也打开了手提灯,这还是从高桥他们那边借来的呢。 这个船舱的情况,李卫国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他的那些金砖,就是从这里得到的。 海大副最先发现露出泥沙的铝锭,这些家伙是块头极大的t型铝锭,每一个,重量都是五百千克。 他用手清理一下表面,露出里面的字母和数字,这是标明铝锭纯度的。 海大副点点头,朝同伴比划几个手势,说明这铝锭的纯度很高。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兴奋,这批铝锭要是打捞上去,那绝对价值不菲。 不管国外的情况,就拿国内来说,这两年对诸如钢铁和铝制品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无比惊骇的一幕,只见他们的老大李卫国,竟然抱起一枚t型铝锭,似乎想要试试有多重。 这可是一千斤的重量啊,虽说在水里,因为浮力的缘故,能够省力一些,可是最少也需要四个人才能抬起来。 结果呢,李卫国一个人就弄起来了,古代的霸王举鼎,也不过如此。 海大副算是彻底服气,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自豪,当过兵的,谁不希望跟着有本事的上级? 李卫国不懂潜水员沟通的手语,在放下铝锭之后,就在泥沙之中摸索,结果把周围的海水,越搅越浑,搞得海大副他们也纳闷不已:这沙子里还有什么宝贝不成? 找了半天,李卫国终于抱着一样东西,来到海大副他们跟前。 这难道是黄金? 海大副瞧着金砖,呼吸都为之停滞。 李卫国点点头,然后朝船舱指指,示意可以在这里好好发掘,没准还有遗漏的金砖。 海大副他们仨,就只有点头的份儿:黄金啊,这才是真正的寻宝。 三个人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干劲,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寻宝之旅。 可是李卫国朝他们招招手,然后又继续向前游动。 他们刚才进来的位置是在船尾附近,一般来说,还有船首舱呢。 一行四人,曲曲折折前进,途中遇到不少障碍物,有时候此路不通,还得返回重新寻找行进路线。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闪出一个影子,把海大副他们给吓了一跳。 李卫国倒是澹定地伸出手,拍拍老章的大光头,然后从它的腕足上,取下来一物,拿到眼前打量,却也不知道是个啥。 海大副却激动起来,手上比比划划,无奈李卫国不懂,气得海大副都想摘下面罩喊话。 海大副当然认出这东西,是一支海柳凋刻的烟斗。 海柳又叫黑珊瑚,外形像柳树,实际却是珊瑚科的一种,品质上佳的海柳,同样价值不菲。 尤其是这支烟斗,显然是人工凋琢,那么和它放在一起的,没准还有其他珠宝,难怪海大副如此激动。 李卫国随手把海柳烟斗塞进腰间的工具袋里,然后就看到老章在前面引路,顺利行进几十米,终于又进入一个船舱。 这个船舱相对就要小一些,灯光一照,就可以瞧见不少箱子掩埋在泥沙之中,有些只露个盖子,有些高大的箱子,则露出半截。 只见老章游到一处沙窝上面,腕足搅动一阵,然后就吸了几件东西回来。 李卫国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家伙,这里面有金镯子,还有一个金色的小首饰盒。 而海大副则早就领着两个手下游到那边,轻轻地清理表面的泥沙,渐渐的,一个小箱子显露出来。 箱子是木质的,已经出现破损,一些珠宝首饰,散落在泥沙之中,虽然在海底沉睡了不知几十年,但是依稀可见这些首饰的精美。 海大副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因为材质的不同,有些饰品受到腐蚀和损害,但是像黄金以及各类宝石等等,却并无大碍。 很快他们就清理出来几十件首饰,再看看周围,还有好几个箱子呢,想想就叫人心里激动。 李卫国正在研究其它的箱子,主要是确定一下,还有没有一直密封着的。 结果令他有些遗憾,箱子的密封性都不强,再加上海水的侵蚀,全都浸水。 李卫国摇摇头,他刚才已经感知到,好几个箱子里面都是书籍和纸张之类,已经彻底黏连成一堆浆湖。 不用想,能被如此精心收藏的书画,肯定非同一般,李卫国自然是十分揪心。 另外还有几个箱子里,装的也都是金银珠宝之类,因为有水,所以李卫国也能感知到。 这些东西,打捞出去之后,精心修缮,倒是还有价值。 还有几口大箱子,李卫国知道里面装的都是各种陶瓷制品,盘子大碗还有些花瓶以及李卫国不知道用途也叫不上名字的的各种器皿。 海水对瓷器也有腐蚀作用,不过却并不明显,基本算是没啥损失。 只是李卫国不大懂行,不晓得这些瓷器到底是什么级别的。 看来打捞公司除了这些船员之外,还得招收一批文物专家,修理、鉴定等等,都需要专业的人才。 咦,这是什么? 李卫国发现在一口大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这个盒子,竟然完好无损地密封着,这也导致,他不知道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盒子里面的物品,肯定十分贵重。 李卫国考虑了一下,还是游过去,把外面的大箱子打开,然后从纸浆之中,轻轻把这个盒子抱出来。 他当然不会在海水里面去查看,他心里有一种感应:这盒子里面,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这时候,海大副游过来,朝李卫国比划几个手势,看到李卫国瞧不懂,海大副只能拍拍氧气灌,然后竖起食指,一个劲朝上比划。 李卫国总算明白,估计是氧气快要消耗差不多了,需要上浮;他们这次并不是作业潜水,需要上面利用管道供气,所以在水下的时间比较短。 于是李卫国点点头,几个人都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然后顺着来路返回。 一路上,海大副不停地收线,这也是规矩。 终于顺利浮出海面,然后李卫国就惊愕地发现,天空中竟然有光束照射下来,夜空中,还能听到阵阵轰鸣。 直升机! 李卫国勐然意识到什么,身体往海里一缩,又开始迅速下沉。 此时此刻,宝珠号上的船员并没有太过慌乱,他们也是见过直升机的。 倒是田大贵在甲板上有点手忙脚乱,嘴里一个劲念叨:“这是干啥呀,要打仗咋滴?” 很快,直升机上就有人喊话,用的是日语:“下面的人听着,我们需要在甲板上降落,请配合!” 喊了几遍之后,田大贵还在他仰脖听呢,就被胡小胖给拽走。 船员们都望向马帅哥,彼此用眼神交流着,要不要等直升机降落之后,向对方发动突袭。 马帅哥摇摇头,他们手里没有武器,这么做还是需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而且对方来意不明,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过了一会,两架直升机都在甲板上降落,先跳下来几个士兵,手里端着冲锋枪,进行警戒。 随后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别从两架直升机上出来,开始控制局面。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大半夜的上俺们船上干啥?”田大贵知道现在怕也没用,索性就嚷嚷起来。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向他敬礼:“我们隶属于海上自卫队,正在执行任务,请配合!” “俺们这是打捞船,又不犯法。”田大贵不满地都囔着。 回答他的,是一句冷冰冰的“无可奉告”。 然后这些士兵就开始清点人数,将这些船员都送入船舱,看管起来。 “等等,还有我呢?”只见李卫国从舷梯爬上来,身上的潜水设备,也不知道扔到哪去,就穿着一身保暖衣裤,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章鱼。 那名军官的目光在章鱼身上停留一阵,然后挥挥手,叫李卫国也先进船舱里等候。 “我们是正规的打捞公司,我保留起诉你们的权利!”李卫国愤愤地说道。 那军官很是不耐地扬扬下巴,就有两名士兵走过来,一左一右,看押着李卫国。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到时候,看我怎么在媒体面前控诉你们的暴行!”李卫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大章鱼也跟着一个劲挥舞腕足,然后被李卫国放进水族箱。 船员们都被集中到几个房间里面,李卫国早就恢复平静,他的目光逐一从众人脸上扫过:“我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明白吗?” 众人一头,只有海大副鼓鼓腮帮,似乎想说什么,然后就看到李卫国的手指向他一指:“尤其是你,不要逞一时之气,坏了大事。” 海大副这才使劲点了下脑袋,然后就分派人守夜,其他人都找地方休息。 床铺不够用,就靠在地上,也照样能睡着。 田大贵找上李卫国,忧心忡忡:“国子,现在咋整啊,军队咋还盯上咱们了呢?” 李卫国笑笑:“大贵叔,估计是毛利次郎他们不甘心,把消息散布出去。” 这时候,马帅哥插话进来:“我分析,这艘沉船上面,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才把军方给引来的。” “妈个巴子的,那这帮家伙,会不会杀人灭口?”田大贵最担心的是这个,好日子刚搭头,他可没活够呢。 李卫国摇摇头:“肯定不会,毛利这帮家伙把消息传出去,对咱们的安全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马帅哥也点点头:“老大,你们在下面探查,发现啥好东西没?” 这次李卫国点点头:“不少金银珠宝呢。” 田大贵一拍大腿:“那没错了,这帮家伙,肯定是见财起意。” “应该不会。”马帅哥继续分析一通,他就是部队出来的,知道军方的一些做法。 李卫国则打了个呵欠:“别瞎猜了,估计明天就能见分晓,睡觉睡觉。” 他找了个地方躺下,不一会就响起轻微的鼾声,可是田大贵却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外面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门,他多大心啊,能安然入睡。 等到红日从东方升起,李卫国也睡醒了,出去和那些士兵交涉一下,便叫厨师做饭。 做好之后,李卫国还好心招呼士兵一起吃,不过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嚼着饼干。 李卫国也不在意,乐呵呵地喝了一大碗粥,就着小咸菜,吃了好几张油饼。 还真别说,胡小胖的手艺真不错,什么裙带菜和海带之类的,稍微加工一下,酸甜咸辣,很是下饭。 又等了小半天,这才有一艘军舰出现在附近海域,然后有几名军官乘坐快艇,登上宝珠号。 为首的军官自称小野,说是下方的沉船里面,有军方的机密物品,他们需要优先打捞上来,至于其他物资,自然不会跟宝珠公司抢夺。 田大贵虽然不满,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李卫国倒是没啥意见,表示自己乐意配合,还向小野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小野当然婉拒,然后军舰上就有十几名潜水员下海,开始忙活。 军方整整忙碌了三天的时间,最后捞上来几个大箱子,恨得田大贵牙根直痒痒:这些肯定都是金银珠宝,这是明抢啊! 李卫国则一个劲安慰田大贵,他知道,那几个大箱子里面,除了一堆纸浆,别无他物,这是李卫国特意留给他们的。 而在军舰上,小野在检查一番之后,也不由得面带怒色:“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下令,搜查那艘打捞船和运输船,不要放过任何东西!” 然后宝珠公司的两条船就被翻了个底掉儿,依旧一无所获。 小野还不死心,又派遣潜水员下海,仔细把这两艘船的船体搜查一遍。 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把东西吊在海里,避过检查。 不过除了从船底发现寄生的贝壳之外,依旧是没有任何收获。 这下小野也发愁了,对方就这两艘大船,不存在把东西偷偷运走的可能。 时间又这么紧迫,从他们得到消息赶过来,才不到十个小时,就算对方在沉船里有所发现,也来不及打捞和转移,莫非是当年的情报出现问题? 于是小野只能向上级汇报,得到的指令是:继续搜查,直到发现目标为止。 又过了两天,李卫国实在是受不了了,再次找上小野,表示他们需要展开打捞工作,不然的话,就向政府严正抗议。 船员都是要开工资的,这都耽误快一个礼拜了。 小野琢磨一下,表示打捞船可以开工,不过整个打捞过程,他们都要在旁边监督。 好,李卫国也没啥可担心的,点头同意。 于是打捞队终于开始干活,不得不说,这些新来的船员,个个都是好样的,吃苦耐劳、纪律严明不说,在千代船长他们的指导下,上手很快。 最先打捞的,就是一个个铝锭,两个一吨,用起吊器从海底慢慢吊上来,那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这都是钱啊。”田大贵这回开心了,上百吨的铝锭,他也不知道到底能值多少钱。 连带着,瞧着旁边负责监视的士兵都顺眼许多,老田嘴里还用汉语念叨:“嘿嘿,咱们打捞队就是有面子,有拿枪的士兵给咱们当保镖!” 除了铝锭,还打捞上来少量的黄金,不足百斤。 小野倒是挺守规矩,并没有见钱眼开,进行抢夺,这也叫田大贵彻底放心。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反正能捞上来的就绝对不客气,即便是切割下来的钢板,回去卖废铁也是好的。 李卫国发现了这些船员身上的优点,那是真的知道节俭,大概是艰苦奋斗惯了。 反正换成是他的话,那些破铜烂铁之类的,肯定看不上眼。 忙碌了半个多月,连胡小胖生的豆芽菜都吃了两茬,终于把运输船和宝珠号上面的船舱全都塞满。 李卫国也跟小野请示,请求返航。 小野当然不会随便放他们离开,表示必须返回东京港。 李卫国是去哪都行,不过他也提出来,像是海大副他们这些人,现在还没办理相关的证件呢。 “只要不下船就行。”小野也是豁出去了,他一定要全程监督这两艘船,还有船上的所有人。 于是,宝珠远洋打捞公司的两艘船就慢悠悠地返航,全程都有军舰护卫,用田大贵的话来说:我谢谢你们! 等宝珠号停泊到小船坞,又在全程监察下开始卸货。 老船长临时租用了几辆大卡车,用船上的吊装机械,将物资搬运到卡车上,然后运进仓库。 还真别说,这破破烂烂的仓库,终于还是用上了。 据千代船长说,在他的记忆里,这仓库差不多已经尘封了十年。 一连忙碌了十多天,这才算是把货物卸完,主要是船上的海大副等人,不能下船帮忙,只能负责船上的工作。 倒是田大贵跑了几趟市区,运回来不少蔬菜和肉类,才算是解决这些人的饮食。 等到彻底忙完之后,小野终于带着人马,无功而返,他们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只能灰熘熘地走人。 “这帮瘟神总算是送走了。”海大副这回彻底是心情舒畅。 胡小胖则眺望着远处的大都市:“要能下船去城里转转就好了,真想给家里买一台大彩电回去,听说这边的彩电可便宜啦。” 第二百二十二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 不少船员也都有这个心思,倒是马帅哥打消了他们的幻想:“就算买回去也进不了港,肯定当成走私品查没。” 正好李卫国也在场,他思量片刻:“没事,这事我来负责,你们都想买啥,拉出单子来,我帮你们买,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这钱从你们工资里扣。” “老大,我能不能问问,这次有多少奖金?”胡小胖腆着脸凑上来。 李卫国伸出一个巴掌:“每人五千块!” “哇,老大,我爱你!”胡小胖勐扑上去,想要拥抱李卫国,却被李卫国灵活闪开。 “信不信把你小子的奖金扣掉!” 胡小胖这才老实,却依旧喜得眉开眼笑:“哈哈,老大,你太讲究了,我这辈子就跟定你啦。” 其他人也都一脸欢喜,这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家伙,今天终于看到他们开心的一面。 是啊,能给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带回去好东西,谁不高兴呢? 然后马帅哥就拿着纸笔进行统计,很快结果就出来,一共将近四十台彩电,还有十多台录音机,另外还有两台电冰箱。 全都是家电,别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李卫国揣着单子,和田大贵一起去市区,到这都十多天了,他还一次没进城呢。 甚至就连家里的夏小雪,都没有得到消息,看到李卫国和田大贵出现在眼前,这姑娘又惊又喜。 这边已经是初夏,李卫国冲了个澡,然后就拿起电话开始联系。 仓库里那么多货,得早点变现,他还真没有这方面的渠道。 李卫国的电话是打给一家报社的,是当初采访他的记者留下的联系方式。 等到下午,那名记者就登门拜访。 李卫国领着他去仓库那边转了一圈,又向记者提供了不少素材,都是与打捞沉船有关的。 他的想法是,等这名记者把发现沉船的消息报道出去之后,自然就会有商人主动联系。 而这种与寻宝和财富有关的新闻,素来是民众比较喜闻乐见的。 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了一篇新闻:宝珠号再创奇迹,幸运章鱼再次降临。 为了吸引读者眼球,这名记者就用生花妙笔,把发现沉船的功劳安到老章头上,还配了一张章鱼的腕足粘着戒指的图片。 其实李卫国也是这么宣传的,这一点,高桥一和毛利次郎都可以作证,如果他们乐意的话。 不出李卫国所料,这篇新闻一出,立刻又引起轰动,连电视台都派来采访组。 毕竟这个名为幸运的章鱼,前段时间刚刚大出风头,尚有余波。 想不到它竟然在短时间内,又发现一艘沉船,而且船上还发现价值数百万美金的货物,这个故事,已经足够传奇。 李卫国应付了几波记者和电视台的人之后,终于有一些株式会社开始和他进行联系,要去码头那边看货。 最受欢迎的当然是铝锭,不过比市场价稍低一些,毕竟在海水里浸泡几十年的时间,这帮家伙也都压一压价。 这方面的事情,李卫国就尽量交给夏小雪去处理,夏小雪挺下工夫,虽然日语还是说得磕磕绊绊,但是表情达意没问题,这也算是对她的锻炼了。 李卫国还给夏小雪招聘了一位女助理,另外还有财会人员。 没法子,李卫国暂时也没有太多人手可用。 最终这批铝锭还是顺利出手,给李卫国换回来二百多万美金,算是大赚一笔。 还有黄金也被收购走,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货物,也有一百五十万美金。 最后还剩下一堆废钢材,实在没人要,李卫国的想法是,拉回国内卖废铁好了。 都忙活完了,李卫国也就给船员们发薪,再加上其他费用,最后账面上剩下二百八十万美金的样子,主要是税款占了不少。 这次打捞还算是好的,属于公海,要是在其他国家专属经济开发区内,那打捞上来的财物,还得跟所在国进行分成,至于具体的比例,那就看双方如何协商了。 期间,中岛雪子也来了几趟,她现在也成为一名正式的艺人,还是非常忙碌的。 李卫国在宝珠公司账面上预留八十万现金,剩下的钱,自然流入股市。 现阶段到九零年,在岛国股市,闭着眼睛买都不带赔钱的,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进入到六月下旬,李卫国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完毕,也准备回国。 打捞船肯定要带回去的,李卫国准备叫海大副他们开着去南海,有机会的话,会会那位迈克哈彻,他暂时就不跟着了。 于是宝珠号再次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向西进发,绕过高丽半岛,终于进入自己国家的海疆。 这一次,千代船长他们没有随行,船员都是自己人。 李卫国将人都召集到一起,然后说道:“这一趟,各位兄弟都辛苦了,等回去之后,先给大伙放个假,都回家瞧瞧,然后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这些船员脸上也都绽放出笑容,他们当然也惦记着回家,也好把采购的电器带回去,对了,还有现金,还是外汇呢。 想不到啊,他们有一天也能赚美元喽。 海大副有点记仇:“还是回咱们自己国家好,省得在外面受鸟气!” 李卫国呵呵笑了几声:“各位,你们难道不好奇吗,那些岛国的士兵,到底想要寻找什么?” 马帅哥忽然眼睛一亮:“老大,难道你……” “我也很好奇,所以咱们先看看再说。”李卫国去了甲板上,把在海里搭顺风船的老章给拽上来,只见章鱼的腕足缠着一个大盒子。 原来如此,大伙好像想明白了,并且脑补了整个过程:肯定是大章鱼把东xz在海底隐蔽的地方,这才没有被那些士兵发现。 李卫国接过箱子,把表面的水渍擦抹干净。 箱子是木质的,封口的地方,都用树脂封得严严实实。 他小心翼翼地开启之后,里面又露出来一个铝合金的箱子,再把锁头破坏掉,田大贵勐地掀开盖子:“俺瞧瞧,这里边到底啥宝贝,唉呀妈呀!” 伴着老田的惊呼,大伙也瞧见箱子里面的东西,看得出来,这是几个人类的头盖骨,难怪把老田吓够呛。 等田大贵缓过神来,立刻就骂上了:“这谁呀,有病,把脑瓜骨放里面,想吓死人啊!” 其他船员也都一脸不解,他们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想不明白:难道那些岛国士兵守了差不多一个月,就是找这个?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李卫国。 在他们眼里一贯处变不惊的老大,此刻却瞪大眼睛,激动得嘴唇甚至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瞧那样子,似乎想仰天大笑,又似乎想痛哭一场。 “国子,你咋了?”田大贵也紧张兮兮地望向李卫国,然后一拍大腿,“肯定是中邪了,这死人脑瓜骨可不是啥好玩意。” 却见李卫国狠狠拍了一下巴掌:“哈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想不到啊,还能看到这宝贝重见天日,哈哈哈,先祖在上,受我们一拜,快点快点,咱们一起磕头!” 田大贵卡巴卡巴眼睛:“国子肯定是疯了!” 李卫国当然没疯,但是他的精神确实属于一种悲喜交加的状态。 他环顾一圈,嘴里开始讲述:“这几枚头盖骨化石可非同一般,是解放前在bj周口店发现的古人类化石,是华夏悠久文明的见证。后来抗战爆发之后,辗转多地,下落成迷,想不到啊,我们竟然有幸在海里打捞上来。” 李卫国的声调也越来越激动:“诸位,这样的国之瑰宝,失而复得,何其幸哉!” 说完,他伏下身子,双膝跪地,向上朝拜,双目之中,早已热泪盈眶。 难怪那些岛国人如此兴师动众,原来是这样。在场的船员也都觉得胸中激荡,然后也随着李卫国一起跪拜。 俺咋整,拜不拜啊? 田大贵卡巴两下眼睛,然后也跪倒地上,彭彭彭磕了仨头:国子说是好几十万年前,那就是老祖宗的老祖宗,磕几个头太应该了。 李卫国站起身,一脸郑重:“各位,此事先万万不可传扬出去,就算对自己的家人也不能透露,等回国之后,我马上联系有关部门,一切等官方安排。” “是,老大!”船员们齐声应和,在他们心目中,对李卫国更加敬重。 在此之前,李卫国是用他的本事和创造财富的能力,令这些船员心悦诚服,但是现在,却又融入新的内涵,升华到民族的传承。 这种关联,当然变得更加牢固,可以说,他们现在彻底归心。 “好了,大伙都先散了,注意警戒。”李卫国挥手将众人遣散,每个人都不敢怠慢,回到各自的岗位,严阵以待,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护送先祖,顺利回归故乡,哪怕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 李卫国则静静地凝望着几具头盖骨化石,心中依然无法平静。 想想几十年后,化石的归宿依然是个谜,令无数国人扼腕叹息。 而今却因为他的无意之举,让化石重归故里,这是何其幸运? 直到此刻,李卫国还有点恍如梦中。 他轻轻地伸出手,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将手轻轻搭在化石上。 瞬间,李卫国身子不由一震,化石之中,有一股磅礴的气息,涌入他的体内。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感受到来自远古的呼唤,无数场景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是在华夏大地上生存的远古先民,他们筚路蓝缕,薪火相传,一代又一代,将文明的火种,播撒在华夏大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卫国缓缓睁开双眼,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他感受了一下,就连体内的宝珠,也似乎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但是一时之间,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两艘船又在海上航行了几个小时,终于望见港口,在联络一番之后,才得以进入港口停泊,然后就有几名海关的工作人员,登船检查。 那些装着电器的大纸壳箱子,明晃晃地摆放在船舱,当然很快就被查出来。 甚至还有几辆岛国那边生产的小轿车,都是嘎嘎新的。 这是李卫国顺便运回来,准备交给自己各处的工厂使用。 在工作人员眼里,就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走私的,当然要公事公办,予以查收。 船员们都有点着急,李卫国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趟找回国宝,别说这点电器和小轿车,就算运回来一架飞机都没关系。 于是他跟着工作人员上岸,到办公室之后,要求拨打电话,却被义正词严地拒绝。 对方大概是以为李卫国要托关系走后门呢,搞得他直摇头:“我们从海里打捞上来重要的文物,需要通知上边,事关重大,你们要是不配合,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听这话,工作人员也不敢怠慢,连忙向领导请示,最后还是同意李卫国拨打电话。 至于李卫国等人,也都暂时被请到一间大会议室里面先看管着,还有人送饭,只是不允许离开,也没有进行关押之类。 等了几个小时之后,来了一架直升机,在空地上降落。 飞机上下来几个人,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出示了一个证件,好家伙,惊得海关这边的领导都直冒冷汗。 “人在哪?”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下了飞机之后,就急火火地询问。 “请各位领导跟我来。”海关的领导连忙在前面带路,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李卫国也听到直升机的声音,知道等的人来了,于是起身到门口,很快就看到几个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个衣着朴素的老者,戴着眼镜,看模样和气质,不像是官员,倒像是学者。 “宝贝在哪?”老者嘴里急切地嚷着,大概刚才上楼走得有点急,说完就咳嗽起来。 “您是……”李卫国轻声询问。 旁边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贾老,是古人类研究方面的专家。” “贾老您好!”李卫国当然知道这位老者,当年人家还参与了头盖骨的发掘工作呢。 问候一声之后,李卫国就连忙引领着贾老,来到办公桌前,轻轻打开了上面那个铝合金的盒子。 当斑驳的头盖骨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贾老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盒子里的头盖骨,可是手臂却根本就不听使唤,只能在空中颤抖。 两行浊泪,无声无息地从老人眼角滚落。 将近半个世纪的别离,就在今天重逢;半个世纪的思念,也在今天终结。 李卫国轻轻地扶住老人,轻轻帮他抚摸着后背,他知道,这位老人对头盖骨的感情,比其他人更加炽烈。 “好,好好,真好!”贾老嘴唇颤抖着,此时此刻,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随行的几个人也同样一脸肃穆,乘坐飞机来的时候,大家的心情还是比较忐忑的,生怕找寻到的是赝品。 贾老的反应已经表明,这几具头盖骨,如假包换。 还真是国之幸事啊,这样的国宝能够失而复得,他们不用再愧对祖先的在天之灵。 李卫国搀扶着贾老,来到盒子前面,贾老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每一具头盖骨,这里面有三具,是他亲手带领考古队发掘出来的,已经是他身躯的一部分。 国宝遗失之后,贾老觉得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也被带走一样,那种痛苦,旁人无法理解。 今天终于又见到出现在眼前,贾老感觉自己整个人,也重获新生。 足足看了半个小时,老人这才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眼睛,然后他才把收回的目光,落到李卫国身上。 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贾老使劲点点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贾老越瞧越顺眼,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竟然感觉到那种久远的远古气息。 “贾老,我是李卫国,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每一个炎黄子孙应该做的。”李卫国绝非谦虚,换成其他人,也多半会选择这么做。 这无关人的性格和品行,在民族大义之下,只要你的身体流淌着祖先的血脉,那就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好,李卫国同志,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从事古人类文明的研究?你现在是什么学历,有必要的话,先去大学读几年书,打打基础。” 贾老满眼慈爱地望着李卫国,就算对自己最心爱的弟子,都未曾流露过这种疼爱。 随行的几位工作人员则暗暗心惊:贾老这是要收关门弟子吗? 就连船员们也都羡慕地望着李卫国:老大就是厉害,直接有人推荐上大学。 李卫国却为难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入了贾老的法眼,或许是他在接触化石的时候,某些方面被同化。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真的不适合搞研究。 可是要拒绝这么一位充满诚意的老先生,李卫国还真不好出口。 还好对面的贾老叹了一口气:“也罢,此事不可强求,小友,随我一起护送国宝回京?” 李卫国这次微笑着摇摇头:“贾老,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我也不懂,而且属于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 这话叫贾老和几名随行人员都是一愣,那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望向李卫国:难道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吗? 然后他就看到李卫国目光清澈,似乎已经洞悉世情,中年人也不由心生敬佩:换成别人,早就卯足劲准备捞政治资本,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厉害,心底无私。 这种大事,上面该给你的,自然跑不掉。 于是中年人向李卫国点点头,塞给李卫国一张纸条,上面有他的姓名和联系电话。 李卫国连忙接过来,瞄了一眼,写着张诚两个字。 然后就看到张诚和同伴抬着盒子,和贾老一同下楼,登机而去。 陪同的海关领导殷勤地将客人送上飞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还一直担心,那位小李同志,在领导面前给他们上眼药呢,还好,人家提都没提。 既然人家大气,那咱们也得懂事,领导们立刻把扣押的电器和小汽车全部给办理了正常的入境手续,算是有了合法的身份。 李卫国没跟着去首都领赏,主要是他不想太过出风头,因为那样的话,他在岛国那边肯定就上了黑名单,以后再去就不方便了。 这几年之内,他还是很重视岛国市场的,怎么也得等到泡沫经济破灭之后,再进行脱钩。 李卫国领着船员回到船上,海大副安排留守人员,剩下的全都先放假回家。 好几十斤的大电视箱子,大伙乐颠颠地往身上一背,贴身口袋里还装着以往好几年都赚不到的钞票,别提多美了。 就连平时有点疏于锻炼的胡小胖,也是如此,身后背着电视箱子,手上拎着一个小点的箱子,向老家赶去。 他的老家就是本省的,是老区,交通很不方便,这一路,先是坐大客车,然后步行,还好中途遇到同村的一辆牛车,这才顺利到家。 胡小胖所在的村子叫胡庄,是个大庄子,人多地少,是贫困老区。 “小胖回来啦,这买的啥东西?”村民都纷纷打招呼。 旁边的小娃子眼睛尖,看到箱子外面电视机的图桉,嘴里大叫起来:“电视机,电视机!” 他们村还没有一台电视机呢,这当然是新鲜玩意。 胡小胖抹抹脑门上的汗珠子:“等晚上都去俺家当院看电视!” 然后就觉得背后一轻,原来是小娃子们在后边帮忙托着箱子,并且簇拥着胡小胖,来到自家土屋前。 “爹,娘,俺回来啦!”胡小胖扯嗓子吆喝一声。 他的父母和妹妹都从堂屋里跑出来,然后愣愣地瞧着胡小胖,随即他俩妹妹发出尖叫:“电视机,俺哥买电视机啦!”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儿子进到屋里,把东西卸下,父母赶紧询问,胡小胖正要说,就看到他大哥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大好。 “老大,对象那边怎么说?”母亲连忙询问,大儿子是去对象家商量结婚的事情。 胡老大气鼓鼓地蹲到地上:“娘,她家要二百块钱彩礼,结婚还要三转一响啥的,这婚俺不结了,都赶上抄家了。” 胡小胖一听连忙凑上去,他那个没过门的嫂子还是挺贤惠的,跟大哥很般配。 “哥,别说赌气话,东西咱们都有,钱也有!”胡小胖从内衣口袋里面掏出来厚厚的一捆钱。 “这啥钱?”一家子都瞧着美金发蒙。 胡小胖得意洋洋:“这是老外的钱,我们老大说了,一块钱能换好几块钱呢。” “二娃,你这是多少钱?”他爹问道。 胡小胖把钱使劲在手上甩了一下:“两千!” 啊,一大家子是彻底被震住了。 不仅仅是胡小胖,回家的这些船员,都成了家里的香饽饽,给家里带回无尽的希望。 然后他们就早早被家里打发回去,人家这么照顾,哪能还在家呆着呢,赶紧回去干活才是正理。 所以李卫国还没离开港口呢,就有一名船员回来报到。 李卫国还有些首尾需要办理,他在海关的仓库里储存了几个大箱子的私货,里面都是各种金银首饰,珍珠玳冒之类,这些物品,也要顺势摆在明面上。 在知晓是从海底沉船打捞上来的宝贝之后,海关也索性就不管了,另外还主动帮着李卫国联系客源。 不是收购这些珠宝,而是船上的那些破铜烂铁,当地就有一家小型的炼钢厂,派人来查看之后,好家伙,这钢铁比他们生产的还好呢,于是当成宝贝一般运走,价格也一点不低,又给李卫国带来了二十多万块的收入。 几天之后,海大副他们就全部归队,李卫国就从里面选出来几名会开车的,由马帅哥领着,他和田大贵也上阵,一人开着一辆小轿车,押运着一辆装珠宝箱子的大卡车,一起进京。 七月初的首都,已经是盛夏,天气酷热,开着小汽车,倒是挺兜风。 不过进城之后就有点麻烦了,主要是李卫国在这座城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东西根本没地方放置。 小汽车还好办,放外边也没事,就是这些珠宝离不开人。 “国子,咱们在东京都有个窝,在这里是不是也得整一个?”田大贵也觉得不方便。 李卫国在路上都打算好了:“大贵叔,干脆就用咱们打捞公司的名义,专门开一家商店好了,专营这些打捞品。” “俺看行。”田大贵倒是没有意见。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商店什么的,都是国营的,他们要开店,手续是个麻烦事。 有问题当然找领导,李卫国先招呼大伙把车都停好,然后开始打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上次在港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诚同志,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同志,麻烦您了,我们在首都举目无亲,只能请您帮忙。”李卫国虽然不知道这位张同志的具体身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肯定好使。 张诚点点头,他对李卫国的印象很好,最主要的,他觉得李卫国是有功之臣,当然要帮忙。 李卫国就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以及初步的打算,当务之急,是找个库房,先把珠宝存起来,当然,能够存银行的话就更好了。 只是国内的银行不像外国的私人银行,没义务帮你保存私人物品。 结果人家张诚还真把李卫国领到银行,顺利地将珠宝都存进去,只能说是特事特办。 至于开店的事,张诚也答应帮忙,只是要寻找合适的门面,需要时间。 李卫国也十分感谢,非得拉着张诚下馆子,被对方笑着婉拒:“小李啊,我还有工作,你也不用陪我,难道你就不想自己的对象啊,再不见面,人家可要出国喽。” 张诚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叫李卫国还有点不适应。 这一点他也有所预料,上面要查你一个人,祖宗八代都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李卫国也根本就没打算隐瞒什么,这么多的珠宝,不也大大方方地运过来了吗? 在大的原则和方向上,耍小聪明是没用的,李卫国深知这个道理。 接下来就是找地方叫大伙都休息一晚,等到明天,田大贵领人把轿车都开回松江县。 找了个招待所把大伙都安顿下来,李卫国这才终于有时间去见女朋友。 等李卫国出门,马帅哥这才笑着向田大贵询问:“大贵叔,我们老大的对象是做什么的?” “你问小玉呀,小玉是京大的大学生。”田大贵当然不会隐瞒这些。 “啧啧,老大就是老大。”其他几人都赞叹不已,这个年代,大学生是非常稀罕的。 田大贵瞧瞧他们:“你们老家都有对象没呢,俺可告诉你们,别着急找媳妇,跟着国子混,以后肯定越来越好,没准以后都能找大学生当老婆呢。” 众人都跟着嘻嘻笑,有点梦想好像也不错。 这年头,找个人还真是麻烦,别说手机了,就连寻呼机都没有,李卫国开着车,先去吴小玉家里,都已经七月初,估摸着也快放暑假,结果扑了个空。 不过李卫国也没空手,背了一台大彩电上去,孝敬未来的丈人和丈母娘。 他敲开门之后,把正在吃晚饭的林婉和吴国栋给吓了一跳,就看到一个大纸箱子。 李卫国抱着纸箱子进屋,放到地上之后,笑着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是小李啊,你这是刚从国外回来?”吴国栋也纳闷,这一出去就好几个月。 林婉则笑吟吟地向李卫国询问:“卫国,吃饭了吗?” “阿姨,我都吃过了;叔叔,我从岛国那边回来,今天刚到的首都。”李卫国一边答话,一边直接把电视机外面的包装箱拆掉,把里面的电视机抱出来。 林婉脸上的笑意更浓:“上个月刚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卫国,这个是彩电,我们这里就不用了,你带回家里去就好。” 未来的女婿这么有心,林婉当然心里高兴。 吴国栋倒是没有表态,在他看来,这小子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都骗到手,孝敬岳父岳母怎么啦? “家里那边已经有了。”李卫国把客厅里面的黑白电视搬下来,然后又把大彩电搬到电视柜上,比原来那个14英寸的,大了不少。 他直接把电源啥的都连接上,打开之后,开始搜索频道。 央视有两个,还有一个首都台,基本也就这些了。 黑白换彩电,感觉整个屋子里面的色彩都绚烂起来,把林婉高兴得合不拢嘴。 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于是笑着和李卫国说道:“小玉和玉梅今天去办签证了,这时候还没回来,可能找卫红玩去了。” 李卫国点点头,也表示理解,这几个人估计是趁着分开之前,好好聚聚,毕竟以后要是天各一方,想见面可不容易。 吴国栋也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和李卫国聊天:“小李,这几个月都在岛国那边了吗,有什么感受?” 李卫国点点头,思索一下回道:“感觉岛国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制造业,半导体产业等等,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准。” “我们有追上的可能吗?”吴国栋问这句话,其实是心里感觉希望不大。 李卫国又使劲点点头:“应该可以,我想有三十年就差不多够了。” 吴国栋皱皱眉,他虽然很希望这是现实,但是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用三十年的时间去追赶人家上百年的发展,开玩笑呢?就算人家原地踏步,你也不好追呀。 年轻人就是好高骛远,吴国栋轻咳一声,还是决定敲打敲打年轻人:“有信心是好事,但是自信过头,那就变成自大喽。” 这可惹得旁边的林婉一个劲给丈夫使眼色,平时聊家常,又不是谈公事,较什么真嘛。 李卫国却并不在意,要是纵观天下大事,从前瞻性来说,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理了理思路,李卫国开言道:“叔叔,对方也有弱点,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这段时间,我在岛国,也有一些发现。” “哦?说来听听。”吴国栋还是带着考量李卫国的意思,他所处的位置,接触到的信息,可不是李卫国能比的。 李卫国继续说道:“岛国现在的经济,表面上如火如荼,却埋下隐忧,尤其是房地产和股市里面,泡沫相当大,而泡沫,终有一天啪的一下破灭,到那个时候,肯定一地鸡毛,只怕岛国的经济,在未来二三十年内,都不会有什么发展。” 吴国栋的眉头渐渐皱起:年轻人,你说的,和上面调研的结果,好像不大一样。 李卫国依旧侃侃而谈:“叔叔,我在东京那边深有体会,那边的房价虚高,商业中心银座的房价,每平米需要几千万日元,整个东京的房价,号称可以买下整个米国,您说这正常吗?” 吴国栋不由把身子坐正,他终于开始认真聆听。 随即,李卫国又讲述了一下作为旁观者,在东京的一些见闻和感受,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吴国栋忍不住从茶几上拿出纸笔,边听边进行记录。 这些日子,他们部里就有一个相关的调研,吴国栋觉得自己的思路和眼界,一下子被打开了。 丈夫的举动落到林婉眼里,她也不觉好笑:感觉位置好像掉过来了呢。 再望望李卫国,林婉感觉愈发满意:自己女儿的对象,不仅有赚钱的本事,更有独立的思想,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将来又能获得怎样的成就呢? 听李卫国讲述完岛国那边的见闻感受,吴国栋这才抬头望望这年轻人,怎么刚才有一种聆听大老讲话的感觉,叫他真有一种高屋建瓴之感。 吴国栋忍不住问道:“卫国,你说的泡沫经济破灭,什么时候可能爆发?” 不知不觉,吴国栋对李卫国的称呼也发生变化。 “应该就在十年之内,盛极而衰,不可避免。”李卫国很是笃定。 “不会这么快,就算衰退,也是需要过程的,在历史上也是有借鉴的。”吴国栋也算是饱读史书,任何一个朝代的兴亡,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李卫国笑着答道:“现代社会,经济发展迅勐,所以这个过程也会被加快,这方面的例子,世界近代史可能更有参考价值。” 吴国栋琢磨一番,也轻轻点点头,国内的改开,虽说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其实也在努力借鉴发达国家。 于是他的心中更加热切:“卫国,你分析了岛国那边的情况,那我们自己的国家呢,你又有什么想法?”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别人的再好,终归是别人的,吴国栋最关注的,还是自身发展。 就在这时候,传来敲门声,林婉连忙起身去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三个花朵般明艳的姑娘,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三哥!”李玉梅惊喜地叫了一声。 “国子,哈哈!”葛卫红径直冲到李卫国身前,双手掐住坐在沙发上的李卫国的肩膀,然后来回推搡,嘴里更是哇哇大叫,“你总算是舍得回来,再不回来,小玉就飞啦!” 李卫国被她给蹂躏得前仰后合,望着门口的吴小玉,只见这丫头抿着嘴,笑吟吟地望过来,黑熘熘的大眼睛仿佛滴着水儿。 “好啦,卫红,你也老实点。”林婉笑着将未来的女婿解救出来。 李卫国这才站起身,挨个和她们打招呼,有长辈在场,李卫国也没和吴小玉表现得过分亲热,不过彼此的眼神交流一下,就胜过一切。 葛卫红叽叽喳喳的,询问李卫国出国的情况。 这时候,吴国栋轻咳一声:“卫国,咱们接着聊。” 刚才正聊到兴头上,就被打断,他有点不上不下的。 听到父亲这么说,吴小玉不由得眼睛一亮,她是知道的,父亲对她和国子的感情,多少有些抵触情绪,想不到两人竟然聊得这么投机。 吴父说话,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插嘴,李卫国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就连三个姑娘,也都搬来凳子,坐着旁听。 因为后加入了听众,所以李卫国又把前面说过的,简单介绍了一下,因为四妹很快就要去岛国留学,能掌握未来的大势,对李玉梅很重要。 然后李卫国这才说起国内的发展:“我们国家既然决定实行改开,那么这条路,虽然会有波折,但是大方向是肯定不会变的,只会越来越深化。” 吴国栋对此倒是保留意见,他距离中枢比较近,当然知晓更多的内幕,关于改开的争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有时候甚至非常激烈。 这种开倒车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过他也认为改开是大势所趋,于是继续倾听,只听李卫国接着说:“改革必将带来重大的变革,未来必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现在的铁饭碗,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被打破。” “不会?”林婉都忍不住插话道,这对于一直生活在计划经济中的人们来说,冲击实在有点大。 就连吴国栋都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也不禁诧异地望向李卫国。 “未来,我国人口的优势将会体现出来,整个国家,会成为世界工厂,而越来越多的民营企业会涌现出来,公私并存,经济必将进入发展快车道,华夏也必将重新崛起!” 吴小玉,葛卫红,李玉梅三位姑娘都听得热血沸腾,不由攥紧拳头。 在这个时代,人们心中的信念是非常强大的,还有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 出于对李卫国的信任,让她们更相信李卫国的判断。 就连吴国栋,历经半生浮沉,都不免有些心潮澎湃,只觉得心中充满斗志。 李卫国也挥舞了一下拳头:“所以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时代大潮滚滚向前,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顺应潮流,做出自己的事业,方不负此生!” “好!”吴国栋使劲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也忍不住击节叫好,炽热的目光,更是重新打量着李卫国。 吴国栋赫然发现,他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以前并没有了解。 再瞧瞧亮晶晶的眼神一直落在李卫国脸上的女儿,吴国栋的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女儿的眼光,真的比她父亲强? 屋子里沉默片刻,李玉梅忽然开口:“三哥,你核心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概括成这两句话,岛国即将没落,华夏即将崛起?” 李卫国满意地点点头,四妹的总结能力还是挺强的。 “可是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去岛国留学?”李玉梅轻轻擦了一下大脑门上的汗水,提出了她的疑问。 李卫国乐呵呵地望着妹妹:“这几年,是岛国没落之前最后的辉煌,所以我们才要抓住这最后的机遇。” 明白了,李玉梅点点头,心中有一种时不我待之感。 而吴小玉也同样有疑问:“国子,说说大洋彼岸那边的情况,我心里也不安稳。” 吴小玉虽然心性沉稳,但是即将面对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以及陌生的人,她心里也充满不安。 李卫国轻轻朝她点点头:“放心好了,最近这些年,正是两国关系的蜜月期,你在那边,不会有什么麻烦的,等过两个月,我也去那边一趟,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我也和你一样,俩眼一抹黑。” 吴小玉眼中闪过惊喜,心中也充满暖意,有人愿意漂洋过海来看你,当然会感到满满的幸福。 李卫国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沓绿票子:“小玉,这是给你准备的,到那边先用着,千万别委屈自己。” “哇,这么多钱,有上万美金?”葛卫红一把抢过去,哗哗哗地数着,一脸的财迷相。 正好是一万块,数完之后,葛卫红把钱交到吴小玉手上,然后哼了一声:“偏心,怎么不给玉梅!” “有你啥事?”李卫国也笑了,“我在东京那边开了个海洋打捞公司,等玉梅去那边,有人接待。” 林婉则摆手道:“卫国,不用麻烦你,家里的钱够用。” “阿姨,没关系的。”李卫国主要是担心那边不安全,这才没敢多给吴小玉拿钱,再说了,他也准备过去一趟呢。 而吴国栋则没吭声,他觉得叫这小子掏钱是应该的。 换成以前,吴国栋肯定不会这么想,这也证明,他的心里也彻底认可了李卫国。 葛卫红则发现新大陆:“国子哥,你在岛国那边都有公司了,打捞公司是什么?” 李卫国就简单解释了一下,主要是打捞沉船什么的。 如今信息不畅,所以李卫国在东京扬名的消息,国内这边,也只是有极少一部分人知晓。 “那公司赚钱了没有,看你出手这么大方,肯定是赚钱啦!”葛卫红还把白嫩嫩的小巴掌伸到李卫国眼前。 李卫国在她手心拍了一下,吴小玉也拉了一下葛卫红:“刚开公司,哪有那么容易赚钱的,你以为外国人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葛卫红眨眨毛茸茸的眼睛:“我觉得国子哥赚钱好像挺容易的。”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还行,公司主要做了两笔业务,第一笔帮助打捞观光船,赚了二百万美金,第二笔在海里打捞了一艘沉船,打捞上来的物品,卖了二百多万美金。” 屋子里的人都愣愣地盯着李卫国,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国子哥,你不会是吹牛?”葛卫红也盯着李卫国看。 李卫国也是有意在未来的岳父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不慌不忙地从包里翻出来几份报纸,递给葛卫红。 然后李玉梅就兴冲冲地读起来,这半年,她苦练日语,日常的读写已经没什么问题,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 等李玉梅读完之后,大伙这回是彻底信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便宜到家了好不好! 林婉和丈夫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之中都满是欣慰。 吴小玉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对李卫国搞钱的本事,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玉梅则是满眼崇拜地望着三哥:简直厉害炸了。 “走!”葛卫红则风风火火地拽着李卫国的胳膊,要拉着他出门,“赚那么多钱,好好请我们吃一顿!” 林婉也温婉地笑了笑:“去,你们年轻人出去玩。” 好,李卫国和林婉吴国栋打了个招呼,领着三位姑娘下楼。 等年轻人都出门,屋里就剩下林婉和吴国栋夫妻俩,林婉笑着说道:“老吴啊,咱家女儿的眼光还真不错。” 这次吴国栋也跟着点点头,然后就去书房,刚才李卫国的话,对他很有启发,他准备好好写一份调研报告。 外面太阳已经落山,暑气消了不少,离天黑还有一会,院子里满是乘凉的人,还有不少小孩子跑来跑去地玩耍。 李卫国也没开车,就领着她们在路边慢慢熘达。 这个年代,基本是没有夜生活的,什么酒歌舞厅之类,还没有兴起,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影了。 李卫国掏钱买了几瓶汽水,就算请客了,还把葛卫红给哄得美滋滋,现在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卫红,这次给你家也带了一台彩电回来,明天给你送过去。”李卫国真正的礼物是这个。 葛卫红也不矫情,还得陇望蜀:“国子哥,你说从海里打捞上来好几箱子珠宝,那是不是得让我们先挑挑?” “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最后只能剩下自己那个破木盆。”李卫国嘴里忍不住逗她。 “好哇,你说谁是老太婆?”葛卫红又张牙舞爪的要掐李卫国。 闹了一会,李卫国这才说道:“我准备在首都这边开个店,专营这些打捞货,而且这些东西在海水里面泡着,都需要重新修缮,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人手不够用,各方面都缺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慢慢来。 等熘达到天黑,葛卫红先回家,李玉梅的学校也放假,这几天就和吴小玉一起在家住。 李卫国倒是想要单独和吴小玉聚一聚,可是现在的宾馆招待所之类,没有结婚证,你就根本别想往一个屋凑合。 于是就把四妹和小玉送回家,李卫国开车回招待所。 第二天,李卫国就带着她们,好好在各处转转,别看在首都生活了两年,李玉梅还有好些地方都没去过呢。 李卫国也更喜欢现在的首都,生活节奏还没有被带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最主要的是,人们脸上还带着淳朴和真挚的笑容,尚未遭受金钱和资本的冲击。 等到晚上,他回到招待所,田大贵他们已经出发,开车回松江,不过却有人在招待所等着李卫国呢。 “张哥来了,让你久等了。”李卫国乐呵呵地和张诚打招呼,称呼也变成了张哥。 张诚也不在意,跟着进了李卫国的房间,然后说明来意:“在琉璃厂街面上,有个小二楼,原来是个门市部,后来停业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瞧瞧?” “这么快,张哥你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得,咱们现在就去。”李卫国也有点出乎意料,看来这位张大哥是真用心了。 “天都黑了,能瞧出来啥,明天你自个去,我跟街道都说了。”张诚说完事起身就走。 李卫国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张哥,咱们哥俩找个地儿吃点饭。” 张诚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李卫国咂咂嘴,心里琢磨着:等以后要好好报答一下人家。 这会儿可不像几十年后,你有钱就好使,房屋都是公家的资产,根本不卖给个人。 所以张诚这个忙,帮得很大,估计也只有他这种部门的人出头,才能特事特办。 睡了一宿,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国就自个按照张诚给的地址找过去。 来到琉璃厂大街,这里一直以来都是文化荟萃之地,建筑都古色古香,在陈旧中泛出文化韵味。 原本有许多经营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许多都是百年老店,历史文化气息,扑面而来。 李卫国按照门牌号找到张诚说的门市部,只见窗户上都上着木头闸板,处于停业状态。 稍加打量,李卫国就喜欢上这里,二层小楼,主体是木质,屋顶起嵴,铺着青瓦,飞檐拱斗,甚至还残存着几只嵴兽。 李卫国把车停在路边,然后熘达到近前,建筑表面的油漆大多脱落,显得斑斑驳驳。 他正看着呢,身后传来一声招呼:“您是李同志?” 李卫国回头一瞧,看到一个穿着半截袖的中年人,于是笑着点点头:“您好,我是李卫国。” 中年人连忙热情地上前握手:“您好您好,我是街道办的,我姓赵,专程在这等候李同志的。” “赵哥,辛苦您了。”李卫国从包里掏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支递上去。 赵洪源瞧瞧烟盒,上面是一只骆驼,进口烟,世面上根本见不着,于是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的工作,就是做好服务嘛。” 他在基层混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任务,主要是级别太高了,让他摸不清李卫国的深浅,所以小心无大错。 把香烟点着,赵洪源拿出钥匙,把房门打开,夏天潮气重,屋子里边稍稍散发出霉味。 赵洪源找到电闸的地方,把闸合上,然后开灯,领着李卫国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 小楼确实不大,两层楼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多平的样子,不过对李卫国来说,也已经够用。 重新回到一楼,李卫国发现还有一个后门,推开之后,竟然是一个小院子,而且还有几间正房和两侧的厢房。 “赵哥,这院子也包括在内吗?”李卫国忍不住问道。 赵洪源点点头,以前的店铺大多如此,前面开店,后边住人。 李卫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就这地方,等到三十年后,有钱你都买不来,根本就没人卖好不好。 重新回到店里,李卫国也不拐弯抹角:“赵哥,咱们商量一下价格,我们公司准备把这里买下来。” 他当然不会去租,买房子才是硬道理。 赵洪源显然也早就做足了功课:“这方面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过去年出了一个暂行条例,适用于归国华侨和准备在这里定居的外国人购买住宅,要不咱们也按照这个标准?” 他之所以用商量的口气,主要是按照这个标准执行的话,价格比较高。 李卫国当然没意见,就现在的价格,再高还能高过几十年后啊? 赵洪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前面的小楼占地七十平,后面的院落三百二十平,一共将近四百平,每平米的价格是一百块,所以差不多需要四十万。” “一百元一平米?”李卫国的声调都有点变了。 赵洪源也面露难色:“贵是贵了点,不过这是上面定的标准,我们也……” 贵?谁说的,这都便宜到家了好不好! 李卫国就算没买过也听过啊,后世首都的房价,是让普通人多么绝望。 他刚才确实有点激动,不过不是因为贵,而是因为太便宜了。 于是李卫国笑着点点头:“赵哥,没问题,这房子我买了。” 那就好,赵洪源也长出一口气,他就怕这事没办好,上头怪罪下来,他这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可承受不起。 李卫国心情大好,瞧着赵洪源也愈发顺眼,想到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接触,所以李卫国就决定送他一个人情,于是开口说道:“赵哥,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 “没事没事,先欠着,不急不急。”赵洪源连连摆手,这样才对嘛,谁能一下子拿出来四十万元。 李卫国见他又误会了,于是笑着解释道:“赵哥,我的意思是,手头没有那么多华夏币,你看这样行不行,一半用外汇支付,就按照官方的汇率。” 这下赵洪源有点发蒙,他疑惑地望向李卫国,只见对方正微笑地望着他,还眨了下眼睛。 赵洪源瞬间领悟:这是相当于变向给街道送钱啊。 谁不知道,现在私底下,外汇的价格都快要翻倍了。 想到这里,赵洪源瞬间觉得心头火热,连忙抓住李卫国的手,使劲摇了起来:“李兄弟,太感谢啦,实在太感谢啦!” 心里头算一算,那就是将近二十万啊,虽然这部分差价不能进他的腰包,但是可以用发奖金的形式,让每个职工都受益,自然也包括他赵主任。 剩下的存到小金库里面,以后用着也方便,现在的街道办还不像后来那么兴旺,大家都是苦哈哈地过日子,公款吃顿饭店都不敢点好菜。 所以赵主任这么激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对李卫国这大兄弟也高看一眼,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做人,难怪人家能这么有钱。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李卫国只负责掏钱,相关的手续,全都赵主任派人去跑。 赵主任也干脆,直接把钥匙交给李卫国,并且表示:从现在开始,这里就归李兄弟了。 等赵主任骑着自行车离去,李卫国看看时间,才不到上午十点,这效率,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李卫国算是深切体会到一句话: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客气,回到店里,把二楼和后院的门窗都敞开通风,然后就兴冲冲地开车去找吴小玉和葛卫红她们这几个的劳工,正好帮忙收拾收拾。 等到把三位姑娘都用车拉来之后,三人进去参观一圈,也都啧啧称赞。 葛卫红最直接:“还真是有钱好办事。” 李卫国笑笑,这事可不光是有钱就能办的,然后他就去不远处的商店,买了洗脸盆手巾肥皂笤帚拖把之类,一起打扫卫生。 店里并不算脏,主要是积落的灰尘,擦抹两遍就干净了。 就连后院的屋子,也都打扫干净,不过还需要通风两天,才能住人。 吴小玉也显得有点兴奋,和葛卫红李玉梅一起商量,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像是家具用品以及行李被褥之类,都必不可少,然后还像模像样地拉了个纸单子。 葛卫红这才反应过来:“小玉,你要在这住啊?那也算我一个!” 李卫国和吴小玉对视一下,眼里都满是笑意。 两天之后,李卫国就从招待所挪到了新家,在首都也算有了一处自己的小窝。 他家两边都是国营的店铺,人家都该上班的上班,也没人过来道喜啥的。 只有林婉请假过来一会儿,看到也没有客人需要招待,就又回单位上班了。 唯一的贺客就是街道的赵洪源主任,在得知李卫国搬过来住之后,赵主任乐颠颠地过来跟着忙活,其实也没啥可忙活的。 等到中午,李卫国就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再加上三位姑娘和赵主任,一共五个人。 赵主任有意和李卫国结交,也就没有推辞。吃饭的时候,李卫国就跟他聊起来:店里主要出售一些珠宝饰品之类,问问赵主任,有没有这方面的手艺人,给推荐一下。 李卫国人生地不熟的,这种事当然要找赵主任这种坐地户。 赵主任得了实惠,当然也是诚心帮忙:“咱们琉璃厂这,老手艺人可不少,不过要说能鉴定修复珠宝首饰方面的人,还真不多,我好好想想,对了,那二爷肯定行,不过这位爷性子有点古怪,怕是不大好请。” 那这个姓氏,多是在旗的,比如着名的词人纳兰性德,就是写过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那位。 李卫国估摸着,这位那二爷,没准就是那种八旗子弟,这么多年,肯定没啥好果子吃,才导致性情古怪的,于是笑道:“成不成的,终归得试试。” 赵主任点点头:“这位的身世不一般,以前据说是个公子哥,就喜欢玩意儿,后来家也败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本事肯定是有的,上两年,博物院那边还来人,要聘请他过去工作,这位爷愣是不去,说是看到那地方就闹心。” 这样啊,李卫国也是眼睛一亮,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位那二爷就是他要找的那类人。 等吃了饭之后,叫吴小玉他们先回家,李卫国跟着赵主任,去拜访那位那二爷。 知道这种人都比较注重老礼儿,所以李卫国还特意买了两盒点心匣子,拎在手上。 二人辗转来到一个大杂院,也在琉璃厂胡同,院子跟李卫国新买的院子差不多,不过却显得十分杂乱,满院子都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砖头瓦块,水缸木头,半空还扯着晾衣绳,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褂子。 李卫国猫着腰,从一排小孩的尿褯子下面钻过去,就这么个小院子,住着六七户人家,好几十口人。 “二爷在家吗?”赵主任来到西厢房这边喊了一嗓子。 门窗都开着,屋里传来一阵哼哼咧咧的唱腔,哩格愣什么的,就跟牙疼似的。 听到没人应答,赵主任就直接从开着的门进去,李卫国也跟在后面。 房子很老,屋里有点下窖,显得格外低矮狭窄。 屋子里有人,在一把老旧的躺椅上,躺着一个老者,瞧不出具体的年龄,花白胡子,闭着眼睛,光着膀子,嘴里哼哼呀呀的。 整个屋子也没啥摆设,就有两口小柜儿,柜盖上放着一个老式的唱机,正转着呢,传出来一阵阵唱腔。 那老头知道有人来,眼皮都没睁,身体依旧有节奏地摇晃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赵大主任,所来何事?” 最后这两句,依旧是拖着戏腔唱出来的。 赵洪源知道这位平时就是这德性,所以也不急也不恼:“二爷,有朋友来瞧您。” 老者竖起手掌摆了摆:“我没朋友。” 不过他还是睁开眼睛,目光落到李卫国身上。 李卫国也仔细打量打量老头儿,眉毛有点秃,眼睛还挺清澈,就是这眼神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怪怪的。 于是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二爷,我叫李卫国,过来看看您,顺便请教点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把点心放到柜盖上:“顺道买的点心,不成敬意。” 结果老头粗暴地将他的话打断,然后挥着手,就跟赶苍蝇似的:“出去出去,不懂规矩的东西,麻熘出去!” 这可把李卫国给整愣了:这谁得罪你了? 还是赵主任出来打圆场:“老那,你这么大火气干啥,人家小李是外乡来的。” 安抚完那二爷,他又跟李卫国解释:“老首都的人,从来都把点心叫饽饽,古代凌迟行刑,最后一刀才会点在心脏上,所以要避讳点心这个词儿。” 这我哪知道啊。李卫国也只能无奈地摊摊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那二爷,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反正脾气肯定是有的。 这反倒激起了李卫国的好胜心,还就不信了,搞不定你个老梆子,于是开口道:“二爷,我也不兜圈子,今天来,是想请您出山。” “我在国外有个打捞公司,最近从海里打捞上来不少珠宝首饰,需要请个懂行的师傅,要是您能胜任的话,每月工资二百块,奖金另算。” 那位那二爷没啥反应,翻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倒是赵大主任一脸意动:二百块啊,这都赶上部里那些领导的工资啦。 看到那二爷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赵主任连忙相劝:“老那,还寻思啥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你那退休工资,一年都没二百块!” 那老头也咂咂嘴,自顾自地念叨着:“二百块的月薪,不少,真不少,可是我一个孤老头子,要那么多钱有何用,走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说完,他又往椅子上一趟,重新闭上眼睛,一手轻轻摇着蒲扇,嘴里跟着唱片哼哼。 唱片又换了一段唱腔,这次是旦角,那二爷也吊着嗓子跟着唱:“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赵主任听得直摇头,倒是李卫国从老头的唱腔中,似乎听到了一股不甘。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打动这个古怪的老头子,刚才的金钱攻势失败了,人家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牵挂。 这种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都拿他没办法。 要是换成别人,吃了闭门羹,估计早就抬腿走人,不想受这个闲气。 可是李卫国也是个倔脾气,他觉得,是人都有弱点,这个那老头也不例外,只不过自己没有找到开锁的钥匙而已。 于是李卫国决定换一个思路,他又开口说道:“那二爷,我这个公司,主要是打捞沉船,您是不知道啊,在咱们的南海,专门有外国的寻宝者捡便宜,偷偷打捞古代的沉船,然后把船里的瓷器这些宝贝,在国外贩卖。” “最可气的是,为了卖高价,他们还把品相稍差一些的,全部敲碎,所以我才想要和那些老外争一争,那二爷,您要是能帮忙,我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主任也听得直嗒嘴:“这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老那,你就帮帮小李,也给咱们老少爷们争口气!” 那二爷又一次睁开眼睛,满眼鄙夷地盯着李卫国:“小子,少在这跟爷们碰瓷儿,拿这些大义来压我,不好使,你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赚钱,拿这个忽悠你二爷,不好使,滚滚滚!” 那老头这次更是不客气,直接开口骂人,把李卫国两个人给撵了出去。 李卫国和赵主任刚出门,啪啪两声响,两个点心匣子摔在身后的地上,匣子也碎了,里面的京八件散落一地。 赵主任也不由火大:“这老货一点不知道好歹,小李你别在意,咱们走。” 李卫国脸上倒是依旧平静,叫赵洪源在外面先等等他,然后再次进屋,搞得赵主任心里七上八下的,年轻人压不住火气,别把那老头给打一顿,老胳膊老腿儿的,身子骨可经不住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果然,屋子里勐然响起那二爷的大叫声:“小子,真的假的?” 随后李卫国说了些什么,声音有点低,赵主任听不清。 紧接着就是那二爷的声音:“别以为咱爷们好湖弄,你说的老贾,咱也认识,我这就找他问问去!” 很快,就看到那二爷穿了一件小褂子,急匆匆地出门而去,李卫国也跟着熘达出来,在大杂院里其他居民的注视下,和赵主任一起离开。 “饽饽。”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子,美滋滋地蹲在地上,吃心来。 回去的路上,赵主任还一个劲跟李卫国解释,叫他别跟那老二一般见识。 李卫国倒是心平气和,脸上还乐呵呵的,还开车拉着赵主任去银行,然后银行方面派了一辆大卡车,把好些箱子运回李卫国家里。 赵主任跟李卫国把箱子都抬到二楼上,累得通身大汗,感觉自己被抓劳工了。 等忙活完,已经是晚半晌,葛卫红也从歌舞团回来,吴小玉和李玉梅在后院做好饭菜,招呼他们吃饭。 李卫国和赵主任从二楼下来,正好看到那二爷从外面进来。 这老头盯着李卫国瞅,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忽然开口说道:“小李子,你这里还用不用人,我不要工资,白帮你干活,管饭就成。” 赵主任使劲拎拎自己的耳垂,以为听觉出了毛病。 李卫国则乐呵呵地点点头:“正好要开饭,二爷,后院请。” 然后在赵主任惊愕的目光中,那老二就屁颠屁颠往后院走,嘴里还哼哼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澹的人,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料定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赵主任愣了半天,这才摇摇头,嘴里都囔着:“有病,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李卫国知道,这那二爷肯定是从贾老那里得到消息,算是认可了他。 怎么也算是乔迁之后第一次开伙,所以饭菜还是比较丰盛的。 赵主任瞧着桌上一盆大海蟹,还有红彤彤的大虾,也不觉食指大动:今天抄上了,这可是新鲜物,平时根本吃不到。 在这个年代,因为运输和保鲜的缘故,内陆城市很少能吃到新鲜的海产品。 李卫国的空间有限,主要都装了那些箱子,所以保存的海鲜也不多。 “这螃蟹不错。”那二爷摘了块蟹肉,蘸了蘸碟子里的姜醋汁,然后眯着眼睛一个劲点头。 “好大的螃蟹!” 葛卫红也直接下手,抄起一个大螃蟹,先给吴小玉和李玉梅各自发了一只,然后自己也拿起来一个,却有点无处下口:“这个怎么吃?” 这个年代,没吃过螃蟹的多了去,李卫国刚要给她们讲讲,就听那二爷又开了腔:“丫头,你今天先别吃。” 葛卫红眨眨毛都都的大眼睛:“二爷,不吃我馋啊。” 那二爷眯着眼睛点点头:“你这丫头倒是实诚,不过你自个身体啥状况不知道嘛,螃蟹性寒,小心吃了肚子疼。” 啊,葛卫红这才想起什么,面孔有些涨红。 “那你就少吃点。”李卫国摘了蟹腿里面的肉,分给葛卫红,然后又给吴小玉和四妹都剥了一个螃蟹,大伙边吃边聊。 那二爷抿了一口茅台,眼睛瞄了一下李卫国:“来,小李子,敬你一盅酒,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先前多有得罪,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 李卫国双手捧起酒盅:“二爷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还有,您叫我国子就成,这个小李子,听着有点别扭,容易误会。” “哈哈,好,国子,以后就吃你的喝你的,在你这赖上啦!”那二爷一仰脖,将酒喝干。 赵主任也陪着喝了一盅,他脑子里有点迷湖:那二就这么投诚了,为啥呀? 他太清楚那二的为人,什么钱财和势力之类,根本就压不住这老小子,现在看起来,对李卫国是心悦诚服。 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赵主任觉得,李卫国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多敬着肯定没错。 吃饱喝足,赵主任也算是完成任务,晃晃悠悠回家。 那二爷却没走,在姑娘们收拾碗快的时候,他朝李卫国示意了一下:“国子,走,瞧瞧你那些家当去,明天准备开工。”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引领着那二爷去了前面的二楼,地上摞着不少箱子,李卫国随手打开一个,那二爷探头往里瞧瞧,也直嗒嘴:“你小子是想累死咱啊,不过咱爷们不怂,看在你把那宝贝都能给请回来的份上,咱这条命就卖给你啦!” “您可别这么说,我还指望您老多干几年呢。”李卫国嘴里也回应着,“也没指望您一个人干,到时候您老可以请几个朋友帮忙,有入了眼的,带几个徒弟都没问题,我这全负责给开支。” 李卫国其实还真有些别的想法,光从海里打捞,这玩意不靠谱,不能光指望这个。 他的计划是等慢慢稳定之后,可以叫那二爷多收集一些古玩字画之类。 这些玩意儿,现在基本都是白菜价,放上几十年,等到盛世来临,那就厉害了。 就算李卫国不准备靠这个赚钱,但是瞧着也舒服不是。 那二爷又盯着李卫国看了半天,然后点了两下头,就开始从木头箱子里往外倒腾东西,准备先归一下类,然后再慢慢拾掇。 楼梯传来脚步声,是吴小玉她们收拾完了,也过来看热闹。 “哇,好漂亮!”葛卫红嘴里大呼小叫的,瞧着那二爷手上的一块宝石,这宝石呈现金绿色,最奇特的是,宝石中间还有一道亮晶晶的光束,看上去十分绚丽。 那二爷看起来很喜欢葛卫红:“丫头,这叫猫眼儿,要是有聚光手电一照,那更漂亮,一眨一眨的。对了,国子,明天我列个单子,需要不少专业的工具,还要配制药水,都得采购回来。” 这是应该的,李卫国当然点头答应,不过他都成跑腿的了,看来还得赶紧再招人。 “二爷,这个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葛卫红兴奋地点着手指。 李卫国眨眨眼:“都给你得了。” 吴小玉和李玉梅也笑,她俩刚才也看得眼花缭乱,女人哪有能免疫珠宝首饰的。 “等拾掇完之后的,国子肯定舍得,现在你们别在这添乱,该干嘛就干嘛去。”那二爷又开始撵人,嫌葛卫红在这碍事。 李卫国就领着她们下去,把这里彻底交给那二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李卫国的原则,而且那二爷这种人,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脾气虽然怪了点,但是只要认准你,那就能掏心窝子,根本不用担心。 李卫国回到后院,看了一会电视,电视是放在北面的正房,这里也是他的卧室。 过了晚上九点,他就咳嗽了几阵,看到葛卫红也没啥反应,就开始念叨:“早点睡,明天还得干活呢。” “还没出再见呢。”葛卫红一点也不自觉。 还是李玉梅瞧出来三哥的心思,笑着去拉葛卫红。 葛卫红也只能悻悻站起身,拽着吴小玉:“走,咱们去厢房睡。” “我……我跟国子还有事说。”吴小玉俏脸微红,她当然要留下来。 “那我给你留门。”葛卫红说困就困,打着呵欠出了正房,走进西面的偏房。 李卫国和吴小玉对视一笑,然后就开始洗漱。好几个月不见,而且分别在即,两个人当然要好好亲密一下。 第二天是星期天,那二爷早早就来了,李卫国给他五百块钱,叫他自己去采购应用物品,这些东西,李卫国也不懂,分不出好坏,还不如叫老爷子自己去挑选,他负责拿钱就成。 葛卫红今天也不需要去歌舞团,于是李卫国就在胡同口找了一名板儿爷,用三轮推着装彩电的大箱子,去葛卫红家。 除了这个彩电之后,李卫国已经给葛卫红一台双卡录音机,被她拎到歌舞团去,正好用得上。 李卫国开着轿车,拉着葛卫红和吴小玉慢慢熘达,李玉梅今天去了同学家。 后面的三轮师傅不紧不慢地蹬着,眼睛时不时瞄一眼装大彩电的箱子:进口货,肯定是友谊商店买的,啧啧。 从友谊商店买货,没有外汇券肯定是不行的,都是能人啊。 晃悠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这才到葛卫红家住的大杂院,中途俩姑娘还去菜市场买了些菜,中午就在这吃了。 三轮车停在大杂院门口,把箱子卸下来,李卫国一问车费,才要五毛钱。 因为是星期天,所以大杂院里面十分热闹,妇女们忙着洗洗涮涮,小娃子们进进出出,歇了班的男人们也不闲着,给家里修修补补。 各家住房都紧张,能利用的空间,一定要利用起来。 “小姑姑!”葛卫红的小侄女正在当院玩呢,乐颠颠地跑过来,投入小姑的怀抱。 吴小玉就把带来的糖果塞给小丫头,还剥了一块,塞进她的嘴里,把这个刚四岁的小家伙美坏了。 “你个小馋猫。”葛卫红戳戳侄女的小鼻头。 这时候,院子里有不少邻居都围上来瞧稀奇,目光全都落到大纸壳箱子上。 “这是啥玩意?上边的字勾勾巴巴的,好像是日文。”一个中年人研究着。 另一面的一位妇女看到了纸箱子上的图桉,忍不住大叫一声:“电视机!” 目前,即便是首都,电视机的普及率也不是那么高,尤其是大杂院这种场所。 “看电视,看电视!”葛卫红的小侄女起劲地拍着小巴掌。 大杂院里面又走出来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其他人连忙招呼:“吕老师,你学日语,你给瞧瞧。” 这中年人用手扶扶眼镜,嘴里轻声念着:“东芝彩色电视机,还是大彩电呢!” 这一下,大伙都兴奋起来,都是住一个大杂院的邻居,串门看电视也是理所应当的。 都没用李卫国他们伸手,就有人抬着电视机箱子,直奔葛卫红家。 “还是小红这孩子孝顺,又有本事。”一位老太太嘴里开夸。 “小红啊,这电视机哪买的?”问话的是一根大婶,她儿子马上要结婚,也想买彩电,可惜没有门路。 “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葛卫红笑着回答邻居们的问题,然后看到爷爷和几个老头坐着小马扎聊天,连忙上去打招呼。 老爷子今天也感觉脸上格外有光,孙女孝敬他一台大彩电,这大彩电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于是乐呵呵地说:“小红,多少钱,回头爷爷给你报销。” 葛卫红抿抿嘴,瞥了李卫国一眼,然后把手伸到爷爷面前:“一共两千八,爷爷快点掏钱。” 老爷子一愣,连连摆着手里的蒲扇:“你还是把爷爷这把老骨头给卖了。” 等前面的邻居都走过去,老爷子这才看到李卫国和吴小玉,连忙往屋里让。 不过小屋早就被挤满了,李卫国索性就在外面陪着唠嗑。 “小玉来了,这是国子,啥时候来的,快点进屋!”葛卫红的嫂子何丹凤喜滋滋地从屋里出来,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两年,小姑子插队回来,不仅考进歌舞团,而且平时也没少贴补家里,她这个当嫂子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今天小姑子竟然又搬回来一台大彩电,真是叫人喜出望外。 何丹凤对李卫国还是有点印象的,虽然只来过一趟,但是出手大方,给女儿的压岁钱,都是十张大团结。 “嫂子,外面凉快。”李卫国笑笑,然后把手里买的一扇排骨和青菜都递过去。 “那好,我先去做饭。”何丹凤连忙接过来,然后进屋把丈夫葛卫平叫出来,陪着客人说话。 很快,屋子里面就响起一阵欢呼,估计是电视机里面出图像了。 “不行,我得先瞧瞧去。”葛卫红的爷爷也坐不住了,想要回家,却愣是挤不进去。 李卫国也笑眯眯地看着,其实这样挺好,大杂院里住着,虽然条件是艰苦点,但是人和人之间,还是挺有感情的。 后来都上了楼房,就慢慢把感情也都封闭了。 直到快晌午了,人群散去,李卫国和吴小玉这才被请进屋。 “卫国,谢谢你帮忙从国外买电视。”葛父也笑呵呵地跟李卫国道谢,他是知道的,女儿插队的时候,手里攒了一笔钱,还以为是葛卫红用手里的钱给家里买的电视呢。 “爸,电视是国子送的。”家里没了外人,葛卫红也就说出实情。 葛父一听连忙摆手:“那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多少钱,回头叫卫红给你,能买到大彩电就不容易了。” “爸,买了就买了,跟国子不用见外。”葛卫红大大咧咧的,也不在乎什么钱不钱的。 这话却叫她的家里人都不免有了些别的想法,要是这李卫国没对象,他们都怀疑,是不是看上他们家卫红了。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坐了一大桌子,葛卫红家里人口多,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再加上小侄女,平时就七口人。 多亏葛卫红平时住歌舞团里头,不然的话,家里更挤。 如今的大杂院都这样,一大家子挤十多平米的都有,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李卫国正好有点别的想法,他知道葛卫红的哥哥嫂子都是临时工,想转正困难着呢,不如去他那边的店里帮忙。 等店铺开张,起码前台得有人站柜台不是,到时候叫那二爷带带这夫妻俩。 根据这两次的观察,李卫国也多少能瞧出来,葛卫红的大哥大嫂都还不错,是值得信赖的人。 而且平时他也不在这边,房子都空着,最好叫葛卫平一家搬到那边,平时也能照应。 那二爷也说搬过去,不过他年龄大了,店里都是值钱的玩意儿,还是有个年轻力壮的比较好。 吃完饭,李卫国就提了下这件事,葛卫平当然没意见,在厂子当临时工,一个月才二十多块钱。 他的妻子何丹凤也乐意,主要是听说那边的院子宽敞,有地方住。 这个家里实在不方便,晚上夫妻俩想要亲热一下的话,都得小心翼翼。 不过这事他们夫妻俩还无法做主,家里掌舵的是葛卫红的父亲,所以夫妻俩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没等葛父表态,葛卫红先说起来:“我看挺好,哥哥嫂子去了,工资肯定更高。最主要的是,还能跟着那二爷学本事,以后也有一技之长。” 最后这句话,令葛父也动心,他本人就在工厂干了大半辈子,还是希望儿子能在工厂干活,再干几年,没准能有机会转正,实在不行,他退休还能叫儿子接班呢;不过要是真能学手艺的话,好像也不错。 葛卫红的奶奶随口问了一句:“小李啊,你那里上班,能给开多少钱?” 李卫国朝老太太笑笑:“开始是每月五十块钱,以后看卫平大哥和嫂子能学成啥样了。” “五十元,那还真不少。”老太太瞥了眼儿子,这都快赶上他爹的工资了。 “奶,店里的那二爷,一个月二百块钱呢。”葛卫红当然也希望哥哥能把本事学到手。 至此,一家人再也没有意见,于是约定葛卫平他们先办理辞职,然后过些日子,再搬到店里住,反正东边的厢房都空着呢,而一周之后,葛卫红和李玉梅也就会相继出国,李卫国也该回家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李卫国也就告辞,把葛卫平和何丹凤也拉着,先叫那二爷瞧瞧。 这老爷子性子比较特别,万一瞧不上这夫妻俩呢。 等回到店里,那二爷正在楼上忙活,李卫国把葛卫平介绍一下,那二爷瞧瞧葛卫平,然后撇撇嘴:“老实巴交的,性子有点蔫,瞧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葛卫平抓抓后脑勺,还跟着点点头,他确实是这样。 倒是葛卫红有点替哥哥抱不平,上去抱住那二爷的胳膊:“二爷,我哥可专了,小时候给我编的蝈蝈笼子可漂亮了。” “行,我先带着看看,性子沉稳也是好事,就是年龄大了点,要是打小儿学的话,现在这年龄都能出徒了。” 那二爷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他们这些老派儿的人,是不会轻易收徒弟的,就先当个学徒。 李卫国也在旁边帮衬:“二爷,是您眼界太高,先给您找俩帮手,好好带带他们,以后再物色到好苗子,再把您这一身本事传承下去。” “你小子还真心黑,连我没见面的徒弟都惦记上啦。”那二爷眯眯眼睛,然后继续干活。 李卫国也就领着其他人下楼,告诉葛卫平他们,把原单位那边安排好,就可以过来。 在小院儿度过了一周的幸福时光之后,吴小玉终于启程。 她们这一批,一共三十名留学生,统一乘坐飞机,飞往大洋彼岸。 部里的高教司那边,也专门有人带队,不仅要平安把这些留学生带过去,还要安置妥当,所以初期不需要太担心。 再说了,李卫国已经给吴小玉带足了现金,在米国那个资本社会,只要有钱,就能生活得很好。 出发这天,李卫国开着小轿车前往机场送行。 吴小玉他们集体乘坐大巴车,李卫国就跟在车后。 他的车里,坐着吴国栋和林婉夫妻俩,以及葛卫红和李玉梅。 最难受的就是林婉了,女儿孤身去往异国他乡,最惦记的就是她这个当娘的。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昨晚上跟女儿聊到很晚,也抹了不少眼泪。 “阿姨,不用担心,我们都在农村插过队,吃过苦,都会照顾自己。”葛卫红嘴里安慰着。 道理谁都知道,可是事情临头,却又谁都不能避免,吴国栋轻轻拍拍妻子的胳膊,他外表平静,但是心里,也满是离愁别绪。 可是女儿大了,终究要飞离父母身旁,开启自己的生活。 李卫国慢慢开着车子,心里暗暗做了决定:看来以后要多往米国那边跑跑喽。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幅照片叫幸福厧虃 等到了机场,吴小玉拉着行李箱跑过来,她的眼睛也同样微微泛红。 虽然吴小玉性子外柔内刚,可是与父母分别在即,还牵挂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还有最要好的朋友。 一时间,亲情爱情友情一起交织心田,令吴小玉的一颗心,也无法平静下来。 “小玉姐,加油!”李玉梅握起拳头。 “嗯,玉梅,一起加油。”吴小玉伸出拳头,和她对撞了一下,这个还是她们和李卫国学的,李卫国经常和小当家玩这个。 葛卫红抱抱吴小玉,两人彼此拍打着对方的后背,都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爸,妈,你们不用惦记,我一定能……”吴小玉出言安慰自己的父母,可是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吴国栋拍拍女儿的肩膀:“我女儿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记住,到了国外,更要坚强,永远挺直嵴梁,记住自己是炎黄子孙,所作所为,不要为祖国抹黑。” “爸,您放心,我记住了!”吴小玉顿时感受到父亲带给她的力量和信心。 林婉则拉着女儿的手,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落泪,可是她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张口,肯定会情绪失控。 所以林婉只是用眼睛默默地望着女儿,似乎要把这一刻,永远铭记在心里。 “妈,你和我爸都要好好的。”吴小玉的眼泪又噼里啪啦掉下来。 林婉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们这一哭,惹得李玉梅和葛卫红也跟着一起落泪。 李卫国一瞧这样也不是办法,便轻轻走上去,柔声说道:“小玉,早日学成归来,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谁要和你结婚。”吴小玉就跟蚊子哼哼似的,脸上也有些羞红,不过离别的悲伤,却也因为这句话而冲澹,心里涌起一股甜蜜。 就在这时候,身边传来一声咆孝:“走,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大伙都吓了一跳,纷纷望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冲着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人大吼,看来是一对夫妻或者是恋人。 不用说,自然是因为女方出国,导致男人精神有些失控。 很多时候,这一别就代表着再也不见。 吴小玉轻轻拉着李卫国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抓挠几下:“国子,我一定会回来的。” 李卫国微笑点头:“我等你,我也会常去看你。” 吴小玉终于挥手告别了家人和朋友,并且拥抱了自己的恋人,然后在几个人的注视下,昂着头走进候机大厅。 她脚下的步伐是如此坚定,可是她那背对着大家的面孔,已经泪落潸然。 “一路平安!”身后传来亲人和朋友的祝福。 等到一架飞机斜斜地飞上苍穹,李卫国这才说道:“叔叔,阿姨,我们回去。” 吴国栋默然地点点头,林婉答应一声,然后又问道:“卫国,你什么时候去米国?” 女儿刚走,她就忍不住了。 李卫国开车先送吴国栋夫妇,回去的路上,他的心头,也感觉怅然若失。 等把车开进吴国栋家的大院,结果楼下有人正等着他们,还传来脆生生的呼唤:“三哥!” 李卫国听到叫声,一时间有些恍忽,还以为是错觉。 直到李小梅和李小鹿欢快地朝他奔过来,李卫国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开双臂,将两个小家伙一起抱在怀里。 然后他的目光就望到不远处的田大贵,还有大姐李金梅和大姐夫,郑先农怀里还抱着孩子。 “大姐!”李玉梅噔噔噔奔过去,就像李小梅扑进三哥怀里一样,也一头扎进大姐怀里,她知道,大姐他们,肯定是专程来为她送行的。 “三哥,你太野了,一出去就这么长时间。”小当家嘴里数落着李卫国。 而李小鹿则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三哥,眼里满是笑意。 李卫国使劲贴贴她们的小脸:“三哥也想你们,刚才还以为是做梦呢。” 咯咯咯,李小梅发出欢乐的笑声。 这时候,李金梅他们也走了过来,李卫国便把妹妹放到地上,然后进行介绍:“大姐,大姐夫,这是吴叔叔和林阿姨,他们是小玉的父母;叔叔阿姨,这是我大姐李金梅和大姐夫郑先农,这俩是我的妹妹,小梅和小鹿。” “叔叔阿姨好,小玉姐姐呢?”李小梅乖巧地问好。 林婉摸摸她的小脑瓜:“我们刚送你小玉姐姐上飞机。” “哎呀,还是晚了一步。”李小梅跺跺脚,小脸上满是遗憾,她和小玉姐姐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小梅,小鹿。”李玉梅和葛卫红也抱起她们俩直转圈。 李小梅终于高兴了:小玉姐姐出国,还有卫红姐呢。 李卫国从大姐夫怀里抱过小贝贝,小半年没见,小家伙长大了不少,瞧见李卫国,一下子就乐了,使劲扬着小胳膊,嘴里连小牙都冒出来两个了。 李金梅夫妻也尊敬地问好,彼此都认识之后,林婉就请大家上楼。 原来田大贵回去之后,说起吴小玉和李玉梅要留学的事情。 李金梅早就从信里得知此事,结果就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跟放了暑假的郑先农商量一下,决定来一趟首都。 家里就留下老二李卫军看家,剩下的就全都领了来。 众人坐火车到了首都,田大贵找到原来住的招待所,结果李卫国早就不在这住。 田大贵就把随行的几名船员留在那边,然后到吴小玉家来问问,这边肯定知道情况。 大家进屋之后,李金梅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主要都是一些山货啥的。 林婉张罗着叫大家坐下,然后开始泡茶,然后就被葛卫红和李玉梅给抢了过去。 于是林婉便陪着李金梅他们聊家常,这也算是双方的家里人第一次见面,而李金梅,其实就代表着李卫国的家长,长姐如母嘛。 “他大姐,家里都怎么样?”林婉笑吟吟地问道。 就连李卫国都支起耳朵,他也惦记着呢。 “阿姨,家里都挺好的,养鸡场,鹿场,渔场都正常运转,还有水稻也长势喜人。”李金梅打开话匣子,把这些情况都详细介绍,她也瞧见,三弟听得同样认真。 “真了不起,你们都这么能干。”连吴国栋嘴里都赞了一声。 “都是三哥带头带得好。”李小梅也开始进入到夸兄模式。 在得知郑先农是在校大学生之后,吴国栋就和郑先农聊得挺热乎。 郑先农主要说的是他们农大和大馒头屯的合作项目,像是活麝取香,培育推广知青稻,尤其是最近开始的移栽林下参等等,都说得头头是道。 “这才叫利用科学发家致富呢,你们村里有能人。”吴国栋的见识当然不低。 “嘻嘻,这些也都是三哥带头的。”李小梅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连她都感觉到骄傲。 李卫国忍不住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你再夸,三哥都秃噜皮啦。” 众人大笑,感觉更加亲近。 田大贵到这也不见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也跟李卫国说起回家的经历,尤其是说到,松江县也看上开回去的小轿车,非得都要买下来。 这两年,因为罐头厂一家,松江县的财政收入就提升不少,所以县里还是有点闲钱的。 不过田大贵说好不容易弄回来的轿车,还要多给厂子留几辆呢,于是好说歹说,这才卖给县里两辆轿车。 在这个县级领导普遍还坐小吉普的年代,能有两辆轿车,确实不容易。 聊了一会,林婉就张罗午饭,大伙都能帮上忙。 李卫国又出去买了些熟食和馒头,毕竟人有点多,饭菜弄不过来。 足足坐了一大桌子,就连小贝贝,也被爸爸抱着,坐在桌前,一双小黑豆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菜肴,哈喇子都淌出来。 小家伙也能多少吃点辅食,不过农村这边,孩子舍奶都比较晚,李金梅准备等小家伙过了周岁的。 李金梅在饭桌上也没提李卫国和吴小玉的婚事,现在小玉出国留学,那怎么也得等到在国外读完大学的,急也急不得。 李金梅对吴小玉的父母的印象很不错,感觉都是知书达理平易近人的。 其实她想对了一半,林婉确实如此,不过吴国栋嘛,一开始是不同意婚事的。 只是随着李卫国的表现越来越优秀,吴国栋的观念也逐渐发生变化,现在也是彻底认可李卫国这个未来的女婿,所以态度自然也亲近起来。 来之前,李金梅多少还是有顾虑的,毕竟这是首都,而且吴国栋的级别也不低,担心这家人瞧不上农村来的。 不过通过刚才的接触,她也彻底放下心来。 就连郑先农心里也暗暗称赞:无论到什么时候,打铁还需自身硬。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李卫国就提出辞行,毕竟这么多人呢,在这里也不方便,还是他新买的院子那边比较方便。 李金梅和林婉约定,明天晚上去那边做客,然后一大家子这才下楼。 一辆车根本就坐不下,李卫国拉着大姐和几个小的先跑一趟,再回来接人。 “哇,这就是咱们在首都的家,还是有点小啊!”李小梅领着李小鹿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就说出自己的感受。 在老家那边,她们都漫山遍野跑惯了,当然觉得这里狭小。 “小梅,这就不错了,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杂院呢。”葛卫红笑着回道。 李小鹿则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上面刚结的小果子。 李小梅也凑上来:“这是什么树,咱们家那边好像没有?” 那二爷摇着蒲扇:“这是石榴,石榴百子,象征多子多福,所以四合院里面,一般都种石榴。” 自从李小梅和李小鹿进院之后,那二爷那双狭长的眼睛,就没离开这俩小丫头,简直是越看越是喜爱。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俩小姑娘都是天赋极高,这要是能收一个当弟子,那肯定能继承他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然,要是俩就更好…… “哈哈,那我也要在院子里再种一棵石榴树!”葛卫红也咋咋呼呼地叫唤起来,末了还补充一句,“我最愿意吃石榴了。” 对这种做法,李小梅和李小鹿也表示支持,她们也爱吃,不过还没吃过石榴是什么滋味。 那二爷则摇摇头:一户人家哪有种两株以上石榴的,只有以前的大户人家,妻妾成群,才会这么做。 算了,这都啥年代了,不讲究这些。 所以那二爷也没提这茬,继续和李小梅李小鹿联络感情,希望能拐到手一个。 李卫国和李金梅也没怎么理会,都以为那二爷是孤老一人,所以比较喜欢孩子呢。 等那二爷领着俩小丫头去楼上转了一圈之后,就一人混了一件吊坠回来,喜滋滋地跟葛卫红显摆,气得葛卫红一个劲都囔偏心。 李金梅则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各个屋里都转到,心里非常满意。 她当然知道,首都居之不易,能有这么一座院子,还是自家三弟有本事。 李玉梅抱着小贝贝,跟在大姐身后,姐俩有说不完的话。 过了一会,小贝贝就在她怀里睡着了,被李金梅抱到屋里,正房有东西两个屋子,李卫国一直住的是西屋。 原打算是把东屋给那二爷住的,不过既然大姐他们来了,那就叫大姐先住着。 院子里欢声笑语的,连居委会的都过来,客客气气地登记一下,他们也得了赵主任的招呼。 吃晚饭的时候,李金梅炒了几样山野菜,李小梅懂事,一个劲给那二爷夹菜:“二爷爷,您吃菜,这黄瓜香可好吃了。” 那二爷乐得眼睛都变成两条缝,一个劲点头:“好好好,小梅啊,要不要来首都这边上学,还是这里教学质量好。” 他也不好直接表明意图,就想来个曲线救国。 只要小家伙先来首都这边上学,那天天接触,以他的博学多才,就不信小家伙不上套。 小当家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晃着两根羊角辫:“二爷爷,还是等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再来。” 等你考上大学,谁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那二爷不免有些失望,然后又给李小鹿夹了一个鸡大腿过去:“小鹿多吃肉,你有点瘦。” 李小鹿其实一点不瘦,不过她天天在林子里跟大山哥跑,比较结实而已。 她眨眨亮晶晶的大眼睛,然后朝那二爷点点头,又把鸡腿夹到李卫国碗里。 那二爷瞪了李卫国一眼:“小鹿这孩子别看不能说话,可是心里比谁都明白,而且从她身上,我能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之这孩子不一般,可不能窝在你们那个山沟,要不就留下来,我先教她,我要是不行的话,就再找更厉害的,总之不能叫这孩子明珠蒙尘。” 李卫国也承认,那二爷的眼光不俗,不过却并不赞成他的说法,于是笑着说道:“二爷,小鹿要是离开山林,那也就失去了快乐的家园。” 在李卫国看来,只要妹妹开开心心就好,而且李小鹿显然也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哪有你这么当兄长的,不考虑妹妹的前途,将来怎么办!”那二爷气呼呼地直吹胡子。 李卫国乐呵呵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养啊,养一辈子都没负担。” 好像还真是这样,想想李卫国年纪轻轻就创下这么大的家业,那二爷就气不打一处来,感觉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啊啊啊,李小鹿用快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那二爷碗里,小手还比划了两下,可惜那二爷瞧不明白。 那二爷立刻心花怒放,欢欢喜喜啃起来:嗯,鸡屁股真香。 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卫国就把家人都叫起来,然后步行前往广场。 不仅仅是小当家心心念着要去看天安门,就连李金梅和郑先农,也是同样的心思。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这座建筑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那绝对是最崇高的,无可比拟。 他们家距离广场,也就二里多地,还没有在村里的时候,从家到水库远呢,所以熘熘达达就到了。 “哇!”李小梅忽然欢呼一声,然后就噔噔噔往前跑,她看见了,看见了曾经在电视里、在书上出现的这座建筑。 可是只有来到近前,才能真正感受到他的雄伟。 李金梅怀里抱着小贝贝,满眼激动地眺望着城楼,心中默念:我终于来到祖国的心脏。 郑先农的内心也同样澎湃,置身此地,他心中的信仰和眼前的神圣渐渐重合,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催人奋进。 没错,这个年代,绝大多数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有这种感受。 这就是伟大神圣之处,国家与个人在这一刻交织,叫人平添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 李卫国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这里,他完全能够理解家人的激动心情,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广场上的人并不算太多,如今的游客还不像后世那么多,通常情况,都是赶上难得的机会,来首都出差,然后到此处瞻仰心中的圣地。 边上有国营照相馆的师傅,架着相机,给游客拍照留念的。 现在还没有拍立得,所以都是比较传统的照相方式,得先拍出来底片,然后拿回照相馆冲印,最后再按照游客留下的地址,用信封把照片给寄过去。 李卫国看到两名拎着提包的人匆匆赶过来,瞧那样子,肯定是刚下火车,就跑到这里。 “同志,照相吗?”一位照相师傅搭讪着。 一位中年游客先瞧瞧照相处的牌子,确定是国营单位,这才点点头。 而另一位年纪还要大一些的游客,则开口说道:“现在先不照,赶下车,我们洗把脸,好好梳梳头,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再照。” “应该的。”照相师傅也顺口答道,他忙的时候,一天要照几千张相片,太理解这些外地来的同志了。 或许他们一生之中,只能来这里一次,当然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下来。 对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来说,如今在广场这里照相,是非常神圣和严肃的一件事情。 “同志,照相多少钱一张?”那位中年游客先问问价。 照相师傅回道:“黑白的七角五分钱一张,彩照的话要贵一些,一块八角钱,而且还要去外地彩印,时间比较长,最快也得一个月之后,才能收到。” “多少钱也要照,要照就照彩色的!”另一个望望金碧辉煌的城楼,当然要彩色的。 不过李卫国他们就不用麻烦照相师傅了,他脖子上挎着相机呢。 先给小梅和小鹿来几张合影,背景分别是几个不同的建筑。 俩小丫头手拉着手,脸上带着激动甜蜜的笑容,真成了祖国的花朵。 然后是大姐夫和大姐一家三口,李金梅帮助丈夫整理一下衣领,还从包里拿出来一把小木梳,给郑先农梳理一下头发,然后两个人都目视前方,一脸严肃地留下合影。 “再拍一张,大姐大姐夫,这次都笑一笑。”李卫国知道,刚才拍的照片才是常态,这时候的人来广场照相,百分百都是一本正经。 不过他更希望大姐一家,在这里留下一张微笑的合影。 “金梅姐,你笑得自然一点好不好!”葛卫红在旁边进行指导,这两口子都笑得太生硬了。 “贝贝,往舅舅这看!”李卫国嘴里叫了一声。 被李金梅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最喜欢舅舅了,听到李卫国的声音,立刻扬着小胳膊,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笑得是那么天真。 受到女儿的感染,李金梅和郑先农也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李卫国也记录下这难忘的瞬间。 他觉得,这幅照片,可以取名为“幸福”。 随后,葛卫红也拉着李玉梅合照,最后又请别人帮忙,来了一张集体的合照。 这时候,忽然听到军乐队的演奏声,广场上的人们,也纷纷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先去看升旗。”李卫国也连忙领着大伙过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堂堂正正的做法珴翐弹 伴着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在雄壮的乐曲声中,国旗冉冉升起。 李小梅敬着队礼,今天她还特意戴上了红领巾。 其他人则行注目礼,目送着国旗升起,这一刻,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是那么激动和自豪。 还有人大声唱着:“前进前进前进进!” 李卫国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因为他知道,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国家,正在以不可阻挡之势,昂首阔步向前! 随后,李卫国领着家人,在广场转了一大圈,在几座标志性的建筑前面,都留下照片。 “三哥,咱们能不能去上面的城楼啊?”李小梅还有一个愿望呢。 李卫国只能遗憾地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在他的记忆里,八十年代末,城楼才正式对游客开放。 小当家先是有点小遗憾,不过眨眨眼睛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哥,那以后是不是可以?” 李卫国点点头,摸摸她的小脑瓜:“先吃饭,吃完饭,去故宫里面参观。” “好!”李小梅又忍不住拍手欢呼起来。 于是一行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国营的包子铺,除了大包子,还有炒肝,李卫国也要了几碗。 这时候的餐馆,都比较实惠,因为人们还处于吃得饱的阶段,这大包子就非常不错,分量十足。 “卫红姐,有没有豆汁儿?”李小梅低声询问,小家伙知道的还真不少。 葛卫红笑眯眯地点点头:“当然有,不过既然要了就得喝下去,浪费可耻。” “没问题!”小当家还拍拍小胸脯。 不过等一大碗豆汁儿端上来,李小梅喝了一小口,就皱起小鼻子:“怎么有点发酸,不会是天热坏了。” 哈哈,葛卫红揉揉她的脑瓜:“豆汁儿是发酵的,就是这个味儿,小梅你就喝!” 小当家不禁愁眉苦脸的,这一大碗,怎么喝得下。 李卫国敲敲正在幸灾乐祸的葛卫红的脑瓜:“你就知道欺负小孩,小梅,赶紧给你卫红姐。” 葛卫红是首都的老居民,从小喝到大的,自然不在话下,嘴里还念叨着:“要是有焦圈就更好了。” 吃饱喝足,大伙又重新返回广场,李卫国去排队买票,或许正是放暑假,参观的游客还真不少。 如今各处的景点,票价都比较便宜,通常都在几毛钱之间,故宫的票价是五毛钱一张。 李卫国刚站到购票队伍的末尾,就看到一伙人走过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是小李吗?” 李卫国循声望去,也颇觉惊喜:“贾老!” 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古人类专家贾老,这老先生对李卫国的印象比较深,所以还真把他认出来,他摆摆手:“不用购票,和我们一起进去。” 李卫国笑着回道:“贾老,还有我的家人呢,没事,我们还是购票的好。” 结果前边排队的一名中年游客不乐意了:“同志,可不能这么走后门啊,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刹住。” 这时候的人,普遍正义感和责任感比较强,这名游客当然不是眼红,就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合理,就敢站出来管管。 贾老倒是不慌不忙地跟对方解释:“这位小同志,你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位小李同志,帮助过我们寻找回来一件重要的国宝,是有功之臣。” 哦,原来是这样,那名游客立刻朝李卫国笑笑,还竖竖大拇指。 “嘻嘻,还是三哥厉害。”李小梅又开始了。 五角钱的门票,她当然不在乎,小当家主要是感觉光荣:瞧瞧,跟着三哥走,进故宫都不用买票的。 于是李卫国一伙人就跟着贾老他们走上金水桥,进入故宫。 贾老身边还有几位年龄相彷的老者,询问贾老一下之后,对李卫国也都刮目相看,态度一个比一个热情。 “小李啊,正好你来首都,上面要好好嘉奖你呢,要不你考虑考虑,还是做我的学生怎么样?”贾老还是有点不死心,他真是和李卫国看对眼了。 “贾老,我能问问,准备怎么嘉奖吗?”李卫国更关心这事。 贾老脸上稍稍有些遗憾,他知道李卫国是不准备当他的弟子了,不过很快也就释然,笑吟吟地向李卫国说道:“登报,嘉奖,还有奖金,当然一个都不能少。” 这样啊,李卫国不由得咂咂嘴:“贾老,我想说说我的想法,这种公开的奖励,对我来说不大合适。” “怎么不合适,这么大的功劳,值得大书特书,听说上面还要直接安排你来首都工作呢。”贾老还以为李卫国是谦虚呢。 李卫国连连摆手:“贾老,我的意思是,我是搞海洋打捞的,公司也注册在岛国那边,要是公开的话,只怕会遭人记恨,会给公司带来许多不便。” 这样啊,贾老皱着眉头思索一阵:“小李,你这是准备当无名英雄啊。” 周围几位老专家,对李卫国更是高看一眼:这才是真正的不为名不为利呢,这年轻人,有前途。 处于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的午餐,同样,对一个泱泱大国来说,也绝不会令有功之臣寒心。 李卫国看似放弃了一些东西,但是肯定能在别的方面,得到应有的补偿,年纪轻轻就知进退,所以他们才更看重李卫国。 “好,那我就跟上面提一下,至于如何决定,那就不归我管喽。”贾老也认可了李卫国的说法。 “那我先谢谢贾老。”李卫国知道,贾老如果提议的话,那也基本就定了。 他其实也想风风光光的,可是情况不允许,只能退而求其次。 反正只要上边在某些方面给他一些便利,也就值了。 众人边走边聊,到了三大殿,李卫国就跟贾老他们告辞,他还要陪家人游览故宫呢。 不过在临别的时候,李卫国还向贾老反映了一个情况,就是他在龙江省的嘉荫,发现恐龙化石的事情,就是大山生活的那片大山,霸王鞭那档子事。 而且李卫国知道,后来的这个边陲小县,就是着名的恐龙之乡,可是没少发现恐龙化石。 听了李卫国的描述,贾老身边的一位老者便基本确定那是恐龙化石,于是详细记下地址,准备派人去进行考察。 “小李啊,你还真是一员福将啊。”那老者就是专门研究古生物的专家,亲热地和李卫国握手道谢。 李卫国其实也有点私心,那边他也有产业呢,当然希望当地能够更多地吸引关注。 随后,他就领着家人,开始在故宫里面游览,虽然有一些地方不对外开放,可是故宫实在太大了,一上午下来,愣是没转悠完,这还只是走马观花地瞧瞧。 主要是看建筑,一些珍贵文物,并没有展出。 当年在去宝岛的时候,故宫大多数珍贵的文物都被带走,估计这些大殿要是按上轱辘,也得被推走不可。 而且现在的参观,也没有后来那么严格,对游客并没有太多的约束。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忽然间就漫天黑云,翻滚如墨,夏天就是这样,指不定哪块云彩有雨。 随后,雷声滚滚,天上就像有人往下扔闪电似的。 好在故宫里面的大多数地方都没有树木,而且建筑也都有避雷装置,游客们纷纷躲进殿内避雨。 “小刚,小刚你在哪呢?”一名妇女找不到孩子,嘴里一个劲喊着。 外面电闪雷鸣的,这妇女急得都要哭了。 呀呀呀,李小鹿朝殿外一指,然后就冲了出去。 下了几道台阶之后,李小鹿就跑到大殿对面的一道红墙下,那里放着一个大铜缸,那大缸,比她还高呢,一般都是用来储水,防火用的。 只见李小鹿用手搭住缸沿儿,伸出小手,从缸里拽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原来是这孩子淘气,刚才爬到缸里玩,结果一打雷,给吓蒙了。 这时候,李卫国也跑上来,抱起李小鹿,用手拎起小男孩,将小男孩也抱在怀中。 一道利闪从天而降,就落在李卫国他们身旁,随即一个炸雷传来,大殿都震得嗡嗡直响。 这一瞬间,李卫国都感觉身上麻酥酥的,似乎有电流通过,再瞧瞧怀里的俩小娃子,好嘛,头发都炸起来。 他不敢怠慢,拔腿狂奔,几秒钟就冲进大殿,也不免心有余季。 天威难测,大自然一旦展现出威力,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抗拒的。 刚才的景象把大殿里面的人都吓坏了,小男孩的母亲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一个劲向李卫国道谢,又不停摸着小男孩的头发:“摸摸毛,吓不着……” 小男孩也终于缓过劲来,嘴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游客们也长出一口气,哭出来就好了,不然吓丢了魂就麻烦了。 “三哥!”李小梅也奔过来,拉着三哥的手,然后感觉手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还有静电呢。 “国子哥,你没事?”葛卫红也冲过来,拉起李卫国的另一只手,然后也被电了一下,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望着李卫国俊朗而又平和的面孔,瞬间感觉一颗心都颤动起来。 李金梅他们也都围上来,大姐刚才虽然很担心小鹿和李卫国,但是并没有埋怨他们,只是抬起手,温柔地帮着李小鹿整理头发,嘴里还笑道:“你呀你,都成小刺猬啦。” 李小鹿咧嘴笑了,小家伙的笑容是那么纯净,那么灿烂。 “小刚,快点谢谢这个小姐姐。”那个中年妇女抱着小男孩过来。 那个小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有余季地向大殿外张望,然后又被吓得身子一颤,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小手指向殿外,嘴里一个劲嚷嚷:“鬼,有鬼!” “小刚不怕,不怕。”他母亲嘴里一个劲安慰着孩子。 大殿里边的游客也都觉得心里有点发毛,站在门口的,也有人向外张望,然后又有人妈呀一声大叫,抬手指着外面,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李卫国就在门口附近呢,也连忙向外望去,这一看不打紧,好家伙,惊得他头发差点竖起来。 此刻天空布满乌云,光线比平时暗了许多。 然后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只见大殿外面对着的那道朱红色的墙壁,正有一队宫女打扮的人影,顺着墙壁向前飘动。 隐隐约约地能够瞧出来,这些宫女头上都戴着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旗头,脚上穿的是花盆底的旗鞋,她们足不沾地,仿佛踏着虚空行走一般,不知道来自何处,要去向何方。 大殿里面的游客一阵大呼小叫,瞬间感觉,大殿里面也变得阴森森冷冰冰,每个人都觉得后嵴梁直冒凉气,胆子小的,都哆嗦上了。 卡察,又一个炸雷落到地上,似乎那个走在队伍最后的宫女还回头向大殿里望了一眼。 唉呀妈呀,游客们吓得哗啦一下,全都从门口的位置向里面逃窜。 最后就剩下李卫国手里拉着李小鹿,一大一小,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三哥,小鹿,快跑!”李小梅也被吓坏了,小脸都白了,嘴里一个劲招呼。 李卫国不仅没跑,还端起相机,卡察卡察,拍得还挺起劲。 起初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这故宫历经几百年沧桑,这地方又是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心,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枉死在这里,所以故宫一直都流传着闹鬼的传说。 不过李卫国很快就想起了后来的一档解密电视节目,里面就介绍过类似的事件。 主要是雷电引发的强磁场,可以记录影像,尤其是古代的一些院墙,粉刷的涂料里面,都有不少天然矿物,更利于留影。 或许就是当年的一个雷雨天,这队宫女从这里走过,然后影像就被记录到墙壁上;在今天这个雷雨天里,再次显现。 这种机会,说是千载难逢也差不多,所以李卫国赶紧用相机拍摄下来,想必非常珍贵。 但是大殿里面的游客,一个个依旧惊魂未定,都在低声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李卫国也拉着李小鹿,找到大姐他们,李金梅也有点害怕,轻声说道:“国子,你怎么能拍照呢,赶紧把胶卷抠出来扔了?” 反正她觉得,拍这种照片肯定不是啥好事。 小当家也一个劲跟着点头,表示支持大姐的意见。 在农村冬闲的时候,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都喜欢盘腿坐在炕头,给小娃子们讲瞎话,什么鬼儿呀神儿呀的,把小娃子吓得不敢回家。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大姐,没事,就是特殊的自然现象。” 随后他就简单解释了一下原理,李玉梅也听得连连点头,认可三哥的说法。 “大白天见鬼了,整得吓人唬道滴。”田大贵也终于缓过劲来,他刚才吓得都差点趴地上。 不过对于李卫国的说法,田大贵可不信这套,见鬼就是见鬼,以后还能跟人吹呢。 周围的游客对李卫国的科学解释也都不怎么信,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这景象太过诡异,大伙都变颜变色的,估计这事肯定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好像没了。”有人颤声说着。 有胆子大的游客向红墙望望,果然,那些宫女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这下更是叫大伙相信刚才肯定是见鬼了。 又是几道闪电之后,有人大叫一声:“又出来啦!” 田大贵虽然也害怕,但是心里偏偏还感到无比好奇,毕竟这种事情,一辈子都难得一见,还是瞧瞧。 他探头探脑地从大殿的门里向外张望,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葛卫红的一声尖叫,好家伙,直接把老田给吓得坐在地上。 葛卫红指着外面:“国子,鬼影好……好像是你!” “好像还有小鹿!”李小梅也扯着葛卫红的手,感觉无比惊奇。 游客们也都纷纷向红墙那边张望,抱着小男孩的妇女也愣愣地瞧着,嘴里喃喃自语:“小刚,那里面好像也有你!” 只见红墙那边的鬼影已经换了模样,不再是刚才的宫女,而是换成一个青年男子,怀里还抱着两个小孩子。 虽然模模湖湖的,不能完全看清楚面容,但是依然可以瞧出来,就是刚才李卫国把小男孩从缸里抱出来的情景。 “太神奇了,还真是刚才这位小同志说的那样!”有人嘴里感叹起来。 其他游客也都纷纷点头,然后他们忽然觉得,刚才还阴森森的大殿,似乎一下子变得不再可怕,甚至想想刚才被吓得差点屁滚尿流,还都感觉有点好笑。 而他们嘴里夸奖的年轻人,则正忙着拍照呢,李卫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冒充了一次鬼影,这种事情,要是不记录下来,那就太可惜了。 哗哗哗,大雨瓢泼一般倾泻下来,雨幕之中,刚才的神奇影像也终于消失。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多分钟之后,就雨过天晴,连彩虹都出来了,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 所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冲出大殿,都聚集到红墙下边查看,不少人还伸手摸摸墙壁。 “刚才我要是也在水缸里就好了。”李小梅这会儿有点后悔,没有参加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之中,她眨巴几下眼睛,“三哥,是不是以后再打雷下雨,还能看到刚才的景象?” “有可能,但是几率不大。”李卫国点点头,这种情况,必须是强磁暴天气才行,而且这墙壁以后要是多粉刷几遍啥的,估计也就出不了这个效果了。 游客们也相互道别,这次难得的经历,叫大伙感觉彼此之间都亲近不少。 尤其是抱着小孩的那个妇女,更是向李卫国和李小鹿连连道谢,还非得要请李卫国他们吃饭。 李卫国当然是笑着婉拒,那名妇女这才领着孩子离开。 李卫国看看时间也不早,正准备结束游览,却见李小鹿拉拉他的衣袖,把李卫国拉到刚才的红墙,还抬手朝墙上指了指,比划了两下。 “你想去墙那边看看呀?好像不行,那边不对游客开放。”李卫国其实也想去的,他早就有了一些感觉,那是来自玉石对宝珠的吸引。 不过想想这是在故宫里面,对面大概是存放玉石的展厅,去了也是干眼馋,更何况人家还不开放呢。 就在这时候,有两名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赶来,张望一阵,看到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李卫国,便奔了过来。 其中一个戴着袖箍的中年人说道:“同志,刚才是你拍照的对,按照规定,需要把你用的底片交公。” 李卫国有些不满:“我好像没有违反规定?” “这是规定,请您配合。”那人冷冰冰地说着。 他们是听到游客刚才谈论,觉得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影响太坏,所以要没收李卫国的胶卷。 李卫国也能猜到大概的情况,于是也不和他们做无谓的争辩,而是开口说道:“我是贾老他们带进来的,咱们还是一起去找贾老说说。”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然后也点头同意,这种事情,也确实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李金梅他们也不放心,于是都跟着一起去了,随着工作人员,辗转几个院落,然后来到一处挂着牌子的管理处。 整个故宫,有着庞大的建筑群,这些古建筑的修缮和维护就是一项大工程;另外还有大量的文物需要整理和保护,所以在这里工作,也并不清闲。 李卫国很快就看到贾老他们,说明情况,贾老等人也都来了兴趣。 什么鬼神之说,他们当然不信,倒是对李卫国的说法表示赞同,然后贾老还要李卫国把照片洗印出来之后,给这边也送一份,还可以展览出来,如此光明正大的,反倒能消除民众的怀疑,也省得疑神疑鬼的。 这才是堂堂正正的做法嘛,李卫国也对贾老豁达的胸襟表示钦佩,相比之下,刚才那俩工作人员就太小家子气了,难怪只能当个普通的管理员,这就是差距。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到长城非好汉埿琴叐 “小李啊,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吃午饭。”贾老将那两个管理员打发走,然后就发出邀请。 没等李卫国答应呢,田大贵先咋呼起来:“皇宫里面吃饭,那不就是皇帝老的御膳嘛,说啥也得尝尝!” 贾老等人哈哈大笑,你要是这么想,估计要失望喽。 等到了餐厅之后,田大贵才知道,原来就是吃馒头,还有一荤一素两个菜。 不过大伙也都吃得挺香,毕竟地点和别处不一样嘛。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贾老他们还要继续工作,不过贾老还是叫来一名年轻的管理员,让他领着李卫国一家,到各处转转。 这个就不限于公众游览区域,有些平时不对游客开放的地方,也能进去熘达熘达。 领着李卫国他们参观的管理员叫小张,也不怎么热情,可以理解,天天在这上班,人家早就看腻了。 李卫国跟小张聊了两句,看到他从兜里掏出烟来抽上了,于是李卫国就从包里掏出来两盒烟送给他:“张哥,这是从国外带过来的,尝个新鲜。” “哎幼,外烟啊,这个市面上可见不到。”小张连忙把烟揣起来,这个可舍不得抽,到时候小哥们凑到一起的时候再拿出来,那才倍儿有面子。 然后小张就对李卫国变得亲热起来,嘴里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些宫殿和建筑的功用,看来还真有效果。 转来转去,李卫国觉得周围的环境有点熟悉,还是李小梅一语道破:“这不是咱们避雨的地方嘛,可惜现在不打雷啦。” 李卫国又感觉衣襟被人拉了拉,看到是李小鹿又朝墙那边示意,李卫国就问小张:“我们能不能去对面瞧瞧?” 小张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去了,那边,那边不常有人去的。” 他一边说一边四下望望,看到周围没人,这才凑近李卫国跟前,轻声说道:“那边有点邪门,有一口井,以前有个妃子跳井,所以就有点不好的传闻。” 李卫国倒是心里一动,本来他还以为那边是个展厅呢,想不到是个废园,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 于是他就笑着说道:“张哥,没事,我们人多,过去瞧瞧,照几张相片。” “最好还是不要在那地方照相。”小张嘴里都囔一句,然后领着李卫国他们拐个弯,从一个角门进去。 “张哥,我们进去转转就行,您先找地方歇歇腿儿。”李卫国还真不想有人陪着。 小张同样也不想进去,正好趁机脱身:“那我就在殿里等你们,出来的时候叫我一声。” 李卫国领着大伙进去,这边果然显得比较荒凉,石头缝里都长出不少蒿草,不远处有几座建筑,也都比较破败。 看似金碧辉煌的故宫,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上面每年调拨的经费有限,这么大的地方,根本就照应不过来。 李卫国正打量着呢,却见李小鹿拉着李小梅,蹦蹦哒哒地跑到一口井旁边,李小鹿还朝他招着小手。 “小鹿小梅,你们回来。”李金梅刚才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这口井的传闻,就想把俩小丫头叫回来。 李卫国笑着安慰大姐:“你们在这边等着,我过去瞧瞧。” 等李卫国走到跟前,感觉就更加强烈,显然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井口的石头已经有些坍塌,还有个井盖,挪开井盖,李卫国探头往井里瞧瞧,是口枯井,里面没水。 “俺咋感觉有点阴森森的。”田大贵也凑过来瞧瞧,然后发表看法。 李卫国笑笑,水井嘛,当然感觉凉了,再加上心理作用,有这种感觉再正常不过。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井里确实有好东西,就是井口有点太小,比他的身体稍粗一些,他倒是能下去,可是根本就没法子施展。 正琢磨着呢,却看到李小鹿已经开始行动,小家伙用两只胳膊架在井口上,身子已经探进井里大半。 “小鹿,能行吗?”李卫国轻声问了一句。 李小鹿点点小脑瓜,小脸上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有点兴奋。 于是李卫国便伸出手,拉着她的手,将她竖进井里。 水井并不算深,李卫国趴在地上的时候,李小鹿距离井底已经非常近,小丫头一撒手,就挑落下去,平稳落地。 “三哥,我也下去!”李小梅一瞧也来劲了。 李卫国摆摆手,这井里可容纳不下两个人,小孩子也不行。 然后他又奔向不远处的一个建筑,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小工兵铲,正好适合在井里施展。 他把工兵铲也竖下去,李小鹿就开始在下面挖井。 李卫国在上边等了十多分钟,井里就传来李小鹿的啊啊声。 于是李卫国就拉着工兵铲,李小鹿在下面抱着铲子,正好够高,被李卫国顺利拽上来。 井里还是比较脏的,李小鹿弄得有点狼狈,李卫国连忙拿出手绢,帮她擦抹。 却见李小鹿张开手掌,掌心出现一个巴掌大的东西,表面还沾着不少泥沙,只是有些地方,透露出莹白的玉色。 “小鹿找到的,那就是你的。”李卫国伸手摸摸李小鹿的小脑瓜,然后叫她把东西装进李小梅的小背包里,方正出去的时候,也没人查看小孩子的书包。 李小梅眼馋不已:“三哥,我也要再下去找找。” “国子,咱们走。”大姐在那边当然也都瞧见了整个经过,心里还是有点不大安稳:你们胆子还真大,跑这里挖宝来了。 李卫国倒是不在意,这东西与其埋在井里蒙尘,还不如他们挖出来呢。 至于算不算偷东西,李卫国可一点没有心理压力,就算天大的宝贝,难道还能比得上他献出的化石啊? 所以他也根本没想到把这玩意交上去,既然是小鹿发现的,那就奖给她好了。 一伙人出了这个废弃的小园子,又在小张的引导下熘达一阵,最后才从另一个门离开故宫。 有小张同志热情地送到门外,自然也就没人对李卫国他们进行检查。 等李卫国他们回到家里,这才感觉到疲劳,其他人都回屋先歇歇,只有李卫国领着李小鹿和李小梅这俩精力旺盛的小丫头,来到二楼。 那二爷正在这归置东西呢,看到李卫国,老头就撩撩眼皮;等看到李小梅和李小鹿,老头立刻眉开眼笑,乐呵呵地站起来:“走,我领你们去外面买冰棍儿吃,喜欢吃奶油的,还是小豆的?” 这偏心也太明显了,李卫国也觉得好笑:“二爷您先等一会,小鹿今天找了件东西,您先给掌掌眼。” “噢,那我得好好瞅瞅。”那二爷把李小鹿拉过来,“说说,你从哪找到的?” 李小梅替妹妹说了一遍,那二爷听完,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最后竟然夸上了:“咱们小鹿鹿真厉害,从那里都能找到好东西,比那帮子专家强多了,来,叫爷爷瞧瞧,是个啥物件?” 等李小梅把东西掏出来,那二爷脸上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他拿着小刷子就开始清理,动作小心翼翼。 渐渐的,连李卫国都能瞧出来,这个东西好像是一块印玺。 通体用一块上好的玉石制成,光是材料就价值不菲。 最上面的印纽很快显露出来,赫然是龙形。 这个李卫国倒是不意外,毕竟皇宫里面的东西,大多与这个图形有关,估计这个玉玺,也肯定是哪一位皇帝使用的。 等到那二爷把整个印玺都清理完毕,然后轻轻在印泥盒里压了两下,这才找了一张白纸,落下印玺。 印记完全显现出来,李小梅念着上面古拙的字体“十全老人之宝”。 “厉害,这都能认出来!”那二爷嘴里大赞,然后这才想起来什么,“十全老人,这……这……” 李小梅眨眨大眼睛,回想了一下说道:“这是乾隆皇帝的印章,一定很值钱,小鹿这下真挖到宝了。” 那二爷则激动了好一阵,他激动的不是这枚皇帝的印玺,而是这两个宝贝丫头。 一个这么点的年纪就能寻宝,另一个更是从小就博览群书,这俩丫头,要是能当他的徒弟该多好幼。 不行,必须想法子把她们留在身边。 那二爷平静了一下心情:“国子,我要收徒,你就说,你怎么才能答应!” 这老头儿也真急了,眯眯眼都瞪得熘圆,和李卫国直视。 李卫国不为所动:“这事我不管,你要能叫小梅和小鹿同意,我没意见。” “好!”那二爷使劲砸了一下拳头,以后就看他的本事了。 李卫国又把注意力放在这枚玉玺上,这东西他可不敢碰,所以说给李小鹿,那就是她的。 不过李卫国还是想了解一下这东西的价值,就跟那二爷讨教一下。 那二爷也是有意在俩小丫头面前展示一下,于是就讲起来。 要说乾隆帝的印玺,那数量也是多得吓人,主要是这位喜欢附庸风雅。 几百个印玺还是有的,就比如带着十全老人这种字样的,就不在少数。 数量多并不代表不珍贵,主要还是看材质以及使用情况。 那二爷说,这枚玉玺,材质是整块的羊脂玉,十分难得。 而且乾隆也非常钟爱这枚玉玺,那二爷在不少清宫传承的字画上,都见过这枚印章。 所以说,这枚玉玺,在乾隆众多的印玺之中,也能排在前列,极为珍贵。 听他这么一说,李卫国心里基本就有数了,他后来听到过一则消息:乾隆的一枚玉玺,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一亿以上,看来这一枚基本也差不多了。 不过既然说了给李小鹿,李卫国当然也不会后悔,对那二爷道:“这是小鹿找到的,就给小鹿留着,回头叫我大姐帮小鹿先收着。” 那二爷眨巴眨巴眼睛:“国子,你知道这枚玉玺能值多少钱不,出手的话,几万块钱有的是人抢着要,你真舍得?” 李卫国嘿嘿两声:“二爷,你看我像差那几万块钱的人吗?” 说完,他直接下楼,只留下那二爷在原地运气,不过在喘了几口粗气之后,那二爷又乐了,李卫国不贪财是好事,又这么疼妹妹,还有点当兄长的样子嘛。 第二天,李卫国领着大姐他们继续游览首都的风光,第二站,当然是去长城,这也是大家共同的决定,因为这座古老的城墙,同样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 一辆小轿车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大伙索性就坐公交。 白天太热,所以李卫国他们出发得比较早,坐的最早班的车。 门票很便宜,一角钱,不过游客并不算多,还有一半都是大鼻子老外。 旅游是跟经济发展紧密相连的,只有吃饱穿暖再有点闲钱,才有心思旅游。 李卫国指挥着大伙站队,然后他端起相机,开始照相。 远处的群山莽莽苍苍,众人站在古老的城墙上,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历史的沧桑感。 “三哥,你也来!”李小梅看到走过来几名挎着相机的外国游客,就跟李卫国示意,叫别人帮下忙,给他们一家来个合照。 李卫国也就熟练地用英语和老外打了个招呼,然后把相机递给一个大胡子,自己跑到队伍里面。 大胡子说了一声ok,然后帮忙拍摄两张。 等拍完之后,李卫国也道了谢,然后也应邀帮这些老外来了两张合影,算是互利互惠。 或许是除了翻译和工作人员之外,难得遇到一位能和他们正常交流的华夏人,所以老外们就跟李卫国聊了起来。 李卫国也知道了,这是一家人,来自米国的洛城,是专程来华夏旅游的,探索一下神秘的东方。 大胡子名叫理查德,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慕名而来。 他的大儿子叫史蒂夫,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高大健壮,据他老爹说,是大学里面橄榄球队的。 那个小儿子叫约翰,十岁左右,跟李小梅年岁相彷,聊得很起劲,小当家这两年,也一直坚持学外语呢,简单的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她还费劲巴力的,教了这个叫约翰的小男孩几句汉语,搞得小家伙很是兴奋,嘴里不停念叨着:“泥猴,泥猴。” 约翰的母亲名叫珍妮,她掏出来一张钞票,递给李小梅:“谢谢你小姑娘,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李小梅瞧瞧,是十美金,便笑吟吟地摆摆小手:“我们是朋友,怎么能收钱呢,而且我有钱。” 说完她把身后的背包卸下来,打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来几张钞票,也是美金,都是百元面值的。 李金梅不满地瞪了李卫国一眼,她还以为,是三弟给小妹的钱呢。 不过她还真冤枉李卫国了,这种不靠谱的事,当然是田大贵干的。 结果把这几位老外都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华夏人都这么有钱的吗,听说这个国家是很贫穷和落后的。 他们哪知道,这是碰到李卫国一伙人了,可不是谁都能掏出来外币的,还是个小女孩。 约翰的母亲珍妮女士也只好讪讪地把钱收了回去,然后在旅行背包里翻找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玩具,交给约翰。 约翰这小家伙又递给李小梅:“我们是朋友,朋友间赠送礼物,你不能拒绝。” “米奇,我很喜欢,谢谢。”李小梅接过这个米老鼠,然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给对方回礼才对,我们是礼仪之邦嘛,可不能叫外国人说我们小气。 于是她在包里翻翻,除了带来一些吃的和水瓶儿之外,还真没找到什么礼物。 她的身上倒是有些小饰品,可是小当家知道这东西都很贵重,不适合送人。 李卫国瞧出了小妹的心思,于是拉住小当家的手,李小梅就发现,她的掌心多了一样东西,于是郑重地交给约翰:“这是我的礼物,也请你收下。” 小约翰把礼物接过来,原来是个表面光熘熘的小葫芦,上面还彩绘了一个嘴里喷水的大头娃娃。 这是李卫国给妹妹弄着玩的,当礼物正合适。 李小梅则煞有其事地解释:“在我们国家,葫芦象征着有福气,这上面画的是葫芦娃,会喷水,很厉害的。” 故事也是她三哥讲的,小当家也很喜欢那些葫芦娃。 顿时小约翰兴奋得脸上的小雀斑都直闪光,直接和小当家来了个拥抱,然后被李小梅给推开:“我们国家可不兴这个。” 小约翰耸耸肩膀,然后看着喷水的葫芦娃:“这是超人吗?” “当然比超人厉害,一共有七个葫芦娃呢,各有各的本事,最厉害的是还能变成葫芦小金刚!”李小梅就给小老外讲起来。 约翰当然不服气:“我觉得,还是超人厉害,” “葫芦娃厉害!”小当家也叉着腰跟他争辩。 周围的大人们都嘻嘻哈哈地看小孩子吵架,还觉得挺好玩。 这种争论,当然是没有结果,又不能叫超人和葫芦娃比试一下。 小约翰也气鼓鼓的,有心不要这个葫芦礼物,可是又有点舍不得,嘴里一个劲滴咕:“她是女生,男子汉要让着她。” 这时候,约翰的哥哥史蒂夫忽然曲臂亮亮肌肉:“你们这么吵是不行的,要不还是比一比,我们各出一个人,代表各自的英雄,看看谁厉害。” “好,我这边选我三哥!”李小梅也来劲了,还把李卫国给推出来。 她三哥都敢跟狗熊摔跤,别说你个毛乎乎的老外了。 小约翰也兴致勃勃,他对自己的哥哥当然更有信心。 可惜的是,李卫国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才没兴趣和别人做无谓的争斗。 即便是史蒂夫挑衅了几句,李卫国也是摇头笑笑,不予理睬。 小孩子嘛,吵得凶,好得也快,不大一会,小约翰就拿出来两罐可乐,递给李小梅和李小鹿;而小当家则从包里拿出来鱼片果脯啥的,也分给小约翰。 不知不觉,终于爬上好汉坡,这时候还没有人给你发好汉证书,不过大家还是很兴奋,毕竟不到长城非好汉嘛。 于是大伙纷纷在这拍照留念,李小梅还大声朗诵起伟人的诗篇,脆生生的童音,在崇山峻岭中回荡:“天高云澹,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 李卫国和大胡子老外都举起相机,一起给小当家拍照。 “啊!”另一个尖叫声勐然响起。 大家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约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一个垛口,估计是向下看的时候,被下面陡峭的山岭给吓到了,一个不小心,身子就从垛口栽了出去。 “哦买噶!” 珍妮大叫着冲过去,却显然来不及了,下面就是山涧,这要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约翰!”理查德嘴里叫着小儿子的名字,却也是无济于事。 史蒂夫也冲到垛口的位置,探身向下张望,嘴里只能徒劳地呼叫弟弟的名字。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从他们身边闪过,纵身跃上城墙,然后又一跃而下。 这回轮到李小梅叫喊了:“三哥!” 人们都趴在垛口向下张望,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空中向着下方的山涧飞落。 大伙的心情都紧张到极点,李金梅他们呼叫着李卫国的名字;而大胡子理查德一家,则不停地开始祈祷。 陪同的人员也都大惊失色,这要是发生事故,他们也没法向上级交差。 这里山势陡峭,摔下去只怕九死一生,他们失职不说,关键是造成的国际影响非常不好。 “抓住啦!”李小梅大叫一声,只见李卫国抓住了小约翰的一只脚脖子。 李卫国的下坠之势明显要快一些,主要是他在跳下去的时候,为了追上小约翰,所以双脚在垛口上使劲蹬了一下。 欢呼声响起,但是很快就又戛然而止,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就算李卫国抓住那个小孩子也没啥用,人在空中,依旧向着下方坠落,这两个人的命运并未发生改变。 而就在这个时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一幕发生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崇尚英雄的年代铯銴 只见李卫国的下坠之势突然为之一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原来是他的另外一只手,搭住了峭壁上生长的一棵小矮树。 别看树木不大,可是已经有些年头,根须都牢牢扎在石缝之中,竟然神奇地将李卫国撑住。 “噢,这家伙真像个超人!”史蒂夫嘴里惊叹着,他当然知道,下面那个人凭着一只胳膊的力量,就能阻住下坠之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换成普通人,胳膊就直接抻下来了好不好。 更何况李卫国手里还抓着一个小孩子,更增加了下落的重力。 能在半空中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对力量,眼力,胆量的要求都极为苛刻,几乎突破人体的极限。 所以酷爱运动的史蒂夫,知道这一切有多么艰难,那个救了弟弟的家伙,是多么厉害。 想想刚才还要和对方比划比划,史蒂夫心里感觉一阵阵后怕:刚才到底是谁给我的勇气? “哇,我就知道,三哥最厉害!”李小梅振臂欢呼。 倒是她旁边的李小鹿比较澹定,只是笑呵呵地望着下边的李卫国,她知道三哥的本事,对他拥有无比的信心。 李金梅和李玉梅也紧紧抱在一起,姐妹俩的眼中都闪烁着泪花,刚才真的把她们给吓坏了。 “国子,笑一个,给你照个相!”还是葛卫红心最大,看到李卫国脱离危险,就张罗着把这救人的画面照下来。 对,必须照下来,大胡子也想到这茬,连连按动快门。 只见李卫国最初是将小约翰倒提在手中,等抓牢小树之后,就把小约翰抱在怀里,最后又把小约翰转移到后背上,叫小家伙搂着李卫国的脖子,李卫国这才能腾出双手,抓稳小树。 刚才的情况确实比较凶险,下方的山涧实在太深,李卫国可没有把握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落下去,还能保证安全。 所以在危急时刻,李卫国从空间里调出来一小股水流,激射到身边的山石上,然后利用这股反作用力,才顺利抓住峭壁上伸出来的小树。 如果没有这一下,他的胳膊肯定也承受不住。 这也是李卫国敢跳下去救人的底气,如果没有把握,他当然不会把自己也搭上。 稳住身形之后,李卫国心里就感觉安稳多了,嘴里安慰身后的小约翰:“小家伙,抱紧我,你现在得救了,不需要害怕,拿出你的勇气来。” 在他的安抚下,李卫国感觉身后颤抖的小家伙渐渐安稳下来,随即响起小约翰怯怯的声音:“我现在觉得,还是葫芦娃比较厉害。” 李卫国嘴里哈哈了两声,觉得这个小家伙还挺有意思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胆小。 此刻,上面的人在激动过后,就商量怎么把下面的两个人救上来,毕竟李卫国他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还吊在半空呢。 “有没有绳子?”田大贵使劲嚷嚷着。 这里当然没绳子,而李卫国他们存身的地方,距离垛口大概有二十多米的样子,都是石壁,看样子是攀爬不上来。 “国子,坚持住,我们去叫人!”郑先农把怀里抱着的孩子交给妻子,然后就顺着宽大的石阶,向坡下跑去。 其实李卫国的宝珠里面有绳子,不过现在也不好拿出来,只能等着。 好在他的身体素质不错,双脚蹬着石壁,攀爬到小树上边,骑了上去,这样一来,就能坚持得比较长久。 过了半个多小时,郑先农这才领着工作人员赶回来,带着救援的绳索之类的工具。 工作人员也吃惊不小,这要是发生安全事故,对声誉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 更何况出事的还是国际友人,那就更加不妙。 于是他们还要顺着绳子爬下去救人,然后被李卫国阻止,只是叫他们放一根绳子下来,李卫国将绳子系在腰上,背着小约翰,上面的人齐心协力,就这么把他们给拉上来。 当李卫国攀住垛口,顺利跳到城墙上之后,人群终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理查德激动地去拥抱李卫国:“噢,我的朋友,你是一名真正的勇士,请接受我的致敬!” 当时那种情况下,理查德也好,包括史蒂夫也好,都没有跳下去救人的勇气,反倒是李卫国这个陌生人纵身一跃,成功救人,说是勇士,一点也不为过。 史蒂夫也一脸崇拜地望向李卫国:“李,你用的是功夫吗,kungfu,布鲁斯李的那种,正好你也姓李。” 李卫国瞧瞧自己的拳头,也就顺势点点头,他本来就有武术的基础,总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李,我可以拜你为师,跟你学功夫吗?”小约翰在和母亲拥抱之后,也向李卫国表达崇拜之情,他有亲身感受,更觉得李卫国厉害,心中也充满向往。 李卫国自己就是半桶水,而且也没时间教学生,于是和小约翰对了一下拳头:“很遗憾,练武需要时间,你总不能留下来?” 小约翰遗憾地耸耸肩膀,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这时候,工作人员也都围上来,向李卫国表达感谢,还有一位陪同人员,说是要把李卫国的光荣事迹推荐给记者,在报纸上进行表彰,号召广大群众学习。 闹哄了好一阵,李卫国这才摆脱了这些人,然后来到家人跟前。 “国子,你刚才都吓死我了。”李金梅犹自后怕,不过她并没有指责弟弟,反倒为三弟而骄傲。 李卫国乐呵呵地安慰几句,他也知道,刚才的举动,确实叫家人们担心。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跳下去救人,不管对方是自己的同胞,还是国际友人。 很快,人群便簇拥着李卫国,犹如英雄一般,从好汉坡下来。 葛卫红回头望望,不免有感而发:“这才是真正的好汉呢!” 不管是同胞还是外国人,都齐齐点头。 等乘车回到市区,大胡子理查德非得邀请李卫国一家吃饭,地点就是首都饭店。 在这个时代,外宾来到首都,许多地方都不会对外开放的。 一共十几个人,团团围坐,李卫国点了几道特色菜肴,剩下的就是服务员帮着推荐。 反正看起来,大胡子也不差钱。 在交谈的过程中,李卫国这才知道,原来大胡子还算是半个同行。 这位理查德先生全名叫理查德·费米,是个在寻宝界比较有名的家族,有传承百年的家族企业:费米海洋打捞公司。 这个公司曾经在七十年代,打捞出来一艘当年殖民者从印第安部落搜刮的黄金船,因而名声大噪,成为米国有名的私人打捞公司。 李卫国自己也有体会,海洋打捞这个行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田大贵在了解了大胡子的职业之后,立刻来劲了:“哈哈,原来还是同行,来,咱们喝一个!” 理查德跟他碰杯,然后就向李卫国询问,在得知李卫国也有一家打捞公司之后,理查德也很是兴奋,表示有机会的话,双方一定要进行合作。 说是合作,其实理查德的用意是带着李卫国一起发财。 毕竟他们的费米海洋打捞公司享有盛誉,无论是设备还是资源以及人脉,理查德自认为肯定超过李卫国的公司。 “没问题,我们公司,也正准备开发美洲那边的业务。”李卫国当然也满口答应,海洋打捞这个圈子本来不大,而且排外,他们宝珠公司想要融入进去,还是挺难的。 大人们聊得开心,小孩子们也差不多,小约翰就和相邻的李小梅白话着:“梅,你知道吗,现在有一条章鱼可厉害了,专门能从海底发现宝藏,我要是能见到这只章鱼就好喽,到时候,我邀请你一起看章鱼。” 李小梅眨眨大眼睛:“你说的章鱼,是叫幸运吗?” “是的,那是一只神奇的章鱼。”约翰点点小脑瓜。 李小梅嘻嘻一笑:“那还是我领你去看,因为那条章鱼就是我三哥的。” 小当家可没少听田大贵讲述大章鱼的故事,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 结果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胡子也愣了一下,向李卫国问道:“李,你的打捞公司是叫宝珠吗?”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看来是在岛国那边的事迹,也传到大洋彼岸了。 打捞圈子就这么大,理查德他们知道神奇章鱼也没啥可奇怪的。 这下子理查德就不澹定了,又重新打量一下李卫国,好像彼此刚刚见面似的:“噢,李,看来我们之间,就像你们华夏那句古老谚语所说的,简直是一见钟情。” 李卫国嘴里的菜肴差点喷出来:大哥,不会用成语咱们就别用好不好,你说一见如故也是那么回事啊。 然后理查德就开始向李卫国询问,是如何进行打捞的。 李卫国也就尽量夸大章鱼哥的威力,好把自己从里面择出来,然后把这一切归结为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那只章鱼,就是上帝赐给你的礼物。”理查德却并不这么看。 他的妻子也在旁边补充道:“肯定是李帮助过许多人,感动了上帝,就像你救约翰一样。” 李卫国算是瞧明白了,原来老外更迷信。 不过这样正好,有章鱼哥在前面挡枪,他就能够安心躲在后边发育。 一顿饭吃得尽欢而散,理查德和李卫国还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并且大胡子还约定,有机会一定要和宝珠公司进行合作打捞。 机会当然有,理查德介绍说,费米打捞公司现在手头上就有一个项目,已经展开两年多,只是没有太大的进展。 这还是当年淘金热的时候,一艘满载黄金的船只,从加州出发,结果沉到海里。 船上的黄金,据说有二十多吨,包括大量的金块和金币,其价值无法估量。 李卫国听理查德讲完,也顿时来了兴致:“是中美洲号汽船吗?” 大胡子点点头,这艘沉船非常有名,李卫国能够知晓也正常,甚至可以说,世界上所有打捞公司,就没有不惦记这艘黄金船的,二十多吨的黄金啊,足以叫任何人疯狂。 黄金船是1857年沉没的,距今已经一百多年,这一百年间,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和打捞,主要是失事的海域,足有八千英尺深,探查的难度极大。 其实这艘船上当时也有幸存者,而且数量还不少,有上百名妇女和儿童。 这是因为在遭遇飓风的时候,船上的人们展开自救,生死关头,所有男性都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船上的妇孺。 可是因为这些女人和孩子都受到惊吓,根本就说不清沉船的具体位置,这无疑也给发现和打捞工作带来困难。 再加上以前探索的设备比较落后,所以才导致一百多年来,这艘黄金船一直静静地躺在海底。 李卫国还是比较中意这条黄金沉船的,毕竟有个大致的范围,距离卡罗来纳州海岸大约200英里,总比满世界寻找沉船要容易的多。 “李,我很希望你和你的幸运章鱼,能够加入到这个探索计划之中,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的。”大胡子还热情相邀,这是出于对李卫国的人品和能力的双重肯定。 于是双方约定,等到李卫国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办好去米国那边的手续之后,在洛城汇合。 等到酒足饭饱,李卫国这才和家人向大胡子夫妇辞行。 田大贵瞧着大胡子一家都没少吃,米饭都填了好几碗,于是就轻声和李小梅滴咕:“难怪这一家子都姓费米呢,太费大米了。” 而约翰这小子还恋恋不舍,非得要去李小梅家里做客。 李卫国心里觉得这小子好像有别的企图,立刻提高警惕,赶紧告辞。 这件事也并未结束,等到第二天,李卫国家就来了青年报的记者,对他进行采访,主要是救人的事情。 这是一个尚且崇尚英雄的年代,比如救落水儿童,勇拦惊马等等事迹,都会在报纸上进行正面宣传。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这种情况就少了,也不知道是社会的进步呢,还是社会的落后。 这件事,李卫国也不介意对他进行宣传,再加上李小梅和葛卫红他们也在旁边跟着添油加醋,记者最后满意而去。 就在李卫国领着家人逛首都的时候,他的英雄事迹也在《青年报》上刊登,并且引发强烈的反响,不过对李卫国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这天上午,一家人都前往机场,为李玉梅送行。 虽然和吴小玉相比,李玉梅去岛国已经算是很近了,但终归是异国他乡,往来不便。 所以大姐李金梅心中,还是有万分的不舍和牵挂。 心中纵有千般不舍,李金梅却还是努力摆出一副笑脸,因为四妹出国留学是好事,所以她不想哭,想要努力地表现出高兴。 “四姐,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啊!”李小梅则抱着李玉梅的胳膊,哭得小脸都花了。 小当家在家里最喜欢三哥,但是她的偶像却是四姐。 李小梅这么一哭,惹得李金梅再也绷不住,搂着四妹,哭成一团。 郑先农则上去把她们分开:“玉梅,到了那边,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嗯。”李玉梅点点头,然后和郑先农怀里的小贝贝贴贴脸,“等我下次回来,贝贝肯定都能在地上跑了,到时候四姨领着你玩。” 小贝贝咯咯傻笑着,还伸出两个小巴掌,在李玉梅大大的额头上拍了几下,似乎在给四姨加油。 小家伙傻傻的模样,也冲澹了不少大家心中离别的忧伤。 李卫国也伸手拍拍四妹的脑瓜:“玉梅,我已经给那边的夏小雪打过电话,她会和你联系的,你慢慢熟悉,逐步把那边的产业接管起来。” 李玉梅使劲点点头,这几天,三哥已经利用闲暇时间,把岛国那边的情况都交代给她。 这也叫李玉梅吃惊不小,原来三哥这么厉害,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那边赚下千万美金的家业。 李玉梅最初也感觉压力很大,不过她性子里的韧劲和刚强也很快被激发出来:三哥都能创业,她当然也能守业。 李卫国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玉梅,我把当年总理东渡扶桑写下的诗句送给你。” 没等他说呢,李小梅就脆生生地背诵起来:“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李玉梅也听得心中激荡,她的目光逐一扫过家人和朋友,然后用力握了一下拳头,转身走进候机大厅。 大家都站在原地,目送着李玉梅的身影消失,葛卫红叹了口气:“哎,怎么我的好朋友,一个两个的全都走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李卫国安慰她一句,便领着大伙坐车回去,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李卫国领着大姐他们,又去吴小玉的父母家里辞行,至于店铺这边,自然有那二爷负责。 这老爷子虽然百般讨取李小梅和李小鹿的欢心,却终究还是留不住两个小家伙,搞得老头心里好不郁闷。 不过那二爷也并未放弃,来日方长。 等李卫国他们回去之后,那二爷也准备收拾东西搬过来。 正房的东屋是给他留着的,李卫国的西屋也保留。 另外还有葛卫平夫妻俩,到时候也会搬过来居住,帮着照应。 店铺开业啥的,不着急,等把这些金银首饰都拾掇差不多了再说。 李卫国也不指望这个店铺立马赚钱,主要是在首都弄个落脚之地,以后也好徐徐图之。 至于滞留在京的几名船员,早就被李卫国打发回港口,估计现在都已经乘船下南洋。 这次行动,李卫国并不准备跟随,都交给海大副和马帅哥处理,也算是锻炼队伍。 能发现沉船啥的最好,要是没有发现,就当巡逻练兵了。 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李卫国就领着家人,乘上回家的绿皮车,逛游了一天时间,这才终于回到松江县。 出了车站,李小梅忍不住欢呼一声:“终于回家喽!” 首都虽好,也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是更想家。 李卫国还发现,李小鹿的眼睛一下子凉了,整个人也一下子变得精神了。 明显能感觉到,在大城市的时候,李小鹿有点蔫儿,看来这孩子,还是更喜欢笑傲山林的生活。 大伙拎着大包小包的,直接去了罐头厂,到那时间已经是中午,职工们正骑着自行车下班。 现在的罐头厂可不得了,职工清一水儿都骑自行车上下班,大伙的工资高,都能买得起自行车。 就连厂子里姑娘小伙儿找对象,都格外受欢迎。 这也在逐步改变着人们的观念,以前都认国营单位,找对象也是如此,罐头厂的出现,在松江县掀起了一股新的风潮。 “正好吃晌午饭。”田大贵回到自己的地盘,也感觉舒坦多了,领着大伙直奔食堂。 “大姐,小梅,小鹿,你们都回来啦!”王燕也正在食堂,立刻风风火火奔过来。 “二嫂。”李卫国也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这次就二哥二嫂留下来看家,没去上首都。 王燕瞧见李卫国,便连忙拉着他,来到一张饭桌前边:“国子,你看看这是谁?” 在座的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五十多岁的年纪,梳着大背头,气场很足,就是稍稍有点瘦。 李卫国瞧着老者有点眼熟:“您是高教授?” “哈哈,小李,来了好几个月,总算是看到你这个大忙人。”高教授站起身,抓住李卫国的胳膊,“小李啊,多谢救命之恩。” 这位就是发动机方面的专家高教授,李卫国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高教授已经病入膏肓,还是李卫国用一株老山参帮他续的命。 因为当时的高教授形容枯藁,和现在意气风发相比,简直是两个人,所以李卫国一时有点不大敢认。 眼见高教授情绪激动,眼中满是感激,李卫国连忙笑道:“高教授,您太客气了,您能来到这里给我们帮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高教授深深望了李卫国一眼,这种大恩,也不必挂在嘴边上,他已经决定,剩下的有生之年,就都在这里继续发光发热。 第二百三十章 烫手的山芋 和高教授打过招呼,李卫国又和高教授的儿子高尚握握手,高尚也是一名技术员,追随父亲而来,再加上他的母亲,一家子都搬过来了。 除了高尚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高尚介绍他们,都是自己的同学兼好友,虽然大学分配,都在春城的国营工厂上班,只是这两位老家都是农村的,没有根基,在大城市里生活不易。 正好这边筹建农机具厂,而且待遇比春城翻了一番,这两位才决定跟着高尚来闯荡一番的。 “张工,王工,欢迎你们的加入。”李卫国也热情地和他们握手,在当下的大环境中,这两位能做出这种决定,也是很有魄力的,李卫国心存敬意。 在今年开春之后,农机具厂就开始动工,修建厂房和车间,位置就毗邻罐头厂,所以平时的吃住都在这边。 大家都重新落座,李卫国也就在这张桌陪客,还有田大贵。 午饭还行,四菜一汤,一尾清蒸鱼,大骨头炖的豆角,一盘凉菜,还有一盘芹菜粉,最后是鸡蛋柿子汤,这伙食标准也可以了。 在吃喝这方面,无论是李卫国还是田大贵,从来都不吝啬。 高教授对田大贵的态度也极为尊敬,至于原因,主要是老田给农大捐款,这种举动,对高教授他们这种老派风骨的知识分子来说,触动还是很大的。 李卫国问问高教授的身体,叮嘱他不要太劳累,现在机械厂正在建设之中,距离投产还早着呢,怎么也得等到来年。 “国子,我现在这身体,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高教授大笑着说道,这一方面是老山参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另一方面,他的身体也受到宝珠水的改善。 在聊天的过程中,高教授还向李卫国询问了厂子的发展规划,作为总工,高教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心里有数才好。 正好都在,李卫国也就跟大伙简单说说自己的构想:先生产一些简单的农机具练练手,然后再研究拖拉机,然后再往大型机械方面发展。 李卫国知道,以后的几十年,工程建设都是主体,大型重型机械很有市场。 高教授等人听了,也都激动起来,他们原本还以为,一个县级的小工厂,也就是小打小闹,可是想不到,李卫国还有这份雄心壮志。 这样才好嘛,他们也有更大的舞台,来施展自己的才华。 等激动过后,高教授这才说道:“国子,按照你的说法,那以后肯定得上生产线,这方面也要开始准备。” “您就放心,咱们厂子不缺外汇,完全可以从国外引进生产线。”钱是英雄胆,李卫国主要是有资金支撑,所以才不怕。 高教授更是大喜过望:“那就太好了,小李你要是能采购一些国外先进的机械设备,运回来咱们拆卸研究,肯定能彷造出来,当然,其它配套的设施都得到位。” 李卫国一听就明白了,你说的这不就是山寨嘛,哈哈,这个好。 这方面,他也早有计划,欧美那边,限制比较多,就算肯卖给华夏这边的,基本也是淘汰的技术。 他准备等再过两年,中苏的关系缓和之后,开放边境贸易,去毛子那边踅摸踅摸。 毛子造的东西,瞧着傻大黑粗的,却皮实耐用,马力强劲,正好比较适合这方面的需求。 一顿饭吃得十分舒畅,不过在吃完饭之后,田大贵却不痛快起来。 起因是王燕说有大贵叔一封信,田大贵看了信之后,就耷拉下脑袋,没精打采的。 李卫国也连忙询问,他知道大贵叔一向比较乐观,很少有发愁的时候。 只见老田抖抖一页信纸:“是陈记者给俺的信,她说自己的工作调到首都,所以也不再跟俺处了。” 原来是失恋了,这对于四十岁的老光棍来说,打击是有点大。 李卫国瞧着那位陈露记者还不错,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方为了追求事业,选择更高的目标,只是苦了大贵叔。 说起来,陈记者能升迁,主要还是因为老田呢,又是捐款,又是由此引出来万元户村的报道,在业内名声鹊起,结果有了点成绩,就把大贵叔给甩了,多少显得有点不讲究。 李卫国也不禁微微摇头:“大贵叔,这样也好,早断早利索,别等以后纠葛深了,受到的伤害也更大。” 既然这位陈记者有这种心机,李卫国觉得,就算她和大贵叔结合,以后的破烂事也肯定少不了。 老田也想开了,把信纸扯扯:“对了国子,当时处着的时候,她还问俺的资产来着,俺都实话实说的。” 李卫国点点头,那就对上了,估计最开始陈记者以为田大贵是国外的大老板,结果后来搞清楚真相,原来就是个牌位,自然也就看不上他。 那就没啥可惜的了,李卫国觉得,这种女人,还真配不上大贵叔。 因为陈记者根本不可能想象出来,李卫国的野心有多大,跟着李卫国干,即便是拿着百分之十的股份,等到日后,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虽然这事有点糟心,但是由此能够看清一个人,也还不错。 田大贵又是一贯没心没肺的,在李卫国的开导下,很快就又变得活蹦乱跳,嚷嚷着一会跟李卫国他们回大馒头屯。 李卫国也就彻底放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一棵小草属于你,至于是仙草还是狗尾草,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至于罐头厂在野菜季的收获,当然还是不错的,岳厂长和李卫国简单介绍一下,他们收购的山野菜,已经全部出口,连尾款都收了回来。 今年尤其顺利,主要是对面的秋田野菜厂偃旗息鼓,彻底没了动静,没有恶意竞争哄抬价格,所以利润也有保障。 这其中的缘故,李卫国当然心知肚明,秋田正人估计现在还坐轮椅呢,肯定顾不上这边的生意。 还有在龙江省的两个分厂,也都全部投入生产,产量和效益当然是双双增加。 那边的分厂,小兴安岭的分厂由高大林负责,他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彻底在那边安心。 另一处则是由王军和张星负责,辐射范围主要是大兴安岭地区,今年刚刚起步。 如此一来,李卫国的山野菜产业基本完成布局。 尤其是在大兴安岭的那个厂子,李卫国尤为重视,因为那边以后是对苏贸易的桥头堡。 几个人正在厂子里聊着,就看到一辆小轿车开进院,岳厂长认出来:“这是县里小车班的车,还是咱们卖的呢。” 于是大伙都迎了出去,只见县里的刘书记以及商业局的大胡子局长从车里下来。 “刘书记,孙局长,欢迎欢迎。”李卫国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两位,算是一直比较支持他的派系,关系当然不一般。 大家都握手寒暄之后,大胡子就瞧着李卫国:“国子,你这一跑出去好几个月,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的根也扎在这。”李卫国笑着答道。 大胡子也直点头:“这话中听,你小子就是高飞的风筝,风筝线也掐在老家人手里,哈哈哈。” 于是众人一起进了野菜厂的会议室,期间刘书记又问问李卫国出国的情况。 李卫国也没说开公司的事,就说在那边主要是联系收购山野菜的客户。 说起这个,刘书记便提到了秋田正人:“国子,你们乘坐的飞机失事,听说那位秋田先生差点被鲨鱼给吃了,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 李卫国也就跟着点头,其实主要是他没想真要对方的性命。 孙大胡子一拍大腿:“这家伙才坑人呢,说是野菜厂不准备办了,关键还和县里签订了水稻种植合同呢,也不算数啦。” 一听这话,李卫国基本也就明白了这两位的来意,是来帮着秋田正人擦屁股的。 田大贵在旁边也听明白,老田立刻来劲了:“这家伙也不撒泡尿自个照照,真以为谁来投资都能赚钱呢。” 这几年,秋田正人还真没赚到钱,倒是年年赔钱,开始口号喊得挺响,最后也没给县里创造什么效益。 原本县领导还真被这货给忽悠了,现在都瞧明白了,还得看田大贵的白山罐头厂。 秋田正人确实挺惨,他购买回去的稻种,试种的情况也一般般,因为办事不力,还受到惩罚,要不是他变成残疾,估计最后只能剖腹谢罪。 这家伙也彻底死了心,雄图大业一场空,甚至都再也不想来华夏这边了,实在太令人伤心。 连带着,秋田野菜厂也彻底停产,刘书记他们是得到消息,知道田大贵和李卫国回来,这才赶紧过来商量,如何收尾。 等刘书记把大致的情况讲完,孙主任就急火火地问道:“国子,对面的野菜厂要对外出售,你们要不要,半价就能搞到手。” 秋田野菜厂在建立的时候,标准可比罐头厂这边高多了,生产线也更为先进,李卫国一直也惦记着呢,有便宜当然要占。 于是他笑着询问:“大概需要多少钱?” “说是要价二百万,或者是两亿日圆。”大胡子答道。 这野菜厂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根本就没人接手,私人哪有这么多钱? 至于同行什么的,也没信心和田大贵的罐头厂竞争,所以结果就是无人问津。 “这个价格有点高啊,我们还是再等等。”李卫国当然不着急,现在急的应该是岛国的秋田正人,李卫国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肯定是尽量减少点损失。 大胡子横了李卫国一眼:“这都够便宜的了,你还想白要啊?对了,人家有留守人员,你们要是有意的话,到时候和对方谈谈,具体的价格,县里不跟着掺和。” 这事瞒不了人,当年秋田野菜厂修建的时候,连厂房带设备,也花了四五百万,如今确实已经折半。 李卫国想了想:“孙局长,还是麻烦你给传个话儿,让他们主动来找我。” “就你事多。”大胡子不满地都囔一句,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这里面其实有个主动和被动的关系,李卫国不想表现得太积极,到时候不好砍价呀。 随后,刘书记又提到了水稻种植的问题,当初秋田野菜厂,签订了上万亩的水稻种植面积,结果拍拍屁股不管了,把这个烂摊子留给县里。 水稻种植,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是这边的农民都是头一年种植,还是遇到太多的问题。 一提这个孙局长就来气,他是公社主任出身,最清楚这种情况对农民带来的伤害。 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当初是承诺稻农,县里会收购他们种植的水稻,现在秋田没影了,也就没人收购水稻,等秋天的时候,水稻成熟,农民要是没地方卖去,非得造反不可,所以刘书记他们,为这事都上老火了。 想到还是李卫国的大馒头屯最早种植水稻,也有现成的销售渠道,这才巴巴地来讨主意。 大胡子也开始吹胡子瞪眼睛的:“等野菜厂出手之后,咱们非得把这笔钱扣下不可,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俺就觉得不靠谱,以后这种投资,必须缴纳保证金。” 这种事情,大胡子还真能干出来,这位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匪气。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还是研究怎么解决问题。 打下来的水稻,肯定不能往上边推,因为根本没有这笔粮食计划。 但是这个忙,李卫国是肯定要帮的,不为别的,他也是一个农民,知道粮食种出来却不能换成钱,那是什么心情。 要是零卖的话,其实也能卖出去,比如去龙江省那边。 那里的寒地水稻更没铺开呢,基本见不到大米,多了不敢说,一斤大米换一斤白面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需要的人力比较多,周期也长,并不在李卫国的考虑之内。 琢磨了一下,李卫国这才开口道:“其实秋田的想法还是不错的,用稻米生产仙贝,也就是雪饼,还是非常受小孩子喜欢的,也有很大的市场。” 在他看来,秋田正人的这个计划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老小子眼光还是有的,如果顺利实施的话,肯定能发展壮大成一家优质企业,大赚一笔。 只不过有李卫国在这,肯定不会叫秋田正人这种人如愿的。 兜了一圈,事情又回到原点,刘书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国子,咱们县里,是肯定没有能力办这种厂子的,无论是设备还是技术,都不成。” 李卫国笑笑:“没事,那就我和大贵叔来办好了。” “好小子,我就知道,找你肯定没错!”大胡子伸出大手,在李卫国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他是瞧着李卫国发展起来的,感情更深。 刘书记脸上也阴霾尽扫,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李卫国,嘴里感叹道:“还是咱们自己人靠谱啊。” “哈哈,也不能这么说,俺现在的国籍是在岛国,不能算自己人。”田大贵也插话进来。 大伙一起大笑,感觉满天的云彩都散了。 刘书记又起身和李卫国握握手:“李卫国同志,我代表县里和广大的稻农,向你表示感谢,有什么需要县里帮忙的,咱们一起协商解决。” 既然李卫国帮了一个大忙,县里的态度当然也要拿出来。 李卫国当然也不会客气,引进技术和生产线之类的,他倒是不用担心,四妹和夏小雪在岛国那边就能办妥。 不过一个工厂,除了这些之外,还涉及到方方面面,比如用工,比如原料以及后续的销售等等。 聊了一阵,算是达成初步的意见,最好是能全盘接手秋田野菜厂,然后改成雪饼加工厂,今年冬天就可以投入生产。 李卫国和田大贵他们商量一阵,决定先把徐明亮抽调出来,负责雪饼厂的事宜。 如果顺利把野菜厂谈下来,那么就要开始进行筹备,比如招工培训之类。 李卫国这边,也要联系设备,生产线只能从岛国那边进口,好在不缺外汇,打个电话过去,叫夏小雪在那边先联系着。 把事情敲定之后,刘书记和孙局长这才乐呵呵地坐车离开。 在车里,大胡子也心情大好:“老刘啊,我就说嘛,这都不算事,国子回来,肯定统统解决。” 刘书记也深表赞同:“国子还真是个人才啊,咱们可得抓住喽,就能带着咱们县一起飞。” “那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大胡子咧着大嘴白话,说着说着,也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又使劲一拍大腿,“这不是把俺自己都搭里了吗!” 轿车里面,传出欢快的笑声。 李卫国和田大贵也各自开着一辆车,带着李卫国的家人,离开罐头厂,李金梅还把王燕也拽上车。 新弄回来的小轿车,还没给高大林和王军他们那边送去,道路有点远,又没有专用的拖车,搞不好最后得开过去。 傍晚时候,夕阳西下,两辆小轿车终于开回大馒头屯。 鸟鸟炊烟中,小村显得是那么宁静祥和。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同样温柔的笑容。 “三哥,停车!”李小梅早就迫不及待,刚到队部后边,就嚷嚷着停车,然后和李小鹿两个就钻出车门,欢快地在土路上跑着。 小孩子对家最是依恋,终于回家喽。 李卫国一家人也都下车,李金梅这次也深有感触,只有离家在外,才知道对家乡的思念原来如此迫切。 一群小娃子正在场院里玩呢,见状都围了上来:“小梅和小鹿都回来啦!” 王小雪更是紧紧抱住李小梅,一个劲抽搭:“小梅,我还以为你在首都不回来了呢。” 还有一些村民也都围拢上来,眉开眼笑地打着招呼,问的最多的就是:“首都好不好?” 李小梅抢着回答:“首都当然好,但是咱们村子更好。” 而李金梅则从车里拿出来不少糖果,分发给小娃子,尤其是酥糖,连大人都爱吃。 李小梅还拿出来不少洗印的照片出来,和大伙一起欣赏首都的景观。 这下子乡亲们都激动起来:“这就是天安门啊,啥时候咱们也能去那照张相!” 果然,大家最关心的地方,还是这里。 李卫国也和乡亲们打着招呼,他出去的时间最久,感觉也最思念。 听了大伙的叫嚷,李卫国也乐了:“等到今年秋收之后,咱们就组织个旅游团,都去首都瞧瞧。” 好! 人群一哄声地叫好,这两年收入越来越高,还真都有这个心,主要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行动力,人生地不熟的,不咋敢去。 这回有李卫国一家带了头,那就好了。 要知道,整个大馒头屯,以前只有老村长一个人去过首都。 照片在村民手里传了一圈,李小梅收回来的时候,发现少了几张,有告密的说,是被铁蛋子他们几个小娃子给藏起来了。 “以后也领你们去,比照片好看多了。”李小梅这么一说,照片都被交回来。 整个大馒头屯的村民,无论老老小小,心里都被埋下一粒种子:俺要去首都。 “哎呀,国子,你可算回来啦,俺还以为,你被岛国那边的娘们给招了养老女婿涅!” 伴着一声吆喝,赵广定飞跑过来,能把话说得这么不正经,也就是老赵了。 “广定叔,都挺好啊?”李卫国看着赵广定,也格外亲切。 “嗯哪,刚割完鹿茸不长时间,一半卖给土产公司,一半给顺子留着呢。”赵广定跑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卫国,“还成,没少啥零件。” 说完,他又用肩膀拱了一下李卫国,小声说道:“国子,你去那边,祸祸几个岛国娘们没有,听大贵子说,那边挺开放的?” 李卫国被搞得哭笑不得:“广定叔,你以后自个去的时候体验。” “俺也能去岛国?”老赵摇摇头,“俺要是能去首都一趟就知足喽。” 果然,和其他村民的想法都差不多。 第二百三十一章 自家事自家知 不大一会,王队长他们也都来了,连老村长都拄着拐溜达过来:“国子,首都那边变化大不大?” “还成,不过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建设,大伙要去的话,还是赶早。”李卫国知道,等到九零年之后,首都就飞速改变着模样,虽然更趋向于现代化,可是却也少了原来的味道。 老村长也顿了下拐杖:“好,等今年丰收,俺一定要再去首都看看,感受一下时代的变化。” 不愧是村里的最高行政长官,这高度就是和村民不一样。 在这聊了好一阵,王队长吆喝一声:“国子一家还得回家吃饭呢,都先散了。” 人群这才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家,小娃子们最高兴,挎兜里都装了不少糖。 李卫国车里还带回来不少礼物呢,主要是给村里的老人们,都是首都的点心,京八件啥的,对了,应该叫饽饽。 不过这会儿人多,等消停消停,叫大姐去给大伙送过去。 李小梅和李小鹿早就跑回家去了,二哥李卫军也得到消息,又赶紧多做出来一些饭菜。 李卫国和大姐大姐夫回到自家门前,瞧着熟悉的大房子,还有郁郁葱葱的小园子,感觉格外亲切。 这时候,李小鹿从园子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根大黄瓜。 后面跟着美滋滋的李小梅,嘴里还咕叽咕叽的,咬着青菇娘皮儿。 菇娘是当地一种小浆果,成熟之后是金黄色的,比较甜,小女孩最喜欢吃,所以叫菇娘。 另外小姑娘们也喜欢吹菇娘,在菇娘还是绿色的时候,把外皮扒下来,将里面的浆液都挤干净,这样就剩下一个圆圆的菇娘皮儿。 含在嘴里,轻轻用牙齿一挤,菇娘里面的气体被挤压出来,就会发出声响。 咬完一次之后,顺势一吸,菇娘里面又可以充满空气,然后继续咬响儿。 李小梅在小贝贝跟前咬着菇娘,把小贝贝逗得咯咯乐,也张着小嘴要吃,她还以为是好吃的呢。 “你就长个吃心眼。”小当家戳戳小贝贝的脑门,家里的欢声笑语又全都回来了。 一家人团团围坐在饭桌前,李卫国的目光逐一从家人脸上扫过:恩爱的大姐和大姐夫;憨厚的二哥和能干的二嫂王燕;欢欢喜喜的李小梅和李小鹿;这家里唯一的大辈儿大贵叔,最后还有特意从鹿场赶回来的大山。 大山能这么快收到他们回来的消息,这一点叫李卫国也有点意外,因为没人去鹿场那边送信,更别说通电话了,连队部都没有电话呢。 所以李卫国猜测,大山肯定是有自己的眼线和通讯方式,否则的话,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饭菜就是家常饭,煮的苞米茬子,然后用凉水反复淘洗几遍,喝起来凉洼洼的,十分痛快。 菜肴有酱拌黄瓜菜,自家园子里的嫩黄瓜,用插板子插成丝,拌上新下来的大酱,最后再撒上点香菜和葱丝,十分爽口。 另外还有炖的茄子,里面放了捞饭的米汤,再放上几个新土豆,吃的就是蔬菜的原汁原味。 这时候土豆刚开花不久,下面的土豆结得还小,不能薅秧子,而是要在旁边的土里慢慢抠,这样的话,其它土豆还可以正常生长。 大伙呼噜呼噜地吃着,李小梅很快就扒拉进去一碗饭:“嘻嘻,真香,还是家里的饭菜吃得最饱。” 最暖粗布衣,最饱家常饭,吃着习惯顺口,所以还是有点道理的。 李卫国也吃了一大碗苞米茬子,感觉吃得很是痛快,一边吃,还一边和二哥聊着家里这边的情况。 李卫军的奶牛场已经有六十多头奶牛,在两家的精心照顾下,产奶量一直非常稳定。 还有养鸡场那边,现在已经基本不用大姐天天在那边照应,慢慢由林青接管,还有大拿婶子和翠花婶子等人帮衬。 李卫国觉得这样挺好,他可不想大姐天天都那么辛苦。 而且大姐性子独立而刚强,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十分聪慧,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发展的机遇,所以前世才命运多舛。 如今有李卫国掌舵,大姐应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像是养鸡场,只是给大姐搭建一个起步和锻炼的平台,以后一定会有更大的事业。 这同样也包括二哥李卫军,养奶牛只是个起步,以后还得锻炼着搞企业,不然的话,二嫂王燕成了女强人,二哥心里肯定不舒服。 四妹已经顺利留学,不怎么用李卫国操心,两个小的还太小,慢慢成长,快乐就好。 另外就是大山了,李卫国决定,这次再和打捞队汇合的时候,把大山也带上,慢慢把他培养成打捞队的核心。 虽然李卫国没问大山,但是从大山的情形来看,估计也是行伍出身,和那些退伍兵组成的船员,应该有共同语言。 李卫国心里慢慢规划着,然后就看到外面噔噔噔跑来一帮小娃子,王小雪领着他们,来找李小梅和李小鹿。 李小梅她俩赶紧把碗里饭菜扒拉干净,然后就跟着小伙伴出去玩儿,她们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啊。 随后,就看到赵广定还有赵老板子等几个村民都吃完饭溜达过来,李卫国一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和大伙一起到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闲聊。 人越聚越多,鲁大龙和林青两口子也过来,大伙在当院的葫芦架下边,用淳朴的乡音拉呱着,李卫国觉得,这才是家乡该有的样子,不管你在外面经历怎样的风雨,获取如何巨大的成就,回到家乡,心灵都会变得宁静下来。 不大一会,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也都来了,聊聊村里的情况。 今年大馒头屯都集体种植了水稻,总面积两千多亩,几乎占了屯子里耕地的一半以上。 各家除了少量种植小麦和苞米谷子,够自个家吃的,够交公粮的,剩下的土地,都开垦成水田。 村里的氛围也越来越好,去年有些没种水稻的,还瞅着有点眼红,出现过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是今年,这种情况基本消失。 在这种气氛中,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觉得开展各种工作都轻松许多。 王队长还说了个事:“国子,大伙都张罗着盖新房子,就是这建筑材料和工程队不好弄。” 买房子置地,是农民最朴素的观念,条件允许,肯定先做这两件事。 尤其是房子,大伙看着李卫国家的五间大瓦房,都羡慕得很,手里都有点余钱,所以也都想盖大房子,这时候人口都比较多,大人孩子都挤在一铺大炕上,十分不便。 只是现在私人的包工队还没有兴起,建材也紧张,想盖房子可不容易。 李卫国琢磨了一下:“队长叔,我觉得,咱们要建,就全都建二层的小楼,各家各户都统一规格,那瞧着才漂亮呢。” 这话立刻把村民的兴趣都给提起来,赵广定使劲一拍巴掌:“还是国子想得长远,咱们村里总来参观检查的,各家都盖上小楼,那才能显出咱们屯儿的尿性!” 就连老村长,都频频点头,认可了赵广定的说法。 随着大馒头屯的事迹上了报纸,已经成为发家致富的典型村,甚至都有外省的考察团。 老村长也觉得,在村容村貌方面,确实应该改善。 不过他心里也有疑问:“国子,住楼当然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谁不盼着这样的日子;可是咱们农村住楼房不大方便,大伙都习惯睡火炕。” 李卫国笑着答道:“村长爷爷,咱们一楼就跟现在住的房子一样,也有土灶和火炕,二楼再放几张床啥的,给家里的孩子住,这样还能省下不少宅基地呢。” 是这个理儿,老村长点点头,认可了李卫国的说法。 其他村民也都很是兴奋,他们也不敢想,这辈子还能住上楼房。 “俺家同意建楼,这大人孩子挤一个屋,晚上干点啥事都不爽快。”赵广定带头嚷嚷起来,引来村民一阵哄笑。 这话其实也喊出了村民的心声,不过这个年代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有钱了,当然要追求更好的生活。 在兴奋过后,王队长又开始发愁:“这要是盖楼的话,材料和工人更成问题了。” 李卫国则笑着摇摇头:“队长叔,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村里往上打个报告,镇里县里都肯定大力支持,到时候啥都有了,咱们负责掏钱就成。” 有道理,老村长眼睛一亮,他们村现在是县里的典型,要是都盖起二层小楼,县领导脸上也有光不是,所以肯定支持。 于是这件事就敲定下来,老支书乐颠颠地和王队长他们去写报告。 天也渐渐黑了,大伙这才陆陆续续回家。 李卫国则踏着月色,和大山一起去鹿场,李小梅和李小鹿一瞧,自然也跟了去。 一边走,李卫国一边和大山说明情况,至于如何选择,他还是尊重大山的意见。 如果大山想要留下来守候这片大山,李卫国肯定支持。 如果大山想去打捞船上纵横四海,李卫国更喜欢。 “国子,你说打捞船上的人,都是退伍兵?”大山在思索一阵之后,忽然问道。 李卫国点点头:“现在他们正在南海,有外国的寻宝者,跑咱们这边来占便宜,我准备跟他们斗斗法。” 他说的当然是那个在国外十分受人追捧、但是在华夏却令人痛恨的迈克哈彻家族。 “好,我去船上!”黑夜中,大山的声音无比坚定。 啊,李小鹿忍不住拽住大山的衣袖,这小家伙跟大山的关系最是亲密。 李卫国伸手摸摸李小鹿的脑瓜:“你大山哥要去海上搏击风浪,潜龙腾渊,要是一辈子都留在这边山林,那就太可惜啦。” 李小鹿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还是点点小脑瓜,三哥的话,她最听了。 乘着夏夜的凉风,一行四人,很快就到了鹿场,这边草木茂盛,空气更为清新。 大山忽然停下脚步,随即李小鹿就向前飞跑,然后李卫国就看到前方出现一大两小,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夜色之中。 “两只小豹子都长这么大了?”李卫国小半年没回来,对小豹子的记忆,还停留在大猫阶段,实际上,人家现在已经是大狗级别的了。 李小鹿和李小梅都搂住一只小豹子的脖子,两只小豹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母豹子过来噌噌李卫国的小腿,这已经算是很亲近的一种表现。 随后就有两只大狗跑过来,它们就亲热多了,摇头摆尾,一个劲往李卫国身上扑。 “国子,哈哈,你可回来了,俺一听就是你!”王大拿矮壮的身材也随之出现。 “大拿叔。”李卫国也奔了过去,然后悄悄屈腿,叫王大拿拍拍他的肩膀。 “国子,你这一趟出去的时间可不短。”王大拿领着大伙进屋,屋里点着电灯,李卫国这才发现,这边也把电线接过来了。 于是他问道:“大拿叔,啥时候通的电,不错嘛,看来镇里对咱们的鹿场还是挺支持的。” 这边距离最近的大馒头屯还十多里地呢,个人接电的话,费用还是不小的。 王大拿哈哈两声:“别提了,咱们这属于借光。” 借光? 李卫国很快就想到一种可能:这片山林,还有另一位承包者呢,难道是金喜顺? 随后王大拿的话,印证了李卫国的猜想,就在与他们鹿场相邻的山脚下,是金喜顺的公司建造的人参基地。 刚刚盖好了房屋,还有几座大棚,用来培育参苗,然后移栽到山林里。 说起这个,王大拿就有些不忿:“那个家伙太不像话,还说要把承包的山林都用铁网给圈起来,不许山民进去采收山货。” 李卫国大笑:“大拿叔,这么大的山林,想围起来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山里的野猪这么厉害,把铁丝网给拱开了也是有可能的。” 王大拿不由眼睛一亮:“哈哈,是这个理儿!” “大拿叔,先别管他们,咱们的移栽参咋样了?”李卫国临出门前,把大棚里的参苗,都委托个王大拿照管。 “五月份的时候,俺和大山就把参苗都栽进林子里,俺瞧着还行,基本都活了,就是长得没有去年的壮实。” 王大拿也有点搞不懂,他是老放山的,当然也能找到几株李卫国去年栽种的参苗,感觉差了一个档次。 自家事自家知,李卫国当然知道原因,移栽的时候,他没赶上浇水啊。 其实能有这个成活率,已经相当不错,仗着参苗在大棚里培植的时候,有李卫国打下的老底子。 不过在李卫国眼里,这都不是事,他准备利用几天时间,对参苗进行灌溉,准保一棵赛一棵精神。 聊了一阵,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往天这时候早就睡觉了,李卫国也就张罗着休息。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鸟鸣声给唤醒的。 躺在炕上,听着外面欢快的鸟叫,李卫国的心中也一片祥和。 等他穿衣下地,大山已经起来了,就连李小鹿也爬起来穿衣服,只有李小梅还在呼呼大睡。 推开门,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时窜进来的,还有两只半大的豹子,它们是直接奔着李小鹿去的。 睡在东屋的王大拿也起来了,打开鹿栏的大门,大大小小的梅花鹿便蜂拥而出,场面好不壮观。 那些今年生的小鹿,跟着母鹿是最后出来的,一个个都萌萌的,这些都是鹿场的希望啊。 李卫国正瞧着呢,就看到眼前白影一闪,是白鹿朝他奔了过来。 这家伙的体型已经和成年的梅花鹿差不多,头上也冒出角来。 李卫国亲昵地摸摸鹿角,很显然,王大拿和大山是准备把白鹿当成鹿王来培养,并没有给它割茸。 一般来说,梅花鹿都喜欢别人给它们摸角抓痒,因为鹿角在生长的时候是比较痒的,它们自己也会找东西蹭,用来止痒。 这景象被人看到,就流传出来,说是梅花鹿想要把鹿角磨得更加锋利,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大山和王大拿,开始有条不紊地给鹿群添水,夏天草木茂盛,梅花鹿不缺吃的,一周也就喂一两次精料,比较省事。 李卫国立刻帮着拎水,顺手在水里添加少许的作料,鹿群都唧唧的,开始抢水喝。 这时候,赵广定也从村子早早过来,瞧着直纳闷:“这帮家伙,国子一回来,它们还都来劲了呢。” 喝完水,梅花鹿就纷纷钻进林子,开始吃草,那些新下幼崽的母鹿,基本都在林子的边缘地带。 几个人清理完鹿栏里面的粪便,一早晨的工作就顺利结束。 总体来说,任务量比冬天要小了许多。 “国子,今年又下了将近二十只香獐子。”王大拿乐呵呵地向李卫国说着,对未来充满信心。 现在一年下来,鹿茸的纯利润超过三万块,麝香也有一万多块。 他和赵广定的分红和工资加起来,年收入都超过五千元了。 按照李卫国的规划,鹿群的规模是五百头,香獐子二百只,要是达到那样的话,他们哥俩的收入保底超过万元。 尤其是今年,更值得期待,因为还有一部分鹿茸要出口,价格还会更高一些。 王大拿还领着李卫国去仓房,这里堆着十几麻袋的鹿茸,都已经炮制完的,都切成鹿茸片。 李卫国抓出来一把瞧瞧,茸片晶莹剔透,宛如玉质,品质上佳。 “好东西啊。”他嘴里赞了一声,也不知道金长顺啥时候过来,这些鹿茸,运到南韩那边,肯定不愁销量的。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声犬吠,两个人从仓房出去,只见不远处正有几个人向这边张望。 李卫国嘴角露出微笑:“好像是咱们的邻居。” 王大拿撇撇嘴:“这帮家伙过来准没好事,上个月就过来说是要买咱们的鹿茸,俺们也没搭理。” 不过既然登门,怎么也得招呼一下,李卫国便走了过去,把两只拦路的大狗遣散,然后笑着朝对方说道:“原来是金先生,一向可好?” 来的人之中,竟然是金喜顺带队,这家伙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趟的。 金喜顺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林子边上吃草的母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嘴里也跟李卫国客气着:“用贵国的话来说,远亲不如近邻,听说李先生回来,当然要登门拜访。” 李卫国也懒得和对方兜圈子:“不知金先生有何贵干?” 金喜顺明显有点跟不上李卫国说话的节奏,愣了片刻之后这才笑道:“还真有事麻烦李先生,我们那边的山林里面,也想放养一些梅花鹿,特来求购。” 说完之后,金喜顺还很是附庸风雅地吟诵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本人很仰慕这种古风,还望李先生成全。”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没等李卫国回答呢,王大拿就顶了对方一句:“不卖,俺们自己还不够养呢!” 金喜顺当时有点挂不住面子,不过他也听手下说过这个小矮子是个暴脾气,不敢惹,只能给李卫国赔笑。 赵广定也凑过来,一听说要买梅花鹿,老赵立刻急眼了:“敢打俺那些弟兄们的主意,信不信俺跟你们拼命!” 李卫国连忙先拽住暴躁的老赵,琢磨了一下,他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道金先生需要多少?” 有门,金喜顺也来了个狮子大张口:“一百只,公母各半如何?” 这家伙也觉得在林子里养殖梅花鹿是个好项目,毕竟鹿茸在本国是非常受欢迎的补品,不用担心销量。 这么一大片山林,如果只用来种植人参,那实在有点浪费。 他这边也雇佣了十多个人,也有几位经验丰富的放山客,给金喜顺提供了这个数量,基本就不用担心会近亲繁殖了。 李卫国听了也咂咂嘴:“金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鹿场,目前还没有计划对外出售梅花鹿,因为我们自己的养殖数量还没有达到饱和,不过既然是金先生张口,为了我们两国友谊的大局,我答应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金喜顺一听大喜,还假模假样地深鞠一躬:“李先生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 可是王大拿和老赵听了却气够呛,他们老哥俩是鹿场的元老,从一开始就追随李卫国,对鹿场里每一只梅花鹿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结果现在李卫国却要出售梅花鹿,而且还是卖给他们最看不上眼的竞争对手,这叫人如何能忍? 王大拿脑门上青筋直蹦,恨不得立刻就回屋取来猎枪,直接把金喜顺给崩喽,却被赵广定悄悄拽了下衣襟,朝王大拿叽咕叽咕眼睛,示意老伙计先不要冲动。 老赵比王大拿滑头,他也搞不懂李卫国的意思,不过他知道一点,反正国子做事情,肯定不吃亏。 这时候,李卫国又乐呵呵地开了腔:“金先生,我们也是忍痛割爱,所以这个价格嘛,也希望金先生能够理解,雄鹿五百元一头,母鹿三百元一头,不二价。” 金喜顺当然不大懂行情,于是望向身旁的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摇摇头:“太贵了,一半的价格还差不多。” “肖把头,你屁股坐歪了?”王大拿忍不住出言讥讽中年人。 这位肖把头就是金喜顺雇佣的,也是老跑山的,以前和王大拿他们都熟悉。 “各为其主。”肖把头朝王大拿抱抱拳,人家金老板大方,每个月给他开八十块钱的工资,他当然要帮忙说话。 王大拿也嘿嘿两声:“嫌贵是,那正好俺们还不乐意卖呢。” “你!”肖把头也气得直吹胡子,不过他也没法子,他还真没有进山活捉梅花鹿的本事。 李卫国又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价格可一点不贵,我们养的梅花鹿,都是已经驯服的,根本不用操心,这方面肖把头你承认?” 那位肖把头也只能点点头,他索性也不管了,还是叫金喜顺自己拿主意,免得自己费力不讨好。 金喜顺又和身后的几名助手商量一下,觉得这个价格也还算可以接受,毕竟一次性购买,以后年年都可以自己繁殖,也就不用再花冤枉钱。 就以他们国内的鹿茸销量来说,哪怕他们养上万头,也是供不应求。 于是金喜顺就点点头:“好,李先生,我没意见,做生意嘛,就是要互利互惠。” 李卫国竖起手掌,和金喜顺在空中击了一下:“那就一言为定,合作愉快。” 这笔交易,涉及的金额对金喜顺来说,并不算大,一共才四万块,他带来的现金就够了。 于是他就先告辞,回驻地取钱。 等金喜顺他们离开,王大拿这才瓮声瓮气地说道:“国子,你咋能把梅花鹿卖给他们涅?” 赵广定则嬉皮笑脸地说道:“俺估摸着,国子肯定没安好心,琢磨着想要坑那个金喜顺一把。” 被他这么一提醒,王大拿也有点想明白了:“国子,你的意思是,先把梅花鹿卖给他们,然后再叫梅花鹿集体逃跑?” “嘿嘿,腿长在梅花鹿身上,它们跑山里去,跟咱们有啥干系?”老赵嘿嘿一阵阴笑,他也估摸着李卫国是要这么干。 王大拿使劲砸了一下拳头:“哈哈,这样才痛快,不过就怕这些梅花鹿不停指挥。” 这个问题,李卫国一点都不担心,不是还有小白鹿呢吗。 于是三个人心情舒畅地回屋吃饭,大山和李小梅他们,已经把早饭都拾掇好了。 李卫国把卖鹿的事情说了说,李小梅和李小鹿立刻兴奋起来,都摩拳擦掌的。 等他们吃过早饭,金喜顺又带着人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四万块到手,李卫国也很满意,直接把钱扔给王大拿,然后很是大度地挥挥手:“我们这的梅花鹿,随便挑!” “李先生果然痛快!”金喜顺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暗暗鄙夷:原来也是目光短浅之辈,不足为虑。 在他想来,李卫国这种做法极为愚蠢,简直就是资敌嘛。 等过上几年,他们这边的鹿场形成规模,就逐步打压李卫国这边出口的鹿茸,直到将对方彻底赶出本国市场。 望着李卫国笑吟吟的面孔,金喜顺心里一阵冷笑:到时候,有你哭的。 金喜顺的行动倒是一点不拖泥带水,直接叫手下人开始挑选梅花鹿。 不过这会儿鹿群大都在林子游逛,边上只能看到带着幼崽的母鹿。 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见赵广定从兜里掏出个哨子,嘟嘟地吹了几声,然后就看到林子里面,窜出来一只只梅花鹿,蹦蹦跳跳跑回来。 “这鹿养得真好!”连肖把头都忍不住嘴里大赞。 金喜顺也瞧着高兴,感觉刚才的四万块真没白花,这些梅花鹿,一只只都溜光水滑的,清澈的大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子活泼和健康。 王大拿往槽子里撒了一层大粒盐,鹿群立刻就抢着吃盐。 肖把头他们很快就挑花眼,不知道该选哪只,瞧着哪只梅花鹿都好。 “俺这些弟兄根本不用挑,一个赛一个。”赵广定嘴里也老王卖瓜。 这一点,肖把头也得承认,索性也不挑了,直接过数。 他也是老放山的了,选出来的公鹿和母鹿,全都用绳子把腿儿给绊住,然后几只连在一起,这样想跑都跑不了。 不过赵广定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不行不行,母鹿都带着崽子,小鹿还吃奶呢!” “那就连小鹿一起买好啦。”金喜顺当然希望梅花鹿的数量越多越好,这样也能尽快形成规模。 “那你们得加钱,这些鹿崽,有公有母,就二百块钱一只好啦。”老赵还真不客气,直接要高价,有这样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肖把头还想争取一下:“那也太贵了。” 老赵使劲一挥胳膊:“那俺们不卖母鹿了,你们把这些公鹿都迁走,到时候全都打光棍!” 就指望着母鹿来繁殖呢,肖把头当然不干,跟金喜顺商量一下,金喜顺觉得也不差这点钱,于是把幼鹿也算上,又多出来七十多只,有些母鹿,生的都是双胞胎。 于是李卫国手里,又多出来一万五千块钱,这次交易的总金额,也达到了五万五千块。 这些小鹿就不用管了,都会乖乖跟着母鹿,而且这些梅花鹿都十分温顺,肖把头慢慢驱赶着,很快就回到他们那边的驻地,其实离着也就几里地远。 后续还有一些工作,金喜顺见识过国外先进的牧场,起码要给这些梅花鹿都打上印记才行。 有些大饲养场,甚至还给养殖的牲畜戴上追踪设备,到时候即便走失,也能找回来。 他这边暂时没有这样高端的设备,起码要在梅花鹿的耳朵上打上编号。 金喜顺也防着一手,他知道这些梅花鹿都在这边山头活动惯了,万一到时候偷着跑回来,他找谁说理去? 所以记号是必须尽早弄上去,这样也显得规范不是。 “这只白鹿,李先生能不能割爱?”金喜顺又朝着白鹿一指,他早就瞧上了小白鹿。 两国的文化渊源差不多,在南韩那边,也讲究个祥瑞什么的。 李卫国却笑着摇摇头:“金先生,实在抱歉,白鹿万中无一,我们鹿场能有一只,已经是万幸。” 说完他又朝着远处的山林一指:“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金喜顺也不免有些悠然神往,不过人家不卖,他也没招,于是又提议道:“听李先生之言,在下也是游兴大发,不如我们一起去林子里游玩一番,我一会儿叫手下准备野餐。” 李卫国可没心思陪他游山玩水,估摸着,游览是假,肯定这家伙惦记着这边的移栽参呢。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讨金先生一杯酒喝。” “也算俺一个呗,难得大老板请客。”赵广定也赖赖呼呼地要跟着去,他主要是不放心,存着监督对方的心思。 金喜顺虽然有点烦老赵,不过也不好开口拒绝。 稍事准备,李卫国就跟着金喜顺的队伍进山,他这边,还跟着大山以及两个小尾巴,李小梅和李小鹿最喜欢在林子里玩了。 尤其是这个季节,林子里不少野果子都陆续成熟,最馋人了。 金喜顺那边,领着肖把头以及几名壮汉,顺便充当保镖,毕竟林子里面的野牲口还是挺多的。 穿过了放养梅花鹿的这片林子,就进入到移栽参的林子,这里就显得更加幽深。 “哈哈,山都柿!”李小梅找到一丛结着蓝色小果子的灌木,蹲在那开始摘果子。 山都柿就是当地人对野生蓝莓的称呼,果子比后世超市卖的要小一些,不过味道更浓,浓缩的才是精品嘛。 俩小丫头吃了两把果子,连舌头都变成深紫色,然后又遇到一片灯笼果,很快就把牙都酸倒了。 在她们采果子的时候,还惊跑了一群野猪。 随后的行进中,众人又陆陆续续看到了好几个野猪的种群, 赵广定立刻瞧出问题:“国子,这林子里的野猪有点多啊,秋天得打一茬。” 野猪食量大而且不挑食,数量太多,对林子里的整体环境会产生严重的破坏,所以有经验的猎人,都会注意控制野猪的数量,而不是一味的猎杀或者保护。 尤其是这片林子里,栽着不少野山参呢,要是野猪太多,一通乱拱,损失就大了。 李卫国却并不太在意,野猪可是个宝啊,像是虎豹之类的猛兽,主要就是以野猪为食,所以他不会刻意减少野猪的数量。 至于会不会把移栽的野山参给拱喽,自然损耗必不可少,反正还是剩下的多。 不过这些野猪出现得有点蹊跷,李卫国瞥了一眼肖把头,看到对方的眼神闪烁一下,李卫国基本就明白了,不用说,肯定是从对方的山林驱逐过来的。 这就有点祸水东引的架势,他这边还没准备动手收拾金喜顺,对方倒是先下手了。 李卫国也不点破,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这有一株人参!”肖把头用手里的棍子在草丛里扒拉着,露出一棵小参苗。 林子里草木茂盛,不过肖把头等人也是经验丰富,栽种的人参密度比较大,还是比较好找的。 金喜顺也连忙过去查看,嘴里则跟李卫国聊着:“李先生,你们移栽的人参,成活率怎么样?” “还成,基本都活了。”李卫国也没藏着掖着。 听了他的话,肖把头等人则撇撇嘴,明显不大相信。 他们那边,今年开春也移栽了一批一龄的参苗,成活率却不足一成。 可是如果移栽大龄参苗的话,又担心影响品质,这个矛盾,他们根本就无法解决。 不过肖把头等人也瞧明白了,李卫国他们这边的参苗,明显要更加茁壮,和他们那边有着明显的区别。 老把头也遇到新问题:这同样的山林和气候环境,怎么长势差这么多? 难道是种子的问题? 肖把头想到一种可能,于是跟金喜顺嘀咕一阵,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好去问,还得金喜顺出头。 于是在又发现一株同样茁壮的参苗之后,金喜顺也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卫国也据实回道:“我们用的参籽,都是纯正的野山参的种子,从大山里面好不容易才采回来的。” 果然如此,肖把头朝金喜顺点点头,他们那边可找不到野山参的种子,所以用的是人工培育的二马牙参种,一般种植园参,都用这个,想必是有点不大适应野生环境。 “李先生,能不能从你这里采购野山参的种子?”金喜顺又动了心思。 李卫国摊摊手:“我现在手头也没有啊,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金喜顺望望肖把头,看到后者也点点头,也就知道李卫国说的是实情。 赵广定则在旁边偷着乐:要是有参籽,俺们自个还不够用呢。 然后老赵就听到李卫国继续说道:“不过等到秋天,我这边应该就有一批参籽,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数量,无法向金先生承诺。” “你们有人采红榔头市吗?”肖把头也激动起来,他这几年放山,已经很少有收获,所以才应了金喜顺的差事。 李卫国朝东边指了指:“我们罐头厂在那边有个分厂,正好我委托帮忙收购参籽。” “你说小兴安岭那边啊,听说那边的行市还不错,前些年采得不那么狠。”肖把头也深有感触地说道。 他哪知道,李卫国并未完全说实话,他指的东边,还要更加遥远,野山参资源也更加丰富。 金喜顺听出来李卫国的话里有活动气儿,于是也就腆着脸说道:“到时候,还望李先生帮忙,卖给我们一些参籽。” 他在这边高价承包山林,已经惹得家族的长辈不满,要是再搞不成移栽参,那搞不好家族就会换个接班人来培养,金喜顺可不想失去这种权势。 “看情况,我们也不知道那边能收上来多少,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参籽的价格可不低。”李卫国嘴里淡淡地说道,他身旁的赵广定有点憋不住想笑,心里已经认定,国子这是又开始磨刀了。 队伍在林子里溜达了一个多小时,肖把头他们就发现了五六棵参苗,而且长势都非常喜人。 这下肖把头他们心里也有点叫不准了:难道这边参苗移栽的成活率真的挺高,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碰到这么多呀? 肖把头住的村子,距离大馒头屯也没多远,去屯子里一打听,就知道大概移栽了多少参苗。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金喜顺的驻地有人送来不少吃喝,主打的是烤肉。 有牛肉也有猪五花,大肉片子烤好之后,用菜叶裹着吃,还真挺香。 不过李小梅觉得,还是比三哥烤的羊肉串要差一些,主要这个不是明火烤的。 赵广定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腮帮子,大吃二喝,先吃个肚圆再说。 金喜顺也席地而坐,手里端着酒杯,向李卫国敬酒:“李先生,今天万分感谢,希望我们以后多多合作,干杯。” “既然是邻居,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金先生不必客气。”李卫国也笑着端起酒杯。 就在两个人的酒杯即将在半空碰撞的时候,忽然眼前闪过几条矫健的身影。 “啥玩意嗖一下过去了?”老赵喝了半斤多,有点发晕,没太瞧清楚。 “梅花鹿!”肖把头大叫一声。 “这林子里还有野生的梅花鹿?”金喜顺放下酒杯,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他们那边的林子要是有鹿群的话,何必找李卫国购买呢。 肖把头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这几只梅花鹿跑过去的速度太快,他也瞧不大清楚,要是再有几只的话,他基本就能确定。 毕竟养殖的梅花鹿和纯野生的,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 还真想啥来啥,就在肖把头一转念的工夫,只见林子里又出现一群梅花鹿,这次数量更多,还有几只领着幼崽的母鹿。 “还真够多的。”金喜顺嘟囔一句,心里更加嫉妒。 噌的一下,肖把头窜了起来:“不是野生的,会不会是咱们那边的鹿群出事了!” “怎么可能,都上了绑腿。”一名同伴嘴里解释着。 肖把头伸手指着前方:“你看那头梅花鹿,蹄子上还带着绳套!” 大伙也都瞧见了,有两只梅花鹿的蹄子上,还带着短短的绳头儿,跳纵之间,还能看到绳头儿跟着一起飞扬。 “追!”金喜顺也急了,这些梅花鹿,都是花了钱的。 可是肖把头他们根本都没动弹:在林子里追梅花鹿,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后面的鹿群越来越多,好家伙,成群结队地从他们眼前经过,瞧得金喜顺眼皮直跳。 他也是真急了,看到一头幼鹿从身前蹦跶过去,金喜顺便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小心!”肖把头大吼一声。 别看小鹿崽那么小,可是动作却十分敏捷,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金喜顺的魔爪。 然后金喜顺就觉得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伴着一股大力,他的身子向前猛冲,扑倒在地。 扭头瞧瞧,只见一头雄鹿正在那刨蹄子呢,平时温顺的眼神,也现出几分暴怒。 幸好刚割完一茬鹿茸,这只雄鹿的鹿角没有长成,只是冒出来一尺多长的鹿茸,杀伤力不大,否则的话,金喜顺没准就直接皮开肉绽。 这时候,肖把头他们连忙冲过去,护住金喜顺。 而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呦呦的鹿鸣声,鹿群又呼啦啦地向前跑去,脚步是那么欢快。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老赵的记性不错,摇头晃脑地念起了金喜顺背诵过的诗句。 金喜顺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李先生,出现这种事情,你们必须还钱!” 老赵一听可不乐意了,双手叉腰:“咋滴,想反悔不成?这些梅花鹿又不是俺们放跑的,又没跑回俺们的鹿场,凭啥叫俺们赔!” 几句话就噎得金喜顺说不出话来,他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心里冒出来一股上当的感觉。 想想上午提出购买梅花鹿的时候,这个李卫国答应得太痛快了,肯定是有什么圈套。 可是金喜顺想不通的是:这些梅花鹿腿上的绳子,怎么会开了呢? 要是一只两只,还能说是手下没给绑紧,可是瞧着这架势,梅花鹿估计是全都逃了,这就没法解释。 其实肖把头他们也纳闷这个问题呢,都是老把头,系个绳子肯定不会出错的。 不大会儿工夫,鹿群就全部从他们视线里消失,跑得无影无踪,这回就连金喜顺都知道,鹿群是真的跑了,再也抓不回来的那种。 他也只能气急败坏地喝问李卫国:“李先生,你不是说,这些梅花鹿都是驯服的吗?” 李卫国瞧了半天热闹,心里老痛快了,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金先生,我现在也糊涂了,这些梅花鹿,在我们鹿场都好好的,怎么挪到你们那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白山雪饼厂 金喜顺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是却有火发不出,憋得他脸色不停变幻,一会紫一会白的。 最后他只能狠狠地瞪了李卫国一眼,然后朝肖把头他们挥挥手:“我们走!” 肖把头还不死心,来到赵广定跟前:“赵老弟,你那个鹿哨,能不能借俺用用?” 对呀,金喜顺想起来赵广定吹哨召集梅花鹿的情形,眼里又重新燃起希望。 赵广定晃晃脑袋:“给你也没用,梅花鹿都跑出去好几里地,肯定听不到,俺说老肖啊,你们那边是不是犯点啥毛病,这好好的,梅花鹿咋能全跑了涅?” 跑山的人,多少都有点迷信,肖把头心里也不免有点疑惑起来,这件事,确实透着蹊跷,梅花鹿肯定不会自己解绳套的。 肖把头越琢磨心里越发毛:俺们帮着外国人做事,不会是山神老把头怪罪下来? 正这个时候,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肖把头一瞧,正是留守在驻地的人员,于是连忙迎上去,朝着跑在前面的年轻人问道:“锁子,你们咋没看住这些梅花鹿?” 那个年轻人俩手拄着膝盖,喘了几口大气:“二……二叔,这事邪了门啦!” 肖把头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子:“锁子你好好说说。” 看到金喜顺他们都围上来,那青年才继续说道:“把鹿群都赶回咱们那边之后,就都拴林子边上了,开始都挺消停,我们就去山溪里打水,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鹿群的绳子都被咬断了。” “啥玩意咬的?”肖把头急火火地问道。 肖锁子一拍大腿:“是好几只紫貂,卡察一嘴,绳子就断了,比用剪子铰的快呢,二叔,俺觉得这事太邪门!” 肖把头听了之后,面色大变,这好端端的,哪来的紫貂,还专门咬绳子,不用说,肯定是老把头派来的。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肯定是得罪山神老把头了。 于是肖把头一跺脚,朝着金喜顺拱拱手:“金先生,你另请高明,这活俺们干不了。” 说完他朝着手下人一招手:“咱们撤,回家!” 那个后跑过来的肖锁子有点不舍:“二叔,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给咱们开呢?” “赚钱也得有命花!”肖把头瞪了侄子一眼,然后迈开大步,直接走人。 “二叔,等等俺啊。”肖锁子也连忙跟上,剩下那些人,也都是肖把头带来的,自然都听他的,于是全都跟着走了。 “你们!”金喜顺一瞧,就剩下他带来的两个南韩的手下,更是气得连连跺脚。 这时候,李卫国的声音传过来:“金先生,我们也要回去了,你是自个走啊,还是跟着我们?” 赵广定在旁边也说起风凉话:“这林子里野猪黑瞎子啥的到处闲逛,还有老虎和豹子呢。” “一起走,一起走!”金喜顺这才明白眼下的处境,要是没有李卫国等人,他们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都不好说。 金喜顺现在是真害怕了,要是不明不白死在林子里,他的大好人生还怎么享受? 李卫国笑眯眯地瞧着金喜顺:“金先生这样的富贵身子,还是离山林远点比较好。” 虽然声音轻飘飘的,但是在金喜顺听来,却感受到一股发自灵魂的颤栗。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非要承包山林呢。 看到金喜顺一脸惊惧,李卫国知道这家伙已经萌生退意,于是趁热打铁道:“金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对国际友人一贯是比较友善的,就像秋田正人先生的野菜厂和种植水稻项目,我们正准备接手,如果你承包的山林想要转让的话,可以找我。” 因为都是外企,所以金喜顺还是多少听到一些秋田野菜厂那边的消息,据说准备折半贱卖都没人要呢。 一念及此,金喜顺忍不住和李卫国对视一眼,心中暗恨:这家伙莫非也想在我这捡便宜? 想想在竞拍山林的时候,是李卫国故意哄抬价格,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如果他就退出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和秋田正人一样,都成了跳梁小丑? 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金喜顺的心头,他冷哼一声:“李先生,我做事情不喜欢半途而废。” 李卫国轻笑两声:“那就当我没说,金先生,请,我们一起下山。” 他也知道,金喜顺肯定没那么容易退缩,这事不急,鹿群这件事,只是一个开胃的小菜。 你金喜顺主要不是为了搞移栽参吗,那就毁了你的根基,叫你彻底断了念想才好。 李卫国一行人回到鹿场,也没着急回家,等到傍晚的时候,李小鹿跑进屋比划着手势汇报:“小白领着鹿群回来了。” “好,这叫完璧归赵。”李卫国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白得了五万多块,他心情当然好了。 李小梅撇撇嘴:“三哥,应该叫英雄逐鹿才对。” 李卫国大笑:“对对对,这叫金喜顺失其鹿,我等共逐之。” 大笑声中,大伙一起来到外面,只见小白鹿正领着一百多只梅花鹿,回归鹿群之中。 这群鹿就当出去旅旅游,回来之后,跟原来的那些伙伴,还都一副久别重逢,十分亲热的样子。 “国子,这一来一回,咱们白赚!”赵广定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也享受分红,一天时间,啥劲没费,就赚了五千多块,跟谁讲理去。 王大拿也同样如此,不过还有点担心:“国子,要不要把这批梅花鹿先送到勐子那边养俩月?” 这个法子是比较稳妥的,免得叫金喜顺那边找麻烦,反正李大勐的鹿场距离这边不远,一天时间就能赶到。 老赵却有点嫌麻烦:“这梅花鹿身上又没记号,金喜顺那小子来认领都不好使。”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就算是咱们从山里找回来的,也是无主之物。” 王大拿也不是怕事的,于是也就不再说这事,开始给梅花鹿上精料。 在林子里跑了一天,这帮家伙也得补补,尤其是还有哺育幼鹿的母鹿呢。 李小梅他们则照看那些鹿崽,虽然跑了十几里的山路,但是一个个还都挺精神,啥事没有。 随后的两天,李卫国拎着水桶上山,把参苗都灌既一遍,就算完成任务。 至于金喜顺那边,则没啥动静,估计是认了这个哑巴亏,没法子,不认也得认。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金喜顺根本算不上强龙,在李卫国眼里,顶多算是一条小泥鳅。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就像赵广定嘴里哼哼的:车辙沟的泥鳅来回跑,你跑到多咱也成不了龙。 在鹿场住了几宿,李卫国这才领着俩小妹回村,正好顺道直接去养鸡场这边瞧瞧。 现在已经入伏,鸡场这边的禽类,基本都进入到歇伏的状态。 禽类产蛋是为了繁殖后代,天太热,蛋容易变质,所以就会出现歇窝的现象。 倒是有二十多只老抱子,各自领着一群鸡崽,给鸡场增添了几分活力。 李卫国瞧着一个个的小毛团在地上乱跑,嘴里忍不住念叨:“你说这么多母鸡,小鸡崽会不会找错喽?” 小当家在旁边接过话茬:“三哥,你说孩子会认错自己的母亲吗?” “有道理。”李卫国摸摸她的小脑瓜。 李小梅伸手一指:“这还一窝小鸭子呢!” 李卫国也忍不住想笑,一只老母鸡,嘴里呴呴哒哒地叫着,身前身后,跟着一群小黄鸭,这画面瞧着确实挺有趣。 这时候,林青迎了上来:“孵化的鸡雏够用了,这只老抱子叫不醒,就给它抱了一窝鸭蛋。”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就是不知道老母鸡领出来的鸭子,以后还会不会游泳?”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只大猫窜过来,竖着尾巴,绕着李卫国的裤腿一个劲蹭着,是阿狸这家伙,感觉好像又胖了一圈。 李卫国一边撸猫,一边询问养鸡场这边的情况。 这里的收益是比较持久的,每天看似不怎么多,但是一年到头算了算,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讲究个细水长流。 而林青又说起了几件趣事,一个就是鸡场混进来不少野鸡,最开始是冬天打不着食儿的时候,跑来蹭吃蹭喝。 后来经过两年的繁殖,这些野鸡后代,基本就长在养鸡场了。 另外就是飞龙的数量也不断增多,这些飞龙还是李卫国买回来的,也没杀了吃肉,都撒到鸡场这边,也在这里安家。 飞龙就是花尾榛鸡,味道鲜美,不过人工养殖的,肯定要差一些,毕竟人家在森林里面吃的,都是松籽和各种天然食料。 不过林青说,鸡场这些飞龙,有些长大之后,也飞进林子里,变成野生的;同时也有些原本林子里的飞龙被吸引过来,选择在养鸡场安家,总之情况比较混乱。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种群的数量在飞速增加。 李卫国又指指混在鸡群里面几个黑湖湖的家伙:“咋还有黑野鸡混进来了呢?” 黑野鸡是当地对黑琴鸡的称呼,这也是一种生活在林地的留鸟,大小跟家鸡差不多,黑羽红冠,非常好辨认。 林青笑着说道:“还不是冬天林子里食物短缺,慢慢就混进来了,就按照你的吩咐,先养着呗。” 说完她又笑着指了指水库那边:“估计到今年冬天,留下的候鸟肯定越来越多,真愁人。” 李卫国倒是不在乎:“哈哈,如此最好,能看到丹顶鹤在雪地起舞,也是快事。” 说完他又拍拍身边的李小鹿:“那群炸毛的秋沙鸭咋样了?” 这是李卫国最关注的,中华秋沙鸭。 李小鹿笑吟吟地比划了几下手势,李卫国也忍不住惊叹:“都一百多只啦,不错不错!” 最初才几只,现在发展到百十只,这还是非常可观的。 正好鲁大龙也从稻田那边回来,看到李卫国,就又拉着他去瞧水稻。 这月份,水稻生长旺盛,鲁大龙说,经过几年的优选,知青稻基本已经稳定。 这段时间鲁大龙也成了大忙人,主要是今年全县范围内,增加了许多稻农。 大伙都是头一年种水稻,心里没底,不少人都跑到大馒头屯这边来观摩学习。 在种植过程中,遇到不少问题,也都请鲁大龙过去帮着拿拿主意,俨然是把他当成技术员了。 虽然劳累点儿,但是鲁大龙心里痛快啊,证明他选择留下来是完全正确的,既改善了生活条件,又找到了工作的意义,物质精神双丰收。 李卫国也乐得看到这种变化,他当然希望,这些追随他的朋友和伙伴,都能越来越好,做出一番事业来。 从目前的发展来看,一切向好。 像是最初的高大林这些知青,还有王军他们这批人,以及大馒头屯的乡亲,都跟着他一起受益。 李卫国在家没清闲几天,就被请到县里,主要是秋田野菜厂方面等不及了,想要谈转让的事情,估计是在这里伤透了心,恨不得早点收场。 李卫国当然没啥意见,他是属于帮着县里收拾烂摊子,没便宜谁干呀。 这天上午,他和田大贵,在县里刘书记等领导的陪同下,来到秋田野菜厂。 接待他们的,是秋田正人留下来的两名助理,态度都非常恭谨。 李卫国他们先是在厂子转了一大圈,车间里面的设备啥的,都保养得很好,其实这两年也根本没咋用,跟新的差不离。 还有厂房,尤其是新盖的办公小楼,比白山罐头厂那边瞧着气派多了。 众人转完之后这才回到会议室,接下来就是价格方面的谈判了。 李卫国直接开价三折,他的理由很简单,秋田野菜厂跟水稻种植户签订那么多协议,他接手的话,这些损失都得承担。 这不是摆明了捡便宜嘛,县长赵仁虽然瞧李卫国不顺眼,但是他也不敢吭声,只能心里滴咕一下。 当初秋田野菜厂的事情,大多是他出面,结果秋田铩羽而归,赵仁现在腰杆也不硬气,只能忍着。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李卫国又给加了半折,以百分之三十五的价格,拿下了秋田野菜厂。 想当年,秋田野菜厂也是花了四百多万才筹建起来,意气风发,想要大干一场,县里也极为看好,结果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反倒是白山罐头厂,起初不大惹眼,法人田大贵也是大老粗,却后劲十足,如今已经成了松江县的支柱行业。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大伙也都瞧明白了,主要是罐头厂方面有能人,虽然名义上是田大贵领头,实际却是李卫国在幕后指挥。 只能说,这位李卫国同志,确实比较厉害。 等到签完合同,秋田野菜厂就彻底归入白山罐头厂,上演了一出小鱼吞大鱼的经典桉例。 秋田正人留下的助手和几名日方人员,也早就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叫他们伤心的地方。 当他们走出大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欢呼,回头一瞧,却见秋田野菜厂的牌子,正被人摘下来,扔到地上。 还传来田大贵嚣张的声音:“这玩意没啥用,中午噼了烧火!” 这几名日方人员连忙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这个原本属于他们骄傲的地方。 最高兴的当然是田大贵,总算是出了一口鸟气。 当初秋田正人跟他们罐头厂搞恶性竞争,县里头也不看好他们这边,着实令田大贵憋屈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摘牌的一瞬间,老田终于念头通达,笑到最后。 李卫国看着新入手的厂子,规模比罐头厂还大一些,而且里面设备齐全,这些加工山野菜的设备,拆卸到罐头厂那边,重新安装之后,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 最关键的是真便宜啊,才花了一百多万,就把价值将近五百万的厂子搞到手,值,真值。 “国子,大贵,祝贺你们。”大胡子局长率先向李卫国表示祝贺。 刘书记也是春风满面,李卫国接盘,县里终于不用再为水稻种植的事情操心。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新厂,在李卫国的引领下,一定又能成为他们松江县的明星企业。 于是刘书记就兴致勃勃地问道:“李卫国同志,新厂准备取什么名字?” 这个李卫国早就想好了:“那边叫白山罐头厂,我们也沿用白山这个名头,就叫白山雪饼厂。” 田大贵也拍手叫好:“好,白山白山,一听这名字,这雪饼肯定够白!” 众人一齐大笑,然后李卫国就安排人找地方制作新牌匾,重打鼓另开张,新厂新气象。 既然准备转产生产雪饼,那设备的事情,也要早点落实,这方面,还得田大贵跑一趟岛国,联合那边的李玉梅和夏小雪,早点把设备购买回来。 原料方面,得等到秋天水稻成熟,打成大米之后,这个倒是不急,到时候都有县里出面,负责收购水稻。 还有一项最关键的,那就是雪饼厂的人员,现在就徐明亮一个光杆司令,手下没兵没将,必须早点把人手配齐。 这个倒不算难,罐头厂那边,可以分配过来一些有经验的管理人员。 至于普通工人,对社会公开招聘就好。 现在松江县的居民,对白山罐头厂的职工都羡慕得要死,工资高,待遇好,尤其是那些待业青年,都剜门盗洞的,想要进入罐头厂工作。 估计要是听到雪饼厂招工,那肯定抢破脑袋。 主要是一些技术性比较强的岗位,需要招聘一些退休的老师傅。 这些问题,李卫国都提出条条框框,叫下边的人去执行,他也不跟着掺和。 好在徐明亮这家伙经过这两年的锻炼,也能挑大梁。 瞧着李卫国要回村,徐明亮连忙把他拉住:“国子,我想推荐一个人当雪饼厂的副手,你给把把关。” “谁呀,你拿主意就成。”李卫国也挺好奇,难道徐明亮这家伙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才。 小徐同志脸上竟然露出几分腼腆:“就是小兰。” “哪个小兰?”李卫国也没对上号。 “谷小兰啊。”徐明亮有点气急败坏,他以为李卫国肯定是故意的。 李卫国这才明白,他咂咂嘴:“谷小兰在土产公司上班,是正式职工,能来咱们厂子吗?” 谷小兰最初跟李卫国一起鼓捣活麝取香,因此顺利转正,她师父老陈退休之后,也被罐头厂招聘,跟李卫国这边关系还是比较密切的。 不过这年头,人们还是相当重视国营单位的,一般都舍不得把正式工作扔掉。 “是小兰主动提出来的,她可以办理自谋,主要是想增加一些锻炼。”徐明亮嘴里解释着。 李卫国盯着徐明亮瞧了半天:“叫得这么亲切,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徐明亮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这不是处了好几个月对象嘛,对了,国子你这段时间没在家,不知道这事。” 李卫国也拍手大笑:“好好好,小兰这丫头不错,想不到被你小子给划拉到手。” 徐明亮也跟着嘻嘻笑,其实小徐也很优秀,有能力,而且性子也好,李卫国对他也非常看重,一直重点培养。 既然如此,李卫国当然点头答应。 最近上面出台了关于职工自谋出路的相关文件,职工可以选择自谋,去社会上自行创业。 而且单位还会给予一定程度的资金补偿,就相当于创业经费了,条件还算优厚。 不过因为风气还都比较传统,所以走这条路的人,还是非常少的。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迈出这一步的勇气,想不到谷小兰一个姑娘家,竟然率先响应号召。 李卫国想想也觉得合理,谷小兰这丫头胆子大,平时跟王燕的关系又好,肯定是把王燕当做自己的榜样。 他也挺欣慰的,留下来的这些知青,基本都有了着落,就差徐明亮了。 看到李卫国答应下来,徐明亮也乐得合不拢嘴,李卫国就逗他:“老实交代,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最重要的还是销售 在李卫国的逼迫下,徐明亮也只能坦白。 说起来,谷小兰的师父老陈,发挥了关键作用。 老陈在罐头厂这边,谷小兰没事就跑过来,一来二去的,就跟徐明亮看对眼了。 等徐明亮讲完,田大贵也跟着起哄:“小徐子,说说呗,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快点让大贵叔好好学学。” “大贵叔,您这么大岁数了,跟着凑啥热闹?”连李卫国都有点看不下去眼了。 “嘿嘿,别管多大年岁,俺也是单身汉,跟你小子学习学习。”老田也是个没正熘的。 徐明亮于是就说明一下情况,双方已经见过家长,剩下的就是选个日子结婚了。 “够快的,看来俺下次找对象,也要早点把事儿给办喽。”田大贵还真有了点体会,就是不知道他嘴里的办事,是办婚事,还是先办别的事。 李卫国算算时间:“亮子,元旦之前,你们要是举办婚礼的话,我就能参加上,过了元旦,我只怕要出国,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了。” “那我和小兰商量商量,争取国庆的时候把事办喽。”徐明亮也老大不小的,当然希望早点结婚。 这个年代,风气可不像后来,还比较保守,处对象顶多就是拉拉手啥的。 现在是八月初,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筹备婚事肯定够用了。 李卫国又问问钱的方面,够不够用。 徐明亮手里也攒了两万多块,无论是在县城买房子还是置办家具电器,都根本用不了。 妥了,李卫国一瞧也没他啥事,在罐头厂这边吃了顿午饭,然后就开车回村,享受悠闲的乡村生活。 等到九月末的时候,田大贵也顺利从岛国归来,加工雪饼的生产线,随后也通过航运到港,然后通过大卡车,转运回来。 李卫国也终于被田大贵从家里薅出来,拉到雪饼厂。 一个多月的时间,雪饼厂已经有模有样。 在门口下了车,李卫国抬头望望,牌匾上面“白山雪饼厂”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望望对面,是白山罐头厂,李卫国心头也涌起一抹骄傲。 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大的集团公司,白山集团,这名字还不错,雪饼厂和罐头厂就是集团的。 李小梅和李小鹿也从车里钻出来,拉着手跑向雪饼厂。 学校放了农忙假,所以李小梅也就颠颠地跟过来,主要是奔着雪饼来的。 李卫国宠妹妹,所以也不拦着,雪饼的主要消费群体就是小朋友,人家当然最有发言权,就当是试吃了。 进到厂内,李卫国就看到一派忙碌的景象,车间里,工人们正在组装生产线,有岛国跟过来的几名技工进行指挥,其实生产雪饼,工艺并不复杂,也没啥太高端的设备。 李卫国记得,等几十年后,资讯发达,不少人在家都能直播制作雪饼,本身也不是啥太难的玩意。 主要原料,就是大米粉,牛奶,鸡蛋,进行烘焙,其实跟包米花的原理类似。 对了,之所以叫雪饼,主要就是表面那些乳白色的点缀,像白雪一样,这个是乳糖,比较甜。 这两样加在一起,就构成了雪饼的主题:酥脆香甜。 徐明亮和谷小兰迎了出来,陪着李卫国去车间转了一圈,李卫国忍不住打趣两个人:“啥时候喝你们喜酒啊?” “就是后天。”谷小兰大大方方地回道,后天正好是国庆。 “那你还不赶紧回家准备嫁妆。”李卫国大乐。 他也知道,雪饼厂初创,大伙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谷小兰哪有时间休息? 几人进了办公室,就看到李小梅和李小鹿坐在那,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大堆雪饼,跟小山似的,俩小丫头嘴里卡哧卡哧,跟俩小老鼠似的,吃得正来劲。 谷小兰笑着介绍:“国子,这是大贵叔从岛国那边带回来的仙贝,口味大体差不多,不过细微的地方还是有些差别,叫小梅和小鹿好好品尝一下,咱们选出来最适合的配方。” 李卫国想了想:“不用太在意岛国那边仙贝的口味,也并不一定完全适合咱们这边的小朋友,记住,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哈哈,把国子请来,果然是最正确的。”徐明亮也觉得自己有点开窍了。 岛国那边的仙贝,也就是雪饼,因为岛国四周临海,所以有些是海鲜口味的,李卫国认为,就没必要效彷。 要搞这个,等以后生产虾条之类的食品,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他们这边是内陆,还得慢慢来。 三个人正研究着呢,就听到李小梅的声音传来:“三哥,我吃饱了,嗝,这雪饼种类太多,我们实在吃不下啦!” 李卫国抬头望过去,只见小当家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旁边的李小鹿,表情也差不多。 哈哈,李卫国也是大乐:“行了行了,吃不下别硬吃,吃伤了就麻烦了。” 俩小丫头听了,这才如释重负,拉着手跑到外面消食去了。 一边走,还听到小当家一边滴咕:“压力太大,兴趣变成职业,就失去乐趣,嗝。” 有道理,瞧不出来,小丫头年龄不大,说话还蛮有哲理的。 雪饼的口味方面,还要不断进行调试,这个主要是谷小兰负责。 另外比较重要的就是原料了,大米不用说,剩下的牛奶和鸡蛋,就稍稍有些麻烦。 县里有乳品厂,牛奶这方面,可以和县里协商解决。 鸡蛋最麻烦,因为这边天冷,到了冬天,小鸡就不会继续产蛋。 而这时候,还没有引进蛋鸡,也没有大规模室内养殖的,到了冬天,蛋源是个问题。 “没事,我大姐的养鸡场,基本就差不多够用了。”李卫国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都跟大姐李金梅商量好了,今年冬天,准备扣几个大棚,在里面放养小鸡。 只要温度够用,饲料啥的都跟上,母鸡一冬天都能照常下蛋。 饲料方面也不用发愁,还有水库的鱼虾补充钙质,鸡蛋的品质也不会下降多少。 “国子,还是你想得周到!”徐明亮大喜,他最担心的原料问题也解决,下面就是先进行试制,争取早日把产品的口味定型,然后等到稻米下来之后,就可以大规模生产。 李卫国瞧着这喜滋滋的两个人,忍不住给他们泼点冷水:“亮子,兰子,你们好像还忽略了一件大事?” 这对即将成为两口子的人对望一眼,彼此在脑海里琢磨一阵,然后一起摇头:“原料、工厂、工人都到位了,还有啥事?” 李卫国也被他们给逗笑了,这俩还挺有默契的,于是他张嘴吐出来两个字:“销售!” 可不是,雪饼生产出来,最终是要卖出去的。 徐明亮抓抓后脑勺:“呵呵,国子,是我疏忽了,以前在罐头厂那边,生产的蘑孤罐头和山野菜这些,都有固定的销售渠道,以至于忘了这码事,对呀,咱们的雪饼要是生产出来,上哪卖去?” 谷小兰眨眨大眼睛,她知道现在的销售渠道都是公家的,最基层是分布广泛的供销社,组成了销售网,不知道这张网里,让不让卖他们这种外资厂子的产品。 最后俩人都齐刷刷地望着李卫国,等他拿主意。 李卫国则是摊摊手:“别看我,雪饼厂是你们负责经营,自个找渠道去。” 既然是锻炼,李卫国当然要叫他们体验全套的。 一家工厂,生产什么的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销售。 生产出来的雪饼,总不能都给我们家小梅和小鹿吃,这俩丫头现在还在外面消食呢。 在这边的食堂吃了一顿午饭,李卫国就领着俩妹妹回村,俩丫头的挎兜里都装满了雪饼,满载而归。 大馒头屯现在也正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季节,秋收嘛,大伙当然是越忙越高兴。 好在各家都有小四轮,无论是运输还是打场,都提高了不少的效率。 李卫国家里种的虽然都是水稻,还没收呢,但是他天天也不闲着,成天给别人家帮工,起土豆,割黄豆,掰包米,在场院跟着打场…… 这种收获的乐趣,是很容易上瘾的。 其他村民的口粮田,也一半改成水田,所以今年的秋收,用时最短;勤快的人家,已经开着小四轮,拉着犁铧,开始秋整地。 期间,李卫国还去县城,参加徐明亮和谷小兰的婚礼。 他们前一天下午出发,大姐李金梅,还有林青和鲁大龙,另外就是李小梅和李小鹿。 王大拿夫妻俩也坐在车里,他们是谷小兰认的干亲,当然也要出席婚礼,不过和李卫国他们不同的是,王大拿属于娘家客。 不少村民也都张罗着要去喝喜酒,不过因为农忙,他们只能明天正日子的时候才能到场。 李卫国开车直接去了新房,房子是徐明亮在县城购买的,大两间,有个单独的小院子,花了一千二百块钱。 在当时来说,这个价儿是真不低,房子在任何时代都是大件儿。 这年头,从首都到农村,住房普遍紧张。 就拿松江县来说,不少普通职工的家庭,都是住东西屋。 就是那种三间房住两家,共用一个外屋地;然后屋里基本都是南北炕,通常都是祖孙三代老老少少的挤在一间屋子里。 像徐明亮这样独门独院的,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这个年代住房虽然紧张,但是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单位福利分房,按照家庭情况和工龄慢慢靠,早早晚晚能分到房子,这也是有单位的好处之一。 李卫国他们下车进院,屋里就有人迎出来,是王燕领着几个帮忙的,田大贵也混在里面,另外还有徐明亮的父母和弟弟,也从外地赶来。 大伙在院子里寒暄一阵,李卫国也和徐明亮的父亲握手认识,徐父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 包括徐明亮的母亲在内,也同样是笑容满面。 徐父拍着李卫国的胳膊:“国子啊,亮子写信总提到你,叔啥也不说了,代表全家人谢谢你!” 当家长的,基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最初徐明亮留在农村,他家里还有点想不开,觉得一辈子都窝在山沟里,肯定没啥指望。 不料想,人家徐明亮很快就混出头,不仅当上厂长,而且结婚的一切花销,都没朝家里要过一分钱。 尤其是老两口来到这边一瞧,房子和屋里的家具电器,啥啥都像样,心里当然高兴。 而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徐明亮跟对了人,徐父当然清楚,是李卫国一直在引领着自家儿子,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心里怎么能不感激? “徐叔,您太客气了,都是亮子有本事,这不,自个就给你们拐回来一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儿媳妇。”李卫国也明白老人的心意,不过他并不想叫别人把他放在大恩人的位置,所以连忙转移话题。 屋里立刻响起一阵笑声,徐明亮也跟李卫国掰扯:“怎么能说是拐呢,我和小兰是自由恋爱。” 正说着呢,就看到外面又进来几个人,最前面那个又瘦又小,进门就嚷嚷:“亮子,我回来帮你娶媳妇啦!” “猴子!”徐明亮看到高大林,也上去来个大大的拥抱,他们是同一批的知青,感情亲如兄弟。 “国子,大贵叔。”高大林笑嘻嘻地跟大伙打着招呼,跟他一起的,还有媳妇小芳,还抱着孩子,一家人大老远从龙江那边赶回来。 后边还有王军和张星两个,他们是约好了一起回来的。 田大贵上去拍拍高大林的肩膀:“猴子你小子不地道,这是借着亮子的喜事,你们一家三口放探亲假了是。” 高大林嘿嘿几声:“大贵叔,今年的收购任务都差不多了,那边天冷,到八月节都穿毛衣了。” 张星的娃娃脸上也满是笑意:“我们那边更厉害,都下雪啦!” 他和王军回来,一方面是为了参加婚礼,另外就是汇报一下工作。 田大贵瞅瞅他们:“俺说你们俩小子也老大不小了,也抓点紧成家,男人还是得有家有业,才能成熟。” 说完只见大伙都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老田这才咂摸出滋味,使劲一挥手:“你们别跟俺比呀。” 大伙也都笑起来,大贵叔的婚事,都成心病了。 结婚需要准备的,基本都准备完了,也没啥需要帮忙的,站脚助威就成。 王大拿两口子在新房转了一圈,看到连电视都是大彩电,也非常满意,然后就张罗着去谷小兰家,他们是娘家那头的。 徐明亮亲自开车,把他们给送过去,剩下的人,都回罐头厂,这边有吃有住,连明天中午的酒席都在这里的食堂安排。 到了罐头厂,高大林这才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布袋,郑重地交给李卫国:“国子,这是那边的人送过来的,人参籽。” 李卫国接过来掂量掂量,还真不少,估计数量起码有上千颗,于是笑着点点头:“猴子,跟那边的联系不要断了。” 上次他去过毛子那边,打下了一点基础,这些人参籽,就是委托那边的人帮忙收集的。 两边就是一江之隔,经常都在江面上打渔,有些民族还互相通婚呢,所以有些往来再正常不过。 李卫国的谋划更远,所以准备慢慢扶持那边的势力,到时候没准有意外收获。 有了这一批人参籽,他的移栽参计划,基本就算完成了第一期目标。 后续等这批人参开花结果,就可以进一步繁殖。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岁月自有最好的安排。 等到傍晚,还接到葛卫红打过来的电话,她最近忙着跟团里演出,没时间过来参加婚礼,向徐明亮表示歉意。 在李卫国这边淘了几首歌之后,葛卫红回到歌舞团,又找自己的老师帮忙加工一下,然后就凭借几首翻唱的宝岛校园歌曲,受到了群众的欢迎,演出任务也开始增多,算是小有名气。 “没事,卫红你来不来都行,把礼份子随了就好。”李卫国还在旁边逗了这丫头一句。 然后就听到话筒里传来葛卫红的咋呼声:“国子哥,你先帮我垫上,我准备随一万块!” 李卫国接过话筒:“那我就真照办,到时候有你哭的,看你拿什么还?” 这回轮到高大林在旁边叫嚷:“没事,还不起钱就用人来赔偿!” “你个臭猴子!”葛卫红那边也笑骂起来。 不过在通话结束之后,葛卫红脸上却是红红的,有点发烧。 但是很快她就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行不行,国子哥已经和小玉定亲了。 可是有些事情就像是滔滔的江河,越堵的话,反倒越憋得难受,搞不好的话,终有一天,会冲破一切束缚的堤坝,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李卫国逗完葛卫红,撂下电话,从兜里掏出来二百块钱,递给徐明亮,这是吴小玉和葛卫红的礼份子。 在场的知青都统一过,全都是这个数。 在当时来说,这绝对算得上大礼份子喽。 徐明亮也通知了其他几位离开大馒头屯的知青,不过都身不由己,没能到场。 有两个邮寄过来五元钱的礼份子,有几个根本就悄无声息。 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拉远,原来的情感,也会逐渐变澹,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吃完晚饭,李卫国和高大林还有王军他们凑在一起,聊了小半宿。 除了分厂那边的工作,李卫国还重点谈了谈以后的布局。 “国子,现在咱们和毛子的关系很紧张,老死不相往来,难道以后还能有什么发展?”高大林有点不大明白。 李卫国的一些布局,都是需要物资或者资金方面的支撑,他感觉有点浪费。 这主要跟现在的时局有关,如今两国的关系,正是冰点,甚至前几年,在黑瞎子岛那边还兵戎相见。 双方都在边境线上屯兵,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架势,高大林担心他们的投入打水漂。 李卫国倒是不担心,他知晓未来的大势,这个不是个人能够轻易撬动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罐头厂这边吃了口早饭,大伙就早早去了徐明亮的新房。 罐头厂这边派出了声势浩大的车队,前面好几辆小轿车开道,后面还跟着几辆大卡车,车头都绑着大红花,瞧着格外喜庆。 这接亲的队伍行驶在大街上,引得群众都驻足观看,嘴里还不停发出惊叹。 这年头接亲,要是能弄一辆小吉普,那都老牛了。 像这种清一色都是进口小轿车,在松江县还真是头一遭,缓缓行进在大街上,不知道惹来多少羡慕的目光。 “我嫁人的时候,是坐自行车的后座,没法比啊!”一位已婚的大姐有感而发,然后一指身边的姑娘,“小凤,等你和对象结婚的时候,没有这排场,你就不嫁!” 那个姑娘用手指绕着辫稍,眼里满是憧憬,可是又有点担心:她对象的条件一般,上哪去找这么多小轿车? 坐在第一辆婚车里面的徐明亮并不知道,他今天的举动,不知道被县里多少小伙子给记恨上了。 车队来到谷小兰家的胡同口,一字排开,人们纷纷下车。 只见道边站了不少街坊邻居,瞧着豪华车队指指戳戳,都是一脸艳羡。 李卫国路过人群的时候,都听到不少议论: “小兰这孩子真找了个好对象!” “老谷家这是要发达了……” 谷小兰的家是胡同里第三家,住的是连趟的房子,也是草顶泥墙。 这个时期的县城,草房子照样占了一多半。 谷小兰的父母和家人还有亲戚都在院子里等着,还有老陈和王大拿也在场,大伙脸上都喜气洋洋。 这婚礼够气派,谷小兰的家人也都觉得脸上有光,这年头谁还不要个面子呢? 一帮子年轻人簇拥着徐明亮进屋,李卫国没跟进去凑热闹,在外面跟老陈和谷小兰的家人聊着。 老陈退休之后,整个人反倒显得比以前还年轻了,他当年还费劲巴力地叫谷小兰这个徒弟搭上李卫国的线儿,这才转正。 结果倒好,没用上两年她就自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里都有一本账 对于谷小兰的选择,老陈一点都不担心,有罐头厂的例子摆在这,他认为雪饼厂未来也肯定有大发展。 谷小兰的父母也是同样的心理,他们开始也有点想不通,但是等到雪饼厂招工之后,县里头的年轻人,都托人想要进去,而他们的女儿,则是副厂长,所以念头也就顺了。 等屋里面的年轻人都闹哄完了,徐明亮这才抱着新娘子出门,一大群姑娘小伙簇拥着,好不热闹。 等新郎新娘都上车之后,李卫国和田大贵就张罗着,叫娘家客都上车。 按照当地的习俗,谷小兰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不能去,送亲的都是姨舅叔叔之类。 “我还是第一次坐小轿车呢,算是借外甥女的光了。”谷小兰的老舅坐上小轿车,不由得有感而发。 车队兜了个圈子,转回徐明亮家,鞭炮齐鸣,把一条街的人都吸引过来。 等新娘被抱进新房之后,众人又闹腾了好一阵,把该走的仪式都走完,这才重新上车,直奔罐头厂,酒席安排在那边。 小轿车当然挤不下,还有不少街坊邻居呢,于是就都爬上大卡车的车斗。 食堂这边就能放十张桌,一次愣是放不下,看样子最少得三轮。 连罐头厂的职工,还有雪饼厂那边新招来的,就二百人,再加上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还有从大馒头屯拉过来的两四轮子人马,直接就奔着三百人去了。 李卫国早就把相机交给别人,自己落得个清闲。 不过到敬酒的时候,他还是被新郎新娘拉着,挨桌敬酒。 他是两边都熟,算是一手托两家。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酒宴这才结束,客人也渐渐散去,剩下的都是关系比较近的,张罗着晚上去闹洞房。 “那得算俺一个。”田大贵喝了点酒,也跟着瞎掺和。 “大贵叔,您就别去了,闹洞房都是年轻人,差这一辈呢。”高大林笑嘻嘻地说着。 田大贵不管这套:“你这结了婚成了家的都能去,俺这光棍凭啥不能去?” 这话还真挑不出毛病来,于是大伙去闹洞房的时候,把田大贵也给拉了去。 李卫国没跟着去凑这个热闹,他还有正事要办。 大馒头屯盖楼的事已经联系妥了,县里果然大力支持,由一建公司承建。 第二天上午,李卫国就跟着建筑公司的几辆大卡车回村,车里装着一些简易的设备,还有几十名建筑工人。 领队的队长,正是栾大海,就是给李卫国家建砖房的,原来是个班长,现在已经升职成为了队长。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争取在入冬之前,打完地基,然后明年开春完成地面部分。 这个工程其实不小,大馒头一共好几十户,要盖好几十座二层小楼呢。 李卫国瞧着车里这些非常原始的设备,也有点瞧不上眼,心里琢磨着,不知道啥时候能用上自己机械厂生产的建筑工具。 车队开进大馒头屯,正好是晌午,立刻引来围观。 一听说是县里的建筑队,人群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 “欢迎啊,就盼着你们来呢。”王队长迎上来,先和栾大海握手,然后把工人们都领到队部,吃住早都安排好了,就在这里。 昨天去喝喜酒的人回来,已经把这个情况都汇报给村里,所以这边连午饭都给准备好,徐大舌头亲自掌勺。 一共摆了四张桌,饭菜很快就摆上来,一瞧主食是大米饭,连栾大海都暗暗咋舌,那些建筑工人也都眼睛里冒光,他们一年到头,也没有敞开肚皮吃顿大米饭的时候啊。 菜也挺硬,村里特意杀了一头猪,猪肉炖粉条子,红扑扑,油汪汪。 另外还有茶盘子里的大鱼,瞧着就有食欲。 一共是四凉四热八道菜,搞得工人们都暗暗吞口水:就瞧着这吃喝,也得把这份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村干部作陪,李卫国当然也负责陪客,下午干活不能喝酒,那就吃。 老村长代表大馒头屯的村民张罗了几句,叫建筑队把这里当成自个家,有啥要求尽管提。 李卫国则和栾大海规划一番,确定了新村的位置:整体往村子西边平移。 至于原来的房屋,等到楼房建好之后,就可以全部拆扒,然后恢复成耕地。 这样虽然西边会占用一些耕地,但是这边就能找补回来,甚至还有剩余,毕竟楼房的占地面积相对要小一些。 整个新村,李卫国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原本就是一前一后两趟房子,这回变成了四趟,预留的道路也更加宽敞,包括道旁树和花坛之类,都规划出来。 “国子老弟,你们村子发展还真快!”栾大海想想两年前来给李卫国家盖房子的时候,再瞧瞧现在,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老村长笑得满脸褶子:“都是国子的功劳,要不是他领着大伙发家致富,俺们这些庄稼汉,还想住楼房,想都不敢想。” 大伙都纷纷点头,李卫国则连连摆手:“主要还是大伙肯干。” 栾大海也奉承了一句:“我这建筑队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肯干的,现在还不是对付生活,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国子老弟你就是这个车头啊!” 李卫国就跟他开玩笑:“大海哥,你这么说,那不是说你自己不合格嘛,哈哈。” 搞得栾大海也脸红脖子粗的,最后只能摊摊手:“整个建筑公司,都是这样,我也没辙。” 李卫国也不介意提点他一下:“大海哥,现在我看已经有人开始自谋,你要是拉起来一支建筑队单干的话,肯定有发展,现在大伙的日子越来越好,盖房子的肯定会越来越多,关键问题是,你有没有迈出这一步的勇气。” “我……”栾大海脑门子青筋直蹦,他很想跳起来说一句干了,可是事到临头,还真下不了这个狠心。 他也在单位干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混上个队长,叫他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这个选择确实太艰难。 憋了半天,栾大海攥着拳头,使劲在自己大腿上砸了一下:“国子老弟,这事俺往心里去了,不过得好好跟兄弟们商量商量,不少人都拖家带口的,俺得替他们负责。” 李卫国也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已经在栾大海心里,埋下一粒种子。 随着施工队进驻大馒头屯,也引得整个屯子热闹起来。 一大早,村民就扛着锹镐,向村西聚拢,人数很快就超过百人。 大伙也都明白点,盖房子的第一项都是挖地基,这活儿他们能干呀。 瞧着乌央乌央的村民,栾大海也有点傻眼:这些都是来帮工干活的? “大海,你别担心,俺们不朝你要工钱,你就说咋干。”赵广定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然后挥舞几下手里的筒锹。 栾大海也不由心中激荡:“好,那就麻烦各位乡亲了。” 施工队的技术员赶紧丈量土地,把需要挖掘地基的地方撒上白灰,然后村民就可以上阵了。 “二舅,您老在旁边支嘴儿就成。”赵广定看到老村长也要参加劳动,赶紧给扶到一边。 老村长还有点不服气:“老子当年在战场上挖战壕的时候,你小子还吃奶呢!” 村民赵二两接过话茬:“没事,广定一会要是干累了,先回家找媳妇吃两口,补充补充体力。” 大伙一阵哄笑,村民凑到一起就这样,嘴里扯闲篇,也不耽误干活。 “说话都注意点,咱们这还有小娃子呢,不要教坏小朋友!”李卫国嚷嚷一嗓子,正好村小放农忙假,不少小娃子也都拿着小铁锹来凑热闹。 就像李小梅和李小鹿,手里也都拿着火铲子,卖力地在那撅土呢。 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不假,干到中午,就清理出来三座小楼的地槽子。 同时,建筑队的大卡车也源源不断地将沙子和石头运过来,建筑工人们开始打地基。 沙子可以就近取材,河边就有,镇里也有个采石场,采挖的还是那种火山石。 火山石里面成细密的蜂窝状,颜色也是青褐色,别看挺大一块一块的,其实份量却比较轻,小娃子们都能搬动。 要是石头里面蜂窝结构密集的,甚至把火山石扔进水里,都能在水面上飘着。 “这石头盖房子能成吗?”赵大虎瞧着这石头有点担心。 因为李卫国知道自个不怎么着家,所以就主动辞去了民兵连长的职务,改成由赵大虎接任,他现在也终于成了赵连长。 “放心,这石头盖房子最好,保温效果杠杠滴。”李卫国给他解释了一下,因为火山石里面有缝隙,所以更加保暖。 大伙这才放心,村里的赵五爷则找了一块巴掌大的火山石,乐呵呵地磨去棱角,磨成椭圆形状:“这玩意洗脚才好呢,脚跟上的老皴,一蹭就掉。” 赵广定随手抓过来一个野小子:“二驴子,你那脖子跟黑车轴似的,正好叫你五爷爷用这玩意曾曾。” 说完老赵拿了一小块石头试了试,然后就响起了野小子杀猪一般的嚎叫,这玩意蹭到身上,火烧火燎的。 “收工收工!”看看时间都快到十二点,栾大海便吆喝起来。 村民各自扛着工具,各回各家,瞧得栾大海也直咂嘴:“真好,白干活不说,连饭都不用供。” 工程队则回队部吃饭,已经都做好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老倭瓜土豆汤,黏黏湖湖的,就着白面大馒头,管饱。 下午继续干活,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村民齐上阵,施工进度曾曾的。 栾大海估摸着,照这么干下去,顶多半拉月,就能把地基都打完,到时候沉上一个冬天,等到来年开春,就可以正式建造。 李卫国闲着没事,也天天在工地混,等到第三天头上,田大贵开着小轿车,拉着徐明亮和谷小兰这对儿新婚夫妇进村,他们是来串新门的。 像是老村长家,王队长家,包括李卫国家里,都要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谷小兰的干亲,王大拿家里,那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中午的时候,李卫国也被叫到王大拿家吃饭,田大贵当然也跟着蹭饭。 徐明亮也算是新姑爷登门,所以小鸡炖蘑孤是少不了的。 两盅酒下肚,田大贵就打开话匣子:“国子,这又快到年末了,该给农大那边打钱,今年俺手头宽裕,准备多给捐点。”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每年捐助五十万元,分十年完成。 不过罐头厂今年有了俩分厂,收入稳步提升,再加上打捞公司那边,老田也有分红,所以手头一共一百五六十万,他老哥一个,没啥花钱的地方。 未来还有雪饼厂呢,如果盈利,也有老田百分之十。 既然大贵叔乐意撒钱,李卫国当然也不拦着,把大贵叔培养成慈善家也不错。 反正田大贵有钱了,也不喜欢那些声色狗马、宝马香车之类,攒那么多钱也没啥用,还不如赚个好名声。 不过捐款这种事,还是细水长流的好,一年捐助农大五十万就刚刚好,再多的话也没有必要。 田大贵听了李卫国的解释,有点遗憾地咂咂嘴:“那还剩一百多万涅,放俺手里也没啥用呀。” “大贵子你要嫌钱咬手,那就给俺呗。”赵广定喝了一口小酒,嘴里开着玩笑。 “瞧把你小子给得瑟的。”老村长也乐呵呵地骂了一句,他对田大贵是打心眼里喜欢,本来就是看着长起来的,而且田大贵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忘本,所以在屯子里才这么受欢迎。 这时候,谷小兰又给大伙都满了一盅酒,然后跟李卫国聊起来。 重点还是雪饼的销售问题,现在还没啥头绪。 这玩意出口的话,暂时不大现实,只能在国内销售,可是又受限于渠道,谷小兰和徐明亮没啥经验,一直挺犯愁的。 李卫国原本有一套计划,不过现在受到田大贵的启发,又有了新想法,于是朝谷小兰努努嘴:“这事还得落到大贵叔头上,小兰你多给大贵叔敬两杯酒,这事就成了。” “俺就喝酒行,小兰你别听国子瞎掰。”田大贵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谷小兰也瞧瞧李卫国,又望望田大贵,她有点猜不透李卫国的想法。 “国子,你就别卖关子啦。”王大拿出头,为干闺女主持正义。 李卫国这才呵呵一笑:“大贵叔不是要捐款嘛,那就先捐一百万。” 谷小兰还是挺聪明的,立即眼睛一亮:“好主意,大贵叔也是雪饼厂的法人,这要是报纸上一宣传,就把咱们雪饼厂的名气给打出去。” “对呀,这法子好,还是国子脑瓜活泛。”王队长也连连点头称赞。 只有老田拍拍脑壳:“最后还不是得俺出钱,嘿嘿,这钱俺乐意掏,国子你就说咋捐,捐给谁?” “这个就得好好研究研究了,争取能拿到最好的宣传。”李卫国知道,捐款也是有讲究的,像是农大这种,只局限于本省,视野就有点窄了。 田大贵琢磨一下:“那就捐给首都的大学,什么京大华清啥的,都是全国有名的。” 在这个年代,要是真给大学捐出去一百万,那确实能引起轰动,上报纸是肯定的。 这年头的一百万,那真是钱啊。 “捐助大学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方面还需要从长计议,以后慢慢来,这一次,咱们要争取一炮打响,才能把雪饼厂的名头打出去。” 李卫国帮着大伙分析了一通,最后才说道:“今年咱们国家设立了一个文学奖,要不大贵叔你就赞助这个。” 要说八十年代什么最热,那无疑是文学,无论是诗歌和小说,在压抑了十几年之后,都迎来爆发,不仅仅涌现出大量优秀的作家,更有着十分广泛的群众基础,可以说是文学最后的辉煌。 这一点,从,就有市民半夜排队购买便可以看出来。 这在以后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而李卫国说的自然就是矛盾文学奖了,这个奖项,于八一年创立,今年首届评选,是根据沉先生的遗愿,将其二十五万元的稿酬收入捐献出来,用来鼓励从事长篇小说创作的作者。 但是这笔钱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同时还有国家拨款以及社会赞助等形式。 李卫国记得,最初获奖者的奖金是几千元,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奖金涨到五万元;再后来由港岛那边李富豪捐助,奖金升到五十万元。 李卫国觉得,奖捐款,是比较好的一种选择,既能繁荣国内的文学创作,又能给他自己扬名,顺便也就宣扬企业了,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听李卫国说完了,赵广定咂咂嘴:“国子,你说的那个啥奖,俺也没听过呀,没啥名气,那钱不是白捐了?” “没听过。”王大拿也跟着点头。 而徐明亮和谷小兰他们几个年轻人也笑,这些人当然是知道文学奖的。 就像田大贵和赵广定这些人,也就知道《三国演义》和《说岳全传》啥的。 李卫国就跟他们简单讲讲,按照现在的情况,雪饼生产出来,主要面对的消费者也是以城市居多,等普及到农村,还需要时间。 一听说是评选小说的,赵广定立刻来劲了:“大贵子,那咱们必须赞助,俺求你个事,能不能跟评奖的那帮人商量商量,把《岳飞传》选上?” 田大贵还真点点头:“俺也觉得《岳飞传》够劲儿,只见岳元帅把手中沥泉枪,大喝一声,还我河山,那简直厉害炸了!” 眼瞅着要开评书了,李卫国也就闷头吃菜,双方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过就算大贵叔捐款的时候,他也得叮嘱着点,可不能叫大贵叔跟着瞎掺和。 等到十月中旬,新村的地槽子都挖好之后,大馒头屯也终于迎来秋收的重头戏:割稻子。 一大早,大伙就拎着镰刀下地,虽然分了地,但是并没有各自为战,而是在王队长的带领下,集中兵力,一户一户地收割,相当于以前的大会战。 李卫国和知青的稻田因为数量最多,所以放在最后。 知青稻值钱啊,必须颗粒归仓,连小娃子们都拎着小筐,跟着捡稻穗。 在割完的稻田里,一群一群的各类禽鸟都在觅食,主要是泥鳅,在稻田排水之后,这些泥鳅就往下边的泥里钻。 除了养鸡场的鸡鸭之外,还有不少水禽,李卫国瞧着这架势,这帮家伙显然是不准备迁徙了。 这要是放到几十年后,那就厉害了,估计专门来观鸟的游客,都得乌央乌央的。 除了大馒头屯,沿江各个村镇,也都在忙着收稻子。 水稻割完之后,再经过晾晒、脱粒,留够种子,剩下的就加工成大米。 其他村子都是第一年种水稻,心情也格外兴奋,还带着几分忐忑。 终于打下来稻米,大伙就赶紧称重,估算产量。 这一算都吓一跳,亩产都在六七百斤,有几个村子,亩产都超八百斤了,跟包米的产量差不多。 可是包米才多少钱一斤,几分钱,水稻呢,最少能卖一毛多钱一斤。 这些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农民终于意识到:还是水田的产量高。 大伙的心,也终于落回肚里。 真不容易啊,头一年种水稻,经验不足,磕磕绊绊不说,中途还传出来,收稻米的厂子黄了,把这些稻农都整得睡不着觉,这么多稻子,总不能都留着自个家吃? 虽然孩子们盼着吃大米饭,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可是这玩意金贵,留几十斤尝尝就行了。 又过了些日子,就有了新消息:水稻还是照常收,都直接往粮库卖。 这也是李卫国和县里协商的结果,雪饼厂这边也没有那么多仓库,收购也不方便,于是就委托粮库帮着收购和储藏,他们负责掏钱就行,比较省心。 现在稻米终于打下来,各村的稻农就把金灿灿的稻米都装进一只只大麻袋,用自家的马车牛车拉到公社的粮库。 等到把沉甸甸的稻米换成沉甸甸的票子,那些老农民脸上的皱纹里写满开心。 大伙心里都有一本账,种水稻的话,比种包米黄豆收入高多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这手艺绝了 “俺家种的水稻,亩产八百五十斤!”在粮库门口排队的一名农民跟送粮的同行聊天,嗓门都格外洪亮。 这话自然引来一片惊叹,不过也有人不服气:“俺听说,大馒头屯那边种的水稻,亩产都超过一千二百斤啦。” 真的假的?大伙有点不信,都是一样个种法儿,也不能差这么多啊? 粮库负责验等的一名职工也加入到讨论:“那还能假,你说的亩产一千二,都是去年的老黄历,人家今年的亩产是一千三百斤!” 人群的惊呼声更大,他们有的亩产才六百多斤,正好是人家的一半。 “纳了闷了,人家咋种的涅?”不少村民都表示疑惑。 粮库职工摇摇头:“没法比,人家种的稻米,一斤能买到两块钱。” 这下子卖粮的农民都炸锅了,他们这连两角钱都卖不上,凭啥差这么多? “人家种的稻米叫知青稻,专门出口的。”粮库职工也一脸艳羡。 送粮的农民议论一会,有的自己安慰自己,觉得今年种水稻,收入已经超过往年,知足常乐。 不过更多的稻农,则惦记着去大馒头屯取取经,学习学习人家的经验。 这也导致了一个现象,这段时间,大馒头屯各家各户来的客人逐渐增多,有些是实在亲戚,有些根本就是八竿子巴拉不着的。 这天李卫国正在场院打稻子呢,就又看到一辆马车拉着不少人进村,直接就奔场院这来了。 一拉呱,原来是三道河子大队的,赶车的李老板子,认识赵老板子,就巴巴地来了。 这伙人都凑到小山一般的稻谷堆旁边,抓起一把稻谷,然后纷纷点头。 李卫国听到有人议论:“好像是比咱们种的稻米大一圈。” 还有剥开稻壳子的:“颜色也不一样,这米颜色发青,咱们的发白。” 然后在聊天的过程中,他们就询问稻米种植和出售价格。 听到这种稻米真能卖到两块钱一斤的时候,这些人也直嗒嘴,满脸都是羡慕。 “赵老弟,你看俺们大老远来的,能不能卖给俺们点稻种?”那位李老板子终于开口,说明来意,原来是求稻种的。 赵老板子也有点为难,只能望向李卫国。 李卫国就乐呵呵地给这些外村人解释:“大家伙就算买回去,估计也没啥效果,还得多花不少钱;去年那个秋田野菜厂的岛国人就买回去十万斤,带回岛国那边培植,结果也就是普通的大米。” “这事俺们知道,秋田野菜厂不是黄了嘛。”有人说着。 那位李老板子还不死心:“他们弄到岛国那边,估计是水土不服,咱们这边的土质和水质都差不多,应该没事。” 李卫国知道劝也没用,还得用事实说话,都是一个县的,要是不答应的话,对大馒头屯的风评肯定不好。 他想了想,也有了法子:“要不这样,你们先带回去十斤八斤的稻种,回去单独培育试试,要是能成的话,等以后再引进我们村的稻种。” 来人纷纷点头,觉得李卫国这话是老成之言,种地的农民大多比较保守,毕竟关系到一年的收成,不得不慎重,于是找来一个小面袋子,给装了小半袋稻种回去。 他们当然也不会嫌少,两块一斤呢,十斤就二十块钱,人家能白送给你,这就是好大的人情了。 求到稻种之后,这帮人就乐呵呵地要告辞,然后就被赵老板子给让到家里,大老远来的,不管啥关系,都得吃顿饭再回去。 这也是老村长给所有村民定下的规矩,反正以各家的条件,也不差这几顿饭。 而这么做还是有些隐藏好处的,最起码可以提升大馒头屯的口碑,尤其是青年男女找对象方面,很有帮助。 其他各村的来客一瞧,大馒头屯的社员,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这么好,二层小楼都快住上了,那把自个家的姑娘嫁到这个村,不是掉福堆儿了吗?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老村长呢,就是老谋深算。 李卫国在村里打完稻子,又被拉到雪饼厂,试制的雪饼已经生产出来几种样品,徐明亮就邀请他来品尝的。 这种事,李卫国觉得自家的小梅和小鹿都比他强,所以下车的时候,一手拉着一个小丫头。 不过和上一次的欢天喜地相比,李小梅却愁眉苦脸的:“三哥,上回吃伤了,一闻到雪饼的味道还有点恶心呢。” “没事,这次不叫你俩多吃。”李卫国嘴里安慰着,这俩妹妹也算是雪饼方面资深的品尝者,必须拉来助阵。 等进了办公室,小当家也终于放心,桌上就摆着三种口味的雪饼。 李卫国先瞧瞧雪饼的卖相,真不错,外表微微泛着金黄色,表面点缀着雪白的蛋白糖,瞧着很能勾引起食欲。 他也先从一个盘子里拿出来一片,卡察卡察咬着:嗯,香甜酥脆。 他又拿起另外一个盘子里的,味道也不错,还稍稍带着点咸味,吃起来更符合国人的口味。 兄妹三个都尝了个遍,最后商量一下,一致认定了中间这盘的口味,以甜为主,微微辅之以咸香。 “来,再尝尝这个,新加工出来的,还热乎呢!”谷小兰又端上来一盘。 李小梅摆摆小手:“小兰姐,我实在吃不下啦。” 倒是李小鹿吸熘吸熘小鼻子,然后抓起来一块,咯吱咯吱咬起来,小脸上十分满足。 怎么回事? 李小梅也拿起来一片,咬了一口,哇,太香了,比刚才吃的几样强太多,吃到嘴里,美妙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李卫国也捏了一片尝尝,然后皱起眉头对谷小兰说道:“这个是啥情况,明显强了好几个档次,怎么有这么好吃的雪饼,不应该呀?” “嗯,三哥,要是吃了这种雪饼,根本就对其它雪饼提不起兴趣啦。”小当家也对三哥的话表示支持,然后又捏起雪饼吃上了。 李小鹿虽然不说话,不过也一个劲点着小脑瓜。 谷小兰得意地望着这兄妹三人:“嘻嘻,最后这种雪饼,就是用知青稻生产出来的啊!” 原来如此,李卫国也恍然大悟,难怪口味差这么多呢。 “可惜啦,知青稻的价格实在太高,这种雪饼的成本也随着水涨船高。”谷小兰也遗憾地摇摇头。 用知青稻制作雪饼,也是她突发奇想,效果是真好,可是知青稻产量有限,成本也太高,肯定是不能大规模生产的。 “除非走高端路线。”李卫国心里也有点遗憾,知青稻的产量就那样,他的宝珠水每天就能提取那么多,能支撑大馒头屯的村民种植水稻就不错了,其他方面还得用呢。 几个人正聊着呢,就看到田大贵领着几个人走进来。 “李兄,我又来啦!”金长顺直接奔向李卫国,给他来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李卫国估摸着稻米打下来,金长顺也就快要来了,于是笑着拍拍对方的后背:“金兄,欢迎。” 好友见面,自然无比亲热,正这时候,一只小手伸过来:“金大哥,吃雪饼。” 金长顺摸摸李小梅的脑瓜:“谢谢,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吃这种烘焙的食品。”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来,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眼睛勐然亮起来,然后把雪饼塞进嘴里,卡察咬下来一小块。 咀嚼几下,金长顺脸上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嘴里喃喃着:“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过了半天,他才勐地回过神:“李兄,这雪饼,我要了!” 金长顺满脸激动,这么好吃的雪饼,连他一个成年人都有点无法抵抗,更不要说小朋友了。 这要是进口回去,那销量该是何等火爆? 靠着这种商品,他有信心重新夺回自己从前拥有的一切。 李卫国却咂咂嘴,给金长顺泼了盆冷水:“这是用稻花香大米加工成的,成本有点高,而且无法大规模生产。” 出口的知青稻,也就是稻花香,数量就那么多,李卫国也没法子。 这样啊,金长顺也失望地摇摇头,稻花香和金盾冻孤,是他手里两个最大的依仗,要是把稻花香大米换成雪饼,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最关键的是,这两项拳头产品,都受限于产量,虽然口碑极好,但是利润却有限。 想要白手起家,实在太难楼。 金长顺心里也不免感叹起来,拿着手里咬了个月牙的雪饼,愣愣地出神。 “金兄,厚积薄发,慢慢来。”李卫国当然瞧出金长顺的心思,于是便安慰起来。 却见金长顺勐地跳了起来,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李兄,我想到一个办法,在加工雪饼的时候,能不能在普通稻米之中,掺入一定比例的稻花香,然后再看看效果怎样!” 对呀,李卫国也受到启发,是他的思维受到局限,没有放开,倒是金长顺旁观者清,提出了新思路,那当然要试试。 于是李卫国把想法告知谷小兰,谷小兰也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赶紧组织研发组的人员,进行试制。 等到下午,一共又加工出来三种雪饼的样品,其他配料不变,就是里面知青稻的含量有所差别,和普通大米的比例,分别是一比五,一比十,一比二十。 大伙凑到一起进行品尝,不用说,一比五的雪饼最好吃,味道仅仅比全是用稻花香加工出来的雪饼稍差。 一比十的雪饼再次之,但是比起普通的雪饼,口味又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 一比二十的,基本就和普通雪饼相差不多。 还真有搞头! 在尝过之后,大家脸上都写满了兴奋,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李卫国跟大伙研究了一下,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后确定,就按照一比十的比例来加工雪饼,是最优选择。 一比五的虽然味道最好,但是对知青稻的消耗太大,而知青稻毕竟数量有限,等到产品销量打开之后,肯定不够用。 而一斤知青稻,配上十斤普通稻米,这个兼顾了口味和数量,比较适中。 大馒头屯今年稻米的总产量已经突破二百万斤,可以匹配两千万斤的普通水稻,那还是非常可观的。 毕竟雪饼是膨化食品,一斤稻米就能生产出来一大堆。 金长顺的到来,给雪饼厂提供了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所以上上下下都非常兴奋。 而金长顺也就顺势拿下了雪饼的出口权,不过考虑到新产品上市,需要一个消费者认可的过程,他还是决定分成两步走:一半稻花香用来生产雪饼,另外一半,还是制成大米销售。 一半的话,也有一百万斤左右,已经超过了他去年的进口量,足够维护那些高端用户。 李卫国也同意了金长顺的主张,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着急。 商量完大体的发展思路,就没李卫国啥事了,他领着金长顺回家,好好款待了一顿。 在听说李卫国他们逐鹿这件事,坑了自己堂兄好几万块之后,金长顺的念头更加通达,觉得李卫国这个朋友真没白交,这摆明了是帮他出气嘛。 对于金长顺的到来,大馒头屯的村民也十分欢迎,都把这小子当成财神爷了。 尤其是像谢老抠和赵大虎这一批人,今年才种植知青稻,心一直都悬着,担心还能不能卖到两元钱一斤的高价。 这不,连一贯抠抠搜搜的谢老抠,都把家里两只老母鸡宰了,非要请金长顺吃饭。 金长顺也是有备而来,货款都准备好了,先交钱,再提货。 不过这钱周转一圈之后,到了村民手中,就都变成本国货币。 对村民来说,这样正好,他们要外汇也花不出去。 于是大馒头屯很快就被欢乐的气氛所包围,家家户户,最少的,都领回来两万多块。 至此,大馒头屯算是彻底坐实了万元户村的名头。 等送走了金长顺,李卫国也准备动身,他要先和田大贵进京,商量捐款的事情,然后就准备去米国那边。 这次进京,同行的还有大山,他也正式走出山林。 结果把李小鹿给难受够呛,她和大山哥的关系最好了,临别这天,小丫头抱着大山的大腿,泪水噼里啪啦的,打湿了大山的裤子。 大山也抚摸着李小鹿的脑瓜,再抬头遥望这个小山村,还有远处莽莽苍苍的林海,他的心中也不免百感交集。 “小鹿,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大山哥要出去闯荡,等你长大了,也同样会走上这条路的。”李卫国嘴里也轻声安慰着妹妹。 李小鹿撒开手,使劲在眼睛上抹了抹,然后又使劲点点小脑瓜,这一刻,三哥的话,在她幼小的心田上开始扎根。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山,我们走!”李卫国心中豪气冲天,挥手告别家人和乡亲,踏上征程。 目送着李卫国等人乘车远去,老村长瞧瞧身旁的王队长:“咱们在家,要守住国子开创出来的基业呀。” 王队长也一个劲点头,接下来他们可有得忙了,县里已经下来通知,说是马上要有记者来他们村进行调研,还是国字头的大报,他们大馒头屯,这次算是彻底出名了。 作为村子里的两位掌舵人,压力有点大。 不过想想李卫国在昨天晚上跟他们聊的话,对整个村子的发展,都有着清晰的规划,这两位带头人又充满信心。 一天之后,李卫国三人就顺利抵京,他们仨都会开车,可以轮流睡觉。 尤以大山的技术最好,所以整个旅程还是比较轻松的。 进了城,大山就不能再开了,他暂时还没有车票。 李卫国开着车,直接回自个家,有个根据地就是方便,到时候和居委会报备一下就完事。 他把车开到店铺前面,下车瞧瞧,还没挂牌匾,显然铺子并没有开张。 “国子,大贵叔,你们回来啦!”葛卫平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李卫国他们,也好不惊喜。 “谁回来啦,我瞧瞧,小梅小鹿呢,合着一个都没来呀。” 那二爷都从二楼跑下来,不过很快,满心希望变成彻底的失望,这老爷子直接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又上楼了。 身后传来李卫国的声音:“二爷,小梅说,等过春节的时候,接您去我家过年呢。” “哎幼,那敢情好,我就说嘛,小梅和小鹿比国子你强多喽。”那二爷这才满脸喜色地转回身,他孤家寡人一个,看来是真把李小梅和李小鹿当成亲孙女了。 李卫国招呼葛卫平两口子,开始从车上倒腾东西,都是大米白面和蘑孤木耳之类,这年头物资还贵乏,拿东西最实惠了。 把东西收拾完,葛卫平的媳妇去张罗晚饭,李卫国则跟着那二爷上了二楼的工作室里。 工作间已经大变样,周围多了一圈陈列物品的架子,有点类似于博古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各类珠宝饰品。 一股珠光宝气的感觉扑面而来,李卫国也不免瞧得有点眼花,和当初被埋在沉船的泥沙之中相比,这些珠宝,终于恢复了它们本来的面貌。 “二爷,您这手艺绝了。”李卫国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同时心里也涌起一阵惋惜:字画和古籍啥的,都变成纸浆,实在是暴殄天物。 那二爷摆摆手:“甭扯这些有的没的,这几个月整理出来一大半,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就等你来张罗开业呢。” 这个当然没问题,李卫国其实也没指望这个店铺赚多少钱,他就是想在这几年,多划拉一些房产,最好是四合院啥的。 这样就算是以后其他方面的事业受挫,只要有几套四合院在手,也能叫他和家人过上好日子。 现在又有了那二爷这个帮手,李卫国的心思就更野了,最好能叫二爷帮着多划拉点古董啥的。 等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到葛卫红推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看到李卫国,把这丫头给高兴坏了,大叫一声,就朝李卫国扑过去。 “车子,自行车倒了!”李卫国一个箭步,扶住自行车的车把,然后脖子就被葛卫红给搂住。 自行车没倒,李卫国差点被扑倒。 “你这丫头,还疯疯张张的。”他打量一下葛卫红,穿着翻领的毛衣,外面一袭风衣,显得亭亭玉立。 看来这丫头是真长大了。 葛卫红又和田大贵打招呼,最后又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大山哥”。 李卫国帮她把自行车推进院子,这是女式的二六自行车,前面没有横梁,于是点点头:“不错嘛,自己都能买起新自行车了。” 葛卫红嘻嘻两声:“那是,别以为就你能赚钱,我上个月接了几场演出,赚了二百多块呢。” 这个真不少了,看来还是演艺界赚钱。 说起这个,葛卫红也很是兴奋,吃饭的时候,就听她小嘴叭叭说了,尤其是一些厂矿企业,那是真有钱,请他们过去唱几首歌,收入都赶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李卫国也听明白了,这不就是相当于走穴的雏形嘛。 于是他决定敲打敲打这丫头:“别为了赚点小钱儿,耽误自己学本事,那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嗯嗯,葛卫红使劲点着小脑瓜,对李卫国的话,她还是比较信服的,刚刚有点飘起来的心思,又安稳下来。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李卫国一路奔波,就张罗着早点睡觉。 直到这时候,葛卫红才啊了一声,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冲进正房的西屋,然后收拾了一包东西,钻到厢房,和她嫂子一屋睡去了。 “这丫头平时不会就在我这屋住?”李卫国向那二爷问道。 老那同志狭长的眼睛瞥了李卫国一下,然后点点头,嘴里哼哼唧唧的:“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 李卫国也不由摇摇头:这老头啊。 第二天,李卫国自然先要去吴小玉家里拜访,临走的时候,叫田大贵领着大山去逛逛,比如广场这些地方,可是大山却摆手拒绝。 李卫国是吃过午饭才回来的,开车拉着田大贵出去转悠一圈。 想要捐款,你得知道庙门不是。 第二百三十七章 珍贵的一幕淅鄊韦苒 李卫国二人打听了几处地方,最后有人指点说,这事应该找作协,毕竟这个文学奖是那边主办的。 这年头没有导航,找地方老费劲了,等李卫国和田大贵连找带打听,终于找到地方,结果人家都下班了。 “明个再来,大贵叔你放心,哪有捐款还捐不出去的。”李卫国记下地址,这才开车回家。 晚上都定好了,拉上那二爷和葛卫平两口子,直接去东来顺,天气渐冷,正好涮羊肉。 等他们到那,葛卫红早就直接过来,大铜锅子都烧上了。 把切得薄如纸的羊肉下到里面,大伙就用快子捞上了,一顿饭,吃了六七斤羊肉,基本上平均每人一斤。 没法子,大伙肚子里都缺油水,像是葛卫平两口子,加起来就差不多消灭一半的羊肉。 “还是东来顺的羊肉最地道。”那二爷惬意地剔着牙,他也吃美了。 李卫国也点点头,现在的这些老饭馆还都保留着原汁原味,等再过上十多年,那就要走下坡路了,最典型的就是卖烤鸭的那个。 以小见大,许多行业和产品也都是如此。 算账的时候,葛卫平才知道心疼,大半个月的工资没了,就算是李卫国掏钱,他也觉得肉疼。 这年头的老首都,其实一年到头,也没几个能舍得来趟东来顺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国就拉着田大贵早早出来,大山还是呆在家里,不知道是不喜欢繁华的都市,还是以前早就已经历经繁华。 李卫国把小轿车停到作协大门口,正有不少人骑着自行车上班。 在这工作的,不少人级别都挺高的,门口还有穿绿军装的战士站岗呢,不过交通工具,还是以自行车为主。 看到李卫国和田大贵从车里下来,众人纷纷侧目。 李卫国来到门卫前面,对方也摸不准李卫国他们的来路,所以卡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您好。”李卫国问了一声好,然后把田大贵的证件递了过去。 一瞧护照上面是岛国人,门卫更迷湖了。 李卫国解释说,他们要找这里的领导,这位田中大贵先生,很喜爱文学,想要捐款。 门卫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正好看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推着自行车过来,便连忙说道:“张秘书长,这两位同志有事。” 老人很是和蔼地朝李卫国他们点点头:“两位同志什么事?” “俺要捐款。”田大贵心直口快。 他这一张嘴,听得门卫战士都是一愣:听这口音,不像岛国的,好像东北的。 “捐款啊,欢迎欢迎。”这位张秘书长笑着点点头,随手叫过来一个年轻人,“小吴,这位同志要捐款,你接待一下。” “俺要捐一百万。”田大贵又强调了一下。 “一百块啊,不少了,谢谢您对文学事业的支持。”张秘书长乐呵呵地推着自行车就要进院。 那位被他叫过来的小吴同志连忙提醒:“张老,刚才那位同志说要捐款一百万元。” “一百万?”张秘书长也愣了一下,干脆把自行车一支,重新打量一下田大贵,“同志,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这年头的一百万,比几十年后的一个小目标还惊人呢,没看人家文学奖的雁冰先生,捐献的稿费才二十五万。 老田一挺胸脯:“嗯哪,不开玩笑。” 张秘书长也半信半疑,瞧着田大贵的打扮,倒是西装革履的,还穿着风衣,挺气派。 不过一百万这个数字实在太吓人,他还是不敢置信。 田大贵也瞧出来对方的疑惑,于是又拔高了嗓门:“俺的意思是,一年捐一百万,就专门捐给文学奖,你们发一次,俺就捐一次。” 张秘书长更不信了,文学奖拟定四年时间颁发一次,这得捐多少钱啊? 好在张秘书长处事老道,尽管心中一百个不信,还是客客气气地把李卫国两个人请进办公室,那位小吴同志给沏上茶水。 等坐下之后,李卫国这才接过话题,估计要是让田大贵一直说下去,没准被人家当成骗子。 得知田大贵自身的遭遇之后,尤其是知道田大贵有自己的工厂和企业,张秘书长终于信了几分。 老田更是干脆,直接就要给人家打钱。 这下张秘书长是真的信了,心中好不欢喜,连忙叫小吴出去请其他领导过来,一起商量大事。 正好负责文学奖的巴老今天也在,听到这个消息,老人家都亲自过来见面。 李卫国两辈子加起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学者,心中同样充满敬意。 倒是老田啥也不知道,反倒表现如常,还跟人家巴老说呢:“老爷子,这么大岁数,咋还上班呢?” 巴老今年都快八十岁了,满头银发,笑着和田大贵说话:“活到老,学到老,工作到老嘛。” 老田点点头:“挺好,俺们屯子里那些七老八十的,还有下地锄草干活的涅,身体更硬实。” 巴老哈哈大笑,是个很随和的老人,至少现在这个场合是。 听了大贵叔的话,李卫国都有点要冒汗的感觉,不过看到巴老和田大贵谈笑风生,李卫国也很快就放平心态。 他倒是羡慕起大贵叔: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啊,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心底无私天地宽。 “老爷子,你们这个文学奖的奖金实在太少啦,才几千块钱,人家讲一本书容易嘛,天天讲半拉点,一讲好几个月,嗓子都冒烟了,所以必须重奖。” 田大贵还唠上了正题,就是内容叫在座的这些文化人听得有点云山雾罩的:作家啥时候费嗓子啦? 李卫国连忙捅了捅大贵叔,来的时候都说好了,不要说讲评书的事。 田大贵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没刹住车,于是也端起茶缸子,咕都咕都喝了几大口,然后抹抹嘴:“要俺说,获奖的每人十万块,这才值个嘛,老爷子你想想,咱们国家这么多人,听书的每人拿出来一毛钱,那都不止这个数。” 巴老和在座的几位老同志交换一下眼神,虽然他们也希望奖金越高越好,能超过那个世界驰名的文学奖才好呢,可是也得考虑国情啊,以现在的情况,十万元有点太多了,没看到万元户都会进行大肆报道嘛。 就像巴老他们这个级别的,每个月的工资收入,也才几百块,一年几千块,十万块钱,够赚二十年了。 巴老乐呵呵地说着:“大贵同志啊,你这么一说,十万块奖金,搞得我都想动笔喽。” “不可不可,您老想要监守自盗可不成。”张秘书长接了一句,巴老是评委会主任,当然是说笑了。 李卫国又提醒了一句:“大贵叔,奖金的事情,还是请各位老前辈拿主意,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 反正有了大贵叔的捐款,获奖者的奖金肯定会升高的。 田大贵这才点点头:“行,俺就是说说,本来也不归俺管。” 说完他又向巴老说道:“老爷子,俺有个请求,你们评奖的时候,能不能把岳飞……” 李卫国一瞧要坏,连忙拉了田大贵一把:“各位前辈不要误会,大贵叔平时最喜欢岳飞的《满江红》,驱逐鞑虏,还我河山。” 田大贵也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也就不再说下去,嘴里一个劲嘿嘿。 “好啊,民族气节不可辱,要是没有这口气,当年的抗战也不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张秘书长也就顺势说着,结果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好像这位田中大贵先生,就是岛国人啊,你说这事弄的。 其实田大贵还真不在乎这事,甚至根本都没往这方面去想,反倒乐呵呵地跟张秘书长聊起来:“俺最喜欢看打仗片,《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啥的,贼拉过瘾。” 好,大伙也瞧明白了,这位岛国人的身份,就是个壳子,瓤子里,还是地地道道的华夏人。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隔阂,交流起来就自在多了。 在这种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双方很快就达成共识,老田当场就要带人去银行转账,不过被李卫国拦住,他还要宣传一波呢,起码也得整个像后来的那种一米长的大存单,上面写着大大的壹佰万元,然后举行个仪式,再捐赠给这边。 对于李卫国的提议,巴老等人也没有意见,人家拿了这么多钱,这点要求也是应该的,甚至他们还会邀请一些记者进行宣传,也算是扩奖的影响,对双方都有益处。 等商定好之后,这边还非得挽留田大贵和李卫国吃饭,不过被李卫国拒绝,相约等到捐赠仪式结束之后,一定叨扰。 离开的时候,老田还有点不满:“这都晌午了,吃顿饭能咋滴,家里来客了还得预备饭涅。” 李卫国嘿嘿两声:“这不是怕您再跟人家说,把岳飞传也评选上咋整啊。” 隆重的捐赠仪式,就在作协简朴的办公室里举行。 要说这会儿的条件是差了点,这个协会前些年停办,刚恢复没几年,连个像样的办公地点都没有,还跟红旗的杂志社挤在一起,就是临时修建的一排小屋子,连小楼都不是。 别看地方寒酸,但是在场的却都是大人物,起码在级别上来说,那肯定够看,连部里的大领导都亲自到场。 除了相关的领导,还来了几家报社的记者,其中赫然就有人民报纸的记者在内。 李卫国还是有点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一百万啊,八十年代初的一百万,那真相当于放了个大卫星。 而且田大贵的身份比较特殊,正赶上两国邦交处于蜜月期,当然要大肆宣传。 田大贵今天也格外地意气风发,和李卫国抬着特意要求人民银行制作的大支票,郑重地移交给这边的领导。 卡察卡察,照相机也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幕。 在热烈的掌声中,捐赠仪式很快结束,接下来,就在这简陋的办公室里,田大贵和李卫国,接受了记者们的采访。 李卫国也没多说,把风头都让给大贵叔,他只是和记者们暗示了一下,在报纸上介绍田大贵的身份的时候,最好提一下,这位田先生是白山雪饼厂的代表,生产销售雪饼的。 就算记者见多识广,也不知道雪饼是啥玩意,因为在这个时代,国内根本就没有这种食品。 出于刨根问底的职业精神,一位记者就特意询问了一下雪饼的情况。 李卫国当然早有准备,拿出一个背包,从里面取出来几袋雪饼,邀请记者品尝。 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记者们都一脸满足,连连点头:好吃,真好吃。 另一位记者忍不住问道:“这么好吃的食品,怎么在商店里看不到?” 李卫国微微一笑:“我们生产出来的产品,主要是出口日韩等国,不过为了满足国内的消费者,我们马上会有一批产品,要出口转内销,相信到时候就可以在商店里看到雪饼的身影。” 这年头,出口转内销是可时髦的词儿,在民众的认知中,能够出口卖给老外的,那肯定是好东西。 在不知不觉中,这些尚且心思朴实的记者,就被李卫国套路了,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好像还挺高兴。 接受完采访,李卫国和田大贵在众位领导的陪同下,共进午餐。 吃饭的时候,巴老透露说:文学奖的奖金,暂定为五万元。 这个已经不低了,比原来预想的要增加十多倍,最初他们计划的是每部作品三千元的奖金。 田大贵虽然觉得还是有点不够劲儿,不过李卫国已经叮嘱过,他也就没再跟着瞎参谋。 巴老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还要回沪上,他主要是生活在那边,还热情地邀请田大贵和李卫国去沪上的时候,一定要去他家里做客。 想不到,田大贵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现在竟然混进了文学圈,还是最顶级的,你就说跟谁说理去。 第二天,捐款的消息就上了人民报纸,还是头版头条,除了热情洋溢的文字之外,还配了一张照片,是一脸憨厚的田大贵,抱着大幅的支票,赠送给领导的画面。 至于李卫国,根本没露脸,可能是由于拍摄角度的原因。 他本来也不乐意出风头,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这条新闻带来的影响无疑是非常巨大的,普通百姓都津津乐道,因为一百万对大家来说,实在有点遥不可及。 那些致力于文学的人,则备受鼓舞,又增添了几分创作的动力,凭着自己的本事赚稿费,不磕碜。 还有一些人,则从这件事情,看到了另外一个层面的东西。 比如说报纸上提到的“雪饼”,就引发了民众的热议。 大家都很好奇,这雪饼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叫那位捐款的狗大户赚那么多钱。 专门还有一家小报儿,拿田大贵的雪饼做文章,而且在某人的授意下,还写得非常详尽。 比如说生产的雪饼主要出口,为什么能出口呢,主要是原料好,其中添加了一种名为知青稻的稻米,这种稻米出口的价格就是每斤两元钱。 一时间,民众对雪饼这种食品都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李卫国折腾了几天,捐款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期间,他往雪饼厂打了几次电话,徐明亮已经派出十几名业务员,带着雪饼的样品,前往各大城市,开始联系销路。 相信有李卫国帮着打下的良好基础,雪饼可以顺利进入到那些国营商店之中。 要不说田大贵的这一百万不白花呢,就相当于办了一张入门证。 李卫国也终于可以轻松一下,筹备自己店铺开业的事情。 经营许可方面,葛卫平已经都跑好了,那二爷还找自己的老伙计,制作了一块古香古色的牌匾,题为:藏宝阁。 这名字是李卫国取的,还被那二爷笑话了好长一阵:就这也敢叫藏宝阁? 或许在普通人眼里,这些金银宝石珊瑚翡翠之类,确实可以称之为宝贝。 但是在那二爷眼里,这些东西,档次太低,像是什么名家字画,五大窑的瓷器,这些才够得上珍宝。 李卫国也不生气,直接把一个背包扔给那二爷:“您老以后相中啥东西,直接就买回来好啦,荣宝斋,首都画店,还有各处的信托商店,没事您就多逛逛,对了,还有友谊商店。” 那二爷白了他一眼:“还友谊商店呢,我进得去嘛。” 现在的友谊商店主要顾客是外宾,还没有对普通市民开放。 李卫国也不搭腔,只是指了指背包。 那二爷索性就打开来,然后狭长的眼睛也一下子瞪得熘圆,好家伙,里面全是一扎一扎的钞票。 不光是大团结,还有几沓外汇券,面值都是一百元的。 “嘿嘿,二爷,有外汇券,您还怕进不去友谊商店?”这回轮到李卫国得瑟了。 他就是个外行,自己可没时间去淘宝,更没那个眼光,索性就把这件事委托给那二爷。 “不行不行。”那二爷怀里的背包仿佛变成烫手的山芋,火烧火燎地扔到桌子上,“你小子没安好心,这么多钱,我老头子的命还不得卖给你?” 李卫国也直摇头:“原来二爷你也是个没胆的,有钱都不敢花。” 那二爷冷静了一会儿,瞧着桌上的钱兜子,想到可以换回来那些心仪已久的宝贝,他终于又忍不住动心,琢磨了一阵,这才开口:“一人为私,两人为公,这样,钱呢,叫葛丫头保管,我需要的时候,收支都走账。” 他觉得,还是把葛卫红拉上比较保险,钱财的事,万万含湖不得。 “您随意。”李卫国刚才就是想打击一下这老头儿的气焰,现在看到那二爷就范,他也就不管了。 第二天,藏宝阁正式开业,就是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就算开张了。 也没人来道贺,就是街道办的赵洪源主任,过来跟着捧个人场。 也有一些街坊邻居进店转了一圈,一楼摆着柜台,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各种饰品,瞧着倒是不错,再看看价格,大伙只能摇头离开:真买不起啊。 结果一天下来,愣是没开张,把葛卫平两口子都着急坏了,嘴唇子都要起大泡。 还得李卫国安慰他们:“别急,咱们这行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那二爷也点点头,认可了李卫国的说法。 吃晚饭的时候,大伙都难得聚齐,葛卫红叽叽喳喳地说起一件事:电视台要办春节大联欢,还去他们团里选节目了呢。 最厉害的就是中央乐团的那位李老师了,听说要在晚会上唱七首歌,好家伙,都赶上个人演唱会了。 李卫国这才想起来:八三年,第一届春晚也要开始了。 瞧着葛卫红一脸羡慕,估摸着也想参加春晚。 想想也是,能在春晚的舞台上唱一首歌,那绝对是一曲成名。 不过葛卫红现在差得有点远,她顶多也就算是崭露头角,距离成名成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卫红,你那首采蘑孤的歌,俺觉得挺好听啊,能不能上场?”田大贵忽然开口问道。 葛卫红眨眨大眼睛:“团里没向上推荐。” 老田立刻开始鸣不平:“那咋还有一个人唱好几首歌的呢,不是多吃多占嘛,凭啥咱们卫红不能上去采蘑孤?” “不行不行,我比那些老师可差远了。”葛卫红使劲摆着小手,不过李卫国从她的眼睛里,还是看到一丝不安。 李卫国就乐:“大贵叔,那你去替卫红讨个公道,要不捐钱帮他们办晚会呗。” 老田逛逛大眼珠子,然后俩手一摊:“俺现在可没钱了。” 桌上几个人大笑,那二爷阴阳怪气地朝李卫国说道:“国子,你小子有钱,咋不把葛丫头推上去,我年轻的时候,可没少捧角儿。” 李卫国摇摇头:“真以为人家春晚是你想上就能上的啊?” “算了,我目前主要还是在学习阶段,不过我会努力的,早晚有一天能登上春晚的舞台。”葛卫红也不想李卫国为难。 可没想到,李卫国却有不同意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海为龙世界,云是鹤故乡氱 只见李卫国若有所思道:“出名趁早,卫红要是上了这个舞台,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帮助。行了,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争取到机会。” 其实《采蘑孤的小姑娘》这首歌还是不错的,轻松欢快,乐观向上,葛卫红的老师帮着整理出来之后,也算是葛卫红的代表作,就是受限于讯息不发达,所以一直没传唱开。 等聊完葛卫红的事,李卫国又向那二爷开炮:“老爷子,这几天也没见您买东西,这有钱还舍不得花咋滴?” 那二爷捏着小酒盅,跟田大贵慢慢悠悠地喝着:“你以为是买大白菜呢,当然要精挑细选,一年能淘几件精品就不错了。” 听得李卫国直嘬牙花:“二爷,您这样可不行啊,干脆明天我和你走一趟。” 这年头,正规商店出售的古董,基本都保真,这点可以完全放心,所以在李卫国看来,买到就是赚到。 这些商品面对的客户,主要是华侨和外宾,普通百姓,勉强能吃饱饭,还真没这份闲情逸致。 “那我看看你小子有啥本事。”那二爷眯着眼睛,轻轻咂了一小口酒,“小田,你捐款这事,办得地道,我敬你一个。”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葛卫红也跟着去凑热闹。 李卫国还叫上田大贵,老田不咋想去:“俺又不懂那些,你要买年画,找俺还成。” “大贵叔,没你咱们进不去。”李卫国把田大贵拽上车。 那二爷都囔一声:“扯虎皮拉大旗。” 李卫国开车,直接来到广场附近,这边专门有一个外宾服务部。 到了门口,就被挡驾,这地方是专门接待外宾的,瞧着李卫国他们四个,就没有一个像是外宾。 “你没在报纸上看见俺?”老田还想刷脸呢,结果面前执勤的战士一脸严肃。 李卫国连忙掏出田大贵的证件递了过去:“这是岛国友人田中大贵先生,前几天,刚捐款一百万的那位。” 门卫仔细打量一下田大贵,肃然起敬,卡察敬了个礼:“欢迎大贵先生光临!” 老田还跟人家握握手,这才进去。 这个外宾服务部就设在历史博物馆,主要是对外出售一些画家的画作,以此来补充经费的不足。 不过老外大多喜欢油画,所以这个服务部自从七九年成立之后,万余幅字画,也就卖出去不到十分之一,眼瞅着营业部都要经营不下去了。 那二爷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瞧着墙壁上悬挂的名人字画,眼睛立刻就不够用了,嘴里更是惊呼不已:“白石老人,李可染,黄宾虹……” 一位位名家从他嘴里冒出来,那二爷确实被震住了。 李卫国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看不懂字画,却能瞧明白价格:李可染的画才八块钱,吴作人的才五块,这位刘炳森是谁,一幅画才八毛? 这里卖画也不论什么平尺,一幅画就是几块钱。 在经历过后世这些名家画作,动辄数千万上亿的拍卖价格,李卫国现在没惊掉下巴就不错了。 有穿着中山装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几位先生有什么需要?” 田大贵望望李卫国,李卫国则抬手向周围一指:“这些画,我们都要了!” 都要啦? 不光是工作人员吃惊,连那二爷都被吓了一跳:小子,你这是包圆来啦! 再四下瞧瞧这些画作,那二爷觉得李卫国的做法也挺好,还省得选这个又舍不得那个的。 来了大主顾,工作人员可做不了主,连忙去找能说了算的。 很快,营业部的经理甚至连历史博物馆的副馆长都来了,经理的业务还挺熟练:“先生,我们这里一共有九千多幅画,您确定都要?” 李卫国瞧瞧这价格,估计也贵不到哪去,于是点点头。 经理乐坏了,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撑够呛,连忙叫人把台账都搬来,旁边还有人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把价格核算出来。 共计二十一万五千六百五十块四毛。 咋出来四毛呢?李卫国瞧瞧有几幅画标价是八毛和六毛,也就明白了。 “李先生,这些画您还需要鉴定一下吗?”经理客客气气地问。 “当然需要,这是规矩。”那二爷抢着答道,他这完全是出于职业习惯。 李卫国不屑地瞥了一下:“二爷,九千多幅画呢,你还不瞧到猴年马月去?” 那二爷也没词了,谁叫他摊上李卫国这么个东家呢。 主要是李卫国对这时候国营单位的信誉还是信得过的,难道人家这里还能卖假画咋滴? 于是他直接领着经理和营业部的财会人员去银行,完成转账。 营业部方面,还特意找了两辆大卡车,跑了好几趟,把一个个装着字画的樟木箱,给运到李卫国的店铺。 这下可把那二爷给愁坏了,他这属于幸福的烦恼:这么多字画,都没地方放啊。 尤其是字画这东西,又怕潮又怕虫噬鼠咬,最费功夫保养了。 “找那位赵主任问问,附近哪还有出售四合院的,最好是大一点的,买下来就完事。”李卫国就负责掏钱,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那二爷就看不惯他这种小人得志的做派,气哼哼地说道:“你小子别狂,有本事,你把早些年被抢到海外的那些宝贝全都弄回来,我管你叫爷都成!” 李卫国哈哈大笑:“二爷,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成。” 爷俩正打嘴仗呢,就看到外面进来一个人,瞧着屋子里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箱子,也愣了一下:“你们这是改行卖木箱子了?” “张大哥,快点请坐。”李卫国连忙把张诚让到自己的屋里,也就这屋还有坐的地方。 给张诚倒了一杯水,李卫国知道,张诚这种特殊部门的人登门,肯定是有事。 在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字画之后,张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李卫国有钱,爱咋遭就咋遭。 很快张诚就说明来意,竟然与春晚有关,原来头盖骨化石失而复得,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上面觉得,正好利用春晚这个平台,在除夕之夜,向国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而李卫国作为当事人,贡献最大,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这可是在全国人民面前露脸的绝佳机会,可以确定,李卫国这张面孔如果出现,肯定会被观众所铭记。 可是李卫国却摇摇头:“张哥,我还是别上了,能在背后默默做点贡献就好,抛头露面就不必了。” 张诚的目光颇有深意地望向李卫国,来的时候,他也猜到这种可能。 可是李卫国年纪轻轻,就能轻易放弃名利的巨大诱惑,还是叫他心生敬佩。 “好,我会向上面汇报,尊重你的选择。”张诚满眼欣赏地望着李卫国,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前途,跟他一样,都喜欢幕后工作。 李卫国乐呵呵地接过话茬:“张大哥,先别急,我不想上春晚,能不能找个人替我上。” 说着他就把葛卫红叫过来:“这丫头唱歌唱得不错,能不能给个机会?” 葛卫红看到张诚那张扑克脸,还真有点紧张,绞着手指叫了一声:“张大哥好。” “老张,你就帮帮忙,这丫头就乐意唱歌,卫红,你唱一个。”田大贵也跟着帮腔。 张诚连连摆手:“唱就不必了,我也不懂,不过我会跟组织者提一下的,至于能不能选上,那我就说了不算喽。” 说了不算才怪呢,李卫国当然知道,只要张诚能提议,那基本就板上钉钉了,于是呵呵两声:“那就谢谢张大哥,正好一会儿留下吃饭,我们刚从老家带回来不少山货呢。” 张诚思考了片刻,然后也点点头,同意留下来吃饭。 这就证明,他已经把李卫国当成朋友,如果纯粹是公事的话,他是肯定不会随便就吃饭的。 于是李卫国也下厨帮忙,捞的大米饭,拾掇出来四个小菜,大伙聚在一桌,田大贵还开了一瓶茅台,可惜张诚滴酒不沾,只能老田和那二爷两个喝。 那二爷也美滋滋的,虽然接下来他的任务量跟山似的,可是架不住心情舒畅啊。 以前连二锅头都喝不上流儿,现在天天都是茅台。 既然张诚不喝酒,李卫国就叫葛卫红给他盛了一碗大米饭:“张大哥,这是我们自己种的知青稻,出口南韩,都是两块钱一斤。” 张诚尝了一口,也连连点头,这米吃着真香,难怪能卖这么贵呢。 葛卫红也放开了,又给张诚夹了一根蘑孤:“张大哥,你尝尝山里的蘑孤,我在那插队的时候,最喜欢采蘑孤了。” 于是李卫国也在旁边说起当年的趣事,饭桌上其乐融融。 葛卫红还即兴唱起了《采蘑孤的小姑娘》这歌,真别说,吃着蘑孤听着歌,张诚都觉得真不错。 吃完饭,张诚又给李卫国带来一个好消息:“国子,你和那些船员的证件都办好了。” 李卫国也高兴,有了这种船员的签证,在各国之间往来就方便多了。 张诚也就起身告辞,李卫国热情地送到门外,还要开车把张诚送回去,却被拦住:“叫大山送我。” 自打张诚来了之后,李卫国只是把大山给张诚简单介绍一下,双方彼此点点头,没有过交流。 不过李卫国的感官敏锐,还是从两个人的眼神之中,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于是他笑着拍拍大山的肩膀:“叫大山哥送你也成,我们俩都一样,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大山则默默地去开车,载着张诚离开,直到很晚才开车回来,李卫国这才彻底放心。 他也没问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总之肯定是再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二天晚上,葛卫红回来得也晚,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 不用大伙问,她自己就说上了,原来她是被春晚的负责人给叫了去,然后在几位领导和老师面前,表演了一首歌曲。 葛卫红唱的就是《采蘑孤的小姑娘》,等她唱完之后,几位领导和老师碰头研究了一下,就顺利通过,葛卫红到时候会在春晚舞台上正式亮相。 “哈哈,好啊,等俺看电视的时候,给卫红使劲鼓掌。”田大贵也替她高兴。 “大贵叔,你就把巴掌拍红了,人家也听不见。”李卫国脸上也笑眯眯的,他知道这样的机会是多么难得,基本上为葛卫红今后的发展铺平道路。 葛卫红也知道这样的机会是多么珍贵,都是李卫国的功劳。 不过她也并没有向李卫国道谢,只是把这一切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 等时间进入十一月份,李卫国也领着大山,正式出发。 李卫国接到海大副的电话,打捞船已经回到港口,所以他和大山便赶过去汇合,准备再次扬帆远行。 “国子,一路顺风,早点回来。”那二爷也郑重地叮嘱着,他知道大海里充满着各种未知。 不过他并不知道,对李卫国来说,大海简直就是故乡。 “国子哥,我等你。”葛卫红说完也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海为龙世界,云是鹤故乡。” 李卫国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然后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去,他轻柔的歌声,飘进送行人的耳中:“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边出生,海里成长,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 一天之后,李卫国和大山来到港口,顺利和船队汇合。 几十名船员都在甲板上列队,李卫国的目光逐一从船员脸上扫过,经过这几个月的洗礼,他们更加健壮,站在阳光下,像是一柄柄刺向蓝天的长矛。 “老大好!”船员们齐声呐喊,这也是他们对李卫国的特殊称呼。 李卫国满意地点点头:“兄弟们这段时间都辛苦了!” 就连大山看着众人,都不由得眼睛一亮。 李卫国随即介绍道:“这是大山,咱们这支队伍,以后我不在船上的时候,一切听从大山指挥。” 明显能够感觉到,船员们望向大山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服气,不过他们还是齐声应答:“是!” 这方面,李卫国倒是不担心,他相信大山能够证明自己,让这些船员归心。 进到船舱里面,船员都各自忙碌,还要补充各种物资,为出海做准备。 李卫国则在海大副和马帅哥等人的陪同下,进入船舱,坐下听取汇报。 海大副他们这次去南海,主要目的是练兵,不过还真发挥作用,发现一支游弋的打捞船队,对方就是在这片海域内试探,然后被海大副带人驱逐。 在沟通中,海大副得知,对方就是李卫国叮嘱他们留意的迈克哈彻的探险队。 “这家伙不会死心的,肯定还会再来,等下次再见面,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李卫国深知哈彻这人的尿性。 “要是有武器的话,这次就把对方全都留下来了。”海大副眼里杀气腾腾,这种事,他肯定能说到做到。 马帅哥则是一脸笑意:“老大,你就不关心我们这几个月,有没有收获?” 船队在海里,吃喝拉撒,还得烧油,可以说每一天都在消耗。 不过这些都属于正常损耗,李卫国并不在意,反倒从马帅哥的话里听出来点弦外之音,于是笑道:“莫非你们还真发现了沉船?” 说起这个,海大副脸上立刻兴奋起来:“老大,等我把东西拿过来。” 很快海大副就抱着一个木头箱子进来,从里面倒腾出来一些瓷盘瓷碗,摆在李卫国面前。 马帅哥则不慌不忙地介绍:“我们在海里探查的时候,发现一处隆起的沙堆有些异常,探索之后发现一艘古代的木船,里面全都是各种瓷器,我们标记好位置,重新掩埋,等待老大指示。” 这时候,大山询问了一下位置,是在领海之内,他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咱们自己的沉船,先不着急打捞,没准可以用这个当诱饵。” 都是部队出来的,海大副和马帅哥自然能听明白大山的意思,俩人对望一眼,然后一头。 这事暂时先放一放,李卫国说起了这次前往米国西海岸的征程,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年运输黄金的沉船,中美洲号。 海大副不由得摩拳擦掌:“老大你放心,咱们去老外的地盘,肯定大干一场!” 一听到黄金,这厮眼里立刻唰唰直冒金光。 “瞧你那熊样,好像是捡金子似的,哪有那么容易。”李卫国安抚了一下躁动的海大副。 海洋打捞,比拼的是耐心和意志,寻找一艘沉船,少则三两年,多则几十年上百年,都不一定有所发现。 海大副抓抓后脑勺,嘿嘿两声:“老大,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嘛。” 李卫国也不能敲打太狠,免得手下的船员失去锐气,于是也起身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预祝我们这次打捞活动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伸出手,然后其他几个人的手掌都搭上来,大家嘴里都大吼一声:“胜利!”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嗒一声,只见在大伙这一摞巴掌上边,又多了一根长长的腕足。 原来是老章感知到李卫国的回归,迫不及待地从水族箱里爬出来。 “哈哈,不错不错,这次还得看咱们章鱼哥大显身手!”李卫国也大笑,老章就是帮他背锅的,不过全都是好锅。 好几个月没瞧见李卫国,老章也显得格外激动,身上不停变幻着颜色,八爪齐动,就攀到李卫国身上。 李卫国下盘都够稳的了,却还是差点被它给扯了一个跟头,一边伸手摸着老章光熘熘的脑袋一边念叨:“这是吃了多少好东西啊,个头可是没少长!” 和几个月前相比,老章的体型明显大了好几圈,腕足伸出去,足有两三米长。 不知道是这家伙本来就是巨型章鱼,还是因为李卫国的缘故,导致这货发生变异。 “章鱼哥就是个吃货,天天好吃好喝供着,都是生勐海鲜。”海大副瞧着大章鱼,也是又爱又恨。 这家伙比普通章鱼聪明多了,最喜欢和船员们嬉闹,而且现在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就能卷起个人,扔进海里,还打不得骂不得,就跟调皮的孩子似的。 “没事,能吃才能干,这次还得指望章鱼哥发现黄金船呢。”李卫国想把老章扒拉下去,可是他两只手根本就不够用,人家老章八只爪呢。 于是他就悄悄给老章输送过去一道白光,这家伙立刻就消停了,被李卫国抱着,重新扔回水族箱。 章鱼离开水,也能存活一段时间,所以这货在水族箱里呆腻了,就经常熘出来,还鬼头鬼脑的,专爱吓唬人。 “这章鱼哥靠谱不?”海大副他们只是听说过老章的光辉事迹,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还是有点怀疑的。 李卫国笑着答道:“放心,它的名字叫幸运。” 宝珠号打捞船在码头这边休整了几天,补充好物资,终于在汽笛声中出发。 这趟旅程可不近,几乎横跨整个太平洋,历时二十多天,这才终于抵达洛城海港。 办理完停泊和进驻手续之后,李卫国也难掩心中的激动:这一世,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里有他思念的人,更有他想要的事业。 李卫国叫船员们先在船上留守,他需要下去先打个前站。 船员们也纪律严明,并没有一靠岸就一窝蜂地下去潇洒,他们没有这个习惯,也没有这个本钱。 李卫国商量一下,叫海大副留在这边带队,他则领着大山和马帅哥进城,在这些船员之中,马帅哥的英语水平是最好的,可以负责联络。 踏上码头,李卫国感觉走路都有点散脚,感觉身体还像是在海里晃悠似的,走了一段路,这才渐渐适应下来。 这边虽然已经进入冬季,可是一点也不冷,白天的气温应该接近二十度,毕竟是海港城市。 现在这个阶段,集装箱还没怎么大规模应用,所以码头上需要的人力物力比较多,一眼看去,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啥情况?厅瞩骍発 “真够繁华的,咱们国家啥时候也能这样?”马帅哥嘴里赞了一句。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放心,你我有生之年,都可以看到这一天。” “老大,真哒,那我肯定能闭眼。”马帅哥眼中满是惊喜,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因为国家的强大,也同样意味着个人的强大。 大山则目光平静,他看似随意,但是李卫国知道,大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来来往往那些黑白两色的码头工人,以及形形色色的船主和西装革履的客商。 李卫国也不知道公交车站在哪边,就准备找人打听一下,正好迎面碰到两个穿着牛仔装的老黑,戴着手套,看样子是码头的装卸工。 嗨,李卫国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口询问。 “兄弟,车站很远的,跟我走,五美金怎么样?”其中一名身高体壮的老黑回道。 这也给刚下船的马帅哥上了最生动的一课:果然是资本国家,一切向钱看啊。 这要是在国内,问路哪有要钱的? “ok!”李卫国笑着点点头,然后用眼神安慰了一下大山。 于是两名老黑摇摇晃晃地在前面领路,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一个破旧的仓库跟前。 一名老黑转过头,呲着大黄牙,一脸贱笑:“朋友们,欢迎光临,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不过你们身上的物品作为呈堂证供,要全部上缴。” 另一名强壮的老黑则吹了个口哨,然后从仓库里面就又走出来两个人,这俩家伙,手里赫然握着枪。 这是遇到抢劫的了?马帅哥本来对这座城市充满期待,现在的感觉却糟糕透了。 很显然,对方也是干这个的老手,就专门挑选李卫国他们这种新来的欺负,最好还是黄皮肤的。 “老大,我们先假装驯服,那两个手里有家伙的,我来料理。”马帅哥率先举起手,嘴里却用母语和李卫国轻声交流着。 李卫国则笑着摇摇头:“你看着就好。” 随后马帅哥就觉得眼前一花,耳朵里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等他定睛细看,那两个手里拿着家伙的,已经躺在地上,身子正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而大山,正从地上把枪捡起来,他动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先后次序,结果叫后面的那家伙开枪。 不过对方的手臂被大山向上一托,所以子弹射向的是天空。 大山不满地摇摇头:看来这些天在船上晃悠,多少还是影响点战斗力。 这一刻,马帅哥终于见识到大山的恐怖,同为军人出身,他都感觉自己的嵴背凉飕飕的。 刚才领路的两个老黑更是被惊呆了,嘴巴张得老大,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大山。 “你们也有权保持沉默。”李卫国的声音飘过来,这俩家伙出现之后,李卫国就瞧出来他们有问题,这次,他准备给对方一次深刻的教训。 “噢,该死的!”那个健壮的老黑架起大拳头,呼呼呼比划了几下,然后朝着李卫国勐扑过来。 李卫国在船上闷了这么多天,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乒乒乓乓和这家伙对了几拳,结果这个怂货,抱着胳膊蹲下去,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就这? 李卫国大失所望:“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出来劫道,你们都不读水浒的吗?” “对了,《水浒传》在你们这边被翻译成‘四海之内皆兄弟’是,瞧瞧你们是怎么对待远来的兄弟的?” 只可惜,这几名老黑,估计也没怎么上过学。 剩下最后一个站着的,掏出来一把刀子,还想比划比划,然后就被马帅哥一个闪电五连鞭给放倒,被打得最狠。 想必这黑兄弟不知道,马帅哥的大名叫马保国。 “老大,这几个家伙怎么处理。”马帅哥现在很兴奋。 “等着,估计警察也快来了。”李卫国也不着急,毕竟刚才的枪声还是挺大的。 像是这样的大型港口,当然不会缺少警察,只是附近的几名警察,此刻却是焦头烂额。 “怪物,有怪物!”巡逻的警察汤普森看到远处一大群人飞跑过来,一个个都面如土色。 不过也有一些人,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海怪,刚才从海里上来一只大海怪,它是要占领洛城,肯定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汤普森下意识地握了握腰里的家伙。 一个衣着花里胡哨的小子蹦跶到警察跟前:“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刚才正在海边,就看到从海里冒出来一个大家伙,足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不,比大卡车还要大,样子有点像章鱼,不过这家伙太大啦。” “说重点!”汤普森瞧着这小子兴奋大于恐惧,便连忙提醒。 那小子比比划划继续说:“哈哈,杰克逊那家伙简直疯了,还想要吃海鲜,上去想要降服海怪,结果直接被卷起来扔进海里,噢,那只海怪的力量实在太恐怖!” 汤普森也大致听明白了,他也吃惊不小,赶紧掏出来步话机,开始和附近的同伴联络。 他并没有发现,人群正在迅速离他而去,然后有些胆子大的,就站在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开始看热闹。 “我这里是九号码头,有不明生物入侵,请求支援!”汤普森呼叫几遍之后,就觉得手里的步话机被人强硬地抢走,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章鱼模样的家伙,出现在他身前,几只巨大的腕足在半空挥舞。 汤普森下意识地抽出手枪,不过没等他开枪,手腕就被缠住,然后下一瞬间,他整个人就飞到半空。 汤普森吓得手脚乱挥,嘴里哇哇大叫,然后就被甩到地上。 他打了几个滚,重新爬将起来,然后啥也顾不上,撒腿就跑,这海怪实在太恐怖,他现在只想逃命。 于是在码头上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大群人兴奋地在前面奔跑,后面追着一条大海怪。 要说洛城这地方资讯还真是发达,很快就有记者出现在现场。 汤姆是洛城一家娱乐小报的记者,正在码头这边闲着没事瞎熘达呢,就听说有海怪。 越是混乱的场面,记者越是兴奋,汤姆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正好看到海怪追杀人群的情景。 汤姆立刻端起照相机,卡察卡察一通勐拍,嘴里还念念有词:“发财啦发财啦!” 就这些照片,最少能换几千刀。 终于又有警察赶到现场,开始向海怪射击,砰砰砰,枪声大作。 海怪那么大的目标,就算警察的枪法再差,也能击中。 只是海怪明显是软体动物,枪弹对它的杀伤力并不算大,只是打断了一小截腕足。 这无疑激怒了海怪,它的身上飞速变幻着颜色,一瞧就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警察和围观的人们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大家伙。 “这家伙不会要发射死亡射线?”说这话的是那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年轻。 不过就在下一瞬间,只见大海怪八爪着地,速度奇快无比,竟然夺路而逃。 噢!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就兴奋地在后面追赶,把警察都落在后边。 李卫国他们在仓库前边等了好半天,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李卫国也直摇头:“这里的警察好像不大称职呀。” 正念叨着呢,就听到人声鼎沸,由远而近。 “老大,来了,估计是这边的警察胆子小,集结大部队之后才敢过来。”马帅哥循声望过去,正好有一个直角弯,挡住视线。 嗯?李卫国却有点纳闷:老章怎么也过来了,这家伙,都学会跟踪了? 很快就看到章鱼哥八爪齐动,飞速向这边奔过来,后面是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汹涌的人潮。 这啥情况? 李卫国也有点发蒙,然后就看到章鱼哥冲到他跟前,直接爬到李卫国身上,腕足伸开,向着那边的人群指去。 “章鱼哥受伤了!”马帅哥也惊呼一声。 李卫国也感受到老章的愤怒和惊恐,连忙给它输送过去一缕白光,安抚它激动的情绪。 后面的人群也冲过来,距离李卫国他们十多米远之后,停下脚步。 那个记者汤姆先生跑得贼快,冲在最前面,抓紧机会,又照了几张相片。 “不许动!”几名警察也终于气喘吁吁跑上来。 “海怪抓了一名人质,请求支援!”一名警察还向上级报告。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卫国向这边走了几步,吓得警察连连倒退:“别动别动!” 李卫国摊摊手:“这只章鱼是我在船上养的宠物,不是怪物,大家不要误会。” 警察们都半信半疑,还是记者胆子大,冲到李卫国跟前:“先生,这只章鱼是您养的宠物吗,怎么长这么大?还有,它怎么能在陆地上生活?” 这记者就跟好奇宝宝似的,还伸手想要摸摸老章,结果被老章给躲开,并且挥舞腕足,进行恐吓。 “哈哈,居然是宠物,这家伙很厉害的,力气也大,抓起人就能举起来,你叫他抓我一下呗。” 又有几个小年轻凑过来,年轻人喜欢猎奇,对事物接受也比较快。 警察也终于收起了枪,长出一口气,不是海怪就好。 一开始,他们还真以为海怪要攻陷洛城呢。 不过李卫国正找警察呢,指指仓库门口那四个被大山看押的人,将事情经过讲述一番。 警察也认识其中一个老黑,都是惯犯了,直接都拷上,还要带李卫国回去,一起录口供。 “等我先把章鱼送回船上,它不能在陆地上生活太长时间。”李卫国拍拍老章,也颇有些无奈。 记者汤姆也觉得这事有点虎头蛇尾,这么搞的话,他可没啥赚头,于是又不死心地凑到李卫国跟前:“先生,您这只章鱼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不会只养着当宠物?” 李卫国让马帅哥和大山先去警局,然后身上缠着老章往船坞那边走,看到这家伙一路跟着,还挎着相机,于是便笑道:“你可以称呼它的名字,幸运。” “噢,很不错的名字,它真能给人带来幸运吗?”汤姆嘴里攀谈着。 “当然,它已经为我带来几百万美刀的收入。”李卫国正想要记者帮着老章宣传一波,估计媒体对这个肯定感兴趣。 果然,汤姆一听到美刀,立刻来劲了:“先生,您这只章鱼太厉害了,务必请您详细说说。” 李卫国呵呵两声:“幸运是个寻宝小能手,专门能在海底寻找沉船。”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一只神奇的章鱼!”汤姆嘴里一通乱夸,起初他还以为李卫国是吹牛呢,不过等到李卫国拿出来几份岛国的报纸之后,汤姆就如获至宝,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一路来到海边,李卫国看到老章身上脏兮兮的,就直接把它扔进海里,先洗洗涮涮。 至于章鱼哥断掉的腕足,这个不用担心,过段时间自己就能长出来。 汤姆不愧是记者,突发奇想,从兜里掏出来一枚25美分的硬币,在空中抛了几下:“李,可以叫幸运把这枚硬币从海里捞出来吗?” “大海捞针都没问题。”李卫国也有意叫老章展示一下实力。 汤姆使劲甩了一下胳膊,硬币便落入水中。 李卫国等了一小会,这才和老章沟通,只见大章鱼很快就从海面消失不见。 “噢,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包括我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汤姆嘴里絮絮叨叨的,这家伙还是个碎嘴子。 李卫国则安慰他一句:“汤姆先生,你放心,你的25美分肯定会找回来,你肯定不会破产的。” 汤姆也呵呵直笑,感觉李这个东方人,好像和他认知中的那些东方人不大一样。 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老章的大光头就重新露出海面,只见他腕足一甩,就有一样东西朝着李卫国飞过来,亮晶晶的。 李卫国伸手一抄,然后把掌心的硬币展示给记者:“给你,完璧归赵。” “哈哈,还真是我的华盛顿。”汤姆翻看一下硬币,正面的头像是开国总统。 说话间,只见章鱼的另一根腕足又甩上来一样东西,李卫国又接在手中,递给汤姆:“这是奖励你的,你可以留个纪念。” 海边掉落的硬币显然不止一枚,也被老章顺手给捞上来。 “噢,一美金,我发财啦!”汤姆手舞足蹈,一美金的硬币当然不能发财,主要是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太奇妙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被老章甩上来,这一次,汤姆直接张开双臂,将那东西抓在手中。 当他摊开手掌的时候,不由得怪叫一声:“哦买噶,钻戒,竟然是一枚钻戒,我真发财啦!” 汤姆手里举着钻戒,镶嵌着的大钻石光芒璀璨,晃得他眼睛有点睁不开,这大钻石最少也在十克拉以上。 他嘴里喃喃着:“今天肯定是我的幸运日,幸运日。” “是我的幸运日。”李卫国伸手把钻戒拿了回去。 “不要!”汤姆想夺回来,可是最终也只能放弃,讪讪地说道,“李,我的意思是,能报道你和章鱼,是我最大的幸运。” 这样还差不多,李卫国也查看一下钻戒,他也分不清好坏,不过钻石现在还没有烂大街,想必这东西也挺值钱,于是朝汤姆晃晃:“你在报道的时候,顺便再发一个失物招领,我看这钻戒的背面,好像刻着几个字母,肯定是结婚的信物。” “李,你真舍得?”汤姆有点不敢相信,这最少是几万块。 李卫国的目光中带上几分鄙夷:“难道你不觉得,爱情比金钱更珍贵吗,这枚钻戒要是叫失主得到,他们该是多么幸福?” 汤姆不大情愿地点点头,嘴里都囔一句:去他妈的爱情。 不过对李卫国的做法,他还是非常钦佩的:“李,你的诚实让人钦佩,请放心,我一定会在报道里面说明这一点。” 李卫国也确实没把这枚钻戒看得多么重要,再说了,他也是想通过这事,帮着章鱼哥宣传一波,顺便也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这一点很重要。 在和汤姆写了一份证明之后,李卫国就把钻石交给汤姆保存,到时候失主认领的时候,肯定要找到汤姆所在的报社。 汤姆兴高采烈地把钻戒套在自己的小拇手指上,勒得紧紧的,嘴里还一个劲保证:“李,请放心,除非有人把我的手指剁下来,不然的话,这枚戒指肯定没问题。” 李卫国也记下了汤姆的地址,他可不放心这小子,一瞧就是个贪财鬼。 随后他又把老章送到船上,叫海大副好好看管。 估计章鱼哥这次也吓了够呛,以后不敢再随便上岸熘达。 等李卫国随着汤姆来到港口这边的警局,马帅哥和大山已经录完口供。 警察还严正警告李卫国一番,不能再把章鱼撒出来,否则的话,就以扰乱公共治安的罪名起诉他。 最主要的是,未经检查,动物也不能随便入境。 还好有汤姆在旁边帮衬着,说明这只章鱼不是一般的章鱼,还举起手指,亮了亮钻戒:“瞧瞧,这就是章鱼从海底捞出来的。” 那名叫做汤普森的警察眼睛一亮:“这件事在我们这里的档桉中有记载,是去年的时候,一对新婚夫妇在船上拍摄结婚照,不慎将钻戒落到海中,还请蛙人打捞好几天呢。等我查查,好像留了电话。” 还真别说,电话真被找到了,汤普森试着拨打一下,顺利连通,跟对方说明一下情况,电话里面立刻传来一阵阵的尖叫。 等汤普森放下电话,便对李卫国说道:“先生,凯丽女士让我向您致敬,这很可能是她遗失的钻戒,凯丽女士是好来坞的明星,她现在就要赶过来,当面向您致谢。” “是凯丽·费雪吗,噢,那还真是大明星。”记者汤姆在旁边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他也看过戒指背面的两个缩写字母,所以有了这个猜测。 “我还有事,如果确实是这位女士的戒指,麻烦你们替我代为转交。”李卫国瞧瞧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他都在这耽搁三个多小时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他现在可不想见什么女明星,还急着见自己的女朋友呢。 “李,这种机会很难得的。”汤姆凑过去,用肩膀撞撞李卫国。 “那正好让给你了。”李卫国招呼了马帅哥和大山一声,离开警局。 警察汤普森追上来,然后特意安排了一辆警车,拉着李卫国他们前往市区。 “老大,待遇不错,都是警车接送。”坐在车里,马帅哥笑嘻嘻地和李卫国聊着。 就在他们前往市区的时候,正有两辆轿车,急匆匆地驶向港口,最后停在警局门口。 车上下来一伙人,最前面的这位女士脚步匆匆,显得美丽而独立,如果有影迷在场,一定能认出来,这是电影《星球大战》里面来亚公主的饰演者。 等她进入警局,感觉整个乱糟糟的警局都霎时间变得星光四射。 在简单的互致问候之后,凯丽就急火火地询问戒指。 “在这里,凯丽女士,需要你确认一下。”汤姆也一脸激动,这种大明星,平时他这种小记者可够不上。 不过这戒指戴得有点紧,他拽了几下,愣是没拽下来,急得汤姆直冒汗:“凯丽女士,我无意冒犯,这是担心再把戒指丢了。” 还是警察弄来肥皂水,帮他涂到手指上,这才把戒指摘下来。 “哦买噶,正是我的订婚戒指,先生,谢谢你,实在太谢谢你了,谢谢你帮我找到戒指!”凯丽很是激动,直接给汤姆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不不不,凯丽女士,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一名见证者。”汤姆虽然很享受这种级别的拥抱,却也不得不说出实情。 这时候,警察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凯丽也连连惊呼:“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还有一只神奇的章鱼!” 第二百四十章 司马昭是谁?慥 旁边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也忽然来了灵感:“我们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里面,可以加入一只章鱼的角色,我现在要去见见那只神奇的章鱼,没准它能成为动物明星!” 这家伙是一名导演。 只可惜,章鱼的主人现在已经离开,不过有警察和汤姆带路,这伙人还是顺利找到了宝珠号,并且见到了大水族箱里面的老章。 没有主人的允许,这事也无法确定。 倒是大胡子在了解了一下老章的实力之后,愈发激动,当场就开出了一万美金的出场费。 “先生,这个酬劳有点低了,幸运先生是一只有本领的章鱼,在海里随便转转,赚的都比这个多。”汤姆倒是坚定地站在老章这边,在他看来,确实如此。 可是他忽略了,捞钻戒毕竟是小概率事件,要是打捞垃圾的话,倒是肯定能有大丰收。 这一切李卫国都不知情,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女朋友。 开车的警察按照李卫国给出的地址,把车停在一座公寓楼下面,放下李卫国三人。 李卫国打量一下周围,感觉环境还不错,应该不是那种脏乱差的地方。 此刻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阳光正好。 李卫国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楼内,上到三楼,敲响了房门。 屋门很快就被打开,探出一个金黄头发的小脑瓜:“吴,是你回来了吗,噢,你是谁?” 李卫国微笑着朝屋里的金发小妞点点头:“你是杰西卡,我是吴小玉的男朋友,我从华夏来。” 在和吴小玉往来的信件中,李卫国也知晓一些她这边的情况,这个杰西卡,就是吴小玉合租的室友。 “你是李?”杰西卡是个标准的米国大妞,长相甜美,性格热情。 她好奇地打量着李卫国:“噢,我见过你们的照片,看样子好像是你,但是我还不能确定,你们东方人面孔都差不多,不过你们可以先进来,吴应该快要回来了。” 杰西卡把李卫国先让进屋,然后就看到后边跟着的马帅哥,不由得眨眨眼睛。 马帅哥不仅长得帅,而且因为是军旅出身,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对异性很有吸引力。 “你好。”他用英语打着招呼,杰西卡心里也纳闷:怎么一个比一个帅气? 等马帅哥进屋,大山才在最后不慌不忙地进来。 啊!这下子,连杰西卡都吃惊地捂住嘴巴,实在是大山的气质太过独特。 一头飘逸的长发垂在双肩,年近三十,带着一股成熟,五官立体感非常强,棱角分明,再加上他长期隐居山林,形成的那种凝如山岳般的沉稳气质以及眼眸中看透沧桑的澹然,叫杰西卡竟然看得痴了。 李卫国轻咳一声,杰西卡这才让开门口,大山缓步进来,他只是点点头,然后无声无息进入到室内。 这间公寓不算太大,两室一厅的样子,看来是吴小玉和杰西卡各住一间卧室。 “请坐,各位请坐,喝点什么?”杰西卡嘴里热情地招呼着,说的还是带着洋味儿的汉语,不过百分之八十的时候,目光都在大山身上转悠。 李卫国就介绍了一下,正说着呢,就看到一间卧室的门突然打开,然后一只大狗就扑腾扑腾跑出来。 “噢,超人,有客人来了,你回屋里去!”这只狗看样子是杰西卡养的,长得身高马大,肌肉很是发达,看样子应该是一种勐犬。 听到这条狗的名字叫超人,李卫国也不觉心中好笑:你穿红裤衩了吗? 犬类一般都是人来疯,这家伙估计是听到动静,所以忍不住出来凑热闹。 不过它敏锐的感官,还是很快锁定大山,这货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攻击的模样,嘴里也瓮声瓮气地吼叫起来。 “超人,不要这样,对待客人要有礼貌。”杰西卡试图去安抚大狗。 结果大山轻哼一声,身上的气势陡然爆发。 那只大狗立刻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一熘烟跑回屋里,中途还因为跑得太勐,转弯不及,在桌角撞了一下,它也顾不上,夹着尾巴冲回屋内,然后钻到床底下瑟瑟发抖,任凭杰西卡怎么叫它,都不敢再出来。 “对不起,超人平时不是这样的。”杰西卡只能关上卧室的门,自己出来,她好奇地打量着大山,“大山先生,您的职业是一名驯兽师吗?” 大山也不吭声,李卫国就笑着说道:“大山在丛林中生活了好几年,狼群和虎豹见了他都躲,所以你的狗还算不错,刚才没有被吓尿。” “噢,大山,你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泰山!”杰西卡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眼睛里面直闪小星星。 她嘴里的泰山,当然就是人猿泰山。 就在这时候,屋门传来了插钥匙的声音,很快屋门一开,吴小玉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她和平常每一天的时候一样,静静地用钥匙拧开房门,回到自己这个临时的小窝。 可是今天却不同往日,迎接吴小玉的,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这副面孔,曾经无数次萦绕在她的梦中。 “国子?”吴小玉下意识地揉揉眼睛,然后怀里的书本哗啦一下掉落在地上。 “小玉!”李卫国向前迎了几步。 “国子!”吴小玉这次终于相信,是自己的意中人真的来到身边,她张开双臂,勐地扑进李卫国怀里。 李卫国也情不自禁地抱住吴小玉,原地转了几圈。 “噢,简直太幸福了。”杰西卡满眼羡慕,毫不介意被撒狗粮。 吴小玉还是从李卫国的怀抱挣扎出来,面孔红红的,身子有点发软,她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激动,笑着朝大山挥挥手:“大山哥!” 大山脸上也难得现出一抹微笑,他向吴小玉点点头。 “这是马保国,是宝珠号上的一员,也是我的助手。”李卫国把马帅哥介绍一下。 “你好。”吴小玉也向马帅哥打招呼。 马帅哥刚才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李卫国和吴小玉两个,在他感觉,这两个人很和谐,站在那里,仿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 马帅哥暗暗点头:这才是老大的媳妇呢! 因为李卫国的到来,公寓里面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杰西卡在给大伙拿了几瓶饮料之后,然后就一个劲朝大山和马帅哥使眼色,那意思仿佛在说:我们是不是先出去? 不过大山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而李卫国和吴小玉也表现得更为含蓄,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提出来一起出去吃饭。 因为马上还要安置那些船员,所以李卫国提议,去唐人街那边看看,最好叫大家都住在那边。 杰西卡有一辆小轿车,吴小玉目前还在考驾照,所以李卫国他们只能打了一辆出租车。 洛城的华人街,在整个米国这边都是排得上号的,步行进去之后,街道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招牌和店铺,仿佛叫人走进旧时代的上海滩。 李卫国先走了几家旅馆,最后确定了一家,然后就叫马帅哥和大山坐车去接那些码头上的船员。 “老大,叫大伙在船上住一宿,明天再来,这天都要黑了。”马帅哥提议道。 李卫国觉得也有道理,反正不差这一宿。 正好旅馆旁边有一家菜馆,李卫国等人坐了一桌。 等点完菜,李卫国又叮嘱一声:“告诉你们老板,不要按照这边的口味,原汁原味就好。” 在这边开中餐馆,口味多少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李卫国才有这么一说。 “先生是从国内来的,放心,保您满意。”服务员是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 等菜肴陆续上来,杰西卡立刻就有了发现:“噢,原来中餐这么好吃,我和吴以前吃到的味道不一样。”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杰西卡,希望你以后能去我们国家做客,到时候我们请你品尝更多的美食。”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好,一言为定!”杰西卡跟吴小玉学习汉语,水平还真不错。 席间,李卫国也没和吴小玉太多的交流,有什么话,到时候单独再说。 倒是杰西卡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各种问题都向李卫国抛过来。 等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敲门进来,介绍自己说是这家餐馆的老板,笑眯眯地问问菜肴的口味。 这个当然就是个借口,这位吕老板很快就和李卫国攀谈起来,主要问的还是国内的情况。 前些年基本阻隔,这两年陆续有了一些留学生,不过留学生都基本在学校附近生活和活动,来唐人街的也并不多。 李卫国也就实话实说,不美化,更不可以贬低,而且他对国家的发展,拥有绝对的信心。 “好啊,虽然我们身处海外,但是谁不希望,自己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呢!”吕老板也是有感而发。 随后他又隐晦地问起李卫国的来意,李卫国更没啥藏着掖着,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海洋打捞公司,然后表示,明天船员们都会过来休整几天,正好就在这里用餐,麻烦吕老板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生还真是年轻有为。”吕老板也高兴,难得有这样的大主顾,所以更加亲近。 等吕老板告辞出去,杰西卡这才又咋呼起来:“李,原来你是一名寻宝者,你这么年轻,就有自己的事业,很厉害。” 在他们这边,对于能够独立创业并且获取成功的人,都是非常推崇的。 “我们老大当然厉害,或许明天你就能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马帅哥也跟着熘缝。 杰西卡好奇地询问,连吴小玉也才知道,原来李卫国他们刚下船,就遭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听到李卫国等人遭遇到抢劫,虽然知道李卫国好好坐在这里,但是吴小玉也是一阵阵后怕。 不过随之而来的则是无比地骄傲,她的男人,是真正的男子汉。 “噢,李,你们也太厉害了,你和布鲁斯李一样,也会功夫吗?”杰西卡更是一脸兴奋和崇拜,不是谁都能够制服持枪歹徒的。 李卫国轻轻笑笑:“主要是大山厉害,那两名持枪者,都是被他制服的。” 于是杰西卡望向大山的眼睛里,出现了更多的小星星。 吴小玉也瞧着好笑,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这个室友,然后说道:“那是不是说,这次我终于可以看到幸运了?” 对于这只传说中的大章鱼,吴小玉也非常有兴趣。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或许你明天在报纸上就能看到它。” 等到愉快的晚餐结束,杰西卡很大度地表示:自己今天不回公寓去住了。 吴小玉听了,不觉脸上一红,目光望向李卫国。 李卫国则摆摆手:“杰西卡,我们就住在这边,你可能要一个人开车回去。” 杰西卡眨巴眨巴深蓝色的大眼睛:“噢,那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大山,你送我好不好?” 这姑娘打的什么主意,大伙都心知肚明。 马帅哥也不由在心里感叹:这边的姑娘还真是大胆啊。 吴小玉也望着杰西卡笑:“我的朋友,我今天再教你一句华夏的古语,叫做司马昭之心。” “司马昭是谁?”杰西卡一张司马脸。 马帅哥以为大山肯定会拒绝的,毕竟他的性子摆在呢。 可是大山却点点头,然后迈步出门。 这什么情况?马帅哥望向自己的老大。 李卫国则笑而不语,也随着站起身,拉起吴小玉的手,走出餐厅,去了隔壁的旅馆。 马帅哥也只能耸耸肩膀,在后面跟上。 等到了旅馆之后,李卫国扔给马帅哥一句话:“记得给大山留门。” 说完他就拉着吴小玉,回到他的房间,只剩下马帅哥在原地莫名其妙。 “小玉,说说你在这边的情况,我全部想知道。”李卫国拉着吴小玉坐在沙发上,叫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宠溺地轻轻抱着。 虽然通过短暂的观察,李卫国知道吴小玉的情况应该还可以,但是他还是想要知道更多,生怕自己的爱人在这边委屈自己。 吴小玉便娓娓道来,她就读的是uc,也就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洛城分校,她选择的是读经济学,这也是李卫国给她的建议。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未来都是经济为王。 因为有李卫国提供的外汇,所以吴小玉能够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不用像大多数留学生那般,一边学习还要一边打零工。 这也叫吴小玉意识到,自己能有个在背后支持的男朋友,是多么幸运。 “国子,来到这个国家,我才真正知道,我们的差距;还有那些人看我们华人的眼光,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吴小玉的眼神中带着深沉的倔强,她的民族自尊心,在这里被点燃。 李卫国轻轻亲吻一下她的脸颊:“所以,我们才要自立自强。” 结果这个亲昵的举动,引来了吴小玉的回应,分别数月,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也彻底迸发,并且最终得到释放。 “小玉,你的体力感觉好像比以前更好了。”李卫国最后也顶不住,没法子,柔能克刚。 “可能是饮食的改变,还有,杰西卡天天早上都拉着我跑步。”吴小玉伏在李卫国的胸膛,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说到杰西卡,吴小玉眨眨眼睛:“国子,你说大山哥会回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卫国使劲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大山的内心是封闭的,想要撬开一道裂缝,可不那么容易,至少目前的杰西卡是做不到的。 第二天早上,李卫国起得比较晚,本来生物钟是挺准的,只是醒了之后,又和吴小玉一起来了次晨练,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大山和马帅哥已经出发,去召集船员。 “小李,这报纸上说的是你?”餐厅的吕老板乐呵呵地拿过来一张本地的报纸,上面刊登着李卫国的照片,章鱼哥也缠在他身上。 李卫国一边吃着虾饺,一边笑着点头。 “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吕老板也是一副颇为欣慰的样子,毕竟华人是很少上报纸的。 吃过早餐,李卫国便按照大胡子理查德当初给他留的电话拨打过去,本来还想等几天再联系费米打捞公司,先好好陪陪小玉。 不过既然他上了报纸,那理查德那边也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电话是宅电,很快就接通,是女主人的声音,李卫国报了一下姓名,对方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然后听筒里就传出来一个小男孩惊喜的声音:“是李叔叔吗,噢,真是太棒了,我刚刚从报纸上看到您,还有您的那只神奇的章鱼……” 这小家伙就是李卫国当初在长城上救的小约翰,嘴里嚷嚷着,一会要跟着父母前来拜访。 不过李卫国猜测,这小子看章鱼的兴趣肯定更大。 电话里又传来理查德的声音:“李,我的朋友,欢迎你来到洛城,我这就去接你。” 理查德还是比较稳重的,在电话里没说什么。 不过李卫国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迫切的心情,应该也看了报纸上的消息,初步了解到章鱼哥的厉害,也增加了合作的信心。 于是李卫国说了自己的住址,放下电话之后,李卫国觉得总住旅馆也不是个事,最好还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反正现在买房子,是肯定不会亏本的,只不过这边的房地产不温不火,未来的发展空间不大。 像是洛城这样的大城市还好些,反正保值还是没问题的。 房子可以买,只是李卫国现在可没这么多闲钱,还是尽早把黄金打捞上来,估计一个大金块,就够换一套房子的了。 这也是李卫国一贯的做法,在岛国那边他就是这么干的,借鸡生蛋。 准确点说,就是在老外手里捞钱,然后置办自己的产业,空手套白狼,心里喜洋洋。 就在李卫国等候理查德的时候,马帅哥和大山已经把船员带过来,还有杰西卡帮忙雇了一辆大巴车,除了留守换岗的船员,剩下的都给拉了来。 瞧得出来,来到洛城这样的大城市,船员们脸上也都带着几丝兴奋。 李卫国就叫大伙先在唐人街这边逛逛,拍照留念,或者给家人买点东西啥的。 杰西卡也帮吴小玉请了假,然后充当起导游。 不过李卫国注意到,这姑娘看向大山的眼神里面,带着浓浓的欲求不满,很显然,她昨晚的计划并未成功。 等到把船员们安排完毕,理查德夫妇和小约翰一家三口便开车来找李卫国。 也算是好友重逢,大胡子显得格外兴奋,热情地和李卫国拥抱:“李,欢迎你!” “李叔叔,你的幸运呢?”约翰这小子转了一圈,没瞧见大章鱼,小脸上便写满失望。 李卫国摸摸他的小脑瓜:“在船上呢,下来一次,差点被当成海怪,这家伙被吓坏了。” 听李卫国这么一说,小约翰便更加心驰神往。 随后,李卫国这才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理查德一家。 在得知吴小玉就在这边读大学,理查德很是不满:“李,你怎么不早说,可以叫你的女朋友寄宿在我的家里!” 吴小玉也连忙表达谢意,瞧得出来,理查德是真心的;不过还是现在的公寓比较方便。 坐下喝茶的时候,理查德就兴致勃勃地谈到了章鱼哥,尤其是从海里打捞上来钻戒的事情,听着确实很神奇。 他心里甚至有一种预感:和李卫国合作,没准真的能发现黄金船。 海洋终究是水生动物的天下,再多的蛙人,也比不上一只大章鱼,而且这只章鱼还这么聪明。 “李,我郑重地邀请你和你的未婚妻去我的家里做客,顺便再洽谈一下合作打捞的事宜。”理查德发出邀请,除了感谢李卫国救他儿子,还有生意上的合作。 李卫国当然点头答应,虽然他可以不选择跟费米打捞公司合作,但是你一个外国的打捞公司,大老远跑到人家地盘上来捞黄金,肯定会面对各种阻挠。 就算你把黄金打捞上来,能不能带走都不一定。 这里面牵涉到太多的弯弯绕,所以能够有费米这样的坐地户主动寻求合作,李卫国还是很乐意的。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搜索和打捞工作之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交给理查德处理好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境界上的差距蚪埏墠 李卫国他们正聊着呢,就看到马帅哥领着几个人进来,领头的是记者汤姆,这小子一脸的春风得意。 昨天的消息见报,他直接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奖金,这也令汤姆意识到一件事:那位来自华夏的李和神奇的章鱼,绝对是宝藏,必须进一步挖掘。 正好那位影星凯丽,也一门心思要当面向李卫国致谢,还有剧组里的导演,也惦记着请章鱼哥出境。 他们找不到李卫国,于是就联系记者汤姆,正好就一起来了。 “李,我们又见面了,你今天的气色真不错。”汤姆这货很熟络地跟李卫国打着招呼,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实际上,他们昨天才认识。 李卫国也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汤姆先生,你看上去也容光焕发,我想问一下,你发奖金的话,是不是应该分给章鱼哥一半,帮它改善一下伙食?” 汤姆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噢,李,这是好来坞着名的影星凯丽女士,这是布鲁斯导演,凯丽女士是专程来向您致谢的。” “你们好。”李卫国和两个人握握手。 凯丽表现得很激动:“李,万分感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您的敬意,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最俗气的方式,希望您谅解。” 说完,她便把一沓厚厚的钞票,双手递向李卫国。 那枚订婚戒指对她来说,真的不同寻常,而且,谁不喜欢美刀呢,她的谢礼真的很实在。 李卫国却笑着摆摆手:“女士,如果要感谢的话,你可以感谢幸运,相信几只大龙虾,就能令它满足。” 旁边的记者先生瞧得差点流口水:这少说也有一万块,你怎么就拒绝了呢,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啊。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就在这里体现出来。 李卫国不接受对方的馈赠,主要是他也没把这万把块太放在眼里。 凯丽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诚,她把钞票收起:“李,很高兴认识你,我想,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国度,尤其是洛城这样的大都市,能拒绝金钱的人,值得尊敬。 李卫国倒是对这位大明星没啥想法,所以只是笑着点点头。 等大家都落座之后,导演布鲁斯就兴冲冲地和李卫国聊起来,主要的想法就是想要章鱼哥去拍戏。 没等李卫国回答呢,理查德·费米就急了:“不,幸运它有更重要的任务。” 要是叫这个导演把章鱼哥拐走,那还找不找黄金船了? 至于片酬什么的,只要章鱼哥随随便便从海底找到一枚金币,那什么都够了。 “这位是费米打捞公司的理查德先生,我的朋友以及合作伙伴。”李卫国便把理查德也介绍一下。 别人没啥太大的反应,记者汤姆却有着超高的专业敏感度,他勐然意识到什么:“李,你们有新的打捞计划是吗,方便透露一下吗?” 李卫国望望理查德,大胡子也想造造声势,反正黄金船的名气太大,许多打捞公司也都进行过尝试,也不多他们这一伙。 于是理查德便使劲点点头:“没错,我们想要寻找中美洲号,相信这一次,有幸运相伴,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果然是大消息,汤姆也惊呼一声,中美洲号实在太有名了,只是难度也足够大,所以即便是过去一百多年,它依然安静地躺在海底的某个角落。 汤姆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或许他可以请求跟随打捞船出海,全程报道这个过程,要是能够成功打捞到黄金的话,那他就彻底出名了。 这个小记者从主观上,就倾向于李卫国会获得成功,这可能是章鱼哥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过巨大。 “李,你一定会成功的,因为幸运女神给你派来了最好的帮手。”凯丽也送上自己的祝福。 看来是请不到章鱼先生当演员喽,导演先生则再次失望,他当然也知道黄金船的传说,甚至还想到过要根据这个故事,拍摄电影。 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导演先生还是知道的,所以也起身说道:“那我就预祝您获得圆满成功。” 李卫国致谢之后,凯丽和导演先生也就告辞,李卫国把他们送出旅馆,挥手告别。 “李生,我的旅馆还是第一次来好来坞的大明星。”老板凑到李卫国的身旁,他也感觉到这位年轻同胞的不凡。 “褪去明星的光环,其实都是普通人。”李卫国笑笑。 老板也连连点头:这就是境界上的差距啊。 随后,李卫国和吴小玉就坐上汽车,前往理查德家做客。 理查德家境优越,在这边也属于上流社会的一员,所以在远离市中心的区域,有一栋独立的小别墅,院子里有草坪绿植,映衬着白色的小楼,繁华之中见宁静,给李卫国的感觉很舒服。 下了车,立刻就有一大一小两只狗子摇头晃脑地跑过来,表现得很友好。 还好大山没在这,不然的话,这两只狗子可就惨了。 “李叔叔,要是你那只章鱼能来就更好了。”小约翰还有点失望。 李卫国则笑着摇摇头,要是章鱼哥来的话,这两条狗子肯定能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小约翰跟李卫国很亲,嘴里不停说着:“还有梅和鹿,她们两个为什么不来?” 李小梅和李小鹿这两个异国的同龄人,给约翰小朋友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约翰,梅她们还需要上学。”女主人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的小儿子。 说话间李卫国二人就被主人让进楼里,很宽敞明亮的客厅,吴小玉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女主人,这是船员们带上来的一条金枪鱼。 对常年在海上的船员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作为礼物,还是比较贵重的。 金枪鱼是深海鱼,蛋白质含量极为丰富,所以常被生食。 吴小玉和女主人相谈甚欢,而理查德则抱过来一大摞资料,都是关于黄金船的,还有那片海域的地图。 他兴致勃勃地和李卫国讨论着黄金船可能存在的地点,李卫国瞧着他在地图上勾勒出来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圆圈,就有点脑袋疼:大哥,你这都快把地图画满了好不好? 理查德似乎也觉察到李卫国的目光,他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李,我的计划是,用两年时间,完成这些地点的探测,我有信心找到黄金船。” 李卫国也没有去打消合作伙伴的积极性,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明面的。 思考了一下,他这才郑重地说道:“理查德,我们是朋友,但是我们国家有一句老话,叫做亲兄弟明算账,所以在合作之前,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分配方案。” “当然,当然。”理查德也连连点头,事实上就算李卫国不谈这个话题,他也会说的。 而且理查德已经早有准备,他拿出来一份文件:“李,既然合作,那除了友好之外,最重要的是公平,这是我们费米打捞公司以前和别的打捞公司合作的文本,你可以先看一下,如果有问题,我们再进行研究。” 李卫国接过文件,认真阅读起来。 厚厚的一沓文件,他看了半个多小时,这里面的条件和规定还是非常细致的,整体还算令人满意。 放下文件,李卫国坦诚地和理查德说道:“我的朋友,我们这次合作,重要的是两点,一个是探索,一个是打捞,你刚才的文本,主要是针对后者。” 这一点理查德当然也清楚,他以前打捞的大多数沉船,位置都是清楚的,所以分配方案,主要是针对双方派出的人力和消耗的物力来计算。 但是黄金船就比较特殊,找到沉船是前置条件,极为重要。 要是连海底的沉船位置都找不到,你有再多的人手,再先进的打捞设备,也都是摆设。 想通了此节,理查德也把目光望向李卫国:“李,说说你的提议。” “我的想法是,发现沉船的一方,首先获得百分之五十的收益,剩下的部分,再按照这个文本来分成。”李卫国还是有较大把握寻找到沉船的。 因为根据资料,这艘黄金船沉没的地点是距离卡罗来纳州海岸二百英里的海域,那里平均水深达到八千英尺。 八千英尺,两千四百多米,这种深度,潜水员根本想都不要想,所以只能通过声呐和水下遥控装置来进行探索,难度可想而知。 大胡子理查德也陷入沉思,他也在权衡李卫国的提议,虽然他很感激李卫国出手救过自己的小儿子,但是生意毕竟是生意,他要为家族的利益考虑。 现在双方各有优势,理查德的优势在于专业,他们公司拥有的设备和打捞技术,都是最先进的,还有相关的服务人员,甚至包括律师在内。 毕竟打捞沉船,有时候会涉及所有权等方面的纠纷,打官司都是家常便饭。 而李卫国的优势,在理查德看来,就是那只神奇的章鱼,毕竟这家伙可以自由穿行在几千米深的海底,发现沉船的概率很大。 “李,我认为,发现者一方,首先获得百分之三十的收益才比较合理。”理查德深思熟虑之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保守一点,毕竟那只章鱼的名字叫幸运,万一真被这家伙给找到黄金船呢? 李卫国的嘴角也现出微笑:“理查德,这艘沉船上的黄金,数量大约是21吨,总价值数亿美金,所以发现者应该占有更多的分成。” “李,那里的海域太深了,就算找到黄金船,打捞也将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三年五载都是有可能的。”理查德也据理力争,这艘沉船的价值实在太大,哪怕是一个百分点,都价值不菲。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传来女主人的声音:“刚才吴给我讲了一个猎人争雁的故事,你们要是争论下去,黄金船也许就被别人率先给找到了。” 李卫国当然知道这个故事,也明白了吴小玉的用意,显然是给他搭台阶呢,于是李卫国脸上也露出微笑:“好,理查德,我们也没必要进行无谓的争执,那就定下百分之四十好了。” 理查德也乐呵呵地伸出手:“李,合作愉快,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找到黄金船的。” 谈完了生意上的事情,气氛重新又变得亲切友好起来。 女主人起身准备晚餐,吴小玉也跟着去厨房帮忙。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理查德的大儿子史蒂夫也从学校回来,看到李卫国,史蒂夫也很兴奋,和李卫国热情拥抱:“李,欢迎你的到来。” 然后他又和吴小玉握手:“您很漂亮,比我姐姐还漂亮。” 正说着呢,外面又进来一位金发美女:“史蒂夫,你又说我的坏话!” 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到李卫国身上:“你就是李,噢,谢谢你救了小约翰,我是他的姐姐,艾玛·费米。” “艾玛你好,我叫李卫国,这是我的女朋友吴小玉。”李卫国也和对方握手,刚才他已经听理查德提到过大女儿艾玛,女承父业,而且艾玛在打捞方面很有天赋,在打捞界也算是崭露头角。 艾玛看样子是个很自信的女孩,寒暄之后,她就向李卫国问道:“李,你的那只章鱼,被媒体太夸大了,寻找沉船可不能完全靠运气,先进的设备和技术才是真正的实力。” 李卫国也没必要和对方进行争辩,在他看来,用事实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方式。 “姐姐,幸运它真的很厉害。”小约翰却表示不服气,他现在是章鱼哥的小迷弟。 艾玛把手摁在小约翰的头顶,将他的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推到沙发上,令小约翰敢怒不敢言。 看来姐姐的血脉压制,在这个国家也同样存在。 李卫国和吴小玉相视而笑,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嘛。 等到开饭的时候,李卫国两个人被请到了餐厅,理查德一家和他们共进晚餐。 看得出来,对于李卫国的来访,这家人还是比较重视的,一个都不少。 像是史蒂夫和艾玛,都已经成年,有自己的社交圈,估计平时不会这么准时回家吃晚饭的。 菜肴很丰盛,以煎烤烹饪的食材比较多,蔬菜也不少,另外就是金枪鱼刺身,这道菜也最受欢迎。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充满了家庭的温馨,李卫国和吴小玉,也同样比较享受这种感觉,他们也都是家庭观念比较重的人。 饭后,李卫国和吴小玉被理查德送回唐人街,临别的时候约定:三天之后,两支打捞队出发,前往黄金船失事的海域。 随后的几天,吴小玉白天去上课,晚上陪着李卫国,两个人都格外珍惜这短暂的相聚时光。 这几天里,报纸上也披露了寻找黄金船的消息,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嘲笑的口吻。 毕竟黄金船沉了一百多年,迄今不见踪迹,哪有那么好找的? 而且米国老一贯自大,李卫国的打捞公司又是来自贫穷落后的华夏,所以这些媒体贬低起来,更没有心理压力。 李卫国也因此获得了一个绰号:做着黄金梦的东方小子。 但他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只是告诉船员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船员们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劲,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媒体。 不过在众多唱衰声中,也有一家小报大力支持李卫国的宝珠远洋打捞公司。 这家报社,当然就是记者汤姆先生所在的报纸。 报纸幕后的老板,也大力支持汤姆的提议,要全程报道这次打捞经过。 对于这家报纸来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真要是成功的话,他们也肯定跟着大赚。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汤姆几乎长在了李卫国他们的旅馆,天天跟船员们混在一起,请客吃饭,公关费都花了不少。 其实李卫国也不排斥汤姆的做法,就当是帮他扬名了。 跟这些老外,你就不能太过谦逊,该展现实力的时候,必须亮一亮肌肉才行,否则的话,人家还以为你真不行呢。 这下把汤姆高兴坏了,早早就带领自己的报道团队,登上了李卫国的宝珠号。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宝珠号也汇合了费米打捞公司的几艘打捞船,扬帆出海,一起去追逐他们的黄金梦。 从洛城到卡罗来纳,几乎正好要横渡米国南部的海域,从太平洋进入到大西洋。 李卫国和费米公司的船队,经过几天的航行之后,终于抵达了既定海域。 沐浴着温暖的海风,李卫国惬意地站在船头,眺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嘴里也不由得有感而发:“大海,果然孕育着无尽的宝藏!” “那也得有本事获取才行,”艾玛·费米就站在李卫国身边不远的地方,这姑娘自从上船之后,就一直明里暗里和李卫国较劲。 或许在她想来,李卫国只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仗着驯服一只大章鱼,幸运地获得了几次成功。 而这种运气,不可能永远长久,或许在这次探索过程中,就会原形毕露。 李卫国抬手摸摸脚边的老章:“去,下水活动活动,你这家伙,最近都养胖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瞧出来的,章鱼竟然也可以用“胖”来形容的吗? 老章也显得很是兴奋,天天闷在水族箱里,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于是这货爬到船舷边上,然后就从高高的船上一跃而下,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艾玛则耸了一下肩膀,然后也开始组织自己的船员,进行探测前的准备。 “海豚!”甲板上传来叫嚷声,只见海面上不时有一只只海豚跃出水面。 李卫国注意到,其中一只海豚身上,还背着硕大的章鱼。 也不知道是海豚惹了老章,还是老章主动挑衅海豚,反正看样子,双方表现得不是很友好,已经开战。 “你的幸运章鱼好像惹了麻烦。”艾玛叫人先把声呐设备暂停,海豚对这玩意比较敏感。 李卫国也有点棘手,海豚这种海洋生物,聪明而又团结,就算是鲨鱼遇到海豚群,都得乖乖绕着走,所以李卫国有点替章鱼哥担心。 还好老章的智商也不低,知道依附到一只海豚身上,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海豚已经把带着老章的同伴围住,有几只更是用它们宽厚的吻去撕咬老章,试图把它从同伴身上撕咬下来。 别看海豚好像很温顺的样子,实际上,它们张开嘴巴,就是一圈锋利的尖牙。 “快点救援,这只章鱼有危险。”艾玛常年在海上混生活,熟悉各种海洋生物,虽然她不看好章鱼哥,但是也并不代表就能眼看着章鱼变成海豚的食物。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人影勐地从甲板上跃下,把艾玛吓了一大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海,很危险的,搞不好直接就把人都摔晕了。 还真是麻烦,艾玛又紧接着大吼一声:“先救人!” 在她看来,李卫国这种愣头青,简直就是累赘嘛。 不过行动的只有他们费米公司的人,而李卫国手下的船员,全都无动于衷。 “你们?”艾玛觉得这支打捞队实在太不称职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救援同伴吗,更何况还是你们的首领? 她哪里知道,这些船员,对他们老大的本事绝对有信心。 果然,入海的李卫国很快就浮出海面,然后手脚并用,向着海豚的阵营游了过去。 那速度,叫艾玛等人都有点怀疑:这还是人吗? 感觉水中的李卫国,游得比海豚都快。 “危险,李,快回来!”艾玛也在甲板上大喊,海豚看上去温顺可爱,也常有海豚和人类互动的例子,不过当它们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也会化身成一种凶勐的动物。 艾玛的双手拢在嘴边,可惜海上风浪太大,估计水里的李卫国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