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从海上来》 第1章 葬坟 “天师开道,小鬼回避;先人上路,公鸡引魂。” 走在前面的道士手里举着招魂幡,口中振振有词,穿孝服的男人紧跟身后,扬起手中的鞭子抽打公鸡,迫使它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啼叫! 四个男人抬着棺材,后面还跟着一小队穿着孝服的男男女女…… 这一幕叫葬坟,是苏皖一带的特色。我叫乐谣,是美院大四的学生,专程过来采风,只没想到我一踏入村子,便瞧见村里的泥巴路上,到处停放着红色的棺材…… 我听说村里有个沿袭多年的风俗,老人走后不是直接入土下葬,而是放置在一口红木棺材里,在路边寻个地方,停放三到七年,等着老伴儿死后一起安葬。 如果老伴超过七年还活着,那家人就得摆好祭品,绑上公鸡,引魂上路。 我揉了瞌睡得不行的眼睛,努力地睁着,不想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瞧仔细了,等会回去就画纸上。 突然有双手从背后伸出,蒙上我的眼睛,耳边响起个低沉魅惑的男声,“生同衾,死同穴。我也有口红木棺材,谣谣可愿一起?” 我身一颤,结结实实地被吓了跳! 可我还来不及惊呼救人,那双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我的眼睛上撤下。我再回头,不但瞅不到人,连鬼影都没个! 什么玩意! 我看了看我的四周,全都是参加葬坟的村民,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棺材,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这边。 我心里纳闷,寻思着应该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得亏他逃得快,不然我乐谣小姑奶奶,一定把他的狗腿打断! 看完葬坟,我和村民打道回府,回家睡觉。 可没想到,我第二天醒的时候,眼睛竟然肿了个小块,急性角膜炎? 虽然眼睛勉强能睁开,可眨眼都疼! 得亏不是什么大病,只需要去药店买氧氟沙星滴眼液,滴个两三天就好了,实在不行,吃药下下火也凑活。我简直没当回事情,一蹦一跳地去了村上唯一的诊所,让他给我开眼药水。 “大叔,我眼睛不舒服,您帮我看看呗。”我往前一蹭,凑到穿白大褂的大叔面前,指着自己的右眼跟他汇报。 原本坐在椅子上、面容温和的大叔突然表情一僵,震惊地站了起来!再看周围人,也差不多这个表情,然后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他们看我,简直像在看怪物! “你,去叫村长过来!”大叔招呼一个人,那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弄得我一脸懵逼,那个我就害个结膜炎,不用这样兴师动众,还要惊动村长? 村长很快到了,当即让几个大汉把我五花大绑,扛着往外走…… 他们,要做什么?! “你是邪祟,留不得,我们要把你投到水里喂鬼!”村长大叔义正言辞地说,“不然,我们这村子势必遭受无妄之灾!” “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挣扎着,但没用,他们把我绑得死死的,还往我腰上绑个块大石头…… 我挣扎痛骂,来得时候觉得这地方民风淳朴,可以夜不闭户,可现在一看,全特么都是封建迷信! 我解释不通,只能眼睁睁看着,由着他们把我扔到了河里! 第2章 水里的水鬼 我水性不错,可现在被五花大绑,身下还绑着块大石头……别说是人,就是条鱼,也得溺死! 我的身子还在不断下沉,我挣扎着,因为缺氧,意识渐渐混沌。 突然有一双手,将我托了起来?! 我慌乱地睁开眼睛,面前竟是位面冠如玉、模样俊俏的小哥哥,他皱眉看我,突然一下凑近,将嘴覆盖到我唇上! 我看了不少电视剧,以为他会学[‘[‘着里面地模样给我渡气,就没反抗…… 可他没给我渡气,却趁人之危地亲我!吻我! 他吻得热切,把我唇都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在我口腔蔓开…… 不过那家伙水性真好,竟还能抽空替我解开绳子,把缠绕在我身上的石头扔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给他说了句谢谢,却因为开口灌了好大一口水进喉咙,眼瞅着身子又往下沉了沉。男人皱眉,伸出颀长的手,把我拉了起来。 再往我嘴里渡了口气。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他之前还深褐色的眼眸渐渐变成了幽蓝色,嘴角露出尖尖的犬牙,通身透蓝! 紧拽着我的手,也冰凉得厉害! 更诡异的是,他给我渡气之后,我竟然完全没有溺水的感觉,仿佛行走在陆地上一般,我试着张了张嘴巴,也不会有水灌入,脚触碰在地上的感觉也和陆上一样…… 我在水里,却不似在水里。 他把手缩了回来,心满意足地看着我,似乎很满意我发现了这些异常。 他,不是人! “你是谁?”我带着戒备,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圈,虽然问得还算镇定自若,只小腿肚子一直在发颤,心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见到他,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还是捡了个便宜? “秦漪。”他声音酥酥软软,低沉魅惑,可一句话就能灭掉我所有的希望,优哉游哉地宣布。“如你所见,我是一只水鬼。” 水鬼?! 我脑袋轰然一下炸开!我有个穿道服走南闯北的爷爷,据说他知阴阳乾坤,还能和厉鬼打交道谈条件…… 爷爷曾告诉我,溺水而亡的灵魂会变成水鬼,然后耐心等待或是强迫人落水致死,借此转世投胎,躲过来自地狱的苦难。 这些话,我原来只当是鬼话,可……可今天我竟真遇到了? “我听骆冰说,你沾染了邪祟,他把你送给了我?”他用冰冷的手打在我的脸上,我脑袋嗡嗡作响,根本不能思考,只记得骆冰好像是红木村的村长…… “很好,我很满意。”他再将我从上到下看了遍。眼里流露出抹意味深长的光亮,在我这里锁定。 满意什么?他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瞪了他一眼,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却被秦漪捉了过来,把我拉入怀中,手不安分地在我这里摸索着。 他还将什么东西送进了我的身子里! 以口入嘴。 我感觉有什么诡妙,之后大腿上侧一阵抽痛,似乎有血流了出来…… 我神智渐渐迷糊,竟是昏了过去………… 第3章 和尚和庙 醒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呈大字地躺在岸边,身上湿漉漉的,跟落汤鸡一个样! 我打了自己一巴掌,确认刚才不是我在做梦。我因为眼疾被村里人以为是怪物,然后被扔到了河里,说是要献给水鬼,没想到河里真有水鬼,他……他顺势就把我办了! 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可就算这样,我也没法相信刚才那些破事都是真的…… 可偏偏下身一阵阵地疼痛,还有唇上的伤口,都在提醒刚才真在水下遇到水鬼!而且我和他之间,还发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进展…… 我慌忙站起,跌跌撞撞爬向岸边,借着湖面打量了下自己现在狼狈踉跄的模样……浑身湿漉漉地不说,衣服凌乱不堪,更诡异的是整个脖子都是吻痕,密密麻麻不知道被种了多少草莓! 我脑海里充斥的,全都是水下秦漪对我的动手动脚……他双手将我紧紧抱住,用热烈苍凉的唇,吻过我的脸颊、脖颈和锁骨。 我能感受到他的热切,还因为他的抚摸,身上一个劲地落鸡皮疙瘩,快要背过气去! …… 我恨得牙痒,恨不得用铲子把这河填了,让他猖让他狂? 偏偏河边还有不少村民,他们看我坐在岸边,脸上都露出惊恐不已的表情,知道这地方不能呆,得快逃! 所幸他们也不敢拦我,我回去拿了自己的行李,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红木村闭塞得可怕,得徒步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镇上,那地方才有通往城里的大巴车。 手机没电不能导航,我隐约记得自己得穿过一个小树林,才能出村到镇上。 小树林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担心村民和水鬼追上来,不敢懈怠,走得飞快。 一不小心,我被倒在路边的树枝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站都站不起来。 好死不死,偏偏有双手从地下伸了出来,将我紧紧包裹! 秦漪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再次在我耳畔响起。 “乐谣,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欲哭无泪,在心里吐槽,我是要跑路,他……他不知道? 不,他知道,所以才会到小树林,捉贼捉脏! 他用手将我禁锢,冰冷的指腹,落在我的小肚子上。 “你跑了也无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往后缩了缩身子,可怜巴巴地哀求。“那个,我……我不是和尚,我……我不住庙里……再说,庙说不定还真能长腿跑了。” 我舌头可劲打结,早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你的肚子……”秦漪用这四个字,吊足了我的胃口,不过陡然话题一转,悠悠摇头。“不说这个,你尽管逃,反正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寻回来。” 他笃定极了,说完还将我松开。 我虽然蒙圈,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我放了,但手上脚上的动作一点不含糊,顾不得爬起,只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秦漪站在原地,竟然没有追上来! 第4章 一间旅社 我跑了好久,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勉强到了个破旧落败小镇,镇上竟然有旅店,虽然看着特别简陋,但我顾不上,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觉。 我进去的时候,中年发福的老板娘趴在接待台上睡觉,睡得死沉死沉的,还打着鼾,我叫了好久,她才勉强睁开眼睛,上下将我打量了圈,用手捂着鼻子,特别嫌弃地开口。“噫,你这都什么味道?滚滚滚,我们这打开门做生意的,要饭的滚出去!” 我不要饭,当即就火了,要跟她干一架。但低头看了下自己这身的狼狈,不但湿漉漉的,而且还阵阵恶臭,别说她嫌弃我要饭,我自己瞧着也像…… 不过摸索着把身份证和钱拿了出来,特勉强地冲她一笑。“那个不好意思,我住店,我不要饭,实在是路上出了点事情,总之一言难尽。” 我遇到的破事肯定没法给女人说清楚,得亏钱是真的,她看在钱的份上,勉强同意我住店。 拿了钥匙给我,叮嘱说。“房间在走廊尽头,屋子里有卫生间,可以洗澡。还有别用房间的杀虫剂,有蚊子你打死就好,那东西味道太大,我不喜欢。” 我点头,拿了钥匙往走廊走。 “吱嘎……嘎吱……” 我推开破旧的铁门,一边摸索灯在什么地方,一边犹豫着往里走,心里毛糙糙的。 房间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刚进去我就闻到了厚重的灰尘味,简直辣眼睛,催得我一个劲地咳嗽! 好不容易摸到开关,把灯打开,灯是那种老旧的白炽灯,瓦数不大,照得整间屋子昏暗昏暗,勉强能看清这是个什么破地方。 “咦。”我没洁癖,但但凡是个正常的人类,都没法在这地方住! …… 不行,我得先洗澡,让自己清醒清醒!从书包里吧干净的衣服找出来,去了洗手间。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停在里面的,不是传统意义上且我能接受的淋浴喷头,竟特么地是一浴缸?! 这屋子,不用这样有特色吧?盘算着时时刻刻处处都给我留惊喜?! 我只能寻了块帕子,一边收拾浴缸,一边埋怨。 把浴缸清洗干净后,放上热水,整个人软绵绵地躺着,盼着借由热水,洗掉身上的印痕…… 水温刚好,我泡着泡着,也是架不住身上的疲惫,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 将睡未睡中,我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油漆味,原本合适的水温,竟然在慢慢上升,有些发烫…… 觉得奇怪,又拿不定主意,只能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盘算着自己是不是按到什么按钮了,导致水温上升…… 只没想到,刚睁开眼睛,竟然瞅着张没有人皮、全是烫伤的脸,翻白眼看我! 他一张脸烧得体无完肤,全身还被火焰包裹着,一只眼睛往里凹,另外一只往外凸,半个眼球都要落下来了……我被惊得合不上嘴巴,眼睛瞪得滚圆滚圆,不是,这什么玩意?! 第5章 火鬼! 直接卷了浴巾逃出浴室,把门从外面关上,那家伙还在里面,用力敲打着门,浴室的门是半透明的玻璃,我就算关了门,还能看到它手舞足蹈、狰狞可怕! 这只,是火鬼? 我记得爷爷给我说过,但凡被火烧死的人,会在死后变成鬼,大概就如刚才我见过的那只一样,体无完肤,周身都被熊熊烈火包裹着,出现的时候周遭空气都会变得干燥,而且还散发出一阵阵烧焦的味道…… 我以前只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故事,可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这特么都是真的!此刻想死的心都有,却在努力回想那个故事的后半截……因为,爷爷有告诉我,遇到火鬼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呢? 只突然灵光一现,干脆奔到茶几旁,脱了拖鞋,用它狠狠地敲打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动静很大,把里面的火鬼都镇住了! 得亏我记得爷爷说过,他说古时候更夫之所以晚上敲锣,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其实就是为了防范喜欢纵火的火鬼,防着它们通过纵火来壮大自身的力量,这话不但可以预示和提醒,而且火鬼很怕锣声,可以用来驱赶和吓唬它,让它不敢造次。 我身边没有锣,只能用拖鞋敲打桌面,用哐哐哐的声响代替锣声,但寻思着它们到底是不同的,我还得制造出别得动静,来吓唬火鬼,同时表明我并不怕它的立场! 可我怕呀,我怕得腿肚子直哆嗦! 但,我还要硬撑着,努力制造出更大的声响…… 关键是我手机还没有电了,不能直接放那些振聋发聩的神曲,得扯着嗓子亲自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确切地说,我的确用我粗犷洪亮的声音,把火鬼镇住了! 它没在拍打浴室门,而是停了下来,鬼脸懵逼地看我…… “砰!”紧接着,我的门,被一下撞开。 门外站着怒不可遏的老板娘! “你嚎什么嚎,叫什么叫,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睡觉,别人总要睡觉吧?就算没有人,外面的花花草草也要睡觉吧?”胖胖的老板娘叉着腰,摇晃着身子,一边骂一边往我脸上打标点符号。 “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怎么这样,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还有你唱什么不好,唱这种老掉牙的歌,你什么审美!” 我颤颤巍巍地指着浴室的门,一颤一颤地说。“里面,里面有鬼。我……我唱歌能把它镇住……” 我真的快要哭了,只如果有更好的法子,我……我能使这种损招吗? “鬼,鬼你大爷的!”老板娘以为我在糊弄她,在跟她开玩笑,在拿她寻开心,更是不爽,二话不说地冲到浴室那,眼瞅着就要把门打开! “不要!”我出言阻挠,但已经晚了,老板娘不但打开了门,而且胖胖的身形还把门挡住了,我……我什么都没瞅到。 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扑腾扑腾就要跳出来。 她作死没关系,狗带也行,可为什么要叫上我? 第6章 别一惊一乍的! 可下一刻,我被老板娘单手提起,如拎小鸡仔一样地到了前面,她凶巴巴地骂我。“你给我过来,你睁开眼睛,给我好好看看!” “我告诉你,屋子里没有鬼,是你心里有鬼。”老板娘义愤填膺地补充说。“等等,你该不是想闹这么一出,就可以免费住我的房间了?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说完,她还一把将我推了过去。 我没办法,只能被迫着,把眼睛睁开,壮着胆子往里瞅了眼…… 浴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是,刚才的火鬼,它……它去哪了? 老板娘拽着我走进浴室,一边把还在放水的浴缸关上,一边指着我的脑袋开骂,“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鬼……鬼都在哪?你让他出来,你让他出来给我看看,看我不打爆它的头!” 老板娘果然如战士一般彪悍,只纳闷的是火鬼还真不见了…… 我揉了揉脑袋,嘀咕难道是我的幻觉? “还什么大学生,竟然相信这世上有鬼,”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对我甭提多嫌弃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洗完澡就睡觉吧,明儿一早你就走,我这地方,你有钱我都不想你住。” 我点头,尴尬地赔着笑。 那个,明儿一早我肯定走,有多远走多远,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她这地方,别说我给钱,就是她倒贴钱,贴个十万八万,我……我都不住! 老板娘骂街过后,提醒我别再一惊一乍,安安生生睡觉之后,扭着屁股离开了。 我把门关上,身子疲乏地靠在门上,心虚地看了浴室一眼,总觉得会有东西再从里面钻出来,还有这地方,我是真不确定能不能过夜…… 不能过夜怎么办,去外面更危险。 更何况我眼皮已经在打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诉、在罢工,它们吵着闹着说要睡觉…… 我只能认怂开灯睡…… 我用已经发臭的棉被将自己包裹,心里膈应得厉害,但架不住身上的疲惫,只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然后,还做了个诡异的梦。 我梦到那个很帅、但却是水鬼的家伙,他竟然闯入到我的梦里,用他冰凉、温润的手,轻轻抚摸过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最后落在了我平坦的小腹上。 温柔、霸宠。 他声音还苏得可怕,轻咬我的耳垂,低沉的声音肆意环绕。“苏谣,谣谣,谣谣是吾妻。” 这还不算,他还要一边亲吻我,一边用低沉的声音吟诗。“秦地见碧草,楚谣对清樽。把酒尔何思,鹧鸪啼南园……” 他……他挺有学问的,我这名字还真是从这首诗里摘取出来,取名字的,是我那见过大世面的爷爷…… 只不幸的是,我没有学会如诗般那样温柔婉约,反而养成了快意恩仇、豪放粗犷的女汉子…… 我还在奇怪这家伙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下一刻他已经用嘴封住我唇,轻轻咬着,那张俊俏的脸,一点点地褪下,露出水鬼的狰狞…… 第7章 床边的不速之客 “啊!” 我尖叫着把他推开,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出了一身,才意识到这竟然是自己做的梦? 我……我竟然会做这么恐怖、这么阴森的梦? 幸亏这只是个梦,秦漪那家伙没有顺着梦找到我这也是庆幸,我送了口气,习惯性地看了眼床铺的右边…… 然后,我一下子弹了起来! “啊!”再尖叫一声,声音一颤一颤,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你……你……你快下去!” 我的床上,赫然……赫然停着只扁平的、黑褐色的、翅膀还一颤颤的蜚蠊目昆虫!个头,个头特别大! “蟑螂呀!救命呀,是蟑螂呀!”我上蹿下跳,比刚才看到火鬼更加不能淡定,我说过自己就是一怂逼,不但怕鬼,而且怕蟑螂虫子,关键是这家伙的块头,一看…… 一看就是南方蟑螂呀! 那种能飞天能遁地,一拖鞋都打不死,扔下水道还会自己爬上来的蟑螂! 它,它刚才是躺在我的卧榻呀!和我,和我睡一张床上! 当然,这不足以让我奔溃,让我奔溃的是,我想起一个在网上盛行已久的段子。说得是,当你看到一只指甲盖大笑的蟑螂,说明屋子里至少会有一万只吊大的、会飞的蟑螂…… 人类,如果从山顶洞人开始算起,至多一万八千年,可说到蟑螂这种生物,大概要追寻到4亿多年前,当初恐龙灭绝蟑螂都没有灭绝,据说它被斩断脑袋后还能活九天,而且死亡原因是因为过度饥饿…… 这种生物,我……我惹不起! 只能默默地看着它躺在我的床上,抖动了下翅膀…… 我大脑一片空白,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放在桌上的杀虫剂,它正散发出金色的圣光,似乎是在召唤着我…… 我二话不说地,把杀虫剂夺了过来,握在手里,对着床上那家伙就是一阵狂喷…… 老板娘说,不能用杀虫剂,不然一晚上屋子都是那个味,散不出去。 可,可我宁可伴随着杀虫剂的味道过夜,也……也不能让这么个家伙趟床上吧? “吱……” 在杀虫剂喷出的同时,床塌了……无数的蟑螂涌出,有翅膀地扑腾着往外逃,翅膀没长全地在地上快速爬…… 我怔愣地停在原地,因为我终于意识到,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床、沙发、茶几、电视柜……它们,都是一只一只蟑螂拼成的!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我二话不说地往外逃,脚下还跟着蟑螂大军! 顾不得行李,顾不得形象,我冲出去扯着嗓子就同老板娘吼,“快逃呀,你屋子里全是蟑螂,沙发是蟑螂做得,床是蟑螂做的,就连茶几也是蟑螂做的!” 说那是数以万计,我都在客气! 老板娘背对着我,听我这么说,慢慢把身子转了过来,声有不满地问。“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动杀虫剂吗?” 我目瞪口呆,直接愣在原地,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第8章 她拉开了人皮大衣 老板娘转过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一阵,那里有处清浅几乎不可见的伤口,她手停在脖子上,如脱衣服般地,脱掉了她那件臃肿的人皮。 露出,骨感瘦削、尖细下巴的鬼面! 和西游记的白骨精,葫芦娃里的蛇精差不多!都是锥子脸,脸上都只有一层皮,狰狞地包裹着白骨! 她,也不是人! 老板娘将人皮拉开之后,因为过于臃肿,竟然顺势滑落在地上,她一边弯腰捡,一边甚是不爽地数落我。 “小丫头,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哎,早知道就不该买这么便宜的人皮大衣,大得都撑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往上翻白眼,俨然积攒了诸多不爽。 我还直愣愣地看着她…… 女鬼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也没有用力,只轻轻抬手点了下我的额头,想着把我叫醒。 —— 可却听得砰得一声,我身子往后一倒,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是吧,被吓破胆了?” 这是我昏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再醒来,身子已然头重脚轻,飘飘忽忽地自己往前移动着……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老板娘的脚下,她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我的鼻息,再扣了扣我的脉搏,突然面色大变! “不是吧?我就开个玩笑,还能开出事情?把人活活吓死?” 女鬼简直是在搞笑,她不知道人吓人尚且可以吓死人,何况鬼吓人呢?我替自己辩解,不是我胆小,实在是破事堆在一起,心理承受力太差,以至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就我现在虽然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灵魂还在外面晃悠,但我始终深深相信,我……还可以再抢救下的! 就那只鬼,未必愿意…… 不过我错了,虽然她给我开了个非常恶劣的玩笑,竟然还真要救我,用手狠狠地在我肚子上按、锤、积压。 虽然我灵魂出窍,感觉不到疼痛,但想来那架势,就不是一个酸爽,能形容的! 如果她这也能救人,我肋骨都得断两根! 只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做响。 我茫然回头,还未完全反应,突然有绳子将我五花大绑,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啃咬着我的亡魂,叫嚣着,架着我,把我扔到了一辆车上! 一辆,由牛拉着的板板车。 一只小鬼骑在牛背上,慢慢将脑袋转了过来。它身子没有动,但脑袋足足转了一百八十度,手里还握着白色的招魂幡。 “小丫头,上路了。” 他对我说。 可我上哪门子的路? “走……”他手里的勾魂幡一扬,牛车缓缓徐徐开启。 我被它带到了个黑漆漆、方方宅宅的地方。 那里,停着一个小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个白胡子花花的土地老儿,我之前看小人画看过,说人死后首先要到土地庙走转,这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勾魂使者会和土地一起核对死者的信息,确认无误之后押解地狱。 ………… 第9章 黄泉路,抢生魂 过了土地庙,赶牛车的小鬼押解我去到黄泉路。黄泉路的亡灵还不能称之为鬼,得走过了黄泉路,入到了酆都城,在此之前,事情都可能出现转机。 我哀嚎感慨,总觉得自己命不该绝。 但黄泉路实在不是个好地方。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天,没有日月星辰,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往下看,又看不到土地尘埃,脚踏上去的每一步都虚无飘渺,回头望的时候,甚至连我来时的路都看不见了…… 漫天飘洒着无数给死人的用的钱币,竟不知为何,竟四面八方地,涌出了数十只模样狰狞、瘦骨嶙峋的小鬼。 它们不惧恶鬼,一双双眼珠却贼溜贼溜地在我身上游走,仿佛把我看成了它们充饥的大餐…… 我身子往后躲闪,可它们的目光,毫无例外地,都锁在了我身上。 我往左移,它们也往左移;我往右挪,它们也往右挪。 赶牛车的小鬼不搭理,觉得事不关他,可以高高挂起。 鬼众中,有一嗓子细尖,脑袋更尖,长得特别畸形,很像是饿死鬼的家伙,它用手指着我,一跃一跃地往上蹿。 “哟,那是一只胆小鬼。” 我,我不是。 我还记得爷爷念过个一首打油诗,是说胆小鬼的。“生来倒是富贵家,死后魂归阴曹府;众鬼欺压难相赎,衣钵财物尽被夺。” 我往后一退,还没来得及拔腿,那些家伙竟然一拥而上,扒我衣服、抢我东西! “你不管吗?”我冲带我来的小鬼吼了一嗓子。 他把手摊开,俨然一副不想管。 “无妨,他不管,我管。”却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慵懒肆意。 我以为救星到了,但回头看到是秦漪,立刻心凉了半截。 什么救星?他就是一扫把星,专门克我家伙! 虽然情况不允许,但我还是默默地,把秦漪祖宗十八辈地骂了个通。如果不是这只水鬼,我现在肯定活得好好的。 他……他不但毁了我的人生,还……还顺道把我做鬼的一生,也,也毁了! 啊呸,我就不想做鬼! 秦漪厉害,不过轻轻挥了挥手,那些缠着我咬我的厉鬼,一下做了鸟兽散。它们都是欺善怕恶的主,知道自己不是秦漪的对手,自然逃得比什么都快。 只有擒了我的小鬼一脸狐疑。“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秦漪干脆一把上前,捉了我抱在怀里,一双桃花眼锁在我的身上,深情戏谑。“我叫秦漪,是只水鬼,我来寻我娘子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摸了把我的细腰,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娘子”。 我苦笑,就算秦漪救我,我……我也不想领他的情!可不领情又只有死路一条。 就问,你见过哪个正面人物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时候,还要顺手一捞、揩油占便宜。我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出来。 他瞪了我一眼,只问了我一句话,我……我就彻底安静了。他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第10章 硬抢 我……我当然想活着,当即就怂了。“好汉救我,我……我想活的。你跟他谈,他要什么都行。” 节操碎了一地,想来怎么拼,都拼不好。 “我不跟他谈,我硬抢。”秦漪给到我一个白眼,二话不说地,拖着我往回走。上黄泉就没有回头路,可秦漪带我转身,我赫然看到一条通往阳间人世的小路! 那小鬼瞧了,赶忙用招魂幡一拦。“兄台,这不合规矩!” 说着就要把我从秦漪的手里抢过来!秦漪举手一拦,把我松开,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长戟,干脆挑开恶鬼的招魂幡。“都说了硬抢,你还指望我知进退,懂规矩?” 小鬼见说不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朝秦漪挥去。 秦漪连连后退,潇洒地舞动长戟,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鬼差的进攻,虽然只交手一两回合,但高下立断。鬼差也知道自己不是秦漪的对手,吹了个口哨。 我看到,有不少穿着差不多衣服、手拿镰刀的家伙往这边过来。 那家伙寻思着他一只搞不定,所以呼朋唤友,把附近的恶鬼都叫了过来,竟然采用人海战术…… 真是,简单粗暴! 他们赶来,我深深知道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秦漪现在占上风,但多半不能长久。索性回去的路已经开出来,我自己提着小裙子,飘着往小路上去。 “拦住她!”领头的小鬼吼了一嗓子,鬼差得令,朝这边追了过来! 我想逃,想法是很好的,可我就是一战五渣,很快就被恶鬼擒了,他们架着我,要把我往阎王殿里送! 亡魂一旦进了阎王殿,生死变成定局,就算大罗神仙到了,也没法抢魂还阳! 换句话说,我进了阎王殿,那……那就真死了,活不过来了! 我挣扎着,但它们力气比我大,离阎王殿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看到阎王殿里的望乡台了! 望乡台是鬼魂入地府必走的一遭,相传是慈悲无量的观世音菩萨,体恤众生不愿死亡,惦念家中亲人的真情实意,发愿而成。亡魂站在望乡台上,可以遥遥远远地,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乡,看看自己已经死去冰凉的身子,再看看恸哭难过的故友亲朋…… 离别最是孤苦,更何况望乡台上,所见所念,皆是生离死别! 我不要去望乡台,我还没有给爷爷尽孝,还有村里的三姑,她养我长大,待我如亲生女儿,视如己出…… 但是,恶鬼突然用力,将我一把推了下去。 还裂开嘴不厚道地笑了笑。“入了望乡台,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法把你拉回来了!” 身子不住往下落,心死如灰…… 似乎有什么人,和我一起跳了下来,但他下落的速度比我更快,很快近了我的身旁。我错愕地看着秦漪那张放大的帅脸,尚在怔愣的时候,他却手上一用力,往我背上狠狠一推! 他把我推了上去,受到重力的影响,他身子却直线下落,如断线的风筝,进了阎王殿,落入漆黑、深不可测的冥渊! ………… 第11章 我从棺材里醒来 身子往上,脑中却如幻灯片般地,掠过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我看到爷爷捧着我的遗像,用他满是皱纹和沟壑的手,轻轻抚摸相框,细细擦拭上面的灰尘。声音低沉轻讽。“谣谣,爷爷对不起你。什么捉鬼的走阴人,我……我连自己的孙女都保不住。” 我看到养我长大的三姑,她远远地站在门边,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三姑是走乡串户给人说媒的,说等我到了年纪,哪怕是说破嘴皮子也要给我寻个如意郎君…… 我看到自己冰凉的身子躺在棺材里,棺材跟着车进了殡仪馆,安静地停在大厅里。来了好多的亲戚朋友,他们表情沉痛,给我上香作揖。我最好的闺蜜哭成了泪人,怪我怎么走得那么突然。 然后,她还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让爷爷节哀顺变。 这是我的葬礼,可我却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它发生,我难过,我伤心,只,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还看到,在老屋的家里,一直点燃着的长明灯,火苗突然摇摇晃晃。 爷爷曾告诉我说,家里的长明灯很灵验的,一盏长明灯对应一人的寿命,如果长明灯熄灭,人……人便死了,回不来了…… 我眼见,那盏代表我寿命的长明灯,火苗一点点的摇晃,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然后,灭掉…… 我的眼前一黑,似是瞎了,竟什么都看不到,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睁开眼睛,竟然一下坐了起来。不知是恶作剧还是其他,我身上竟然被铺满各种各样的冥币银锭,我起身的时候,它们哗哗往下落。 我,我竟然躺在棺材里?! 可我胸口一阵阵的抽痛,像是被人痛打了顿。不能忽略的疼痛感提醒我,我……我还活着? 我头疼欲裂,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用手扶着脑袋,怔愣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醒了?!”突然一个女声响起,竟有只鬼在我棺材旁出现,看到我醒了,她欢喜得不行。“囡囡,我的小祖宗呀,侬总算醒了,侬是不知道,我那时探到你没呼吸了,有多着急,多上火!” 女鬼长得清秀,瓜子脸,大眼睛,摸良心说还挺漂亮了。我也瞧着面熟,一时没想起来…… 我怔愣,女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自己拖到地上的人皮大衣捡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穿着,再把拉链合上。 俊俏的女鬼变成了个四五十身材臃肿的中年大妈…… 好吧,我知道她是谁了…… “老板娘,你好。” 我把事情想起来了……我从红木村逃出,到了个荒废的小镇,住进了家鬼开的旅店,浴室里有火鬼,屋里的陈设又都是蟑螂组成的,一喷杀虫剂,呼啦一下都跑了! 老板娘也是鬼,我看到她把人皮扒下,露出的另外一幅尊容。 然后,我就被吓昏过去了! 肋骨疼,是因为老板娘在我昏过去之后,给我进行了非常夸张完全错误的人工呼吸。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我还挺想去医院检查一下,拍个片子什么的,以确定自己到底断了几根肋骨…… 第12章 他为我,受刑 “侬想起来了,侬想起来了!”老板娘操着口浓重的上海口音,见我认出她,手舞足蹈地拍手。“太好了,侬都不知道,我多怕你被吓破胆,脑子瓦特掉了……” 她脑子才瓦特掉了…… 我给到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脑海却再闪过好多好多的画面。 女鬼还在叽叽喳喳,让我原谅她,她只是想给我开个玩笑,没想要我的性命…… “你安静下!”情急之中,我吼了女鬼一句,女鬼吃瘪,也没见过我如刚才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赶忙捂嘴安静下来…… 周遭安静下来,我脑海里却充斥着和尚念经的声音,“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但耳边充斥佛经,还有无数的场景,在我脑海充斥。 我看到秦漪被鬼差五花大绑,绑在石柱上,一小鬼举起长鞭,不住往他身上鞭笞。鞭子长有倒刺,打在身上的时候,会一点点地回缩,深入骨肉,周围还有其他小鬼受刑,扛不住酷刑折磨,发出声声悲鸣恸嚎! 秦漪咬牙硬撑,虽然没有如其他小鬼那样凄厉地嚎叫,但鞭子打在他身上也不轻松,一下一下,只抽得他魂不附体,神形虚弱! 好怕下一鞭子落下,他得,魂飞魄散! ………… “囡囡,你……你哭了?”女鬼小心地问候了句,伸手要替我擦拭眼泪。 只,我拦住了她,自己先一步地,用袖子一糊,随便抹了把。 我一把将老板娘拽了过来,就在棺材里问她。“我问你,如果去黄泉路劫魂被捉,会有什么下场?” 我心惊胆战,总觉得脑海中那些画面,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所以秦漪现在的处境一定很不好,说不定正被小鬼鞭笞,被上大刑,我知道地府有十八层地狱,全都是些刀兵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的酷刑! 秦漪是可恶,但他也是为了救我,才遭了道,要挨那些刑罚…… “到黄泉路上劫魂?”老板娘声调陡然提高,惊诧得大半天都合不上嘴巴。“囡囡,侬怕是在和我说笑吧?去黄泉路劫魂,可是一等一的大罪,我估计上刀山下油锅都是轻的。怕得绑在断头台上,让无数小鬼一口口撕咬魂魄,受万鬼吞噬之苦。” “别,别说了。”我内疚极了,只我除了干着急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法子。 老板娘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过说来也奇怪,秦漪秦先生说会来接你,他鬼去哪里了?难道我还得受累一趟,把你往红木村送?” 我赫然一下站了起来,腿软一时没有又是重重地落下,疼得我面色发白额上落了汗。 “姑奶奶,你一惊一乍做什么?”老板娘被我的冒失吓坏了,连忙伸手扶了我把,嘴里还不住地抱怨说。“把自己摔坏了不好,我可没法给秦先生交代。” “你认识秦漪?”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俨然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13章 你撞疼我了! 女鬼一脸懵逼,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说。“我认识秦先生,不但我认识,方圆百里的小鬼都认识秦先生。秦先生做鬼做了快千年了,一直在这附近游荡,我们都受了他的荫蔽。” “秦漪出事了!”我着急,但不能就我一个人着急,正好女鬼也认识秦漪,我一人计短,盼望着两人计长。 然后,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给女鬼说了通。 她听后,面色大变。 “秦先生这样太乱来了!” 老板娘急得直跺脚,告诉我说下地府不现实,如果要救秦漪,倒不如回红木村一趟,说秦漪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锁在红木村的祠堂里,秦漪没了那东西,不但没法离开固定的水域,而且亡魂力量还受影响,鬼术被压抑了,不然定能轻扛下地府的一通责罚。 老板娘后面说得,我都没有听进去。 我还停留在之前,她让我回红木村偷东西? 怎么偷? 我没主意,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但被老板娘拖着拽着,在鬼市上买了一通东西,她比我积极,比我兴奋,一边把铁锹铁铲之类的工具塞我怀里,一边逢鬼便说要干一票大买卖…… 我……我求她消停下。 东西买齐,老板娘催促我上路,她告诉我说,红木村设了结界,人可以随意进去,但厉鬼不行,红木村这地方,它们一步都进不去。 老板娘把我送到一片小树林,告诉我从树林穿过去,就能到红木村,而且就是祠堂在的位置,只要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便能全身而退。 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反正,反正我豁出去了! 老板娘在树林外等我,我背上她给我买的那些玩意,趁着夜色穿过树林。树林诡异极了,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偷偷地注视着我。 可我回头,又什么都没看到…… 知道这里诡异,我只能加快脚步,盼着速战速决…… 但,我似乎迷路了? 用手电一边探路,一边摸出老板娘给我置办的地图,沿着地图上指引的方向走…… 我没看路,却是一下撞到了树上。 倒不是很疼,只我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地图。 如果地图可信,这地方是没有树的…… 我似想起了什么,赶忙拿着手里的地图,比对周围的地形……该有树的地方没有树,不该有树的地方树又出现了…… 我后脊背又在冒冷汗。 老板娘不可能给我一副假地图,她还等着我拿了祠堂的东西,保住秦漪的鬼命……那,那唯一合理的解释是: 这些树它们长了脚,自己会走路? 啊呸,这一点都不合理! 偏偏我还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竟是从我面前的大树里传出的,那是个苍老的男声,他说。 “小姑娘,你撞疼了我。”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念叨着是幻听是幻听,但已经手脚并用地往外逃,踉跄回头时看到那些树竟似真长了脚一样,飞奔着朝我涌来! “砰!” 我只顾着逃走,竟然没有看路,被一横着的树枝绊倒,摔了个狗啃屎! 周围,却突然安静下来,这不是好事,更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心生绝望…… 第14章 我回来了 我摔倒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圈会说话会走路的大树,他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心里打着鼓般地哀嚎。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哪有救秦漪的本事,我……我能保着自己不狗带就好! 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我喃喃自语,盼望着能有那路神仙经过,顺道着救我性命……我,我不想被这群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家伙吃掉! “哟,谣谣这是在给我行大礼?” 一个戏谑邪魅的男声在我的头顶响起,之后有一只冰凉的手将我搀扶起来…… 我一脸错愕地望着来人…… 额,确切地说,是来鬼。 秦漪站在我面前,如初见那般邪魅狷狂,只身上稍微多了些狼狈,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砍伤。他注意到我的目光,默默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把狰狞的外伤遮住。 我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刚才还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刚才是因为恐慌,那现在因为…… “这些只是不成气候的树鬼,至多只能走两步让你找不到方向,让你没法出林子,你说你怕它们做什么,还掉了眼泪,真是要多丢人,就多丢人。” 他嫌弃,也不耐烦,但还是伸手,轻轻给我擦掉眼角的泪水。 秦漪冰凉的手,落在我脸颊上,泪是止住了,但我不知道是脑抽还是什么,突然张开手臂,给了秦漪一个大大的熊抱! 他惊了惊,稍微从后面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没事,我回来了。” 然后他还挥了挥手,让聚在外围看热闹的树鬼自己散去…… 树妖们呼啦一声散去,整个林子只有我和秦漪,便是彻底安静下来,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我……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赶忙一下把秦漪推开,低头不敢看他,说话结结巴巴的。“你……你不是在地府受刑吗?你……你回来就好……没什么事,我……我就先走了。” 说完,我脚底抹油,撒开脚丫地要逃。 但,我被秦漪捉了回来。 “所以,你回这里做什么?”他斜着眼睛,又将我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圈,我被问得心虚,没敢说实话,只能往后退了退。 “我听守旅店的老板娘说,你过来是打算去祠堂里替我偷东西,为得是释放被镇压的鬼术,让我可以扛过地府的刑罚……”老板娘竟然把我卖了?秦漪说这话的时候,微眯着眼睛,眼眸锐利得欲要把我看穿。 我心虚,往下吞了吞口水。 “对,对,对,我……我是这么打算的。可您老人家不是好生生地站我面前了吗?就,就不用我去祠堂偷东西了,你说,是吧?“ 我说完,脚底抹油开跑。 秦漪倒没有追,只“好心”地提醒了句。“谣谣,你就这么走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这东西,我……我应该没有吧? 我停下脚步,秦漪又继续补充说。“你倒是这么走了,可你欠下的人情,你要怎么还?” 第15章 以此,两讫 “你!”秦漪好厉害,知道我这人吃什么都不能吃亏,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竟拿这个说事,我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再是走不动丝毫,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那,那你说,我……我欠了你人情,我……我要怎么还?”我心虚得舌头打结,说话差点把舌头咬了。 “这才对嘛。”秦漪见我回来,脸上露出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似在夸我孺子可教。“还是老板娘拜托的那个事情,你去红木村的祠堂里,给我取一件东西。” 啊? 他这都出来了,还要我进祠堂取东西? “什么东西?”我板着脸,知道秦漪把自己卖了,但总算得知道他把我卖了做什么。 “宝贝。”某只故作高深地冲我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样简直吊足了我胃口,我着急上火,可他却是一副懒洋洋的小模样,想来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和我说。 我认了,我服了,我由着他算了! 只有个条件,得先说好…… “那……那我帮你偷东西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你的东西,他们强占了没有道理,我帮你偷出来,也……也挺符合公义道德的。”见秦漪没有异议,我再接着往下说。“你之前救了我,我帮你偷东西就算报恩了,那我们就谁都不欠谁,我们两讫了。” 秦漪不说话,我……我就当他默认了! 再清了清嗓子,我陪着小心,又继续往下说。“那……那既然两讫了,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我过我的独木桥?” 各不相干。 但,我被秦漪捉了我过来,他拉着我,进了他怀里。 用手挑起我的下颚,攻击性极强地问。“所以,你就那么盼望着,要和我划清界限?” 我心虚点头,瞥见秦漪的脸黑沉得厉害,都可以和包拯张飞之流的媲美……我,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东西可以不要,但必须且一定地要缠着我…… 我,我就问,自己咋这么倒霉呢? 我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一旦被厉鬼缠上,那……那肯定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 知道他不肯放过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地点头,默默回话说。“也不是要划清界限,只我们人鬼殊途,在一起始终不合适,所以还是划清界线好,大不了,我……我逢年过节给你烧纸钱烧金元宝银锭子,给你祭拜?” 只要他放过我,别说逢年过节,就是让我供菩萨一样地把他供起,每天每天给他上香烧钱,我……我也愿意。 我现在就盼望着秦漪能答应! 我心悬吊吊地,提到了嗓子眼,秦漪看我的表情也越发复杂。 我以为他要拒绝,便做好准备要哀叹自己命途多舛。 可我没想到…… 秦漪轻缓点头,竟……竟答应了? 他点头,我欢呼雀跃,又怕某只后悔,连忙补充说。“那说好了,说好了就不能反悔,我帮你把东西偷出来,我们就两讫了。以后,你不许再缠我!” 第16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条件达成。 秦漪在前面带路,他厉害得地图都不用,便带着我走出了树林,来到了红木村的祠堂外。 我们躲在暗处,居高临下看底下的情况。 秦漪答应了以后不缠着我,所以我现在心情大好,就差高歌一曲,唱今儿老百姓,真呀真高兴了。我缠着问他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等会可以让我开开眼界不? 秦漪不说话,只了我个大大的白眼。 “不说拉倒,还那么小气,真以为我想要你东西?”我扁了扁嘴巴,埋怨秦漪小气,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你若想要,倒也可以。”秦漪接着我的话,顺着往下说,我只当他在给我玩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听着就知道秦漪非常宝贝,怎可能随便给我?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在寻我开心。 就没当真。 抬眼看了看祠堂附近,虽然很晚了,竟然还有人值夜。我之前在红木村呆过,村民们给我说,值夜是一家一家轮着的,今晚这家值夜,明晚那家值夜…… 今晚值夜的,正好是村长和医生两人值夜。 我看到他们,眼睛都红了! 不想说缘分,这特么就是冤家路窄,想他们蒙古大夫我明明只是结膜炎,他说我沾染了邪秽,另外一个就更过分了,竟然指使愚昧无知的村民,把我五花大绑扔河里? 简直血海深仇、奇耻大辱! 别说人,哪怕是佛,都……都鬼火冒! 我气得直哼哼,秦漪很快发现了我的反常,干脆走到我身边,指着他两问我。“你们,有过节?” 我惊愕,这家伙该不会懂读心术吧? 尚在诧异,却被他用手刮了下鼻尖,“别大惊小怪,我没有读心术,实在是你太逊,把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这才一猜一个中!” 我往后退了退,被他刮过的鼻尖通红通红,又窘又迫,我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是,我和他们有过节,我……我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拆骨,再把肉剃了喂狗!” “啧啧……” 秦漪微眯的眼睛带着戏谑,仿佛觉得我太过残忍,不过他打了个响指,稍微提醒了句。“虽然我挺满意骆冰把你当祭品送给我,但你既然不喜欢,我可以帮忙,捉弄捉弄他们。正好,可以把他们支走,让这地方没守卫。” “那敢情好!”我猛地一拍大腿,想到坏人很快就有报应,我特激动,老高兴呢! 秦漪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以为他要反悔,顿时极了,叉腰做泼妇状地问他。“怎么,你有意见?” “有。”秦漪干脆点头,又露出痞痞地坏笑。“谣谣,你刚才拍的,是我的大腿。” 啊? ………… 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我一张脸涨红得不行,秦漪他别上纲上线,这……这妥妥是意外呀! 他别多想,千万别以为我对他有兴趣! 我冲他干笑,简直不能再尴尬。 他竟然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我的大腿,还轻柔安抚了句。“无妨无妨,谣谣莫慌,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摸了下我大腿! 第17章 他脑袋转过来了! “流氓!”我一下爆发,如果不是考虑到能力不够,我应该会正手给秦漪一个耳光,再反手送一个耳光!我的大腿,是可以随便摸的吗? 只一则打不过,二则刚才的确是自己挑起的,我没法,只能秒怂,连个凌厉的眼神都不敢给,只乖乖转移话题。“那……那你说,要怎么戏弄他们?” 我这么上道,秦漪甭提多满意了,朝我打了个响指,再指了指骆冰和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点头,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出好戏上演。 骆冰和医生不知道在聊什么,还算热火朝天,突然骆冰安静下来,用手正了正自己的脑袋…… 这挺正常的,可坏就坏在,骆冰把自己的脑袋,整整转了180°,正反掉了个圈?! “噗!”那模样实在滑稽,更是大快人心,我忍不住,一声笑出,简直前仰后翻,得亏秦漪拉了我把,不然我能从偷窥的山头栽下去! 他满脸宠溺,再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有这么好笑吗?” 我笑得眼睛包眼泪,顾不上他眼神多宠溺,动作多暧昧,只一个劲地点头,“那当然,这可搞笑,可好玩了,他把脑袋转反了,屁股上面是脑袋……” 医生被骆冰吓了跳,拔腿就跑,骆冰不明所以,一边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去追。只脑袋在后面,他是倒着跑的,动作甭提多滑稽。 “哈哈!”我高兴极了,心气顺了,什么仇什么怨都解了,现在神清气爽,特高兴! 他两一走,祠堂便空了,没有人守卫。我们摸索着下去,凑到祠堂跟前,准备上手偷东西。秦漪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犹犹豫豫地往里走。 我们进了一条悠长悠长的隧道,隧道两边的石壁上,画着一只又一只身形曼妙,形态婀娜的少女,她们身上系着绸缎,脚步轻盈地漂浮在半空中…… 就算我不是专业的美术生,也知道长这样的少女,就是敦煌壁画的瑰宝飞天。 可问题也来了,这里是苏皖,不是敦煌,怎么可能出现飞天的图腾呢?而且还是大面积、各式各样的飞天都有。 传说敦煌每一窟里都会有飞天的图腾,我之前去过,和眼前所见的大概一致。我盯着图腾看,秦漪很有耐心,他在一旁给我介绍说。“千年前,他们从我这里得了东西,怕我寻仇去夺,于是广发英雄帖,寻有本事的能人志士,修建祠堂想着阻止我进去。那日,从甘肃来了一云游的僧人,把敦煌的飞天绘画于此……” 秦漪简单介绍,我脑海里竟真出现了那样的画面。 穿着袈裟的僧人,手里拿着毛笔和颜料,一边嘴里念诵着经文,一边抬手画上飞天的图腾……他和寻常的僧人似有不同,半张脸被烈火灼伤,恐怖、狰狞…… 他虽然画着飞天,可他的模样,不像虚怀若谷、心怀慈悲的修行者,更像是面目可憎、鬼气厚重的魔鬼! 这一念,吓得我不住打了个冷颤。 秦漪带我进去,脸上表情变得严肃,却在门槛处停了下来,扬手一只。 那里,停着一颗恐龙蛋大小的夜明珠! 第18章 但凡有得选,我不会让你冒险 那尺寸,别说夜明珠我没见过,甚至玻璃珠子,也是生平第一次。 我……我果然没见过世面。 夜明珠是用一个大得玻璃罩子罩住,上面贴着写着梵文的黄符咒,具体什么意思,我瞅不出来…… 这间屋子的墙上,同样绘满了各式各样,模样美艳的飞天少女。 我试着往前走,但秦漪伸手,一把将我捉了回来。 “这里有结界,我进不去。”秦漪一言概括,瞧见我还是一脸懵逼的模样,他又补充了句。“所以等会你得自己过去。把贴在罩子上的符咒取下来。你取下来之后,能有多快跑多快,千万别迟疑,千万别回头。” 秦漪一连说了两个千万,我听得一愣一愣,出于本能地将已经跨出的腿收了回来。 “我,我自己过去?”虽然面上还能镇定,但我腿肚子都在一个劲地抽搐,心虚得不行。我心虚,我赔着小心问秦漪,“那……那你先告诉我,我过去把符咒扯了会……会怎样?还有,我用不用帮你把夜明珠取回来?” “不用。”秦漪先回答了后面的一个,表情变得复杂且严峻,我越发觉得不安,他又才补充说。“我不知道符咒扯了会怎么样,总之你尽快跑回来就对了,有多快,跑多快。” 他虽然给了我答案,只并没什么卵用,我还是觉得秦漪给我挖了个大坑,然后面带笑容地看我往里跳…… 我要万劫不复,而他,竟不打算拦拦? “走吧……”他推了我一把。 我的脚出了门槛,进到房间。我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却是无奈回头,再看了秦漪眼…… 我,我真得过去? 秦漪看着我,眼眸深邃、深沉…… “谣谣,倘若我有得选,我不会让你冒险……”他话很轻,近乎自言自语,可偏偏,被我听到了。 我茫然,觉得他像变了个人样。 也不从哪里来了勇气,我决定拼一拼、搏一搏。 只再把身子转了回去,我不是怂,是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下。“那我帮你把符咒揭了,不管结果如何,你……你以后都不许纠缠我,我们两讫了,对不对?” 他没说话,我……我就当他默许了! 得了秦漪的默许,我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干脆走到透明罩子前,手搭在符咒上,只要往上一提,就能把符撕掉! 满墙的飞仙似乎动了动,我感觉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在我的身上锁定,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少女银铃的笑声。 笑声很甜,很美,可冷得我脊背一寒。 我握着符咒的手在发抖、在哆嗦,就跟得了帕金森样!我想到唐僧揭开符咒放出了齐天大圣孙悟空,我……我揭开符咒,又,又要造什么幺蛾子?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但如果有一个聚光灯打来,我……我一定得是焦点! “乐瑶你回来,我们不揭了,大不了我不要夜明珠了!”秦漪突然吼了句,我受惊回头,没想手上用力,竟把符咒扯了下来? 霎时,天旋地转,地动山摇! 第19章 飞仙与白骨 我站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一下砸落下来,在我的脚边炸开了花!四周墙壁上的灯一闪一闪、忽暗忽明,刚才还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我眼瞅着画在墙上飞天的仙女,突然换了副容颜,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的阴森白骨,虽还是飞天的姿势,但怎么瞧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们从墙上探出半个脑袋,用打量稀有物种的目光打量着我…… “快逃!”秦漪吼了句,这才把我神游在外的魂给召了回来,我没顾得上站起,便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姿势不重要,能……能逃命就好! 说时迟,那时快,那些白骨小鬼竟然一涌而下,将我团团围住,胆小得虎视眈眈看我,胆大地已经扑了上来,看架势是要将我一口一口地吃掉! 秦漪着急,可他进不来,肩刚过门槛,便擦过一层火光,他吃痛地捂住肩膀,额上落下滴汗珠。 这东西当然克他,不然他早把里面的夜明珠取了,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等到我把符咒取下…… 我懊恼,我后悔,后悔自己没有金刚钻为什么揽瓷器活,更后悔刚才为什么手抖,连秦漪都让我住手,我偏偏手贱地要把它取了…… 如果能给我一颗后悔药,我一定不会手贱地去扯那符咒,我……我连到红木村采风都不会! 小鬼干脆一拥而上,将我压倒,我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更有小鬼在一口又一口地撕咬我身上的肉,一点、一点…… 我被他们咬得身上一个劲地冒冷汗,鼻尖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可它们不肯放过我,更多的小鬼压了上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乐瑶!” 我听到秦漪嘶声裂肺的惊嚎,心冷如死灰,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 ………… 虽然闭着眼睛,身上沉重更添,可疼痛感却有减少…… 滴答、滴答…… 还有水滴,伴随着厚重的血腥味,落在我脸上、肩上和手臂上…… 我犹豫着,把眼睛睁开。 秦漪骑在我的身上,大颗大颗不知道是汗还是血的液体从他的脸上冒出,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我的身上。脸上。 因受结界的影响,我看到一根又粗又壮的铁链捆绑着他的周身,不断擦出一道又一道的火焰,还有无数飞天的小鬼,张开贪婪的血盆大口,撕咬着秦漪的身子…… 他虽厉害,可眼瞅并无招架之力。 他疼得龇牙咧嘴,一张脸青白得厉害,可就算如此,还是将我护在身下,隔断小鬼和我的接触。 我安全了,可他,满脸苦痛…… 我心疼,心尖一颤一颤,犹豫良久,并不知怎么开口。 可他却冲我笑笑,轻声安抚。 “我就说了,我后悔了,我让你别撕符咒。”他开口特别艰难,每往外说一个字,身子就得抽搐下,我心里本就非常感动,哪曾想他往后还补充说。“那珠子对我而言是很重要,但它比不过你的丝毫。” 这……这应该是我听过,最感人的情话。 只,我要怎么回? 第20章 患难与共 我心疼得厉害,不自觉地,竟落下泪来。 颤颤巍巍地用手抚摸上秦漪的面颊,替他把额上的冷汗和鲜血擦掉。他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动作,虽来不及闪躲,但错愕地看着我。 “患难与共,倒不如就这样做一对苦命鸳鸯。”不知哪里传来这一声嘲讽,声音冷颤,仿若是从地府深渊爬出一般。 秦漪好看的眉头,再皱了皱。 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不想反驳刚刚那句鬼话,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 直至秦漪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才把我神游在外的魂给唤了回来。他一边轻柔地拂去我眼角的泪,一边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别哭了,我没事的。” 他……他是逗我,他那样子,不可能没事! 我犹豫着,却见秦漪稍稍动了动身子,没再完全压在我的身上,不过隔开了些距离。 他被铁链束缚着,又被小鬼撕咬,再加上之前在地府受了刑罚,三罪同受,他再是强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只是稍微挪动,便已然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心悸,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过去把夜明珠拿了,再……再出了这间屋子,寻个什么绳子之类的,把我拉过去……” 秦漪咬牙,努力一次清楚地给我传达,说完之后,他大口地喘了下粗气,模样竟比之前还憔悴。 “可是……” “别可是了!”他吼了我一句,眼眸殷切…… 我再是忍不住,干脆咬牙,从秦漪的身下爬出,他用最后的术法强撑着,把小鬼们的目光全吸引过去,任由它们可劲地撕咬。那模样着实憔悴,我就是用脚趾头想,也……也知他没法坚持太久。 一切,不过强弩之末! 我踉跄赶到台柱跟前,干脆把夜明珠夺了,捧在怀里,再马不停蹄地跑到门外。小鬼想追,可它们没法追,刚靠近门槛,就被烧成了灰烬。 我明白了,这些小鬼它们被画在墙上,只能在屋子里作威作福,也受结界的影响,永生永世没法跨出一步! 感慨之余,得亏我还记得秦漪刚才的话,连忙翻包寻找,我记得老板娘有给我塞一团麻绳在包里,我当时埋汰她,说这玩意不可能派上用场,只现在看,我啪啪被打脸了,这玩意老有老有用了! 我把麻绳抽出,干脆往秦漪那一扔。他踉跄把绳子接住,上手缠了圈。我寻着机会,便把他往里拖,他咬着唇,身子遍体鳞伤,就连唇瓣也疼得泛白…… 终于,我把他拖到门槛边,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门外。 里面的小鬼欲追,但看到我们已经出来,也只能停下,茫然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漪虚弱地靠在墙上,一双眼睛虽然因为重伤迷离,但眼神透着浓烈的杀气和凶光。 “那个,给你。” 我把夜明珠递到秦漪手里,只他连接的力气都没有,只抬起头悠悠看了我眼,我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又望了眼里面还聚在一起的小鬼,“我们,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第21章 一把火烧了 秦漪正了正身子,微靠在墙上的身子既颓废又慵懒,但并不妨碍他用一双锐利的眼眸,将我从上到下地刮了遍,唇角上扬。“我们?我很高兴,我和谣谣你,终于是一路了。” 听上去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可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默默地重新把话题带了回来。“我们是一路的,一路的。我问你这些小鬼你要怎么收拾,扔下不管,不会放虎归山吗?” 我虽然善良,连鸡都不敢杀,但现在关系到大是大非,关系到我和他的性命,便不能再高举圣母的大旗了! 秦漪出了口气,挪动身子到了我跟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干脆打了个响指。 这姿势当然狂拽酷炫,更神奇的是竟然真有一簇蓝色的火焰在秦漪的手中燃起。秦漪轻轻扬了扬嘴角,干脆把火焰扔了出去! 火焰落在小鬼的身上,呼啦一下很快烧了起来! 小鬼吃痛,一个劲地乱窜,不住用手拍打火焰,只丝毫用处没有,反而乱窜下不少的火苗,把附近的小鬼连累了!火势很快蔓延开去,竟是呼啦地烧了一大片,小鬼嚎叫挣扎,上蹿下跳,我眼前,混乱得和地狱一模一样…… 在蓝色的火焰中,一只又一只的小鬼,被烧得魂飞魄散! 它们就这样,一点点地在我面前消亡。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虽然自己是发号施令的始作俑者,也知道它们必须得除掉,但这一刻真来临时…… 我,我又会埋怨自己残忍。 秦漪走了过来,从背后将我抱住,用手轻柔轻缓地蒙住我的眼睛。“你,还是别看了。” 猜想他有照顾到我的情绪,所以才会这么说。 我紧闭双眼,他又闭塞住我的耳朵,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却有一层浓烈的安全感升起,让我悬在半空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漪才把手从我的眼睛上撤下,又恢复了我的听觉,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我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我犹豫地将眼睛睁开…… 里屋空空荡荡,没有化成白骨的小鬼,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夜明珠,两边墙壁光秃秃的,飞天少女全部蒸发了样,除掉一个空空的台柱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它们,都不见了。 在一团蓝色的火海里,最终变成了灰烬。 “走吧。”秦漪催促一句,在他声音落地的同时,一时却是天旋地转起来,他抱了我过去,努力控制身体里的平衡,带着我出了祠堂。 红木村的村民,手里举着火把镰刀,气势汹汹地把祠堂围得水榭不通,村长虽然脑袋被调了个,但凶巴巴的一点气势不减,扬手指向秦漪,“秦漪,我们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你千百年都和我们和平共处,我们更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你献上新鲜美味的祭品,你今天和我们反目成仇了,你……你能落到什么好处?” 秦漪眼睛微眯,丝毫不理会村长的要挟,不过抬手掏了掏耳朵,非常遗憾地通知说。“千百年和平共处,无外乎因为你们囚了夜明珠,我投鼠忌器只能屈从,不然……” 言尽于此,他的意思,但凡有脑袋的,都……都知道了。 第22章 这是鬼村 虽然秦漪好本事,但他们实在人多势众,再加上还有我这么个拖油瓶,所以我也不大清楚秦漪是否能全身而退。 我把心提到嗓子眼。 秦漪一把将我抱起,姿势是标准的公主抱,我一百斤的小姑娘他竟能毫不费力地抱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仿佛抱着的只是朵微不足道的棉花。 “我们,得走了。” 他依附在我耳边,轻缓低柔开口。说完不待我反应,竟是抱着我往外逃! 村民们没有料到,赶忙举着火把在后面追…… 我在秦漪的怀里颠簸得厉害,还得耐着性子,兼陪着小心问他,“我们干什么逃,你不和他们动手?” 对,我想嘲讽秦漪,他上一刻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厉害模样,怎下一刻竟是卷铺盖地逃了? 他不想要自己的二皮脸了? “时候未到。”晋牧轻挑眉毛,未有丝毫把我的戏谑放心上。他抱我跑得飞快,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村口上。眼瞅只再一步,就要出村了…… 他停了下来,把我放下。“等会我让你出村,你就出村,不用走太远,只要过了村界线便好。” 他口中的村界线是块石碑,上面写着红木村三个字,石碑就在我眼前,稍微往前走两步便是。 村长跑得气喘吁吁,看到我们站那更是气不打一处出。 “不能,不能让他把夜明珠带走!我们村子守了它千百年,那……那就是我们的宝贝,不能落到厉鬼的手上!” 骆冰说得义愤填膺,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他犯了两个错误。 一,这本来就是秦漪的东西,他们不过看守着守护着,让秦漪没法拿回去,现在物归原主,没什么不对;二,他放狠话不是不行,但也得稍微挑个时间,权衡下敌我力量再大发厥词…… 不然,就不自量力了。 可偏偏我低估了骆冰放狠话的能力,他竟然清了清嗓子,再补充说。“秦漪,你把夜明珠留下,我们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然你可别怪我!” 哟,他厉害了! 我觉得梁静茹一定给了他勇气,让他能这么豁得出去!不然我就得认真思考,想想他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 我还在迟疑,却陡见路旁的棺材,动了动…… 我,看花眼了? 似乎为了印证什么,在我揉眼睛以为自己产生错觉的空挡时,那棺材竟又动了动! 然后是此起彼伏,棺材振动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那些棺材板子,压都压不住! 我亲眼看到,一只又一只的干尸,从里面蹦跶出来,把棺材盖子掀翻在地上。 我之前提到过,红木村的道路两边,全停着阴森可怕的棺材,里面住着已经死去的尸体,等着自己的老伴离世,一起安葬…… 现在,它们竟都爬了出来。 我吓得腿肚子直哆嗦,现在还能镇定自若的,有且只有秦漪。 他镇定指挥,淡定告诉我说。 “谣谣,你往后退,越过村界线……”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非常听话,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跟着秦漪一起退出了村界线,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立刻架起一道虚无的结界,把村民和我们隔绝开。 他们在那头,我们在这头。 ………… 第23章 你忍心往我心头插刀吗? 村民们很快发现自己出不来,叫嚣着拍着结界,让秦漪放他们出去,我一脸茫然地看着秦漪,他却催我一句。“走了,趁着夜深赶路,我送你一程,送你到镇上坐汽车。” 他说得轻巧且真挚,但我把秦漪从上到下看了遍,倒不是我多疑,是我实在没法相信他的鬼话。他会安然送我到镇上吗? 我怎么觉得,他又挖坑了? 可我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地跟在秦漪身后离开,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我犹豫着回头,看到那边俨然火起…… 见我停下,秦漪慢悠悠地把身子转了回来,轻缓解释说。“他们现在都出不了村子,却把棺材里的厉鬼放出来了。虽然那里面住的,都是他们曾经的亲人。但他们既然残忍得人吃人了,也就别怪被鬼吃掉,做盘中餐。” 我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真有些不敢看。虽然知道这是报应,但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秦漪带着我越过一个山头,隐约已经可以瞧见山脚下寂静的小镇。 镇上点着三两盏路灯,他告诉我说,等天一亮,我就可以赶最早的一班汽车去城里,然后坐火车离开苏皖,回我原来的地方。 我认出这是自己来时的小镇,心里雀跃不已,难得秦漪诚不欺我,竟真把我带回到这里? 吾,甚满意。 赶忙把身上的夜明珠掏出,塞到秦漪的手里。“这东西给你,那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们两讫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老死都不见面。” 他没有接过夜明珠,只目光轻柔地看我,眼神受伤,仿佛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般…… 那如小兽般可怜的眼神着实可怕,我什么都没有做,都觉得自己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心疼得如被数万只蚂蚁撕咬了般,但还得硬着头皮往下接,“我们事先说好了,我帮你拿夜明珠,你答应以后别缠我,难不成你要反悔,你不认账了?” 说好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他,他不认账了? “可我受伤了,我伤得好重,谣谣你忍心,再往我的心头插一刀吗?”秦漪说罢,以他几乎可以拿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捂住自己的胸口,佯装痛苦地靠在树上,看得我一愣一愣…… 且不说我一贯嘴硬心软,光是他的眼神、他的哀求,就让我没法招架。 我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嗯,我的心子把把,它,它也疼得厉害! 只能认命地以手扶额,我又不能在那问题上做出退让,让秦漪得了可趁之机,以后还能缠着我。于是稍稍清了清嗓子,做了让步。“那……那这样,我回去之后,逢年过节都给你烧纸钱。或者你老受伤的医药费我出,你说要多少冥币才能养回来吧!” 冥币对鬼值钱,但对我真就一把废纸,要多少都成! 但秦漪勾了勾手指,从我手里把夜明珠接了过去,拿在手里一阵端详。 他给到我一个凌厉的眼神。 竟是把夜明珠塞到我嘴里?! 第24章 日之出 夜明珠含在嘴里,竟似含棉花糖般,竟然化掉了?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就想问秦漪要做什么?他废了那么大的功夫,还受了一身伤取出来的夜明珠,就……就为了赛我嘴里? 我试了试,把手指插进嘴里,努力地往外抠…… 可我连个渣渣,都抠不出来! 我觉得自己完了,就问能不能选个风水宝地,择个黄道吉日,把自己埋了? “那个夜明珠……”也亏得是我,都这时候了,我竟然还有脸问。秦漪冲我轻笑,随性解释说。“无妨,我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权且当我送你的聘礼。” 聘什么礼?他就不问我想不想嫁,要不要聘礼,就这么硬塞给我…… 我,我就想问问,他,他什么套路! 我怀揣忐忑,秦漪却突然话锋一转,指着我看了看山下…… 刚才还万籁俱静的小镇,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在半点星光的映衬下,我看到无数小鬼出动,它们涌上街头,有的开着店铺,卖些把式玩意;有的举着火把长枪舞动,仿若街头卖艺,外圈守着一众小鬼拍手叫好,啧啧称叹。 我看到的,似乎是个热闹非常的鬼市。 小鬼们如自己生前一般,聚在一起,参加个非常热闹的集市,集市上什么都有卖,简直应有尽有,它们欢呼雀跃,享受着非常难得的热闹。 “今天,鬼节。” 秦漪在我的耳边喃喃,招呼我坐下,我两坐在山上,以旁观者的角度,静默地看着下面的鬼市。 我看到有的小鬼只剩了半个脑袋、有的小鬼身子被套在茶几上、有的带着长狰狞阴森的面具……如百鬼夜行般,非常壮观。 我知道鬼节小鬼大多都会倾巢而出,盛况空前。 但我毕竟怂,又怕死,这样的场景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谣谣,你喜欢吗?” 秦漪问我,一边问我,一边伸手把我揽到他怀里! 他都什么破问题,我……我怎么可能喜欢!还有问问题就问问题,他动手动脚做什么?! 我挣扎着,但错愕地瞪大眼睛。 因为,我看到一轮红日,正缓缓地从山脚升起,那抹红色,一点点地将镇子照亮…… 小鬼们呼啦一下变得忙碌,纷纷收拾东西仓皇逃窜,在红日的胁迫中,躲进了深深的黑暗中。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公鸡报晓的啼叫,太阳越升升越高,越升越高…… “好美呀。”我看呆了,词汇匮乏,除了说这句好美好美,我并不知道应该用别的什么词汇来表达我内心的激动和雀跃。 我学美术的,世上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一幅精妙绝伦、美不胜收的杰作! 更何况它还是自然与荒诞,人文与艺术最完美的结合。 “我要叫它日之初,在夜晚猖狂的恶鬼,会随着太阳的升起隐秘行踪,而人们则将开始一天忙碌、崭新的生活。”我激动不已,如果不是秦漪拉着,我能一脚踩空,落山脚下去! 较之于我的激动,秦漪种种,只能用淡定两字形容。 “你,可以走了。” 他起身,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懒洋洋得开口。 第25章 画场闹剧 "什么鬼玩意?就这也能进决赛?"我套拉着脑袋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只想睡觉。从苏皖回来半个月,不但没有遇到魑魅魍魉,我画的那幅日之出还破天荒地进了学院书画大赛的决赛,而且还是以二号种子的名次进的。 第一,也不会怎样,除了有五万的现金,还有本校保研的机会之外,再无其他好处。其他学长学姐都看中那个保研的机会,为此不惜挤破脑袋。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想要五万的现金。 可也有个不好,参加比赛就得接受全校师的围观,他们喜欢的点赞,不喜欢的吐槽,像刚才两女生的话,我之前也听到过,第一次会跟他们急,次数多了也被迫习惯了。 “什么人嘛!”闺蜜妙可气愤不已,干脆拍桌。“谣谣,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依着我说,我们谣谣画得老好老好了,这种后现代玄幻艺术,他们肉体凡胎肯定不懂。” “就是就是。”王煜铭是妙可男友,两人最近在冷战,他为了缓和关系,从我这套妙可的消息,正不留余地地讨好我。 “夸一个!”妙可用手肘撞了王煜铭一下,如果说刚才只是敷衍的回答,这被拉壮丁的一下,是直接上难度。王煜铭迎难而上,张嘴就来。 “这画叫日之初,左边画着地府的恶鬼,面目狰狞地蜷缩在角落。右边日出东方,光芒普照,寓意邪不胜正,就算小鬼张狂猖獗,在太阳升起之后也只能四处逃窜,不敢暴露,特有境界和味道。” 王煜铭果然会夸,我嘴上虽然吐槽说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夸张。但心情特好,嘴角上扬,欢喜极了。 “凌清,你做什么?”我还沉浸在欢喜当中,没有注意到两个女生走近画架,其中一个竟然上手开撕,得亏妙可反应快,画作只有一个角落被女生扯了下来,其他还是完完整整,整体框架还在。 “我不做什么,我绝对不容许,这种乱力怪神、滥竽充数的作品再展览一天!”凌清特别激动,旁边的女生象征性地拉了一把,只说快走快走,我觉得她要开溜。 “嗨,别走呀,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妙可自己能受委屈,但绝对不许外人扣屎盆子扣我头上,“你凭什么说谣谣的画滥竽充数,也别整什么乱力怪神,那都是借口。我看你就嫉妒!你嫉妒谣谣能评奖,你的淘汰了呗。” “妙可!”凌清不知道是自己被拆穿还是其他,竟然真急了,拉着妙可一通打,跟着她来的女生也动手,把我的画架推倒,场面瞬时热闹,简直没有法收拾。 然后,然后我们就集体被请到了教务室,训导主任先叫了凌清进去了解情况,我和妙可候在外面。 “妙可,你至于吗?快别气了,道理在我们这边,等会主任出来肯定帮我们,再给一个解决办法。” 我安抚妙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我看到……… 第26章 毁画无罪 我看到教务室的角落,坐了个肮脏邋遢,衣服黑黝黝的男生,他手里紧握油画笔,正疯狂地挥舞着,油画布上颜色大胆线条清晰,虽然我不懂油画,但就觉得厉害,堪称后现代艺术的杰作! 我看入迷了! 作画的男人我瞧着似曾相识,以前应该在学校见过他。 “谣谣,他们出来了!”妙可推了我一把,把我的注意力强制拉回。 我和妙可站起来,正好看到凌清和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从里面办公室出来,她脸上挂着笑容,得意极了,轻快的从我们身边掠过,哼着歌冷瞥了我一眼后走出办公室。 “李主任,这,这什么意思?”妙可当时就急了,“她把谣谣的画弄破了,不该道歉吗?”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李主任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说到,脸上带着潮红和满意。 “凌清的做法的确有些欠妥,我已经对她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同时我也对乐谣同学画作被毁表示遗憾。” 他说得太官方了,我听后当即把脸一沉,小情绪已经上来了。但我到底太温顺,性情火爆的妙可已然炸了! “就欠妥吗?那她毁了乐谣的画怎么算?比赛肯定没法陆续参加了,那她的损失谁补偿?要知道乐谣的画,可是夺冠热门!” “你说那副日之出?”妙可太辣,她生气上火的质问,也把李茂惹急了。“恕我直言,那画非常一般,而且还宣传乱力怪神,构图也非常凌乱,别说夺冠,就是进决赛,已经让不少学生怀疑评审团的专业水平。”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李茂会这样评价那幅画,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占理,清嗓子再补充说。“而且我们这次评比,必须建立在实地采风的基础上,你画的都是什么玩意?真以为自己见鬼了?” 我画了那晚上亲眼所见的魑魅魍魉,这没毛病,得亏还剩下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怼他我就见鬼了怎么滴,不然,不然,他一定觉得我神经病! 李茂说完生气地摔门而去,让我和妙可留下面壁思过。“你们这些画笔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毕加索、梵高,画画不行,但性格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恶劣。看到那边画画的林木深了吗?那就是个废物!” 他说完,摔门而去! 林木深? 我就说他看上去眼熟,林木深是美院的天才,大四,已经连续三次问鼎这个比赛的冠军,据说在他的寝室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作和各种各样的奖杯,画得不但形神俱备,更是有灵有肉……他,就我偶像,我男神! 就没想过男神是这么不修边幅的,还是说天才和疯子,真的一步之遥? 我看着林木深,林木深也看着我,如两个稀有物种正在寻找彼此的默契…… “乐谣?你是乐谣!”突然林木深干脆地奔了过来,二话不说地讲我手握住,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激动得似乎要把我吃掉! 不,这,这什么状况?! 第27章 你能见鬼,对不对? 我被吓了跳,连忙把手抽了出来,还顺势推了林木深一把。他身子孱弱得厉害,竟然站不住,竟顺势一下倒在地上,手碰倒画架,画笔颜料落了一地…… 刚刚的画,也被红色的颜料弄了一道,估摸救不回来,只能毁了。我叹了口气,哀叹画作救不回来的同时,更想问他唱哪出? “你捉我手做什么?”我警惕地看着林木深,他没站起,坐在地上抬头看我,眼眸深邃危险。 那眼神特别渗人,吓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一颗心因为紧张正胡乱地上下跳着、蹦跶着! 妙可最怕我被欺负,出头都出到教导室了……她无所畏惧,当即把我护在身后,指着林木深的鼻子开始骂。 “我知道我家谣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想给她表白的男人可以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你算哪根葱,竟然敢摸谣谣的手?” 我觉得妙可夸张了,就怕林木深不会当真。 不想他突然如疯了一样,站起来干脆把妙可推开,重新握住我的手,眼里尽是急切! “乐谣同学,你能见鬼对不对?不,你一定能见鬼!不然你画不出日之出?!” 他说得无比确定,我似被雷劈了一把,外焦里嫩,还……还没回过神来! 他知道我见过鬼?还是他也见过鬼? 我,一脸懵逼。 我没法回答,可把林木深急得不行,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他疯了?! 我和妙可二脸懵逼,他却突然再次捉住我的手,急切开口。“你,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什么救? 我倒想请他救救我,就把手松开,然后别再这么一惊一乍,我心脏不好,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我……我一准犯病! 我没说话,林木深以为我不答应,竟然干脆给我叩头,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 他,神经病! 我被吓得腿软,得亏妙可扶了我一把,她脸色也不好,和我一样,都被吓坏了。 得亏他还能硬撑着扶我逃出教务处,一路上碎碎念念的骂,可我一句都没有听清,我脑海里尽浮现出林木深磕头的场景…… 他磕头是真的,情真意切,双眼通红!虽然我第一次被人如神灵般跪拜叩头,但那种感觉我能清楚地感知到…… 他,把我当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浑浑噩噩,回到宿舍我一个头两个大,懵逼地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我又在哪里…… 我这样,妙可特别担心,连忙爬上我的床,各种安慰一番。 我,都没听进去。 只一脸可怜地看着妙可,“亲爱的,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能出去吃个饭,顺便给我带点吃得回来不?” 妙可板着脸,还没来得及拒绝,我的肚子非常适宜地咕噜叫了声。 这声,把妙可逗乐了,小姑娘一拍胸脯,干脆答应。“那行吧,你就且等着,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嘭得一声把门关了! 第28章 日日噩梦 妙可走了,我嘭得一下把身子倒下,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忍不住地一声哀嚎! 这都什么破事破摊子,怎偏偏让我遇上了? 还有该死的林木深,他那都是怎么回事,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他让我救他,我倒要问问,他让我怎么救? 我回校后,秦漪虽然没有跟来,但每晚都会进到我的梦里,用那冷漠深沉的目光平缓看我,咧开嘴冲我笑。 然后一双手,各种地在我身子游走,邪魅而危险。 我躲避不及,更被他以吻封唇。 …………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黑眼圈简直赛过了熊猫!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一夜一夜睡不好,精神随时会崩溃,堪堪得狗带呀! 如果不是打不过,我特别想把秦漪从地府拖上来,扯着他的衣领问,这种破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一天都不想过了! 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我还是毫无意外地梦到了厉鬼,梦到了在地府游荡的魑魅魍魉,只…… 没有秦漪?! 我梦到那副被凌清撕碎的《日之出》竟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学校的展览里,周围围了一圈的同学对画作指指点点。画上的小鬼躲在角落里,本来蜷缩成一团面露惊恐,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换了副狰狞可怕的面容。 魑魅魍魉从画的角落悄悄往外移,悄无声息地近了、更近了…… 它们逼迫得,原本在画卷右侧,光明艳丽的旭日竟然怂逼地往旁边挪动,直至出了画卷。没有了太阳,小鬼更加张狂,不但伸开胳膊,把画卷占得满满的;更有甚者,它们拥了出来,扑向人群! 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人群,咬掉他们的手臂、大腿和胳膊! 凌清也在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凌清被咬,我心情大好,虽然不想站在厉鬼那边,但我真想拍手给它们点个赞! 可我来不及伸手,其中一只小鬼竟然调转脑袋…… 它,扑向了我! ……… 我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赶忙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知道那是梦,但我过了好久,才勉勉强强地缓过劲来。 外面的天黑沉黑沉,我估摸已经很晚了,桌上放着的外卖证明妙可回来过。她大概看我那时睡得死沉死沉,就没有打扰,让我睡了个好觉。 可我梦到了厉鬼,梦到了它们吃人,但我还是要谢谢妙可的良苦用心。 我翻身下床,想着给寝室透透光透透风,便把一直关着的窗帘拉开。外面的天,更是完全黑了下来,只留下一轮晦暗阴涩的残月。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犹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有些不大确定,一时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已经清醒。 但,我的注意力,很快便不在这地方了。 因为,我看到,我们楼栋旁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他,没有影子。 好吧,他不是人。 那家伙抬起一双魅惑阴冷的桃花眼,在我的身上扫视了圈,“谣谣,下来。” 他说。 我见他,有意外,但更多的是生气,披了外套穿了拖鞋就奔了出去! 第29章 被鬼撵了 我连鞋子都顾不得换,穿着拖鞋霹雳啪啪地下楼,就想扯着秦漪的衣领问他,他到底是多无耻多可恶,明明说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老死不相往来。那他为什么不但在我的梦里阴魂不散,还要出现在寝室的楼下? 他,还能讲点道理,守点约定吗?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可我下楼后,并没有在路灯下发现秦漪,那地方冷清极了,苍蝇蚊子没有,连鬼都没有一个……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扁嘴摇头。“他不在这里,难道是我看错了?” 揉了揉刚刚睡醒,还有些发胀的眼睛,我深深出了口气,感慨事情奇怪的同时,表情更添了一抹微妙。鬼有鬼气,一般走过之后,我大概能闻到一些,可这地方干干净净,我不但没有嗅出秦漪的味道,就连其他小鬼的气息,我……我也没有闻到。 “好吧,我看错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没得选,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没能逮到秦漪,稍微有些失望,我没事情做,想着要不趁着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时间,回宿舍看会书,画会画,时候差不多就洗洗睡了。 半个月都没睡好觉,我的困乏,一般人根本没法懂。 我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闭上眼睛,好好,且心无杂念地睡上一觉! “呜呜……” 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哭啼! 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地上寻了一还算粗壮的树枝握在手里壮胆,“你,你别叫唤,你……你什么玩意!是人,还是鬼!” 我战战兢兢地说,只很快意识到,我眼前空无一人,毛都没有。 鬼没有,人也没有…… 我忍不住地倒抽了口凉气,只能自我安慰。“乐瑶,你还真厉害,本事本事没有多少,可偏偏最会自己吓唬自己,竟然以为听到鬼叫,你嫌一个秦漪不够麻烦,还要给自己招惹另一只吗?” “呜呜……” 我一边骂一边爬起来,还没站好,鬼叫声竟然又冲不远处传来,这次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真……真听到鬼嚎了! 也顾不上其他,只连忙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我不想感慨这年头怕什么来什么,只想说自己又什么本事都没有,它们咋一直缠着我不放,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我心慌我心乱,索性还存着最后的理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我清楚地记得,爷爷给我说过,如果被厉鬼缠住,千万不要心慌,要尽快逃到附近阳气最盛,阴气最弱的地方。小鬼大多都会忌惮这种阳盛阴衰,便只能蜷缩在暗处,万万不敢造次。 我相信爷爷,赶忙定了个方位,往学校阳气最甚的大礼堂逃去! 据说我们学校以前是个寺庙,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改成了学校,大礼堂的位置,就是当年寺庙大雄宝殿的所在地,虽然佛像已经被请走了,但并不妨碍它仍是一块风水宝地。 我,撒腿快跑进了大礼堂! 第30章 请给我解释下照片 我运气不错,大礼堂竟然没有上锁,我进去之后,立刻把门封锁上,在礼堂里寻了圈,找出笔和颜料,在玻璃门的里侧,画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符文。 符文是爷爷教给我的,据说这样能镇住鬼,我也不知道他说得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这样,死马当活马医吧。 “呜呜……” 鬼哭声继续,如泣如诉,哀怨极了,仿佛被情郎抛弃的怨妇一般,明明知道负心汉不会回来,可偏偏还在心里存了一丝幻想,幻想他还会回来,自欺欺人地等得每日都以泪洗面…… 何苦,何必? 我运气不错,符咒竟然真得管用,把小鬼禁锢在外面,它没法进来,只能杵在外面,用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盯着我,瞪得滚圆滚圆的。 有泪,从那双眼睛里流出。 血红、血红的…… “救命!”还有个凄厉的女声响起,还在哭泣的鬼听到声音,慢慢将身子转了过去,飘着离开了…… 我怔愣地看着它离开,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我要谢谢这声救命,它转移了厉鬼的注意力,让我捡回一条小命。 我再不敢出去,只能盘算今晚将就在大礼堂过夜,等到天亮了小鬼不敢造次,我……我再回寝室! 我心很大,在经历了这么一出之后,后半夜竟能迷迷糊糊地睡着…… 醒来的时候,我不在大礼堂,而是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盖着床发白的床单,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身上软绵绵的,竟似使不上力气…… 我,怎么了?这,是哪?! 我打了个寒噤,赶忙从床上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下床,哪知道腿一软,竟不自觉地往下栽…… 我以为自己的身体会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摔个青疼青疼,也非常不情愿地做好了心理准备,无奈地把眼睛闭上。只没想到被人扶了一把,他撑着我回到了床上。 “身体不舒服,就躺下来好好休息。”妙可非常不爽地瞪了我一眼,再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嗯,看样子陈医生真有两下子,你没发烧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妙可说得我一愣一愣的,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我小声嘀咕了句。“这里是校医室?可我不应该在大礼堂吗?” 不说还好,一说便见妙可不爽地操着手,用眼睛自上而下地刮了我便。“哟,你还记得自己在大礼堂,我以为你发烧烧得断片了!” 我心虚地笑笑,赶忙服软认输,期盼能从妙可的口中,得知事情真相。 妙可叹了口气,她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摇头。“真不知道你大晚上去大礼堂做什么,保安发现你的时候,你倒在地上发着高烧,可把他吓坏了,赶忙送到了医务室,你身上有手机,大概因为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所以我就被叫到医务室,他们让我照顾你。” 原来是这样。 我松了口气,嬉皮笑脸地给妙可说了句谢谢。 只想不起自己好端端的,后半夜怎么会发烧…… 妙可扯了扯嘴角,我给她道谢,她却板着一张脸,瞧模样竟有些不大领情。 她翻开手机,找到一张照片递到我跟前。 “谣谣,你不用给我说谢谢,我也是关心你。不过这张照片,你可以给我解释下吗?” 第31章 凌清出事 照片上的我,闭着眼睛靠在玻璃门上,手里拿着画笔,旁边放着颜料。在我的头顶,写着“急急如律令”的符咒,鲜红醒目,但凡没瞎,都能一眼瞅见! 我,瞬间心虚了!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冲妙可摇头,“这……这照片有问题吗?” “乐瑶你不是吧?”我装傻,妙可瞬间不淡定了,直接用手指了指玻璃镜子上的鬼画符,“当然是这个了,保安看了监控,告诉我说,这东西是你画上去的,还有,你进大礼堂的时候慌慌张张,动作神情非常不协调,甭提多不自然了。然后你就在玻璃壁上画了这玩意。” 我忘了,还有监控这么回事…… “那保安给我说,你那样状态非常不好,瞧着简直如被鬼咬了样,我……我很担心,谣谣,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妙可又急又气,眼睛竟然包着泪水。 我从未想瞒着妙可,也特别想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给她交代,但我实在心虚,加上不敢说世上有鬼,所以话说到一半,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我真没事,你不是说我发烧了吗?我想大概烧糊涂了,就做了些糊涂的事情。”越解释越心虚,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妙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你得相信我。” “好吧。”妙可将信将疑,只稍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得亏是发烧做糊涂事情,我还以为你画符咒是被鬼撵了。” 她只是这么一说,肯定是无心的,但我听后,瞬间脸色苍白。 妙可她做女生的,第六感要不要这么敏锐准确?! “呸呸呸,我说错了,”妙可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什么鬼不鬼的,甭乱想!” 她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很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得亏一阵脚步声传来,校医拿着水杯和药走了进来,稍微顿了顿,把水杯递到我面前。“你醒了就好,看样子烧已经退了,吃完药再量个体温吧。” “谢谢陈医生。”我点头,从他的手里把药接过,有些心虚地看了陈医生一眼。 陈医生陈炯,今年也就三十出头,长得高大帅气,不但人美而且声音苏,还有一双颀长漂亮的手,模样又斯斯文文,是学校不少女生的心仪对象,各种犯着花痴地YY。 我虽然没有想过染指,但见到男神,脸上还是忍不住地一阵潮红。心情大概跟看到偶像差不多吧。 我喝完药,规规矩矩地从他手里接过温度计,放在了腋下。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学生冲了进来,他跑得太急,气喘吁吁地。“陈医生,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陈炯微眯着眼睛,虽然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表情,但已然紧皱眉头,模样严肃。 “凌清溺水了,被老师救了上来,现在正在人工呼吸,让我过来叫您过去,毕竟您更专业……”他话还没有说完,陈炯便收拾东西朝游泳池走了,男生反应过来,也追了出去。 凌清溺水了? 第32章 我想去看 “谣谣,你还别说,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活该她溺水!”妙可说得义愤填膺,却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感觉怎样,还在发烧吗?” 我摇头,还在琢磨凌清好端端地怎么会溺水,她水性极好,是校游泳队的副队,保持了多项校游泳的记录,不夸张地说,她进到水里就跟鱼一样,鱼也能淹到? 我怔怔摇头,脑袋乱糟糟的,但还能回答妙可的问题。“我觉得好多了,似乎也不烧了。” 妙可不信,还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确认真没有发烧,她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关心我,我很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眼里,带着一抹想做坏事的狡黠,似乎给我挖了个深坑…… 感觉,很微妙。 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对的,妙可强势地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一边帮我穿鞋,一边兴奋开口。“那谣谣你没事,我们就去游泳池凑热闹吧。我想看凌清狼狈痛苦如落汤鸡样!” “这,不好吧。”我犹豫地拒绝,“我不想去凑热闹,还不如回宿舍看书画画,或者刷剧看小说呢。” 我一边说,一边心虚地往旁边遁走。妙可没拦我,只将双手插在腰上,冷着眼将我上下打量了圈。“乐瑶,你别告诉我,你对这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已经原谅凌清对你的羞辱了。” 我,走不动道了。 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走回到妙可的身边,我和妙可果然是好朋友,我的心理她揣摩得透透的,并且一抓就是死穴。 “好吧,我……我挺想去看看的。” 我老实招了,妙可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当即捉住我的手快走几步,跃跃欲试,“那甭耽误了,我们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赶到游泳池的时候,周围看热闹的学生正被学生会驱赶。 妙可带着我避开人群一个劲地往里钻,选了个还不错的位置站定。 凌清痛苦地躺在地上,紧闭眼睛,一张脸煞白煞白,四肢无力地张开着。陈炯正努力地用手按压她的胸口,一下一下,盼着快些把水从她的口中挤出,盼着她能快些自主呼吸。 陈炯严阵以待,只凌清还是紧闭眼睛,并无丝毫转醒的迹象。 “救护车什么时候到?”陈炯一边按压凌清的胸膛,一边问周围的同学,得知在路上之后,急得一双眼睛通红通红。“你们催催它,再晚,再晚我怕出人命。” “不是吧,凌清会死?”妙可面露惊恐。 小妮儿很善良,她只想看到凌清出洋相,等下次见面能有嘲笑她的资本,没想过闹出人命…… 凌清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我看到…… 看到一只长着红斑的鬼爪,从游泳池里伸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朝泳池边游来。 一只形如侏儒一样的小鬼,从泳池里蹦跶上岸,欢快迈着小步子到了凌清的身边,在她身上上蹿下跳! 凌清还是紧闭着双眼,但表情越发痛苦…… 脸色,更加苍白,几近透明! 第33章 被小鬼扼住了咽喉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我……我都看到了什么? 小鬼更是猖狂地在凌清身旁蹦蹦跳跳,将手举得老高老高,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场景。 凌清正在游泳,是这只小鬼,他以手捉住凌清的脚踝,拽着不让凌清浮出水面,迫她溺水…… 我错愕地盯着小鬼,它兴奋极了,上蹿下跳! 它突然猛地一下抬头,一道凶狠的目光落我身上!大概我看它的目光过于炙热,竟被发现了…… 我怂,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小鬼桀骜不羁地看我,用眼神告诉我别管闲事,否则它不但要了凌清的性命,也不会放过我。他默默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还,骂了一句。 我隔着距离,也听不懂的鬼语。但小鬼的意思,我……我知道。 它,它警告我不许插手。 却有一双鬼手,停在了凌清的脖颈上! 它,要做什么? 我怔愣着,看着那双鬼手掐住凌清的脖子,一点一点地用力,不过片刻,凌清白皙的脖颈,便有了一道深深的瘀痕。 一抹白色的魂魄,从凌清的身体里慢慢飘出…… 我……我必须做什么,不然……不然凌清一定会狗带! 说来可笑,在梦里我看到凌清被小鬼撕咬吞噬,还觉得大快人心,心情舒畅;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之后,我只觉得彻骨冷寒,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赶走恶鬼? 寻思念段经文……却突然有双凉薄的手伸出,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嘴巴。 然后,我进到一个冰冷、僵硬的胸膛。 蒙住我眼睛的手,还有身后的怀抱,我……我脑子如过电般,瞬间知道是谁了! “呜呜……”我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心里憋屈得厉害,就想问他此时此刻此地出现,到底要做什么?还有我要救人,十万火急,他能别挑这个节骨眼吗? “别乱动。”秦漪咬住我的耳垂,轻轻低语。 他声音又苏又麻,惊得我掉了一声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地挣扎,只他抱我抱得紧紧的,我怎么都挣不出来! 他还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我什么都看不到! 只留下一双耳朵在外面,还能听到些动静。我听到在一片喧嚣吵闹中,救护车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凌清送上了救护车;我听到陈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那孩子已经没呼吸了,就连瞳孔也放大了……” 我不学医,但知道瞳孔放大意味着什么…… 也是长叹一口气,心凉了好大一截。 秦漪将手松开,把我身子板正,面朝着他……“谣谣,我们又见面了。” 他嬉笑轻嘲,却把我心里的怒火彻底激起。我捉了秦漪的手,大步往外走。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他好好聊聊! “谣谣,你去哪里?”妙可看不到秦漪,只瞧见我一个人气冲冲地往外走,赶忙扯着嗓子在后面叫着。 “我没事,我要找个地方静静,你别跟上来!”我头也不回地交代,一瞬气场全开! 妙可别来,我有一笔账,要和秦漪清算清算! 第34章 质问秦漪 我拉着秦漪一阵狂奔,直至到小树林那里才停了下来。秦漪微眯着一双桃花眼,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翻。“谣谣,你真是好讨厌,带人家来小树林做什么?” 他语气暧昧,我就是用脚趾头想,也品出了话里的不对,他……他误会了! 小树林只是方便说事情,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要对他做什么! 我把拉着秦漪的手打掉,怒气冲冲地望着他,“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偷夜明珠,你就遵守承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许和我同屏出现!” 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生生,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反悔了? 就问,他好意思吗? “我们,说好了?”秦漪脸皮果然比城墙还厚,竟然翻脸不认账?他慵懒地把手摊开,“好吧,就算说好了,可我现在后悔了,反正我说得是鬼话,谣谣应该不会天真地以为,那都是真的吧?” 我气鼓鼓地叉腰,他说得是鬼话,可我就当真了,他……他能奈我何? “谣谣,我想你了。” 他突然话锋一转,不知道为什么给我展开了情话攻击,不但声音苏,而且眼眸深情…… “哦。”我瞬间懵圈,一时大脑空白,没法运转,只能胡乱答应…… “啊呸!”得亏我反应快,很快意识到自己又掉坑里了!还有秦漪真是过分,为了给我挖坑,竟然连美男计都用上了,而且还恬不知耻地说想我了? 我就纳闷,他不要自己的二皮脸了? “我不管,总之你答应了我,就不许在我面前出现!你现在、立刻、马上地给我滚!”我伸手指向秦漪,气得暴走! 秦漪耸肩,竟还能当没事发生,稍是慵懒地将手摊开。“行,我走。” 说完,竟然干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这么上道?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出声把秦漪叫住。他轻快地把身子转过来,给到一个灿烂的笑容。“谣谣果然舍不得我,别说等等,你叫我,我留下便是。” 留你大爷的! 他别表错情了,我让他等等,是有问题要问。“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许我救凌清?” 都怪他,在那节骨眼蒙住了我的眼睛,堵住我的嘴巴…… 不然…… “她把你的日之出弄坏了,你不恨她吗?”秦漪抬手,点了点我的胸口,“我以为,你巴不得她死呢!” “我没有!”连忙反驳,秦漪要给我泼脏水,我……我抵死不认! “是吗?”秦漪不信,手指往上,停在了我的唇上,“那……那你告诉我,你不惜为了救凌清,甘愿为了她得罪恶鬼,成为它的眼中钉、肉中刺,被它追杀、凌辱?” 我……我……我不愿意…… 秦漪很满意在我的眼眸里看出犹豫不决的情愫,稍微一顿,再是继续往下说。“所以我蒙住你的眼睛和嘴巴,只是不想你搅和到这事情里,徒添烦恼。” 我气鼓鼓地,虽然秦漪一口一个是为了我好,但甭指望我能念着他的好,领他的情…… 这很抱歉,我真做不到! 第35章 他们怀疑,是我做的? 我生气,简直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是生气秦漪擅自做主,闯入我的生活,而是他真的好懂我,一开口就能直击要害。 我在他面前,难道是透明?! 偏偏还被他一双别有用意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更是如芒在背,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干脆往后退了一步,从一旁的地上捡了只树枝握在手里,干脆在地上划线。 “你,不许过来!这条线,我不许你跨过!” 我这套当然没用,只他突然面色一沉,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喃喃低语。“呵,不许?” 他在嘲讽我没有本事,却想命令他,也用这样桀骜不驯的态度表明,他根本不会采纳我的提议,我画在地上的线,我定下的规矩,他想要破,就能轻轻松松,干干脆脆地破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怎么敢给秦漪叫板,等反应过来瞅见他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都不解释,二话不说地拔腿就逃! 我逃回了寝室,然后拿出手机掩耳盗铃地放着佛经。 这玩意对付一般小鬼都不知道好不好用,何况我要对付的,还是秦漪那样的厉鬼…… 妙可开门进来,脸色不是很好,苦笑开口。“谣谣,你能把音乐关了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第六感告诉我准没好事,只稍稍怔了怔,哦了一声。 “凌清没了,救护车还没有到医院,她便断了呼吸,死得透透的。”妙可坐在床边,颇有感触地开口。“游泳池都传开了,说是有只鬼手捉了凌清,把她拽到了泳池底。不然她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淹死在只有1.5米深的水里呢?” 额…… 我仿佛看到一只手从泳池里伸了出来,一下捉住凌清的脚,拽着她往下,害她活活淹死! 只怔愣着,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来。 妙可没有察觉我的不对,随性笑笑,干脆往床上一趟。“这不瞎扯淡吗?只是谣谣,你就可怜了……” 我还在走神,没注意到妙可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这了。 “乐瑶!”她不耐烦,又叫了次我名字。 “怎么了?”我被猛地一吓,竟从椅子上滑下,坐到了地上! 妙可无奈,非常不情愿地把我扶起来,小眼神别提有多嫌弃我了。“他们用你画的日之出做文章,非说你见过鬼,会使唤小鬼替自己做事,凌清得罪了你,所以你就指使小鬼,把她送进了地狱……” 我瞪大眼睛,当即就火了。 “他们污蔑,他们造谣!我才没想过让凌清死,我也没使唤小鬼!你说,你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我……我要把他们造我谣的嘴撕破!”我拍着胸脯,说得义愤填膺,甭管是谁,都别想把这么顶屎盆子扣我头上! 我乐瑶,不吃素! “你冷静,传你谣言的人多了去,你撕得过来吗?”妙可把我拉住,稍稍劝了句。“而且他们连这种混账话都相信,智商肯定是负数,你就是给他们解释,他们也听不懂。” 第36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他们听不听得懂是他们的事情,解不解释是我的事情。”就因为他们智商不高,就可以肆意泼我脏水? 妙可什么价值观,我不能苟同! “随便你。”我任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妙可也是知道,没有给我计较,不知道为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妙可最喜欢凑热闹,直接结束上一个话题,架着我奔向窗口,占据有利地势。 我们宿舍的楼下,竟然有人用鲜花还有蜡烛摆了个心形,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了! “又是表白,没意思。”妙可砸巴砸巴了下嘴,非常嫌弃地开口,这种戏码几乎每个月都能见证一场两场,有时碰巧我和妙可在楼下撞见,还会凑近帮忙点点蜡烛放放鲜花,跃跃欲试把自己从吃瓜观众晋升为群众演员。 也,也挺不容易的。 我和妙可趴在窗台上,等着告白的男主出现,再等他叫女主的名字…… 只我瞪大眼睛,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身休闲运动服的秦漪,手捧鲜花地站在爱心蜡烛的中央。他本就高高大大、帅得不行,又在一圈蜡烛和鲜花的拥簇中更是醒目,我……我一眼就看到了。 他也看到了我,只轻轻扬了扬唇角,冲我狡黠一笑…… “该死!”我骂了句,赶忙把身子蹲了下去,也不凑热闹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紧张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秦漪在闹什么幺蛾子,但我知道他是冲我来的,而且,一准没好事! “谣谣,你怎么了?”妙可不知道我怎么突然一副见鬼的表情,一屁股坐在床边给我感慨,“谣谣,你是没有看到,楼下表白的小哥长得不要太帅,只看一眼我心小鹿都一个劲地乱撞了。如果他给我告白,我肯定能幸福得死过去!” 秦漪好本事,妙可只见了他一面,竟花痴得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她也没有说错,因为如果秦漪是给我告白的话,我……我也得死,只不是幸福得死过去! 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得惨死! 我不想死,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乐谣,你下来。” 秦漪在楼下,用苏得不行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叫,后来周围同学帮忙,那一声声乐谣,简直如催命符在我耳边萦绕! 我赶忙捂住耳朵,盼着掩耳盗铃。 但妙可二话不说地把被子揭开,拽着我出门,她力气大极了,一边拉着我下楼,一边数落我。“乐谣你行呀,老实交代,你从什么地方拐到这么个大帅哥?不但帅,声音还苏,而且为了你还在宿舍楼下告白,这……这也太浪漫了吧?” 我摇头,真真快哭了。 偏偏妙可还煞有其事地加码说。“这样一来,全校同学都知道你乐谣名花有主了,他这招,真是高呀!” 妙可这话,俨然当头一棒。 我……我知道秦漪唱这出,是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第37章 我能听懂你的心 妙可拖着我到了楼下,底下围观的群众有一半都认识我,非常自觉地给我让出一条道来,方便妙可拉着我走到蜡烛中央,走到秦漪身边。 “谣谣,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妙可说完,竟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将我推进了秦漪的怀里,我错愕不及地瞪着她,她却心满意足地点头。“谣谣,你要谢我,这是我应该做得!”她轻拍胸脯,甭提多自豪了! 我……我当然要谢谢妙可,我不但谢谢她本人,我还要谢谢她全家。谢谢她推了这一把,这哪是成全了我的幸福,分明……分明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秦漪张开双臂,非常满意我的投怀送抱,周围吃瓜群众,更是拍手叫好,叫嚷着亲一个,亲一个! 亲,亲你大爷的! 我想逃,更想找地缝钻了。只可惜的是,秦漪抱我抱得紧紧的,就没给我逃走的机会。狡猾诡秘地冲我一笑,轻轻眨了眨眼睛。“谣谣,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我是得亲你一个。” 我懵逼,只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以嘴封唇。 吻得炽热! 只我脑袋一下炸了!心上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什么叫他们说得对,他就不能稍稍有点主见,那他们让他去死,他也去死吗? 我又气又急,却心生一计,我……我可以咬秦漪的舌头呀! 只,他比我先一步把唇撤下,笑眯眯看我。“谣谣,你别想咬我,我吻你时,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语毕,他轻轻舔了舔舌头,仿佛在品味我的味道! 我冷得彻骨清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还不相信秦漪可以看穿我内心,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地反驳。“那,那你倒是说说,我……我刚才在想什么?” 他桃花眼微微上扬,冲我眨了眨,促狭地微眯成一条缝…… 等等,我怎么觉得,我……我不是很想知道了? “你在想,我为什么要老老实实乖乖听话,他们让亲我就亲。”秦漪果然知道我心里在琢磨什么,还要非常不厚道地再补充一句,往我的心口上再插刀子。“而且,这也不是他们的意思,我也很想亲你。” 虽然他说得深情款款,但并不妨碍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然而更可怜的是,他竟然又一次地,以嘴封住我的唇,把我要骂他的那些脏话统统堵了回去。 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术法,我竟然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想法。 他悠悠告诉,他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无外乎说两件事情。 第一,我跑不掉,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第二,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那……那很好,他得逞了! 一吻过后,秦漪把我松开,送还到妙可的手里。“我听谣谣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就劳烦你照顾她了,我还有些事情得先出去处理,很快就回来。让她别想我。” 我不想他,我巴不得他出意外,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好嘞。”我没想到,作为我闺蜜、浓眉大眼的妙可竟然也背叛革命了,她非常干脆地拍了下肩膀,干脆点头。“得令,你就放心吧,我会把谣谣养得白白胖胖,等你回来!” 回,回他个大头鬼! 第38章 他笔下的地狱 我都不想给妙可废话,我就没有那样的闺蜜,她把我随随便便地卖给秦漪,我就问一句,她的良心,不会痛吗? 看了眼还杵在周围不愿散去的男男女女,国人就喜欢凑热闹!我气得咬牙,只能回去收拾了东西,背着画板和颜料,怒气冲冲地往自习室赶。那地方安静,我不但可以好好画画,把毁掉的日之出重新画好,还能借此躲避是非,起码那地方没人嚼舌根。 想到就做,我捡了东西往自习室走。妙可捧着东西如跟屁虫一样地在后面小碎步追着,“谣谣,你别害羞呀,我瞅着那男生不错,你这,就算名花有主了。他还又高又帅又体贴,别得不说,那王珂跟他比,我男票简直差了十条街。” 我回过头,默默地刮了妙可一眼。 我求她,放过我! “谣谣,你脸红了,是害羞吗?”妙可撞了下我的手肘,冲我扬了扬眉毛,全是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只她懂个铲铲,我是一张脸通红通红,可那不是害羞,我……我是被她气得! 得亏进了教学楼,我用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把妙可的嘴巴堵上。“我们进大礼堂了,那里不许说话,你要么在外面等我,要么进去就保持安静。” 我凶巴巴,妙可只能举手投降。“姑奶奶,我怕了你还不行?你现在不但翅膀硬了,还有后台给你撑腰。” 我懒得跟妙可计较,只干脆往前迈了一步,钻进了大礼堂。 我们美术生统一会在教学楼底层的大礼堂晚自习,就你画你的,我画我的,大家各自为阵,谁也不打扰谁,谁也不干涉谁。里面只能听到笔落在画上的沙沙声,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和妙可知道规矩,进去后赶忙闭上嘴巴,垫手垫脚地去了角落,把画板颜料备好。 林木深也在,确切地说,他就在我右上方的位置,正低着头埋头作画,压根没瞅到我进来。 我好奇地往他那边看了眼,待看清他画了什么后,惊得我冷汗直冒。 他手握油画棒,用色非常大胆,只几笔地功夫,便勾勒出地府鬼门关的一景。一只衣衫褴褛、长着犄角的小鬼抱在鲜红色的铜柱筒上,身边站着两凶神恶煞的鬼差,一边扒着他的衣服,一边在筒内燃烧炭火,用扇子扇风,火势越来越大,抱着铜柱的小鬼痛苦不堪,似要被烤化般…… 这一幕,我在家里的小人书上看到过,描绘的大概是厉鬼进到铜柱地狱之后,将要接受的刑罚。据说凡恶意纵火或为毁灭罪证、报复,使人葬身火海者,在死后都将进到铜柱地狱,受此重型。 林木深绘的铜柱地狱,和我在书上看到得大致相同,甚至我有一种错觉,觉得他笔下所绘,是真正的铜柱地狱…… 可他还活着,怎么可能画得出真实的地狱?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觉得,他……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突然,有什么东西,拍了我的肩膀下……… 第39章 乐谣,你是杀人凶手! 我被吓得半死,压低声音埋怨那只手的主人,“妙可,你没事拍我肩膀做什么?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妙可抱歉地冲我笑笑,有检点自己的失误,不过还煞有其事地赔了句,说我不经吓。 她一边和我咬耳朵低语,一边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林木深。 “谣谣,我觉得那家伙奇奇怪怪的,你看他画得都是什么玩意……看来天才果然都是疯子,他我们惹不起,以后有多远躲多远,在路上看到他都绕道。”妙可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听后连连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和妙可说话的时候,林木深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唇角再添了一抹浅笑。 他,在看我…… 突然大礼堂的门被人撞开,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姑娘背着画板进来,气势汹汹,一瞧就是来找茬的!她用睥睨的眼神把大礼堂巡视了圈,最后目光停到了我的身上…… 然后,怒气冲冲地朝我大踏步走来! 不是,她谁呀? 我一脸茫然,还在想她是谁……小姑娘却走近,二话不说地,直接抬手给了我一巴掌,不待我反应,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乐谣,你个杀人凶手,你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呢?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画画?也不想想,医院里的凌清,她冰凉地躺在太平间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是郝佳?”妙可认出了女生,横插进来,把我藏在身后,气势汹汹地反驳。“我知道你和凌清感情好,你们穿一条裤子,她出了事情你伤心,我可以理解,但你凭什么说事情是乐谣做的?你这,纯粹是诬陷!” 我皱眉,又把郝佳从上到下看了遍,总算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了。 就上次,凌清动手撕画的时候,郝佳也在。她站在凌清的身边,虽然没有帮忙,但也没有拦着,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凌清把我的画撕了…… 她,也是帮凶。 “我没诬陷她。”郝佳和妙可争锋相对,“全校都知道凌清弄坏了你的画,就因为和教导主任有关系,所以他没有追究,你怀恨在心,你想她死,对不对?” 郝佳咄咄逼人,周围同学更是用吃瓜群众凑热闹般地看着我们…… “对,我巴不得凌清死。”我性格不圣母,就算凌清死了,有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劝我要死者为大,但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我真没法原谅。“但她出事的时候,我躺在医务室里,陈炯医生可以替我作证。我就算有杀人动机,但我没有作案时间。再说了,她是在众目睽睽下淹死的,关我什么事情?” 她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想都甭想! “就是,凌清死了,关乐谣什么事情?”妙可帮我扎起,将手插在腰上,气势十足。“我告诉你,你这是污蔑。你说人是乐谣杀得,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呗。否则,你就是诬赖诬陷,你信不信,我可以去法院告你诽谤!” “好,”郝佳咬牙切齿,竟无丝毫怯懦,一字一顿地反驳。“你要证据是吧,那好,我就给你证据!” 第40章 你画里的小鬼,它跑出来了 我有恃无恐,还很好奇,郝佳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郝佳冷哼一声,把背着的画板放下,再从包里拿出一张画纸,铺在上面。 赫然,就是那副被她们弄坏的《日之出》,郝佳用透明胶布把撕碎的地方贴补好了,但瞅着还是千疮百孔,远不及之前所绘。 “别以为你把画拼好了,我们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原谅你们曾经做过的错事!”妙可哼了一声,才不想就这么原谅郝佳和凌清,倒不是我们计较,实在是他们太过分了! 虽然这只是一幅画,但也是我的心血,我为它可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我拉了妙可下,冲她轻轻摇头。妙可以为我要收下画,顺势原谅郝佳和凌清,瞬间火大。“谣谣,你别原谅她们!不然,我们朋友都没得做。” 她气鼓鼓,画是我的,但她比我还在意,还生气。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还有些火辣辣的左脸。我拦着妙可,不是想接受郝佳的道歉。只是想提醒妙可一句,她应该自作多情,误会郝佳的意思了…… 人,根本不是来道歉的。 不然为什么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我一巴掌,然后由始至终都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且还不听我辩解。 “她不是来道歉的,我让她把话说清楚。”我示意妙可安静,倒想知道凌清会说什么。 “很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郝佳拿了那笔,走到画架的一角。“这副日之出,是你画的吧?” “是。”我点头,画当然是我画的,有问题吗? 她说我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也想知道,棺材在哪里,她打算让我怎么掉泪,怎么哭…… “那我劳烦你好好回忆下,这个位置,是不是还有只小鬼。”郝佳指了指右下角,那里空了一小块,从美术的构图上说,那地方是该画上写东西,不适合留白…… “忘了告诉你,我最擅长得就是临摹,只要我看过一遍的话,都能八九不离十地画出。”郝佳拿了笔坐下,就在原来的地方画了只面目狰狞、通体透蓝的小鬼…… 周围窃窃私语。 画本是空了一块,郝佳画上小鬼竟然不偏不倚刚好把空位补上。 那旁得不说,妙可都看呆了,惊愕地瞪大眼睛,指着画上的小鬼说。“谣谣,你还别说,她画得真像,那地方仿佛真有只小鬼。” “这里,本来就有只小鬼!”郝佳扔了画笔,接着妙可的话往下说,她迈着步子缓缓朝我走来,眼眸锐利极了。“我查过资料了,这种通体透蓝的小鬼,刚好是水鬼。水鬼寄居在水里,为了投胎躲过地府的责罚,它们会潜伏在水里,寻找合适的目标,把她拖下水溺死,让她成为替身。” 水鬼的确是这样的。 “所以,是你画上的水鬼,它受你挑拨,害死了凌清!铁证在此,你还要狡辩吗?”郝佳义愤填膺地瞪我,俨然把我当杀人犯了! 林木深更是冲过来,干脆抱住我的大腿,口中喃喃。“别……别……别杀我,别……杀我。” 好了,我这下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41章 梦中窥景 林木深抱着我的大腿,哭得肝肠寸断,一个劲地求我放过他,求我别杀他…… 他越是这样,我这事情,就越没法解释清楚,情急之下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拉着妙可逃出大礼堂,连画架都没顾得上收拾。 对,除了落荒而逃,逃离那个是非之地,我……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回了宿舍,我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凉白开压惊,我只是想好好打个晚自习,谁知道会出那样的幺蛾子。妙可叹了口气,学着我的样子也灌了一大口水。扯着嗓子开骂。“我看那什么郝佳就是一疯子!竟然说你是啥人凶手?拜托,她哪只眼睛看到你动手杀人了?还说你指派小鬼杀人,怎么不说有哪路神仙刚巧看不惯凌清的所作所为,所以送她下地府了?” 她一边说一边翻白眼,不爽得眼白都翻到了天际。 “还有那个林木深,他……他也是疯子!”妙可把我手里的杯子抢了过去,气势汹汹的一口干了。“我今天看了下他画的东西,那都是些什么玩意!他画得是厉鬼、是恶魔。你说人内心得有多邪恶,才能画得出那样的玩意来?还让你救他?我看,他应该去找个心理医生,好好看病!” 妙可站在我的立场,把林木深和郝佳都数落了一番,只我神情恍惚,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还在琢磨,郝佳说我画里的小鬼跑出来,把凌清杀了……她,她信口开河,还……还是真的?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慎得慌。 “妙可,你别说了。”我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走到床边,砰得一声倒在床上,“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可是……”妙可露出为难,我又强调了次,她没办法,只能勉强点头,和我一块躺在了床上,“那行,我们一起睡,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做噩梦了。” 虽然宿舍是单人床,但我和妙可都是模样瘦小的小女生,挤挤没问题,妥妥能睡下! 只我没想到,妙可虽然睡在我的身旁,但我还是不偏不倚地,做噩梦了。 我梦到…… 自己被五花大绑地困在一根柱子上,漆黑的天上挂着抹晦暗不明的残月…… 秦漪一身是伤地赶来,用小刀劈开绑着我的绳子,之后他身子虚软无力地往下一沉,栽倒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面色苍白极了,唇瓣干涸皲裂,似乎缺水严重。 他轻轻看我,努力朝我做了个口型。 我凑近,听不清他说什么,却突然灵光一现,将耳朵附在他的唇边。 身后,突然传来个低沉、带着轻嘲的声音响起,“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只顾着亲热?如此,我倒不如成全你们,让你们可以做一对亡命夫妻!” 我错愕回头,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秦漪挣扎,仿佛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与我说…… 我咬牙切齿,也不知道突然中邪还是什么…… 因为,我竟吻上了他的唇。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也似没有预料………… 第42章 他用自己的血,作画 就算是在梦里,我主动去吻秦漪,也……也着实荒唐! 只场景突然一转。 我看到林木深手中握着画笔,面前放着鲜艳似血的颜料,他用笔蘸了颜料,尽情地在画布上涂抹。 一笔上扬,一笔下落,他画得专注而认真,画布上的颜色鲜红大胆! 他盯着画的眼神十分恐怖,还发出瑟瑟阴冷的浅笑。 我之前的预感是对的,他……他真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我也终于意识到,画布上那抹鲜艳的红色,并不是什么艳丽的颜料,那……那就是血!林木深的手肘受伤了,浴浴的鲜血正从里面往外流出…… 只林木深浑然不觉,用笔就着血画画,眼眸越发偏执、危险。 似乎打算,一直画到晕倒,一直画到死。 ………… 我被吓了跳,竟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反应过来刚才种种都只是我在做梦之后,稍稍松了口气,把已经快要蹦出的心强压了回去。 得亏,只是个梦。 “扣扣、扣扣……”我似乎听到有人在用手敲打墙壁,声音非常微弱,似乎是从我背后传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在我的身后,是一堵刷白漆的墙。 “扣,扣……” 那个声音还在,似乎是从墙里面出来的…… 可墙的里面,能,能有什么东西?! “谣谣,你怎么不睡觉呢?”睡我旁边的妙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抱怨一句。 “妙可,你,你听到有敲打墙壁的声音了吗?”我犹豫着,还是向妙可说出了我心中的疑窦。妙可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冲我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呀?哪有人敲墙壁呀,现在都几点了,他敲墙壁做什么?还有,我们的寝室是在走廊尽头,这后面就是……” 她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我们都反应过来了。 妙可从床上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谣谣,你别自己吓自己,怎么可能有鬼?你等着,我这就出去给你查探,我会证明外面什么都没有的!” 她说完,竟然大步朝外面走去。 “妙可,你回来!”我赶忙伸手把她拦住,甭管外面有没有那玩意,我也不会让她出门的。根据我看了那么多的恐怖电影的经验,这时候出门一探究竟,妥妥得狗带呀! 而且,秒可一走,这……这屋子不就只剩了我吗? 我怂,我不敢一个人呆,她……她就陪我一起,别……别出去了,行吧? “那……那好吧。”我一再劝说,好不容易才让妙可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她嘟囔还有些不爽,“那好吧,我们回去睡觉,你不许说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也不许说有鬼!” 我点头,妙可让了一步没有出门,我让了一步不再提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 后半夜我们还是躺在一张床上,只我心情复杂,没法入睡。 所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顶这个莫大的黑眼圈,要多疲惫有多疲惫。妙可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黑眼圈也挺重的。我们收拾好东西,今天还得上早课! 第43章 最奇怪的人坐身边 早课是小课,既看不到神经兮兮莫名其妙的林木深,也看不到一口咬定我是杀人犯的郝佳,我心情大好,不由得伸了个懒腰。“妙可,我爱死在教室上小课了。那些奇怪的人,他们一个都不在。” “你在说什么?快把东西拿出来,准备上课了。”妙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稍稍应付了句。 “好嘞。”我答应,茫然抬头。 然后,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刀,把眼捅瞎算了! 我刚刚立了一个FLAG,还没有插好,就被来人给破了!……都说没有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高兴,但一转瞬,我就瞅到了秦漪,他颀长的身子靠在门上,冲我轻轻点头。 他长得帅,又高又大,哪怕只是件随随便便的休闲装,也瞬间把周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是昨天给你告白的男生呀。”妙可推了我一把,眼睛一个劲地在往外冒星星,“天呀,妙可,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实在是太浪漫了。你答应他了对不对?你终于也不是单身狗了!” 我…… 我其实挺想反手给妙可一巴掌,或者我给她跪下,求她别再说了…… 秦漪目标明确,眼珠子都没有眨一下,便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在妙可的身边站定,伸手敲了敲桌子,十分绅士地询问妙可的意见。“那个,你可以让我吗?我想坐在谣谣身边。” 坐我身边? 不要…… 我实力拒绝,还用眼神暗示妙可。但妙可那坑朋友的,竟然二话不说地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后面的角落,把我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然后秦漪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分钟后,我收到了妙可的短信,“谣谣,我懂你,我真的懂你。我君子成人之美,你们好好在一起哦。” 懂,懂你妹! 我气得不行,憋了一肚子的气,偏偏秦漪还偏着脑袋,用深情款款的目光,一直看我。看得我毛骨悚然,心里不安……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压低声音,甚是不爽地问。 我就问一句,现在老师正在上面讲课,他不听课混到我的教室里,这么含情脉脉地一直盯着我,是搞事呢,还是要搞事呢? 秦漪嘴角稍稍往上一扬,似乎就在等我问这问题,再冲我勾了勾手指头,“谣谣,我帮你算了一卦,你最近不太平,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我来了兴致,你还别说,我最近似乎事事都不大顺利,难不成真被这小鬼说中了? 秦漪挑眉,得意极了,仿佛是说有大鱼上钩一般。 我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那你说我有血光之灾,那……那应该怎么化解?” “哼。”秦漪轻轻一笑,再朝我勾了勾手指,魅惑地冲我眨了眨眼睛。“首先你需要从寝室搬出去,然后我们住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滋阴补阳,中和调节,方能……” 他一字一顿,说得既暧昧又隐晦。 “你放肆!”我干脆吼出,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乐瑶,你放肆!”一个黑板擦朝我砸来,我刚才只顾着生气,都没想过现在上课,一时没有控制住音量……“你,现在就给我去外面,罚站!” 第44章 此来天机,不可泄露 “噗嗤!”等到了外面,秦漪忍不住,竟是一身笑出。 虽然任课老师指名点姓只让我出去罚站,但秦漪非常自觉主动地跟着我一起走了出去。我走在前面满脸黑线,恨不得找地缝钻了;他在后面走得大摇大摆,甚是得意。 仿佛能和我一起被罚站,是什么荣幸的事情…… 还有不知情的同学欢呼鼓掌,见我跟在秦漪的身后出去,简直是喜闻乐见。甚至还有两眼瞎的评论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去你妹的爱情! 我恨得咬牙切齿,用脚踢了秦漪一下。“你……你在这里傻乐什么?你信不信……” “谣谣。”他强行把我的话打断,身子轻轻往我这边靠,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有血光之灾,是真的。我让你搬出去,和我住在一起,也是为了你好。” 他一字一顿,说完还冲我点头,既认真又真诚。 呵呵…… “去你得二大爷,我是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你的这张嘴!血光之灾就血光之灾,能比遇到你这个瘟神强吗?”我气鼓鼓地,把秦漪狠狠地数落了通。 等等…… 只隐约感觉不对,只能恬不知耻地再把身子凑了过去,贱兮兮地讨好。“那个,血光之灾到底是什么,你给我说说行吧?” 知道秦漪吃软不吃硬,我冒着起鸡皮疙瘩的风险,破天荒地撒娇起来。 “你过来。”他再冲我勾了勾手指,往上挑了挑眉毛,我跃跃欲试,连忙凑到近前,秦漪很满意我的听话,微微点头补充说。“此来天机,不可泄露……” 我听后一下从他身边弹开,瞬间炸毛! “秦漪,你玩我?!” 我恨得牙痒痒,偏偏秦漪的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明知道我在盛怒之下,竟丝毫不放在心上,还慵懒地往墙上一靠,抬手往我身后一指。“谣谣,你回头看哦。” “回你个大头鬼!”秦漪他该不会是傻吧,被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我就是笨成了猪,也不会按他说得做,直接怼了回去。“看什么看,我后面还能有鬼吗?” “乐瑶!”一个沉稳的男声在我的身后响起,威严之中带着盛怒。我回头看到教导主任李茂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 他,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秦漪非常无辜地将手摊开,甚是遗憾地摇头。“我给你说了,让你回头看,可你不听我的,我……我能怎么着?” 呵,他还有礼了?! 我气得把手握成拳头,得亏还剩最后的理智,不然我一定一拳打在秦漪的帅脸上!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还是说他命里克我? “李老师好。”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给李茂打招呼,盼望着他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把这页翻过去吧? 但李茂不依,他心里有副和我截然不同的算盘,当着秦漪的面把我数落了一遍,说我不好好上课,脑子里尽装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画画只会画乌烟瘴气的魑魅魍魉,只顾谈恋爱也不好好上课…… 我想反驳,但他板着一张脸,露出一副我怎么解释都不信的顽固嘴脸。 我……我突然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第45章 骑他肩头的女鬼 李茂劈头盖脸地把我数落的一番,我咬牙忍着没跟他对峙,他赶时间看了眼手上挂着的手表。“行吧,今天先说到这里,希望你能认真想想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别等撞了南墙再后悔。” 说完,背着手缓步离开。 我松了口气,李茂说得大多是教条主义的条条款款,但出发点毕竟是为了我好,我……我只能忍了。 李茂刚走,秦漪竟然凑了过来,将脑袋贴在我的肩膀上,阴阳怪气地说。“有趣,真有趣呀……” 我才被训了次,有趣……有趣你个大头鬼呀! 我瞪了秦漪一眼,顺带四下寻找,看能不能找根针什么的,把他那张尤其可恶的嘴缝上!我气得不行,秦漪皱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是哦,你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我又不瞎,有什么是我看不到的? 正纳闷,他突然伸手,干脆把我眼睛蒙上!只感觉眼睛上闪过一阵冰凉,然后他把手撤下,我……我又能看到了…… 他,又弄啥呢? “谣谣,你看。”秦漪双手握住我肩膀,将我身子微微往旁边转了下,正对李茂离开的背影。 他走出已经有段距离了,但我看到…… 我看到李茂的肩头,竟然坐了个鬼!女鬼披散着长发,穿着红色只剩下布条的长裙,大白腿摇摇晃晃地挂在李茂肩上,随着他走路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感觉到身后有目光一直盯着它看,女鬼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身子还保持之前的姿势,浓密的头发之下,我只看见了双殷红、猩红,泛着仇恨的眼睛。 似要把我拖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有意思,有意思。”偏偏秦漪还要在我的耳边加料,“你说李茂从什么地方给自己招惹了个这样的女鬼?从来只有心中有鬼,才能招来厉鬼,你说他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那家伙才这么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呢?”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是忍不住,甩开秦漪,去到角落,扶着垃圾桶一个劲地狂吐。 秦漪他高看我了,刚才那幕太诡异,太恐怖,就不是我的小心脏,它……它能hold住的! 我反应过于剧烈,秦漪皱眉,眼里满是鄙夷,但总算大发慈悲地不再开口,没往我已经脆弱不堪的心上再捅刀。他放过了我,我稍稍地,松了口气。 只偏偏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我二话不说地把它扔了出去! 我手机质量好,加上没有多高,所以就算扔出去,还在自顾自地响着,震动着…… 我头疼,我不想接,只在脑袋里浮出“鬼来电”三个字,但有一只手,它先一步地把手机捡了起来,递到我面前。“谣谣,你抽什么风?电话响了就接呗,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来了电话竟然往外扔。你当你手机是是手雷弹?!”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玩笑,只能头皮地从妙可手里接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妙可他们下课了,她出来好巧不巧正看到我扔手机的那幕,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那幕…… 接通电话,里面传出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第46章 请个道姑对付你! “我,郝佳!”虽然不知道郝佳从什么地方要来了我的电话,但电话不是鬼打来的,我松了口气,还有些窃喜,自然不追究她从什么地方要到了我的电话。 “你有什么事情吗?”我问,同时盘算我们关系一般,她找我,应该没什么好事吧? “凌清的家属到了,已经把尸体带走了,今晚会在城里的殡仪馆过一夜,明天上山。”郝佳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情绪,只干脆给我陈述这件事实。 “哦。”我应了一声,凌清的死,我唏嘘感慨,但不觉得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情…… “哦是什么意思?”我平缓的态度激起了郝佳极大的不满,她当即爆发出来,劈头盖脸地对我臭骂。“乐瑶,你不要太过分!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你就是害死凌清的杀人凶手!我告诉你,你必须过来,不然后果自负!” 如果郝佳好好生生地给我说,说不定看在逝者已逝,死者为大的份上,我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去参加凌清的葬礼。但郝佳太咄咄逼人了,还一口一个地叫我杀人凶手…… 那,那就恕我不伺候了呗。 我甚至还提了音调,阴阳怪气地回击。“哦,是吗?我倒想问问,会有什么后果?” 我心情不好,搁在晋牧那受了一肚子的气,刚巧没地方发泄,郝佳不偏不倚地撞上,那没法,我有且只能拿她开刀,用她泄火。 “我看是你太自负吧。”郝佳在电话那头气得不行,“你以为就你会那些歪门邪?我告诉,凌清有个姑姑,学得可是茅山道法,人是正儿八经的道姑,不比你有本事?你不去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只小鬼时时刻刻,如狗皮膏药一样地粘着你,碍着你,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也甩不掉!” 她,威胁我? 秦漪就在我跟前,他竖着耳朵听我和郝佳打电话,阴阳怪气补充说。“嗨,你还别信。那种事情,她真做得到。” 我已经很烦很郁闷了,偏偏秦漪还在那火上浇油! “那你陪我去呗!”我干脆怼了一句,说完我就后悔了,秦漪不会陪我一起去,我是生是死,和他没半毛钱的关系。关键是就算他陪着我,也未必是去帮忙的…… 我就怕,自己一面要应付凌清的亲朋好友,要应付郝佳的咄咄相逼;一面还得应付秦漪的故意刁难、煽风点火? 我的人生已经非常艰难了,为什么还要作死地,自己给自己上难度呢? 我是无聊呢,还是没事闲得慌? “想都别想。”秦漪驳回了我邀请他陪我一道的想法,“郝佳刚才不是说了吗?请了道姑对付你,我虽然不惮她,但就怕麻烦,你自己去吧。” “我自己去,就自己去!”本就没有指望秦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去,我心里竟然浮现出淡淡的失落。 “谣谣,你……你小心点。非去不可吗?”还是妙可有良心,她听了电话的内容,担忧地看着我。 “放心,我去去就回。”我拍了拍妙可的肩膀,走得非常干脆,大有荆轲刺秦,风萧萧兮一去不复返的壮烈…… 啊咧,我为什么要给自己立这种flag? 秦漪没有跟上,在后面和妙可聊了起来…… 第47章 送你到半山腰 秦漪不跟着去正好,我回去给自己换了身黑衣,稍稍准备了下,叫了辆滴滴去殡仪馆。 殡仪馆在城外的山顶上,载我的滴滴师傅非常健谈,一般人听说去殡仪馆,多多少少对此都有些忌讳,但那师傅没有,话匣子一下打开,给我说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大叔以前是开灵车的,后面放着棺材,但还好死不死,就喜欢给尸体讲鬼故事,而且怎么死的,讲什么故事。被水淹死的讲水鬼的故事,被火烧死的讲火鬼的故事,总之天不怕地不怕,浑身都是胆。 “后来呢?”我听得饶有性质,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不过想到等会去殡仪馆,还要见到凌清的亲戚朋友,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会和郝佳一样,也把我当杀人凶手吗? “后来我就开出租了。”师傅憨憨地笑了笑,稍稍陷入回忆当中。“开出租的第一天,我也照例一边开车一边讲鬼故事。说到高潮的时候,后面突然响起个悠悠的声音,让我别说了,说他怕鬼……” “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开出租了,后面接得是大活人,只想着后面的尸体竟然开口说话了……”师傅爽朗地笑了笑,一边回忆一边摇头。“所以他应我这句之后,我被吓得不轻,随便把车停在路中央,开门就逃……” “哈哈。”师傅说得又滑稽又有画面感,加上语气还有些逗,简直像在说相声样,听着可欢喜了。 “别笑,”师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知道自己那样很怂,但一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估计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差不多。我当时弃车,连滚带爬地跑了三五百米,总算想起自己开得是出租车,又默默地爬了回去,那乘客还在里面等我,嘲笑我说胆小就别讲鬼故事……” 师傅虽然健谈,但只把我送到半山腰,“车是只能开到这里,小姑娘等会受累往上走一段,也就十来分钟,就可以到殡仪馆了。这走得是你朋友吧,节哀顺变。” 我知道司机的难处,虽然心里担忧,但还是给钱下车,按照司机说的,沿着山路往上。 殡仪馆是第一次到,我也不用导航,便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因为,半山腰非常应景地备了丧葬一条街,卖些花圈冥币纸扎小房子小纸人的玩意,我不稀奇,毕竟靠山吃靠,靠近殡仪馆卖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纸扎的小人惟妙惟肖,纸扎的房子还是小别墅,独栋三层,里面各式玩意,应有尽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临其中,隐约竟觉慎得慌。 甚至,我连自己应该迈右脚,还是迈左脚都忘了…… “小姑娘。”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声音低低弄得我背脊骨一凉。我茫然往后一转,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重新转回去,嘟囔一句,莫不是幻听了吧? “你往下看!”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我听话地一转,目光低低地往下看…… 那里,有东西…… 只我看清他是什么玩意之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48章 带个纸人好办事 “你给我起来!”站我面前的是一只有一米一二不到的小老头,头发乱蓬蓬的,身上也脏兮兮的,长相其貌不扬,手里还抱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纸人…… 不好说我刚才是被红唇白脸的纸人下得瘫软在地上,还是他这幅尊容着实可怕,我有些HOLD不住。 如果是前者,我怂我认,可如果是后者,我……我应该给他道歉。 “老人家你找我有事吗?”我从地上爬起来,把屁股上沾得灰尘拍掉,又是心虚地冲他笑笑,顺带以试探的目光看他,猜想他这时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小老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低头稍稍嘀咕了句,大概应该在说我坏话。不过待我反应过来,他却换了另外一幅面孔,只憨憨地冲我笑笑,把生魂纸人塞我怀里。 “小姑娘,你要去殡仪馆对不对?买个纸人上去吧。”他摇晃了下手里渗人得不行的玩意,殷勤极了!“哪有空手上山的道理,你这多不礼貌。你去医院探望病人,不也要提个水果果篮,稍点营养保健品什么的吗?” 他不说我不觉得,一说真有些不好意思,貌似自己是做得有些过分。我用手挠了挠脑袋,心虚地笑了笑。“那……那行吧,我把你的纸人买了,多少钱一个?” 纸人便宜,只要五十。我扛了它往山顶走,郝佳在殡仪馆外接待,瞧见我过来之后,当即给我甩了张特别难看的臭脸,极不情愿地将我带了进去。 里面已经来了一屋子的人,门口接待的是凌清的母亲,听郝佳说我是凌清的同学,连忙握住我的手,涕泗横流地说凌清命苦,年纪轻轻地就走了,她简直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能有什么盼头…… “阿姨,你节哀顺变。”我稍稍劝了句,旁边郝佳冷哼了声,低语说。“节哀什么,你还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佳佳,你说什么?”凌清的妈妈没听清,迟疑开口。 “没什么。”到底死者为大,郝佳也有所顾忌,没再如以前那般放肆,逮着机会逢人便说我害死了凌清,是杀人凶手。并且态度决绝,一口咬定,我说什么都不好用。 我松了口气,刚觉得庆幸,便被郝佳捉到里屋,一穿着道袍的女人正在撕纸钱,一边撕一边念诵法华经,念得比我顺多了,听着确有那么回事。 就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的法华经就是个笑话,能不能镇住鬼要看缘分,但人家不是,人一看就特别有腔调,特别厉害,是真的能把厉鬼镇住,高下什么的,一眼立见。 “姑姑,人我给你带来了!”郝佳快走几步,走到女人的跟前,指着我开骂。“就是她画的小鬼,把凌清害死了!我听凌清说,你最疼她了,那你一定要给她报仇,让她血债血偿!” “可是也是她把我的画弄坏了,把小鬼放出来的。”我赶忙辩解,顺带瞪了郝佳一眼。“而且学校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凌清,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你别咬着我不放!” 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只郝佳一直听不进去。我盼望着那道姑是明白人,稍稍能想想,琢磨琢磨里面的利害关系。 第49章 人各有命 “姑姑,别听她狡辩。这丫头什么都弱,但就上下一张嘴皮子厉害,反正凌清就是她害死的!一命还一命,你让她偿,她应该,她活该!” 郝佳一边说,一边用手把我捉住,叫嚣要我偿命。 拉扯中,我手里的生魂纸人如断线风筝一样落在了地上,还被郝佳踩了好几脚。道姑皱眉上前,把落在地上的生魂纸人扶了起来,“佳佳,你把她松开吧。” “我不松!”郝佳坚持,直到女人又说了次,她才非常不情愿地把我松开,特别不爽地埋怨了句。“姑姑,你别说你原谅她了。” 女人摇头,把生魂纸人放在门边,靠在墙上,把刚才被郝佳踩皱的地方整理了下,再将它从上到下看了遍。“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人小姑娘说得没错,小鬼从画上出来,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凌清呢?这一切都是命,我家清儿命苦,她逃不掉,改不了。” 语毕,又是一阵唏嘘感慨。 “你不怪我?” 虽然我盼着她可以开明懂事理,不会因为这事情和我计较,可她真没把这事情算在我头上,倒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我尚在诧异,女人稍微一顿,再补充说。“我没有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来都来了,出去给清儿上柱香吧。”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不用觉得有压力,以朋友的身份给她上香就好了。” 我点头,嗯了一声。 小姑和我一起出去,凌清的家人穿着丧服,肩上系着黑布,神情凄然地站在棺材前。看到小姑走出来,凌清的妈妈走了过来,“姐,时候差不多了,我们送清儿上路吧。” 小姑点头,让亲戚按照关系的亲疏远近分三排站好,凌清的父母爷爷奶奶站第一排,第二排是叔伯婶婶,第三排是堂弟堂妹…… 姑姑站在他们的身后,手里举着招魂幡,口里念念有词。 我之前参加过一次两次葬礼,也见过拿着招魂幡的道士,他们口中吟诵的,倒和凌清姑姑念得差不多。 我站在远处,真如局外人般。 这些活本来应该请专门的道士来,凌家人大概为了省事,或者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事,便让懂阴阳的小姑一手负责,全权操办。 郝佳也站在一旁,气鼓鼓的,不满意刚才女人对我态度,觉得我这杀人凶手,凭什么就靠着两片嘴皮子躲过一劫。 小姑忙完之后,回头看到我还愣在原地,从一旁的杂物堆里取出三支香,递到我面前。“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我们刚才说好了,你会给清儿上香的,对不对?” 她眼里充满期待地看我,这要求又合情合理,一点不过分。我应了一声,点头,从她手里把香接了过来。“姑姑,我叫乐谣。我这就出去给凌清上香。” 上香的地方在外面,那里有个小亭子,小亭子里点了一对白烛,中间停着个香炉,香炉后面是凌清的灵位。 我和她不熟,只在学校见过一面两面…… 第50章 抱住我大腿的触手 听人说凌清人缘不是很好,每天就是各种怼人得罪人,身边跟着的也只有郝佳一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她的事迹,真不知道郝佳是怎么坚持下来,还能和她做朋友,继续为她两肋插刀,死了都要力挺…… 她们,感情真好。 我拿起手里的香,放在旁边的白烛上点燃,因为是在外面,风稍微有些大了,吹得烛灯摇曳,火光一晃一晃。 “这什么破地方……”我忍不住,下意识地埋怨了句,香放在蜡烛上,只一会的功夫变被点燃,我瞧着也烧起来了,便把手撤了下来。 一阵莫名其妙的阴风刮过,吹得后面的窗帘哗哗作响,我心里咕咚打鼓,犹豫着往后轻瞥了眼。 我想多了,那后面什么都没有,特安宁特太平。 稍稍松了口气,可待我再转回来的时候,那亭子竟是消失不见了……风刮在凌清的遗像上一阵一阵,打得玻璃相框皲裂起来…… 至于两根白烛,它们早被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吹灭了。 ………… 我赶忙把手里握着的三根香扔了,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地方不能久待,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但一双浑浊乌黑的手,突然捉了我的脚! 什么玩意?! 我往下看了眼,脚下竟然是一团如淤泥样的玩意,不过如章鱼一样,长着七八个触手,其中的一只抱住我的大腿,另外的摇晃着不住往上爬,一直缠到了腰上! 我面前的场景也发生变化,似乎不再置身于殡仪馆里,更像是来到了某处荒僻的野外。 周围,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 我站在的地方变成了一块平地,周围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包……国人一向讲求安土重迁,直到现在还有很多老人死后,不是去到殡仪馆一把火把尸体烧了,而是不远万里地驱车把尸体运回,埋到出生的地方,落叶归根。这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包,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坟堆。 “嘤嘤……” 耳边竟然充斥着一阵又一阵的哭声,渗得直起鸡皮疙瘩。 好死不死地,竟然有一队抬着尸体的送葬队,从树林里穿出。举着招魂幡的道士走在前面,手里的风铃清脆作响,四个身材健硕抬着棺材的男人紧随其后,棺材一摇一晃,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真,一个头,两个大! 四周的场景继续切换,我吓得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周遭一片安静……我既没听到道士摇晃招魂幡和风铃的声音,也听不到棺材板子咯吱咯吱蠕动的声音…… 只越安静,我越惶恐。 缠绕着我的触手也松开了…… 我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地把眼睛睁开…… 映入我眼帘的,竟是一只穿着白色丧服,脸上不知道扑了几斤面粉的疙瘩,惨白得不成模样的小鬼…… 他冲我笑,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爬满蚂蚁的手…… 只见我瞪他,他突然变了表情,换了张模样哭丧的脸。 在他的额头上,还刻着一个“丧”字。 ………… 第51章 去吧,生魂纸人! 丧气鬼?! 我从爷爷那,听说过关于这只鬼的某些讯息。丧气鬼一般出现在葬礼上,身着白色丧服,模样凄厉。但凡他在,必有一人暴毙身亡。 我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看中了我,更深深知道这种鬼非常难缠,一旦被他选定,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路可逃,并且世上并无破解方法…… 我低头骂了一句,眼瞅丧气鬼哭丧着一张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勇气,竟然徒手伸进还在烧着的纸钱里,抓出一把东西,二话不说地扔在丧气鬼的身上! 纸钱落在他身上,烧得他胸前出了个大窟窿! 不过我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我肉体凡胎,刚才可是徒手伸进火坑里,手被烫伤合情合理,烫得脱了皮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这就要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不,我还成功地把丧气鬼激怒了…… 我拔腿就逃,脚底如抹了万金油地逃得飞快,进了后厅,之前聚在里面的凌家人一个都不见了,只剩了正在玩弄拂尘的道姑。她见我进来,点头讪笑。 我明白过来,这就是她布的局! 她压根没有如她说得那般,觉得我是无辜的,甚至招来一只丧气鬼,让我一命赔一命。 我刚才是多天真,竟然会信了她的邪,还给她发了张好人牌? “对不起了,凌清到底是我的侄女,我是他们请回来对付你的,所以……”她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打算亲自动手,反而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将目光落在了丧气鬼的身上。 那家伙,竟追了上来? 我顾不上凌清,拔腿就跑,路过门口的时候,停在内侧的生魂纸人突然开口说话。 “你把我扔出去,我来挡住它。” 我懵逼,它竟然要帮我,而且这什么套路……我算了算,反正一个丧气鬼我不是对手,再加上一个生魂纸人我更不是对手,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还不如相信呢! 所以,我按照他说的做,干脆把生魂纸人扔了出去! 生魂纸人如断线的风筝,一下子挂在了丧气鬼的身上,把它压倒在了地上…… 它,真帮我? 可,为什么? “快逃!”生魂纸人见我愣在原地,连忙朝我吼了一声。我看到丧气鬼破掉的胸膛竟然生出熊熊烈火,一下就把生魂纸人围了! 它,是纸做的,易燃,火一烧,说不定连渣渣都没有! 又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快逃!” 这声音,是卖我纸人的侏儒男人…… 不,他不是侏儒,此刻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得到无限拔高! 也不矫情,我转头拔腿就逃! 丧气鬼把生魂纸人烧成了灰烬,从地上爬起来,朝我逃走的方向追去。 道姑放下手里的招魂幡,冷幽幽地补充了句。 “记得,死要见尸。” 这女人,她心肠比蛇蝎还毒! 我在心里可劲地骂她,从来没有那么一刻,盼望着那样的家伙下地狱,一下下到十八层! 但,我得先把丧气鬼应付过去! 第52章 退无可退! 出了殡仪馆,我火急火燎的往外逃,双脚吓得发软,一连跌了好几下……我是豁出去了,肯定不顾形象,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逃。 丧气鬼飘着在后面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来到之前卖丧葬一条龙的小巷子里,只那里打烊歇业了,所有门窗都紧锁着,只在外面放着些不值钱又占地方的纸扎花圈纸扎房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纸钱,银锭…… “开门,救命,开门。救命!”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地叫。“开个门好不好,我被鬼撵了,我真被鬼撵了!你们出来,我谢谢你们,我给钱!” 我说得语无伦次,心里知道虽然每间屋子都关了门,但总会有一家两家留了人守夜,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鬼,盼着有高人可以出来帮我一把,或者人多一起上,能把丧气鬼怼回去。 可我跑了小半条巷子,丧气鬼在后面追了小半条巷子,竟然没一个人出来。我好不容易看到有扇关着的门面里开了灯,可刚伸手一拍卷帘门,那灯便熄了…… 心,顿时凉了半截。 还,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我果然把人心想得太单纯、太简单了…… 我不信整条街一个人都没有,甚至他们买丧葬品,和死人打交道,还学过一招半式,知道怎么收拾小鬼喽啰。但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愿意在这时候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得罪来势汹汹的恶鬼…… 我很失望,但又理解他们这么做,只是想要自保…… 丧气鬼越追越近,越追越近,隔着我,竟只有十来米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知道这些人都指望不上,我现在能靠的,有且只有自己! 他们不出来,那就对不起了! 我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把自己能够到的花圈纸房子那些东西,统统地往丧气鬼身上砸!这些东西对我而言,都是纸糊得轻飘飘没重量,但对丧气鬼不是,它们有重量、和人间的房子轿子车子一样重! 砸在它的身上,我甚至听到哐当一声脆响! 丧气鬼把我砸过来的东西用手刨开,眼眸更加充血危险,死死地盯着我,不偏不倚,甚至纸房子扔过来的时候,它都没想躲…… 硬抗,然后死死盯着我! 这,这,这特么简直是疯子! 我骂了一句,再是顾不上其他,撒腿就跑,断断续续地念着法华经,一面盼望着这玩意可以让丧气鬼稍稍忌惮些,一面给自己打气不要放弃最后的希望…… 我逃出了巷子,来到一片荒地…… 周围到处是烧过纸房子留下的灰烬…… 丧气鬼摇晃着身子,从轰然倒下的纸扎房子的废墟中爬出,一点点朝我逼近…… 我的身后是一堵墙,再也不能逃了。 也没有纸房子纸扎人给我扔了……我江郎才尽,所有可以用的东西,都在之前用过了…… “死要见尸,死要见尸。” 丧气鬼认定我是瓮中之鳖,缓缓走近,嘴里不断重复刚才道姑叮嘱他的要求。 我再往后退,整个身子已经贴在了冰冷、僵硬的墙上…… 退无可退…… 第53章 她是我的人 丧气鬼步步紧逼,我落在他的手里,死是肯定的,关键看怎么死……那道姑不是说死要见尸吗?所以,它会留我个全是,对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还能留个全尸,我……我竟然挺高兴的? 对,我就这么点出息! 丧气鬼一双眼猩红猩红,大概知道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退无可退,逃无处逃……所以它走得很慢,眼里带着浓烈的杀气,一点一点向我靠近。我之前用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在他胸前砸了一窟窿,现在竟然一点一点的愈合了…… “我,我要杀了你。” 我知道……就我现在要想想套路,我是跪下来给那家伙求情让他放我一马呢?还是我坚强地撑住让它速度给我一个了断? 好吧,我更想有第三条路。 ………… 一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手,竟然穿透墙壁,抱住我的细腰,轻轻一握、一紧。 我默默低头一看,环绕着我的,竟然是一双鬼手? “大哥,你就不能讲个先来后到吗?我都快死了,你能放过我别揩油吗?”我马上就要变成他们的同类,甚至还是尸骨不全的孤魂野鬼,我都这样了,这双手的主人还要落井下石…… 它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不好。”一个低低冷冷的声音,从墙壁后面传来。之后我进到一个冰冷僵硬的怀抱,我竟靠在秦漪怀里,他一双手将我紧紧抱住,头贴在我的左肩上,轻咬我的耳朵说悄悄话。 “你是我的人,我摸一把,天经地义。” 秦漪到了?! 我激动得简直要哭了,小命终于保住了!也不追究秦漪刚才说了什么混账话,一双手是不是还停在我的腰上揩油…… 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很好,你今天竟然没反驳。”我知情识趣,秦漪也挺懂行,干脆把我松开,往前推了一两米,自己从墙里钻了出来,慵懒地靠在墙上。一双桃花眼,把眼前的丧气鬼从头到尾打量了圈。 丧气鬼也偏着脑袋看秦漪这不速之客,眼里透着凶光。 我很不厚道地往后退了退,准备离开第一战场,以免等会打起来我被误伤…… 虽然丧气鬼不好对付,但我见过秦漪动手,那家伙可厉害了,不是我吹,十个八个鬼大爷一起上,秦漪都能瞬间摆平! 我就一拖油瓶,当然哪边凉快去哪边…… 但好死不死,我被秦漪捉了回来!他提着我衣服的领口,半开玩笑地把我揉回到他怀里。“她是我的人,行个方便,让我带走。” 秦漪不是一向讲究用拳头说话吗?怎么今天还跟丧气鬼客气了? 我,蒙圈了。 “人?”丧气鬼偏着脑袋,似乎在回味秦漪刚才的话,“她,是你的人,你,怎么证明?” 虽然他看着呆呆傻傻智商不高,但也不是秦漪一句话,随便就能糊弄过去…… “吻我。”秦漪突然命令说。 嘿,这家伙还厉害了,救人就救人,干嘛趁机占我便宜,我……我乐谣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肯定不会让他这么龌蹉的行为得逞! “证明你妹的,你就不能过去和他硬扛?又不是打不过!” 我怼秦漪,他怒目瞪我。 只,我看到…… 第54章 我主动吻了他? 我看到秦漪之前一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右手臂,竟然有红色的血一点点流出,得亏他穿着黑衣看不出来,加上他一贯慵懒掩饰得极好,我离得近,这才看出了些许微妙。 他,受伤了? 他受伤了还能过来救我,我很感动,但他受伤了,是否意味着……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憋得一张脸通红通红,手也紧握成拳头。 然后,我吻了秦漪的面颊下! 我动作飞快,亲完马上撤下,电光火石之后我又恢复原样,整个过程最多只有一秒…… 但丧气鬼看到了,他正偏着脑袋啧啧称奇。 秦漪也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还饶有兴致地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抚面颊,似乎在回味刚才惊鸿一瞥的吻…… 去他大爷的! 如果不是我想活着,想兵不血刃地离开,我至于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主动去吻一只鬼吗? 结果他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地嘲讽? 我真是见鬼了! 啊呸,我已经见鬼了! 秦漪再把我捉了过来,紧紧地揽在怀里,我挣扎,他压低声音警告。“谣谣,做戏做全套,你也不想刚才的吻白费吧?” 感觉到他受伤的手不似之前那般有力,我…… 我忍了! 放松身子,努力地给出秦漪一个微笑。“你说得对,你今天就是导演,你排戏,你告诉我怎么演,中不中?” 秦漪点头,非常满意我的识时务。 然后,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他也吻了我一口。 我瞪大眼睛,这唱哪出? 得亏也是浅尝辄止,我还没有来得及脸红地质问,这一吻便撤了下来。丧气鬼一脸茫然,大概正在思考刚才不是在追杀我,怎么这一扭头一转身画风就变了? 他被喂了一口的狗粮? “所以,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了吗?”秦漪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吧,既不能把她给你,又不想动手伤了和气,一人让一步。” “对,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顺着说了一句,但是被秦漪瞪了一眼,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说。“反正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就看在这只水鬼王的份上,放过我,我们讲和行不行?” 秦漪又瞪了我一眼。 不是,如果我真的说错了话,他能不能挑明了给我说,一会一个瞪眼他闹哪样?有不满说,我笨我猜不到! “不行。”丧气鬼并不像剧本上设定的那么通商量,吃完狗粮之后会高高兴兴规规矩矩地离开。它特别轴,一根筋到底,一定要给秦漪打一架。 “无聊。”秦漪骂了一句,慵懒地把身子直了起来,慢悠悠地把自己用的双锏拿了出来,一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住,一根递到我面前。 “啊?”我懵逼。 “啊什么啊,拿着!”秦漪把东西塞到我怀里,晃晃悠悠地朝着丧气鬼走去,虽然气势上他占了上风,但我心里特别忧虑,一点谱都没有。 他如果没受伤,我知道胜负,但现在,谁知道他伤情如何? 万一…… 第55章 背水一战 丧气鬼哭丧着一张脸,就算和秦漪打架也没精打采,如没有骨头一般地躲躲闪闪,躲过秦漪的一击又一击。 秦漪骂了一句,单手握锏有些吃亏,局势竟然焦灼? 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不过犹记得爷爷给我说过,丧气鬼厉害,人见了人发愁,鬼见了鬼发愁,倒不是他厉害,而是他特别会黏人黏鬼,一旦黏住,就如狗皮膏药一般,再是甩不掉了! 所以,一般修道之人,都不会招惹丧气鬼。 我并没有招惹他,是他主动地黏上了我! 秦漪举锏扔向丧气鬼,插入到它的胸膛里,并没有如对付其他小鬼那样很快戳穿一个大窟窿,更像是捅入到了泥潭里,锏被吞了进去! “秦漪,小心!” 我看到丧气鬼的突然伸出双臂,要把秦漪抱住,连忙出声提醒。但是已经晚了,他干脆地把秦漪抱住,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胸膛里塞!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会如沼泽地一样,一点一点地把秦漪吞噬掉的! 我脑袋轰然一下炸开! 不,不行! 我抱着秦漪的锏跑了过去,手里虽然拿着武器,可懵逼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滚!”秦漪看到我过来,连忙吼了一句。 这字好伤人,憋得我直接红了眼睛,委屈得就快哭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漪也不容易,这种情况下竟还能抽出功夫给我解释,“你别过来,这东西也会把你吸进去的。”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努力地要把身子从丧气鬼的束缚中抽出,只可惜那只受伤的手臂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局面没有好转,他额头上反而起了一层豆大的汗珠粒子。 他突然如想到了什么样,竟然一下发力,把丧气鬼连同自己都推到了墙上,重重一撞。秦漪在外面,大半个身子都在墙里,丧气鬼背对着他,还是抱得紧紧的,还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秦漪。 “乐瑶,你……你近点,我有话给你说。”秦漪突然招呼我过来。 他刚才让我滚,现在又让我过去,还真是善变。 虽然我很想有气节地表示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地跑了过去。 “你要给我说什么?”我义正言辞地问秦漪。 他推开丧气鬼,额头上汗珠更多,一张帅气的脸因为用力过度扭曲得厉害,伤口被彻底崩坏,整个衣服都被染成了深褐色…… 唯有一双眼睛,还是矍铄如苍鹰,危险如蝮蛇…… “你,会念法华经,对不对?”他问,一字一顿,虽然只是这么几个字,仿佛把所有的力气都凝在了齿间。 “我,会。”他这模样我不忍心看,但还得硬着头皮地帮补了句。“可法华经对他没用。” 我念过了,我念法华经的时候,丧气鬼至多眉头一皱,但还是我行我素,丝毫不受影响。 “没事。”秦漪深呼吸了口气,强撑着身子连声音都在颤抖。“等会你念法华经,用我的锏穿透丧气鬼的身子,记得,一定要插得很深很深,最好可以顺道插到我身体里。” 我愕然,觉得自己听茬了…… “可是,”我犹豫…… 第56章 陪我一道,葬身鬼腹 "你可是什么?!"我的犹豫不决,搞得秦漪相当火大,他急促地再要求了句,一双眼睛猩红得厉害! 我握着锏,犹豫着走到秦漪的身边。 “那个,你认真的?”我小心试探,希望秦漪在给我开玩笑,可偏偏又有个声音一再提醒我,他平日再是随性,再是放浪形骸,也绝计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是。”秦漪点头,催促我快点。 “昔如来于耆阇崛山中,与大阿罗汉阿若憍陈如摩柯迦叶无量等众。演说大乘真经。名无量义。是时天雨宝华布濩充满。慧光现瑞洞烛幽显……”我颤颤巍巍,念动法华经。 我只念了法华经,便看到秦漪面色越发苍白,几近透明!额头上再落下大颗大颗的冷汗,一双唇颤抖得厉害。“女人,你……你还在等什么?” 我摇头,心想我不过是念了法华经他就那么痛苦,妥妥扛不住,如果我还要刺他一锏的话……岂非,岂非要了他老命? 我,我能下手? “快!”秦漪的唇瓣已经泛白,身子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丧气鬼吞噬进去。 他催促我,我竟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淡淡的失望。 “果然……你又不是她。”秦漪喃喃自语,嘀咕着我听不懂的话,深叹了口气。“也好,那你就陪我一道,一起葬身鬼腹吧!”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我紧咬牙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竟然一下把锏插到丧气鬼的后背,他扭头用奇怪的目光瞪了我一眼。我虽然怕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但没有退,咬紧牙关一边念着法华经,一边把那锏捅得更深些…… “继续。”秦漪怔愣地看着我,没想到我真有胆子按照他说得做。他额上汗珠更多,唇瓣更是苍白,但目光灼灼看我。 “好!”我被秦漪逼得退无可退,咬牙再把锏深入! 丧气鬼的后背被我重伤,流出青灰色的血,触碰到锏的时候,血被高温蒸发,发出滋溜溜的声音。我咬牙,再把锏深入,按照秦漪的意思,最后插入到了他的小腹上…… 他红色的血从小腹溢出,染红我的眼睛。 脑袋嗡得一声,浑浑噩噩如一团搅不开的浆糊样……只听到秦漪用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催促我拔锏…… 我咬牙跺脚,一下把锏拔出! 血溅了我一脸,睁开眼睛看到得都是一片殷红的世界。秦漪用手沾了自己的血,颤颤巍巍地在丧气鬼胸上画了个我看不懂的结界阵,再狠狠地把它往外一推。 “疯了,都疯了……”丧气鬼喃喃自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消亡,最后被封印在了结界阵中。 秦漪的身子靠在墙上,伴随着丧气鬼的消亡,他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般,轰然倒下…… 我赶忙奔了过去…… 墙已经被他们两砸了个大窟窿,一片狼藉中,秦漪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一处伤在右手手臂上,伤得深可见骨;另一处在小腹上,拜我所赐,直接被掏出了个窟窿…… 第57章 以口,渡阳气 瑟瑟凉风从小巷的一侧吹过,吹起地上狼藉的墙灰,秦漪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咳嗽了两声。 我呆呆地站着,恍惚看着他…… 总觉得这一幕,我隐约地,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如此刻骨铭心的场景,我以前如果见过,怎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我该怎么办?”我心乱如麻,彷徨迷茫,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秦漪,这大主意,还得他来定。 “你,走吧。” 他竟在这时,给我下逐客令? 我周围还有不少小鬼悉悉索索,虽然看着就不成气候,只敢畏畏缩缩躲在角落。 但我这么走了,它们会不会对秦漪做什么…… 更让我揪心的是,他伤得这么重,等会该不会和刚才的丧气鬼一样,一点一点的消亡,不复存在…… 泪,从我眼里流出…… 他让我走,可我一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我……我能往哪走? 我就这么走了,我良心,一定会痛的! 对,我可以给他渡阳气! 我爷爷能走阴,我虽然不成气候,但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知道有度阳气这么一说。只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什么把握…… 反正豁出去了,他都这样了,还能更差吗?我,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走近秦漪,以嘴度气,靠近他的唇。 他皱眉看了我一眼,有诧异也有不情愿。但我顾不上那么多,继续给秦漪渡气,看着他触目惊心的两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虽还是脸色苍白,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稍稍松了口气,把那颗悬在半空的担心,稍稍回落了些。 有用就好。 秦漪还用不解的目光看我,看得我一张脸通红通红,我怕这家伙误会,赶忙认真解释。“你……你别这样看我,你救了我,我……我在救你,我们两讫,好不好?” 他笑得更诡异,更暧昧,冲我挤眉弄眼。“谣谣,你过来。” 哦。 我本来就在他跟前,再靠近就半靠在他肩头,脑袋抵在他耳边,想着秦漪应该有悄悄话给我说吧…… 他挣扎起身,干脆咬了下我耳朵。 我错愕瞪大眼睛,他……他又在唱哪出? 可不待我反应,秦漪竟然反客为主地将我压倒在身下,侵略性极强地吻上我的唇。 我一脸懵逼,很想问画风怎么就变了? 他打开方式错了吧! 我挣扎着把秦漪推开,也不知道他刚才受了重伤的身子,这一会儿的功夫竟充满力量,压得我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趁着他撤下唇的空隙,我挣扎问他。 “做你刚才做的事情。”他恬不知耻地怼了句回来。 我刚才是在救他,可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揩我油,占我便宜,要把我吃干抹净!这……这能一样吗?我听过东郭与狼、农夫和蛇之类的预言,他们告诉我,好人没好报! 我努力把秦漪稍稍推开了些,负隅顽抗地给他讲道理。“我刚才是在救你,你,不许亲我!” 他舔了舔舌头,笑容更是魅惑。 “对,你救了我,所以,我以身相许!” 许,许你妹呀! 他觉得自己说得没毛病,可我听后只想骂娘!就以身相许这事情,他单方面决定了,问过我意见吗? 我都没同意,他单方面决定,凭,凭什么? 大概秦漪的身子没有完全恢复,加上我怒火中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力气,竟真把秦漪推开了!我赶忙站起,双手叉腰做泼妇状。“老娘不要以身相许!秦漪,你给我听清楚,你今天就救了我,可我也救了你,从此我们两讫,你走你的阴曹地府,我走我的人间正道,以后再不见面,中不中?” 秦漪轻笑,支撑身子缓缓站起。他比我高半个脑袋,虽然身子慵懒,不过居高临下地看了我眼。 “谣谣,你真以为,我们可以两讫?” 我点头,不可以吗? 我认真的模样着实让秦漪意外,他哈哈大笑,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认真地看着秦漪,等他笑得差不多了,一本正经地问。“很好笑吗?我说可以,就可以。” 秦漪收了顽劣的表情,也认认真真地看我。 “谣谣,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可以,就可以的。”秦漪提醒,伸出颀长的食指,轻轻停在我的小腹上,柔声说。“谣谣,你看。” 我,我看什么? 我的小腹竟是颤了颤,微微隆起,变得半透明起来……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我竟看到,里面,里面藏了个婴孩?它身子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大小和一两个月的胚胎差不多,刚刚成型……只不过是印象中的粉嘟嘟,而是通体透蓝,头上还有一对黑色的犄角。 感觉到我在看它,那小东西竟然缓缓抬头,冲我眨眼笑,还报复性地轻踢了我肚子两下…… 这玩意,是鬼胎?! 它在我肚子里做什么?! 不,它什么时候进了我的肚子?秦漪这家伙,他,他对我做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我脑袋里冒出,随便一个就够我抓狂的!偏偏秦漪还无限温柔地看我,提醒我说。“乐谣,这……是我们的孩子。” 第58章 你是我的妻,这是你的责任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把我的下巴都惊掉了! 我们的孩子?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他在这给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没好脾气,晴天霹雳地砸这么个消息落我头上,更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我对秦漪其实非常容忍,只现在,我不能忍了! 他实在太过分,我是佛,佛都有火!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这样的孩子!秦漪我告诉你,你最好快些把它从我的肚子里拿出来,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你别怪我心狠手辣,要对一个娃娃动手,是你先把我逼疯的!” 我气得语无伦次,说话就在喷火! 较之于我的疯狂,秦漪的神情只能用淡定两字形容,他轻轻摇头,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谣谣,这个孩子你打不掉。还有,这是你作为我的妻,应该履行的责任。” 我去他大爷的责任! 我豁出去了,抬手欲给秦漪一巴掌,但被他用手一挡,再是伸手一捞…… 我,进了他怀里。 他的眼,深邃、深情…… 我在他怀里,错愕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可秦漪不许,他把我抱得更紧。 更是轻俯身子,在我唇上落得一吻。 肆意,侵略! 我挣扎着把秦漪推开,扬手往他脸上来了一巴掌。鲜红的掌印落在他脸上,我手疼得发颤,但他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喜,不怒。 仿佛我的一巴掌,并没有落在他脸上一般。我恨恨看着秦漪,咬牙切齿。“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在我肚子里放了这玩意,总归我一定会除掉,我会想尽所有办法!” 我说得决绝,秦漪表情倒是云淡风轻,只…… 只腹中的鬼胎突然踢了我下,他,在抗议? “谣谣,这孩子,你打不掉。”秦漪非常遗憾地通知我,同时告知。“你是不是有件事情忘记了?” “我没有!”甭管秦漪说得是不是真的,反正我现在迫不及待要和他撇清关系,干脆否决,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漪没有追上来,只故作无奈地摇头,在我背后喃喃低语。 “你忘了,我给你说过,你最近有血光之灾吗?” 他说得小声,但这话这话不偏不倚,好死不死,我……我听到了! 我瞬间走不动道,干脆转身! ………… 我重新杀了回去,指着秦漪的鼻梁开骂。“血你妹的血光之灾,我就是宁可死,也不会和你住在一起的。你,想都别想!” 我说完,斩钉截铁地转头离开。 “谣谣。”秦漪叫住我,我没有搭理他,大踏步离开。哪知这家伙竟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条长长的藤蔓,将我捉住,藤蔓将我拖回到了秦漪跟前。 “你吧,还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哟喂,我就纳闷,明明世间事情种种都有变数。秦漪凭什么这么一口笃定,说我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当他是一手遮天的如来佛? 秦漪目光缓缓看我,特别轻柔,尤其是注视着我微微隆起、藏着鬼胎的小腹,更是眼眸深情。可我不领情,我恶心得掉了好几斤鸡皮疙瘩。 “我知道这孩子你没准备。”秦漪握住藤蔓的一端,将我拖到他的怀里,我比他矮一个脑袋,刚好头抵在他的下巴附近,看着某只因为说话而一颤一颤的喉结…… 还,还挺性感的? 秦漪不管,继续用苏到炸裂的声音往下说。“但我劝你省点功夫,你越是要针对这孩子,它越会在你的肚子里扎根深种。它是有灵性的,我劝你最好别做什么激怒它的事情。” 鬼胎难缠,我激怒它肯定没有好下场,可我又不能容忍它在我的肚子里胡作非为,最后还要把它生下任由她叫我妈妈…… 那画面,想到就醉! 我恨不得捡起地上的锏,往自己的小腹上捅一刀。 ………… 好吧,我怕疼。我不敢,只能重新鼓起勇气冲秦漪求饶地笑了笑。“我哪会做什么激怒它的事情,我就觉得自己身体弱,而且也没有什么经验。我怕怠慢这个孩子,更怕出什么意外,不如……” 我搜肠刮肚,努力地组织语言。“不如重新选个身强体健、懂阴阳的女子给您生鬼胎呢?我……我没这能耐。” 硬杠不行,盼着秦漪吃软不吃硬,我说软话能有用。 秦漪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圈,用手抬起我的下颚,轻轻捏了一把。“的确挺瘦的,脸上都没二两肉。” 我一个劲地点头,“就是,就是。” “不过没事。”秦漪上一句话说得我心花怒放,下一句话却要往我的心头扎刀。“你虽然瘦,但多吃点就胖了,鬼胎才刚刚怀上,我有大把的时间,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误会我意思了! 干脆一跺脚、一瞪眼,我从秦漪的怀中挣扎出来,稍稍隔了些距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不可能为你生孩子!秦漪,你知道不知道?” 我看着他,眼神不退不让,也无丝毫妥协。 秦漪那双戏谑的桃花眼突然变得黯淡,脸上也添了一抹失落,怔怔愣愣地低语。“还是不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了。”我干脆否决。 他眼里的亮光更黯淡下去,竟然荡然无存。我觉得奇怪,隐约总感觉秦漪刚才那话,似乎不是对我说的。他一双眼睛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也没把他魂唤回来…… 那,那就拉倒吧。 干脆转身离开…… 太阳缓缓从小巷上方升起,不过露出一丝光亮。之前躲在暗处悉悉索索的小鬼,看到太阳出现更是身子战栗,它们蜷缩着拥簇在一起,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 这场景,和我之前画的《日之出》一模一样。 “乐谣……” 在初露的晨曦中,秦漪再次把我浇筑。我不情愿地转过身子,犹豫地看了秦漪眼。 他看我,眼睛重新恢复奕奕神采。 “我会去找你的。”他说。 秦漪说得深情,但我听完立刻脚底抹油地撒腿就跑……秦漪倒是没有追,就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浅浅,但于我而言非常诡异阴森的浅笑…… 我跑得快,好几次不慎跌倒在地上。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小巷。 走到半道,我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妙可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说话声音嗡嗡的。“谣谣,你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我需要你,我冷,你快回来好不好?”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手机里多了条短信,是妙可发给我的地址。 学校琴房? 妙可一向乐观坚强,我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神情奔溃的时候。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学校赶,火急火燎地到了琴房。 琴房在第一教学楼的三楼,楼栋下被挤得水泄不通,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挤到三楼。妙可站在走廊边,神情迷离地盯着楼梯口,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红肿。 我赶到了,但妙可没有看到我,她只是眼神迷离地看着某个方向…… 我不止看到了妙可,还看到了在她身后的警戒线,还有三五个正在忙碌、穿着制服的警察…… “妙可,怎么了?”我一头雾水,连忙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妙可的肩膀,关切问她。 妙可如丢了灵魂一样,我努力地晃动她的身子,勉强着把她的魂唤了回来,她偏着脑袋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认出我是谁。“谣谣,你总算来了……” 然后,她扑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 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我一面按住她的人中,一面招呼周围人过来帮忙,忙活了好久,妙可才勉强睁开眼睛。 不过模样憔悴,神情恍惚。 “妙可,你到底怎么了?”我忧心忡忡,一二十七八身穿警服的小哥哥走了过来。“同学,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人已经走了,死者已逝,你也别太难过。” 怎么了…… 我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恳求警察小哥之后,他准许我进警戒线,不过只能遥遥地看上一眼,因为刑侦科的同事还没有到,必须保持现场的完整…… 琴房里……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倒着躺着,缺胳膊少腿的。教室的中央放着一架钢琴,王煜铭面色惨白地躺在钢琴上,一把鎏金匕首插在他心口的位置,鲜血早已凝固…… 他瞪大眼睛,表情惊恐,仿佛死前经历了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王煜铭是妙可的男朋友,他们经常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各种喂我一嘴狗粮。妙可喜欢计划,总说毕业就和王煜铭一起旅行游历,在旅行中结婚度蜜月,还邀请我做伴娘。 只所有的计划,都敌不过眼前的变化。 王煜铭,死在了琴房里。 ………… 妙可身子太虚,我向警察小哥了解情况的时候,她又哭得昏了过去。 “你先带她回去休息下吧,这边调查还需要些时间。我等她情绪稳定了再给她做笔录吧。”警察小哥挺替妙可着想的,知道她留在这地方只能更伤心,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感激地同他说了句谢谢,扶着妙可离开。她眼神迷离,似丢了魂一般,低声问我。“谣谣,煜铭死了,对不对?” 我不知要怎么回,妙可兀自却有了答案。“他……他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妙可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只虚软的身子竟半点劲都使不上。 “别想了,这不管你的事,你怎么可能害死王煜铭,别乱想,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我担忧地看了妙可一眼,小心把她送回了寝室,安抚她躺在床上。妙可她许是累了,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沉沉睡去。 我稍稍,松了口气。 取了纸笔出来,我把刚才琴房的布景陈设之类,都画在了纸上。包括桌椅板凳是往哪个方向倒的,也包括王煜铭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凭着美院学生画画的敏锐,很快就画好了。 我用铅笔算了算位置,总觉得这大抵是一个召唤阵,这种玩意我以前听爷爷说起过,厉鬼如果本身的力量不够,便会借助于阵法来达到的自己的目的。只阵法需要有人做出牺牲,作为祭品…… 王煜铭就是祭品。 只如果他是祭品,那又是哪只小鬼在使坏呢? 郝佳曾说,我画里的小鬼从画上逃了出去,在外面胡作非为,害死了凌清…… 我没亲眼看到,当然不会相信,可倘若真是那只小鬼所为,我……我我也挺想知道,它到底要做什么…… “叩,叩,叩……” 突然又响起了敲墙壁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位置大概是在上铺那边……我皱眉往上看了眼,心里忐忑……我之前就听到过敲打墙壁的声音。 可我的寝室,是走廊尽头的那间,如果有敲打墙壁的声音,那只能是有人在楼外敲…… 不可能,没道理呀。 等等……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墙后说不定还有一堵墙,在两个墙的夹缝中,他以手击打墙面。 一声、又一声。 “叩,叩,叩……” 我埋怨了句,吐槽自己还真是没事找事,就喜欢自己吓唬自己……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近了,更近了…… 我甚至觉得,会有东西从墙壁里爬出来…… 第59章 以头撞墙 这声音简直要把弄疯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我提了放在桌上削铅笔用的美术刀出门,倒想看看是谁在整一出幺蛾子。 我出了寝室,将门虚掩。 握着手里的美术刀,我缓缓朝前走着,这时候同学们都上课去了,我因为要照顾妙可,专门给老师请了假。整个楼道冷冷清清,我先确认了窗户外没有人,之后沿着走廊走了一遍,从离寝室最近的那头,走到了另外一端。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鬼…… 走廊静得我都能听到自己走路的回声,踏踏……从一头传到另一头…… 难道,我又听错了? 没办法,只能犹豫着往回走,妙可情况不是很好,我……我还得照顾她呢…… “叩,叩,叩……” 撞击墙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越往寝室的方向走近,那声音就越清脆越清晰…… 声音,是从寝室里传来的! “妙可!”我怕她有意外,二话不说地破门而入,握着美工刀瑟瑟颤颤地开口。“我……我告诉你,甭管,甭管你是什么玩意,这里都不欢迎你,你……你给我滚出去,不然……不然我可不是吃素的!” 知道这狠话放得一点气势都没有,但实则我已经尽力了,小腿肚子可劲儿地哆嗦,就差给那家伙跪下了…… “叩……叩……叩” 该死的声音还在屋里响着,压根没把我的狠话放在心上。我硬着头皮,往声音的来源看了眼。 我看到…… 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不过神情涣散地用头一下下地撞墙,竟如着了魔般…… “妙可!”我赶忙冲了过去,用枕头挡在她头和墙壁中间,小心扶着她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妙可全程非常听话,如提线木偶般,在我的操纵下,回到了床上,紧闭眼睛,睡着了? 所以刚刚她梦游了? 我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误会,我在自己吓唬自己。 我盯着妙可撞墙的位置发神,那地方被她了个坑出来,凹下去了一小块。我用手托着腮帮,你说陈煜铭怎么就死在琴房里了?而且还死相如此惨烈…… 我所认识的王煜铭性格好情商高,是学生会的一把手,特别会来事,也很乐于助人,应该不至于结交什么仇家,会害他性命那些。 可用我为数不多的智商评判,他死得那么惨,也……也只可能是仇杀吧? ………… 妙可睡得前,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便缓缓坐了起来,摸了下自己有些发肿的额头,一脸懵逼地看我。“谣谣,我怎么觉得头好疼……” 我在想事情,说话都没有过大脑,“能不疼吗?你拿脑袋一个劲地撞墙,你是当自己铜墙铁壁呢?还是当墙是豆腐做的?” 妙可一脸茫然,恍恍惚惚还能接我的茬。“我用脑袋撞墙?谣谣,你……你在说什么呀?” 我摇头感慨,轻轻叹了口气。“我刚才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用脑袋撞墙,一下又一下的,应该是梦游吧?妙可,你都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 “梦游?”妙可摇头,“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梦游的习惯。” 好吧,这不是重点…… “不行,我要给煜铭打电话,让他亲口告诉你,我才没有梦游的习惯。”妙可斩钉截铁地反我,“谣谣,我觉得你是看我睡着了,所以恶作剧地往我头上砸了好几下,对吧?” “我没有!”我干脆反驳,凶巴巴地瞪了妙可一眼,亏得我这么劳心劳力地照顾她,又因为敲墙壁的声音担惊受怕,她竟然误会我和她开玩笑? 我是这种会胡乱开玩笑的人? 等等…… 我终于发现妙可这话的重点在什么地方了,“你刚刚说你要给谁打电话?” “给煜铭呀。”妙可一脸得意地看我,“怎么,你怕了?那你赶快给我实话实说,我是梦游了呢?还是你在给我开玩笑呢?” “可是王煜铭已经死了,他死在了琴房,你还亲眼看到了。”知道这是妙可的伤疤,但我没得选,还是得硬着头皮地把它撕下。妙可怔怔地看着我,表情复杂。 我也表情凝重地看着她,我怕她下一秒会崩溃。 妙可盯着我看,疑惑地冲我摇头。 她看了我好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谣谣,你在给我开什么国际玩笑?煜铭好好的,怎么可能出事?还有,他怎么可能死在琴房里了?那地方不是贴了封条,不许学生进去吗?不行,我一定要给他打电话,让他亲自拆穿你的谎言。” 我默默地看着妙可拨通了王煜铭的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妙可开的免提,嘟嘟的声音响起,被人接了起来!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这里是警察局,请问你们是谁,找王煜铭什么事情?” 妙可愣住,我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去帮她把电话挂断,“你这下,应该信了吧。” 妙可沉默,过了十多分钟,一行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之后越哭越离开,越哭越厉害,竟然又一次地昏了过去…… 妙可这样真不行,我甭提多担心了,琢磨下还是得带她去校医那看看,虚弱挂点盐水,想不开还能和陈炯医生聊聊。于是我背着妙可去了校医务室,陈炯医生正在看书,瞧见我们进来赶忙帮了一把。 我把妙可的情况,简单给陈炯医生说明了下。他听完之后也深深叹了口气。“应该是伤心过度,我先给她做个细致的检查吧,你去外面等等。” “好。”我点头,犹豫地看了妙可一眼,遵循医生的建议退了出去。 校医室在底楼,外面有个宽敞的小院,陈医生在里面种了花花草草,我闲着没事做,就弓下身子一处处地打量。我也在想,等妙可醒了,我要怎么开导她,可这事情我一点都不擅长…… 更准确地说,我自己的事情,已经虐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哪还顾得了别人? 我蹲在地上,用手托着脑袋思考。 我怀里的鬼胎,竟在这时颤动了下,它用脚,狠狠踹了下我肚子? 我被它踹得冷汗直流,也不知道它抽什么风? 我恨恨地从地上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自己肚子开骂。“你丫的,你做什么?!” 几乎在我说话的同时,一个花盆从上面落下,不偏不倚地刚好砸在我脚边,只听得砰得一声,竟在地上炸开了花! 我的乖乖,如果我刚才不起来,这花盆,它,就就得砸我脑袋上? 我不学物理,不知道什么重力什么加速度,但用我残存的智商推论,这么大的个东西砸下来,我…… 我哪还活得出来? 我心子把把都冰凉冰凉,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偏偏肚里的小家伙又用脚轻轻踢了我下,力度比刚才轻了很多,似乎在和我互动? “我觉得,你应该给它说谢谢。”一个慵懒的声音在我对面响起,我错愕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的秦漪踱着步子,缓缓走到我跟前…… 他这丧门星,怎么在这? “谣谣,好久不见。”我一脸懵逼,秦漪竟然非常绅士地将手伸了出来,放在我面前。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着自己和秦漪的八字一定不对付,否则为什么他每次出现,总能轻飘飘地弄得我怒火中烧?! 秦漪笑笑,我不和他握手,他就自己把手缩了回去。蹲下身子看了眼已经碎成好几瓣的花盆,上面竟然还插着一朵鲜艳娇嫩的红花…… 得亏没在我头上开花! “啊哟。”肚子里的玩意又踢了我一脚,我捂住肚子,特别不爽地瞪了秦漪一眼。这家伙到底要闹哪样?不但没有经过我的容许便进到我肚子里,而且想踢我就踢我…… 难不成它想上天? “我刚不是给你说了吗?让你给我们的孩子说谢谢,如果不是它,你就得被这大花盆砸脑袋上了。”秦漪指了指我的肚子,非常“善意”地提醒我说。 让我给他说谢谢,他……他没搞错吧? “说吧,别不好意思了。”秦漪轻笑,目光温柔,眼神里尽是宠溺。我紧咬牙关,真想吐秦漪一身的唾沫星子,“我凭什么说谢谢?说不定这就是你们两布好的局,一个在上面扔花盆,一个在下面踢我让我起身。你们竟然妄图用这么拙劣的演技,让我对你们产生好感?” 我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用手指着自己的脑门补充。“看到这是什么了吗?这是脑子,我有脑子,才不会信了你的邪。” 秦漪笑笑,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竟然直接一把将我拉到他的怀里。 居高临下,冷冽开口。 “乐谣,你该不会忘了,我有给你说过,你有血光之灾。”稍稍一顿,再补充说,“这就是其中一样。” “你以为,我会信?”我回瞪了他一眼,不就说狠话吗?我……我也会! 秦漪叹了口气,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乐谣,你得信的。” 第60章 她被毁了半张脸 “信?我硬是信了的邪。”我翻白眼看了秦漪下,我虽然智商有限,但眼神不错,分得清是非对错,也知道这是秦漪在给我挖坑,且还等着我往下跳。 我,誓死不上当! 秦漪把地上的花盆收拾好,以背对我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拼好。 我站在一旁,陪着小心看,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涌上心头。秦漪把花盆拼好,把那朵红色的花摘下,递到我跟前,“谣谣,算我借花献佛?” 献个铲铲! 我没接,用一双饱含戒备的目光,把秦漪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指着另外一边命令秦漪,“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看到他,我看到他,那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你让我走,我走便是。”秦漪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不过稍稍一顿,再补充说。“可谣谣,你这就把我赶走了,我怕你有一日,会哭着求我盼我地回来。” “我不会!”秦漪说的是毫无根据的鬼话,我可能求他?做他的春秋白日梦去吧!我轻哼一声,都没细想便否了,不过看到秦漪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很渗人。 我怎么觉得,我在这里竖flag呢? 尚在琢磨,但秦漪已经先一步离我而去,走得既潇洒又干脆。 他走了,我虽然觉得不安,但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回到校医室。妙可已经醒了,神情比之前好了些,陈炯医生开导她,让她节哀顺变。 妙可点头,面上还是悲怆。 “他走得那么仓促,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死得那么惨,哪是说放下能放下的呢?我……我尽力吧。” 妙可情绪比之前好了不少,瞅见他这模样,我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扶着妙可回了宿舍,她告诉我说想要一个人待会,单独静静。我虽然担心她的情况,但是拗不过她,只能默默点头,收拾东西去图书馆看书。 “你千万别乱想,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不放心,临出门又叮嘱了句。 “我知道的。”妙可点头,面色虽然苍白,但精气神似乎比之前稍稍好了些。她面无表情地目送我离开,没精打采的模样如丢了魂般…… 我知道她难过,但我又不会劝,发生这种事情,只能盼着她自己能走出来。 捧着书和本子,我到了图书馆,图书馆是单独的一幢大楼,里面藏书很多,满目琳琅,种类各样。不过和大部分的同学一样,图书馆这地方只有临近期末考的时候才人山人海,平时很少有人去,这么大个地方很难得见到人影。 不过我还是遇到了熟人。 方艾。 我们是熟人,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偏偏我们一起上课下课,又住在同一幢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就跟躲瘟疫样! 所以我还是习惯性往旁边一躲,就当自己没有看到。 “乐谣。” 但那家伙竟然出言叫住我,凶巴巴地瞪眼睛看我,模样很拽,跟我欠了她钱样。 “有事?”我本就没有好脾气,加上王煜铭走了,妙可伤心欲绝,我一个头两个大,就没跟她客气,开口就怼。 “我听说王煜铭出事了?我真替妙可高兴。”方艾阴阳怪气地说,明明知道图书馆不能吸烟,但他还是拿出根香烟放在嘴上,用火机点燃之后,往空中吐个烟圈。 “你什么意思?”我冲了过去,提着方艾的衣袖想要揍她。 方艾不急不缓,有恃无恐地轻哼了声,“怎么,王煜铭做的那些破事,妙可一点都不知道?还是说她羞于启齿,连你这好朋友都不愿说?”他为羞辱我,在好朋友三个字上着重强调,等着看我笑话。 方艾和王煜铭之前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性格不合两人很快分手,之后王煜铭才和妙可好上,他和妙可堪称灵魂和肉体的双重伴侣,自从在一起之后,一直孜孜不倦地给我发各种狗粮。 所以我听出来,她就是赤裸裸的嫉妒,不知死者为大,反而还一个劲地抹黑王煜铭…… 我听不下去,就算为了妙可,我……我也要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哟,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方艾冲我媚笑,示意我把她松开,“妙可没有告诉你吗?王煜铭一边和她卿卿我我,一边还和我暧昧不清。她上周还撞见我们一起在学校手牵手呢。” 她说什么? 我怔愣着,茫然没反应过来。方艾轻哼一声,把我手打掉,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你回去自己问妙可吧。该不会你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你侬我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你别说了!”我打断她的话,狠狠地推了方艾一把。“我不相信,我就纳闷,你和王煜铭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至于这么不留余地地抹黑他?” “算了,你不信,我也不用多说。”方艾扔下这句话潇洒离开,留着我在那一脸懵逼,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如果不是怕刺激妙可,我应该会拉着她一道,冲上去把方艾的嘴撕破。 让她再乱说! 找了一本民间采风的书,我一页一页地闲翻着,上面画得多是些古时候女子出嫁需要带的行头那些,看着简单纯粹,实则里面内有乾坤。只这东西着实有些无聊,我看着看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二,三,四……”我睡得迷迷糊糊,不知是谁,竟在我的耳边数数,听声音是个低沉魅惑的女声,她背对着我,只能看到身形的轮廓,却看不到她的脸。 女孩坐在琴房的桌子上,晃动着自己纤细的长腿,时不时会直起身子,往外看一眼。 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样。 琴房的门口,多了个行色匆匆的人影,人影出现的同时,伴随着个急促的男声。“对不起,我迟到了,出了点事情,你等着急了吧?” 女孩从桌子上跳下,二话不说地钻进男孩的怀里,应该是感情很好的一对。 只我愕然…… 因为,那男声我听出来了……是王煜铭…… 数数的声音还在继续,一下一下,竟似催命符一般。虽然是在梦里,但我的记忆非常清晰,竟是破天荒地,跟着那声音一起数数…… 我们,数到了一百。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一片混沌,黑得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唯一的一点星光亮着,一闪一闪。 那里,有什么? 星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的跟前。 在熠熠星光中,我看到一张脸。 一张小女孩的脸…… 大概十七八的年纪,长得非常清纯可爱,是非常难得的美人胚子,只可惜的是,她右边像是被烫伤了般,又红又肿,有一大块皮落了下去,只露出一截阴森白骨。 还有数不清的黑色小虫子,从白骨里爬了出来! 我脑袋一麻,冷汗涔涔,竟是一下醒了过来…… 我面前站了一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他长得白白净净,看着还挺阳光的。不过有些害羞,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压在手下的书…… “同学,有事情?”我既好奇又纳闷,虽然这里是学校,的确有男孩子会在图书馆搭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生,要联系方式用各种手段和她进一步发展。 但…… 但我有自知之明,虽然我长得不难看,但肯定不是那种一眼就会让人喜欢的类型,而且他长得挺俊的,身边肯定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女生,我是不算,也知道自己的分量,他怎么可能给我搭讪表白? “你,也梦到那家伙了?”男生问我,表情凝重。 我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能一脸茫然地摇头,“那家伙,是谁?” 他是个急性子,偏偏我说话又慢慢悠悠带着试探,他着急上火,再问了一次。“就是那个左边脸漂亮得和天使一样,但是右边脸却被毁容,露出白骨,白骨里还有虫子往外爬的女孩……” 他形容得非常具体,仿佛进到了我的梦里,窥探到那个女孩,并且记住了她的模样和长相。 “对不对?”见我没有反应,男生再问了一次,还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声调也提高了好几度。我们这是图书馆,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更别提他是扯着嗓子问我了。 “你小声点,”我瞪了他一眼,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某人安静些,他也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还是压低声音问我,“所以,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感觉很奇怪,我拿不定主意,肯定要问个究竟。 长得帅,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我叫牧原,我想,我们是一路人。”他一边说,一边把长袖撩了起来,在手腕处的位置,有两颗跟红豆差不多大小的珠子。 鬼珠 牧原见我盯着他的手腕,很是满意地点头了点头,“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不是也做了那样的梦。还有,你打算怎么办?” 第61章 书架后的鬼面 牧原有鬼珠,证明他是走阴人,但这又如何,走阴人又不一定是好人,我没道理对明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咄咄逼人,且对我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家伙说实话。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会瞌睡,我什么都没有梦到。你问我打算怎么办?当然是好好看书,天天向上了咯。”我扮猪吃老虎,虽然心虚,但面上工作齐全,嘴上一边怼着牧原,一边把书打开,翻到其中的一页,认认真真地研究起上面的配图和文字,还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做记录。 当年考前划重点都没这么认真。 我装傻充愣,惹得牧原鬼火冒,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他二话不说地把我手里的书打掉,捉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还干脆撸起我的衣袖,看我手臂上的印记…… 我的手臂,算不上干净,有小时候预防天花种的牛痘,有之前吃铁板上不小心烫伤后留下的印痕……就没有牧原要找的鬼珠。 “怎么可能?”牧原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看,又想捉我另外一只手一探究竟。但被我抢先一步看出他意图,先把右手从他手里抽出,然后把左手袖子撸起,那里也干干净净,没有鬼珠。 “不,不可能的。”牧原喃喃低语,不能相信。 “怎么不可能?我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玩意。不过同学你在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这里是图书馆,是公共场所,你对我动手动脚不礼貌,是想被学校记过吗?”我虽然心虚,但说话特别硬气,气场十足。 生怕自己的话不能威慑到牧原,我再一本正经地补充说。“图书馆有监控,信不信我等会拿了监控去教务室,说你骚扰我。” “对不起。”我咄咄逼人,牧原被我逼得没法,只能服软道歉。说完对不起后,他神情黯淡的离开,竟似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般,可怜巴巴地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我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到底还是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哥哥,我说话太刻薄了会不会对不起他那张脸?牧原走了后,我小小声声地嘀咕,自己问自己。 我知道美女是有特权的,那帅哥一样,也是有特权的。 我的鬼珠在我后背上,那地方非常隐蔽,用爷爷的原话说,我没本事就别显摆,滴在手臂那种显眼的位置,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 靠着爷爷的大智慧,让我安安生生地活到现在。 我把被牧原打掉的书捡了起来,图书馆的气氛变得诡异……我做贼心虚,既不想和牧原同框,又深深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呆在图书馆了…… 得,我把书本物归原处,然后哪凉快去哪吧。 我这本书,是从一楼最里面的柜子上拿下来的,按照图书馆的规矩,看完了书需要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按照索引的标示放好。 我把书放上书架,顺带着瞟了眼附近书架上的书。 《中国丧葬文化的起源和发展》? 稍微砸吧了下嘴,“说丧葬的,还能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我倒挺像看看,就看看它都说了什么。” 我一边寻思着,一边把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 几乎是在我上手的同时,书架的另外一边,还有一只手也选中了这本书,两只手一起握住了书……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把手缩了回去,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毕竟我懂礼貌又知道谦让,再说这本书我今天看明天看没差,看了和不看也没差,也犯不着计较与人争抢。“这本书您先看吧,我再去附近逛逛,找找其他的书。” 停在书上的手明显一顿,大概没想到遇到我这么个通情达理知道谦让的人,他有些意外吧。 “不用不好意思的。我还没有看这本书,只是名字有些吸引我了,但说不定里面的内容枯燥乏味,我不喜欢。”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寻思着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好意。 “谢谢。”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握着书的手往另外一边缓缓抽出……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如见鬼般地,一张脸瞬时煞白。 等等…… 我记得这个书架,已经是一楼最里面的书架了,为了节省空间,它是紧贴在墙上的,所以……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从另外一边拿书出来! 我被自己的这个发现虐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我看到…… 我看到被抽走书的空位那,露出了半张人脸。 ………… 我再后退两步,身子撞在书架上,架子上的书噼里啪啦的倒下,砸在我的头上、手臂上、身上…… 可我都顾不上,只还呆愣地盯着我对面的书架。 又一本书被那只手抽了出来,一本接着一本,很快那一排空了出来…… 露出张,完完整整、确饶有兴致看我的鬼脸。 和我梦中一样,鬼脸有一半面容精致,可爱得跟娃娃一样;可另外一半,却如被人泼了硫酸,狼藉斑驳,狰狞阴鸷…… 小丫头偏着脑袋看我,大眼睛骨碌地转了一圈。 我瑟瑟不安,奈何不争气的一双腿不住在打颤。虽然理智告诉我现在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得拔腿就走!但实则我一双脚如灌了铅一般,重得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用一双不善、不怀好意的目光瞧我。 我心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我不能被吓晕过去,不是因为丢人,是……是因为我怕她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对我做些什么…… 比如,上到我身,强占我的身子,然后去做一些我不愿意,也是违法犯罪的事情。 “滋。”她吐出舌头,在唇上轻轻舔了一圈,眼里闪着亮光,似乎对我有极大的兴趣…… 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把和美工刀差不多大小的短匕首,匕首被削得尖尖的,一面滴着红漆,画出一道道斑驳的印痕,另外一面度了一层鎏金,整个刀身非常锋利,吹毛立断。刀柄特别漂亮,黑色的烤漆,稍稍带着些西域的风格,低端还绣着我从未见过的图腾…… 剃魂刀。 人从来逃不过生老病死,古人对生死尤为看重,走阴中藏着天大的学问,就比如说最早用来形容职业的成语“五花八门”,其中第七门便是堆棚扎纸,指得就是做棺材、做生魂纸人,送死人上路,筹备丧事等等。 这其中还包括一项虽然历史悠久,但很少被外人提到的工种,剃头匠。 用我们现代的话说,叫敛妆师。他们给死人修补破损的容貌,画上精致的妆容,穿上漂亮的衣服,在死者亲属的帮助下,将尸体放入棺材中,再整理一番衣角衣领。 据说每一个深谙敛妆的剃头匠,手里都会有一把象征身份且能用于修补遗容的剃魂刀…… 剃魂刀在女鬼的脸上飞速舞动,一点点的雕琢,竟把她受损的右脸修补好了,看不到裂开的白骨,也瞧不见白骨里的蛆虫。那张脸变得非常精致,比电视上的那些大明星还要漂亮,还要有气质。 但她到底是鬼,阴森之气更甚。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穿上一身艳红如火的裙子,头上带上古时新娘出嫁的凤冠霞帔,再涂上浅浅迷人的腮红…… 越漂亮,越渗人。 周遭有无数的藤蔓伸出,缠绕住她的手臂、腰身和大腿,包裹得紧紧的。只她面容平静,竟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不慌不忙地任由着藤蔓包裹、缠绕…… 她冷寒阴鸷的目光,终于停在了我身上。 “你的眼睛,真漂亮呀。” 她说完,竟然向我伸出了她的手,那只纤细颀长手不断延伸,划过我的面颊,停在了我的眼角边…… 她,她要做什么? 我想逃,但是我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如石像一般不能动弹,宛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女鬼宰割…… “救……救命。”我断断续续地开口,盼望着这里是图书馆,书本落下的动静不小,有人看到,能……能救救我。 虽然知道几率很低,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破天荒的,竟然真有脚步声朝我这边走来。 我激动极了,差点喜极而泣。 到得竟然是牧原? 他用奇怪的目光,将我自上而下地打量了翻…… 他手臂上有鬼珠,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但能看到鬼,而且作为走阴人,他……他说不定还能帮我把鬼赶走! 不客气地说,他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我巴巴看他,盼望着他能救我。 只,我万没有料到,他竟然冷血地问我,“你,不是说看不到她吗?” 额…… 我瞬间崩溃,他竟然还记得我刚才敷衍他的事情? 那……那我错了行不行,我给他道歉? 可现如今生死攸关,他就不能稍稍顺带着,帮我一把? 女鬼默默望向牧原,眼眸里竟多了一抹哀切。 她竟把手松开,身子往后一倾,任由着藤蔓将她拖拽入身后无边无际、仿若黑洞般的地方…… 我……我又能动了? 第62章 突如其来的大火 女鬼消失不见,我将身子虚软地靠在书架上,劫后重生的感觉非常微妙,我得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才……才能保证那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不会蹦出去! 牧原守着我,用那双比苍鹰还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将我牢牢锁定。 “所以,你现在承认自己见鬼了吧?” 我何止见鬼了,我差点就要被鬼虐杀,分分钟狗带!但旋即话锋一转,稍稍一顿。“我……我才没有见鬼,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书架上,把书弄掉了,我被吓到了。” “对,我只是撞书架上了!”我一口否定自己刚才见鬼,结结巴巴地强撑,既不承认自己见鬼了,也不承认走阴人的身份。 “你过河拆桥?”牧原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跟他唱这出戏,激动得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扬手就要打我! “你别动手,这地方虽然偏,但一定有监控。你动手打我,我就闹大捅到教务处去。看他们是相信我见鬼呢,还是处罚你动手打人呢?”我一字一顿,言辞决绝。 牧原把我松开,咬牙切齿地评价我刚才的无赖行为。“很好呀,我果然救了一匹白眼狼。你个性这么恶劣,活该被鬼缠!” “什么白眼狼不白眼狼,你难道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阴阳怪气,拿腔作调地把牧原气得不行,直接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算走了。”我稍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悬在半空的担心彻底落了回去。再被牧原那么咄咄相逼,我……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不该说的话都说了…… 等等。 牧原最后那句话的重点是—— 我怼的时候把重点放在“白眼狼”三个字上,可现在认真想想,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句话的重点在后面,他知道我被鬼缠了? “哎!”我懊悔地一拍大腿,他刚能喝退女鬼,能窥伺到我的梦境,还能知道我身边藏了水鬼,他……他肯定不是池中之物,我刚才真不该跟他闹翻的,不然我还能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摆脱秦漪的纠缠…… 只可惜已然晚了,这世上就没后悔药! “着火了,着火了!”突然听到一阵喧哗的吵闹声从那边传来,图书馆里的人都涌了上去,就包括我刚才得罪了的牧原。我咬牙,他如果能帮我赶走秦漪的话,我…… 我可以豁出二皮脸给他道歉,再干干脆脆承认自己走阴人的身份! 我已经被鬼缠了,还能有更糟糕的吗? 豁然开朗,我也朝着人群挤了过去,没见到牧原,但看到隔壁教室着火了,这里是图书馆,遍地都是可燃物,火势很大,搞得乌烟瘴气的! 同学们看到,纷纷奔走想办法,有打电话叫消防队的,有自发组织疏散人群的。还有打开消防栓,拿了灭火器,接好消防水带准备大干一番。我见火势越来越大,也顾不上找牧原在什么地方,连忙加入其中,一起灭火。 “我的画,我的画在里面!”突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林木深撞倒我,急冲冲地往里面赶,又上火又着急。身旁几个学生看到他这样,纷纷伸手要把他拦住,但都被林木深强势地推开,然后钻到了火海当中。 我这才想到,隔壁教室在办画展,展出一些学生的优秀作品,给上面的领导观赏。林木深虽然性格奇怪做事偏激,但的确画画非常有天赋,用色夸张大胆,很有后现代的特色。 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我往火场的方向迈了一步。 虽然隔着窗户和墙壁,但我能看清教室里正在忙碌着的林木深,他踉踉跄跄地跑到画架面前,把画取了下来,用衣服盖住抱在怀里,匍匐着身子一点点的往外爬。 那幅画才不是身外之物,它,是林木深的命! 我能深切地感受到,他对画的执念。 他用来展出的画,我见过。 便是那副画着阴森恐怖,详细记录铜柱地狱的场景。无数小鬼冲上去将新死的亡魂衣服统统扒掉,让他裸露着身体,环抱一根又粗又壮的铜柱,在筒内燃烧炭火,并不停地往里面扇扇鼓风,使得铜柱通红通红…… 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我当时还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觉得他笔下所画的铜柱地狱,和真实的地狱怕是一模一样……可林木深还活着,怎么可能见过真正的地狱呢?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不行…… “你快出来,别管画了!”一男生挤到我面前,冲着还在里面的林木深吼去,神情激动。“画没有了可以再画,如果人没有了,我看你能怎么办?” “那幅画没有了,他应该也画不出来了。”我脑袋一抽,竟然好死不死地回了这句。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不是救人要紧?”那人非常不爽,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身子再是一颤。 竟似着了魔障一般,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缓缓往前走,一步,又一步,距离火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大火带来的热浪,也被冒出的青烟呛得一个劲地咳嗽! 我意识清醒,但没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却要一步一步地朝着火海走近…… 一直,走到了门边。 “同学,你快回来!”见我要进到火场,周围的同学赶忙出言劝阻,让我快回去…… 我也想回去,但身体真的不受控制。 我,已经走到了门边。 火焰就在我的脚边……火星蹿上我的脚背,烧着我的裙子,烫得我哇哇大叫…… 身后,是一个低沉的女声在阴冷轻笑。 我回转半个脑袋,竟然是刚才那只女鬼……它好不容易修复好的脸颊竟然再次裂开,无数的蛆虫前仆后继地从里面冒出! 她这,并没有半点美感可言,只觉阴森恐怖。 她停在我的后背,嘴角扬起一抹讪笑,得意轻嘲。 她伸手,轻轻往我后背上一点。 将我推入火海里……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这么面朝地得扑倒在火堆里……我,可能轻则毁容,重则狗带…… 可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另外一抹场景。 我看到,林木深疯狂地在画板前作画,用自己血作画,画得又偏激又执着……似要一直画,画到死…… 我脸没落到地上,也没能和火海来个亲密接触,有人拉了我的手臂,将我扶了起来? “秦漪?” 我雀跃极了,想着到底是哪路英雄出来救我?我太激动,都打算遵从英雄救美的套路,如果长得帅我就考虑以身相许,但看到那货是秦漪,我瞬间心凉了大半截,恰似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他救了我……可我不想说谢谢,我只想他哪边凉快去哪边…… 秦漪将我打横抱起,姿势是特别标准的公主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等等……”我应该是脑子进水了,我竟然会心头小鹿乱撞,噗通噗通……而且竟然破天荒地觉得秦漪很,很顺眼? 他眼眸霸宠地望我,双手抱我不得空,便冲我眨了眨眼睛,邪魅魅惑。“谣谣要等什么?这救自己媳妇的事情,可不能再等。你若被火烧了,我要去哪里再寻一个?” 啊呸! 得亏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如一记闷棒不偏不倚地打在我头上,把我刚才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都给除了! “我让你等等,是告诉你林木深还在里面,你要不要顺道一起救了?”我眼珠一转,灵机一动。 不但可以化解我和秦漪的尴尬,还能顺手把林木深救出,果真一举两得。 虽然里面是火海,但依着秦漪的本事,要救人还不简单得如探囊取物? “救他?”秦漪皱眉,眼眸多了一抹玩味看我,语调听着竟然带着危险。“怎么,你和他很熟吗?不然为什么让我救他?” 我敏锐地觉察到,这……这特么是道送命题! “不,我跟他不熟,就见过几面。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做件好事,行个功德吧。”我也是厉害,竟然能把话圆成这样,很好地避开了秦漪布下的陷阱,全身而退。 “那就不用救了。”秦漪虽然很满意我的答案,但显露出厉鬼的本性。“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搭把手、花个力气救救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重要吗?” 呵呵…… 秦漪这是在撩我? 可我谢谢他二大爷的,我并不想在他心上有分量! 只能任由着秦漪抱着我出去,他走得不急不缓,气场全开。我小心翼翼地缩在他怀里,如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大抵是这副模样太可怜,秦漪竟然破天荒地给我解释。“你也不用再想林木深,权当他作茧自缚吧。” 他这四个字说得轻巧,就这么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秦漪抱着我出了火海,还未将我放下,我便看到陈炯医生披了件湿漉漉的外套,决绝朝里面冲! 林木深还在里面,他要救他? “天真,真天真。”秦漪冷笑,如此评论…… 第63章 人命如蝼蚁 “你放我下来。”出了火场,秦漪还抱着我,我在他怀里本就不舒服,在他说完那话之后,火气更是腾得一下蹿了上来! 我声音冷冰冰,带着不爽和蕴气,秦漪稍稍皱眉,一时吃不透我又在抽什么风,只能姑且信了我的邪,遵从我的意见放我下来,“谣谣,怎么了?” 他还问我怎么了? 肾上腺素瞬间爆棚,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得狗胆,竟然干脆给了秦漪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蒙了,秦漪破天荒地收起了一贯的慵懒和万事不上心的模样,瞪大眼睛看我。 他脸上没事,但我手疼得厉害。这哪是打到脸上,分明是打到僵硬的石墙上…… 牛顿的棺材板板不会动,因为我真的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不过牛顿他老人家并没有告诉我,我一巴掌呼完秦漪,把他惹得炸毛之后,我……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秦漪怒目瞪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一刀一刀地在我身上刮,似乎要将我片成北京烤鸭…… “那个,我还有事,我……我先走了。”我冲秦漪眨了眨眼睛,稍稍挥了挥手,拔腿就逃…… 刚才打他前的气势荡然无存,我也没胆子追问一条人命在秦漪的心上到底有多少分量,他明明顺手一捞就可以救下林木深,但他视而不见,甚至在我提醒之后还嗤之以鼻。 “站住。”我都逃出一小段距离之后,秦漪才从那一巴掌中反应过来,出声把我叫住。 可我撒腿跑得更欢,我脑袋里又没有包,他让我站住就站住?我站住做什么,等他追上把我吃干抹净吗? 我又不傻。 但我突然走不动道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无数的藤蔓,它们伸出将我一双腿紧紧缠绕住,我动弹不得。 “我没救他,你就这么生气吗?”秦漪虽然还停在原地,和我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我却能清清楚楚听到他说话,也能清清楚楚感觉到他话里的不解和疑窦。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不救林木深。”他不让我逃,那索性就趁着这功夫,把事情捯饬清楚。“我想问,人命对你而言,是不是真的卑贱如蝼蚁?” “是。”我以为秦漪会反驳,或者至少会迟疑过后才给我这么个答案,没想他说得既干脆又果断,连大脑都没有过下。 我默默在心里把法华经捋了两句出来,底下的藤蔓听了,稍稍把我的大腿松开。秦漪只想困住我,限制我的行动,大概用了非常不入流的小鬼,竟然一念法华经就怂。 “所以呢……”他继续问我。 我心里憋着不爽藏着不忿,瞬间爆发出来,也不管有没有得罪秦漪,“所以我们道不同不相与谋。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别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脚下的藤蔓已经尽数松开,我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把秦漪撂在原地。 ………… 我走出好远,小腹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应该是我腹中的熊孩子用脚踢了我下。我恨得牙痒,我一心一意想和秦漪肃清关系再不往来,偏偏这个孩子羁绊着我和他,剪不断、理还乱。 我刚准备给肚子里的鬼胎一下,让它给我安静些。只偏偏耳边再次响起了秦漪性感低沉的声音。 他在我耳边低声浅述: “谣谣,那是烈火,我是水鬼,你真以为,我救他只是钩钩小手指吗?” ………… 他,算解释了? 我,应该相信吗? 我不是没有主意,只干脆骂了句,如果我就这么断然相信,那……那才是信了你的邪! 扬手挥了挥,我并不想理会秦漪的解释,继续大踏步地往前走,嘴里骂骂咧咧,我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为自己撞到鬼生气…… 我没有看路,却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我们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疼……你走路没有带眼睛吗?”不怪我火气这么大,实在是他不偏不倚,刚好撞枪口上了。然后,然后我当即发难,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是你没搞清状况,自己走路低着头,还怪别人瞎。你倒打一耙也是厉害。”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冷冰冰的,跟我一样直接开怼,大概也吃了火药吧? “说谁呢!”我瞪大眼睛,撸起袖子要干一架,不过再看清来人之后,我惊愕地张大嘴巴,简直可以往里面塞鸡蛋…… “牧原,是你呀,不好意思,是我没有长眼睛,我瞎,我瞎,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呗。”我赶忙站起身来给牧原道歉,一个劲地冲他点头哈腰,谄媚得跟什么似的。 但我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句,今天果然忌出行,你看才这么会时间,我……我就遇到了多少破事? 真是倒霉催的。 但我有事求着牧原,心里再是不爽,面上也得恭恭敬敬、乖乖巧巧地一脸谦卑,我甚至还谄媚地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但被牧原用凶狠的眼神喝止住。他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用一双鄙夷的目光,将我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圈,大概在琢磨…… 琢磨我这到底作什么妖。 我知道他对我有成见,连忙双手合十,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问题。“那个对不起,我刚才在图书馆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那个……你说得对,我的确被厉鬼缠住了,而且缠着我的,还是一只水鬼。不知道大师您有什么法子没?只要你能帮我赶走他,我定感激不尽,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言语干脆,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问题。 我还把自己作为走阴人,但实则什么都不会的事情,也一股脑地给牧原交代了。盼望着他能念在如此实诚的份上,不计前嫌,告诉我怎么把秦漪赶走…… “为了赶走他,你真的做什么都愿意?” “你要对我做什么?”读出他眼眸里的危险,我担心得厉害,赶忙用手环抱住自己的胸,一本正经地瞪着牧原。 “我能对你做什么?”牧原看我如看神经病一眼,语气比之前更加嫌弃,一双白眼简直翻天上去了。“三天后的傍晚,我们学校后山见。我会告诉你用什么法子,可以治那只水鬼。让他生生世世,都不能再纠缠你。” “真的?”我喜出望外,真觉得好端端的,天上竟然掉馅饼了…… 我再三和牧原确认了时间和地点,要了他的手机微信QQ等一切联系方式,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回了宿舍。 妙可不在。 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虽然担心,但也只能把电话放在一旁,寻思着过半小时如果还没有情况,就再打一通。 把手机放下,我注意到妙可的床上放着一个非常精致的紫檀木盒子,盒子上雕着龙凤的图案,周围画着象征吉祥的花环和青藤,底下还用小纂刻着一行字…… 盒子看上去古色古香,应该颇有些年头。 不是很大,瞧着很像古时候小姑娘用来装胭脂水粉的小盒子。 我把小盒子拿起来,捏在手里稍稍端详了一番,别说这上面绘的图案栩栩如生,就单说盒子上木头的痕迹就错落有致,非常精细。 我学美术的,对这种既漂亮又特别的小玩意爱不释手,掂量地提在手上,看得可欢喜了。 我连妙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注意到。 “谣谣,你做什么?”妙可回来了,看到我手里拿着小盒子,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把盒子从我的手上抢了过去,她可紧张可宝贝这盒子了。 “对不起,我……我就看到这盒子挺可爱的,就拿过来看看。你放心,我就只看了看外面,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呢。”我和妙可虽然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但我擅自动她东西就是不对,我盼望着妙可能够原谅我,连忙非常真诚的道歉。 “哦。”妙可点头,把盒子收了起来,我看得出她对盒子非常宝贝,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无礼,我……我更羞愧了。 如果地上有地缝,我……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这盒子是你采风收的?”我们美院生为了寻求灵感,经常会到各种地方收集有当地特色的小东西小玩意,像我之前就会去收集些工艺不错的刺绣和针纳的鞋底…… 至于妙可,她喜欢收集一些漂亮的珠宝首饰,腰带脚栓…… “是的。我之前去外地采风收的。”妙可解释说,有非常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谣谣,我不是瞒着你。只你最近不也各种事情吗?我就把这个忘记了,那个给我盒子的老人家说,这是他们家小姑娘出嫁前用过的小匣子,算是闺房里的小秘密,所以她让我答应她,不许把盒子给别人看。我虽然收了盒子,但我觉得还是要尊重老人的意愿。” 妙可怕我多想,非常认真地给我解释。 我当然没有多想,毕竟妙可从来都只会为别人考虑,答应老人的这个要求顺理成章。我只是顺势往自己的床上一趟。“我是羡慕你,你出去这么一趟,竟然能寻到这么个宝贝。不像我……” 第64章 小鬼从画布上走了下来…… 妙可有气无力地冲我扯了扯嘴角,知道我在尬聊,她连话都懒得回我,身子往后一倒,躺在床上。 “谣谣,我爱王煜铭,你知道吗?” 她问。 我知道,当初她辛辛苦苦追王煜铭,用了好多好多的攻略,甚至不惜丢人到在男生宿舍的楼下告白。得亏王珂最后同意了,不然妙可简直丢脸得丢到姥姥家去。而且自从他们好上之后,还各种源源不断地向我抛售各种各样的狗粮。 管够管饱。 王煜铭出事了,我们谁都不想。妙可说话时声音已然酸溜溜,我更是心疼。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妙可别说了,你快睡吧。” 她哦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非常不情愿地把眼睛闭上。 那个晚上,我又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又一阵敲击墙壁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我困得厉害,整个身子软绵无力,实在起不了身,只能用手把耳朵堵上。掩耳盗铃般地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二天,学校破天荒地在小广播里宣布,告知我们前往学校大礼堂开晨会。 大学四年,这是头一回。 我和妙可起得晚,到了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了,平日里玩得好的同学给我们留了位置,挥手招呼我们过去。看到妙可红肿着一双眼睛,我们都猜到她是为了什么事情难过,心照不宣,什么都没说。 我们稍稍有些上了年纪,但身形保持得还是不错的老校长走上大礼堂的讲台,对着麦克风咳嗽了两声,稍稍清了清嗓子。“同学们,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两件事情要说。” “怎么了?”我稍稍觉得不安,回头看了下身旁正在讨论的同学。 “昨天图书馆着火的事情,想来大家都知道了,对不对?”校长开口,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带了回去。昨天我本来也一心放在着火上,可后来遇到秦漪,竟把这事给忘了…… 大火后来,怎样了? “火势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我们还是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校长继续往下说。“一屋子的画和书大部分都被烧光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的陈炯校医,他……他为了救出同学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他的保护下,林木深同学只是受了点轻伤,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他的行为必须得到嘉奖,学校也会照顾好他的亲人,并且彻查这次起火的原因。” 校长一字一顿,说得又认真又郑重。可我听得脑袋一懵,瞬间炸了…… 陈炯校医被火烧死了?林木深只是轻伤? 我怔愣,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后面校长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大概是说为了增强我们防范和应对火灾的能力,会搞一个消防演练,到时候全校师生务必配合。同时希望校志愿队的同学去烧毁的图书馆清理现场,顺带收拾陈炯老师的遗物交给家属。 我之前和妙可出于凑热闹的宗旨在大一的时候便报名参加了校志愿队,经过三年多的沉淀,老油渣一不小心成了其中的骨干。我知道妙可心情不好,主动一个人揽了两份差,先跟着一群男生去收拾被烧焦的图书馆。 二楼馆藏室被烧得一片狼藉,虽然带着口罩进去,但灰烬的尘埃还是呛得我们一个劲地咳嗽。陈明曦虽然是我的学妹,又是个娇滴滴萌萌哒的妹子,但关键时刻绝对不含糊,尤其她还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她简单地查看了下现场,干脆分配任务。“首先我们所有人负责书籍转移,把还没有烧毁或没有完全烧毁的图书及工艺品救出,放到底楼的仓库里,之后再清理现场。” 我按照她说的做,努力挑选那些虽然经历过大火烧灼,但勉强可以辨识的书,其他人也在自己忙自己的。 “咔擦!”突然听到这一声巨响,把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只见陈明曦举起手里的画架,将它重重地扔在地上,还用脚狠狠地踢了它好几下,她跟那东西应该有仇,因为这样都不解气,她甚至想把画布撕了! 得亏附近同学发现,赶忙拉住了陈明曦。别看她只是个娇滴滴的软妹子,但力气大得出奇,得两个男生一起拉着,才能勉强制服她。 “你们放开我!”陈明曦挣扎。 “我没有疯,我也没有魔障!”陈明曦瞪了那两个拉着她的男生一眼,义正言辞地往下说。“你们知道我砸得是什么画吗?就是林木深画的那副什么破地狱图。如果不是这幅画,他不会冲进火海,陈炯医生也不会为了救他而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这幅画,它是罪魁祸首!” 陈明曦红了眼睛,义正言辞地破口大骂。架着他的两个男生把她松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才还如母老虎一般强悍的陈明曦似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虚软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抱头痛哭,再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声抽泣,声音一颤一颤。“陈炯医生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走得这么早,为什么?林木深就是一个怪物,怪物不值得他救的!” “或许,他救他,只是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吧。”一个女生走过去,稍稍安抚了下陈明曦。陈明曦抬头一脸茫然地看了她下,然后钻进她的怀里继续哭了起来。 “别看了,继续收拾吧。”我们就当这一幕是一个小插曲,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把那副画扶了起来,放在画架上。 真是不可思议,整个图书室被烧得一片狼藉,周围几个书架一本好书都不剩,但惟独这副画一点损伤都没有,画架和画框洁白无瑕,看着竟然像是被人刚刚擦拭过一番,连灰尘都没有一颗…… 说这幅画经历过一场大火,我不信。 我叹了口气,将目光微微一沉。等等,我还有新的发现。 我看到画上的红色越发鲜亮、越发浓厚,比之前还要更粘稠。上面小鬼的笑容更渗人,铜柱地狱里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似有温度一般…… 我伸手摸了摸画布,竟然有股莫名的力量,它架着我,要把我往里吸…… 我吓了跳,赶忙把手抽了出来。画架被我碰倒在地上,画落了出来。旁边有小女生看到,忍不住地埋怨了句。“谣谣,你稍稍轻点。这幅画可是林木深的命根子,要不他昨天才不会为了这幅画进到火里。你把画毁了,担心他给你拼命。” 这幅画,林木深的确非常非常、超乎所以的宝贝…… 我不想和林木深这样的家伙扯上关系,我惹不起他,我躲得起他,所以…… 所以我乖乖道歉,弯腰捡画。 “不用,就让给它扔在地上。”陈明曦出声叫住了我。“这幅画我等会就把它烧了,说在大火里没能保住,我们挺遗憾的。反正林木深不还在医院吗?这事他不知道。” “可是……”我们面面相觑,还是觉得这事情稍稍有些不大合适。 “那这样,如果林木深问起来,就说画是我毁的,让他来找我!我陈明曦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你让他来找我!”陈明曦补充说,“陈炯医生都不在了,我还不能让林木深尝点代价吗?” 我们都不喜欢林木深,陈明曦的画虽然偏激,但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就先把那画放在地上,继续收拾其他的东西。 陈明曦还在抽泣,望着已经被烧得发黑的墙壁走神。 我默默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擦拭地板,图书馆用来铺地的瓷砖据说是一位老艺术家亲自打磨镌刻的,上面绣着很漂亮的图案,系主任专门拜托我们,让我们尽量多救出一块两块,不能让老人家伤心。 我趴在地上,这个角落刚好可以看到倾斜倒在地上的画。 画都是静止的,但这幅地狱小鬼图,不是! 我看到…… 我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小鬼,竟然小心翼翼地把脚伸出了画框,踩在了地上。那是一只手里举着叉子,头上长着犄角,尖嘴猴腮,模样狰狞的小鬼。小鬼双脚落在地上,用手里的叉子点了点地上,仿佛在试探着什么,轻轻起跳,等它再落到地上的时候,竟然有大半个身子陷了下去。其他两只小鬼看到,赶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小鬼完全塞到了地下…… 画布上的小鬼看到这一幕都非常激动,前仆后继地跳了下来,再其他小鬼的帮助下,一点点地将身子压到地下。 我脑中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莫非他们,他们想借由这样的方式,逃离人间去到地府? 我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只很快意识到,我……我或许是对的。 我盯着小鬼看,不知道是不是目光太过于炙热,竟被它们察觉了。其中一只红头小鬼停了下来,偏着脑袋看了我眼。 被……被发现了? 越来越多的小鬼也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心虚,只能把目光一转,佯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故作轻松地哼起了歌。 我尽力了,信不信的,看它们吧。 小鬼盯着我,然后…… 第65章 画下的阵型图 然后它们竟然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默默地爬回到了画上?并且保持之前在画上的姿势,该受刑的受刑,还执法的执法,一切井然有序,仿佛我刚才看花眼了。 呵,它们在玩我? 我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既生气自己被小鬼当成猴子耍了,又生气这东西可不能再继续留着了,不然一准坏事。 “你们,谁有打火机?”我身上没有,不过现场有七八个男生,总有一个两个抽烟,会随时带着火机的吧。一男生接茬。“打火机我有,可乐谣你要做什么?” “给我。”我吩咐了句,话语里带着命令,大概是我模样太严肃太认真,加上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以为我也要来一根,默默地给了我火机和香烟。 我只接了火机。 二话不说地把画点了!画是易燃品,蹭得一下烧了起来! 瞬间我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我的身上,他们面面相觑,有三两个打算要灭火,但被我用非常强硬的态度阻挠了。“你们别过去,这幅画留不得。” “对,留不得!”陈明曦斩钉截铁,她是替陈炯觉得不值得,我是真觉得这幅画留着,一定会是祸害。 我两都非常坚持,其他人虽然劝了,但拗不过我们,只能默默地看着大火把画轴吞灭。他们都没看到,只我看到画上的小鬼一个劲地挣扎,叫苦喋喋。它们躲在画里为得是逍遥自在,没想到到头来竟要死在烈火里。 小鬼凄厉的惨叫声在我耳边萦绕,只我丝毫不觉得压力大,反而心里特别畅快! 它们,活该! 凄厉的鬼叫声逐渐变小,画上的小鬼也被烧灼殆尽。我吐了口浊气,悠悠地摇头,从旁边找了一矿泉水的瓶子去厕所接了水回来,把火熄灭。 我怂逼惯了,人生中难得牛逼了这么次。 “如果林木深要找,就让他来找我。”陈明曦站了起来,把脸上眼泪擦干。一张脸虽然哭得妆都花了,但眼神特别坚定决绝。“乐谣的这把火,就当我放的。” 其实我做了也不会后悔,所以她大可不必这么坚定决绝,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好了,我们继续吧。别再默默蹭蹭影响进度了。”我拍手把话题转移,虽然我的意图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同学们还是非常配合地忙碌起来,没有人再提刚才那茬。 “谢谢你。”陈明曦非常郑重地点头,目光坚定。 人性果然是多面的,如果不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一直会以为陈明曦是那种软萌需要别人保护的妹子,只我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果断、干脆。 “你不用给我说谢谢。”我稍微推辞了下。“我只是真觉得那副画不能留。还有林木深,他要来找我,就来找我呗。” 我说完,继续蹲下身子收拾瓷砖,把可以补救的瓷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再把不能补救的擦拭干净,用手机拍一张照片,据说这些照片会专门送到修复组去,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陈明曦也没有和我坚持,只稍稍缓了缓,去到后面帮着搬书…… 我继续收拾瓷砖,收拾到刚才烧画的地方,发现那里竟然有个象棋大小的黑点,凑近一看竟然是个五角阵法,在基本的五角星上,绘制着非常复杂繁复的图案,瞧着挺特别的。 可我纳闷,深深觉得它出现在这里不会空穴来风,似乎有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指向。 等等,我见过这个阵型。 就在图书馆的三楼。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又把他们吓了一跳,是真不明白我到底是人来疯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但我非常激动,眼睛瞪得滚圆滚圆。 “我还有事情,我先去忙了,今天对不起,我改天请大家吃饭。”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跑,他们一脸懵逼要拦着我,还是陈明曦出言阻扰。“让她去吧,谁还没有遇到紧急事情的时候。少了乐谣我们也能收拾好,不存在的。” 我谢谢陈明曦,能在这时候开口帮我解围,化解尴尬。 我一路小碎步地到了三楼,图书馆的三楼是杂物室,堆放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因为我们学美术的关系,对老东西特别感兴趣,像是上了年纪的瓷器字画、绣花鞋之类的。去民间采风就会收集一批,学校馆藏也会经常出去收罗,久而久之东西就多了,那些暂时用不到或者收藏价值有限的货品就被挑选出来,放进了仓库里。 仓库对学生开放,本着简陋精神,我和妙可经常去里面逛,有时候找出一两个面相还不错的陶瓷碗都能高兴老半天,然后临摹它的纹路,研究上面的图案和布局…… 就这样,可以耗一个下午。 我记得,那个阵法是画在一本书上的,那本书就在最后的书架上。我很快找到那本书,然后翻开看了起来,拍掉书上的灰尘,我只望了一眼就崩溃了。“不是,这什么玩意?” 阵型图我没看错,就是这个阵型,但是阵型图的下面,这……这都是什么玩意? 我用我残存不多的智商进行推断,这阵型图的下面,写的是甲骨文? 我试着看了看,七扭八扭我既不知道它画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我知道遇到这样的时候,就要发挥下自己的想象力,可就算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 还别说,挺想鬼画符的。 我琢磨不透,套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萎靡不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怎么?就你肚子里的这点墨水,还想看懂这东西?”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不偏不倚,正好看到秦漪冷眼轻笑地趴在书架上,一双桃花眼别有用意地停在我身上。 这个瘟神,我怎么走哪都撞到呢? 所以,我默默地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让他自己去体会。 “我不知道,你知道呀?” 我哼了一声,秦漪这种鬼,多半是空长着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其实肚子里面一点货都没有。肯定看不懂这种一看就是文化人才能懂的东西。不是我低估他,是他真没这金刚钻。 “我知道呀。”秦漪从上面翻了下来,立在我面前。 这仓库到处都是灰,他这么大的动静更是溅起灰尘无数,我连忙用手挡住,非常不爽地抱怨说。“秦漪你神经病呀,就不能好好下来吗?咳咳……” 我吸了这么多的灰,得吃多少毛血旺才能化掉…… 秦漪他知道吗? 秦漪摇头,竟然要给我一个拥抱,我往后面退,特别嫌弃地吐槽。“别,你刚才趟书架上,弄了一身的灰,你现在还要抱我,门都没有!” 我没洁癖,但也不想自己身上脏兮兮的。 而且,他不许抱我! 我这么一说,秦漪竟然破天荒地收拾起了自己,认认真真地拍掉身上的灰,收拾得还算干净之后,再朝我张开怀抱,示意我自己进去。 嗯,他一定误会什么了。 他拍干净了固然很好,但凭什么以为拍干净之后,就可以让我投怀送抱吗? 他一定误会什么了。 “你看我做什么?”秦漪用手托起自己的下巴,竟然朝我眨了眨眼睛,这可恶的家伙,恬不知耻都用美男计了? 他,真是够了! “我在看,你明明已经挨了我一巴掌,竟然还有脸过来,真是稀奇。”我轻哼一声,不卑不亢地在这事情上占据主动地位。我以为秦漪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会干脆转身离开,只没想到…… 他竟然甩掉自己的二皮脸贴了过来,反客为主地将我抱住,还抱得死死的。我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一个劲地翻白眼挣扎。 “你是我媳妇,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打就打了呗。你不懂事我总不能跟着任性吧?”秦漪坏笑看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如他这般睁着眼睛说胡话的!我挣扎无果,偏偏秦漪那个没良心地还妄图转移话题,看了眼我手里的书。 “你对这个阵法有兴趣?”他挑眉问我。 我懒得理他,毕竟我现在只顾着生气,连正事都忘记了,说话也是酸溜溜的。“没兴趣,我对谁都没兴趣,你最好松开我,不然你一定后悔!” 秦漪再笑。 “乐谣,我说,我知道这阵法,我也认识下面的字。” “你知道就知道呗,干我什么事情?!”我都没有用脑袋想,顺势就把这问题怼回去了!挣扎着要出去,只挣扎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说,你知道?” 秦漪是给我挖了坑,见我不管不顾一定要往里面跳,他更是高兴且满意,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尖,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是的,你没听错。我知道这个阵型。” “那你快给我讲讲。”深深知道自己现在没法从坑里出来了,我……我索性豁出去了,为了得到答案,就在坑里多呆会。 “可我还有一个条件。”秦漪悠悠补充。 我就知道! “我的条件是,在我说这个阵法的时候,你必须和现在这样安安分分地靠在我怀里,这样我才会给你说。这要求,不过分吧?” 第66章 我求你,救救我! 我瞪了秦漪一把,他一定是在逗我吧?就这要求,他好意思说不过分? 我特想一巴掌送在他的脸上,再问他过分不过分? 但我挣扎不出来,又实在想知道这破阵法是什么玩意,只能气哼哼地点头,不过让秦漪给我保证。“你确定,你只抱着我?不会顺道做别的事情?” 我话音都还没落在地上,他一双手已经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还要装傻充愣地点头,“你放心,你又没有二两肉,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不会,就请把手从我的腰上拿开! 我已然很不耐烦,不过秦漪稍稍点头,唇角多出一抹魅惑的轻笑,轻柔地将话题一转。“这个阵法,名叫转逆。顾名思义,是利用五行八卦的力量,让时间回到某个特定的过去……” “这么厉害?”我将脑袋偏了过去,刚好注意到秦漪的桃花眼正看着阵法下面的一行小字发愣。我咳嗽一声,这家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非常不情愿的补充说。“可这阵法特别少见,若不是这本书上记载,我都没有听说过。” “呵,那是你没见识!”我默默地怼了一句。心里有小得意,并不放弃每个可以嘲讽秦漪的机会。他翻白眼回应我的嘲讽,无视掉我眼里的得瑟,继续往下说。 “回到过去又如何,还不是不能改变已经成为事实的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如此大费周章,它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秦漪一字一顿,目光深邃。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默默摇头。 他刚才的话太深奥,我吃不透是什么意思,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你不知道,就算了。”秦漪摇头,没在这问题上做太多的纠结,再往后翻了好几页,小声嘀咕。“不过这书上也没写,到底要达成什么条件才能驱动这个阵法实现,转逆到过去?” “没有吗?”我伸手想把书夺过来好好看看,奈何秦漪手长脚长,我压根够不到……一番跃跃欲试后,我连书皮都没有摸到过! “秦漪,你给我!”我急了,干脆踩了他一脚,他没想到我有这举动,吃痛叫了一声,把书往天上一扔,我伸手欲接…… “什么人!”我还没有接到书,仓库的外面却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吓得我身子一颤。得亏秦漪反应快,赶忙拉着我躲进了仓库的一个角落。那地方黑漆漆的,空间狭小,挤一个人勉勉强强,现在挤了两个,我几乎是紧贴在他的怀里,这才勉强塞了进去…… 我贴在他冰凉耳朵胸膛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简直要从里面蹦出来了! 我既尴尬又窘迫,偏偏秦漪还凑了上来,恬不知耻地以手封住我的唇……动作虽然简单,但撩得我一颗心扑通扑通,差点就要蹦出来了! 他,他要做什么? “安静点。”秦漪给我一个眼神,让我稍稍注意下外面,再挑了挑眉毛,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应该已经把他杀了好几次了。 不,我应该已经把他碎尸万段了。 “谁?谁在里面!”仓库的门被人打开,我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心里可劲地埋怨,我刚才竟然脑抽地忘记关灯了……那躲起来有什么用,他但凡智商正常都知道里面有人。 更倒霉的是,从我这个角度还能看到进来的人…… 林木深。 他手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被大火烧灼过后留下的痕迹,脸似乎比之前更瘦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就算躲在厚如啤酒瓶底样的眼镜下面,也让人觉得阴冷和不爽…… 和秦漪相比,他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不,他两都是! 除掉感慨他们两都是厉鬼之外,我还想感慨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就这样都能遇上,简直是孽缘中的孽缘。仓库不大,林木深找到我们的藏身地那是迟早的事情……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木深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发现了我遗漏在地上的书。 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飞速地翻阅着。他翻得很快,死死地盯着书,一页一页地,灼热的眼神简直要把书看穿看破! 突然,他停了下来。 如触电般地把书扔在地上,打开的那面朝上,刚巧就是“转逆”的那页…… 林木深痛苦地用手抱住脑袋,面色恐惧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嘴里哇哇地叫着什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身子撞倒后面的书架,架子上的书哗哗落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砸在他的身上。 可他浑然不觉,只在嘴里碎碎嘀咕。“鬼……鬼……有鬼……” 他这反应,稍稍过了吧? 林木深突然瞪大眼睛,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说。“出来!别藏了……我知道这里有人,有种出来,别特么地给我做缩头乌龟!” 我不想做缩头乌龟,但我更知道这时候出去,岂不是往林木深的枪口上撞吗? 我给了秦漪一个眼神,示意他安静,暂时按兵不动。 不过那家伙显然误会我的意思了,因为他竟然二话不说地拉着我出去,气场十足地站在了林木深的面前。 没有说话,只居高临下地看了林木深一眼。 眼眸如刀,锐利深邃。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秦漪,不是说躲起来吗?他哪根筋秀逗了,竟然拉我出来? 我想逃,但秦漪紧紧拉着我的手,我抽不出手,便……便知自己逃不掉…… 只能认命豁出去了! “我乐谣从来不做缩头乌龟,这仓库就没有锁,你能进来我也能进来,说什么藏不藏的,这又不是你家!”林木深瞪大眼睛看我,他很诧异会在这地方看到我…… 我没法,反正已经被林木深看到了,倒不如再往上加个筹码,把事情说开! 我清清嗓子,特别认真地开口。“对了,你那副画,就是画地狱小鬼的那副,我觉得不吉利,已经当着志愿队的面烧成了灰烬。事出突然,他们没顾得上拦我,你要算账,找我就好了!” 虽然我嘴上是这么说,但心上多少有些忐忑。得亏秦漪在,就如果等会我和林木深打起来,他应该会帮我吧? 应该吧? 只我没想到,林木深竟然双腿一软,径直跪在我面前。 我一脸茫然,怔愣了老半天。 不是,他这唱哪出? 我还在诧异,林木深却是手脚并用如一滩烂泥样地朝我爬了过来,伸手捉了我的大腿,急不可耐地开口。“乐谣,你……你烧得好,你救我,你,你一定要救我!” 他说话结结巴巴,目光炙热地盯着我,俨然把我当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我被吓了跳,本来做好了要和林木深对峙的准备,但没想到这家伙就是一怂逼,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抱住我的腿,我一个劲地往后退,好不容易把脚抽了出来,如果不是秦漪在后面扶了一把,我……我得摔个大马趴! 林木深,他这厮,到底唱哪出? 秦漪的手环在我的腰上,被我瞪了一眼还不知道松开,这家伙一边恬不知耻地揩我油,一边义正言辞地斥责林木深。“哼,你现在知道让乐谣救了你?可你当初不问青红皂白和厉鬼签订协议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我愣了愣,原来秦漪知道林木深和厉鬼签订过协议? “他吧,自作孽不可活。”秦漪将身子紧贴在我身上,低下脑袋枕在我的左肩上评论说,不但评价了林木深的作死,还顺带轻轻往我耳垂吹了口凉气,稍稍撩了我一把。 他,神经病呀! 我又瞪了秦漪一眼,不过这次他松开了我,稍稍往后退了退,一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在我的身上扫了圈。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他打算看戏,不想参与到我和林木深的纠纷当中。 我呼了口气,林木深亦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他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一双眼睛殷切满满地看我。 他望着我,仿佛我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乐谣,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他颤颤巍巍地开口,“如果,如果你不救我,我……我就是下一个。我……我也会死的,它们会把我拖入地狱,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我双手握紧拳头。 他不想下地狱,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那他有没有替之前的受害者考虑过? 凌清不用说,王珂为人忠厚老实,而且对妙可特别体贴,他们感情极好,据说毕业后就要结婚,林木深,他毁掉了妙可的未来!还有陈炯医生,他又亲切又阳光,两个月前刚刚和相恋十一载的女友结婚,据说还是奉子成婚…… 所以…… 他跪在地上,我只觉得滑稽可笑。 “林木深,我不会救你,你就算被厉鬼捉进棺材,眼瞅着就要没气,我也不会救你。我只会袖手旁观,看着你的尸体渐渐变得冰凉,看着你咽气,最后随着棺材一起拖入地狱!” 我一字一顿,说得斩钉截铁! 第67章 乐谣家的宝贝 我说话,拖着秦漪头也不回地离开仓库,出了图书馆。 怼过林木深我觉得神清气爽,走路更有劲了,呼吸也更顺畅了。不是我说,林木深那样的人就该怼,一天不怼他就得上房揭瓦,两天不怼我就浑身不舒服! 我们走得时候,林木深还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我磕头,可怜兮兮地说。“乐谣,乐谣你回来,你这是看着我死呀,你忍心看我死吗?” 磕头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我们都走出一段距离了,还能听到林木深在后面声嘶力竭地求着。“乐谣,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听出来了,他确把我当成了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非常不幸,林木深看错我了。我一没有那本事,二我也未必想救他。 我和秦漪安静地走了一路,不知道他那什么情况,反正我捉摸着转逆阵法,就没想过旁边还跟着这么只鬼。他一直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才停下脚步,用一双奇怪的目光,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琢磨这家伙又在抽什么风,稍稍扁嘴埋怨了句,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有事情?”我双手环抱在胸上,一本正经地开口,看秦漪的眼里满是戒备,仿佛他一口就能把我吃掉样…… 秦漪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点头。“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有血光之灾吧?” 我点头,但一直觉得他是在信口雌黄,我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还是那句话,”秦漪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醒说,“你将犯血光之灾,唯有和我一起才能幸免于难,所以你要和我搬到一起住吗?” 我瞪大眼睛,打心眼佩服秦漪的坚持,这种执念,我以为他早就放下了,没想他竟坚持到现在,真……真不容易呀! 鬼才要和他一起住! 我扯了扯嘴角,不怕驳了秦漪的面子,干脆怼回。“我怎么觉得,我所谓的血光之灾,都是因为遇到了你呢?我还要搬过去和你一起住,请问我是送死呢,还是送死呢?”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豁出去了! 只我如愿以偿地,瞅见秦漪脸上,露出相当精彩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黑压压的阴转多云。 “行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睛张大瞪得滚圆滚圆。“乐谣,你现在不信,我也好好生生地说。我可不想等有一日,你知道兹事体大后,会可怜巴巴地拉我手求我。到时,我可不会如现在这样般好说话了。” 他,警告说。 "随便你!"狠话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秦漪会放,我放狠话的本事和他差不多,直接呛得秦漪哑口无言,只能干脆受下。我心满意足地看着某只负气而走,心里竟然有那么些小得意。 我表示,别说血光之灾,就是把我的性命豁出去,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我也不要秦漪救,他,哪边凉快去哪边! 高高兴兴地推开宿舍的门,可就在那瞬,我GET到里面阴郁浓烈的低气压。妙可一脸沉寂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大箱子,正一件一件地往里面归置东西。 她把情绪低落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但凡我不瞎,都能一眼瞅见。犹豫地轻轻咬了咬唇瓣,我小心挪动脚步到了妙可跟前,赔笑开口。“妙可,你在做什么?” 妙可抬起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努力了好久才看清我长相,知道我是谁…… “谣谣,你回来了。” 她声音软绵绵,有气无力,仿佛魂都被抽走一般,眼睛虽然红肿,但压不住更深的黑眼圈,我瞅她应该至少一个晚上没有合眼睡觉了。 “妙可,我……” 本来想着送她去医务室,但话说到一半,我想起医务室的陈炯医生已经不幸罹难,死在了图书馆的熊熊烈火中。新的校医还没到,而且妙可这情况,都不知道医生管用不管用。 “我没事。”她虚弱地冲我笑笑,继续折着床边的那件男士T恤。我之前见王珂穿过一次两次,可为什么会在妙可那? 不光是T恤,床上还有很多王珂用过的东西,以及相册之类属于妙可和王珂的回忆,还有生日节日两人交换的礼物等等,摆了满满的一床……妙可正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这些东西,嘴角挂着抹绝望的苦笑。 “谣谣,这些东西都是我和王珂的回忆。”妙可叹了口气,把折好的衣服放入到箱子里。“今天下午王珂的妈妈回来学校,接王珂回家。我打算把这些东西给她送过去,我看着只会伤心,希望给她可以留纪念吧。” “妙可……”她模样憔悴,说话声音一颤一颤,这精神状况,我……我很难不担心呀。 “谣谣,我没事。”妙可强撑地回了句,又继续低头,整理面前王珂的遗物,简直把我当成了透明。我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劝一句两句,偏偏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 “谣谣,”一个雄壮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浓厚的乡音,我接电话之后他高兴极了,连带音量都提高了好几个八度!“谣谣,你想死我二叔了!对了,你在学校吗?二叔走穴回来给你带了东西,你到门卫室拿呀!” 说完,也不问我方便不方便,还有没有事情,干脆把电话挂断,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默默把电话收起,我二叔果然是我二叔,这么多年不见,性格还和以前一样,又急又爽快,简直一刻都不能耽搁。我叹了口气,一面不放心妙可,一面又不能让二叔久等…… “谣谣,你有事就走吧,不用管我。”妙可非常体贴地开口,帮我做了选择。 “那好吧,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你在这里等着我,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还是不放心妙可,再三叮嘱确认她会按照我说的做之后,我才出门去了门卫室。 门卫室里面已经坐了个五十多岁身体壮硕的大爷,大爷抽着旱烟,和学校的保安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天,两人说得可热闹了,丝毫没察觉我已经进来了…… “二叔。”我轻轻咳嗽了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杵着个大活人呢! “哟,谣谣来了。”二叔非常高兴地起身,把旱烟灭了,拉着我走出了门卫室,认认真真将我上下打量了圈,还用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得亏他是我二叔,如果换了别的男人,这么不规矩,我……我能把他的腿打断! 三条腿一起打断的那种! “二叔,你怎么了?”我一脸懵逼,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往后退了退,双手环抱在胸前。“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但别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有……有什么好摸的?” “惯性惯性。”二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谣谣你知道的,做我们这行,走穴算命算风水,多少有些职业病,我看到你高兴,顺道给你摸骨算了下命。” 我爷爷是非常正统且厉害的走阴人,厉害到方圆十里的小鬼都存着忌惮,只可惜走阴这行日渐衰颓,父亲那辈大概只有二叔一人继承了爷爷的衣钵。不过也只学了个大概,捉鬼伏妖不能指望,最多会点算命算风水的小打小闹,且算得还时准时不准,就比那些路边摊上算命的大师稍稍厉害那么一丢丢。 我尴尬笑笑,称骨算命我不信,也不想知道结果,“二叔,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一再追问,我一贯嘻嘻哈哈的二叔突然变了表情,模样严肃地将一东西塞到我手里。我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锦囊发憷…… “谣谣,你打开看看。”二叔一脸期待,巴巴地望着我。 我掂量了下,口袋没什么重量,但又不是越重的东西越值钱,再看二叔一脸的殷切,说不定里面真装了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我们乐家的传家宝…… 脸上露出财迷的讪笑,我满怀希望地打开了二叔递给我的锦囊。 里面,安静地躺着两颗豆子? 大一点的是红豆,小一点的是黑豆……我把锦囊里里外外地又翻了次,但只找到这么两粒豆子,刚才脑补的宝藏去哪里了? “谣谣你找什么?”二叔有些蒙圈,不知道我在这抽什么风…… “不是二叔,你……你就给我带了两颗豆子?”我一脸蒙圈,虽然豆子已经在我的手上握着,但我显然不能接受这么个情况。自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说我脑补的时候明明是珍珠玛瑙翡翠钻石,可到头来竟然是两颗毫不起眼,甚至煮熟都不够塞牙缝的两颗豆子…… 我……我大概有个假二叔吧。 还有什么物轻情意重之类的,也,也统统给我滚吧! “对。”二叔非常干脆地点头,害得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偏偏人家还煞有其事地补充。“这不是一般的豆子,这是你爷爷乐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交托到你手上的豆子。” 得,他竟然为了两颗豆子,把我爷爷搬出来了? “别看我,真是老头子让我捎给你的。”见我不信,二叔赶忙发誓,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姑且让我相信这豆子是爷爷给我的,只他给我这玩意做什么? 我,不懂。 第68章 王煜铭的托梦 想不通我还得默默地把东西装起来,二叔见我收了锦囊,这才心满意足地稍稍点头,“行了,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 “等等。”我突然出声,叫住半只脚已经迈出校门的二叔,他转身一脸奇怪地看我。“谣谣,还有事情?” 有! 我干脆点头,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把外套拉开,露出稍稍有些鼓起的小腹。“二叔,你看看,你的小侄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说完,我一脸殷切地看着二叔。 虽然他走阴人是半吊子,但保不齐他真能看到我肚子里的鬼胎,告诉我应该怎么打掉这玩意。就算没法子,他也能回去问问爷爷,想想解决办法不是…… “谣谣,你让我看什么?”二叔一脸懵逼,我好不容易想出的这场大戏,他……他竟不配合? 他没懂,但我肚子里的鬼胎看出来了。知道我又存了打掉它的念头,报复性地用脚踢了下我的小腹,还伸出一双虚无的手把我嘴巴捂住,我……我没法说话了? “唔唔唔……”我冲二叔挤眉弄眼,张牙舞爪,盼望着他能看出我肚子里有鬼胎,顺便看懂我的肢体语言。 “谣谣,你羊癫疯了?”二叔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不对呀,这病不是一般家族遗传吗?我们家族可没得过羊癫疯,你瞧着也不像。二叔一把年纪,又是你的长辈,你拿二叔寻开心,合……合适吗?” 我不寻开心,我……我让他救命呀! 见我摇头,二叔只能以手托着腮帮地继续琢磨,“不过你气色是有些不好,太苍白了。不是我说,你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也得注意,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 我说不出话,用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二叔训我我认,但他能不能稍稍关注下重点?我怕他看不明白,紧咬牙关,我……我豁出去了! 我硬着头皮,用手指了下自己的小腹! 鬼胎眼瞅自己要暴露,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脚,额头上冷汗直下。咬掉那双捂住我嘴巴无形的手,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二叔。“我的肚子,您……您发现了什么?” 问完,我的嘴巴又被堵住了! 二叔盯着我肚子看,在我的期待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他终于意识到了? 太,太好了! “谣谣,你……”我十分激动,涕泗横流地点头!真是不容易,不容易呀,二叔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 二叔也非常激动,用手指着我的肚子,义正言辞地说。 “谣谣,你长胖了,对不对?!可你长胖了气色还没以前好这是怎么回事?垃圾食品吃多了吧?我给你说了,可乐薯条那些东西少吃掉,你不信,现在胖得肚子鼓鼓胀胀的,后悔了吧?” “谣谣,你跪着做什么?你起来呀。”我这么努力,被鬼胎都踢了好几脚,二叔不但没有发现真相,还污蔑我长胖? 我不跪着能怎样,我……我就问,他良心不会痛吗? 只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硬着头皮地强撑着站起,我心如死灰地冲二叔点头,转身离开。 我心都碎成玻璃渣了,走路一摇一晃,也顾不上二叔了…… 他这走阴人也太水了吧,竟然看不出我肚子有鬼胎? 我已然很苦命很可怜,可偏偏二叔还在后面扯着脖子喊。“谣谣,你要多运动,少吃垃圾食品,别再胖了,再胖我怕你嫁不出去!” 加你妹呀! 我心如死灰,腹里的鬼胎突然安静下来,也把那双捂住我嘴巴的手撤了下来。我气得不行,干脆往自己的肚子上砸了两拳,恨恨不平地骂。“你高兴了吧?你得逞了吧?你没被人发现反倒让我成了笑话,是不是特别得意呀?” 我气得牙痒痒,数落鬼胎的同时,顺带还把秦漪数落了圈。说自己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才让他往我肚子里种了这么个玩意! “妈妈……” 突然一个小小柔弱的声音畏畏缩缩地从我的小腹里传出,试探地问。“您就那么不喜欢我,一定要除掉我吗?” 这声音,又哀怨又可怜。 它,是从我肚子里传出的? 冷不丁得这么一吓,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声音更是委屈,听着简直要哭了。“果然,妈妈不喜欢我……您巴不得我从这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对不对?” 对! 但我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就算心里想得是这么回事,也盼望着稍稍可以换个方式,说得稍稍隐晦些、委婉些,不会太伤人。 “也,也不是吧。”我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往下说。“这不怪你,主要怪秦漪,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你塞到我肚子里,我没准备。”何止是没准备,我……我都想动手打他一顿。 肚里的小鬼稍稍默了默,突然声音上扬,特别高兴。“那等妈妈做好准备了,就会喜欢我了?” 啊? 不是,他……他什么脑回路? 什么叫我准备好了就能接受自己肚里有鬼胎?就算让我向天再借五百年,我……我也不可能接受自己有个鬼儿子! 所以我要劝它死心,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清了清嗓子,陪着小心在补充说。“可是按照我们正常人的思维,得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了他生孩子。我不喜欢秦漪,所以……”我将手摊开,非常遗憾地通知它。 哪只鬼胎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竟然更是激动地往下说。“那……那妈妈只要喜欢上他,不就可以爱屋及乌地喜欢我了吗?” 噗…… 我觉得,自己嘴巴被塞了只苍蝇进去,哽得我什么都说不出了…… “嗯,果然是这样的。”鬼胎心满意足,且单方面变把这事情决定了。我被他虐得哑口无言,终于意识到自己果然太天真,这家伙,我……我就没法和他沟通! 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实在太丢人,我拖着疲惫且被羞辱到无地自容的身子回到宿舍,妙可不见了,她的床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和王珂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其中有不少东西我还知道来历,知道王珂送东西时候的心意,和妙可收到东西时的心满意足心花怒放…… 只可惜…… 我叹了口气,把爷爷给我的锦囊扔在桌上,自己一屁股倒在床上,放空自己想事情,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我桌上放着的锦囊,那里面的两粒豆子,红豆微微朝黑豆的方向挪了挪,两颗豆子一起颤了颤…… 它们,似在引领我,催促我进到一个奇怪的梦里。 在那梦中,我……我看到了已经死去、俨然变成亡魂的王煜铭。他神情迷茫地看着我,一直阳光无忧的脸上此刻阴云笼罩,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带着我缓缓往前走…… 他眼神空洞,有时会回头看我一眼。只又不似在看我,像是透过我,看更远更飘渺的地方…… 我犹豫,虽然知道自己在梦里,但又始终觉得这样的感觉特别真实。 可我和王煜铭只能算熟人,朋友都不是,他……他没道理给我托梦吧? 我,我不知道…… 王煜铭带着我,把我带进了一间小屋子外,小屋是木头做的,一看就上了年纪,木头上刻着非常繁复的花纹,有鸟兽鱼虫,有珍禽异兽,刻得倒是栩栩如生,很有特色。 王煜铭在小屋子的外面停了下来。 朝我,伸出手来,招呼我过去。 他,把门打开了。 我犹豫了下,但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挪动,王煜铭带着我进屋,穿过空荡荡、只放着一副棺材的前厅,进到了里面的房间。 那里,放着一个又一个面容破损的人头,有的缺了眼睛,有的少了嘴巴,有的脑袋上有碗大个疤,有的被烫得面目全非,这些个脑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狰狞恐怖,能吓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桌上,还放着一把专门修补容颜的剃魂刀。 这把剃魂刀,我隐约瞧得熟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我还在端详,却有一人走了过来,把剃魂刀握在手里,背对我站立。 他手中挥舞着剔骨刀,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过打扮非常中性,男女难辨。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修补好了面前那个缺了个眼睛的脑袋,还用剃魂刀褪掉了脑袋上的尸斑,削得面色红润,之后小心翼翼地阖上他的眼睛,再细致地画上肉色的唇彩,遮住死后唇瓣苍白的难堪…… 他忙活了小一阵子,便把之前非常狰狞的人头修复得特别安详,那静谧的容颜仿佛刚睡去般,并未经历过挖眼断头的痛苦…… 按爷爷的话说,一把剃魂刀虽小,但用处大到超乎人想象。 他修补好了一个人头,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修补另外一个,动作既潇洒利索,又机械惯性,手法娴熟,但整个修补过程中并没有倾注任何感情,仿佛…… 仿佛那举着剃魂刀的他,虽然本事厉害,但…… 但他只在机械的工作,并没有往里面倾注心血和灵魂…… “踏踏,踏踏” 我身后,传来一个逐渐迫近的脚步声……脚步声急促,只一会变到了我近前!一个幽冷的声音打在我肩上,轻声说—— 第69章 我们性格、八字都不合! “乐谣。”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落我肩头的竟然是一只鬼手,他歪斜着将脑袋靠在我肩头,竟……竟叫得出我名字? 冷不丁这么一吓,我没准备好,当即抬手一打,只听得骨碌一声,人头如足球一般,滚落在了地上…… 强迫自己把身子转过去,硬着头皮打量了眼面前的怪物。 它没了脑袋,只是一副空荡荡的驱壳,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大概是学生? 我一脸茫然,只能默默看它摸索着走到脑袋面前,将它捡起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一点点地掰正,用一双还在滴血的眼睛,死死瞪我! ………… 我一下被惊得从梦中醒来,刚巧瞧见妙可买了一大口袋的零食干粮回来,她一脸惊诧地看着我,赶忙把东西放下,一路小跑到我跟前。“谣谣,你怎么了?你又做噩梦了?” 我犹豫点头,脑袋昏昏沉沉,已经记不起细节,只记得王煜铭带着我进了一间屋子,看到有人正在修补亡魂,其他的…… 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却是一把将妙可抓了过来。“也不是噩梦,你猜我梦到谁了?我梦到王煜铭了。他在梦里很惨,他给我托梦呢!” 妙可怔了怔,她没回我,只原本非常漂亮、闪着淡淡光彩的眼眸,一瞬黯淡下来。 “妙可,对不起……”我真是犯贱,妙可才刚好,我竟又这么不小心提到王煜铭,好死不死地往她心头插了刀……只,我不是故意的,她,她也别太往心里去…… “没事。”妙可长长地叹了口气,嘴上虽然说没事,但瞅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很难相信她的话。茫然地看着妙可站了起来,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她轻轻低语了句。 “我……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给你托梦,不给我托梦……” 额…… 她这问题问得好,我……我又不是王煜铭,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托梦? 在心里默念要转移话题,不能再这么尬聊下去。我把妙可刚才买的一小袋东西提了过来,里面有好几袋面包和好几瓶水,还有些鱿鱼、干果之类的零食,“你买这些做什么?” 大抵妙可也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深沉地叹了口气。“你忘记明天我们整个行政班都要去附近的农村采风吗?要在外面呆两天一夜,我怕乡下东西不好买,提前备了点。” “我忘了。”都怪最近各种破事,我疲于应付,竟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没事,你的东西,我一并买了,你给钱就好。”妙可半开玩笑,强装无事地开始收拾行李,虽然只是出去两天,但诸如换洗衣服之类的东西,还是要准备齐全。 “好。”我点头,挑了些水和零食放进书包里,然后跟随妙可的进度收拾必需品。 顶着一个诸事不宜的帽子,我特别希望自己可以呆在寝室,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去。但系主任之前曾经斩钉截铁地叮嘱,提醒这次采风意义重大,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缺席,就算他天上下刀子,我们也一个不能少! 这不是去采风,这特么就是形式主义! 反对无效,我还是和同班的小伙伴们踏上去了去小红村的采风之路,我们包了一个大号的长途车,整个班的人聚在一起,采风其实就是野炊郊游,大家兴致很高,一路上欢声笑语,时不时还有人站起来,让我们齐唱歌曲…… 妙可也很高兴,不过手里捧着我之前见过模样特别别致的小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眼眸静谧地看着盒子,似这盒子里面还藏着一层,别有洞天。 她就这么盯着看着,就能瞅出另外一片天来。 不敢打断,只能眼睁睁地瞅着车进了休息区,我让妙可让我,下车解决生理需求。 ………… 从洗手间出来,我开着水龙头,哗哗地洗着,心里却存了个疙瘩……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我说,秦漪那家伙在忙什么,我以为他会死皮赖脸地跟来呢……” 肚里的鬼胎一直很安分,听到我提起秦漪的名字,才稍稍踢了踢我的肚子,慢慢腾腾地回应。“谣谣妈妈,你是在想秦漪大人吗?” 它厉害了,开口就想把天聊死吗? “我没想他。”虽然心虚,但我二话不说,斩钉截铁地否了!“我一个人不知道多逍遥多自在,我是怕他冷不丁出现坏我的好事,你……你别胡说!” 鬼胎哦了一声,压根不信我说的。 不但如此,他还煞有其事地补充说。“那话果然没说错,女人都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你妹的! 它都没从娘胎蹦出来见过世面,知道什么懂什么,竟然和我装老成? 但我说不过它,只能硬着头皮回到车上…… 妙可也下了车,不过没有去洗手间,她旁边站了个穿校服的小哥哥,两人正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天,小哥哥情绪比较激动,竟然动手搭上了妙可的肩? 妙可被欺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干脆冲了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把男生的手从妙可的肩上移除掉,凶神恶煞地把妙可护在我身后,双手叉腰一脸泼妇状。“你的,什么的干活?竟然敢对妙可动手?” “乐谣,是我。”万万没想到刚才对我动手的竟然是牧原,他特别谦和地冲我点头,温柔浅笑。“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不过你还是和上次一样,又泼辣又不讲道理。”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特别心虚地看了牧原一眼。 妙可小心翼翼地从我的身后探出脑袋,一本正经地给我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和牧原之前是一个社团的,他听说王煜铭出事了,怕我想不通所以过来安慰我。刚才手搭我肩上,也……也是想让我节哀顺便。” 这样呀…… 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努力地挤出笑容。“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我就看到你对妙可动手动脚,就……就冲上来了,我……我为我刚才的失礼,给你道歉。” 我很心虚,模样甭提多尴尬。 “没事,你也是为了妙可好,紧张她,怕她遇到坏人,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得亏牧原没生气,通情达理地对我表示了谅解。只一想到他手上走阴人的印记,我……我就慎得慌。 不是他不好,是从小到大,爷爷就会给我灌输一种走阴人都很危险的信号,让我躲他们躲得远远的。我在这样的观念下长大,从来能接触到的走阴人,也只自家人。 “你们认识?”妙可眨了眨眼睛,把我拖到一旁,忍不住地八卦说。 我茫然点头,算,算认识吧? 妙可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其实牧原人挺好的,长得帅又很有礼貌,如果不是你有秦漪了,我都盘算着把他介绍给你,撮合你们交往做男女朋友,只可惜……” “打住,打住。”妙可的想法太危险了,不能再由着她胡乱琢磨,得赶快阻止。“你可拉倒吧,我和牧原就见过一面,根本就不熟,你也甭想撮合我们,我们性格不合,八字不合,各种各种都不合,在一起一定没有好结果的!” 我说得斩钉截铁,连眼睛都没眨下。 妙可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牧原有这么大的敌意和排斥。“安啦,我知道,你有秦漪了,肯定不能和牧原在一起。不过话说,秦漪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呢?我以为他会抓住这个不错的机会,好好给你腻味腻味。” “我怎么知道。”给了妙可一个大大的白眼,可不能留着这小丫头继续造作,我推搡着把她送到了车上,再来应付留在原地的牧原。 我和妙可说话的时候,他全程盯着我看,眼神冰冷如刀,在我背上不知道戳了多少个窟窿。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然后…… 然后我就可以有多远躲他多远了! 牧原走过来,离我只有两三步的距离,然后他微眯着眼睛,将我自上而下看了一遍,最后将注意力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非常反感他那自以为是、要把我看穿的目光,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脑袋一抽。 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怀了鬼胎…… “今天,是第二天了。”他缓缓开口,提醒我一定记得三日后的约定。我面露窘迫,稍稍点头。“好,我知道了。” 牧原只是要我这个结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之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还转头冲我微微一笑。“我会等你,不见不散。” 我打了个寒颤。 他明明可以帮我赶走秦漪,我对他也怀揣无限的期待,可……可为什么,我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他不是我的救世主,反而…… “我怎么觉得,我信不过他。”喃喃低语了句,我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我,也信不过。”怀里的鬼胎跟着补充了句,语气不爽,我听出它对牧原,怕是积怨久矣…… 我哦一声,不是针对他,只事实或许便是如此。 “我怎么觉得,你说完不可信之后,我,我竟想相信了?” 鬼胎沉默,我觉得,它应该有一句草泥马不知道该不该说。 第70章 老人的匣子 进村之后,接待我们的大娘热情好客,带着我们一车的人到了他们家的小院子,大娘家是典型的大户,修了一套五层楼的小洋房,底楼是地下室,平时用来堆放一些杂物,还有个非常漂亮的院子,大娘瞧见我们这些背着画架拿着画笔的小姑娘小男孩特别喜欢,“你们来我这,我特别高兴,总之想吃什么给大娘说,有什么需要给大娘说,平时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娘家足够大,房间也很多,我和妙可分在同一个房间里,她把东西放下,背上书包和画板告知我说。“谣谣,我打算去河边走走,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很漂亮的湖泊,我现在过去,应该可以赶上夕阳将落未落的时候,一定特别漂亮。” 她一双眼睛都在发亮,既期待又憧憬。 “可是……”我本打算先去村上逛一圈,画画老房子和历经沧桑的老人,对山水画不是很有兴趣。不过妙可既然都这么说了,于情与理我也得陪着,只能稍稍嘟囔了下嘴巴。 “好吧,我们一起。” 虽然我脸上堆着笑,但妙可到底了解我,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情愿和勉强。特别善解人意地摇头,“谣谣,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的。我们采风就两天,时间很紧,你可别为了我耽误正事。不然到时候你交不出让人满意的作品,我可不陪着你一起哭鼻子罚站挨骂的。” 妙可一边埋汰,一边收拾好东西出门,瞧见我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她翻白眼教训了句。“谣谣,你甭担心了,我这么大的人,不就去河边画画吗?还能出什么意外?再说了,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的。” 妙可非常坚持,关键是她说得很有道理,我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目送她离开,自己背上画架在村子里闲逛。村子因为风景不错,加上出过一两位名人,勉强可以发展些旅游业,只可惜我们过来的时候是淡季,没什么游客,村子里的店铺稀稀落落,鲜有开门营业的。至于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去附近打工了,等到旺季的时候再回村上。 所以我这一路走来非常萧条,除掉一座座羌族风格浓重的房屋之外,倒是没多少特别的地方。 “丫头。”突然我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下肩膀,回头的时候瞧见竟然是负责我们接待的王大妈,她身子非常结实,刚才那一巴掌特别实诚,我……我觉得肩膀都快散架了。 “大妈。”不留痕迹地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肩膀,我憨憨地冲人笑了笑,“那个你叫我乐谣就好了,你出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王大妈特别喜欢和我们这些小女生打交道,总说和我们在一起聊天什么的,她也会变得年轻起来。“我只是饭后出来溜达一圈,丫头是出来找灵感,来来来,大妈陪你走一圈呀。” ………… 我打心眼地说不用,但是王大妈特别热情,说我是第一次过来,哪知道他们这里有什么山有什么景的,斩钉截铁,特别决绝地说要跟我一起。我实在推辞不掉,只能默默地受了,就当自己请了个稍稍有些聒噪的导游…… 王大妈特别热情,每走到一处地方都会指着附近的建筑物给我介绍,说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然后用的是什么材料,大概是什么风格,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说得滔滔不绝,为了配合她的演出,我默默地拿出笔记本,特别勉强地记起笔记来…… 大妈看我竟然还要做笔记,说得更是热血澎湃,终于说得口焦舌燥,要去前面买水,让我在原地等她。 我松了口气,我的耳朵,总算可以稍稍清静清静了。 耳朵清净了,眼睛便不自觉地四处看,寻找有趣的人或东西…… 我看到对面的房檐下边,坐了个上了年纪,举着一把油纸扇,坐得端端正正的老女人。女人上了年纪,大概有八九十岁,头发花白,皱纹和老年斑爬满了她的脸,干瘦如皮包骨一般,却穿着一条精美异常的旗袍。粉白色的旗袍将她身子包裹得很好,虽然脸上爬满了皱纹,但妆容得体,她都这把年纪,竟还能如此漂亮、有韵味? 和其他的老太太,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别说八十,就我六十如果能有人一半的风韵,我……我都得谢谢上苍对我特别的眷顾。 “真漂亮呀。”我移不开眼睛,由衷赞美。 “那是。”王大妈买水回来,顺着我羡慕嫉妒的目光瞧见了安然坐在屋檐下的老人,接着我的话往下说。“她年轻时,可是村上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我小时候她年轻时候一身盛装的模样,美得都不知道咋形容!” 大妈有些词穷,搜肠刮肚地寻着词来形容老人年轻时候的青春美丽。 “惊为天人?”她的话我都没听进去,就老人现在这幅模样,我……我都叹为观止。 “对,对,对,惊为天人。”王大妈点头,特别认真地看我,“到底是读过书的人,用词就是不一样。走,我们过去跟人打个招呼。” “这不好吧。”我嘴上拒绝了,但拒绝没用,我还是被王大妈拉着手,送到了老人跟前,她殷勤满满地给老人介绍说。“这是来我们村采风的大学生,她们一个班的学生都来了,现在都住我那,可热闹了,你要不也过来?” 老人慢慢地抬起头,虽然时光如刀,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一道无法填平的沟壑,但举手投足见的风韵和气质也随着时间的增加而慢慢升级,她轻轻对我点头,眼睛却看着对面的槐树发愣。“不了,我还是呆在这里,陪陪他吧。” “他?”我一脸茫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王大娘知道内情,压低声音告诉我说,原来老人有个非常深爱的男人,只可惜先她一步走了,后来她把他的尸体埋在家的对面,再在上面种了一棵槐树,借此睹物思人。 "那是二十年前,现在这树,长得甭提多茂盛。" 我看了眼对面的槐树,已经和房子差不多高了,枝繁叶茂,结实壮硕,一看便能猜到老人对它,一定额外呵护,精心照顾。 眼睛盯着槐树,老人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她颤颤巍巍地用一双瘦骨嶙峋的手,非常优雅地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装着一小盒胭脂,她用手蘸着胭脂,一点点地往脸上涂,补妆。 我……我看呆了。 不只是因为她补妆的动作优雅,更是因为我见过那个小匣子。之前妙可不是去乡下采风吗?她收了个跟这个差不多,但上面图案还要精美的匣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那么特别的玩意,甭提多喜欢了,特别想也收一个。 “小姑娘,你在看这个?”老人扬了扬手里的盒子,非常小心地盖上,细细端详上面的花纹,伸手小心且轻柔地抚过匣子的漆面,我看得一愣一愣,目光全被吸引到了那玩意上。 只怔怔地点头。 “我……我有一个朋友,她……她也有这么一个匣子。”我结结巴巴,只吐出了这么一句,心里甭提多后悔了,如果我是老人,怕要吐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只她没有,面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近乎于一字一顿地开口,虽然惊讶,但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会太失态。“你的朋友,她多大年纪,怎么会有这么个匣子?是什么样的匣子,你还记得上面有什么图案吗?” 她一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简直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朋友和我差不多大,也是美院的学生,叫妙可。不过盒子不是她的,是她去采风的时候,在一个小村子里收回来的。” “还有,那匣子我只见过一次,上面的图案不大记得了,总之非常精美,图案有镂空有雕花,工艺特别繁复,瞧着就是老东西,毕竟现代节奏太快,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么个小东西上花费太多功夫。” 我努力回想,只怪当时就惊鸿一瞥,便被妙可收走了,我没来得及细看,也记不得到底刻了那些花鸟虫鱼的图案,我怕老人不相信,赶忙举手发誓。“我……我没骗你,我朋友真的有这个。” 要不是妙可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我……我现在就敢拉着她过来和老人对峙,再把匣子拿出来,让他好好看看。 “这就奇怪了。”老人皱眉,有些不大明白地摇头。“你不知道,这匣子对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而言,绝对意义非常。死了都得带到棺材里,哪能因为几个钱卖给别人。你在骗我。” “可是,是真的。”老人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像在给我开玩笑,可我的确在妙可那见过匣子,她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我,我稍稍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都没道理骗我。 第71章 失踪在地下室 “哎呀,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匣子。”王大娘出来打圆场,我借口说自己想看得仔细点,不知道老人方便不方便。老人非常为难地看着我,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把匣子送到我的手上,不过千叮咛万嘱咐。 “小姑娘,你小心点,可别把这匣子摔了。我年纪大,承受不住的。” “奶奶你放心吧。”我安抚一句,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老人递过来的匣子,匣子在我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据说里面也只装了点胭脂水粉。我再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把匣子打开。 里面,安静地停着一点粉色如腮红样的固体。 我怔了怔,不知为什么,脑海竟然浮现出另外一幅场景。 我看到。 一模样模糊的女人端坐在梳妆台前,是那种老式的木质梳妆台,女人头上梳着发髻,身上穿着很漂亮很别致的长裙,腰间系着绿色流苏带,衬得腰身刚刚好。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女人的小蛮腰,画面里多了个熟悉的男人。 秦漪怀抱着女人,声音无限温柔。 “我给你画眉吧。” 语毕,他从女人的手中接过画眉用的笔,细致认真地在她脸上画着。女人的面模糊不清,我瞧不真切,但能让秦漪这么上心的,应该是一美艳动人,特别漂亮的绝色女子吧? 我怔了怔,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下。 老人赶忙冲上去,把我手里的匣子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确认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放好。 我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到为什么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丫头,你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还是王大妈提醒我了,我一脸茫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果然湿漉漉的,我……我刚才竟然哭了? 可……可我为什么哭? 望着手上的眼泪,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懂,但老人煞有其事地解释,感慨没想到我小小年纪,竟是这般多愁善感,倒让她意外了。 我没法反驳,因为有一队人从远处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是跟我一个专业班的几个男生女生,陈明曦也在其中,不过板着一张脸,俨然一副我欠她我百万的模样。 他们没冲我来,快走几步到了王大娘身边,一模样干练的男生急促开口。“大娘,你快跟我回去吧。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大娘特别激动,都没问清楚就拽着男人往回跑,我没法只能跟上,路上八卦地问陈明曦。我跟过来的几个男生都不熟,貌似只叫得上她名字。 陈明曦给了我个大大的白眼,脚下走得飞快,特别嫌弃地说。“我和你一样,都非常讨厌林木深,你上次气得一把火把他的画烧了,我也不待见他,我特想问,他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林木深? 他怎么了? 虽然嘴上没有附和,但我深深觉得陈明曦是对的,林木深人品人品不行,本事本事没有,就喜欢有事没事的搞幺蛾子,闹得鸡犬不宁。 陈明曦告诉我,他们几个觉得王大娘的院子非常有特色,就没有出去闲逛,就地在院子里采风。林木深也跟着一起,不过他们都不大喜欢他,觉得他行为举止怪异,还有些不大正常。所以各画各的,和他保持距离。 “林木深画了一会儿,提着画板去了地下室,那底下都是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说句不好听的,底下压根没有可以用来作画的素材。他走得匆忙,我便稍稍地,多留了点心。” 林木深到地下室之后,大概两三个小时后,地下室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木深在猛烈地敲打着门,一个劲地叫救命。 “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没事找事,恶作剧呢,但他叫救命的声音越来越惨烈,但后竟没声了。”陈明曦不喜欢林木深,板着一张脸继续往下说。“我怕他真有个万一,这才想到找王大娘要钥匙,把地下室的锁打开,看看林木深在里面闹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呀。”我对林木深也没有好感,不过到底一条人命,又隐约不安,关键是陈明曦拽着我,让我一定过去瞧瞧。我找不到理由半途溜走,只能跟着他们回了大娘家。 到家之后,才发现不止我们回来了,几乎所有外出采风的同学都回来了,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王大娘带着我们几个下了地下室,看到那把挂在门栓上,已经锈迹斑斑的锁,稍稍皱眉。“不应该呀,这把锁我放柜子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小声地嘀咕了句,惹得我们背后的人窃窃私语。 陈明曦果然一身正气,她非常干脆地反驳。“大娘,会不会你记错了?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是不会乱碰别人东西的。更何况锁又不值钱,我们没道理动它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连忙附和,这个锅怎么都不愿意背。 我面色紧张,和他们想得不大一样。 林木深人在里面,他本人是没法在外面加一把锁锁上,难道是某人看不惯林木深,和他开了个看似无关痛痒,实则有些过分的恶作剧? 我走过去,用手敲了敲门板。“林木深,你在里面吗?” 大家出乎一致的安静,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我还是用钥匙把门打开吧,别出事了。”王大娘嘀咕一句,摸索着挑出一大串钥匙,她年纪大了,加上地下室一直没有锁过,时间一长竟忘记该用哪把钥匙开…… 我轻轻出了口气。 也竖起了耳朵…… 滴答,滴答…… 里面好似有非常微弱的水声,我努力辨析,又听到了一个非常微弱的求救声…… 是,是林木深没错,他,他找我求救呢! “找到了,是这把。”大娘十分高兴,手里握着钥匙,插入到锁孔里,再轻轻转了一圈……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大娘和我们纷纷进了地下室。地下室很大,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足足有一层,中间用墙壁隔开,分成好多个小房间。 我往下咽了咽口水,用手弹了弹一身的灰尘。 我以为大娘说得地下室就是那种冬天用来储藏白菜土豆莲花白之类的蔬菜,偶尔再放点杂物的小仓库、菜窖。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大,我在心里嘀咕和嫌弃,总觉得这算违章建筑。 得亏房子地基牢靠,没出事故,不然到时候大娘可有得哭。 不过当下还是找林木深重要,我们三个人分成一组,我和大娘还有陈明曦一组。陈明曦虽然人不坏,但性格真有些小公主,一边用手捂住鼻子,一边埋怨。“等找到林木深我一定好好臭骂他一顿,你说好好画画不行,非得到这种地方画画,他打算画灰呢,还是画蜘蛛网呢?” 她骂骂咧咧,嘴上特别不爽。 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一边叫着林木深的名字,一边推开各种各样的杂物,连个角落都不愿放过。 口嫌体,大概说的就是陈明曦。 我没找到林木深,只在地下发现了一小撮的鲜血…… 尚未完全凝固,应该是刚刚留下的。 “乐谣,你在偷懒吗?”陈明曦见我停在原地,非常不爽地走了过来,特别嫌弃地扒了我一眼,“我们都在找林木深,别以为就你不情愿。你不情愿就出去,别在这里磨洋工!” 她扁嘴轻哼,各种不爽。 “别说话。”我把食指停在唇上,轻飘飘地看了陈明曦一眼,指着地上的血迹,一本正经地说。“你低头看看,我有重大发现。” “你有什么发现?” 陈明曦一脸不解,我又指了一次,她竟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我狗急跳墙,被逼急了,指着地上,斩钉截铁地说。“你没看到上面有血迹吗?” 就在我说话的同时,却眼睁睁地看到,那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亡。 不见了? 我怔怔不知道怎么反驳,陈明曦倒是松了口气,干脆回了句。“乐谣,恶作剧很好玩是吧?这地方哪里有血?把我吓死了你能捞到什么便宜?你不情愿现在就出去,没人逼你。” 陈明曦盛怒之下,这话更如打激光枪一样,一个劲地往外喷,我倒是想替自己辩解,可支支吾吾张嘴良久,都……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明曦气愤地推搡我出去,嘴里还在叫嚣着。 王大娘想出手阻止,只可惜盛怒下的陈明曦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把我推到隔壁,我背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疼得直咬牙。 我回头看了眼,是一口上了年纪、漆成黑色的棺材。 棺材上还写着一个奠字,我和陈明曦停了下来,两人都挺心虚地望着那口棺材…… 王大娘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小姑娘别打架,我们找人要紧。” “这口棺材?”陈明曦指着棺材,面露惧色,声音都在打颤。 “你说这口棺材呀。”王大娘稍稍松了口气,脸上表情比之前稍稍轻松了些,“我年纪大了,怕走得匆忙,所以先备了口棺材,有问题吗?” 有吧…… 第72章 你要死,还是要活? 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我看到林木深手里握着画笔,蘸着嫣红如血的颜料,在油布上胡乱地涂着;我看到他疯狂地撕开自己左手手肘处的绷带,任由鲜血从里涌出,以血作画;我还听到一个画外音低嘲…… 他会一直画,画到死。 陡然冒出的想法惊得我身子一颤,似是得出结论般,我颤颤巍巍地朝棺材走去…… 我在棺材上,发现了一点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妖娆得,如开在地狱之侧的曼珠沙华。 “救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我的脑海中响起,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那个来得勇气,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豁然一下把棺材拉开! “乐谣,你做什么?” 陈明曦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亦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说,不少同学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一拥而入。 棺材打开了,血腥味瞬间充斥整个屋子! 林木深浑身是血地躺在棺材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大嘴巴,五官扭曲,模样狰狞…… 满脸都是血,他,他应该死了? 不少心理承受力不行的女生已经退到外面开始呕吐,更有甚者胆小地直接昏了过去。陈明曦虽然不至于如她们那般害怕,但一张脸惨白惨白,一点颜色都没有。 她颤抖着问我。“乐谣,你……你怎么知道他在棺材里。他……他死了,对不对?” 王大娘也惊呆了,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棺材板,万没有想过里面竟然有死人。 我没法回答陈明曦的问题,只僵在原地。 虽然屋子里堆满了人,但都安静得可怕…… 我壮着胆子,再看了尸体一眼。 林木深的小腹被掏了个洞,血流了一地,但因为时间有点久了,已经渐渐凝固。 所以,他死了,变成了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我怔怔地看着林木深,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副更加诡异、可怕的画面。 我看到林木深捧着画板,兴奋地跑到了地下室,钻进了棺材里,一边拿着画板,一边用小刀往自己的小腹上捅了个窟窿,蘸着上面的血作画。 他几近癫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他嫌弃血流出得太缓慢,还用刀狠狠地再戳了好几下,把那个洞扩大。 最后,成了一如碗口大的窟窿。 他的身边放着一副又一副的画,画得全是厉鬼受刑的场景。有铜柱地狱,有剪刀地狱,有石凿地狱,一副一副,惟妙惟肖。我没去过那些地狱,但真觉得它们就该那样…… 我看到…… 林木深以血作画,疯狂、偏执…… 可随着血逐渐流逝,他意识渐渐混沌不清,竟然昏迷过去。 我看到一黑影走到棺材边,默默把林木深抱起,把他搁在棺材外的手放进里面,然后……他重重地合上了棺材盖。 我还听到了声,轻蔑的冷笑。 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勇气,我犹豫着伸手碰了碰林木深的手臂……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试试他说不定还活着,还没有死透…… “你……“ 我犹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突然发现那些已经凝固的鲜血,突然如长了脚一样,跳跃着从林木深的手臂,一跃到我的胳膊上! 它们张开嘴巴,撕咬我的手臂。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还没意识到出什么状况了……突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用力将我一提,把我整个人拖了回来。 然后,冰凉的唇覆盖在了我的手臂上。 “秦漪,你做什么!”看清来人之后,我二话不说地把他推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为什么又在这地方遇到他了?而且他竟然众目睽睽,当着那么多人非礼我? 他,也太放肆了吧? 我刚出了秦漪的怀抱,还来不及就他刚才的举动一番控诉,他倒轻飘飘地先开口了。“不想死,就乖乖回来。” 他恐吓我? 秦漪恐吓我之后,仍是一副轻飘飘,懒洋洋的模样,万事不上心。只悠悠地提醒了句。“你刚才碰了那具沾满了怨气和阴诡之气的手,戾气已经通过接触到了你手臂上,你不让我吸,是想死吗?” 虽然只这么一会儿,但我手臂已被咬得面目全非,狼狈不堪。刚才秦漪吻上去的时候,我虽然抵触,但不得不说冰凉的触感很舒服,似乎……似乎没那么疼了。 “还是说,你为了保住已经被我侵犯到一钱不值的尊严,要英勇赴死吗?”秦漪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低语,用只有我们两能听到音量开启了对我的花式嘲讽。 临了,还非常犯规地,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撩拨得,我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我觉得,自己这是到了生死存亡,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 我没犹豫,干脆…… 干脆把手伸了过去,“你快点,我告诉你,吸完就好,不许趁机占我便宜。不许笑,我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活着,最重要了!” 秦漪悠悠地看了我一眼,特别高兴地将眼睛微眯成一条直线。 笑容满面地提醒。“怕死就直说,我还从未见过怕死怕得如你这般可爱的小姑娘。”语毕,还用手轻轻点了点我的眉间。 “你!”我瞪大眼睛,急得不行,我已经委屈求全了,他还要得寸进尺?! 只秦漪也没闲着,他一把将我捉了过去,用嘴吻上我的手臂。 烧灼得疼痛感比之前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柔的清凉。秦漪吻得深情认真,匆匆抬头间,正好和他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撞了个满怀。温柔如水般的眼神,于我心里简直如暴击般。 我,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围聚了不少的同学,简直众目睽睽,他们纷纷瞪大眼睛看我,窃窃私语,兴致勃勃,似在欣赏一出好戏。 秦漪在给我治疗,不知道怎么的,隐约感觉到肚子里的鬼胎生出一丝抵触的情绪,稍稍将秦漪往外推了推。 只它力气小,又在我的肚子里,并未构成什么实际伤害。 秦漪感觉到了,嘴角深邃的笑容再添了一抹无奈,他低头,将那吻加得更深了。 我心如打鼓般,又迷茫又混乱。 各种挣扎中,我脑袋嗡嗡作响,一片混乱。跟浆糊差不多吧……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看到牧原走进屋子。 他一双探究的目光扫过我,扫过我身旁的秦漪,最后落在了已经死去的林木深身上。 同时他一贯温润的脸上,竟然多了一抹我很惧怕,同时又说不上来的阴冷。 秦漪把唇从我的手上撤下,眼眸阴森地盯着牧原。 我茫然地一会儿看看秦漪,一会看看牧原。心里嘀咕了句。“果然是高手,我怎么觉得他们一眼就对上了……” 如果我是编剧,依着我的套路,接下来就该兵戎相见,两人拼个你死我活。 ………… 我往下咽了咽口水,希望他们能考虑到时间地点的不适宜。 秦漪先把目光收了回来,不过还是冷冰冰地看着牧原,眼睛并未从他的身上移开分毫。牧原倒是非常大胆,无视秦漪凌冽的目光,反而神情自若地走到林木深身边。 皱眉,将他打量了翻。 我见他竟然要动手触碰林木深,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忍不住多嘴提醒说。“你别动,那玩意你碰不得!” 话音还未落在地上,我却因为这个,被秦漪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我听出来了,这家伙在吃醋? 不过天地良心,我是真不知道秦漪是什么脑回路,我……我不过提醒牧原一句,他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 同时用异样目光注视我的,还有牧原。 我怔怔地扯了扯嘴角,盘算自己又说了什么,可想不出答案,欲哭无泪。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牧原皱眉,再看了眼已经死得透透的林木深,把他的手稍稍放回去,再用手遮盖住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嘴里念叨着用来超度的经文,不但专业,而且特别厉害,煞有其事,有模有样。 忙完之后,他捡起地上的棺材,盖了上去,把林木深关在了棺材里。 我忧心忡忡,故而由始至终一双眼睛都停在牧原身上,未曾半点转移。牧原忙完后,缓缓朝我走来,再距离我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恳切,轻轻点头。 甚至他还扬起自己颀长无恙的手给我看,“我,没事。” 他说完转身,走到王大娘的跟前,非常不好意思地和她商量。“这事情是意外,等会我应该会通知经常过来,还请您能配合。只可惜棺材已经沾满了鲜血,怕不能再用了。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认识一位非常好的工匠,他做棺材算是一绝,回头我介绍给您认识?” 王大娘心善,特别懂人情世故,一切都有商有量。“这孩子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竟然惨死在了棺材里。棺材可以重新做,就让他躺在里面安息吧。希望来世可以平平顺顺,不用遭此劫数。” 我全程盯着牧原看,秦漪全程盯着我看。 套用牧原刚才的话,他没事,可……可我有事! 第73章 会有,下一个 秦漪再把身子侧过,近到我的跟前,眼眸里闪过一抹淡然的狠绝,寒眸冷视,问得还是之前那破问题。 “你们,认识?” 他凑近,半个身子已经紧紧贴在我的身上,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稍稍把我往他那边顺了一把。 我,被他抱紧,众目睽睽之下,一张脸通红通红。 “我们,我们是同学,见过……见过一两次吧?”我很想说不认识,但依着秦漪智商,他断不会相信,我没法,只能避重就轻,盼着这么就能把问题糊弄过去。 “嗯。”秦漪点头,竟然,竟然信了? 我松了口气。 牧原超度完陆其琛之后,缓缓朝我们这边走来,轻轻地拍了拍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漪看,目光灼热…… 秦漪也看着牧原,不似他那般争锋相对,看着竟有些慵懒随性,仿若压根没把牧原放心上。 我没法分出高低,只觉得气氛变得既诡异,又微妙。 牧原走得更近,用只有我们三能听到的声音提醒。“我们的约定,你,别忘了。” 我没忘,但牧原他是秀逗了吧,不然……不然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说? 他倒是潇洒地走了,只我看到秦漪的眼里,充斥着满满的不善。 “你们,只是同学?” 牧原刚走,他又问了次,我尴尬地点头,嗯了一声。 肚里的鬼胎稍稍一动,狠狠踢了我脚。我用手捂着肚子,皱眉嘀咕。好家伙,它一直安安生生,这是抽哪门子的疯,怎么突然踢我? 秦漪笑容更深,竟是不怀好意。“谣谣,你说的,连它都不信哦。” 他诡秘笑笑,憋得我一张脸通红通红。 我又急又气,只想踹秦漪两脚,不过被他察觉,秦漪松开我,稍稍往后退了退。 笑得,更渗人了。 王大娘报警后,警察很快赶到,他们去地下室收集证据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聚在客厅里,一言不发。 不少女生被吓得面容惨白,想哭哭不出来。 陈明曦坐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了句。“虽然我盼着林木深死,但……但我没想,他……他竟然真死了。” 而且是死在了棺材里,肚子被捅出了个窟窿…… 她一边说,一边往下咽了口口水,模样担忧、惊恐。 “别说了。”她身边的女生有些胆小,轻轻推了陈明曦一把。“我……我想到就害怕……” 更多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我心也七上八下。 唯有秦漪,他从一开始就非常随性地往外掏着耳朵,从来一副不为所动的随便模样,“呵,真是聒噪。” 他,评论说。 我默默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想着离这恶魔远些,再远些…… 只我心里的小九九被秦漪瞅了出来,他痞子气十足地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右腿,“你,又在琢磨什么?” 明明是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现在竟然倒打一耙,妄图把锅算在我的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在纳闷,你明明说过,不会陪我采风,可你现在又跟来,不是出尔反尔?”我走得时候,问过秦漪的意思,他说这种采风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宁可找个地方闷头睡大觉。 我那时还庆幸,谢他不会过来之恩。 不过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天真。 秦漪微眯眼睛,露出淡淡凶险,把我往他的方向拖了下,优哉游哉地开口。“妇唱夫随,你可是我的小娇妻,我跟着你,也没错呀!” 他一边说,一边眨了眨那双魅惑含情的桃花眼。 我就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从来如此咬定,决绝以为我是他的妻…… 他从来,就没问过我的意思。 我没法反驳,但秦漪不肯作罢,还要继续为刚才的话题加码,他悠悠看了我眼,轻飘飘地补充说。“而且,我救了你,你得给我说谢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之前被小鬼啃咬的痕迹都消失了,白皙无暇,仿佛刚才种种都是我臆想的,不是真的。 可秦漪让我说谢谢,我……我真开不了口。 “你得说谢谢。”肚里的鬼胎阴阳怪气地补充,不过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观察了下秦漪的表情,他和刚才一样,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还在权衡,鬼胎又补充一句。 “你放心,这话我只说给你听,他,听不到。” 我没得选,又不能把自己耳朵堵上,只能认命听他阐述自己的观点。“你以为,那些依附在鲜血中,模样狰狞的嗜血小鬼,会那么轻易地离开你的手臂,进到秦漪的口中?你以为他把它们吞进肚里,就能安然地全身而退?此刻那些小家伙,还在他胃里翻江倒海呢!” 鬼胎的话,说得我身子一颤,再看秦漪,他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额头上一丝薄薄的冷汗已把他出卖。 它说得,是真的。 “谢谢。”我硬着头皮,把这两字吐了出来。 我开口,秦漪还有些意外,犹豫摇头。“这么听话,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这话说得我窘迫,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他给脸不要脸! 警察从地下室出来,表情非常凝重,一穿着白色医生服瞧着应该是法医的男人,轻缓开口。“经过我们对现场的初步调查和取样结果推断,这应该是一起自杀案。死者只想用血作画,没想到流血过多,造成昏迷后死亡。我们已经提取了死者的血液,不排除有使用特别的药物。” “自杀?”同学们窃窃私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能确定。 一众哗然。 “他不是自杀!”突然一个柔弱的声音,特别坚定从角落里传出。我没回头,不过声音非常熟悉。只她一贯柔柔弱弱,刚才那么强硬的语气,我很难和平时的她对上号…… 妙可。 我回头,目光锁定在妙可的身上,她就那么站着,目光坚定的和每一个看向她的人对视,最后那双决绝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妙可。 “同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能乱说。”警察出言劝阻。 “如果他死了,那么棺材的盖子,是谁帮他盖上的呢?我们进到现场的时候,棺材好好的盖着,是乐谣觉得蹊跷,才走过去打开盖子,发现棺材!” 虽然很不喜欢就这么被妙可推到风口浪尖,但我还是站起来,特别坚定地看着其他人。“对,棺材盖是我打开的,如果那时林木深已经流血过多昏迷,是不可能从里面把盖子盖上。” 之前就在吃瓜的同学,更因为这句话议论纷纷,各种吵闹。 “别说了。”我的话被打断,一个老警察走了出来,用威严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圈,眼神探究,我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想到八个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过我没撒谎,棺材被盖得严严实实,我当时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它打开。 “而且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妙可不卑不亢,继续往下说。“您或许不知道,我们学校最近接二连三发生命案,一桩桩,一件件,都非常恐怖,离奇渗人。” 老警察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现场却很安静,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同学,竟都安静下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妙可,如我一样,明明朝夕相处三年多,但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是这幅模样。 “第一起案子,是在游泳池,擅长游泳的凌清在众目睽睽之下,溺水身亡;第二起案子,我的男朋友陈煜铭死在了琴房,冰冷的金属穿过他的身子,他倒在血泊里;第三起案子,校医陈炯葬身火海,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你们法医的鉴定说他不是死于窒息,而是死于重度烧伤,尸体几乎是一具干尸……” 妙可轻轻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声音掷地有声。 “现在,林木深又蹊跷的死在了棺材里。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我也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你说,到底有没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或许林木深死了就终结了,或许还有下一个……” 她这话太严重了,吓得不少胆小的女生,嘤嘤地抽泣起来。 我头皮发麻,有个声音告诉我,妙可是对的,事情不会在林木深那里终结,还会有下一个…… “你在怕什么?”秦漪瞥到了我苍白难看的表情,冷笑着凑近。“我说了,你有血光之灾,你怕,就和我住一块。我保你太太平平,一生无忧。” 我看着秦漪,打从心眼鄙视他。 我就是死,也不会搬过去和他一起住的,他最好死了这条心! 见我要反驳,那可恶的家伙竟然伸手把我的嘴巴堵上。脸上再添了一抹魅惑的轻笑。“谣谣,别着急现在拒绝我。你现在说话有多决绝,日后打脸就会有多疼。” “不会有日后的。”我瞪了秦漪一眼,反驳。 “日后不日后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秦漪一边说,一边点了点我的嘴唇,冷不丁竟然开起了成人车? 可我不上车,我……我要下车! 第74章 我,是下一个 虽然妙可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依据,但真把我们吓坏了。警察告诉我们,他们会彻查这几起案子,一定会尽快给我们一个交代,先收队回去了。至于我们,班主任给校领导通过气之后决定今晚不早了,回学校赶夜路不安全,所以我们先在王大娘家里留宿一夜,第二天的时候再坐车回学校。 她再三叮嘱,说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回去就得多少人。 她说话微微颤抖,竟似在立FLAG。 我摇了摇脑袋,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秦漪还是没正经地跟着我,如卖保险的,不断给我兜售和他住在一起的好处,从能省住宿费开始,到一定可以保证我没有血光之灾,安稳过日子…… 我,并不想和他过日子。 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们都散去了。我本想和妙可一起回房间躲着算了,但奈何秦漪一直跟着,我又怕被小丫头调戏,说我两关系暧昧怎么怎么,只能暂时不回房间,躲在客厅的角落里发呆…… 秦漪站在我旁边,饶有兴致地打量我。 我发呆多久,他就看我多久。 ………… “乐瑶,我有事情和你说。”郝佳突然朝我大步走来,气势汹汹,那副模样简直要把我吃了。 我也想起,我和她,有过节。 连忙怼了一句回去。“可我没事情和你说,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你站住,”郝佳不由分说地捉了我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她力气好大,握我手臂握得紧紧的,疼得我额头上的汗都落了下来。她咬牙切齿补充说。“你今天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她,她还讲不讲道理? 我都落难了,被郝佳生拉硬拽,秦漪却是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贱模样,他不是可以保我平安太平吗?那我现在被人绑架挟持,他……他怎么在一旁看戏?! 这家伙,他靠得住吗? 偏偏郝佳力气大得出奇,我硬拽一点用都没有,只能转换战术。“你要给我说也行,但这地方还有外人。要不你先松了我,我们换个地方说?” 等换了地方,我就如兔子一样地跑了,还说什么说! 我如意算盘被郝佳看穿,她还是死死拽着我,怎么也不松手。“不行,我就要在这里说,就算有外人不方便,我也要说!” 郝佳特别倔,简直十匹八匹牛都拉不回来! 我也是醉醉哒。 只能认命地点头,“你说吧,不过最好说重点,我可没工夫跟你耗。” 我本打算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可不想,她刚开口,我就张大嘴巴,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郝佳看到我这反应,松开我退到一边,继续往下说。 她说的是,“妙可说得对,林木深不是最后一个,我,我是下一个。” 她一字一顿,说得特别笃定。 就连秦漪也来了兴致,一双魅惑的桃花眼,自上而下打量了郝佳一番。“你是会看相还是会算命?亦或者你懂阴阳八卦,不然你怎么知道自己会是下一个?” 他说完,用手抬了抬我的下颚,特别嫌弃地埋汰,“还有谣谣,你把下巴收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就是知道!”郝佳理直气壮地反驳,眼眸锐利如刀。 她,认真的?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索性一股脑地都说了。“我在林木深那里见过一个阵法,我问他的时候,他说漏嘴了,说那是一个沾满鲜血的阵法,然后学校里一个又一个人死去,下一个,就是我。” 她,见过那个阵法? “可是,你凭什么说自己是下一个?”我还是有些蒙圈,稍稍没反应过来。 “因为,名字。”郝佳言语干净利索,但因为害怕,一张脸惨白若纸,说话时双唇因为过度紧张轻轻发颤。“那是个五行阵法,死的人,对应五行八卦。凌清是水,她死在了游泳池;陈煜铭是金,琴房是金;陈炯是火,所以他被大火活活烧死了;林木深是木,他死在了棺材里;我,我郝佳,是土……” 她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努力往下咽了两口口水,才压下心里的恐慌,补充说。“所以,我是下一个,不出意外,我会被活埋,或者死在土里。” 她神情怅然,语气决绝的同时,两行清泪从眼里流出。 她,不甘心! “什么名字,什么五行八卦,这都什么玩意?”郝佳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仿佛看到一穿着黑色斗篷的家伙蹲在地上,猥琐狰狞。我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他蹲下地上,用一截短短的粉笔,在地上画着五角星。 一边画,一边清冷声音的低嘲。 “一个人,一个坑。” 五个人,五个坑…… “不是,你这理由太牵强了。再说,名字里有土字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觉得你就是下一个?”郝佳的逻辑太恐怖了,我不愿被她牵着鼻子走,连忙出声打断。 “不,我就是。”郝佳再往前,咄咄相逼。“你以为我和凌清是很好的朋友,我整天和她腻味在一起,无论她在哪里我都跟着,她让我针对谁我就针对谁,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是因为我们真是好朋友吗?” “难道,不是吗?”我一脸懵逼,她和凌清好得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难道还不是好朋友吗? “你特么知道什么!”郝佳忍不住,抬脚竟然要动手?!得亏秦漪眼疾手快,稍稍把我往后面一带,没被踢上,不然我就得破相了。 “你说你的事情,动手做什么?”秦漪吼了郝佳一句,转而将我抱入怀中,温柔地问。“谣谣,你没事吧?” 我……没事…… 赶忙从秦漪的怀里逃了出来,我稍稍吐了口浊气,抬眸瞪了郝佳一眼。“你,你继续说。” “我跟着凌清,只是因为我有把柄落在她的身上。”郝佳咬唇,竟然一股脑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她和凌清,是一个地方的,两家是邻居。郝佳家里是做纸扎房子的,生意冷清,勉强只能糊口,郝佳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偶尔能看到鬼,还能和它们交流,不过知道那些玩意危险,她几乎不和它们接触,凌清知道之后,假惺惺地和她做朋友,实则经常通过她和一只鬼打交道,并且和她达成了某种约定。所以…… 所以几乎毫无美术天分,而且文化课一塌糊涂的凌清,竟然和我们一个学校,虽然平时画画乏善可陈,但每逢大赛,她都画得特别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这么想,后脊背一阵发凉,真……真变了个人? “她找得是个模样狰狞,似乎被大火夺去容貌,还有蛆虫会从皮肤缝隙里爬出来的恶魔……”提起厉鬼,郝佳声音微微发颤,唇瓣咬得紧紧的,一张脸苍白到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但她坚持着,嘴唇用力,一字一顿。 又是那么坚定! 我身上鸡皮疙瘩起来了!那只鬼,我见过!我在图书馆里见过,不……不只是我,牧原也见过。而且那天,他说了好多阴阳怪气的话! “我家里,做着纸扎人,父母总会告诫我,让我躲着那些鬼大爷,千万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迷惑,更不要妄图和他们交易、合作,他们,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穷凶极恶之徒。” “我劝过凌清,但她不听,一定要和厉鬼勾结。我没法,只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听之任之。”郝佳将手摊开。 “你知道为什么凌清看到你画的日之初会那么激动,一定要把它毁了吗?”郝佳言语迟疑,身子如得了阿兹海默症一样颤抖着、战栗着。“不单因为那副画使你成为了夺冠的热门,可以拿到全校学生最想要的保研名额,更因为……” 他眼眸锐利如刀,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更因为你画的日之出那么鲜活,那么真实。你让寄居在凌清身体里的恶鬼感觉到了恐惧。它急不可耐地指挥凌清,毁了日之初……” 我怔了怔…… 身旁的秦漪在这时悠悠开口,“日之初的小鬼,伴随着夜幕的消散,太阳缓缓升起。它们没法再躲在黑色的夜里,没法再猖狂猖獗,只能如蝼蚁鼠辈般地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吞噬黑暗,它心里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地激增,以致不顾一切,放手一搏。”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秦漪,我就是随便一画,他至于说成那样吗? 非但如此,他还煞有其事地补充说。 “你的画,可真厉害。” “拉倒吧。”他夸我,我不领情,再看了郝佳一眼,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你,你继续说。” “我不知道厉鬼和凌清之间因为什么而争执,总之他们谈不拢,或者她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厉鬼杀了她,在游泳池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是想到当时的场景,郝佳心虚地深呼吸了口。“我当时说,看到鬼手拽住凌清的脚,把她往下拖。还诬陷说小鬼是从你的画里跑出来的。你的画,被我动过手脚,故意空出了一片。我后来可以在画室一气呵成地画出来,不只是因为我擅长临摹,更因为……” 她吐了口浊气,继续往下说。“更因为我在暗处,临摹过好多次。” 我当时全都在想自己画里的小鬼怎么会出来,没有想过郝佳会画得刚刚好,原来…… 第75章 你热血,你救她 “他害死凌清后没有找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学校里相继有人死去,我便猜到和它一定脱不了干系。它是依据金木水火土五行杀人的,我是土,我……我是下一个。” “你,你能画出日之出,你的画能震慑厉鬼,林木深被厉鬼纠缠后找你救命,所以……所以我请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郝佳急切地开口,眼里含着泪,双手打颤。 她曾经在我的面前又拮据又傲慢,没想如今竟然会是这幅孱弱无能的可怜模样。 我拿不定主意,只能回头,默默地看了眼从头到尾将手环抱在自己胸前的秦漪,他面上云淡风轻,靠在墙上微眯眼睛都快睡着了。我得咳嗽一声,他才注意到我存在,稍稍冲我点头。 “说话!”秦漪只是看我,并不想在这节骨眼表达他对这事情的看法,我是一定要知道的,清了清嗓子,非常刻意地问道。 秦漪没辙,我都这么问了,他是敷衍我,也随性补充了句。“她说得,或许是真的,或许不是,信不信在你,要怎么做,也看你。” 哟,他把自己,摘得那叫一个干净! 我被郝佳殷切的目光看得心虚,又生气秦漪万事不上心的态度,稍稍有些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漪,你也太冷血了吧?我想问你,人命在你眼里,是不是贱如蝼蚁?” 被郝佳说的故事震惊,我承认自己没啥好脾气,一下便爆了出来。 秦漪没回我,不过一双眼眸冷冽至极。 甚至,我隐约觉得,我是对的。 人命于他,真的轻贱如蝼蚁。 我气愤难消,再加上对秦漪非常失望,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当面怼秦漪,冷笑嘲讽。“你,可真冷血呀!” 我态度着实不好,秦漪又好面子,我眼睁睁地看他额头青筋暴起,模样凶狠。 我以为他要对我动粗,正寻思用手捂住脑袋,虽然看上去很丢人,但到底可以有效减轻伤害,倒……倒是不错。没想秦漪倒是忍住了,不过眼眸冷寒,声音压得极低。 “你热血,热血怎噩梦不帮她渡过为难,赶走厉鬼呢?” 他竟然怼我,我在气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干脆爆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帮,这事情,嗨,我还管定了。你有意见,你有意见憋着!” 秦漪往后退了一步,竟然重新露出无赖的表情,我一脸懵逼地望着他,他,他又唱哪出? 只听得扑通一声,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郝佳,我…… 我突然明白了,我又被秦漪带坑里了……事情我没想答应,或者没想这么快答应,但刚才只顾着和秦漪你来我往,竟都忘记郝佳还在这,然后…… 然后,我就把自己卖了。 “那个……那个……”我想拒绝,但郝佳竟然发神经地给我磕起头来,一个接着一个,磕得碰碰作响。三个头下去,她额头都破了,正在浴浴往外流血。但她浑然不觉,还特别执着地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我赶忙把她扶起来。 郝佳被我搀扶着,殷切满满地看着我。“乐谣,你刚刚有什么要和我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你放心,只要你可以救我,我能活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本想说自己办不到让她另请高明,但她头都磕了,目光又那么殷切炙热,跪也跪了,这时再让我说办不到,那,简直如鲠在喉,我……我没法说。 只能硬着头皮地把事情接了下来,告诉郝佳让她别担心,我想办法处理,她就安安生生地呆着,哪里都不要去,尤其注意离土远些。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靠近土的,我就呆在自己的房里不出去,连花盆里的土都扔掉!”郝佳信誓旦旦、说得特别确定。 我头疼…… 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目送郝佳离开。不夸张的说,我真一个头、两个大,妥妥要疯。 偏偏秦漪还要在这时揶揄我,开我玩笑。 “所以,谣谣,这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他偏着脑袋看我,眼里全是得逞的笑意。我恶狠狠地瞪了秦漪一眼,他厉害了,他了不起了,如果不是他坑我,我能答应郝佳吗?他坑完我还说风凉话,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狠狠地推了秦漪一把,头也不回地离开。明天就是我和牧原约定好的日子,信不信我让牧原把他收了! “哎,你去哪?”秦漪在我的身后,扯着嗓子叫嚷。 “我回屋,睡觉!”我气哼哼地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虽然现在时候还早,但我看到秦漪就不爽,我已经不能忍受再和他同框一秒了! ………… 我和妙可一个房间,虽然我们平时有说不完的话,但今天躺在床上的我们都非常沉默。 熬到十点上床,妙可睡在我的身侧,小丫头轻轻咬了咬嘴唇,神情迷茫,背对着我低语。“谣谣,你觉得林木深,他是自杀的吗?” 我…… 我不知咋回答,只能不回,佯装自己睡着了…… 我没回答,妙可犹豫了下,悠悠开口。“他不可能是自杀的,因为如果在棺材里昏迷了,怎么可能把盖子好好盖上呢?而且棺材外面几乎没有血迹,这也不符合常理;可如果不是自杀,地下室不是被上了锁吗?我们当时开锁还耗了些时间,地下室是密室,在密室里,要怎么杀人?” 妙可摇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 “别说了……”我犹豫地打断妙可,“这是警察应该研究的事情,我们……我们好好睡觉吧?”她再说,我…… 我就狗带了…… “好吧。”大概是我语气太坚决,或者妙可也有些心虚,她终于闭上了嘴巴……我稍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睡在我身侧的妙可有些陌生…… 我们认识三年多了,可今天的她真的太陌生了…… 好像,好像变了个人。 ……… 我辗转反侧,非常不习惯自己枕边人变成陌生人的感觉,索性身子太疲敝,很快进入到梦里。 我梦到林木深在画室,对着空白的画板发呆,手里握着画笔,只停留在半空,不知该怎么落笔。他神情焦躁,身上穿着破旧、脏兮兮的外套,头发油得发亮,似乎一周没洗澡了。 突然他奋笔疾书,在纸上狂乱地画了起来!伴随着画笔的舞动,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画上人物五官扭曲、模样狰狞痛苦,比例奇怪,和毕加索的《格尔尼卡》异曲同工,充斥着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和浓厚的后现代艺术风。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把轮廓勾勒得差不多,然后停下笔,盯着画看。 眉头紧皱。 我也盯着那副画看,虽然画风非常诡异,但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吸引力,似乎我整个都要陷阱去一般,他画的还是地府的场景,一个巨大的锅里盛满各种各样的小鬼,锅里翻腾着滚烫的热油,它们表情痛苦,用手抱住自己的身子脑袋……不断有油溅出,落在地上炸成一朵花来…… 画得非常渗人。 但……但和我之前看林木深画的那几幅地狱图相比,我又觉得缺了些东西。 林木深也盯着画看,他也觉得画里少了些东西。 ………… 突然,一个苍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幽幽地,“你的画,没有灵魂。” 林木深慌乱地回头,我也跟着回头…… 我们的身后,多了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巨大的斗篷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满含血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木深。 林木深瞪大眼睛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把身子转了过去,用放在一旁的水果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背。 然后,以血作画。 当那抹血腥的红色加在画布上后,整个构图都变得明亮起来。林木深激动得站了起来,用手敲打着桌面,嘴里叫嚷着。“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就想要这个!” 偏执、激动。 穿着斗篷的女人再走近,轻轻拍了拍林木深的肩膀,浅笑。“对,只有用血,你的话才能有灵魂。鲜血可以让厉鬼活过来,而不是僵硬地呆在你的画上,你很有天赋的。” 林木深望着女人,激动地点头,贪婪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任由鲜血从里流出…… 我看着他,看着浴浴流出的鲜血,莫名觉得虽然林木深还活着,但……但已经和厉鬼没什么两样了…… 他是人,却把自己活成了鬼。 虽然是在梦里,但穿斗篷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慢慢把身子转了过来,落在我的身上。“小姑娘,你也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哦,不,他给你做了个。” 什么鬼? 我想问个清楚,那家伙也朝我伸出双手,似乎要掐我脖子…… 我本能地往后一倒,踉跄出逃…… “砰!” 我从床上落了下来,摔得屁股青疼青疼,也亏得这一摔,迫我从梦里醒来…… 我看了眼床的位置。 妙可,她……她不在? 第76章 墙上的鬼洞 我犹豫地往床上看了一眼,那地方空荡荡的,只孤零零地躺着两枕头一被子,妙可人不见了? 厕所的灯灭着,她不在里面。 我犹豫地退了出来,眉头紧锁,忍不住埋怨,“这都什么时候了,妙可不好好躺在床上睡觉,她去什么地方了?” 她不回来,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一边埋怨妙可,一边拿了手电出门。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把她找回来了。 我跑了出去,发现妙可就站在走廊的尽头,正对着灰暗阴沉的墙壁,她身子微微摇晃,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妙……”我张了张嘴巴,但发不出声,肚里的鬼胎竟然封住我的喉咙,它……它不让我说话? “妈咪,你没有觉得她很奇怪吗?别叫她,我们先看看她要做什么。” 鬼胎提醒说。 我听出它是为我好,稍稍松了口气,嗯了一声。鬼胎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我的喉咙解放,又能说话了。王大娘修房子两边都有楼梯上下,我先下了一层楼,然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妙可的同侧,躲在楼梯的拐角处往上看。 这个位置角度很好,妙可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瞧清楚。同时隐蔽性极高,我看得到她,但是她看不到我。 往下咽了口口水,我盯着妙可看,倒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明明是我最好的闺蜜,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她,她似乎变成了个陌生人,或者我从未认真地了解过她。 妙可站在墙边,用手摸了摸冰冷的墙面,口中念念有词。 我隔着还有些距离,没能听清楚。 妙可把摊开的手掌合上,握成拳头,一下下敲打在墙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还……还挺有节奏的。 “妈咪,她……她是在给墙里的东西聊天?” 肚里鬼胎开口,我被吓得一脸懵逼,说话结结巴巴,“你这话什么意思?墙里面怎么可能有东西呢?就有它的大头鬼!” 我骂了一句粗口! 但鬼胎明显误会我的意思了,它顿了顿,特别认真地开口。“妈咪,那里面,真有鬼。” ………… 我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法合上,他……他逗我吧? 庆幸的是,妙可总算停了下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 警惕地左看右看,十分机警,幸亏我躲在一个她看不到死角,没被发现…… 她之前用头撞墙,那时紧闭着眼睛,我尚且可以用梦游对付过去,可这些,她很清醒,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看到,妙可从怀里拿出那个漂亮的小匣子。 在匣子的下面,一把细细长长的小刀静卧在下面。 那,那是一把剃魂刀。 我……我之前见过的那把。 小巧的剃魂刀非常秀气,但却非常锋利,正是这样才能磨合死人的皮肤,剃掉那些恼人的尸斑;也是因为锋利,才能划开人皮露出骨头,往里面填充些东西,补上破损的地方。 剃魂刀是敛妆师的必备,他们和一般的走阴人不一样,因为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再加上后人多是些阴气重懂化妆的女孩子,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行规,剃魂刀不能离身,刀在人在;且不同模样的剃魂刀,背后代表的是一套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 非常讲究。 妙可手里的剃魂刀我看不懂,但我可以确定一点,她一定是给死人化妆的敛妆师……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和鬼打交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她是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她,藏得真好。 妙可手执剃魂刀,深呼吸了口,剃魂刀的刀尖划过墙壁,她手臂一挥,画了个一人高的半圆出来,被划开的部分变成了深邃的黑洞,空空荡荡。 然后,她钻进了黑洞里………… 我,我看呆了。 得亏肚子里的鬼婴踢了我一脚,这才把我的魂唤了回来,我喃喃自语,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所以,她……她进到洞里了?” 鬼胎不害怕,但嫌弃我没有出息,语气和秦漪一模一样,痞气十足。 “妈咪,你不都看到了吗?你还问什么问?” 额…… 我,我是看到了……但,但我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犹豫着,我上了楼梯,进了那堵墙。 黑洞落在墙上,里面黝黑黝黑,什么都看不到,又像藏了一个世界……我犹豫着,伸头往里面看了看。 有股莫名的吸力从里面冒出,似要把我拽进去。 肚里鬼胎对黑洞非常感兴趣,兴致勃勃。 “妈咪,我们要下去看看吗?”它语调上扬,一个劲地踢我的肚子,催促我快下去…… “你冷静。”我吼了他一句,我看到这黑洞,本就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又被鬼胎这么各种催促,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用手扶住脑袋,轻叹摇头。“那个,你让我想想。” “怂货。”鬼胎默默地扔给我两个字。 不是,它都跟谁学的? 它……它说我怂货?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想要和他理论……我劳烦他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它凭什么说我是怂货? 我不服!我要辩! “妈咪不怂那就进去呗。”鬼胎没理会我的生气,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你进去我就收回我刚才的话,我给你道歉。你最勇敢,你最有胆量,你就是过长坂坡的赵子龙,浑身是胆!” 鬼胎说起好话一套一套,可我听了一脸黑线。 “我要进去,你也要安静点!”我骂了句,那家伙总算安静下来,特别期待。 我深呼吸了口,将身子往里面探了探。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所以…… 我要进去? 鬼胎十分期待,被我吼过之后虽然安静下来,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浓烈期待。 似在暗暗催促我进去…… 我…… 我二话不说地,转身就走。越过黑洞,大步流星地往走廊的另外一头,也就是自己的房间走去。鬼胎直接蒙蔽,我都走了一大半它才反应过来,赶忙扯着嗓子吼。 “我们,我们不进去了呀!” “不进去了。”我干脆地回了一句,态度决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鬼胎十分失望地嘟囔了下嘴巴,埋怨了句。“妈咪是坏人,你答应了的。” “打住。”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直说考虑考虑,没说要进去。再说了,腿长在我的身上,进不进去的,我说了算。你想进去,那你从我的肚子里出来,自己蹦进去呀!” 如果鬼胎真能从我的肚子里出来…… 我,我一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不许它再进到我的肚子里! 虽然我对黑洞非常好奇,也很想知道妙可进去到底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但…… 但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而且我看了那么多的恐怖片,从来都是主人翁一行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山洞房子古宅之类,不但不走,还要留下来住,留下来探险,看到阴气深深的地下室不但不躲远还要举着灯进去…… 这特么就是送人头好伐? 那肯定是不做死不会死,这种地方我肯定有多远躲多远,惹不起……我……我躲得起。 偏偏鬼胎还不依不饶,他气哼哼的,声音特别委屈。“那妈咪是怂货,是胆小鬼,你没浑身是胆。”他凑热闹的想法落空了,说话稍稍还有些难听。 不过,没关系。 “对,我就是怂货,我就胆小,我只有一个胆,这怎么了?”我继续翻白眼。“你不知道胆是苦的吗?如果我浑身是胆了,那我活得该多苦呀!我只有一个胆,我活得快快乐乐,你有意见吗?” 鬼胎有意见,它用脚狠狠地踹着我的肚子,我一路小跑回了房间,把门砰得一声关上。 警告说。“你,你再踢我,我就打你小报告,我告诉秦漪,说你欺负我,我一张嘴能把黑得说成白的,我看他到时候相信谁,会怎么收拾你!” 狐假虎威这一招很有用,鬼胎听后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不再踢我的肚子,稍稍安分下来。 不过还是骂了句。“坏妈咪,竟然打我小报告。” 它,生气了。 我懒得管它,怕妙可发现我醒了,赶忙躺回床上装睡。我告诉自己没有看到她手中的剃魂刀,没有看到她开出了一个鬼洞……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想节外生枝,我……我只想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紧闭眼睛,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床有了些许的颤动,感觉身边多了个人……我稍稍睁开眼睛轻瞥了下,妙可回来了…… “你醒了?”妙可非常警觉,我动作那么小都被她察觉到了,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你回来把我吵醒了,怎么,你起夜了?” “没,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我的答案让妙可松了口气,不过她催促我说。“时候不早了,睡觉吧,明天估计天亮就得回学校。出了命案这地方没法呆了。” 她这话,又……又说得很正常,和我认识的妙可,一模一样。 只…… 只我能好好睡觉吗? 第77章 他不爱你 我心里明明担惊受怕,偏偏架不住困意阵阵袭来,竟然睡着了? 又做梦了…… 这次,我梦到自己在琴房…… 琴房里桌椅横七竖八地躺着,缺胳膊少腿,一片狼藉,仿佛这里刚刚经历一场鏖战。中央的钢琴被鲜血浸泡,染红了的地板上安静停着一把鎏金匕首。 王煜铭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面色苍白,双眸无神,他看着我,却像透过我,去看某一个更飘渺的灵魂。 一行血泪从他的眼里流出…… 他颤颤张嘴,声音浅浅。“妙可……” 我不是妙可,他……他认错人了。 想着解释,但王煜铭死死盯着我,压根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还快走几步到了我跟前,用手握住我的肩膀,他手苍白瘦削,如皮包骨般,膈得我很不舒服。 “王煜铭,你……” “妙可,你听我说。”他打断我的话,眼里殷切更深。“我那天是因为太突然了,没有准备,所以才丢下你逃走,我为我的胆小给你道歉,为我的怯弱给你道歉。但就算你会给死人化妆,我……我也喜欢你,我……我也会娶你!” 我再怔了怔,妙可敛妆师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了剃魂刀,还有哦刚才撞破她开鬼洞进去,怕是要被一直蒙在鼔里。 王煜铭十分认真地看着我,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一幅别样的场景…… 冰冷的地下室里,妙可正手握剃魂刀,给女鬼修复容颜,女鬼大半张脸都毁了,不断有蛆虫往里爬出,妙可一边收拾一边埋怨,“我倒是能帮你修不好,可每次只能管三五天,这张脸又要被虫子咬开,虫子肆意地在你脸上爬,肆意侵蚀你的肌肤,致使情况比之前还复杂,这工作,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女鬼没理会妙可的埋怨,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修复好容貌的地方,我站在他们的背后,一张昏黄的铜镜映出女鬼狰狞的容貌,她诡谲地笑笑,眼里多了分暗嘲。 “很快,等我找齐祭品,施行转逆阵法便是。” ………… “妙可,我用手机定位找到你了,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王煜铭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妙可最喜欢吃的蛋黄酥。妙可慌忙站起,还来不及解释,王煜铭便错愕地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着爬了出去! 他,他看到了女鬼,更看到了妙可用手里的剃魂刀,一点一点地修复女鬼右耳的伤口,看到无数蛆虫从它的耳朵里爬出。 “王煜铭,你回来!”妙可在后面叫。 但他爬得更快了,还扯着嗓子叫救命,王煜铭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地下室,妙可气鼓鼓地扔了剃魂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恨恨地骂着,不过断断续续,我压根听不出她在骂什么…… “这就是你跟我说起的,那个很喜欢你的男孩子?”女鬼背对妙可啧啧,捡起地上的剃魂刀,透过铜镜自己一点点地修补,妙可没回答,只默默地走回去,从她手里把剃魂刀抢了过来。 “他撞见也没关系,我会找个时间跟他摊牌的。”妙可咬唇,稍稍解释说。“他只是被吓坏了,如果我认真地给他解释,他能接受的。” “接受?” 女鬼轻哼了声,十分遗憾地通知到妙可。“他只是个寻常懦弱的普通人,怕鬼太正常了。他连这个都怕,你还能指望他什么?他永远都没法接纳你敛妆师的身份,更不会接纳你走阴的亲朋好友。他会把你当成怪物,当成异类,然后想方设法地除掉你,避开你,你还妄图他能接纳你的一切,别天真了……你和我一样,在他眼里就是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妙可稍稍张了张嘴巴,但她以走阴人的身份经历了太多太多,记得那些人再发现她和鬼打交道之后,是怎么说她的,怎么排挤她的,所以她才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努力不让人发现…… 可,可因为王煜铭突然闯入,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很快学校里便会传出各种各样有关于她的谣言。 妙可痛苦地闭上眼睛,似在回忆过往不堪回首的经历。 女鬼悠悠摇头,再是稀松平常地看了妙可一眼,“你这男人这么不知情识趣,倒不如扔掉算了。反正你还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漂亮,要男人还不一抓一大把,这种男人,你还不如扔掉算了。” 妙可抬头,红着眼睛瞪了女鬼一眼。 它却似突然想起什么,用手轻轻拂过下颚,稍稍点头。“对,他叫王煜铭是吧?他的名字里,有个‘金’字哦。” 妙可豁地一下站了起来,冲着女鬼怒吼,“我警告你,你别打王煜铭的主意,就算他不爱我了,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不许你害他,我要他好好活着!” 妙可一字一顿,说得特别认真。 我怔怔地看着,突然想明白了…… 郝佳她,她果然是对的。 我脑海里飞速掠过一副又一副的场景,我看到凌清在游泳,一只鬼手伸出,握住她的脚踝,将他狠狠往里拽;我看到王煜铭倒在琴房,黑手握住鎏金匕首,将其中的一头,插入到王煜铭的身体里;我看到弥漫大火中,陈炯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寻求出路,偏偏有无数的从地下伸出,如藤蔓般地把他双脚缠住…… 我,我还看到林木深。 他浑身是血地躺在棺材里,脸上带着肆意的狂笑,意识却混沌不清。有手抬起棺材盖,封得严严实实…… 还有那本我在图书馆仓库里发现的书,上面详细记载了五行转逆阵的细节。 金,木,水,火,土…… 郝佳说得没错,她,她就是下一个! 突然场景一转,我竟回到了寝室!回到了我和妙可一起生活三年多的寝室…… 这间屋子,只有我、和她。 “砰!砰!砰!”突然传出的声音把我惊到,我将身子侧了过去,循声而望…… 我看到…… 妙可正一下下地,用脑袋撞墙,目光呆滞……我,我记得这一幕,她从琴房回来,知道王煜铭被害死后,情绪失常,曾经做出过类似的举动。不过那一次,我以为她在梦游,所以没有阻挠。 可这次,我看到一只手从暗处伸出,竟然死死扣住妙可的后脑勺,将她往墙上送,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我还听到妙可和女鬼争执的声音,她问女鬼为什么要害死王煜铭,为什么要让他做祭品…… 质问声嘶力竭,如控诉样,一定让女鬼给她一个解释。 女鬼摇头,悠悠开口。 “我会读心术,你忘了吗?我读到他再也不会爱你,还会把你是走阴人的秘密说给别人听。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倾听者,但天知道这会给你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你骗我……”妙可嘴角微颤,强硬地反驳。 “那好,我换一种说法。”女鬼没反驳,竟然顺着妙可的思路往下说。“他听说你是走阴人后,虽然难以相信,但还依旧深爱着你,想和你在一起,愿意接纳并且欣赏你的与众不同。你们很好,之前所有的顾虑都只是杞人忧天。” “真的吗?”妙可高兴得笑出声,但听到这话,突然又陷入到久久的沉默里,眼眸稍稍黯淡,轻嘲摇头。“你……你在骗我……” 妙可很聪明,一点就通。 “我当然在骗你。”女鬼继续往下说,颇有感慨地开口。“我是在帮你,他不爱你,甚至还可能成为你们的羁绊,我帮你除掉,你应该谢谢我。” “我谢谢你?”妙可错愕地瞪大眼睛,仿佛听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只女鬼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毕竟你现在,你只有我了……” 这话,打在妙可的身上,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最后,竟是选择了妥协…… 我看到,她缓缓地朝床边走去。神情宛若换了个人,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妙可了…… …………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两个场景上。 其一是,王煜铭浑身是血,流着眼泪看我,求我救他,求我救救妙可;其二是,郝佳被人掳到树丛里,那里有一个新挖的深坑,她被人推了进去,土一点一点地,往她身上盖…… 她也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砰!” 突然肚子里传来一阵疼痛,我被鬼胎一脚踹醒了?它,它又抽哪门子风? 不过也亏得它踹了我这么一下,不然这种恶梦,天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鬼胎动静太大,把睡在我身侧的妙可惊醒,她揉了揉眼睛,一脸疑惑地问我。“谣谣,你没睡觉?” 如果是平常,我会觉得这问稀松平常,但知道妙可和厉鬼勾结之后,我看她额头就冒虚汗,更不敢和她对视,只避重就轻地反驳,“不,我……我睡了,我水喝多了,要去上厕所…………” 说完,我翻身下床,跑得如兔子样! 妙可有看我,看得我后脊背阵阵发凉…… 第78章 趁鬼之危 “你踢我做什么?”刚进厕所,我便压低声音问肚子里的鬼胎,我已经被女鬼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我求它放过我,能不能稍稍缓缓,别再上难度了?! 我忍不住,把鬼胎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可它却用哭腔可怜兮兮地对我说。 “妈咪,你……你救救秦漪好不好?我们得救他,如果晚了,他……他可能会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你,你得守寡呀!”鬼胎特别激动,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敲打着的肚子,表示它在这事上的急促和焦虑。 可我听得一脸懵逼,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妈咪,快走,晚了真来不及。”鬼胎催促我,拖着我的肚子就要把我往外拉…… 得亏它现在就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勉强还能应付,把它拽了回来。“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漪他那么厉害,还会被逼得魂飞魄散?还有你让我去救他?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去,我去陪葬吧。再说了,我巴不得他消失,这样我就自由了,不然我问你,谁受得了每天被一只厉鬼各种纠缠、各种动手,他还不规矩!” 秦漪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我突然不厚道地想起一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却被鬼胎察出。 他当即急了,声音哭腔更重,竟在抽泣。 “你真是白眼狼,秦漪明明救了你那么多次,你竟然那么冷血,无动于衷?”鬼胎声音一颤一颤,在我肚子里朝我吼,“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吗?他是去地府受刑,你知道他为什么受刑吗?!” 鬼胎咄咄逼人,我脑袋嗡得一声…… 我虽然迟钝,但也听出了鬼胎的意思,他说得…… 是我? 我稍稍一沉,心里五味杂陈,偏偏鬼胎继续补充说,“你以为,在黄泉路上抢魂,重伤鬼差,破坏地府秩序,这些都不用罚的吗?当时是因为冥主不在,所以这笔账暂时记下,可如今他从异域回来,这笔账,自然提上日程。” 我呼了口气,我……我都快把这事忘了。 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林木深画得那几幅小鬼在地狱受刑的场景,那些刑具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鬼被鬼差绑着,送上刑台,只一会儿的功夫,就一身是伤,三魂七魄不能附体…… 我赶忙把眼睛闭上,不忍再看。 “受刑倒是无碍,秦漪挺得过去,只这附近阴气太重,出了地府竟被小鬼缠上,这群小鬼换做平时,他两个手指头就能捏成齑粉,可他如今累累伤痕,倒是便宜了他们,正好趁虚而入。” 我仿佛看到,他是怎么颓败地躺在地上,一身疲乏,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群小鬼如鬣狗一样猥琐地凑在他身旁,不住撕咬他的身子,咬下一块又一块的肉,一点点地侵蚀他的残魄。 “你真冷血!”鬼胎见我无动于衷,干脆评价,直接往我的心头插了一刀!“秦漪真是看错了,他还……” “别说了!”我强势打断鬼胎的话,“他鬼现在在哪里?我去行了吧?不过你也别指望太多,毕竟我只会一点皮毛。还有,我这次救了他,我们就两讫了,以后他不欠我,我不欠他!” “好,好,好。”鬼胎虽然没大听懂我后面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说要救秦漪,他高兴坏了,连忙接话。“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就不许后悔,我给你定位。” “行!”我干脆点头,顾不得自己一身睡衣,还穿着拖鞋,从厕所出来,干脆奔向门口,大步流星,气场十足。 这时如果给我配一个上海滩的音乐,我能直接cos许文强。 但,妙可不过刚刚开口,就把我所有的气场都夺去了。 瞬间偃旗息鼓,缴械投降。 腿都在发颤。 她问我。 “谣谣,你要出去?” 额…… 我都忘记自己和妙可一屋,现在出去肯定不合适,妙可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我这么做另有打算和企图,但我刚才已经答应鬼胎了,更何况我是真当心秦漪…… 我没法,只能硬着头皮地交代,“我……我睡不着出去走走散心,你……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哦,好吧。”我点头,哦了一声,赶忙拔腿就溜,妙可没有追上来,她等会应该还要去见女鬼,她顾不上我,也没想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她做的那些破事,我……我都知道。 我下楼,出了别墅,一路小跑,路上沿途有鬼胎给我指路,山路崎岖,夜色凝重,黑沉黑沉我看不清,加上着急赶路,一连摔了好几跤。每次都是硬着头皮地爬起来,拍拍手和膝盖继续往前赶…… 鬼胎看出我心急如焚,它没催我,只提醒我小心些,看路…… 也不知道走出多远,我…… 我终于看到了秦漪。 他身子虚靠在树上,一脸虚弱,旁边不远处果然有几只不成气候的小鬼盯着。就那最寻常最不起眼的墓鬼,鬼胎一点没有夸张,这样的小鬼就是来一打,秦漪也能两根手指地把它们捏成齑粉,就连我,我……我也可以收拾。 就,稍稍需要花些功夫。 我不怕,干脆走了过去! 秦漪听到动静,特别勉强地抬头,稍稍看了我一眼。明明已经这番虚弱,竟还有和我玩笑的心思。“哟,你怎么来了?” 我听出他的诧异和不怎么欢迎我…… 不过稍稍出了口气,理直气壮地拍了拍胸脯。“我怎么不能来?你儿子说你要灰飞烟灭了,让我过来救你。我架不住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对着我肚子又踢又踹的……所以,只能过来走趟。” 我把手摊开,深深表示了自己在这事情上的无奈和不情愿。 鬼胎稍稍嘟囔了嘴巴,对我的答案非常不爽,默默补充说,“你明明也关心他,为什么不照实说?” 它…… 我能来就很好了,至于为什么而来,这……这重要吗? 我心虚地看了秦漪一眼,答应因为身子虚,又隔着些距离,他没有听到鬼胎的话,所以面上波澜不惊,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那就好。 他笑笑,大抵是回光返照,因为竟然有力气反我刚才的那话。“那也是你儿子,而且大概,我也不用你救。” 我真心觉得,秦漪是在逞英雄,他现在都废成那样了,还不用我救? 我气鼓鼓,干脆转身走人。 他都不让我救,难道我还要求着,给他跪下地让他受累,就委屈委屈让我救救? 对不起,我要脸,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鬼胎见状,连忙规劝。“妈咪你别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这么个德行,死鸭子嘴硬,你千万别跟他计较。你……你就当我面子,顺手帮忙救救?” 哟,它面子真大。 对于这全是漏洞的话,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停在原地,没有说要走,但也没有说要回去。 后面,响起秦漪无比慵懒的一个声音。 他说,“谢谢。” 好吧,我走不动道了,我……我得回去。 不过我看在他连谢谢都说了的份上,干脆点头,走到那几只正打算做坏事的小鬼身旁,朝他们努了努嘴巴。“你们不走,是准备被姑奶奶收了?” “噗。”我说自己是姑奶奶,那些小鬼倒没说什么,但把鬼胎逗乐了,它忍不住地一声笑出。 “你笑什么笑?”我当即怼了回去,气愤地瞪大眼睛,再稍稍念了两句经文,小鬼们痛苦地用手捂住脑袋,这些只是寻常墓鬼,一般如果不是不听话犯事了,走阴人都懒得收拾,一般听之任之。 它们还特别欺善怕恶,如果吼它两句,哪怕你只是没有本事的普通人,也能把它们吓得抱头鼠窜,做鸟兽散。 我念完经文,再威胁说。“刚才只是小惩大诫,我警告警告你们,可倘若不听劝的话,我可要动真格的!把你们统统收了,抓回去养小鬼,每天奴役你们,用编鞭子抽你们!” 我说得特别认真,小鬼果然信了,赶忙做鸟兽散,呼啦一下鬼影都没了。 我非常满意地拍了拍,如邀功般地走回到秦漪面前,干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边往脸上贴金子,一边求他表扬。“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是不是超级厉害?” 他抬起眼,特虚弱地看了我下。 “你还好吧?”我凑近,再把秦漪从上到下打量了圈,他面色苍白,似乎也不是太好。心里犯嘀咕,想要看得更清楚,不自觉地又凑近了些…… 我的脸,几乎快要贴到他鼻尖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漪突然发力,一把将我抱入怀中,然后往我的唇上,轻轻落了一吻。 我懵逼到直接脑短路。 他……他唱哪出?我……我怎么看不懂了? 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我的意思非常明显,我要秦漪就这事情给我一个解释! 可他紧闭眼睛,抱着我的手失去力气,稍稍垂下。 似乎……昏过去了? 他……他以为装死,就……就能解决问题吗? 第79章 吾妻,早安 “你给我起来!”我拽着秦漪的手臂,想把他虚软无力的身子提起,但我力气小,竟又重新栽了下去。他如断线风筝样落在地上,面色较之前更加惨淡,一连唤了好几声,他也没应我,甚至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我真慌了。 “喂,你别这样,我……我告诉你,装死,装死解决不了问题。”我急得就差哭出来了,气愤地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得亏手背是干的,不然我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吸了吸鼻子,凶巴巴地补充,“你刚还吻我,你……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我憋住泪,只我肚子里的鬼胎,突然哇得一声嚎啕大哭,我懵逼,怔愣问他,“你,你又抽什么风,有……有什么好哭的?” 鬼胎哭得伤伤心心,断断续续地说,“他刚才不是吻你,只是身体实在虚弱,想从你那吸点阳气,来稍稍贴补下自己累累伤痕的身子。这法子,他平日肯定不耻,可眼下没其他办法,刚才就权宜之计,你可别冤枉他……” “这样呀。”我点头,默默嗯了一声。 可似乎不大对,什么叫我别冤枉秦漪,他刚才明明就……还有,什么叫权宜之计,就算是权宜之计,他……他问过我意见了吗? 等他醒了,我一定要就这事情,好好给他说说! 但…… 但我又怕他…… 鬼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咋咋呼呼,“对,有法子,有法子了!太好了,太好了,妈咪你要救他对不对,我有法子,我有法子!”它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一脸懵逼地愣着,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我就想到一词,叫逼上梁山。 嗯,和我现在的处境,很像嘛。 鬼胎见我没有说话,以为我默许了,赶忙清了清嗓子,急切地说。“你可以给他输阳气,就像刚才那样,嘴对嘴输!” 好家伙,它这话说得,惊得我下巴都落地上了…… 它让我和秦漪…… 我,我做不到!真·做不到! 见我愣着没有动静,鬼胎更着急,更急切,哭得更凶了。“哇,妈咪是坏人,你说过会救父君的!我不要没有父君,妈咪不要守寡!”它太激动,还狠狠地踹了我两脚。 我疼得捂住肚子,天杀的鬼胎竟又补充说。“妈咪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秦漪的身子,确比刚才更沉更重,脸色也越发难看,曝露在外的伤口处,淡淡残魄从里泄出…… 我,我豁出去了! 身子前倾,闭上眼睛,唇贴在了他冰凉、乌黑的唇上…… 他唇瓣冷凉,没有温度。我一颗心忐忑得七上八下,不住跳动,没法再闭着眼睛,只能硬着头皮睁开! 秦漪没有醒,只细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我和他贴得好近,只……只感觉一张脸热得发烫,呼吸急促……稍稍把唇撤了下去…… “你不救他了!”鬼胎他个杀千刀的,我刚刚撤下,就被它发现了,言辞激烈、义愤填膺。 我没法,只能重新把唇贴上去,在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顺带还把鬼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通,我肯定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不然怎么栽他手里了? 我小心翼翼地和秦漪唇齿相依,他唇还是冰凉,但并不似刚才那么刺骨,竟如冰淇淋般,就还挺舒服的,脸上也不再烧得厉害,我平静了不少,竟都有功夫打量秦漪的侧颜。 他安静的时候,还……还挺那什么的呢。 上一秒还在夸他,下一秒我见他眼皮动了动,赶忙一下弹开,把某只扔在了地上。 我双手护在胸前,想给秦漪道歉,他身子那么虚万一被我摔坏了怎么办,但想到自己刚才给他少儿不宜地渡阳气,我……我就只能理亏地绷住,当什么都没发生。 秦漪费力地从地上爬起,需靠在一旁的树上。我理亏,恨不得找地缝钻,看到他桃花眼含笑地看我,还得硬撑着怼一句回去,“说你呢,你……你看什么看?没事,没事姑奶奶,我……我就回去了!” 可我回不去,我的脚如被灌了铅样,动弹不得…… 我很凶,秦漪则非常淡定,清浅开口。“谣谣,你趁人之危。” 他厉害了,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说什么! 可我好心救他,他……他倒打一耙! “我没有,我是在给你渡阳气,鬼胎说这样有用。”我故作镇定,理直气壮地说,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想着让鬼胎出面给个佐证,可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家伙突然安静下来,我怎么叫他都不应,好像没了般。 所以,我被一个鬼小孩玩了? 原来,鬼孩子,也……也是熊孩子的一种! 秦漪讪笑,眼眸温柔,轻轻摇头。“所以谣谣你不是趁人之危,你是关心则乱,你担心我,所以连鬼胎的混账话都听了?” 我…… 我要说什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不过说了两句话,面色竟又苍白起来。秦漪瞥见我眼里的担心,竟然没再揶揄,不过轻轻朝我招手。“谣谣,你过来。” 我气鼓鼓,嘴上说着不过去,不过还是非常不情愿地挪了挪脚,近到秦漪跟前。 我在他身旁坐下,他顺势往我怀里一趟。 “喂……” “别担心,我睡一晚上就好了。”他再冲我笑笑,疲惫地闭上眼睛,睡得比刚才安详了很多。我脸羞得更红,也不知要怎么反驳,得亏他睡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自处。 稍稍松了口气,我也困得厉害,乖巧地闭上眼睛。 突然怀中的鬼胎动了动,我睡得浅,被它惊醒,刚略带怒气地询问,鬼胎倒一本正经地开口。“妈咪,你看!” 它激动极了,整个声音洋溢着欢快喜悦。 它让我,看什么? 我不耐烦地瞪了鬼胎一眼,在心里把他各种埋怨了翻,再四下寻了圈,然后…… 我知道鬼胎让我看什么了,我惊得瞪大眼睛,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日之出? 我竟又一次看到了日之出? 小鬼蜷缩在角落,瑟瑟不安,晨曦照在脸上温暖微倦,如卸下一天的防备,寻了份难得的轻松,心情更是一下多云转晴。望着初升的太阳,心里暖暖的,所以…… 我要给自己灌一碗鸡汤,所有的不快都只会停留在昨日,新的一天又会是美好且纯粹! 伴着晨曦,秦漪睁开眼睛。 稍稍看了我眼,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恢复得还好,已然可以和我玩笑。“吾妻,早安。” 早安不早安的不重要,他叫我吾妻我也懒得反驳,却似想起什么,我一把将秦漪拽了起来,“你跟我走,我要带你去个地方,晚了就完了!” 我拽着秦漪起来,问他还能跟着去吗? 他点头,慵懒地将手放进口袋里,露出往日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随性开口。“行,反正我知道你,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我心虚,嘿嘿地冲秦漪笑笑。 时候不能耽搁,我带着秦漪一面赶路,一面把事情的前因经过给他说了下。“我做梦了,王煜铭来找我,他让我救救妙可。妙可是敛妆师,她用剃魂刀在墙壁上开了一个黑漆漆的鬼洞,我亲眼看到他钻了进去。我还看到她和我之前在图书馆见到的女鬼闲聊,女鬼说为了恢复往日的容貌,要开启转逆阵法。你记得转逆阵法吗?就是我们在图书馆仓库看到的!” 我一口气把这些都说了,言语激动,声音微颤。 “我记得。”秦漪点头,示意我别太激动,稍稍冷静下。我再轻出了口浊气,“那个阵型,叫五行逆转阵,需要五个人做祭品,分别名字里包含金木水火土。” “王煜铭是金,林木深是木,凌清是水,陈炯是火,郝佳是土。”我有分析,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所以郝佳就是下一个,我昨晚看到她被人拖入到了树丛里,看地形隐约就是这一带。”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盼望着秦漪能稍稍给点反应,不曾想他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只有这么点表情。 “就这样?”虽然多少有些猜到,但他的反应,多少让我有些失望。 “事不宜迟,走吧。”秦漪见我还愣在原地,稍稍点头,提醒了个。 我点头,哦了一声,突然反应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只能停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秦漪,“那个……我这么说,你……你就这么信?那只是个梦,你不怕梦和现实是反的吗?” 我这话说得他一愣,不过很快冲我轻轻一笑。“谣谣,别人的梦,或许和现实相反,但你的梦,可不一样。你是我秦漪的妻,我信你。” 额…… 他撩人的本事可别太厉害,直说得我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得亏我记得正事,一本正经地开口。 “别说了,我们去找郝佳。” 我怕晚了,她就被活埋了! 事实证明,郝佳的确被带到了这片林子,我们转了一圈,在靠近槐树的地方,找到了郝佳…… 她…… 第80章 它,睚眦必报 郝佳身子大半截都埋在土里,只有脑袋和肩膀曝露在外,我赶到的时候,看到旁边还有两把铲子,没有人操纵,却在自动地往郝佳身上填土,她被埋得更深了…… 一下,又一下。 “郝佳!”我赶忙叫她的名字,可郝佳目光呆滞,只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神情涣散,一双眼里全是绝望,似乎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我趴在地上,猛烈地摇晃着她的身子,盼望着可以稍稍唤回她迷离飘渺的魂,也想知道她这幅宛如失心疯一样的模样,不知是还活着,还是已经被恶鬼夺了心智…… 铲子还在自顾自地往里面填土,丝毫没有主意我的存在,我还在那趴着,他们竟然又往上盖了两盆土……这,这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漪,你看戏吗?” 我吃了两口黄土,心里憋着不爽,用瞪大如铜铃一般的眼睛给秦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郝佳都快被埋了,我急得火急火燎,可他大爷,竟然……竟然背靠在树上看热闹? 我就是佛,佛都有火! 秦漪被我骂了一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极不情愿弓着身子走到我跟前,“我还以为你打算大哭一场,然后看着它们两铲子把郝佳埋了。我觉得主意不错,就没拦着。” “哭,哭你妹,救人!”我站起身,冲秦漪吼了句。在我说话的同时,只听得乒乓两声,两把铲子竟然落在地上,不……不动了? 不用想,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是秦漪弄的鬼把戏,赶忙指挥秦漪用铲子把郝佳挖了出来,她一身是土地靠在我怀里,一双无神的眼睛瞪大望向远方,我一边叫她名字,一边掐她人中,盼着她快些回魂。 她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认出是我…… “乐谣……” 郝佳总算回过神来,认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我,我见她还认识我,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她现在还很虚弱,不过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很好了。 ………… 郝佳茫然地看着地上挖出的土坑,眼神迷离,声音微颤。“所以,我差点死在土里……” “不过没事了,我把你救了,我们现在回去吧。”瞥见郝佳一脸担忧,我犹豫好久,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能避重就轻先稳定她情绪。我一边说,一边打算把郝佳扶起。 可她摇头,先往我的手里塞了个东西。 秦漪摆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郝佳情绪还在波动,偏还一本正经地说。“怎么叫没事了?谣谣按你说的,女鬼既然一心想要促成五行转逆阵,郝佳是土,她是里面关键的一环。就算这次没有活埋成功,只怕很快就会有下一次了。” 他声音冷冰冰,一点情绪不带,似乎是在对郝佳进行宣判。 郝佳本来就在颤抖的身子,因为秦漪刚才的一席话,更加不安了。她急得眼睛通红,要不是我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怕得抽风昏过去! “秦漪,你少说两句!” 我吼了秦漪一句,他还有些不情愿,一副他又没有说错,我凭什么吼他的模样。 就算,就算他说得都是真的,也别这时候当着郝佳说,这……这典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郝佳情绪稍稍被我安抚稳定了,我这才打开手,看了眼她刚才塞给我的东西。是一串做工精细的祖母绿项链,成色品相非常不错,绿得刚好,绿得沁人心脾。 唯一的不足是,它的款式稍稍有些显老,中规中矩,很像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工艺。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这东西不可能是郝佳的。她不爱首饰,不戴戒指不戴项链,甚至连耳洞都没有打,我也从来没见过她戴过类似的项链…… 如果项链不是郝佳的,很有可能是活埋她的家伙留下的。我把祖母绿项链收好,再看向郝佳的时候,她竟面色苍白地昏了过去。我刚想叫醒她,秦漪却是摇头阻止。 “算了,你让她睡会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也怪可怜的。” 哟,这家伙,良心发现了? “那,搭把手,我们送她回去?”我示意秦漪过来帮忙,我就一孱弱、四肢无力的妹子,他别指望我这样的,能一个人把郝佳扶回去? “恐怕,不能。”我没想秦漪会拒绝,更没想他竟然一下追了出去! “喂,你做什么?” 秦漪飞速地窜到草丛里,那边的草丛动了动,里面似藏了东西…… 其实……其实我刚才看清了。 草丛里藏的,就是我之前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被毁了面容,一张脸狰狞可怕,还有蛆虫从里爬出的女鬼! 她太特别,特别到,我……我一眼就能认出! 如果捉了它,一切就能告一段落…… 我稍稍出了口气,坐在原地一边守着郝佳,一边等着秦漪回来。我怕小鬼近身,又没事情做,用手机查了很多的经文,统统转化成TXT文档,存到了电子书里。 我盼望着,如果哪天自己不幸被小鬼包围,还能用这些佛家到家的经书挡灾,让我逃过一劫。 刚把经书下好,秦漪便从另外一端走出。 他两手空空,脸上还有些失落。 “跟丢了?”我站起身,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不得不说,我对他,很失望! “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它本事不高,但特别会藏匿行踪,我不敢走远,怕它声东击西,回来祸害你。”秦漪解释说,不过听上去就跟借口一样,关键是他还信誓旦旦地补充说。“你放心,我早晚会抓到它的。” 这种话,如果平时从他嘴里说出,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开怼。但想到某只的身体的确刚刚才好,只能叹了口气,勉强相信。“算了,先别说这个了,我们送郝佳回去吧。” 我在前面引路,秦漪在后面背着郝佳。按理说身上背了个近百斤的妹子,多少会有些勉强,只不曾想秦漪竟然面不改色,继续和我谈笑风生。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秦漪微眯了下眼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就这问题认认真真的分析。“首先只需要郝佳死了,就能实现转逆。你救了郝佳,它的希望落空。依着那只鬼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恩,你自求多福吧。” 我瞪了秦漪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这种事情我知道,我也头疼,所以劳烦他不要再这么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是问他,有没有什么高见和看法,不是在这里听他叨逼叨的。 “它不放过我,我知道。”我嘟囔了下嘴巴,秦漪指望不上,我……我就自己琢磨,突然脑子里灵光乍现,我拍了下秦漪的肩膀。“我想到,虽然你现在受伤了,肯定大不如前,但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找牧原帮忙。他不是精通术法吗?也算是道家正统,由他来驱赶厉鬼,也算学以致用,你说是吧?” 我只是给秦漪一个建议,没想他眼眸阴森,陡然一凉。 “不行吗?”我皱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议有极大的不妥,反而一本正经地看着秦漪,盼望着他能顺道答应…… “不行。”他干脆果断地拒绝。 他是贼,牧原是兵,贼没法和兵合作,这是他最基本的准则…… 可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 “我怕你干不过女鬼,才想着让牧原帮忙,你现在不是才刚好吗?这是非常时期,我们就该用非常办法,你说是吧?”秦漪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默默地看了我眼,给到我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这事,不行。” 他很决绝,更是单方面地把这事情决定下来,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信他,那这事情你就找他来处理,我从头到尾不插手;如果你选我,那么就请离他十万八千里,否则……” 秦漪背着郝佳,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只手把我捉了过来,用手扼住我的脖颈,将我提了起来。“否则,这事情我不管,任由女鬼把你吃掉。我,说到做到哦。” 我能感受到秦漪的目光,所以…… 所以他特么绝对是认真的! 我惹不起,关键是我还不知道牧原的本事,万一事情他搞不定,或者不愿意帮忙……我一番权衡,深深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是不要得罪秦漪的好,他的大腿,我暂时还得好好抱着。 赶忙谄媚地冲秦漪笑笑,露出连我自己都鄙夷的谄媚模样,特别乖巧地赔笑说。“我知道了,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找牧原的,我乖乖跟着你,我连框都不会和他同框。” 我一再表示自己的立场,秦漪这才满意地点头。 我们回了王大娘的家里,我扶着已经有些意识的郝佳上楼。一路上同学们看到我和郝佳身上狼狈,一身都是土,难免窃窃私语…… “谣谣,你回来了?”妙可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搀扶着郝佳,她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我们。 ………… 第81章 我,只是做了个梦 “她怎么还活着……”妙可喃喃自语,声音很小,但我偏偏看懂了她的嘴型。 虽然已知事情和妙可脱不了干系,但她刚才说的话打在我心上,还是冷寒彻骨。我扶郝佳回房,让她同房的女生守着她换衣服洗澡,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全程看着她,如果有状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我的态度非常坚决,那女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点头,搀扶着郝佳回房。 妙可全程用微妙的眼神盯着我们看,眉头紧锁。 我安顿好郝佳,把身子转了过去。 “你有问题吗?”这里人多,不适合摊牌,更何况捉贼捉赃,我没有证据,就算说出妙可和女鬼勾结的全过程,也不会有人相信,还得被她反咬一口,说我不正常。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现在只能按兵不动。 妙可面露迟疑,“谣谣,我想问你昨天怎么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还有你怎么会和郝佳一起,你们不是不对付吗?你们和好了?还有,你和她怎么一身是土的回来?” 她眨着眼睛,一脸关切且天真的问。 装!她给我使劲地装! 我冲妙可笑笑,再回头看了看已经围了一圈,正用各种眼神看我的围观群众,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你先让我换身衣服,我们进去再说。” 妙可点头,自己先走了进去。 我也要进去,但秦漪拉了我一把。“小心说话。” 他提醒一句,然后朝走廊的尽头走去。我知道秦漪的打算,我告诉过他,妙可在那里打了个鬼洞,在里面会见了女鬼,就算女鬼现在不在那,也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要去查查。 我呼了口气,他刚才让我小心,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莫名一暖。 赶忙摇头,把这虚妄的念头打掉,我稍稍出了口气,进到自己的屋里,寻了一地方坐下。妙可正盯着我看,她玩弄着之前我见过的那个做工精美的匣子,这次我看清了,匣子上画着一对正在戏水的鸳鸯,鸳鸯下还有水草绕在石头上……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妙可问我,目光真诚且急切。 我叹了口气,得亏我已经知道了她虚伪的假面,不然真会被她这幅单纯无害的模样蒙骗过去。我将脑袋套拉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开启飚演技的疯狂模式。 无精打采地看了妙可一眼。“你还记得昨天白天的时候,郝佳来找我吗?她那时告诉我,林木深的死有蹊跷,她也会死,还是下一个,让我救她。” 妙可点头,她知道。 我轻轻摇头,顺着这思路继续往下说。“哪知道我昨天晚上真梦到她被活埋了,就在别墅后面的小丛林里。那个梦非常真实,我憋不住,就起来拿了手电壮着胆子出门,你猜怎么着?我果然在小丛林里找到了郝佳,她那时大半个身子都被埋在了土里,我见情况不对,赶忙赶了过去,把她救了出来,然后我怕晚上不安全,所以守了她一夜,等到白天才回来的。” 我一边说一边摇头,煞有其事的模样别说把妙可糊弄过去了,我……我说得自己都信了! “你说,我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呢?”我用手托着下颚,可怜兮兮地看着妙可。 妙可摇头,果然相信了我说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说来也奇怪,谣谣你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呢?” 我摇头,我怎么知道! 得亏她没有继续在这一Part纠结,不然再这么一问一答,我演技再好也有露馅绷不住的时候。妙可转移话题,告诉我说,“学校已经找好校车接我们回去了。因为还需要得到警局那边的认可,所以大概是下午五点多到村上。刚才班导在群里说了,让我们到时乖乖呆在王大娘的屋里,把自己东西提前收拾好,校车不等人,别到处乱跑。” “我知道了。”我这人常年不看班群,班上有什么事情都是妙可带到,跟我的私人管家差不多。 之后我们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我收拾好之后,借故看望郝佳出门了趟,刚好撞到了站在门外的秦漪。我二话不说地,直接拽着他跑得飞快,来到一处没有人的角落,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另外一只手把他禁锢着,一本正经地问。“快说,你查到了什么?鬼洞里有什么发现?” 秦漪看着我,表情非常微妙。 他不说话,我还得絮絮叨叨,一本正经地开口。“你真得快点,虽然我刚才成功地把妙可糊弄过去了。但小丫头精明得不行,纸又包不住火,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我一口气说了好多,但秦漪还是保持同款姿势,不急不缓地看着我。 真的,够了! “你有问题?”我端着不爽,质问秦漪。 他点头,轻轻冲我点头,“谣谣,你不觉得,你这个姿势,有些不大对吗?” 我姿势,怎么了? 秦漪开口前,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饶有其事的提醒之后,我稍稍打量了下自己。 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在什么地方! 我,我竟然一时情急,壁咚了秦漪? 我手短脚短身短,秦漪他配合了我,不然我怎么也完不成这个高难度动作。反应过来我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被他抢先一步捉了,握在怀里。 他还冲我轻笑,唇瓣上扬,更添一抹危险。 我心虚地往下吞了吞口水,有些拿不定扯了扯嘴角。“那个,我……我就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解释不管用,因为他还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然后,他反客为主地,将我壁咚在了墙上。 身子一点点地,朝我逼近。 “这种事情,你个女孩子家家,做得自然别扭。不过没有关系,为夫倒是可以代劳。”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就差给秦漪跪下。 整个身子贴在墙上,我可怜巴巴地表示,“那个,我们说正事,我们说正事,好不好?” “鬼洞真存在,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大概我们救下郝佳已经打草惊蛇,女鬼知道那地方不安全,所以挪了窝。”秦漪一句话把事情带过,轻轻摇头。 我失望地嘟了下嘴巴,现在好了,只要厉鬼有心躲藏,我和秦漪肯定找不到它,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回校了,以后敌暗我明,真不知道事情要闹到多大才能收场…… 我还在琢磨这些有的没有的,竟没注意到秦漪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 赶忙用手护住自己的胸。 瞪了他眼。 秦漪真是醉了,眼瞅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这功夫琢磨这种有的没有的? “松手!”我把秦漪的手打掉,一本正经地驳斥。“我告诉你,我现在要去看郝佳了,你心术不正,你别跟过来,再见!” 我说完如兔子般地跑得飞快,逃出了秦漪的控制范围,然后下楼,一气呵成地往郝佳的房间去。郝佳换好了衣服,正在喝温牛奶,看到我过来,冲我微微点头。 她模样比之前好了些,看到是我,感激地冲我笑笑,到底还是有些疲态。 我对一直照顾郝佳的女生说了谢谢,还说有些事情想单独和郝佳说下,劳烦她回避下。那女孩人非常好,明明我的要求有那么一丢丢的过分,但她还是点头,退了出去。 “你快给我说说,这祖母绿,是你从女鬼身上夺下来的?”我把那祖母绿的项链递到郝佳面前,特别认真地开口。郝佳犹豫地打量了祖母绿一眼,刚才还算镇定的她突然变得奇怪,只连忙冲我摆手,一个劲地说不是我,不是我…… 还钻进了被子里。 看来,是了。 “郝佳同学,我听说你不舒服,我带了些常用药过来,希望能帮上忙。”女生出门没有锁门,只稍稍地把门关了下,不曾想王大娘推门而入吗,刚好看到我们这幕。 我当然觉得尴尬,只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大娘说,只能尴尬的笑笑。 但王大娘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她盯着我手里的祖母绿,看得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我隐约觉得,这祖母绿里面有文章。 可没等我看出个所以然来,竟被王大娘提了起来,她眼眸锐利地看着我,不等我开口,便一把将我提了起来,带出房间。 “大娘,你做什么?”我一头雾水,还有些懵逼。 “这串祖母绿项链,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没猜错,她刚才之所以情绪那么失控,完全是因为看到了这串祖母绿项链?我一边琢磨一边摇头,隐约觉得事情未必如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 只刚来得及开口,王大娘拽着我出门,和秦漪撞了正着,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显然也不知道这唱哪出。我表情和他差不多,再苦笑地看了王大娘一眼。 秦漪会意,跟了上来。 王大娘带着我,来到之前我去过的屋檐下,那个打扮得体优雅、温润如水的老人正慵懒地坐在摇椅上看夕阳,神情悠然自得。 “老妈妈,我给你看样东西!”王大娘一边说,一边把祖母绿项链捧了过去。 我看到,老人的眼里,竟然流出两行泪来。 第82章 方静姝 我不明所以,不知道老人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落下泪来。 她一双爬满褶皱、长满老人斑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祖母绿的项链,绿色的宝石泛着浅浅的微光,她轻柔地看着,目光逐渐温和。似乎进到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我一连叫了好几声奶奶,才把她的魂唤回来。 老人茫然地看着我,喃喃自语。“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真没想到会看到以前的旧东西。小姑娘,你给我说说,你上次说见过一个木匣子,它长什么模样,上面有绣什么图案吗?” 虽然不知老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我之前见到的匣子,大小和您的那个差不多。上面刻了一对正在戏水的鸳鸯,鸳鸯底下是蒲苇和磐石,交错在一起,还……还挺别致的。” 妙可的木匣子我见过两次,因为觉得稀奇,所以印象还算深刻。 老人缓缓点头。“是了,那果然是她的东西。” “她,是谁?”我眼前一亮,瞬时来了兴趣。秦漪面上云淡风轻,不过还是稍稍挪了挪身子,往我们这边靠了靠,他……也想知道? 想知道就说,他那样也忒傲娇了吧? 老人没有直说,而是话锋一转,抚摸着祖母绿问我,“小丫头,你知道那些图案代表什么吗?你知道那个匣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我摇头。 “那是女孩子出嫁用的首饰盒,一般装些胭脂水粉或者小件首饰之类。小匣子是女孩的嫁妆,会一直陪着她结婚生子再到临老死去入土,一般不会送人更不会出售,所以你上次给我说有朋友收了个跟我差不多的木匣,我会惊讶。因为,没有哪个女人,舍得把它卖了。” 我点头,想起上次我同老人说匣子是妙可做采风时花钱买的,她那副笃定坚定不相信的模样。老人手再微微一颤,继续往下说。“至于上面的图案,鸳鸯当然代表恩爱的夫妻小两口,至于磐石和蒲苇,那是一句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象征矢志不渝的爱情。” “啧啧……”我当然听过这首诗,可从来没想过匣子上的蒲苇和磐石这么诗情画意,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只能啧啧称叹。 “真是情种。”秦漪一手托腮,非常认真地补充了句,带着鄙夷和嫌弃。 然后,他被我瞪了一眼。 我劳烦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真想用针线把他嘴巴缝上。什么磐石什么蒲苇我不熟,但有句话形容他还是非常到位的,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漪不会说话,但挺有眼力劲地,看到我在生气,赶忙把身子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贴我背上,用手点了点我的鼻翼。“谣谣,你放心。我对你,也是一样哦。”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这么会见缝插针我服,但他搞错对象了。这首诗是说妻子对丈夫忠诚,无论经历了什么都矢志不渝,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弄错了吧?” 我刚吐槽完,秦漪又补充句。“我没弄错,以后谣谣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无论是上碧琼还是下黄泉,我,都跟定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舔了舔舌头,俨然一副要把我吃干抹净的模样。 我打了个哆嗦,冷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能再继续和秦漪腻味,我赶忙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问老人。“所以,你口中的她是?” “静姝,方静姝。” 那是一段时隔半个多世纪的往事,要一直追述到抗战时期。那时方静姝和老人是最好的闺蜜,两人甚至约定好要在同一天出嫁。“静姝出嫁的小匣子我经常见到,她总是拿在手里摆弄,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桃花满面地给我说里面装了哪些玩意。有一天她戴着串特别漂亮的祖母绿项链,特别得意地告诉我,那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老人微微闭眼,回忆着往事。 “我见过那个男人,斯斯文文,是我们镇上的教书先生,长得秀气英俊,和静姝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只可惜因为战乱,男人去了前线,一晃好多年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死在了外面,有人说他已经在外面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他们劝静姝放弃等他的念头,快些找个老实人嫁了。静姝不甘心,她坚定地说,她要等,要等到男人回来。” “可是,我们都知道等不到了,知道他不会回来了。”老人叹了口气,眼里的亮光渐渐黯淡下去,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大好的往事。“只是她没有等回他回来,却遭遇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烧毁了静姝的一切,她被倒下的横梁砸中,虽然活了下来,但一张脸却毁了……” 我想起了女鬼的左半边脸,想起大块大块烧伤的痕迹,想起破掉的脸皮下面有无数的蛆虫爬出…… 那张脸,狰狞、狼狈、可怕…… 断不能说美…… “静姝常说,男人喜欢她会说话的眼睛,喜欢她高高的鼻梁,喜欢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喜欢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湿润着眼睛一点点的往下说。 “可是,大火夺走了她漂亮的容貌。她不再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总被不懂事的孩子骂,说她是妖怪,是怪物……” 静姝不能忍受谩骂,终于在一个刮着阴风的午后,穿着那条原本出嫁时才穿的红火嫁衣,往梁上悬挂三尺白绫,自尽而亡。死后她的亡魂怨气不散,就在屋里一直徘徊,时常各种恶作剧吓唬村里的小孩,或者咬死一两只鸡鸭之类,闹得村上不得安宁,一直到最近几年才消停下来。老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想她终于想通了,不愿继续留在这里无妄地等着,所以去地府报道,现在应该投胎了吧?” 她说完,又微微觉得不合适,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当然,如果人死了会是亡魂,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真有轮回……” 老人安静地哭着,我想从她的身上也很难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给秦漪一个眼神,默默地退了回去。我告诉王大娘下午回学校,我先回去收拾东西,让她帮忙照顾老人。 王大娘点头,目送我们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我确定他们听不到我说话之后,才讪讪开口。“她最近几年压根没消停,就没想过要去地府投胎。不过是机缘巧合遇上凌清,再经由凌清认识妙可,一方面想借由妙可修补容颜的专业,帮助她恢复到火灾前的模样;另外一方面,她还想以人命为代价为祭祀,驱动五行转逆阵,帮助她回到过去。” 她,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我犹豫地看了秦漪一眼,这种大方向且原则性的问题,我巴巴且希望着,他能帮忙,给个主意什么的。秦漪看了我眼,颇有些无奈,且一副拿我没办法的表情。 “还能去哪?我说回去你会愿意回去吗?”他给到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刚才不是说方静姝的家在村东头吗?我们去看看那座已经被大火烧得不成模样的屋子呗。” “啊?”我有些诧异,因为秦漪好死不死,竟……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啊什么啊?”秦漪因为我没反应过来,这次也不知道是怎想的,竟破天荒地解释说。“她不是说了吗?方静姝死后那屋子就一直闹鬼,附近人肯定不敢进去,只能把宅子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她死后不愿意离开,这次回到村里,肯定会到那里祭拜或者瞻仰一番。甚至于,正好藏身于此,我们过去看看,这波不亏。” “好。”我点头,跟在秦漪的身后,朝村东头走去。 我们是打西边过来的,村子里虽然大部分青壮年都外出务工了,只留下部分老人妇女和孩子,很多屋子都空了出来,但西边还是挺有人气的,时常遇到三五成群的孩子闹腾,越往东走越荒凉,房子破旧不堪,甚至窗户破了都不修葺,瞧着应该很多年都没有住人了…… 最后,我们在一座已经被烧成了废墟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经过大火的洗礼,梁柱整个塌了下来,房上的砖瓦掉了一地。面朝我的两堵墙已经完全垮塌,仅剩的断壁残垣被大火烧得发黑脱落…… 一片狼藉中,挂在房梁上的白绫特别扎眼,迎着风,它招摇的晃动着。 一下,又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恍恍惚惚,似乎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我看到一穿红色长裙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踩着板凳站在房梁边,手中握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将它拴在房梁上,之后她打了个绳结,刚好够自己脑袋伸进去…… 她试了试,绸缎非常结实,足矣承受她的重量。 她面朝着我,我能看清她的脸。 半张脸脸五官清秀,巧笑倩兮;半张脸狰狞恐怖,如同厉鬼…… 最后,她将脑袋放进绳结里…… 踢了踢,脚下的凳子。 ………… 第83章 勾魂与破魂 “喂!”情急之中,我忘记自己看到是幻影,竟然一声叫出。秦漪慢慢地把身子转了回来,皱眉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下,一副我有病的表情。 我气得翻白眼,就我有病,那……那他有药吗? 如果他没有,就别在这哔哔! 秦漪没搭理我,他踱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在地窖附近停了下来,蹲下身子,用手擦拭了下地面。我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要,要开启查案模式? 他背对我,久久没有说话,我心虚得厉害,只能陪着小心开口。“怎么了?” 秦漪缓缓站起,还是背对我,声音压得低低的。“谣谣,我在地上发现了血迹,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这说明他们没有走远,最可能是在下面……” “他们?” 我眨了眨眼睛,已经被秦漪一把捉了过去,我身子进到他怀里,大脑飞速运转,“你是说方静姝躲在地窖?不应该呀,她是鬼,怎么会流血?难道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我不知道。”我一下问了好多个问题,秦漪一个都不想回答,干脆直接掠过,他说他的。“我不管,总之你等会跟紧我,一步都不许落下!” “为什么!”我嘴上不答应,但手上已经非常认怂地拽着秦漪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反驳。 地窖又黑又有鬼,秦漪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我不敢动,不敢把他弄丢…… 秦漪满意地点头,把我拽着他衣角的手夺了过来,紧紧地十指相扣。我瞪大眼睛,诧异他又唱哪出!他只伸手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说完,他带我下了地窖。 考虑到我瞎,还非常贴心地递给我一个手电。就算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与厉鬼而言都如同白昼。所以电筒他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有些意外,不过他想得倒挺周道的。 秦漪拉着我的手,缓缓朝前走。地窖很深,而且七拐八拐,宛如迷宫。我跟在秦漪的身后,提心吊胆的。“这地方,这地方不会有鬼吧?” 秦漪慢慢地将身子转过来,抢了我的手电照在自己的脸上,阴阳怪气地说。“这里,这里当然有鬼,我……我就是呀!” 啊! 我被他冷不丁的一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他的手里把手电筒抢过来,气得直挥拳头。“秦漪你大爷的!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你……你给我开这种玩笑,有……有意思吗?” 我就问,他把我吓死,他能捞到好处? “没意思。”秦漪评论说,见我还坐在地上,一边催促我起来,一边朝前走…… 我拍了拍自己被摔成两瓣的屁股,再把秦漪他祖宗十八代挨着骂了一通。刚刚站起来,王煜铭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到底还是来了。”秦漪转头,戒备满满地看着他。我把秦漪的话,认真地品了品,什么叫他到底还是来了?他从一早,就知道王煜铭会出现? 我,我一脸懵逼,我……我不知道呀! 王煜铭没有搭理秦漪,不过冲我张了张嘴巴。“我……我请你放过妙可,放过妙可好不好?” 他,还是这句话? 我冲他摇头,非常遗憾地通知说,“对不起,不是我不放过妙可,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你与其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倒不如劝妙可回头是岸。” …… “走了。”秦漪在前面催促,我应了一声,快步追上。王煜铭留在原地,似乎还在想我刚才说的那番话,我顾不上他,一路小跑追上秦漪。他很有兴致地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我以为你会求我救妙可,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决绝,就那样回绝了王煜铭的请求,我怎么觉得,你很冷血呀!” 他戏谑地微眯眼睛,眸子尽是危险。 “我求你,你就会救吗?”我也朝秦漪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分量。更何况我没有说错,她一定要和方静姝为伍,我怎么救?” “是,是,是。道理都在你那边。”秦漪眼瞅说不过我,只皱眉补充。 我们顺着通道,走到了地窖的尽头。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的郝佳。她被绳子绑着,双眼密闭,唇瓣干裂,似乎昏了过去。妙可蹲在郝佳的身边,手中握着树枝,正一点点地在地上画结界阵法……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妙可缓缓起身,慢悠悠地把身子转了过来。 她往上勾了勾唇角,笑容灿烂,言笑晏晏。虽然脸上笑容灿烂如花,但我心里不住打鼓,总觉得她笑得太渗人、太恐怖了…… 我心虚地,往下咽了口口水。 我和妙可朝夕相对,可我却觉得……我根本不认识她。 王煜铭的残魂飘了进来,看到妙可他非常激动,赶忙上前。“妙可,我们别闹了,好不好?我不怪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闹?” 妙可神情恍惚,似在认真思考王煜铭的这个问题,只稍稍眨眼……我终于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了抹淡淡的温情,这样看,倒是和以前一样。她张了张嘴巴,唇瓣微微轻颤。 “煜……煜铭。” “我在,我在的。”王煜铭非常激动,赶忙握住妙可的手,急切地冲她点头,盼望她能知错就改,回头是岸。 我也盼望着,毕竟不想和妙可兵戎相见。 只妙可突然表情变得狰狞,唇瓣稍稍抽搐了下,眼眸一下变得凶狠。我一下醒悟过来,冲他吼到。“不,你不是妙可!” 她当然不是妙可,因为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妙可的嘴里传出。 身体还是妙可的身体,但声音,却变成了另外一人。 “你不是妙可!你松开我!你把妙可怎么了?!”他挣扎着,但脖颈被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女人轻轻摇头,非常不屑地反驳,“你还真是情种,可你那时还不是丢下她一人跑了,是先背弃了她,所以她才背弃了你。” “我,没有!”王煜铭挣扎反驳,“我没有背弃妙可,妙可也不会背弃我!” “没事。”王煜铭动情的告白并没能感动现在的妙可,甚至她眼眸里再添了抹深重的嘲讽,感慨说。“那逃走的亡魂,我终于捉到你了!” “方静姝!”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她是谁了!果断叫出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竟能和她对视! 我叫了她的名字,她怔怔地看着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讪讪轻嘲,“所以,你都知道了?” 我从老人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因心爱之人不会回来又失去漂亮的容貌上吊自尽,我同情她,觉得她可怜;可后来她利用凌清,妄图以五条人命做祭祀,为一己之私启动五行转逆阵,我气愤,觉得她可恶! “是,我都知道了。”我缓缓开口,同时盘算等会交起手来,我该怎么做…… “他现在亡魂还依附在妙可的身上,和他共同一具身体。”秦漪走近,在我的耳边低语。“如果硬碰硬,势必会伤害到妙可。她阳寿未尽,命里不该有这么一劫,倘若因此受到牵连,我也会因为反噬受伤。” “那怎么办?”秦漪不说还好,一说我也有些踟蹰,拿不定主意。“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女鬼的亡魂从妙可的身体里逼出?” 秦漪面色凝重,声音压得低低的。“倒是有法子的。” 我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趣,赶忙冲秦漪点头,他有法子快用,不用絮絮叨叨,在这里各种说的。 “谣谣,你身上,是不是有两颗红豆?” 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裤子口袋。红豆是爷爷托小叔捎给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两颗红豆,也不知道他给我做什么,但爷爷给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宝贝! 秦漪提到这茬,他……他要据为己有? 秦漪不理会我的胡思乱想,只补充说,“你的两颗红豆,一颗勾魂,勾魂可以将已死之人的亡魂带出,和亡魂沟通交流;一颗破魂,打在被鬼附身的人身上,暂时两魂分离,鬼魅暂出。” 我……我明白他又是了。 “等等。”我把秦漪的话再稍稍品了品,“这是我家的东西,你……你怎么知道用途?” “因为,那是我给乐老头的。”秦漪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他说得小声,我听得稍稍有些不真切,秦漪为什么给爷爷这两颗红豆,难道……难道他们以前认识? 不,不应该呀! “还愣着做什么,扔!”秦漪开口,打断我思绪。现在情况危急,我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听从秦漪的话,把红豆从口袋里拿出,干脆扔向妙可! 砰! 一时火光四溅! 伴随着一声哀嚎,我看到一抹影子,从妙可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身子是少女,青春少艾,只一张脸狰狞狼狈,既有被大火灼烧的伤痕,还爬满了渗人的蛆虫…… 妙可坐在地上,目光涣散。 秦漪上前,和女鬼缠斗。 王煜铭得救了,飘动着身子到了妙可的身边,他静默地看着她,一眼万年…… 第84章 因我而起,因我而亡 妙可坐在地上,神情迷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煜铭……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谣谣你……”她用手扶着脑袋,鬼上身的后遗症还在,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漪还在和女鬼搏斗,可惜他之前受了伤,否则依着他的本事,只怕三两下就把女鬼收拾了。 我刚想问妙可还记得发生什么事情吗?她却霍得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抓过王煜铭,“我不是让你快逃,让你有多远逃多远吗?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你已经被它害死了,难道还不想好好投胎吗?” 妙可心急如焚,目光灼灼地瞪着王煜铭。 我,我明白了。 王煜铭的亡魂本应该和其他人一样,被封锁在五行逆转阵里面,待女鬼夺走郝佳的亡魂,凑齐金木水火土之后,一起祭奠。妙可那么深爱王煜铭,他因她而死,已经折磨得她心里愧疚万分,倘若亡魂还不能安息的话,她定百死难其此咎,所以义无反顾地放走王煜铭。这件事情成了她和女鬼决裂的导火线,女鬼眼见不能继续和她合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上了妙可的身。 等等…… 妙可的全名是钱妙可,刚好是金字旁。所以就算王煜铭跑了,女鬼也可以用妙可和郝佳两条人命,凑齐那个该死的五行转逆阵。我之前没想到这一点,王煜铭很清楚自己如果逃走,妙可将会成为替补的牺牲品,所以…… 所以他才会一再出现在我面前,求我一定要救妙可…… 没有人注意到我这边,王煜铭死死盯着妙可,眼神无比坚定。我印象中的他,性情温和,喜欢迁就别人,但此刻他的决绝,仿佛换了个人。 “我不走。”他一字一顿,甚为坚定。“我必须留下,因为我还有话对你说。” 妙可怔住,因为心里愧疚,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王煜铭的眼睛。我也有些心虚,稍稍往后退了退。倒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被狂洒狗粮! 果然…… 王煜铭看着妙可,眼神坚定决绝。“妙可,我必须告诉你。无论你是给死人化妆,还是给活人化妆,只要你是妙可;我也不管你是走阴还是走阳,哪怕我们现在阴阳相隔,我一样喜欢你!我都会娶你!我这辈子认定的,就是你这个人!” 果然是这么一大口的狗粮。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虽然王煜铭已经死了,和妙可阴阳相隔,但这人鬼情未了的感觉,真真羡煞旁人。 我啧啧感慨。 秦漪很辛苦,因为他不但要应付女鬼,竟还能抽空顾着我这边,言笑晏晏。“谣谣你别嫉妒,我是鬼,你是人,我们也可以开启一段轰轰烈烈的人鬼情未了。而且我不但此生此世缠着你,我生生世世都缠着你!” 同样是情话,王煜铭的让我心生羡慕,秦漪的……他,他没把我吓死! 什么叫不但此生此世缠着我,还要生生世世缠着我? 我能问一句,我是造了多大的孽,他这么不肯放过我? 得亏在说话的时候,女鬼也注意到这边,突然一下俯冲过来,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匕首,竟然就这么直突突地插入到秦漪的小腹中,当即破开一个口子!他用力把女鬼推开,一掌打在女鬼的胸口。女鬼吃痛连连后退,却趁乱捉了妙可,干脆再次附着到她的身上! 这一切发生太快,电光火石间,局势大变。 我赶忙拿出爷爷给我的红豆,往妙可的身上一通乱砸,女鬼偏着脑袋,不似之前那般痛苦,她亡魂仍牢牢依附在妙可的身体里,并无丝毫被打出来的迹象! “艹!”我骂了句。 女鬼很得意,借用妙可的声音羞辱说,“你以为,这种无聊的豆子,还能用第二次吗?” 我忧心忡忡,只能将一抹求助的目光,落在秦漪身上。 他手扶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树杈,还能勉强站立。刚才受伤的小腹有淡淡的亡魂从里倾泻出来,他虚弱地冲我摇头,眉头紧锁…… 我心,瞬间凉了大半截。 他伤重,我……我不能强求,可……可我又该怎么办? 妙可的身子却是微微抽搐,那双混沌写满仇恨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澈起来,她咬着唇,艰难地往外说。“你……你也别太嚣张,我……我不许你再用我的身子……为非作歹!” 她唇角微颤,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女鬼错愕。 她一直,把妙可引以为是一枚听话且任它摆布的棋子,却不想这枚棋子突然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变得不一样了…… 妙可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把锋利、特别的剃魂刀。 她慢慢地转动身子,直至面朝着我。 目光平和地与我对视,虽然在笑,但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哀伤和决绝。“谣谣,这鬼虽然不是我招来的,不过既然它已经附着在我的身上。它因我而起,就让它因我而亡吧!” “不要!”王煜铭吼到,一个劲地冲妙可摇头,让她不要做傻事。 我……我看到。 我看到妙可缓缓地握紧那把剃魂刀,嘴角含着抹浅浅的笑容,干脆把刀插入自己的小腹,一点点的深入。 她表情平静,仿佛要了结的,是别人的性命般…… 血如潮水般涌出,妙可的生命正在一点点逝去…… 鬼上身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便是亡魂必须依附在鲜活的肉体里,妙可以这样疯狂的方式,把女鬼的残魂逼了出来。秦漪趁机一跃而起,和女鬼再次缠斗在一起,同时命令我快些带郝佳他们离开。 可,我没看到妙可的亡魂…… “别管了,快走!”秦漪催促,我没法,只能把已经昏迷的郝佳背在背上,再拉着王煜铭的残魂往外逃……王煜铭不肯,我只能威胁他说。“妙可绝对不希望你牺牲在里面,成为女鬼的祭品。她宁可死也要救你,你难道要辜负她吗?” 王煜铭就不说话了。 我原路返回,把郝佳和王煜铭带出了地窖。 忧心忡忡地往回看了眼,实在放不下秦漪,我把郝佳交给王煜铭,让他弄醒郝佳送她回去,自己再一次地钻回地窖。 我很清楚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撇下秦漪就这么逃了,也太不仗义了! 一边照明一边疾跑。 赶回去的时候,秦漪和女鬼双双倒在地上,他两都负伤了。女鬼稍微重些,一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边感慨。“我运气真不错,得亏你之前在地府受过重刑,身子没有好得完全,我才有可趁之机,不然早成了你的瓮中之鳖了。” “哼……”秦漪咬牙,我扶着他坐起,半靠在墙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看的剑眉紧皱成一团。“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我不回来你能自己走出去?”我白了秦漪一眼,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地我忍了,现在都这么虚了,还拽什么拽?我扭头走了,他能不能自己扶墙走出地窖都另说! “你……你在担心我。”他虚弱冲我笑笑,再把身子往上移了移。“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大概,是能走出去的。” 我真无语,没想他到这时还逞强。 没理秦漪的茬,我把他扶了起来,“我没找到妙可的魂,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应该……应该出去了吧。”妙可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地上,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微笑。 虽然她有往自己的小腹插入剃魂刀,自己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但…… 但她走得安详,觉得死得其所。 “不,她还在里面。”倒在地上的女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狰狞地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脸上有压抑不住地喜悦…… “你在得意什么?”秦漪眉头皱得更紧,“我虽受了伤,没法立刻让你魂飞魄散,但至多一炷香的功夫,你也将走向覆灭……”所以,死到临头,真不明白女鬼为何如此狂喜。 “一炷香,一炷香足够了!”女鬼放肆地笑了。“我赢了,我赢了……” “你在胡说什么?”王煜铭带着郝佳走了,她说她赢了,真可笑! “我从来没有说,五行转逆阵需要祭祀五个人,一直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只要凑齐金木水火土就行了,就行了!”她狂喜我震惊,恍恍惚惚,我……我想明白了! 女鬼受了重伤,说话声音一颤一颤,脸上得意更甚。“知道我为什么选凌清吗?因为她的名字里既有水又有土,代表两种元素。我从未想杀郝佳,她只是一个幌子。我想找回王煜铭,或者干脆就让钱妙可代替他死……”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她眼眸再添一道狠绝,我怔怔地看着女鬼,她口中默念经文,手中画阵,驱动逆转阵法。 白光溢出,她面上的容颜一点点的变化。 没了狰狞的烧伤痕迹,没了满脸的蛆虫……女鬼的容颜一点点变得年轻,变得漂亮,她……她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最后她变成了个二十出头、模样美丽,身材姣好的女孩。 白光没有散去,女鬼翘首等着,等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从里走出…… 那是她,无论做人还是做鬼,都无法放下的执念! ………… 第85章 人如鬼魅 方静姝眼里殷切,死死地盯着白光。 可直至白光完全消失,并没有男人从里面走出…… “不,不可能……不可能……”方静姝喃喃自语,“转逆大阵已经实现,他……他为什么没出现?为什么?我……我失败了?” 她错愕极了,久久没法接受这一现实。 可地下室多了个人,竟是那上了年纪但打扮得体举止优雅的老人。她是方静姝的旧友故知,一点点地朝我们走来。秦漪在我的怀里嘀咕,“这女人,她来做什么?” 我摇头,他都想不通的事情,问我,我……我也不知道。 “他不会来了。”老人走到方静姝的面前停了下来,“在你死后,那个男人来找过你。我告诉他你被大火毁掉容貌,之后上吊香消玉殒,他听后沉默好久,最后竟只表示惋惜。并且告诉我,他之所以多年未归,是因为早已在外面结婚生子,自觉没有颜面回来。他也没料到,你会在这里,一直一直地守着他,盼着他……” “怎么会?”女鬼摇头,没法相信老人的话…… “你成功了,可他还活着,所以自然召不来。”秦漪冷笑开口,嘴角喷出一抹猩红的血,衬得那张脸更是苍白。他咳嗽了声,目光温润地看着我。“谣谣,我们走吧。” “可是……”我犹豫,秦漪就这么带我走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别可是了,走吧。”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催促我离开。我拗不过他,只能站起身子,扶着秦漪往外走。路过女鬼的时候,他冲女鬼轻轻摇头。“你滞留人间,徒添杀戮,把自己逼成恶鬼,说到底只因一个‘情’字。” 女鬼沉默,愧不能言。 “一炷香之后,你就要魂飞魄散,我希望你能放下执念,好好想想。”秦漪说得太深奥,我还在反应,他却皱眉轻看了我眼,催促我走快点…… 我哦了一声,扶着秦漪走出地下室。 他喃喃低语了句,“这世上有些东西,还真放不下呀!” 啊?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他突如其来的深沉,只再回头的时候,他目光却又变回一贯的戏谑,不见深沉…… 是我,听错了? 秦漪的情况不是很好,促使我没法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结,我扶着他走出地下室,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地下室没有信号,出来看到了不少的未接来电,我顺着第一个打了过去,竟是陈明曦打过来的。 “乐谣,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接通电话,陈明曦劈头盖脸地一通埋怨,“我们已经坐校车离开了,你得自己想法办法回来。”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 我自己回去也行,稍稍推了推陷入昏睡的秦漪,“喂,你……你还好吧?” 他很不好,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唇瓣一个劲地抽搐,听到我在叫他,稍显疲敝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我眼。 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火急火燎,他这模样急得我六神无主,着急上火。得亏肚子里的鬼胎意识到情况不妙,赶忙出声提醒。“妈咪,你可以送父君回家吗?那地方能帮他将养身子,恢复元气。” “行,你给我地址!”我干脆答应,四处看了看,正巧发现附近停了辆共享单车,虽不知道是谁放在路边的,但刚好需要,连忙扫码上车,小心地将秦漪放在我胸前。 鬼胎从我的小腹里伸出一双淡蓝色的手把秦漪拴住,确保他不会掉下来…… “那个,我这次救了你,就当我们两讫了,以后你不许再缠着我!”救不能白救,他得答应我个条件。说完推了秦漪一把,他还在熟睡,竟似没听到? “你……你不回话,我……我就当你默许了。你鬼儿子可以作证。”我拍了下自己的肚子,提醒小鬼。鬼胎可怜巴巴地应了声,特别不情愿。 我踩着自行车穿过崎岖的山间小路,带着秦漪一路疾行。 大概因为颠簸,他在途中非常艰难地睁开眼睛,问我要去什么地方…… “还能去什么地方?”我一边骑车一边回答他的问题,还得忙着看路。“你鬼儿子说这地方不能呆,让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知道地址的。” 他应了一声,沉沉又把眼睛闭上。 我以为他会继续睡过去,便没搭理他,一心一意地开车。 不想他突然开口,感慨了句。 “谣谣,我倒希望,能一直如此……” 一直? 一直你大爷得,我骑得可是自行车,得一双腿各种蹬,他让我一直骑,他……他想累死我? 可不等我反驳,他……他又没声了。 我骑自行车穿过一大片坟场,一个又一个的土包迫使我把车停下。似乎这村里有群葬的习俗,即一个村的人死后统一葬在一片荒地里,生前是邻居,死后还做邻居。 土丘中还停着一两个用来守墓的稻草人,他们穿着衣服,带着帽子,乍一看跟活人差不多。再配上已经快要西下的太阳,再一片烧灼的晚霞中,这一幕尤其恐怖…… 明明是人做得东西,可为什么比鬼还渗人,看得我胆颤惊心。 不自觉又想起了之前在红木村看到的场景。 满村随处可见停在路边的红木棺材,居住在里面的人愚昧且无知,明明敬畏鬼神,偏偏什么缺德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祠堂里满墙壁会变成小鬼的飞天少女…… 我不想说,他们虽然活着,却把自己活成了鬼魅。 可鬼魅呢? 他们不惜各种不折手段,仅仅希望以人的方式,继续在人间活着,实现曾经为人时候的夙愿…… 穿过这片坟地,便出村了。 我按照鬼胎的指路,到了秦漪的住所。 “噫,他就住这地方?”秦漪是彻底摇不醒,我只能把所有的不满统统发泄到了鬼胎耳朵身上。面前是一幢上了年纪,得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小区,头顶是晦暗不明的路灯,聊胜于无,我过来全是摸黑。 地上更是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旁边是个垃圾库,还有淡淡的恶臭飘来…… “这地方还能住人?”我摸了摸受潮发霉的墙壁,一个头两个大,得亏之前没有答应秦漪要一起住,否则这地方…… 我,我真没法呆! “他也不是人。”鬼胎反驳说,“这屋子父君找了好久,老小区阴气重,最适合鬼魅修养身子,湿气重,特别有利用水鬼蛰伏。比起之前为了妈咪在城东找的公寓,这一处更适合厉鬼生活。” 好吧…… 我都忘了秦漪是厉鬼。 只能扶着他上了三楼,摸索钥匙开门进屋,把秦漪扔在沙发上。 屋里收拾得还挺干净的,就稍稍有些潮湿。不过记得某只是水鬼,我也就释然了。稍稍拍了拍手,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呢,就算送佛送到西了。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鬼差点头,他没拦着,还非常礼貌地邀请我下次来玩…… 玩,玩你大爷的! 只还有些不放心,我再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秦漪。面色还是惨白,不过较之前稍稍好了些。 我……我担心,想离开但迈不开脚…… “妈咪,不然我们留下?”鬼胎看出了我的不情愿,稍稍轻劝了句。 “留下做什么!我告诉你,这种地方我一刻都不能呆!”大概因为心虚,我特别着急,恨恨咬牙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 只该死的,我……我又往秦漪那看了一眼。 大抵因为疼痛,他竟然轻轻呻吟了下。 我……我心上最柔弱的那根弦,稍稍一紧。 他果然命中克我! 手机偏偏在这时响起,我瞅了瞅号码,竟然还是个陌生来电,不过看在是同城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接通了。 电话那边,是个还算好听的男声,挺有辨识度的,我似乎和他聊过。 “我,牧原。” “哦。”我当然记得牧原,但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情,犹豫迟疑地往下问。“那个,这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 现在晚上十点,正常情况我都睡了…… “今天,是第三天。”牧原一字一顿,语气严肃,但却答非所问。 什么第三天? 牧原又说了次,我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他,如果想除掉秦漪,让他别再跟着我,三日后的下午和他见面,他自会给我说方法。 今天,就是第三天。 只那时我忙着处理方静姝的事情,之后又要送秦漪回家,竟把这事彻底忘记了。 “妈咪……”鬼胎也想起来了,忧心忡忡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秦漪,他睡得很熟,定是没想到我接了牧原的电话,他要让我除掉他…… 牧原三天前给我说这事情,我欢呼雀跃,无比兴奋。 可这一刻真的来临,却心如刀绞,踟蹰犹豫…… 唇瓣微微轻颤,我不知道说什么,咬得自己的下嘴唇,竟然出血了…… “你到窗边来。”牧原突然开口,我不明所以,犹豫着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 透过昏暗的路灯,我……我竟看到牧原站在楼下,他抬头看我,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他说。 “你,下来。” 第86章 他,我罩了 我一头雾水,牧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来这,是因为鬼胎引路,那他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我决定还是下楼会会他,有些事情在手机里讲不清楚,我要当面说! 我快步走到玄关处换鞋,好死不死地,又往沙发的位置看了眼。 秦漪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虽没有说话,但眼里深沉,似乎藏着深意……我犹豫了下,似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他对我,很失望。 失望个铲铲! 如果我现在不是赶着下楼会会牧原,我应该会冲到沙发旁边,把秦漪提起来,指着他的脑门厉声训斥。我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么大老远地把他带回来,还准备贴贴心心照顾他一个晚上,我…… 我怎么就让他失望了?! 不跟秦漪计较,我穿了鞋飞快地往下赶,脚步急促…… “妈咪。”腹中鬼胎突然开口,我怔了怔,稍稍停下脚步。鬼胎平时有什么说什么,只此时却有些期期艾艾。“你……你会听那个男人的话,除掉父君吗?” 除掉? 我没搭理鬼胎,干脆下楼。牧原看到我,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贯温润如玉的浅笑。“谣谣,你来就好,我多怕你失约是遭到了不测。” 我摇头,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我……失约之前是出了点状况,但更重要的是,我……我都把这事忘记了。 只心虚地挠了挠脑袋。 “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担心上面秦漪的伤情,还想着速去速回。 “今天,第三天了。”牧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将它递到我跟前,“这是用黑狗血浸泡过的匕首,魑魅魍魉最怕这个。你拿着这个,往他的心头一捅……”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冲我挑挑眉毛,以为我听明白了。 “往他心头一捅,他……他会怎么样?”我沙哑着声音问,低着头,不敢看牧原。 “若是往常,这把刀至多让他伤筋动骨,只能安安心心躲在阴暗的水沟里修养半月。”牧原看出我的顾虑,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但今时不同往日,我算到他受了重伤,如今全靠两魂吊着,大可趁他虚要他命,把他除掉。” “不行!”我瞪大眼睛,尚在惊诧,肚里的鬼胎竟先一步开口,“你在妖言蛊惑,我……我不许你杀父君!” 它说得义愤填膺,全然没把自己暴露了。 “你的肚子……”牧原一下发现问题,言辞更是激动。“你放心,我不但能帮你除掉秦漪,还能顺带着,除掉你肚里的鬼胎。从此你的生活将恢复平静,邪魅和鬼怪不会再在你的世界里出现。” “不要……不要……”鬼胎可怜巴巴地求我…… 回归平常的生活,我……我很向往呀。 “你说的除掉,是什么意思?”我低着头,沉声问道。 “当然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牧原见我有松动,干脆点头,再稍稍添了一把柴火。“你放心,他们永远都不会再纠缠你了。” 这是他,给我的保证。 “不用了。”我低着头,浅浅地说了句。 “你说什么?!”我说得小声,牧原以为自己听茬了,见我要上楼,赶忙捉了我的手,声音急切,再问了次。“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不用了!”干脆迎上牧原的眼睛,我一字一顿,说得甭提多干脆。“如果你帮我,是想让我们好聚好散,以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没意见,我配合;但如果你要得是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对不起,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这是原则问题。 “妈咪,帅!”鬼胎高兴坏了,一边夸我,一边高兴地踢了我几脚。 恩,它表达高兴的方式真特别。 “你,不答应?”牧原很意外,他性情虽然温和,但此刻眼里也有藏不住地愠色。“可当初,是你找到我,你百般哀求,让我帮你赶走纠缠于你的厉鬼。这才三天,你就变卦了?” 他这么说,我……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对不起,你就当我说错了,我现在后悔了。”我认错我服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过两天我请你吃饭,给你赔不是,这样行不?” 我的确不地道,我检讨。 但牧原还是捉住我的手不肯放,眼里凶光更甚。“乐谣,你别嬉皮笑脸的,我看你是被厉鬼迷了心智,你不和我一起除掉厉鬼,竟想和它们为伍了?!” 我从牧原的眼睛里,读出了浓厚的杀意。 “所以,你现在想,连我一起除掉?”牧原他疯了吧?我不是鬼,我是鲜活的人,他凭什么杀我?他杀我是犯罪,要坐牢的! “是的。”他用这两个字,破灭了我最后的幻想。 很……很好呀。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没想劝牧原,干脆一个反手把他握着的左手抽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过肩摔反客为主,就看到牧原的身子高高腾空,然后重重落下,他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拍拍手,非常遗憾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牧原。就我好歹学过三年多的跆拳道,看着没有四两肉,但手上有真功夫,收拾他那种只有嘴皮子厉害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 之后我又踢了两脚,没有点到即止,还放了句狠话。“我知道你收拾鬼厉害,但我能收拾你!你也甭想带他们两走,他们,我乐谣姑奶奶罩了!” 说完,我干脆转身上楼,只把牧原留在原地。 真是老虎不发威,他当我Kitty猫! “妈咪,你厉害了。”上楼的时候,鬼胎止不住地对我各种赞美,列举各个朝代的巾帼英雄,说我比她们还厉害还霸气…… 它都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 得亏我还有自知之明,虽然飘飘然,但进屋的时候还是稍稍收敛了些。 秦漪醒了,还能破天荒地坐起来。我见他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再加上刚才收拾了牧原,我出了口恶气,欢欢喜喜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则用一种奇怪且微妙的眼神,将我从上到下看了眼。 竟似不认识我了? 他看得我心虚,只能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和往日一样冰冰凉凉,并无任何反常…… 只这动作却把我卖了,他突然发力将我手捉了,连同我整个人拖入怀中!只听得砰得一声,我身子打在他冰冷的胸膛上,刚一抬头,便撞上他深沉如海的眼睛。 “秦漪你吃错药了?”我问,凶巴巴地瞪了他眼! “我没有。”他一字一顿地反驳,眼眸更是深邃。我被看得心虚,身子缩得更紧…… 说来也奇怪,他现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按道理说,我能轻轻松松地从他的桎梏中逃出,但……但我没有,我……我还在他怀里。 “所以,你不收我了?” 他轻舔唇瓣,言语戏谑,眼眸危险。只我除掉看到他眼眸里的深意,隐约地还看到眼底那么藏不住得狂喜。 等等,他……他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别误会,我……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一边说一边从秦漪的怀里钻出,虽然我说得是事实,但脸色非常窘迫,羞得通红通红。 我这么回答,是想和他撇清关系,只不曾想秦漪彻底误会了,他笑得更明显更畅怀了。“是吗?可你明明告诉牧原,说要罩着我,我问你,你要怎么罩着我?” “我……我就随口说说……”我将唇咬得更紧,如果有地缝,我……我特么一定二话不说地往里钻! “是吗?”秦漪微眯眼睛,面露不善。 我心里再咯噔一声,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他却冲我微微摇头,笑得更诡异了。“那……那你现在愿意和我同仇敌忾吗?” 同仇敌忾? 什么玩意? 我摇头,一脸懵逼。秦漪说得虽然是人话,但我真不明白他几个意思,只能稍稍心思一沉,犹豫赔笑。 “你帮我,把窗户关了吧。” 秦漪突然岔开话题,眼睛看了眼正打开的窗户,冲我努了努嘴巴。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犹豫地走到窗边,想着把窗关上。 好死不死,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竟然往下看了眼。 我看到…… 我看到无数鬼魅,它们聚集在牧原的身边,目光贪婪地盯着我…… 黑压压的一片! 我吓得连忙关上窗户,竟还能听到牧原说话。他声音平缓,却比往日多了些冰冷、苍凉。“乐谣,我本想让你手刃秦漪,便可让你安安生生地过下辈子,可你不愿意。那没法,我只能召出厉鬼,让它们撕咬你,吞噬你,成全你和秦漪,做一对鬼夫妻!” 我吓得用身子抵住窗户,总觉得它们下一瞬就能进屋。 秦漪优哉游哉,他早知道外面这个情况,竟还能颇有闲情逸致地问我。“所以娘子,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同仇敌忾了?” 他这话问得搞笑,我……我有得选? 只能硬着头皮地问秦漪,“你打算怎么办?有密道可以逃出去吗?只能硬碰硬吗?” 第87章 以经渡鬼 我问话的时候,已经有厉鬼顺着墙爬到窗户上来了,我眼疾手快,赶忙用横在一旁的扫帚把它打在地上。一边收拾落下来的厉鬼,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漪。 勇,我只有匹夫之勇,所以大主意什么的,还得他定。 秦漪缓缓地站了起来,虽然身子微微摇晃,但目光冷峻如刀。他一点点地挪动身子到了我跟前,以手扶着窗户,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这没密道,你要么从窗户出去,要么从门出去。不过我想,你现在都出不去。” 恩,我听懂了。 所以,只能硬怼? “我想他本来是冲着我来的,想着借用你的手,借刀杀人,只没想你不从,他在你那吃了大亏,只能自己动手,顺带一起把你灭掉。” 我知道,简单来说,我就是个垫背的。 只现在很庆幸自己选择了秦漪,不然等事情尘埃落地,牧原也会杀我灭口。 我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意识到牧原是坏人! 往窗外看了一眼,在一众厉鬼的拥簇中,牧原非常抢眼。他冷着眼默默看我,眼神冰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还用嘴型说。 “下地狱吧……” “靠!”我直接爆了粗口,顾不上那么多,我直接把椅子扛了起来,再开窗扔了下去! 他血肉之躯,我……我不信我砸不死他! 但牧原只手臂一挥,竟然招出五六只小鬼挡在他面前,椅子没有砸到他的身上,碰到小鬼身上落了个粉碎。他嘴角笑意更深,嘲讽我说,“乐谣,你真有趣,如若你不是这么笃定心思,一心一意要给那水鬼陪葬,我应该会很喜欢你。” “可我讨厌你,我巴不得你立刻马上去死!”他刚说话,就被我怼了回去。 等等,我突然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干脆转身看了眼一旁正言笑晏晏看我的秦漪,“你,你也别看戏了,我问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就算我愿意和你同仇敌忾,我……我也不是你娘子!” 我竟然没意识到秦漪称呼有问题,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了。 秦漪避开这个话题不聊,轻轻叹了口气,便把节奏带偏过去,“先别说这个,小鬼就快爬上来了。现在一致对外吧。” “好。”看在现在局势危急的份上,我姑且忍了,不过撂下一句狠话,“不过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的账,晚点我肯定会挨着挨着,一点点地给你算。” “悉听尊便。”秦漪没皮没脸地冲我笑笑,稍稍掐指。“现在是丑时,再过三炷香不到的功夫,便是寅时,寅时一到,自有贵客登门,他不得不走。我们坚持过了三炷香便好。” “什么贵客?”我下意识地问出,秦漪没搭理我,只微眯的眼睛露出些许凶险。我尴尬笑笑,很快意识到自己关注错了重点,只能默默改口,一脸委屈地说。“我是问,我们要怎么拖过三炷香的功夫呢?” “会,念经吗?”秦漪问我。 我一脸懵逼,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意义何在,不过稍稍点头,嗯了一声。“会是会,但有用吗?” “试试吧。” 我以为秦漪会给我一剂定心丸,没想到他竟然是死马权当活马医的态度。他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扩音喇叭,便是自顾自地走到沙发上坐下,虽然距离很近,只有几步路,但他走得一步三颤,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打在地板上,我……我看得清清楚楚。 “念吧。”我还愣在原地,秦漪催促了句,“你再不念,那些小鬼就该顺着墙壁爬上来了……我们必须活下来,才能出去,挨着挨着给它们算账。” 秦漪不是善类,从来人若犯他,他必犯人。 “可是……” 我犹豫,还没来得及开口,竟又从秦漪的眼里读出了失望。和我刚才离开屋子下去找牧原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心,瞬时漏了半拍。 握了握手里的扩音器,收了心里无限的犹豫和彷徨,我目光坚定地看向秦漪。“我可以念经,但你怎么办?你也是厉鬼亡魂,我念经,你也会有损伤吧?” 这,才是我的顾虑。 “聒噪。”他眼神不再失望,反倒是恢复成为往日的戏谑,邪魅地轻轻挑了挑眉,稍稍一顿,“你,出来。” 这话,是冲着我肚子说的。 肚子里的鬼胎稍稍扭了扭身子,一个小脑袋从我肚子里钻了出来,紧接着身子和四肢也蹦了出来,它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模样就是一五六岁的小男孩,胖乎乎倒挺可爱,跟一肉团子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通体透蓝,头上长着一对又细又长的犄角,以此证明它鬼胎的身份。 “他能出来?” 我懵逼,鬼胎当初进到我肚子的时候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现在从我肚子里出来,竟然也没有经过我同意。它把我肚子当公寓吗?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能出来,不过因为尚未成形,至多只能离开母体一个时辰,时辰一到,又得回到你腹中,且两次间隔的时间必须超过三周,不然只能魂飞魄散。” 秦漪说得很慢、很严肃。兹事体大,他要确保我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我点头,恩了一声。 “你,念经。你,过来堵住我耳朵。”秦漪吩咐说,我这才注意到鬼胎是没有耳朵的,秦漪告诉我,鬼胎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感知声音,再和我们交流。 我哦了一声,将唇咬得更紧了。 之前为了应付可能在地窖里出现的情况,我曾在手机里下了不少经书的电子版,没想现在竟然派上用场。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但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我一边查看手机,一边开始念诵经文。 全神贯注地念诵经文,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东西上面。经文拗口生涩,我又是第一次看到,但不知怎的,读起来竟然朗朗上口,节奏鲜明。只可惜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经文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周遭已经响起了无数厉鬼的惨叫,还有凄厉的哭号。 …………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直至一只布满汗珠的手落在我的肩上,我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了眼几近虚脱的秦漪,他咧开嘴角冲我笑了笑。 “他……回来了。” 我怔了怔,还没反映过来,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他把电视打开,噪杂的声音透过墙传来,隔音效果非常不理想。 我懵逼着,刚要继续,他又用手打掉我里的扩音喇叭。 “乐谣,寅时了。”他强撑着身子,每往外吐一个字都非常吃力,眼里倒是有压不住地轻笑。“你去窗口看看,他们,都走了。” 我低头,鬼胎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的怀里。我刚才专心念经,竟连这个都没顾上。 我迟疑地站起身子,犹豫着朝窗外走去。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打量底下…… 那里一片狼藉,横躺着无数厉鬼的残影残魄…… 所以,这算劫后重生? 秦漪缓缓地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感慨,“我真不知道,乐意到底养了个怎样的孙女……” 乐意,是我爷爷。 那个,走南闯北,通阴阳,知天命的走阴人…… ………… “所以,都结束了?”我问秦漪,他轻飘飘地看了我眼,稍稍点头。“你今晚睡里面的小屋,我睡沙发,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我哦了一声,稍稍点头。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到秦漪他人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房间里水汽散开,我还得去学校上课,只能留了一张纸条,告诉秦漪我已经离开,去了学校。 留纸条的时候,鬼胎在我怀里蹦跶,跃跃欲试地说。“妈咪,你这是要给父君一个交代吗?” 去你二大爷的交代! 我便没搭理鬼胎,先去到学校,直接去了档案室,我之前在档案室当过一段时间的志愿者,和那里的老师相熟,我骗他说自己最近喜欢上一个小男生,但是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班级姓名电话,想通过这个系统查到,然后大胆告白。 我演技好,再加上之前给别人的印象不错,管理档案室的刘芳老师竟然信了。“真好,我们家谣谣也有喜欢的小男生了。我这次就破会例帮你查查。” “她叫什么名字?”刘芳老师微眯眼睛,非常慈祥地问。 “牧原。” 昨儿的仇我记得,我必须找到他…… 可刘芳老师用系统查了次,并没有查到牧原的名字,我怕是个假名字,挨着照片一张一张的找,花了一个上午的功夫,终于确定…… 我们学校,根本没人叫牧原,也没有人,长得跟他一样。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跟着我,算计我…… 事情败露之后,他就凭空消失了…… “谣谣,没找到吗?”刘芳老师看到我忙活了一上午,表情一直非常凝重,走过来一边递给我个馒头,一边安慰我,“不过不着急,我信缘分,相信有缘你们一定会再见面……” 还能……在见面? 第88章 留做纪念 再见面也行,看我不削死他个仙人板板! 找不到牧原,我下午还有课,只能闷闷不乐地回了教室。我左边的位置空荡荡的,我知道妙可不会来了……她用剃魂刀刺入自己的小腹,逼出厉鬼的同时,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一切虽不完全因她而起,但却因她结束。 “谣谣,老师说妙可休学回家了。你旁边的位置,我可以做吗?”一平时玩得很好的妹子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小心地说。“她不在你或许会很寂寞,但没关系的,我们会陪你玩。” 我心虚地冲她扯了扯嘴角,同她说了句谢谢。我愿意让她们继续活在妙可是休学回家这一虚幻的希望当中,只有我自己一人知道残酷的真相。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乐谣,你出来下,我有点事情,要单独给你说。”郝佳沉着一张脸,面上看不出喜怒,反而非常凝重,稍显阴沉。 “谣谣,你别出去。”我身边的女孩拉了我一把,“你和郝佳一点都不对付,之前她还冤枉你,要把凌清的死算在你头上。这次约你出去肯定没好事!不行,我不许你出去,或者我们一起去!” 女孩特别仗义,我大概能猜到郝佳找我是为了什么,委婉拒绝她的好意,表明自己只是出去一会就进来。 她没辙,只能目送我出去。 郝佳把我带到偏僻的过道,眉头轻皱,欲言又止。“昨天,谢谢了。”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反正我只是顺道救你。”我不想让郝佳觉得她欠了我一条命,每次见我都顶着天大的压力,所以干脆一笔带过,这事情就此过去,以后我们谁都别提! “我,我有东西给你。”她犹豫了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匕首,递到我面前。“妙可让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说是让你留个纪念。说这东西不但可以用来修复容颜,还能斩杀厉鬼,驱逐幽魂……” 她手上拿着的,是妙可的剃魂刀。 每个敛妆人都会有一把剃魂刀,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他们宛如古代剑客一般,将剑视为生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若人先亡,则会把看重的剑赠与自认为最合适的人…… 我,就是那个人。 没法拒绝,只能把剃魂刀收下。或者我什么时候走江西一趟,把剃魂刀完璧交还给妙可的父母。 我收了刀,郝佳目的达到,干脆告辞。 我把剃魂刀打开,刀口非常锋利,仿佛吹毛断发,在刀背的一端写着“妙”字,伸手轻轻抚摸刀背,能感受到冷兵器独有的苍凉。 突然,我肩膀上落了重量。 然后,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谣谣,你在做什么呀?” 秦漪? 我赶忙把刀收好,我是背对他的,他应该没有看到。一边心虚地转身,一边露出违心的笑容,非常熟练但生硬地话题一转,“那个……那个你怎么来了?身子都恢复了?” 秦漪没说话,只轻轻往上扯了扯嘴角,笑容越发深邃,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笑容,更尴尬了。 “我来,是因为你给我留了纸条,上面说你来学校上课了……”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走近,逼得我步步后退,整个人贴在了墙上。秦漪觉得刚刚好,索性抬手一挡,以一个标准的“壁咚”将我固定在了墙上。 “嘿嘿……”我欲哭无泪,更不知道该说什么,瑟瑟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你给我留了纸条,不就想我来找你吗?我家谣谣会担心人了,你想亲眼看看我是否有事,对不对?”他理解能力真好,再是一点点地朝我迫近,就……就差亲上了。 “你……你误会了。” 天地良心,我当时之所以留下纸条,只是因为不能就这么走了,得有一个交代,哪知道秦漪理解能力特别强,竟燃把我的留言曲解成这个意思? 我……我真该一走了之的! 还有,他现在真这幅痞子坏笑的模样真的非常欠揍,我还是更喜欢他昨天虚弱疲惫的模样…… “我……我不是你家的!”都过了五分钟,我才想起自己要抗争要反驳,特别委屈地纠正他言辞上的不当。 “哦。”秦漪应了声,懒懒散散,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偏巧这时我电话响了起来,我高兴极了,接起这个宛如救世主一般的电话,“小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给你说,你上次给我的红豆太有用了!回去帮我谢谢爷爷哦。” “所以,你真的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小叔不笨,一下便听出事情不简单,抓住了我语句中的漏洞。 “没有,没有。”不想让小叔担心,我赶忙改口,“我就最近老做噩梦,会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你说神奇不神奇,自从我把红豆放在床边枕头下,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我说得信誓旦旦,特别认真,就差举手发誓。 “噗!”但大概因为内容太荒唐,太不靠谱,秦漪一边憋笑,一边冲我摇头,“谣谣,这你不能怪我,实在是你刚才说得太好笑了,我没憋住。” 我给了他一记天大的白眼。 “小叔你找我做什么?”不能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轻叹了口气,默默转移话题。 “我请我侄女吃饭,你就说出来不出来吧!”小叔笑得特别豪爽,如绿林好汉般潇洒。他说得高兴,我听说有饭局也很高兴,干脆答应下来,把时间地点都约好了。 然后,挂断电话。 “我,一起去。”秦漪凑了过来,以手挑起我的下颚,暧昧无限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只是单方面地通知我这事情,并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和求饶的机会…… “我不要!”虽然知道没用,但我还是稍稍负隅顽抗了次。 “你以为,你说不,我就不去了吗?”秦漪叹了口气,为我的天真默哀…… 然后,两个人的饭,就变成了两个人和一只鬼的局。 ………… 菜我点了,就一些水煮鱼的家常菜。秦漪和小叔全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争锋相对,眼眸锐利…… 简直,一触即发。 借着小哥上了小炒肉的劲,我借着递筷子的空给他们相互介绍。“小叔,这是秦漪;秦漪,这是我小叔乐章。” “你好,我是谣谣的相公,请多指教。”秦漪顺着我的话就往下接,我以为当着小叔的面他会收敛,哪知道相公这词张口就来! “他不是。”我连忙反驳,“他就我的一个同学,听说晚上有人请吃饭,就过来蹭饭吃。他脑袋不大正常,最喜欢胡说八道,小叔你别理他!”我解释了,但看小叔的眼神,他…… 他压根就不信! 甚至他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谣谣,你这就没意思了,找了男朋友连小叔都不告诉,还说什么同学,同学会跟着一起来吃法吗?你都想介绍给家里人认识了,饭都吃了,怎么可能是同学?”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叔和秦漪碰了个杯,都还没有喝酒,但他已然已经醉了。“得亏谣谣是先让你见我,我这人比较开明,谈恋爱什么的简直太正常了。如果被谣谣那个古板的爷爷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在外面有了男朋友不说,而且已经自称相公了。他能把你的腿打断!” “他,不敢。”秦漪轻挑眉毛,轻轻回了句。 “你说什么?”小叔以为自己听茬了,再问了次。我头疼,赶忙伸手拦住小叔,“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对了小叔,你这次怎么有机会请我吃饭呢?我以为又在外面跑项目呢!” 小叔虽然本事不行,但到底顶着爷爷的名号,以前的那些老主顾都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找小叔总比找外面那些不知道底细不清楚是否靠谱的走阴人强,再加上有爷爷在,就算小叔捅了篓子也有办法收场,所以…… 所以他们会经常光顾小叔的生意,迫使他常年各种地方跑,今天这里两三天,明天那里两三天,我一年到头,大概也就能见他那么三四次吧。 “我是在跑项目。”小叔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醉了。一抹潮红浮在脸上,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我之前给你提过的王教授,你还记得吧?他最近收了一副古画,画上内容非常精致,只可惜被虫蛀了好几个眼子,他让我去山西垚城,找陆德川老先生修补画像……” “你是说陆德川老先生?”我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特别激动,“小叔,你带我去好不好?我听说他们家有一门独传的揭画技艺,专门用来修补破损的书画。还有他们家的染料也是一绝,还申请了非物质遗产……” 我学美术的,对它也非常热爱。如果有机会接触到这些高精尖的东西…… “你就让我去吧!”我苦苦哀求,“只要让我见一次揭画,我就死而无憾了。” 小叔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就这么点出息,简直是给我们陆家丢人现眼。不过稍稍点头,嗯了一声。“行吧,就带你了。” 第89章 我,也要去 “小叔,我爱你!”再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干脆给了小叔一个大熊抱,还顺带着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啧……”小叔嫌弃地把我推开,完全不能接受我的热情,还扔了个大大的白眼给我。“都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乱来?这随便亲人的毛病改不了了?你还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亲,你想害死你叔呀!”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一边反驳,一边顺带看了秦漪眼。他睥睨眼眸,冷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一张脸阴沉阴沉,比之前还要难看…… 心,漏跳一拍。 “乐谣,过去聊聊。”秦漪起身,颀长的身子配合着餐厅里昏黄柔和的灯光,不知怎得竟然生出了一股幽寒。 “不要……”虽然知道反驳无效,但还是要弱弱地表明自己在这事情上的态度。但秦漪干脆跨步过来,直接做了我的手握在怀里,“小叔,我有话单独给乐谣说。你放心,我等会定将完璧归赵地,把她送还回来。” “你们去,你们去。”小叔丝毫不觉得我这是小绵羊入老虎口,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反而殷切地将我送走,他…… 他脑子没坏掉吧? 秦漪捉了我,二话不说地直接带到一偏僻的角落,把我扔墙上的同时,他身子也凑了过来,以标准壁咚的方式,将我困在了墙上,一双不怀好意且危险的眼眸来回在我身上扫过,我心漏一拍,再往后缩了缩,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 “秦漪,我们……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很想问秦漪,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没说话,只霸气地盯着我看,用手指大力地抚摸我的唇瓣,来回擦拭,不但用力还非常仔细,他看我,如看猎物一般。“以后,你的唇上,只能有我一个人的味道。” “凭什么?再说,那是我……”他也太不讲道理了!嘴长在我的身上,我爱亲谁就亲谁,再说他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只我没说完,便被他以嘴封唇。 这吻,霸道、强硬! 我赶忙把秦漪推开,因为生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我把妙可的剃魂刀找出来,打开朝向秦漪,“我……我告诉你,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就用剃魂刀把你给……” 我还在组织语言,秦漪倒是无所谓,懒洋洋地接话说,“妙可竟把剃魂刀给你了?只是谣谣,剃魂刀是用来给鬼修补妆容,美化五官轮廓的。所以……你是想让我变得更好看吗?” 秦漪用手托了托自己的下巴,非常遗憾地通知说。 “才不是!”我反驳,“我是说,我要把你剁了!然后拿去喂狗!” “你吧,舍不得。”秦漪不理会我的警告,抬手轻轻挑了挑我的下颚,略显遗憾地通知说。我恶狠狠地瞪了秦漪一眼,他浑然不知,索性松了我,靠在我旁边的墙上。 “算了,我们说正事吧。” “啊?”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秦漪是什么套路,他……他还有正事给我说?瞥见秦漪还算严肃的表情,我在心里稍稍嘀咕,只能陪着小心问他。“什么事,你……你说吧。” “你去山西垚城行,但是,我也得去。”他说得波澜不惊,也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只是单方面通知我这事情,让我准备准备。 “滚!”我二话不说,直接拒绝。“我过去是去看举世无双的揭画,你过去做什么?我有正事要做,你……你别缠我!” 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什么孽,秦漪要这样纠缠我不放,连去趟山西都要跟着…… 秦漪猜到我会反对,只冲我轻轻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稍稍百度之后递给我。图上是一副画着彩绘的墙壁,彩绘画得是百花争艳的图案,花上停着的不是采蜜的蜜蜂和蝴蝶,而是穿着漂亮丝绸的仙女,她们梳着发髻,画着浓妆,在花间飞舞。 我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我在红木村的祠堂里,在灰白的墙上见过这些飞天的少女,它们不但模样一样,而且神韵接近,我看着手机,有一瞬竟觉得手机上的仙女,也会变成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我看呆了,秦漪在耳边娓娓轻语,“这墙上的飞天,和之前红木村的几乎一模一样。我查过,山西垚城的陆家,他们后院有一副壁画,上面的飞天,和红木村的飞天,异曲同工。”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手机上的图。“就是你看到的这张,所以我,非去不可……” 红木村的画像,是一鬼僧留下的,为的就是禁锢秦漪,让他不能离开那片固有的水域,他摧毁祠堂的时候,还在飞天小鬼那里吃了大亏。依着秦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 他要跟去实属应该,而且……而且我也拦不住。 “那,那好吧。你可以跟着去,但不许乱来。尤其……尤其不能当着小叔的面,对我,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和秦漪定条件。我,就这要求。 “好的。”秦漪点头,干脆答应。 我呼了口浊气,事情能这么定下来,稍有窃喜。和秦漪说完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小叔看我两的表情更加微妙,他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玻璃杯。“怎么,安抚到位了?” 我头疼,他果然误会了。 我板着一张脸,模样委屈,“小叔,我能再拜托你件事情吗?你去给陆家送画,能……能顺便把他捎上吗?反正你带一个人是带,带两个人也是带,你看行不行?” “哟,敢情是刚好上的?”小叔轻轻挑眉,明明就喝了一两杯酒,但他显然已经喝高了,不然为什么一个劲地胡言乱语呢?他站起同秦漪点头,举起手里的酒杯相赠。 “小伙子,喝了这杯酒,我们就一起上路。以后我家谣谣,就交给你照顾了!” 不是…… 小叔只用答应带秦漪一起去陆家,不用让他照顾我,再说……再说我有手有脚,我为什么要他照顾? 他,他就一厉鬼,他没法照顾我! “好的。”秦漪竟然答应了小叔的混账话,还用手轻轻地点了我的小腹,“那我这里,就谢谢小叔的成全了。” 成全你大爷的!他,他就一混蛋! 大,混蛋! 我骂了句,气冲冲得离席。秦漪优哉游哉地将身子靠在椅子上,和小叔玩笑,“这小妮儿真是的,一点玩笑都开不起,一害羞就生气。这下好了,我今晚回去又得一边跪键盘一边各种说好话地哄她了。” “哈哈哈。”小叔豪爽地笑笑,也是一个劲地摇头,“我家丫头也就脾气大些,你多忍忍,担待担待,也就过去了。” ………… 我回宿舍,先给班主任请了假,说是去山西陆家走走,见识见识他们家的揭画技术,顺便采风什么的。美院课少,校方提倡在实践中学习,每个学生每个学期都必须外出采风一两次,只要提前给班主任请假便可,不过要每天汇报行程,然后还得写总结报告,回来之后还要提交作品。如果不是真心想走陆家一趟,我…… 我宁可就在学校呆着。 听说我要去陆家,班主任除掉表示强烈的羡慕之外,干脆给我批了一周的假,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准备非常详实的图文资料给她,她不能亲自去,但也想多了解些和陆家揭画有关的事情。 之后,我接到了个很意外的电话。 是王大娘打过来的,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却有藏匿不住的感伤。“谣谣,老奶奶走了,是今天下午走得,走得非常安详。我在收拾阿泰遗物的时候,找到一本日记。我觉得里面的内容,我有必要读给你听。” 我心漏了半拍,她要读给我听的,我……七七八八猜到了。 王大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她读得很缓,很慢。 “1998年的那个冬天,我和往常一样,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上太阳,我都这把年纪了,黄土早就漫过了脖子,多活一天算一天吧。约莫有个七十多岁的男人朝我走来,长得高高大大,但脸上爬满了皱纹,我……我觉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向我打听静姝的消息,颤颤巍巍地问我那住在村东口那户人家的女儿是不是嫁人了……” 王大娘日记念得很慢,在这里明显地顿了顿,浅浅的抽泣声从里面传出。我还在怔愣,过了一会,他才继续往下读。“我认出了他,他就是那个静姝等了好久好久,也不确定还能不能等到的男人。我告诉他说,她早死了,死在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上吊走的,那时还是尚未出阁的小姑娘。男人沉默良久,可我问他要不要去村东头看一眼时……” “他,沉默了。” 真,真是混蛋呀!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但非常确定地,给他扣了顶渣男的帽子,而且我想把他鄙视到尘埃里去! 挂断电话,我也陷入到长久的沉默当中。 方静姝,她作践自己,残害别人,只可笑地等这个,她永远都等不回来的男人…… 真,悲哀呀。 第90章 他娶了四房太太 火车只能到垚城镇上,距离陆家所在的村子,约莫还有二十多里地。 小叔寻了个当地人,是一五十多岁的农民伯伯,朴实热情,一面说不收我们的钱,一面将我们请上了农用拖拉机。他黝黑的脸上染了一层不明显的红晕,羞愧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家里没小汽车,只能劳烦你们坐这个了。别嫌弃,别嫌弃。” 小叔赶忙摇头,“老人家,您说笑了,这玩意挺好的,他们小年轻没见过,既新鲜又好奇。你不让我们搭车,这二十多里山路,得把腿走断。”他会说话,把老人哄得高兴极了,一路上话匣子都关不住,跟我们说他年轻时候的奇闻趣事。 我听着,憧憬着等会就能看到传说中的揭画技艺。 “喏,我们到村口了。”老人下车,指了指眼前一片废弃的村庄,周围尽是漫沙走石,村落残破不堪,一眼望去土窑房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窗户和门在风中摇摇晃晃,怎么看也不像有人住…… “真……真是这?”我犹豫地看了老人一眼,觉得他带错路了。我本以为垚城会是一座和周庄差不多的小村落,古韵十足;再加上有经营书画、通晓揭画技艺的陆家,一定能吸引不少的文人墨客……可,可我眼前的,简直是就是无人区嘛! “当然是这了。”向导有些不高兴,觉得我在质疑他的认路能力,“这地方我常来,就算闭着眼睛都不可能走错!这里以前也很漂亮,只可惜村子里的人挖煤挖矿,把地都挖空了,再在上面建房子就摇摇晃晃,他们觉得没法呆,就都搬走了,只有陆家一户留了下来。他们的宅子在最里面,你们进去就能看到,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老人催促我们下车,自己开着拖拉机往回走。 我之前看过一份关于山西的报道,因为过度挖煤,导致山西脚下八分之一、甚至七分之一的地层已经被掏空,之前就有神木县因为煤炭开采过度,导致56平方公里的土地采空塌陷,23万亩耕地弃毁,万余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眼前的垚城,估摸着情况还更严重,我放眼望去,村里竟无一点生机。没有人,没有动物,连植被都少得可怜…… “我们,还进去?”我心虚极了,但两个男人都非常坚持,一个要进去送画,完成老朋友的心愿;一个想着调查飞天的画像,找到当年的鬼僧…… 他们俩都有目的,我……我去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从我进村后,每往前走一步,便感觉脚下的地轻轻颤了颤,跟地震样…… 好像随时都会裂开,一脚踏空,就要跌进万丈深渊! 我觉得,只要我说话声音大一点,或者走路稍微有动静些,都……都能把周遭摇摇晃晃的房子震垮。 再往前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颇有些规模的两进两出四合院?! 四合院门前挂着牌匾,上面写着的“陆”字隐约可见,和四周已经有部分墙体塌陷的窑房不同,这宅子宏伟非凡,颇有大户人家的手笔。再往四周看,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上到处贴着“危险,禁止通行”的字样,俯仰皆是。 “这地方,真有意思呀。”秦漪将手背在身后,悠悠哉哉地调侃,伸手敲了敲大门上的扣环……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门才缓缓打开。一面上有痦子,身形还有些佝偻的男人出来迎接我们,他皱着眉,凶巴巴地问我们找谁做什么。小叔熟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那套,赶忙给他递烟打火,满脸堆笑地说,“我们是王教授介绍过来的。他博物馆最近收了一副仕女图,被虫咬了几个洞,拜托陆老先生修补,我过来送画,这两位是我的助手。” 王教授应该事先打过招呼,男人轻轻点头,将我们请了进去,让我们先在前院坐坐休息,他去里面通知下陆老爷。 前院摆了一桌麻将,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打得热火朝天,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下。女人都是五六十岁的模样,不过保养得很好,风韵十足,身材曼妙;相比之下,男人就显得平庸多了,七十多岁,大腹便便,虽然在打牌,但却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一会看看这个女人,一会看看那个女人…… “这几位是?”我有些局促不安,趁着有下人给我们上茶的时候,压低声音问。 “这是老爷的三房夫人,至于正在拿牌的男人,是老爷同父异母的弟弟,陆德淼,陆二爷。”小姑娘压低声音给我介绍,放下茶一溜烟地走了。我懵逼地眨了眨眼睛,陆老爷娶了三个夫人? “是四个。”秦漪开口提醒,朝我努了努嘴巴,示意我看贴在墙上的全家福。照片是新近照的,上面两男四女,在陆老爷的身边,站着一模样平平常常,很不起眼的女人。 “陆老爷真是好福气,竟然有四个女人。”小叔也看到了全家福,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男人都好色,觉得女人越多越好? “陆德川我没见到,但我很佩服陆德淼。”秦漪阴阳怪气地补充,我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是男人,肯定喜欢左拥右抱,更何况陆老爷有四个夫人!简直是齐人之福乘以二呀! “你看那打牌的三个女人,哪一个是在认真打牌?都是勾心斗角,处心积虑,算计着怎么赢下对方。”秦漪分析说,“女人,就是戏多。陆德淼还要同时应付三个女人,左右逢源,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是,他厉害,你也不差!”我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幅得意的小模样我就各种不爽,干脆爆了出来!刚才佝偻着背的男人回来,说陆老爷请我们去正房一趟。 我干脆往前走,头也不回,气哼哼地,故意跺脚弄得特别响…… “乐谣生气了?可为什么?”小叔一脸懵逼,问站在一旁的秦漪。秦漪故作无奈地摊开手,“我怎么知道,大概,她生理期吧。” 生,生你个大头鬼! 进到正房,我们见到了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吊着的陆德川。陆老先生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精神状态不错,还能好好说话,听说我们代王教授来,请他帮忙修补仕女图。 “修不了,修不了了。”陆德川听说我们的来意之后,一个劲地摆手,“我现在这样,都是躺在床上等死,哪能有气力起来弄揭画那套,你回去帮我给王教授道歉,就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揭画这门工艺。” 揭画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工艺,需要在一大红案上将旧画平铺在上面,用水将其完全浸透,上面再覆盖一些宣纸让它受潮均匀,待一段时间过后,用镊子一点点地将纸一层层揭开,再重新裱好,洗掉脏色,补上原画的破洞。熟话说纸寿八十,那些流传千古的名画,多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修补,才得以保存至今。 揭画首先要细心,其次要专注,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也是个体力活。陆德川上了年纪撑不住可以理解,小叔又不想白走这一趟,只能陪着小心地问。“我听说老爷子是揭画世家,这幅画不一定要您亲自动手,您指导家里人做也是一样。谣谣,你把画拿出来,让老爷子看看。” 我点头,赶忙小心翼翼地把花打开,铺好放在桌上。 陆德川嘴上请我们回去,但看到画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看他实在勉强,赶忙伸手帮扶了一把。 王教授拜托我们修补的,是一副唐朝仕女图,画上女子手握扇子,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几只蝴蝶和蜜蜂停在她的身侧,虽然是静态,但画面感十足,层次分明。美中不足的是少女友脸被虫蛀了好大一块,脸上还有霉斑…… “这仕女图真漂亮。”陆老先生由衷赞美说,不过遗憾摇头。“只可惜我没法修补,我们陆家的后人也没法修补。我的这套手艺,家里年轻人都看不上,他们不愿意学。一定要我死后带进棺材里,下地府还给老祖宗!可如果揭画在我这里失传,你让我有何颜面见他们呢?” 陆德川说得痛心疾首,情绪激动。 小叔不忍再刺激他,赶忙把画收了起来,识趣地道歉,说不好意思打扰了。并且安抚老爷子,王教授人脉广,一定认识其他人可以修补好这幅画…… 陆老先生沉默不语,其实我们也知道答案。 王教授拜托小叔奔赴千里,找到已是耄耋之年的陆老先生补画,很明显这是他最后的选择…… 陆老爷再给我们道歉,只天色已经很晚了,附近又都是荒凉的不毛之地,他担心我们的安危,让管家安排客房。他盛情难却,我们没法推辞,只能答应下来,住在了管家给我们安排的东耳房处。 临了,秦漪还问了陆德川一个忌讳、他也不该问的问题。 ………… 第91章三个人,两间房 "不过这地方已经毁了,周围人全都搬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怕哪天一场地震,把这所有的一切都覆灭吗?"秦漪板着一张脸,表情凝重严肃。 可他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刚才陆德川还能慈祥地和我们说话聊天,秦漪问过之后,他整张脸一下垮了。 “你别问了。”我翻了被白眼,用手肘撞了秦漪下。这家伙该不会是傻吧,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果然做鬼做久了,久到都不会说人话了!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得亏陆老爷见过世面,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都这把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半抔黄土掩脖子,说不定明天就走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的搬进搬出。再说了,这也是老祖宗的东西,总不能让我,把它们都丢了吧?” 我能听出陆老爷对这处宅院的感情。 之后他借口累了,让管家送我们到东耳房休息,从正房到东耳房,只需要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再途径一处花园便可以到了。管家将我们安顿好,给我们准备了两个房间,秦漪和小叔一间,我自己单独一间。告诉我们晚上不要随便走动,等天亮了他会带我们出府。小叔一边说打扰了,一边将管家送了出去。 两间客房装潢差不多,都是古色古香,一张雕花木床、梨花木梳妆台、大理石桌子和两把沉香木椅子,除此之外还有些古董花瓶,名人字画,盆栽假山之类,不但漂亮而且别致。 我赶了一天路,累得够呛,趴在桌子上兴趣乏乏,尤其想到今晚得一个人住,就一个头两个大。 我……我不但认床,而且怕生。 可诸如“秦漪自己住一间,我和小叔睡一间,大不了我打地铺”之类的话,我……我脸皮薄,真,真没法说。我不走,小叔以手托腮,竟然发挥起了自己的想象力? “谣谣,你不想自己住一间?” 我没过脑,干脆点头,点头之后才添了一丢丢的后悔,小叔分明给我挖了个坑,我……我干什么往里面跳? “所以你要和这小子住一间?”我从小就是小叔宠在掌心里的宝贝,从来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他听说我要和秦漪住一间房,便如同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大白菜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猪拱了,瞬间不淡定了! 秦漪本来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谣谣你要和我住?可我觉得女孩子你要检点。不过倘若你一再坚持的话,我……我也只能顺着你。” “秦漪你大爷的!”我抄起桌上的茶壶往他身上扔,被他接住,嬉皮笑脸地补充说,“谣谣你恼羞成怒了?不过再生气也不能摔杯子,到时还得赔钱,你说是不是?” 我见过得了便宜卖乖的,但从来没见过这么耍赖不要脸的! “我是说,小叔我和你睡一屋,我……我睡地板,他自己一间,哪边凉快去哪边!”眼瞅自己掉黄河水没法解释,我清了清嗓子,赶忙替自己辩解。 秦漪哦了声,似乎不怎么相信。 小叔差不多也是这么个表情,还挺痛心疾首的。“谣谣呀,小叔知道你们年轻人都非常开放,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在某些问题上稍微慎重点。感情好是一回事情,但感情再好,有些事情也得等到婚后,不能操之过急。你说是吧?” 小叔误会了。 我不想解释,很想看看自己的脑门是不是刻了“不检点”三个字,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想自己的侄女呢? “算了,我今晚自己一个人睡。”跟这两混蛋简直说不清楚,我干脆跺脚恨恨地冲了出去,再把门重重关上!不就失眠一个晚上,总好过我求他们吧? “谣谣怎么又生气了?”小叔光棍到现在,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不懂女人! “大概,她果然生理期吧。”秦漪托腮,竟然真在认真思考这问题。 ………… 生他个大头鬼! 不幸的是,我那时走得固然很潇洒,可当自己空虚寂寞冷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又有些后悔。 我当时就不该愤然离去,我该软磨硬泡,说不定小叔会同意我们三个人住一间房,他们两睡床,我打地铺。 结果……现在好了吧? 我气得嘴巴直嘟囔,横竖睡不着只能起床上厕所。厕所没在房里,我得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去,在正房和东耳房交接的墙后上厕所。 这种大户人家呀,连上厕所都讲究! 不过厕所的隔音效果不好,我隐约听到外面有一男一女说话,就在墙的旁边,我出不去,只能踮起脚,探出脑袋,看到底是谁…… 竟然是陆德淼和三夫人? “徳淼,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了。”三夫人矫情地扭捏着身子,我少少地扁了扁嘴,不知道为什么,这台词怎么挺怎么耳熟,我……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 “快了,快了。”陆德淼不但嘴上安抚三夫人,更是紧紧握住她的一双玉手,来回地搓呀搓,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眼睛色眯眯的。 “咿。”我打了个冷颤。 所以,该不会他们在偷人? 我眨了眨自己快被闪瞎的钛合金狗眼……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们两竟然亲上了?陆德淼的手还非常肆意地在女人的腰上游走,甚至还能听到他急促发热的喘息声…… 我只想出来上厕所,没想会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哟,竟然是偷人呀。”身后突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声,把我魂都给吓没了!我张皇失措地转头,先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嘴巴,然后听到嗤得一声,秦漪在我的耳边提醒说,“谣谣,你小点声,被发现了不好收拾。” 见我不再咋咋呼呼,秦漪松开了我。 “你怎么在这里?”我压低声音,一脸懵逼地问秦漪,秦漪非常遗憾且理直气壮地通知我说,“还能做什么,当然上厕所了。” 也是…… 大概是见鬼了,我……我竟下意识地相信他了!直接踹了秦漪一脚,“你当我三岁小孩子?你用上厕所?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来做什么?”我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让秦漪老实交代。 “我,不说。”秦漪压根没搭理我,轻飘飘地就把问题带了过去。外面大概办完事了,没再听到声音。我松了口气,不过暗暗嘀咕了句,“陆德淼,挺快得嘛。” “哟,谣谣,你挺懂的嘛。”秦漪默默地回了一句。 ………… 直接扔给他一个白眼,我从厕所里出来。外面果然没人了,秦漪将手背在身后,说要去四处逛逛,问我要不要跟着一起。我知道他大概去找那堵画着飞天的墙壁,一想到那家伙会真的变成小鬼张牙舞爪地立在我面前,我……我就头皮发麻。 这种地方,秦漪自己去就好了。 我惜命,我有多远躲多远。 所以我故意打了个哈气,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地看了秦漪眼,“我没法去,我困了,我要睡觉。你自己去吧。” 说完,我戏足地,又打了个哈气。 “行吧。”秦漪懒懒散散地看了我一眼,大抵觉得我就是一拖油瓶,真带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要拖后腿。更何况这秘密牵扯到他太多的隐私,人根本不想让我知道。 大概,这样。 他走得潇洒,看样子刚才只是随便问问,走不得心,也当不得真。秦漪走了,我稍稍松了口气,准备回房睡觉。 只偏偏的,这时有一阵笛声,从东厢房那传来。 我们住着的东耳房,和东厢房紧紧一墙之隔,笛声悠扬清脆,我听得清楚,如泣如诉,低声浅和…… 我听得着迷,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笛声似有魔力般,牵引着我,引领着我缓缓地往前走。笛声这么婉约清扬,那演奏曲子的定然是一非常漂亮的姑娘。不过笛声中带着岁月的沧桑,她或许上了年纪,但并不会因此显得苍老,只是多了份不一样的人生阅历,以成熟褪尽铅华过后,尽是高雅美艳。 我,想一睹芳容。 “你不能进去!”一个怯弱的女声在我身旁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竟多了一十七八岁的小丫鬟。小姑娘紧咬唇瓣,一个劲地冲我摇头,“东厢房是大夫人在住,你……你不能进去!” 大夫人? 今天在前厅看陆德淼和三个女人打麻将,当时管家介绍,说大夫人早年间因为某件事情和陆老爷闹得非常不愉快,一气之下就搬到了东厢房,扬言不再出来,并且潜心修佛,不问世事,府里大小事情她统统不插手,全权交给府上另外三个女人决定。 所以刚才吹笛子的,是大夫人? 管家有叮咛,让我千万不能进东厢房,不能和大夫人起冲突,不然我明天就没法走了。我记得他的叮嘱,谢过小姑娘的提醒,回头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那你帮我给大夫人说,她吹笛吹得真好听。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我干脆转身离开。 身后,响起女孩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这声轻叹,我知道什么意思,她怕我闯了东厢房,她没法给大夫人交代。 只回房后,我又做梦了。 ………… 第92章 卖剪刀的男人 我梦到自己走在一条晦暗狭长的巷子里,两边是破旧且上了年纪的老房子,都是用石头堆砌成的,木头做的门上涂着红漆,不过好多已经脱落,起风时摇摆不定的门框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风再大些,便会垮掉一般。 我迟疑地在街上走着,不时左顾右盼。这地方诡异得厉害,更奇怪的是,我骨子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我似乎来过。 一双脚越往里走越沉重,往后竟是迈不开。我轻轻叹了口气,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看着天上那团晦暗不明的乌云…… 有人朝我走来。 是个驼背、佝偻着身子的男人,长得特别寒碜,五官扭曲地挤成一团,小眼睛塌鼻梁,嘴唇上还点了颗黑色的痦子,笑起来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他颤抖的手里握着一把剪刀,每走到一幢房子前,他便停下脚步,敲开门给来人兜售他的剪刀。那家伙似乎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缠着他们买他的剪刀。 不知道是因为长得太丑,还是没必要买剪刀,总归他们清一色地拒绝了。男人灰溜溜地拿着剪刀,越过我,敲开离我最近的那间屋子的门。 他似乎没看到我。 还是在这梦里,我就是一纯粹的旁观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只默默地看着,我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没法决定它的走向。 一模样翩跹的少女从屋里走出,穿着宽宽大大的裙子,梳着长长的马尾,笑颜如花,声音清越。“有事吗?” 我眼睛瞬间直了。 她,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不,那就是我…… 虽然穿着打扮、还有说话的语气都和现在这个野蛮简单的自己有天壤之别,但我在看到她的那瞬,便一下确定,那……那就是我。 我再蠢,不至于连自己都认错吧? “呜呜……”男人不会说话,手忙脚乱地比划,作势要把剪刀塞到小姑娘的怀里。大概是觉得他这模样着实可怜,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把剪刀接了过去。“那老人家,这把剪刀多少钱,我进去拿给你。” 男人却一下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如丢了魂一般,伸手一下把剪刀抢了回去,一个劲地摇头,明明是他求着人家买剪刀,这里好不容易开张,他竟然后悔不卖了? 小姑娘目送男人离开,虽然一副很有修养的模样,但还是气得不行,气哼哼地不爽,“什么人嘛,我好心好意买他剪刀,他还不领情?我咒他一天卖不出一把!” 她气哼哼的模样和我简直同款,我现在更确定,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捧着剪刀的奇怪男人,又敲开了斜对门的房门,把剪刀递给了开门的男人。不知是凑巧还是其他,那人竟然是陆德川! 穿着长衫的陆德川,冲那人点头,竟然收下了他的剪刀。 之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陆德川拿着那把黑色的剪刀端详,无数的小鬼从街头一拥而入,干脆穿过我的身子,将陆其琛包围起来。他的身子淹没在如潮水般的鬼众中…… 我头皮发麻,张大的嘴巴久久没法合上。 额上冷汗更重,竟是一下从梦里惊醒! 我……我醒了,但是心有余悸,更觉得这个梦别有所指。我猜不透,琢磨不出,只能默默地打开手机百度,查周公解梦,往上面输入关键字。“梦到男人送黑剪刀是什么意思?” 这地方网不是很好,我举着手机去外面接信号。 门偏偏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打开,把我惊了惊,手机一下没握住,眼瞅要顺势落在地上,我忍不住地叫了一声! 那不是诺基亚,这样掉下去,是会碎屏的! 手机没有掉到地上,只被秦漪手快地接了起来。他朝我打了个哈气,稍稍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小懒猫今天起得挺早得嘛,刚才管家过来问了,问我们早上想吃中式的包子馒头,还是想吃西式的蛋糕牛奶?” “都行呀。”我虽然是吃货,但吃东西不挑,中西都可以,一样来一点就更完美,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手机抢过来,而不是听秦漪在那里叨逼叨,思考等会吃什么! “你把手机还给我!”我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催促他快些完璧归赵。 “我不要。”今天的秦漪和昨天的秦漪一样欠收拾。他比我高出一个多脑袋,胳膊又老长老长,举得高高的,我根本够不到。他戏谑地冲我轻哼,“谣谣,我不给你,你咬我呀!” 我翻白眼,不排除我急了,真上嘴。 “让我看看你刚才在百度什么?”秦漪一边拿我开心,一边看了眼我刚才的百度。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突然一下冷到冰点。他阴沉的脸让我感觉到事情有些不简单。我心虚极了,七上八下地,只能央求秦漪,“那个,你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 秦漪将手机放在桌上,身子轻轻摇晃了下,眼里戏谑换成了严肃。 “怎么了?”他,他别吓我…… 下一瞬,我被秦漪直接扛起,扔到了床上!他压在我的身上,用手将我桎梏得死死的,目光如炬地盯着我! 他动静太大,我整个人直接懵了! “你梦到了拿剪刀的男人?”他声音都在发颤,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低沉,都要紧张。我犹豫不决,不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试探点头。“我……我是梦到了,这……这有问题吗?” “他给你的剪刀,你接了吗?”秦漪没搭理我,只喘着粗气问我,那表情那模样,简直要把我吃了! “他,他给了我剪刀,可……可又反悔拿出来了……”我不知道秦漪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只巴巴地看着秦漪,陪着小心地回答。他听到我没有拿到剪刀,稍稍松了口气。 “那他把剪刀,给了谁?” “给了陆德川。”我一边犹豫,一边扁了扁嘴,“陆德川倒收下了。我就纳闷,你说我怎么会梦到这么奇怪又诡异的东西呢?” “陆德川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还在思考,秦漪表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戏谑,“你没有收下剪刀挺好的。那送剪刀的男人,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勾魂使。他会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人要不要剪刀,只要一旦收下,便离大限之期不远了。生死从来天注定,它让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 秦漪一边说,一边从我的身上爬了下来。不过还坐在一旁,贴我贴得紧紧的。 他,在等我反应。 “你是说,陆德川快死了?”我懵逼着,还没反应过来,“可他快死了,为什么送剪刀给他的勾魂使会出现在我梦里?还有你刚才那么紧张,你怕我收下剪刀有意外?”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觉得他还是稍稍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 秦漪看着我,目光如炬,不过目光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可以用深情来形容,他看着我,声音清浅,但非常慎重。他说。“是,我担心你。” 并无丝毫迟疑。 我怔住了。 难道他是认真的? 然后他静默地看着我,等着我给他一个反应,在他明确表达担心我之后,我应该对他说什么…… 他,在等。 我说不出口,只能怔怔地看着秦漪。他将身子缓缓凑了过来,目光越发深沉,眼瞅便要亲上了!我心虚地往后退了退,担忧地把眼睛闭上! ………… 门,被砰得一声撞开,小叔急匆匆地从里面赶了进来!张皇失措似乎有事情要和我们说,但看我们这样,他顾不上说,先是劈头盖脸地一通狂骂。“你们!你们在做什么!竟然在一张床上?!乐谣,你给我起来!” 我吓得连忙从秦漪的身上弹开,结结巴巴地替自己辩解,“我……我……小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秦漪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是清白的,你别瞎想。秦漪,你快给小叔说,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样!” “哦。”秦漪兴趣乏乏,懒懒散散,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任由小叔把这盆脏水,这么一下倾泻在我头上,我……我跳进黄河都没法解释了! “真不是。”我欲哭无泪,只能举手发誓,但小叔不愧是老江湖,先我一步发问,“乐谣,小叔说你,你肯定不乐意,但你到底是个女孩子,你要知道检点,要知道轻重,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合适做,知道吗?” 我刚打算点头,没想到小叔竟然突发奇想,竟然做了首现代的诗。“夏天不摘秋天的果,不然青涩无人怜。” ………… 我表示,他这碗鸡汤,我……我不想喝。 只能硬撑着咬牙咽口水,使出吃奶的力气转移话题,“不过小叔,你突然冲进我房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我这个弯来得太陡,一般人肯定始料未及,但小叔乐章到底不是普通人,一下跟着转了过来。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你跟我过来,陆家出大事了!” 第93章 她,回来了 "陆家出啥事情了?"我一脸懵逼,好死不死,偏偏想到昨天的梦,想到梦里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想到他手里锋利冰凉的剪刀,想到秦漪给我的那些话……一时口不择言,“陆德川死了?!” 本来懒散无所谓的秦漪,突然眼神一凛,变得严肃起来。 小叔张大嘴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甩手赏了我个暴栗,“小丫头胡说什么,陆家是死人了,不过死得就是个小丫头,陆老爷好生生,毛线问题都没有,怎么可能死呢?你别乱说话,没听过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吗?我还想安安生生地离开陆家,你,管好你的嘴。” “我也请叔叔你管好自己的手,倘若下次还敢对谣谣动手,我……我便只能对你不客气了。”秦漪走了过来,一只手虚软地停在我肩上,目光锐利地看向小叔,十分平和地开口。 这……这是在宣战? “我和自家侄女开玩笑,你别这样。”小叔嘴上不爽,只架不住秦漪来势汹汹,没法只能败下阵来,“不动就不动,这丫头本来就放肆,你再这么宠着她,她早晚上房揭瓦!” “我乐意。”秦漪伸懒腰地表示,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放纵地可以都由着我! “小叔我们难道不该过去看看到底是谁死了吗?”我心虚地转移话题,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尬聊了,不然早晚得打起来…… 小叔点头,带着我们到了西厢房外面的花园里,那里聚了一大票人,男女老少挤得,把院子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尸体已经被弄走了,现场只剩了一滩水印,据说早上起来就在花园的水池里看到浮了个人,捞起来一看,身子都泡得变形了,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瘀伤,大概是被人勒死,然后投尸湖里的。死者叫秀珠,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 我看了眼二夫人,她不耐烦地翻着白眼,特别嫌弃,“一大清早就死人了,真是晦气得很呢。我就说今早秀珠怎么没叫我起床,敢情是泡水池做水鬼了!她死哪不好,偏偏要死在我们陆家,死在花园里,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赏花?” 我一脸懵逼,不知道是她三观太猎奇,还是我三观太保守…… “我打电话报警吧。”我压低声音一边和小叔商量,一边拿出手机。但被小叔拦了下来,“先等等,等陆家管事的人过来。报警不报警的,得看他们。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别乱来。”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我点头答应。 又等了一会儿,四夫人用轮椅推着陆德川走了过来,陆德川坐在轮椅上,虽是老态龙钟,但眼神依然苍劲有力,如猎鹰一般,暗藏锋芒。 只要他在这世上一日,陆氏上下大小事情,都他说了算。 他,是绝对的权威。 “怎么了?”四夫人齐梦推着陆德川到了水池边。一管家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神情凝重地说,“今早花工修剪植物,在池塘里发现一具女尸,捞起来竟然是二夫人府上的秀珠。尸体暂时放在后院,等秀珠的家人过来认领。” 陆德川点头,一阵唏嘘,“秀珠是个好孩子,可惜就这么没了。”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三夫人走了过来,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池塘的一角,声音啰嗦,“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赫然是个血脚印! 脚印很小,估计还没三十码,这脚印的主人,难不成是个娃娃?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知道什么,但没人敢说。齐梦看清脚印,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煞白煞白,“她,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对不对?!” “你,别胡说!”陆德川手握拐杖,坐在轮椅上,听齐梦这么一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赶忙用拐杖敲击地面,催促齐梦听话,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他拦住齐梦,是,是在害怕吗? 可陆德川已经活了大半个世纪,什么风雨没有见过,年轻时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至于还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吧?齐梦似乎没听到般,还在自言自语。 “舒窈她,她回来了……她,变成厉鬼回来了……” “别说了!”陆德川打断她的话,拐杖敲击地板,发出蹭蹭的响声…… 他,急了…… “齐梦没说错。”三夫人模样涣散,虽然没四夫人那么失态,但面色苍白若纸,脸上再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讪笑。“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陆舒窈回来索命了!” “陆舒窈,是谁?”我一脸蒙圈,稍稍多嘴问了句。 我声音很小,但不知道为什么,周遭人一下,便把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我,又说错话了? “陆舒窈,是大夫人的女儿,不过她二十年前就死了。死的时候大着肚子,难产走得。当时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都死了好几个时辰,瞧着没救了扔棺材……大夫人竟能从棺材里把陶陶那丫头救回来。据说那时陆舒窈都死透了,是大夫人强行剪断脐带,帮她接生的……”齐梦坐在地上,说得绘声绘色。“陆大小姐没有嫁人,有人说,是鬼把她的肚子搞大的!” “鬼,搞大了她的肚子!”齐梦笑得更厉害了,渗人的话在花园里飘荡,陆德川又敲了好几下拐杖,气得一张脸通红通红,骂了约莫半个小时,齐梦才不再胡言乱语,只还坐在地上,若有所思地拖着下巴。 她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但我大概整理下,稍稍整理出了些头绪。 陆德川既传统又保守,思想稍稍还有些封建,比如像以前的大户人家一样,住着两进两出的大宅子,一口气娶了四房媳妇。他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裹小脚的女人,娶进家门的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小脚女人。只有原配的大夫人不是,他和大夫人成亲,纯粹因为两家人走得近,有生意上的往来,需要用婚姻来巩固关系…… 所以陆德川娶了大夫人,但很少去大夫人那边,年幼的陆舒窈看到,以为是妈妈没有一双小脚,得不到父亲的青睐。为了讨好父亲,她竟然做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决定。 她,要缠足。 那时大环境妇女是不用缠足的,还号召解放思想,解放双足。大夫人各种劝陆舒窈,但她都不听,一定要缠足。大夫人没办法,或者以为再尝到了痛苦之后舒窈便会放弃,最后竟然点头答应。 下人用长长的裹脚布将脚缠足,打碎脚趾附近的骨头,让它们不能再生长……裹好的小脚为了尽快成型,需要每天来回地在碎瓦片上踩,如此反复,直至那双脚完全溃烂流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脚就会长成想要的模样。一双我们真正意义上的三寸金莲,背后都是一场无法言状的苦难。 陆舒窈没放弃,于是,她有了双模样畸形、不足一握的小脚。 但她错了,陆德川仍是在其他夫人那里流连,并没有因为她有一双小脚,便想起被他冷落的母女俩…… 陆舒窈二十岁的时候,她进城了趟,之后消失了大半年,再回来的时候,肚子里竟然有了身孕。她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娃,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只她什么都不说,面对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她在乎,但无力争辩。 最后,她扛不住压力,在即将临盆之际,割脉自杀…… 那个孩子,本该随着她一起离去,只大夫人不忍心,剖开已经死去母亲的肚子,救出了那个孩子…… 她活了下来,但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又刚刚死去。 “别再提陆舒窈了!”三夫人忍不住,快步走上前,把齐梦从地上拉了起来,“你不过看到了个残破的血脚印,就说陆舒窈回来了。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说回来就回来?我看你是故意在蛊惑人心,你唯恐天下不乱!” 齐梦摇头,紧紧抓住三夫人的手,“不,真是陆舒窈回来了。府上只有她脚那么小,只有她常年穿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底刻着‘玉足局’三个字,她买得绣花鞋都是这个牌子,你仔细看看地上的血脚印,有没有那三个字?” 我壮着胆子,看了眼血脚印,中间的确刻着那三个字。 所以…… “你别胡说!”三夫人直接给了齐梦一巴掌,将她打在地上,“秀珠只是脚滑落进水池了,这就是个意外,关陆舒窈什么事情?她回来?她回来又怎样,我就不信,她还能挨着,一个一个地把我们都杀了?” 凭着我多年遇鬼的经验,深深觉得这是个flag,但已然拦不住三夫人,她斩钉截铁地往下说。“如果真是她,那就让她,第一个索我命吧!” “小婉,别说了!”陆德川发难,恨恨地用拐杖敲了敲地板,“孽债呀,孽债,都是年轻时欠下的孽债,现在要还,我们谁都躲不过!” 第94章 第二只,血脚印 陆德川说话掷地有声,在府里很有分量,周遭一片诡异的安静…… 院子里有好几十人,但都大气不敢喘一声。陆德川轻轻地叹了口气,让大家都退下,该做什么做什么。人潮散去,但我们没事情做,只能停在原地。 “几位,虽然我要求有些唐突,但这到底是我们的家事,还请不要过问。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也查过黄历,今天倒是宜出行,等会吃完饭,我让管家送你们出村。” 府上闹出了人命,还和已经死去多年的小姐有关,我听出陆老爷的无奈,家丑不能外扬,我们这种局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他府上的事情。 “我知道了。”小叔点头,他理解陆德川的难处,也尊重他的选择。“我们吃完早饭就走,在这里谢谢陆老爷您的招待。” 之后管家带我们去了后院的饭厅,让下人上了一桌丰盛的早餐,都是些做工精良的糕点,小巧精致,特别好看。其中最别致的,当属金鱼水饺,造型和金鱼差不多,不过里面却是猪肉白菜馅,细嫩鲜滑,入口酥软,特别有嚼劲。 作为标准的吃货,有美食的时候吃得津津有味,都忘记刚才的命案悬而未决,还和厉鬼扯上了关系…… 我心,真大。 “我们,就这样走了?”秦漪对桌上的美食不是很有兴趣,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用颀长的手指玩弄面团做得小兔子,饶有兴致地问。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不上心,但我听出了那么一丢丢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不走等着被轰出去?”大概因为秦漪从来没把小叔当长辈,刚才又让他那么没面子,小叔也不是很奇怪秦漪,默默驳了句。“再说这屋子,我真觉得阴气森森,还有刚才的鬼脚印,怎么想怎么渗人。我一刻都不能呆,谣谣也不能呆,你要留下,自己留下!” “就,就是。”我深觉得这地方不能呆,小叔也给了我个台阶,我顺着台阶,顺势往下。 “不,我听谣谣的。”秦漪以退为进,没说一定要留下,但颇有深意地看了我眼,“谣谣说走我就走,谣谣说留下我就留下。我很乐意被她牵着鼻子走。” 小叔打了个冷颤,深觉得秦漪情话说得肉麻。他年纪大了,表示不想吃我和秦漪的狗粮…… 他含情脉脉,可我不想配合,知道他想留下来调查飞天壁画的事情。可那是他的事情,我已经受累带他过来了,没道理没必要再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我优哉游哉地补充。 “我过来是看揭画的,只可惜陆老先生年事已高,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修补残画。既然什么都看不到,倒不如回去。”我嘟囔了下嘴巴,努力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一边说一边冲秦漪摇头。 虽然是装的,但我说得情真意切,非常委婉。 “好吧。”他破天荒地,竟然答应了? ………… 饭吃得差不多,突然一下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还没有开口,被站在一旁候着我们的管家瞪了眼,“张四,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府上当差,不能稳重些吗?” “老爷他……老爷他……”叫张四的男人说话结结巴巴,双腿一软,竟然跪在了地上。 管家再忍不住,直接上前踹了他两脚,“这还当着客人的面,你跪什么跪?别提陆老爷,让陆老爷知道你这熊样,信不信他能把你赶出陆家?!” 张四一个大男人,被管家这么一训,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倒希望陆老爷骂我,可就在刚才,老爷子一口气没提上来,走了……” 走了? 陆德川,死了?! 秦漪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握着的面团兔子,缓缓地站了起来,小声嘀咕了句。“收了勾魂小鬼的剪刀,撑到现在才断气,也是厉害。” 我头皮发麻,心虚地瞪了秦漪一眼。 他快别说了…… 我昨天,我昨天差那么一点点,就收下男人手里的剪刀了……不,更确切地说,我已经收下了,只不知道男人抽什么风,竟又从我手里把剪刀拿了出来…… 之后,才送到了陆德川的手里。 管家听后大惊失色,捉了他的手臂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小叔站了起来,说要出去看看,他不信陆老爷前一刻还能清醒地和我们聊天说话,下一刻就一命呜呼去了阴曹地府。 秦漪也跟了过去,他不关心陆老爷,应该只是单纯地凑热闹,一只脚踏出门槛,半转身子回来,一双桃花眼落我身上。“谣谣,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要吧。”我不确定,但就让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我……我方。 陆德川死在正房的床上,我们在前院,得从垂花门过,穿过刚才东厢房的池塘,转个弯才能进正房…… 路过池塘的时候,我作死再看了眼刚才留下血脚印的地方。 那里,竟又多了个血脚印? 大小一样,殷红诡异的血脚印…… ………… 秦漪催促,我来不及看清,只能快走两步,跟上他一起到了正房。 正房围了一屋子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和刚才死人的沉默不同,得知陆德川死了,屋子一片哀嚎,几个夫人抱头痛哭,情绪激动的二夫人哭得险些昏了过去,陆德淼远远地站在一旁,表情复杂。 陆德川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走得非常安详。 昨天也是在这张床上,他得知我是学美术的,一定让我给他说如何构图如何白描,还各种央求我说些去各地采风时遇到的趣事,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想多听听,听听他没有走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他是位很慈祥的老人,同时也非常尊重传统文化,只可惜手艺这东西年轻人不爱学了,他家传的揭画技艺,到底还是失传了…… 又一门手艺,被带进了棺材。 “老爷之前说过,希望自己能葬在土里,埋在院子后面的空地里,对吧。”二夫人擦了把眼泪,缓缓地站了起来。陆德川年事已高,耄耋之年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所以早早就把后事安排好了,甚至还在家里备了具上好的沉香木棺材。 “可是土葬的那一套非常麻烦,我们一知半解,岂不是唐突了老爷?”齐梦缓过劲来,“老爷子风风光光了大半辈子,凡事都很讲究,倘若身后事随便了之,他做鬼都会怪我们几个的。” 陆德川死了,亡魂会不会回来另说,但身后事肯定不能寒碜。若是以往,他们大可以在附近村里寻一懂行的道士回来,在他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送陆德川上路,但…… 但因为过度开采矿藏,导致周遭一带常有类地震的感觉,房屋时不时会有轻微摇晃,地上还会有裂缝,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搬走了,只剩了陆家一户。这么会功夫,要去找信得过的道士回来主持大局,其难度无疑是大海捞针。 几个夫人都很着急,但就算着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人们窃窃私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发表意见。 “我来吧。”一直沉默的小叔突然开口,从行李里拿出个八卦罗盘,还有一套道士的行头。他经常外出,在各个地方走穴,为了方便,会习惯性地在身上装这套东西。这次出来也不例外,只他没料到,竟还真派得上用场。 几个女人停下哭声,虽然小叔说他来,但是几个女人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倘若有一星半点的差错,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她们之前没有和小叔接触过,不敢冒这个风险。 “你家小叔,挺热心的嘛。”秦漪挪动身子,挤到我面前,稍稍补充说。“他昨儿跟我喝酒,说是年轻的时候,受了陆德川的帮助,所以才会答应那什么教授送画给陆德川,大老远地到山西走一趟。现在陆德川死了,他不想他身后事漏洞百出,竟提出要帮忙主持,还真是知恩图报。” “那是。”我小叔虽然本事一般,但古道热肠,路见不平,一定把路填平。别说陆德川曾经有恩于他,就是一纯粹的陌生人,遇到那种难事,小叔都会挺身而出,帮上一帮。 我点头,秦漪竟然话锋一转,阴阳怪气地补充说。“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了。依着我说,怎么也得在这地方耗上三五七天吧。” 灵堂一般摆三天,但是陆老爷这样的大户人家,摆七天十天,甚至半个月,也……也不为过。 所以…… “你真是道士?”齐梦站了出来,代表家里的几个女人,小心翼翼地问。“我可能有些唐突,但是这事情关乎到我家老爷的身后事,我……我希望你能认真告诉我,你真能处理好老爷的身后事,倘若有一件不如意,唐突了老爷怎么办?” “不会的。”小叔非常肯定,“我乐章,是乐家第十二代传人,你们可以去闽南一带打听,我们乐家,祖祖辈辈都是走阴人,最擅长的就是处理白事,驱赶厉鬼,平息邪祟……” 为了使他们信服,小叔甚至把爷爷的名讳也搬了出来。 第95章 气场十足大夫人 “如若真是闽南乐家,那老妇人在此谢过。”一七八十岁、模样老态,但身形匀称颇有风韵的老人从院子里走进,虽然上了年纪,但眼眸如炬,声如洪钟,英气犹不减当年。她身后还跟了一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她怯怯地拉着老人的衣角躲在后面,似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她怎么来了?”陆家人窃窃私语,脸上皆是惊恐的表情。“大夫人不是躲在东厢房二十余年,一心求佛,怎么出来了?”一嘴欠的仆人小声嘀咕,音量没控制好,被周围人恶狠狠地瞪了眼,提醒他别乱说话。 听说老人身份之后,我不由得往她那多看了几眼。 她穿着身白色缟素的长裙,头发不似其他几个夫人那样非常优雅地盘起,而是直接垂直下来,一点装饰没有。脸上虽然爬满皱眉,尽是老年斑,但依稀可辨好看的五官,由此可见,她年轻时候,一定是方圆十里数一数二的美娇娘。只她有双差不多够42码的大脚,和娇小的身子稍稍有些违和。 陆老爷喜欢小脚,偏偏要被迫娶一个大脚的女人,这个女人,或许让陆老爷一辈子羞于启齿;这双脚,也成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悲剧。大夫人没理会我们,先瞪了眼嘴碎的下人。 “府上无事,我便一直呆在东厢房潜心悟道,一心向佛。如今老爷仙逝,自然轮到我这做大夫人的出来主持大局,这,有问题吗?”大夫人气场全开,一字一顿,霸气侧漏,满屋的仆人夫人,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她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我和小叔看得一愣一愣,大夫人将目光移到我们这,轻轻点头,竟是谦卑了不少,“我知道乐家主持白事,经验非常丰富,算来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如若说乐家外行,那世上便再无懂行之人。老爷子的身后事,就拜托各位了。” 她说完,再冲我们拜了拜,并许诺葬礼结束后,给我们十万块做辛苦费。 小叔没想收钱,奈何老人一直坚持,他没法只能答应。 “大家都散了吧,等会听乐章小师傅的吩咐,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大夫人驱散人群,再看了眼一直拽着自己衣角的女孩,慈祥地叹了口气,“陶陶,你别躲我身后,出来见人吧。” 小姑娘瑟瑟抬头,我一眼认出,她就是昨晚不许我进东厢房的那姑娘,只我当时见她打扮一般,以为她就一丫鬟,没想到竟然是陆家大小姐…… 据说这名字还有一个典故,在《晋书·刘伶传》里有记载,“无思无虑,其乐陶陶”。想来给她取名的大夫人,盼望着她这一生没有烦恼没有顾虑,纯粹开心快乐。 “那大夫人,灵堂您看搭建七天如何?”老人一看就非常懂行,小叔也这么觉得,为了避免之后出差错,他想先和大夫人洛楚楚商量下细节,之后所有事情,便有章可循。“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陆老爷穿上老衣,再搭建灵床,入殓的那套,恐怕只有请您代劳了。” “行,老身知道了,一切都听先生您的。”洛楚楚点头,把小叔说的话一一记下。本来入殓的时候,需要请年长者将死者放入棺材,但偌大的陆家,就属陆老爷年纪最长,要找年纪更大的长者实在不现实,所以这份差事,只能落在大夫人的身上。 陆老爷膝下儿女孙女倒有不少,只大多都在外地,管家正挨着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催促他们快些回来,送陆老爷上路。乐陶陶主动接下帮老人穿寿衣的活,我不能插手,只能站一旁提醒。 乐陶陶一个小女生,颤颤巍巍地拿着剃须刀给陆老爷剃须修容,之后洗脸擦身,修剪指甲……全程手都在抖,一张小脸煞白煞白,她活得那么小心,哪做过这些事情,吓了个够呛。 关键是,陆老爷娶的另外几房夫人,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从未想过要搭把手帮忙。 真,冷血。 陶陶忙活好半天,磕磕绊绊地总算把衣服穿好了,整个人虚脱地坐在地上,我刚准备把她搀扶起来,一旁一直看戏的二夫人不乐意了。“我说丫头你怎么就坐下了?快点起来,前厅还有好多活等着你做呢。你灵堂布置了吗?周围东西准备齐了吗?” 乐陶陶瑟瑟点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说这就去这就去。我实在看不惯他这么欺负老实人,瞬间就燃了,“陶陶才帮陆老爷换上寿衣,你不会自己去灵堂看看进度吗?还有,倘若东西没有准备齐,你自己补上就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得让一个小姑娘来做!陆老爷娶你是做妻子的,不是做大小姐,你就不能自己动手吗?” 我战斗力爆表,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开骂,说得在场人都一愣一愣。 小叔无奈地瞪了我一眼,埋怨我火气太大,那样说不是引战吗?赶忙安排差事,催促我离开第一现场,“谣谣,你去后厨,给小叔找一只公鸡,用来引魂上路的,冠子越大越好,越红越好。” “好嘞。”我顺着小叔给的台阶,麻溜往下,不过还是再叮嘱陶陶,“你要稍稍有骨气些,别人使唤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可是府上的大小姐,脾气别太好,不能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爬你头上,知道不知道?” 二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表情相当精彩,我没藏着掖着,也没指桑骂槐,毕竟—— 我旗帜鲜明地表示,我骂得就是她。 小叔催促我快些拿鸡过来,别再惹事了……我没法,只能气哼哼地退了出去。我还没走远,就听到二夫人冷笑嘲讽陆陶陶,“乐谣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你一个从棺材里蹦出来的野丫头,真把自己当陆家大小姐?呵呵,你这是要笑掉人大牙呢!” 乐陶陶咬唇,不置一言,头埋得更低了…… ………… 我去后厨找鸡,不凑巧的是,这院子太大,鬼知道后厨在哪里,我竟然给迷路了,也不知道走到什么破院子,好像是某个厢房的后花园,三夫人四夫人还有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聊天,声音很大,旁若无人、我刚想上去问路,却听他们好巧不巧,竟说到了我。便先找地方躲了起来,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我什么。 “跟着乐章的那丫头叫什么名字?”齐梦先开口,“叫乐谣是吧,长得倒是不显山不显水,但骨子里是真骚,不然就她那样的,身边能跟着秦漪那样的大帅哥吗?” 别看齐梦上了年纪,但八卦起来一点不比年轻人差。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哪句话唐突了她,竟就这么地被扣了个不检点的帽子…… “就是,就是。”三夫人接着往下说,“让他们两来处理老爷的身后事,老实说我真不放心,偏偏大姐执意赞成,我们一时又找不到人,只有……”她稍稍叹了口气,非常遗憾地将手摊开。 我翻白眼,怎么听怎么觉得他们这得了便宜卖乖。 “说起大夫人,她不是一直躲在东厢房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齐梦压低声音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这么多年没管事,但是一开口范全在。她揽了老爷的身后事尚可,可倘若她想把我们陆家这么大的家业也一并揽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她说得绘声绘色,声音里全是担忧,三夫人一下,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 “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齐梦翻了个白眼,认认真真地给三夫人分析,“你看她一直躲在东厢房念诵不出门,老爷子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来,雷厉风行地把事情一揽,并且坐实自己才是正房。操办白事多累多辛苦,她费那个劲做什么?为的不就是日后分家产的时候,能有话语权吗?” 齐梦站在自己的角度,小心眼地揣测那时洛楚楚的打算。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三夫人点头,既慌张又唯唯诺诺地往下问,“那……那我们该咋办?” “说实话,我们几个女人,根本不是洛楚楚的对手,这女人太不简单了。我已经让儿子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到时候就算要分家产,我有儿子,他怎么也得多考虑一分进去。再说了,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齐梦分析说,三夫人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瑟瑟感慨齐梦命好,不像自己,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倘若真分起家产,她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 “你放心,真要分起家,她洛楚楚要把你扫地出门,我就给她杠上!”齐梦放了狠话,安抚三夫人,不过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洛楚楚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你听说了吗?当年给陆舒窈接生的老妈子惨死在家中,她留了一封血书,上面写着……” “你快说,写了什么?别在这卖关子。”三夫人催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96章 一步不得进 “急什么?”韩梦朝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变得严肃、凝重,“我听说,当年陆舒窈生下的根本不是陆陶陶,是一只黑色的狸花猫,花猫落在地上,嗖得一声跑远了。大夫人咬牙剖开女人的肚子,从里面抱出了个鬼孩子……” 韩梦声音阴阳怪气,听着甭提多渗人了! 三夫人吓得,双腿一软,屁股一偏坐在了地上,一个劲地冲韩梦摇头,“我的姑奶奶,你快别说了。你说得都是什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韩梦不以为意,竟还在暗暗嘀咕,“什么有怪莫怪的,我又没说错。她洛楚楚可是名门望族之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学过接生,更不可能从一具尸体里接生出个女娃。依着我说,那女娃是厉鬼,她……她也好不到哪去!不然干什么把自己关在东厢房,一关就是二十多年的不见天日!” 韩梦说得信誓旦旦,甚至还寻了佐证,“她看什么经书要看二十年,还参禅悟道,那她现在出来,可曾有半点得道成仙的意思?!” 三夫人一个劲地往下咽口水,韩梦说得,她既觉得荒唐,又隐约觉得是那么回事……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干脆捂住我的嘴巴,将我拖离现场,藏在一假山后! “你放手,救命呀!”那手刚松开我就一个劲地嚎,对蒙住我嘴巴的家伙又踢又踹。他好脾气,竟然一点没发作,只阴阳怪气地补充,“谣谣,你这么不听话的大呼小叫,是要为夫我好好调教调教?” 听出声音是秦漪,我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他会对我动手动脚,但我生命不会受到威胁,我松了口气,心虚地冲秦漪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说完后悔,果断改口。“我是说,谁准你自称为夫的?还有,你打算怎么调教我?我们,很熟吗?” 他刚才不但对我动手,而且还占我便宜。 只凶巴巴地以手叉腰,这两笔账我们先算了在说。 秦漪一手托腮,做思考的模样,特别认真地回答我刚提出的问题,“我们应该很熟,毕竟一起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其次你是我娘子,我说为夫没有占便宜,至于调教,倘若你真想知道,那今晚我们大可……” 他挑了挑眉毛,点到即止。 刚准备骂娘,没想他话锋一转,竟然非常认真地看着我,郑重地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因为,你只是去后厨拿鸡,竟然去了这么久。” “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丢。”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这么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可是,我怕。”他还是深情且坚定地看着我,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我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格外生硬地转移话题,“刚才韩梦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你怎么想?” “谣谣,你话题转得也太烂了吧?”他不想接,还非常嫌弃地冲我摇头,我虽然问问,但非常走心、认真。秦漪拿我没辙,只能默默点头,乖乖巧巧地回答问题。 “你们乐家,的确做了几百年的白事,也算小有名气。但只限于走阴捉鬼这个圈子,出了这个圈子,一般的平常人家,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乐家人,自然也无从得知你们是否专业。”秦漪据理分析,“洛楚楚在嫁给陆德川之前,只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之后更是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你们乐家的呢?” 秦漪看着我,他说得很慢,确保他说得每一个字,我都听清楚了,且都听懂了。 对,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说我们乐家的?又凭什么觉得我们一定能胜任葬礼主持的工作,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岔子? 我越想越渗人,越想越觉得韩梦刚才的话是对的…… 我仿佛看到: 一间破败残缺的屋子,一盏晦暗不明的油灯,满墙都是殷红的鲜血,一口棺材安静地躺在中央……女人走进屋,冷着表情打开棺材,棺材盖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女人听不到,她表情呆滞,目光绝望而偏执。她的手里,拿着一把磨得很快的镰刀,刀口黑漆漆的,似在闪光。 棺材里,安静地停着一具女尸,女孩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平和得似乎正在睡觉般,容貌姣好,身形娇俏,稍有违和的肚子高高隆起,腹中的孩子似已足月。 女人举起手里的镰刀,手起刀落,落在女尸隆起的肚子上,剖开一条口子。 然后,她颤抖着将一双手伸了进去,纤细的手很快沾到了血迹,她从里面抱出了个还缠着脐带的婴孩。婴孩啼哭着,借着昏暗的灯光辨析,它似乎还活着,可似乎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但—— 但它却无比的真实、诡异。 ………… 我还没缓过神来,秦漪突然一下把我按住,将我身子牢牢地贴在墙上,一只手桎梏住我,以标准壁咚的姿势。他死死盯着我看,我心虚地往下咽了咽口水。 我本来就不经吓,刚才又看到那么恐怖的一幕,还被他这么一打,届时双腿一软,倘若不是他捉着我,我……我能直接跪了! “你做什么?!”如果不是打不过,我现在应该已经一巴掌糊在秦漪脸上了!他简直神经病嘛,人吓人姑且吓死人,鬼吓人更厉害好吧? 只他似根本没有听到我训斥般,还是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目光越发深邃,模样越发认真。 却是一字一顿地提醒说。 “答应我,永远别进东厢房,一步,一步都不行!” “我凭什么答应你?”都没细想,我二话不说地就给怼了回去。我没管秦漪这样到底是不是为了我好,对我有没有坏处,只单纯想怼回去…… 我不听话是常态,没想秦漪急红了眼,再冲我吼了句,“乐谣,你必须答应我!” 他,他来真的。 “我……我答应你。”东厢房诡异我知道,秦漪这么说也是为了我好。没再坚持,轻轻点了点头。 我点头,秦漪松了口气,他把我松开,身子靠在我一边的墙上。 “怎么了?”我偏过头看了他眼,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稍稍有些反常。 秦漪也看了我眼,没了紧张,恢复到往日的随性慵懒,他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也没什么,陆德川的葬礼得我们一起主持,估计这七天非常忙。七天之后,陆家这座宅子,就是请我,我也不会再踏入一步。” 他,是认真的。 但我就想拿秦漪开涮,用手轻轻点了点秦漪的左肩,“可是你不是还要调查飞天的小鬼吗?你说之后再不踏入陆家宅子,难不成这就一flag,你等着分分钟被打脸吗?” 我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然后,我就被秦漪瞪了眼。 “你放心,在这七天里,我会查清所有和飞天小鬼相关的线索,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秦漪干脆果断,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然有嫌弃我的打算了。“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后厨拿鸡,不然你小叔,怕要报人口失踪了。” OMG。 我竟然把这事情忘记了!赶忙一拍大腿,急冲冲地往外跑,但刚跑出去,又灰溜溜地走回来。我对着手指,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漪,“那个……那个,你知道后厨怎么走吗?我们这是在哪里?我要怎么回前厅?” 我看到,秦漪的脸上,分明多了三条黑线。 可这不怪我,我本来就路痴,加上庭院太大,又弯弯拐拐,我……我找不到应当…… “算了,我带你去吧,再把你带回前院。”秦漪叹了口气,语气相当无奈,“你这样的,基本上以后就告别住大宅子大别墅了,说不定住楼房,你出个门,在小区里就能迷路。” 我本想说怎么会,但偏偏话不能说太死,万一真有这可能呢…… 之后他带着我去了后厨,之后再回前厅。 道理我都懂,就想受累请教一下秦漪。他带我回来,我千恩万谢,但牵着我手,这几个意思? 我已经看出了小叔眼神里的不善,他不吃我和秦漪的狗粮,并且怀疑我之所以到现在才回来,纯粹是因为和秦漪在一起,我磨洋工了! 我想说小叔误会了,但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只瞪了我眼,指了指一旁已经铺好的灵床,灵床大概有四十公分高,这是根据死者年纪来定的,但再高不能超过正常的床沿高度,即“死人再大不能压活人”,看似一张床,里面却着实有讲究。之后尸体应该按照什么方位摆放,还有什么其他的注意事项,这又是另外一门学问。 小叔点头,稍稍收拾了下,轻飘飘地看了我眼,“谣谣,你去外面通知各府下人,让他们带着各自的夫人进到正厅,葬礼马上开始。” 我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第97章 她,很了解丧葬呀 只一会的功夫,府上的夫人仆人很快聚了一屋,小叔之前给他们说过基本穿着,因为时间仓促,实在找不到成套的丧服,只能省略披麻戴孝一说,清一色穿白色的衣服,几个夫人头上搭了头布,腰间系了孝袋,虽是没法,却只能如此。 小叔清点了下人头,除掉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的陆德淼之外,其他人都到了。齐梦扁了扁嘴巴,非常不爽地埋怨,“我就没见过二叔这样的人,自己哥哥死了,竟然一点不伤心,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花天酒地了,竟然连葬礼都不出现。我们还指望他个男人,能帮我们抬抬尸体,或者做些苦力活呢。” 陆德淼大半辈子没有份正经的营生,就吃在陆家,住在陆家,宛如是陆德川养得米虫一般。但据说兄弟两感情非常一般,陆德淼游手好闲,却又嫉妒陆德川有份这么大的家业,还娶了四个媳妇,声名赫赫,坐享齐人之福。 “算了,我们本也没指望他。”二夫人叹了口气,“烂泥扶不上墙,我们自己来吧。对了,乐先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陆先生已经穿好寿衣躺在床上了,等会找几个年纪大些有力气的仆人,跟着大夫人一起,把先生安排在灵床上吧。今天第一天,大家先撕些纸钱,以备不时之需,我和乐谣还得赶做些纸扎人纸扎房子之类,你们陆老爷生前住大宅子大院子,时候也不能太寒酸。总归,今晚我们各忙各的,等到明天再开始吧。” 陆德川身上穿的老衣服是他自己在世的时候做的,算到自己大限将至,他便着手自己做了一件老衣服,是件棉做的长袍,上身小马褂,带着一顶瓜皮小帽。老衣服是不能用纽扣的,就用缀飘带系上,松松落落地穿着,模样安详。 “陶陶,你过来。”大夫人招呼陆陶陶过去,将一碗水端到她面前,“你等会用帕子蘸水,在老爷额头和眼皮轻轻擦拭,刚才乐先生有说,这叫开天眼,必须后辈来做这事。” “哦。”陆陶陶唯唯诺诺,犹豫点头。 “凭什么她来?”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齐梦突然发难,“陆家晚辈多了去,虽然大部分都在赶回来的路上,但府里可不止一位晚辈,我说是吧?”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二夫人。二夫人的孙女陆蓉蓉也在,她听到齐梦提到自己,赶忙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一个劲地摇头,小脸煞白煞白。 “就让陶陶来吧。”二夫人倒是大气,不过微微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晦气。 我算听出来了,她哪是谦让,分明是觉得接触死人的事情不吉利,他不想让自己的孙女沾染晦气,这才说让陶陶来。 大夫人也听到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不过因为修养很好,她没爆发出来,只轻轻看了陶陶一眼,“去吧,别怕。他到底是你的爷爷,就算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方去呢?” 大夫人或许怨,怨陆德川明明不喜欢自己,偏偏还把她娶了回来。之后冷落她,迫使陆舒窈误会,为了一双小脚受尽折磨,甚至因此爱情观错误,怀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回到陆家,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情愿,但没选择地,把所有的不幸,归结于自己嫁到陆家,经历了段毫无幸福可言的婚姻。 陶陶犹豫,不过还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小心翼翼地,给陆德川开了天眼。 之后,大夫人拿出一块玉塞到陆德川的口中,用牙齿轻轻含住。含玉也非常有讲究,据说这样他来世投胎时,下一世也会大富大贵。“我希望你以后,还有清福可以享,只别再娶四房媳妇了。你倘若真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地只对她好。不要既伤了她的心,还去伤别人的心。” 说完,她缓缓站起,默默退到一旁。 小叔离我很近,他默默地嘀咕了句,“我怎么觉得,大夫人对丧葬也挺了解呢?” 我苦笑,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她的确很了解丧葬,但我怕她不只了解丧葬…… 索性小叔只是这么一问,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第一夜的事情不多,小叔和我忙着扎花圈纸房子,秦漪在一旁削竹签,时不时和我们寒暄两句。小叔兴致勃勃,拉着我可劲折腾,把他年轻时候的破事统统说了遍,说到兴奋处,还各种拍大腿。 他年轻时候的经历,在秦漪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秦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头。“小叔,真厉害。” “那是。”他把小叔哄得老高兴了,我则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就一戏精! 到后半夜的时候,小叔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招呼三夫人去后厨准备三个碗,一个碗装饭,一个碗装菜,还有一个碗装水,俗称倒头饭,用它来给陆老爷践行上路。 三夫人犹豫,虽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默默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脸愁容,若有所思。 “行了,谣谣你去把所有人叫到后院,我们开个会,我给他们说说明天的注意事项。大夫人那我另有安排,反正丧葬这套她也懂,就不用到场了。”小叔就是心大,明明知道大夫人通晓丧葬礼数,只觉得她年纪大,知道这些不足为奇。不过他没让我去叫大夫人挺好的,毕竟我才答应秦漪,说这辈子都不踏足那片宅子。 我答应过他,所以我记得。 小叔带着他们在后院开会,无外乎是葬礼注意事项的老一套,我之前听爷爷和他说过无数次,虽然记不住,但耳朵都生茧子了。我不想再听,借口出来找秦漪寻个清净,不知怎得,竟然绕到正停放着陆老爷尸体的前厅。灵堂已经搭建好了,两旁摆着花圈,中间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上面写着黑色的“奠”字。我遥遥地看着,表情凝重。 突然,一鬼祟的人影接近棺材,可把我吓坏了。得亏我眼神不错,虽然隔着些距离,但还是认出那是失踪了一整天的陆德淼。他大概也听说了陆德川死去的消息,穿着一身祭拜的黑袍,偷偷摸摸地沿着棺材绕了两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不敢撞破他的好事,只能暂时躲了起来。 正好三夫人捧着三个小碗进来,嘴上骂骂咧咧,“人都去哪了?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让我一个女人拿这么重的东西,不怕万一碎了,对老爷不尊重吗?” 她可拉倒吧,就三个碗,加一点饭菜水之类,可能两斤都不大,重,重你妹夫! 听到动静,陆德淼赶忙回头。他没想到灵堂这时候有别人,吓得面色苍白。三夫人看到是他,也吓了跳,赶忙把东西放下,忍不住地小声埋怨,“我的老祖宗,你这一天到底去哪了?怎么这时候不见人了?我告诉你,你大哥前脚刚走,那个给死人接过生的大夫人就从东厢房出来了。她太可怕了,你再不出现,只怕料理完老爷后事,这宅子就要跟那女人姓了!” “洛楚楚,她出来了?”陆德淼有些意外,眉头紧皱,“该死,她怎么出来了?她答应过我,这辈子会安安分分地躲在东厢房做只不见太阳的臭老鼠,她竟忘了?” “她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三夫人有些奇怪,大概以前没听陆德淼说过吧。她用手拍了拍陆德淼的肩膀,“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既然回来了,我就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上次有撞见,知道他们两有一腿,三夫人本来的如意算盘是寻思着陆德川一死,陆德淼是他的弟弟,继承家业绝对合情合理,不想半路杀出个洛楚楚,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陆德淼安抚,“就算真分家,你也别担心,你也是陆家的妻子,陆家的家业,也有你的一部分。” 三夫人瞬间红了脸,给到陆德淼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讨厌,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要陆家的家业,我想得是,帮着你拿到这座大宅子,然后你再用它做聘礼娶我,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实在扭捏,我看不下去地打了个寒颤。 陆德淼也打了个寒颤,三夫人没发现,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用小粉拳打着他的胸口,可怜巴巴地补充说。“我是女儿家,不爱守着金山银山,我就想守着你,和你好好的。” 他两有一腿,这话没毛病!、 陆德淼却吓得面色铁青,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模样惊诧。“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你想和我好好的?你是我大哥的女人,你和我在一起,这是胡来!” 他说完,一把推开三夫人。 三夫人一脸蒙圈地坐在地上,吃惊地看着陆德淼,没想他竟然会把自己推开,急得面红耳赤。“陆德淼,你……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两又不是第一天好上了。你现在觉得对不起陆德川,你,你早干嘛去了?!” 第98章 翻脸不认账 我愣了愣,没想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更想不到的是,小叔带着大家有说有笑地回到前厅,不偏不倚,刚巧看到这一幕。刚才三夫人的话太大声,他们,都听到了。 气氛瞬间凝固住了…… 我,我也很尴尬。 悄咪咪地踮起脚准备离开,哪知被小叔抓了个正着,他板着一张脸叫我的名字,催促我过去。 死,就死吧! 我硬着头皮走到小叔面前,心虚地冲他笑笑,“小叔,你交代他们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小叔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我,“乐谣,他们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我想否认,但现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我肯定听到了。我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地点头,“我……我听到了。”这种不该知道的事情被我知道了,我……我还能活着离开陆家吗? 所谓家丑不能外扬,我知道了家丑,所以要被灭口? 我特埋怨小叔,他倘若不提这茬,说不定我糊弄糊弄就能过去,但他这么问了,分明是把我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说说,他们都说了什么?”一个冷漠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大夫人一身缟素,梳着高高的发髻,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她之前初登场的时候,我就觉得盛气凌人,特别恐怖。现在再一看,更是气场逼人,我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埋怨自己不争气,竟在这时候脚软。齐梦犹豫地看了大夫人眼,“大姐,眼下还是操办老爷的葬礼比较重要,这事情我们缓些时候再说吧。” 虽然不知道齐梦为什么帮三夫人说话,但她开口,不但是解了三夫人的围,也帮了我把。 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缓些时候再说?”大夫人听到这话,更是怒从中来,声调不自觉地抬了几个八度,“老爷子现在尸骨未寒,他们已经敢当着死者的面,在灵堂旁行苟且之事,你还要再等等,再缓些时候说,是要他们生米煮成熟饭,把我们陆家的颜面,彻底丢掉吗?!” 大夫人发飙,没人敢喘一声大气,齐梦更如吃了苍蝇一般,瞬间哑了。不敢再帮三夫人说话,小心翼翼地躲回人群里。 我瑟瑟扯了扯嘴角,齐梦被大夫人收拾了,现在……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小姑娘,你叫乐谣是吧?”大夫人表情稍稍缓和了些,露出浅浅微笑,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下,“你别怕,你只要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告诉我,这就够了。说来也是惭愧,让你看笑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大夫人气场全开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挫败。 我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可怜大夫人。“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陆德淼奇奇怪怪地在棺材前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之后三夫人到了,她质问陆德淼这一天都去了什么地方。之后他们说了些话,三夫人就钻进了陆德淼的怀里,在之后,他突然受惊地把三夫人推开,然后你们就回来了。” 我咬唇,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为了不激怒大夫人,加上那些话实在肉麻,我没法启齿,就省略了三夫人信誓旦旦,说希望陆德淼得到陆家的大宅子,然后娶她的那段。 我,我说不出口。 “谢谢了。”我说完之后,大夫人叹了口气,再看了眼那一对恬不知耻的男女。“乐谣只是个外人,她没理由无中生有污蔑你们。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陆家上下都需要一个解释,还有死去的陆德川,他也要一个解释!” 洛楚楚轻哼了声,用一抹苍凉的目光,将三夫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下,“三妹,我记得老爷子身前最喜欢、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你从来有求必应,不像我,我在东厢房里,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怕哪一天死在里面,也没人知道。” 三夫人低着头,咬着唇,一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袖,模样窘迫。但她突然恶狠狠地抬头,迎上大夫人凌冽的眼睛。“陆德川哪是喜欢我,他喜欢得是我的脚,你难道不知道吗?终其一生,他都只喜欢小脚,越小越喜欢。不然,他怎么会娶齐梦?我在他那,根本得不到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宠爱。” 三夫人说得很慢,不过我可以从她的话里听出,她对陆德川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夫人沉寂,不置一词。但陆德淼冲了过来,直接给了三夫人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你……你就因为这个,就背叛我……我哥的吗?楚楚,是这女人一味地倒贴我,我根本就没理睬过她。不信你问这位小姑娘,我刚才是不是把她推开了?” 我怔了怔,没想陆德淼会突然cue我,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我想说,虽然他这次的确把三夫人推开了,可上一次把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地亲,然后再上下其手的男人,似乎也是他。 这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我打心底鄙视他! “什么叫你没有理睬我?”三夫人直接火了,指着陆德淼的鼻子骂道,“你没理我?你没理我是谁前几天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老爷子一死,你就带着我双宿双飞?陆德淼,我们在一起,可有三五年了,你这么翻脸不认人,你,你还是男人吗?!” 陆德淼震惊地瞪大眼睛,竟似不知情般。 他演技真好! 但我更鄙视他了,三夫人的手他拉过了,嘴他亲过了,甚至连不该发生的关系也发生了,竟然还能做出一副今天才知道的表情…… 虽然三夫人不咋地,但陆德淼,他就是一大写的渣! 大夫人眉头皱得更紧,轻缓地叹了口气,“你刚刚,叫我什么?如果不是我老婆子耳背的话,你刚才叫我楚楚?” “不,大嫂,你听错了。”陆德淼连忙改口。 所以,他刚才有想占大夫人的便宜? “混蛋!”大夫人直接抬手,干脆抽了陆德淼一个响亮的耳光,陆德淼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眼神愤怒,只人多势众,他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不过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大夫人。 ………… 大夫人打了他一巴掌,但面无惧色,也赏了三夫人一巴掌,“二叔我管不了,但你我得管管。老爷虽然走了,但我是他的正房妻子,偌大的陆家,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你们几个把三夫人带到西耳房关起来,等老爷丧事一结束,我便找人将她痛打一顿,然后扫地出门!”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已经有仆人冲出来,将三夫人擒住。她还在挣扎,冲着洛楚楚吼道,“洛楚楚,你疯了吧?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关我,你要打我?你信不信,我可以告你,我告你非法拘禁,我告你故意伤害!” 三夫人信誓旦旦地说,她跟大夫人没完! 但我觉得,三夫人这话,听着虽然没毛病,但明显是做大死了。果然大夫人冲她微微一笑,非常遗憾地通知说,“老身已经七十多了,进去倒也没什么不妥的。但我在进去前,一定会把你所有的丑事大势宣言。我在里面,我在里面还是可以日日吟诵佛经、休养生息。可你在外面,绝不可能有容身之所,你会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只能躲在阴暗晦涩的角落……” 真是,痛快。 三夫人瞬间没有了气势,哭着求大夫人放过,还说她年纪大了,离开了陆家真没有地方去,她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被陆德淼的花言巧语迷惑了,这才酿成大错。 洛楚楚非常遗憾地拍了拍三夫人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看错了男人。他们嘴上说着喜欢,可心里想得只有他们自己。” 她说得很慢,虽然没有点明,但是个人都知道她在说陆德淼。 之后大夫人让下人押着三夫人去了东耳房,结束了这场荒诞且可笑的闹剧。我稍稍叹了口气,想着没我的事情准备匿了,不过被大夫人叫住,她非常抱歉地冲我笑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反正我也不想看。”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就这么把问题一笔带了过去。 洛楚楚出了口气,悠悠地看了陆德淼一眼,“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我……我很诧异,没想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陆德淼了? 不过正如大夫人所言,她管不了陆德淼。 陆德淼心虚,被大夫人这么一训,整张脸瞬间垮了。他不置一言地离开,甚至都没给死去的亲哥上一炷香…… “他怎么这样?”我对陆德淼也很失望,失望他竟然和我都是人,他既没有担当,又没有本事,还一点亲情不讲,只知道做吃等死……这样的家伙,和牲口有区别吗? 我很想痛骂他一顿,但被小叔捉了胳膊,他冲我摇头。 “谣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劝我。 第99章 玉足局的绣花鞋 闹剧落下帷幕,对于大夫人的这个处置,没人有异议,之后继续守夜,下人们忙着收拾灵堂,撕开钱纸。我和小叔在扎纸房子,秦漪则非常不情愿地用小刀削着竹签,给纸房子做支撑用。 他只想袖手旁观,但被小叔抓了壮丁,甭管情愿不情愿,也只能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怎么滴,看到秦漪这样就想逗逗他。趁着小叔没主意,凑到秦漪跟前,“别不欢喜了,大不了等这忙完,我也给你做个纸房子?” 秦漪放下手中的竹签,往上扯了扯嘴角,突然露出一个替我默哀的表情。 他轻扬起的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坏笑,俨然已经暴露了什么…… 我想逃,可已经晚了。 所以我刚才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我……我竟然想撩秦漪? 但我已经撩了,所以现在跑不脱了! 秦漪一只手捉住我的衣领,另外一只手不安分地点了点我的额头,非常遗憾地通知说。“谣谣,你觉得,你觉得你说完,还有机会逃吗?” 我瑟瑟轻笑,就想一头撞死。 但他不会就这样放过我,所以我只能可怜巴巴地扯着嘴角,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那,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想妥协,但俨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恨自己嘴贱,果然祸从口出了。 “你要和我一起住纸房子。”秦漪单方面地宣布这事情,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他没搞错吧,我这大活人一个,怎么可能和他一起住纸房子? “你们不能住一起。”小叔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还给听岔了,“虽然我觉得你人不错,但能不能娶谣谣,还得过她爷爷那关。在此之前,你们绝对不能越线!” 小叔说得一本正经,可我满脸黑线,他……他明显误会了,可……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他还信誓旦旦地不充数哦,“你们别怪小叔我保守,谣谣你是女孩子,有些事情,是不能操之过急的。” 虽然小叔误会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将计就计,赶忙站了起来,和秦漪保持距离。“小叔你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这样不行,我这就去面壁思过,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 然后,我撒腿就跑。 没出前厅,只是换了个角落,低头玩手机。 秦漪没有追上来,只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我的后背,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我真觉得一阵煎熬,简直坐立不安! 玩了一会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实在扛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我又做梦了…… 这一次,我竟梦到,我来到了那留下血脚印的水池边…… 女人的尸体早被带走,孤零零的水池边,安静地躺着两个小小的,血红色的脚印。脚印不大不小,刚好三寸。我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竟比它大了一整圈。 等等…… 脚印,为什么会有两个? 突然,多……多出了一个?我在梦里胆大得离谱,竟然缓缓地朝那脚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认真打量…… 玉足局…… 齐梦说,陆舒窈一双玉足,三寸未满,最喜欢穿玉足局的弓底绣花小鞋,如月牙一般,又小又弯,模样娇俏,不足一握。 ………… 新出现的脚印,依稀可辨足底也有一样的三个字…… 突然我一个激灵地抬头,竟然看到墙边有一个提着白色灯笼、全身缟素的人影走过! 他走得很慢,我清楚地看到: 他穿着白色的裤子,上面是白色的袍子,在裤子下面,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绣花鞋很小很小,好像是端午节上包的粽子…… 我头皮发麻,张嘴想要大叫,但嘴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如鲠在喉,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进到个院子停了下来,正对一间点着灯的房子,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辨里面站了个人,他披散头发,我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我犹豫了下,却见女人往房梁上扔了一根绳子,以绳做结,之后她踩着一根小板凳,把脑袋放进了绳结里…… 双脚踢开板凳,脑袋一歪…… 她,死了? 突然有无数的蝙蝠从房间里飞出,朝我扑了过来! 我伸手挡开,挥舞着手臂让它们别过来…… “谣谣,谣谣……”手突然被捉住,我身子被提了起来,一下从梦里惊醒,一脸茫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秦漪。他皱眉看我,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也没发烧,怪叫什么?” 我打掉秦漪占我便宜的手,一本正经地盯着他,“别闹,我只是做噩梦了。” 秦漪松了口气,他关心我,我还觉得他稍稍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只……他后面还附带一句嘲讽,“我怎么觉得,你随时随地,都在做噩梦呢?” 这吐槽没问题,但简直扎心! “我做噩梦怎么了?我做噩梦又没妨碍你,你……你特么有意见憋着!”我瞪了秦漪一眼,据理力争,顺带还动手打他。秦漪往后退,默默躲过我菜鸡一样的拳头,非常遗憾地通知说。 “我有意见,我不憋着。”秦漪摇头,将手背在身后,一边往后退一边不忘调戏我。“不过你做噩梦我心疼,不如你跟了我,保证那些魑魅魍魉见你,统统绕道走。” 绕,绕你二大爷的! 他退我追,都没看路,竟然和迎面走来的小叔撞上了。小叔手里拿着烛台,被我这么一撞,里面的蜡油倾泻出来,落了一地。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我除了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之外,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漪也没说话,他含笑看着小叔,目光平和,并未想过要替自己争辩什么。 他们两很默契地,又把气氛弄得莫名尴尬。 “我说你们两不能注意下吗?”小叔有些不快,轻叹了口气,埋怨我两后生不懂事,“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要疯要闹,也得弄清这什么地方吧?这里是陆老爷的灵堂,他躺在里面尸骨未寒,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小叔明显上纲上线了,说得我相当头疼,只能恨恨地看了秦漪一眼。 都怪他,他要逗我,害我被小叔训了,这个锅,他必须背! 秦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微眯着眼睛看我,不怀好意。 我怎么觉得,刚才小叔说了这么多,他……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呢? 所以,他坑定我了? “没事,没事,他们年轻人,闹闹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夫人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缓缓朝我们走来。我有些害羞地把头低下,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大夫人是我见过最厉害,气场最强的女人,被她训,我……我一点脾气不敢有。 只破天荒地,大夫人没因为这话训我。反倒帮我说话,“他们这个年纪,就是活泼可爱的时候。我家舒窈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比她还闹腾。舒窈不像我,她性格特别豪爽,快意恩仇,每每都说这陆家就像一座大牢房,看着丰衣足食,但处处受限,一点自由都没有。” 说到自己早早离世,身世可怜的女儿,大夫人模样凄凄。“我很对不起我的舒窈,凭什么就因为陆德川喜欢小脚,我没法让自己的脚变小,便把希望放在舒窈的身上,她就是一个孩子,竟然为了赢得父亲的欢心,毅然决然地要裹小脚。把一双完好的小脚硬生生地掰成畸形,你说,这该有多疼……” 我沉默了,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大夫人叹了口气,把这页翻了过去,“逼死舒窈的,也不只陆德川一个。她怀着孩子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们问起孩子的父亲,她沉默不语,只轻轻拍着肚子,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她很爱腹中的孩子,可府上的夫人下人又嘴碎得厉害,都说这丫头肚子里的是鬼胎,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我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陆舒窈肚里的是什么我不清楚,可我肚子里的,那……那真是鬼胎,是,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只怪我那时太冲动,竟然也怪舒窈不自爱,不检点,还和她大吵了一架。”大夫人痛心疾首,“她那时已经很内向了,把自己关起来不愿意见人,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我对她的那些责怪,似乎是压倒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夫人没在往下说了,回头看了眼陆德川的棺材,“我用二十年的时间,一直诵经礼佛,为的就是赎罪。可惜我罪孽深重,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舒窈在心里,也一定怪我吧……” “齐梦说那脚印,是舒窈回来了。可我觉得,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陆家,她还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看着呢。”大夫人喃喃自语,不似在和我说话,似乎癔症了。一边说,一边朝外面走去。 她是个奇怪的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第100章 你和她,真像 守灵有些沉闷,再加上大夫人雷厉风行,陆府众人都得顺着她的脾气秉性,再无出头鸟。第一个白天,相安无事,除掉齐梦过来问我些注意事项,我白天大多时候趴在桌子上,看他们跪了一地,按照小叔说的忙前忙后,该烧纸的烧纸,该上香的上香,该看着点蜡的点蜡。没事的时候,夫人和下人摆上几桌麻将,热闹地在灵堂打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传统,不过从小到大,参加的每一场葬礼都有这么个环节。据说是为了陪着死者,让他们不至太寂寞。 我之前已经见识过他们打牌了,就算在一张桌子上,也是各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天佑,快回来了吧?”齐梦问二夫人,陆德川这辈子,虽然娶了四个媳妇,但生下的大部分都是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在他七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先他一步走了,只留下陆天佑这么一个小孙孙,是他们陆家的单传。据说在外地求学,正在往家里赶。二夫人特别宝贝自己这个儿子,盼望着借儿子在陆家提升地位,倘若真要分家产,也能多得些东西。 她心里的打得算盘人尽皆知,齐梦在这时候讨好她,估摸着也是为了站队。 这些,小叔都知道,得亏我们是外人,到时候拿钱走人,这种事情,不用我们操心。忙到差不多入夜,小叔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我好久没见,但是他非常宝贝的罗盘。 秦漪跟在后面,脸上写着“不情愿”三个字。 我一脸懵逼,他们是有事情和我交代? 事实证明,我果然很了解他们。小叔告诉我说,“虽然陆老爷生前已经选好了地方入土为安,但依着流程,我也需要去那地方看看,算算风水之类是否合适,倘若可行,今晚便可以挖好墓穴,等葬礼结束,就可直接入土。” 我点头,这一套很有讲究,名叫勾穴箍墓,我之前跟爷爷去过,一般只有风水先生和负责挖坟的外姓男人,本家本姓人会有意无意地不提这事情,或者佯装忘记。 这是忌讳。 我偏头哦了一声,“可是陆家沿袭封建大户的那套,府上夫人当然是本家,就连丫鬟下人都姓陆,你上哪去找外姓人?”我眨了眨眼睛,没有质疑小叔的意思,纯粹发表下我个人在这事情上的看法…… “不是有小秦吗?”小叔非常干脆地拍了拍秦漪的肩膀,“我们说好了,他今天陪我一起看地,如果合适,他就动手挖。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辛苦辛苦,也就过去了。” 说着,他还指了指秦漪背在身后,很容易被人忽略的铁铲。 “噗!”我憋不住,一声笑出。心里默默地给小叔点了个赞,能让秦漪吃这么大的亏,还能全身而退,我……我估计也只有他了。我之前看秦漪和小鬼打架,知道他不是寻常水鬼,多少有些身份。平时更是眼睛长到额头上了,傲得不行,没想还会有帮人挖坟的一天…… 我甚至觉得,大仇得报。 一想到等会他就要非常窘迫地在小叔的命令下挥舞铲子,我心里就特别高兴,如果不是在灵堂,我肯定乐得要唱歌了。我喜滋滋的表情可能没收住,被秦漪看出来了,他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问我。 “我们去勾穴箍墓,你那么乐腾做什么?” 虽然只这一句话,但我已然从他略带威胁的语气中,读出了淡淡的不善。 我,乐腾了吗?还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心虚地扯了扯嘴角,我直接把这问题一笔带过,反而一本正经地冲小叔眨眼睛,认真请示,“那个,我在这里呆着实在无聊,可以跟着一起去吗?”一边说一边嘟囔嘴巴,就挺委屈的。 秦漪要亲自动手挖坟,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我盼星盼月亮地想着看现场,盼望小叔可以成全。简直是于愿足矣。 我打什么算盘秦漪知道,只他翻着白眼,一副懒得和我计较的表情。 小叔不明所以,竟然分析起了带我一起去的优劣,稍稍用手托着下巴,一边琢磨一边摇头。“我带你去做什么,你又不能下力挖地,别说秦漪会怪我,我自己都心疼。再说那种地方阴气重,又还有其他的讲究,你个女娃娃,就别来凑热闹了。” 小叔特干脆地拒绝了我的请求,催促秦漪快些上路,催促秦漪今晚必须挖好。 秦漪耸肩,有些无奈地看了小叔一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秦漪今天心情不错,竟然由着自己被小叔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时大夫人进来,她有事情找小叔商量,两人在前面合计,秦漪又绕到回来,恬不知耻地凑我跟前。 嬉皮笑脸地。 “有事?”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秦漪点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只纸鹤,虽然小,但是挺可爱的。“这只纸鹤我通了灵,把你一人留在这地方我也不放心。倘若真遇到事情,你用它和我沟通。行吧?” 他,关心我? 虽然非常不想收下纸鹤,我还想干脆果断地和秦漪划清关系,但一想到陆家大宅阴气森森,还有血脚印,我就一个头两个大,这种傍身的东西,我……我还是来者不拒吧。 于是我乖乖地,把纸鹤收下。 秦漪心满意足,但不会见好就收,竟然优哉游哉地和我玩笑。“虽然给了你纸鹤,但我还是惦记你。谣谣,你说怎么办?” 他惦记我,要我负责? 可是我请他惦记了? 我没说话,只给到秦漪一个大大的白眼,眼白都翻到天上去的那种。就稍稍点头,“你说惦记我,惦记我什么呢?” 我现在已然习惯秦漪的没有正形,并且可以借此来调侃。 秦漪凑近,用手轻轻挑了挑我的下颚,“谣谣,我惦记你的人,还惦记你肚子里的孩子。” “别瞎说!”我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鬼胎的事情,最好给我就此打住,如果被小叔听到,他……他能把我的腿打断!我,我还想好好活着,秦漪别害我! “谣谣我说错了吗?”秦漪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轻轻摇头,“应该没有吧?你肚里怀着的,可是我儿子,我惦记惦记,都不行吗?” 看到大夫人走了回来,我赶忙用手捂住秦漪的嘴巴,他大爷的,我请他消停消停,别再说了。 我,我不想轻易狗带呀! “那个,我小叔叫你过去,你别再这耗着了。快走吧。”我推了秦漪一把,催促他快些上路。秦漪点头,没再在那问题上纠结,干脆离开。我松了口气,总算把悬在半空的担心放下了。 小叔跟着秦漪出去。我寻思着没事情做,刚好继续趴桌上…… 但,大夫人一直盯着我看。 看得我发毛。 那个,她有事情? 我犹豫不决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大夫人,您有事情找我?” 洛楚楚点头,表情竟然出奇的凝重,“你和刚才的男孩,结婚了?” 她说得是秦漪!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赶忙摆手,这就是一个屎盆子,我当然要推开。可不能由着他们往我脑袋上扣。我在这里,必须严正声明一点,我和秦漪,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说成亲,我压根不想搭理他! “你们没有成亲,竟然也怀了孩子?”大夫人更惊诧了,长大的嘴巴根本没法合上。我很想解释,只突然意识到,这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大夫人妥妥误会了,我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我……我要怎么解释。 我欲言又止,心里无数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大夫人竟然露出一副她懂的表情,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稍稍规劝了句。“丫头,你和我们家的舒窈,还真是越来越像了。你们年纪差不多,还有,你的眼角,也有一颗泪痣,一颗很漂亮的泪痣。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很少有人夸我漂亮,更何况大夫人还夸得那么好听,我喜滋滋的,都没想过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和陆舒窈相像,就把大夫人的赞美收下了。只她夸了我之后,我稍稍感觉一丝不妙。 那个,我的眼角,是没有泪痣的。 我不常照镜子,但脸上有什么东西,我自己门清着呢。大夫人见我迟疑,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递到我面前,示意我自己照照。 我,我看到,自己的眼角边,竟然真有了一颗泪痣。 我记得,泪痣一生漂泊,半世沉浮,这辈子都不能平安喜乐…… 这一颗痣,是什么时候长出的呢? 我盯着镜子的自己,左右端详,只突然意识到,我似乎和以前长得不大一样了…… 摸了摸脸,这样的感觉,既微妙,又诡异。 “真好看,是吧?”大夫人凑了过来,伸手轻轻握住镜子,“真是眉黛如画,五官精致。谣谣,我从来没见过如你这般漂亮的女娃。” 我笑了笑,不敢应答。 却有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大夫人,不……不……不好了……” 第101章 不是自杀 "有事说事,别一惊一乍的。"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再收起自己的锋芒,抱歉地冲我笑笑。“谣谣,府上的下人不是很有规矩,让你见笑了。” 见笑说不上,我比较关心他刚才说不好了,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大夫人,三夫人出事了。她上吊自杀了!”下人不敢起身,慌乱地往下说,一张脸惨白惨白。他声音很大,被屋子里其他人听到,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三夫人,上吊了? “走,我们去看看。”洛楚楚明显也惊到了,不过还算冷静,她催促下人带路,朝着西耳房奔去。府上一众人跟在后面,有真关心三夫人死活的,也有纯粹去看热闹的。 我两者都不是,但又不想一个人留下来守灵,毕竟大晚上对着尸体,我……我慎得慌。 所以,跟随大部队,一起去了西耳房。 房间的门,敞开着……房梁上一尺白绫,三夫人的身子已经被救了下来,几个下人忙活着做人工呼吸,看到大夫人过来,其中一个赶忙小跑过来,“大夫人……” “她,死了吗?”洛楚楚斜着眼睛,轻轻瞥了下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三夫人。语气非常平淡,似是将三夫人的性命,看得比蝼蚁还轻。 “她没呼吸了,应该,死了吧。”小姑娘身子瑟瑟发抖,陪着小心开口。 “行吧,那让他们别救了。”大夫人干脆吩咐,带着众人走了进去。听说不用救三夫人,大家窃窃私语,虽然觉得诧异,但并没有人站出来提反对意见。 我犹豫着走了进去,总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熟悉,我……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绫、房梁、上吊…… 对,在梦里。我昨天在梦里见过! 房间一片狼藉,像是被打劫了一般,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歪躺在地上,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可三夫人上吊的房梁下,一点杂物都没有,甚至连用来踩在脚下的木凳也不见了…… “你们救人的时候,动过现场吗?”我口不择言,问了出来。问完之后,稍稍有些后悔,因为他们都朝我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我就一外人,问这问题,肯定唐突了。 “没有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怯怯地说,“我们只是几个人搭了板凳把三夫人放了下来,不瞒您说,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我们并没有找到三夫人上吊时用的凳子。可如果没有凳子,她要怎么上去呢?” 对,如果没有凳子,她要怎么上去呢? 我当然没有上过吊,但电视剧总看过吧,但凡每一个上吊而死的,脚下都会有一根凳子,上吊的时候把头伸进去,然后再把脚下的椅子一踢,之后要么一命呜呼,要么被救下…… 总之,凳子是上吊的标配呀。 但,现场没有。 “什么凳子不凳子。”大夫人丝毫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老三做了那么龌蹉的事情,老爷子尸骨未寒,她就和其他男人耳鬓厮磨,被发现之后自然羞愧难当,觉得再无颜面苟活。上吊自杀,情理之中,也算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廉耻之心吧。” 我错愕地看着大夫人,没有凳子,三夫人是不可能自杀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那么笃定,仿佛亲眼看见一般。 “可是……” 我犹豫地提出反对意见,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便被大夫人瞪了一眼,“我们回去吧。看在这女人还有一点羞耻之心的份上,你给乐章说说,让他依着礼数,把她埋了。” “好吧。”大夫人是这个家的权威,我又是个外人,她正主都说这事情就这么算了,我又怂得厉害,所以……我除掉乖乖听话,还……还能怎么着? 只能点头,依着大夫人的意思,退了出去。 可疑点重重,我不相信三夫人是自杀走的。更何况她昨天被揭发的时候言辞凿凿,哪有一点羞愧难当的模样? 我从房里退了出来,在门槛边,又发现了一个血脚印。 和之前见到的一样,都是小小的不足一握,袖珍玲珑,中央还映着三个字,“玉足局”。 我盯着脚印发呆,没注意有双眼睛已经在我身上停留多时。 抬头,我竟然和陆德淼四目相对。 他大概也是听说三夫人出事了,所以急冲冲地赶过来。可惜完了,甭管是自杀还是他杀,三夫人已经香消玉殒。 我突然替三夫人觉得不值得,她喜欢陆德淼明显是认真的,但陆德淼昨天的言行,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上位的工具,泄愤的玩物。三夫人固然有错,但他渣出了天际! 我不搭理他,快步往前走。从这离开需要上一座小巧,底下是池塘,池塘里养了很多颜色各异的锦鲤,它们长得肥美,欢快地游来游去。我觉得有趣,稍稍多看了两眼。 陆德淼还跟着我不放,我是可忍孰不可忍,默默将身子转了回去。 “怎么,有事?” 我本来想稍稍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但深深知道他有多渣,一时没忍住,开口就带着浓重的火药味,似乎准备随时和他开怼! 陆德淼竟然和善地冲我点头,不过配上他大腹便便的外形,再加上一颗肮脏的内心,笑容就显得异常虚伪了。“我……我听说,你们来陆家,是有副仕女图破损了,想让大哥帮忙修复下,不过大哥年事已高,婉拒了,对吧?” 虽然当时陆德淼不在现场,但这事情一点都不私密,他如果想知道,只需要稍稍问几个下人,就能七七八八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所以,我听他那么说,并不意外。 “恩。”我点头,没想、也,没必要隐瞒。 “或许,你可以让我试试。”陆德淼之后的话,却让我特别意外。见我还在犹豫,他稍稍一顿,再往下补充,“我也姓陆,陆家的揭画,我多少会些,你可以让我试试。” 我犹豫着,将陆德淼从上到下打量了下,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我想拒绝,不能让他肮脏的手,去碰神圣文物! 但我不能照实说,不然会被报复。 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原则,我默默看了陆德淼一眼,努力挤出灿烂且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个,这事情你还是去问我叔叔吧。东西是他朋友拜托的,我就过来凑个热闹,决定权不在我手上。” 我成功地,把这个锅扔到了小叔的身上。 陆德淼听后,竟然轻轻点头,我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那好,我改天问问乐章。也请你放心,我们陆家的揭画,不会就这么亡了。” 他说得言之凿凿,但我想起陆老爷生前说家传手艺已经失传,要随着他一起埋到棺材里时的痛心疾首……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借口有事遁走。 陆德淼许了,他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竟给我让出一条道来。我赶忙一路小跑地离开,跑下桥,跑远了,我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勇气,竟然回头看了眼桥上…… 他还站在桥上,目光柔和地看着我,似乎还在冲我笑! 浑身的汗毛再次竖起,赶忙快走几步离开…… 回到前厅,小叔和秦漪已经回来了,他们身上湿漉漉的,好像淋了雨,模样狼狈。可我刚才也从外面回来,没……没下雨呀。 我一脸蒙圈,小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扔下罗盘开始抱怨,“这什么破天气,就我们看坟的一小块地方下雨了,我扛不住先回来了,雨竟然停了,你说怪不怪?可惜了我这身衣服,现在又是雨又是泥,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穿!” 小叔说完,就进去换衣服了。 但我全程没主意他,我都盯着秦漪看。秦漪出去的时候,穿着一身简单纯粹的白衬衣白裤子,下地挖坟本来就惹得一身泥,再加上还下雨了,所以他现在的模样,那叫一个狼狈,跟落汤鸡一样。 我在心里憋笑,知道能看秦漪出丑,简直活久见,所以我眼巴巴地直盯着他,眼珠子都舍不得眨下。 秦漪不瞎,他很快也注意到我的眼神,面上再多了层诡秘的轻笑,挪动身子凑了过来。 “谣谣,你在看什么呢?” 他干脆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吓得我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又想对我做什么?我……我警告你,这里可是灵堂,你……你得忌讳!” 秦漪默默地看我,稍稍往上扯了扯嘴角,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 “谣谣,你没搞错吧?陆德川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想过忌讳,他现在死了,我要忌讳什么?别跟我说什么死者为大,我是厉鬼,我也死了,我还为大呢。” 额…… 所以我是太天真,以为秦漪真会听我的……我默哀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漪。 一计不成,我只能装可怜,求他稍稍考虑下我的立场,别在这里,把我办了…… 秦漪扁了扁嘴,放过了我。“谣谣,你猜,为什么会突然下雨,而且只有挖坟的那里,下雨了哦。” 啊? 他,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懵逼,他朝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凑近,他有个八卦要说…… 我…… 第102章 鲁班术 我翻白眼,嘴上虽然说着嫌弃,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凑了过去,眼巴巴地望着秦漪,等着他给我八卦呢。秦漪知道我就这样,朝我勾了勾手指头,故作神秘地开口。 “其实也就是我觉得勾穴箍墓太麻烦,还要用铲子给陆德川挖坟,想想就觉得丢人。倘若让我底下的鬼徒听说,只怕要笑掉大牙。所以我用我水鬼的本事,稍稍下了场雨,借口回来了。” “啊?”如果不是秦漪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加上他的确有那么一丢丢身份,做这种事情是挺跌份的,不然……不然我抵死不相信,觉得他在逗我。 “啊什么啊……”秦漪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大概觉得有陆家人在灵堂进进出出不方便,压低声音补充说,“谣谣,你跟我走,我们出去说。” 我懵了,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只能瑟瑟点头,哦了一声。 之后,秦漪带着我,去到一偏僻无人的角落。 他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只表情非常凝重,稍稍出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雨是我下的,但不是因为挖坟跌份,而是,我在那块给陆德川准备的坟地里,发现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瞪大眼睛,真的非常佩服秦漪,明明就一句话的事情,他一定要分成这么多段,又藏头又藏尾的,把我好奇心都吊嗓子眼了! “我不敢从棺材里拿出来,”秦漪面色凝重,“但我没有看错,是一架黑色的水风车。谣谣,你知道鲁班术吗?” 我面有犹豫,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我听说过鲁班术,多用在建筑工地或是坟墓当中,比如在兴建一些大型建筑物时,为了不破坏当地的风水,不触犯神灵,往往需要借由一两个孩童的尸体,封存在地基中,以此震慑亡魂,名曰打生桩。至于用在坟墓里的,一是做机关暗道,惩治后世盗墓贼,保护棺材和陪葬品不被盗走;二是往棺材底下或着土里,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诅咒棺材主人的后辈,迫使他们家宅不宁。 黑水风车,大概是最后一种鲁班术。但我毕竟只是听说,又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么玄乎的一套是否真能派上用场。所以,我犹豫…… 秦漪似乎会读心术般,我心里的想法被他猜得透透的。他轻缓点头,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确如你想的那样,就是那种鲁班术。不过黑水风车各有千秋,放在陆德川坟地里的,稍稍又有不同。” “黑水风车,大多是用来诅咒墓主的后辈,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断子绝孙。”秦漪娓娓道来,“但这一架风车,它针对的,只限陆德川一人。他要的,不是陆家断子绝孙,而是要墓主人打落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必须在地府受苦受难,不得超生。” “这么狠?”我很意外,不过眉头轻皱,“我觉得陆老爷人挺好的,温厚纯良,为人和善,应该不会得罪这么穷凶极恶之徒,竟然用这种损招。” 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秦漪不说话,只目光柔和,沉寂如水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发毛,突然明显了些什么。 这村子因为过度开采导致地表脆弱,时常有类地震的征兆,附近人都搬走了,只剩了陆家一户。坟地是陆老爷选定的,知道这事情的人不多,肯定都是府里人。所以…… “你怀疑,放黑水风车的是……是陆家人?”我迟疑开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谣谣,你真聪明。”秦漪露出满意的笑容,将手稍稍背在身后,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陆家上下,凡是和陆德川有直接利益的人,都有可能。而且东西是新做的,我看过做工和质地,都非常精致、纯粹。” 秦漪到这里欲言又止,我知道他还有下文和我说,也没插嘴,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稍稍一顿,模样较之前再严肃了些。一字一顿,接着往下说。“事情我会彻查,看看陆家上下,到底有多少人会这种歪门邪术,有多少人跟魑魅魍魉打交道,还有那些飞天的壁画……谣谣,我觉得,我们正在被一个巨大的阴谋左右。” 他说得严肃,我一时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是刚才还一本严肃的秦漪突然又恢复到往日那副无赖的模样,轻挑地补充说,“行了,也不能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走吧,我们再不回去,你家小叔又会胡思乱想,琢磨我们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很想反驳,但他说得没错,我小叔最擅长无中生有,我得快些回去,倘若让他撞见,我这么晚还和秦漪杵在一块,他……他能杀我灭口! 而且,我说什么,他都不信! 赶忙快跑几步离开,我却突然如想起什么一般,再把身子转了过来,难得严肃地看了秦漪眼。“对了,三夫人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房里,上吊走的。大夫人说是自杀,但我看着不像。我还在现场,发现了第三个血脚印。如果一个血脚印,代表一条人命的话。那……那应该还会有第三个受害者。” 我看着秦漪,一字一顿,说得又慢又严肃。 秦漪盯着我看,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所以呢?” 不是,他问所以是几个意思? 我猜不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漪。 “乐谣,你到陆家,是想看他们家传的揭画技艺,之后也只是为了处理陆德川的葬礼,才跟着乐章一起,勉强在陆家住下。”秦漪娓娓道来,似乎没在回答我的问题。 他补充说。“你不是侦探,这事情不用你负责。顾好自己就是。” 陆家的事,错综复杂,的确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可以掌控的。 “我,我知道了。” 点头答应,我也没料想,自己竟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当然就本能而言,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回去之后,小叔已经回来了,看到我和秦漪一起回来,他面色微沉,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训斥我、大动肝火。就给了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 那晚,便再无其他事情发生。大夫人一口咬定三夫人是因为做了对不起陆德川的事情,被发现后心存愧疚,上吊自杀。府上人虽然将信将疑,但都没再说什么,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只我,第二天竟然又犯傻了。 我,迷路了。 陆家的宅子就是一bug般的存在,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在府里迷路了。 我犹豫着往前走,穿过花丛满地的走廊,竟然进到一偏僻的小院子里,一男人背对着我,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绣着什么…… 男人拿针线,本来就感觉非常奇怪,我眉头皱得更紧,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 我想问路,但他抬头我认出是陆德淼之后,我…… 我瞬间后悔了,别说问路,我拔腿就想逃。但陆德淼把我叫住,他疑惑地看着我,“乐小姐,这里是我的屋子,你进来,做什么?” 我见他我意外,他见我他也很意外。 我扯了扯嘴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我迷路了,没事,你告诉我怎么去前厅,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这地方就我跟他两人,再待下去,我怕他对我不利! 所以,我寻着理由就要遁走! “反正我等会也要过去,我们一起吧。”我心里各种纠结,只陆德淼并没看出来,轻飘飘的,一笔将事情带了过去。我低头不语,不想正好看到了他正在绣的东西。 是一只面目狰狞的罗刹鬼!深蓝色的身子,五官扭曲,长着三头六臂,每张脸都凶狠无比,每只手上都拿着利器,斧钺刀叉,不一而足。 虽然是刺绣,但活灵活现,只是看就让人胆战心惊、心生不安。 虽然刺绣手法高超,但绣这么个玩意,真的好吗? 见我一直盯着刺绣看,并且脸色还稍稍不是很好,陆德淼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刺绣翻了一面。另外一面竟然绣着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我一脸茫然,陆德淼连忙解释,“这也是我们陆家的绝活之一,双面罗绣。一面绣厉鬼,一面绣菩萨。寓意凡事种种,皆在人心。” 这话太深奥,我没听懂。 “无外乎魍魉肚肠人如鬼,佛心一片鬼做人。”陆德淼目光平和,这话太有哲理,我听着特玄乎,很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补充说,“做佛做鬼,皆是出于本心本性……” 话是没错,只还有一个小问题,就他说得太大义凛然,怎么都不像是从陆德淼这个人渣小人口中说出的。 我知道他本性,给他扣了顶道貌岸然的帽子。 “乐小姐?”陆德淼见我发愣,稍稍出言提醒,把自己昨天的要求,又说了次,“不知你是否告诉乐章,我愿意修补仕女图?你放心,我的技术水平,不比大哥差。” 他对这事,还真热情…… 第103章 池塘里的尸体 "事情我我没决定权,你得问我叔叔。"我和昨天一样,把问题抛给小叔,让他帮我搞定。 盼望着事情能如昨天一样,不了了之,但陆德淼特别认真地盯着我看,眼睛冷如寒铁。“好,我知道了。” 他说。 我准备离开,陆德淼再次叫住我,眼神坚定,“我听人说起,那副侄女图面部轮廓已经被虫蛀得七零八落,修复就得尽快。书画修复,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揭,先揭命纸,命纸紧挨画芯且特别薄,一旦揭到画芯将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必须手指轻搓慢捻,及其小心地揭下。这只是其中一步,寻常修补师也可做到,只往往需要一两个月,我,三天便可。” 我眨了眨眼睛,陆德淼他在说什么,怎么突然给我拽起了专业?而且说得一套一套,似乎用这威胁我,让我一定务必让他来修补仕女图。 我不懂,这事情既麻烦又捞不到好处,陆德淼他唯利是图,为什么偏偏对这事情如此上心? 我着急离开,事情既然想不出究竟,只连忙敷衍说,“好的,我记下了,我会连带,把您刚才说的话,统统转述给小叔听的。”说完,我赶忙转身离开。 “等等。”陆德淼叫住我。 你妹,他是不让人走了…… 我稍稍咬唇,他不让我走,那我没法,只能稍稍diss他下了。不然我这一直好脾气地忍着,他都要骑到我头上了!“等等就等等,我正好也有事情要问你。三夫人的死,你怎么看?” 我很干脆,也没转弯,干脆把这问题非常尖锐地抛了出来。我看到,陆德淼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沉着一张脸,带着杀气地,将我从上到下,看了遍。 祸从口出,但我不后悔。 “我能怎么看?”陆德淼反问我,冷冷地笑了笑,“那个女人……” “你爱过她吗?”我定定看向陆德淼,突然替三夫人觉得不值得,这个问题,我必须问! 陆德淼如实回答,“爱过,我自然爱她,可是那个女人……算了,我不提她,上吊死了也好,我吧,也落了清净,不再想她。”他转过身,竟然很痛苦,背影很落寞? 把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这样的人,没有被活活打死,坚挺地活到现在,也……也挺不容易的。 克制住要反手给他一个耳光的冲动,我气哼哼地出了院子,继续朝前走。陆德淼在后面叫住我,似乎还有话说。但我和他没共同语言,我当什么都没听到,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我竟然走到了西耳房,就昨天三夫人上吊走的院子外。 这里本就冷清,平日里就堆放些杂物,或者腾一两间出来,给府上的下人居住。出了命案之后,就更冷清了。三夫人的尸体已经被带走,我觉得诡异不敢进去,就在外面游荡了会。 穿过庭院…… 池塘里的锦鲤鱼仍旧欢腾,激动得跃出水面,似乎比昨晚更激动,更活泼。我往桥下看了眼,突然受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身后竟然响起秦漪的声音,慌忙捉了他的裤腿,我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一边看着池塘,一边战战兢兢地补充。“底下,底下死人了……” 池塘附近有一具尸体。虽然浮肿得男女莫辨,但我很清楚,自己没看错,那……那就是一具尸体。 秦漪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他眉头一皱。 然后,他将我打横抱起,快步往前走。 “你……你做什么?”我懵圈,因为他举动太突然,我完全没想过他直接抱我就走……走出好远,秦漪放我下来,稍稍一顿,“不做什么,只是你没必要呆在那里,那具尸体,陆家的人,自己会发现,不用你大惊小怪。” 我很想反驳,奈何秦漪说得也有道理,而且昨天我已经答应他,会把自己从陆府各种事情中摘出来…… 所以……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 秦漪带着我,朝前厅走去。我低头不语,却在回想刚才的场景。倒在鲤鱼池里的,穿着仆人的衣服,倒在池塘边,身子的一半在池塘边上,另外一半却浸泡在水里,半张脸被水浸泡得肿胀不堪,另外的半张,竟然被池塘里的鱼啃得不成模样,露出森森白骨!那些本来象征吉祥如意的锦鲤,却在这时变成了会咬人的凶兽,吃人肉喝人血! 那也不是一般的池塘,我回想着,似乎想到了地府三途川的场景…… 那水池里,藏着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 “乐谣!”秦漪叫我,用手摇晃着我的身子,把我从虚幻的恐怖中拉回现实。见我终于回神过来,瞳孔不再涣散,他稍稍松了口气,把悬在半空的担心,回落了些。 “我没事,我们进去吧。”尸体早晚会被陆府人发现,届时陆家上下,又将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这座不知道从什么朝代便以修好的古宅,正在经历着它不曾想过的变革。 我们进了灵堂,里面气氛既诡异又凝重,我犹豫地踏了进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把我包围。小叔一个人在陆德川的灵柩前忙碌,一会看看装饭的罐子,一会出去看看燃着的青香,忙得脚不沾地。只这些活,应该陆家人来,哪用小叔插手? 陆家人都非常沉默地站在一旁,二夫人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着,哭得心颤,几乎要昏过去了。她的周遭站着一大群人,都面色沉寂,若有所思,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我挪步凑到小叔跟前,压低声音问他。 小叔冲我摇头,大概觉得议论这事不合适,声音压得低低的。“陆德川死了,他唯一的孙子,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心脏病犯了,抢救无效,刚死在了医院。消息传回来,二夫人便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了现在。说来她也可怜,刚死了丈夫,现在又没了孙子。而且那是陆家最后的血脉,他们陆家,这算绝后了。” 小叔说得感慨,我听完之后,更是一阵唏嘘。 二夫人哭得昏了过去,齐梦赶忙招呼大家把她抬了下去,忙得手忙脚乱,大夫人默默地在一旁看着,阴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末了,等人群散去,她感慨了句,说这就是命。 被他们这么一闹,我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稍稍拍了拍脑门,我陪着小心问小叔。“那个,陆德淼说他能修仕女图,还说离了陆家的技艺,这幅画就毁了,没人能修好,你……你说我要不要让他试试?” “他?”小叔觉得自己听茬了,神情和我昨天听说陆德淼会揭画时神情差不多,“我看还是算了,修不好画,老馆长最多唏嘘感慨一阵,觉得失望,但倘若画毁了的话,他嗜画如命,能直接一刀,把我杀了!” 小叔吐槽完,非常不厚道地再补充了句。“他做人都不地道,怎么可能会揭画?” 虽然这两件事情没什么关联性,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就想给小叔点赞,他,说得对! 大夫人听到我们说话的内容,缓缓走了过来,“你们是在说揭画吧?那他的确会,而且非常精通,倘若需要,倒是可以让他试试。但你们坚持,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她寻了一地方坐下,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神情怡然,仿佛周遭一切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我和小叔懵了,只能相顾无言地看了眼。 “今天,第三天了?”小叔突然这一问,问得我一脸懵逼,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又继续往下补充说,“七天一过,就是这府人跪下求我,我都非走不可。” “是,是,是。”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小叔一说,我们瞬间达成共识。“说走就走,他们就是十八抬的轿子请我回去,我都不上。” “噗嗤。”秦漪突然一声笑出,我懵逼看了他眼,他有意见? “你两,真怂。”他,如是说。 第104章 你是陆舒窈,不可能! 我怂我认了,秦漪真有本事的话,他出面把问题摆平呗。 不过因为死了孙子,陆家气氛非常凝固。中午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沉闷,小叔安排下午的流程,他说完,配合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二夫人哭够了,一张脸煞白煞白,神情恍惚。模样看着,竟似老了十岁。 她贴身的丫鬟劝着,让她节哀顺变,她直接一下摔了杯子,干脆站起来开骂。“你让我节哀,我是死了孙子,你告诉我,我怎么节哀?!” 丫鬟只是劝告,没想自己会触碰到雷区,身子瑟瑟发抖,赶忙跪下,蜷缩成一团。 “你起来吧。”大夫人看不下去了,二夫人心情不好,她可以体谅。但是这么苛责一个小丫鬟就过了,大夫人很有威信,小姑娘缓缓站了起来,不敢再说话,低头退到一旁。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我们去前厅陪老爷。我已经派人出去接他回来了,到时候跟着老爷一起送葬吧。”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到底是陆家最后的孙子,大夫人心里也挺难过的。也没有苛责二夫人的意思,让她好好休息。我因为属相和陆德川犯冲,按照规矩,下午的时候因为要洗礼,也不能到场。大夫人正好交给我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她,她让我看好二夫人,不要让她做傻事。 这任务果然非常艰巨,我……我可能没法胜任。但小叔已经这么吩咐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但是稍稍补充了句,就如果出意外什么的,我不负责。 之后,小叔带着他们走了。 秦漪需靠在墙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以为他会留着陪我一起,但没想他直起身子,竟然打算跟着人潮一起走了…… “喂。”我心虚,出声叫住他。 我想求秦漪留下,但是他已经恬不知耻地凑了上来,还露出痞子般的讪笑,我太了解他,知道他每每露出那样的表情就是要挖苦我。我果然没有猜错,秦漪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用颀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颚,一双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看了我眼,眉毛轻挑。 “怎么,你想求我留下?” 他把我的心理摸得透透的,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话从秦漪口里说出立刻变了味道,他要我低声下气地求他…… 我身上的反骨,瞬间硬了起来。 直接打掉秦漪停在我下巴的手,我一下站起来,凶巴巴地瞪着他,“我可没有,你赶紧给我消失,离开这个房间,以后我们都不要同框出现!” 放狠话,我还是很擅长的! 秦漪微眯了下眼睛,身子打直,轻飘飘地补充说。“谣谣,别嘴硬。说不定你现在求求我,我心软就答应了。来,叫爸爸。” 叫,叫你妹呀! 我直接踩了秦漪一脚,要不是他反应快,我还要往上踢他的命根!伸手指了指外面,直接冲秦漪吼道,“滚,你立刻、马上给我滚!” 我就是死,也不会求他留下的。 “好吧。”秦漪没再劝,他优哉游哉,将手背在身后,摇晃着身子,优哉游哉地出门了…… 他关门的那瞬,我……我特么又后悔了。 我怂,梁静茹并没有给我勇气,让我能心平气和地同二夫人共处一室。大夫人还让我看着她,我……我能顾好自己,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二夫人趴在桌子上,目光涣散,面前的饭丝毫没有动过。 “要不,吃点?”不说话也尴尬,我尝试着和这个刚刚失去了孙子的女人沟通。她茫然地抬起头,稍稍看了我眼,冲我扯了扯嘴角。我挺可怜二夫人的,她让自己的小孙孙回来,为得就是让自己更有话语权,可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把自己的孙子赔了进去。 我感慨过后,这才注意到,似乎从刚才开始,二夫人就一直盯着我看,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她看得我发毛,看得我心虚,只能皱眉问她。 “那个,二夫人,您这样看我,是,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心虚极了,说完还往下,重重地咽了口口水。 托她的福,我被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二夫人却一下握住我的手,神情激动。“你……你是陆舒窈?你……你回来了?不,不可能……”她说得断断续续,我听得一愣一愣,我见过路舒窈的照片,我们一点都不像,没道理认错。 也不只是她认错,之前大夫人也说过,说我眼角的泪痣和舒窈一模一样,说我和她性子相似,都是快意恩仇…… 我,我不是她…… “二夫人,您认错了。”我小心地提醒她,她又盯着我看了好久,似懂非懂地犹豫着,所幸还是听懂了我的话,犹豫着往下说。“对,我认错人了,你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二夫人能发现这点着实不容易,我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她又突然一下站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再冲我摇头,“不,陆舒窈回来了,她回来了!” 说完,她竟然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房间里就我和她的贴身丫鬟,都没想到她会拔腿就跑,赶忙追了出去。二夫人身形踉跄地在前面跑着,我和丫鬟苦兮兮地在后面追着,一边跑一边埋怨。 二夫人这速度,哪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分明脚下生风,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竟然跑不过…… 她带着我们一直跑,跑到一处宅子外停了下来。 那宅子阴森森的,就算现在是大白天,也感觉特别诡异。红色的外墙上爬满了绿色、茂盛的爬山虎,将墙壁遮盖得严严实实。不同于陆家宅院的精致细腻,这处宅子稍微有些突兀,而且一看就鲜有人打理,整个院子都荒废了…… 院子大门处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东厢房三个字,在经过了漫长时间的冲刷下,斑驳难辨,我努力了好久,才勉强认出。 这里,是东厢房? 二夫人的丫鬟追了上来,看到东厢房的时候,稍稍愣了愣,喃喃低语,“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怎么了?”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但其实答案,我多多少少知道。 “这地方可邪门了。”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我是听宅子里老人说的。说当年大夫人从棺材里把陶陶小姐救出来的时候,陆舒窈已经断气了一天一夜。断气那么久,在她腹中的肯定不能是正常的孩子,多半是厉鬼上了孩子的身,然后活了下来。老人说,会这种阴毒术法的大夫人,说不定也不是大夫人了,所以让我离这座宅子、离大夫人还有陶陶小姐远些……”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吞咽着口水,既紧张又害怕。 我倒想安抚,但看到这宅子,我也觉得阴森可怕。 耳边,又想起了秦漪的叮嘱。 他说,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踏入这院子里。 我记得,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二夫人要进去,我……我就在外面等他吧。我看不好她,我保命最重要! 二夫人也没有进去,却突然蹲下身子,在地上挖了起来。他没有带工具,是用手一点一点地挖土,她挖得急切,一双眼睛通红通红,我和小丫鬟不敢靠近,只能在稍稍五六米远的地方,忧心忡忡地看着。 她,魔障了? 二夫人旁若无人地挖着,挖得一双手沾满了泥土,手指头到处都是伤,出血也没有顾上……花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竟从土里挖出了个玻璃瓶子。 准确地说,她拿在手里的那个瓶子,叫风水瓶。 风水瓶在山西非常流行,我没具体研究过,大概是用来改变宅子风水的。一般如果将宅子健在城镇边缘的人家,为了避免家门直对空旷的郊外,小鬼可以畅通无阻地在家里进进出出,都会把院门转个方向,朝向城镇里面开。如果没法调整院门,那就在大门附近放上一风水瓶,瓶口朝向门外,据说这样就可以把外面的小鬼困在瓶子里,保佑家宅安宁。 但是风水瓶,它还有另外一种用法。就是把瓶口朝向宅子里面,据说这样就可以放鬼出来,宅子里的人受到厉鬼的影响,很容易做出些反常的事情来。久而久之,寿命和运势都会受到折损。 所以这样摆放风水瓶,一般用在仇人身上。 二夫人举着的风水瓶,是面朝着大夫人的宅子的。我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我……我似乎发现了个,非常可怕的秘密。 举着风水瓶的二夫人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嘴巴轻轻颤了颤,嘲讽苦笑,“洛楚楚呀,洛楚楚,我和你斗了一辈子。结果我害你没有了女儿,我又因为报应,没有了孙子。我们扯平,我们扯平!” 风水瓶是二夫人放的,为得就是诅咒陆舒窈,陆舒窈是女孩,身体虚弱,很容易就受到了风水瓶的影响,心情郁结。再加上府上各种风言风语,所以才会想不通…… 身后,响起脚步声…… 第105章 我要,占你便宜 大夫人他们到了…… 二夫人盯着风水瓶看,仿佛都魔障了。府里人犹豫地走近,小叔看到风水瓶整个人都惊了,“这……这玩意怎么埋在地下,还有它的朝向,不大对吧?” “是对的。”大夫人摇头轻笑,接着小叔的话往下说。“她放这个风水瓶,为得就是改变这幢屋子的运势,想要害死我的舒窈。那时传舒窈不检点或者干脆说她怀有鬼胎的流言,就是你在造谣,对吧!” 大夫人何等聪明,一眼便将事情看得透透的。她冲上前去,狠狠地踢了二夫人好几脚,踢得她手上青一块紫一块,只还不能解恨,戳着她的额头厉声斥责,“我家舒窈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让她死?她碍着你了吗?她跟你有仇吗?” 大夫人气得暴跳如雷,和平日里威严冷静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现在只是一受伤的母亲,正在指认当年害死自己女儿的仇人。 下人窃窃私语,没想到当年的一桩旧事,竟然在今日掀起惊涛骇浪…… “陆舒窈怎么没错?”二夫人神情恍惚,却还能回答大夫人的话,她嘴角泛起一抹瑟瑟的轻笑,哭丧着替自己辩解,“她最大的错,就是给自己裹了一双小脚。她的脚比我的还小还漂亮,老爷曾多次提到,说起她的时候一双眼睛都在泛光。她,威胁到我了。” 二夫人说得很慢,但却非常认真。 可就因为这么荒诞的理由,她竟然真下了这样的黑手,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从什么人的手里寻了一风水瓶,然后用在了陆舒窈的身上。 “你……” 大夫人气急败坏,一时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招呼下人把二夫人绑了起来,先押到前厅在陆老爷的遗体前说清罪过,之后再想怎么处置。二夫人看开了,任由两个仆人过来,将自己扶起,然后押着她往前走。 我出了口浊气,跟在人群后面。 秦漪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冲我挤眉弄眼。我本来就烦,看到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非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滚远点吗?你现在又往我身上凑,凑什么凑?” 我希望,他有多远,滚多远? “不嘛,不嘛,我就要凑。”秦漪竟给我耍无赖,恬不知耻地近到我身边,虽然我走在最后面,但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就对我动手动脚的,一双手不安分地在我腰间摸来摸去。 我来不及斥责,他却率先发难。“谣谣,把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我眨巴眨巴眼睛,他突然表情严肃,和刚才嘻嘻哈哈的模样,确实判若两人……我没转过弯。 “你这就没意思了。”秦漪翻了个白眼,直接在我身上摸索,从我的腰间把风水瓶摸了出来,“别以为你的小动作我没看到,你刚才之所以最后走,是想着把这东西收起来吧?这就是害死陆舒窈的风水瓶?嗯,我要好好看看。” 他说话,举着风水瓶各种端详,才不管我一张脸是不是被他逼得通红通红。 我手足无措,模样窘迫,但还得一本正经地替自己辩解,“我收风水瓶,也只是觉得它很奇怪,想着等会找个机会问问你,指望你能发现些什么。你现在拿着挺好的,等会看完,给我说一二三四出来。” “所以,你一早就打算给我?”秦漪继续冲我眨眼睛,再将身子凑了过来。 “是了,是了。我没想到某些人会这么没品地上手去抢。”虽然我已经败下阵来,但不想就这么输了,所以还在负隅顽抗,给自己争取些颜面。“我,鄙视他。” 秦漪哈哈大笑,一边摇晃风水瓶,一边一摇头,“我的谣谣,你这也太可爱了吧。不过你鄙视我没问题,我刚才也占便宜了。某人的小腰呀,又细又滑,手感……” “你,流氓!”他……他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想都没想,气急败坏地就要给秦漪一巴掌! 手被他捉了,不但没有给成他耳光,我人还被秦漪捉住,一把拽入怀中,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秦漪坏笑,提醒我到。“你说我流氓,我认了,但我总得做些什么,不然怎对得起我流氓的称呼呢?” 吓得我,一下冲他的怀里弹开! 小叔听到我们后面的动静,默默地将身子转了过来,用眼神提醒我们收敛些,别乱来。 我谢谢小叔,秦漪之后,竟然真安分了…… 他认真研究手上的风水瓶,细细观察。我等着他跟我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也非常安静,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 再过一会儿,秦漪把风水瓶扔回到我怀里,“这瓶子是假的,它不是可以改变风水造成诅咒的风水瓶,就是一简单、且平淡无奇的破瓶子。可是陆舒窈的确死了,不过应该只是被流言重伤,抑郁而亡。” “是假的?”我一脸茫然…… “谣谣,你有想过陆家最近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你觉得是厉鬼作祟,但有没有可能是人为呢?”秦漪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玩味,再继续往下说。“他借陆舒窈的鬼魅兴风作浪,在陆家肆意妄为……” 我懂秦漪的意思,也……也是有这可能的。 可,是谁? “先放放吧。”我还在各种琢磨,秦漪倒是豁达起来,将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再露出我非常熟悉的痞笑。“我其实还挺有兴趣,很想知道接下来,会上演什么大戏呢。” 他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我不敢继续和秦漪呆,生怕他会对我做什么。趁着秦漪不注意,连忙快跑几步到了小叔跟前。秦漪得在小叔面前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只能收起了自己的大尾巴,没追过来,还是安分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不过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收敛点。”小叔见我过来,赶忙数落我,“陆家的事情真是麻烦透了,等这边告一段落,我就把你押解回家,看你爷爷我亲爹,会不会把你的腿打断?!” 小叔恐吓我,我接受他的恐吓,不过只能尴尬笑笑。 二夫人被仆人们押着,走在我前面三五米处。她身形踉跄,走路蹒跚,倒是挺可怜的。但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又觉得她罪有应得。 走到池塘边,她突然如着了魔障一般,发疯地把押着她的两仆人推开,一头扎进了池塘里! 池塘大概有三五米深,二夫人这么一扎,竟然不见了影子。周围养着的锦鲤鱼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竟然把她当成了食物,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它们贪婪地咀嚼着二夫人的尸体,只一瞬间的功夫,池塘就被染红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看呆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大夫人反应过来,连忙催促身边的仆人下池塘救二夫人,皱眉感慨,“这池塘里的锦鲤,竟然被养出了兽性,它们是只要往池塘里扔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撕咬吗?” 我知道的鱼,是吃饲料的。 但如果饲料不够,它们饿得厉害,也会凶残地啃食同类的尾巴或身子…… 仆人们很快把二夫人救了上来,只她已经断气了。她被锦鲤咬断了脖子,身上更是遍体鳞伤,好多地方露出了阴森的白骨。死相实在难看,秦漪走过来把我的眼睛蒙上。 “谣谣,这不适合你看。”他说。 我怔愣地停在原地,任由他把我的眼睛蒙上,耳边非常嘈杂,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说了好久,最后被大夫人喝止叫停。 秦漪蒙着我的眼睛,扶着我往前走,离开池塘后才把蒙住我眼睛的手撤下,我松了口气,出于礼貌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大夫人让下人收了尸体,说是等会在后山找块地埋了,到底是老爷的妻子,不能就这么扔在池塘外不管了。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对二夫人的恨,并没有因此消退丝毫。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前厅,陆老爷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睡容平和,并不知道府上接二连三出了一桩又一桩的大事。陆德淼站在一旁,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陆德淼说,看到我们回来,还有些意外。 “二叔,你怎么在这里?”大夫人用奇怪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翻。陆德淼没正面回答洛楚楚的话,竟然反问她说,他难道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大夫人懒得搭理他,不过转向看了小叔一眼,征求意见,“乐先生,府上破事一桩连着一桩,真是闹心,让您见笑了。” 小叔赶忙摆手,见笑说不上,就是有些头疼。 大夫人稍有犹豫,再继续往下说,“我的要求或许有些唐突,但我想稍稍缩短葬礼的时间,从七天减到五天,主要流程不改,只是稍稍省掉些繁文缛节,您看这样,行吗?” 小叔正有此意,陆家这地方真的太诡异了,我们也呆不下去。五天就五天,今天已经第三天了,还有两天,应该……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吧? 刚要答应,一旁的陆德淼却突然发难。 “不行。” 第106章 怕我吃亏 我就纳闷,腿明明长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凭什么陆德淼说不行就不行,他家是住海边吗?不然管这么宽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走?”小叔也很奇怪,他感觉陆府上下就没一个正常人,整天和他们在一起,早晚得出事。府上其他人也看着陆德淼,他刚才说得太奇怪了…… 秦漪眉头微皱,我觉察到了淡淡的危险,他一双眼睛,将陆德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认认真真地研究了次。 “因为我还要帮你修补侍女图,五天,不,四天,四天就可以了。你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给大哥操办丧事,我把仕女图修好,如何?”陆德淼竟然又提到这事。仿佛修补仕女图,势在必行。 “我说你拉倒吧。虽然你也姓陆,但你成日游手好闲,我可从来没听说你会修补古画。说不定你打算趁机把仕女图偷了,连夜逃到天涯海角去。就算不是,我也劝你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韩梦突然发难,指着陆德淼的鼻子就开骂,双手叉腰和泼妇一模一样。 “你别胡说!”陆德淼也急了,“我会看上一副已经坏掉的仕女图?你未免太看不起我的眼界了。我若是修补好了你怎么说,你会敲锣打鼓地给我道歉吗?” 他们这是掐起来了? “一副仕女图,您以前是看不上,可今时不同往日呀,”韩梦不依不挠,讪笑接着往下说。“老爷死了,府里不会再有人帮你说话,再加上你和三夫人还不清不楚,等丧事结束,这府里可一点您的位置都没有了,到时被扫地出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仕女图就变得贵重起来,您说是吧?”韩梦阴阳怪气,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看着大夫人。 毕竟现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府上大夫人说了算,她能决定谁去谁留,韩梦表面上是在和陆德淼争锋相对,实则偷偷给大夫人示好呢。 “一派胡言!”陆德淼急了,一张脸通红通红,“分明就是你在府上兴风作浪,不然为什么府上夫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就你活得好好的?依着我说,你还想杀了楚楚,然后整个陆家,就都是你的了!果然最毒妇人心!” “你才胡说八道!”韩梦急了,指着陆德淼骂,还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姐,你……你管管这事,他血口喷人,这是诽谤!” “行了,别闹了。”洛楚楚咳嗽一声,让两人都安静下来,“你们叫嚷些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腿长在人乐先生身上,我做不了主,你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那仕女图就拜托了,葬礼如常进行,只有四天的时间,您来得及吗?”我和小叔还在消化刚才的各种信息,秦漪竟然把画卷双手捧给陆德淼,单方面就把事情决定了。陆德淼非常慎重地接过画轴,特别严肃地保证。“你放心,来得及。” 喂…… 我要把画收回,但被秦漪拦了拦,他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谣谣,这送出去的画,就是泼出去的水,你收不回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幅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仕女图。” 啊…… 我心里哀嚎,可秦漪已然把话说成那样,我没法,只能勉为其难地应了声,委屈巴巴地点头。 交涉结束,我完败。 还得老老实实地原话告诉小叔,小叔听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谣谣呀,不是我说,你这男朋友也太强势了。什么事情都他拿主意,我怕你吃亏。” “可不是。”我也头疼,“等等,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我吃哪门子的亏?” 我没注意,就这么掉坑里了! 我再解释,小叔说什么都不相信,也不听我解释,之后去到前厅,按之前的流程指挥陆家人,一切井然有序。 “大夫人,外面有个小姑娘拜访。说有要事要告诉当家的。”一仆人走进前厅,小心翼翼地请示大夫人的意思。洛楚楚稍稍摇头,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点头,“那请大家一道,跟着我出去吧。” “真是奇了怪,陆家这时候还有人拜访?”小叔忍不住地嘀咕了声,虽然稍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人潮一起出去。但见得屋子外面站着一撑着油纸伞的小姑娘,模样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油纸伞鲜红似火,深得如血,映衬着挂在门上的几顶写着“奠”字的白灯笼,却是莫名的相称。 女孩很漂亮,我根本没法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 也不仅因为她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弥散着厚而凝重的鬼气。我……我感觉到了……她,她似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虽然鲜活,但漂亮的皮囊之下,却是鬼魅。 往后退了半步,刚好进到秦漪的怀里,他低头浅浅地看了我一眼,眼睛微眯成一条缝,轻声问我。“谣谣,你怎么了?” “那女孩,是鬼!”我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 “哦。”秦漪点头,面上并无任何表情,我的话他应该听到了,不过怕是当成了耳旁风,又从另一边出去了……女孩收起红伞,走到大夫人的面前,“我叫覃清,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走阴人。我四处游历,途经此处,觉得这宅子奇奇怪怪,所以才登门请教,请恕我冒昧。” 大夫人点头,倒是没有说什么,但一旁的韩梦翻了个白眼,当着女孩的面抱怨,“呵,你说我们宅子奇奇怪怪,我倒要问你怎么奇怪?我猜到你会说府上死人了,可我们外面就挂着白色的灯笼,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府上死人了。” 她说话阴阳怪气,只对女孩不待见,巴巴地要把她往外赶! “可是府上,应该不只死了一个人。”女孩不慌不忙,却一语中的,直接说出了关键,惊得府上众人面面相觑,大夫人拿不定主意,只能将她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她带着我们,沿着府上转了一圈,先是在三夫人死掉的池塘边停了下来,告诉众人需要把水抽干;之后又指了指岸边已经枯萎的石榴树,“府上果然被脏东西缠住了,石榴树本来寓意百子千孙,如今却枯萎了,想来是要陆家绝后,香火无人继承。” 陆德川的独孙回来奔丧时死在陆熵,陆家的确已经断了香火,府上众人都非常清楚这点,听到这话从覃清嘴里说出,更是惶恐,纷纷窃窃私语,议论虽然她年纪小,但说不定有真本事。 “那仙人可有什么方法化解?”韩梦之前看不惯覃清,但眼瞅她从头到尾都没说错,只能前倨后恭,改了态度,巴巴地望着覃清,盼着她能指点一二,帮助府上渡过难关。 “她自己都是厉鬼,还在这儿指指点点,冒充她是走阴人。”我低声吐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不断说给秦漪听,盼望着他能指点一二。我就不信,我都看出她是鬼魅,秦漪那么火眼金睛,还……还看不出来? 秦漪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真想知道?” 我点头。 “陆家事情波云诡谲,但实则一潭死水。短时间内那人肯定不会有所行动,我不能按兵不动,所以就得用棍子,好好地搅和一番,最好搅出惊涛骇浪……” “什么玩意?”我没听懂,只冲秦漪摇头,他可能高估了我的智商。 秦漪叹了口气,就我的智商,他真挺失望的。用手轻轻扣了扣我的额头,赏了个暴栗,再抬手指了指覃清,“那丫头,我的人。” ………… 他以为我还没有听懂,只能继续往下说,“覃清和我一样,都是为了什么才在这世上游走的孤魂野鬼,只她和我不一样,她寻了副还算漂亮的皮囊披上,佯装自己是走街串巷的捉鬼师走阴人,借此调查些事情。她到陆府,是我昨晚拜托的。” 我彻底听懂了。难怪秦漪见到覃清一点不奇怪,如果不是我再三追问,他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她到陆府来做什么?她是你的人就真的可以完全相信吗?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想着火上浇油?” 我也是厉害,秦漪刚刚回答完我一个问题,又有好多问题接二连三地过来,他不想回答,只给了我个冷漠的白眼。 “谣谣,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他不说拉倒,寒碜我做什么…… 秦漪和我打闹,虽然动静很小,但还是被覃清看到了。她非常无奈地冲秦漪摇头,意思让他稍稍消停下。我们这么闹腾,她这出戏可不好演。知道她和我们是一伙的,我稍稍松了口气,乖乖巧巧地拿出我吃瓜群众的觉悟,认认真真地盯着,请她开始表演。 覃清将手放在唇上做思考状,在大夫人的带领下,从大门进到前厅,再从前厅到了内院,东西厢房去了,东西耳房也到了。最后在一偏僻的小屋面前停了下来。 “这里,有人住吗?” 她问完,陆家上下一干人,面色都非常难看,尤其是四夫人齐梦…… 第107章 你睡觉都抱秦漪吗? “你们,你们别进去。”齐梦上前一步,把必经之路拦住,“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去吧。再说了,我们为什么要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她凭什么在我们陆府畅通无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急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齐梦刚才实在是太欲盖弥彰,但凡长了脑袋的,都不会相信她刚才那句这里什么都没有,更何况还是精明到不行的大夫人呢? 一把上前将齐梦拉开,带着众人往里进。 齐梦咬唇,我本以为她会就这么算了,没想她竟然再大步上前,干脆跪在洛楚楚面前,“大夫人,里面真什么都没有,您……您别让他们进去了。” 齐梦一向眼睛长在额头上,从来目中无人,没想竟然会跪在地上,不要尊严地苦苦哀求。 洛楚楚皱眉,表情稍有迟疑…… 宅子里却突然传出男人的尖叫声,大夫人再不管齐梦如何哀求,带着我们闯了进去…… 厚重的灰尘铺天盖地,呛得我一个劲地咳嗽,这屋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扫,竟然结着一层又一层,厚得不能再厚的蜘蛛网。一男人背对着我们,身子瑟瑟缩成一团。 “别……别……别过来。”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身子稍稍有些发福,瞧着大概应该是人,又不大像人…… “淳儿,你把身子转过来吧。”走在最后的齐梦似乎是认命了,轻叹一口气走到男人的身边,招呼他将身子转了过来。男人张皇失措地抬起头,四处找了找,慢悠悠地把身子转了过来,咧开嘴巴,冲齐梦笑了笑。 那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着个冬瓜脑袋,眼睛虽然很大,但眼大无神,偏着脑袋,嘴角还流着口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妈妈……人……都是人……” 他转过来我就猜得七七八八,再开口几乎可以确定,他……他是个傻子? “陆淳?”洛楚楚认出男人,只还有些不确定,“齐梦,这就是你当初和老爷生下来的那个傻子?我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竟躲在这里?”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摇头,其他仆人也窃窃私语,他们大多是新来的,都没听过府上有这么号人物。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才在脸上露出抹惊诧。 “他不是躲在这里,是陆德川不许他出去!”齐梦用身子护着男人,如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般,怒气冲冲地控诉,“很好笑吧,他明明是陆德川的儿子,本该受人尊重,就因为智力不正常,被陆德川当成了怪物,当成了他一生的污点!他追求完美,所以就把我的孩子藏了起来,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周遭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只能面面相觑,这时说什么都不对。 “呵……”齐梦冷笑,继续着对陆德川的控诉,“我看陆德川早把淳儿忘了。他这些年活得真可怜,跟地上爬着的蚂蚁,没什么区别了……”她摇晃着身子,突然将目光落在陆陶陶的身上。“我不懂,凭什么这个被你从棺材里抱出来的恶鬼可以做陆家的孙女,我的淳儿就得把自己藏起来呢?” “凭什么?”她步步紧逼,声势咄咄。 “陆德川对不起这个孩子,你去找陆德川呀!你凶我家陶陶做什么?”齐梦因为激动,双目通红气场全开,但一点威慑不到大夫人,她提高嗓音,干脆给齐梦怼了回去。“我的陶陶,又何曾有一日,过着陆家大小姐应该过的富贵日子?” 陆陶陶,从生下来就被当成妖孽怪物,之后一直被大夫人养在东厢房里,如果不是陆德川病故,只怕还会继续蜗居在那种地方,生活在如此环境中的陆陶陶也挺可怜的。 齐梦被大夫人说得哑口无言,没再继续反驳,只半转身子,将陆淳抱在怀里。“这里只有我的淳儿,你们看完就滚吧!” 母子情深的故事固然感动,但我摸着良心说,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冷血,我都吹毛求疵,更甭提对这种事情本就无感的秦漪。他打了个哈气,身子虚靠在我身上,无聊得都快睡过去了。 “大仙,你带我们到这屋子里来,是因为这里有诡异?”大夫人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但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稍微皱眉,却将一抹探究的目光,落在覃清身上。 “不,我看错了。”覃清的答案让众人大跌眼镜,“我看错了,这里挺正常的,什么都没有。既然四夫人不欢迎我们,那就走吧。”她说完,竟然催促我们离开。 包括我在内,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秦漪却突然模样严肃,盯着对面的墙壁看。 我很纳闷,只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我看到……看到墙壁的一脚,竟然画着三两只飞天少女,秦漪跟着我到山西垚城,很大程度上是冲飞天来的。 它,竟躲在这里? “你们都听到了,还不快滚!”齐梦凶巴巴地赶我们离开,大夫人虽然心里奇怪,但覃清一口咬定是自己弄错了,这里没东西,只能不情愿地带着我们离开。 我身体虽然跟着人群往前走,但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下墙上的飞天,一个不注意,竟然撞到人了。我连忙道歉,说着对不起,那人没搭理我,只能咬唇抬头,撞上双迟疑的目光。 陆德淼? 他和我一样,都把注意力放在屋子里,只他看得是陆淳。嘴里喃喃自语,“他……他竟然还活着?也是,他那么年轻。” 我听不懂,只嘀咕了句奇怪。 小叔在前面催促我快些,我拿不定主意,只能一咬牙一跺脚跟上。大夫人见天色已晚,便招呼覃清在府上借宿一夜,等明天天亮,再把剩下的院子走一遍,希望能发现到底是什么地方藏着诡异。 “好。”覃清干脆答应,因为客人都住在东耳房,她跟我们一起。 虽然秦漪说她是自己人,是他找来帮忙处理事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覃清就心虚,尤其是知道她其实是厉鬼,再看那身白色的旗袍就觉得渗得慌。 但小叔不觉得,我之前忘了说,我小叔虽然是走阴人,但特别喜欢和美女搭讪,对她们的抵抗力几乎为零。覃清虽然模样只二十出头,但却是非常漂亮的小姑娘,跟她走一道,小叔可高兴了。 覃清也很高兴,一路上言笑晏晏,还开我和秦漪的玩笑,“帅哥,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 秦漪没说什么,但我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总觉得她是在故意试探我。 “是,是,是。”小叔连忙点头,他特积极,“所以那小帅哥已经有主了,你不能惦记,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也凑一对,正好我也是走阴人。” 小叔说完,被覃清默默地扔了个白眼,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大叔,不好意思,我很嫌弃。” 她,干脆拒绝,说得小叔颜面尽丧。但他偏偏不死心,还在死缠烂打,“我也只是看着显老些,其实年龄不大,再说我比你大,正好照顾你,也没毛病,你说,是吧?” 我默默地白了小叔一眼,盼着他消停些,不然我们陆家的颜面,都被他丢光了!得亏覃清眼神冷清得可以杀人,小叔大概也觉得那样的女孩不好驾驭,没再搭讪,安静下来。 “西耳房只有两间客房,”管家在前面带路,转头抱歉说,“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两位男士一间房,两位女士一间房呢?” “我没意见。”小叔耸肩,反正他之前就是和秦漪一间房,表示这并没差。 可我有意见,我不要和覃清一间房! 她既恐怖又诡异,和她共处一室,别说睡觉做恶梦,我……我能直接炸毛!小叔看出我的为难,竟然半开玩笑,“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和秦漪睡一屋,我是不介意她睡一起的。” 他一边说,一边摩拳擦掌,虽然是在玩笑,但言语之中竟有些期待? 我的亲叔叔,都这时候了,他……他就别添乱…… “所以,我们住一起?”秦漪果然只会添乱不会帮忙,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我瞪大眼睛,感慨自己一定幻听了。只一手握拳,咬牙切齿地回了句,“不,不用了。” 我很干脆地拒绝了秦漪,但这直接导致,我得和覃清睡在一张床上。我睡里面,她躺在外侧,我强烈要求地往中间放了个枕头,尴尬地扯着嘴角解释。“那个,我晚上睡觉喜欢抱东西,我怕唐突了,所以中间放个枕头,你……别介意。” “所以,你睡觉都抱着秦漪吗?”她不是人,就连脑回路都和一般人不一样,我惊得瞪大眼睛,我……我听茬了吧? 不然我睡觉,为什么抱秦漪? 不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所以,你们还没有一起睡过?”覃清突然凑了过来,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不是吧,他竟然还没得手?” 第108章 人皮鼔 “当然没有了。”覃清一句话羞得我面红耳赤,不能含糊,我干脆果断澄清。我和秦漪,我们之间干干净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别打胡乱说!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说得信誓旦旦,覃清只能相信,她轻轻摇头,竟然替秦漪觉得不值得? 我就纳闷,难道我一定要给秦漪睡过,人生才圆满,才没有遗憾? 去他大爷的! 覃清不能八卦,稍稍有些失望,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平躺在床上,悠悠地看着天花板,“秦漪给我说,要介绍个女人跟我认识,我当时还惊讶,以为他转了性子。可你没和他睡过,所以你又不是我想的那种女人……” 什么这种那种,她……她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既尴尬又窘迫,偏偏覃清不以为意,一点没看出来,继续挖苦我。“没事,你们早晚得睡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她笃定的语气让我心慌,又想起秦漪对我总总的不规矩,我……我竟然有些心虚,只能赶忙闭上眼睛,“时候不早了,我要睡觉!” 覃清何其聪明,当然看出我已经慌了,但没揭穿我,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气,“睡觉就睡觉,也不知道陆府今晚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地睡觉吗?” 额…… 我心虚极了,加上和这么一个鬼东西躺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稍稍有点困意,竟好死不死,又做梦了…… 我在梦里,听到了女人凄厉的恸哭声。 一声、又一声。 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什么都看不到,能听到的,也只有女人的哭泣声。她哭得很惨,声音断断续续,情绪激动,“不要……不要……不要过来……我疼!我疼!” 往下咽了咽口水,这声音太真实,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疼……我疼……”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越发凄厉,“舒窈不要,舒窈疼……” 舒窈?陆舒窈!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没想自己竟然听到了陆舒窈的声音,大概因为疼痛,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失真,但还挺好听的……她叫嚷着、挣扎着,“疼……裹小脚疼,扒皮更疼!” 扒皮? 谁,扒了陆舒窈的皮? “砰!”突然一下无数道亮光朝我闪来,之前的黑暗瞬间变成白昼。突然的亮光让眼睛很不适应,赶忙伸手一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的,才缓过劲来。 犹豫着睁开眼睛,我竟然进了一间屋子。房子古色古香,装潢非常有味道,梁柱上绣着象征多子多孙的石榴树,我清楚地记得,陆家每处宅子的梁上,都会刻这样的石榴树。所以我梦到的屋子是陆家,只是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厢房…… 我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 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无外乎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唯一不同的是,在东边的角落里,安静地停放着一只大鼓,约莫半人高,外面涂着红漆,上面裹着鼓皮…… 我犹豫着,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竟是不自觉地,朝那鼔走了过去。 一点,一点,近了,更近了。 鼓已经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很好,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白色的鼓面凹凸不平,里面竟然映着张女人的脸。那张人脸,五官端正秀丽,还挺漂亮的。特别的是,我还在它的眼角,看到了颗淡淡的泪痣。 “我的舒窈,她和你一样,眼睛旁边也有颗泪痣,很漂亮很特别……”大夫人的话,在我的耳边回响,我没有见过陆舒窈,但我清楚地认出,鼔里的人脸,就是陆舒窈…… 她,在鼔里? 脑海里突然有几幅画面闪过,我看到七八个老妈子围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拿着剪刀、绷带、地上放着火盆,里面的炭火正在熊熊燃烧。她们强硬地捉过小女孩的脚,将关节一点点地掰断,用绷带缠好,一双脚肿胀畸形…… 我看到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一把尖锐的刀轻柔地划过她的面颊,一点点地将人皮和肉分离,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她在安抚陆舒窈,“宝宝不疼,宝宝真的不疼。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我要把你做成一面鼓,让你陪着我,我要让你活过来……”刀尖淌着血,一滴滴地往下落,之前那个女声又在我耳边回荡…… “疼……好疼……” 双腿发软得厉害,再是不能承受,竟然一下坐在了地上!手触碰到地上冰凉冰凉,屁股接触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厚重的响声,疼得我龇牙咧嘴! 等等…… 人在梦里,可以有听觉有视觉,但绝对不会有触觉,不会感觉到冰冷和疼痛……可我刚才的触感,又非常真实! 我打了自己一巴掌,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疼! ………… 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一阵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怔愣地回头,看到大夫人手中握着跟洁白如雪的长笛,吹奏着,缓缓朝我走来。她一身缟素,肩头还披着黑纱,这是给陆德川守孝时,必要的穿着。 她放下手中的玉笛,轻飘飘地,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落下五指印可就不好看了。”她缓缓地朝我走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会读心术般,一下猜到我在想什么。“你没有在做梦,你似乎得了梦游症,竟然晃晃悠悠走到了东厢房,这里,是舒窈以前住的房间,我每天都会收拾,所以一点灰尘都没落下。屋里的陈设也和以前一样,只……” “只多了一面鼓,对吧?”我接过大夫人的话,轻飘飘地往下说,声音微颤。 “对,只多了一面鼓。”大夫人点头,将我扶了起来。鼔放在角落,我起身便把身子贴在了墙上,借由墙的支撑,勉强站着,再硬着头皮看了眼鼓面上的脸。 它还在,嘴角轻轻颤了颤,似乎在喊疼…… “我不会梦游,走到这里,应该是你引路吧?”我叹了口气,虽然声音微弱,但语气坚定,我……我知道答案。 “是,我用白笛引路,让它带你过来。”大夫人不再遮掩,她看着我,说得认真。“你和我的舒窈,真的好像,越来越像,简直一模一样。”她说着,就要伸手摸我的脸。 不过,我往旁边躲了下,没让她得逞。 只冷声轻哼,“所以,你也要把我的人皮剥了,用来做成鼔,陪着你的陆舒窈吗?” 刚才握刀剥皮的,就是大夫人…… 她怔了怔,没想到已经被我识破,我乘胜追击,继续补充,“你当初剥人皮的时候,就没有听到陆舒窈喊疼吗?一声一声,我这个外人听到都心惊肉跳,你当妈的竟然不为所动。想想她也可怜,活着的时候为了你裹小脚,死了还要被做成鼔,灵魂不能投胎,只能困在这里……” 我摇头感慨,偷偷观察大夫人的表情,她脸色较之前更苍白了些,唇齿微微发颤。 应该有用吧…… 我稍稍出了口气,继续补充说,“所以,你也要把我做成人皮鼔吗?你说我像陆舒窈,所以你要再给她造成一次伤害吗?你要让她的伤口永远没有办法愈合,整日整日的哭泣喊疼吗?” “不用,不用的。”大夫人的话让我意外,她突然一下按住我的脑袋,力气大得出奇,捉了我重重地扔在鼓上。脑袋敲打鼓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鼓面冰冷,我的脸和鼓面的脸紧紧贴在一起,似能感受到它冰冷的呼吸…… 大夫人压着我,声音浅浅。 “我们洛家,是闽南的巫医世家,只可惜家道中落,后来因为一次偶然,家父救了陆德川的父亲,那老人家瞧我乖巧,于是给我和陆德川定了一门娃娃亲。家里人想着我进到大户人家算是有个好归宿,怎么也比有一顿没一顿的走阴强吧。所以他们把我送到了陆家,叮嘱我藏好自己,别再用巫医的那套,也不许再和家里联系,久而久之,我竟忘了自己是走阴人……” 大夫人叹了口气,竟然给我聊起了往事。 “可是,陆家不是我的归宿,他们是把我,送进了牢笼。”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不过我现在得走了……”大夫人把我钳制得死死的,我动弹不得。虽然刚才逞口舌之快了,但心里懊悔得打紧,我其实更想道歉认错,然后她就把我当成屁样地给放了…… 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我……我可以道歉的。 “你,你不能走。”陆太太很遗憾地通知我说,伸手再抚摸了下我的面颊,柔声低语。“你走了,我要找谁做完美的祭品,来唤醒我的舒窈呢?”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茬了…… 完美的祭品?唤醒舒窈? 她……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夫人不理会我眼中的诧异,竟还能腾出一只手握住白笛,其中一头划过我的面颊,尖锐的疼痛将我的恐慌无限放大。 血,从我的面颊,流了出来。 淌在人皮鼔上……………… 第108章 从鼔里钻出的手 血落在人皮鼔上,陆舒窈原本泛白空虚的五官突然变得立体起来,那张脸竟是鲜活地呈现在我面前。她冲着我摇头,一行清泪从眼睛里流出。 “疼……我疼……” 少女清越的声音颤抖,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 我听到了,但大夫人没有听到,她紧紧地压着我,用我的血,将整个鼓面染红。我豁出去了,只能紧抓这根救命稻草,颤颤巍巍地说,“你没听到吗?你的舒窈,她在喊疼,你弄疼她了!” 大夫人一惊,手上力度稍稍变小。我趁机把她推开,她倒在地上,凶巴巴地瞪着我。“你,你骗我?!” 我所有的力气已被抽空,再无法支撑身子站立,却是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没有骗你,它刚才真的喊了疼,它还哭了。”知道陆舒窈是太太的软肋,我正在竭尽所能的,将她的注意力往鼔上引,这样,我就解脱了。 “她,真的疼了吗?”大夫人犹豫地看我,表情怔愣。 我心虚极了,想到陆家一桩又一桩的人命,身子一个劲地在打哆嗦,我问大夫人,“府上死的人,都是你杀的吗?你和他们有仇,想着用他们的血来祭祀陆舒窈,让她活过来?” 可是我见到鼓的时候,鼓面白白净净,直到现在,也只沾染了我的血而已。 “我和他们当然有仇。是他们用流言蜚语害死了我的舒窈!”大夫人非常激动,一双眼睛猩红得厉害,不过冷冷轻笑,“他们都该死,但他们不是我杀的。有人帮了我一把,将他们一个一个地送去见了阎王!” 见我不信,大夫人优哉游哉,再继续往下说。“我要谢谢他,让我的一双手可以干干净净,不用沾染那些人肮脏的血……” 我呼了口气。 地上突然伸出无数的藤蔓,将我紧紧捉住,拉着我,迫使我重新将脸贴在了鼓面上。陆太太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点点地朝我走近,虽然面带笑容,但膈应得我不寒而栗。 “他们的血太脏了,是不配做祭品的。”她细长的指甲划过我的面颊,看我的眼神如在欣赏件工艺精湛的艺术品般,啧啧称奇。“乐谣你不一样,你的血可干净了,可适合做祭品了。你是那么完美的祭品,我的舒窈,她会非常喜欢的。” 陆太太并不吝啬对我的赞美,被人夸漂亮按道理来说我该高兴,可眼下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只能扯了扯嘴角,呵呵了声。 鼔里,突然有了动静。 陆太太察觉到,她激动极了,眼睛死死盯着鼓面……一双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会从里面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真真希望来得是秦漪,能顺带救我一命。 不然,我得狗带。 一只女人的手臂,从鼔里伸了出来。陆太太希望满满地冲了过来,我看到手,瞬间心情down到谷底,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舒窈,她,她出来了? 那只手一把将我捉住,穿旗袍的少女非常霸气地从鼔里跃出,拉着我连连后退,和陆太太保持了些距离。她把我护在身后,稍稍打了个哈气。“我说,你们闹事也不看看时间场合,就你们不睡觉,外面的花花草草也要睡觉。” “覃清……” 我可怜兮兮叫了她的名字,我之前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身上带着死人的味道,还有和秦漪莫名的熟悉感,以及各种不折手段挖我和他的八卦。但她这时出现,又如此正义凛然,就是我如同再造的救命恩人! 穿旗袍的女人用嫌弃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看了眼,非常遗憾地通知说,“松手。如果不是你家那位忙得脱不了身,我才不会受累走一遭。我宁可回床上睡大觉。” 人皮鼔被覃清戳了个大洞,黑血从里面浴浴流出,印在人皮鼔上的五官变得扭曲,陆舒窈又叫了声疼。这次大夫人听到了,她一张脸瞬时煞白煞白。 “走!”覃清催促我离开,拉着我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大夫人在后面追,虽然上了年纪,但跑得很快,竟然追到了……她目光凶狠地看着我和覃清,嘴里念叨着。“舒窈,你放心,我会让你活过来的。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到时候我带你离开陆家,我们一起去到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大夫人说得急切,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没办法,看来只能打一架了。”覃清叹了口气,深知大夫人不会随便把我放了,她又答应了秦漪,不能扔下我不管,所以…… 大夫人从身后将那根白骨笛拿了出来,握在手里,白骨笛突然变长变软,如绳索一般,似乎要将我绑住。覃清先下手为强,手里握着短刀,干脆斩断白骨笛,拦着不让它靠近我。 “歪门邪道。”大夫人骂了句。“你身上带着浓烈的死人味,是从地府爬出来无家可归的恶鬼。自古邪不胜正,休想用你的短刀对付我走阴人的法器!” 她言辞凿凿,之后交手的确她占了上风。我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前厅找秦漪!”覃清尚在招架,稍稍有些吃力,回头见我还停在原地,连忙催促了句,让我去搬救兵。 “好。”我点头,赶忙拔腿就跑! 从东厢房到前厅,一路上弯弯拐拐,我今天竟然如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没有迷路,一路畅通地到了前厅。陆德川的遗像安静地挂在墙上,面容慈祥,并未料到在他死后,陆家意外一桩接着一桩,人命一条接着一条,竟呈分崩离析之态…… 我犹豫着往里走,想着如果秦漪不在前厅,我要去什么地方寻他。 和前厅一室之隔内室传来动静。 门是虚掩的,我走近往里瞅了瞅…… 陆淳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笑着,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把肩膀都打湿完了。一人背对着他站着,手里拿着绳子,正要将他五花大绑地捆住。椅子附近的地上,画了个奇怪的结界,将陆淳困在里面。 他……他是谁,要……要做什么? 我犹豫,深知道不能在这时惹麻烦,赶忙倒退,想着拔腿就跑。原谅我的不厚道,毕竟现在找到秦漪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浮云! 现在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自己的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哪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但我逃走,慌不择路的时候,竟然把地上放着的罐子打倒了…… 男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跑了出来! 陆德淼? 绑架陆淳的,竟然是他?我怔了怔,陆淳是齐梦和陆德川的儿子,也是陆德淼的侄儿。他做叔叔的,绑架侄儿做什么? 我拔腿就跑,陆德淼先我一步将大门关上,冲我摇头,不许我走。 “乐小姐,你能当你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吗?”他问我,明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想竟然可以面不红心不跳……我扯了扯嘴角,真心佩服他的脸皮,就这厚度,应该厚过了城墙的拐角吧? 我沉默不说话,表情凝重。 “既然乐小姐不愿意帮我保守秘密,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陆德淼非常遗憾地通知说,“我会把你变成死人,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永远远地,替我守住秘密。” 他说完,拿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用来削竹条做纸扎房子的小刀。 小刀很快,之前才磨过,我盘算着他如果来真的,这么一捅,多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就把自己彻底地交代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竟然硬着头皮问他。“所以,你捉了陆淳,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心底冒了上来,我默默地看着陆德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我问,他不回答,只含笑看我,甚至都不着急解释什么。 “你是不想让陆家揭画的手艺彻底失传,所以需要陆淳帮忙,对不对?”他不说,我就接着自己的话题,试探性地往下问。陆德淼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但他还是非常认真地,冲我点了点头。 他,承认了。 第109章 陆德淼,陆德川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陆家,是为了延续千百年的揭画工艺!”陆德淼言之凿凿,竟然理直气壮。“他反正已经痴痴呆呆,活得生不如死,不过幸亏有一具年轻的身子能派上用场。说来他应该谢谢我,阵法结束之后,我们便会灵魂互换,我可以代替他继续活着。有了这幅年轻的身子,我只需要两天,就能把仕女图修补完好。”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真觉得自己听茬了。他竟然看上了陆淳年轻力壮的身子,要和他互换? “乐小姐,你的表情怎么看上去有些惊恐呢?”陆德淼冷笑着将我上下打量了圈,“我能早一天修补好仕女图,你不该高兴吗?我听说你是慕名来看我们陆家的揭画技艺的,你放心,我届时一定会好好展现,让你看个尽兴。” 他虽然面带微笑,但话语实在渗人,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想看揭画是一回事情,但他用这种卑鄙肮脏的手段来达到目的,还妄图将我拉拢到和他一条船上,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等等。”我叫住陆德淼,“我猜,这不是你第一次进行所谓的灵魂互换,之前应该还有次吧。”男人迟疑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悠悠补充说。“你,是陆德川。” 他怔住,不过缓缓点头,竟然浅浅轻笑,点头承认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稍稍一顿,“陆德淼不学无术,别说精通揭画技艺,可能连那是什么都忘记了。你口口声声说会揭画,而且是为了揭画才和陆淳互换灵魂。就算这只是你为了达到目的找得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这种事情只有陆德川做得出来。还有之前你厉声指责四夫人,说他不检点,竟然和别的男人乱搞。你那时的语气并不像诬赖,更像是你被戴了顶绿帽子。” 我当时就觉得他的反应非常奇怪,结合刚才的事情一分析,突然品了些味道出来。“所以,你在死前就和陆德淼灵魂互换,让他代替你死去?或者说,你用自己的死,大作了文章。” 我说得很慢,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简直细思极恐。 “都对了。”男人脸上竟然露出欣慰的表情,徐徐点头。或许我该称呼他为陆德川更准确些。他的手停在陆淳的肩上,陆淳丝毫没感觉到危险,还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陆德淼,冲他傻笑流口水。 活成这样,莫名感觉悲哀。 “可是,他是你儿子。”我当然不能认同陆德川的做法,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怎么不能!”陆德川冲我吼道,“他是我儿子,我生了他,我就有权决定他的生死!再说,我不能让祖祖辈辈世代相传的揭画毁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活着,它就一直在,可我如果死了……” “借口。”我反驳。 “这不是借口!”陆德川非常激动,身子都在颤抖,“我的孩子,没一个愿意学揭画的,这门手艺他们看不上。我,我是不敢死,不能死!” “你不该死,那他们就该死了?”一个清冷的男声从角落传来,秦漪身子慵懒地靠在墙上,轻飘飘地反驳,把我要说的台词给抢了。 不过他抢我台词没关系,我看到秦漪可高兴了,赶忙小跑凑到他跟前,虽然不想承认,但有秦漪在身边,我安全感蹭蹭地往上升!给陆德川叫板也更有底气了! “就是!你不该死,他们就该死了吗?一个是你的弟弟,一个是你儿子,你也下得去手?”我鄙视陆德川,简直禽兽不如! “我会替他们,好好活着。”陆德川补充说,他回头看了眼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陆淳,“而且,一切都太晚了,你们阻止不了我了。” 说完,他身子抽搐了下,竟直接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等再爬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涣散无神,冲着我和秦漪傻笑,嘴角还淌着口水…… 那,那是陆淳? 陆德川竟然真把灵魂换到了陆淳的身上?带着疑问地,我看了眼被绑在椅子上的陆淳,他竟然非常娴熟地开始解绳子了,绳子是从一个方向绑住的,用巧劲解并不麻烦,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解开了。稍稍放松了下手关节,他冲我们轻笑,且非常遗憾地宣布。“我现在,已经是陆淳了。” “混蛋!”我骂了句,直接把手里的刀递给秦漪,“你杀人不偿命,你动手把他杀了吧。我这口气,咽不下!” 这么说,如果杀人不犯法,我自己就动手了。陆德川这样的人,他存在就是在挑战我的三观,和他同框不但辣眼睛,连我呼吸的空气都被污染了!我义愤填膺,秦漪轻轻叹了口气,斜着眼睛,轻飘飘地看了我眼。 “谁说我杀人不犯法了。人间有人间的律法,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我虽愿意为了你破例,但杀陆德川,我怕脏手。”秦漪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陆淳这具身子应该还有几十年的阳寿吧。他寿数未尽,我也不方便插手。” “虽然,我也想他死。”秦漪一字一顿,言语之中甚是遗憾。 “哈哈哈。”陆德川狂笑,脸上竟是得意,“所以还请你们管住自己的嘴巴,今晚的事情就别到处打胡乱说。不过就算你们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谁会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么玄妙的术法,可以让人灵魂和身子相互调换。” “你,你在说什么……”鬼使神差的,齐梦竟然推门而入,我们刚才的谈话,她……她似乎听到了。 她身形摇晃,似乎很难接受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紧盯着陆德川,怔愣地看了他好久。终了苦笑,“你,果然不是我的淳儿了。” 陆德川缓缓点头,似乎还准备就这事情,稍稍安抚下齐梦的情绪,说些虽然你没有了一个儿子,但丈夫回来了之类的混账话。齐梦却先一步地冲了上去,歇斯底里地扯住陆德川的衣领! “你把儿子还给我!你们把身子换回来!你要怎么作贱陆德淼我管不着,但我不许你作贱我儿子!你从来没有一天履行过做父亲的责任,凭什么夺走我孩子最后剩下的东西?!” 齐梦痛斥责骂陆德川,拳头不断砸在他的胸上。“你知道我为了淳儿多努力吗?为了让他得到这个家,我都做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府上那一桩桩的命案,和陆舒窈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借用她的名义,偷了一双她生前穿过的绣花鞋,做在案发现场,把杀人的罪行嫁祸给她。我要替淳儿铲除所有的障碍,我要让他接管陆家,做个真真正正的陆家少爷!” 齐梦的话,同样信息量超大! 人,是她杀的? 她瑟瑟笑笑,“只可惜,我处心积虑了那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竟然,竟然就这么被你毁了!陆德川,我们母女俩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还要继续听?”秦漪出言提醒,他用手捂住脑袋,大概也觉得陆家这点破事,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我……我也差不多。 “不用,我们走吧。对了,我还有正事给你说!”都怪这里破事一桩接着一桩,我都忘记覃清那边还等着我搬救兵呢。赶忙拉了秦漪的手往外跑,他愣了一瞬,不过旋即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 他,很享受。 “你别这副表情!”我气哼哼地,特别不爽,“覃清和大夫人打起来了,陆舒窈死后,大夫人用她的人皮做了一面鼓,一直藏在东厢房。竟然要把我当成祭品,用来唤醒陆舒窈。得亏覃清出现得及时,不然我就狗带了!” 我怕秦漪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挑着重点地给他说了遍。他听着,全程表情波澜不惊,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觉察到不对,多嘴问了句。“你,你一早就知道?” 我明白得不太晚,秦漪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不算一早,嗯,比你知道得早一点。所以我才和覃清商量,让她白天的时候带着众人发现陆淳,提醒陆德川还有更好的祭品,他那么势利,一定会舍弃陆德淼年老体弱的身子,选择一副更加强壮的身体。至于你,你今晚做的梦,还有之后的梦游,也是覃清一手操作的,为得就是提醒大夫人,祭品已经自动上门了,她可以动手了。” 我眨了眨眼睛,秦漪这才真的信息量超大好吗?他刚才说比我早一点知道,我就真以为是早了一点。结果…… 结果,他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然后,就跳他坑里了? “谣谣,你怎么了?”秦漪见我不说话,还把自己的大饼脸凑了上来,将我上下打量了翻。“怎么,该不是生气了吧?我不告诉你,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呵呵…… 我默默地瞪了秦漪一眼,他对惊喜有误解吧?这特么哪是惊喜,分明就是惊吓呀! 不过板着一张脸问他。 “所以,你把我当枪使?” 第111章 我只愿为你赴火海 虽然我语气平缓,但掷地有声,强烈地表达了我对秦漪把我当枪使唤的不满。 秦漪听出来了,稍稍替自己辩解了句,“谣谣,我虽然把你当枪使唤,但也因为你厉害,我得靠你呀!”他一边说,一边冲我挤眉弄眼,似真煞有其事。 我懒得跟他计较,冲他翻了个白眼。 “走吧。”秦漪催促了句,拉着我出门,把陆德川还有齐梦留在了屋子里。他们陆家那摊子的破事虽然峰回路转,但……但老娘我一点都不想搭理了。 所以,我跟着秦漪,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 “着火了,着火了!”后面突然有了动静,几个仆人一边叫着着火了,一边提着水桶从我们的面前跑过。我回头一看,刚才的屋子竟然燃起熊熊烈火,陆德川和齐梦还在里面,不过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火,是齐梦放的。”秦漪清浅地说,他语气平静,仿佛亲眼所见。 我怔了怔,没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补充,“陆德川害了她最宝贝、一直捧在掌心疼爱的儿子陆淳。她做了那么多,无论是装神弄鬼,还是亲手杀人,都非常麻烦。眼看就要成功了,整个陆家就要落入他们母子两的手里时,陆德川却用卑鄙阴险的手段,把这一切都毁了。她不会让陆德川好过,她会拉着他,一起死!” 秦漪摇头。“只可惜她和陆德川半斤八两,都是阴险狡诈之徒,死了下到地府,说不定还能在哪一层地狱碰上呢。” 我扯了扯嘴角,对秦漪的话表示赞同,不过多嘴问了一句。“所以,你也不救火?” “救火做什么?他们就该被活活烧死。”他一字一顿,仿佛是在对他们进行着宣判。我深知道他们活该,但这样的话,从秦漪口里说出,我身子还是不由得一颤,竟觉得他有些冷血。 水鬼,果然都冷血吗? 秦漪似会读心术般,把我心里的小九九一下品了出来,直接一把将我拽进他的怀里,用手挑起我的下颚。我猝不及防,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冷冽轻笑,用如海般深沉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我是水鬼,那是烈火,我们生来便势不两立。我当然可以冲进火海救人,不过仅限于你;倘若换成别人,他们不配!” 我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所以,秦漪是在给我说情话,可……可他也说得太甜了吧,都,都齁到我了,还有……他是怎么做到把这么不切实际的情话,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我……我差点就当真了? 赶忙从秦漪的怀里逃了出来,我一张脸通红通红,都快赶上猴屁股了!赶忙岔开话题,“我们得去找覃清了,她打不过大夫人,去晚了,天知道她得吃多大的亏!” 覃清我其实没太担心,主要我担心我自己,我怕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我得被秦漪一口吃掉! 就话题转得太硬,秦漪肯定听出来了,他默默地翻了个我白眼,之后眼里重新聚满宠溺,轻轻摇头,“行吧,我听你的,我们走。” 他说完,把手伸了过来,搭在我的肩膀上,如架着小鸡仔那样架着我离开。 ………… 回到东厢房,覃清和大夫人已经打得院子一片狼藉。虽然两人气势不分上下,但覃清到底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戾气太深,斗不过大夫人手里各种阳刚的法器,说不上节节溃败,但身上落了不少的伤,尤其是右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鞭伤,打得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覃清在打斗之余还能看到我,便是一阵破口大骂。“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快撑不住了!你现在才来,是打算给我收尸呢?还是清场子呢?” 回来晚了是我不对,但覃清女孩子家家,不能稍稍文明些吗,她骂完刚才那句话后,可是义愤填膺地,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挨着挨着地数落了遍。就……不至于吧。 “行了,我来。”秦漪看不下去了,把双戟变出,干脆加入到缠斗当中。 覃清没给他客气,在秦漪进入战场的同时,她身子往后撤,干脆把自己摘出来了。瞧我一脸担忧,她倒无所谓,“甭担心,就这么个俗人,他一只手都能收拾,你和我安安心心地在旁边看着,做吃瓜群众就好。” “哦。”我点头,虽然没有小板凳,但已经做好了和覃清看戏的准备。 大夫人被秦漪逼得节节败退,刚才的气势全不见了。我稍稍松了口气,把妙可的剃魂刀拿了出来,再示意覃清把手伸过来,她手臂上的伤已经越发严重,我打算用剃魂刀,稍稍修补下。 之前有经验,这次手都不再颤抖,竟然轻车熟路地补好了。覃清看我一点点的修复,忍不住啧啧,“哟,看不出,你还会这个?” 我听出了嫌弃,不过想想她受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回来晚了,只能咬牙忍了。 补好之后,我把覃清的手扔了出去,她借着月光打量了圈,稍稍扁了扁嘴巴,“行吧,我还挺满意的。趁着他们在打架,你帮我个忙呗。” 啊? 帮忙应该没问题,但覃清要我帮忙,别是想把我带坑里吧? 我稍稍琢磨了圈,也……也不是没这可能的。 “我们进去,把鼔搬出来。”覃清冲我挤眉弄眼,“打蛇打七寸,秦漪打赢她不难,但要彻底瓦解她心里的防线,让她接受现实,这是心病,心病是需要心药医的。” 覃清突然说起了大道理。 然后一本正经且十分严肃地看着我,我其实想说没听懂,但被她看得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地点头,“好的,我们进去把鼔搬出来。” 覃清跟着我进屋,人皮鼔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因为已经被覃清戳破了个洞,破损的鼓皮在风中摇晃稍显些凄凉…… “一起。”我和覃清用力,将人皮鼔抬了起来,鼔里铺着些白色的粉末,应该是陆舒窈的骨灰…… 我不知道作为母亲,大夫人何以忍心亲手扒下女儿的人皮做成了鼔,然后再把尸体烧成齑粉,放置在里面…… “疼……”我似乎又听到她再向我哭诉、哀嚎。 我们把鼔搬了出去,大夫人已经被秦漪制服住,他用绳子将她五花大绑,一脚踩在地上。看到我们搬鼔出来,他稍稍皱了皱眉,“好好的一面鼓,怎么就破了呢?” “舒窈,我的舒窈!”大夫人挣扎着,把最后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这鼔不破,你媳妇就不是你媳妇了。”覃清白了他一眼,再稍稍推了我一把,“过去吧,你再跟我呆着,你男人会不高兴的,担心我把你拐跑了……” 我被她推得往前走了几步,赶忙回头否认,“你……你别乱说,他不是我男人,我……我也不是他媳妇!” 这是原则问题,一点不能含糊! 但我深深觉得覃清挺危险的,所以还得默默地倒退着往秦漪那边靠,到了他跟前。嗯……我嘴上说着和他没有关系,要和他划清界限,身体……身体还是挺诚实的。 呵呵哒。 我这么上道,秦漪倒挺意外的,竟然哈哈大笑,不留痕迹地伸手和我十指相扣。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抽风了,竟然没把手抽出来,反而任由他这么牵着我…… 好像,这样,我心里的大石头就能落到实处。 “其实陆舒窈挺可怜的。”覃清叹了口气,干脆坐在鼔的边缘,懒洋洋地看了大夫人眼,“她为了你裹小脚,为了你忍受陆家的流言蜚语。甚至为了让你的良心稍稍好过些,她都不怨你剥了她的人皮,做成了一面鼓……你,有一个好女儿呀!” “不,不是的。”大夫人摇头,却是死死地盯着覃清,“我没有害舒窈,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把她做成鼔是为了让她活过来,我要陪着她。她很快就会活过来的,我……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祭品。” 她喃喃自语,突然提高音量,一双眼睛突然落在我的身上,目光灼灼,我……我就是她口中的那个祭品。 大夫人眼睛太毒,似是要将我千刀万剐般,我赶忙躲到秦漪身后,虽然很怂,但……但能保命! 他则轻轻用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抚我别怕。 “可是,你问过陆舒窈的意思吗?你问过她愿意被做成人皮鼔吗?你问过她想用别人的身子苟延残喘地活着吗?”覃清厉声斥责大夫人,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酸,一个比一个刻薄。 大夫人的脸,彻底黑了。 “所以,说到底你是自私的,你从来都只想到了自己。”覃清没给大夫人辩解的机会,干脆下了结论。大夫人咬唇,缄默不语…… “所以,你要怎么做?”我小心地问了一句,我可怜陆舒窈,她真不幸。 “我打算,一把火,把它烧了,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这或许才是陆舒窈最好的归宿。”覃清耸肩,冲秦漪打了个响指,“借个火。” 秦漪朝她翻了白眼,嫌弃地说,“你胡闹吧,哪有问水鬼借火的?” “我……我来烧吧。”一直沉默的大夫人突然开口,神情激动,“让我烧,我来烧!” 第112章 你们给我滚! 没想大夫人会这么主动,我挺奇怪的。 但秦漪默默地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大夫人可以动手了。大夫人一摇一晃地走到人皮鼔的面前,将身子蹲下,手指轻柔地滑过鼓面,如滑过女儿娇嫩、柔滑的肌肤…… 纵有眼泪从她的面颊滑落,大夫人还是面不改色,轻轻摇头。她颤颤巍巍地将打火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犹豫着把人皮鼔点燃,一同点燃的,还有鼔里陆舒窈的骨灰。 点燃之后,她再是憋不住,身子软软地跪在地上,嚎啕恸哭! 我用手拉了拉秦漪的衣袖,小声地问。“那个,接下来怎么办?你想过要怎么善后吗?还有一把火烧了,陆舒窈就能如愿以偿去地府报道投胎了吗?” 不怪我这么多问题,都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实在是情况复杂,我又摸不着北,才想问秦漪帮忙,让他替我拿主意。 可我犯了个非常明显的错误,我显然错估了秦漪的耐心。他用手掏了掏耳朵,甚是不屑地说,“我没想怎么善后,而且陆舒窈能否去地府,这事情也不归我管。反正只要她不再拿你做祭品,就是把天捅出了窟窿,我也不想管。” 他说完双手叉腰,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虽然他言语中透着一种我特别重要的意思,但我听了不为所动,并不打算给秦漪说谢谢。只把手拽成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他就不能稍稍严肃些吗?事先想想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大夫人看着鼔一点点地烧着,陆舒窈的亡魂竟从里面飘了出来。大抵因为死后被人剥皮,亡魂竟然千疮百孔,浑身都是血,染得面目全非。它犹豫着捧起已经烧焦的鼔皮,套在自己的身上…… 大夫人怔愣地看着陆舒窈,她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最宠爱的心肝宝贝。她当然可以一眼认出陆舒窈,但又迟迟不敢煜她相认。 陆舒窈裹紧鼔皮,竟然裂开嘴冲大夫人笑。“不疼了。不疼了。” ………… 大夫人的泪,更是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出。陆舒窈穿好鼓皮之后,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舒窈!”大夫人痛彻心扉地叫着陆舒窈的名字,只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去到,那个她早该去的地方了…… 大夫人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冲到我们面前,没敢动手,不过言辞激烈,“走!你们都给我走!我们陆家不欢迎你们!请你立刻马上地走!” 她催促我们离开,眼睛涣散无神,如得了失心疯一般,只知道来回念叨两句话。“你们走!给我走!我恨你们,是你们毁了舒窈!” 我的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哪是我们毁了舒窈,陆舒窈在我们来之前,已经被陆家的人毁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改不了。这个锅,我们可不背。 我欲争辩,不过被秦漪拦住,语气轻松。“行吧,反正这地方呆着也一点意思都没有。覃清你去叫乐意起床,我和谣谣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哎,凭什么?”我一脸懵逼,秦漪不是很有个性吗?凭什么大夫人让我们卷铺盖走人,我们就卷铺盖走人? “就是,你凭什么让我叫乐意起床,你和她收拾东西?不能你叫他起床,我和乐谣收拾东西?”虽然都表达了对秦漪安排的不满,但我和覃清的重点,竟然截然不同…… 我的问题,秦漪压根不想搭理。至于覃清的问题,他一把将我拽了过来,人到了他的怀里,手自动停在我的肩上,优哉游哉地说,“我和谣谣是天上的一对,地下的一双,做什么事情都得腻味地呆在一起,现在一起整理行李,你有意见?有意见,也保留。” 我弱弱地看了秦漪一眼,他到底脸皮有多厚,才能说出什么天造地设那样的混账话。就我这样的,如果真是一对,那估计天老爷它离瞎不远了!可我又怂逼,不敢反驳,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覃清,盼望她能帮忙说句公道话。 也不用说其他,就一句我和秦漪不配就好。 哪知我也看错了覃清,她摆了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让我叫乐意起床是吧,我现在就去,等会门口集合。” 她这么说,也是这么做,走得特别决绝、干脆。 索性秦漪只是想单纯和我一起收拾行李,并没有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我们收拾完行李出来,在正门口汇合,大夫人和一众下人也在,上了年纪的管家一脸狐疑地问大夫人,“他们这番到府上,就是我们的客人,哪有大半夜就往外撵人的道理?而且周围就我们这一家,这时上路不安全吧?” 他说得小心,也不想得罪大夫人,只能把陆德川搬了出来。“老爷生前说,要好好招待这几位贵客,我们现在却往外面赶人,真……真不合适。” “你们在胡说什么?”大夫人非常激动,却有些语无伦次,“他们哪是府上的客人,他们就是府上的瘟神。不然为什么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府上鸡犬不宁,人命一桩接着一桩。他们哪是客人,他们就是登门拜访的黑白无常!” 大夫人把我们扫地出门,我姑且可以忍了。但扣一顶黑白无常的帽子,我真受不起。 东厢房的火已经被扑灭,一身狼藉的陆淳从里走了出来,或者应该称呼他为陆德川更准确些,他被大火烧坏了半张脸,狰狞极了,身上和手上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以前的陆淳是个傻子,就算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改不了流口水说话结巴的毛病,可现在他虽然一身是灰,但一双眼睛矍铄有神,自带杀气。府里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意识到原来那个痴傻的少爷,似乎变了模样。 尤其是大夫人,她用探究的目光把男人打量了翻,冷冽地讪笑,“所以,你又得逞了?” 这话别人听不懂,只我一下听出来了。大夫人说的应该是,陆德川终于得偿所愿,要到了副年轻力壮的身体,夙愿得偿…… 等等,为什么她要用“又”? “火势如何?”秦漪慢慢将身子转了过来,稍稍打量了陆德川一眼。陆德川面露难色,老老实实地交代,“火势很严重,齐梦和陆德淼都烧死在了火海里,只有我勉强逃了出来。那女人一定疯了,竟然放火烧屋。” 他骂骂咧咧地说完,但府上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首先他用得是陆淳的身子,这幅痴傻的身子还是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话来。但齐梦不是那女人,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其次府上人都知道齐梦对陆淳特别宠爱,没道理在他在场的时候放火烧屋。 所以刚才的话,非常奇怪。 “或许齐梦想和老爷殉情吧。”大夫人帮忙说了句话,虽然稍稍有些不合情理,仆人也是将信将疑。 不过那么混账的理由却足以说服秦漪,他别有用心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再一语双关地提醒说,“不过你既然还活着,那就请你好好地活着,别辜负了之前的各种用心。”他一字一顿,唇瓣微启。陆德川的表情非常难看,已经不想和我们继续聊了,催促说到。“你们可以走了,有多远,走多远。” 也罢。 秦漪带着我们潇洒地离开,算陆德川还有那么一丢丢良心,竟然从府上找了辆拖拉机出来,让我们开车离开。小叔之前鼓捣过这个玩意,自告奋勇地做了司机。 不过在路上特别不爽地埋怨,说自己之前见过不少大脾气的主,但从来没见过陆家这样的,竟然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他说幸好爷爷不知道,不然会因为他丢尽了乐家的颜面,而把他的腿打断! 虽然这样的场面我喜闻乐见,但想到自己也在其中,瞬间就怂了。 不过还可以开秦漪的玩笑,“所以,你也是第一次被扫地出门,来发表一下想法吧?”我一边说,一边还好死不死地把手伸了过去,虚空握着,假装自己握着话筒,要采访他。 覃清默默地叹了口气,用缅怀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对我这种作死一般的行为,她表示深切的同情,估计我等会有且只能狗带了。 “不,这是第二次。”秦漪竟然认认真真地回答我说,眼睛瞪大如铜铃,因为在我的想象之外,说话结结巴巴。“所以……所以第一次是?” 他表情瞬间阴沉得厉害,仿佛一脚踏入雷区。直接捉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拽入怀里,紧紧抱住。 “谣谣,你真想知道?” 我被他抱在怀里,脑袋直接当机,没法思考,只能懵逼地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 他吻了我,霸道、强硬、突然…… 这些情绪,我都能鲜明深刻地感觉到。除此之外,他……他似乎在逃避刚才的问题,不想说第一次被扫地出门的事情。 他,很介意。 可为什么? 第113章 你可以看遍我身体的每一寸 “咳咳。”开拖拉机的小叔表示不满,用咳嗽声强势刷了一波存在感。他虽然平日没个正经样,但怎么说也是我长辈。当着他的面就做那种事情,我羞愧得特想找地缝钻! 赶忙把秦漪推开,用手狠狠地擦拭唇瓣,特别委屈地望了眼秦漪。“不说就不说,你吻我做什么?” 他没回答,只脸上挂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 “无聊。”坐在副驾驶座的覃清,翻白眼抱怨了句,竟然吐槽起了小叔,“我说你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他们都亲上了,你就不能成人之美的当没看到吗?为什么要阻止,你见不得人好?” 不是小叔见不得人好,而是覃清唯恐天下不乱,脸上写着“搞事”两字。 我以为小叔会反驳,哪知道他只是心虚地看了覃清一眼,竟然直接认怂,乖巧懂事地点头。“你……你说得对。谣谣也大了,我……我下次就当没见到吧。” 他说完,秦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仿佛在夸覃清,夸她干得漂亮。 我以手托腮,用嫌弃的目光望了小叔一眼。他一向放浪形骸,甭管别人说得有没有道理,都习惯性地想diss。但他没diss覃清,还赞同她的说法,同她暗送秋波…… 好吧,但凡有一点眼力劲,也……也看得出他对覃清有好感。 但一想到覃清身上浑身的死人气,以及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我就一个头两个大,浑身都在打颤! 覃清虽然漂亮,但却毒若蛇蝎,我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小叔探讨下,让他离覃清远些,不然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拖拉机开出一段距离,夜色更是凝重,我眼皮子撑不住,又不想和秦漪对视,索性找了个角落以手抱胸、闭眼小憩。大概真累坏了,明明环境这么不堪,我竟睡得着? 我不但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我赤裸着脚,行走在一片人迹罕至的荒漠中。天上浮着一轮晦暗不明的残月,周围被厚重的乌云笼罩,只隐约露出些薄影。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每一步都非常小心,似乎在试探什么…… 再往前走,映入我眼里的,是一片广阔的海域,海面竟是血红色的,上面漂浮着不少大型动物的残骸。白色的泡泡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冒出……我身上的每一处寒毛都倒竖起来,这一幕简直是不可名状得恐怖。 在海面的中央,有一个小岛,小岛是灰色的,上面长着一株巨大的槐树,高耸地矗立着。有岛有树,却没有一丝生机,感觉整个岛似乎是建造在死人堆上一般,高大的槐树,宛如一座巨大的墓碑…… 我停了下来,站在海浪可以稍稍拍打到的岸边,再不敢往前。血红色的海水打在我的脚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也没闻到腐尸残骸本该散发出的酸腐味…… 果然,是做梦吗? 突然,我听到了孩童的哭嚎声,说着不要,不要…… 之后,岛上出现一队穿着怪异的鬼众,它们通体透蓝,身上挂满水滴,仅用一小块的裤衩遮住腰身,其他地方裸露在外面。我迟疑地望着,眉头微蹙。 它们,是水鬼? 领头的鬼众把那个还在哭哭啼啼的男孩捉了过来,扔在了船上。之前还在哭泣的男孩,一瞬变得安静下来。眼前场景突然一改,我虽站在海的对岸,但却瞧得真切清楚,我能看到男孩脸上的五官和表情。他长得倒是清秀,只目光坚毅,咬牙切齿地盯着鬼众,仿佛它们做了非常对不起他的事情。 虽然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但盯得鬼众一阵发毛,为首的家伙面露为难,犹豫地说,“少主,这不怪我们,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完,它稍稍往后退了退,用手将船推走…… “少主,他希望你,永生永世,都不要回来了。”它说完,带着身后的鬼众跪了下去,五体投地,匍匐地跪在地上,非常整齐。 男孩紧咬唇瓣,冷酷得一个字不说,也没有想让它们起身的意思。只目光矍铄地盯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岛屿,眼眸深沉如海,有着他那个年纪不该有的锐利和苦大仇深…… 我怔怔地看着,看着那艘船一点点地朝我驶来。男孩将身子转了过来,眼眸锐利地盯着我看。他的身后,原本安静如死水的湖面突然一下活跃起来,卷起一层层的海浪,海浪拍打着船身,将他送到我面前。 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更惊诧了,连思考都不会,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不过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出去,放在他小小、冰冷的手上。只他身子一点点地变大,目光越发深沉,最后竟是秦漪? 他握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拽了过来,进到他的怀里。身后巨浪一层接着一层涌来,他将我抱在怀里,任由着巨浪打在他的身上…… 不过他护得再紧,我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在泛着血水的巨浪中,秦漪突然俯身吻我,深情、纵情…… 我竟然没有排斥,反倒特别享受这样的一吻,张开嘴巴,一点一点地回应到。梦和现实果然是相反的,如果是现实中,我应该会决绝且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他推开! 要我回应地吻他……对不起,这画面太美,我……我不敢想。 一抹深邃的笑意,从秦漪的嘴角溢出。他一边加深刚才的那个吻,一边轻抚我的细腰、丰臀,上下其手,一点点地加深自己的侵犯。不满隔着一层薄衣,手竟然伸到了里面…… 禁地和雷池,他……他都想侵犯! 我却一下从梦里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衣服还是完完整整,一点侵犯的迹象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再给了自己一巴掌,淡淡的疼痛提醒我已经从梦里醒了。 庆幸地,呼了口浊气。 我一定是太累了,不然为什么会做这么诡异,这么离奇的梦? 秦漪正在闭幕眼神,丝毫没意识到我做了个和他有关,而且非常猎奇的梦。我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距离很近,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我犹豫了下,就算梦里的孩子最后不变成他的模样,轮廓和他也有七八成相似,大抵他小时候就该那副模样。 …… 我还记得,那些鬼众叫他少主,就算将他驱赶到小船上,但模样尊重,跪拜相送,不敢有丝毫不敬。 所以…… 我在专心致志地想问题,不自觉一直盯着秦漪看。他睫毛又细又长,竟比我这女生还要好看。我怔怔愣住,竟是看呆了。 天杀的,我……我竟然凑了上去。 “妈咪,你要做什么?”腹中的鬼胎突然冒出这一声,把我魂都吓掉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刚才离秦漪就很近,加上那家伙既敏锐警惕性又高,一下惊醒。 看到是我,他把凌冽的杀气收了起来。不过眼角微微眯成一条缝,轻飘飘地将重点落在我身上。 “谣谣,你刚在做什么?”他问。 我扯了扯嘴角,赶忙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心里七上八下跟打鼓一样,盘算着,我要怎么说,秦漪才能放过我,不追究我刚才偷看他的罪过。 等等,我怎么觉得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简直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偏偏肚里的鬼胎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再推波助澜一下,“妈咪刚才在偷看父君,看得可入迷了。如果不是我出言提醒,她能看到天亮去!” 我,不,能! 他擅自开口已经很过分了,为什么还要加戏的添油加醋呢? “哦,是吗?”秦漪笑得更爽朗了,一把将我捉了过来,“谣谣,你真好玩。不过你下次如果要看我,大可不用偷看,你光明正大地来,我乐意被你看。” 他这话撩得我一张脸通红通红,如煮沸了的番茄样! 只这样秦漪还不肯放过我,竟优哉游哉地补充说,“说吧,你想看哪里?我身上每一寸,都可以给你看。我也愿意,和你赤诚相待。”他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握住我的手,缓慢地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他胸膛虽然冰冷,但触感硬邦邦得极好。我被吓得不轻,赶忙把手抽了出来,“我……我没在偷看,我……我在想事情?” “你想事情?”秦漪高深莫测地托了托下巴,根本没把我话放心上,继续调侃说。“所以,你愿意把你想的事情,说给为夫我听吗?” 说,就说! “我刚才做了梦,”这个开口非常惯用,秦漪脸上波澜不惊,只哦了一声。我咬唇,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我梦到了一片血色的大海,一群鬼众把一个男孩放在小船里,将它推向大海,告诉他永生永世,都别回来了。之后它们跪下送别,我记得,它们叫那孩子少主。” 秦漪把我松开,低着头,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他……慌了。 “后来,那孩子变成了你的模样。”我叹了口气,稍稍一顿。“所以,那是你吗?” 秦漪默默点头,深邃地看了我一眼。这是他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他轻轻扯了扯嘴角。“谣谣,别问了。我不想你,知道得太多。” 第114章 卸下飞天装扮的小鬼 得不到答案,又不能继续追问秦漪,我叹了口气,把自己已经快要溢出来的好奇心半强制性地压了下去。之后寻了个角落,安安生生地睡觉。小叔专心致志地开着拖拉机,并没注意我们这边。 晨曦的太阳打在我的脸上,迫使我睁开眼睛。稍稍揉了揉眼眶,一脸懵逼。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个快要完全荒废的小镇,漫天的黄沙铺天盖地,给它再添了层金黄。小叔有些尴尬地回头,心虚地笑了笑。“那个,我们好像迷路了。” 呵呵,其实不用他说,我大概也猜到了。 不然,我请他告诉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哪?还有我们要怎么回去? 他不是继承了我们乐家优秀且强大的基因吗?就不能稍稍靠谱些? 感觉到我们质询的目光,小叔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赶忙硬着头皮地反驳,先把自己已经没电、变成板砖的手里往车上一砸,当然考虑到是真金白银他没怎么用力,不过理直气壮地反驳说。 “走错了就走错了,你以为我想吗?手机手机没有电,身上又没有地图,你们当我人肉GPRS?找得到路才有鬼呢!”小叔理直气壮,翻身下了拖拉机车,“行了,都下来吧,我们买点吃的上路,顺带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便捷的交通工具能送我们回去。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打死我我都不过来!” 小叔说得没错,早知道陆府如此诡异恐怖,我……我宁可呆在宿舍睡大觉。而且,我并没有看到一直向往的揭画技艺,非常失望。 外面风大,村里凉飕飕的。为了抵御风沙,房子都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平房,平房修得错落有致,零星还种着些花花草草,镇子虽然冷清没什么人气,但别有一番韵味。 我低头观察别致且有个性的地板砖,没想和走在前面的秦漪撞了个正着,脑袋打在他的背上,疼得我赶忙揉了揉脑袋,不等秦漪开口,干脆破口大骂。“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还有你背是石头做得吗?怎么这么硬?” 我稍稍有些无理取闹,秦漪轻轻点头,不但不生气,反而眼眸含笑,照单全收。我骂他,他也不反驳,如同重力打在了海绵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在抽什么风……”我小声嘀咕一句,没想过要他回答,只单纯吐槽下。 没想秦漪将身子半转过来,用探寻的目光,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说了句奇怪又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谣谣,我们或许没走错。” “怎么可能没错!”他纯粹胡说八道,如果没有走错,那我请秦漪认真严肃地告诉我,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猜到我会这么问,但笑不语,只抬起颀长秀美的手指,轻轻一指。 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刚好可以近距离地看到几户人家,用石头搭建而成的墙壁上,竟然刻着一只只面目狰狞的小鬼,巴掌大小,如果不认真看,是看不到的…… 把小鬼作为图腾画在墙上,本身就非常离奇,但不排除某些地方的确有这样的传统,相信小鬼会给他们带来好运。我们虽然觉得奇怪,但本着入乡随俗的一贯传统,也不该提出质询。 只,墙壁上的小鬼,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红木村的祠堂里,我见过满墙模样神态各异的飞天仙女,当它们褪掉伪善虚伪的外衣之后,就和眼前的小鬼一模一样。或者,我应该说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这会更准确些。 秦漪到山西,就是为飞天小鬼来的。现在又看到了,所以才会说我们没走错。 他就是奔这个来得! 可我不是,我看到飞天小鬼,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除掉拔腿想逃之外,我更想一刀了断自己算了。 “我说你们还不走,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覃清转过身子,用嫌弃的目光催促我们快走……秦漪得令,捉了我的手一路小跑往前。我则目光迟疑地,再看了墙上的小鬼眼。 我,我怕。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只剩了些老人和小孩在家里。我们沿着村子走了一圈,小叔最后选了一模样和善,正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摇着蒲扇的老人。老人微眯着眼睛,躺在太师椅上,椅子轻柔地摇晃着,优哉游哉。 小叔带着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近,老人还在睡觉,但把躺在地上的大黄狗惊醒了,一下爬起来冲着我们狂吠! 老人被吵醒,皱眉用奇怪的目光,将我打量了圈。小叔赶忙解释,说我们迷路了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出去,想来问一下路.老人家慈眉善目,听我们说完连连说没事,还把我们往屋里请,倒了两杯茶。 “我们这里偏僻,估计要走到市里去,才能有火车送你们回去。不如你们先陪陪我这个老婆子,等我孙子回来,我让他开车送你们到市里,这样行不?” 小叔连忙道谢,只这太麻烦老人了,我们不好意思,还是问个方向就上路的好。 “不过老人家,我过来的时候,都没看到什么人,门上都栓了锁,大家是出门了吗?”覃清抬头,随口这么一问。“你的小孙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看完戏就回来。”老婆婆虽然年纪大,但逻辑和思路都非常清晰,“你们外地人不知道,今天是镇上一年一度的万塔节,我们专程从外面请了唱傩戏的队伍到村上表演。他们都去凑热闹了!我老婆子也想去,可惜腿脚不利索,走不动了,只能留在家里陪阿黄。” 大黄狗听到主人叫自己的名字,赶忙摇着尾巴走了过来,兴奋极了,一个劲地往外吐舌头。 “傩戏?”秦漪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 “傩戏是鬼戏的一种,一般分成两类,一种是目连戏,一种是傩戏。就脸上画着夸张的脸谱,或者是木头做的面具,穿着奇怪说不上来是那个民族的衣服,在舞台上唱着跳着,鬼马乱舞,据说用这样的方式,人能与鬼神沟通交流,得到鬼神的力量,为人消灾祈寿。” 我学美术,需要到不同的地方各种采风,虽然没有看过傩戏,但多少听说过些。既然秦漪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呗。 不过,我都只是道听途说,倒没亲眼看过。 “谣谣到底是大学生,果然见多识广。”小叔伸出大拇指,由衷地夸了我一句。只覃清特别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大概嫌我半灌水响叮当,知道一点就开说,得瑟什么劲。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只我觉得,如果刚才不说话,不强势带一把节奏,那…… 那往后就没我说话的份了! 果然,在我强势表达完看法之后,我被秦漪冷冽地看了眼。“我想去看看,你们要一道吗?” “我不去,看戏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宁可在这里休息睡大觉。”小叔干脆拒绝,兴趣乏乏。但覃清举手,脸上竟是跃跃欲试,“我倒挺想看看的,一起?” 她,还发起了邀请? 他们表达过后,一致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犹豫咬唇,一番权衡之后,果断捧着画板出来。“一起就一起,我还要用笔把傩戏的盛况画下来!” 虽然秦漪寻常都喜欢拿我开玩笑,也会给我挖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但有他在,我人生安全起码可以得到保障,既然不会死,那……那我干脆豁出去了! 秦漪冲我点头,嘴角含笑,夸我上道。 小叔刚才说不去,但看我们一个二个意见统一,一致决定要去见识见识。又不能只留他一个,只能改口说。“那……那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对了老人家,你要跟着一起凑热闹吗?我可以背你过去。” “是呀,是呀。”我赶忙接着小叔的话往下说,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不能看戏挺遗憾的,而且她热情好客,不但给我们指路,还说让小孙子送我们一截,我们背她看戏也是举手之劳。 老人摇头,“我年纪大了,既不想给年轻人添乱,又没有力气凑热闹,就在家里陪着阿黄吧。反正傩戏也就那样,我年轻的时候每年都看,年年如此,一点花样都没有。” 他很坚持,我们也不便再说其他,只能带着遗憾地和老人告别,按照她指的路,我们一直向东走,到了宽阔的广场上,傩戏还没开始,正在搭建戏台子,不过镇上人倒是齐聚一堂,放眼望去,简直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他们果然把傩戏看成了村子里的一大盛况。 广场的一角,还安静地停放着一处碉楼,碉楼以前在战时是用来储存粮食,或者用来眺望远处、监视敌情。不过现在和平年代,碉楼的作用,大概只剩了好看,或者作为一个显眼的标志性建筑物。 不过那处碉楼,稍稍有些奇怪。 因为碉楼的墙壁上,刻着一副又一副壁画,因为隔着些距离,加上人山人海我挤不进去,倒是不知道具体画了什么。 第115章 一撩就吃醋 我注意力全在碉楼身上,偏偏有人没长眼睛,竟和我撞了个满怀,拿在手里的画板落在地上,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我当即就火了! 搞什么搞,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撞我的是一六七十岁的老人,留着跟齐白石差不多的胡须,带着眼睛,从面相上看,应该是文化人。我还没开口,他倒先道歉了。“对不起,我没注意,小姑娘把你画板摔坏了。” 他客气,我倒不好意思生气了,只能瘪着嘴巴说没事。 “老师,你这什么情况?”有三男两女朝这边挤了过来,都是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手里拿着纸笔,大概是为了记录些东西。 还真是不打不相识,老人介绍说,他学了半辈子的民俗,对傩戏非常感兴趣,这趟带着学生,慕名而来,看看傩戏,收集收集资料,好方便回去做研究。 长得高高大大的王浩看了眼我手里的画板,我刚才有草草几笔,画了下碉楼的轮廓。他偏头问我,和我搭讪。“你是学美术的?画得真好。” 我难得被夸,简直心花怒放,虽然心里喜滋滋特别得意,但面上还是谦虚了把。“哪有,我,我就随便画画,随便画画。” 我们互动没有问题,但秦漪不爽,默默地站了出来,挡在我和王浩的中间。他平时慵懒着腰,倒不觉得高,但此刻却挺直了背,把我遮得严严实实,别说看不到对面的人,我现在只觉黑云压城,毛都看不到了。 就想问一句,有他这么刷存在感的? “这丫头你不能撩,她有主了。”秦漪单方面地、非常霸气地宣布了对我的所有权,不容置喙。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去了,旁边看热闹的男男女女笑得特欢腾。 “哟,正主这是吃醋了?”小芹啧啧摇头,“我就说王浩你收敛点,不要见人就暗送秋波示好的,现在好了,你踢到铁板了。” 王浩脸上只剩了尴尬,趁着这节骨眼还要替自己辩解。“我没有,再说人小姑娘头上又没写有主,我就随便说两句,这都不行?” 众人哈哈大笑,直接把这part跳了过去,也没当真。 秦漪还在搞事,这里都没事了,他竟然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我咳嗽提醒,他竟然特别无辜地转了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谣谣,你别生气,我刚才是真怕他把你撩走。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千万不要生气,不要赶我走。” …… 他个戏精! 小芹和几个女生又哈哈大笑,纷纷说秦漪真长情,还找我讨要攻略,说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牢牢地栓住一个大帅哥,而且他还为我吃醋,为我要死要活。 我……我也挺想知道的!大概,是因为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吧! 撇开这个不说,傩戏已经开始了。 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女走上舞台,都带着夸张、用木头做的面具,手里有的握着铃铛,有的拿着招魂幡,还有的举着绘着奇怪纹饰的匕首、刀斧,看着煞有其事。 底下的村民等了好久,看到他们上台,先统一鼓了次掌,还有叫好的,气势热切得如过年过节般。前排的位置早被挤得满满当当,我们在后排,得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到一点。 秦漪又要给自己加戏,说要抱着我看,不过被我用眼神遏制了!我真想给秦漪跪下,我求他别再搞我,行不行? 伴随着诡异激昂的音乐声,傩戏开始。 老人是研究民俗的专家,一边看戏一边给我们做解说。“傩戏是民间祭祀的一种,在传统祈祷风调雨顺的祭天当中,吸取了民间歌舞、戏剧而成,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戏曲形式。内容多是涉及宗教鬼神,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发五猖剧目,这是专门用来酬神祭天的,属于巫教仪式部分,属于正八戏,外八戏则是有故事情节的剧目。常见的诸如孟姜女、庞氏女,甚至还有部分傩戏,是直接从三国演义,延伸而来。” 老人说得津津有味,但几个学生学生兴趣乏乏,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比起听他说这些枯燥的专业知识,比起看传统而深奥的正八戏,他们倒想看些故事性强、更引人入胜的戏。 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老人多嘴提醒了我们一句,告诉我们看戏时一定要敬畏。不管信或不信,都不能说神灵的坏话,不然…… “不然,我会遭到报应吗?”覃清接过老人的话往下说,她一直很沉默,冷不丁地冒出这句,倒把我惊到了。她问得时候,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轻笑,她就站在我的身后,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倘若真有报应,我倒希望,他能报应到我的身上。” 她说得,我脊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强打起精神不管覃清,拿出纸笔,打算画下傩戏的场景。握笔素描的时候,不自觉抬头看了眼碉楼的位置。我刚才就觉得碉楼奇怪,可惜被他们一群人打岔竟然忘记了,现在再看,它既吊诡又离奇。 碉楼之上,竟然刻着飞天小鬼,我抬手,刚想指给秦漪看,没想所有的飞天小鬼竟然活了过来,他们从碉楼上跳下,落在戏台子上,手舞足蹈地跟着傩戏戏子一起,跳着非常夸张的舞蹈,时而欢呼雀跃,时而痛苦地倒在地上,玩得非常欢腾,仿佛这也是属于他们的节日!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没想到,揉眼过后,那些小鬼竟然还停在舞台上。 他们猖狂放肆,明明知道我在看他们,眼神竟不知道避让,反而坚定、决绝地与我对视,模样凶狠。 得意着,叫嚣着! 我心虚得打个冷颤,赶忙用手肘撞了秦漪一下,紧张过度,我还往下咽了口口水。“秦漪,我看到很多飞天小鬼,他们从碉楼上下来,跃到舞台上,现在跟着傩戏人一起手舞足蹈。” 我说完,倒吸了口凉气。 一直专心看戏的秦漪突然将身子侧了过来,冲我微微摇头。“谣谣,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飞天小鬼,什么跃上舞台,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看到? 覃清听到我们的对话,稍稍插嘴一句。“我,也没看到。” 不是吧…… 我又揉了揉眼睛,确认小鬼还在舞台上。它们停了下来,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你们,真的没看到吗?”所以,我出现幻觉了? 只还不算,小鬼突然抬头,目光停在搭戏台子的绳子上…… 绳子是用来固定戏台的,上面还吊着十来个钱袋,之前老人给我们说过,说这是傩戏的一个传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傩戏的报酬是不会直接给到戏子的,而是分成十份,放进钱袋里,挂在搭戏的绳子上。如果大家对傩戏不满意的话,就伸手用剪刀剪掉一个两个,不满意就继续剪,倘若出了重大失误,甚至可能颗粒无收。结束后还剩下的钱袋,会被傩戏人带走,作为他们的酬劳。 古往今来的传统被保留下来,只原来用铜钱,现在用硬币夹杂纸币。 飞天小鬼盯上了钱袋,干脆跳上绳索,把钱袋打开,偷拿出一两枚硬币出来,放在手心里来回地扔,来回地玩。 鬼喜欢这种闪亮且有分量的钱,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说了鬼喜欢钱。 一肚子圆滚滚的小鬼,摇摇晃晃地拿出一枚硬币,没有握住,竟然落了出来,砸在人的头上,那人忍不住叫了一声,拿着硬币,抬头看了看,一脸懵逼。 秦漪听到动静,看到男人手里拿着硬币,他那么聪明,竟然猜得七七八八。 “乐谣,我觉得,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让他不信我!我特别认真地看着秦漪,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现在信台上有鬼了吧?你竟然看不到,我瞎了吗?” 他表情复杂,竟是欲言又止。 我身子突然晃了晃,竟觉头重脚轻,身子稍稍往秦漪那边倒了下。他惊到,赶忙扶了我一把。 “谣谣,你没事吧?”他声音急切,带着前所未有的关切。 我张了张嘴吧,倒在秦漪的怀里,竟然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秦漪叫我名字更紧张、更不安了! “乐谣,乐谣!” 之后,我就五感全失,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知觉! …………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覃清在一旁守着我,看到我醒了,倒是松了口气,不过凑了上来。“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演出傩戏的时候,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我刚刚醒来,还有些懵逼,加上她又一连问了我好多问题,直接把我问蒙了。 只能,冲她摇头。 “算了,我还是出去叫秦漪进来吧。他在外面,快疯了样。”覃清起身。 第116章 把小鬼画下来 我不敢见秦漪,更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又什么情况……只我还在犹豫,覃清已经走出房间,把秦漪叫了进来。 某只果然是水鬼,进来之后,房间的温度一瞬低了不少,我打了个冷颤,赶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看了秦漪眼,“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刚才在看傩戏,所以……” 我试探地问他,眼睛惴惴不安。 秦漪没理我,板着一张脸,模样奇怪地朝我走来。他强大的气场把我包围,一点点地朝我逼近。我看得心虚,再把身子往后挪了挪,都快抵在墙上了…… 但,他还是步步逼近,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那个,我才刚刚生病昏倒,他……他在我虚弱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也……也太不是人了!等等,他好像本来也不是人…… 又往下吞了两口口水。 秦漪在我的床边坐下,虽然目光灼灼,明显对我意图不轨,只还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在看傩戏的时候突然昏倒了。这里是祠堂,是镇上用来招待客人住的地方。我们分到两间房,那伙学生教授也分了两间房,就住在我们对门。” “哦。”我犹豫点头,看样子这地方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床是木板床,墙上还有蜘蛛网,不过我盖在身上的被子倒是洗得干干净净,应该是村民专程送来的。 我在心里默默给他们说了句谢谢,只现在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和秦漪抗衡,暂时顾不上这些。 脑袋各种琢磨的时候,秦漪却一点点地朝我逼近,他的帅脸,已经和我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我咬唇,瑟瑟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身子都抵在墙上,俨然无路可退。 我怂,不敢把秦漪推开,只能又往下咽了口口水。 他倒是往后退了退,把手里拿的东西一下扔我腿上…… “不要!我不要!什么玩意!你从我身上拿开!”赶忙把眼睛闭上,那还顾得上看秦漪扔的是什么玩意,我已经自动将它归为易燃易爆品了! 就那种,一下会炸开的! “我劳烦你,睁开眼睛看看。”秦漪叹了口气,把手放在我的脸颊边,用命令的语气威胁我说。“你不睁开,我就把东西拿走了。” “你,你拿走吧。”我继续摆手,默默吐槽,就他给我的东西,我……我也不敢要。 我说完了,可气氛陡然一寒,冰凉的气场从秦漪的周身散发出来,仿佛我不睁开眼睛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他说话可怕,对我动手动脚恐怖,可当他真正安静到什么都不说,时间俨然静止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我心虚。 我撑不下去,只能犹豫着把眼睛睁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漪放我腿上的东西。竟然是画板和铅笔,画板上还夹着一张白纸。我一脸茫然地看着秦漪,完全不知道他这什么套路。 他给我这些,做什么? 秦漪靠近,特别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告诉我说。“谣谣,你真的看到了小鬼跃上舞台,和那些傩戏人一起手舞足蹈,欢呼跃雀?看到它们动拴在绳子上的钱袋吗?” 我点头。这一幕实在太惊悚,我忘不了,也非常确定,那不可能是幻觉! 秦漪咬唇,面露为难地将画板和笔塞到我的手里,表情严肃。“那好,你把你看到的小鬼,画到纸上,把它们的模样、长相,统统画下来。” “啊?” 我懵了,秦漪让我把看台上所有的飞天小鬼都画下来?他知道我要画多久吗?可能我这个月别的事情都不用,做画这个了。而且就算我印象深刻,也不可能记得所有小鬼的细节特征,更不用说画在纸上了…… “快!”秦漪催促说,他竟不耐烦了?! “可是……”我不想画,嘟囔着嘴巴看了秦漪眼,但他又非常坚持,一副不愿意和我商量的模样,只能委屈得改口说,“那……那这张纸太小了,我也画不下。你要细节,我得画很久。” 秦漪表情温和了些,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语气缓和了些,“那谣谣,你就画一只小鬼,画你印象最深的那只小鬼。” 印象最深的吗? 那应该是当时在舞台中央,最活跃的那只小鬼,身子是蓝色的,头上长着一对和小鹿差不多的犄角,嘴巴夸张得占了大半张脸,还只有一只眼睛,长在脑门正中央,它手中握着拐杖,一边跳舞一边用拐杖敲击地板,发出蹦蹦的脆响。 我……我就画他吧。 我点头,把笔拿在手里,一边回忆一边构思轮廓。秦漪见我开始画画,他默默地起身,将身子站直打量了一会儿,大概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一步步地往后退,将背抵在墙上,把自己藏进深深的黑暗中。 房间灯光很暗,秦漪把自己藏得很好,假寐地闭着眼睛,身子靠在墙上,他把气息也沉了下去,我几乎都忘了他还在房里。 约莫半小时我把小鬼画好了,提醒秦漪过来收货。 他从我手里接过画板,在看到画上小鬼的时候,表情瞬间凝固住。我迟疑地看了秦漪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认识它?” 我问得唐突,但也巴巴地等他回答。 他,沉默了。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补充问。“所以,你们认识?” 我不瞎,秦漪虽然没说,但已经表现得特别明显,连我这种没有眼力劲的,都瞧出来了…… 秦漪叹了口气,对我的问题直接无视,把画板收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走得那叫一个干脆,我……我叫他回来,他也不应我。 真是奇了怪,他丫抽风吗? 覃清也没走,秦漪开门的时候,我还看到她站在外面,见到秦漪出来,稍稍和他聊了两句,聊得不是很愉快,他还提醒覃清别多管闲事,让她自己吧自己摘清。 ………… 我,百思不得解。 覃清敲门走了进来,并不问我小鬼的事情,却说有样东西需要交给我。我一脸懵逼,刚想拒绝,她却已经把一管冰冷的白骨笛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笨,本来就不能好好思考,看到白骨笛更是当场当机。 所以…… 覃清点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读心术,竟真能看穿我此刻的想法。“你没猜错,这就是陆家大夫人的白骨笛。那用陆舒窈人骨做的笛子。”覃清怕我不明白,还做了特别的说明。 我……我更一个头,两个大。 “你,你把它偷出来了?大夫人也没跟你急?这种东西不吉利,你快点跟人送回去!”一想到这是用人骨做成的玩意,我就浑身不自在,竟然精神了很多,赶忙一下弹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覃清特别嫌弃看了我一眼,取过白骨笛往我的脑袋上打了下,痛得我用手抱住脑袋,在心里各种咒骂她,好好说话不行吗?为什么动手? 她特别遗憾地通知说我。“乐谣,东西不是我偷的,是那老女人说送给你,陆舒窈亡魂散了去到地府,她没了念想,留着白骨笛没用,反而还会睹物思人,所以我临走的时候,她让我把它转送给你,算是纪念。” 我摇头,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不代表我就敢收这玩意。我把头摇晃得如拨浪鼓般,心里可劲地腹诽,“你就不能拒绝吗?我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能给什么东西都收着,这东西很邪门的。再说了,我们驱赶陆舒窈投胎往生,虽然是为了她好,但也断了大夫人最后的念想,她保不齐会在笛子上下诅咒,诅咒我不得好死!” 我据理力争,给覃清提出了非常合理的假设。 “或者,我们现在随便找个地方把它扔了?或者挖个坑埋了?”我眨了眨眼睛,这样处理都没毛病,她要我带在身上,才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合适! “我干脆挖个坑把你埋了!”覃清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直接否定了我这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什么诅咒不诅咒的,我告诉你,这东西我认认真真地研究过,也在上面做了加持。陆舒窈的亡魂不会再回来,这就是一根笛子,你用来防身可以做武器,具体使用方法,你可以问秦漪,也可以问我。如果不想做武器,那做个念想,也是极好的。” “秦漪也知道了?”我一个头两个大,覃清说的重点,和我关注的重点明显不一致。但在我问完之后,她还是默默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大概,也没得选。 只能点头,“那……那好吧,我把东西手下。至于怎么用,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我这话也没有问题,但覃清立刻闻到味道了。 她唇角多了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稍稍提醒说。“所以,你会收下这东西,是因为秦漪知道了也没有拒绝?” 我点头,并没意识到,这是覃清给我挖坑。 然后,我就完了…… 她竟然说,“你这么在乎他的意见,这么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这事情,还真是,夫唱妇随呀!” 什么,什么玩意?! 第117章 我倒希望,你能把自己摘出来 我看了覃清一眼,嫌弃地朝她翻眼白。她一向活得那么精明,应该知道什么叫东西可以乱吃,但话绝对不能乱说。也不想和覃清废话,干脆拿了白骨笛,穿衣穿鞋下床,我和覃清越说越乱,所以…… 我懒得说了! 出去之后,秦漪躺在院子的横椅上,抬头看天上晦暗不明的星星,眉头微微皱成一团,他似乎在想事情,连我出来、走到他身边都没有觉察到。我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覃清的肩膀,他把身子半转过来,默默看了我一眼。 然后,将身子直了起来,留出一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不过还是无精打采,似乎藏着心事的模样。 他平素伪装得很好,但此刻疲倦的模样似乎连伪装都嫌麻烦。我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股尸体的味道翻涌而来,恶心得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一阵干呕。 秦漪同情地看了我眼,一边帮我拍后背顺气,一边暗暗埋汰我麻烦。 一番折腾后,我总算缓过劲来,摇头埋怨,“刚才是什么味道?我怎么闻到一阵又一阵的死尸味呢?”我揉了揉鼻子,自己对气味很敏感,不可能闻错。 “这里是祠堂,以前是义庄,专门用来堆放各种各样的无名尸,也就近十多年来,义庄没用了,就改成了祠堂,里面放上祖宗先辈的灵位,有专人打点,逢年过年过来烧纸祭拜而已。”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这里以前是存放尸体的义庄,那我闻到阵阵的腐尸味道,倒……倒也正常…… 暗暗嘀咕中,鬼气竟慢慢变强…… 我眉头皱得更紧,因为尸体味道竟比刚才更浓。见我皱眉,秦漪轻轻冲我摇头,默默地提醒了说,“谣谣,你往那看。” 他抬手指了指,那边站了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约莫耄耋的年纪,身旁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两人缓慢地朝祠堂后面走。我不解地看着秦漪,好端端地,他干嘛岔开话题,让我看他们? “那是祠堂的管理员,以前这里是义庄的时候,他就在这里做管理了。据说命硬得可怕,把自己所有的亲人都克死了,只剩了一个捡来的丫头和他相依为命。他大半辈子都在和尸体打交道,身上难免气味重些,再说了,你不是还认识另外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吗?” 覃清…… 老实说,我……我宁愿不认识她。 “所以,他没问题?”我决定撇开覃清不说,把问题重新回归到老人的身上。秦漪朝我耸肩,不置可否。避重就轻地顺着我的问题往下,“他是人我知道,但心里有没有鬼魅,这我就无从得知。” “哦。”他说了,等于没说。 只能用手托着下巴,换了话题继续问秦漪,“所以,你认识我画里的小鬼,对不对?”我刚才就想问,只一直憋着,现在憋不住,我就想从秦漪的口中,问出个确切的答案。 秦漪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稍显无奈。 我吧,七七八八,大概能猜到。 他,认识。 他做作的模样,我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秦漪叹了口气,一个深呼吸过后,他冲我缓缓点头。“我,我认识他,他是我一位故人。” 虽然秦漪愿意和我坦白,不过欲言又止。只说是故人,但饶是我这么迟钝的,也看出他应该是个关系不一般的故人。 只他不愿意说,我也不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逼利诱,强迫他一定得说。 所以,我把这问题,一笔带了过去。 把刚才覃清给我的白骨笛拿出来,一边在手里端详,一边和他说话,“白骨笛是覃清给我的,大夫人叮嘱她交到我的手里。她问过你的意思,你说我可以接受白骨笛,对吧?” 秦漪偏头,轻飘飘地看了白骨笛一眼,示意我把东西给他。我犹豫伸手,他颀长的手指落在白骨笛上,在月光的映衬下,甚是漂亮。抚摸白骨笛笛身细腻的纹路,他动作轻柔,如在抚摸恋人的面颊。我看着秦漪,心里稍稍有些发毛,有种说不出来的慌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竟然烧灼得厉害。 我,我在害羞什么,又,又在期待什么? “所以,你要问我,它的使用方法吗?”秦漪抬头,收起之前慵懒闲适的模样,转而神情严肃、模样认真地问我。 我再怔了怔,他严肃的表情让我稍稍有些不安,委屈地在心里一阵腹诽。 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心虚地朝秦漪笑了笑。 然后,点头。 他将身子往后仰,悬空地往后靠。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谣谣,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啊?” 我没听清,稍稍有些懵逼。没反应过来,只能冲着秦漪眨眼睛,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他笑得更无奈了,自顾自地把我回答了刚才的问话。“是呀,你也没办法,把自己从这惊涛骇浪的洪流中,清楚地摘出来了……” 我眼睛瞪得更大! 知道秦漪不是人,但我请他能不能说点人话,不然他说成那样,还想不想和我沟通,和我交流了? 他坐起来,以手握着我的肩膀,特别认真地看着我。 “谣谣,你已经身处其中,没法脱身了。” 我苦笑,难道不是从我遇到他开始,我就没法把自己摘清了吗?我虽然活得糊涂,但这点利害关系,还是可以摸得门清的! “白骨笛,有两种用途。”秦漪缓缓到来,“你吹奏白骨笛,可以与亡魂沟通、交流,让周遭亡魂过来,甚至引魂超度,我能教你与亡魂沟通,但超度亡魂,这得靠你自己感受;其二是以它为武器,可防身可伤人,之前大夫人用来和覃清对抗,用的就是后一种。这,我也可以教你。” 我点头。不习惯秦漪这么一本正经地给我解释,为了缓解气氛,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行,我就当学个东西傍身,说不定以后就遇上了。”我有个让人诟病嫌弃的遇鬼体质,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一定确定,这些东西肯定会在我那,派上用场,起到作用! 秦漪说完使用方法之后,让我复述一遍,确认记下。 不敢招魂,我退而求次,把防身的术法记住,并且实验了下。虽然有些不熟练,但手上有武器,胆子什么的,也比之前大了些。 ………… 秦漪看了看天色,约莫晚上十点多了,我见他起身,以为练了一个晚上,想着回去睡觉。不过他却优哉游哉地看了我眼,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线,“谣谣,你随我去个地方吧。” “现在?”我面露为难,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然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出来了,就一定要现在吗?不能换个时间?还有,黑灯瞎火的,要去什么地方? “走吧。”秦漪再催促了句,带着命令的语气,还稍稍有些不耐烦。 我……我听出来了。 只能认命地点头,毕竟也不能违背秦漪的意思,我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稍微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那……那我们去哪?” 秦漪不给我说,只带着我出门。 我跟在他的身后出门,瑟瑟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如刀割过一般,空气冰凉得厉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我总觉得这时候阴气太重,不适合出门,就该在屋里蒙头睡觉…… 但,秦漪刚才的表情太坚决,我实在不敢当着他的面提出异议,只能退而求其次,权当没听到。 不过心里各种腹诽。 秦漪竟然带我来到了白天看戏的碉楼下,这地方白天人山人海,到了晚上反倒安静极了,没有鬼也没有人,只有个空荡荡的戏台子,作为捆绑的麻绳还在原处,只上面吊着的钱袋不见了。唱傩戏的拿了钱走人,这地方留下了空荡荡的绳子。秦漪径直走向碉楼,用手轻轻地触摸碉楼底下的墙壁。 碉楼曾经作为勘察敌情的建筑物,会修得特别高,为得就是登高望远的时候,能够看清远处的敌情,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秦漪触摸着碉楼的石墙,不经意地往上看。 “谣谣,你还能看到飞天的小鬼吗?” 他说完,示意我过去,还非常贴心地用手电给我照明。我微眯着眼睛,仰着脖子看了好久,不知道是因为晚上黑漆漆的,就算用了手电也看不清楚,还是飞天小鬼们真的从碉楼上跃下,到了舞台上,偷钱走了? “我,我没看到。”琢磨不出答案,我只能咬唇,瑟瑟不安地看了秦漪眼。 他似乎想到了,倒是没有太意外,不过感慨了句。“所以,那些小鬼,它们都走了。它们都活了过来,从墙壁上跳了下来,混到人群里?” 我点头,大概,是这么回事。 秦漪再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变出了一瓶酒出来。我不喝酒,但是打开香味一下散发出来,浓郁醇厚。 好酒呀! “谣谣,上碉楼。”秦漪抬头,一字一顿地说。“你上去,我在下面等你。” “嗯?!” 第118章 你上去, 我不要! “你……你要我上去?!”我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秦漪说了什么!“什么叫我上去,你在下面等我,你……你要我一个人上去?!” 他这都不是把我往火坑里送,简直是把我往坟场里送! “你别想,你……你就是打死我,我……我也不上去!”吓得舌头一直打结,我话都捋不直了。“我不去,这碉楼怎么看怎么邪乎,我又没本事,上去不是找死吗?我还没活够,我不送人头。” 秦漪叹了口气,竟然耐心地跟我解释。“你画上的小鬼,是我的一个故人,它现在应该就在碉楼的某处藏着。只我想见他,他未必想见我,所以,你受累上去趟,请他下来。” 他声音温柔,态度诚恳,听着挺走心的…… 但是,我还是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我,不去!”回得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种地方,你就是把我腿打断,我都不会上去!再说了,你自己也有腿,干嘛不是你上去,我在下面等你?我可没本事上去之后还能活着回来,更没本事把你说的那家伙请下来。” 我双手抱在胸前,我不傻,我对自己有清楚、明确的认识。 秦漪叹了口气,似乎嫌弃我没种没勇气,我倒无所谓,特理直气壮地回应他的眼神。我就是这么个人,怎么地?! “我这里,有一个袋子,你可以用酒引诱他出来,再用袋子把它套住,然后捉他回来。”秦漪又从怀里变出了个白色的口袋,就和电视上装萤火虫的口袋差不多,看着很不靠谱,就这玩意真能装进厉鬼? “拿着,我会坑你吗?”秦漪翻了个白眼,将东西强制性地塞我怀里,非常遗憾地通知说,“相信我,它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捉了它就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呵呵…… 我非常清醒,秦漪再说得天花乱坠,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睥睨地斜着眼睛看他,非常遗憾地通知说,“我不去,你打断我的腿,我也不去。” “乐谣,别闹。”秦漪一向没好脾气,刚才能那么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耐心磨完,开始吼我,“你必须上去。这上面有结界,我没法进去,所以只能靠你了。” 他模样认真,俨然一副非我不可的表情。 我不要,比起强出头,我……我更想好好活着…… 秦漪摇头,我不答应,他竟然不失望,反而优哉游哉地问,“你不是想亲眼见识下揭画的技艺吗?你上去,无论成败,我都会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揭画。” 陆家的各种破事,让我无暇顾及揭画。秦漪现在提到,我心痒了痒,说不动心都是骗人的。 “我可以找到陆家的先人,带你到地府亲眼见识最淳厚最正宗的揭画技艺,他还能亲自指点你一二,如果还不满意,想看谁的真迹开口,只要他还未投胎转世,我就让他当场作画,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呈现给你看。” 秦漪说得,我一双眼睛都亮了!这些从来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可以成真。而且我了解秦漪,知道他办得到。 所以…… “你保证我能活着下来,没有生命危险?”我硬着头皮往下问,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已然有些动摇。秦漪懂我,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轻缓点头。“你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咬牙切齿,下定决心。“那好,我现在就上去!你最好记得你给我的承诺。还有,不许耍赖!” 说完,我大步往前走,进了碉楼。 这没办法,谁让我对书画作品特别痴迷,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也是因为这个,才毅然决然地要报考美院,为得就是出来做一纯粹的画家。这想法听着有些不大靠谱,但我真是这么打算的。 碉楼一共有五层,里面黑漆漆的,连盏灯都没有。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这里似乎已经荒废很久,灰尘重得可怕,墙角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偶尔还会有一两只蟑螂特别大胆地从我的身边爬过。我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一边照明一边往上爬。 手里,紧紧拽着覃清给我的白骨笛,刚才秦漪已经给我说过,怎么用这东西驱赶厉鬼,自卫保护。 只,我希望自己用不上它…… 腿软、好不容易上到了碉楼的顶上。从那往下看,整个镇上的景色一览无遗,只可惜是往上,我只能看到远处隐隐约约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夜深人静,大部分的已经关灯入睡。 只有我,还悲催地呆在这种地方。 深呼吸了口气,我把秦漪给我的美酒放在地上,犹豫着将盖子打开。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香味清甜,就我不喜欢喝酒,看到都想尝尝试试,更何况那些本来就贪念杯中物的小鬼呢? 我打开瓶盖,赶忙找到地方躲了起来,把袋子打开拿在手里,盘算着等会它一出现,我就拥上去,然后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干脆利索地,把它装袋子里! 我计划很完美,但实施起来,又觉得漏洞百出。 这里十分安静,加上我是屏住呼吸,精神高度集中,竟听到有声音从阁楼下传出! 然后,一个蓝色的身影飞速窜到酒瓶前,动作太快,手里的权杖不经意间碰倒了酒瓶,美酒洒了一地,沉进了地板里…… “不要!”小鬼吓坏了,在地上各种打滚,妄图把倒掉的酒救起来,它激动极了,连拐杖都扔在了地上! 机会来了! 我一下燃了起来,上前用袋子想把小鬼抓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扔在地上的权杖竟然直了起来,上面多出了个脑袋,朝我喷水! 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小鬼反应过来,收了权杖,凑到我跟前,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将我打量了翻,一边打量,一边啧啧,伸长胳膊把我手里的袋子夺了过去。“捉魂袋?所以丫头,你要把我收了?” 他一边说一边眨眼睛,张大嘴巴伸出巨大的舌头,往我脸上来了口? 这酸爽…… 我觉得,没把中饭呕出来,已经算承受力不错了! 它凑近,一张脸都贴在了我的身上,只这还不满意,指了指已经湿掉的地板,竟然把打倒酒瓶的事情算在我头上,让我背锅。“丫头,你咋咋呼呼,把我酒打倒了,你拿什么赔?” “不是我,是你自己用权杖碰倒的,我当时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算碰瓷,也没你这样碰瓷的!”我最不爽别人往我的身上泼脏水,当然义正言辞地反了! 他瞪大眼睛,没想到我还能提出异议。只我不但能提出异议,还能再努力地回嘴一句。“再说,酒也是我放在那的,我没有说要给你喝呀!你不告自取是贼!我没有说你打翻我的酒赔钱,已经算仁慈,你还倒打一耙怪我?” 说完,我反客为主,干脆握住小鬼的手臂,苦着一张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自己给自己加戏。“你……你把我的酒弄倒了,你赔,你给我赔!” 谁特么不是戏精转世,谁特么没拿过几个奥斯卡? 我一边装可怜,一边把白骨笛拿了出来,握在手里,趁势往小鬼的怀里一打,他反应快,一下弹开,只衣服被白骨笛烧破了几个洞。 “你赔我衣服!”小鬼激动得上下挥舞手里的权杖,水再次从里面喷出,只我这次学乖了,敏捷躲闪,这才逃过一劫。 “你也要赔我衣服!”打架打成我这样,我……很服气呀! 小鬼嘟囔了下嘴巴,对我手里的白骨笛起了兴趣。“丫头,你手里拿的,应该是人骨做成的笛子吧?能招来亡魂驱赶恶鬼,还能用来防身杀敌,不错是不错,就制作手法残忍了些。” 他,挺……挺懂的。 “你……你想怎样!”我把白骨笛伸了出去,想着怎么也得把他骗下碉楼,秦漪守在下面,只要下去,它就插翅难逃了! 谁让,他没靠山、没后台呢! 等等,我什么时候,把秦漪那鬼玩意,当自己的后台靠山了? “我说小丫头,你是跟了我们家二公子吧?”小鬼看着我,优哉游哉地补充说。“就是你身边那面冠如玉的水鬼,我今天在戏台上看到他了,倒是惊讶,他怎么回到这里。” 他说秦漪,那……那很好呀。我看他一副挺通商量的模样,瞬间把硬碰硬的A计划,变成了好好说话的B计划。“是,就是他,其实今天也是他想见你,所以才让我跑腿的。” “等等!我没有跟他!”我赶忙改口,刚才嘴顺,我都聊了什么?“我是自由的,他……他是给了我好处,我才愿意跑腿的!对,就是这样!” 我竭尽心力地解释,只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没把我说的话放心上。 楼下,又响起了脚步声。 ………… “有人。”他说,赶忙捉了我躲进角落,用扔在地上废弃的挡板,把身子藏了起来。 然后顺便,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唔。”我挣扎了下。 “安静。”它催促提醒…… 第119章 他把你的寿数藏了起来 我默默点头,知道这时候忤逆他的意思就是作死。他见我这么上道,稍稍把手松了,不过还是抵在我的唇上,做噤声的手势。 这动作秦漪也做过,只他做的时候,我以为他在撩我,现在独眼大口小鬼在做,就算一模一样,怎么瞧怎么猥琐…… 果然,这分人,看脸! 小鬼让我叫他目独,他和秦漪一样都是水鬼,而且在水鬼中,还是特别有身份的那种。 当然具体是什么,他没跟我说,不过拽得二五八万,仿佛真有身份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上来的竟然是之前和我们碰过面,一起住在祠堂里的四个学生,两男两女,除掉之前开我玩笑的王浩之外,其他人都到了。不过我挺纳闷,大晚上的,他们到这里,做什么? 小芹走在最前面,靠在栏杆上呼吸了下新鲜空气,“你还别说,这村子虽然破破烂烂的,但空气是真不错。不过如果不是教授一定要过来,我才不愿意到这穷乡僻壤来呢。” 她扁了扁嘴,之后被一个男孩揽入怀中,竟然旁若无人地亲了起来。另外一对也没有闲着,小姑娘枕在男孩的怀里看热闹。好吧,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这就是两对! 只他们两对小情侣晚上不调情不睡觉,跑到这废弃的碉楼上卿卿我我,真是城会玩呀。 我摇头,默默觉得自己手里举起了火把…… 吻了一会儿,小芹从男孩的怀里跃了出来,表情严肃。“别闹,我们上来是有正经事情做的。我听说村里有个不为人知的宝藏,把它得了,以后就吃香喝辣了!” “你都说了,是不为人知的宝藏,他们本地人都不知道,我们这种外地过来的,又……又怎么知道呢?”另外一个女孩怯怯摇头,提出反对意见。“你,你今晚让我们上碉楼,就是为了这个?” 她期期艾艾,似乎后悔了。 我身边的目独小鬼嘀咕了句,“不是,他们怎么知道这地方有宝藏?” 然后,他被我看了眼。 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以手捂住嘴巴,心虚地冲我笑笑,希望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什么都没听到。我本身对宝藏兴趣乏乏,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所幸耸肩,权当没听到好了。 我这么上道,目独高兴得来回搓手,憨憨地冲我咧嘴笑。 “我说,你别这么怂。”小芹不满,“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藏,我们得了之后,要什么有什么,还是说你就想以后累死累活,拿两三千的工资,买衣服买包都得精打细算,过得紧紧巴巴的?” “可是……”女孩犹豫了。她不想过穷日子,也不大想放手一搏。她这怯弱可怜的模样,小芹看不下去了,用手拍了拍身边男孩的肩膀,“你,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男孩点头,铺了一张白纸在地上,然后再往上面放了一支笔,白纸上画着格子,格子里写着东西,只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加上光线很暗,我没法看清。之后,他还从书包里拿了一瓶可乐,打开之后,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 “黑狗血?”目独鼻翼颤了颤,竟然闻出了来,他眉头一皱,“你说这些个小鬼,他们带了黑狗血上碉楼,这是要做什么?” 我摇头,我不知道呀。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酒瓶子?而且酒还打倒了?”男孩发现了扔在地上的酒瓶,得亏是木头地板,酒进到木缝里,一会儿就干了。如果换做其他的地方,只怕他们会觉得,这里刚来过别人。 “不管了,大概是村民上来祭祀吧。”小芹大手一挥,轻飘飘地将酒瓶一笔带过。“你们听好,接下来我会找笔仙出来,它会告诉我们,宝藏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到时候悄无声息地挖出来就好,闷声发大财。” “笔仙?”暖暖摇头,期期艾艾地反对,“小芹,你这行吗?我怎么听说那东西很邪乎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小芹一口咬定,咬定村里有宝藏,咬定人不知道但是鬼知道,可以把笔仙找出来,一问便知。 暖暖心里虽然觉得不安,但受不了小芹的各种诱惑,只能犹豫点头,小芹指挥四人站定,一人站在白纸的一个角落,在笔上蘸了狗血,来来回回如鬼打墙般地念着请笔仙的话。 我没听清,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我叹了口气,真替他们默哀。好好活着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玩笔仙,请厉鬼呢?他们是作死呢,还是活得不耐烦了呢? 我认识几个技术不错的棺材匠,寻思着用不用问问他们,准备一两副棺材放着,想着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我在心里替他们默哀,目独的表情却变得狡黠起来。这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秦漪筹划坏事的时候,差不多就会露出这种表情。目独把那块用作遮挡的木板递到我手里,冲我眨了眨眼睛。 “你拿着,好好在这里呆着看戏,我出去逗逗他们。” 我听出来了,目独想寻他们开心,扮演一下被召出来的小鬼,吓唬吓唬他们。他怕穿帮,所以专门叮嘱我,让我安安心心地躲在原地吃瓜就好…… 这,这没问题,但我还是伸手,把目独拦下。 他回头,不耐烦地看我。 “那个,你戏弄他们我没意见。我只是提醒你下,千万别闹出人命,不然不好收场。”我是有底线的,玩玩可以,但别玩过火了。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鲁莽!”目独把我的手打掉,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翻白眼说,“他们头上都刻着死去的时间和年龄寿数,我看得到。这些是写在生死薄上的东西,如果我今天闹出人命,就是篡改了生死薄,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他这么说,我稍稍松了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做我的吃瓜群众了! “可是丫头,”目独去而复返,以迟疑惊诧的目光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面露迟疑,“你死去的时间和寿数,我怎么看不到呢?” 他眼光太毒,看得我心虚,身子紧绷,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所以,你和我的少主,到底什么关系?” 他之前问了,我用没有关系怼了回去,但现在还这么说,怕解释不通了…… 幸亏目独更像逗那几个孩子玩,对我没多大的兴趣,他把我扔在一旁,干脆走到他们身边,将身子缩小进到笔里,伴随着他身体的进入,一个尖锐低沉的声音传出。 “你们,找我吗?” 他,实在可乐! 可我笑不出,还在认认真真地思考他刚才问我的问题。 我和秦漪,到底是什么关系。 ………… 脑中突然晃过几个镜头,秦漪在水里吻我,给我渡气,他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说谣谣是他的妻子;有我遇到困难时,他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一边嫌弃我麻烦,一边帮我解决问题;还有我吻他的那次,他虽然眼里疑惑迷离,但看我的时候,眼里真有无限温柔。 我,脸红了? 就,如果我真和秦漪没有关系,那……那我脸红个什么鬼? 可如果有关系,又……又是什么关系? “笔仙来了。”小芹的声音,将我从虚幻的影像中拉了回来,重新将注意力落在他们的身上。目独逗他们玩,煞有其事地问他们想知道些什么。小芹没客气,乃是直接单刀直入。 “我想问,这地方,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但是价值连城的宝藏?” 她,她真是要命不要钱! 目独鬼没开口,但是他们几个握着的笔,竟然又颤抖了下,我看到一抹不属于目独的鬼魂从笔里泄了出来,青蓝色的,一点点地膨胀起来,最后竟有一人高,影子有眼睛鼻子嘴巴,面目狰狞可鄙。 我往下咽了口口水,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所以…… 那时真正的笔仙?他们竟然误打误撞,把笔仙招来了? 四人紧握的那支笔摇晃得更加激烈,竟似不受控制般,笔尖早已断掉,黝黑的不明物体从里面倾泻而出…… 滴答、滴答…… 四个人瘫软地坐在地上,没有握笔的勇气,一下将身子弹开。小芹模样艰涩,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似乎请笔仙失败了。” “失败了会怎么样?”暖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看着小芹,仿佛她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小芹让他们失望了,她摇头小心地往下说,“只要失败,我们都得死。” 暖暖吓得,直接昏了过去。 其他三个人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身子往后一倒,竟然都昏了过去! 只这昏迷,不全是因为害怕,主要还是目独鬼动了手脚。他从笔里钻出来,催促我说,“丫头,你快出来,那几个好死不死的家伙,竟然真把笔仙召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捉了我过来,几乎是同时,那个影子模模糊糊,已经成型。 “怎么办?”我知道笔仙的彪悍,虽然不是我召他出来的,但我这时出现在这地方,它多半不会放过我。就瑟瑟看了目独一眼,“要不,你和他商量商量,把他请回去。” 呵呵,笔仙这东西,最不通的,就是商量! 第120章 乐谣,你什么都没听到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耀武扬威,玩弄花样吓唬小芹等人的目独鬼竟然一下怂了,赶忙躲在我身后,期期艾艾地问。“丫头,你……你会捉鬼吗?” 不是,我指望他,他竟然指望到我头上来了? “我不会捉鬼。”老老实实的交代,这时候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我特别有自知之明,心虚地冲目独鬼笑笑,干脆服软。 他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你不会捉鬼?你不会捉鬼二公子留你在身边做什么?丫头你别逗我,生死攸关!” 我觉得,就是生死攸关,我才要实话实说。关于秦漪为什么留我这么个又不好看,又没有用的人类在身边,这问题太深了,我想不明白,只能说出了最可能的推断。 “我不知道,他大概,把我当条小狗,养在身边吧。” 我说完,默默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还不快跑,下去找二公子帮忙?”目独对我是服气的,趁着笔仙的注意力还在小芹他们身上,它催促我快些逃!我点头,刚准备走楼梯,又被他老人家拉了回来。 “不是你让我逃吗?”都说女人善变,他做男鬼的,也这么善变吗? 目独捉了我的衣领,架着我来到窗边,非常遗憾地通知说。“我让你逃,但是走楼梯多慢呀,你从窗户下去。” 他说完,一脚把我踹了下去! 我去他大爷的,这里可是七楼!从这么高摔下去,我……我一定会狗带的! “秦漪,救我!” 甭管他听不听得到,能不能跟上,这都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脑袋嗡嗡作响,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我能把这句话喊全,已经着实不容易了! 我怕死,顺便把眼睛闭上。 “砰!” 我没有落在地上,竟然进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中。虽然紧闭着眼睛,但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嘲。我知道是秦漪,赶忙睁开眼睛,给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他没有拒绝,甚至有张开双臂迎接,会浅浅冲我笑,竟然无限宠溺。 目独鬼是飘下来的,他瑟瑟地躲在秦漪的后面,因为这里是视线死角,他妄图这样躲着,秦漪就看不到他了。 ………… 可他不要太天真,秦漪虽然背后没有长眼睛,但一定可以闻到目独鬼的气息。再说了,他本来就打算找他,他现在躲着,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秦漪没有看他,一直深情款款地与我对视。 我,几乎要在他如海般深陷的眼眸中沉沦了! 可是偏偏上面的笔仙不懂风情,一下跃上碉楼的栏杆,站得高高地往下看。刚才事出突然,我当然没顾得上看笔仙长什么模样,现在能看到,就是一抹黑影。 还有盘旋在他周身,挥之不散的阴霾。 “砰!”秦漪竟然松了手臂,干脆把我摔在地上……虽然不高,但我没准备,这突然的一下,摔得生疼!揉了揉自己几乎已经摔成两瓣的屁股,我当即冲秦漪破口大骂。 “秦漪,你丫扔我做什么?”这话是下意识地,说完我才意识到秦漪的眼神冷得可怕,注视着我,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剐了! 他……他又闹那样? 我,我心虚。 “所以,你又招惹了什么?”他把目光从我身上收了回来,用更肃杀更冰冷的目光往上看,和那抹黑色的影子对视。浓郁的杀气一向漫开,惊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不想死,所以还得眼巴巴地替自己辩解,“不是我招惹的,是小芹他们突然上来请笔仙,把这玩意招出来了,不关我的事!不信,不信你问目独!” “对,对,对,是那伙孩子把它召出来的。我和谣谣,都是无辜的。”目独鬼吓得浑身发颤,他比我还没有节操,竟然跪着朝秦漪爬去,可怜巴巴地伸手,眼里全是委屈。 他个软脚虾、戏精。 我两都解释了,至于秦漪相信不相信,这话我说了不算,目独鬼说了也不算,得秦漪他大爷的,自己定夺。 黑影站在碉楼上,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秦漪站在下面,仰着头看他。那家伙虽然居高临下,但气势上势均力敌,并没有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就把秦漪比下去。 “呵……”秦漪冷笑了声。 “二公子,你……你要上去会会他吗?”目独鬼匍匐在地上,合理地建议说。寻思着先下手为强,先把这家伙收拾了! “上去?”秦漪突然发火,把目独鬼如提小鸡仔一样地提了起来,“你让我上去?你在逗我吧?这上面可留着水鬼的图腾,你们当初把我逐出水鬼固有的领域,不许我踏入任何绘有图标的地方,并且在我身体里设下结界,我永生永世都不能回到水鬼之域,你现在让我上去?!你让我怎么上去!” 我错愕地看着秦漪,他刚才说什么,信息量太大,我……我没能消化…… 什么水鬼,什么被驱逐…… 我想起自己之前梦里,那个眼神坚定但是绝望的男孩,他坐在一艘船上,渐渐飘远。 那,是秦漪? 秦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刚才一时情急,只顾着声讨目独鬼,丝毫没想过我还在这,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他目光凌冽地看着我,第一次这么杀气腾腾。 “乐谣,你,什么都没听到。” 他命令我说。 我赶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点头如捣蒜,“对,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我……我不知道呀。” 妄图,躲过一劫。 到底是他自己说漏嘴了,秦漪出了口气,先把我放在一旁,继续和刚才的黑影对视。那家伙只是站在碉楼上,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最后更是潇洒地一下乘风而去,消失在沉寂黑色的夜中…… 我松了口气,他走了挺好的,我……我都以为等会要打起来呢。 但是秦漪的表情仍然凝重,睥睨斜眼地看了目独鬼一眼,“你,跟我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聊聊。” 目独鬼摇头,他不情愿,不想和秦漪聊。但—— 但他肯定不能在这节骨眼悖了秦漪的意思。只能瑟瑟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秦漪往前走。 我,还停在原地。 秦漪回头,斜着眼睛看了我眼,稍微有些不耐烦。“谣谣,你不跟上来?” 这不是疑问句,这是祈使句,他在命令我,快些滚过去! 我哭丧着一张脸,虽然不情愿,但没辙只能眼巴巴地跟在他们身后。秦漪在前面带路,目独鬼在中间,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里忍不住地吐槽。秦漪等会一定会和目独鬼说些我听不大懂的话,他不想我知道,为什么又要我跟过去呢? 他,简直在针对我! 腹中的小鬼突然踢了我一脚,声音软软糯糯。“妈咪,你不要生气。父君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我的父君,他很不容易的。” 容易不容易,他一个娃娃说了肯定不算。 我怕秦漪听到我们后面的动静,他今天本来就不高兴,我就别再往枪口上撞。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压低声音斥责小鬼。“你快闭嘴吧,不然我死了,你给我烧纸做棺材吗?” 杀人灭口,对秦漪而言,简直比吃饭睡觉还简单! 小鬼怕我,被我吼得没有脾气,瞬间安静下来。我松了口气,我的人生果然是选择题,一道选错,就得狗带! 秦漪带着我们,走到村外面的河边停了下来,指了指平静得一点旖旎都没有的湖面,他招呼目独鬼,“你和我一起去湖面上,我有些问题问你。谣谣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一步不许走开。也不许再招惹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来了!” 我干脆点头,秦漪不让我跟过去实在太好了,我好怕自己又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然后……死于知道得太多。 只是等等,他为什么要用“再”字? 我什么时候给他招惹麻烦,我……我一直活得规规矩矩谨小慎微,是那些麻烦,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成群结队地找到我,让我应接不暇! 这,不怪我! 但是我并没有胆子给秦漪怼回去,只能默默咬唇,目送他们趟水而过,漂浮在水面上。我在河边席地而坐,托腮等着。 我看着秦漪和目独鬼,猜想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眼前还是这条河,但周遭的场景一点点的变化,秦漪和目独鬼还站在河岸中间。但那条河,已经完全干涸,变成了荒芜的戈壁,染满鲜血,堆着尸骸,似乎刚经历一场浩劫……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可等我再睁开的时候,它们还在,甚至比之前更清晰,更明了了……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却是合不上嘴巴。 我……我还看到了举着刀的武士,停在秦漪和目独鬼的身边,手里叫嚣地举着刀,迎面而来的是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的战士…… 仿佛,古战场般…… 我的眼睛,它……它怎么了? 想不明白,但秦漪已经和目独鬼说完了,他朝着我,缓缓走了过来。表情比之前更凝重,扔下还停在湖面上的目独鬼,催促我。 “谣谣,回去吧。” 第121章 我给你,你就收着! “好。”秦漪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知道他不会停下来等我,我连忙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我心里有事情,秦漪心里也有事情。一人一鬼都心不在焉,我没有注意刹车,竟然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那家伙的背硬邦邦的,这么往他的背上一撞,我觉得我鼻子都塌了! “你……你没长眼睛呀!”我不满,憋着不爽给秦漪抱怨。秦漪默默地将身子转了回来,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一张脸阴沉阴沉。我刚才的语气又非常不客气,他心头的无名火,一下蹿了出来! 眼眸锐利地看了我眼…… 吓得我,瞬间就怂了。不但气势一下没有了,而且老老实实的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长眼睛,我没有长眼睛。” 我很清楚,一旦撞到秦漪的枪杆上,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他,还是不说话,表情凝重地看着我。 我都道歉了,道歉不……不管用吗? 正当我打算死一死的时候,秦漪严肃且认真地说,“谣谣,你,你流鼻血了。” 啊? 我怔了怔,正好感觉一抹湿滑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赶忙仰头,用手遮住鼻子。我鼻梁很脆弱,只要撞到重物必会流鼻血,那时候特别担心自己会死。幸亏我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而且就算狗带,也不是因为鼻血。 血止不住,一个劲地往外涌。 我暂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将头昂起,抬得老高老高,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秦漪看不下去,他伸手点了下我的脖子后面,嫌弃地通知我说。“好了,我把血止住了。” 这,就行了? 我将信将疑,不敢违背秦漪的意思,赶忙将头低下,果然没有再流鼻血了。 “真好。”我开心极了,刚要欢呼雀跃,又深陷进秦漪深邃的眼眸当中。他轻轻抬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拭我鼻翼附近的血痕,动作非常轻柔,颀长的手指在我的眼前上下动着。 他离我很近,而且非常认真。 眼里,霸道宠溺; 手上,温柔无限。 我看着秦漪,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那呆在心头的小鹿,简直要撞出来了!这一幕实在太暧昧,虽然大晚上,黑灯瞎火,但我总觉得四周都是粉红的小心心…… 我没有少女心,这样的场景,我连想都没想过…… 收拾干净之后,秦漪将手放下,再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圈,似乎在检查一件他精心制作的艺术品般,眼神细腻温柔…… 我如着了魔障一般,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陷入到他那样的深情当中。 避不开他的眼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是恍恍惚惚地,身子微微往前倾,将自己的唇,落在了秦漪的唇上…… 虽然只是一瞬,但周围的空气,安静且凝固。 我大脑一片空白,却是突然一下炸开,我……我刚才都做了什么,我……我什么会突然吻他?我刚才是被鬼上身了?我还知道惹怒秦漪,会是什么下场吗? 我……我死定了。 赶忙一下弹开,和他隔开五六米的距离,我大口大口的呼吸,企图让已经快要蹦出来心脏稍稍平复下。 秦漪难得地愣了下,他也没想到我会有那么奇怪的举动。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收起了之前的惊讶,将手背在身后,慵懒随性地看了我一眼,轻飘飘地感慨。“谣谣,你的唇,真甜。” 去,去他二大爷的! 我一张脸憋得更红,简直要烧起来了!可谁让自己嘴贱,竟然…… 秦漪不能多想,我……我,我要解释。 “你,你别误会。”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瑟瑟焦躁地说。“我只是投桃报李,就你给我止血,我……我给你渡阳气。对,我刚才只是在渡阳气,你……你别多想。” 我说完,但是心里一个劲地懊悔,我这么说,秦漪怎么可能相信? “可是,我不需要渡阳气。”秦漪耸肩,非常直白地拆穿我刚才苍白无力的谎言。 “那我就要给你,你就说,你收不收吧。”我反驳,气得直跺脚。秦漪嘴角的笑容已经彻底遮不住了,只冲我一个劲地摇头。“好,好,好。你说了算,渡阳气就渡阳气。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 我点头,安全起见,我还知道和他,稍稍保持些距离。 但,我被秦漪捉了过去。 他没对我动手动脚,只一边回祠堂,一边转移话题,竟然说起目独鬼的事情。 “目独是我们鬼族最好的工匠,鬼斧神工,最擅长制造各种各样的兵器。”秦漪云淡风轻地介绍,“他虽然是水鬼,但不归水鬼王的管辖。仗着自己手艺了得,经常做些出格的事情。以后你还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那就是一个疯子。” 秦漪怕我日后和目独走得近,先打了预防针。 “我知道。” 本来我就没想过要和目独鬼有进一步的接触,别说目独鬼,我对这世上所有的鬼都没有兴趣,巴不得可以置身事外,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但托秦漪的福,我已经置身其中,再没办法肃清关系,脱离而出。 “我有让他帮你打造样合适的兵器。”秦漪补充说,“你也别多想,就当身上多个东西防身,关键时候能保护自己也不错。再说了,他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东西是真不错,你就放心吧。” “好。”他说得对,反正是防身的东西,多一件我不嫌弃多。 往前再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实在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转身问稍稍走我后面的秦漪。“那个,你和目独鬼,都说了什么?” 我被他瞪了一眼,因为猜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我倒没有多意外,只能吐槽地扁了扁嘴。“不说就算了。你现在不说,到时就别让我帮忙。” 我自言自语,没想被秦漪听到了。 只他,非常遗憾地通知我说。 “谣谣,说不定,我还真需要你帮忙……” 啊? 我脸瞬间垮了下去,因为他又不说什么事情,我想拒绝,但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只能暂时压下…… 我庆幸的是,秦漪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们沉默一路,回到了祠堂。 小叔破天荒地竟然没有睡觉,还在和管理祠堂的老头子下象棋。老爷子一边下棋一边喝茶,我虽然没有看局势,但冲着老爷子这幅泰然自若的模样,就知道小叔处在下风。 果然他骂骂咧咧,下棋不行,人品也没人家好。 我想了想,如果让爷爷看到这幕,他应该会直接上手,狠狠甩小叔两个耳光,说我们老乐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哟,回来了?”小叔注意到我们这边,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说。“我只是出去转转,碰巧遇到他,然后这才一起回来的。”都这么晚了,我和秦漪一起出去,小叔又不正经,肯定会把我们想得非常龌蹉,我下先手为强,先解释了两句。 可是,我解释得非常苍白,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甚至连一旁下棋的老爷子都憋不住了,“可是丫头,你们明明就是一起出去的。我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还是很好的。” 额…… 他,就不能好好下棋吗? 小叔脸上的坏笑更甚,冲我微微摇头,“瞧我说什么,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呀。这丫头呀,很快就要嫁出去了。” 我百口莫辩,只能快步冲到屋里去,把门关上。 除了躲起来,我能怎么办? 秦漪将身子靠在门上,我虽然在里面,但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小叔声音听着稍稍有些痞气,他非常遗憾地通知秦漪。“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我家谣谣还小,尤其是我家的老爷子,简直把谣谣宠上了天。你要他这么就把宝贝孙女让出,我觉得,他能把你的腿打断!” 我抽了抽嘴角,如果让爷爷发现秦漪是水鬼,还要各种纠缠我要和我冥婚,那可能就不是打断腿的事情了…… 想到可能来的一场世界大战,我……我头疼。 不过秦漪没有反驳,他陷入到久久的沉默当中。 我闷闷的,心里憋屈得厉害。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我没法,只能躺在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睡觉。 那一晚,我梦到了一丛灿烂的桃花,粉红色的,开得非常妖娆,漫山遍野都是。 花儿在枝头灿烂地开着,在风中轻轻地摇晃着。 突然,灿烂的花朵变成了人的脸,一张又一张地挂在树枝上。每一张人面都笑得灿烂,发出哈哈哈的声音,笑声渗人。 笑够了,便从眼里流出血泪,然后脱离树枝,缓缓飘下,落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它们,双脚发软,浑身战栗。 一妇人缓缓地,从远处走来,穿过这一片诡异奇怪的桃林。 我突然想起一句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看到的是另外一副场景,人面还在,但桃花,它却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妇人却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和她之间,只隔着一树矮矮的桃花树…… 第122章 谣谣,你不会背弃我吧? 妇人的容貌非常秀丽,简直倾国倾城,虽然年纪看上去会比我大些,但一点不想沧桑衰老,反而更添了几许成熟的韵味。她和我对立地站着,中间隔着一簇矮矮的桃花枝,枝头开着五六朵粉白色的桃花,夹杂在我们当中,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她的眉目非常清秀,轮廓竟然和秦漪有七八分相似,尤其一双桃花眼,秦漪的桃花眼带着鄙夷,她的眼睛温柔含情,但却一脉相承,相似到了骨子里! 脑袋轰地一下炸开,难道她,她是……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妇人却将手伸了出来,她那纤细洁白的手伸出,落在我的脸上。我怔了怔,她却目光温和地看着我,眼睛深邃,迫我深陷其中…… 她轻柔地抚摸我的面颊,声音更是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所以,是你吗?” 她问得突兀,但我一下懂了她的意思,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继续呆呆地看着她。女人冲着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轻扬的唇瓣微微上扬。“乐谣,是吧?” 她竟然知道我名字? “与子成歌,其乐谣谣。”她笑笑,吟了句我不知道,但是挺朗朗上口的词。“你有一个好名字,你……也是个好女孩。” 她夸我,可我不觉得高兴,反而身子打了一个冷颤。稍稍将身子往后退了退…… 正好一阵风起,吹得桃树枝头轻轻颤抖,粉色的花瓣打在我的脸上,打在她的手臂上。她怔了怔,身子竟不自觉地往后退。她挣扎着,手指不小心划过我的面颊,我脸被她的指甲所伤,留下条浅浅的印痕…… 倒是不疼…… 她的手离开我的脸,身子却在急速地往后退,她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漫山遍野的桃林也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该死的梦,竟然在这时候醒了?看到床边放着画板和笔,我赶忙一把捉了过来,一边急速地画着人形轮廓,一边在大脑里搜索,搜索刚才梦中女人的轮廓。 她不但漂亮,而且漂亮得非常有特色,尤其是眼角边的泪痣和嘴角深深的梨涡,还有那一股浑然天成的温柔和忧伤,我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过去,但只从她的面相上进行推断,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我把女人的模样画好,才觉得脸上刺痛得厉害,像是被刀刮了一般。 在我的梦里,女人的指甲划破我的面颊,在我的右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印痕…… 想到这里,我连忙冲下床,赶到梳妆台前,借着一块已经裂开的镜子,打量自己的脸。我右脸颊上的确有一道淡淡的印痕,像是被利器割破一般,不过不是很严重,只是浅浅的一道,我估计稍微多上点遮瑕,就能完全盖住。 我松了口气。 不然,我这张漂亮的脸蛋,就是破相了。 心满意足地点头,突然有双手从后面伸来,可我从镜子里并没有看到影像,之后更是进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中。秦漪从后面将我抱住,脑袋贴在我的肩上,既暧昧又危险地问。 “我的谣谣,你这一大早上的,对着镜子胡言乱语,说什么呢?” 我松了口气,他刚才这么一露面,简直要把我的魂吓没了。赶忙冲秦漪摇头,“没什么,我就感慨感慨自己漂亮,你……你有意见吗?” 我以为他会说我臭美,哪知道秦漪果然不会按套路出牌,他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也没觉得我这样有任何不妥,优哉游哉地应了声,“没意见,你是挺漂亮的。” 我脸瞬间红了,不得不说,他撩人的技术果然一流。一句话,就说得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能让自己深陷秦漪的温柔乡不能自拔,我赶忙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不能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似又想起了什么,一把将秦漪拖到床边,把我刚才画好的画送到他的手里。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一片桃林,不过桃树上开着的不是桃花,而是笑得令人发寒的人脸。然后我还见到了这个女人,她冲着我温柔的笑。我觉得,你们应该认识。” 我简单地,把梦里发生的事情,给秦漪说了遍。 他刚才还和我插科打诨很不正经,但看到那幅画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浓郁的低气压在秦漪的身上弥散出来,之前的玩笑揶揄随性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所以,你认识她?”我犹豫着,再问了次。 他突然如变了个人一般,干脆把画取下来,几下揉成一团,再重重地扔在地上!用手紧抱住自己的脑袋,既狂躁又无力,既凶狠又迷茫…… 这样的秦漪,我从未见过。 他,好像只受伤的猛兽般,一边舔着自己的伤口,一边戒备地左顾右盼,不想被同类或是天敌发现。 脆弱,却心存芥蒂地把自己封存在坚固的外表下。 我犹豫着,默默地看了秦漪一眼。 “所以,她是你的母亲吗?”我其实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从他的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秦漪将头埋得更深了,我以为他会避开这问题不再回答,哪知他还是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不,她只是个抛夫弃子的女人。” 我哑然。 所以…… 他是被母亲抛弃,然后再被族人流放,不许他回水鬼的领域?想起自己的梦境,再结合之前和目独的聊天,还有各种各样的细节,我大概地,理出了一条线来。 可我知道了有什么用,我从来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 偏偏这时候肚子里的鬼胎还要来搀和一脚,它委屈巴巴地开口问我,“妈咪,有一天,你也会丢下我和父君吗?” 它问得小声,我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有我能听到他说话,但是秦漪猛地一下将头抬了起来,落在我的身上。 他听到了?而且和鬼胎一样,在巴巴地等我回答? 可……可我要怎么回答? 还在迟疑的时候,却被秦漪一下捉入了过来,他身子紧紧地贴在的背上,将我整个人缩入到他的怀里,似乎要和他融成一体。他声音压低,喑哑地说,“谣谣,你不会背弃我,对不对?” 我张了张嘴,话堵在嘴里根本说不出来,他倒是松了口气,舒心会意地笑了笑。“如此,就当你默认了。” 却听得砰得一声,门突然被小叔急切地撞开。 他没有收住力气,踉踉跄跄一下,竟然倒在了地上。我赶忙一下从秦漪的怀里坐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小叔。我心虚,很怕小叔看到我刚才在秦漪怀里,倒是我再说自己和秦漪没关系,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叔,你……你进来做什么?”为了不被数落,我赶忙开口,先下手为强! 小叔赶忙站了起来,一边数落我,一边着急忙慌地开口,“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在做什么!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开放,但是开放也是要注意尺度,注意节制的!” 我百口莫辩,没法解释。 小叔却上前一步将我拉起,嘴上骂骂咧咧,“先不说这个,那边等着你救命呢!你之前学过急救对不对?有女孩子昏倒了,你快做急救,虽然去叫医生了,但等他赶过来,估计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吧?” 我一头雾水,但已然被小叔各种胁迫地捉了出来! 小芹痛苦地倒在地上,一张脸憋得青白青白的,和他一起的男生应该去叫医生过来了,只有女生守着,不过脸色也不大好,显然被他这样的吓坏了。我犹豫了下,问他们说。 “她这,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也将身子蹲下,想着观察一下小芹的情况,以做出反应。 但秦漪,一下将我拽了起来。 他,做什么? 我还在怔愣,他却附在我的耳边低语,“她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应该是某种符,但具体是什么,得稍稍花些时间研究。你想救她,就用手猛力敲打她的胸口,只要把卡在喉头里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那就是符进入体内的媒介,不同的符,会依靠不同的媒介,有时是一颗石子,有时是一个娃娃,有时是一条蛊虫……” 他说得认真,但稍稍有些深奥,我听得似懂非懂。 “或者,如果你不想救她,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站在一旁,等着勾魂小鬼过来,把她带走就好了。”秦漪拍了拍手,反正大主意我定,他能冷血到从头到尾地站在原地。 我握紧拳头,在心里把秦漪狠狠地咒骂了一番,他……他也太把人命当儿戏了!我和小芹又没有过节,见死不救我还真做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虽然已经决定自己动手,但忍不住还问了秦漪一句,不排除他良心发现,突然觉得自己动手了。 只,他轻轻摇头,干脆拒绝。 “男女授受不亲,毕竟,我只愿意,和你一个人,有肌肤之亲。”他,如此说。 第123章 这事,别掺和 什么玩意? 我干脆把秦漪推开,我不是他,他没皮没脸不害臊,我还得留着最后一点节操。没搭理秦漪,走到小芹的面前跪下,双手握成拳头,重重地往她胸上砸。 一下,又一下。 秦漪没张口,但我却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告诉我,小芹是中了符,让我用力砸,只有砸断两根肋骨,才能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出来。 我把唇咬得更紧,砸得也更用力了。 小芹僵硬的身体突然有了反应,竟从嘴里吐出一块石头,之后猛得一下坐了起来,石头滚在地上,我还没看清,便被秦漪不露痕迹地收走了……小芹茫然地看着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遭气氛有些违和,他们并没有因为小芹醒了就欢呼雀跃,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尤其是站在身后,之前和小芹有各种说不完话的两女生,表情非常微妙,竟然在咬耳朵,时不时地看我和小芹一眼。 仿佛在说,我不该救她,她也不不配活着。 我犹豫地搀扶小芹站起,她小心翼翼地给我说了句谢谢。再看了眼还在窃窃私语的两女生,犹豫地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转过头虚弱地看了我一眼。 “乐谣,我……我能去你那坐坐吗?我……我就休息下。”小芹的声音如风中摇晃的树叶般,瑟瑟不安,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落到地上。 我心软,小芹这模样又楚楚可怜,知道她可能暂时不想回去,又要带上虚伪的假面和另外两女生有说有笑,才想在我那避避。我没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搀着小芹往我屋走。 秦漪跟在后面,稍稍保持了段距离,我扶着小芹进屋后,刚准备关门,他柔声说,“谣谣,你出来,我有事情给你说。” “哦。”我点头,出门之后还非常细致地把门关上。 秦漪走在前面,带我进了间偏僻无人的房里。 “把东西拿出来吧。”我把手伸了出来,冲他挑眉,竟是有些跃跃欲试。秦漪没反应,只眼眸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瞬间不乐意了,将音调稍稍往上提了些,“你别跟我装,我刚把小芹吐出来的石头收走了,对吧?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不依不挠,他拿我没办法,只能从口袋里把石头掏了出来。 不过稍稍叮嘱说。 “谣谣,你看看可以,可千万不要用手摸。这石头上戾气很重,你又是全阴的体质,很容易被它玷染。”秦漪一字一顿,说得认真。 “哦。” 我点头,把手缩了回来,只好奇地用眼睛瞅了下面前的石头。 石头竟然是紫色的,表面非常光滑,熠熠生辉,闪着诡异耀眼的光。我……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石头,只能抬头,一脸迟疑地看着秦漪。他声音低沉,轻缓温柔地告诉我。 “这是巫濯石,浑身沾满恶毒的诅咒。据说常年浸泡在剧毒的水池里,埋藏在深不见底的泥潭深处,没有日晒,也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久而久之,积攒了黑暗的怨气,渐渐形成……” “用这石头下咒,几乎是死咒,除非深仇大恨,不然手段也不会如此阴毒。”秦漪叹了口气,非常遗憾地通知说。 “这种石头,一般人也不会有吧。”我一手托腮,非常认真地分析说,“说来也是奇怪,小芹年纪轻轻,这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吗?可是,不应该吧?” “我不知道。”秦漪摊手,恢复到一贯万事不上心的慵懒模样。“她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叫你出来,给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些,和他们都保持下距离,我们这次过来,只为碉楼上的小鬼而来,这种浑水,能别趟就别趟,也别什么热闹都往上凑。” 虽然他态度不是很好,但说得还算有道理。我默默点头,哦了一声。 “你放心,我会躲得远远的。”我拍着胸脯给秦漪保证,还一本正经地补充说。“而且就算真被牵连进去,我保证不会影响你。就算天崩地裂,你也可以全身而退。” 我以为秦漪给我说这些,就是希望我可以把自己摘出来,免得到时候连累他也要牵连进去。 “那,最好。”他定定看我,皱眉本想反驳我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改口,对我的观点,他……他竟表示赞同? 我有些不舒服,但也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地方不舒服,只觉得气氛怪怪的。发现秦漪看我的表情越发微妙,竟然带着点淡淡的侵略性,我感觉到了危险,连忙从房里退了出去。 “我……我先回去了,你说的话我记得。小芹估计今晚得求着让我和她一起睡,明天……明天再想办法。” “嗯。”秦漪点头,没有跟着我一道出来,只低头将自己埋进深沉的黑暗中。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和周围的漆黑融为一体。 ……………… 他,就是有毛病! 我回房的时候,小芹还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瞧见我回来,她抬头轻缓地看了我眼。“乐谣,你……你回来了。” “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就……就一个晚上……”她小心翼翼地看我,期望着我能勉为其难答应。那眼神实在可怜,我没办法拒绝,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 “那……那好吧,不过我们说好,就一个晚上……” 小芹也没得寸进尺,乖乖地抱着被子上床,将身子蜷缩在里面,把三分之二的床都腾出来留给了我,自己只占了个小小的角落。谨小慎微又替人考虑,我实在想不出小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招惹到那么阴毒可怕的家伙,竟用巫濯石想要她性命。 我实在想不通她到底得罪了谁,又不想管他们那档子的破事,只能压着疑惑躺在床上睡觉。 我睡得沉,刚一闭上眼睛,竟然又做噩梦了。 这次,我梦到—— 梦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碉楼下,为傩戏搭建的戏台班子,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了,只留了一两根绳子做支撑,绳上还挂着一袋作为酬劳的钱袋,它没被收走,孤零零地挂在上面,和周遭一切相较,它是那么格格不入。 ………… 我望着钱袋出神,没注意已经有好多小鬼朝我这边蠕动过来,他们扭动着身子,一摇一晃地朝我走近。 和之前不一样,这些小鬼竟似看得到我一样,像是发现目标样,很快将我围住。它们跳着蹦着,举着手,上下欢腾着,热闹地在我脚边转悠。其中还有两个大胆的,竟然直接跳到我的身上,招呼我手一起一落,和它们一道狂欢共舞;我被挟持地将手举高,却是左顾右盼,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而出,不安地咬了咬唇。 它们,是在庆祝?那……那又是为了什么而庆祝? 它们拉着我手舞足蹈,该不会也把我认成了它们的同类吧? 虽然是在梦里,但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犹豫回头看了眼碉楼的位置,只碉楼也变得晦暗阴沉,若隐若现,很不真切…… 梦里的场景和现实明明判若两个世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们冥冥之中,有一种微妙、且不可名状的联系。 ………… “妈咪,醒醒!妈咪,醒醒!”迷迷糊糊中,我竟然听到了鬼胎软糯而急促的声音,它催促我快些起来,言语着急。我努力了好久,才勉强从那个梦里挣扎醒来。 “怎么了?”我揉了揉眼睛,稍微有些嗔怪鬼胎,都怪它,一惊一乍做什么,害得自己都没睡好。“我说你也小声点,别把小芹吵醒了。她胆子小,听到我肚子会说话,指不定会吓死……” 我压低声音斥责,习惯性地往床里面看了眼,里侧空空荡荡,小芹不见了? 我一下坐了起来,大晚上不睡觉,她……她去哪了? 看了眼旁边亮着的手机,凌晨两点……这时不睡觉,她,她要闹哪样?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腹中的鬼胎却委屈巴巴地开口。“我就想告诉阿妈那女孩偷偷跑出去了,阿妈你凶我做什么?我这么乖,不会把人吓死的。”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叹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反了鬼胎的话,只能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说,她大晚上不睡觉,到底做什么去了?”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没想真知道答案,哪想鬼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跃跃欲试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我带阿妈去找她,好不好?” 不好。 我现在困得眼皮子一个劲地打架,再加上白天秦漪提醒过,让我离他们那伙人远些,别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他态度不好,但我赞同他的说法,眼下小芹爱去哪去哪,不关我的事,我睡觉就好。 哪知鬼胎不依不挠,竟然操控我的身子走了出去?! 他,要做甚?! 我拦不住,只能任由着鬼胎操纵我的身子,将我带到了村后面的林子里…… 第124章 碉楼上的壁画 村子的后面,是一片非常茂密的树林,之前是有种点果树,但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留下的大部分是老弱妇孺,他们没有精力管理这么大片林子,渐渐就荒废了。现在只长着些杂树杂草,林子深得可怕,据说里面藏着凶狠的猛兽,更有甚者说里面藏着索命的厉鬼…… 想到这,我脚忍不住地颤了颤,稍稍有些发抖。 小声哀求鬼胎,“那个,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还有我困了,就想回去趟床上睡觉。”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哈气,但鬼胎不依不挠,扭着我不肯回去,非得让我进去,说什么都不听, “妈咪,我们就进去看看。和你住在一起的女孩,她真进了林子。” 我知道小芹进了林子,可我怂得一逼,不敢进去。 鬼胎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事情非常上心,我又不肯进去,竟然把它逼急了。这点它遗传了秦漪,没有好脾气,脾气坳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妈咪不去,我就鬼上身强迫你去!” 行…… 他厉害了。 我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林子很深,但是安静得厉害,只能听到我脚踩树叶的悉索声…… 沙沙……沙沙…… “妈咪,在那,快过去,就是在那。”鬼胎压低声音提醒说,顺带驱动我的身子转了个方向,我顺着它引导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株上了年纪、十分粗壮的槐树。一抹白色的影子站在槐树前,她脚边放了盏小夜灯,刚好照亮周围那块。 借着淡淡的亮光,我看到小芹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小芹光着脚,穿着宽大的白色大衣,胸前挂着一面上了年纪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到的铜镜,她在头上栓了个烛台,烛台上点着三根白色的蜡烛,一手握着十来厘米大的纸人,另外一只手里拿着铁锤。 她将草人抵在树上,往草人的身上扎了根长钉,用铁锤敲打长钉。一下、又一下。 眼神凶狠,口中念念有词。 她……她在下咒? 确切地说,这叫丑时参,是一种从东瀛漂洋过海穿过来的巫术,和中国古时候的扎小人类似,据说一旦被下了咒法,身体会在七日内溃散。从长钉扎入身体的地方开始溃烂,直至身上每一寸肌肤,是非常阴毒的诅咒。 我没见过,这些不过是从爷爷口中听说过。 小芹用力敲打长钉,将它一点点地深入到草人里。脸上竟然映出让人惊悚的笑容。我犹豫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我认识的小芹,温柔乖巧,这如厉鬼一般可怕的模样,我……我竟不认识了。 她嘴里喃喃,似乎再说一个名字。我竖耳轻听,竟然是同行的男男女女……小芹和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她要对他们,用这么阴毒的术法? 我咬唇,简直不敢想。 “妈咪。”一直沉默的鬼胎突然开口,我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肚子。还在迟疑,它却娓娓道来。“她一定很恨他们,不然也不会下这种诅咒了。这种术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被诅咒的人会死于非命,她虽然可以活着,但也将拖着一副残缺不全的身子,数着日子过余生……” 鬼胎说得很慢,我呼了口气,就他刚才的话,表示赞同。 书上说:“欲咒他人,先掘二墓。” 可是小芹看着只是普通平常的小女生,怎么会这么阴毒的术法?我犹豫咬唇,越发觉得自己后背冷凉的厉害。 似乎,有双眼睛,它在不知道某处,偷偷摸摸地窥伺着我…… “我们……回去吧。” 声音微颤,这破地方我真一刻也没法呆。什么丑时参,什么诅咒,我……我就当自己眼瞎,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管鬼胎是否拦着,我往后撤,跑得比兔子还快。 “咔擦……” 我脚竟然在这时候踩到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小芹听到动静,机械地转动脖子,朝我这边看了眼…… 时间,在这刻彻底凝固住了。 微微咬唇,一颗心七上八下,扑通扑通地快要蹦出来。这趟出来得急,我什么都没有带。等会真要动手,我……我也只能肉搏。 周围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我大气不敢出一声,小芹竖着耳朵听了会,大概没有听到动静,默默地将脑袋转了回去,继续用锤子敲打着钉在稻草人身上的长钉……一下,又一下! 叮……叮……叮…… 她没发现我? 意识到这点,我拔腿就跑,也不管方向不方向。鬼胎在我肚子里一个劲地嘀咕。“妈咪,你说那小姐姐奇怪不奇怪,她明明是人,但为什么比鬼还可怕?” 我……我也这么觉得。 林子很深,我不识路又是晚上,自然而然地迷路了。没有导航,只能凭着印象往外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林子的出口…… 可,我竟然走到了碉楼附近。 碉楼黑漆漆地竖立在深沉的夜里,如穿着夜行衣的旅人般,身上带着抹让人望而生畏的寒凉。想起几天前,碉楼下曾搭了个唱戏的台子,无数飞天小鬼从碉楼跃下,蹿到台上手舞足蹈…… 想到那幕,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妈咪,我们上碉楼。”鬼胎催促说,他特别坚持,我拗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碉楼。我知道碉楼是村里最高的建筑物,登上去后能看到村子的全貌,说不定还能发现回去的路。 我,这么安慰自己。 “妈咪,你怎么了?”我迟迟没有动静,还回头看了眼刚走出的林子,鬼胎担心,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我瑟瑟咬唇,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眼睛在看我们……” 鬼胎嘟囔了句,说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催促我快些上去,看完了就回去,免得秦漪找不到我,等会又得抓狂……他抓狂不抓狂我不知道,但知道我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他……他一定会兴师问罪。 我已经想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可偏偏还要硬着头皮地往上走。碉楼我之前上过一次,也算轻车熟路,只上面稍稍积了些灰,看样子这几天都没什么人打扫样。 只我注意到,碉楼的两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副壁画。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壁画上绘着无数面目狰狞的小鬼,它们蜷缩在壁画的四个角落里,畏畏缩缩地一个挨着一个,却都伸长着脖子,似乎在看热闹一般。壁画的中央,是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的水正在沸腾着往外溢出。两小鬼侯在锅边,手里拿着叉子,挥舞着叫嚣。在不远处还有一队小鬼,它们簇拥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催促着要将她扔进锅里。 妇人面露惧色,努力地往下扯着破碎的衣服,妄图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子。只可惜衣服实在破碎,大块大块的身子露在外面,模样窘迫。周围小鬼如看热闹,甚至期盼她进到锅里去。 “所以,画上是地狱,这女人在受刑?”我拿不定主意,只能说出心里的想法,和鬼胎商量商量。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补充说。“阿妈,你……你或许是对的。” “什么叫或许,我本来就是对的。”虽然没有什么底气,但还是习惯性地怼了鬼胎一句。我心里没谱,壁画看得我心虚,但还得继续朝上走。 一直,到了碉楼的顶层。 我站在栏杆边朝下望,的确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全貌。祠堂就在村子的最西边,后面是一片据说以前是乱葬岗的荒地。起初小叔跟我说的时候,我不以为然,但想想这地方以前是义庄,我又觉得那里是乱葬岗,似乎也说得过去? 我站得高,正低头找寻回去的路。 身后,突然响起清浅的脚步声。又不是脚步声,好像是野猫之类的动物,脚踩在碉楼的木板上发出的声音。 一双冰凉的手,就在这时蒙住了我的眼睛! 它将我的身子掰正过来,朝向里面。 “乐谣。” 是个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如棉花一样。但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也没有一点感情,机械极了。我怔住,她……她怎么知道我名字? 她的手从我的眼睛上撤了下来,冰凉的感觉消散开去,只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竟然像是白内障了般…… “乐谣。”那个清冷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低声浅唤我的名字。之后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指停在我的眉间,微微往外一用力,我身子稍稍往外倒,没有意料之中落地的疼痛…… 却是完完全全地,失去意识。 我还听到鬼胎非常急切地叫我,心急如焚,我也想要回应,奈何身子越发沉重,也没有力气再支撑眼皮…… 耳边,还是那个轻柔的女声。 “醒来,快醒来吧。” 这话,她说给我听……似乎又不像说给我听的…… 第125章 右手的鼓包 身子沉重得厉害,我慢慢恢复意识,感觉自己应该躺在床上,被子有些发霉,气味不是很好…… 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昨晚睡过的床上,只枕边空荡荡的,再看了眼窗外,太阳升起老高老高,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恍恍惚惚…… 右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我半梦半醒地往那方向看了眼…… 我右手掌竟然鼓了一个脓包起来?! 包鼓得很大,个头和鹌鹑蛋差不多! 惊得我一下坐了起来,这玩意,什么鬼?! 心情一下比上坟还要沉重!我不是应该倒在碉楼上,为什么醒来会在祠堂的床上,还有我的右手掌,它……它怎么了? 我想抬手摸摸,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漪一下冲了过来,喝住我。 “不许动。” 我被吓坏了,当然不敢动,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漪,偏偏手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疼得我一双眼睛泪汪汪,就差声泪俱下地哭出来了。 秦漪吃软不吃硬,只能将语气放缓,尽量温和地开口。“谣谣,你醒了?” 我点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确实醒了,而且不能再醒了……却像想到什么了样,赶忙用另一只手拽住秦漪。“你知道我手为什么肿了对不对?你能治好我,是不是?” 我很激动,但这事情搁谁身上,都没法淡定。 不夸张地说,秦漪就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如果他有法子,我一定会给秦漪烧香,给秦漪拜拜,把他当菩萨一样地供着! 只,他没回我。 更准确地说,秦漪一言不发,只冷冰冰地看着我。周遭气氛越发尴尬,我也越发委屈。他做不到就做不到,不用直接给我整冷暴力吧? 我检讨,他之前让我好好呆着别乱晃,我昨晚就不该出门。如果不出门,我现在还能继续没心没肺地活着。可—— 可昨天也不是我要出去,是鬼胎死乞白赖地要出门跟踪小芹,还威胁我不出门就上我身…… 我没得选,所以锅让鬼胎扛。 “那个,我……我是怎么回来的?”一直不说话气氛太尴尬,我想了想,挑了个稍微好回答,不至于一开口就激化矛盾的问题。秦漪板着张脸,稍微有些不快,但还能好好回答我问题。 “是管理祠堂的爷爷,他去碉楼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你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就找人把你带回来了。那地方一周打扫一次,你运气不错,不然就是死在上面,也没人知道。” 秦漪埋汰我,语气中带着嫌弃。 我尴尬地笑了笑,难怪上去的时候看到碉楼有灰尘,但不是很厚,原来是因为一个星期打扫一次。 “所以,你告诉我,你上去做什么?”秦漪模样严肃,压低声音再问了遍。 “谣谣!”我刚打算开口,小叔却突然一下冒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激动地看着我。“我的谣谣,你可算醒了!如果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怎么给乐老爷子交代?你让小叔我怎么有脸回去?” 他声泪俱下,抱着我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我懵逼,完全不知道他闹哪样,被小叔强抱之余,我朝秦漪透过一抹求助的目光。我求他帮我把小叔搞定,先把他客客气气地请出去,我……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 秦漪耸肩,明显不想管这破事,但是在我眼眸的哀求下。他只能点头,绕道过来,轻轻拍了拍小叔的肩膀,“谣谣需要休息,不如你出去下?” 小叔慢慢把身子转过去,皱眉看了秦漪一眼。 我心虚,好怕他们打起来,这一上手,我……我都不知道帮谁。 只我不够了解小叔,他压根没胆和秦漪diss,干脆败下阵来。“那行,我出去。不过你也别打扰谣谣太久,让她好好休息。你手村上医生没法,我们到时候出去,去大医院看。” 说完,他松开了我。 我心虚地冲小叔笑笑,我这病吧,医院没法看吧? 小叔走后,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秦漪在我面前坐下,表情冷峻严肃,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所以,你现在可以老实交代问题了吧?昨晚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事情?” 就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昨晚我和小芹一起睡的,半夜醒看来发现她不见了,鬼胎带着我找到树林里。发现她正穿着白袍,头顶烛台,光脚踩在地上。一手拿着草人,一手拿着铁钉,装扮成丑时参的模样,来诅咒和她同行的男男女女……” 我回忆,想到当时的景象,膈应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被吓坏了,但秦漪不为所动,他就清浅地回了句。“哦。” 除此之外,连个屁都没有! 不过摆正姿态,绷着张脸,俨然一副让我继续交代问题的模样。我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后来小芹发现我了,我慌不择路逃跑,竟然跑到碉楼附近,为了看清回去的路,我上到碉楼的顶上,在那看到了副奇怪的壁画。” “什么壁画?”秦漪表情比之前紧张了些,看我较之前更严肃了。 我打了个哆嗦,虽然不敢说什么,但还是盼着秦漪把周身肃杀的冷气稍稍收收,就委屈巴巴地开口,“画上有很多小鬼,不过大多蜷缩在角落里。中央是一口大锅,旁边站了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小鬼手执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女人身上,还要把她推进滚烫、正在沸腾的油锅里。” “之后,我上到碉楼上,被一双冰凉的手蒙住眼睛。那双手的主人似乎认识我,她能叫出我名字。”秦漪表情越发凝重,我也越发小心,声音一颤一颤。 “所以,我会晕倒,是因为她吗?还有我手上的鼓包,也……也是因为她?” 秦漪却一下狂躁起来,直接把搁在一旁的桌子踢翻在地,上面的茶杯茶壶掉了一地,乒乒乓乓地都碎了。我往后挪了挪身子,很想问秦漪这是怎么了,他……他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我……我说错话了? “梁姣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秦漪气得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我瑟瑟不安,不知为什么,他提到梁姣的时候,我脑海会闪过一幕熟悉但奇怪的场景。 我看到一模样倾国倾城的女人站在一簇桃花树下,眼眸含笑地看我。她背后的桃花树开得灿烂,只枝头上开的不是桃花,而是一张又一张的人面…… 人面桃花…… 我大概脑袋抽风了,不然也不会开口问他。“所以,梁姣是你的母亲?” 秦漪本就在盛怒当中,我这一问,更像戳中他的软肋,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她,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秦漪否定得越干脆,我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可是我又实在没有办法把我桃花树下雍容华贵的女人和壁画上衣不蔽体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她们,不一样吧? 但我能肯定一点的是,梁姣是秦漪的母亲,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关系如此恶劣,只要我提起他就失控…… “所以,是她做的?” 秦漪斜眼,看了眼我右手的鼓包,虽然说得含蓄,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我摇头,始终觉得她们不可能是一个人,没法画等号。只能皱皱巴巴地看着秦漪,虽然摇头,但不知道说什么得好。 秦漪只能把我暂时搁在一旁,自言自语地来回踱步。 他很焦虑。 我犹豫了下,刚要开口,小叔突然去而复返,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不……不好了,不好了……” 他一惊一乍,也不解释,二话不说地把秦漪拽了出去! “喂……”我站了起来,想要追出去,但门已经被他们砰得一声带上,我慢了半拍。 “那个,你知道秦漪过去的事吗?”我犹豫了下,实在架不住心里的好奇,稍稍拍了下还是平坦的小腹,拜托鬼胎开口,帮我分析一波。 等了一会儿,我才听到鬼胎皱皱巴巴、委委屈屈地开口说。 “我……我不知道。阿妈,我就是个宝宝,还长在你的肚子里,怎么可能知道父君以前的事情?”声音委屈,听着还挺真诚的。 只我还是不能分辨,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单纯不想告诉我…… “你,真不知道?”我不确定地,又问了次。 鬼胎突然没声了,一双冰凉的手再次蒙住我的眼睛!触感竟和昨晚一模一样,那个清冽的声音,也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乐谣,我送你一份见面礼吧。” 语毕,她将手从我的眼睛上撤了下来,把我身子转了面前,刚好和她四目相对。果然是昨天那壁画上的女人,她还穿着那件狼狈、衣不蔽体的裙子,模样浅浅地看我。 她刚才说要送我一份礼物? 我……我能不要吗? 容不得我拒绝,她竟然拉起我的右手,低低浅浅地看了眼鼓包的地方,低声喃喃。“秦漪喜欢的女孩,还真特别呀。这东西,它似乎很喜欢你哦。” 我瞠目结舌,她……她说什么? 第126章 你以后,得是笨死的 我来不及消化她的话,她为什么说我特别,我不是秦漪喜欢的女孩子,右手的鼓包是什么玩意,它喜欢我又是什么鬼? 我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可她一个都没有回答,身子不住地往后退,竟然穿透门退了出去。我迫切地追了出来,没有追到女鬼,却发现外面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似乎还有尸体漫开的恶臭。 不过按覃清的话说,这地方以前是义庄,后面又连着乱葬岗,有尸臭再正常不过。我犹豫着,走到秦漪面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见是我,稍稍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条道,让我能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地方,竟然停了一具打开的棺材。躺在棺材里的男人我……我也认识。 来收集民俗进行采风的祁教授? 他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紧闭眼睛,模样非常安静。村民交头接耳,纷纷讨论他怎么躺在棺材里。至于祁教授带来的几个学生,脸上尽是惊愕,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尤其是暖暖,眼眶微红。 站在一旁的祠堂管理员大爷,在自家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模样为难地看着众人。“那个,你们都知道这地方以前是义庄,之后虽然改了祠堂,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两具尸体送过来,让我埋在后面的乱葬岗。我年纪大了,身边又只有一个丫头,所以和丫头商量,腾出一间屋子专门堆放棺材和尸体,寻到黄道吉日或是有青壮劳动力帮忙的时候再一起下葬。” 老人言辞恳切,说刚刚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原本停在角落里,留给自己死后安葬的棺材里突然睡了个人,以为是恶作剧,还对他恶语相加。只没想到躺在里面的,竟然是祁教授,他叫不醒他。连忙招呼几个年轻人,把棺材搬了出来。 “所以,他死了?”我压低声音问了秦漪一句,伸长脖子把男人打量了圈,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模样安详。既不像死于意外,又不像生病离世。 “他,死了。”秦漪说得简明扼要,却突然一把将我抓住。 他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 但没想竟然捉了我鼓包的右手,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疼,没想一簇火光从鼓包的地方溅出,瞬时把他的手灼伤了好大一块,伤口触目惊心,我心疼得赶忙要把手缩回去。 “等等。”秦漪突然叫住我,没有松手,只是改了姿势,变成握住我的手腕。我惊诧地看着秦漪,很想问他唱哪出? “我不会松手,你也休想逃出我手心。”秦漪一字一顿地说,言语恳切、坚决。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握手吗?他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再说了,他就算松开我的手,我也会站在他身边。 不然,我要去哪里? 小叔叹了口气,走到棺材前探了下祁教授的脖颈,遗憾摇头。“他已经断气很久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人死了就是命案,我们还是报警,让专业人员过来趟吧。在此之前,现场维持原样,大家都散了吧。” 小叔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报警,和电话那边的警察稍微解释了下这边的情况。之后人群听话地散开,祁教授带来的那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下还是散了,回到屋里。 只他们的表情,多少有些奇怪。 我犹豫着,秦漪给到我一个眼神,“谣谣,我们也走了吧。” 我点头,却不自觉地回头看了棺材一眼,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其他,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场景。 ………… 我看到祁教授半夜举着手电,几乎抹黑地走进停放尸体的房间,因为光线昏暗又不清楚里面的环境,所以他只能试探性地朝里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停在了那盏不起眼的空棺前。 按祠堂管理大爷的话说,这幅棺材是他留给自己的,阳寿尽了,便把身子放入棺材,埋在土里,葬在后面的乱葬岗里,就算死得其所。如果死后还有人记得,那就清明重阳一年两次祭拜,来上柱香即可。 可祁教授却目光炯炯地盯着棺材看,眼珠简直在放光,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他用手轻轻地抚摸棺材,表情和看到金条的守财奴一模一样。 我惊诧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看到如此场景,更惊诧祁教授的身后,不自觉地竟然探出个鬼脑袋,它咧开嘴笑了笑,抬手一下…… 把祁教授推进了棺材?! 祁教授挣扎着想从棺材里出来,但小鬼拦着不许,用手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活活闷死了…… 甚至它还在祁教授死后,将手停在他瞪大的眼睛上,轻轻往下一滑,帮他将眼睛闭上。然后轻缓耸肩,嬉笑着、闹着离开…… “乐谣,乐谣?”我被吓蒙了,秦漪叫了我好久,才把我游离在外的魂给唤回来。 我正正地看着秦漪,“怎……怎……怎么了?” 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伸手往我的头上赏了一个暴栗。“还问怎么了?你说我叫你多少声了,你一点回应都没有?这大白天,你做白日梦吗?” 我摇头,白日梦都是美梦,我……我做噩梦,算,算哪门子的白日梦? “走吧。”秦漪再催促了句,带着我朝覃清住的地方走去,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院子里多了具棺材,棺材里死了个人,但丝毫没有惊动到覃清,他也没想过凑热闹…… “你呀。”我魂不守舍的模样,引得秦漪各种嫌弃。他抬手敲门,特别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乐谣,你以后,一定是笨死的。” 他……他欺负人! 覃清懒洋洋地把门打开,看到是我们,默默点头,也不招呼一句,竟是回到座位上,继续把玩她之前放在桌上的红色油纸扇。用丝帕轻柔地擦拭,动作细腻,如在轻抚恋人的脸庞样。 “我有事出去趟,把乐谣交给你,你给我看好她。”秦漪吩咐说,将我往前推了一把,幸亏我站住了,不然就要和覃清撞个满怀。她放下手中的丝帕,有些不爽地瞪了秦漪眼。 “自己的女人自己看着,你交给我算怎么回事?” 我瞪大眼睛,这……这特么是污蔑,我什么时候,成……成他女人了? 他,开国际玩笑吧? 覃清都没答应,秦漪才不管,就当自己已经交代妥善,挥手潇洒地走了,慵懒地将门带上,我张了张嘴,本想问他去什么地方,只……只真问了,又多少会显得我多事…… 就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覃清没搭理我,秦漪走后,她就跟没看到我一样,继续摆弄手里的油纸扇。我又不能径直离开,气氛一度尴尬到失控。只能苦笑地扯了扯嘴角,陪着小心地开口。 “那个,你刚才怎么不在外面呢?我给你说,我们发现祁教授死在棺材里了。蹊跷诡异,我以为,你会去看看,就当凑热闹……”我心虚忐忑,陪着小心开口,还会忍不住地观察覃清面部的表情变化。 她抬头,模样清浅地看了我眼,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死人吗?他和我非亲非故,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干嘛要对他那么上心?再说了,我见过的死人,可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 她嫌我,大题小做。 我扯了扯嘴角,覃清说得自然,顺理成章,一点不像在给我开玩笑。再说,我还确切地知道,覃清她……她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只寻了个地方坐下,皱皱巴巴、委委屈屈。 “秦漪会去哪呢?” 我自问自答,知道覃清不会理我,就只是抱怨,没想真听到什么答案。肚子里的鬼胎却期期艾艾地替秦漪解释。“父君应该去找目独鬼了。目独鬼和梁姣私交甚好,她之前有不少事情都会拜托目独鬼去做。父君现在找不到梁姣,只能找目独鬼。” 我哦了声,总算弄懂了前因后果。 等等…… 鬼胎他知道就好,我也是随口问问,他……他为什么还煞有其事地给我解释? 他不需要给我解释,我……我也不用知道秦漪的事情。 还在吐槽,但发现覃清似乎一直盯着我看,而且多少有些不怀好意,稍稍往后退了退,不确定地问。“那个,你为什么看我?” 不是我说,她目光如刀地看我,看得我心虚。 “我在想,秦漪到底喜欢你什么呢?”她用手托腮,竟然认认真真地问这个问题,我无从回答,一张脸羞得通红通红,急得手足无措。 “他,他没喜欢我!” 我反驳,怯怯地看着覃清。 虽然我很笃定这事情,但不知道怎么,我就觉得心虚,生怕覃清拿出什么实锤,堵得我无法辩解。 覃清哦了句,压根没相信,反而补充说。 “我没有胡说哦,他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那么紧张你呢?要知道,你被人从碉楼上抬下来的时候,他紧张着急的模样,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简直要把碉楼拆了。” 说完,她长长地深呼吸了个。“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会这么紧张一个人。如果不是喜欢,那能是什么?” 她问,我……我说不上来。 第127章 你有事要交代 “不是这样的,你……你一定弄错了。”我苍白无力地反驳,知道她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可还在尽量地解释,力求自圆其说。 覃清耸肩,倒没把我这幅模样放心上,稍微摇头。“行吧,秦漪不是让你跟着我吗?我们去停放尸体和棺材的地方看看,走个现场呗。”她说得轻巧,将手默默地揣进兜里,朝我挤眉弄眼。 “去……去那里做什么?”我瞪大眼睛,深深觉得秦漪所托非人,他让我跟着覃清,是希望我可以消停消停,不惹祸不闯祸,没想过覃清压根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她唯恐天下不乱呢! 竟然要走现场?我就问,他……他走哪门子的现场?! “我不去,我不去。”我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般,死活不答应。我肯定不能答应,不然就是把自己往坟墓里送!覃清大概是活腻味了,不然……不然他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她送死没关系,但我不想跟着陪葬。 “你不去拉倒,我先过去了。反正要看好你的是秦漪,我又没什么责任。”覃清将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优哉游哉地离开,她只是交代了句,一点没有要征求我的意见。 还真是物以类聚,秦漪自己脾气怪,找的朋友,性格同样不敢恭维! 我没地方去,祠堂又不知道有多少死人多少尸体,呆着特别不吉利。索性拿了画板往山上走,寻了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坐下,采风画画,一画就是三五个小时,打发时间最好了。 好吧,我要说明下,这地方景色非常一般,所谓的有山有水,不过山是土丘,水是堰塘。 ………… 不过丝毫不影响我画画,画得认真、入迷。 "阿妈,你画了什么?"鬼胎低低浅浅的声音打断了我正在作画的雅兴,我皱眉埋汰地看了眼自己的小腹,特别嫌弃地开口。“还能画什么?我画眼前的山山水水呀!” 话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我画得当然不是眼前的山山水水,竟然画了一大片茂密的桃花树,桃花树由远及近地开得灿烂,沉甸甸的花儿压低了枝头;但最靠近我的那簇,开在枝头的,不是桃花,而是一张张虽然在笑,但模样狰狞至极的人面…… 在那簇桃花树下,还站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不过背对着我,只能看到一抹倩影。很容易让人想起诗经里赞美女子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诗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人面桃花树下的女人,就是秦漪口中的梁姣吧? 我怔了怔,梦到这样的场景已经非常猎奇了,竟然……竟然还把它那么栩栩如生地画了下来。赶忙取下画纸揉成一团,将它狠狠地抛得老远老远!偏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抚鬼胎和自己,“我……我就随便画画,随便画画,你不满意,你不满意自己上手呀!” 鬼胎怕我,被我怼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嘟囔了下嘴巴,轻轻哦了声。 他上道不追究,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隐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竖起耳朵辨识了会,竟然是王浩和小芹的声音。小心地把头探出去,往那边望了眼,果然见到祁教授带来的学生聚在一起,三男两女,他们人齐了? 不过似乎谈得并不愉快,因为他们把小芹绑了起来,小芹没挣扎,就冷着眼看他们。“你们绑我做什么?我没得罪你们吧?”她说得掷地有声,特别有骨气,和之前拜托我帮忙时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 “得罪没得罪,我不知道。但是有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交代下。”暖暖接话,从地上拿了根树枝握在手里,在小芹面前一晃一晃,“祁教授死了,想必你有什么话要说吧?” “他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的时间,再说了,我也没道理要杀他。”小芹反驳,一个劲地摇头。 “阿妈,我们不走吗?”鬼胎小心提醒了句,它了解我,知道我贪生怕死,这时候就该远远的躲着,这种浑水谁爱趟谁趟! 我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笑,我倒想走,问题是我怕一走就弄出声响,反而被他们发现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地呆在这儿,等他们说完走了,才能安全撤退。 ………… “我没问你这个。”暖暖翻了个白眼,干脆举起手上的树枝,狠狠地往小芹身上一扔,“我知道你和祁教授关系最好,同吃同住,但凡有点好事他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你,奖学金有你,外出采风有你,就连保送研究生你也是独一份。祁教授宠你,都把你宠到天上去了。” 暖暖用手点了下小芹,语气酸酸的,各种羡慕嫉妒恨吧? “呵……”小芹一声笑出,虽然看不上暖暖,只还是稍稍替自己辩解了句。“他宠我?你到底还是不了解他,他就是一道貌岸然地混蛋!人前温良恭俭,人后却连畜生都不如!他是帮了我很多,可所有的一切,都是交易!你还不知道吧,他给我的每件东西,都是我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换来的!” 暖暖瞪大眼睛,另外几个男人也是瞠目结舌,他们万万没想到,看上去和蔼和善的祁教授,竟然是这样的人…… “不过他死了,哈哈,他死了!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我高兴,我畅快!”小芹激动极了,瞪大眼睛叫嚣地盯着暖暖,她虽然被五花大绑着,但一点不露怯,气场比暖暖还更凌冽! 不过暖暖也不是善茬,干脆踢了小芹一脚,她没平衡好一下跪在地上,小芹又狠狠地往她身上踢了两脚。“祁伟死不死,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是不是你杀的,他生前对你做过什么事情,我也不不想知道!你别给我插科打诨企图糊弄过去。我要什么,你知道得。” 她用树杈打在小芹的左肩上,一下一下,目光凶狠地盯着她。小芹不卑不亢,也不求饶,只用同样渗人的目光和她对视,就算跪在地上,但气势丝毫不减! “阿妈,他们都好可怕,好吓人。”鬼胎压低声音吐槽。“他们还是人吗?我怎么觉得,他们比鬼还可怕呢?” 我苦笑着抽了抽嘴角,鬼胎还小他不知道,人这东西,一旦狠起来,比鬼还可怕! 三个男孩站在一旁,没有要阻止暖暖的意思,他们只默默地看着,看着暖暖用树枝抽打小芹,冷漠地欣赏这场霸凌。他们是旁观者,但也是参与者。 暖暖皱眉,稍显遗憾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我得给你些提示。”她“和善”地冲小芹笑了笑,之后狠狠一脚将她踢在地上,把脚踩在小芹的脸上。“所以祁伟有没有给你说过,宝藏埋在什么地方?” 宝藏?!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倒不是我财迷,听到这两字有些激动。 我只是想起,小芹他们之前,曾经煞费苦心,甚至冒着危险召笔仙出来,为得就是问宝藏在什么地方。只后来笔仙到了,把他们都吓得昏了过去,我又和目独鬼一起对付笔仙,忙活一阵都把这给忘了…… 暖暖这么一提醒,倒,倒让我想起来了。 所以,这穷得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有能引得他们趋之若鹜的宝藏? “阿妈,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祁伟都已经死了,他的学生们竟然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讨论宝藏的去向?”鬼胎吐槽地开口,满满皆是嘲讽。我瑟瑟地扯了扯嘴角,他小孩子家家,竟然这么能说? 所以,他们是为宝藏来的?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就算顺理成章地推倒出了这么个结论,我也觉得着实荒唐,不敢相信。 “你说呀!你哑巴了吗?”暖暖更激动,连带着身后的三个男生都不能淡定,他们跟了祁教授一路,大概目的也和暖暖一样,是为了宝藏。王浩甚至上前,催促小芹开口,还说找到宝藏之后,或多或少,都会给她些辛苦费。 “呸。”小芹直接一口吐在了王浩脸上,“辛苦费是吗?你们一会儿准过河拆桥,我说了还能落到半点便宜吗?辛苦费,你是烧给我,对不对?” 王浩没忍住,直接打了小芹一巴掌,骂她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芹却突然软了下去,清浅开口,“那老家伙,一向守口如瓶,我是不知道这地方是否有宝藏,反正就算有,他也宁可烂在肚子里,跟着他进到棺材里,也不会告诉给我知道的。” 她默默补充,稍稍耸了耸肩,嘲讽地笑了笑。 她说的,我信。 但暖暖不信,祁教授死了,小芹又说不知道,总不能再找笔仙出来问吧,那所有的线索,到这就彻底断了。她不甘心,所以才要抓着小芹不放,逼她迫她一定要开口! “混蛋……”暖暖刚骂出两个字,却是突然一下蹲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捂着肚子,额头上落下大颗大颗的冷汗,身子不住发颤。“疼……疼……好疼……” 王浩见状,连忙把暖暖扶了起来,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竟无半点血色。 小芹看到,嘴角竟多了抹阴森的嗤笑。 ………… 第128章 把你献给水鬼吧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小芹的诅咒,竟然灵验了? 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脑海里却浮现出昨晚小芹穿着白色大褂,赤着脚,一手草人一手握锤的画面。她那时扮成丑时参的模样,用钉子打在草人的肚子上,念的就是暖暖的名字…… 也不只是暖暖,还有祁伟、王浩等人的名字,她要一行的男男女女,都死在自己的诅咒下! 恶毒的丑时参,会让被诅咒的人在七天内死去,而且一定是惨死,按照下咒的顺序,对应人偶被钉过的部位,被诅咒的人这些部位会疼痛不止,然后体肤溃烂,模样狰狞得死去…… 但同时,恶毒的丑时参,也会使下咒者丧失人性,在诅咒害人的同时,也给自己挖了一处坟墓…… 这叫,作茧自缚。 ………… 暖暖捂着肚子疼了一会,竟然缓了过来。她稍稍出了浊气,身子虚弱地靠在王浩的身上,咬牙切齿地看了小芹一眼。 小芹压根没遮掩心里的得意,唇间还挂着抹淡然的哂笑,轻挑的眉毛仿佛承认事情是她做的。 暖暖瞬间火了,不爽小芹已经被五花大绑,竟然还这么招摇,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干脆踢了小芹一脚,怒气冲冲地说,“我再数三个数,如果你还不说,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喂水猴子!” 话音落地,我下意识地看了河面一眼,底下突然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更有一两个淡蓝色的小脑袋从水里冒出来!再看河边分明有“严禁下水”的标识,河面上还飘着一双不知道谁遗漏的红色绣花鞋…… 所有一切,阴森诡秘。 鬼胎压低声音,稍稍提醒了句。“阿妈,水下有东西。有脏东西。” 它怕我没明白它的意思,有特别、专门地强调是脏东西。我犹豫点头,不确定地开口。“你说的脏东西,是水鬼?” 是和秦漪一样的家伙? “并不完全是。”鬼胎摇头,言语轻缓地反驳。“那底下的应该是水猴子,和水鬼不一样,他们不能离开自己固定的水域,只能在水里游荡。除非找到取代自己的替死鬼,否则永生永世都只能呆在这里,不能到地府往生投胎。阿妈口中的水鬼,要比它们厉害一些。而父君,要比寻常的水鬼,还要厉害很多。” 它不留余力地往秦漪脸上贴金,我也没拆台,还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秦漪当然不一样了,我梦里的那些水鬼,甚至包括目独鬼,都一口一个地叫他少主。 由此可见,他身份的显赫。 但秦漪对此又绝口不提,封闭遮掩…… “只要河里淹死过人,就会有水猴子;但是水鬼,只会在固定的水域衍生而出。”鬼胎得意洋洋地给我介绍,看到王浩他们拿了一捆白色的绳子出来,取下原来的绳子,把小芹重新捆了一次,着重在腰间多栓了几圈,还用手指凭空画符,在绳上点了两下。 这套玩意,是专门用来钓水鬼的。 或者,水猴子。 鬼胎压低着他稚嫩的声音向我介绍。“这套东西也不是他们原创,乃是一高人根据水猴子的习性研究出来的方法。水猴子视力不是很好,又在水下,只能看到猎物,根本看不到拴在猎物身上的绳子。咬住猎物就上钩了,会被道士拖到岸上。之后困在某种容器里,或被他奴役驱使,或被他当成商品卖掉赚钱,或直接被灰飞烟灭……” 我呼了口气,鬼胎的介绍非常简洁明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所以,他们很专业?” 鬼胎怔住,大概没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反应过来,倒是给了我个确定确信的答案。“是的,他们很专业。” 我脸上笑意更深,“小芹不是善类,她会用恶毒的丑时参诅咒暖暖他们,要他们肠穿肚烂死于非命;暖暖也不是善类,她竟然知道怎么钓水鬼,还能煞有其事地准备对应的工具。我怎么觉得,他们两,都不是善茬呢?” 一般人应该很难接触到鬼神一类的东西,更不会用阴毒的术法图财害人…… 所以他们两边都不是寻常人,我呢,谁也不帮,安静吃瓜。 ………… 暖暖催促、强迫小芹下水,强迫她不断地往河的深处走,她只是想用水猴子吓唬吓唬小芹,让她可以说出宝藏的位置,倒没真想要她的性命。亦或者,她如果真不知道,或者不愿意说,她也不介意她葬身水猴子的腹中。 “咔擦……”我挪动身子的时候,脚下踩着树枝不小心发出了声音。虽然很小声,但周遭太安静,只一点的动静,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瞬间,我只有一句卧槽要说,然后有无数的草泥马准备着奔腾着呼啸而过…… “什么人,出来吧。”暖暖扯着嗓子冲着我的方向吼。 我没辙,只能拿着画板,硬着头皮地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是,是我。” 那几人面面相觑,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暖暖突然上前,一把将我拽了过来,模样凶狠地问。“我……我们刚才说的,你听说了多少?” 她将我扔在地上,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犹豫,寻思着要怎么开口。 一旁的王浩突然抢过我的话说,“暖暖,她都听到了……” “谣谣,救我。”小芹突然开口,竟又变成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巴巴地看我,让我救她。我不说她到底什么居心,我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她让我救,也得我又办法救呀! “她既然都听到了,那自然不能继续留着她,不然我们的秘密,就该被别人知道了。”暖暖以手托腮,认真琢磨说。“这样,把她绑了,一起扔到水里喂水鬼吧。” 我扯了扯嘴角,没害怕,只觉得异常尴尬。 暖暖靠近,模样清浅地看了我眼,脸上竟然挂着诧异,“我们都要把你扔河里了,你竟然不怕?还是说,你觉得这河里没东西?” 她说着,我随着她的目光又看了河面一眼,河面下是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密密麻麻,他们探出脑袋,招摇地交头接耳。 似乎在讨论,送上门的午餐,怎么吃才尽兴…… 鬼胎怕我担心,非常认真地解释说。“阿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是不可能被淹死的,也不可能被水猴子带走。你现在进到水下,是可以横着走的!” 我没想鬼胎这么能耐,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水性不错,进到水里还有机会和水猴子讲道理,比如报出秦漪的名字,他们就会放过我不敢造次。 “你还真不怕?”暖暖走近,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翻,鼻孔出气,冷哼了声。 之后她让王皓也把我绑了,跟着小芹一起往河里送,催促我们往前走。小芹突然将头转了过来,脸上露出抹浅浅的抱歉,“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了。这水下,还真有东西。” 她苦涩地笑了笑,又试了试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根本活动不开,就算没有水猴子,估摸着也得被活活淹死…… 不过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或许也该陪我。” 啊? 我怔了怔,不明白小芹什么意思。她回头看了眼还有说有笑的暖暖他们,突然认真地问我,“乐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巴巴地盼着他们死吗?” 我怔愣地瞪大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事,我今天就算死了,他们也会很快过来找我的。”小芹说到这里,特意地停顿了下,轻哂继续往下说。“你知道的,丑时参的诅咒,是不可逆转的。其实说来你也不算太委屈,毕竟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我惊诧地意识到,原来小芹已经知道,我昨晚在现场,看到她穿上丑时参的行头,拿着钉子和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在草人身上,用来诅咒暖暖他们…… 她,知道是我。 “我要谢谢你,你没在刚才对暖暖说出这事。不然,他们才不会这么便宜,让我轻松地淹死,就这么喂了水鬼。”小芹冷笑了声,“他们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来寻宝的,但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宝藏是另说,但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坟墓。我想他们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你之前找笔仙,也是为了要他们性命?”我想起之前那个刻意失败的笔仙,还有随便询问的问题。那一晚如果不是我和目独鬼捣乱,之后秦漪把笔仙赶走,他们恐怕…… “对,那一次,也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提醒小芹了,她没遮掩,言语轻佻,干脆承认。 我扯了扯嘴角,真想直接甩她一脸的呵呵。 说得我好像是故意坏了她的好事样……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脚背一双手往下拽了把,身子一沉落入河里。小芹的身子也矮了一头,进到河里…… 三五只通体蓝色的水猴子拽着我的腿,咧开嘴巴冲我叫嚷! 虽然在水里,但我呼吸匀称,意识清醒。 和在陆地上,一模一样。 甚至,还有一副迥异的场景,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 第129章 你不去,我就同他说 我看到,还只是个孩子的秦漪,他畏畏缩缩地躲在一簇桃花树下,听到少女叫他的名字,一路小跑着过来。 我看到,他脚步欢腾地奔着,进到一个女人的怀里。 女人声音又温柔又好听,会伸出手细腻地替他整理衣角,眼眸含笑。“你现在是个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哦。”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突然一阵阴风刮起,女人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告诉孩子她要走了。孩子舍不得,一个劲地冲她摇头,“不要,我不要……” 但女人突然下定了决心,身子往后退,男孩慌忙拽住她的手,食指拽得紧紧的。她叹了口气,却是狠下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掰开,任由着身子往后退,和他越来越远…… 男孩追不上,只能哭着看女人渐行渐远。 这也算生离死别,因为她告诉他,以后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活着…… 最后的场景,定格在秦漪那张小小的,但又充斥绝望的脸上。 他眼里噙着泪,却是倔强地,没有落下。 ……………… “咕噜……”我呛了好大一口水,之后身子不断上浮,鬼胎在腹中翻腾着,将我往岸上送。周遭围着十数只水猴子,它们虎视眈眈地看我,却没有敢上前吃我一口的。 它们,真怂。 但我没想到,岸上还有只骨骼分明的手,他把我刚才扔在地上,揉成一团的画纸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摊开,稍微迟疑后,重新裹成一团,伴随着一声冷笑,他以手点火,在蓝色的火光中,画纸烧成灰烬。 ………… 鬼胎拖着我的身子上岸,虽然看着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被呛了个厉害,更别提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就不是一个狼狈可以形容的。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只质问鬼胎。 “你不是说,有你不用担心吗?”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没缓过来,恶狠狠地瞪了鬼胎一眼,就这事情它需要给我个解释! 我控诉,鬼胎竟然理直气壮地回了句。“阿妈,我说得是,保证你可以活着,没说保证你连口水都不呛的呀。反正活着,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它说得轻巧,竟然妄图打哈哈,就这么随便地把问题一笔带过。 虽然它说得很对,但并不妨碍我在心里狠狠将鬼胎训斥一遍,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挨着挨着地数了遍。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如落汤鸡般地回到祠堂。那里竟然又围满了人,我以为又出什么大事情了,凑近一看小芹竟然坐在地上,身上盖着浴巾,模样瑟瑟发抖。 她一副落水后被人救起的模样。在水下我没有顾得上来,不知道怎么就被鬼胎带到岸上,之后一直忙着数落鬼胎全家,竟然把小芹的事情彻底忘了……我佩服小芹,她活着回来了? 那些水猴子,竟然没带走她? 暖暖一行人站在旁边,正被一四五十岁的大叔数落,大叔气得一张脸通红通红,厉声训斥。“你们这些孩子,简直是疯了,竟然在河里钓水鬼?用绳子绑着人小姑娘下水?幸亏我过来得及时阻止了,不然一准闹出人命!” 他气得身子发颤,一颤一颤地说。 “他们,还就想出人命。”我低低感慨了句,倒不是要拆大叔的台,我说这话,绝对发自肺腑,出于真心。鬼胎表示赞同,稍微应了声。 我还想继续凑热闹,突然被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手拽了过去,我想过反抗,但看到是覃清,瞬间老实了。心虚地冲她笑笑,努了努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拽进了房里,然后扔了几件衣服给我,将手放在胸前,板着脸看我。 我换衣服,她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能一边脱掉湿漉漉的衣服,一边用毛巾擦干,再换上干净的衣服。全程覃清都冷着眼看我,模样平静,那监视一般的眼神,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秦漪让我看着你,还是很有道理的嘛。”她稍微补充了句,走近用手挑了挑我的下颚。“说吧,你去什么地方了?你也湿漉漉的回来,怎么,你也钓水鬼了?” 我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但覃清没说错,我……我还真钓水鬼了。 刚想点头,那丫头竟然又阴阳怪气地说,“不过你不是已经把秦漪钓上来了吗?怎么,你嫌一只水鬼不够?” “你胡说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简直哭笑不得,覃清一定不是认真的,怎么好端端地,说到秦漪了? “打住,我们先不说这个。”我表情严肃,努力控制住场面,“暖暖他们的事情,太复杂,我没法管也不打算管。至于水猴子的事情,反正我活着回来了,那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要说给秦漪听。” 秦漪走前,多次叮嘱我好好呆着,不要闹事。我当然没想闹事,是这些破事自动找上我,我防不胜防,不堪其扰。 “我懒得跟他说。”轻轻竟然听话,之后一只手将我提了起来,将我稍稍往外推了把,“你回来也好,我们正好过去,去停放尸体的房间看看。你去,我就不给秦漪说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努了努嘴巴,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我不想去,但又不能让秦漪知道我不规矩,心里一阵打鼓,我是没辙,只能可怜兮兮地看了眼覃清,“那,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要求。首先你得保证我的安全,其次你不能把我偷溜出去的事情给秦漪说。” 我拗不过覃清我知道,但怎么也得给自己稍微赚点好处吧? “行。”覃清干脆答应。 外面那群人还围在一起,各种声讨暖暖他们,压根没注意到我和覃清已经偷偷摸摸地进到了停放尸体的房间。打开门之后,就一阵恶臭传来,我赶忙把鼻子捂上,幸亏之前见过不少的尸体,不然估摸着得吐一地。 用手捂住鼻子,压低声音埋怨了覃清一句。“我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她不理我,只继续朝前走,我怕和覃清走散,跟得紧紧的,就差伸手拽住她的衣角。覃清在前面带路,房间昏暗极了,她用手机里自带的电筒照亮,一点点地摸索前进。 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我犹豫着把这上下打量了通。 屋子里的陈设,和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义庄差不多,就是一停放尸体的地方,放着七八张床,有的床是空的,有的床上躺着尸体,不过都用白布盖住,看不到死去的模样。 在床下还放着几口棺材,棺材是关上的,不知道里面是空的还是有尸体的。房间潮湿密闭,又有些湿热,尸体的味道非常浓烈,没呆一秒都是煎熬! “覃清,我们出去吧。” 我知道覃清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这地方的尸臭味也太浓烈了吧?我说完抬头看了看,想着覃清大概吃软不吃硬,我可以撒娇卖萌求饶地劝她离开。 但…… 覃清不见了?! 刚才她还在我的眼前,举着手电查看床上的尸体,她不怕,但我慎得慌,就稍稍退后,和他保持了些距离。但…… 但这么我就走了个神,她就不见了? 这地方我呆着特别心虚,覃清几乎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么一下没了,更是六神无主,这地方肯定不能呆,二话不说地往门那边赶。先出去,我在外面等覃清! 但,我面前的那具尸体,却是突然一下坐了起来! 盖在他身上的白布,从上飘落…… 尸体面目狰狞,只有一只眼睛,还凸出出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从眼眶里掉出来样!半张脸被腐蚀得只剩了骨头,上面爬满了白色的蛆虫,还在蠕动着…… 我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把今天的中饭和早饭一起吐了出来! 不是我承受能力不行,实在是这家伙长得太渗人! 它却如发现了目标样,一下朝我扑了过来,眼珠布满血丝,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眼瞅就要落我身上! 我吓得连连后退,狼狈地左躲右闪,他身子不大灵便,走路一摇一晃,也亏得是这样,竟然没碰到我,让我能够苟延残喘。 它没捉到我,气得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突然一下朝我扑来! 我退无可退,只能借势往墙角一躲。那家伙扑上来,虽然没碰到我,但一双手插进了墙里,不偏不倚地,刚好把抵在墙上的我,圈在了它的两只手里! “嘿嘿……” 那家伙明明已经死了,变成了具丑陋、飘着异味的尸体,竟然还能冲我笑,发出讥诮的声音。见把我控制得死死的,他干脆直接把头伸了过来,作势要用牙咬我的脖子! 我双腿一软,身子往下一座,坐在地上,这才让他扑了个空。 但我也没有地方逃,他下一次,就要一口把我吃掉! “覃清,救我!”我不能狗带,只我很快意识到,就算自己喊破了喉咙,覃清也听不到…… 那家伙的身子一矮,冲着我的脖子咬去! ………… 第130章 谣谣,你忍忍 我把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来不及思索,竟然身子一软,干脆从厉鬼的胯下钻了过去!虽然狼狈,但堪堪躲过一击。 能活着就好,别……别在意这些细节! 可惜房间活动范围狭小,我虽然逃过一劫,但很快又被他逼到了墙角。这一次,他以手牢牢地掐着我的脖颈,凶神恶煞地朝我吐气,冰凉的恶臭打在我脸上,既憋屈又难受! “你……你钻我胯?”大概很久没开口说话,他口部一张一合有些僵硬,声音喑哑低沉,冷得渗人…… 他都要我命,我还不能钻他胯?! 事实证明,兔子逼急了会跳墙,我逼急了也会骂人,直接冲着那家伙破口大骂!“我钻你胯怎么了?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我告诉你,我钻你胯,是看得起你!” “嗤……”一声轻笑,只声音轻嘲,又不像从厉鬼嘴里发出的。 可不是它,能是谁? “我……我吃了你。”厉鬼继续往下说,将脑袋叹了过来,眼瞅就要咬到我脖子!一双眼猩红猩红,倒真把我当了食物……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我脑海突然冒出这一句经文,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赶忙念了出来……不知道有用没有用,反正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厉鬼听了经文,竟然一下松开我,痛苦地倒在地上…… 受到经文的影响,他痛苦地用手抱住脑袋,在地上一个劲地打滚,嘴里叫嚣地骂着,把我全家和祖宗十八代都数落了遍。 它骂随它骂,知道这家伙的软肋后,我瞬间得意起来! 看到旁边有木板,二话不说地,直接举起往厉鬼身上砸,当然嘴上还在念经文,不敢停下。厉鬼抱头鼠窜,我木板一下下地往它身上砸!单看我架势,怕要把它砸成肉饼…… 突然,有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将我拽住! 那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是没法挣脱。我在气头上,怪他这时候惹怒我,瞬间火大。“你别拦我,不然我把你一起打成肉泥!” “乐谣。”我竟然听到了覃清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拽我手的竟然是覃清,她略有遗憾地冲我摇头,一脸不解,“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一旁吗?你动静这么大做什么?干嘛用木板敲地上?你弄得乒乒响,是要把外面的人都招进来吗?” 我们是趁乱,偷偷潜进来的,如果弄出声响把人招进来…… 就怕到时浑身是嘴,也……也解释不清了。 我赶忙把板子扔在地上,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地向覃清交代。“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刚刚撞鬼了。它要把我吃掉,幸亏念经有用。我就一边念经,一边用木板打它。它现在不见了,大概被我赶跑了吧……” 我心虚极了,开口犹豫,畏畏缩缩。 “厉鬼?”覃清冲我眨眼,相当意外,她背着手把不大的屋子走了半圈,皱眉轻嘲。“也是,这地方阴气这么重,你对他们来说,又是美味的饕餮盛宴,盯上你也正常。” 我想反驳,但偏偏覃清说得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 我惹厉鬼,我……活该倒霉。 只能拙劣地把话题转移走,“对了,你查得怎么样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去了吧,不然别人会起疑的……” “我查好了。”覃清点头,也没有要和我透露的意思,干脆推了我一把,带我出去。 我们刚才避开人群,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刚把门推开,就撞上了侯在外面的秦漪,他气喘吁吁,似乎刚赶回来。我还来不及开口,他却一把,将我拽了过去。 将我深深,埋入怀里。 也是难得,竟还记得交代一句。“乐谣我带走了,剩下事情,你自己应付。” 我试着反抗,只反抗无效,我被秦漪拽着离开,将我带回了屋里。 路过院子的时候,人群大概都散了,只守祠堂的老人还在循循善诱,规劝暖暖他们谨言慎行,以后别再靠近河边,也别再玩钓水鬼的把戏。“你们以后得敬畏鬼神,别再玩这出了。” 暖暖他们被训了一顿,就算心里不爽,但脸上还得装出一副非常受用的表情,一个劲地点头,这才逃过一劫。 只小芹的眼睛,从我出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我看,再没从我身上移开…… 我咯噔一下,心虚极了。 催促秦漪走快些。 秦漪轻笑,倒是听从我的话加快脚步,不过刚刚进屋就把我逼到墙角,以壁咚的姿势开始审问。“小芹一直盯着你看,你又让我走快些。怎么,你们有过节?” 我翻白眼,特别嫌弃地看了秦漪一眼,连解释都不情不愿,“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晚上看到她做丑时参诅咒暖暖他们,被她发现了,她怕我告密,所以理所当然地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有问题?” “没有。”秦漪不一定要我回答,更像没事找事。 我叹了口气,避开某人探究的目光,尽量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你找到目独鬼了吗?那家伙怎么说?” 秦漪面色一沉。 所以,是坏消息? 我怔了怔,刚想组织语言安抚秦漪一下,他却捉了我鼓包的右手手掌,拿在手里细细端详。鼓包比之前大了许多,但触碰不再有痛感,好像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他伸手触碰,手指的冰凉刺激鼓包有些许轻微的疼痛。我想把手抽出,但被他握得更紧。 “谣谣,别动。”秦漪压低声音,温柔宠溺…… 我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仿若一瞬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着秦漪摆布。他面色微微一沉,模样较之前更为严肃,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出来,小心翼翼地戳进我鼓包的地方。 “疼……疼……疼……”我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打转! “谣谣,你忍忍。”秦漪催促说,考虑到我的感受,又把声音放缓,稍微安抚说。“很快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话带着魔力,迫使我安静下来。 秦漪小心地用刀将我鼓包的手划开,红色的浆液从里泄出。他眼疾手快,赶忙以唇覆上,一点点地往外吸着。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秦漪,想到他会用小刀放血,但没想到他会以口吸出…… 我心头小鹿一个劲地乱撞,扑通扑通地跳动得厉害,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虽然觉得不合适,但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更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过手上温凉,还……还挺舒服的。 秦漪吸得差不多,便将我的手放了下去,轻柔地看了我眼,拿出一块白色的纱布,轻轻包裹我受伤的手掌,他以前会和我开各种恶劣的玩笑,现在温柔起来,简直变了个人。 我心惴惴不安,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秦漪包扎好后,将手放下,再往后退了退,稍稍和我隔开了些距离。不过尚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我的一举一动,不偏不倚地,刚好尽收他眼里。 赶忙深呼吸一口,心情稍微平复。 “这样,就没事了?” 秦漪面色还是阴沉,态度不置可否。他这模样看得我着实心虚,只能咬唇,补充问他。“你还没告诉我目独鬼的事情呢。你找到他了?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我关心秦漪,关心事情的发展。毕竟我在里面扮演了个还算重要的角色,不能继续做吃瓜群众,我想问个清楚。 秦漪摇头,看我的眼神竟然比之前还要深沉…… “我想知道……” 话音刚落,他却突然一下吻上了我的唇,把我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我挣扎着,偏偏又看到自己在水下看到的那幕场景…… 我看到—— 尚是孩子模样的秦漪,他泪眼婆娑地望着女人,一个劲地冲她摇头,声嘶力竭地哭号,小手紧紧地和女人的手拽在一起,死活不肯松开。女人叹了口气,却是狠下心来,一点一点,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掰开…… 她很残忍,从来没有顾忌过秦漪的感受。 场景一晃而过,我错愕地瞪大眼睛。 秦漪倒是将我松开,唇撤了下来,但又把手指停在上面,示意我安静别说话。“目独鬼的事,你就别再问了。反正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给你说的。谣谣,好奇心吧,是会害死猫的。”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哀……秦漪不想说,我……我也只能不问了。 不过没想那家伙竟然得了便宜卖乖,冲我哈哈大笑,俨然有些直不起腰,“不过谣谣,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他已经把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我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秦漪没安好心。 板着一张脸反问。“所以,你要拜托我什么?” 秦漪笑容更深,用手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 “你呀,接吻都不认真,我能麻烦你下次认真些吗?” 我瞪大眼睛,直接愣住! 反应过来,也冲秦漪吼了句。“你丫丫的,我还拜托你不要随便吻我!再有下次,我……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我旗帜鲜明地立了flag,然后…… 果不其然,又被秦漪回吻了! 第131章 你们什么关系? 不过他吻倒是浅尝辄止,很快将我松开,再往后退了步。我又羞又愤地瞪着他,不敢再说要把秦漪撕了之类的混账话,只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已经被我各种千刀万剐了…… “怎么,有意见?”我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倒勾起了秦漪浓浓的兴趣,他用手托着下巴,非常遗憾地通知。“行了,你手暂时这样处理就好。过几天会消下去。今晚我就不废你了,自己好好休息。”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我……我听茬了? 秦漪更干脆,已然转身走了。 我大概犯贱,晚上躺在床上,各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憋得难受。只能干脆坐起,用手敲了敲脑袋。 “砰……砰……砰……” 房间里安静极了,静悄悄的,可我却听到院子里传来敲击木头的声音,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短、一声长……声音撩拨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知道是抽风,还是梁静茹给了我勇气,我竟然决定出去看看。 我不能一夜不睡,更不能一直听着这个诡异渗人的声音。 揉了揉干涩疲惫的眼睛,我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到院子里。院子很空旷,不断有寒风吹来,我是阵阵发抖,身子微颤。 那一声长一声短的声音,是从祠堂最偏僻的屋子里传来的,那里还亮着一盏灯。倘若竖着耳朵,依稀还能听到里面有男人叹气的声音。从来只有人才会叹气,鬼是不行的。 知道声音的来源是人,我稍稍松了口气,小心挪动脚步到了窗边。 窗台不高,我踮起脚尖刚好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 看守祠堂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锤子,正在敲击身边的棺木。那是一口尚未完全完工的棺材,基本形状有了,只还需要进一步的修缮装潢,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老人非常认真,丝毫没发现我躲在窗后偷看。修缮得累了,他便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长长的烟袋,稍微吸上一口。烟袋已经破旧不堪,显然用了很多很多年。 虽然这东西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偏偏有少部分年纪大的老人,吸不惯香烟,偏偏就好这口。老人吸了口烟,仿佛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干活也更投入了,细细打磨棺材表面,让它更加光滑平整…… 我能大概猜到老人这么晚还在做棺材的原因。他年纪大了,给自己备了棺材放在停放尸体的房间,没想教授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棺材里,死者为大,只能让他就着棺材入葬,然后再重新给自己打一副棺材。 ………… 他人真好。 我感慨着,忍不住给老人竖了大拇指,这事情一般人肯定不愿意,他觉悟老高了!知道声音的来源之后,我盘算着可以离开了,不想—— 不想一只大手,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三魂七魄都不知被吓走了多少!等看清拍我肩膀的是目独鬼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祖宗,你好端端的,拍我肩膀做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把我吓出个好歹,你能捞到好处?” 一边骂一边拍了拍我扑通扑通往外跳的心脏,亏得我承受能力强,如果换了别人,心脏早就不跳了好伐?! 目独鬼冲我一个劲地憨笑,见我真生气了,连忙煞有其事地解释,“谣谣,这不怪我,这真不怪我。我从来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哪知道你会有这反应。再说,是你自己蹲人墙角做贼心虚,怪不得我。” 他特别认真地解释,说完还煞有其事地补充道。“再说了,我是鬼,不是人,不会把你吓死的。” 他解释了,可解释的都是什么铲铲,我一个不能接受! 只能给到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把他拍我肩膀的这页翻了过去。“行吧,那你过来做什么?对了,秦漪在找你。” “我知道。”目独鬼点头,看样子他们之前已经聊过,而且多半聊得不是很愉快。他给到我个特别灿烂的笑容,竟然妄图吊我胃口。“谣谣,你想知道我今晚过来找秦漪做什么吗?” 他声音抑扬顿挫,问完更是饶有兴致地看我。简直把我当玩具,妄图从我这里寻到满足…… 不想让他如愿,故意语气平和地接话。“不想知道。我看已经很晚了,我回去睡了。” 说完想走,但目独鬼把我拉了回来,非常不满意我刚才的回答,气得腮帮子都鼓起了,“乐谣,你这就没意思了吧。我都那么说了,你顺嘴说一句想知道会死吗?真是无趣。” 他嫌弃我,而且这么大个鬼,竟然和我撒娇? “我,不想知道,真累了,去睡了。”不想和目独鬼纠缠,我拒绝得那叫个干脆。目独鬼没辙,只能重新把我拉了回来,默默补充。“行啦,我交代,我今天过来,是来给秦漪送武器的,一件对他特别重要的武器。” 秦漪之前介绍过,目独鬼是赫赫有名的鬼匠,专门给厉鬼打造各种各样的兵刃,刀枪剑戟应有尽有,不但能防身,而且可以御敌,非常实用。 “对了,我想给你打听个人。”只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赶忙反客为主,握住目独鬼的衣袖,把他拖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认识梁姣吗?我……我就问问,她是秦漪的母亲?她和秦漪,有过节?” 好吧……我到底好奇心作祟,我问秦漪没结果还被反吻,寻思着不如转移目标,刚好可以问目独鬼。他在我这,绝对是知情人。 “梁姣?”目独鬼眼珠子瞪大,眼瞅就要掉下来。他惊愕地看着我,不敢置信地摇头,“你……你怎么知道梁姣的名字?不,你不该知道的。秦漪就算对你推心置腹,但绝对不会说他和梁姣的事情。” 我不清楚秦漪有没有对我推心置腹,但他的确不肯说任何和梁姣有关的事情。 “我不说,你打死我,我也不说。”目独鬼非常硬气,竟然坚持起来。 我问不出究竟,多少有些失望,只能回怼一句,就他不说拉倒,反正我也不稀罕。我不追问,目独鬼明显松了口气,竟然又恬不知耻地凑了过来,冲我挤眉弄眼。 “谣谣,我能问一句,你和我们少主,是什么关系?”他故弄玄虚,之前还对秦漪直呼其名,只不知为何突然讲究起来,竟然改了称呼,叫他少主。 我觉得,是时候澄清我和秦漪的关系了! “我们,没关系。”我把头摇晃得如波浪鼓般,干脆否了和秦漪的关系。“但是他偏偏就一厢情愿,说我是他冥婚的妻子,还各种纠缠不放,我跟了他之后,一直遇鬼,没有一件事情能顺顺利利。” 我嘟囔嘴巴,认认真真地给目独鬼吐槽。那只那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哈哈大笑,还恶劣地开我玩笑。“其实冥婚还不错,你跟了我们少主,肯定吃香喝辣,他罩着你不吃亏。” “谁要他罩?”目独鬼大概做鬼做久了,竟然连人话都不会说,两句话气得我暴躁,当即抬手往他脑袋上打了几下。 我没用力,不想碰到手掌上的伤口,虽然绑了纱布,但这么一碰还是疼得厉害,我忍不住地,低声嚎了声。 “你的手?”目独鬼关注的重点非常奇怪,他盯着我的手看,一张脸竟然煞白煞白,结结巴巴地问,“你手受伤了?为什么受伤?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少主做的?” 他一连问了好多个问题,我好脾气,还得挨着一个个地回答。 我扬了扬受伤的手,板着张脸,非常认真地解释说,“我手受伤,大概是今早吧,一起来手上就鼓了个包,还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和秦漪无关,我受伤后,他也很紧张。还用小刀划开伤口,用嘴给我吸里面的脓液。” 我虽然不喜欢秦漪,和他也是死对头,但我记得他的好,肯定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得背锅! 目独鬼的表情,更严肃了。 “你,把手伸过来。”他命令说。我觉得目独鬼应该吃错了药,不过心里嫌弃着,还是默默地把手伸了过去,“你要看就快点看,等会秦漪出来,会很麻烦的。” 目独鬼点头,赶忙低头打量我受伤的地方,把已经缠好的纱布稍稍解开了些,伸手往里探了探。 “呲……” 他碰到里面的伤口,我忍不住,稍微叫了声疼。他表情更凝重地,把手抽了出来,板着张脸问我。“少主呢?他不在吗?” 他态度很不好,把我所有的不安都引了出来,就稍微对了对手指,可怜兮兮的摇头。“我……我不知道呀,应该在休息吧。他说我手受伤了,就不烦我,回去睡觉了……” 他难得破天荒地考虑到我,说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为过,所以我记得…… “他,还真是乱来。不,他总是乱来。”目独鬼气得直跺脚,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他又在说什么? 第132章 你欠他一条命 注意到我探究的目光,目独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用手把嘴捂住,一个劲地摇头,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三百两地狡辩,“没有,没有,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说完,挠了挠后脑勺,妄图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把我糊弄过去。 他,就太天真,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娃娃。 盘根究底地继续问,“你刚刚说秦漪乱来,我想问你,他是怎么乱来的?” 目独鬼摇头,摆手。“姑奶奶,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没说少主乱来,他怎么可能会乱来呢。对了,我差不多得走了,今晚你遇到我的事,不许给任何人说。” “包括秦漪吗?”我打了个哈气,不走心,就当随便问问。 “包括。”目独鬼笑嘻嘻地点头,盘算着可以脚底抹油了。却见我拿出串模样精致的铃铛,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错愕,但我饶有兴致地解释说。“这是秦漪给我的,说是这么一摇,他无论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尽快赶来在我面前出现。我不信,你要我现在摇摇吗?” 我嘟囔着嘴,摆出一副要征求他意见的样子。 “不要,不要。”目独鬼果真做了亏心事,我就这么一说,竟吓得他面色惨白,就差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用手托着下巴,故弄玄虚地哦了一声。 “那我们交换,你给我说说,秦漪到底哪些事情乱来了?你不说,我就摇铃铛!”他有把柄落我这,所以我有恃无恐。 “丫头,你不讲道理!”目独鬼急了,冲着我干脆吼道。 我将手怀抱在胸前,非常遗憾地通知他说。“先生,您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你要跟我讲道理,这本身就不合情理。” “所以,说吧。”我冲目独鬼努了努嘴巴,话说到这份上,他没得选,还是老老实实招了算。 目独鬼憋着不爽,愤恨地瞪了我眼。虽然心里憋屈,但没辙,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少主本来就乱来了,你还不许我说,这次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他虽然厉害,但总这样,早晚玩脱。” 他抱怨了句,往四周看了圈,大概没寻到可以坐着的椅子凳子,他也比较豪迈,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也不讲究,寻思着站着不好听八卦,也跟着坐了下来,凑到目独鬼的跟前…… “别整这些,说简单点,要我听得懂的。”比较遗憾身边没有瓜子,不然还能一边吃瓜子,一边听八卦,听得还是秦漪的八卦,那我人生,基本也就无憾了。 目独鬼心里不情愿,压低声音问我。“乐谣,你还记得上次去地府吗?少主从厉鬼的手里,把你抢回来的那次?” 我点头,记得是记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你那时,已经死了。”目独鬼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给我整这么大个重磅消息,惊得我哑口无言,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他在逗我吧?如果那时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难道是个魂? “你还别不信。”目独鬼继续往下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你手上没掌纹。活着的人都有掌纹,就你没有。我那时以为少主为了保护你,把你的掌纹藏了起来。但联想到他之前曾经大闹过地府,还和管生死薄的鬼差起了争执,我就觉得事情不简单。然后上次见面,我问过他,他没否认。” 目独鬼说的,当然是人话,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脑袋嗡嗡作响,说话声音竟有些结巴。“你……你什么意思?” 我往下咽了口水,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单纯不想承认…… “我的意思是,”目独鬼凑近,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一字一顿地低语,说得既严肃又认真。“你已经死了,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少主为你走了地府一趟,冒着得罪鬼差的风险,给你改了寿数。” “不能吧。”我犹豫,深深觉得是他弄错了。“你在逗我吧?我……我不信。”我把头摇晃得如拨浪鼓般,但心头的那根弦却突然绷紧。 “怎么不能?他难道就没有遍体鳞伤地回来?那就是强改寿数的下场。”目独鬼见我不信,竟然提出佐证,还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感慨说。“我们家少主一向薄情寡义,万事万物都极少放心上。也就是你,他能这么费心,落得一身伤也要救你。” 我被目独鬼说得红了眼睛,心里委屈极了。不过嘴上还绷着,死活不承认,“可是他给我说,会受伤是因为大闹地府,事情虽然和我有关,但他从来没有给我提寿数不寿数的。” 所以,一定是他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不跟你提,不代表事情没发生过。”目独鬼将手落在我的肩头,非常遗憾地告知。“所以丫头,你欠我们少主一条命呀。” 我不做声,目独鬼单方面地把事情决定了,偏偏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非常遗憾地摇头。 “可是我被吓死,这锅得让秦漪背,都怪他。”我嘟囔着嘴巴,只有这么说心里才会好过些。目独鬼不管,他变着花地骂我白眼狼,还说秦漪救我估计是瞎了眼,救阿猫阿狗都比救我强。 他大手一挥,也不再和我针对应该不应该的话题。反而板着一张脸问我。“那这次呢?他帮你吸出手里的脓包,也是应该吗?乐谣,你是不会念着人好呢?还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啊?”我怔住,被目独鬼问得直接懵了,全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啊什么啊,你以为那东西,吸进去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吗?”目独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算了,我懒得给你说。我得回去了,不然等会被看到。会……会很麻烦。” 说着,他扭动着身子,一点点地朝外走。 “喂。”我把目独鬼叫住,他非常不耐烦地把身子转了过来。“我能说的,都给你说了,不能说的,也说给你知道了。至于信不信,信多少,信了之后怎么做,这些我统统不管。怎么,你还有事和我说?” 他紧绷着脸,看我略有不忿。 稍微咬唇,虽然不想承认,只……只目独鬼说的,似乎是真的。 “那个,你不是来给秦漪送兵器的吗?那兵器去哪里了?还有,我们以后还要见面的,对不对?”我转移话题,避开刚才的敏感点和雷区。目独鬼翻了个白眼,略有嫌弃地冲我摇头。 “东西现在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给他。我们以后也会再见面,按你们的话说,这叫来日方长。”他稍微一顿,模样严肃。 我虽然得了肯定答复,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紧,竟更慌了。 一颗心忐忑不安地跳着,然后目送它一拐一拐地在我面前消失。 只他刚才的话,仍在我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少主为了你入地府,从鬼差的手里,强改了你寿数……” “他帮你吸出手里的脓包,真是乱来呀。” “丫头,你欠他一条命。” ………… 心如挠痒痒样,瞬间憋屈得打紧。不过我隐约听到对面的屋子,传出女人的哀嚎声。我犹豫了下,轻轻走近,接着微微打开的窗户,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暖暖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疼得简直满地打滚,额头上冷汗直落,嘴里不住地呻吟着。 她之前和小芹住在一个房间,但白天他们闹得非常不愉快,祠堂管理员也得知他们用钓水鬼坑害小芹,所以给她单独开了房间,寻思着暂时离他们远些,既可以保证小芹的安全,又可以避免矛盾升级。 一举两得。 暖暖一个劲地哀嚎,整个人已经瘫软地跪在地上。我知道她罪有应得,只看到她这么凄惨,稍微还是起了那么一丢丢的恻隐之心。 “怎么,别告诉我,她你也想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我回头刚好撞上秦漪那双促狭的眼睛,他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我得非常遗憾地告诉你,这浑水,你可没法趟。” 我还记得目独鬼刚才说过什么,赶忙细致且认真地把秦漪从头到尾打量了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如果真有事情,也就是眼角稍微有那么一缕的疲惫,大抵是没有休息好。 或者,他掩饰得很好。 “怎么,我不救她,你心里不忿,所以才会一直盯着我看?”秦漪以手托腮,略有遗憾地冲我摇头。“那没辙,反正我是不会救的。至多你顺把手,看能帮不能帮。” “我不是说这个。”干脆打断他。目独鬼刚才给我说的那些话,真如一根针样,死死地插在我的喉咙里,不但难受,而且非常不舒服。 所以,我必须、务必问清楚。 “你,跟我过去。”我指了指旁边偏僻安静的角落,给到秦漪一个眼神,将他客客气气地请了过去。 第133章 那就,以身相许 秦漪被我带到安静的角落,身子懒散慵懒地靠在墙上,睁开略微有些疲惫的眼睛,轻轻看了我眼。还不正经地咧开嘴角,冲我笑了笑。 和以往一样,没有正形。 但在目独鬼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再不能如之前那般待他了……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里升腾,我亦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有事吗?”他先挑逗我,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轻柔柔地落在我的唇上。“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嗯,你大概又想从我这问好处,让我给你什么特权。” “你错了。”我反驳,眼睛避开他好看修长的手指。我是手控,只这不是沦陷的时候。 “是吗?”秦漪眉目轻挑,又将我上下打量了翻,他的眼睛太毒,似乎要将我看穿看透。在得到我否定的答案之后,他眉头微蹙,略有迟疑地补充说。“那,大概是你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要说来和我分享?” “不过先说,暖暖和小芹的事,就这样,你不许再掺和了。”我们是寻着飞天小鬼这条线进村的,其他事情,秦漪不想过多理会。 “我还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至于是否有趣,我说了不算,你最好自己体会下。”说完,我眼疾手快,捉了秦漪的右手,顺着袖子往上撸,在手肘处发现了一块凸起的鼓包。 他下意识地要把手抽出,却被我紧紧握住。他欲遮掩的鼓包我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板着张脸,严肃地问。“我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认真地看着秦漪,我要一个答案,他别想糊弄过去。 秦漪身子往后微坐,更慵懒地靠在墙上,敷衍地看了我眼,将手抽了出来。“嘿,还能是什么?不就一个鼓包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还是你想细细看看,我这身上,到底受过多少的刀伤、剑伤……” 他曾经遍体鳞伤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到底有哪几处是因为我…… 一声讪笑打断了秦漪的话,我更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我的手掌,也有一个鼓包。它看着大小模样,倒和你那的差不多。我稀奇,你说它们不会是同一个吧?” 我知道答案,只反问秦漪。 “该死!”他骂了句,却反客为主地起身,将我压倒在墙边。好看的剑眉微蹙,言语之中竟然带着几抹玩味,“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就说是不是吧。”我看着秦漪,气势竟能和他不相上下。 “你为什么不说?”我又问,以上,我都想知道。 “你要我说什么?”秦漪松开我,靠在我旁边的墙上,用另外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反正一桩小事,鼓包在你手掌或许疼如锥心,但在我这,就跟蚂蚁咬一样。” 呵呵,是吗? 我不信,兴趣乏乏地看了秦漪一眼,“那和地府的酷刑相比呢?你去鬼差那问了我的寿数,之后被各种刑罚,那也如蚂蚁咬一般吗?” 我质问,眼前浮现出秦漪受刑的场景。 更有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以陈述的语气刻板僵硬地说。“他受刑,需把十八层地狱里的所有酷刑,都走一遍,才能挣回寿数……” 我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 听着都是毛骨悚然,更不用提秦漪要在里走一圈。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我也见过他狼狈、疲惫的模样,只那时想得单纯,没想和自己相关。 秦漪惊愕地瞪大眼睛,愣神好久才反应过来。 “你,你在说什么?”我从未见他这么惊慌失措,没觉得得意,甚至悲从中来。“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是谁告诉你的?!” 他问,言语急切。 “不管,你就说,是不是真的?”我绷着张脸,既不打算把目独鬼卖了,又想从秦漪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呀。”他急得来回踱步,又实在拿我没有办法,只能点头认了。“好,我是去地府给你要了寿数。你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办?!”他不管了,索性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他是承认了,却有一行清泪,从我的眼里流出。 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反正心里酸酸涩涩,特别难受。 秦漪叹了口气,竟然破天荒地安抚起我来,“谣谣,你不是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事情的,但我已经承认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我蒙住,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还没想过得到答案之后,我要怎么办…… 秦漪挠了挠脑袋,一抹无奈涌了上来。 他先温柔地用手指替我擦掉脸上的眼泪,恢复到往日戏谑的语气。“原来你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办。这样,我救了你,让你不至于现在是个魂在地府游荡,只冲这个,你应该谢谢我吧?” 我点头,秦漪要谢谢,我认。 “口头上的谢谢,也太没分量了。”他低眉,细细想了想,突然用手挑起我的下颚,“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我觉得自己听茬了,但秦漪又重复了遍。 “许,许你大爷的!”我瞪大眼睛反驳,扬手就要给秦漪一巴掌。我感激他是一回事情,他趁机占我便宜,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但他将手捉了,拽得紧紧的。 继续不正经且俏皮地玩笑。“谣谣别闹,我没大爷,就算有,你也不能许给一白胡子老头吧。再说了,那些戏文里,英雄救美后,美人不都要以身相许吗?” “没有,没有。”我一口否定,脑袋摇晃得如拨浪鼓般。“不是还可以下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吗?您看,这样可以吗?” “不行。”我的建议,被秦漪干脆否了。 他越凑越近,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上,我心虚地往后退了退,身子已经完全贴在墙上他还是不放过我……知道他要乱来,我拦不住,劝不了,只没辙地闭上眼睛。 唇上落了抹冰凉,感觉到衣领被他轻轻拉开,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没想他竟然没进一步的工作。我不解地睁开眼睛,秦漪松散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就这样吧,我累了,乏了,要去睡觉了。” 我错愕,他竟然就这么放过我了? 但为什么他身形摇摇晃晃,看着倒挺让人心忧的。我犹豫了下,竟然跟上秦漪的脚步,干脆往里走。他回头不解地看了我眼,“你要跟我进屋?” 促狭地微眯着眼睛,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嗯。”我干脆点头,竟也没有犹豫。 我,我似乎做好了,要被他吃干抹净的打算。 这里是祠堂,房间都非常简陋,进去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有一把。秦漪进去之后,干脆躺在床上,不过留了外面的床位给我,“我要睡了,你要睡吗?” “睡。”来都来了,现在出去未必太怂了,只咬紧牙关,坐在那空荡荡的一边。“反正我欠你一条命,我记得。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哦。”秦漪坐起,轻轻挑了挑眉毛,将手微落在我的肩头,“你所谓的补偿,是肉偿吗?” 他要说这个,一点意思都没有。 面上稍添了一抹不悦,还在寻思要怎么拒绝。秦漪倒把手放了下来。“行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我只是说说,就算要肉偿,也不是今晚。” “为什么不能是今晚?”我顺着秦漪的话反问,只很快意识到,我该不是在邀请他吧?赶忙改口,“不,我的意思是,无论哪个晚上,我都不会同意你肉偿的。你……你给我记着!” 秦漪浅笑,他懒得搭理我,索性将身子往后一倒,干脆躺下。 然后,闭上眼睛。 我刚才的话他没回应,心里甭提多憋屈了。只嘟囔着嘴巴,气哼哼地抱怨了句。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在他空出的那半边床位躺下,我会胡思乱想,感觉特别微妙。 幸亏今天累了一天,我躺在床上很快睡意袭来,将睡未睡地看了秦漪一眼。他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得很熟很香。我犹豫地摸了摸他的鼻梁,鼻翼轻轻地颤了颤,连带着他细长的睫毛,也轻轻动了动。 忍不住骂了自己句,我还真手贱,好好的这么撩拨秦漪做什么?如果把他撩拨醒了,那……那有我好受的! 不过庆幸的是,秦漪并没醒,我稍微松了口气。 心还没有彻底落下,偏偏这时候还有个浅浅的声音响起。我看到梁姣缓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穿门进来,她眼眸哀伤,无限温情地看着秦漪。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怔了怔,忍不住地揉了揉眼睛,想问我是醒着的,还是在梦里…… 只没有回应,梁姣却把注意力落在我的身上,她轻柔地看着我,开口特别艰难。“他,到现在,还怪我吧?” 我更犹豫,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是呀,他怪我也是应该,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女人眼眸一沉,轻轻摇头。 第134章 你,做个见证吧! “可是呀,我没得选。”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退出去。 我见此,连忙追了出去,冲着女人大吼,“什么叫你没得选?你没得选他就活该被抛弃吗?我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时的秦漪,他只是个孩子!” 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非常心疼秦漪,更别提她是他的母亲。 梁姣退到院子里,听到我说话,赶忙将身子转了过来,面无血色的脸上全是泪痕,哭得眼睛通红。唇瓣微微张了张,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缄默地看着我。 无数的桃花瓣在她的身边飘落,凄美凄厉。 我停下。 她哀伤阴郁地看着我,桃花瓣凄美漂亮,偏偏背景是那一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面桃树,人面挂在树梢,不合时宜地哈哈大笑。伴随着笑声,梁姣彻底消失不见…… 若不是地上残留星星桃花瓣,我会觉得这是个梦。 我轻轻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提醒我,我没在做梦,她……她真来过。 我怔怔地呆在院里,还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突然暖暖带着另外的三个男生冲进了小芹的屋子,将她拖了出来。小芹穿着单薄的睡衣,拖出来的模样非常狼狈,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暖暖给了王浩一个眼神,男人心领神会,进到临时搭设的灵堂里,将那碗给祁教授准备的死人饭提了出来,放在小芹的面前。 “你们做什么?”小芹反应过来,戒备地往后退了退,瞪大眼睛问暖暖,“我警告你,你……你别乱来。” 暖暖压根不在意小芹的警告,干脆踹了她一脚,“我乱来怎么了?你能奈何得了我?再说,我们今天过来,也只是想请你吃碗饭,这,你不会拒绝吧?”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地上的死人饭。 她请小芹吃的,是这碗饭? 秦漪让我别提他们的破事,我也不想管。可此情此景下,我留下不是,离开也不是,特别尴尬。 很遗憾我不是透明的,暖暖很快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不速之客,她朝我走了过来,贴在我的身边低语。“你竟然还活着,想来那河里真没水鬼,不然没道理送上来的祭品,它们不要的。” “它们那些水猴子,怎么要得起!”我没说话,鬼胎压低声音低嘲,它声音只有我听得到,说得理直气壮,成功把我逗笑。 “你在笑什么?”暖暖更不爽,捉了我的衣领,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随便回了句,在心里已经把锅甩给了鬼胎,谁叫它好死不死,偏偏逗我笑的? “你别太得意。”暖暖咬牙切齿地补充,她已经没了耐心,只还要忍着性子地提醒我,“我知道你古道热肠,但这事情,你最好你不要管。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她,模样认真地提醒。 “妈咪,我们不用管。”鬼胎难得正经了次,竟然模样认真地给我分析起了事情走向。“他们不过一群大学生,胆子能有多大?未必敢真杀人,就算杀人了,也和我们没关系;其次父君已经明令禁止,不许你管他们的事情,为了他们,和父君发生争执,这不合适;最后,你就算救了小芹,她也未必念你的好。” 鬼胎竟然分析出了一二三四,我前面两点都不能苟同,杀人的勾当,暖暖他们未必做不出来,至于我和秦漪,每天都在吵架,不差这一顿半顿。我唯一认同的是,我就算这时候出手,小芹也不会念着我的好。 我还真没必要趟这浑水。 “我不管,我现在就回去睡觉。今晚你们可以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我说完转身离开,人生中最上道的就是这次。 但,暖暖竟然拽住我的衣角,将我拖了回来。 “你不插手,很好。可我想你留下来,做个见证。”她一字一顿地提醒,让王浩过来看着我。 做,做你妹的见证!她就是担心我回去后会叫人出来! “谣谣,我很抱歉。”王浩走过来,用手捉了我的胳膊,非常遗憾地冲我道歉。我翻了个白眼,挣脱不了,只能不情愿地留下来,看他们演这出大戏。 小芹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只眼眸锐利地看着我,凶狠、凶煞。 我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 暖暖把我安置好后,重新走回到小芹身边,“其实我真没恶意,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过想请你吃饭而已。我刚看了,这里面还有菜有肉,非常丰盛。我听说你今天回来之后就没有吃东西,刚好给你补补?” 小芹将头偏向一旁,看都不看暖暖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把饭灌进去呀!”暖暖催促身边的两男生动手,捉了小芹的脑袋,将它扬了起来。“你不想吃?是你知道吃了之后,会见到祁教授是吧?可祁教授生前,对你可老好老好了,见见他说说心里话,有什么不好吗?” 小芹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想躲。 “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祁教授的事情,你怕和他的魂撞见?”暖暖继续逼问,冷哼着说出了个天大的秘密,“别人或许蒙在鼔里,但我知道,祁教授的死,和你一定脱不了干系!他,是你害死的!” “我没有,我没有。”小芹反驳,可眼里尽是慌张,说话稍微有些结巴。暖暖抓着她的头发用力扯着,得意地咬牙切齿,继续往下问。“你没有是吗?那就吃了这碗饭,或者告诉我,宝藏在什么地方?” 她找小芹你,当然不是为了让杀害祁教授的真凶伏法,说到底只是为了宝藏,那处只有祁教授和小芹知道的宝藏。 “我不会说的。”小芹反驳,眼眸微寒。 “那你就吃了这碗饭。”暖暖显然不通商量,用眼神示意一直侯在旁边的两男生动手。小芹挣扎着,他们把地上的饭,一口口地塞入到她的嘴里,强迫着她咽下…… 之后,把小芹送回房间,再把门关上…… 我把脸偏了过去,不忍再看。 “她的问题,我搞定了。接下来,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吧。”暖暖示意王浩他们架着我出去,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芹的房间。死人饭是不能吃的,吃后能不能见到祁教授两说,但定会身赴黄泉,眼见厉鬼,能否继续活着,全靠命数。 他们如若只是在玩,未免玩得有些大了。 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算存有异议,也不能说什么。他们推搡着我,将我一直带到碉楼下,才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我不解地看着暖暖,他们把我带到这里,又……又往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说回来,我和碉楼还真有缘,这几天一来二去,已经多番光顾。 暖暖找了绳子,示意王浩将我绑住。一边捆绑,她一边面色凝重地教训我。“虽然你今天上道,没有管闲事,但我怕你哪天想不通,又要去帮小芹那个贱人。” “这里荒郊野外,所以要把她做了?”王浩虽然大胆,但还不敢杀人,怯怯弱弱地看着暖暖,犹豫着规劝。 “杀人?!”暖暖哈哈大笑,竟把眼泪都笑出来了。“王浩,你在逗我是吧?你没看到那叫秦漪的男人有多凶,偏偏他还瞎眼喜欢乐谣。我如果把乐谣杀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就要我死,都是轻的。” “妈咪,她竟然知道。”鬼胎嘟囔了句,我没法反驳,只能跟着苦笑。暖暖果然“聪明”,她很清楚形势嘛。 “所以,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记住。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暖暖的话让王浩松了口气,之后她朝我走来,稍有遗憾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不想太为难你,只劳烦你今晚,在这里过夜吧。等明天有人过来,自然会给你松绑。那时,你记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我戒备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走吧。”他们最后把我绑到碉楼的一柱子上,之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恨不得放声高歌。 她不要我的性命,只想用这样的法子,来震慑我。 夜晚的碉楼,安静得可怕,只有风会光顾这里。 我被绑着的地儿有些微妙,稍微抬头便能看到碉楼墙上,画着各种模样狰狞的小鬼像,它们聚在一起,欢欣鼓舞,如在过年庆祝一般。我叹了口气,虽然心子把把都是凉的,但身处这样的夜中,我并没太多害怕。 和人心险恶相比,魑魅魍魉真不算什么。 “呜呜……呜呜……” 我似乎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但又不是很像,这一声冲破天空,从远处传来,着实把我惊到! “那边有东西!” 鬼胎来了精神,忍不住地提醒说。 我难得镇定了次,还知道分析情况利弊,一本严肃地对鬼胎说,“我记得你可以暂时从我身体里出来?那你快些帮我把绳子解开,不管他是什么,我们拔腿就跑。” 我琢磨着,不能和它起正面冲突,那……那就脚底抹油,有多快走多快! 第135章 我们,再说五分钟吧 鬼胎知道兹事体大,赶忙答应,小脑袋探出身子……哪知道那家伙动作太快,鬼胎小手都还没伸出来,它就已经落在了眼前! 就一如黑水牛般的怪物,身上挂着如倒刺般的长毛,它角断了根,仅剩的那根在风中摇晃着,有殷红的血从里流出。它冲我嚎叫,扯长脖子一声声的吠着! 我吓得双腿打颤,不过待我看清骑在怪物上的家伙时,瞬间不紧张了,甚至还埋汰了句。“你怎么骑着这么个玩意就来了?” 目独鬼从那家伙的身上翻了下来,干脆往我背上来了一巴掌,同我寒暄,“什么这玩意?这家伙叫穷奇,是只在山海经里才出现的怪物,你今天看到,算走了八辈子的运了,要上去一道骑骑吗?” 我孤陋寡闻,倒是听说过穷奇的名字,只从未想到它长这样。穷奇不觉得自己长得寒碜了,又听说目独鬼让我骑它,为了示好它竟然在我身上各种蹭,跟只智商不足的二哈一样。 鬼胎看到没有危险,干脆把脑袋钻了回去。 “我不要,你就不能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吗?”目独鬼一定是瞎了,我都这么窘迫,他竟然没想帮我把绳子解开?得我提醒了,他才扒拉着绳子,三下五除二地解开,然后再一屁股地坐在我身边。 打算陪我聊聊。 “我说谣谣,你这被五花大绑的,难不成得罪什么人了?”目独鬼冲我挤眉弄眼,特别喜欢看我出丑。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不要脸地凑上了上来。“你给我说说,我可以扮鬼吓唬吓唬他,就当帮我出气了。” “打住,打住。” 不管他是真心实意要帮我,还是单纯凑热闹地为了捉弄那人一番,我都干脆拒绝,言辞激烈。“不用了,他们只是给我开了个玩笑,不用这么上纲上线,也不用你吓唬,我这也给不了你任何好处。” 我拒绝得这么干脆绝情,目独鬼哦了一声,虽然不情愿,但总算不再提这茬。只三下五除二地给我松绑,完后拉着我闲聊。 我托着腮帮,自言自语地琢磨,“你说,这地方会有宝藏吗?” 我只随口一问,没想从目独鬼的口中得到确切答案,哪知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冲我一个劲地摆手,“怎……怎么可能?这种地方穷山恶水,还多刁民,怎么可能有宝藏,你……你从什么地方听说的?” 他声音颤抖,模样激动地问。 “我不就随便问问,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翻了个白眼,吐槽目独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凑到它跟前,阴阳怪气地补充。“你这么紧张,难道这地方真有宝藏不成?说出来,听听呗!” 我对宝藏没有兴趣,但他话都说到嘴边,把我所有的兴趣都提了起来,那—— 那我就一定得知道了。 目独鬼警觉,把身子往后缩,“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地方没有宝藏,就算有,也不是你们这种活人,可以带走的宝藏。”他说完,赶紧捂住嘴巴,一脸窘迫。 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能听出来的,只有一点。 宝藏的下落,他知道。 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我。还主动把话锋一转,落在秦漪的身上,“我说,你出来也有一小会儿了,怎么少主还不来寻你?或者,他放心你个招鬼的大活人,晚上在外面晃悠?” 秦漪这时,应该在休息吧。 或许还在消化,那个从我手上,转移到他胳膊上的脓包。虽然他总说跟蚊子咬差不多,但那么凶险的脓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我,我等会就回去。我出来的事情,你……你也不许给他说。” 我绷着张脸,威胁目独鬼。 “不说,不说。”目独鬼摇头,难得懂事了次。不过冲我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问我。“谣谣,你就不能留下来,再陪我聊五分钟的?” “不要。”我想都没想,干脆拒绝。 他虽然不会对我怎么样,但身边跟着厉鬼,横竖不吉利。我又怕秦漪醒来发现我不在,东窗事发后不好交代,这么一想,肯定盼着回去。那家伙却兀地冲我招手。 阴阳怪气地补充道,“你真不回来?我还说给你聊聊秦漪呢。他的过去,你不是一直很感兴趣吗?” 我瞬间,走不动道了。 虽然知道这样相当丢人,但他话已经到这地步,我没得选,只能冲目独鬼努了努嘴巴,轻轻瑟瑟地点头。“那……那我们聊五分钟的?” 说完瞬间脸上烧红一片,如果有地缝的话,我……我一定二话不说先钻了…… 目独鬼不觉得,他还夸奖我上道,干脆把我拽回到台上,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我要给你聊也行,你先解释下,你肚子里面的,可是我们少主的种?” 种,种你妹夫的! 我又羞又愤,二话不说地站了起来,指着目独鬼破口大骂。“你别瞎说,我还是黄花大闺女,我肚子里没秦漪的种,你……你肚子里才有!” 我虽然在澄清,但又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 目独鬼一脸无辜地摊手,“谣谣,你误会我了,我就算想给秦漪生孩子,我也没那功能是吧?再说,我那英明神武的少主,也不能好我这口。你说,是吧?” 他说得对,一想到秦漪和目独鬼好上的画面,我就一个劲地犯呕,恨不得把中饭都吐出来! 恶心归恶心,鬼胎偏要在这时候横插一脚。 “我是父君的孩子,是他种在阿妈肚里的种!”它说得掷地有声,言语中全是得意。我默默地,以手扶额,若是可以,我倒挺想一头撞死的…… “所以,这孩子是秦漪的,还是不是秦漪的?”目独鬼来了兴致,一颗八卦之心都被我给勾了起来。 鬼胎出声后,我已经不能再说自己肚子里没孩子了。我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总归不能否定,再给秦漪带一顶绿帽子吧?不然日后他们聊起,我怕…… 我怕,他能把我弄死…… “孩子是秦漪的,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这孩子,我……我不知怎么就怀上了。我们是清白的!”其实清白个铲铲,我们前前后后,亲亲抱抱有,好像睡也睡过了…… 只我统统不认,所以我和他,是真清白! “我懂,我懂。”目独鬼压根不信,只敷衍我。再凑到我跟前,阴阳怪气地补充,“我是没想到少主动作这么快,不过这样也好,你就不是外人了,我也方便多给你说五分钟的。” “滚。”我朝目独鬼扔了个白眼,又怕过了这村没这店,只能硬着头皮地往下说。“那我们从什么地方聊?梁姣吗?” 我试探地问,秦漪拒绝且闭口不提的女人,我……我想知道。 “梁姣就梁姣。”我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渗人,一副他如果不告诉我,我就能把它活活撕了。目独鬼还想和我做朋友,之前死活不肯说的,现在也只能说了。 “梁姣曾经和你一样,也是素以寻常的普通人,只是通晓些捉鬼的术法罢了。后来她被献给曾经的水鬼王为妻,她模样俊美又很有气质,水鬼王对她一见钟情,喜欢得不行,嫁娶当天非常热闹,整个水域的水鬼聚了一堂,还有其他的小鬼过来凑热闹,水鬼王都一并招呼了。甚至让我加班加点地打造些细软,作为礼物送给新娘。” 我听秦漪说过,目独鬼是专门的制刀人,会制造各种各样的兵器。送礼的细软他或许做得少,但交给他也没错。 “我送细软过去时,见了躲在新房的梁姣。作为水鬼妻的她,刚刚结束了在人世的寿命,穿着一身鲜艳私火的嫁衣,脸上涂脂抹粉特别厚重,可就算这样,也能看出她模样的清秀和眼里的阴郁。” 目独鬼说着,我眼前似乎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场景。 少女身着红裙,眼里有藏不住的忧郁。不断有小鬼进来,谦恭着身子给她说恭喜,她不置一词,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只偶尔会轻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回应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竟是突然颤了颤。 她张皇失措地站了起来,茫然地四处环顾。稍稍张了张嘴巴,却又说不出话,只能缄默着重新坐下。 “那时代和现在不一样,女儿家的婚嫁,自己可没法做主。她是村上送给水鬼王的祭品,得亏水鬼王喜欢,不然就得葬身湖里,喂那些小鱼小虾。”见我回过神来,目独鬼继续往下说,他语气低沉,竟是难得的认真。“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大抵弘光元年吧,距今四百多年了。” 我扳着指头算,可惜历史水平相当有限,算不出弘光元年,到底是哪一年。 只,鼻翼轻颤,似乎闻到了硝烟和战火的气息,哭嚎声更不绝于耳…… “我那时给了东西,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之后听说水鬼王大宴三天,高兴得忘乎所以。大概年后,梁姣就生下了秦漪,那是水鬼王的第二个孩子,自幼把他宠在掌心。” “但是……”我知道有转折,不然年幼的他,怎会坐在一艘小船上离开水鬼水域,永生永世不能回去。 ………… 第136章 我不知道,我不行 “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我再打造好兵刃捧着去找水鬼王的时候,他已经把梁姣赶出水鬼域了。把梁姣之前住的宫殿,劈了个一干二净,一件完整的东西都没剩下,甚至一把火烧了。之后定下规定,茫茫水鬼域的地界,效力王族的水鬼,都不许再替梁姣的名字。好像他从未有那样的妻子,也从未举行那场盛大的婚宴。” 目独鬼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有遗憾地说。“水鬼王有多爱梁姣,就有多恨她。梁姣走了,秦漪却还留在水鬼域,他有双和梁姣一模一样的眼睛,就好像是深深扎在水鬼王心头的一根利刺。所以他不再是水鬼王掌心的宝贝,只渐渐被冷落、被淡忘。”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莫名心疼起了秦漪。 他那时还只是个孩子,母亲被远逐他乡,又失了父亲的宠爱。水鬼大多势力,这时肯定不会再买秦漪少主的账,指不定各种欺负他呢!那些家伙的嘴脸,我清楚着呢! “水鬼王有两妻子,育有二子,除掉秦漪之外,还有位哥哥。那位正主我未见过,但听说是个狠角色,和水鬼王不算亲密。待他归老,沉于无涯之海,烟消云散的当天,就把尚且年幼的秦漪逐出水鬼域,并且要求他永生永世都不能回来。” 目独鬼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没在继续往下说。“所以,我那时见到少主,还会怔愣奇怪。他所调查的飞天小鬼,是水鬼域的路引。只有跟着路引,才能找到漂浮不定、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位置的水鬼域。” 我们是因为飞天小鬼,才在这地方停留,甚至之前种种,无论是山西垚城的陆家,还是之前将我引为祭品的红木村,都曾有飞天小鬼的印记。秦漪追着这条线,咬着不放松,所以…… 我倒推,他想找到水鬼域在什么地方,他想回去! 他,不甘心! “少主他,还想回水鬼域吧?”目独鬼小心问我,冲我挤眉弄眼。“你和他那么亲近,他就没给你说过?或者,你就没发现点蛛丝马迹?” “他……他想回去。”我叹了口气,虽然没从秦漪那得到证实,但他的行动那些,早就将他内心的想法出卖。我干脆捉了目独鬼的手腕,“你知道水鬼域在什么地方对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 目独鬼和水鬼一族关系亲密,还要给它们送各种各样的兵器,我据此推断,猜想他一定知道水鬼域在哪。 “我真不知道。”目独鬼把手摊开,“上次少主已经问过我一次,我那时不知道;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他说完,特别无奈地用手捂住脑袋,做痛苦状。 “你真不知道?”虽然目独鬼表情诚恳,还挺可信的。只他是我唯一获取线索的途径,他说不知道,我线索断了,稍微不爽地埋汰了句。“你不知道还怎么给水鬼族送兵器,你……你就糊弄我吧。” “我真没有!”目独鬼一下急了,干脆站了起来,激动得手脚并用,语无伦次。“你,你知道赤魟吗?不是那个可以被食用的赤魟,是写在《桃山人夜话》里的赤魟。” 我点头,亏得之前为了画画,曾经浏览过一本妖怪大全,里面图文并茂地记载了各种曾出现在日本的妖怪,赤魟就是其中之一,据说鱼大如岛,约有十二公里长,背上会积存泥沙,半露水面的时候,经常会有人误以为它是一座小岛。但是只要有船只靠近,它就会立刻沉入海底,兴风作浪,将船只吞灭,船毁人亡。 我知道赤魟,但这和水鬼域有关联? 目独鬼见我不解,只能耸肩,稍微再进行了次说明。“水鬼域就和赤魟一样,是长着脚的,它无时不刻不在移动。我每次送兵器的时候,都有小鬼引路,可是我最近都没有接它的单子了,也不知道水鬼域到底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语罢,略有无奈地将手摊开,“不过,如果可以,我倒请你劝劝少主,让他打消回去的念头。他现在不就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死咬水鬼域不放?那地方不欢迎他,回去一定一场恶战。” “甚至,他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目独鬼感慨,“兵器这东西,一寸长一寸优,一寸短一寸险,他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还要杀回水鬼域,简直瞎扯。” 不敢苟同目独鬼的话,但想想秦漪真没件趁手的兵器,剑又笨拙又钝,别说被目独鬼埋汰,我都看不上。却像想起什么样,我一把将目独鬼拽了过来。“你不是专做兵刃的鬼匠吗?我现在就预订了,你立刻马上给秦漪做把剑,要把什么辟邪莫邪干将剑统统比下去。你要多少钱,我……我烧给你。” 我盘算着,目独鬼要的一定是冥币,冥币他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我可以买台打印机自己生产。 再不济,等剑出来,我捧着去给秦漪邀功,再顺便讹他一笔。 我心里美滋滋,面上绷着跟没事一样,只眼巴巴地看着目独鬼。 “我不行。”目独鬼将手摊开,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嫌弃了翻,“连武器都做不出来,就说自己是鬼匠。你是来搞笑的,还是来搞笑的?” 目独鬼急了,连忙替自己辩解,“你以为一件绝世的兵器,随意就能信手拈来?做工且不说,原材料就弥足珍贵。你刚才说的什么莫邪干将剑之类,还要将灵魂作为祭品,才能铸就一代名剑。我现在连材料都没有,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目独鬼感慨,偏偏说得特别有道理。我稍微嘟囔了下嘴巴,虽然不情愿,但憋着不爽,也只能点头,默默接受。 “行了,我们差不多,也聊了十分钟。”目独鬼拍了拍手,打掉衣服上的灰尘,“你该回去了,不然少主问起,你要怎么糊弄他?” 我暗叫一声不好,目独鬼果然说到关键处,赶忙起身给他告辞,之后风风火火地往回跑! 我还提醒目独鬼,“我们今晚说的,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对,就算死了,化成灰烬,也要烂在肚子里。”他回了句,瞬间和我达成共识! ………… 我小跑回到祠堂,刚进院子,就和迎面而来的秦漪撞个正着。他见是我,二话不说地拽紧我手,干脆拖到一旁墙角。以我非常熟悉的姿势,壁咚地开始对我新一轮的审问。 “那个,我没有乱晃,就睡不着出去走走,什么都没遇到,吹了会冷风就回来了!”与其等会被秦漪各种严刑拷问,倒不如我自觉,老实主动交代。还能占据一点主动权。 “是吗?”虽然我忽闪忽闪着眼睛,表情非常诚恳。只秦漪不好糊弄,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不露声色。就我刚才说的……他,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是的,是的!”我各种点头,面上眼巴巴地装可怜,心里一边慰问秦漪全家,一边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编,继续编。”他果然不信,甚至还轻蔑地挖了我眼,用手挑起我下颚。“我家谣谣还真是长本事了,竟然会当着我面说谎了。你再说个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面不红耳不赤的,把谎给我编好的。” 我默默扯了扯嘴角,真想死的心都有了。偏还要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漪,既委屈又无奈地摇头。“我……我真没。” 如果我说今晚见了目独鬼,他还给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事情…… 我觉得,他能更生气! 气氛特别尴尬…… 小芹却一下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干脆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目光涣散! 她出现得突然,我也不知道她闹什么幺蛾子,但成功转移了秦漪的注意力。他用手托着腮帮,面有不解地看我。“她,疯了?” “我不知道。”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厚道,但秦漪不再纠结我半夜偷跑出去的事,我瞬间轻松了很多,悬在嗓子眼的心脏也落了回去。啧啧摇头。“我有看到暖暖他们把给祁教授准备的死人饭,喂到小芹嘴里,还强迫她咽下。” 我心里清楚,这种事情暖暖肯定不会四处张扬,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好。赶忙顺势补充说。“我那时起夜看到,你放心,我躲在暗处,暖暖他们没看到的。他们不会找我茬,我也不会招惹他们。” “死人饭?”秦漪重点不在此,他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轻轻靠在一旁的墙上,悠哉补充了句。“那她完了,死人饭活人是不能吃的。变成了死鬼的祁教授会找她,这附近的恶鬼也会找她。我想,她刚才在房里,八成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才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我看得惊魂甫定,秦漪的话……就,就挺中肯的? 甚至波澜不惊,一点不奇怪,一点不惊讶。 “我们回去睡觉?”我想了想,与其呆在外面继续看小芹发疯,倒不如回去睡觉。我就怕等会从她口里,又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 “行。”秦漪没意见。 “等等。”但是覃清的门开了,小丫头干脆走了过来,直接捉了我后背的衣领,板着张脸,不是商量,而是通知说。“对不起,今晚乐谣和我睡!” 第137章 你心上有座坟 啊? 虽然我知道自己很抢手,有好多人要求和我睡也挺正常的。但覃清是妹子,妹子和妹子睡,这不大好吧?我性取向正常,虽然不反对,但……真没那方面的需求。 知道自己说话在覃清面前一点分量都没有,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秦漪。 “为什么?”果然秦漪绷着一张脸,虽然没发作,但已然不悦。覃清带走我也行,不过得列出一二三四,把他说服。覃清拽着我的领子,随口一说。“我伞坏了,只有补魂针能修好。那工程量浩大,没一两个小时不行,还是说,你现在和乐谣已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时片刻都不能分开。整天都要腻味在一起?” 她不屑了句,将往日的不满,统统倾泻了出来。 我已然不好意思,哪知道秦漪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是的。我和谣谣时时刻刻,都得腻味在一起。” 他厉害了,脸皮果然厚如城墙! 覃清懒得搭理秦漪,只目光浅浅地看着我。秦漪虽然厉害,但大主意现在得我定。因为秦漪,他不偏不倚地,也是看着我,目光如炬。 我往下咽了口口水,如果他不说什么腻味不腻味的话,我还能回绝覃清和他一起睡觉,但他说了,我…… 我是真没脸和他一起睡了! 只能瑟瑟咬唇,犹豫地看了覃清一眼。“我……我跟你睡,不过就一个晚上!还有我和秦漪是清白的,我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呢!” 我反驳。秦漪却佯装心疼地捂住胸口,冲我扁了扁嘴,“谣谣,你真绝情。你刚才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就想问,刚才在床上,我特么都说什么了?! 我劳烦,秦漪能受累解释解释? 覃清不管,干脆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拽进屋里,再重重把门关上。之后她躲在门边,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大抵瞧见院子的人都回屋了,才转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我。 她冲我,勾了勾手指,挑了挑眉毛。 “过来。” “你伞在哪里?我看看坏成什么样了。先说,我就一半吊子,未必修得好,毁了你别怪我。”覃清看我的表情实在微妙,我又心虚又不安,只能自己寻了个话题,盼望着快些把正事办完。 覃清点头,干脆扔给我一把完整无缺、鲜艳如血的油纸伞。这把伞我见过,之前在陆家的时候,她时常顶着这把伞,再配上一身浅色的旗袍,特别相得益彰。 我听说,在室内打开上了年纪的油纸伞,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覃清无所谓,她虽然活着,但身上尸气太重,简直是从死人堆地爬出来的。 “这伞没坏呀!”我检查了下,油纸伞表面并没有破损,每个零件都好好地安置在原处,我举起各种端详,真看不出什么地方有纰漏,哪里有破损。“你让我用补魂针,补什么?” “油纸伞没坏,我知道。”覃清不管我,她背对着我,趁着我检查油纸伞的空隙,已经给自己换上了件干练的夜行衣,再梳起高高的马尾,卸下平日耳朵慵懒,更添了一抹精神。 可她穿成这样要做什么? 油纸伞又没坏,她让我修,又闹哪样? 我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思考,很快遗憾地意识到—— 我和覃清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就好像我永远都弄不懂,想不通她在想什么。 “你,把我伞上,找个角落蹲着。”覃清干脆命令说,之后说回自己,“我打算出去趟,一会就回来。我出去的事情,你不许说。我要你打伞的事,也不许说。” 说完,干脆一跃,从窗户翻了出去。 “喂!”我想叫住覃清,只她一下连影子都没了。又看了看手里的红伞,我真要如她所说,找个角落蹲下,然后把红伞打开? 我刚才有说,在屋里打伞,尤其是打上了年纪的古伞,很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我明明知道还要打伞,我特么是,是在招魂? 赶忙把伞扔在一旁,摇晃脑袋如拨浪鼓般。 我不想作死,我……我要好好活着! 但我扔在一旁的伞,突然自行移动起来,竟然重新回到我的手上。我错愕地看着手里的油纸伞,它兀地一下自己打开,驱赶着我,一点点地移动到角落里…… 我举着伞,如被它操纵的提线木偶般,挪动身子倒了墙角,之后膝盖被打,干脆蹲在地上。 红伞将我罩住,遮得严严实实…… 哪是我打开红伞,分明是它主动找我! 红伞将我身子罩住,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再睁开时,竟然身处尸体堆里? 眼前是一座上了年纪的古城,房屋修得非常婉约,倒和现存的江南古镇有几分类似。只硝烟弥散,炮火毁掉了房屋,只剩了断壁残垣的一角,尽是破败颓败。 我恍恍惚惚地往前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在我面前,有老人的,有孩子的,穿着方巾圆领,衣着和唐朝差不多,但配饰花纹更接近明代…… 弘光元年…… 脑中突然冒出目独鬼给我提到的时间,弘光是南明流亡政权的年号,我稍微算了算,换成比较熟悉的年号,大概是清顺治二年。这里又到处陈尸,男女老少皆有,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我回头看了眼一旁已经淤堵的护城河,里面漂浮着人们的尸体,已经将河流完全堵住……我见过漂浮异物,底下藏匿小鬼的三途川,可眼前景象,竟比地府还渗人! 我脑里突然冒出个熟悉的名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对,1645年的江南,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浩劫。从当年的闰六月,一直到七月末,浩浩荡荡两个月,屠戮掉了整整两万的民众。嘉定的水,扬州的河,都被鲜血染红,久久不能荡涤干净…… 一切的促因,不只是因为荒唐的剃发令,更是因为那新上任的统治者要铲除异己…… 他举起屠刀,将它挥向无辜又无助的普通民众…… 我身处一片哀嚎当中,只能眼睁睁看士兵朝无辜的百姓举起了刀。他们看不见我,我小心地从他们身边越过,稍微皱了皱眉头…… 脚下的尸体,部分已经开始腐烂,它们身上的肃杀,倒和覃清的有几分相似。 她,还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只我突然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没有疼痛,她是直接从我身体里穿过去的。说人也不准确,她双脚悬空,停在半空中,是一抹残魄。 她没在意我,还兀地自顾自往前奔走,踉踉跄跄、心急如焚。 我怔怔地看着她,伸出手去,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是,梁姣? 赶忙追了上去,跟着她我来到了一片陈尸的乱葬岗,尸体有的长眠地下,还有的大概来不及下葬,就裸露在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饶是在地府,也没见过这般渗人的场景。 梁姣沉默地看着乱葬岗,突然如发了疯一般,用手翻动着地上的尸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具,又一具,她翻得非常认真,明明不忍相看,偏又不想放弃,以致错过什么…… “晚了,我来晚了……”她跪在地上,口中喃喃低语。在她的身边,有个简单的墓碑,墓碑上刻着字,我看着墓碑,仿佛能看到一清秀的书生,他含着笑,温柔平静地望着梁姣。 “我背弃了水鬼王,舍下我的孩子,不顾一切的回来。你……你就不能等等我吗?不能等等我吗?”梁姣弓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她嚎啕大哭着,全然失了理智。 一抹男人的残魄从墓碑里钻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梁姣,虽然目光含情,但又不敢和梁姣相认,只看着她,又为难,又不愿离开。 他也看不到我,我身处这里,就是一纯粹的旁观者。 “那个……”我怔了怔,刚要开口,却被人猛烈的一下撞击! 红伞落在地上,眼前虚幻的场景消失,却是回归现实。小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冲进屋子,一把将我手里的红伞夺去,二话不说地撕扯着,油纸伞古旧不经事,一会就被她撕成好多瓣扔在地上…… “你把伞还给我!”别的不说,那可是覃清的命根子,我已经可以猜到,等会小妮子一定怒气冲冲,说不定要杀了小芹陪葬! “我不给,我不给。”小芹一个劲地摇头,把伞架紧紧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说,“你心上有座坟,你心上有座坟……” 她说的,是我? 可我心上没有坟,就算有,那……那我要住谁? 小芹突然扔了伞扑向我,我赶忙闪开,她扑了个空,只还不甘心,继续叨叨,说我心上有座坟…… “她心里有没有坟我不知道,但你可能很快就能用上了。”覃清回来了,看了眼地上已经支离破碎,不知道变成几段的油纸伞,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语气平缓,但听着就像再问小芹,她打算怎么死…… “还有你,不觉得要负责吗?”突然话锋一转,落在我身上。 第138章 把他交给你 “啊?”话说覃清的确把油纸伞托付给我,现在折成好几段,七零八落地扔在地上……覃清要治我一个监管不力,似乎,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这锅我不背,我可怜巴巴地看着覃清,干脆冲她摇头。 “冤有头债有主,你亲眼看到小芹毁了油纸伞,你找她,别找我。”我指了指缩在墙角,还在念叨我心上住着坟的小芹。她颤抖地缩在角落,如一只受惊的羔羊般。 她惴惴不安楚楚可怜,我让她负责,又似乎有些太绝情,太不遵从人道主义的原则。 正在迟疑,秦漪竟然走了进来,顺势慵懒地靠在墙上,眼睛将眠未眠,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凶险。他应该刚才就在外面,听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决定进来。 我心虚地扯了扯嘴角,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漪。 “这么晚了,你穿着夜行衣做什么?”秦漪稍稍定神,一双眼睛从覃清身上轻轻掠过,最后落在我这。“还有谣谣,你和覃清一起乱来,是想连人带心的,都住坟里吗?” 他阴诡的语气惊得我不住打了个冷颤。从来只有死人才会住坟里,我不要住坟里,我……我要好好活着! “我没有。是她一个人出去的,我就在屋里呆着。”小心挪动脚步到秦漪跟前。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我可怜巴巴地朝他抛了好几个媚眼,盼望着秦漪能中美人计,然后干脆把这页翻过去。 我真无辜,我被覃清陷害了。 秦漪拿我没辙,只能叹了口气,眼眸嫌弃地瞪了我眼。“行吧,你先过来,等我给她算完账,再说我们的。”他嘴上虽没松口,但我心里各种窃喜,知道秦漪暂时放过我了。 “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晚上穿夜行衣出门,你既不是法官,也不是我的谁谁谁,我没必要向你汇报。”覃清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她大概是第一个这么不把秦漪放在眼里、而且还活着的人吧? “也是。”关键是秦漪竟表示赞同。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小芹突然大叫,一下冲了出去。她在院子里又喊又叫,把祠堂的人都吵醒了。他们骂骂咧咧的出来,看到小芹如失心疯般地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她在唱哪出…… 最后还是两村民用绳子将小芹绑住,她才勉强安定下来,不过口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嘀咕个什么。 “她,难道精神不正常?”祠堂的管理员和几个村民简单地看了下小芹的情况,窃窃私语地商量着。暖暖他们站在一旁,斜着眼睛认真观察小芹,看她是真疯了,还是装疯卖傻…… 小叔挤了过来,特别遗憾地摇头。“你说,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说疯就疯了?”说完再往覃清那凑了凑,一副强撩和人搭讪的模样。 “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覃清翻了个白眼,干脆否了。 最后还是管祠堂的大爷走了出来,在自家孙女的搀扶下,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说。“我们商量了下,她目前情况很不稳定,我们会送她去镇上的医院检查治疗。不过也拜托你们,通知下她的家属亲人,这边的情况,他们还是很有必要知道的。” “她个孤儿,没有亲人。”暖暖反驳了句,大概发现所有人都朝自己投来厌弃的目光,只能改口说。“不过她倒有个做监护人的叔叔,我可以打电话让他过来。” “那就麻烦了。”老人点头,安排一队人带小芹去医院,再提醒暖暖一定记得打电话,之后让我们该散就散了,回去休息吧。 我松了口气,刚想回去,但被覃清警告了。“弄坏的纸伞,小芹有一半责任,你也有一半责任。” “她没有。”秦漪将我护在身后,一点道理都不讲。“我看她今晚不方便和你睡觉,那我就带她回屋了。我们,明天见。”虽然秦漪有隐忍自己的性子,但我总觉得他要和覃清打起来样。 “明天见。”覃清不惧,干脆给他怼了回去。 之后分道扬镳,我跟在秦漪的身后进了屋子,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历史上那场臭名昭著的杀戮;想着梁姣跪在死人堆里,哭得死去活来;想着她喃喃低语,说自己背弃了水鬼王,抛下了亲生的孩子…… “谣谣。”秦漪突然叫我,语气充斥不耐烦,“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应我。”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虚地看了秦漪一眼。无奈地嘟了嘟嘴巴,“你叫我,有事吗?” 又把装可怜的那套用了出来。 秦漪无奈,懒得和我计较。只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遍。“我是问,你是打算现在睡觉,还是要和我说话呢?你心事重重,应该藏了秘密吧?” “没有,没有。”我赶忙摆手,“我困了,我睡觉。今晚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就单纯睡觉,你……你别乱来!”我双手护胸,看着秦漪,凶巴巴地警告说。 “我没想乱来。”秦漪用手挑了挑我的下颚,嘴上说着没有,但手已经不客气地在撩拨我了。“好吧,我想过乱来。但是吧,又不能艹之过急,你说,是吧?” 他给我开了辆车? 没敢和秦漪计较,我将手拽成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是。” 之后翻身上床,把身子紧贴在里面的墙上,似乎要嵌进去样。我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把秦漪逗乐了,他自顾自地摇头,在我身旁睡下。也是非常暧昧地,在我耳边补了句。 “晚安。”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果然又梦到了梁姣。不过她收了泪痕,却如初见时候,亭亭玉立地站在人面桃树下。 她冲我招了招手,招呼我过去。 仿佛,和我非常要好。 我犹豫着,虽然为难,但还是走到了她跟前。 她打量着我,眼眸含笑。“冒昧打扰了,我只想见见,那孩子喜欢的女孩。”她看着我,如婆婆审视儿媳,虽然目光温柔,但总让人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你说,秦漪?”我开口,竟然明知故问。 “他,给你说起过我?”梁姣微愣,眼有期待地看着我。我大概是脑子抽了,竟然下意识地回答说,“对,他提到过。他说,永远不想见你。也不许……”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心虚地看了梁姣眼。 我还真不会说话,摆明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姣瑟瑟地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还念着我的好,就算说不见面,也是应该。”她嘴上笑着,感觉却无限落寞。 怪我,说错话了。 “所以,你真背弃了水鬼王,放弃了秦漪?”我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温婉的少妇,和抛夫弃子的残忍女人联系在一起。所以,我再多嘴,多问了句。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替自己辩解,干脆点头。 “所以,我没脸见那个孩子呀。”她叹了口气,却突然捉住我的手,拽得紧紧的,如拽着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你,能帮我照顾那个孩子吗?我把他交给你了,好不好?” “好不好?”她迫切、急切地看着我,期盼着我能答应。只我又窘又迫,既没法答应,又不能开口拒绝。停在原地,踟蹰极了。 “我以后吧,或许永生永世,都没法再见到他了。哪怕是偷偷躲在暗处都不行。”梁姣松开了紧握我的手。我手掌停在半空中,一枚桃花瓣落在我的掌心。她努力地扬起唇,挤出笑容看我。 “你别为难,也别伤心。”她轻柔地摸了摸我的面颊,眼眸慈祥。我从小没了父母,从未感受过母爱的温存,一时竟然恍恍惚惚。梁姣叹了口气,眼眶红红的,只是忍住眼泪,还在强颜欢笑。 “我给你和那孩子准备了礼物,就当送给你的见面礼吧。”她轻轻地说,手落在我的肩头。 我感觉到分离,更感觉她在如宣布后事般的语气和我说话,更是恐慌! 她松开我,身子倒退,渐行渐远…… 消失在无数的桃花瓣中…… 耳畔,全是人面桃花的讪笑…… 我坐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心头一阵绞痛得厉害,如千万只虫蚁撕咬般,充斥杀戮的古战场又一次在脑海中闪过。两行清泪,无端从眼里溢出,顺着面颊滑落。 我把秦漪吵醒,他揉了揉眼睛,不解但关切地问我。“谣谣,你怎么了?”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 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浓烈的心疼,再是顾不上其他,我竟给了秦漪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将头落在他的肩上,身子进入那个熟悉的怀里,瞬间安心下来。 “谣谣,你做什么?”秦漪一头雾水,以为我哪根筋搭错了。 “你别动,让我就这么抱会你。”我快哭了,声音嗡嗡的。他显然没听懂,但抱着我的手也没松开,只维持之前的动作…… 时间飞速流逝,又似乎在这一刻完全静止。 我抱着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既安心,又心疼。 第139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咳咳……我觉得,你得松开我。”秦漪提醒说,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毕竟,你再不把我松开。我可能就把持不住,要对你做什么了。” 他说得阴阳怪气,只把我吓坏了,赶忙从他怀里跳开,逃到地上。 亏我刚才还有那么一丢丢心疼秦漪,但他实在太不正经了!我逃出房,天已经大亮,小叔和覃清正在说话,看到我出来,他高兴冲我招了招手。“谣谣过来,我还说等会叫你们起床呢。竟然先起了?” 我干笑地扯了扯嘴角,挪动脚步到了小叔跟前。心里埋汰,我们哪是刚起床,分明是再不出来就得出事! 秦漪也出来了,不过懒散靠在墙上,也不走近,隔着段距离监视。 小叔不理会秦漪,稍稍拍了拍我肩膀,“我刚给祠堂的管理员说了,我们打算到镇上看望小芹,她昨天的情况非常不好,我们特别担心。” “啊?”说句实话,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小芹断了关系,现在竟然巴巴地主动去见她…… 我觉得小叔脑袋,一定瓦特了。 秦漪慵懒地走过来,我把小叔的话转达了下,他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没关系,乐谣去哪,我就去哪。现在是新时代,妇唱夫随也行。”他轻飘飘的说,简直不要脸! “啊什么啊?”小叔根本不搭理秦漪,对这个意图拐走他侄女的坏人,他一贯不会给好脸色。稍微猥琐地左顾右盼,捉了我过去,压低声音说。“谣谣,你真傻还是装傻?这地方不吉利,怪事一件连着一件,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但是我们走也得找个由头吧?” “嗯?”小叔很有道理,但我二晕二晕的没懂,他说的由头,什么玩意? 小叔白了我一眼,用手往我脑袋上戳了下,眼神那叫个恨铁不成钢,他嫌弃我太笨,简直是在给乐家丢人。“我是说,去见小芹就是个借口,你等会进屋就收拾收拾,拿好东西上路,我们去了,就不回来了!” “好。”我明白了,小叔果然是小叔,不但敏锐地感觉到这地方呆不下去了,并且还想好了要怎么跑路。 进屋后,我简单收拾了下东西。秦漪就懒懒地看着我,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把散落在桌上的几根头绳递给我,声音拖得老长老长。“所以,我们真要走?” 我知道他不甘心,只要一走,飞天小鬼的线就断在这里了。可是这地方又危险重重,实在没法呆。我犹豫地看着秦漪,如果他不想走,我…… 我,我陪他。 “也是,是该走的。连乐易那家伙都闻出不对,我们确实没理由继续待下去。行吧,你收拾,我等着。”他突然改口,我手停在半空中,竟忘了要收回。 过了好久,我东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再犹豫地看了秦漪一眼。“如果你想查飞天小鬼,我们可以偷偷过来。到时候就不进村子,我们直接上碉楼。还有目独鬼,等下次见到它,我一定通知你。” 我说完,脸上涨红一片。更不敢和秦漪直视,赶忙转身想小跑出门…… 秦漪从后面抱住我,将我牢牢禁锢在他怀里。 “你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以为秦漪又会对我不轨。他哂笑了声,轻柔出气吹过我的耳垂。“你呀,就喜欢胡思乱想。” 说完,他松开我,还催促我出去。 “这地方也不用再回来了。这世上有无数波的飞天小鬼,而且就算我不找它们,它们也会来找我。就算我想躲着,也未必躲得起。”秦漪倒是豁达,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催促我出去。 小叔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在鼓捣我们来时的拖拉机,覃清手里拿着地图,正在研究该怎么出去。看到我们出来,她面带笑容,冲我们点头。“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 我欢快地翻上拖拉机,一不小心没站稳,幸亏秦漪在后面托了我一把,将我拉上车。“你可小心些,如果摔了,我们就真走不脱了。” 他揶揄,我拳打脚踢,在后排和他较劲上了,嫌弃他乌鸦嘴。 “打住,打住。我不想吃狗粮。”覃清嫌弃地叫停。碍于她板着脸的模样恐怖极了,我赶忙捂住嘴巴,安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后面。 旅程非常和谐,小叔开着拖拉机,覃清在旁边指路,我和秦漪坐在后面,他闭目养神,我被拖拉机摇晃得昏昏欲睡。 最后…… 拖拉机竟然停在了乡镇医院附近?! 就,闹哪样?! 覃清拍手,从拖拉机上帅气地翻身而下。“我倒挺想去医院见小芹的。毕竟她弄坏了我的油纸伞,这笔账我还没给她算。如果她神志清醒,我要她一个子一个子地吐出来,还给我!” 额…… 没想覃清打了副这样的算盘。我赶忙翻身下去,双手合十的规劝,“不就一把伞吗?不用上纲上线了。大不了我回去赔你。我上淘宝给你买,买十把八把的油纸伞,让你打着,一个星期不重样!” “呵,你赔不起。”覃清略有嫌弃地看了我眼,非常遗憾地宣告说。“即便是现在工艺最精湛的油纸伞,号称纯手工操作,至多也就七十二道工序。但我那柄,是上了年纪的古伞,有足足八十六道工艺。触感如手般温润如玉,上面还有一层特有的老物包浆。”覃清说得头头是道,硬要把那么一把看似平庸平常的油纸伞夸到天上去…… 她,不就想讹我吗? 覃清说得滔滔不绝,我回头求助地看了秦漪一眼。他虽然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但还是冲我点头,略有同情地笑了笑。 表示,覃清没开玩笑,她特么说这些,都……都是真的! 覃清继续普及,“伞据说是鲁班妻子发明,是件巧夺天工的器具。剩下的十四道工序让雨伞除掉遮阳避雨之外,还可以辟邪、消灾、驱鬼。所以,你当真陪得起吗?” “赔不起,赔不起。”我连忙摆手,她说得玄妙,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慌了。 “你也别急,我都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又不找你。我找小芹,她不是知道一处宝藏吗?我拿宝藏抵伞钱。”覃清说完拍手,言辞简单,她单方面地,把事情定下来了! “你就陪我进去,好不好?”覃清突然话锋一转,竟然对小叔用上了撒娇攻势?小叔本来就对覃清有意思,再加上美女面前他一点定力都没有,立刻变节。“你说得对,她把伞弄坏了,就得要个补偿。我们这就进去,乐谣,你也一起去。” “啊?”不是,他去就行,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情? 我无力反驳,却被小叔连拖带拽地带着,进了医院。秦漪无所谓,见我进去后,就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懒散地跟着进去。 这是镇上唯一的医院,我们报了名字之后,护士给说了房号。 还说病人情绪不是很稳定,我们不要做任何刺激她的事情。还有她现在需要休息,所以看望的时间,会适度缩短。 院方出于对病人的负责,要求一点不过分。 不过我微微皱眉,倒不是矫情,实在是这里气味很不好闻。除掉医院常有的消毒水味道,竟还有淡淡尸体腐烂破败的气息,阴郁极了。 “那个,我们要不回去?”我想了想,盘算着这地方真没法呆…… 走在前面的覃清,突然身子一矮,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张脸烧红得可怕,小叔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顿时变了脸色。“她,她发烧了?” 不是吧? 覃清身子骨特别硬朗,刚才进来还跟没事人一样各种数落我,怎么说发烧就发烧了?但她此刻靠在墙上,面上烧着病态的微红,却是情况紧急,不容乐观。 “快去叫医生!”小叔当机立断。我们就在医院,只一会儿,医生就赶了过来,用担架把覃清抬走,之后送到病房,小叔跑前跑后地交钱办入院手续,就把我和秦漪留在原地。 “她,真病了?”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秦漪,表情犹豫,俨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漪直接摊手,略过我这个问题,只非常遗憾地告知说。“谣谣,看来,你走不掉了。” 我白了秦漪眼,虽然不想承认,但……但似乎还真是这样。 我冲秦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接到了小叔的电话,他说住院手续已经办好,大概要在这里呆两晚上,让我去附近的商店买一些毛巾盆子漱口杯之类的东西…… 行嘞,我算看出,他就想在覃清那挣表现! 可是他挣表现是他的事情,为什么要我陪着跑腿?我早说这医院不吉利,不想进来,现在好了,我……我还走不脱了。 心头,又是一阵抽搐得疼。 我怔了怔,直至秦漪提醒我,才稍稍回过神来。“他电话都挂了,所以你要去买东西吗?” ………… 第140章 不是冤家不碰面 买,我买他个大头鬼! 偏偏秦漪还劝,让我既来之则安之,我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去买药,盘算等覃清稍微好点,我们就从医院转出去。反正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住院什么的,点意思都木的。 我下楼去买东西,转角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声音还有些熟悉,竟然是暖暖他们,还真是冤家路窄。我怕下去撞见不好解释,只能停在转角的位置,窥伺着底下的情况,盘算着等他们走了我再出去。 医院只有一个楼梯,他们挡在必经之路上,我又得下去,除了等着,还有别的办法吗? 暖暖干脆把小芹推倒在地。“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糊弄过去。我告诉你,我可不吃这套!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宝藏藏在什么地方,不然,有你好受的。” 她凶狠地瞪着小芹,却痛苦地捂住胸口。 那丑时参的诅咒,似乎更重了…… 小芹看到暖暖捂住胸口,只突然会心一笑。阴阳怪气地提醒。“怎么,你最近总感觉胸口疼吗?除了胸口,你的四肢是否也酸软无力?感觉不是自己的?” 她问,眼里带着得意。 和昨天那个害了失心疯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现在……很,很正常? “你在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暖暖惊了惊,说完却像意识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我记得,你收集过我的指甲,又有我的生辰八字。” 她没继续往下说,脸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知道钓水鬼,所以也知道拿人指甲,知晓生辰八字后,能做什么勾当…… “你要我死?”暖暖忍不住,将音调提了几个八度,王浩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不也要我死吗?!”小芹也将声调提高,“你推我下水,喂我死人饭,如果不是我命硬,就算有十条八条,也得都赔你手上了。”小芹看问题一针见血,那种事情,暖暖绝对做得出来。 “很好。”暖暖一顿,气得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行,我就不信你这么厉害,我会找人化解。至于你,想要活着,就把宝藏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们。” 她咬着宝藏不放,一定要从小芹的口中套出。 小芹无奈,只能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她顶不住暖暖给的压力,终于认命了。不想她突然拔腿就跑,往楼梯的方向! 她慌不择路地往上跑,刚好和守在楼道口的我撞了个满怀。 只她突然眼前一亮,不管我答应不答应,二话不说地往我手里塞了个纸条。我怔怔地看着,下意识收好,目送小芹继续往上跑…… 她想回病房,那样暖暖就不敢造次了。 他们追上来,暖暖和我撞了个满怀,看到是我,瞬间火大。“怎么哪都有你?是你阴魂不散,还是我们有仇?” “医院你家开的?我还不能来了?”本来她好好说话,我也能跟她客客气气,甚至把刚才小芹给我的东西奉上。但被暖暖这么一怼,我浑身上下各种不舒服,当即骂了回去! 她,真嘴贱欠收拾。 “呸,我遇到你,还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暖暖忙着追小芹,暂时顾不上我,扔下一句话赶忙往上跑。我停在原地,跟着损了句。“彼此,彼此。” 我遇到她,也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我骂完,打开小芹给我的纸条,隐约瞧着是幅画。画上画了个山洞,山洞的入口被草丛遮盖住了,封得严严实实。杂草丛生,似乎荒废许久。所以那个宝藏,就藏在那里? 她给我藏宝图做什么?天地良心,我并不觊觎这已经给人带来不幸的宝藏。 想着事后小芹或许会把藏宝图要回来,我默默叹了口气,把它收拾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之后下楼,给覃清买来住院的必需品。她躺在病床上,因为发烧一张脸通红通红,确实非常憔悴。 所以也就凑巧,她……她竟真病了。 我有些头疼,所以我们是倒霉,竟然又耗在医院了。覃清虽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到底是妹子,虽然小叔极力要求,但他留下来照顾多少不合适。至于秦漪,他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我还真不指望他能帮忙。只能咬牙自己扛过照顾覃清的重任。把陪护的小床打开,打算今晚在这过夜,如果覃清有需求,还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叔和秦漪,则在医院外面的旅店租了个双人间。秦漪告诉我万事小心,千万别逞能。 他大概在寻我开心,我今晚就在床上睡一觉,能……能出啥岔子? 我把覃清安顿好,后半夜躺在床上,我望着天花板发神,还在想小芹给我的那副画。画里的山洞,应该就在村子附近,只我之前找目独鬼时,已经走过大半,却是从未见到。 而且附近一带都是平原,就算有山,也只是不高的小土丘,没道理有这么大、而且还上了年纪的山洞。可如果不在附近,那祁教授他们,又为什么而来? 我现在,越发不相信他们是来收集当地民俗、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 为方便护士查房,医院晚上没关灯,白炽灯光线昏暗,还一闪一闪,我琢磨问题,下意识地往上看。 ………… 我看到,天花板上出现黑色的印渍,小小的,大概有碗口那么大。 我盯着发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地方年久失修,出现印渍什么,再正常不过。只印渍却一点点地变大,变深。 最后,隐约竟是个人的模样,不过趴在天花板上…… 我错愕地看着,身子突然僵住不能动弹。本想跑开,却被死死地钉在床上! 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的鬼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的脸,已然和我的脸,紧贴在一起。 冰凉的触感刺穿我身上的每个神经,覃清却是坐了起来,我赶忙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她竟不慌不忙,也不打算出手。不过轻声喃喃了句。“谣谣,你以为,我真病了吗?” 我届时懵住,既不知道贴在我身上家伙是什么玩意,又不知道覃清在说什么…… 她,没病? “不要,不要过来!”看着黑影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赶忙伸手一拦,将它打开。但触感虚无,我什么都抓不住! 我再定睛看去,黑影不见了,天花板的印渍也没了…… 我再回头看了眼覃清,小妮儿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地睡着。我犹豫着,轻轻砸了砸嘴巴,再把刚才的场景回味了下。 我……做梦了? 把这解释成梦,似乎也合情合理。我稍稍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担心,稍微平复了些。想清楚这是梦,我后半夜睡得相当踏实,直至被秦漪搅了清梦。 “谣谣,你快起来,人正主都醒了,你陪床的怎么还在睡?”他推了我一把,将迷糊糊的我拉了起来。 我半梦半醒,困得厉害,干脆半靠在秦漪身上,软弱无骨,还稍微打了个哈气。 秦漪嘴上说着嫌弃,只还是非常乖巧地让我靠在怀里。看了眼已经精神不错的覃清。“我看你病差不多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 “要走可以,不过我得上楼看看。来都来了,我还有笔账,要找小芹算。”覃清拍手,单方面地把事情定了下来。不过她也答应我们,只是上去看看,等看完之后就会下来。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由着。 我们上楼,刚走到一半,还没到小芹病房外,就看到里面,围了一群医生护士,他们探着头,如看热闹般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怎么了?”我小声嘀咕了句。迎面走来的护士之前给覃清打过几瓶吊水,认出我来,只冲我摇头。“你们怎么上来了?这里面死了人,说半夜起床的时候,一脚踩空,当即脸贴在地上,就再没起来过。说来你们也倒霉,这家伙就住你们楼上,死得位置,正对你们床!” 护士上了年纪,稍微有些迷信,以为那是不吉利的东西,一边说一边摆手,见我们还在往里看,赶忙喝止。“别看了,别看了,里面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要么回去躺着,要么办手续出院。” 她气急,给我们指了两条路。 关键人怼得没问题,我和秦漪还得且听着,不敢发表意见。只伸长脖子往里望了眼。 女人倒在地上,面朝地上,身上穿着病号服,血流了一地。 所以,我昨晚看到的印渍,还有之后的黑影,是她吗? 还是说,只是梦? “走了。”见我还在发愣,覃清催了把,提醒我快走,还回头看了秦漪眼。 我嘴上答应着好,只突然一下腹痛如绞,我痛苦地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倒在地上! 意识渐渐溃散,隐约记得最后,秦漪发疯地扑过来叫我名字,他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身体,想着把我摇醒。 但我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最后,竟不省人事,全然昏睡过去…… “乐谣,乐谣!”秦漪还在唤我,声音越发飘渺,后来,我竟听不见了…… 我意识涣散,再睁开眼,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141章 插在心头的利刺 眼睛渐渐适应了灰朦,白茫茫的一片渐渐消失。我努力着,把周遭场景看清。 秦漪和小叔,他们紧皱眉头地守在病床边,没有说话,但脸上写着担心。我突然昏倒在地上,饶是心大如他们,都觉察出事情不简单。覃清进了病房,虽然还是一副冷清清的模样,但话语里已经有些焦急。 “我把住院手续办下来了。还顺道去楼上走了圈,那地方虽然有鬼气,但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鬼,是在医院飘荡的游魂。他们没道理对乐谣下手,而且就他们的道行,也伤不到她。” 秦漪默了默,不置一词。 覃清继续补充,“我也问过小芹,稍微用了点手段。也不是她做的,甚至她比我们都希望乐谣平平安安。丑时参只针对暖暖他们,她没想要乐谣的性命。再说,她也要不来生辰八字,弄不来指甲头发。” 我突然昏倒,秦漪他们手足无措,只能怀疑所有人,竟连小芹都在怀疑对象之列。 “辛苦了,辛苦了。”小叔招呼覃清坐下,再用商量的语气和秦漪说话,“那接下来怎么办?谣谣这样不大对,我觉得,她大概中邪了。不如……” “先,等等吧。”秦漪不想惊动我爷爷,稍稍将身子往外移了移,习惯性地将身子靠在墙上。看似慵懒,但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着。他轻轻摇头,吐出一口浊气。 “谣谣这样,我想知道是谁做的,他冲谁来。” 这话虽然清浅,可却带着浓烈的杀意。 ………… 等等! 秦漪这么让开,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因为我竟然能看到自己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胸前还有微微的起伏…… 我看着自己,竟如旁观者般。 我试着动了动手,动了动脚,可一点知觉都没有……我错愕地意识到见非常不妙的事情,难道我的灵魂,已经从肉体里脱离出来?或者我的灵魂,它现在寄居在了别的地方? 覃清突然朝我这边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收拾桌上的杂物,虽然挺赞同秦漪的话,只稍微补充到。“如果真有幕后黑手,我们是得找到。” 说完,她动了动床边放着、用作装饰的玩具熊。 我身子微颤,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我在覃清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暂时寄居我灵魂的容器,竟然……竟然就是那只玩具熊?! 它,它开哪门子的国际玩笑! 我没法行动,说话秦漪他们又听不到,我很苦恼,不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熊的肚子里,然后救我出来…… “扣扣。”护士敲门进来,脸上挂着职业般的冷漠。“乐谣的家属是吧?麻烦你们出来下,我们商讨下往后的治疗方案,她的情况,你们需要知道下。” “好的,我这就去。”小叔赶忙点头,快步走了出去。秦漪面有犹豫,不过还是追了出去。 他放心不下,还专程叮嘱覃清说。“这里,就拜托你了。如果乐谣醒了,你马上来叫我。如果有任何情况,也请务必通知我。” 覃清翻了个白眼,大抵嫌弃秦漪啰嗦了,就算不特别叮嘱,她也会照顾好我的。“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过去吧。我在这看着,出不了岔子。” 秦漪这才放心离开。 他们走后,覃清走到病床边坐了下来,取过放在一旁的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她削得很慢,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我努力地挣扎着,盼望着灵魂能从小熊里钻出来,或者弄出些别的动静,让覃清发现事有蹊跷。 只,我再努力,都是徒劳无获…… 覃清啃着苹果,偏着头打量我的睡颜。将手伸了过来,停在我的脸上。“我说,你睡得可真死呀。” 我有想自嘲地反驳,她却突然话锋一转。 一边用修长细腻的手指划过我的面颊,一边浅浅低嘲。“还是说,你那时真觉得我生病了?或者,你从来没想过,我平白无故,让你蹲在油纸伞下,看到那样的场景,一点深意都没有?” 我愕然。 因为一直对覃清非常放心,加上她的确帮了我很多。所以我那时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想着等事情安稳下来,抽个时间问问,倒是没有多想。 她这提到,我突然感觉不妙,更觉得这样的覃清,特别陌生,我……我不认识。 或者,那个身上带着尸体的气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覃清,我从未了解过。 她用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面颊,最后手指停在我的腰上,把剃魂刀拿了出来,放在手上把玩,言语轻巧。“说来也是稀奇,一开始他找到我,说有个女孩希望我认识下。之后秦漪又找到我,要把你介绍给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受欢迎呢?” 我听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往下。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更想知道,覃清口中的他是谁,我变成这样,他,始作俑者? “出来吧。”覃清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后,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一只男人的手,攀上了覃清的肩膀,一模样清冽还有些眼熟的少年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你让我出来,就不怕秦漪他们半道杀回来?他身上没伤,你又困了乐谣,真急起来,我可收不了他。” 语罢,他轻轻将手摊开,略有遗憾地告知。 “他一时半刻回不来。再说,就算真被他撞见,那我反手把你绑了,就说你居心不良过来,刚好被我逮个正着。我这么说,他会信吧?”覃清得意极了,在男人的面前,展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娇羞。 我……我想起男人为什么会那么眼熟了。 牧原。 我几乎都快忘了他,也以为他再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中。只我实在单纯,那个曾经帮过我,但到后来却形如鬼魅的男人,我没想会再见到他! 面上还是斯斯文文,温润如玉,只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糟糕透了! 牧原走近,用近乎痴迷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圈,竟然啧啧称奇。“我见过无数的祭品,不过她,倒是最漂亮、最特别的,简直完美!” 虽然是赞美,但我听得,只毛骨悚然。 所以,他一开始接近我,就是阴谋;他或者想把我当成祭品,或者一开始就想借由我的手除掉秦漪。只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渐渐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 “她完美,那我是什么?”覃清言语略有不满,嗔怪地盯了牧原一眼。不是责怪,竟如撒娇般。我瞬间闻出味道,他们两不会关系不一般吧? “哟,还吃醋了?”牧原调笑地摸了摸覃清的鼻翼,将她拥入怀中,轻柔地用蜜语甜言安抚到位,“你是我的心肝,是我宠在掌心的宝贝。你不知道,他把你安排在秦漪身边,让你以身入虎穴,我有多担心。” “这没办法,谁让秦漪从来只信身边人,他被水鬼一族流放之后,便和我认识,逐渐深交。这些年他也想过君上在他身边安插过眼线,却从未想过,是我。” 我替秦漪不值得,他竟然从未察觉自己身边藏着蛇蝎。 “你呀。”牧原干脆吻上覃清,覃清配合的回吻。虽然郎才女貌,画面很好,但我赶忙用手把眼睛捂上,我不想瞎,自然要下意识地拒绝这辣眼睛的一幕。 得亏只是浅尝辄止,覃清稍微将牧原往外推了把,“行了,做正事。秦漪现在回来,看到我们这样,我才真没法解释。” 牧原笑笑,似然面上有不甘心,模样也痞痞的,但覃清说得对,稍微地点了点头。 覃清把之前从我那顺走的剃魂刀递到牧原的手里,“你有想过真这么做吗?或者,往后有打算吗?一定要现在?”她望着牧原,仿佛看着自己的主心骨一般,头一次地,没有自己拿主意。 “当然。”牧原吐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定般。“我不会让秦漪顺着飞天小鬼,查到水鬼域的。我也不会让你继续潜伏在他的身边,我知道你聪明,很多事情都能应付自如,但我也担心,毕竟到底置身险地。” “你呀。”覃清欢喜这个答案。伸手点了点我的胸上,“小芹那丫头是怎么说的?我倒想知道,她的心上,是不是真的住了坟?如果有,那埋了什么人。” 小芹昨晚说的疯话,她竟然信了?! 更窘迫的是,牧原听后微微点头,竟然不动声色地再洒了我一碗狗粮。“我不知道。反正你在我心上,心尖上。” 我觉得,我快膈应得连中饭都吐出来…… 安抚好覃清,他用剃魂刀在我的胸前开了个口子,口子不断地加深,隐约可见藏在胸腔里的心脏。血红色的,正在一点点地颤动着。 一下,又一下。 他将剃魂刀往里,已经完全深入了我的心脏。可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呆呆立在身旁,宛如局外人一般。 “一起,进去?” 牧原指着我的心脏,竟然云淡风轻地,向覃清邀请到。 ………… 第142章 上身 他,什么意思?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牧原脸上勾勒出一抹晦暗不明的浅笑,充斥着得意和玩味。轻轻抬手勾了勾覃清的下颚,喜欢的感觉溢于言表。“我们一起进去,会更好玩。” 覃清脸上却有一抹散不尽的尴尬,终了拒绝了牧原的好意。“我也想跟着你一起,但是我还得留下来,和你内外接应。毕竟,秦漪不好糊弄。我既然出现,就不能贸贸然的离开。” “你呀,永远这么理性。连开玩笑都要被你这么当真的拒绝。”牧原哂笑,没再邀请覃清一道,甚至刻意地话锋一转。“那行,我进去了。希望事情快些解决,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如是说。 覃清脸上蒙了一层红晕,竟然害羞起来,嗔怪地目送牧原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然后,我的身子,一下坐了起来! 他张开嘴巴,竟用我的声音和覃清说话,“清儿,我现在,是不是和乐谣一样了?” 我错愕地看着覃清和牧原,一种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浮出。 他们,要做什么? “你现在,就和乐谣一模一样了。你用着她的身子,气息和她也一模一样。我自然不能分辨出谁是谁,想来秦漪也一样吧。只是如果她再和你同床共枕的时候,想到这幅驱壳之下,竟然是男儿身,我就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了。” 覃清竟轻松地开起了玩笑,再是悠悠地补充道。“不过我知道的乐谣,她非常矜持。就算心里喜欢着秦漪,也不会主动去做些逾越的事情。所以,你也别太主动。” “我知道,我知道。”牧原回了一句,用着我的身子和我的嗓音。从这个角落看着自己,我既觉得陌生,又感慨诡异。 他们是在偷梁换柱,只我想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牧原得意极了,初见他时的文质彬彬,此刻却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狰狞、恐怖。他轻轻斜眼看了覃清一眼,“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没了。”覃清走过去,近到他跟前,“你要记得,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乐谣了。秦漪对乐瑶不会有防范。”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用手重重地戳了下牧原心脏的位置。 “如果你借乐谣之手,重伤秦漪的话,这种被至亲至爱之人重伤的感觉,我想,他一定永生永世都记得。真好呀,我们又给秦漪留下了难忘的,他忘不了的东西。” “是,你用心良苦。”牧原低低回了句,丝毫不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 我却激动得不行,他们动秦漪,我已经非常不爽、不忿。更何况还是要借用我的手对秦漪不利,瞬即整个人都炸了!想到牧原会驱动我的身子,用手中匕首,一下捅入秦漪的心脏,我就一千个一万个忧心忡忡,绝对不行! 我努力地挣扎着,想要从玩具熊里把灵魂挣脱出来,然后抢回原本属于我的身体。但我所有的努力,都徒劳无获,我灵魂被完全地封印在了里面,无论我怎么挣扎,一点出来的打算都没有! 我再努力,却听得扑通一声,玩具熊竟然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地上! 成功地把覃清和牧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复杂,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牧原皱眉,用探究的目光询问覃清,“这地方还有其他人?如果没有,玩具熊怎么会自己落在地上?” 我赶忙屏住呼吸,心里念叨一句完蛋了…… 我现在,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玩具熊而已。 “应该没有吧。”覃清把玩具熊捡了起来,拿在手中摇晃,虽然弄得我很不舒服,但为了不露馅,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既犹豫又紧张。“这地方只有我们,应该是刚才风大,才把玩具熊打在地上的。你快收拾收拾,等会秦漪他们就该回来了。虽然这套看着天衣无缝,但你也别在秦漪面前,露了马脚。” 覃清再提醒了句。 “你对我,就不能放心些吗?”牧原反驳说,有些遗憾地摇头。 他用着我的身子,做出的一颦一笑,都和我相似到了骨子里。可我盼望着秦漪能分辨出我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他和我,不一样! “手续已经办好了,医生说……”秦漪走了进来,看到“我”已经坐了起来,而且意识还很清醒,大抵跟没事人一样,明显怔了怔。不过脸上挂着笑容,很快走近。 “谣谣,你醒了?” 牧原用我的身子,微微点了点头。大抵寻思自己刚刚醒来,所以装出一副木讷的样子,看秦漪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秦漪瞬间松了口气,表情轻松,如把胸口大石,一下卸下。他轻轻摇头,干脆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谣谣,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知道,你昏倒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 我,我知道。 “我以后不会了。”牧原用我的声音,稍微安抚了秦漪一句。秦漪往后退了退,有些俨然,“你这话说得还挺有意思的。什么叫以后不会了,你到现在,给我闯的祸,难道还不够多吗?” 他低低暗嘲一句,将那副身子松开,再认认真真地询问。“谣谣,你真没事了?不然我让医生进来,再给你进行一轮彻底的检查?”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小叔帮忙搭腔了句,“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谣谣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贫血才会突然昏倒,好好休息就是了。她现在也醒了,我看和平时一样,特别精神,没什么不同的。” 小叔做出一副非常了解我的模样,可惜的是,他只了解我的外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宝贝的侄女,已经被人掉包,彻底换了个人。 “不,我要听谣谣说,除非她亲口说没事,不然我不信。”秦漪一口咬定,必须要从我的口里,得到一千个确切的答案和回复。牧原借着我的身子和秦漪对视,用的嗓音认真开口。 “那个,我真没事了。我们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院。”说完,还稍微打了个哈气,做出一副俏皮的模样,“而且吧,医院这地方多少有些不吉利,我估计有脏东西,继续呆着不合适,走了好,走了好。” “好。”秦漪点头,相信无碍。用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表示宠溺。“你呀,还知道呆在医院不合适,会闯祸。可你给我招惹的麻烦,已经好大一箩筐,现在才说不合适,真有意思呀。”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眼里竟是宠溺的嗔怪。 牧原很满意,毕竟秦漪只要开口说带他离开,只要出了医院,就可以一点点地,借用我的身子,利用秦漪对我的喜欢,施行自己那个可鄙的计划,为所欲为…… 我更着急,现在在病房里,我尚且可以看到他们,可一旦离开之后,鬼知道他们会对秦漪做什么!更重要的是,我的灵魂可能会一直禁锢在小熊里无法挣脱,那…… 那我还怎么出去,还怎么通知秦漪,接下来即将可能面临的危险? 我,该怎么办? 却更努力地挣扎着,我只要稍微钻出一点残魂,就能让秦漪感觉出异常,然后揭穿牧原他们的阴谋。 我没得救,小熊却又一次,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地上! “大概是风吧。”覃清不以为然,顺便解释了句,把小熊捡了起来。“那我们出院吧。这地方是奇奇怪怪的。不过你们先走,我还得上楼看看小芹。她弄坏了我的油纸伞,就算赔不了,也得说句对不起吧。” 他这话逗得秦漪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略有埋汰地开口。“你呀,还真是一根筋到底。行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覃清得了许可,潇洒地出去了。 我哼了一声,刚才见识过覃清真面目之后,我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敌人了…… 小叔把小熊拿在手里,塞到我的怀里,“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小熊了,带着一起走,就当留个纪念吧。”一直不开窍的小叔,不知道怎么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竟然鬼使神差地,把禁锢着我灵魂的小熊,塞到了牧原的手里。 简直,正中我下怀。 这样,就算我出不去,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上路,还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以从长计议,寻找其他的机会。 我的小叔,他终于靠谱了一回。 “嗯?”牧原有些诧异,没想小叔会突然来这么一招。但是如果拒绝,又怕被小叔看出问题,从而怀疑他的身份,只能轻轻点头,把小熊抱住,“那好吧,不过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回去呀,不然还能做什么?”小叔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这地方小,没有飞机场,不然我都打算买机票,直接速度地飞回去了。”他抱怨着,顺带催促秦漪快些。 “回去吗?”牧原怔愣了下,我有些不明白,他不想我们回去? 第143章 她是关键 “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秦漪有些意外,伸手轻轻碰了下“我”的脑袋,宠溺地赏了个暴栗。这是我和秦漪之间经常有的互动。牧原虽然用着我的身子,但骨子里到底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秦漪的亲密他猝不及防,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缩。 秦漪敏感,一下察觉出不对,眼眸里再添了一抹危险,“谣谣,你躲着我做什么?” “好样的!”我激动极了,简直大快人心。秦漪果然是秦漪,这么一时半刻地,竟然就瞧出了问题。他实在太给力! 我就等着,他拆穿牧原的假面。 牧原稍微有些窘迫,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用余光看了小叔一眼,大概是想让秦漪误会,他之所以会拘谨,是因为小叔在,长辈在,他害羞正常。 秦漪果然点头,倒是恍然大悟。 他还要继续嬉皮笑脸,不过被覃清喝止。“别贫了。你们还出院不出院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下走,秦漪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牧原面无表情地抱着小熊娃娃,虽然用着我的身子,但一点都不活泼,竟然有些成熟老态。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和秦漪,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只是在下面,偏偏遇到了祠堂的管理员和他孙女两人,他们倒不是来堵我们的,手上还拿着药,显然是尴尬看病结束。老爷子上了年纪,身子骨已经不硬朗了,落下一身病。 虽然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但是看到就相当尴尬。还是老爷子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们看过小芹那丫头了吧?她,还好吧?”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落在覃清的身上,说是来看小芹的,但大多连病房都没有踏入一步,也只有覃清去过,稍微看望过小芹一次两次。所以问到小芹,我们当中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覃清。 她面色有些为难,不过点头说。“小芹没有大碍了,我们这里看完,也打算回去呢。” 老爷子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旁边的小丫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赶忙一下奔了过来,眼睛一眨一眨,“这样的话,那你们可以用拖拉机送我们回去吗?反正都顺路,我们可以一起。爷爷出来的时候,有村里人帮忙,可回去稍微有些不方便。” “小艾。”老爷子皱眉,大概觉得她有些不大懂事。不过还是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们。 如果是平时,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都不用人刻意提出,小叔都会非常主动且乐意帮忙,但这事情是个例外,他脸上露出为难,寻思着该怎么拒绝。 毕竟从一开始来医院看望小芹就是个幌子,为的不过是要从村子里逃出来。 只现在兜了个圈,我们竟然要回去? 小叔不情愿,但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老爷子,只能用抹求助且无辜的目光,盼着其他人开口拒绝。 “那,好吧。”覃清竟然答应了。 牧原用我的身子,拉了拉秦漪的衣袖,模样为难地压低声音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逃走?我心软,没法拒绝。”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之所以这么顺着台阶就说要回村,并不是因为没法拒绝老爷子的请求,更是因为他们想回去。不想离开这个到处都是厉鬼,充斥着光怪陆离的村子。 “好吧。”秦漪对我一向百依百顺,更何况眼下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他用手轻轻勾了勾我的鼻梁。“这次,我就且听你的。” 牧原还是不习惯,虽然没有打冷战,但模样表情非常僵硬。 得亏秦漪在和覃清说话,暂时没顾上,不然他又露出了马脚。我藏在小熊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好端端地回去做什么?这不是刚刚好,正中下怀吗? 我们坐拖拉机回了祠堂。 刚一进屋去,里面竟然如炸了锅一样,热闹非常。外面围了不少人,看到我们回来,面上表情非常复杂。我正感觉奇怪,突然一股恶臭迎面而来,周围人也纷纷捂住鼻子。 “怎么了?”老爷子到底见多识广,也活了一大把年纪,瞬间感觉出不对。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地往里走。 里面,竟然停着一具已经风干的尸体,身上的脂肪一点不剩,只剩了骨头包裹皮囊。她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鲜艳极了,配合干尸的模样,却又非常渗人。 这身长裙,之前倒见暖暖穿过。所以…… 王浩跪在尸体旁边,目光呆滞。看到我们过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朝着我们爬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救命,救命……” 秦漪几乎是直觉般地赶到我面前,将我护在身后。板着一张脸问王浩,“你,你做什么?” 王浩知道秦漪误会了,连忙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我只想你们救命,我不想死,我不想和暖暖死得一样!”他说完,冲着我们磕头,一个接着一个。 几乎是在同时,覃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有些意外,但还是把那通电话接通。本来不悦,只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医院给我打电话了。说小芹不见了。” 她之前还在医院,如果说不在,又能去什么地方? 我们面面相觑,只能摇头。 “她,她果然回来了。她回来找我们了。”王浩听说小芹不见了,更是激动不已,他看着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发颤,模样可怜。“我们,都会死的。” “你冷静点。”牧原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觉得王浩有些烦人,出言规劝,希望他可以安分些。秦漪回头,略有不解地看了我眼,压低声音说,“谣谣,你在开玩笑。王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冷静?而且他本来,就是火爆脾气。” 牧原脸上赔了尴尬,只能赶忙把嘴闭上,可不能再说什么闲话,让秦漪察觉。 “我们这村子,一直相安无事,是那群学生来了之后,才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才给村子带来了不幸。”老爷子站了出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就是,就是。”村民们连连点头,真觉得事情不妙,模样艰涩地看着老老爷子。 老爷子紧皱眉头,模样认真地考虑了下其中的利弊关系。“你既然说她会回来,那我就让村里所有人出动。把我们周围翻个底朝天地,也要把她找出来。我就不信,她个女娃,本事一般,还真能瞒天过海地逃出去?” 小芹是有些本事,但这么多人,她一定没法躲过。 “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村民们热情高涨,都不想因为小芹给村上蒙上一层阴影。这事情我们本来不想掺和,但被逼到这地步了,只能也跟着起哄,表示会把小芹找到。 “等会,我们应付应付吧。”按照四人一组的分配,我们四个当然一起。王浩因为已经如一滩烂泥一般,知道指望不上他,所以把他留在了祠堂里。怕小芹回来,在门上挂了锁,里面有食物和水。完全可以安然无恙地呆在里面。 “什么应付不应付的。难道你就不想把小芹找到吗?”覃清有些不喜欢小叔的态度,干脆反驳。“刚才祠堂的老头子没说错,小芹是所有事情的关键所在。只有把她找到,所有事情才能迎刃而解。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也是关键一环。” “对,对,对。”小叔连连点头。只要是覃清说的,他本着各种讨好覃清的原则,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你说得对,小芹是关键,我们认真找,别偷懒。” “乐谣,我说你,知道吗?”大概刚才在小芹那里折了面子,小叔便打算靠训斥我把面子挣回来。牧原还在寻思应该怎么回口,一旁的秦漪,已经非常不乐意了。 “你说我家谣谣做什么?”秦漪相当护犊子,就算是小叔,一家人也不行。 “说正事吧。”覃清不爽地把我们打断,再这么插科打诨下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两人一组,我和乐易一组,你们两一组,我们分头行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电话联系。” “好的,好的。”小叔干脆答应,他巴不得和覃清有这么个单独见面的机会,高兴极了。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秦漪耸肩,表示听从他的安排。 牧原出来,是把玩具熊拴在自己背包上的,玩具熊不大,只是作为挂饰。 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到。 只我因为看到这样的场景,气得火冒三丈,整个人都不好,但是他们却听不到我的声音,看不到我的影子…… 为什么突然要分头行动? 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个阴谋! 我想着阻止,一时情绪太激动,控制不住,竟又把小熊动了动,打在背包上,牧原有感觉到,稍微侧头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