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之光耀天使重塑世界》 第一章 引子 天使的失落? 幽兰谷。离嘉陵关明明不远,却越过千重山,仿佛已在另一个世界。山谷里馥郁的草木掩映着,却难掩苍凉;溪水清清,清得发冷。美丽的失败者既然被为恩赐其一命而洋洋自得的胜利者放逐,茕茕孑立,此时只得与这些山水草木相伴,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 谷中倒有一座小木屋,本来堪称情趣典致,可千仞雪岂有这份雅兴呢。每一个夜晚,都是辗转反侧在不眠之中,月光清辉,何曾照暖柳心: 到晓改心曲,无邻知苦吟。中宵横北斗,夏木隐栖禽。 花盛如秋肃,轩近映月深。幽庭多此景,惟恐曙光侵。 一统天下的念想,此时早已如飞灰。将心沉落,如同收拢凋谢的花瓣。一片烟云迷蝶梦,五更风雨葬花枝。也许,只有和落花一道,才能看到现在的自我。从谷中向外看去,只觉一切尽在身外:夕阳云尽嵩峰出,远岸烟消洛水平,万事的喧嚣、帝国的纷扰,又与我何干呢。 只是内心却不能如这景致的平静。还在天斗做太子时,千仞雪便不喜宫中的等级森严、权势侵凌,暗暗心喜“野鹤随君子,寒松揖大夫。天涯常病意,岑寂胜欢娱”的诗句。 平复一下心情,千仞雪从无限纠缠的痛苦、悔恨与空虚中仿佛得一救命稻草,可是今日再吟出,却全无那隐逸之意,倒是又勾起了一段孤独的回忆……又是一个不眠夜呵。 何苦,何苦?想自己一生,真是何苦;父亲啊——真是高贵又耻辱呢——何必要我,母亲,你又何必把妹妹我生出?只有爷爷是爱我的,可是他的献祭,到最后只成一场空…… 自己也许在魂兽的猎杀时刻就该离开,这样也不会让爷爷怀起无限的希望,到最后却只剩下失落的残影。当然,爷爷已经看不到这一切了。应该称之为幸运吗?这是至深的幸运,还是至深的不幸呢? 或许自己就应该作为雪清河的侍女度过一生,或者早早被发现奸细的身份,灰溜溜地回到庇护下的暗影中,默默地度过余生。只要不要攀到那巅峰附近,坠落,也不会如此疼痛。 母亲啊,你又何必在最后的时刻为我求得一条性命呢。我爱者杀我者也,我情与我身之战,何不就此了结?却要在此漫增马齿,而心灼如啮: 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雠。死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 却还是下不了杀手。千仞雪啊千仞雪,你还是这么软弱,就像当初在爱情面前那么软弱一样……千仞雪喃喃自叹着,曾经光彩熠熠的双眸只余空灵出神,下映着两行清澈的泪珠。 时光退回数日前。嘉陵关前,伴随着修罗魔剑的霸道裂气,巨大的金光,陨落。而远方,一道金光闪过,他从沉思中醒来。“嘉陵关……”喃喃默念,如有所悟。突然,他睁开眼睛:“我得前去,尽我一份力量,完我一份责任……明我一片心意。” 失落的天使啊,你的旅程还没有结束,一时的黯淡黑夜之后,由于着他,或许会有光明的壮景呢。 第二章 嘉陵关前,鱼肉化刀俎 嘉陵关前,战斗的气氛已为谈判取代;推杯换盏的一片温情间,又有多少尔虞我诈呢?唐三等人静静地享受着胜利果实,而天斗的卡斯雷和星罗的梅特矾为几个曾经的公国、侯国的归属争论不休。或许这些渺小的人类间的唇枪舌剑也可以娱乐海神大人的心。 “这里距离星罗更近,国防上对星罗是必须的”,梅特矾表明了立场。 “我奉劝您想想清楚”,卡斯雷讥讽着,“贵国的铁骑能否在双神的攻击中取得胜利?人才济济的星罗应当不会没有人知道胜利是谁的功劳!” “无论如何,你们已经从武魂殿的残存中获得了许多,不应再向我们索取……” “我不同意。”一个洪亮而低沉的声音响起,霎时间引起了整个会场的注意。 “这些公国与侯国,应当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你们像对待鱼肉那样瓜分,”声音继续着,“这是武魂殿维系千年的秩序……” “呵呵!现在哪还有武魂殿?”“这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小子?”“把这个武魂殿余孽赶出去!”嘲骂声此起彼伏,雪崩似乎也要为自己的帝国事业受阻而发怒了,但他正要起身,还是先看向唐三,看见的却是帝师海神大人若有所思的眼神,身体微微一僵。“你可真是不配自己来决定武魂殿的命运啊。”声音的发出者看到了这小小的尴尬,在内心暗笑着。尤其是比不上曾经的“雪清河”殿了,他想着。 至于唐三,他刻意没有去观察,虽然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海神的气息的在场。而唐三则尽力搜索着他,心中隐隐不安。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胆敢、又为何出此狂言?如果他是一个武魂殿余子,那么应当是魂师,而且既然有胆量放下这般话语,自当是有其实力作底气。但倘真是一位强者,自己的魔瞳与神识都应当有所意识才对。最坏的可能浮上水面:这是一位足以在神识下隐藏自己实力的超级强者,那预示着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 “这里不是你这种魂师放肆的地方!”说话间,戴沐白已经找到了声音的发出者,看他穿着普通魂师的服饰,甚是不屑。不敢惹事是庸才;而在胜利时不敢维护胜果就更是懦夫了,戴沐白可不会落了身份,脚步一迈,大手一伸,一道虎力由内而外,震得旁边的魂尊魂宗们站立不稳,而声音发出者更是飞了出去。似乎又可欢庆胜利了。 “很好,你的力量确是世上的强者,”这令戴沐白不悦的声音在会场外的空地再度响起,言辞间的挑衅意味更浓,“足有资格挑战我了。” “挑战?资格?”戴沐白放声大笑,“你一个被本尊震飞的鼠辈,口气倒是不小!你倒说,你有什么资格挑战我?” “沐白,来一场练练手也不错啊”,却是唐三出来解围,“他敢放狂言,想必有些本钱,如果能战胜收服,也是一件有益全大陆的好事。” “真不愧是唐三,话说的真是不错呢。” 戴沐白听闻唐三此言,稍稍敛住笑容,正色道:“我乃白虎斗罗戴沐白,来战者何人,自报名号!” “鄙人为武魂殿十二供奉,名光正,封号光照斗罗者。”声音仍是沉稳,在听者中却惊起一片波涛。武魂殿的供奉居然还有残余;而且还是七位供奉之外的、谁也没有听说过的十二供奉!这也就意味着,还有至少五位封号斗罗尚未从阴影中现身。 戴沐白心中微微吃惊,却立刻稳住心神,毕竟有三哥在,纵有许多斗罗,又能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赢下这场对战。“既然是封号斗罗,我也不客气了!”说着,亮出九个魂环,黄黄紫紫黑黑黑黑红,说话间第七魂环已是光芒大动,继而浑身为苍白色光芒笼罩,一股雄浑的力量直冲而起,原本垂及腰际的金发转为青白,在空中飘动着,手掌已化为威猛的虎爪,周身暴涨之际,额前更是显出一个王字,散发着浑然古朴的王霸之气。 “好!”光正见了却只是吐出一字,继而右手微抬,似在蓄力。 戴沐白本来还等着对方也亮出魂环,见对方久久不露,却又是投入战斗的样子,便索性先发制人,五六魂环齐亮,黑白的异光环绕己身的同时庞大的虎躯已然跃起,在空中三翻数绕,向光正劈出一个杀字。 金色的杀字劈面而来,光正只是微微一笑,“去!”右手一翻,一个闪金光球破空而出,直向杀字而去。霎时,光球与杀字一同散了,可是杀字虽什么也不剩,光球却仍留数道波形,向戴沐白而来。 戴沐白心知自己的白虎破灭杀的巨大威力,这能破其一击还逾越而来的必是力大势强,一三魂环大亮,白虎之躯外更增玄光暗纹,正要再起白虎流星雨,光波却已至,只第一下戴沐白已觉吃力,第二下更是身形暴退,若非流星雨勉强发动阻遏了第三光波,只怕已是成伤。 光正只是站着,等着戴沐白的反应。戴沐白虽然怒气激起,却也知道自己已是输了第一阵;况且对方简单一个动作,自己却已是发动了真身、另用了五个魂技,其间差距之大可想而知。于礼数、于理智,皆不合再战,于是道:“好一个十二供奉,实力确是强横,本人亦表佩服!但武魂殿之事……” “武魂殿之事,我只是一名供奉,”光正骤然断其话头,“如何处置,须听小姐定夺。” “你的忠勇,我也很佩服,”唐三飘然而至,神力微微释放,音转坚定,“但要复兴武魂殿,我于公于私都不能允许!” 在一片天斗军人“不允许”、“不允许”的附和呼喝中,唐三继续道:“但武魂殿既然尚有你这样的豪杰,我也不想杀伤;若是你们几个供奉,自己用着这一名义,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若似此名存实亡,意义何在?我不允许”,光正淡然接话,却重如千钧,“我已说过,武魂殿之事,须由小姐定夺。” “你不要欺人太甚!”原来是马红俊忍不住,愤然插话。 “我刚才还只是一个被震飞的鼠辈,何德何能欺人太甚?若是你们不愿待见,鄙人倒是不怯再比一场。” “好!我们人多,为了公平,你来定条件,如何?”马红俊大言道。 “承蒙美意!以鄙人之见,唐三、小舞身系神位,不可轻动;你们七怪另外五人齐上,如何?”光正轻轻地撂下重话,身上逐渐泛起金光。 “好!好!好!”马红俊感觉受了侮辱,脸都憋得发红,只想赶紧狠狠教训这十二供奉;但看戴老大的情况,一人独上又不宜,遂叫到:“便顺了你的意!” “什么嘛!”其余几人都是不情不愿,感觉自己占了便宜、胜之不武;只有戴沐白暗暗忧虑,眉头微锁。唐三此时又回到朝台,冷冷地看着光正,而光正则仍是面无表情。 四十五个魂环升起,五个妖异的红色魂环仿佛夸耀着小天才们的奇遇兼实力。五怪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在奥斯卡与宁荣荣的加持下,马红俊和戴沐白将在正面强击;如若光正要蓄力施展法术,则朱竹清仍可伺机施展致命一刺。 “胖子,不可轻敌!”戴沐白刚吃过亏,此时更形谨慎些,魂环已然大亮,异光笼罩,护住身形,而马红俊此时已化身九首凤凰,悬浮在空中,烈火使整个战场的空气都为之灼热。“凤凰穿云击!”在九宝琉璃五六魂技加持下,这一爆裂的火焰虽是直向地下的光正单体而来,却有着冲天的气势,直扑而来。一时间,光正仿佛已为火焰吞噬;然而,也正在一瞬,他从烈火中现身,凤凰的火焰在周身烈烈燃烧,却仿佛伤不及他分毫,身上的金光却是更形高涨。“正是感谢!”光正一声爆喝,腾跃而起,向奥斯卡袭来;小奥的香肠尚在未及食用,转眼已在光正的手中,其速如电光石火,连幽冥斗罗也无法跟上,而拜马红俊所赐的光与火已逼得两位辅助系魂师连连后退;光正却也不顾摧折二位辅助,转过身来,朝戴沐白淡淡一笑,如刺如讽,劈手又是一个光球;戴沐白虽已吃过亏,但此时正被“九宝有名,四曰防”护体,更是不肯后退,低吼一声,巨大的白虎已经扑上,光波从口中发出,直飞光球而去,两下相交,声如山摧;但饶是戴沐白体力强横、又得九宝加持,仍是不敌光球那穿透一切的气势,向后跌去。 不过,戴沐白虽不占便宜,却为马红俊争取了时间,让他的第九魂技——凤凰焚魔焰准备完毕,只听得一声长啸,九首凤凰身形更长,身上灼灼的烈焰更延炙数米,在空中郎然如日,而以光正为圆心、三米为半径,天地上下,同现火环,金红相映,不及光正稍动,天上火环忽暴起闪耀,纯净的红火自上而下,真可谓是铺天盖地,直要焚尽一切邪敌。光正被笼罩在其中,刚刚还闪烁着的光芒褪去,仿佛也要在这无尽的火焰下化作飞灰。 火焰终于渐渐要弱下去,里面仍是没有动静,五怪正要前去一窥究竟,却见火焰猛然又高起,映照着灿烂的耀辉,光正从地上缓缓升起,放声唱出席卷大地的歌曲: “尘世早已溅落的点点火星,汇聚成新的火焰永放光明。感谢凤凰的烈风,让我超越于幽冥。” 在万众惊愕的目光中,光正在半空停住,光火相渐,雄厚的魂力,默默释放,足以压着刚放完一轮魂技的五怪抬不起头来,甚至连海神领域,似也退缩几分。这究竟是几何的威势! “现在如何,有谈判之资格否?”光正声调平平,故意不向着任何一人,让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顺便也看看这群志得意满的胜利者们现在是什么脸色。“三日之后,我们再在此地会面,”唐三声音漠然,继而让领域杀气威压,令全场人胆战心惊,“预祝会谈顺利!” “言下之意,还是不打不行,”光正心中暗想,“那一战必是比今日辛苦。也罢,我还是得先去见小姐……” “一言为定。”他答道,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 第三章 初见仞雪欲动心 光正匆匆地赶往幽兰谷。“如今我们已回来,你们且看分晓罢。”豪情壮志,溢于言表,只是这只是他的豪情壮志,不是她的。 “小姐神位陨落,母亲新丧,无论多么天才,都会悲伤失落,我该如何振作她呢……”光正边赶路边想,可是他虽然作为封号斗罗能独斗五怪,文采文辞却实在不足;“光耀大陆,翼覆苍穹”的祖训,想来天使家出身的小姐背的比被招募入殿的自己还熟,在这惨痛之中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尽管光正在现时仍可称得上是对这祖训矢志不渝,但也知道这时若说这话只会如匕首一样讽刺人心。想来想去,搜干枯肠,偏偏只想出两句奇怪的口号:“追求武魂圣殿重建的胜利,创造天使护佑再临的光荣。”想想好像还是很奇怪,而且这教训的口吻也实在不好对小姐开口;可是却是再也想不出别的了。战败斗罗易,说动一心难啊,光正想着。 毕竟是一位封号斗罗,飞行迅速,不一会,光正已到了幽兰谷,出示他临行前从唐三处得来的信物后,五位守备此地的魂斗罗又窥视谷内,见并无任何魂力运动的迹象,这才从笼罩全谷的禁制法阵中退身而出,放光正入内。“省下人命五条,时间五秒。”光正暗笑着,心头涌动着激动与紧张,喉头竟是微微抽动起来。 “一定要说动小姐,重振心神,再现武魂殿辉煌啊,”,光正飞临谷底,转为步行,时时提醒着自己,“光正你背负着多重大的使命啊!” 找到了!光正感受到了魂力的气息,加快了步伐,一边开始清嗓子,为接下来说话准备。“光照斗罗,参见!”甚至怎么耍帅都有了预案。 但是,当他步履向前,看见千仞雪第一眼,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以前也曾听闻过小姐的天才,听说过小姐几乎成功的大业,还记得当初“雪清河”殿的俊秀;但是他从未亲眼见此绝美,如此优美,又如此忧伤;那般忧伤,又那般超凡。空灵得倾国倾城,却仍是气息神圣。 是啊,他现在是背负着武魂殿使命的那个男人。可是……相形之下这使命是多么微不足道啊,微不足道的可笑。如此宏大的东西,和小姐一对撞,只不过是空洞的虚言。她才是他需要负起责任的世界啊。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结果是千仞雪先开了口。她在这里,从不见人进来,自然是好奇的。会不会来者不善呢?可是,自己的一切,毁灭就毁灭,本来也没有意义了……于是只是这样平平地问一问。 在光正耳中,却是如闻天籁;他惊醒过来,明明才几秒钟,却仿佛已经过去几个世纪。他强压心神,行礼道:“武魂殿十二供奉,参见小姐阁下。” 武魂殿?十二供奉?千仞雪也是心头一惊:这可从没听说过呀。却淡淡答道:“快快请起。现在,已经没有武魂殿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了;你如有话,快请说。” “不,武魂殿还在。我亲眼见证,供奉殿与教皇殿都矗立如初……” “那只是建筑而已,”千仞雪浅笑着,无奈和凄苦却化作淡美,“现在已经等同于一垒岩石罢。那个武魂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正是我的来意。它好像已经不在,但先祖的遗志永不消失,我们的忠诚也决不动摇……”光正只是应着。 “忠诚,吗?我知道供奉们的忠诚,也感谢他们的忠诚,曾经救下了我,”千仞雪惨声道,“可是为了这忠诚,他们不在了,而我,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世事无定啊。既有千万年沧海桑田,也有转瞬间天翻地覆。今日的一无所有,并不妨碍明日的光华烂漫。”光正无力地劝着。 “……”千仞雪欲言又止,仍是一片虚无。 “也罢。我与唐三他们,本来倒也无甚仇怨;如果小姐不愿出山,鄙人在幽兰谷侍奉便是,也不失供奉的职责。”光正道。 “金光岂是谷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千仞雪此时却有心揶揄他。 光正这才惊觉自己魂力太放、金光四射,忙压下魂力,显出道袍的暗灰,话却不那么收敛:“小姐转意之日,风云兴起之时。” “你希望我转成何意?” “其实也不是转意。难道小姐愿意身囚幽谷,今生便了?我断不信小姐欲身囚幽谷,今生便了。”光正本来还想加一句“孤身一人”,却没敢表露出来。 “我曾在天斗提心吊胆地享受着富贵荣华,也曾在武魂殿失败地扮演着天使意志,”千仞雪道,眼泛泪花,“我为了目的放弃,最后被放弃的却是自己。也许,在这方天地里平安地和自己活下去,也好?你如果愿意,可以去追求你的自由。” “小姐背负的,鄙人无从想象,”光正颤声答道,“因此,我想,是不是请小姐再背负起一次……我的自由。” “你的自由?”千仞雪一愣,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却升起一种反感:明明说着侍奉,却提着要求…… “我的自由便是你的定言。”光正柔声道,“当你决断,而我依从,这便是我的自由了。可是,小姐得先决断才行。” “决断,决断……”千仞雪喃喃自语。这一生,她几曾做过决断?一辈子,都笼罩在他人的影子之下。有爱自己的爷爷,也有冷酷的生母,以及那个心魔。终于,到了自己主宰的时刻了吗?可是这一次前去,恐怕只是被天斗和星罗羞辱;难道当自己终于成为抉择的人,相应的承担却是苦痛? 苦痛便苦痛。自己曾经尝过无限成功的甜蜜,也算不虚此生,其他的时间里,自己的苦痛已经够多了。再添一次,又何妨?就算自己的武魂生命终结于此,毕竟是自我悬决,也好过在此地百年若梦的幻度温逝。 可是好像还有一种可能:这位十二供奉,究竟是真是假?自己身为大供奉的孙女,却从未听说过呢。虽然能入此地,必是一位强者,却不知是个江湖骗子,抑或是阴谋的一部分。那位优雅的大人,现在可支配的强者也不少。如果自己随他前去,而他却是海神的人,那么岂不是不仅不可能有任何作为,反而要被定下罪名吗? “我们已经宽恕了你,”唐三正声道,随后放低了嗓音:“可是,你好像要辜负你母亲用最后的生命换来的东西。”说着,他拔出修罗魔剑,血红的杀气山岳般袭来,“看来,武魂殿终究不可能安稳下去,那么,只好由我做这最后底定天下的裁决!” 千仞雪简直想象到了修罗正气凌然地挥剑斩杀自己,随后边看着红色魔纹在金色天使身体上扩散,边回到淡然高贵的蓝发唐三的样子。 但这也算是取死有道了。自己的生命,在三叉戟掀起的风波中就该结束了;即使幸而活到现在,破碎的魂位下,也只剩下了一具没有希望的易朽肉身罢了。死在仿佛将要主宰这个斗罗大陆的修罗之下,或许反而能在历史的纪念中站着更高的位置呢。 “取死有道。取死有道。”千仞雪低下头,轻轻地念着。即使是刚烈如她,对死亡的暗影的沉沉恐惧,也是脖颈撑不起的重负呵。 “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要死,也是我先献出生命。”光正听到了千仞雪的话,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在为战斗失利担忧——毕竟他尚未尝战败直至陨落的滋味,怎么会想到千仞雪所想已经越过战斗,直指命运终点呢——于是宣誓般地安慰着。 话音未落,光正已经有些尴尬,脸都有点发烫;这话可不是供奉该对小姐说的语气。倒更像爱人间的承诺呢。自己已经爱上她了,可是且不论对方是否接受,现在就不是谈情说爱的时节。 “不,你不必为我而死,”千仞雪温和地说,“武魂殿的余孽,是我,不必是你。让一切果系于一切因。而本不在其中的你,可以选择活下去,为武魂殿,为自己,保持一系血脉。” 光正感到沐浴在光里。但是这光既温暖着他的心,却暗含冷意,因为小姐似乎一直在预备着赴死。其实他还想说,自己如果要有血脉,也要是和你啊。可是这话,自然是待在肚子里了。 “无论如何,我会尽我的职分,”光正含糊地回应,故意隐去了“十二供奉”,“小姐既然应允,我们何时动身?” 千仞雪答:“即刻。”心中想着,命运,紧凑为上。 这却是光正没想到的,他不曾想过千仞雪会如此干脆。现在反而轮到他不干脆了。他自己固然没什么可等待的,却担忧起来:这等的干脆,内中隐隐含着不祥的气息啊。往好处想,或许是小姐天纵英才,果决如快刀之于乱麻;但这似乎有些不通,尤其是和刚才的态度不符。这中间的转变,实在令人有些放心不下。难道说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嘉陵关?可是那里除了惨痛的记忆,真是一片阴然啊。亏得他不知道千仞雪曾经的情感,否则接下来的战斗或许会让他在失了智的状态下进行呢。现在却只是疑惑着。 可小姐都已经说了即刻,那就是命令啊。虽然语气冷淡得像是第三人称,但也是命令啊。就算不是命令,难道堂堂的十二供奉要露出犹犹豫豫躲躲闪闪的懦夫样子吗? “谨遵无违。”光正还是用了程式性的话语来回答。 第四章 有求天斗仍强项 可是正当两人准备动身——反正也没有多少行李,光正一敛道袍,千仞雪换好衣装也便可以出发——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千仞雪……她已经不会飞了啊。自从由神直接陨落为魂斗罗——还是魂力缺缺的魂斗罗,飞行的能力已经不复存在,虽然武魂真身下天使自是能飞,可这又能支持多久呢。 走过去也太慢了。两个人偏偏还都没有金币,连马车也雇不起。一番商议,只好决定由光正厚着脸皮到唐三那里请他们调拨一辆马车过来。唉!竟然一开始就要求人吗,这可是向谈判投下的阴影呢。 但也得去。光正就这样飞出了幽兰谷,向嘉陵关飞去,一路上心里骂骂咧咧的。突然,他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会飞,可以抱着千仞雪飞到嘉陵关啊! “这一切都不去管它!抛开这些空虚无谓的勾当!”光正感到不对:我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于是开动记忆,从道德经典里这样自我教育道,脸却还是红的发烫。也罢,倒不如这样安慰自己:她也不会同意的啊!现在自己还没有得到认可呢。何况当初若是这么说了,换来的或许是个耳光。可是不论是这道德的高言,还是这“理智”的分析,总不能止住他辗转反侧、不能忘情。他已经欢饮爱情之杯的醇酒了,最初的幻梦一瞬过去,是到了苦涩泛上的时候了。 于是他就这样一路想着千仞雪来到了嘉陵关。呵!嘉陵关倒是一点没变,还是卡斯雷和梅特矾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家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协商”得唾沫横飞。敢情我之前白来了啊。光正暗笑。转念一想:打败五怪,虽然厉害,倒确实也就如此。大供奉若在,当亦能做到。若不能把修罗打倒,分赃的一切的基础就还是那么稳固。看来,自己是非与唐三大战不可了,光正想着,握紧了拳头。 不过还是有点变化的:至少他来的时候,迎接的人客客气气的。那导引官是个奥楚蔑洛夫式的人物,点头哈腰惯了,且不去说它;没见着唐三的时候,倒是先遇上了戴沐白。这次,戴沐白没有嘲讽,而是道:“光兄回来啦?”打量一番后又问道:“你不是说要找你们武魂殿小姐吗?那千仞雪她怎么没来?”话是这么说着,刚才还高视阔步的悠闲身躯却是立如山岳,魂力凝聚。何必这么紧张呢,光正暗笑,却要回答问题:“承蒙戴公子接待。这次前来,确实是要奉迎小姐来作主,偏偏不巧……”把他的尴尬说了一通。“这事好办,”戴沐白豪爽道,“给你们派辆马车便是。不过我只能调用星罗的车……” “若是乘星罗的车,与起自天斗的修罗强者会谈,恐生误会。”光正答道。 “我也正是此意。我想,三哥肯定也会同意给你派车,只是这样总得向他说一声。看来只得打搅一下他和小舞的二人时光喽!走,我带你去。” “承蒙美意,鄙人从命。”光正答道。看来戴沐白虽然也是个慕强之人,性格确真是直爽。比较起来,这种豪爽的性格,就算是敌人,就算是战斗,也是痛快之事;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虽然不是兄弟,却也有着一笑泯恩仇的可能,只要互相尊重对方的勇武和心气。可是和那种温和文雅却城府万重的人,便只有彻底了断了。 不过,该见还是得见。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不可亏于小礼;不过下次相会时的大义,他也是不会丢弃的。“天斗帝师阁下,鄙人武魂殿十二供奉请见。”待戴沐白引导他到门口,光正朗声自报。 哐当,门打开了,唐三走了出来,衣冠华丽,蓝发飘逸,只是整个人稍稍显得凌乱。这方面的小萌新光正只是觉得这是不是稍稍和外交礼节不符,身后的戴沐白却是经验丰富,抿着嘴,肌肉一阵抽动,调动起白虎之力才是没笑出来。 “你以后按封号,自称光照斗罗好了,”唐三漫不经意般地答道,“你不是去找千仞雪了吗?现在来此,又为何事?” “鄙人之为光照斗罗,乃是武魂殿所封,恩情绝不敢忘,故于十二供奉之身份,不可不常常志之,如致不说,尚望天斗帝师阁下海涵。”光正先答了这段话。唐三冷笑一声,却也不再纠缠。既然接下来还要与他们谈判,现在倒也不急着干这正名的事。 “小姐决意亲临嘉陵关,”光正解释道,“只是现魂位陨落,不御飞行,吾人身无长物,只得借魂力飞行至此,请阁下慨派车架,以成通途。”边说到魂位陨落,边向这责任者请求马车,光正简直要咬牙切齿。唐三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享受着他的怨毒。 “此事我个人甚愿助力,只是此为国家公事,也不合一人擅定,”唐三笑道,“我虽为帝师,在国内总宜守秩,引你去找雪崩陛下便是。” “鄙人在此代小姐谢过帝师阁下。”光正道。“其实啊,如果武魂殿的事,你也能代千仞雪做主,不是省却许多麻烦?”戴沐白闻声道。 “小姐是武魂殿尊者,不可不由她定夺。”听到这话,光正赶忙解释。 “唉!如果武魂殿还在,你这么说也就罢了。现在武魂殿已灭,”戴沐白突然想到对方是十二供奉,话不可说绝,“教皇殿已灭,何必呢?你能代表武魂殿来谈,已经够忠诚的了。” “戴兄既然说我忠诚,那当是了解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对小姐不忠呢?” “你还真是个铁疙瘩,难怪白虎光波都打不动你,”戴沐白笑道,“当初供奉殿大供奉是九十九级绝世斗罗千道流,后来千仞雪更是天使神,你这样拘谨,也就算了;现在千仞雪只是魂位破碎的凡人,终身不能达到封号斗罗的境界,你有实力,何必呢?” “忠诚,并不仰赖于实力。如果只是听从着强者,那就只是驯顺,因时而异,又哪里谈得上忠诚呢?或许武魂殿里也有这种趋炎附势之徒,但我的忠诚,我想,乃是发自内在的绝对命令。虽现在不敢夸口保证永世做到如此,但志愿如此一生。”光正说得平心静气,手却紧握得掐出血来。戴沐白没注意,有着杀神领域的唐三却是对血极为敏感,知是触及了他痛处,勾起一抹微笑。 “看来确实称得上是位斗士,我之前失礼了,”戴沐白道,“若非我生星罗你生武魂殿,也不是不能交友。” “如能交友,实为鄙人荣幸。只是星罗与武魂殿,也非不可交友,此即鄙人此行来意。”光正答道。 “可是,这却有一个问题,”唐三幽然发问,“你们的圣女,不是胡列娜么?” “这……”这下可真把光正难住了。武魂殿的事务,理论上确实出自教皇,继任者则是圣女。虽说大事也须供奉殿定夺,却无明文;而自己这批供奉,一向追随忠诚的,都是大供奉冕下,可毕竟是武魂殿的人,不从教皇只从大供奉,名分上实在说不过去。自己如此义正辞严,现在好像被戳到了破绽,简直泄了气。 “这……”继续嗫嚅。 “小三,你就别故意刁难人家啦。这是武魂殿内部的事情,我们何必插上一脚?”戴沐白解围道。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唐三的回答飘过。 “圣女殿下现在何处?”光正倒是问了起来。 “就在幽兰谷旁边的铭杏谷。”唐三答道。 “如此说来,倒也顺路。以鄙人之见,是否恭请帝师阁下多派车架,将二尊皆奉迎至此?”光正提出了方案。“到时……” “也罢,就给你们一个方便罢。只是,到时谈判之时,你们这一方听谁的,可得有一定数,万莫在会上扰闹。” “千年的秩序,岂是你一个‘扰闹’概括的?”光正恨恨地想,但既然要请车驾,只得唯唯而已。 第五章 雪崩的怨毒与折辱 不一会,唐三带着一行人来到了雪崩驻跸的行宫门前,手持大戟的门卫见是帝师,赶忙鞠躬若敬、行礼如仪,一边高呼:“帝师阁下到!”殿中的雪崩本正埋头于一大堆文件之中,见老师前来,也赶忙起身,笑脸相迎,互相行礼后,雪崩问道:“老师今来,有何赐教?” 唐三还未回答,戴沐白却抱怨开了:“哎呀,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这宫殿怎地一股霉味,全无气派?” 雪崩讪讪地赔笑着,原来这霉味是那一堆堆的文件散发出来的,这些多是些几百年的古卷文书,内容不外乎地图地契,不过是天斗为了“证明”若干公国侯国曾经属于自己不归星罗的材料罢了,偏偏霉味还招惹上了星罗公子,岂不尴尬?好在唐三直入正题,于是这一话题也便过去了:“我此次前来,乃是履践对这位封号斗罗的承诺,请千仞雪与胡列娜来谈判的,只是她们魂力受损、交通不便,所以请天斗派车去接。” “老师,我是真不理解,”雪崩好像故意无视光照斗罗在场,又仿佛是刻意说给他听的,“我们倾尽国力,打倒了武魂帝国,已是山河故地待收拾,何必和这几个已无力兴风作浪的孤臣孽子谈判呢?不杀他们,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何况千仞雪与我们天斗皇室还有血仇呢!” 光正听闻此话,心中真是悲恨交加,面上全竭力做的古井无波。这窘态或许瞒得过雪崩,却躲不过唐三的眼睛。不过唐三自信以双神之力,谈判也无不可,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因此也就不多阻挠,静观其变。只听光正道:“陛下所言,于兵事固然不错,然武魂殿绵延千年,魂师故人遍天下,且为魂界秩序之持守,总当善为对待,否则吾辈供奉,虽势单力孤,千万人亦往矣。” 雪崩道:“武魂殿有你这样的忠勇供奉,实在是福分。供奉当亦是修炼深厚、文武兼资之人,听古训一言:‘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季不入,乱邦不居。’以朕之见,你不如早日脱离武魂殿,转效帝国罢,未来前景方可一展所学。何况像千仞雪这种阴狠的女人,有什么可跟从的呢?” “武魂殿势力固然倾颓于当下,但是吾人却从训诫‘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断不背弃初誓。”光正正色答道。 见雪崩沉默不语,光正又问:“陛下屡谓小姐‘阴狠’,又云血仇等等,鄙人实在不解。小姐与陛下分属二邦,各为公战,何故攻讦私人?”话间已是带了仇怨。 “余孽,真是顽固的余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雪崩气愤地拍了御案,“千仞雪乔装改扮,杀我父兄,欲行篡国之事,岂非阴毒险恶?今日朕容父兄之仇不报,已属格外开恩,尔辈何得又来谈判!”言间浑身发抖起来。 “啊这!”光正闻言大惊。此事实属绝密,以当时他并不高的级别,确无所知,待成供奉后又四出修炼,并不知晓。虽然疑惑过小姐怎么不见了踪影,哪里能想到是执行如此的大政计划了呢!当下只得赧然汗颜,唯唯而已。心中却想:“小姐如此如肩重负,虚灵如实之形神,原来是当初曾背负如此常人所不能负!”想想小姐入宫时年纪如此之小,自忖修炼已属刻苦,如此对比,真是天赋悬隔,忠、爱之外,更添敬意。 言间却道:“如此,确令陛下折心了。俗话曰:心伤肉抵。谈判之事,鄙人退即死所,无可转圜;而此间委屈,还请陛下以鄙人为责罚。” “你却说怎么个责罚之法?”雪崩真是怒中反笑。 “鄙人请陛下以魂力压迫便是。”光正道。 “可笑!你之前的战绩,我们也有所眼见,正是由此才应允于你,也知你的修为,总是在封号斗罗中,亦称强者。现在以这样的魂师等第,教朕以魂力压迫,岂非有名无实?真以为朕是懵懂糊涂,可以为尔等欺诳不休?” 光正内心嘲讽道:“既知道自己实力不济,躲在唐三身后便是了,还在这里叫嚣什么?真是色厉内荏之辈。”此时也只好答道:“鄙人收起魂力便是。帝师阁下、白虎斗罗俱可为检证。” “好!”雪崩听闻有帝师为证,想来对方也玩弄不了什么花招,应声答道,“那便以一炷香时间为定。”唐三本欲阻止,却也算了。正好可以看看,光正又有什么可奇。 话音未落,光正忽运作魂力,周身金光大放,幽深广阔,如海如渊,即使唐三,亦颇觉心惊。“你不是说收起魂力,怎地反而如此放肆!”雪崩虽是怒斥,声音却是急得发抖,这威压已经使他颇感难受。 “陛下莫急,”光正边说边再运魂力,“此非魂力释放,而是逼出体外之法。”言毕,忽见一大光环照耀于御座之前,光正说声“去!”众人只觉威压霎时消失,光环却倍增闪耀,原是光正周身魂力,调动如臂使指从心所欲,此时已尽数在这光环之中,又凝实成虚,乃有这闪烁之景。这般境界,唐三等人虽是修为极高,也未见过,只从身上感探确已无魂力,只有一丝精神魂力系引着光环,余与常人无异。唐、戴惊叹着:想不到,武魂殿真是异才辈出! 雪崩却是无心管这许多,只待魂力放尽,急急招出自己的天鹅武魂。虽说雪崩早年顽劣,却是乔装的顽劣,暗中常常修炼,加以血统属皇,又经国战大胜的精神突破,三十岁的年纪,也已是魂帝,只是刚刚突破至六十级,身在嘉陵关,无从获取魂环罢了。不过虽不能释放武魂真身,加以天鹅本系治疗系武魂,战力偏弱,毕竟也是魂师中的强者,集中于一室之内,竟也有滔天之感。这武魂的魂力,只听雪崩喝声“疾!”便直击光正而去。 光正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神色,毕竟肉体易朽,刚才逼出全部魂力,亦损气力,现在又为魂力笼罩,真是皮肉如焦髓骨如灼,只得硬抗着。 一炷香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这外在的魂力,竟似火星,仿佛点燃了体内的火种,气血的狂奔逆涌,只使光正痛不可遏。没有了魂力,果然皮囊易损。“小姐,小姐,仞雪,仞雪;我们的命运将要相连,我们的苦痛也要相通。无法理解你的孤苦幽伤,先暂代以肉躯的伤痕罢!” 这样想着,痛苦竟仿佛消沉下去,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苍白的背景色,而自己则处在那凝神于美的山岩之上。风松飒飒,千年如一瞬,一瞬如千年。一炷香的时间,竟不及刹那的一转眼。只是本来的肌肤,此时已苍白如纸,伴着道道如黛血痕。 “起身。”也许是报复的快乐,又或许的持续释放魂力的疲倦,雪崩的声音低下来不少。刚才单膝半跪显着戴罪之身的光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众人这才看清他额上密密的汗珠。 光正巍然立起,虽是身蒙伤创,此时气息却是极为平顺;方才逆如狂涛的气血,现下在浑身如道涌流,真真有身即血海的气势。唐三心内凛然道:“不想他竟是借魂力理气血,待身体复元,修为当更上一层,还真是修炼的奇才!若不是他不知经脉修炼的方法,此际当又有大长进。”正想着,光正唤声:“来!”一道青光显亮,原来是那精神力实化为光,光环之辉随之减色,却张大膨胀,渐渐从御座前升起,宛如旭日初升;升至半空,光芒再减,仿佛化于气中,两位强者再一探察,此时魂力已经道道重注入光正之内,如百川之归海,沛然就下。 “鄙人身受此惩,陛下委心当可稍减。”魂力吸收已毕,光正沉静道。 “朕派车马便是。”雪崩虽然怨毒难填,但毕竟对方已经履约,此时亦无可多言,爽性应允了他。于是不一会,两辆装饰着天鹅徽纹的豪华马车便启程而去;而光正又持了唐三给的信物,先行飞回去了。“我回来了,小姐!”他在心里不住喊着。 第六章 胡列娜的幽心 幽兰谷并不远,来过一次以后熟悉了路线的光正,不一会就飞返到谷中。“小姐!”光正禀报道,“十二供奉参见。” “车借好了吗?”千仞雪倒是直接。 “已经办妥。可是唐三他们却提出了一个难题……”光正道。 “什么难题?” “他们要圣女殿下也参与谈判。”光正答道。前教皇与小姐母女部睦,他是有所听闻;但是圣女与小姐的关系却不好置喙,只是这么答道。 “啊,娜娜……娜娜可能不会去。”千仞雪道,只是她也不太确定。但是她想,应该是这样的,从心出发的推测就是如此。 “是这样吗。”光正垂手静听。 “你……怎么受伤了?”千仞雪忽然问道,“怎么有那么多血痕……” “啊……没事,小姐不用担心,”光正温言答道,“也算是我的修行。” “修行?”千仞雪好奇道。 “恩。试着用精神力控制魂力离开身体,再用魂力侵逼己身……” “失去了魂力的魂师就是普通人了,”千仞雪对此感触很深,“光照,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了……” “光正会保护好自己的。光正要保护的,还不止是自己呢……”听到小姐关心自己的话,光正心都化了,用第三人称剖白起来。 “别说大话啦。”千仞雪还是那个千仞雪。 “恩。”光正回答着,好像一个十岁的人。 “我们去找圣女。”光正忽然提议,“铭杏谷也不远。” “可是,怎么去呢?” “小姐,让鄙人带你飞。”光正答道。千仞雪愣住。 抱着飞……那真是想入非非。但是魂力逼出体外被雪崩威压得气血逆流反倒提醒了他,何不就用体外的魂力呢。“起!”光正喝一声,千仞雪身边空气大动,团团凝成的气流带着金彩的光芒,如同传说中的祥云。“请。”光正颔首低手,为千仞雪引路。“那我上来了?”千仞雪缓缓踩上这祥云,道:“你封号为光照,当是相关的武魂,怎么竟能控制云气?” “这不是云气,”光正笑道,“是鄙人的魂力凝结于外,所以才有光芒点点啊。” “嗯……真的能行吗?”千仞雪低声道。 “小姐敬请放心,我绝不会让小姐在空中有半点闪失……” “不,我只是担心你之前魂力逼出身体受伤,现在在外化魂力,身体会不会……” “承蒙小姐所言。光正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小姐和武魂殿……”其实,武魂殿三个字只是他刻意冲淡而加上去的。千仞雪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偏不答话,只是静静坐在这魂云之上。 一路飞行,甚是稳当。只是两人心境却各不相同,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其实光正也没有心境可言,一心集中于精神力,力图操控好这魂云,在风动气旋的空中让小姐能稳稳坐着。饶是光正魂力极强,汗水也是微微渗了一身。 千仞雪却不一样。 虽然也只是几日,却仿佛很久没有飞行了;上一次天使御气六翼凌空,却又恍如昨瞬……曾经在那光明的空中,如同灵明般俯瞰着芸芸,现在却只能坐在这片云雾之上,呆呆地任由他人牵引出幽兰谷。时光啊时光,何不在那辉煌的时刻停驻,或者返回到那从前,爷爷还在的幸福?六翼羽毛不枯,天使柳心将折,真是: 两鬓荒荒雪渐盈,十年无计出愁城。钟声不管愁难度,日夕回环只自鸣。 莫道时间太无情,却自有它的好处,愁还未至深处,路已经走完了。光正屏退看守,带着小姐前去找圣女。 光正期待着,期待着魅力四射的魅狐,却只见到一身素黑的女子,也是那样的幽怨哀折,仿佛用身体诉说着: 从前心事都休,怯寻旧梦;肯把壮怀消了,做个苦人。 一时间,光正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行礼如仪,把前事铺叙一遍。“圣女殿下,请您前去为武魂殿做最后的奋战。”最后,光正劝道。 “你愿去,便去;武魂殿,便由你传承罢。”胡列娜却也是不愿。 光正于是又得搬出之前曾经和千仞雪说过的一大堆话,又说了一通;却是毫无效果,真是: 苦口成忠介,焚心异郁纾。 “不必了。”千仞雪点明光正,低语道:“哀莫大于心死,不必多言了。” 这……可是我也曾经是这么劝下你的呀。光正心中嘀咕。 “生死分殊,人各有志,”千仞雪如同窥见光正心思般继续说着,“若说我意死祭,娜娜便是生殉……” 死祭,生殉,听得光正心头凛然,可是既然小姐把圣女称作娜娜,自己似该谦退守分了,于是再向圣女行礼致意,去找看守的魂斗罗们玩耍去了。 “你也留一留。”千仞雪挽留道。也许,还是该让这一心只知道武魂殿的供奉知道些人的感情。 一心,感情?千仞雪这么想着,本来是想着让光正多了解些,现在却感到心头的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也就触动了一下。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异样呢。 “娜娜……”千仞雪轻声唤着,“你已决意留在此地了吗,是吗?” “小雪姐,我和你不一样。”胡列娜回忆起了从前,“曾经的我是个被教皇选中的幸运女孩,而你是在悬崖边缘的精灵。我从那时就想,老师这样对待小雪姐,小雪姐一定很孤苦。可我却每天都生活在无穷的溺爱中呢。” “我也有活在溺爱里的时光,那时我的父亲还在,”千仞雪痛苦地顿了顿,“爷爷更是宠着我——直到武魂觉醒的那一天。天才呀!我也曾经为爷爷他们的欢呼,模模糊糊地开心着,现在想来,却是悲剧的开始。不,悲剧早就开始了,只是这时才直接体现在我身上……” “小雪姐一直是这样的天才呀,背负着千年的期望与命运……” “娜娜,你也是背负着教皇大任的女孩啊……” “不,我和你不一样,”胡列娜轻轻叹气,“我只是老师的顺延,而你却担着再振门庭的使命。从那时起,我就活在老师的无限关爱与光明大道里,仿佛果园里的锦簇,而小雪姐你却在孤单的雪地里……恕我直言,大供奉冕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爱您……” “爷爷爱的是我,可他也爱着他肩负着的天使一族呀。”千仞雪轻轻答道。 “不只如此,我的意思是,大供奉冕下好像给不了那种伴随着童年与少女,直到青春与成熟的爱意。他的爱无可质疑,可那只能是小雪姐的灯与堡垒,却不能是温暖的情感……” “其实,爷爷和我们是一样的啊……”清泪划过出神在回忆里的脸庞,闪闪发亮。 “我本来想说的是,”胡列娜的声音也是那么低沉哀婉,“小雪姐如同傲雪寒梅,是为肩负的爱的命运而付出的人,而我却是笼罩在呵护之下的小花。所以,不论发生多大的事,小雪姐总能继绪继烈,用自己改变些什么,可当老师故去,我仿佛什么也不再是了……” “娜娜,别这么说,每个人都应该过自己的人生……”千仞雪勉强的劝着。 “小雪姐,其实我们都没有自己的人生。连心也没有地方寄付,所以我才决定身心一起埋葬在这片谷地。” “是啊。有的时候历史还真是相似呢,而人与人也是如此……”千仞雪自己也忍不住。 “被牵走的心,谁来关心呢。小雪姐,你此去可一定要平安啊,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的心曾经同被一人引去……” “娜娜,现在只有你能懂我的心意……我多想和你继续在一起,任他双殿双国横行,只求你的一世平安。” “小雪姐,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哟,你应该去追求你的抱负……无论你我最后谁在谁不在,总会继承下那份心意……所以,让我静静地在这里,你领十二供奉前行,祝你前路顺利……”最后却是胡列娜成了下定决心的那个人。 “娜娜,你……”千仞雪想接着说什么,却哽咽起来,于是便无言,无言,无言,无言…… 直到光正轻轻地提醒:“小姐,小姐?”这才回过神来。“十二供奉,我们走。”千仞雪轻轻道。“是。”光正实在也无法多言,只合继续把精力倾注在那片魂云之上。只是这次他内心怎么也无法平静,所以不少次颠簸在空中。 千仞雪却全无注意,沉浸在无尽的思绪里。娜娜就这样决定孤付一生了么,可是,其实现在此世,至少还有一位叫焱的才俊和哥哥邪月二人啊,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总是有人属心。可是自己呢,曾经爱过自己的人,现在似乎都静静地安息在历史的风烟之中。难道自己真的要在斗罗殿的事业里寄托余生么……虽然是也许只剩几日的余生。曾经,爷爷献祭后的虚无与苦痛里,是九考终成的魂位,近在眼前的荣光,还有,他,让自己为事业继续了下去。可是,如今,魂位既已陨落,荣光转成罪孽,剩下的只有继续啮噬幽情的心魔了。 所以自己和娜娜不一样啊。娜娜,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下去,因为我要像你说的那样,踏上前路了。其实这是比你的漫漫余生好走的路啊,毕竟只需要再走几天,就可以到达彻底的终点了…… 要是光正知道千仞雪不觉颠簸,他会庆幸的,可如果他知道缘由,却简直会夺了他的魂。 好在他不知道。 第七章 从幽兰谷到嘉陵关,回忆与现实的撞击 从嘉陵关到幽兰谷,马车也不过是一天半的日程;很快,车驾就来到了幽兰谷,接上了二人。光正只是惊叹于马车的豪华,只是马车而已,却堪称气宇轩昂,金珠玉缀;洁白的天鹅的天斗帝徽由纯钻雕成,在西斜的日光下闪闪发亮。其间雕梁画轴,虽然只是一节车厢,却恍如可见春荣秋实、万类自竞的时空壮景,百卉争妍、龙马霜天,处处显示着老大帝国的财蕴。 “只是公爵级别的车而已,”千仞雪见光正呆住的样子,笑道,“十二供奉,可别被吓住呀。怎么,之前还和我说着‘光耀大陆,翼覆苍穹’的光照斗罗,已经被天斗的一辆公爵马车光耀了么?到时候见了皇家级的车马,该被他们翼覆了。” “吾魂俭德薄敛臣,不宝珠玉惟仁亲。”光正吟道。 “你几岁了?”千仞雪突然问他。 “三十七。”光正有些摸不着头脑。 差一岁么……好像心上又泛起了些什么啊。 “原来不是七十三呀,怎么这么冬烘迂腐,连爷爷和一百五十岁的二供奉也不会这么说话。”却是玩笑般地回答了。 “因为……我不喜欢天斗帝国啊。”光正勉强答着,不知该怎么改变这形象,正想着,前头的驭者大喝一声,重重几鞭抽在马上,仿佛是在对光正刚才的话加以警告。果真是世事炎凉,武魂殿的尊者,也要被豪华囚车的马夫当作犯人了么。 不管怎么说,刚才的思绪是被打断了,于是光正偷偷看向千仞雪,却发现她又在出神。 小姐也是喜欢沉思的人啊,那真是更相配了……光正开心地想着,索性也沉思起来,想着他曾经考虑过的一个问题:意志与意愿是什么关系呢? 谁不说他一句深刻呢。可谁又不说他是个傻子呢。千仞雪可不是和你一样悠然冥想的人啊,她在出神难道会是和你一样想这遥远的哲学问题吗? “皇家级别的马车……”又触及了那段回忆,那将要执掌天斗的日子,那失败后生母的冷漠与爷爷的欲言又止,那个带来失败苦果的男人…… 还有那曾经的真正的雪清河。 假装弱弱地——其实心里真的弱弱地——站在角落里的自己,和冠带华服的太子殿下。 “你孤零零一个人来皇宫,害怕吗?”他边问,边抿着茶,又拿起几卷文告。 “恩……”是啊,孤零零地来刺杀皇太子,即使利刃已经握紧在手心,害怕的汗珠也让刀把有些湿滑了。 “其实我们都有点高处不胜寒呢,”他放下文件,温和地说着,“所以不用害怕,大家都是亲切的一家人——说到家人,你离开父母进宫的时候不哭不闹,是和家里不好吗?” “不,是家里让我来的……” 来做什么,却没有说,也不必说了,因为利刃上的一抹血色已经让说话的对象失去了,或者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也许后来的失落是一种报应,天上的雪清河殿啊。 嗯……这样看来光正也不是傻子啊,至少知道怎么保持自己的好心情…… 终于回到了伤心之地嘉陵关。即使在车驾之内,已经能听见觥筹交错之声。呵,这胜利者的筵席,真的要永续不停么……千仞雪心烦意乱之际,车夫一声高喝:“天斗外事车马到!”话音刚落,便听到一片铿铿锵锵的金属碰击之声,想是卫队又在立剑持矛了,正想着,又听到马夫粗声粗气的“请下车!”,便轻开车门,走了下来。光正默默地站在身后。 “你…你…就是千仞…千仞雪?”坚盔厚甲的卫队长问道,本来想振国天声,不知怎么的却软了下来。即使在军营里多少次被教导千仞雪是辉煌的天斗帝国的阴险敌人,是个恶毒狠辣的妖女,一见之下,却还是为之倾倒,洪亮威猛的喝问——实际上他还专门特训了好几回呢——卡住了,舌头打着结,火气的声音在喉咙里消弭。 “我是千仞雪,”千仞雪淡淡回答,“是来与天斗、星罗两国谈判的。”她向后微转,隐指光正,道:“这位是武魂殿的十二供奉,随我参加此次谈判。” “请,请进,”卫队长答道,仍是有点结巴。 身边的卫兵憋着差点笑出声来,身上的铠甲抖的窸窸窣窣。他们之前听队长演练时怒喝了多少次“进去!”,仿佛金刚罗汉,现在却犯了口吃一般。 “干什么呢,没个军人的样子,快点开门让道!”队长总算是威严起来了。他已经心里窝火,又感受到下属们的笑意,便立刻抓住时机宣泄到他们身上。得罪队长可没好果子吃,卫兵们赶忙收起兵器,肃立道旁,两名卫兵费劲地拉开厚重的大门,目送二人入内。 远远一望,雪崩正端坐于御座之上,侧边同坐着,当是星罗大君。他们身后站着的、蓝发飘飘的男子,自是唐三了。他们明明听到门开之声,也眼见着千仞雪与光正走进,却毫无迎接之意,甚至没有起身的些微表示。看来真是阶下囚啊。千仞雪暗想,也只得向前走去。 边走,内厅的装潢也一一映入眼帘。这临时新建的城楼,已经匆匆绘满了画作;定睛一看,不是天斗大军的军旗猎猎,便是武魂殿魂师的四散溃逃;最中央的正是唐三挥剑斩击坠落着的千仞雪的画面。不消说,这必是刻意折辱千仞雪的了。 “能回赵璧人安在,已入南柯梦不通。”千仞雪心中默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可是过去并没有过去,辉煌与失败——正由于辉煌而异常惨痛——盘踞在记忆里,萦绕在心头;而且今日的谈判,不正是在过去的基础之上吗? 千仞雪终于走到御座之前,心里隐隐作痛。光正静静地跟着身后,魂力微微外放,笼罩住现在魂殇体柔的小姐,以免暗器大师之流有何动作。 “殿前来者何人?”是雪崩的明知故问。 “在下武魂殿千仞雪。”千仞雪淡淡回答。自己当初放过了雪崩,是失策吗……不过无论如何雪崩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他身后那个男人啊。 “武魂殿已灭,尔何得仍如此自称?”雪崩声音威中含怒,倒确有帝王之范。只是是当初“雪清河”就十分厌恶的那种。 “若陛下坚以武魂殿为已灭,我们便无可谈了。”言毕,千仞雪微微回头,光正向御座稍稍致意,大步向前再一转身,恍若要护小姐出殿。 “且慢,”是星罗大君的声音,“雪崩弟,何必如此将话说绝,武魂殿之存亡,正是今日所谈。” “唱红脸的。”光正心中暗道。 千仞雪仍是不动,看来是不打算向雪崩做丝毫让步。 “若她一离开,武魂殿仍有余孽作乱之可能;在此诛杀,有光正在,又嫌不便。不如稍允其活,以全然诺,再以武魂殿虚名羁縻,更为有利。私仇之上,公事为重,陛下再思。”唐三逼音成线,劝雪崩道。 虽说是劝解,不啻是命令;其实他不说,雪崩也不会彻底谈崩,不过是先予一下马威,以明现在的强弱之势而已。于是道:“千仞雪,尔既为武魂殿前大供奉之孙、两任前教皇之女,身份想属尊贵,代表武魂殿,于情于理,尚无不通。”话语之中,仿佛武魂殿又未灭亡似的。 “唯武魂殿向以教皇主理庶务,今前教皇告罪天下,业已伏诛,依例当由圣女即位。朕问你,圣女今日何在?” “圣女在铭杏谷,此事由帝师决定,陛下不应不知。”千仞雪却是微微含讽。 “此事朕岂不知?”雪崩声音又高了起来,“朕问的是,她现在何处,何以不来?是欲置会谈于何境?” “圣女今仍在铭杏谷,”千仞雪答道,“圣女心意已决,孤守一生,武魂殿诸事,交我掌理。” “像尔这般说来,竟是你代理了教皇了,”雪崩道,“可有何证据呈供?” 光正听了,真是气打不从一处来,想叫骂道:“雪崩!你明明知道,却屡屡刁难,诚意何在?”却为千仞雪一个眼神阻止了。也是千仞雪这次幸运,因为一般来说……光正眼力见没有那么好。 “请看。”千仞雪缓缓在身前召唤出胡列娜表明心迹的影像。堂前稍稍喧哗一阵,这乃是极罕见得到心忆如证之术,只有少数的魂师才能具备的特殊技能。千仞雪本为天才,这其实不在话下,只是现在精力虚弱,释放这段影像,精神力消耗过大,竟是微微喘息起来,额上也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反射着金光。 “既如此,请你到后厅入席,”星罗大君又来唱红脸,“会晤在那里举行。” “好。”千仞雪似乎累的不愿多说一字。 “小姐,没事?”光正有些担心,附耳问道。 “没事,只是比我想象的还虚弱……”千仞雪轻轻叹息。 “恩。”光正也不知说什么好,“小姐,我们进去。” “好。”仍是一个字的回答。 这却是千仞雪的风格了,不等两位皇帝起身,已经走了过去,从帝国来看,颇属无礼,房中魂师力士,个个横眉怒目起来。不过,他们毕竟等级太低,便是释放出气力,也伤不着二人半分,其实也只如逢场作戏而已。 第八章 要和,先要战! 众人鱼贯而入,内厅的豪华不下于外厅,只是小上许多,如同枢密室,只容大约十人而已。现在在内的六人,即两位皇帝、武魂殿二人、帝师唐三,以及身为星罗皇子与唐三兄弟的戴沐白。本来戴沐白既辞太子,不该出场,但为星罗在人数上不落下风,也才来出席的。 “既已是在内厅,不妨开门见山,”星罗大君唱红脸道,“你们对武魂殿,有何想法?” “我对武魂殿别无想法,”千仞雪道,“武魂殿教皇、供奉以下死伤甚多,人事固然不得不变动,但其机构制度历经千年,仍应维持原样。” “胡说!”雪崩怒道,“比比东在教皇任上,就犯下许多罪行;僭建武魂帝国侵逼天下,更是罪大恶极,幸赖我二帝国合力征伐,方得安靖,正值清算罪恶渊薮之时。尔本亦要犯,只是帝师开恩,才免于天诛,如何却敢维持原状?” “大陆千年的秩序,非武魂殿,其谁维之?大陆万千的魂师,非武魂殿,其谁统之?此本经世之大业,本无擅动之必要。前教皇逾越殿制,形成帝国而致有战,固彼一人之举,不可与武魂殿等量齐观。”千仞雪道。 “这么说来,比比东一死,吾人就应该善罢甘休了?”雪崩责问道。 “是啊。”千仞雪很想这么回答,“我还没有说要为母报仇呢。” 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于是说:“武魂殿之人事,可以调整,教皇之推选、供奉之任命种种,二国可参用之,唯此后则仍如其旧,二国和睦,本殿独立。至于我个人,若陛下坚以为非,自可摒于殿外。” “如此说来,似可考虑,”星罗大君道,“各魂师为全大陆之菁华,确以设一崇高机构以作统御为宜。草创不易,旧殿如能保平和,想可于新秩序间,发扬踔厉,再成新局。” 星罗大君这么说,自非他多偏心于武魂殿,而是不得不然。设无武魂殿,则魂师界唐三系之昊天宗为独大之宗门,史莱克成独大之学院,星罗焉能与天斗抗衡;倒不如在魂师界仍以武魂殿为尊,适足拉平双方。 “设若如此,教皇之位,非我帝师莫属。”雪崩紧逼道。 这对千仞雪也好,对星罗也罢,自然都是不可接受。正待搜寻反驳之辞时,却不必了,唐三道:“我早已经立誓,决不会再与武魂殿有和瓜葛,何况出任教皇。” 帝师言此,雪崩也只得作罢。千仞雪提议道:“今武魂殿凋零,其余斗罗各属宗门,出任教皇,似皆稍有隔膜,不如教皇一职,暂且空置。” 这一提议倒是颇令人信服,毕竟哪个宗门的封号斗罗出掌武魂殿,都对本宗加持太大,不如索性各不担任,大家也都能接受。而原教皇殿的斗罗虽然也还有几人,毕竟级别不足、心气亦逊,不可能当此重任。再说,武魂殿无论如何新败之际,如无教皇,则武魂殿地位不会太高,也符合这一新秩序的精神。 当然……千仞雪本人也是可以出任教皇的。只是在父母两任教皇之后,她实在是不愿在这令人伤心的位置上了。而且他们也决不会允许的。 “此议甚好。若未来有大陆归服的新魂师,再定教皇不迟。”星罗皇帝道。 “若此,武魂殿又由谁主持?”既然星罗采取了这样的态度,雪崩好像也不好直接反对,于是就事务性的问道。 “这一点不如由帝国定夺。”千仞雪轻声道。 “若此,不如由我出任好了。”光正忽然加入了讨论,“武魂殿中,本以供奉殿为最尊,但不掌事。今供奉殿各供奉或死或伤,且都曾参与武魂之战,今日总以潜心静修为宜。我虽为十二供奉,但此前未尝与事,算是与各位无争;但身为供奉,出持事务,资格尚算足够。且由我出任,还有一层好处,即供奉殿暂不增加斗罗,以使武魂殿免于太尊。这般,武魂殿但负责普通魂师之日常事宜,不自立为强者,于帝国亦属方便。” “如此倒也算是法门,”雪崩说道,看着这位曾经被他威压过的封号斗罗,“只是既然武魂殿庶务由你掌握,千仞雪实无留于武魂殿之必要。” “若此,恕鄙人决难应允。”光正道。武魂殿从职责上而言,固然是为各魂师服务,但从精神而论,却是尊奉天使护佑全陆。将千仞雪逐出,实即武魂殿精神的陨灭,将彻底沦为一个功能性机构,因此,光正只能寸步不让。 “光照斗罗,你天赋极高、是这片大陆的强者,大家都已知晓,我们也珍惜你的才华,”却是唐三开口,“但是照你说法,你此前闭关修炼,对武魂帝国战事,未曾与闻。所以,我们可以接受你无罪之身,来主持事务;却也希望你不要对自己无所知的事情,滥发意见,阻挠会谈!”言下之意,无非指千仞雪犯有重罪,毋庸再议而已。 “我发此见,乃是从公心出发。武魂殿之所以能长久,固然仰赖于运作魂师,亦有赖于帝国的鼎力支持,但亦源自武魂殿本身对天使护佑的崇奉,若无此,心志不纯,焉能千年不坠?”光正答道。 “照你这般说来,我们倒是从私心出发了?”唐三声音含怒。 “正是。”光正索性把话挑明,这里也没有什么退让的余地了,“帝国遵从皇帝的意志,固然无可多言,故我对雪崩陛下亦无意见。只是帝师阁下既已继承波塞冬与修罗之双位,实不应以此前凡人之心处事,而应以超越为怀;更不应以此前的一己私仇,损及天下之公益。” 其实,光正都不必这样道德的言辞,唐三与千仞雪之间,要说的话也是千仞雪与他有仇,他有有何须报之仇可归咎于千仞雪呢? “好,好的很!”唐三气极,“武魂殿为害天下,现在却要唱起道德的高调!好,你若要唱此种高调,我一贯冰清玉洁,便唱与你听。你既要我不念私仇,那么便由你来提条件,若能达成,便应允于你。” “既然说了要条件,可见帝师阁下还是不愿放下自己的一隅私心,”光正毫不客气,“看来,不经历战斗,阁下的心意如同铁石,是不会回转的!” “哈哈哈哈!”唐三纵声大笑,“不意光照斗罗还真是个武痴般的人物,我又怎好令你失望呢。你既欲战,便与你战。” “战便战。我只说一条:阁下只可以一人一位前来,不可双神交会。”光照斗罗此言,已是极称大言炎炎,“胜败之后如何,阁下来定好了。” 这后一句倒是以守为攻,毕竟当着皇帝们的面,唐三也定不出耍无赖的条件,所定结果大概就是自己想要的。 “只要你能与我打成平手,便允照你的意,”唐三道,“否则,便由我等任意处置。” “我个人,当然已经置之度外,败了,便由阁下处置;”光正沉声说,“但是小姐与武魂殿……” “帝师,你以神对凡人而战,胜机已定,如此是不是苛刻了些?”是星罗皇帝的声音。 “星罗大君陛下既然这么说,我自不好不认,”唐三道,“若你败了,仍保武魂殿,但内中诸般,均由帝国决定;千仞雪性命可保,但与武魂殿如何,亦由我等到时决定。” “承蒙阁下美意。那,若我胜了呢?”光正问道。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何必考虑呢!连千仞雪都有些担忧,“光照斗罗,你这样是不是太操切了?” “我们已无他途。”光正简短地回应。“战,方能和。” “若你胜了,那便准你恢复武魂殿原有规模。”唐三傲然道,这是决不会发生的事情。 “如此甚称公平。只是这终究是比试,并非生死之战;那么,胜败由谁评定?”光正问道。尽早把话题转到技术性问题上。 “这点可交公断。”雪崩突然插话,“魂师交流,历来有二种:一种曰拉克希尔,一人不死胜负不分;一曰比武礼,由其余魂师担任裁判,共判胜负。” “若如此,如何保证裁判出于公心?”千仞雪警惕道。 “不妨不妨,”星罗大君道,“这一点,大可放心。事关魂师荣誉,不会讹误。”、 但是帝国威逼利诱之下,这一点荣誉真的够么……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输了,本来就是一败涂地之局,性命也难保;若是能赢,即便被判负,又有何惧哉?除非把获胜判为平局,不过就算真获胜,恢复武魂殿,也是一时不可能之事,能保平局的条件,已是上选。这么看来,纵然裁判不公,结果却也不变。 如此想过,千仞雪便道:“如此,还劳烦二位陛下,延请裁判了。” “此事甚易,不如现在便约定日期。”雪崩道。他倒确实是不想再和千仞雪待在一起,所以宁可快些结束会晤。 “事不宜迟,”光正昂首道,“明日如何?” “便依了你。”唐三仍是带着傲气,“明日关外,相约比武。” “承蒙阁下美意。”光正略略行礼。 于是散会。于是各自回去。 第九章 风暴前的宁静 唐三回到房中,小舞便迎了上来,抱住他:“哥,今天你们谈判了啥呀?” “明日要与武魂殿的余孽十二供奉比试一场,”唐三冷声道,“若是他赢了,便要恢复武魂殿;若是战平,那么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种方案;若是他输了,便任由我们处置。” “怎么这样,”小舞惊呼道,“那若是他赢了,岂不是武魂殿便要死灰复燃?还不如不比试呢。不比试直接应允,也不会这样。” “你这么看不起你哥吗?”唐三笑问,“我可是诛杀了比比东的诶。” “恩……我是不用心疼你啦,反正你肯定不会输,”小舞道,“可是我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处嘛。” “他就不可能赢;而且若他真能赢,纵然不比试,焉有不为武魂殿再起战火之理?所以,比试并不会增加风险。”唐三分析道,“而他既不能胜,却是方便我当场诛杀,或者废其魂力,以免为祸,又免得给人口实。”“这样啊,不愧是三哥。” 正当二人说着,戴沐白突然敲门。二人的场面不宜示人,唐三便道:“这里无闲杂之人,戴老大直接讲。” “我来只是传话,要你明日莫下死手,保那斗罗一条性命。”戴沐白道。 “怎么,戴老大之前作战,非要自己报仇不可,不愿借我的手?”唐三笑道。 “此非我个人之决定,而是星罗皇帝的期许。”戴沐白再次重复:“我只是传话。” 原来之前星罗大君回去之后,便向戴沐白要求,要他向唐三要求保光照斗罗一命。 “父皇为何如此维护武魂殿?”戴沐白不解道。 “唇亡齿寒,现在天斗势力正盛,若无武魂殿,星罗将如何?真的要凭借他人一句口头承诺吗?”大君教训道。 “这正是我不愿做皇子处,”戴沐白反感地说,“不能畅由真心……” “好了,也不逼你白虎斗罗做皇帝,”戴父没好气道,“但你毕竟是我儿,总不该全依了史莱克兄弟,不顾了家里。也罢,知道你不会回心转意,我也不勉强。只是让你传个话,总该应允。” 话说到这份上,戴沐白也只好来传个话。不过他是真厌恶,既然自己已经说了,便是问心无愧,不及听回复,也就回去了。 “这么看,明天还不好下死手呵。”唐三暗道,“既如此,你的威胁更大,不得不然了……” 话说回来,那边厢,在天斗安排的华舍里,也是一男一女。却没有那么自信满满。 “你……真的有信心吗。”沉默许久,千仞雪问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搏一搏。”光正道,“我自信任何封号斗罗都不及我,但是他乃十环的强者,所以犹未可知。” “以唐三之性,此去可是险恶啊。”千仞雪柔声道,“你真要如此豁出性命吗……” “现在的局面,正可谓退此一步,即无死所。我的肉体本就易朽,若无武魂殿,倒不如倒在扞卫它的战斗里,”光正轻轻道,“只是小姐你……” “你不必担心我,”千仞雪决然道,“若然,我也宁可死在荣光之中。” “只等明天了。”听闻千仞雪此言,光正心中又暖又痛,不知是何滋味,只这么叹道。 “小姐要不先休息了。”良久不言后,光正低声道。 “明天要战斗的是你,不是我,”千仞雪笑道,“合该你先休息才对。” 光正突然转念一想:若小姐先休息了,孤男寡女、女性先歇,场景确实怪怪的。“那我先歇息了,明早安。”光正道。言毕,稍一洗漱,便睡下了。久久的修炼中,光正倒是练出一项控制精神力的技能:想睡便能立即睡着。说起来,还是大供奉当初见他总是失眠,教他修炼的法子。此时也派上用场,安然睡去了。只是梦中少不了与唐三的交锋,时不时还要惊出一身冷汗,这却不是修炼可解决的了。 看着睡去的光正,千仞雪端详着他。这身形,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五官亦然。唯一可说的,大概是眉目口鼻间,尚存一点英气。可是不知为何也很有魄力的样子呢…… 难道说,自己的情感还会再有的吗,千仞雪问着自己,在痛苦之后,在生死存亡的关头…… 慢慢地,便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在了光正的身边。原来是坐在床沿上睡着,便这样了……好在,没有碰到。更好在,他应该不知道。他……应该没有醒过。千仞雪脸微微一红,爽性不再去想,自己做晨课去了。 而光正,在与海神搏斗的惊梦之中,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十章 打脸“大师”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了。在嘉陵关,已临时建起了高耸的竞技场,如同巨兽一般出现在地平线上。四周环绕,前来观战的,足足有六七千人。天斗的高层几乎悉数到场,星罗显贵也来了许多;更多的自然是天斗大军中的人物,有些打扮如魂师,有些着装如军人,还有些仿佛是平民;其实都是天斗帝国的魂师。这一切实在是为了向魂师们宣扬帝师的无敌威力。 千仞雪、光正下榻的华舍,一早就来了数位魂师,穿着盛装,担负着礼宾的角色,只是态度却是高傲冰冷,但毕竟算是尽职尽责,将二人由小径避人耳目地引到了竞技场。这次倒是很给千仞雪面子,让她坐在了最适合观战的会场第二层,与雪崩、星罗大君包厢相邻;七怪中的六人和其他若干强者也都到场,分列于此,他们既是前来观战,也负责保卫皇帝们的安全,并且监视千仞雪,不让她有什么举动。 呵,何必如此监视我,我难道是那种人么……不过想到对方是天斗皇室,千仞雪还是微微低头。无奈呵。 但是现在的真正关键还是光正啊。光照斗罗啊,你今天能光照武魂殿吗…… 忽然听得会场上一片骚动,原来是光正已经出场,在一名魂斗罗引导下来到了竞技场中间的位置。稍一听就明白,这些都是叫骂的嘘声罢了。 光正,你可别被干扰啊。千仞雪默默念着。 但光正这种人却不是心如止水之辈。听得这嘘声,直是恨不得释放魂力,让他们知道何为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但他现在没有魂力可以浪费,只得竭力集中精神;偏偏环形竞技场比全景敞视监狱还恐怖——那毕竟是一个点监控整个圆环,现在却是整个圆环上的人都监视着他——到处都不是集中精神的所在;只得集中于竞技场地表的中心。只是这低头的动作更激起了嘲笑的声浪。 这种尴尬,简直比雪崩上次的威压还让光正难受;偏偏却也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他正在出神,却如闻惊雷,原来场上响起一片万岁的欢呼声。是唐三,他想,抬头一看,果然是唐三,以凌然不可侵犯之势,威武又优雅地飞临于竞技场上空。 明明我也能飞,这还真是差别对待呢。光正想着。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唐三现在至少有一副好皮囊。难怪呢,他想着,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还真是吃了大亏。 过去的亏便让它过去,因为今日是光照斗罗前来决战了。他心里想着,热血不知不觉涌起了。 一个魂斗罗级别的强者此时也来到竞技场中间,用魂力飞升到唐三与光正中间,随后将规则介绍一番,又将唐三一番吹嘘,便又听到一片万岁的喝声;最后才提到光正,好像现在才知道原来唐三前来不是接受喝彩而是来接受挑战的。 言毕,魂斗罗回到观众席,雪崩运作魂力,尽力让自己声音传遍全场,宣布比武开始。唐三不紧不慢,释放出自己的蓝银皇武魂,魂环闪烁、色彩斑斓。虽然不少魂师已经看过,但再次见着这十个光彩熠熠的魂环,仍是忍不得惊呼;千仞雪也慨叹于唐三魂环之好。 当然,唐三并不把这一战当作表演;正炫耀魂环之际,却是放出了杀神领域,范围刚好到观众席前数步而止,范围如此之大而控制精准,也确实是天才精进了。 只是光正却无任何反响。这等领域,对他还造不成什么威胁,因为唐三释放领域之际,他也暗运魂力,护佑之光将自己牢牢护住。 唐三等待着对手亮出魂环。不过是九个魂环,顶多有一个红色魂环罢了。唐三心里暗道。只是之前虽推测对手是光系武魂,却还不知具体;今日总算是能知道了。 “武魂殿十二供奉,九十九级光照斗罗光正参见,”光正一字一顿地说着,尽管知道唐三乃是波塞冬之继承者,但得知武魂殿的余孽尚有九十九级的绝世强者,还是使人心头一惊。 可是接下来,真正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 金,金,金,金,金,金,金,金,金。不多不少,正好九个魂环;然而这无比灿烂的金光,在在场诸人处却非闪耀,反是投下了深厚的阴影:这究竟是何等的特异! 即使唐三,也不由愣住;这实在是违背常理,即使是神考升级,也未尝有升级至如此的道理。不过毕竟是唐三,稳住心神,细细窥视,总觉有些奇怪之处。再以已达须弥境界的紫极魔瞳观之,更觉此非魂环之属。 “请亮出魂环,挑战者,”唐三仍是居高临下,话语间带几分倨傲。 “不愧是唐三帝师阁下,这等小技,确是瞒不过的,”光正笑道,“魂环其实已经亮出,只是我稍加修饰而已。” 原来是武魂的能力啊。这却也不奇怪,一位九十九级的光系斗罗,在魂环上用光线制造点假象又有何难……“收!”光正默念,一瞬间,金光便褪去了;可未及众人松气,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又度出现:只见九个魂环各个显出白色,虽说正是白色魂环的白色,但又不同:内含一股纯净之气,却又仿佛蕴含着惨淡之殇。 一个魂环全是十年级别的人,能成为封号斗罗,这简直是比通过九考还不可思议的事。 “这……这是混融之环!”却是大师的声音,“这是纯粹的光武魂,传说光武魂七环之后,魂环便全部混融为白,而威力尤在十万年的红环之上!” 大师激动不已:“光武魂是整个大陆真正的第一器武魂,只是太久未见,人们差点遗忘了它。这可是至阳至刚又至阴至柔的无瑕的完美武魂啊,起源乃在天地分析之前……” “不愧是大师,”光正笑道,“确是武魂理论第一人,所了解的,还在各位强者之上。只是这一席话,也暴露了些东西,你之所知,不过是武魂殿的读物罢?记载光武魂的秘籍只有一本,珍藏于武魂殿,那就是《创初武魂录》。想必你也只是蒙先教皇之恩,得以阅读而已。” “你……”大师一听,不觉气血攻顶,一时竟然面红耳赤,“何敢如此大言定论?” “光武魂之罕见,确如你所说,几乎被遗忘。一直记得的,其实只有六翼天使一族,因为我们二种武魂本身具有亲和性。至于说为何说你必是读了那书,因为你刚才道光武魂乃是第一器武魂,可事实上,光武魂乃是兽武魂。这一点,倒是可以告诉大家,”光正扫了一眼唐三,“光照斗罗决不会占什么敌明我暗的便宜,用武魂属性上的无知来获利。” “当初大供奉指导我修炼,乃是以兽武魂的方式引导,六翼一族,始终知道光武魂是兽武魂,”光正继续道,“只是《创初武魂录》之作者一时鲁鱼亥豕,才有此误。而你却毫不知情地承袭此说,证明你只是读过这一文献,并不真正有所了解。” 众人反应却是各不相同。大师自己愧恨无已,自不待言;雪崩等人也为帝师之师的讹误而不安,不少魂师强者却颇乐见这位魂环甚少的理论大师吃瘪。 “怎么我不知道。”千仞雪却是心中娇嗔,“爷爷怎么不告诉我。哼!” 第十一章 光照战海神(一) 将弑神? “即使第一武魂又如何,”唐三傲然道,“武魂之妙,在乎人心!光照斗罗,接招!” 言毕,却是一二两个魂环微微一亮,蓝银皇的坚韧藤蔓,直扑而来,将光正手脚束缚。 “原来只是这么个货色么!”观战者们嘲笑纷纷,可是忽见一道金光向四周弹开,原来是光正也发动魂技,光芒从周身涌出,虽说藤蔓坚韧、水火不侵,却在光芒中连同寄生的种子一道融解;光芒既已发出,却也不浪费,直向唐三头面而去;这一攻击自是难不住唐三,身法稍动便避过,只是光正此时下一技能已发动,光环忽然分解为无数束细线,如丝般束缚过来。这魂技乃是光正的第三魂技光束,效果和唐三的魂技颇为相似,原理则是将光实体化为丝线;只是对手实力也确实强横,稍运魂力,便强行将其击化。 唐三甫一击毁光丝,魂环又是一亮,蓝银霸皇枪已是掷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刺而去,而第四魂技蓝银囚笼也已发动,在光正身后之处。若是光正闪避霸皇枪,便将陷入囚笼之中。怎料光正却是亮出武魂真身直扑霸皇枪而上。 “武魂真身就能防住蓝银霸皇枪吗?”唐三霸气道,只听簌簌一声,刚刚绽出无限光辉的真身便已被击穿。 “真不愧是蓝银皇最强单体攻击技,”光正的势头却丝毫不减,“武魂真身也是不能防御呢。” “但是,光武魂的强大,可不限于防御!”光正边说,第四魂环已亮,“光剑!” 光武魂的强大此时体现出来:尽管防御瞬间被十万年级别的霸王枪击破,却只是破开了一个口子,周围的光芒立时将空隙填补,仍是光辉熠熠,恍若无事发生。 既然物理攻击不奏效,便用精神力的压制!鬼影迷踪躲过直刺而来的一剑,立时发动第九魂技——蓝银天青龙之魂! 虽然表面上毫无波澜,然而在精神界,一条巨龙已然吟啸而起,直扑光正而去;一般人的精神力根本不足以抗衡这龙腾的一击,即使是九十九级时的比比东,也被尚未成就的唐三以此重创。可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本来,每个魂师的精神都如同一片海域,只是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越大越深,则所能发挥、承受的也越强。而无论实力如何,天青龙魂的一击总能激起巨大的涟漪,甚至搅得波涛汹涌,那么此人的精神,也便处于崩溃之中。可是,光正此时的精神界,却是一片风暴,威灵与智能交相激荡,如电掣云涌,威武的青龙之魂,竟是在这片白光之中,寸寸消逝,直至于无。 “幼时在武魂殿文献馆的时光还是得到了回报啊。”光正想道,“曾经在光明灵能的清明洗礼中成长,又曾在修炼中经受着黑曜毁灭的蚀心黯灭考验的精神,如何会在兽类的魂技中受损丝毫?” 这着实惊到了唐三,他在这时才真正意识到现在面对着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可惜的是第九魂技已经施展,暂时无法再用其控制效果——蓝银天青缠之韧,既然如此,只好正面强攻! “三叉戟,起!”随着唐三的召唤,海神神器三叉戟从隐藏中显现了它的身形,蕴含着海洋的博大气息,厚重慑人的压迫感阵阵而来,即使唐三此时又飞高了些,光正仍感到了威压。“终于出神器了么,唐三。”光正冷嘲道。 既然已经出了神器,那便运用到极致,这正是唐三的性格;而此时在他看来,大道至简,三叉戟的最好使用方式便是直接秒杀对手——不用任何魂技,不费任何魂力,只依托三叉戟的神器属性与坚实的分量。 “乾坤一掷!”只见三叉戟尖锋上寒芒闪过,便带着巨大的力道直扑光正而来,愈来愈近,愈来愈快,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这绝对的力量撕破,而静滞阻涩。 不少魂师乃至顶级的防御系魂师就曾经在这一击下直丧性命,而光正现在似乎也无处可逃,唐三发动起的武魂真身瞬间增幅了蓝银皇,将光正困在其中。 光正只能选择不闪不避。在这滔天的一击之下,灰飞烟灭,归身于无。 即使是一向冷静的千仞雪也惊愕无已,泪几乎要涌了出来。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当然没有。当三叉戟在召唤之下,回到唐三手中,唐三准备宣布诛灭恶逆的胜利时,只听一声镇定而讥讽的呼喊:“你高兴得太早了!” 是光正!千仞雪欣喜地看到,刚才灰飞烟灭的地方,重又光芒粼粼,原来光正是以武魂真身的效果,彻底化身武魂,和光同尘,让三叉戟从空虚中穿越而过,只是光芒忽暗,才显得如同被消灭一样。 “既然你用出神器,我也只好全力看能不能将你打倒!”光正怒喝,只觉浑身热血上涌,光芒也隐隐由神圣的金辉转为炽烈的金红,再一声呼召,“胜利之枪!” 只见一把足足长达十余米的银辉之枪出现在光正手中,散发着清明通透、贯彻一切的银辉灵气,而第六魂环一动,银辉之上又显出一层金光,直有灼然破空、消融一切之势。 这银辉之枪,本是有着不知多少年数修为的类人的远古魂兽——百眼巨人的手臂化成的魂骨,被光正诛杀之后,便成为一件外附的武器。说来百眼巨人的修为,主要在其类人而又迥然有异的特殊灵能,而不在于身体,因此这一魂骨,虽也是通体至坚,但品位本非至高,决难与唐三的三叉戟相较。然而巧合的是,它却与第六魂技——光辉之枪若合符节,息息相契;银辉金光,二者相合,竟是产生质变,足以炫目慑魂,其威力之大,远非寻常魂技魂骨能比,直可视为神器之属,纵横天下,进出无敌,故光照斗罗自名之为胜利之枪。 “感受光明长矛的力量!”在怒喝声中,光正右手持枪,腾跃而起,挟带着诛鬼祛魅的气势,刺裂破空,直扑唐三而去。这全力的一击,如果击中,即使唐三的修为和防御,也要受到重创;但是,唐三岂会轻易让他得手?作为控制系魂师,最不缺乏的就是阻遏攻击魂技的控制技,只见唐三三叉戟在手,第十魂环一亮,黄金十三戟第一式——无定风波已然起手,向光正扑去。 再配合鬼影迷踪,当无不中之理,唐三计算道,一旦命中,纵使对手实力已是封号斗罗中的翘楚,也至少可以定住四到五秒,足以让唐三发动斩杀;脚下步伐轻动,手中稍转,斜间穿出,近乎就要击中光正。 “任你鬼影迷踪,我自飘若游龙!”光正虽是正飞而上,照理其方向当有所限制,唐三也正是看准这一点,让三叉戟的挥动覆盖了飞行的路线;然而光正却似乎不受此限,在空中身形一翻,向左急转,又忽转右上,不仅没有被击中,反而飞跃到唐三之上,自上而下,再度出枪。 “蓝银虎鲸魔之摄!”虽然鬼影迷踪加持都失手让唐三加高警惕,他却是仍有无穷的控制技能,来自邪魔虎鲸王的第八魂环发动,强行将身边的敌手,定住三秒。这一控制乃是魂技,与精神力,与身手都无关系,精神力再强横、身体再敏捷,也无从躲避,光正自是被定在空中。 “即使你开启和光同尘,难道能与之抗衡?真是螳臂当车!”唐三笑道。 然而,光正的瞬间和光同尘,却非为了躲避这一控制;相反,他知道这一控制是躲不掉的,也没有想过躲。但是和光同尘却足以保证,虽然他被控住,唐三也伤不到他;唐三所能做的,只是奋力一击,击坠了他手中握着的胜利之枪。 “蓝银邪魔镜之灭!”第八魂环第一个技能发动之后,光正就已经被控住,让唐三有了充分的时间发动第二个技能,将唐三周围的一切化为面面魔镜,若非光正现在处于虚幻形态、精神力又十分强大,否则已经化作可任由唐三湮灭的镜子矣。但是,尽管他没有被化为魔镜,面面魔镜仍然散发着慑人的力量,一部分包围着光正,另外许多面则环绕着唐三,犹如天堑。 如果光正继续和光同尘,那么他显然永远不会胜利;但是一旦化形归来,必定要在魔镜之阵的湮灭之力中遭受重创,而他的攻击却可以被魔镜以自身的碎裂化解,伤不到唐三分毫,反而有反噬自身的可能。这正是唐三的如意算盘。 光正却是毫不犹豫的化形归来,“胜利之枪!”随着他的呼召,早已与他心血相通的兵器在第六魂技附着的魂力之下瞬间便回到其手中,而且更增其金焰。见他准备搏命一击,唐三索性将魔镜全数集于自身四周,形成环回相护之阵。 “正等着你的魔镜呢!”光正却是冷笑,长枪换到左手,右臂微抬,第八魂环骤然大亮——“辉光!” 光正的第八魂技,能够将光彻底集中释放,辉煌耀目,威力无穷,洞铁如鱼之入水,熔金如日之消露,已是极其强横;更兼刚才就默念发动着右臂魂骨——这右臂魂骨,又名虚空透镜,并非魂兽掉落,而是收敛于无限幻境中的上古遗珠(关于此,未来还将讲到),其能力正是光与能的极大化,此时魂骨已用光正顶级的精神力充能完毕,与第八魂技相配合,其光芒之威力,可想而知。 更令其魂技跃上层楼的是,它还与唐三的第八魂技配合;谁让唐三此时太过自信,忘了当初他斩杀邪魔虎鲸王,正是用了针对克制之力,本非硬实力取胜,现在这教训却要落到自己头上!他忘记对敌手的武魂进行针对,根本没有想到,魔镜虽然防御超群,但毕竟是镜面,当它与光相接,又如何起防御之效?光正恰是等着唐三将这一魂技充分施展,于是那几乎使人致盲的强光,在本该环回相护的魔镜大阵中恣意散射反射,来回激荡,不一会,竟是使发出时那一道已经堪称粗壮的光束,变成了空中萦绕着唐三的辉光奔流! 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唐三只得强行结束第八魂技,只见转瞬间万镜归空,纷纷爆裂,而洄游奔竞的光流也随之凝为光流,在空中万束归一,只见硕大无朋的光球滞空,笼罩着唐三,也以爆裂结束了自身。 这光爆的一击,直震得唐三气血翻滚,饶是他已达一百零一级,又经天地滋补,在这一击中却也受了重创,魂力与经脉,顿成混乱之象。而光正,虽然也在万镜归空的爆裂中受创,毕竟距离远些,而且也只是防御技的附加伤害,与双重增幅后的强攻技不可同日而语,稍稍后退,便稳住了身形,于是又擎起长枪,金光再度在枪尖灼然闪亮,准备尝试弑杀的一击! 第十二章 光照战海神(二)守护千仞雪 看着光正金枪尖上濯濯跃动、煌煌闪耀着的光亮,千仞雪感到阵阵割裂。她的理性多么渴望着光正的胜利,多么盼望着武魂殿最后的希望能够在这生死存亡的一战中为万年一系的事业保住火种。可是,即使他是那么的忠勇,他的武魂是那么的光明,他的战斗方式与六翼天使是那么的亲和,一想到他也许会杀死他,千仞雪仍然感到一阵心悸,那种空虚的恐惧。多么荒谬,为什么会对至大的仇敌,有这挥之不去的依恋呢,千仞雪想着,可是好像真的不能摆脱它…… “赌上仞雪的未来和我魂命,唐三,你承受这一光明之试炼!”仍不明千仞雪心意的光正在心中怒吼,身形腾跃而起,直击唐三而去,长枪在空中画出一道金气之迹。 胜利长枪是恐怖的,但是现在,真正恐怖的东西出现了-昊天锤! 双生武魂的天才,决战的超级兵器——昊天锤!果然,在危险之境,唐三还是转向了至刚至烈的昊天锤! 通体玄黑的巨锤,九个红色的魂环闪耀,彰显着无尽的霸气与力量。 “战斗和武魂殿,一起结束!”唐三怒吼。他已魂力受损,耐心也耗尽;与其继续用魂技缠斗下去,不如在浩荡的一击中彻底将这余孽轰杀至渣。 九个魂环同时亮起,又个个炸裂,在空中交融为一,显出黑红的颜色,而锤体也愈来愈大,力重千钧、势如山岳,吸收着大地之力,在空中旋转飞舞,其势愈来愈沉。 炸环下的乱披风锤法!何况还是由一百零一级的唐三施展,任谁也不敢说就能抗下一击,即使是持枪直上的光正,也感到了那无限威势的压迫,尽管是攻击前的蓄力,也已自然而然形成防御壁垒。 “呵!”光正骤然停住,却感到几分快慰;这无限加持着的巨锤,最终必将落下,到那时,挟万钧泰坦之力,合九环炸融之势,即使是唐三也将难以驾驭,只能任其就下;虽说其势之就下沛然莫之能御,但毕竟要敌人在下才能奏效。就算唐三以强横的魂力,使得巨大的锤体笼罩了整个竞技场,将光正压抑在下,光正却仍有办法:光正的第七魂技可以让他化形为光,出现在任何光明照耀的地方,因此他眼看着一下下加强的巨锤,耳听着一声声破空的低啸,心怀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期待:昊天锤下击之日,也就是光正化光现身于唐三上空之时;那时,在万斤锤力牵引下的唐三,又将如何阻挡他复仇的长矛? 任你炸环披风,我自闲庭信步。光正默默的为第六魂技不断蓄力,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但是,等等…… 即使他这一击能够重创唐三,成势的昊天锤又将由谁抵御?这在神力之下炸环的乱披风,一旦自力砸在竞技场上,其魂力、魂器双重爆裂所爆发出的冲击波与气浪,整个竞技场恐怕都将化为齑粉。封号斗罗固可自保,但是其他低级魂师们,以及最重要的,现在虚弱的千仞雪…… “不,不行,我不能独活,否则即使胜利,也只是虚无!我不能允许仞雪就这样陨落!”光正在心中低吟,身形骤然下退,落回地面。 “光盾!”第五魂技骤然大亮,闪耀着金芒的五边光盾出现在他左手上,“起!”光正左手上抬,盾牌脱手而上,光芒骤强,盾身暴涨,覆庇着整个竞技场,盾面轮转;单膝跪地的光正其余魂环齐亮,周身越发闪耀,直到闪耀夺目,汇聚为一道兼白兼金的辉光,直击光盾,光盾如深渊般贪婪地噬取着这辉光,颜色愈深。 此时的光正,已无任何其他感觉,只觉眼前一片至亮,丰沛的魂力在周身运行,汹涌澎湃,翻腾激荡;胸前如户牖洞开,光能喷薄而出,全无窒碍,而体内全不因光能的喷发而稍感虚弱,却更觉心肠肺腑、骨髓肌肤,寸寸沐浴在神圣般的庄严和煦中,这便是光武魂的创生守护之力,此时在光正身上,近乎极致。 一边是雷霆万钧山岳压城,一边是光芒万丈源渊御深,同是至刚至阳,整个竞技场几乎为之撕裂。 “光正,一定要挡住啊……” 这是光正的心声,他不想她凋落在锤魂爆裂中; 这是千仞雪的心声,她不想他陨落在仇敌阵前。 最后的最后,光正向千仞雪的包厢瞥了一眼。 如果,这就是终结,那就让一切终结在美好中…… “噗噗呼呼呼!!!!”山岳般的昊天锤身落在照耀如日的光盾之上,两股无比强劲的魂力在边界上交锋,冲击、碰撞、激荡,巨大的能量迸射着,声如惊涛拍岸、爆若电闪雷鸣,乌黑与黄金的光芒交织相益,犹如天有二日,辉煌夺目。 这璀璨壮丽的场景,消耗着的,可不止是两个加强后的魂技,而是两位魂师的魂力,乃至生命力啊! 单膝跪地支撑着护盾的光正,在昊天锤落下的那一刻,顿感身躯一震,魂力几乎被扰乱,赶忙再运精神力,将体内的魂力,更彻底的释放出来。不一时,千锤百炼的身躯,也是剧烈抖动着,全身渗出层层细密的汗珠,不时伴着沉重的喘息,连武魂真身下原本周身明朗的金光,此时也一闪一闪的激灵着,渐渐不稳。 方才光武魂力量大放,眼前一片明亮,而此时眼前竟只剩了一片血色,意识也渐渐模糊。“不行,不能屈服……仞雪……仞雪……”光正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顿时双眼大睁,如梦方醒般地观察着战场——但他已没什么可观察的了。随着这一声巨响,黑金交界的如日光环彻底爆炸,黄金光盾寸寸碎裂,在光正的超强魂技中已化为实体的无数光线,此时竟是如霖霖秋雨般萧萧凋落,而那昊天锤虽然不再如刚才般雷霆万钧,终究还是砸在了地上,轰然的砰声之后,激起阵阵回响,而光正的身体,也在这撼地重击的纵横回波中,飞了出去。 光正只觉一股力量进入体内,横冲直撞;这股力量虽然与光正自身的光力都是至为阳刚之力,品性却大不相同,无比强横霸道,直如蛮牛狂奔瓷器店,五脏六腑,都要为之破碎般,当下吐出一口鲜血,眼前血色黯淡,慢慢变成一片漆黑。 血的味道,竟然有点甜蜜。死亡也是。我已经尽力了,也保住了小姐的安全,好像是有资格享受永久的歇息…… 包厢里,看着在气浪中被震飞的光正,千仞雪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忽然涌上的心酸与忧伤,是为着他,还是为着自己,还是为着什么。 “咚!”一声闷响,被弹出的光正,竟是落在了千仞雪的包厢前,双目紧闭,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在微笑,又好像在痛苦与不甘中扭曲。 躺在那里的他,不英俊啊。好像也没有那种飘逸高雅的月轩气质。但是,千仞雪却感到自己的心在动着。这是……爱的感觉?不过似乎又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看着他的额角与眉眼,她不想得到什么,不想支配什么,却好像想要保护他,尽管明明几秒钟前他还是武魂殿的最强者。 “光正,我们走。”千仞雪伸出双手,想要从后搂住光正的头。 会引来非议吗?也许。但是作为一个早已社死的女人,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曾经要拥有一切,又要失去所有。现在好像又要把最后的希望失去了。 “光正,我们走,不要管这一切伤心的记忆,去过确幸的生活……” 好像,好像是千仞雪的声音?光正沉向黑渊的意识,好像听到了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听清;蓦然睁开双眼,只看到了竞技场上摆出胜利者姿态的唐三。 “对不起,仞雪,我的责任,还没有结束……”光正轻轻地说着,挣扎着坐起。 “胜——利——之——枪!”光正一字一顿,仅仅这四个字仿佛就耗去无数气力。 不愧是和第六魂技如此契合的魂枪,呼之即来。右手持枪,费力地支起身体,深重地喘息着,艰难地从包厢飞跃到竞技场的地上。 千仞雪收回手,苦涩地笑着。至少没有死啊,可是为什么又要去赴死呢……难道,终究只能错付? “至少没有打官腔一样叫我小姐。”她如此自我安慰。 第十三章 光照战海神(三)平局 另一边的光正,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被玉手搂到怀中的机会——如果知道,他将多么魂牵梦萦——心里只燃烧着与唐三血战到底的意志。不过,“嗯?”光正鼻尖微动,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 “你已经输了。”唐三平静地说着,话音里蕴藉着无限的嘲讽。 “一般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都是没有啊!”就算站不住了,至少气势上不能落于下风。 “真是死鸭子嘴硬。之前你遍体散发着一层金光,现在却是黯淡一身,可见魂力已经消耗殆尽,甚至可能魂环都已经破碎,”唐三冷笑着说,“已经输了,就是不退,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阁下说的没错,”光正应道,吃力地抬起长枪,“但是你的情况何尝不是如此?炸环之后,昊天锤已经不能再用了,而且就算是双生武魂,恐怕也没有什么魂力使用蓝银皇了。” “你可不要忘了,蓝银皇生生不息的强大生命力,”唐三笑了起来,“蓝银草已经当得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何况这修为坚韧的蓝银皇!” 他没有说的是,自己打通经脉,又用了如此多天材地宝的草药,恢复速度当然在光正之上。 “一个魂师在战斗中,应该极致地发扬自己的武魂,而不是仰仗于武魂,”光正也跟着笑,“尤其是不明了对手武魂的情况下。” 其实光正说这话,有点心虚,因为他自己也正仰仗着自己的武魂,相信光武魂较之蓝银皇武魂,有着更原本的生生不息之力,能够更快的恢复。 两个人静默着,互相对视着,各自用各自的武魂,尽力恢复着。时间仿佛停止下来。 但是,突然,空气间仿佛有些微的抖动。正氤氲着天地的精华的光正,猛然从在无限光明的沐浴中醒转,感到了绝大的危机。 是观音泪! 原来唐三并不是在恢复,而是在双方的“和平”中,转用出了这武魂外的绝杀一手。 是曾经扭转仞雪命运的观音泪。 今天,能把命运扭转回来吗? 武魂真身开启。但他仿佛听到唐三混杂着胜利者笑意的声音:“无视防御,永不落空。” 所以,光盾就不开启了。而且,开启武魂真身后,即使刚才感到飞速恢复,魂力竟仍是低落到无力开启其他魂技的地步,可见刚才的消耗是多么恐怖。但他现在无暇去想刚才了。 其实甚至也不愿去想现在,倒不如说竟有点期待观音泪这一击。虽然不想死的恐惧在心中肆虐,但另一种声音同样响起,来自疲惫的心灵,等待着在失败中完成光荣的使命,不必再担负任何责任…… 观音泪入身,爆炸。不愧是宝典上的顶级暗器,果然是无视防御的。 “什么?”唐三和光正同时惊叹。 唐三惊叹于,光正活了下来。而光正惊叹于,自己居然还能够惊叹。 连光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是枯弱之躯的自己,能够活下来。 但是这一击却是彻底耗空了二人剩余的魂力,被打得武魂真身都自动结束的光正固不必说,刚刚炸环、又用巅峰的武艺、精神力配合魂力发出这终结之击的唐三,如果不燃烧神位与生命力,也感到魂力的干涸;这种枯竭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了。 于是战场几乎变得滑稽,三叉戟与胜利枪的头锋尖锐相对,可是也就这样尖锐相对,他们不再试图打倒对手,而只是让自己不要倒下。 时间飞速的过去,观战者们坐不住了,纷纷要求停战裁判;雪崩和星罗皇帝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让马红俊前去,毕竟他是七怪之一,又是强攻系魂师,应当比较安全——本来戴沐白更合适,但星罗大君并不同意,毕竟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刚才那样的杀招——胖子虽然不太情愿,也只好动身。 “三哥,光照斗罗先生,”马红俊开启了武魂真身,小心翼翼地飞临场上,“比武结束了。” 唐三和光正闻言,反应是有同有异。刚才的战斗,已经展现的实力就十分之强,以至于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还藏了什么杀招,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光正是很愿意接受的,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剩什么杀招,如果要用第九魂技,便是自己生命的末日,他还不打算就这样结束一生。即使要牺牲,也要等到更好的时机,大不了接下来隐忍几时。何况以唐三的性子,逼急了或者违规当场化身修罗也未可知,那可不妙;因此,现在休战倒是更有利些。 至于唐三,却是倨傲与惋惜并存;惋惜的是没能够直接将光正诛杀,倨傲的是自己身为海神,打下去必能占据上风。只是刚才打成这样,又用出观音泪,魂力也已经消耗极多,若是再打下去,纵然能将光正击杀,但转念一想,光正是十二供奉、却是九十九级巅峰实力,也足以伤到自己,打下去若是对方拼命,自己纵无性命之虞,处理失误、受重伤却不无可能, 到时若武魂殿这遍布天下的势力哪里再窜出个强者,也不好收拾,不若先放他一马,到时修罗出鞘有的是机会干掉对方。长呼一口气,还是决定暂且停战,想来裁判团也不可能判他输。 于是二人不约而同,向马红俊表示愿意接受,一道走到裁判席前。光正看一眼唐三,倒是逼得对方把向裁判团施加领域的想法咽了回去。 一番商议后,裁判团得出结果:“平手!” 这个结论,可是一下炸开了锅。雪崩和其他强宗斗罗等人考虑的自然是武魂殿若又要保持一定势力,帝国、各宗如何与之处理关系的问题;低级魂师观众们却是愤愤不平,觉得最后是帝师在上光正在下,该判他们天斗帝师赢才对;只有少数被特许入座的星罗魂师,却是不由得有些窃笑。 至于千仞雪,武魂殿的失败,本是她已吞下的苦果,此刻光正还能活着,已是心中庆幸,听闻平手,不觉大喜过望,只是身边都是天斗的人,不好表现,面部抽搐着,才将自然而然浮现的笑容,逼了回去,脸上抹过的红晕,也是无人察觉。 裁判团判平手的原因,昊天斗罗唐昊是心知肚明。虽说炸环一击后,光正是处于下风;但光正却是为了竞技场各低级魂师,也包括这批裁判考虑,才选择硬抗这一击!否则,光正恐怕处境比现在还好上不少,小三实力固强,昊天锤用的毕竟少些,锤艺虽有霸气之势,但尚未完全齐备大成,刚才若是光正晃身而上,恐怕炸环之际未必应付的来,硬吃光正的胜利之枪,至少也得流血受伤。这么算来,光正明明是实力处于下风,却还为他人着想,倒是有股侠义之风。想到这里,眼睛微微眯了眯,想着他既然也是十分看重长枪力道直击,也许以后可以结交也不一定,反正小三总不至于被威胁到。 这一点,其他魂师,虽然不如昊天斗罗对昊天锤那么清楚,但是刚才恐怖的炸环威压之下,也多少有些感觉,只是低级魂师的感觉在战斗之后便被抛诸脑后、忘乎所以,反而是实力更强者真正知道这意味着多强的实力,心中也是对光正暗暗敬佩。 像是星罗这样在唐三身为天斗帝师下显得危殆的势力,更是打起了新的算盘。 第十四章 又败女人孙供奉 比武结束,大家也是鱼贯而出,各有各的心事。尤其是武魂殿二人,他们的事业还在前面呐。走过场告别天斗诸人,还是借了辆马车回去。 路途中,看着光正虚弱的样子,千仞雪竟是有些心疼,柔声问道:“你没事?看你,光武魂周身的魂力都黯淡下去了。” “我没事,”光正刚才探查过身体,大致是没有中什么暗器的毒,那就只是魂力消耗和一点外伤,在他这个级别容易恢复,“很快就会好的。” 想着千仞雪在关心他,光正微微露出傻笑。 这丝笑容,千仞雪也是察觉到了,不过她倒没往那方面想,而是往武魂殿方面想去。光正这似勾起的笑容,是成竹在胸的意思?而且刚才她明明认出了观音泪,这连101级时的自己也近乎丧失战力的一击,他居然就这么扛了下来……这是说,武魂殿真的还有希望?想到这里,她也淡淡地笑了起来,时隔很久之后,这倾国倾城的笑容再次出现。不过,自己的情况,千仞雪也是心知肚明,甚至都不敢具体去测试魂力,不由得为笑容带上了阴翳,却更显美了。 只可惜,光正又是没有看到。他现在得忧虑的,还是唐三。今天的较量,毕竟是对手有些轻敌,就这般,也只是能够打打而已。这对于人而言当然已是壮举,但是离他的复兴目标还是差的远了。何况还不知道唐三有什么杀招没有使用,更不用说修罗的存在了,而他虽然也还有些外附魂骨之类的战器,却不足以颠覆战局。想到这里,心是越来越沉。 不过万事不能太过求快,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回到武魂殿,趁离乱未久、余威尚在,赶紧将其重新运转起来;另一方面,也须使仞雪的实力恢复。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仞雪具体实力如何,但稍在其旁便会感到她的那份天才和精神仍在,所以希望总是有的。只是他的魂力探测的出千仞雪体内魂力不仅量少而且有些浮乱,修炼恢复恐怕有些困难。看来即使是变了话题,也不会乐观到哪去啊。 两人坐车赶路,时间稍久,千仞雪也有些倦了。察觉到此,光正道:“小姐既然疲惫,不如就睡一会。” 千仞雪脸色微红,也是应承下来。 “小姐,十二供奉必定恪守殿规,绝无逾矩之理。”光正还是迂腐地劝道。就口是心非论,他还是有些修为的;当然,有贼心无贼胆,他也是个中高手。 千仞雪毕竟是嘉陵关一战受伤实在太重,精力有些不济,不久就睡着了,睡着时绝美的脸庞由于恬静更显几分圣洁。 只是越是圣洁,光正越是想念。本来还准备冥想回复魂力,现在只好干坐着恢复了,眼睛自然是不时飘动。实在是克制不住啊。 但是这份爱意之后,光正的精神力中似乎感知到了别的什么。这股感觉,自离开嘉陵关以来就一直在,现在更是强烈。看来,是有什么不速之客了。不过应该不是唐三,光正稍微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唐三,任是谁,他都无惧。 换做原本的光正,早已冲出去与其一决胜负。只是现在魂力消耗太多,倒不如先拖着,对自己较为有利。 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千仞雪睡着不久,头竟是微微倾侧,恰好就倚靠在光正肩上。光正自然是要享这份福祉,不打算因这等小厮贼寇耽误了大事。 但是,忽然,光正感到一股强大的魂力波动,不怀好意而来。是敌人!想到是足以构成威胁的强敌,光正立时放出第五魂技,将千仞雪笼罩其中,自己则是跳了出去,升空迎战。 “来者何人!”光正一声怒喝。 随后,却觉不对。再细看,光正认出来人,竟是惊喜喊道:“大哥?!” “大哥?”刚才光正还是不够轻柔,跳出马车之时肩膀抽出用力,千仞雪已经醒来,知道自己刚才倚靠了肩膀,心中有些说不出酸甜的滋味,但是听闻这声大哥,却是惊异莫名,也探头问道。 来人见是光正,一时也愣住了,继而道:“五弟!” “大哥,快到车里说话。”光正道。 来人也不客气,便进了车里。 “你叫他大哥?”千仞雪狐疑道。 “小姐,这便是八供奉孙岱峰,我们五小供奉中的最长者。”光正答道。 随后光正解释起来。原来七大供奉之下,第八供奉至十二供奉,也是五位封号斗罗,光正年纪最小,故列十二,而这位年纪最大,便呼为大哥。 “大哥,你大约是见了天斗的马车与强者的气息,便行打击?”光正问道。 “可不是吗!”八供奉道,他们五供奉不在武魂城,加上大供奉献祭后他们作为供奉也不受比比东差遣,各个错过了武魂帝国与帝国的大战,只是模模糊糊知晓两大帝国击垮了武魂殿,愤怒之下不知何归,乃有此举。 虽说是要与现在号称维护正义的天斗、星罗和平,光正心里对本属争权夺利、压榨百姓的帝国也无好感,故而八供奉的举动,也就默认了,大不了待会告知具体情况,自会收敛。 “但是,你刚才贸然攻击,差点击伤小姐,”光正忽然道,“是不是该赔礼道歉?” 千仞雪忙道:“不必不必……” 八供奉却道:“没想到,你居然为了女人,出卖兄弟!我孙岱峰,何时要向女人低头?” 光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不揭孙岱峰的疮疤是不行了。 “你呀,且不说之前被徐丝娜在东海之滨痛击,便是眼前的小姐,在小时候可也是赢过你啊。” “你给老子闭嘴!她就是只菜鸟!”八供奉听到自己输给徐丝娜的事情被说出,气急败坏之下,顿时言辞粗鲁起来,光正和千仞雪只是笑着看他,一个是完完全全的嘲笑,一个则是有些好奇的微笑。 “没什么的孙哥,”光正道,徐丝娜是东海之滨的一个奇女子,所用的战斗方式似乎不是武魂而是自己会动的机械战甲,“她很强,那时我也打不过她。” “别说了,别说了,”孙岱峰尖声叫道,与他稍称壮硕的身体大不相配,“她就是菜鸟!我更菜!” “好了,好了,”光正也是连忙“安慰”,“你当初可是被小姐杀了一百个工蜂呢。” “什么?”孙岱峰也是有些发蒙。 “还记得吗,那时你在武魂殿与一个叫千雪丸的对手切磋,”光正继续道,“你用第二魂技召唤工蜂想要吸收天地之矿气来回复魂力,被对方用火焰烧死了上百只啊。” 孙岱峰想起那次比武,对方明明年纪比他小不少,魂力也低于他,自己却这么耻辱的用出魂力后被烧死一百多只工蜂以至于魂力耗尽落败,真是丢脸,多年来也是暗暗不说,现在光正说出,本欲反驳,偏偏从小修炼不学文化,竟是无成语可用,尴尬的说不出话。 “千雪丸就是你面前的小姐啊,”光正淡淡继续,“武魂殿的最高领导千仞雪。” “千仞雪?!”孙岱峰也是大吃一惊,他之前只听说大供奉的孙女天赋异禀,大供奉也时常提起,又听说是个绝世美女,只是未尝一见。原来千雪丸便是当时刻意的化名,自己早该从天使之火中判断出来的。 便吃惊着,便向千仞雪看去,名义上是向大供奉的孙女行了个礼,实际上眼睛却不老实,雷达般扫了几遍,引得千仞雪柳眉微蹙,光正则毫不客气,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孙岱峰,你虽说是我大哥,也不能这样,何况,你只有九十一级啊!” “我错了。”孙岱峰只得低头。这九十一级之事,算是他的一大心伤。他年纪较长,本来该是级别最高,却是突破甚慢,而且突破之后便一直停留在九十一级。至于原因,乃是由于他遇上了比理论大师玉小刚更不靠谱的一个导师,当时教他释放魂技、使用武器时都须双手,结果战力大大受限,连带修为也是难以精进,能到九十一级已是不错。孙岱峰常常扬言要欺师灭祖,不过自己本来并非武魂殿之人,对方引介自己入门,最终无论如何也是成了供奉,还是得怀感恩之心,虽然当初拜师之际不仅被坑了这战法,还常常得做些晚上跑半座城买炒面之类的杂事,却也就这般流水般过去了,就和这赶路的时间一般。 “重新行个礼。”耳边传来光正的声音。 “见过小姐。”孙岱峰只得再次行礼。千仞雪并没有为难他,笑意盈盈地让他随车坐下。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孙大哥,你又拜女人啦。”耳边传来光正的声音。 孙岱峰知道光正又在恶趣味地玩谐音梗嘲笑他败给女人,但保持着沉默。对于这个表面上行事光明的十二供奉,孙岱峰很清楚的知道,他在这表明的光芒下对于嘲讽他人有着狂热的爱好。败给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是他一生的痛楚,而此时却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像他自己的顶级武魂——玄武一般,缩回龟壳里。 第十五章 五小供奉 赶路时间过去,武魂城便也到了。 入城之后,众人虽未必认得光、孙二人,但释放出的封号斗罗魂力,足可令人折服;更不必说武魂殿现在何人不知千仞雪,就算未曾亲见,从高冷而绝雅的气质中也能猜个大概,自然是行礼如仪。三人随即来到核心区,孙岱峰稍辞过,便去了供奉殿,他长期在外,也该稍稍修整自己在供奉殿的居所了。至于光正,自然是陪着千仞雪要紧。 当然,理论上光正还有正事要做,毕竟根据之前会议所说,他是武魂殿的负责人。不过他可不是擅长行政管理之人,好在几位千寻疾时期便处理琐务的魂斗罗老者都在,加上刚才释放的确凿无疑的威压和千仞雪依然流动着的千家血脉,之前有些涣散的人心已是自然之间便重归忠诚。光正便放手让他们做去,想来若是大宗、帝国之事,几老也会前来请令的。 要紧之事,其实还是莫过于自己与千仞雪的实力。以武魂殿的底蕴,即使之前战败,中低级魂师,直到普通封号斗罗,都仍是整个斗罗大陆上强大的实力。但是,对方可是有个唐三啊!光正今日的状态,断然不可能与其完全体彻底抗衡,能够拖住便是顶天了。 而现在又有唐昊以及其余几怪,实力强横,而武魂殿这边,长老殿里大供奉献祭、二供奉自献其体,其下供奉亦多折损,教皇殿那边本来也只有比比东一人在九十五级以上战力,现在自是没有。即使其余几位小供奉归来,面对昊天宗、宁风致以及五怪(毕竟唐三小舞二人要形成双神阵容)的阵势,实在难于招架。如果千仞雪不能尽快恢复实力,至少达到封号斗罗中强者的战力,不仅她无力参战,反而使光正多一心缺,武魂殿决无胜算。 光正本想直接向千仞雪询问现在的魂力情况,想来想去还是不好开口,有些尴尬。倒是千仞雪主动来问道:“你喊八供奉大哥,他喊你十二供奉五弟,看来是有五兄弟啦?” 光正解释道:“确实,我们五人是五小供奉。” 随后解释了详情。原来,千道流虽说以千仞雪的神位为重,对于全大陆的人才,却仍是慧眼独具,始终注意延揽,五名青年魂师被其选中,秘密培养,准备作为新一代供奉。此事,比比东等人不知,千仞雪也被瞒着。为的就是到时能在天使神降后能供她差遣,顺利交接。 只是唐三的实力超乎意料,战争的到来、结束也太过突然,五小供奉在千道流献祭之前被册封为供奉,其后即遵命四出,在各地继续历练修炼,结果战争结束,依然星散,若非比武,孙岱峰也不会循迹而至,专心于千仞雪和应对唐三的光正可能都忘了此事。 至于为何五人会被选中,情况稍有不同。八至十一供奉,乃是地火风水四大元素守护斗罗,依年龄给供奉之号,分列八供奉、玄武斗罗孙岱峰,九供奉、狻猊斗罗雄浑彻,十供奉、金鹰斗罗云锐清,十一供奉、火蝠斗罗辛其灼,对应的则是水、地、风、火。四人的魂力,除孙岱峰因被早年师父耽误,只到九十一级外,大抵刚刚突破九十五级之境,虽属超级斗罗,但尚未达巅峰极境。这么说自是有些不恭与不公,他们也只是三十多岁,亦皆配得上绝世天才,若非七怪开挂过多导致战力几成内卷之势,本该成为光环最盛的一群。 但是,他们四人被看中,这些天赋之外,还有更恐怖之处:四人可行武魂融合之技,其融合所生,乃是魔魇,虽名字听起来邪恶,其实乃是绝猛绝烈的义兽,为众兽众怪所惧,较一般之正龙犹有过之,可谓勇武冠绝龙虎身,百兽千奇皆输诚。 听完这些,千仞雪微微嗔怪爷爷不将此事告诉他。 “大供奉之所以不告诉你此事,乃是为你的天使传承考虑,”光正温声道,他一直崇敬感恩于大供奉,现在又已经爱上千仞雪,更是知道大供奉在千仞雪心中的分量,自然不能不澄清,“天使神光明圣洁,但是这却是个颇多污浊的尘世。魔魇四人,皆是猛兽之武魂,为的便是在光明所伴随的暗影中,履行该做的、却显得血腥的正义。这一切,便是为着使小姐你能够保持那份纯净洁白,顺利传承,传承后让天上的光明照耀大地。” 言毕,二人的眼睛,其实都已微微湿润。千仞雪却继续道:“既如此,为何又使我背起伏生天斗之业?” ps:话说怎么在小说的主页设置男主女主啊,我看别的一些同人的首页会有男主xxx+介绍,女主xxx+介绍这样的帖子,问下书友们该怎么操作啊? 第十六章 错失的爱情 “大供奉对此也常嗟叹不已,不知对错,”光正道,“大供奉曾说:‘这事会让雪儿染上红血,也会拖累她的九考。只是为着万千人的性命,也只好委屈雪儿。可怜的雪儿,如果不是你生来如此,爷爷肯定把你当作宝贝一辈子捧在手心。但是既然雪儿已经如此明亮,爷爷也只好让你担起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责任。不知道这么做,最后究竟对不对,更不知道雪儿会不会原谅我这个爷爷啊。’我从没有见大供奉说话如此犹疑……” 话还未完,千仞雪已经是抽泣起来。光正也喉头哽咽,不知何言;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所赋所负,非此世该有,这出悲剧也是旷古奇绝。不敢去搂住她,光正默默站在千仞雪身后,释放出武魂,静静地想给她一点光明和温暖的能量…… 良久,千仞雪才抬起头,娇面上的泪痕,仍历历可见,声音却重新变得清冽起来,“不过你只说了前四位供奉,那你呢?” 这话与刚才已经是跳脱开来,想是思绪辗转甚久,而最后又新下决心,才问出不相干的话来。如此这般,光正只能感佩千仞雪的坚忍过人。 “我与前几位不一样。我自幼时,武魂是蜡烛。也许我们武魂都是如此,所以书里才会写成器武魂。武魂只是蜡烛,虽是先天满魂力,也没有得到太多重视。只是不久父母在帝国战乱,兵马强征中受迫过世,不得不出来流荡,举目无亲,茫然间走进了大森林。当时大供奉似在云游,忽然得见,我感应到一股暖流,大供奉问明我为何孤身在此,便带我回了武魂殿。那时,小姐你该也就比我小一点点,大约刚刚觉醒武魂,因为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大供奉沉静的面容中的深深的喜悦。之后,大供奉便教我修炼,我当时只想不能辜负大供奉的恩德,十分努力,等级提升得也很快。” “大约是小姐你走后数年——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道怎么一直没有见到那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而大供奉尽管始终淡然不惊却更添一分阴翳之色,日日如是。当时也未想到竟是小姐担负如此的重任——小姐走后数年,我吸收第五魂环,吸收着,武魂便变异了,化为如今你所见的光,久不见笑容的大供奉第一次微微开颜,告诉我,这是武魂返本,乃是纯净的光武魂,是与六翼天使并列第一的兽武魂。大供奉他还说……”说到这里,光正突然顿住,脸色也有些发红。 “爷爷他说了什么?”千仞雪听得入神,见他顿住,赶忙问道。 见她美眸满是期待之色,光正脸竟更红,说不出话来,开启魂技,用光强行把脸变成正常颜色。这拙劣举动自然只是欲盖弥彰,千仞雪更加好奇逼问。 光正只得说:“大供奉他说:‘有了这武魂,六翼天使家也是有了着落。’” 当时光正并未多想,只是沉浸在光武魂的强大中,要知道此前尽管他先天满魂力,修炼又好,却因武魂品质,处处低人一等,现在忽然跃升为第一兽武魂,自然是满心欢喜。 只是现在忽然回想起来,这话竟有些做媒的意思。不,岂止是做媒,雪儿与他此时都只认大供奉一个亲人,这几乎就是定亲。 若非大供奉实在沉潜,千仞雪当早有所知,光正也当早有所悟。不过,一切都晚了。千道流的深思熟虑,与他的诚挚深爱一道,已经默默无言地在献祭中化作了无限的能量与希望,可惜现在,似乎也已经破碎了,只剩下一点点残片,支撑着武魂殿的未来。 话说回来,这边厢,千仞雪却是双颊羞得绯红,轻轻低下头去,一头秀发稍稍披散,也是如此雅致。至于光正,自也是口干舌燥,喉头打结,一句话讲不下去。 又是良久,千仞雪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随后温柔地简单问:“然后呢?” 光正初见这狠厉的眼神,着实心头一惊,随后定下心神,忍不住的喜悦。 “你笑什么呀。”千仞雪捕捉到喜色,轻轻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重要的东西,已经决定了。”光正答道。 这狠厉的眼神,必定不是恨意,否则她不会脸色羞红,又低头许久。她闪过这一丝狠厉,实际上是在做最后的质问:他配吗? 看到过光正的爱意的粗劣显现,芳心已经稍稍异动,见证了他在比武中的奋不顾身,保护的爱流已经升起,此时又听到爷爷此前的言语,这份感情仿佛又添了一道爱心锁。 只是,自己知道的还是太晚了。曾经,也已经倾心于…… 你真的能超过他吗?他是如此的强大,显得那么完美。 但是他无论如何是个敌人。如果要让心有归属,那只好是光正了。不过如果光正配不上的话,她是宁可选择孤独的,纵使是孤独一生。这份决绝,才是她的坚强心性啊。 光正察觉了这层意思,这也是他有生来第一次揣测得正。实在是甜蜜的第一次啊。 他当然没有把握必定能赢过至强之敌。他能定下来的,不是芳心所许,更不是未来的命运,而是自己的决意啊。 “不,你要首先保护好自己。”却是千仞雪的清冷玉音。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想呢。 音色一转,千仞雪仍是问道:“然后呢?” 光正微微润喉,道:“然后我便突飞猛进。到五十九级时的一天,正在修炼,大供奉忽然给我以精神力的重击,我险些昏迷过去。见我勉强稳住心神,大供奉道:‘刚才的一击,乃是恰可震晕刚刚吸收魂环的新晋封号斗罗的一击。能以五十九级防御住的,看来已经到了合适的地步。’随后,便引我前去无限幻境。” “无限幻境?”千仞雪好奇问道。 “是的,无限幻境。这片大陆,并不大,潜隐的东西却仍是很多。无限幻境便是其一,位于星斗大森林的一个偏僻处,内中有无数珍奇异宝,只是都是虚像,或者说,都是因时万变,没有固定。那里是修炼的宝地,也是吸收魂环、魂骨的宝地,只是必须心念至诚、精神力够强,才能保持自身,不在幻境中自己亦流于幻境,不然的话,最终连精神带肉体,都异化为无限幻境的珍奇之一。” “大供奉在接受神考之际,曾经到达此地,并且入内诛杀了其中的黑暗系魂兽,使得其内虽多有凶异,但皆为明光之属,大约是为未来的天使一族做的准备。见我精神力足够,便领我前去历练。” 现在想来,千道流此举,却是为了让光正能尽量配得上自己的孙女,也顺便攒积彩礼。只是当时自然不会这么说来干扰光正的诚念,而光正也确实一心沉潜其中。 “随后,我在其中获得了六、七、八、九四个百万年魂环,以及一身魂骨。”见千仞雪微露嗔意,光正解释道:“这毕竟与神只传承不同,后者的魂环,须自有其配合之属,不能见年限高便取之。这年限虽高,毕竟只是凡俗魂兽而已,一步之隔,亦如天渊呐。” “你倒是说说,你的四个百万年魂环和一身魂骨?”千仞雪仍是好奇。四个百万年魂环和一身魂骨呐,谁能不好奇? “第六魂环乃是取自百万年的向阳雄鸡,得嘹亮光枪之力。第七魂环非来自魂兽,而是来自远古精华——日流之溢,获得了光的武魂真身。第八魂环来自百万年的万生之凤,获得了辉光之力。第九魂环来自耀世之树,获得了大光明之力。” “魂骨中,你看到的胜利之枪,乃是百眼巨人右臂而成,不过对我而言则是外附魂骨。我的右臂魂骨、左臂魂骨乃是两块透镜,右为虚空透镜,可以将光能互化,为自己补充魂力或打击敌人;左为相位之镜,可以开启一个特殊的光之空间,将人纳入其中。双腿魂骨,左腿乃是震雷猛犸之骨,有控御力量之能;右腿则是电灵天马之骨,使我更为敏捷。目前并无躯干骨与头骨。另外还有外附魂骨,真天绿翼,此魂骨蕴含着仿佛无穷遥远处的能量,每一接触,都如遇星海般灿烂澎湃,只是我也没有摸透其具体实力。” 话没说完,千仞雪已经从好奇之色,几乎转为嫉妒,这与天使稍显隔阂的表情,更使她显得无比娇萌可爱。光正见了,差点笑出来,却还是忍住了。 其实,这一切的实力,只是杂糅的魂骨与魂技,年限看起来很高,终究还是不能与千仞雪的套装那样搭配齐全、威力无穷,只是现在的千仞雪…… 想到这里,光正无比的心疼,又有一股怒火翻腾在心胸。无论多么困难,不顾要受千磨百折,那个恶人,我光正一定要将他打倒! “之后仍是修炼。到册封我们为五小供奉时,由于之前一直在无限幻境,修炼也快,珍奇补强亦多,我已经是魂力最高者,达到了九十八级的巅峰。随后小姐接受最后的神考,我当时并不知情,仍是回去修炼,不久突破到了九十九级的实力。随后我似乎感到了什么,开始冥想,锻炼精神力,直到忽然有灵觉告诉我什么,如梦初醒,才从无限幻境出来。不知为何,也许是无限幻境在精神力的神奇之处,出冥想之时,虽然无人告诉,却好像也知道了个大概,于是匆匆赶去嘉陵关,之后便是前来谒见小姐。” 第十七章 酒吓戴沐白 “你去嘉陵关做了什么?”千仞雪又有些好奇。光正自然是将他如何教训戴沐白,乃至教训五怪说了一遍。平平叙述,却说得笑意浮现在千仞雪的脸上。 “戴沐白原来是这等人呀。”千仞雪却也是颇会损人。 “我觉得……”光正刚想说戴沐白人比唐三好,更适合做朋友,却听见门外的响声。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戴沐白。光正不免有些不满意于武魂殿此时的疏于防范,怎么让人到了殿门才引起注意。好在以他精神力的修为,倒是不至于造成危险,只是说:“武魂殿之前是自甘失败,今后可得振作啊。”便前去开门。他是不知这话说出后,千仞雪感觉在说她一般,难受了好一会。 “是戴兄啊,”光正出来迎接,全无一点架子,“贵客啊,快快请进。” 目前的七怪中,光正与戴沐白最熟,观感也最好。反过来,他自己也是武魂殿中戴沐白最欣赏的人之一。 “戴兄来殿上,可是有何贵干?”光正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前来看看,”戴沐白答道,“毕竟我也是封号斗罗,照这样下去最后说不定还会待在你们这的斗罗殿呢。” 见戴沐白答的这般敷衍,光正猜出个大概,想必又是星罗皇帝派他来拉关系的。这么看,戴沐白大约是不会有太高兴致。不过既然没什么正事,倒不如吃个饭算了。 这时千仞雪也来了。近距离亲见千仞雪,戴沐白也没几次,此时的淡淡哀愁使得本就高贵圣洁的她更显动人,戴沐白不免稍稍出神,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该行何礼,一时有些尴尬。倒是千仞雪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说:“白虎斗罗不必拘礼,按说我应该比你稍大一点,叫我小雪姐好了。” 不过对于刚刚的敌人,这声姐还是有点叫不出口。千仞雪也不在意,只对戴沐白说:“白虎斗罗怎么是孤身前来?我听闻阁下和朱竹清是要成亲的呐,何不一起来武魂殿坐坐。” 戴沐白笑道:“我本也有此意,只是不知武魂殿态度如何,因我之前和光正有所较量,比较熟些,所以一人前来,倒是也带了些星罗特产的美酒。” “那下次若要前来,可以把灵猫斗罗也一并带来哟。”千仞雪道,戴沐白也是应承下来。 “那我们倒是可以喝几杯。”光正笑说。听光照斗罗说准备留戴沐白喝酒,千仞雪便说:“你们喝。”随后翩然回到自己房内,把空间留给二人。 光戴二人于是小酌起来。酒过几轮,光正显出点醉意,戴沐白嘲笑道:“光照斗罗可是第一兽武魂,怎么,抵得住昊天锤却是抵不住这点酒?” “戴兄,你有所不知,”光正坦然道,“这却是光武魂的坏处。” “此话怎讲?” “你们这些兽武魂,都是些飞禽走兽或者植物之类,和人体也有些相通,所以一边修炼,一边增强身体,也耐得住酒。”光正道,“但光武魂却非是。光与人毕竟判然大别,武魂修炼只是武魂,对人体,无甚增益。开启之后固然能够在战斗中保护自己,喝酒时却是无用啊。” 其实,这般将不载于经籍的武魂的隐秘弱点说出,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这下,戴沐白更觉得纵然武魂殿他不喜欢,光正这个朋友却是可交。 “魔熊斗罗!”光正忽然喝了一声,魔熊斗罗闻声前来,以为需要战斗,魂力外放。 这突如其来的魂力威压让戴沐白颇为不悦,微微皱眉,也准备放出魂力之际,却听光正道:“来帮我顶几杯。” 这下戴沐白知道了光正的意思。魔熊斗罗自幼生长北境,极其善饮,加上武魂偏偏带有点解酒属性,现在到了封号斗罗的境界,真是大陆一打一的酒桶,酒量来看,大概戴沐白能喝几杯啤酒,他便能喝几杯白酒。戴沐白知道,如果一身酒气回去,固然免不了一顿责罚,但以白虎斗罗的体质,其实也只是玩笑而已。但如果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在斗罗第一美人千仞雪的武魂殿地界困上一天,下次再喝时,魔熊斗罗恐怕要有虎鞭酒可以畅饮了。刚才还酒酣耳热的,现在是越想越冷,戴沐白直接跑了出去。 “白虎斗罗这小子,还怕了老夫!”魔熊斗罗见状,嘿嘿笑道。 “他等级可比你高,”光正泼了盆冷水,见魔熊脸色微变,笑道,“吃酒却是吃不过你。来,这里可有星罗的好酒啊。” 听了这话,魔熊斗罗是心花怒放,比突破魂力还高兴,二话不说痛饮起来。光正也无意多说什么前辈怎么反不如这些年轻人之类的话,毕竟这七怪乃是开挂少年,不必苛求这些老斗罗了,他们的天赋、努力与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敌手已然开挂,却是个不可抹去的事实,确实不好对付,想着,光正又微微郁闷起来。 第十八章 双人修炼 一边想着,便释放出外附魂骨,利用其附带的治愈之力祛酒。酒气一退,光正便向武魂殿深处走去,去找千仞雪。 千仞雪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里,不意光正直接到了门前敲门,不免有些惊异,出来开门,微微带着一丝羞涩。她的小小忧虑果然没有错,虽然开门的时候只开了一条缝,自己金色配粉色的房间风格还是被光正微微窥见。 千仞雪并没有打算让光正进去,自己走了出来,问道:“酒喝完啦?” “喝不过他,找魔熊把他吓跑了。”光正笑道。 听了他的话,千仞雪也不禁莞尔,随后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件事。我自己一直担心,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呢。”话语间,头是微微有些低了下去,脸色也有些苍白。 光正轻轻安慰:“没有关系,还有我在呢。” 话音刚落,却见千仞雪有些愠色,才想起千仞雪是极为自尊自强的女子,这么说甚是不妥,于是转圜道:“我会尽力辅助小姐回到应有的实力的。” 千仞雪轻轻吐气,冰雪聪明的她知道光正在想什么,爽性道:“事到如今,也无须多言什么,开始。” 本来,探测魂力之事,千仞雪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只是这时神位破碎,带着未知的神秘,所以还是请光正来探查。 光正深吸一口气,魂力释放,精神力却沉潜入定,缓缓探查着。 半晌,光正缓缓抬起头来,神色肃然。 见他的表情,千仞雪知道结果必不乐观,好在她早已有了身死置之度外的气魄,虽然脸色稍稍黯然,声音仍无一丝抖动:“光照斗罗,如何?” 光正道:“各魂环都还在,包括神赐魂环,都可以发挥充分的实力。即使不能传承,回到九十九级绝世斗罗却无问题,至少回到封号斗罗应当是无碍,只是……”有些不忍说下去。 “只是什么?”千仞雪追问,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只是,魂力实在是有些微弱,而且不见恢复的迹象,恐怕很难支持修炼。”光正低回道。现在的魂力,大约只有二十级,但是和武魂觉醒时跃动着的二十级不同,是昏昏闷闷的二十级,只是堪堪保着魂师与普通人最后的一点点差别而已。 “果然是如此,”千仞雪轻轻叹气,“之前的日子里,我就一直感到一种硕大无朋、浩渺无垠的空虚感,果然是魂力无法与魂境相配了。” 言毕,又对光正说:“你先去忙你的。”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小姐必是要闭关修炼了,”光正思忖道,“若是这般,我更不能走。” 于是光正便在房间外,静静打坐,释放出精神力,确保他能感知到千仞雪而千仞雪感知不到他。精神力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由于他的光武魂的精神特性,加上有对精神力磨炼极大的无限幻境的经历,不仅强于千仞雪,也强于之前常常仗着精神力越级挑战强者的唐三。 当然……人家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这么做不太好。只是光正开始担心起一件事,不得不出此。 房间内,千仞雪坐定,开始修炼。本来,魂力的修炼乃是以精神汲取天地间气力化为身体之魂力的过程,可是却也建立在内蕴相应魂力的基础上。现在,千仞雪本身魂力虽有,却是气若游丝,新进的魂力虽然也只一点,反而显得汹涌澎湃,根本无法融入,两股魂力在体内翻腾起来。 千仞雪发现,即使自己不再汲取魂力,单单是已经汲取的那一点,用最专注的精神调动全幅魂力,也难将其平抑吸纳,反而是斗争愈烈,结果竟然有些反噬,精神力都随之受损,有些晕眩。但她是何等自决的天才,仍是继续着,奋力着,不觉间香汗便渗满了凤额。 光正静静用精神力感知着,忽觉千仞雪精神力一滞而下,心知担忧的危险已然发生,只好不管不顾,化光而入,果然见千仞雪瘫坐在靠椅前,粉面苍白,双眸空洞,似乎已经昏迷过去。光正赶忙轻轻抱起千仞雪,柔缓地把她安顿在闺床上,跪在床沿,开启武魂,略略释放出一小股魂力,进入千仞雪的魂境之中,缓缓将那股并无天使气息的新来魂力裹住,带出魂境之外,重新释放回天地之间;另一边外附魂骨真天绿翼也是召唤而起,为她治疗着。 良久,千仞雪才苏醒过来,刚才光武魂的明柔创生之力和外附魂骨的治疗能量,已经治愈了身体的创伤,只是精神力的受损更难恢复,千仞雪仿佛仍有些晕乎乎的。见自己躺在床上,又看到了跪在床沿的光正,不禁羞红了脸,想逃开,却又无处可去,竟有些无地自容之感;想要呵斥不速之客,但是偏偏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不好开口。 结果倒是光正先开了口:“小姐,你终于醒了。” 千仞雪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光正不答,却道:“小姐,接下来修炼还是暂且谨慎些。” 实际上也回答了千仞雪的问题。千仞雪却斥道:“你真的以为你是爷爷了?这些事,我还不用你教。愣着干嘛,出去啊。” 光正知道自己一下子戳到对方两处心系之事,点头惟惟,出去了。刚一带上门,便听到门内千仞雪的啜泣声。 犹豫了一会,光正还是化形入内,出现在千仞雪面前。 “嗯?你怎么来了?”千仞雪轻轻问道,带着一丝愠怒,扬起的脸上仍带着泪痕。 “我只是想说,小姐不必沮丧,总会有办法的,毕竟你的未来也正是我的命运啊。” “那为什么还叫我小姐。”千仞雪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撒娇的甜腻,直把光正的心酥化了。 “小雪,以后,我们就不分彼此了……”光正轻轻说着。 “也许,可是刚才你又擅自进来的账,还是得算清啊。”千仞雪的声音突然凌冽起来,打开门,只听砰的一声,光正已经是跌坐到了门外。 不愧是曾经的斗罗巅峰,即使魂力衰败,身体也是无比强横啊。 光正一点也不觉疼痛,满心只为刚才千仞雪的应允而甜蜜无比。他当然知道,这只是试炼的开始,但是他有信心,走到最后光明的未来。 突然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交往的认可,算不算乘人之危呢。这可不太好,和武魂也不匹配。不过思来想去,他光照斗罗就算要追求贤德,也是个人,有着七情六欲,而非无暇白壁啊。让他现在放弃和千仞雪交往,简直如同杀了他一样。 何况他感觉的出来,千仞雪内心的那份光明。只是由于爱的缺乏,才笼罩上一层寒霜。光正自信,虽然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是朴拙愚钝,但有的是奉献与忠诚。 不应该这么夸自己的,毕竟奉献与忠诚,是只有在接受完所有考验之后,才配说的东西。 第十九章 拉拢昊天宗 第二天早上,两个各怀心事经过一个不眠夜的男女,在一起吃早饭。 “仞雪,我打算出去一趟。”光正吃下一块饼,说道。 没有问为何出去,千仞雪却道:“怎么不叫我小雪啦。” “你也只比我小一岁啊……”光正老实回答着,耳朵上却是一阵生疼。踩雷了! “哎呦,小雪你放手啊,”光正告饶着。 “以后还敢不敢了?”千仞雪喝问。 “以后不敢了,仞雪。”光正却故意不叫小雪。 千仞雪倒是没有再纠缠称谓,反正地位已经很分明了嘛,给光正点嘟嘟囔囔的自留地也未尝不可。 “你说你要出去,却要去哪里?” “昊天宗。”光正正声道。 “昊天宗?”千仞雪也是有些吃惊,“去哪里做什么?” “去拉拉关系,”光正柔声道,“毕竟现在的局势下,仇敌未必是仇敌,朋友也未必是朋友了啊。只有我对你永远一片真心。” “前两句分析的很有道理,最后一句却是陈词滥调。”千仞雪冷冷地回敬,可惜脸色已经出卖了她。“要去多久?” “我想一天便够了。毕竟那里也不宜久留。”光正道。反正自己是光武魂,飞行极快,去还时间上讲不成问题。 “你还是要小心呀。”千仞雪提醒道。 “要小心的是你才对,”光正道,壮起胆子帮千仞雪撩起了额前略有些交叉的金发,“修炼的时候别做出逞强的傻事哦。” “昨天不是告诉你不用教我了吗。”千仞雪嗔道,随后又转温柔,“快去快回。” 群山掩映有险峰,这话正适合于昊天宗。巍峨险峻的高峰,正与奇绝雄浑的昊天锤相称,也难怪封门之后,在这一隅之地也能培育出七名封号斗罗。 光正化身下落,来到山门之前。两名守门弟子虽然年轻,却也已经是魂帝实力。果真是天下第一宗,卧虎藏龙啊。但是和自己差的还是太远,所以也没有任何可紧张之处。抛出一张画着锤子的令牌,简短的话,更如惊雷:“去禀报你们宗主。” “来者何人,如此放肆!”一名守门弟子闻言震怒,却被接到令牌的另一人制止。虽然武魂殿长期是敌对势力,但这令牌的蕴含还是十分强大,加上自己虽为魂帝,却探测不出对方身上一丝威力,想来既不可能真非魂师,那必是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封号斗罗,才能做到将强大的魂力掩抑在暗灰的法袍之下。 “来人深不可测,我们还是禀报上去,免得生事,否则可担待不起。”二人稍稍耳语,便道:“还请阁下在此稍候片刻,我等禀明宗主,去去就来。” 光正不发一言,静静站着,二人更是惶恐,匆匆通报去了。 “什么?武魂殿的封号斗罗?”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情况。 “其中恐怕有诈!”一位长老道。 “武魂殿长久不怀好意,如今已经战败,还来作甚?准没好事。”另一位长老也劝宗主莫见。 “怎么,堂堂昊天宗还怕一个封号斗罗不成?”唐啸喝止道,心想对方就算不怀好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说不定还可以借机折辱一番,“带他进来。” 宗主把昊天宗的力量搬上台面,长老们也不好说什么显得露怯,在大堂上齐齐站好,准备显示威能。 当光正被引入大堂,五位封号斗罗齐齐发力,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 然而光正却是毫无反应,暗想:“果然封号斗罗,每一级都是如隔天渊!”信步走到魂力最强者面前,道:“在下武魂殿十二供奉、光照斗罗,现武魂殿话事人。”话毕,惊起一阵骚动,此前想着哪位封号斗罗来都可制服,怎知却是刚刚树立威名的十二供奉! 见他竟不行礼,唐啸本欲发作,但一想对方此前硬撼海神唐三,现在五位斗罗的威压更是毫不济事,实力实在恐怖,现在本宗最强的父子俩都不在,自己这边竟无多大胜算,遂沉声道:“阁下既为十二供奉,必知武魂殿与本宗素来不睦,来此处有何贵干?” “宗主所说不错,我身为武魂殿人,知道双方结怨已久,”光正淡然说道,“此来正欲使双方和睦起来。” “笑话!”一位长老怒从心起,直接吼了出来,还欲訾骂,被唐啸用眼神喝止。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大供奉与贵宗前昊天斗罗唐晨,虽为对敌,亦是良友,”光正道,“否则二人皆达不到斗罗绝世之实力。” 唐啸听闻,大为皱眉,但再一想,却也不无道理。否则二人也不会结伴去找波塞西黄昏恋,况且若真为仇敌,千道流亦不会只因一个承诺便真数十年不入昊天宗。现在想想唐三之前的联合上三宗共战武魂殿之论,在唐三成神前,实在毫无胜算,倒不如说是千道流念旧谊才有了今日。这么想着,眼前的供奉倒是说的不错。 “武魂殿与昊天宗,皆主魂师之修炼、实力之提升,共存虽为竞争,实则也是共荣。”光正继续道,“只是此后个人恩怨,才使得双方结下大仇。” “不过时间过去已久,前教皇千寻疾亦早已经重伤身故,”光正自不会说是比比东所杀,“昊天宗恐怕也未吃亏。” 此言一出,唐啸瞳孔猛缩。此前数十年,昊天宗在战战兢兢中备战度日,武魂殿却是如日中天招摇过市,这冤仇竟要一笔勾销么?不过转念一想,从对战记录来看,昊天宗倒确实讨了便宜,更不用说对武魂帝国一战了。想到这里,胜利者的自豪感不由得涌上心头。 “不过若说昊天宗胜利了,却也不是。”光正突然讥嘲道。 “十二供奉何出此大言?武魂殿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那个武魂殿么?”唐啸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怒道。 “武魂殿,固然现在黯淡了,”光正冷冷道,“不过武魂殿当初也只是分开昊天宗与力御破敏四族,却未尝将其收入麾下。” 见唐啸微有怒色,光正继续道:“昊天宗与武魂殿相争,所争的,无非是魂师中第一的地位。现在武魂殿光泽似失,但昊天宗就坐稳了天下第一宗了么?” 此话说完,光正便也不再说什么。而唐啸却是陷入沉思。如果这么下去,唐门配合史莱克,昊天宗又焉有立足之地,恐怕慢慢下去,顶多是其一个分部。到时候,不仅对方在宗门上,而且在帝国上,在魂师培育上,都要完全压过自己,昊天宗固然可以传承,却已不再是那个荣光的宗门。 “哼,我们唐家内部之事,哪里轮的到你武魂殿之人置喙?”唐啸表面上自然仍要维持自尊。 “昊天斗罗固然仍自视为昊天宗之一员,其子却未必如是。”光正冷冷道,“当然,血脉之亲,言语不可夺也。但是,阁下不仅是其父兄,亦是天下名宗之主,有些事,还须有自己的考量才好。昊天宗现在尚有力量,武魂殿亦然,二者能做成什么,尽在宗主一念之中。” “当然,武魂殿现在,自然不可能威逼于贵宗,如何决断,端赖啸天斗罗与各长老,光正言尽于此。只是最后对宗主,尚有一小小的请求。” 唐啸已经开始考虑光正刚才所言,兹事体大,对武魂帝国的胜利确实不意味着昊天宗历史的胜利顶点,此后如何自处,实在需要他这个宗主好好考虑。所以,现在对于这小小请求,自然是无瑕多顾,道:“说来与闻。” “我想知道,昊天斗罗现在何处?好去找他也稍稍交流。”光正道。 “昊天斗罗现在又在云游四方,”唐啸无奈道,这个弟弟历来不受拘束,“宗门亦不知道。阁下如能找见,当属有缘。” “昊天斗罗不喜拘束,洒脱豪放,确是一代天才的气象,”光正揄扬道,“啸天斗罗忍坚负重,方正刚直,亦是大宗名主之上选,昊天宗果然是才人辈出。若不能见昊天斗罗,只道无缘,我自不可强求。告退。” 话毕,即化光而出,只留下愕然的众人。唐啸沉声道:“召集宗门魂斗罗以上强者,开全宗大会。” 那边,既然不知昊天斗罗行踪,那自是回去找千仞雪。心有所念,魂有所感,本来光武魂就飞得很快,现在更可谓穿云如梭,不一时便回到了武魂殿。 第二十章 真正的双修 武魂殿内,千仞雪正有些焦虑。明明去的时间根本不长,却很是担心。是因为对方是昊天宗的缘故。不过,如果前去的不是他,那就算是昊天宗又有什么可担心呢。 由于不好自己修炼,千仞雪实在感到有些无聊;百无聊赖中,焦虑便愈发增长,使她竟有些坐不安席。 “我回来了。”听到光正的声音,千仞雪双眼都亮了起来,赶忙出来迎接;但是快到大殿时,又刻意放慢了脚步,矜持地出现在光正面前。 “成果如何?”一眼看出光正毫发无损,千仞雪彻底放下心来,问道。 光正便把经历大抵说了一遍。 “你呀,还真是挑拨离间的好手,明明是光照斗罗,其实并不光明磊落呢。”千仞雪揶揄道。 “是呀,太子殿下。”光正本来想这么回答,可是又觉得此事现在可能是千仞雪的一个伤口,因此只是回答:“不过此去却令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有个名分才好。” “你……不用这么着急。”千仞雪慌忙否认道,面色潮红,呼吸都急促起来。 光正意识到她想错了,但是这反应实在令他有些欢喜。不过,自己刚才讲的名分之事也确实颇为重要,因此还是解释道:“仞雪,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我们在武魂殿内的名分。去了一趟宗门,总觉得十二供奉的名义,好像有些不妥。” “是呀,你现在是代表武魂殿的人了,”千仞雪明白过来,“不过你既然不做教皇又要总管庶务,倒还真不知道什么名分好呢。我自己倒是有少主和裁决长老两个名分,你看哪个更适合我?” “嗯……你也三十多岁了,少主就算了,还是裁决长老……” 话音未落,便听到砰的一声,殿外有个什么东西重重落到了地上。 “看来你是不想要名分了啊,十二供奉。”传过来千仞雪的冷声。 “这个名分,你不赐给,我便自己来拿,”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霸道的魂力释放,一落一声的步伐和背后张开的双翼,仿佛来犯的魔尊一般。 “你看这样像不像坏人?”魂力和外附魂骨一收,光正轻快地化光出现在千仞雪身边,笑着问道。 “哼,你不用演,本来就是坏人啦。”千仞雪嗔怪道。 “怎么能这么说呢,裁决殿。”光正轻轻道,“一个坏人可成不了供奉哟。” “但是他可以做主教,”千仞雪接话道,她刚才有了个想法,“你不做武魂殿的教皇,要不做武魂城的主教怎么样?” 武魂城主教?这和教皇不是只有名字之差吗?光正想着,不过既然自己理论上要接管于此,稍一咂摸,便觉得巧妙。 “真有幸碰上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光正悄声道。 “刚才不还嫌弃人家年纪大吗,怎么现在?”千仞雪伸手捏住光正的嘴角。 “我只是觉得裁决长老听起来比较厉害嘛……”光正忙道,“刚才算我嘴贱。” “看来你是知错了,武魂城主教先生。”千仞雪冷冷道。 “是,属下知错,裁决殿大人。”光正连忙回应。 用这样的称呼叫完对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千仞雪轻轻道:“说起来平常事务你来管,不过看你急急忙忙就要出去的样子,好像不适合呢。” “看来处理政务还是仞雪有经验。”光正笑道。 千仞雪知道光正在说什么,虽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确实也算是一段磨炼,便道:“恩,那还是我来好了,你要好好修炼,准备对付最强的敌人哦。” “不,”光正听千仞雪让自己修炼,叹气道,“我现在其实没有什么修炼的余地了,真正需要修炼的……”千仞雪听他不愿说下去,当然知道是在说自己,脸色也黯淡下来。 “怎么办呢。”千仞雪轻轻叹息。 “办法总是会有的,”光正经过之前的事情,一夜思考,也稍稍有些想法,“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 “哦?”千仞雪眼前一亮,“你有什么办法?” “就在殿后,我们开始修炼。”光正却是稍稍卖个关子,拉起千仞雪的手便向后边走去。千仞雪虽觉得有些粗率,但想到可以修炼,也是满心期待地跟着。 殿后,天使塑像之下,二人坐定。感受到千仞雪期待的眼神,光正道:“你开始,只是须得慢些。”千仞雪点了点头,开始缓缓汲取魂力。 “如果感到体外魂力入内,不要紧张,那是我的魂力,”光正轻轻道,“是来帮助你的。” 只见魂境之内,千仞雪微微吸收一些魂力,尚滞留在魂境的空洞中,便被光正用光的魂力裹住,随后才缓缓导引其进入千仞雪的魂力之内。这次便与上次不同,虽然还是有些冲击,却不再起排异之感,更没有形成翻腾的危机。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千仞雪的魂力,渐渐增长了不少。 一晃眼,竟然已是晚上。若非光正的光武魂对此敏感,恐怕二人都不会知觉呢。算来时间已经很久,光正用精神力稍稍查探,发现千仞雪神识已经有些疲倦,柔声道:“仞雪,我们休息。” “不,我觉得我还能吸纳更多,变得更强……”千仞雪果然怀着一颗强者之心。 “凡事还是循度为妙,”光正轻轻劝说,“否则或许会有反作用。” 听光正这么说,千仞雪才慢慢停下吸纳,出定入外。“帮我探查一下。”她看向光正。光正道:“想来应当增加小半级。”探查之后,果然如此。 “好少。”千仞雪嘟囔了一句,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毕竟是在增长,还是笑着问光正:“光正,你用的是什么方法呀,为什么这次就能汲取魂力成功呢?” “之前汲取不成功,是因为你现在体内的魂力存量不多、而且有些倦怠,”光正解释道,“因此当吸收外部魂力时,由于外部魂力属性混杂不纯,与体内魂力相冲,偏偏体内魂力又少而且倦,有些压制不住,所以形成之前的局面。” 见千仞雪听得认真,光正更感到她变强的决心,继续解释:“上一次的最后,是我用魂力将你魂境内非天使属性的外来魂力,清除出去。于是后来我想到,我们二人,武魂相性接近,如果你一次吸收的少些,使之与体内魂力比也不激起太大涟漪,再加上我先用魂力予以包裹净化,使之柔化,与你的魂力属性相近,反应也该小些,这样,便能够吸收魂力,进行修炼。” 千仞雪听完,知道这样可以持续修炼下去,微微含笑,忽然想到什么,说:“既然魂力相性接近,你能不能直接将魂力,传导给我呢?这样应该会快些。”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光正笑道,“如果这样,修炼的意义何在呢?无论如何,我的魂力,就和我的人身一样,不论多么相合与渴望,也只能是保护你、辅助你,不可能替代你啊。这里有的只能是独立的魂师间的相互扶持,不可能是相互替代啊。” “说的是,”千仞雪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失望,“可是这样真的好慢……”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完美。”光正叹了口气。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想法。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千仞雪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会要多久,只知道相当漫长,“唐三……” “如果那样的话,束手就擒之外,只有两种方法。”光正皱眉思索一番后回答。 “两种方法?”千仞雪本以为是绝境,听到有两种方法,眼前明媚。 “第一种方法是未定之数,那就是我能再有奇遇有所突破,”光正道,“只是即便是无限幻境,能否让我得到对抗修罗的力量,也未可知。”何况他还要陪同千仞雪修炼,也无多少机会云游。 千仞雪稍稍皱眉,“这确实不确定性太大,不能算作可行的办法,只能说是一种希冀。那你说的第二种呢?” “第二种是很确定的,只是我决不会用它,甚至都不想提起它。”光正毅然道。 “告诉我嘛。”千仞雪好奇好胜双心切切,撒娇问道。 看着面前撒娇着的高冷雪殿,光正只觉得更不愿用第二种方法了。 “我真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说有第二种方法。” “你说嘛,你不是说我们要互相辅助吗,怎么不肯说出来,要一个人埋在心底。”千仞雪讲起了道理,催促着。 “这便是……你献……献祭。”光正说的十分艰难,说完,已经是唇齿塞涩,仿佛丢了魂一样。 “献祭?”千仞雪只是一惊,眼前闪过决然的神色。 “可是我现在的魂力,献祭又有什么用呢?” “魂力固然,但是十个魂环中蕴含着的能量和天使的血脉与信仰之力却是无比的强大。只是无论会有多强,我决不会使用这样的方法,这样的方法,只有那种人才会使用……” “只要能打倒他们,以那种方式活着,也许也是我愿意接受的命运,”千仞雪的声音变得冰冷,却又蕴含着炽热,“以那种方式与你在胜利中一道活着!” “不,即使我战死,我也不要你殉我,”光正柔声说,“我只要仞雪你作为千仞雪好好地活着。” 相对无言,两人第一次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第二十一章 找寻其余三供奉 次日中午,吃过孙岱峰从海边运来并亲自烹饪的海鲜,光正吟道: “人事虽歧心未灰,他年应再动春雷。排空击得弹丸碎,直抵黄龙饮一回。” 孙岱峰呆呆道:“我素丈育,不知此是何意?” “这是秦力山的诗,”光正悠悠答道,“乃是怀想别离的友人,叙说宏伟的心愿。” “这么说来,五弟是要找人?”孙岱峰似乎明白过来。 “是的。武魂殿现在急缺强力的封号斗罗,这一点,大哥也清楚。” “虽然有五弟你在,我也有点实力,但似乎确实少了些。”孙岱峰道。 “所以我想请你去找寻另外几位供奉兄弟,”光正道,“如果我们五小供奉齐聚,那便又是一股重振荣光的力量。” “五弟啊,你也清楚,我们五人当初都是照大供奉之意,四出潜修,星散海内。如果不是巧合,我们也遇不上,现在让我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孙岱峰话语中透露出些不情愿,毕竟好不容易在武魂城安定下来,他又有些痛风,着实不愿多跑。 “那倒不是,”光正莞尔,把他的退路堵上,“几位供奉尽管注意隐藏,但毕竟是封号斗罗,魂力强大,真要找起来,并不难找。当然,这是建立在我们兄弟一条心的基础上,外人要找,只要我们足够谨慎,却是不易的。” “既然如此,五弟何不去寻?”孙岱峰一双小眼又是眯起,打起算盘,“毕竟你是光武魂,飞行最快,最适合寻找。” “那你倒不如恨为何是自己碰上了我,而不是金鹰斗罗,”光正有些愠怒,声音高了几分,“他是风元素斗罗,也比你合适,是不是?” 见孙岱峰有些不满,光正又道:“五弟我也知道大哥有些难处,不过大哥素来最顾兄弟,所以还是……” 孙岱峰闻言笑道:“你倒是把哥的拱火学得不错。只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何你不去。” “因为小姐自之前坠落之后,她的修炼,需要我的光武魂辅助,”光正声音顿时柔和,“这一点,玄武武魂恐怕有所不及。” “为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孙岱峰嘲讽着,不过还是领过了光正的意思。 “大哥,你把这块魂骨吸收了。”说着,光正左手一翻,一块幽暗灰绿的魂骨骤然显现。 外附魂骨的价值,孙岱峰不会不知,他身为八供奉,也是未曾遇见一块,今日光正忽然要给他一块,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推辞起来。 “这块魂骨,名曰‘折光’,是我在无限幻境发现的,”光正缓缓道,“因我当时精神力探测,便觉其中蕴含着十分强大又有些神秘的能量,一直没有舍得吸收,准备等到修为更高再吸收。现在看,是该给你了。” “五弟,这魂骨既然品质如此之好,而且还是光系的,恰恰与你相匹,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事到如今,不得不然,”光正淡然道,话中却含着紧迫之意,“武魂殿现在实力不足,而对手何时突然发难,也不能预测,不得不争抢时间,所以也只好让它物尽其用了。这块‘折光’,据我初步探测,具有隐形的能力,持有者只要激发其能量,便可以将一定范围内的人隐形,如果注入魂力,应当还能隐住精神。这样,可保大哥和其他三位供奉安全。” 孙岱峰明白光正用意,却又担心以唐三的魔瞳和精神力,是否会使之失效。见他仍是锁着眉头,迟迟不肯吸收魂骨,和平日颇贪图小利的性格大不符,光正便知道他在担心保护力不够,于是进一步解释道:“唐三的视物,似乎确实有特殊的技巧,但是毕竟不能改变光须寓目的原理。这块魂骨的隐形,乃是直接对光予以改变,自然无惧。而精神力的话,只要内中之人不刻意释放出力量,即使以我探测,也只能感受到一点点波形,如果不是预先知道这里有人,很难从背景中判断出来。况且唐三的精神力,从上次看,还差我一筹。” 言毕,心想真该感谢千道流与无限幻境,让自己提升了精神力,又获得了如此珍宝。 孙岱峰闻言终于是心中安定下来,便开始吸收。这块魂骨虽然能力强大,但因是外附魂骨,加以属性光和,吸收却是很快,也不费什么魂力,孙岱峰随即就睁开双目,浑身似乎添了一层灵气,尽管与他本人气质有些不合,却是一种提升。 孙岱峰辞别之后,便去寻找其余几位斗罗了。光正回到殿中,感到更加空空荡荡,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他们兄弟多年,好久一见,又要别离了。默默念王质甫句云: “英杰聚同堂,诗酒记离觞。从今分别去,戎马莫仓皇。” 第二十二章 雪竹联手· 情欲的试炼 戎马莫仓皇,戎马莫仓皇。可是今日的战事,实在不能令人从容心安啊。 “八供奉好像离开了,”千仞雪的声音响起,“他好像之前都挺宅的,这次去做什么了?” “去寻找另外几位供奉,”光正轻轻回答,“其实目的和你我是一样的。” 千仞雪一愣,随后便知光正的意思,是找供奉也好,一道修炼也罢,都是在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想到自己的修炼依然是个难题,千仞雪幽幽道:“你的合纵连横大计,进行得如何了?” “倒也称不上合纵连横,只是想要稍稍缓解些压力,”光正答道,“昊天宗那边,我看之后应该是不会全力支持史莱克。看之前星罗大君的态度,甚至有暗助我等的可能。” “你说到星罗,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千仞雪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是戴沐白与朱竹清来吃晚饭的日子。” 奇怪,上次戴沐白来没约定日期啊,难道两个人背着自己还说了话?光正越想越不是滋味,千仞雪看着他拧巴的表情,笑了起来:“没想到你是个醋坛子啊。那是你上次出去之后,朱竹清自己来送的一个口信。” 说完,便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叮嘱光正,戴朱不到便不要进来。 听完解释,本来光正有些放下心来,可是见千仞雪进去许久不出来,便又胡思乱想起来。一个人在里面梳妆打扮,自己不被放进去,倒也合理;只是传说女为悦己者容,自己从来没享受过这待遇,戴沐白一来却是这般,难道说戴沐白才是…… 区区白虎斗罗,下次非得让你知道何谓残忍。这么想下去,连光正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便跑到街道上到处搜寻有没有好酒,用这种琐事勉强打发时间。 终于,等到了守城魂师向他这个武魂城主教通报戴沐白、朱竹清抵达的时刻,光正说着传令请他们进来,另一边则是颇为躁动地等着去叫千仞雪。 逐次升堂的响动,也是传到了千仞雪的耳中,房门轻开,走了出来,仍是一袭长裙,只是更为贴身,将完美的身形充分勾勒出来,半妆清抹,雅丽迷人,真是: “翦出轻霞云海仙,槎回八月诧新妍。朵攒江岸芙蓉影,香散淮山桂树先。” 光正见了,直觉心神荡漾,如醉熏风,在前作礼引路的身体,如失魂魄。什么戴沐白之流,抛在九霄云外。不觉间,已是口干舌燥。 戴、朱二人既到,光正瞥了一眼,戴沐白是着魂师劲装,朱竹清的装束,却和千仞雪风格类同,甚至还更凸显些。这装束倒是符合她一贯的风格,戴沐白当也见过不少次,千仞雪却是未曾以如此姿态出现,引得戴沐白邪眸不时在生活中审美。 “朱竹清自己来送的一个口信。”不知怎地,光正脑海里想起这句话,念头闪过,恍然大悟。 吃饭间,光正坐在千仞雪身侧,目光除偶尔偷偷看两眼身边的千仞雪,便一直看着对面的戴沐白,直看得白虎斗罗浑身不自在,逼音成线道:“光照兄为何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光正应道:“你看了什么,自己清楚,确实该心里发毛。” 戴沐白戏道:“怎么,光照斗罗乃是大光之性,总不会这般小气,看也不许看,难道还要出手不成?那可不合武魂殿之名了!” 光正冷笑道:“我是不必出手,自有人会出手的。” 戴沐白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光正暗想:“照理邪眸白虎这方面应当早已经验丰富,怎地今日如此糊涂?想来还是我家仞雪太过优美,哼哼,让你看,到时候自有人帮我出这口恶气。”于是光正故意换话题道:“我听说二位的武魂融合技幽冥白虎,足可越级挑战,大胜超级斗罗,真不愧是星罗的精英,不知和武魂殿此前的菊鬼合一孰强孰弱。” 戴沐白笑道:“那自然是幽冥白虎,菊鬼二人能有融合技,已属不易,岂能和我们武魂相契、品质绝佳者相提并论?” 朱竹清却道:“光照斗罗此言可是为了自吹自擂?” 光正想起自己之前曾战胜幽冥白虎,忙道:“没有,没有……” 千仞雪见他局促,打趣道:“让别人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该是特别开心?” 光正窘极,却怪千仞雪说:“你这胳膊肘怎么就向外拐了?” “我可是你少主哦,我说哪边是内哪边就是内,”千仞雪故意拿出威风来,“十二供奉你只管具体事务,是不是该服从?” 见光正无词可说,涨红着脸,三人一道笑了起来。 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吃了一顿饭,随后二人告辞而去。 送完虎、猫二斗罗,光正与千仞雪回到武魂殿,千仞雪突然调笑道:“怎么样,这回还吃不吃醋了?” “吃,只是吃的很甜。”光正说着搂起了千仞雪的腰,“毕竟,那么美的你,还是我看得比戴沐白多啊。而且,自然会有人帮我教训他。” “想不到这次你倒挺开窍的,”千仞雪也笑了起来,“看出我和竹清布的局。” “所以我都没看清朱竹清今天是什么样子。”光正答道,随后便感到一股寒气在身后涌起。 “怎么,你还是想多看看是不是?”幽幽的声音,仿佛带着杀意。 “看清了才能确切知道她究竟不如你有多远嘛。”光正感到平生找借口从没有这么快过。 “这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来,”千仞雪得寸进尺道,话锋一转,“就像我一眼就看出人家邪眸白虎比你帅多了。” “可是他不像我一样专注哦。”光正慌忙邀功请赏一般地辩解着。 “不啊,你看,他们都有武魂融合技诶。”千仞雪说道。 “可是也打不过我。”光正得意道。千仞雪提这茬,可说到他心里去了。本来以为千仞雪要接着嘲笑他刚才自吹自擂,不料她却突然安静下来,光正有点奇怪,以为又刺痛了哪里,赶忙问道:“仞雪,怎么了?” “你用魂力帮我们祛一祛酒,”千仞雪严肃地说,“我们有正事要做。” 第二十三章 武魂融合,光明天使 光正释放魂力祛酒。由于刚才谈笑风生,喝的倒也不多,待走回殿内,酒气便都已经驱除了。“仞雪,你说的正事,是什么呀?” 千仞雪严肃道:“刚才好几次提到武魂融合技,我总是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感召着我。如果说菊斗罗、鬼斗罗这样的武魂都可以,白虎和灵猫相性符合,那你之前一直说光武魂和六翼天使相性亲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光正突然醒悟过来,虽然不是必定,但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如果不是千仞雪忽然想到,自己还傻乎乎埋没着呢。 “我们赶紧试一试。”光正也感到此事紧要,道,“我们还是找个合适的地方。” “恩,我觉得如果能成功,威力应该会很大,”千仞雪默契回应道,“应该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 想来想去,二人想起大供奉曾经说正殿的雕像内可以开启一个天使属性的空间,觉得这或许是个既能强化威力又能收敛外放的场域,便决定在其中试验。来到雕像前,千仞雪召唤出武魂,单膝下跪,等待着回音。不一会,一道窄窄的门打开了,二人踏进其中。 门虽是极窄,只能堪堪通过,内部的空间却十分广阔,仿佛无边无际;虽无易见的光源,却是明亮朗照,小小乾坤内蕴圣洁的气息,只有远处的淡淡的红光标志着这片异空间的边界,用精神力尽力探去,便可感到这边界蕴含着的强大能力,虽只一线,如果不是封号斗罗的全力一击,也无法破开。 这样一个隐蔽、安全又宽阔的小天地,确实契合他们现在的需求。二人也不浪费时间,立时释放出武魂,两股光明的力量腾空而起,一股清朗强健,另一股有些孱弱,却给人温暖的感觉。 不用说什么,光正便拉起了千仞雪的手,互相感受着对方的身体,对方的气息。 慢慢地,双方各自感到体内流入了对方的魂力,不觉排斥,反而觉得无比的舒心。魂力在体内周流循环,奔腾不息,从最初的两股溪流,汇为两道奔竞不息的江流,腾跃汹涌。 光正只觉得浑身经脉在暖流冲击下如蒙清洗,感到体内的尘垢疲厄,都在无比纯净的天使魂力下被涤荡一空,爽然如释重负。 千仞雪那边,则是多日来,第一次再次感到自身体内拥有如此强大的魂力,几近沉睡的天使血脉仿佛苏醒过来,之前暗寂着的魂环再次闪耀起原有的光芒。 奔流着的魂力愈发壮大,渐渐地,二人身体外都微微泛起白光,继而这点点白光逐渐变得明亮,变得耀目,化为一个巨大的光球,将光正和千仞雪笼罩在内。 听着光球中撕裂大气的雷电之声,感受着光球中蕴含着的势不可挡的毁灭之能,光正仿佛受到感召,刚才只是用左手牵着她的右手,现在却是转过身来,双手紧紧握住千仞雪的双手。千仞雪的手劲也明显加强,看来是受了同样的精神力感召。 四目对视,电光四射,忽然,万籁寂默,只听见识海中清灵之声响起: “光明天使,还是天使之光?” “怎么选?”是千仞雪的声音。不,不是声音,是千仞雪的识息。 光正心中一阵狂喜,这问题,以及千仞雪的识息,表明他们不仅武魂可以融合,而且精神也一道融合了!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光正也用识息回答:“既然是为了你的修炼,我们选光明天使。” 千仞雪与光正一道在识海中做出了回答,回答甫毕,只觉得二人之间的纽带,又加强几分,而白色光球疯狂吸收着周围的光热,能量再涨,几乎不能维持自身,燃烧着,轰鸣着;在这璀璨的白色光焰中,光正与千仞雪已是紧紧相依。 无比强大的魂力,从二人身上爆发出来,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金光之下,二人已经完全融合为一;片刻,白色光球轰然炸裂,化作无比强劲的冲击波,震撼着整个天使空间,而当夺目的金光白焰一道消散,两人已经不存,傲然起飞的,是浑身洁白无瑕而散发着无尽金光的光明天使! 羽翼舒展,光明天使飞上空中;同样是六翼,但和千仞雪自身的六翼天使不同,三对羽翼不是一道在背后伸开,而是一对掩面,一对掩足,只有一对在身后张开;而那两对白翼,掩抑的也不只是足与面,而是无比辉煌的亮源。 “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力量!”千仞雪欢快道,虽然不像当初天使神时期那样如臂使指、从心所欲,但是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光明天使蕴含着的、虽有些不稳定,却是浩瀚无垠、汹涌澎湃的能量,这股力量,化光时明夺日月,毁灭时势碎星辰,带着纯正炽烈的净化之火,仿佛将要焚尽一切邪魔。 曾经消沉的心,再度火热地燃烧起来,如同喷薄而出的朝阳黎明。 而光正却有些尴尬,自身的光武魂此时在完全的融合中爆发出了至强的能量,但最后成就的毕竟是天使之身,因此一切以千仞雪的视角展开,也由千仞雪直接掌控,自己则完全退入精神力之境。但是,他同样感受到了那份沛然莫御的荣光之力。 “开始,”稍稍冷静了一下,光正道,“开始修炼。” “恩。”千仞雪恍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一想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可与此比肩的力量,再想到现在自己的魂力,决心益发坚定,羽翼一抖,折回地面,魂力齐收,神识入定,一度流溢全地的光与热,骤然拢集身侧,缓缓地从这片天使的私域吸取着魂力的精华。 这一次,无需光正特别辅助,魂力便源源不断地流入,增长…… 一边感佩于千仞雪对天使能量的驾驭之强,光正一边若有所思,忽又对千仞雪道:“仞雪,我想,光明天使形态下,也许还有更快的修炼方式。” “哦?”正在安然享受着魂力滋润的千仞雪猛然醒转,颇表好奇。 “你试试不要吸收魂力,而是向假想的敌人,投出攻击。”光正道。 千仞雪点点头,仿佛明白了什么,周身光芒大炽,掩饰着头、足的两对羽翼也向后张开,六翼齐飞,再度腾驾于空中,一声清啸,天使圣剑赫然在手,随着裂空的一击,一道强光闪过,前方的地上,已是出现一个烈红的火球,火球骤然膨大,刹那间便已爆裂,而地竟是陷裂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好!”千仞雪兴致更起,从左下向右上一挥之后,双手持剑,剑身大亮,集魂注力,向着正前方,猛然劈下,簌簌的剑风已然撕裂空气,在前方的地上斩出道道沟壑,而光亮所及之处,更是为烈焰笼罩,夺目若盲,待明火消去,定睛再看,此前周道如砥的平地,已然化作透着黑暗的深渊,连空间守御之力,也弱了几分。 “光明与黑暗,真是只有一线悬隔啊;而这一线悬隔,却真是天渊霄壤,鸿沟难越。”光正感慨着。 收起天使圣剑,千仞雪继续玩耍着——是的,如此大的威力亦只如玩耍,因为仿佛没有丝毫魂力的消耗,只觉得愈发丰沛兴奋——越玩耍,越多地感受到光明天使的强大。即使不用天使圣剑,辉煌的天使之身,也足以毁灭她的敌人。目光灼灼,洞烛幽虚;羽翼猎猎,精光射电;足行煌煌,仪迹如炬。 启迪与照亮的真理暖流,留给爱友;而在光与火中恐惧战栗着毁灭的,只有敌雠。 第二十四章 雪耀光心 不知过了多久,千仞雪也逐渐感到倦怠。尽管魂力并不消耗,但是驾驭这一大能天使消耗的精神力却也不少,这种倦怠,正是为了避免精神力过度损耗的一种保护。 同时,如果在光明天使形态下继续下去,虽然由于这一形态的强大能量,魂力不会受损,如果过度长久地维持,却可能伤及生命元气,可谓过犹不及。 想到这里,光正通过识息,劝千仞雪停止修炼;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千仞雪此时早已明白光正在武魂知识上比自己丰富,因此并不犹豫,最后一挥手洒下一片云光之后,羽翼轻动,落回地面。 羽翼回叠,双手拇指交叠,按在胸前,千仞雪默默低头,如炬的双目中见出了然之后的谦卑。不言间,光明天使黯淡下来,周身却再为华光笼盖,却不是融合时那炸裂般的白曜,而是明朗清柔,如诉如护。慢慢地,华光褪去,再抬首时,已是分殊的二人。 光正从纯精神状态回到肉身,感受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在武魂殿古书文献馆的昏黄灯光下,少年的光正就在漫漶的书卷中体悟着精神力的强大之处,此后便尤其注重修炼精神力,在无限幻境的洗礼之后,更是成为这片大陆上精神力的最强者。然而,无论他曾多么为此自傲,而希冀将武魂之躯转化为纯粹的精神之灵,在此际精神重回肉身,却依然让他体味着亲切、熟悉与力量。尽管,也许他的灵魂终将热望着在那闪光的更高世界中翱翔,但自己的似乎低下的肉身,却还是如黑夜里一齐烧红的炭火,温暖热忱。二者的合奏,有高有低,才是宇宙的歌,才能作永恒之乐的调号。 如果没有这具肉身,一个抽象的他,将如何面对他的挚爱,要知道,即使是最神圣的婚恋,依然将是她把他轻轻放在她的身上,含着笑容与热泪,告诉他,二人的心神是如此同向。如果他只剩下精神,又将如何与她互相浸润,抓紧雪的芳唇,让她如进玉料那样,啃去他的躯体? 如果没有这具肉身,一个缥缈的灵,又将如何在她的仇敌面前,以日出之天的宏大精诚,发出热血流满的怒喝,让他如褐色的海浪,在千仞立壁前,受到被撕碎的命运的制裁?如果他只剩下精神,岂不是只能如鬼魅一般,为她奏出心弦的响动,又如何在心弦的悸动后,如震颤的海洋,如敦促的时焰,陷敌云散,为她划上胜利的休止符? 想到这里,光正第一次为自己的躯壳而宝贵起来。 只是,当再看到千仞雪一眼,这一躯壳也不那么宝贵了;她的翅尖依然闪耀着神样的金光,却是从光明天使的烈火中回转到六翼天使的纯美,柔和若晨风,举手投足间,如初夏的流苏;大大的明眸,含着无限的决意,似乎在回忆中还微微带泪,如两块琥珀,凝聚着流逝着的时间的一切之美。蓝天下照亮着的一切,都比不过这一眼的灿烂的瞬间。 感受着她细腻的呼吸气息——又或者是他自己的爱心悸动——光正多么希望,自己能如一朵玫瑰,永生相伴;或者,如同元婴归真,他宁可放弃自己的一切,情愿停顿在她的羽翼飘动之中,浅睡;那时,一抹透明的微笑,将会浮现在他安恬的脸上,像是从翻出的新土中,冒出的无名小花。 仞雪啊,你曾否知道,你的美与灵,在我的心中激起了多少层爱的涟漪? 第二十五章 分析融合之力 “光正,快来帮我看看我的魂力。” 光正从未听到千仞雪的话中如此饱含着欢欣与期待。 他因此感到无比的快慰;只是忽然从超限玄想中回到现实,想着魂力的等级终究意味着不知何时将临的一场恶战,却是微微喟叹。 听到叹气声,千仞雪美眸微缩:“怎么…很失败吗?” 这怯生生的语气,让光正有点心疼。她是多么想回到那曾经的峰巅之上呀。 “不不,只是想到不好的事情,”光正连忙安慰,“待我看看。” 千仞雪边好奇着光正所说何事,便任由光正将精神力释入她的魂境。 “半天的时间,增长了三级,”抬起头来的光正声音轻快,“现在相当于二十四级的魂力……”说到这里,不由还是顿住了。 这个增长,固然是惊人;可是,实在还是不足,太不足了…… “那就是说,再有二十五次便可以恢复到九十九级了?”千仞雪双眸点亮,问道,“那我们快快继续?” “仞雪,你太乐观了,”光正轻叹道,“首先,是否每次能提升三级,也在未定之数,何况你也知道,级别愈高,每增一级便困难几分,不能简单如此推算。” “更重要的是,这一武魂融合技,一周内只能施展一次,否则精神消耗太大,可能会耗散涣溃……” 听到这里,千仞雪目光黯淡下来,紧咬双唇,如有所思。光正,静静地看着她凝神的样子,自己便也凝神了。 “那你说,光明天使和你自己的极限状态,哪一个强?”千仞雪忽然开口问道。 “当然是光明天使。”光正以为千仞雪是不想输给自己,本来想再刺激她一下,想一想又觉得她或许怕自己暂时落到二十多级会拖累了他,不愿伤她的真心,还是照实回答着,“这可是武魂融合技啊!即使是仞雪你的魂力暂时受损,魂环与血脉的力量,却只是封印,依然存在着。而且,我可以感到,这一武魂融合技本身,由于我们武魂与精神的相合,所能呈现的力量,比一般的武魂融合技,都要更加强大。” “既然这样,”千仞雪欣喜地说,“你之前就已经可以与海神不相上下,我们用武魂融合技,应该就能取胜了?” “不,不能。”光正的话,如同当头冷水泼下。见千仞雪目光中含着不解,光正解释道: “虽然说现在这光明天使的力量,比我九十九级所能燃烧爆发出的最大之力更强,那一道鸿沟,却还是无法逾越。而我之所以能够与他相抗,靠的并不是纯然的力量,而是由于光武魂与我来自无限幻境的魂环魂骨的特殊特质,这些特质,尽管并不意味着力量的增强,某种意义上讲,却消弭了力量的差距。譬如说,当我化光,无论是九十九级的昊天锤,抑或是唐三成神后的昊天锤,都没有区别。而光明天使的魂技与能力,应当就是你六翼天使自身的魂技、能力在量上的巨大强化而非特性上的改变。这些魂技,当然是堂堂正正、威力无穷,可正因为它不偏不倚,在魂力不如对手时更难以奇制胜。当然,这说的是现在的状况;如果你恢复到极限斗罗,乃至刚刚封号斗罗的实力,以光明天使的神威,就有越级克敌的希望。” “嗯……”千仞雪若有所悟,心中更决定必须快速恢复自己的实力。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问道:“我们武魂融合的时候,不是有两个选择吗?如果不选光明天使,而是选天使之光,那参照光明天使,应当就是以我的天使武魂辅助你的光武魂?这样的话,如果威力也能类推,是不是……” “天使之光确实很强大,”光正笑道,“可是它所强化的,乃是天使血脉为光武魂的创生之性带来的治愈之力……那或许将成为至强的辅助,但我们现在需要在单对单的决斗中胜出。” 看起来,这个无比强大的武魂融合技,似乎没有改变什么。 看到千仞雪的失望之色,光正笑着安慰说:“但是,它至少让你的修炼变得容易了。不仅是在武魂融合技期间的增长,而且可以试着感受一下现在自己的魂力。” 不就是增加了三级吗,那也不过是二十四级,有什么可感受的呢。千仞雪边想着,边还是感受了一下,结果确实让她惊喜;魂境中的魂力虽然依然不多,却比之前鲜活,不再沉沉困困,而是扰动着。如果再多尝试几次,也许就能让魂力重新回到生生不息的奔流状态了。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修炼,将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可以更通畅地展开了。 想到这一点,千仞雪忽然很期待明天。 第二十六章 打情骂俏的进展 夜渐渐深了,光正的房间里依然摇曳着一盏孤灯。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传来千仞雪的声音。 光正赶忙开门将千仞雪迎了进来,并不答话,又坐下看书。 “你在看什么书?”千仞雪有些好奇。 “是一本传记,写的是五百年前一位教皇……”光正回答道。 “这么晚了还在看教皇传,看来你是真的很爱武魂殿啊。”千仞雪在光正身旁坐下。 “是啊。”光正淡淡回答。如果不修炼的话,他或许会成为书痴,虽然他现在也差不多是了。 “那,你爱我吗?”千仞雪明知故问。 “嗯。” “那也爱武魂殿,对吗?” “嗯。” 听他有些敷衍,千仞雪刁难道:“因为爱武魂殿爱我还是因为爱我所以爱武魂殿?” “因为爱武魂殿所以爱你。” “嗯??”柳眉顿时一皱。 光正慌忙解释:“哎呀,要分阶段啦……一开始到武魂殿我其实都没怎么见过你诶,只知道大供奉和武魂殿的恩情,所以就喜欢我们聪明又可爱的少主啊。后来到了幽兰谷,见到了你,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爱……” 千仞雪娇嗔道:“呵,说了那么多原来是看脸的色鬼,果然男人都是色狼啊。” 也许是看书被打断了让光正怀着气,大着胆子反唇相讥:“你不也是。” “如果我是,我怎么会看上你?”千仞雪毫不让步。 光正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着:“我说他。” 千仞雪咽下苦涩,嘴上却不落下风:“哼!人家不仅比你帅,而且比你有气质,比你有实力……” 光正也感到自己有些过分,终于转过脸来,认真解释:“那我爱上你也是因为你有气质有实力嘛。而且我觉得你比他美,比他有气质,比他有实力……” “哼。”想了想,千仞雪决定今天暂且放过光正,便回了自己房间。 光正本来想追出去,但想到传记里提到的这一先教皇如何改变了斗罗殿里纪念铭刻的字体的问题尚未解决,便又捧起书来。 于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饭的餐桌上,光正和千仞雪争夺着最后一块小玛德莲蛋糕。 “你可要感恩我那么美,那么有气质,那么有实力,”千仞雪理直气壮地说着,“让你避免了被爆杀八段摔的惨剧。” “啥?”光正心中疑惑,千仞雪虽说确实是个骄傲的人,但从不会说出这样自恋的话来,自己昨天的夸赞也不至于让她转性啊。何况爆杀八段摔这么看都比较像你可能的遭遇啊…… “你昨天自己说的嘛,‘我爱上你也是因为你有气质有实力嘛。而且我觉得你比他美,比他有气质,比他有实力’,对不对?”千仞雪看破他的疑惑,步步紧逼,“那么,如果我没有他好看,没那么有气质和实力,你不就要爱上唐三了?那爆杀八段摔岂不就来了。” 光正听了,瞠目结舌,正想着怎么反驳,却瞥见千仞雪已经乘机把小蛋糕吃了下去,嘴角和眉眼间流露出狡黠的胜利微笑,不由笑了起来。 不那么高冷,好像是件好事啊。光正心里想着。 “你觉得,你能成功吗?”千仞雪吃下蛋糕,小嘴空了下来,便继续不依不饶。 光正对这成功实在毫无兴趣,却故意答道:“有机会哦。” “哦?”千仞雪嘲笑道,“我房间里有镜子,你看……” “他不喜欢你,说明他不是一个看脸的人……”光正尝试运用反衬法。 “好了好了,别贫了,”千仞雪觉得这样下去话风实在越来越奇怪,打断了对话。 光正自然也就乖乖闭嘴。 走到正殿,光正才开口:“你的魂力活性,在武魂融合技之后应当已经开始复苏了?我想,这样的话,以你的天赋,自己修炼应该没有问题,我可以趁机出去一趟。” “说着爱我却总是要走,口是心非。”千仞雪损了他一句,随后笑盈盈问道:“你去哪呀?”千仞雪心里还真有点希望光正出个远门,这样他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会为自己的魂力恢复之快而惊奇了。 “去一趟星罗,”光正道,“本来该答谢戴沐白他们,让你想到武魂融合技这事。不过,这融合似乎暂时还是不说出去的好。” 千仞雪点点头。她自然是准备将此作为最后的秘杀绝技使用。 “不过,以当前大势,星罗实在是我们的主要依托,”光正沉声道,他当然不会喜欢屈居人下,只是此时天斗太盛,利益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如果能暗中有所联络,对我们都有好处。” “你既然是光武魂,应该能用光改变形体容貌?”千仞雪问道。 “不必,”光正道,“我只密会少数几人,应当不会被发现,这样的手段,反而容易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变成戴维斯嘛。”千仞雪道,“这样不就成功了……” “那怎么行,”光正笑了起来,“不过你既然说到戴维斯,我倒是有个问题,回来问你哦。” “好。你去几天?” “以我的速度,大抵也就两天罢了。”光正自豪答道。他可不想与仞雪分离太久。 犹豫了一下,两人还是没有做什么身体接触,光正便化光飞去了。 什么时候能到那一步呢?望着远去的逝影,千仞雪默默问着自己。 第二十七章 敲打星罗帝国 那一边,光正已经来到了星罗城。这座大城,崇台杰宇,巍巍雄壮,较之天斗城,更为华美,果然是铁血帝国,能够浇灌出比天斗更为辉煌的帝国之都。不过,光正无暇欣赏城市的文理,稍稍潜隐,便直入皇宫而去。以他的魂力,进入宫中而不被发觉,实在是轻而易举。精神力释放,很快就找到了星罗大君所在的寝宫。 本来准备直接化光入内再显出身形,不过再用精神力细细探查后,却觉有些异样;原来星罗大君并不为戴维斯、戴沐白二子为满足,正在继续扩大子嗣的相应活动,这时出现,实在是不合时宜,光正只得屏息凝神,继续等待。 好在星罗大君虽是白虎武魂,毕竟年纪已大,倒是没有让光正久等,很快便起身回驾,待他回房坐定,光正便准备现身;不过,又想不如再观察观察星罗大君究竟是个何等人物,再做计较,因此仍继续凝神探测,并不即行降落。 光正发觉,星罗大君似乎一直也在会神苦思,心中大抵有了判断,于是便化光临室,却不立即显现,而是站立其后,细细端详。 星罗大君,原来是在看奏章;光正定睛一看,原来是许氏所呈,内容不外主张与天斗媾和云云。星罗大君脸色,是阴晴不定。 既然这样,正是有利于自己开口。光正想着,忽然变音开口:“星罗皇帝陛下,想必贵帝国之蓝图,甚为宏伟。” 星罗皇帝吓了一跳,皇宫戒备森严,如何寝宫中混入他人,而自己却是一无所知?这么想来,不知对方已经待了多久,都窥见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等的强者。唯一可确定的是,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即使对方不能与整个帝国抗衡,但是,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到时纵然对方伏诛,却必是天下缟素,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何况,对方或许是前来试探的天斗的强者。天斗方如今的强势,早已是他的一块心病。 想到这里,星罗皇帝汗流涔涔,轻按皇袍上镶缀的一颗七彩宝珠,答道:“强者,何必出言调侃?我星罗素来抚民为重,当下亦正修生养息之际,有何蓝图?” “如此说来,陛下倒是要有违祖训了,”光正冷道,“我这一来,也只能是索然归去。” “违背祖训?”星罗皇帝愕然道。 “星罗素有化一天下之志,听闻陛下早年亦承绪继烈,此时却但知抚民,实在是出乎意料,”光正道,“不过若是出于真心,也不失为历史之进步。只是恐怕,陛下此言,只是托词罢了。” 星罗皇帝知道心思已被看破,仍道:“此前与武魂帝国之战,虽胜而损失极大;今天斗强盛,星罗自奉和靖是惟。” “以天斗之强,不知安绥好日,星罗可享几何?”光正逼问道。 “此端赖朕与天斗陛下之提携相互……”星罗皇帝自然是答不上来。他自己也正为这一忧思所苦,如今对方问他,他问谁去? “陛下,所谓人如其名,以雪崩之势,焉有静滞不前之理?”光正无情地挑破这层面纱。星罗天斗,相争何止千百年,这份“友谊”在比比东时代都不存在,何况现下。 忽然,门外异动,一人傲然而入,“华宏,找我何事?” “华胄,你可算来了!”星罗皇帝逼音成线,又转向光正话音之处:“强者可留姓名?” 光正稍稍感受,便知来人乃是一位强者,魂力达九十六级,当是戴沐白二人突破前星罗最为倚重的皇室封号斗罗强者,难怪星罗大君此时敢于问他名姓。听他的叫法,星罗皇帝叫戴华宏,这倒是第一次知道。 对于星罗大君的态度,光正大抵有八九分把握;不过,新来的强者却未必与他同调,若是贸然被看破身份,到时免不了一场战斗。战斗结果倒不难预料,而且他也有把握不至于响动太大;只是对方九十六级,天才努力均属不易,光正也不愿沾染鲜血。 不过既然要联合星罗,这位皇室强者地位,自然是举足轻重,本来就应面对,只是现在的情境,稍有些不合于此前的构想。想了想,光正还是决定报上姓名。 “陛下,在下便是武魂殿十二供奉、现武魂城主教、光照斗罗光正。”光正朗声道,并且现出身形。 “不意光照斗罗,却喜欢从阴影中现身,”戴华胄讥讽道,“你来,想必是要吓唬华宏与你合作。” “阁下所言甚是,”对方倒是洞察精准,光正便也不再掩饰,转向皇帝,“陛下,现在,你需要我的能力。” “这……”戴华宏沉吟起来。 “哼,华宏思虑太多,”戴华胄道,“照我看,便当答允便了。与天斗之战,必不可免,武魂殿为友,总比为敌好。” “但天斗现在与武魂殿深仇大恨,”戴华宏所想更多,“若吾人不与武魂殿联结,尚有存续之机;否则,真是无路可退了。” “我并未希望星罗出兵与天斗相抗。”光正却道,二人一时有些发懵。 “星罗天斗,帝国相战,殃及平民,绝非我愿,”光正道,“在下个人之所以加入武魂殿,正因父母战乱丧亡,无亲无靠,惟其如此,更不愿再见兵戈。” “那……”戴华宏疑惑起来,既然不愿交战,这一联合,用意何在? “依我之见,”光正知其所惑,“天斗若欲开战,必定先攻武魂殿;且武魂殿不灭,星罗如不自行对天斗开战,天斗必愿星罗仍为其暂时之联盟。故而我只希望到时若战端开启,星罗便作势联合,唯勿动兵,吾人可以全力应对天斗耳。” “其实,这一战胜负关键,”光正继续道,“仍在于强者之间。如若在线仍是败给天斗帝师,那么,武魂殿之魂师军团,亦无胜机。到时,魂师军团便向贵国归来,暂效忠贵国。如此后仍有再起之机,则此为即墨之师;如在下到时已然身死,则如何与天斗平衡,端赖贵国之福。” 光正知道,胜负之决,在于自己与唐三的决战。但是,整片大陆毕竟广袤博大,不可能一人统贯,这魂师军团,败,则为复兴的种子,胜,则为昭明的火炬,价值不可轻忽。因此,他才要为其减少敌人,找好后路。 戴华宏脸色阴晴不定。这一魂师军团,若由天斗而言,固然管辖容易,但是己方来说,毕竟封号斗罗不多,戴华胄虽是强者,毕竟是皇室成员,亦仅一人而已。到时候是否喧宾夺主,实在难以逆料。不过,若不收容,直接开战,必然损失更多;固然可能靠天斗帝国借刀杀人,但若天斗借机吞并,则星罗更无生理。想来想去,现下的情况,也只有答允,为最优之可能。 见他仍是犹豫,光正道:“在下亦知兹事体大,当由陛下细细考虑。设若陛下应允,不放请白虎斗罗夫妇再来武魂城,在下与裁决殿自当摆酒相迎。” “但是,沐白他……”戴沐白连皇位都不要,他这个父皇也有些危难啊。 “白虎斗罗潇洒不愿受人拘束,在下十分欣赏,我二人也有一分酒缘。其实,正是白虎斗罗这份与星罗帝国的若即若离,行事最为便宜。”光正道。 星罗大君经此一点,自是心如明镜,道:“今日之事,唯我数人知之。” “这一点,请陛下放心,倒是星罗须作预备,事体浩大,如何天衣无缝,有赖陛下心思动劳。” 随后,却阴恻恻地加了一句:“不过我看,即使二位在各自擅场都是强者,星罗帝国终归是要灭亡的。”话毕,光正便化光直去,留下戴氏兄弟二人,在面面相觑中继续合计。 “要不要把这一消息,报告……我说告诉天斗他们?”听了最后一句话,戴华胄眉头紧锁,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 听完这话,皇帝也是面色铁青,好一会,才嘴角抽搐道:“雪夜老儿也就罢了,就今天,要我们去捧天斗,那不可能!” “只是这武魂殿,也实在不好处理。不过,照他的意思,能把那些魂师吞并过来,那才是我国之福啊。” 看着陷入幻想的长兄,戴华胄总觉得他的野心冲昏了头脑,提醒道:“那只是暂时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戴华宏狞笑道,“我们只要抓住机会,到时候是暂时和永久,岂是他们说的算?” 话音刚落,戴华宏自己也觉有些失态。不,不止是失态,是有些失智。这究竟是危,还是机?恐怕,前者还要大于后者。 二人十分清楚,无论是光正,或是唐三,除非他们同归于尽,那么星罗举动稍不合意,任何一人想要毁灭星罗,即使不是整个帝国,至少毁灭皇室,确实是毫无难度。只是光正明明要利用星罗,却甩下这样的威胁,实在是出人意料。这个光正,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第二十八章 世界精神照雪光 光正一路赶回武魂城。实际上,他最后撂下的一句话,本无什么深谋远虑,只是率性而发。因为他确实对两大帝国都十分痛恨,亲眼见证过兵荒马乱,也见识过两国纨绔的丑恶嘴脸,光正始终将这两个表面上高贵庄严的帝国视为最大的吸血鬼。相比之下,一些公国侯国,虽然常常被人看不起,反而还好些。但是也都是小吸血鬼罢。说星罗将要灭亡,并不是什么策略,单纯是他的希冀而已。 何况如果自己将来能成功,必定要灭亡星罗。他不希望留下前后不一之处。 不过,毕竟是有求于人,这话说完之后光正自己都有些后怕,所以离开化光离去,以便显得阴森可怖些,这样说不定还能镇住他们。 看戴华宏在戴华胄来之前之后的转变,实在是欺软怕硬之辈。比较起来,戴沐白的心性要好上许多。 不过好在是戴维斯做太子。戴维斯的天赋当然不低,只是较之戴沐白来说,圆滑得有些油腻了。不过,对于一个必须毁灭的东西来说,腐朽的或者还好于优越的。 光正感到有什么东西狡猾地向他笑着。 这东西并无实体,却处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并且蕴含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只是光正现在,还体味不到罢了。他倒是对自己的临机应变,有些自得呢。 离武魂城越近,光正就越不再去想星罗之事,而越为重见千仞雪感到急不可待。明明只是一天多的功夫,何至于此啊。以前自己看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真不信,现在却是亲身体味到了。 千仞雪那边,倒是并没有在想他,而是在闭关修炼着。 自从武魂融合技之后,魂力被激活,千仞雪的修炼大大加快了,不必再顾虑许多,以她的天赋,自然是迅速提升。 光正离去的晚上,千仞雪结束了下午的修炼,正在休憩静思,却觉得今天殿外的的夜空格外得暗沉沉。望着这一望无际的玄黑深邃,千仞雪感到有什么正在召唤着她。当黑暗变得异常浓厚,映照出的,或许是内心深处的光明。 武魂殿内,是千仞雪的主场,她没有什么可怕的。因此,循着感召,她信步来到殿前。映入眼帘的,是悬浮着的一柄金色的巨剑,镶嵌的珠宝气芒纷呈,剑身坚固锋锐。 而最吸引她的,则是巨剑闪耀着的神威圣洁的炽烈气息。 这是天使的剑吗?千仞雪有些困惑。她的天使圣剑,乃是从自身的武魂中化出,并非这样独立外在的装备。但是,这股光明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也与她的武魂太过契合,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内心的直觉告诉她,这柄圣剑,绝对会是她的助力。 毫不客气,千仞雪轻唤一声“来”,召唤着它。 在召唤下,圣剑也立刻有了反应,道道纹路里,渐渐显露出纯白的光亮,而整柄剑的气焰却缓缓淡薄下来。 半晌,构成光焰炽烈的圣剑,似乎已经退化为普普通通的贵族锋锐,只有白金相间的色泽证明着它与天使的联系。千仞雪看在眼里,微微有些失望,但依然继续用精神召唤着。忽然,听见一声叮当的脆响,静止的剑身微微一动,继而便直飞而来,稳稳落在了千仞雪的手里,飞行间,划出优美的天籁之声,但千仞雪却能感受到,飞来时似乎柔弱的弧线附近,空间都为之破裂几丝。 手握圣剑,千仞雪感到浑身又一次充满了力量。这不是上一次光明天使那种爆裂喷薄的无尽能量,而是来自自己根脉热血沸腾的力量。“喝!”一剑破空,闪出赤金的剑芒,而体内热血的涌动,也更盛几分。 不知挥动了数百数千次,千仞雪终于疲惫下来,粉汗淋淋,打湿了薄纱的罗裳。刚才,圣剑每一挥动,光芒便微亮几分,待到此时,虽然不如召唤前璀璨夺目,却也已经是明亮朗照,不似拿到手中时的黯淡无光。而自己的魂力,似乎也在热血奔涌中,渐渐强化着。 匆匆漱洗一毕,千仞雪回到自己房间,爬上了床。虽然倦怠了,但她并不想睡,而是十分兴奋。释放出武魂,千仞雪自己测试起了魂力,结果让她十分高兴,今天一天的修炼,让她再长一级,来到了二十五级。尤其是晚间圣剑的试炼,对魂力的提高十分明显。他回来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增长了两级呢。千仞雪开心地想着。 而且,这柄圣剑的力量,似乎与魂力本身相关。它不仅能调动魂力的修炼,而且能够将挥动时的魂力转化为自己的能量,再扩大劈出,几乎是魂力倍增器,而且还自带净化的气息。有了它,以后作战,也会有帮助。想着,便又想起自己以前被神器三叉戟欺负的往事。现在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武器,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神器,但胜算总会高上几分。 可是,自己现在的魂力……不过,这样的属性,光正应该也能用。现在,我们两人不就是一人吗?而且就算他拿了这把剑,也改变不了家庭地位的。想到这里,千仞雪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十九章 爱你,手持圣剑 看着光正匆匆进殿、迫不及待的样子,千仞雪浅浅地笑着。被人爱着记挂着的滋味是多么美好呀。 “仞雪,来,”光正说得十分直接,倒是让千仞雪一愣。 “去了一趟皇室,人都阴暗了不少,”光正继续道,“用天使血脉净化我。” 说着,光正凑了上去,却被千仞雪推开了。 “哎呀呀,你知道我现在魂力没有恢复,你又一身阴暗,抱了之后我怎么办呀。” 想到自己的理由把自己坑了进去,光正有些无语。不过他又不能怪千仞雪,也不想怪自己,那就只好在心里暗暗骂着星罗皇室。不过就算是眼下,星罗皇室也有些用处。 “仞雪,你记得我说过,回来之后要问你一个问题吗?”坐到晚饭桌前,光正笑着说。 千仞雪却觉得今天光正笑得不怀好意,但还是让他问了。 “星罗太子那边,戴维斯早早与朱竹云定了亲,”光正笑道,“照理,我现在也该有个女情敌才对。” “你在说什么呀,”千仞雪佯装不知,脸色却已经羞得腾起红雾,“我也不是百合啊。” “你的脸色出卖了你哟。”光正咬耳道。 于是她的耳朵也红了。 千仞雪心中却在回忆着,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熬过催婚这一关的呢。是把侍者做了儿子,还是找了个皇弟让人家以为自己是兔儿爷,还是假装喜欢雪珂让人家觉得自己该看骨科? 好像自己喜欢雪珂也不是假装的诶。 脸色越来越红,千仞雪只好直接结束了这段对话:“你故意要刁难人家,如果再这样,以后不和你说话了。” 听到这样幼稚的气话,光正不觉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见千仞雪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而目光却变得十分锐利,光正连忙找出一个借口:“感觉你魂力又提升了,我开心啊。” 说到这个,千仞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她如何遇到金剑,之后又如何练剑,以及魂力又提高了一级,如数家珍般说了一遍。 刚刚连长三级之后,魂力一晚增长一级,即使对于大魂师来说也是很快了,不过抓住光正注意力的还是这把大剑。此前,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把圣剑的存在,而且还能融入魂力,不由使他多出几分警惕。但是,既然千仞雪说剑是她受到感召而发现,并且确实激发了她的天使血脉,那以千仞雪的实力与品质,这剑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剑究竟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具有这般神圣强大的气息与能力,都令光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武魂殿的记载看,似乎并没有记录过这样的武器;那么这是无限幻境里的出产吗?光正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无限幻境里的大多是些上古异宝,光明或者有之,但是很少有神圣气息的器具。 否定了种种不可能,最后的结论遥遥指向了那光正不敢想象的存在——神只。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可是,神只为何要现在降下这样的剑呢? 难道,是天使神的新一轮考核?如果这样的话,那可真是无与伦比的喜事。 “你昨天拿剑的时候,有不适的感觉吗?”光正问道,口气却不像在关心人。 好在千仞雪没有在意,答道:“没有,我只感受到了无比的舒畅感……” 既然这样,那好像也不像是神只的考核,因为考核基本上都是苦其心志饿其体肤一类的。那这把剑又为何会出现呢?光正一时想不到答案,只好将疑惑暗暗锁在心头。 吃完了饭,光正便提出要看一看这剑,早就想炫耀的千仞雪立刻应允,将它从储物器中召唤了出来。好强大的神圣气息!同样是光明武魂的光正也感到了它的强大。 “想不想比试一下?”光正问道,“用这把金剑和我的胜利之枪?” “嗯!”千仞雪点头,眼神有些炽热,回答着,剑已经高高举起。 和光正一样,千仞雪也知道,自己之前为何会输,很大程度上就源自自己对天使圣剑的运用,太过注重其光明、火焰的属性,而没有将其作为一件神兵本身的威力,像三叉戟那样发挥出来。而光正之前用胜利之枪应对三叉戟和昊天锤的场面,虽然没有直接兵刃相接,至少面对着有着黄金十三戟的对手气势上不落下风。如果能借机锤炼剑道,想必也是一大提升。 不过除此之外,两人又各自打着点小算盘。 对光正来说,找到一个耍帅的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而对千仞雪来说,这段时间自己似乎一直在仰仗着他,虽然这种前所未有的信赖依靠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可是她不是那种甘为花瓶的人。今天,她就要证明,自己即使神位破碎,依有潜力成为斗罗大陆上最强的战力之一! 看着千仞雪眼中的渴望与坚毅,光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尽管他得承认,自己是在一睹千仞雪的绝美容颜后才彻底爱上的她,但问心无愧的是,他绝不是爱上一幅容貌,而是爱上了她,那个决绝而坚强的天才的她。 果然,多大的挫折,也不会磨灭她的斗志啊。 “胜利之枪!”便陶醉着,也没有停下战斗的准备,光正将魂力压下到和千仞雪一样,一声威喝,召唤出了这闪烁着银辉的长枪,握在手中,为它覆上一层金芒。 “看剑!”千仞雪挥剑劈来。 “啧。”光正觉得,这还是呆板了些,难怪天使会吃亏。可是,正当他要出枪格挡,而且想好了下一枪如何在挑开剑刃后侧击千仞雪时,他却发现,自己的胜利之枪,毫无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反而只想着退回自己的魂境之内,仿佛抗拒着自己的召唤。 微微皱眉,光正便想起了这件魂骨的特性:传说,百眼巨人的臂骨不害怕任何强敌,即使对方超出自己千百倍,也能爆发出与之一战的能量;但如果遇到真正的尊者,却会虚己谦退,退避三舍。 难道这把圣剑真的是神器?可是面对三叉戟,胜利之枪也没有退缩;而且,好像胜利之枪也和天使没什么关系,没道理以天使为尊不以海神为尊啊。这么看,应该是另有原因。 等等……难道说,这尊者指的是女朋友?? 来不及光正为自己的家庭地位痛心疾首,千仞雪的剑已经快到面前了,光正竟是无心与之较量,转头就跑! 这一跑不要紧,千仞雪也紧紧追了上来。 于是,武魂城的人们就看见,两个人影,绕着六边形的巍峨城墙狂奔,后面的人长发飘飘,还提着一把菜刀。 次日,某家丈夫被老婆提刀追砍的八卦,便传遍了武魂城。好在那天晚上很黑,没有人认出他们来。 不过此时的二人却没有想这么多。由于魂力压倒了二十多级,光正不能飞行,只能在前面拼命跑着,而千仞雪也在后面紧紧追着。 本来光正以为,自己很快能拉开距离,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现在,双方魂力一样,而光正又不想发动光武魂的属性——否则也太快了——但是如果不发动的话,天使武魂对体质的加强以及附带的速度属性,却让千仞雪跑起来更轻松。 结果,竟然是自己先跑不动了么……光正恨恨地想着。绕城跑了好几圈,对于大魂师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看着千仞雪丝毫不倦的样子,光正也不禁折服于她的天赋和在修炼中锻成的强大体魄。 虽然也想过要不要用一点光武魂特性或者释放点魂力,但想想还是不作弊在道德上站得住脚,而且输给千仞雪还能让她快乐一回,何乐而不为?不过,他也不会放水,继续竭力跑着,看着千仞雪越来越近。 狂奔过了半个晚上,光正实在有些跑不动了,气息都纷乱起来,终于决定停下来,然后夸千仞雪几句;可是,步伐放慢后一回头,蓦然发现,千仞雪手中的圣剑,竟是不曾放下。 谋杀亲夫啊!光正心中哀嚎。 不及反应间,圣剑已经是刺向了光正的身体,两道金光闪过,伴着一丝鲜血的腥甜。光正知道,若非应激之下光武魂自动恢复魂力,释放出光盾,吸收了这一剑的威势,恐怕自己已经是大出血了。。 即便是在使用者魂力更低、而且已经十分疲惫的情况下,还是能破开自己的第五魂技,这圣剑和千仞雪,着实是天才地宝啊! 正喘息间,千仞雪已经是扑了上来,扔下圣剑,焦急问道:“光正,你没事?” 不知怎么,看着她满眼的关心与丝丝愧疚,光正答道:“放心,我皮肉只受了一点小伤。” 见千仞雪凤眼转柔,光正却得寸进尺起来:“只是,心灵却受了重创。没想到,仞雪这么冷血,居然对我下手……” “是啊,千仞雪就是这样冷血的邪恶女人呢。那么,你还会爱我吗?”玉手上攀双肩,故作冷冽的声音里,含着热烈的渴望。 感受着千仞雪微微喘乱的芳香气息,光正柔声道:“会的,我永远爱你,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天使……” 话音未毕,双手搂住千仞雪的腰肢,一个打挺,顿时上下易位,在千仞雪微微惊异迷离的眼神中,光正已是含住了她的樱唇…… 再次分殊,已是东方微亮。 第三十章 剑与日常 光正费力地睁开眼睛,有些宿醉般的头痛;在他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自己依然含着千仞雪的樱唇,不觉脸上有些发烫。抬起头,却又感到自己背上搂着的纤纤玉臂。 算了,不起来了。光正想着,难怪刚才宿醉一般,原来是刚刚的一夜太过醇美。既然如此,何不继续享受这无比美好的时间呢。 魂力微动,光正放出一道光幕,将自己与千仞雪笼罩其中,以确保不会被别人看见。 然后,贴在千仞雪吹弹可破的脸上,光正继续睡去,浮现着甜美的微笑,仿佛被洁白的六翼包裹着的安眠。 直到被狠狠推到地上。在痛楚中清醒过来,一睁眼,看见的便是面色绯红满目羞愤的千仞雪。 “没事,我在亲吻前已经用光幕魂技把我们罩住了,不会有人看见的。”知道她最怕什么,光正连忙解释,只是也不惜撒了个慌,把魂技释放的时机往前挪了挪。 看千仞雪脸色自然起来,光正道:“我真想,每天都能在和你的相拥中醒来。” “每天都这样,就和太阳升起一样,不嫌无趣吗?”千仞雪反唇相讥。 “不一样。太阳为万物升起,我的爱只为你一人。”光正道。 “明明之前说心怀天下、博爱世人的。”千仞雪嘴上不落下风,其实已经有些春心酥动。 “为了解释这个问题,也许我得好好讲解一下圣爱、邻人之爱、友爱、爱情之间的爱的差异,”光正狡黠的笑着,“这种理论辩难,我想你应该赢不了我……” “但我觉得,在这方面可以。” 光正还在疑惑着“这方面”何指的时候,已经被千仞雪按住,刚想出声辩驳,却已经被封锁住了…… …… “回殿里吃早饭。”走在前边,千仞雪带着胜利者的神色说。 “我已经吃过这辈子最甜蜜的早餐了。”斗败了的光正却也满面春风。 “那,今天的小玛德莲蛋糕都归我了哟。”千仞雪回头一笑。 “你想的话,明天的也归你。”光正浅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而且没有附带条件哦。”千仞雪立刻应承下来。 真是一时糊涂啊。光正苦笑着。看来明天,得上演虎口夺食的戏码了。 满足地吃着小玛德莲蛋糕,千仞雪问道:“你不是说要和我比试枪剑,怎么撒腿就跑?” “那是因为我的胜利之枪出了问题,”光正咽下一口米粥,“当它遇见你的圣剑,突然就不愿战斗,要退回我的魂力贮藏中去了。” “这是什么缘故?”千仞雪有些好奇。 “你也知道,这把长枪由百眼巨人魂骨化成,”光正解释道,“所以它的一个特性便是遇强更强,但是,遇到真正的尊者却会退避三舍。” “这么说,是天使血脉的压制?”千仞雪提出猜想。 “我觉得不是。”光正道,“百眼巨人不属于天使一脉,没有道理单单畏惧天使。如果它只是遇见神器就退缩,那就不能解释它为何能对抗三叉戟。” “所以?”千仞雪有些迷惑了。 “所以,我推断,它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和我的关系中,你是尊者啊。”光正无奈地说出了这一家庭地位的现实。 “我觉得这有些牵强,”千仞雪道,“似乎太过儿戏。” 这么说也是。光正沉吟着。 “或许是这把圣剑,还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性质,”千仞雪道,“毕竟,它确实蕴含着许多秘密。” “也许可以让降魔斗罗来试试,”千仞雪继续说着,“他的属性,应该也能运用此剑。如果胜利之枪遇到他也退缩的话,说明不是什么家庭地位问题。” “不过,我很欣赏你这样认识清醒的人。”说完,千仞雪淡淡一笑。 明明是在占自己便宜,为什么笑容还是显得如此圣洁呢。光正愤愤不平。 大约,是因为只要在一起了,不论家庭地位,自己这个小小魂师,就已经赚到了。 思绪拉回现实,千仞雪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带着强烈的好奇,光正前去找了降魔斗罗。 第三十一章 光矛战雪剑 眼前映入这把金色的神剑,降魔斗罗也感到了它的强大。只是,他并没有感到那种呼召的感觉,这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件外附的武器而已。 举起大剑,降魔斗罗摆好了攻击的架势。而光正也召唤出了胜利之枪。 这一次,它没有退回去,只是光正仍然可以明显的感到,胜利之枪上的魂力波动,比平时弱了许多。 带着疑问与降魔斗罗稍稍比划了一下,光正便鸣金收兵了。毕竟,他意不在此。 “仞雪,你把天使圣剑召唤出来试试?”光正又一次要做一个试验。 虽然没有很明白,千仞雪还是召唤出了天使圣剑,这一次,光正的感受,和刚才与降魔斗罗比试时差不多。这样看来,事情慢慢有了眉目。 “没有天使圣剑,只有金色神剑,或者没有金色神剑,只有天使圣剑,都只会压制胜利之枪,”光正道,“但是,当有着天使圣剑的仞雪你,手持金剑时,胜利之枪便彻底退缩了。” “所以,是天使圣剑与金色神剑合一的力量?”千仞雪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 “没错。而且你看,降魔斗罗持金剑时,他没有受感召的体验,而且剑身也没有像你用时那样光芒璀璨,”光正道,“这就是说,金剑与你的相性特别融合,而只有这种融合,才使得它完全发挥出威力。” “其实它和我相性相合,我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融合。”千仞雪声音微微发颤。 光正知道她又在想着变强的事了。虽然正是这份心气,才让她站到了峰巅,但是,欲速则不达,有时正是这份蕴含着高傲的急切,会伤到她。因此,光正决定还是稍稍泼点冷水:“不过,绝世好剑也需要一位足够强大的剑客。” 看着千仞雪自信的眼神,光正继续道:“以这把剑而言,从血脉来说,固然是舍你其谁;但是,从剑道的层面而言呢?” 千仞雪眼神黯淡下去,她也很清楚,自己用剑,只是单纯的用魂力压制,对剑本身领悟不足。但是,她在嘴上不会落下风:“昨天有个人号称要帮我提高剑道,却自己逃跑了。” “那还不是你的天使血脉配上神剑太强了嘛。”能让千仞雪快乐的事,他是不会不做的。 只是,练剑还是必须的。魂力开启,第四魂环闪过,光刃出现在他手中,稍稍变化,便成了明晃晃的光之长矛。“来!”光正沉声道。 剑身大亮,千仞雪持剑猛劈而来,真有破空裂明的霸气。只是,破绽却也太露,光正手中长矛微微左转,便擦着剑锋而过,直逼千仞雪而来;千仞雪匆忙回剑,长矛却是轻盈鱼跃,从剑身下一跃而过,直点千仞雪的右肩。 光正有意稍稍放慢,让千仞雪有时间收剑护身,挡住了这一击。 神剑果然是神剑,剑矛交汇,第四魂技化出的光矛,气焰顿时弱了三四分。 只是,现在,你既已收臂回剑,自是挥动不灵,那便是光矛表演之时。稍稍回缩,再一激挑,枪尖已是直指千仞雪的脖颈,这一点金芒点到之后,面对迎上来的剑锋,光正不退不进,手腕轻挑,枪尖抖动如龙,每一击,都恰恰从剑身旁擦过,每一枪,都离颈口更近几分,逼得千仞雪出剑纷乱,连连后退。 何等强大的观察力与巧劲,自己的每一剑,竟然都无法击中他的矛尖…… 终于,光正暴风雨般的连刺,在同样愈来愈来的乱舞之剑中,终于支撑不住,这一枪,不复之前的敏捷矫健,出的虚浮,向上斜飘而去。 “看剑!”千仞雪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战意更盛,一剑迎矛劈去。 下一瞬秒,枪尖已经点在了自己的咽喉。 “我认输。”千仞雪淡然道。即使心高气傲的她,也感受到其间的差距。 好在这个强大的人,是爱着自己的。 “最后一枪,是我故意卖的破绽,”光正解释道,“知道一旦我稍稍露怯,你便会全力攻来,想要扭转颓势,但这样,剑便不能护住自己,而虚浮的枪,虽然出枪慢,但是转向却快,所以,反而能突转制敌。” “其实,最后可能害了你的,是这种不愿蛰伏,必要居于人上的心气,”光正道,“越是强攻,越是容易置自己于死地。” “你说的道理真对。”千仞雪承认着。只是,话语间,分明是不满意。 “我就是这样好为人师的性子,你得多多担待了,”光正笑道,“或者我们来点实际的,练一练速度。” “好。”千仞雪来了兴致,她刚才明显地感到,那连绵不绝的快速击刺,自己有些无法抵御。尤其是,自己的每一剑,只是大概的向一个方向挥舞,而对手的每一枪,都精准的避开剑锋,从空破敌。 “来了!”光正一声威喝,长枪又是突刺,这一次,千仞雪却是没有急于挥剑,而是待光正枪尖近身时,才突然挥剑猛击,差一点就劈开了光矛。 不愧是斗罗天赋第一人,学剑道也是如此之快。光正微微一笑,矛尖一转,又是一轮击刺,而千仞雪也迅速反应着。 起初,光正的矛尖,只是如秋木落叶,出矛纷纷;慢慢地,出枪愈来愈快,直如狂风骤雨。 就这样,光正压制着千仞雪,只是,一开始只见一道金芒在金色光焰周围闪耀跃动使人眼花缭乱,继而,两道光芒不时擦出火花,最后,竟是光焰相激,如电如霆,破气裂空,铿锵铮鸣,璀璨夺目,笔墨难形。 良久,枪尖仍是抵在了千仞雪的咽喉。 但是,她笑了,她已经感到,自己出剑,较之以前,变得有多么迅捷。 回过神,看着傻笑的光正,千仞雪有些不满:“你笑什么呢,欺负人家没练过武道,觉得自己赢了很了不起?” “不,我是在笑我运气这么好,能碰上你这样的天才,”光正答道,“照理,你应该出剑先变慢才对。面对连击,不再是胡乱抵挡,而是定睛凝神,注意到枪尖所在,再出剑迎击。这样的话,出剑应该变慢,但是却会更为有力,也更少破绽。” “有道理。”千仞雪点头道,又有点期待自己天才在哪里。 “但是,你直接跳过了这个阶段,”光正道,“或许你都没有意识到应该有这样一个阶段,仍然和一开始一样,只是以快制快。” 千仞雪轻轻点头承认。 “但是,你的快,已经是第三层。本来,出剑变慢之后,慢慢地,便练出了即时感知应对的能力,于是观察、反应的时间缩短直至瞬息,出剑转快,反以制敌。而仞雪你没有经历变慢的阶段,直接在快剑中,练出了反应的能力,所以,后来出剑时常能击中矛尖,才会战成电闪雷鸣之势。” 看着渐露得色的千仞雪,光正笑道:“可是还是不够快啊,否则,最后我也不会抵住你的咽喉。要不要继续?” “看剑!”话音刚落,千仞雪直接挥剑劈来。这女人,出剑真快呀,光正感叹着,持矛轻点,于是又是一阵风云相荡。 先后七番,五百余合。起初,不过三四十合,光正便能取胜,但是随后,千仞雪愈来愈强,到最后,鏖战百余合,光正才勉强再次点到千仞雪喉间。 “今天就到这里罢。”光正道,望着已落的夕阳。 “嗯。”千仞雪已经习惯了在武魂相关的事情上听从光正的想法,今天,她自己也觉得剑道提升很大。而且,在不断的打斗中,魂力也随着金色神剑的挥舞,而增强着。一天下来,又是一级。 第三十二章 执剑望天满星辰 “这样慢慢增长,何时才能到头啊。”千仞雪恚恚道。 “别凡啦,”光正笑道,“一天一级,还不够快么?你可曾听说一个大魂师,十天功夫便升为魂尊?即使你曾经站在顶峰,也讲点道理。” “这不是急着恢复实力吗,”千仞雪正色道,“我怕他……” 而且,心中还有一份隐忧,只有到了那时才能解开。 “放心,他暂时不会如何我们。”光正安抚道,“他有他的计划,这方面,我倒是觉得我们时间充裕。” “可是,他能够成为海神和修罗,也是我们武魂殿太过小视他的威胁的缘故,”千仞雪的语气中夹杂着后悔与担忧,“他会不会以此为鉴呢?” “不会,”光正笑道,“以他对神界的知识,不会。” “哦?”千仞雪好奇起来,听这话,光正似乎又知道一些东西。 “唐三现在身兼海神与修罗,而罗刹已死,你的神位也破碎了,以你的理解,他是不是天下无敌?” “是的,”千仞雪点头道,“你上次与海神形态的他打成平手,也已经十分勉强,何况还有更强的修罗。” “不仅如此,他还会认为我的实力,也已无法再进一层。”光正沉声道。 “没错,因为暂时已经没有神只的传承。”千仞雪道。 “所以说,以他对神界的认识,便不会急于出手。”光正道。 “你这么说的意思,应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见他兜兜转转还是只说出结论,千仞雪只好自己将好奇点破。 “本来,我的自信,只在于无限幻境,”光正道,“那里洪荒远古、珍奇特异之物极多,其中上品,或许能使得我有与之一战的力量,而且也可以使我的精神力,凌驾其上。” “可是,你之前也说过,这其中不确定性太大。”千仞雪微皱蛾眉。 “所以,我那时没有多大信心,最多,能与之同归于尽。正因如此,我才屡屡提到死字。”光正沉声道,随后语调清朗起来,“但是,现在,我感到一种信心,能够战而胜之的信心。” “是什么?”千仞雪不觉热血激涌,急切道。 “便是这把神剑。最初的时候,我警惕它,因为赠礼,同时也可能是毒药。但是,一天的接触后,我可以体会到它确实的神圣气息。而且,它的威力,在我看来,会使得九十九级的你有与一百零一级同归于尽的实力。” 千仞雪目光有些呆滞,她想过这把剑很强,没想到那么强;她想过复仇,没有想到,这个机会真的要来了。 即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能与他同归于尽的,还有我,所以,无论如何,你不会有事的。”感受着她炽烈的复仇之焰火,光正搂住她的腰肢,柔声说道。 “我怕…我怕,我一辈子都不能超过八十九级。”想了想,千仞雪还是吐出了心中的忧虑。 “我以前也这样担忧过,但是这把神剑告诉我,你不会停滞在八十九级;它也告诉我,九十九级的你我足以取胜,不必同归于尽那般酷烈。”光正的声音,淡然而坚定,掷地有声。 迎着千仞雪期待的目光,光正道:“这把神剑,与你如此契合,说明它是来自上方的恩赐,用以兴复天使血脉。但是,如果是天使神的力量,不觉得,来得晚了吗?如果是那样,为何不在自己传承者神位破碎的危机之时,或者更早,就降下它呢?” “那又如何呢?”想着自己追杀唐三时出手还传授十三戟的海神,莫名其妙就传给唐三的修罗,感觉自己的传承有点吃亏啊。 “这说明,这把剑的降临,是超越于天使神传承这一事件之上的,”光正朗声道,“也就是说,它来自比之前相争的天使、海神、修罗、罗刹都要强大的力量,不仅比传人们强大,甚至比起原身,也更为强大。” 千仞雪瞳孔微缩,成就天使神,是千氏一族千百年来的追求,自己曾经成就了这一辉煌,又掉落到谷底,而现在,又有新的辉煌了么? 混杂着自豪、悔恨、悲伤、忧惧与希冀,千仞雪眼中异光纷呈。 “我们,担负着比这片大陆上的神只传承更重大的使命啊。”光正幽幽道,“尽管还不清楚具体如何,但这把剑,就是命运的召唤。或许,这是来自真正至高者的谕令啊。” “比神只传承更重大?真正至高者?”千仞雪的目光,再次迷离。尽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气息涌动在血脉中,但她最多视之为天使神之剑,却不曾想到这许多,毕竟,此前她对此也是毫无概念。 “这一点,我现在也不太清楚,”光正道,“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将是一条真正赋予身为失败者的我们,以及武魂殿,乃至整片大陆新生命的道路。” “但是,你说这不会是天使神传承相关,因为她本可以早早降下,”千仞雪头脑运转,“那么,依照你的逻辑,既然你说有更强大的至高者,它又为何不早早赐下此剑呢?” “这是因为,天使神的目的万千年来都是明确的,就是找到传人,所以可以用刚才的逻辑推论,”光正沉声道,“但是,至高者的目的,谁能如此揣测?既然如此,就不能以这一逻辑推论。但既然恩赐神剑,我们就应当抓住机会,也担起重负。” “这是未知的荆棘之途,也是至高的荣耀之路啊。” “仞雪,你要来一起踏上么?”光正问道,饱含希冀。 看着他炯炯的目光,千仞雪轻却坚定地答道:“不管是什么路,我都和你,一起走完。” “……”望着幽寂深邃的夜空,光正沉默着,毕竟,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不会要说,摘下星星送给我这样的话。”千仞雪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不,我是在想,以后,我们的名字,也将灿若星辰。” 他没有说的是,也可能陨落如这黑夜。只是,看着已经陨落过一次,现在终于绽出笑颜的千仞雪,他还是没有说。 第三十三章 千仞雪vs杨无双 算起来,嘉陵关之战在秋季结束,而光正的出现,则是在深秋了。而这一年的冬天,异常地寒冷,对千仞雪来说,本来或许,将是让她彻底冻结的节气,只是现在有了光正,有了他来到之后带来的点点希望,怀着最后的热忱,在肃杀的时节里,修炼着。 今天,是一个小小的验收时刻。 身前站着的男子,却不是光正,而是一位满面肃杀的中年男子。 杨无双! 单论枪术,他还在蛇矛斗罗之上。在现在的武魂殿,可说是仅次于光正的存在。 不巧的是,光正的枪术第一,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光正本人的功劳,倒不如说,部分要归功于胜利之枪,它不仅品质好,甚至有着一点点智能,能够引导使用者,正确地使用它。如果只是使用一般的光矛,那光正的枪术,在破魂枪的魂斗罗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而千仞雪的神剑,偏偏屏蔽了他的胜利之枪。那,她的这场试炼,就要以打倒杨无双完成。 凝望着挂着九环的破魂枪,千仞雪没有像最初那样,急于进攻,而是静静等待着对手的出击。守先待后,这是她逐渐领悟的真谛。守先听起来容易,但是将主动交给对手,想要完美挡下,已是困难;这待后的一步,如何出手制敌,又是难上一阶。 杨无双本就是强攻系魂师,魂力释放,破魂枪上黑气扑朔,一击而来。 千仞雪轻轻格过,剑锋斜指而来。却没有出全力,她知道,杨无双此枪必有后招,而且品质姑且不论,枪比剑长却是板上钉钉,现在出全力,不仅不容易攻击到对方,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这破魂枪的第一枪,对于魂力弱者,固然是一招秒杀;但真正的杀招却在于,这一枪其实松软绵抖,对手一旦小视,或是抵挡出错,或是轻易反击,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枪便足以置之死地。 本以为年轻气盛的千仞雪会乍然出击,不料,千仞雪不仅完美格过了这一击,反击的剑也是又快又短,仍是护住身前,第二枪,亦无机会直接得逞。 “有意思。”杨无双自然也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场面,第二枪继续刺来,却明显加力;随后,出枪愈来愈来,枪势也是愈来愈沉。 怒涛枪!光正心中暗道。怒涛枪法,原理和乱披风锤法类似,不仅一击绵密下一击,而且一击更比一击强,如同汹涌波涛,奔涌无前。 千仞雪额上微微渗出汗珠,金剑出剑也是愈来愈快。她明显地感到,不同于光正的光矛,那时虽然也迅捷如风,枪势却是平稳少变,容易应付;而这一枪接一枪,杀气一次胜过一次,连空间仿佛都在破灭为之微微扭曲。 但是,还是太慢了!手中金剑狂舞,枪剑相交,叮当作响,一次又一次地格挡着杨无双的攻击。 杨无双明显地感到,尽管自己身上已经泛起了滔天杀意,枪尖也已经蓄满了破败的力量,却仍是击不破那层飞舞的金剑。而且,和黑气渐重的破魂枪一样,那金剑散发出的光芒,也是愈来愈强横,此时,竟有些闪亮了。 这金剑,绝非池中之物。面色更加凝重,杨无双手上加劲,枪尖跃动更快,飘若惊鸿,矫若游龙,直卷起龙卷旋涡,连簌簌的风声,都寂灭在其中。这便是杨家枪法至刚至快的异术——残云枪! 紫眸微颤,千仞雪也觉跟上枪尖有些费劲,精神力与魂力一道加持,再一凝神,狂风之息般的刺击,仿佛被庖丁解牛,每一枪刺到哪里,都在千仞雪掌握之中。 当然,其实千仞雪根本没有这一意识——这一切,在无意识中就已经完成——她要做的,便是出剑如电。从光正的旁观视角,只看到剑出如疾风,剑舞如斫轮,每一剑,都带着闪耀的光辉,剑剑连劈之快,连光影都未散去,璀璨夺目。 “风魂玄光剑!”光正面色不变,嘴角已是微微抽动,几乎憋不住笑容。这就是传说中的风魂玄光剑吗,只有剑圣能达到的境界,即使如尘心这样的剑痴,也未曾快捷若此啊。 想来如果他能见到,一定目光灼灼,可惜,也已经战死了。对于剑道尘心之死,光正确实是颇为惋惜的。 那一边,杨无双并不知道这一武魂殿古籍中所记载的招式之名,只觉得从未遇到过如此强的兵击对手。 那,就只好用那一招了。 一声清啸,枪尖轻轻一抖,便已经滑出风魂玄光剑的光影交错,再进之时,伴着一声怒喝,点缀着的九个魂环瞬间泥牛入海,庞大的黑色杀气也是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那一杆玄黑的破魂枪,以及凝聚着杨无双一切的寂灭之力!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欲破快剑,须得重击,何况,这一枪,有的可不只是霸道的力量,更有着消融一切的破魂之寂。 传说之中,在争夺器武魂地位时,正是这寂灭的一枪,击碎了当时的剑圣、血旗宗宗主剑郁怒的风魂玄光式,使得一代剑圣陨落,一时强宗也逐渐流散。望着杨无双,光正瞳孔一阵紧缩。构成狞厉狂放的杀气,此时完全收敛入内,人、气、枪,共同诠释着寂灭二字的含义。 仞雪她……光正不由有些担心。尽管她的剑道已经超过了自己,但是这次面对的可是武魂殿第一枪杨无双啊,何况还是在对手没有自限魂力的情况下。 看她怎么应对。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已是召唤出了真天绿翼,一旦有事,他立刻可以终止战斗,并且疗愈她。 见千仞雪手中飞舞如风的剑慢了下来,杨无双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她以为我攻不动了啊,殊不知,这才是最强的一击。 定睛时,所见的却是轮转如飞的金剑,四溢的光芒,如同日涌的奔流。想不到,她的旋风激光剑,竟然能再生变化,以一时之慢,换来新的流光溢彩。 不愧是武魂殿的天才,只是,一切光彩都要结束在这破魂枪下了,和曾经的剑圣一样,多快的剑道,都要归于寂静。狠厉的笑容,再次勾起了他的嘴角。 再一抬头,杨无双不由一愣——他面前的,已不再是那轮转的风暴剑刃,而是一道赫然的金光。 既然你不要招式,那我又何须招式?一声娇喝,千仞雪蓄积全力,一剑劈出,辉煌的金芒直直撞击在黯淡的寂灭之上。一时,天地失声,仿佛寂灭吞没了一切,但是下一息,杨无双眼前,已是一片金红,视同生命的长枪,震颤着斜飞了出去。 “果然是全攻破魂枪,主人下坠时,犹有这般战意!”千仞雪默念,神剑又是破空而来,“但是,你的战斗,结束了!” “仞雪,收手!”光正疾呼,果然还是得振翅而来,只是此时,他施救的对象,乃是杨无双。 收起神剑,胜利者面上辉映着圣洁又坚毅的光芒。 许久,光正才从地上起来,舒了一口气的样子,跟着的是面色苍白的杨无双。 “我认输,心服口服。”一辈子火爆脾气,从不甘居人下的杨无双,如此说道。 杨氏破魂枪的寂灭一击,就这样消弭在了剑芒之下。 耗去的,是他几乎全部的魂力、精神力,也是他的最后自尊。 “要知道,你面对的剑,可是神器,”光正不愿过多刺激这位视枪技如命的魂斗罗,为他找着台阶,毕竟仞雪的剑道,正是在与他的对练中,才达到这一地步。 “但是,她的剑道……”杨无双早就感到了这把金剑的气息,但是他真正讶异的,仍然是千仞雪的剑道,从重创与震惊中渐渐恢复的他显出武痴本色,“也许,我的枪技,有了进一步提升的了悟。” 第三十四章 变强了的千仞雪 送杨无双回去之后,光正又来到了正殿。千仞雪最后的一剑,实在让他觉得太过熟悉。 对,最开始练习时,千仞雪一上来正是这样向他劈来。 九元抱一,返璞归真。这么看,仞雪的剑道,三个月,竟然已臻于大成。即使是每天见证着她的勤奋刻苦,亲身感受着她的日益精进的光正,也有些不敢相信。这,再次证明着她的无上天赋。光正轻轻笑了,既为着剑道在未来的用处而高兴,更为着此前仞雪的不幸而心伤。不过,没有关系,我会帮助你,找回失落的时光。 “怎么样,我的剑术,有进步。”一见他入殿,千仞雪便笑着迎了上来。她其实一直是个等着别人夸赞的少女啊。 “何止是有进步,已经是大成。”反正是事实,确实该让她多多开心,尤其是她曾经背负了多少东西。 光正只想多看到她的笑容。 “如果有决战的一天,你的剑道,或许就是制胜的关键。” 看着她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光正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遏制一些事。” “哦?”千仞雪可不是会被夸赞就冲昏头脑的人,“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让对手变得太强?” “是的。我早就想过此事,不过,直到今日看见你的剑道,才觉得有了把握。” 千仞雪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去招惹唐三是不可能的,而史莱克其余几人也足以在死前,留下足够多的信息。至于实力次于他们的人,有光正在,似乎也没有特别出手遏制的意义。 “我们要做的,是遏制大陆上的神只传承。”光正见她有些疑惑,淡淡解释道。 “阻止传承?”千仞雪震惊道。 “是的。嘉陵关前复活唐三的宁荣荣与奥斯卡,正是九彩神女与食神的传承者。戴沐白与马红俊,也可能会传承战神与凤凰的神位。”光正幽幽道。 这……如果这些都实现了,那武魂殿,确实将永世不得翻身。声音凌厉,千仞雪道:“你的意思是,不能再养虎成患?” “是,又不止如此。”光正淡淡道。“有你现在的神灭剑道,这么做,应该是可行了。” “不止如此?神灭剑道?”光正所说,有些超乎千仞雪的认知。 “我说不止如此的意思,是说这其中固然有不能让史莱克太过强大的考量,但这却不是主要的考量。主要的考量是,不管是谁,我们都要阻止神只传承。” “你确定?这可是挑战这片大陆的秩序。神只的传承,作为这片大陆上强者生涯追求的一部分,从来都是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光正微微一笑,“何况,这也不是从来如此。我总觉得,有了神只传承之后,这片大地,变得更加的黑暗与血腥。” 想到修罗、罗刹、海神与天使的争斗,千仞雪点了点头。 “不只是继承者之间具体的斗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如果不是像现在那么巧,一道成神,倒也没什么了。我的感觉是,神只传承本身,甚至这些神只,并不是那么真圣。”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有些过分?”光正顿了顿,柔声问道。毕竟,千仞雪是祭司家族的孙女啊。 “其实,许多神的气息,我确实不喜欢,”千仞雪皱了皱眉,比如罗刹就令她感到憎恨,而修罗的气息则令她厌恶又恐惧。“但是,像你这样的彻底否定,我从未想过……” 其实她也想过。让唐三这样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扭曲的人,这样双标的宗门之人,担任海神与修罗,真的好么?她甚至怀疑过,自己这个自幼缺爱,又在皇宫中以冷血攀登的人,配不配得上天使之位? 如果配不上的却还要传承,那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就和光正所言,殊途同归了么? “某种角度上说,你们千家,就是斗罗大陆的守护者。”光正柔声道,“而到现在,书写出的则是一部守护者不敌罗刹、修罗、海神的入侵,而暂时陨落的历史。” “这……”千仞雪一时有些恍惚。光正的话,怎么感觉有些自相矛盾呐。 “因为天使神是这些神只中,我唯一感到光明的,”光正道,“其他的,甚至海神这些号称光明属性的神只,都非如此……” “你不会是在哄我?”千仞雪问道。尽管是天使世家,她们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唯一的。 “不,这是事实。”光正声音冷冽起来。其实他不喜欢这样说话,宁可轻柔些,或者就用自然的声音讲话。只是为了做出不是哄她的样子,才刻意改变声线。 “而你的神灭剑道,将会是到时极为关键的战力。”光正沉声道,“当然,那得是你达到巅峰实力的情况下……” “神灭剑道?” “是的,你的剑道,配上这把神剑,我感到,这将是光明之于黑暗的驱散之星。” 用了太多“我感到”这样的字眼,光正其实也很不舒服。他是喜欢确定性知识的人,所以才喜欢泡在书堆里。他有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但始终不能形成一整套理性的认识,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说出。直到今日,见到千仞雪的剑道,才如蒙感召般,和盘托出。 “难怪,你要说那是荆棘与荣耀之路呢。”千仞雪道。 这么快便将之前讲到的至高者与这一次联系起来了么。果然,作为斗罗第一女主,还是聪明又敏感啊。 压抑着内心的丝丝怀疑与不安,千仞雪道:“我说过,不论如何,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我的话,和我的心一样,不会改变。” 听着她颤抖的音线,光正知道,她内心承受着多大的压力。甜蜜,与释然,笼罩着心头。 所以,这句吐槽,就烂在了肚子里:“从他到我,你的心已经改变过了。” “好了,这毕竟是遥远的未来之任,”光正柔声道,摩挲着她的秀发,“当务之急是……你感受一下自己。应该,已经突破了七十级。” 三个月来,刻苦的千仞雪,已经将实力,从二十多级,恢复到了六十九级。而今日与杨无双一战,不仅剑道炼成,魂力也在苦斗间,突破了七十级的关口。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自如的施展武魂真身。靠着六翼天使武魂与一身魂骨,以及新的神剑,她现在正式回到了,这片大陆上最强者们的行列。 看着惊喜的千仞雪,光正道:“我想,接下来,我们可以一道再在大陆上游历历练,毕竟没有探索过的地方,还很多,提升的路,还有很长可走。” 这一点,千仞雪自然是不会拒绝,她只想知道何时起身。 “立时就走,不过,此前,我要去说动一位故人。”光正答道。 第三十五章 斗罗大陆局势 其实光正对这位故人也没什么了解,也没有多大好感。只是现在也算是危急存亡之秋,武魂殿人才紧缺,能多点人手是多点人手。 现在的局势依然是堪忧啊!最主要的自然是他还没有机缘,千仞雪也没有完全恢复,面对唐三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所以虽然光正对自己带着武魂殿在封号斗罗层次上获胜很有信心,但是,由于有唐三这个boss存在,这又有什么用呢?就好比,你在中超夺冠了,到世界上不还是弱旅么。 不过好在唐三虽然聪明,但他的聪明很多是来自上一世的经验,这也导致了超过上一世经验的东西,他就未必如何了!上一世的唐门,这一生的昊天宗,还有史莱克,把唐三变成了一个宗门奴,心思都放在了宗门上。 光正对此是十分庆幸。唐三打垮了武魂殿双神,消除了武魂殿的高端战力,在唐三眼中,这样,武魂殿的实力就不如唐门了,和昊天宗也差不多! 表面上似乎是如此,但这只是从宗门的角度出发而已,也就是唐三自己眼界被自己的经验束缚之处!武魂殿固然和宗门都要依靠高级战力为保障,但让武魂殿独特于世的,一是它是天使的信仰组织而不单单是一个武魂血缘的遗传,二是它是全大陆宗门外魂师、尤其是平民魂师们的保障组织和晋升之阶!这可不是任何一个宗门有胸襟和魄力去做的。 唐三从宗门的角度出发,以为他削去了武魂殿这大树的繁茂的树冠,便是获胜了!然而,他忽视了武魂殿真正的力量来源,是深深扎根在千千万万低层魂师,和人数更多的有可能成为魂师的普通人中间!只要这个机制不坏,武魂殿便能源源不断的汲取力量,焕发新生。 只是成为海神和修罗后唐三的傲慢,让他眼中已经不再有那些一般魂师的位置,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所以,武魂殿的未来依然是前途无量。 只是两大帝国已经不再拨款,这让武魂殿上下有些焦头烂额了。好在之前千寻疾和比比东为了统一斗罗大陆,在正常经费之外,还设置了秘密金库,以便从事些见不得光的活动,比如支付安插在宗门里的奸细等等。这笔经费在猎魂行动之后还有很多结余,结果因为神战没有动用,此时被拿了出来。 千仞雪还下了很大决心,把她爷爷的很多东西卖了!一开始千仞雪还奇怪千道流怎么会有这么多少女心的宝物什么项链耳环手镯之类的,后来才发现都是他送给波塞西被人家退回来的。 嗯……她甚至开始怀疑小时候爷爷送自己的一些饰品是不是被波塞西退货的…… 她看着这满房间的珠宝都尴尬,加上缺钱,就卖出去了,还真让现在落魄的武魂殿手头阔绰了不少…… 千仞雪的一大天才之处就在于,除了修炼,她还花大量时间处理公务。像她父亲千寻疾,做了教皇搞政治结果魂力就落下了!而唐三全心修炼速度都未必比她这样快…… 其实光正看着也很心疼,总是训练完面色微微发白便去批公文,或者处理完如山的案牍后不顾疲惫的又投身修炼。 光正曾经劝她,这些琐事放一放,专心修炼。 她却浅笑着回答,不是你说修炼欲速则不达么,当然应该花时间在公务上了。 虽然其实她知道,光正的意思是修炼之外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但她不,因为她觉得她背负着责任。 光正愧疚的是,自己在这方面实在帮不上忙,有一段时间他想自己处理公务,结果不是搞得属下争吵起来就是活动办得错漏百出,完全不像千仞雪那样政通人和、井井有条。 所以,只好让千仞雪一人两责。好在,“雪清河”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 而且不像“雪清河”,她现在,毕竟还是有人陪伴。 不过,一个多月后,光正还是做了调整,因为他发现邪月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对于钱很敏感,很适合管钱。而且,由于自己魂师方面逊色于妹妹,他倒是更擅长处理一些行政方面的事务。光正看邪月现在的魂力估计一时半会到不了封号斗罗,索性把他拉去做全职司库,配合几位忠心耿耿的老魂斗罗主教组成一个委员会负责日常细务,这样千仞雪就只需要处理一些委员会选出来的重大事务就行了,压力稍稍轻了一点。 光正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心疼千仞雪的时候,雪崩其实也在想着这个人。明明是杀父兄的仇人,但是……雪崩开始怀念自己可以每天吃喝玩乐他“哥”就会把事务处理好的日子了。尽管权力非常甜美,但是不能过纨绔的生活,还是缺少了些滋味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时是令自己很害怕的大哥,有时行礼握手的时候却……咳咳,雪崩还是一位富有政治眼光的君主,所以武魂殿一垮(他和唐三这些名门大家自然都是不会对武魂殿的力量在民众魂师有什么认识),雪崩便把眼光对准了星罗帝国。 星罗帝国也不傻,也做着战备。因此,尽管战争结束、大军凯旋,整个大陆的局势却是依然波诡云谲,不算剑拔弩张,也是十分紧张。 而天斗既然和唐三关系紧密,自然也和唐门、史莱克、昊天宗等等联系在一起。唐门、史莱克是唐三现在着力发展的,自不用说;武魂殿垮了之后,不算唐三和光正,唐昊坐镇的昊天宗,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宗。 不过,昊天宗和唐门却是关系有些紧张。所以光正才上了昊天宗的山门,当然,这件事情后来唐三也知道了,暗线将情报告知于他。 “血浓于水,”唐三冷笑着吩咐黑衣的通报者,“将计就计,就这样和他保持暗线联络,到时候看看他被锤的时候,又是什么场面?” 所以,昊天宗依然是武魂殿的劲敌。光正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情报事宜,但他知道昊天宗和唐门都姓唐,自然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至于七宝琉璃宗,经历了猎魂的打击、嘉陵关剑骨双亡的重创,虽然辅助出色,但无力自保,所以更深的依附在唐三他们这边。 而星罗,则是真正的感到了恐惧,所以,和光正暗通款曲,戴沐白和朱竹清二人甚至也没有和另外五怪说起。但是表面上,却还是和天斗一样保持着面对武魂帝国的联盟,对武魂殿的友好也没有拿到台面上。 此外,天下初定,又涌现出不少新的宗门,不少有着一位此前潜藏或新晋突破的封号斗罗,更多的则是有着88级以上的魂斗罗强者。这些宗门,譬如成员全是女性、有着一位水剑斗罗的沧溟宗,大多在星罗境内。总的来说,数目不少,但不成气候,光正对他们,也只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罢了。 就这样,新旧交接、帝国对峙,武魂殿默默地在夹缝中恢复着实力。 只是这恢复不知要多久,也不知能不能重回巅峰! 在这个不知长短的时间里,都是危机!光正一边走向故人的房间,一边也是更加忧虑了。 而在这人间的火药味之上,似乎还有着更玄黑的恶风,吹动着整个局势…… 第三十六章 二傻子的独白 我曾经也是一个天才,有着顶级的武魂。年纪轻轻,便突破到了魂宗,然后是魂王。毫不意外地,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虽然她嫌弃着我,但是我想,只要我能够变强,一切都会有转机。 然后,她就爱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敌人。他很强,但是也只是那样赢了一次而已,却似乎就此赢走了她的心。没有关系,我还是会变强,让那个敌人,黯然失色。 终于,这一切似乎将要结束,那个人,以及他心心念念的那只兽,都在我们的罗网之中。她已经因为那个人,而让我们遭受了一次失败。这不要紧,但是,她因此遭到了老师的惩罚,也就是说,他让她受到了老师的惩罚。我决心,一定要让他尝到惩罚的滋味。但是,在罗网收拢的那一刻,在他那巨大的痛苦背后,我却感受到了他狡黠的笑容。 所以,我继续刻苦努力着,希望她回心转意。数年之后,我却被告知,我们这一代,曾经闪耀着黄金光辉的一代,已经不配和那个人相比。而且,是她这样告诉我的。我被否定,可以,因为无论我曾经多么骄傲,也只梦想着斗罗殿的一个封号,从未想过成为第一的角色。而且,我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但是,她的否定,还包括了她自己,我们心中将要接替老师,出任新一代冕下的天才。 好,或许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只是那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现实不仅残酷地摧毁着梦想,还要血淋淋地将爱的东西,毁灭在我面前。当我听说大供奉逝去,尽管与我们教皇殿关系冷淡,我还是为一代传奇的终结,感到心悸。随后,二供奉也逝去,为着一个与她相争的女子。一切的一切,最后终结在了老师的死去,在我们期盼已久的辉煌胜利的巅峰之后,坠落到了谷底。血色的魔剑,带走了老师的最后一丝生气,仿佛也彻底带走了她的心。 也带走了武魂殿。不过,现在,好像新来了一位供奉,武魂殿则在与她相争的那个女子手里,似乎又要存续下去。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第三十七章 对焱用强 来到教皇殿偏殿的一间房前,光正敲了敲门。 “进来。”粗声粗气的男音,和资料里的一样。那就不会错了,武魂火焰领主,八十八级战魂师,焱。光正来找他,乃是因孙岱峰迟迟不归,封号斗罗有些不足,焱是最有机会在近期突破的,如果能在一道历练中成就封号斗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武魂殿也能因应更裕如些。此外,还有一层私人感觉的原因:某种意义上,目前是个低配版的自己啊。喜欢一个喜欢唐三的人。想到这里,光正更坚定了帮助他的决心。 当然,帮助仅仅限于帮他变强一点。感情这种东西,外人是没办法的。 何况光正自己在这方面也很弱。他只是运气好而已。 见来人是新任武魂城主教,焱作礼道:“见过主教阁下。” “不必不必,”光正笑道,“殿内,大家都亲如一家兄弟姐妹。光正我虚长几岁,你叫光正哥就行,或者直呼名字也行。” 哪里是虚长几岁啊,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焱不免也有些自怨自艾。 “光正哥,来找我有何事?” “哦,我想,现在有个机会,你、我和小雪姐可以一道变强……”话说到一半,光正注意到焱额头上有着什么,顿时收住了话语。 “什么机会?”能够变强,对于渴望着力量与复仇的焱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你,是不是参加了什么神只的传承?”光正眉头紧锁,逼问道。 “是啊,火神传承,”说到这里,焱心里一阵热狂。即使是二级神,也是神只啊,至少,就有了复仇的资本,而且也会成为武魂殿的第一战力。如果说光正真的是“虚长几岁”,那虚就虚在他没有自己这样的传承。那个被他亲切地叫做小雪姐的女子,现在也已经没有了。 “我劝你立刻退出传承,”光正沉声道。 不是,火神这么猴急的吗,找这么一个人就传承了……光正内心的想法并没有完全说出来。 焱对光正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眼下武魂殿的处境,主教大人不可能不清楚;既然主教喜欢那个女子,也不可能不想向唐三复仇。而且,自己对武魂殿的忠诚,也是人所周知,再怎么样,自己和唐三的仇,也使得他毫无其他余地。想来想去,只能觉得光正在开玩笑。 “怎么,怕我成神之后,抢走你的小雪雪?”焱戏谑道。 “不,”光正心中顿时怒火翻腾,忘了原本的主题,“你,抢也抢不过我。你在彼处的暂时失败,我同情;但是,我决不会让你在此地成功。” 情绪稍稍平和,光正温言道:“不过,我不相信你会打这样的主意。我知道,你一直爱着的,是娜娜。” “是啊,”焱傲然道,“终有一天,我会用复仇,赢回芳心。所以,就算单单为了复仇,我也一定要继承这个神位,光正哥,想想小雪姐,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个仇,当然一定要报。”光正冷冷道,“但是,复仇,是最重要的事吗?” 焱目光熊熊地看着他。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吗? “如果用娜娜的逝去,换你杀死他的机会,你会选择这样的复仇吗?” “当然不会。”焱毫不犹豫地答道。 “所以,这就证明,有些东西,比复仇更重要。我想,这其中也包括了整个大陆的正义,和你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劝你不要传承这个神只。” “但现在面对海神唐三,成为神只,才能复仇得正义,才能永生,”焱疑惑道,“光正哥,照你说的,难道我不更应该去继承吗?” 也许现在不是对焱说之前和千仞雪说的他对神只传承的邪恶感觉的时候。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属性极其光明又有着悠久传统的神只世家(事实上,也就是千家),暂时是很难相通的。所以,光正改换理由道:“焱,你的天赋,比之唐晨如何?” “那,自然是不如。”焱倒是回答的爽快。 “唐晨在继承神位时,由于孤身一人,没有祭司引导,最后失去心智,身形腐朽,你觉得,你这样的继承,能做的比他更好么?”光正问道,隐去了罗刹与修罗之间的关系,以便突出论点,打消焱的念头。 “我承认,我的天赋不如唐晨。同样,也不如他的那个曾孙。但是,就算如此,难道不是更应该勇敢地尝试么?毕竟,天赋已经不足,再不冒险犯难,岂不是一点机会,也不剩下了?”焱坚毅道,“何况,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不能复仇,娜娜便一直会是这样,那我又有何意义独活?” 这番话说下来,他的形象,倒是在光正心里高大了不少。可惜,对神只界少点认识。不过,这也不能苛责他。毕竟那种认识,其实只有自己才新近有所体悟,连千仞雪也还在半信半疑。 但是,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既然他形象变得高大了,那就更有必要拯救出来。 “刚才就说了,光正哥这里,也有办法帮你变得更强,也可以复仇……” “不,光正哥,这个神位,我一定要传承下去……”焱坚持道,眼中闪烁着火光。 “唉,”光正叹气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动强了……” “什么?你,动强?”焱大惊失色。九十九级封号斗罗对八十八级魂斗罗动强,固然是毫无困难;可是,他真的要对自己背后二级神只动强么…… 但是,光正已经出手了,被按在墙上的焱感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甚至声音都发不出来,连思想,都要被禁锢了一般。 好强!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好疼!这是下一个。 只见光正双手光焰腾起,右手直入焱的额间,状若黑虎掏心。 焱起初感到一阵剧痛,随后却感到慢慢平静下来。反而是光正,面色渐渐苍白,牙关紧咬的脸上渗出滚滚的汗珠。 难道,光正哥要被火神打击?焱想要继承神位,却也不希望武魂殿现在的顶梁柱,就这样倒塌。 良久,光正如纸发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右手回收,金光大盛,在这光芒之中,有什么东西,粉碎为尘,如烟般随风消逝了。 是自己额间的印记!他竟然真的,强行打断了自己的传承。 焱苦笑着。想要发作,却不想伤到顶梁柱,而且也有些不敢。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也没有想象中火神的反应,反而感到出奇的平和。 这份平和,自传承后,就很少有过了。看来,光正输送给自己的精神力,以及隔绝火神神念的精神力,还有直接拔除考核的魂力,都是无比强大啊。 光正的力量,似乎真的深不可测,而且他刚才那番怪论,似乎也有些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在传承之外变强? 而且,多年来,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失败,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何况,这次失败,甚至连想象中的损失都没有遭受。那么,剩下的也只有顺其自然,向光正哥寻求法门了。 “光正哥,你说要帮我变强,具体有何办法?”焱平静道。 如此平静,倒是好事。光正恢复着为隔绝神念释放的精神力,淡淡笑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小雪姐有办法。” “那个女人?”焱瞳孔紧缩。那个女人和老师一直关系不好,而且似乎一直是娜娜的竞争对手。所以,纵使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好感。 “你不是想变强吗?”光正不管这个不恭的称呼,“但你也承认了,你的天赋,是不如唐晨这些最顶级的天才。所以,你不可能,哦,应该说很难通过走均衡强化成为大陆最强者。” “光正哥直说便是,不必给我留面子。”焱说道。曾经心高气傲的黄金一代成员,现在想的,只有快快变强,即使是在指责声中。 “那么,最合理的方式,便是强化自己的特性。”光正道,“你的特性,便是火。” 名字都叫焱了,这一点倒确实是十分明显。 “不过即使在这一方面,你现在也没有太大优势,”光正道,“和你武魂接近的还有两名,一位是我们武魂殿的火元素守护斗罗,十一供奉、火蝠斗罗辛其灼,一位就是史莱克的凤凰马红俊。” “先不说魂力上的差距,这一点,以后也许会抹平,毕竟魂力级别越高越难提升,对于追赶者反而有利缩小差距,”光正道,“问题是,你们的武魂,属性接近。无论是火焰领主,火蝠还是火凤,其火焰都来自远古洪荒的生命之力,当然又各有特色,比如你有大地属性,火蝠有点燃属性,凤凰有血脉优势,但是性质上其实是接近的。” 焱点点头。这一点,光正说的一点没错。 “所以,我希望你和小雪姐一起交流。六翼天使武魂的火,并不算是极致,它之所以是最强兽武魂之一,乃是源自多属性的合一。但是,就算单以火而论,她的天使火焰中的神圣净化的属性,也能够帮助到你,因为这不是远古生命之力,而是神赐之力。不说等级上是否高低,增添一份不同属性的力量,对魂师的提升,你应该很清楚。” “当然,我希望你能够让小雪姐更擅长用火,或者能够增加她火焰的爆裂属性。” 光正想到之前在杨无双切磋中剑道的精进。也许火艺也可以呢? “我们现在准备去大陆上进行一轮游历,你要不要一起去?也许有机会,获得第九魂环。” “当然要去。”焱握紧了拳头。光正说的,都有道理,而他,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你先把这个吸收了,”光正边说边拿出一块头骨,“我听说之前你斗嘴时常会输,现在,你不会了。” 其实现在就在输给你啊,焱腹诽道。但是,这块火焰雷兽头骨确是极品,光光一个精神力免疫提升就足够强大了,还赋予了嘴巴吐火的技能。原来说斗嘴不会输,是这个意思啊。 “谢谢光正哥。” “大家都是同舟共济,不言谢。快吸收,我们明早就出发。”说完,光正转身出了房间。希望他们俩能收获幸福,虽然自己这对能不能也在未定之数。 第三十八章 纵论天下显心志 “你,抢也抢不过我。”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却故作霸道。光正微微皱眉:千仞雪在说什么? 心头一紧,光正感到这话似曾相识。这是我刚才对焱说的啊!等等,这就是说,被她听到了?刚才精神力太过集中,疏忽了隔墙有耳,失策啊…… 虽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是梗着脖子强辩道:“你的男人我,确实不比他差啊。” “至少就耍嘴皮子层面来说是的。”千仞雪揭穿道,不过看她表情,却有几分开心。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谁来抢夺,”光正气色黯然,“而是我配不配的上你……” 他始终不能忘怀的是曾经高居云间的千仞雪,和那一天那狠厉的眼神。 配不配得上?千仞雪微微有些苦涩。本来作为天之娇女,她确实觉得全天下没有人配得上她,即使那人那事之后,光正在她心中,也只是稍稍占据了一个位置而已。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她却越来越觉得光正好强,强得超越于他们一个境界。如果说配不上的话,她甚至隐隐觉得,自己…… 等等。比起光正,自己最大的优势,便是天使神的传承,可是,他又要切断这一切。难道说,那长篇大论的论理,目的都是斩绝这一路径,让自己永远隐伏在他的光影下? 想到这里,千仞雪不寒而栗。看向光正的目光,都变得幽深起来。 不过,千仞雪决定,在击败他之前,这个问题要埋在心底。 换上调侃的声音:“你究竟是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土味情话。” “之前读书的时候,也读了一些天斗城印制的话本、小说,”光正笑道,“听说当时东宫也购进过不少。” “哦,雪清河还读这些书呀,和我有什么关系?”千仞雪无辜地问道。 光正只是望着她,眼神带点嘲讽。 “人家政务繁忙,操劳国事,每天都是焦心不舒,”千仞雪被他看得满面羞红,不顾刚才还在撇清关系,自辩起来,“偶尔闲暇看看书消遣一下怎么了?” “是没怎么,只是素称贤明的太子雪清河也沉溺其中,天斗的腐败是根深蒂固啊。” “嗯,天斗确实很腐败,”千仞雪深有感触地点着头,虽然这使得她扮成太子殿下之后别人大多奴颜婢膝,省却不少事,但是那些吸血的纨绔,却是整个帝国的毒瘤,终有一天,毒瘤会反噬本体,“已经腐朽在根子上了。” “我们的大学者应该知道,天斗帝国标榜以道德立国?”千仞雪继续道,“但是,一位大臣曾评价现在,不,是至少数百年来的天斗,‘执德不弘,通道不笃’,确实是一针见血。只是,第二天,他便被某一个亲王暗杀在了府邸。所以,照我看,‘执德不弘,通道不笃’还不够,简直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 想想天斗皇室暗中支持的活人猫女拍卖场,满腹男盗女娼,确非虚言。 没想到,作为雪清河的千仞雪,还背负起了这层压力。不止是一男一女,或者几宗半门,仞雪那时就忧思着天下苍生啊。真不愧是万年来,第一位成就的天使。 “不过,我听说,星罗的国力要强大许多。也许,他们的继承制度,真的胜过天斗,”千仞雪话锋一转,“你看,戴沐白比起雪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也许,但是,星罗的腐朽,同样也是深及根底。”光正幽幽道,“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这说的,是君子的理想状态,也可以理解为,君子如何养成。碧水修竹,切磋琢磨,才能修养成合适的道德心性。这方面,天斗失之于奢侈,星罗失之于残暴。” “在兄弟阋墙的血路中培育出的君主,手段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心性呢?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如此,星罗的皇位,固然是稳固了;但,千千万万的子民呢?保黎民如保赤子,虽然只是标榜,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理想。但是,在星罗大君眼中,哪里有什么黎民、赤子?这一切,对于沐浴着兄弟姐妹的鲜血登上王座的他们而言,不过是草芥而已。” “一个把人当作草芥的帝国,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彻底腐朽的帝国?到了那一个日子,它的毁灭,或许会比天斗更惨烈。” “光正……”千仞雪轻唤。她从未见他在非战斗时,如此激动,目光灼灼。而且她也知道,光正承受了更多;自己在宫廷中见证着勾心斗角,醉生梦死的腐朽,他却是在战乱中遭受着家破人亡,流离丧乱的苦难。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出言安抚。 而且,光正现在似乎确实是担当重任的那个人啊。 “不,”光正轻轻地笑了,享受着千仞雪的温度,“曾经我也那么想,作为一种慰藉。后来想想,却否弃了它。这天下,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的人何其多,而要负起大任的,又有几个?” “所以,与其说是天将降大任,不如说,这本便是一个苦难的荆棘世界。而我们,或许是那几朵幸运的百合花。我想,我们的大任就是,如百合在荆棘中,改善这个世道;让人们不必再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如天使羽翼的温暖。” 第三十九章 光正的梦想 二人不知道的是,当他们向往着更美好的明天,天上却有一个角色,为着自己的未来发愁。 这便是火神。他身为二级神只,因为自身属性,总是被调来调去,做牛做马的,早就想传承出去,自己乐得逍遥。只是,由于身份低微,在地上缺少神官祭祀,多年来,都没有人参与传承。 直到一年前,才有一个青年前来考核。虽然他的天赋,是稍稍差了一些,但武魂是火焰领主,完全足以胜任了。如果等到下一个,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想到这里,火神把本来会把焱变成大祭司的八考,改成了九考。 好日子,要来了啊。从那以后,火神每天买醉,等待着传承成功的消息。 但是,这个消息没有传来,却传来神只传承结束的信号,火神的印记,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是谁,究竟是谁!火神咬牙切齿地呼喊着。等到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片土地上,最有实力强行取消二级神只传承的,恐怕就是传承着海神与修罗的唐三了罢。何况,他有前科,曾经使得天使神陨落,又杀死了罗刹的传人。而且,为了不使自己受到威胁,他也有动机这么做。 此子如许行径,火神真恨不得灭此朝食。只是,他背后的海神自己也招惹不起,何况修罗了。而且,一旦自己把八考改成九考的事情被发现,那药丸的,可就是自己了。 想来想去,只好暂时忍一忍。但是,如果以后,他升上神界,或者在此之前又遇何困厄,他可会抓住时机,报此大仇。到时,联合天使与罗刹,给他点教训。想到这里,才稍稍平复,于是又饮酒一樽。 下界,正在制作佛怒唐莲的某主角,感到一阵恶寒。 而二人,则仍在喁喁私语。 “我曾读过一本书,作者是海神岛上的阿克顿勋爵,”光正道,“他说,人的权力,只会指向成正比的腐坏。我觉得,他说的对。” 千仞雪点点头。 “从这个意义上说,天斗与星罗走到这一步,并不奇怪,只不过是顺流而下罢了。真正具有历史意义的,是你的父亲,千寻疾。” 瞳孔骤缩,千仞雪身上,释放出悲伤的气息,其中还含着一股凌冽的杀意。 这个曾经伟岸的父亲,崩塌之后,只剩下了怨怼与羞耻。 父亲的仇,固然要报;但是他的名字,千仞雪已经不愿再多听到。 孤臣孽子,本来只是夸张的说法,自己却真的是孽子,不,是孽种。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不,这是他的错和耻辱,不是你的,”光正安慰道,搂着她的肩膀,“不过,他是那个让武魂殿接近于巅峰的人,虽然,也埋下了现在的种子。” “从修炼和战斗的角度来说,你和你爷爷,都胜过他,”光正道,“但是,论政治手腕,大供奉和你都太过柔和。即使是雪清河,有锋锐,但也没有杀伐之气。在你父亲之前,武魂殿完全只是一个信仰组织,以天下无敌的千道流为这一时代的最高峰。而自你父亲的时代开始,武魂殿逐渐变成了大陆的一大强权。当然,他能够推行这些,基于的武魂殿的势力,是早已打下的根基,但将潜力转化为现实的权势,却是你父亲开始的。” 这一点,千仞雪倒是没有想过。她此前一直疑惑的是,九十五级的父亲带着几位长老,怎么会输给一个得到献祭后也才刚刚突破的唐昊。现在看,这大约是因为,她的父亲的重心,不在于此,而在于更宏大的目标。 “所以,父亲开启了这一进程,母亲又以铁血手腕,继续推进着这一进程?”千仞雪尝试将过去贯通起来。 “没错。”光正道,“你爷爷之所以不喜欢你母亲,部分就是出于这一因素,因为在他的理想中,武魂殿即使最后要光耀大陆,也是靠着信仰的力量,而不是铁血推动。所以,他才在你身上赋予了无限的寄托,因为不同于他的儿子,他的孙女更像他,也更像是继承武魂殿千百年来传统的人。” “你父母推进的这一进程,当然很宏伟,却也有不可避免的弱点。”叹了口气,光正继续道。 “我父亲只注重运用手腕,却忽视了这片大陆上修炼带来的战力的重要性。”千仞雪道,她仍然对唐昊之战怨念深重,“那些权势,在真正的封号斗罗强者面前,也算不了什么,就和天斗皇室面对宗门时的情况类似。” 光正点点头。千仞雪确实说中了要害。 “但是,母亲呢?”千仞雪迟疑道,“她可是两方面并重啊。难道说,是和我一样的原因,因为爱欲,影响了事业吗?” “部分如此,但又不全然如此。”光正道,“你此前错付的爱,确实可以说是如此。只是,你母亲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当然,如果没有那份欲念的束缚,也许胜利早就来到。或者说,你们二人在他继承修罗前,有一人如此,那便成了。” 毕竟,武魂殿的底蕴之威力,实在太过深厚强大,早已是碾压之势,只是千道流个性谦退,加上又把神只作为第一追求,才使得此前的秩序维持着。 不过想到这里,光正却觉得,在谦抑的品性与天使神仆身份之外,千道流不动手,似乎还另有原因。 思绪拉回,光正继续道:“但是,这份爱欲,对你而言全然有害,但某种意义上却拯救了你母亲。” “哦?”千仞雪合理怀疑光正在吃唐三的醋。 “要知道,如果你母亲成功了,统治世界的将是罗刹之力,这样的统治,通向的,岂不是只有毁灭吗?” “本来,武魂殿的进程,是从天使开始的。但是,在追逐着的过程中,权力与力量,不断腐蚀着,以至于有了密室,以至于走向了世界的毁灭。” “从这个意义上说,唐三倒是拯救了世界,将世界从一个即将走向绝对的毁灭者中解脱了出来。虽然他所保护,乃至加强的,是一个腐朽的旧秩序。但,这至少好过直接的末日。” 光正没有讲的是:残忍地说,他在这件事上甚至应该感谢唐三,为他二人解脱了亲情与罗刹的羁绊。如果要自己与小雪来面对这样的冲突,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罗刹神是不能容忍的,但他又不可能对小雪的母亲动手。而小雪和母亲开战,不论是什么结果,恐怕都不会是好事。 现在倒是敌我分明,对手即使强大,却是个显明的仇敌。那,只要胜利,便是光明的壮景。 “这就是你不愿称教皇的原因。”想着自己的父母,千仞雪道。 “是的,”光正笑道,“并不是说,呃,你父母不好,而是说,不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样的尊号。”即使理念根本分异,那也是仞雪的父母啊。 “那,你想要怎么样的终局呢?”千仞雪期待地问道。 “我吗,我想,我的风格,还是更接近大供奉,只是会更多亲与其间。”光正道,“我只愿成为新武魂殿立基其上的磐石,而不愿在金字塔尖统御亿兆。” “然后,与你永伴余生。” 第四十章 控扼独孤博 只可惜,永伴余生的承诺之后,这一个深夜,都一点没有相伴。 不过,虽然进展不快,光正倒也并不心急。他现在还在想着,如何提升自己与千仞雪的实力,顺带帮焱一把。 “焱,魂骨吸收的怎么样了?”在晚间就告诉千仞雪目的地是冰火两仪眼之后,光正去了一趟偏殿。 “效果很好,”焱憨笑道,“谢谢光正哥,我已经突破到了八十九级。” 不算大天才,也称得上是小天才了。 “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机缘,或许有机会让你成为封号斗罗。”光正引诱道。 “是什么?光正哥,快请说!”焱目光如火。 “我和仞雪要去一趟冰火两仪眼,然后再去星斗大森林,”光正淡淡道,“你要不要一道随行?” “好,当然要!”闻言,焱两眼放光。 “那准备准备东西,我们马上出发。”言毕,光正便走了出去。 向几位供奉、魂斗罗主教以及邪月交代一番留守事宜后,光正一行人便准备出发。 看着殿前被告知行程才半小时的焱,再看看已经准备了一晚上还不愿结束的千仞雪,光正暗暗感慨男女还是有别啊。 “你看,邪月多可惜呀,”千仞雪道,“这么好的天赋,被武魂殿的琐事处理拖累了。” 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感觉这话仿佛是在说给他听的。 幸好,光正帮他岔开了话题:“那我觉得还是做天斗太子比较荒废天赋啊。” 看着你来我往起来的千光二人,刚刚觉得庆幸不会被讽刺波及的焱,不由觉得自己有点电灯泡。 三人论实力都是强者,而且无论是光武魂、六翼天使,抑或带有大地属性的火焰领主,赶路速度都堪称一流,很快,就来到了冰火两仪眼。 望着钟灵毓秀的山河峰谷,焱感慨道:“如此美丽的盆地,可惜,却是毒瘴笼罩。” “这一点毒气,何足挂齿?”千仞雪本想炫耀一下天使武魂的净化之力,却被光正制止了。 “焱,你看看你的火焰有没有压制毒气的效果?”光正道。 “好!”几番魂技释放,一片毒阵,便被清除干净,眼前一片青翠苍郁的美景,而气息中也带着纯净元素的召唤。 “哼,你是不是怀疑我?”千仞雪和光正精神交流着,有些不满,“是觉得六翼天使不能解毒还是嫌我魂力低了?” “不是怀疑你,是怀疑他,”光正从容解释,“我相信你,你的能力,不需要证明。” “算是这样。”千仞雪暂时饶过了他。 只是正走着,三人却感到一股强烈的魂力与杀意,虽然浑厚,但又带着几分阴邪,令人十分不适。 “想必是独孤博了。”千仞雪轻声道。 “有好戏看了,”光正冷笑道,“看他怎么表演。” 他自己刚才掩藏起了魂力,所以,想来独孤博只会觉得来者是两个七八十级的弱者,必定会表演一番九十二级的威喝。到时候,又得表演一番变脸术。想到这里,光正不禁想笑,直接化光不见。 焱吓了一跳,千仞雪知道光正怎么想的,脸上也是挂着笑容。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老夫的宝地?”一个身影落在前方,魂力释放,震得周围草木花叶簌簌作响。 “那,就叫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封号斗罗!”九个魂环亮起,在身后闪耀着。 “九个而已,我有十个啊。”千仞雪嘲笑道。而一想起满城幽绿的场景,千仞雪目光冒火,恨不得上去将老毒物送入地府。 看清来人是千仞雪,独孤博有些心虚,不知她回复了几成实力。以千仞雪的魂骨魂环配置,加上武魂品质的高低、属性的高低克制,一旦千仞雪到了魂圣实力,自己恐怕就难办了。但是,自己作为老毒物的面子可不能丢:“原来是武魂殿余孽千大小姐啊,不好好待在武魂殿,到这里做什么?难道还以为,是武魂殿覆盖全陆的日子么?” 听到这番嘲讽言辞,千仞雪面色阴沉下来,紧紧握住神剑,似乎即将迈步向前,一剑封喉!旁边的焱,也是冷冷亮出了自己的八个魂环。 “好了,何必在这天材地宝的所在动武,”光正现身对千仞雪道,“你现在刚刚恢复到魂圣实力,怎么就找封号斗罗麻烦?” 这话,其实是说给独孤博听的:仞雪已经魂圣了,你最好小心点! 老毒物勉强道:“就是……不过封号斗罗嘛,其实也没有什么……” “封号斗罗,没有什么?”光正逼前一步,释放出魂环,“那你刚才,怎么还要别人见识你那九个魂环?” 别说着,魂力一动,便将独孤博释放出的报信飞鸽拦落在地。“我劝你老实点!” “我道是山野盗贼,威慑一下,威慑一下,”被控扼住气命的咽喉的独孤博尬着干笑道,“没想到是天赋奇绝的千仞雪小姐到来……” 别的不说,他知道尽管目前光正是三人中实力最强,他们的中心人物却是千仞雪。 “算你知趣,”光正收回魂力,“既然知道天赋如何,你也该做出选择了。” “选择?老夫天下云游,当年都没有加入你们武魂殿,今日难道会加入?”独孤博又冷笑起来。 “武魂殿也不喜欢你这种以毒为生的人,”光正面无表情地反驳,“今天来,不过是要你不对武魂殿出手。” 想起之前的绿油油,光正心里是一阵紧缩,独孤博却是一阵得意,只是脸上不好表露出来。 “我可是天斗的客卿,史莱克的名誉院长,如果武魂殿胆敢起衅,那老夫自然要履行职责。”摸着小胡子,独孤博自负道。 “刚才还说什么天下云游,现在便炫耀其什么天斗客卿、史莱克院长来,旁人还以为你独孤蛇皇多潇洒飘逸,其实不过是个见利眼开的蝇营狗苟之辈罢了!”自刚才起,焱就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心中不忿,终于找到机会,骂出一口恶气。 “你……”被一个魂斗罗小辈如此戳破,独孤博简直是吹胡子瞪眼,直要发作,看着身旁似乎对焱的话颇感满意的光正,才不得不稍稍收敛一点,脸上仍是阴晴不定。 “毒斗罗实力在身,想来当初天斗与史莱克,必是重礼优渥,否则即使想要动强,也强不过毒斗罗?”光正给个台阶。 “是啊,”毒斗罗立刻顺着下了,“他们每年给老夫一千万金魂币。” 听到这里,千仞雪给光正一个凌厉的眼神,生怕他开出个更高的价码。 “果然是老牌帝国,财力雄厚,”光正笑道,“不过,对于封号斗罗来说,身体与实力的提升,可比金钱更重要,对否?” 独孤博微微点头。这些钱,若不是他有实力,对方又岂会给呢? “如果这样,我想,武魂殿可以给出比他们更宝贵的东西。”光正朗声道,“毒斗罗,你是否一遇阴雨天便觉肋间瘙痒,午时、子时发作,持续一个时辰不止?三更深夜,是不是会头顶脚底,痛若针刺,痉挛不已,半个时辰乃休?”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独孤博的脸微微抽动,待他说完,干脆放声狂笑。 光正一脸疑惑,这明明是《万毒全本》里对碧磷蛇皇的记载,不应该错啊。 千仞雪和焱见此前总是高头讲章教训自己的光正说了一大通却吃了瘪,不禁也笑了起来。焱是立刻谨慎地收住了,千仞雪则是放心地笑着。 “如果武魂殿只有这点见识,那还真是活该被天斗与史莱克灭掉,”独孤博笑毕,冷声道,“看来下次,老夫还是该尽一尽天斗客卿的职责啊!” 千仞雪见光正还在疑惑,微微一叹,关键时刻还是得自己出手啊。并不多言,向独孤博抛出一个木匣,道:“自己看看。” 伸手接过木匣,独孤博打开匣子,取出内中的卷轴,展阅起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刚才的狂笑,已然为凝重与紧张代替。 “你想做天斗客卿,也不看看到底做不做的成?”千仞雪“关切”地问道。 光正凑上去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为何独孤博冷汗直冒。原来,这卷轴乃是当年独孤博向雪清河写的表忠信。 不枉我等了这么久,原来仞雪还是做足了准备啊!光正心里暗喜,不过每次想到几乎塞满魂导器的各式衣服,还是有些发愁。 至于独孤博,则是后悔着当初何必这么客气,还不如就白占了雪清河的便宜,也不会留下这把柄。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好硬气道:“呵,就算如此,我也是天斗功臣!”想了想,在千仞雪她们面前还是把嘉陵关的战绩憋了回去,转而道:“再说,就算天斗欲要对付我,雪崩那小子不过几斤几两,老夫又有何惧哉?” “你可以逃,有的人却是不能,”千仞雪道,她自然知道独孤博有个在天斗的孙女,类比一下自己,就知道软肋何在了。虽然这样有点不合同理心,但是此时利用一下却是有效,“何况你别忘了,雪崩固然纨绔无能,比雪清河弗如远甚,但是他背后的帝师,你又打算如何对付?” “呵,老夫我也是史莱克的名誉院长……” “此话不假。但是对唐三这等实力的人来说,是天斗的财力人力重要,还是你一个封号斗罗有价值,你也该清楚?”千仞雪逼问。 “这……那,你说,要老夫如何?”独孤博面色狰狞,咬牙问道。 “要求并不高,”千仞雪并不打算过分胁迫,而且其实也不想多见他,“一是你不能与武魂殿为敌,不管是个人原因还是天斗或史莱克的原因;至于你要不要加入武魂殿,便由你自己斟酌。二是我们要去冰火两仪眼,并带走需要的药草。” 听了这话,独孤博稍稍释然了些,因为这两个条件并不高,只是到时候还得找些对天斗那边虚与委蛇的办法。至于冰火两仪眼,反正已经被唐三薅了羊毛,现在也无甚精品,让他们摘也就摘了。 仍旧脸色阴沉,独孤博低声道:“我接受。” 第四十一章 迟到的冰火两仪眼 接受就好,千仞雪和光正他们也不打算管独孤博的心理健康,四人一道往冰火两仪眼去了。路上,看光正脸色也有些难看,千仞雪附耳道:“怎么,是在担心他反悔?” “这倒没有,”光正道,他刚才稍稍实验,发现自己的魂力非常克制蛇毒,“纵然他反悔,你我的魂力克制,只要有所警惕,应该不至于像上次那样。” “那你还担心什么?”千仞雪看他边说大话便紧皱眉头,奇怪问道。 “我不是在担心,”光正叹气道,“我之前向他说的种种症状,是《万毒全本》里对碧磷蛇类武魂的描述,应当不会错才对。不知怎么,他现在却没有这种症状,真是奇哉怪也。” “真是个书呆子!”千仞雪轻嘲一声,不顾光正的尴尬神色,大大方方地用清脆的声音问独孤博:“毒斗罗,刚才武魂城主教阁下,向你描述的种种症状,你真的没有吗?” “当然是没有。”独孤博乐呵呵地回答,自从被唐三治好,他是一直神清气爽。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自己从未对外说过,想来唐三也不会对武魂殿的几人说起,那么,光正又是如何知道的此事? 再推一步,想来光正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曾被唐三治疗一事,那么,如果不算这个偶发事件,光正对自己症状的描述也是完全正确,只是迟到了几年罢了。那也就是说,唐三知道的这些毒理知识,光正大概也知道。如果他真对毒那么了解,那自己的招式岂不是……越想,独孤博越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畏与警惕。 看到独孤博神色的变化,千仞雪立刻猜中他大概其实还是被光正的《万毒全本》知识震慑住了,勾起一丝微笑。只是他不回答,光正心中疑问不解,仍是面色沉沉。 “光正阁下,”独孤博诡秘一笑,似有所谋,“你现在是不是心中疑惑,怎么我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 光正点点头。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可隐藏的。 “我说啊,你们武魂殿要我接受你们的条件,是不是也得开开价码?”独孤博话锋突转。 “价码?如果把这信给他们看了,你还有那一千万能拿吗?”千仞雪继续威胁。 “好了仞雪,他不是这个意思,”光正估摸出了门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治好了你的毒症?” “不愧是主教阁下,果然聪明仁和,不会一味冷酷威逼,”独孤博说着故意瞟了一眼千仞雪,气的后者扭过头去,“确实是有人治好了毒症,只是他身份特殊……” “这么看,是唐三治好了你,所以你现在打算以理当报恩为由,要我们为你良心不安做点补偿?”千仞雪冷冷道,她有点被激怒了,打算找回场子,果然稍一思索便看破了独孤博的心思。 既然到了这份上,独孤博便也点头称是。 “你放心,”光正漫不经心道,“我们此出乃是游历,想必也须猎杀魂兽,到时送你一块魂骨便是。” “这……”独孤博有些不情愿,一来这事他自己也能做,二来谁能保证出去后光正还会回来送魂骨? “十万年魂骨,这总值,”光正仍是漫不经意,言语间却仿佛成竹在胸。“而且,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知道我可是光武魂,到时候对你用强,把你的武魂变成无毒的碧华蛇,看你打算如何?” 千仞雪附耳道:“与其废了武魂,不如直接消灭省心。” 虽是附耳,但若有若无间独孤博也是似闻似否,心想千仞雪果然狠毒。不过,总之,既然自己其实说到底是任人宰割,那对方愿意口头允诺魂骨,总比没有好,聊胜于无。 于是开口:“若是如此,谢过阁下了。” “该是我谢你才对,”光正淡然道,“一不威胁武魂殿,二为我们引路药材、泉水,魂骨只是顺手之劳,何足挂齿。” “阁下客气……”独孤博也是应承几句。 接下来一段路,独孤博走在前面,三人跟在后面,互不交流。倒是光正对千仞雪道:“刚才你的话语,真是枭雄豪杰。” 千仞雪也不觉有些得意,光正趁热打铁:“尤其是有一句话,说的特对。” “哦?”千仞雪有些期待。 “就是这句‘雪崩固然纨绔无能,比雪清河弗如远甚’了,真是一针见血。”光正道。 “是?”千仞雪有些骄傲地一仰头,秀丽的金发在空中飘扬。 “可惜,”光正惋惜道,“雪清河早早就被刺杀了……” “哎哎哎,我错了,唉唉你收手啊!”刚才叹息的声音瞬间尖锐凄厉。 看来,比起猫哭耗子式地哀悼雪清河,光正还是为自己惋惜一下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比较好。一前一后的独孤博和焱,则都是露出了解气的笑容。 就这样说话间,冰火两仪眼也是呈现在众人眼前,红蓝相映,气蒸云泽,静波粼粼,如两块剔透的宝石,镶嵌在苍空翠谷之间。 这浑然如化的美景,适足为养心修炼之地,可惜独孤博是见怪不怪,而另外三人则是行色匆匆,多么美丽的景致,不过是过眼云烟中稍稍亮色的一道罢了。 大地风云今变幻,中原文物几凋零。此行不为林泉癖,磐石基安待勒铭。 作为武魂殿的新一代中坚,面对着这样的局势,还有什么心思赏景呢?来这里唯一的目的,便是借助机缘,提升实力罢了! 冰火两仪眼,极致的寒冰与烈火,如此相近,又如隔天渊。三人都莫名感到一种吸引,却又觉察着危险。 “深山大泽,龙蛇藏焉。”光正想起这句古话,难道说,之所以此地冰与火的气息如此浓郁鲜活,乃是有龙蛇的生命力蕴含其间?若是如此,自己定要探个明白。 心里这般想着,却是问道:“毒斗罗,此地香氛氤氲,想来在潭水之外,别有玄机?” “哪有,”毒斗罗道,“此地本是钟灵毓秀,所以有几分仙气,因此也生仙草,只是……” “只是你毒斗罗小气,要一人独享?”见独孤博嗫嚅,焱直接喝问。 唉,看着千仞雪喝止他,光正对这位焱魂斗罗生出几分失望。似非大器啊。 不过,小器自然也有用处,既然焱这么问了,光正索性看向独孤博,看他如何作答。 “只是之前唐三治好我的毒之后,将他看中的仙品都挑选而去,”独孤博颤声道,他对此事,毕竟一直有些介怀,“老夫对这些仙草各自属性也是所知不多,不知高下,只得任他拿去。所以,现在剩下的,虽然品种不少,但年限似乎都不高,三位魂力都已精进,这等年份的仙草恐怕是作用不大。” “不妨事,这也算我做一个人情,”光正笑道,从魂导器中取出一部《草木纲鉴》,递给独孤博。 “毒斗罗不妨以此为经,善加择育?” “如此固好,”独孤博接过书,仍是皱皱眉,“只是这年限不高,就算知道品种,恐怕也是难堪大用……” “这不妨,”光正朗声道,一阵魂力波动,一块璞玉浑然化成,光明润泽。 “这是我用光武魂力化出的明光玉,内蕴光能,”光正边说边将玉也递给独孤博,“有此玉映照,仙草生长当能加速。” 收下璞玉,独孤博心情复杂。感激,固然;可是他素与武魂殿不睦,又与唐三交好,到时一旦仙草成材,双方自然都会觊觎,自己夹在其中滋味可不好受。何况,对方这样,难免又视之为管家之嫌,也令他颇为膈应。 似乎看透他的想法,光正闪过冷笑:这可不仅是要你助我看管仙草,这璞玉上也有精神力的印记,到时自然能知道冰火两仪眼的状况,不愁不能拿捏。 出口的话语却是温和:“毒斗罗,这倒不妨,只管把玉置于此地,不妨云游的。” 言毕,也就不再理会仙草之事,看向深潭,对身旁三人淡然道:“我到泉水中一探,你们在岸上稍后片刻。” 第四十二章 水火龙王 话音刚落,便直直化光跃入水中,看得三人面面相觑。 “既然一道来了,光正哥怎么却抛下我们?”焱撇嘴抱怨道。 “想来恐怕是潭中有些危险,”千仞雪拉住急冲冲也想进泉水的焱,心中也有些暗怨这人怎么如此头脑简单,“所以他才先去探探虚实。” “你光正哥仗着知识丰富些,让我们不明虚实的,还少吗?”千仞雪这话,既是劝导焱,也是在埋怨光正,“我们还是先不要动好了。” 只有一旁的独孤博暗暗冷笑,让你刚才在老夫面前人五人六,现在直接投身泉水,怕是自寻死路!哼哼,到时候老夫再把给雪清河的信抢到手,看你们能奈我何。 自己长居此地,知道这两眼泉水威力之大,只怕光正不死也是身形朽坏。强掩着笑容,独孤博道:“也不知光照斗罗何苦如此之急!” 千仞雪见他话中有话,忙问:“这泉水是有何异数?” “这泉水蕴含着极致的冰火之力,恐非人身所能承受……”独孤博道。 “光正!”听他这么说,千仞雪顾不及许多,一跃而起,六翼张开,飞到泉水上空。短短的路程,却如过了很久,而起越近,越感到浓厚的危险气息,心中不安。 那边,焱已经揪住独孤博的衣领:“你这老东西,刚才怎么不说?” “小兄弟,光照斗罗知识比你渊博,对此当有所知晓,”独孤博自然不能说他希望光正出事,“而起身为极限斗罗,自有应对的办法……” 千仞雪在泉水上空,焦急地呼唤光正的名字,却没有回音,不过,却感到阵阵魂力波动,细细观察,魂力雄厚、均匀、稳健,似无危象。大约只是被水割断,听不见罢,千仞雪想着,虽有些焦心,却也是暂时飞回岸上默祷着:光正,你知道的秘辛那么多,这次应该也在你掌控之中…… 至于说光正,其实他跃入泉水后刚刚换回肉身,却感受到了直要沦肌浃髓的腐蚀之侵,匆忙回复到了光形态,方才躲过一劫。即便如此,冰与火之力仍然侵蚀着白金的光芒,魂力不断流失着。想来若是肉身,恐怕早已不复存在了,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仅是后怕,更是兴奋,又想起了“深山大泽,龙蛇藏焉”的话,此地越是危殆,所藏的威能恐怕也就越是强大。粗略估算了一下魂力流失的速度,大致还够,光正大胆地潜水而下。 深潜不知百千尺,泉水隐隐见底。这里晦暗幽深,令光正颇感不适。但是,就是在这冥冥沧沧之中,光正感受到了两股强大的生命力。不顾魂力的损耗,光正加大了光芒的释放,同时用精神力探测着四周。 感知到了什么,光正眉头紧皱:水火龙王!自己只在典籍中读到过它们的陨落,但为何这龙王的气息会出现在此地?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这深潭果然是藏龙之地,难怪会有冰火两极之力。 正想着,沉闷的龙吟响起:“凡人,你怎敢擅闯我们的领地?” “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天地八荒之大,日月三光之明,人其何处不得往?”光正淡淡反驳。 “人?可笑!”传来龙王的声音,“不过,你来了,那也很好,就在这里歇息!” 语气极为平静,就如同这汪波澜不惊的异水。只是在龙王那仿佛八风不动的湛然静心中,感受到的却是潜藏着的毁灭之欲。 “怎么,前辈,又是不希望我来又是不让我走的,究竟我该如何是好?” “你本不该来,”声音轻柔些,似是水龙王,“但是,既然你来了,那便别想就此离去!” “是啊,你这样的人类能量,刚好滋养我们啊!”火龙王接话道,“到了你们人类向我们做出补偿的时候了!” “补偿?”光正疑惑道。 “你可知,我们龙族从万类之长,沦落到今日的境地?”火龙王渐渐狂热,连带着潭水也涌动起来,“而终有一日,弱小的人类,将被重新践踏在下,仰望着我们强大的种群。” “人类当然是弱小的,在这冰火两仪眼的一阵气息,一滴泉水,便足以置之于死地了;”光正冷冷地说着,“或许对龙而言,杀死一个人,如同折断芦苇一般简单!然而,真正高贵掌握权柄的,仍将是人,而非龙类;因为只有人类,不似化为魂珠的龙,真正有着那一点性灵,小如质点,而囊括宇宙!” 魂珠!仿佛被戳中痛处,呜呜的龙吟再度响起,潭水激荡,久久不已。“小子,你受死!”随着这充满杀意的长啸,龙王凝成的魂珠,微微绽出光芒,长已沉寂的枯槁龙躯,再次被注入活力,在水中回旋翻腾,释放出滔天威势。 即使是光正,也感到身魂一震,赶忙释放出武魂。 光武魂放出,在水中显得缥缈不定,但依然明朗四射。 这,这怎么可能!火龙王心中吃惊,对方能孤身到此,自有一番修为,没有被威慑压倒也在意料之中,但是这兽武魂在万类之长的龙魂面前,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恐惧或讶异。 看着有些怪异的龙王,光正大概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差点笑出声。光武魂是兽武魂没错,可是光却不是兽,并无生命,又哪里会被什么血脉压制? 何况论古老本源的力量,具体的条条盘龙,又如何与生命之源光相比? “没想到,你的实力已到了如此的地步!”是水龙王的声音,柔和却冰冷,“那就只好杀了你,看看能不能为身躯的重塑提供滋养了!”说着,便是一道冰冷的龙息,直奔光正面门而来。 “如果二位老前辈执意杀人,”光正冷哼,“在下亦只好作战了!” 言毕,胜利之枪在手,向前一挥,一道锐利的光气,将龙息斩为两截,向两边散去。 虽然在水中挥动不易,但是威力却是不减,光正稍稍安心,箭步而起,长枪带着杀意的死光,直扑龙身而去! “老虎屁股摸不得,偏要摸!”光正心里想起一句富有道理的老话。 用在龙身上,便是逆鳞了罢!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只是,死的是人,还是龙呢? 刚才那一道被斩断的龙息,已经给出了答案。那是蕴含着千百年蓄积的极冰之息啊,就这样在寡淡的一击之下,破碎分化。那当盛怒的炽光枪尖,刺穿鳞甲,又会是怎般光景? 忽然,光正眼前闪过一道金光,抬头一看,那是一道决绝的白金光芒,正向水下跃来。 不好!光正暗叫一声,骤然回转,魂力收聚,腿骨魂力发动,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向水面冲去,留下愕然的二龙王面面相觑。 …… 光正并不知道,自己在水下,已然太久,而当他与龙交流争执,他释放的魂力,与滔天龙威,在深水中虽只是颤动着,而在冰火两仪眼的浅表,却是掀起阵阵湍流! “老毒物,这下面究竟有什么?”焱率先打破了心中的焦急与不安。 “这,老夫也不知道……”这泉水腐蚀性如此之强,独孤博又如何能知其下有何神圣? 他其实一度也希望光正能够就此身死,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光正都无法对付的东西,自己又将如何应对?光正即使不好打交道,好歹可以交易一番,若是碰到什么凶兽之类,那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心里也默默祈祷光正能够获胜。 望着汹涌起伏的水面,听闻着隐隐传来的呜呜轰鸣,千仞雪的表情湛淡如渊。 她隐隐地感到,其下蕴藏的,绝非一般的魂兽,而是远古奇珍的力量。 他在危难中,她又岂能坐视不管。即使胜利只如遥远的灯火,但是并肩战斗,乃至一道迎来死亡的定数,却是力之能及。 金色神剑在手,如一道白金的光芒,义无反顾,飞跃而入泉中,激起道道涟漪。 只是,这泉水的危险,比她的想象,还要大上许多。天使护佑已经开启,但那凝固般的死亡冰息,仍然丝丝袭来,撕扯着她的魂技。 洁白的六道光翼,此时也寸寸郁结,根根羽翎在这滞重的寒气下低垂,再也无力带起一丝云气。。 魂技,已经被撕扯开了,魂力,急剧地被腐蚀着。下一步,就是生命被吞噬。 独孤博和焱,望着羽翼黯沉的千仞雪,心情各异。只是他们都没有看到,那一抹解脱般的笑容。 就在这里终结了么,我终于可以离开你了,责任的重担,情感的羁绊,让一切在凝结中解脱于时空之外。 下一刻,她身在金光上,浮空云霞里。 成了。最后的时刻,带着一个微笑,如晨露般将要消散,又如此美丽。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受伤了么?” 第四十三章 龙血之精 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向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死后升天,而是被光正,托举到了半空之中。 想到刚才种种,虽然未曾出声,但是依然有些尴尬,面色上不免绯红。 尚未答话,光正已经抱着她,落回地面。见千仞雪面色发红,光正却是放下心来。 “有……有一点。”千仞雪回过神来,回答了光正的问题。 至于刚才的想法,就让它永远成为自己的一道记忆罢。 细细查看了千仞雪的伤势,光正道:“好在仞雪你曾经是天使神……” 看着有些困惑的目光,光正继续其长篇大论:“冰火两仪眼,有的乃是极致的火与冰之力。仞雪你曾经是天使神,身受天使圣炎与太阳真火的锻造,虽说现在破碎,但对于这火有着亲和之力;由此,也对极冰较能抵抗。” 当然,也只是如此而已,毕竟跌落到现在的实力,抵抗也只是一时而已。想到这里,千仞雪有些担忧地看着光正。 “我不要紧,”光正轻笑道,“化光之后,毕竟不是肉身,只会被侵蚀魂力。” 边安慰着,光正边吞回一口鲜血。毕竟是在水中,运动不易、速度大降,在上浮之际被一记火龙之灼击中了后背,加上魂力都用于飞行,着实受伤不轻。但他现在不愿打扰千仞雪疗伤,只好咽了下去。 对独孤博还是有些不放心,光正直到千仞雪慢慢用体内的圣火之力,将寒冰侵蚀全数净化,才再度下水。下水前,还一再拍胸脯保证自己就无敌,不论动静多大,都不用来帮他。 这几番话,搞得千仞雪都有些不开心,觉得自己被当作了拖油瓶。 其实难保光正刚才不曾如此想过。 此时的光正,心中却是有了新的计划。当然,在这片大陆,不管什么计划,不说打服,至少先得打怕对手,才有施展的空间。 因此在下潜之时,已是手持胜利之枪了。 “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啊!”一声爆喝,光正持枪,直向龙王而上,光焰极盛。 看着逼近的尖芒,火龙王喝道:“划木之矛,敢傲龙骧?” 说着,一道纯白的虚影,扑面而来。 这是极致的火,如此炽烈,几乎是纯粹的能量,这点白色,不过是留给世人的一点念想。 而下方,沉默间,一道漆黑的乌芒也包夹而至,蕴含着冻结寂灭的能量。 第八魂环亮起,一道强横的辉光,直扑那乌芒而去,但却仿佛被黑洞吞没一般。 他感到了两龙的笑意,那视人身躯如粪土的快意之笑。 只在一瞬间,光正却看破了对方的弱点。冰火相克,既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必然在自己身上交汇。借力打力,才是消解这攻击的办法。 毕竟,他的精神力已经感受到双龙魂珠的暗弱之气,看来这也是他们最后倾命的一击了。其实光正想说何必呢,打斗也不过是为了分出高下分配些位置,这般损耗元魂,实在是有些可惜。 边想,边是使出了和光同尘。也许自己是因为这近乎无赖的魂技,太过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看着两股绝世之力,向着不复存在的光正而去,龙王心生不祥。果然,在寂静无声之中,白影与乌芒,一道归于消灭。而余下的,只有重新聚光的这个人类。 “我想,你们现在只有魂珠了。”光正冷冷地开口。 “如果不是陨落已久,我们的身体又怎会如此虚弱!”火龙王的声音满是不甘。 “果然,刚才的攻击之后,你们的身体,已是几乎不能动弹,”光正声音平淡,手中挥舞的长枪却被龙王看在眼里。 “我劝你们不要动用魂珠内的龙血之精,”光正察觉了一丝异动,道,“那会毁灭你们的魂珠的!” 而且也不能为我所用了。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水龙王的声音带着嘲讽,仿佛抱定了死志,“当我们的魂珠爆裂,那傲世的龙王将会知晓,待它挣脱禁锢之时,便是仇恨的种子开花结合,吞灭你们之时!” “我期待着那一天,”光正并不因她最后的炽热情绪而改变音调,继续平缓地说着,“到那时,你们的金银龙王,也会从这个世界坠入无底的深渊。” “看你们不相信的样子,应该是觉得,我无法战胜它。”光正的语调,稍稍带些调笑。 火龙王却是耿直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何必现在燃烧龙血之精,彻底毁灭自己呢?”光正劝道,“只要魂珠还在,即使在我身上,你们的龙王一旦获胜,魂珠自然回到它身边,不是可以为你们重塑龙身吗?” 这个选项,确实很有吸引力。而且,假如他真的能够击败金银龙王,那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就算自爆,还不是被他拿捏在手中!这么看来,保存魂珠,确实是更好的选择。否则,以这人类刚才的和光同尘,只怕最后的爆发之力,也会落于真空。 “只是,我们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吸收龙血之精!”水龙王声音含怒。 有骨气,不愧也是万兽尊者。光正道:“我不会吸收的。” “你如何保证?”水龙王逼问道。 “身为龙王,你应该知道,触及逆鳞者,是无法吸收对他有着滔天仇恨的龙血之精的。” 对视良久,伴随着苍凉的龙吟,两片异彩闪耀的鳞片,从光正身上刮过,即使开启着光盾,仍是切出两道血痕,仿佛祭奠着他们最后的威严。 抬头再看,巨大的龙身已然坠落不见,只余一红一蓝两枚魂珠,散发着悠然万古的气息。 伸手收手,转眼间,魂珠已经被光正置于自己的左臂魂骨内。这魂珠如此珍贵,不能仅仅用魂导器收纳它。 望着龙身坠解扬起的阵阵尘雾,光正面无表情,若有所思。顷刻,已然是出水登岸。 岸上三人相迎,千仞雪与焱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而独孤博则是神色复杂。光正也不理会,径直把魂珠拿了出来。 感应到身旁魂师的气息,魂珠中蛰伏着的龙血气息也涌动起来。独孤博只觉得武魂发虚,有一种臣服跪迎的冲动,千仞雪则在血脉中感到不适与反感,只有焱,兴奋了起来。 “毒斗罗,真是古人诚不欺我,”光正笑道,“深山大泽,龙蛇藏焉,一点不错。不仅有你这碧磷蛇皇,水底下更是潜藏着两大龙王啊!” “水、火龙王?”千仞雪作为大供奉的孙女,对奇异之事了解比另两人多,“难怪刚才天使血脉产生了排斥的情绪。” “嗯。”光正点点头。独孤博也明白了自己的武魂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即使是蛇皇,在龙面前也只能被血脉压制啊。 “焱,来,把火龙王的龙血之精吸收了。”光正说着,对着烈红的魂珠释放出魂力,顿时,一抹红色的光华出现在魂珠之外,而那魂珠的气势,则瞬息间便萎靡下去。 迫不及待的焱,箭步冲来,那红色光华正要逸去,却正好迎上他的胸口,本是如光如气般虚无缥缈,撞上时,却发出轰鸣的巨响。 “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他的惨叫,焱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武魂下意识间释放,只见那熔岩构成的火焰领主,竟也是挣扎跃动,身上更是显现出道道青白的纹路! 许久,焱才平静下来,浑身大汗,衣裤也都碎成残片。再看那武魂,青白如龙的纹路已经在赤红的烈焰中不见,但那燃烧着的巨首,却是赫然长出一对龙角。 “有什么感觉?”光正感兴趣地问道。 “感觉……变强了!”焱兴奋地答道,手舞足蹈,急切地好像要展现他加强了的魂力,“不仅魂力来到了八十九级巅峰,而且仿佛进化了一般!” 当然是进化了,不然这角是哪来的,光正暗自撇嘴。 “光正哥,这火龙王的龙血之精,你不给雪姐姐却给我,是不是……”焱突然低沉下去,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不配。 “我说了我会帮你变强,”光正道,“你光正哥是不是说到做到?” “恩,谢谢光正哥。”焱连忙答道。 看来焱人是不错啊,光正想着,也知道自己的定位……但是还是傻了点。就算要帮你变强,如果小雪需要,肯定是先给小雪啊。只是,龙与天使血脉不合,自然不可能让千仞雪吸收,而火焰领主吸收了龙的属性之后,就不仅具有元素属性之力,也有了和凤凰、火蝠抗衡的血脉之力,大大强化了。 想着,千仞雪向他投来狡黠的微笑。看来,焱是蒙在鼓里,她还是看穿了啊。 待焱换好衣服,光正三人便向独孤博辞行,而光正也挑明了自己已经在独孤博体内种下了破魂晶,一旦独孤博有异动被光正察觉,那么便光正便可以瞬间使他武魂破碎! 他们走的时候倒是没什么留恋,毕竟,和独孤博不对付,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快速提高实力的东西了。 “焱,你既然已到八十九级巅峰,便去取魂环,”路上,光正淡淡地说着惊人的计划,“我想,与十万年魂兽战斗时,你应该可以在危机中突破到九十级,然后添上一个红环。” 第四十四章 冒险的契约之火神篇 说的是云淡风轻。这也难怪,毕竟光正刚刚才做完两件大事,比较起来,十万年魂环确实算不得什么。 刚才焱吸收龙血之精,可是花了整天的功夫。光正呢,说是护法,其实稍稍护了阵便知不会有危险,而且千仞雪也在,因此只留下一个光影虚像,真身化光向星斗大森林去了。 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飞速向星斗大森林而去,没有人注意。 更没有人注意到这白光上方急忙联动的一丝气息。 当然,光正注意到了。 落在森林中寂静处,光正冷冷道:“可以出来了,违规者。” “哼,别想拿那一套威胁我!”火神的声音传来。虽然他嘴硬,但是乖乖现身的事实就表明,他其实没那么硬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他问道。 “不要对你的精神力太自信。”光正语带嘲讽。 “你擅自动强,破坏我的传承,又该当何罪?”火神回过神来,他可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不能落于下风。 “是又如何,你还想干预下界不成?”光正淡然道。 其实,火神虽然是二级神只,但是级别也比他高许多,就算有道则限制在此不能发挥全力,重创他肯定是没有问题。 他只是在冒险,在堵对方不敢动手。 “焱可是告诉我了他的考核内容,”光正继续道,“擅降考核难度,再下界动手,真以为修罗不会对你出手么?” 这下,火神是有点被镇住了。修罗这厮自己违反规则,但他是执法者,实力又强横,自己是真没办法。反过来,自己要是有把柄落在修罗那,可就惨了。 但是,气势不能输。“呵呵,竖子凡人,你也知怎么向修罗告发?恐怕你连神界如何上得都不知道!” “关于神界,虽说记忆散佚,我们武魂殿的古籍里还是保存一二,”光正继续道,“通天法门可不止一种。” “况且你作为神只,来和我凡人做极限一换一,恐怕也不是笔好买卖。” 见他依然云淡风轻,火神是真有点虚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来,本来就是为了神只传承的事情,又不是真有什么仇。眼前这小子的实力从之前能强行打断传承就可见一斑,今日观之,气度也是非同一般。 武魂是光,光火也算是接近,何不给他算了,也省事。 于是火神换了副笑脸,道:“你既说是买卖,倒不如我们做上一笔。这样,我看你实力出众、心性更是超群,你继承这个位置,我既往不咎,如何?” “现在是我有你的把柄,”光正冒险道,“为何要做你赚的买卖?” 火神一听,怒火攻心,但还是笑道:“怎么,你也获得神位神力,不是双赢么?” “呵,既然你对我评价那么高,好歹得要个神王级别,二级神,不是我亏么?倒是让你乐得清闲!”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太放肆了!”火神闻言怒道。 “买卖是可以做,只是不是这么个做法。”光正态度也和缓下来,“换个人继承神位,不也可以达到你的目的?” “哦?”火神两眼放光。 “马红俊不就不错,那么年轻的火凤凰封号斗罗。” 光正看得出来,火神心动了。 “不过我也有条件,”光正见对方有意听下去,继续道,“你的传承考核,得有我指定的项目。” “你想要什么项目?” “毁灭三叉戟或修罗魔剑!” “这,这太难了!”火神连忙拒绝,他虽然是可以强行做到,但是这太得罪海神和修罗了。 “怎么,之前干出和修罗规矩不符的事的时候就干了,现在就怕了?”光正冷嘲道。 “你擅改规则、私自下界干预,修罗这样不就可以把你贬黜了么?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对抗一番,暗中再使绊子?” “三叉戟倒不是没有办法。”想了很久,火神才这么说道。 随后说了一通如何用火焰对付海神之心云云。 光正其实也没想着火神能去对付修罗魔剑,能破坏——算不上毁掉——三叉戟已经很值得了。 至于神位?他可没什么兴趣。 现在获得这个神位,无非导致修罗更加关注他们,徒然加大难度而已! 而如果他能对抗修罗,那靠的肯定也不是这什么火神的力量。而必定是来自至高者的力量恩赐。 通俗的说,这个挂太弱了,还占内存,他既然要的是以后那个更强的挂,就不能安装这个。 所以只要火神能够暗中削弱唐三一下,也就完成任务了。 “我看你也该回去了,”光正道,“你来之前想必也对下界有所了解了,至少该知道唐三!三叉戟在他手里。而马红俊就是唐三那一批的史莱克成员。所以机会多得是,但怎么下手就另当别论。我想,作为神只,应该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啊!”火神死要面子的说了一句。 其实他连一级神海神都有点不敢得罪。 但反正大不了传完跑路。这个唐三一人两位,早就让修罗之外的神界有些异词,毕竟唐三和修罗,包括海神,吃相都有些难看了。 现在马红俊去搞三叉戟的事,不管结果怎么样,能恶心一下他们也没坏处。就算传承失败,火属性魂师又不少,就算供奉殿那个火蝠斗罗想忠于天使,他大不了广撒网找什么火舞之类的也行,到时候拔苗助长一下,考核也简单点,总之不管修罗的话想解决总能解决的。 想着,火神也就回去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还不少。 光正则是终于松了口气,实力不够还装着嚣张实在也不轻松,他现在是有点羡慕唐三可以全程以装逼姿态潇洒了。 总之火神现在是不会麻烦他了,还会去搞一搞唐三的神器。至于马红俊实力提升?光正并不觉得对方成神前——乃至成就二级神只之初能造成什么威胁。 其实继承这个位置,对于力量提高肯定是有好处。只是他隐隐觉得至高者并不希望这种传承发生——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第四十五章 冒险的契约之龙王篇 见时候还早,光正向星斗大森林深处而去。 那时一般人不知道,以为星斗森林中央便是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其实这二只魂兽固然强大,和真正中心区的凶兽们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光正,是个书痴。前段时间,千仞雪在和杨无双切磋练习剑道,光正索性去泡图书馆,在武魂殿图书馆某个昏暗的阁楼,一本积满灰尘的书册里,记载了一些关于远古的片段,里面提到,作为魂兽之主的龙王与五大神王交战失败,分裂成了金银两半,金龙王被禁锢在神界,银龙王则落入大湖之中。 光正此前也曾游历整片大陆,除了冰封雪飞的北地,各处大多都去过,没有什么地方的大湖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看起来,最有可能的,便是笼罩着神秘面纱的星斗大森林中间的大湖。 据说这湖水蕴含着生命之力,那么,这与银龙王的休沉之地确实十分符合。 不过他也不确定,毕竟书册也没有写清楚——写清楚的都可能是假的,何况这种模糊的记载。 不过他还是打算去试一试。 斗罗大陆注重血缘,所以,光正推测,银龙王很可能继承了此前魂兽共主的位置。 他要勾结魂兽?这和武魂殿的宗旨并不符合,也使他有些矛盾。 不过,他认为——对银龙并没有什么认识——魂兽是易于压制的力量。因此,联魂兽抗唐三,似乎也是一种两害相权取其轻之册。 算起来,唐三也有50魂兽血统,他的子女更是会有75魂兽血统。 而另一方面,拥有20个魂环的唐三又是整个斗罗魂环最多的人。也就是说,他吸收的魂兽魂环,也是最多的。 无论如何都很别扭啊。 摇摇头清理掉这些思绪,光正的计划慢慢清晰。 按照古籍的描述看,龙王的实力,还在五大神王的个体之上。银龙王的战力,可能也超越于一级神。 因此,她将成为神界干预时的底牌。 未来如果打上神界去,她也能成为扰乱对手的重要战力。 不过现在却是另一回事。如果她真的要管,那么早该管了,没道理此前不插手。 如果她有实力而不想管,那光正自然没有办法。他可不会觉得自己像某些挂王一样,靠动动嘴皮子再打几个赌就解决问题了。 如果她是现在实力管不了,那说动了也没有用。 当然,光正估计情况是前者。银龙王似乎准备把一切实力用来对准旧的神界,而对传承者没有什么兴趣。 而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一种类似闭关的状态。就是说,固然有实力打倒传承者,但是却会大大拖慢实力加强的进度,不利于尽早与神界决战。 既然如此,光正反而舒心了些许,因为作为一个供奉殿教育下的顽固分子,他对人与魂兽之间的森严大防看得很重,让他去联盟定约,还真是膈应。 很快,光正就来到了星斗大森林深处。 果不其然,他很快感受到了庞大的力量波动。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说话的是一个黑色大个。 “怎么,你有地契?”光正看得出对方显然不是话事人,嘲弄道,“要说我擅闯,得先证明这块地属于你;要证明这块地属于你,得拿出地契才行。” “奇葩的人类,我们魂兽哪里有什么地契?”黑大个怒冲冲地回答。 “那就是没有地契咯,那我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没有问题,”黑大个说着笑了起来,“但是承受兽神的愤怒,你有没有问题?” “兽神?”光正勾起一抹冷笑,“我看你,根本没有成神之姿啊。” 别说成神之姿了,它固然很强,但是从气息判断,还要逊色于大供奉。精神力就更不如了。 “给我死!”黑大个说着,吐出一道黑暗龙息。 黑暗系的?正中下怀。 第八魂技——辉光,配合右臂魂骨,一举将吐息击溃。 由于用光隐藏了魂环,看起来仿佛随意一击似的。 这使得黑大个警惕起来,对方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而这不用魂技就挡住他不留手一击的情况,说明对方实力十分强大。 要不要唤醒主人? 正犹豫间,光正开口了:“你自称兽神,其实只是魂兽共主的仆人!” 黑大个没有回答,虽然他是个忠仆,但是这个外人似乎有什么图谋,他可不打算暴露更多信息。 但他的心思写在脸上,光正一眼就看破了。继续道:“你看看这个!” 说着,手中浮现从火神传承处截断的火神标记,其中的一小个碎片被魂力控制着,来到黑大个手上。 “你是神只的传承者?”黑大个沉声问道。 “恰恰相反,我阻止了这次传承,”光正淡淡地说,“而你们应该也不希望人类能够成神!” 黑大个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这个碎片里蕴含的神力是真的。无论对方是传承者还是打断传承者,无疑都是能与神扯上关系的强力角色,不能不慎重对待。 “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无非请你告诉你的主人,如果有一天人界向神界开战,让她知道要与神界为敌便是,至于人界和魂兽的关系,再做计较!” 说完,便离开了。 一会,湖中传来龙吟。 “主上!” “帝天,你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什么气息吗?” “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因为他身上有水火龙王的魂珠之力!” “什么?”黑大个帝天面色更沉,“那岂不是他?” “你想的这一点不会错。” “那您刚才为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的实力,你不是对手,要战,我必须出关,那延误又不知伊于胡底。哼,如果他真能攻打神界,我们自有办法恢复龙王全体,到时候才是我们的天下,那水火龙王,也算是光荣的牺牲。” “之后他的行动,暂时不要阻碍,明白了么?” “是!”一众凶兽领命。 第四十六章 惹事的庸才 话说回焱吸收完龙血之精之后。三人本来准备还是乘马车去,但是之前雇佣的马车,因为车夫已经拿到全款,在他们进了森林之后便去接新客人了。 “那我们不如飞去。”光正提议,“这样快些。不过,小雪,你先用魂力飞得高一点再伸展羽翼,免得被人看见。” 千仞雪点点头。而焱则提出反对意见:“我固然能飞,但是魂力消耗会很大……” “没事,”光正诡异地笑道,“你不用消耗魂力,我有办法带你飞。” 光正要让焱也坐魂云了么,千仞雪想着,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她有点希望那独树一帜的魂云载人法只有她一人享用。 “仞雪,你一开始不能伸出六翼,爬升慢,先起飞,我在下面护着。”光正说,话音未落,千仞雪已经腾空而起,仿佛为了证明光正的错误似的,直冲云霄,只留下丝丝金芒。 “光正哥,你打算用什么办法……”焱问话未完,就被光正揪住了衣领,只见真天绿翼在背,光正振翅而起,手里好像拎着一只小鸡。 很快,他便追上了千仞雪,巨大的幽绿双翼与优美的洁白六翼比接而行,两人有说有笑,如履平地,只有一个可怜的家伙忧虑着他的大地属性亲和力能不能让他在从万米高空跌落在地的时候不会粉身碎骨…… “焱呢?”过了好一会,千仞雪才发现自己没有看见魂云,疑惑地问着光正。 “这儿呢。”光正伸出手晃了晃,绿翼也是稍稍偏转让出视线。 “……”焱虽然心里咒骂不止,但是打战的牙齿让他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连飞很久之后,终于来到了星斗大森林。由于准备的是历练而不仅仅是单纯取得魂环,三人——不如说两人——在边缘便降落了下来,对飞行的畅快感还有些依依不舍,而那一位简直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落地,他们便感受到魂兽的气息,刚才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立刻感到连飞多时之后,肚中空虚,饥饿难耐。 “我们两个的武魂都有火的属性,刚好可以烧烤。”千仞雪提议,焱也表示同意。 于是,三人开始找寻合适的魂兽。可是偏偏遇上的不是什么人面魔蛛便是嗜血刚豺之流,根本下不了嘴,虽然两个烧烤师已经在为了谁的火更好而比试着灼灭了不少魂兽,但都没有带来任何食欲。 天色也晚了,离核心区也渐渐近了,三人不再那么挥洒自如,也开始谨慎起来,免得遇上强大的魂兽或者被别的高等级魂师认出,徒增滋扰。 正当他们为饿着肚子过夜发愁时,忽然传来一声兽吼。 “是熊!”焱来了兴致。 “大约是五千年级别修为的赤金魔熊,”千仞雪从声音判断道,“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体型应该够大了……” 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别说五千年了,就算是五十年级别修为的熊也够吃了…… 两人还在说话,光正已经冲出,右腿骨强化之下他一跃便接近了熊的范围,为了避免滋事,并没有放出魂环,但魂技却是即刻发动,第四魂技——光刃,九十九级者发出的第四魂技瞬间就将这倒霉的赤金熊压制得奄奄一息,而光刃甚至还未爆裂时第三魂技光束已经到了,道道光实体化而成的丝线将它庞大的身躯牢牢缚住,手一握拳,丝线便带着它回到光正手中。 “红烧!”“碳烤!” 看着争吵不休的二人,光正不禁头疼。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反正投千仞雪一票,那就是二比一的多数。 重要的事情反而是,他们争论的正欢,背后一个不善的声音响起:“就是你们这几个抢了小爷我赵太极的魂兽?” “我们抢了你的魂兽?”光正皱眉问道。好像这熊被光刃放倒前是有点慌不择路的样子,看来这人说的未必是假话。 “呵呵,你们是什么人,敢抢小爷的魂兽不算,现在还装傻充愣呢?”说着,放出武魂——恐爪熊和三个魂环。 “这魂兽确实是您追捕在先,我们当时没注意,表示抱歉,”光正儒雅随和道,“只是这熊最后是我击杀的,所以……要不,换个方式补偿你以下?一千金魂币如何?” 看着魂环已经消失的魂兽,赵太极倨傲而愤怒地开口:“这魂兽刚好适合我的武魂,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他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一千金魂币已经将这一点考虑进去了。如果他还要什么,那就是敲竹杠了。恩,二十岁左右的准魂宗,还算是不错,以后大概和赵无极差不多的实力。这种品性,招揽就算了,但还是值得教育一下免得为非作歹的。光正边想着,再一抬头,却发现赵太极眼光闪烁。 “算了,看你们这偷魂兽的样子估计也没几个钱,不指望了,倒是这妞还不错……” 用眼神制止了千仞雪拔剑的冲动后,光正含怒道:“补偿你一千金魂币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是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别怪我不客气了!” “呦,还不客气呢,”赵太极轻佻地说着,武魂附体,把爪子按在了光正身上,“像你们这种没实力的还谈什么非分不非分?” 赵太极接着道:“不敢惹事是庸才,这可是当今修罗大人的教诲!那种仁义道德的东西小爷可不想听,魂环说话!” 前面只当他是个笑话,此话一出,三人脸色齐刷刷沉了下来。 “你说的很现实,”光正淡然道,“但却不对。有了魂环的实力,才能保障道德;但道德本身却不是因此而变化的!” “呵,没魂环的弱鸡给小爷闭嘴!”赵太极继续嚣张,“别那么多有的没的……” “看来魂力压抑的太到位了么。”光正自嘲,一边说:“焱兄,给他看看你的魂环!” 毕竟自己九个魂环,千仞雪十个魂环,太过稀少,被人看见容易滋生事端,又不愿灭口。那就找个魂斗罗好了,刚好合适。 看着面前的八个魂环,赵太极倒是践行了自己的理论,立刻溜了。 “希望这次能给他长点教训。”光正叹气道。 “你省了一千哦。”千仞雪调笑道。 焱却是有些烦躁,怒气冲冲道:“光正兄何必当圣母,这等妄人,杀了便是,干嘛留他回去?” 光正笑道:“圣母做不成,好人却可以做一个。动不动定人一个取死之道,和那唐三有何区别?” 焱这才点头称是。 也是好事。不过烦心事却不止赵太极这一件。 因为……千仞雪和焱虽然武魂都有火,但只会生火,不代表会烤肉啊! 弄来弄去,不是把肉直接熔化了就是搞得半生不熟,旁边的光正倒是幸灾乐祸,嘲笑道:“真不愧是武魂殿从小到大,除了修炼刻苦就是养尊处优,不像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嘲笑多了,千仞雪索性撂挑子不干了,嗔怪道:“你那么能当家,你来,火已经给你生好了!” 于是光正便前去烤肉,然而,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下,轮到千仞雪嘲讽他了。 其实也不能怪光正,毕竟固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他们家太穷了,偶尔有肉吃算是过节了,哪里会学bbq技能啊。 三个人一起合计着搞了半天,总算是吃完一顿饭,味道且不管,好歹是熟了。再一看,天色已经黑透了。 “你们两个先休息,明天可能要对战十万年魂兽,”光正道,“我来守夜。” 恩,终究总得有一人守夜,他凝视千仞雪总比反过来好。 二人没有异议,交流了一阵火属性魂技的使用之后便都用睡袋分开在不同树下睡下了。 望着夜空,光正回想着赵太极的话。没错,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那次兵灾之后他彻底了悟了这一点,都不需要武魂殿内的磨炼。正因此,他才拼命修炼,到了九十九级的巅峰。 但是他还是不会同意赵太极的说法。否则,就算你做了能吃小鱼的大鱼,又如何呢。真正的人,应当在对现实的清醒理解中,追寻理想。 “又一个人出神,想什么呢?”传来千仞雪软软的问话声,“是那赵太极的话?” 千仞雪现在已经很了解自己了啊。光正点点头,把刚才所思所想说了一遍。 “你还真是少见的奇人,”千仞雪笑着拉住他的手,“不过是不是想的有点超前?” “超前?” “我们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大鱼呵。”千仞雪长叹一口气。“不敢惹事是庸才,固然是句错话,但若说这话的人执掌着修罗之力,那我们也没办法——真是天下的祸害!” 果然,兜兜转转,这个现实,是逃避不了的。 尽管这几个月千仞雪实力有了很大恢复,但是光正却没有什么机缘得到根本突破,那就很难击败修罗。而虽然和星罗也好,若干王国公国和宗门也好,都拉了拉关系,但唐门史莱克也没闲着。实力说话,现在自己处于劣势,再怎么拉拢,也不会有真正的盟友,倒是唐门也许能找到新的附庸。 还有,本来算是被皇室派来搞好关系的戴沐白朱竹清两人倒是和自己与仞雪成了好朋友,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大概还是要在战场上相见,那将是一出更大的悲剧。 长叹一声,正要劝慰,却是千仞雪先开口安慰他:“不用叹气,这一切的局面,不是你造成的。你能为我带来这一点希望和爱,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那一天,我们将要比翼翱翔。” 她或许真的很满足,但是这怎么够呢,她配得上更好的多的世界。 那将是一个不再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信奉不敢惹事是庸才的无道强者,也将不再能恃强凌弱,只是那天来临前,他们还得让自己成为排在第一的大鱼。 第四十七章 泰坦血猿 夜深了,千仞雪终究还是睡了过去,尽管不知是否梦中仍在为命运惊扰着,但至少从脸色看,宁静而恬淡。 或许凝眸于这光辉褪去后更显其美的佳人,正是光正守夜的目的。又抬头望星宿,觉明日或有奇遇。这一切也终归只是在他的脑海中飘过,森林中依然是亘古般的万籁俱寂。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匆匆吃了点饼干权充早餐,三人便开始搜寻魂兽。虽然光正屡屡说及十万年魂兽,但这毕竟是可遇不可求,自己也早就给焱打过预防针,大不了找一些八九万年的魂兽也算是不错了。 当然,经历之前的生命之湖一事,光正比此前更希望猎杀一头十万年魂兽,来试探对方的底线,也宣示自己的立场。 慢慢的,随着临近核心区,一股强大的威压传来,仿佛要将他们定在原地。光正微微皱眉,释放出武魂,也就抵挡住了这股压制力。 千仞雪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由于魂力等级关系,她的显然要压力更大些,不过却是笑着说道:“看来之前的担心白费了啊!” “嗯,”光正点头,眉眼间也是微露喜色,“从这股力量看,这应当是十万年的魂兽。” “这压制的方式,似乎是泰坦巨猿一类的,”焱回忆此前的魂师行动,“类似于重力禁制力场。” 正说着,伴着一声愤怒的猿啼,一只身形巨大的猿猴出现在他们面前,杀气暴露无遗。 “泰坦巨猿!”对比比东追捕大明二明记忆犹新的焱脱口而出。 “这倒是很适合你,”千仞雪飞起到空中,既适合她战斗,而且也避免了力场的影响,“不仅有十万年魂环,而且还有大地属性,和火焰领主也很配合啊!” 没错,焱想到,自己之前的魂环全是火属性的,现在来一个大地属性的必然会有新的收获。不多言,武魂释放,一道强力的气息也是喷薄而出。 “不,这不是泰坦巨猿,这是……泰坦血猿!”看着它猩红的双眸,光正发现了它与泰坦巨猿的不同,“它更凶猛、更好斗,你们两个小心些!” 对付十万年魂兽,虽然这血猿比一般的泰坦巨猿强些,但也有限,光正自己不打算出手,那两人一个魂圣一个魂斗罗据说都有封号斗罗实力,那联手的话就可以击杀。而且,刚好让两人获得战斗提高的机会,一举两得。 “没问题!”两人齐齐回答,但是也都不敢怠慢,召唤出武魂真身。 感受着六翼天使的强大气息,与火焰领主逊色些但也有实力的气息,光正似乎彻底放下心来,但又隐隐觉得不对,不过不管如何,还是飞到中空观战。 飞着,他知道了不对在何处:照理说,此前有一只十万年的二明,不应该就在这里还有一只十万年修为的同类魂兽啊,这出现是不是太密集了?还是说……是从其他什么地方来的? 那就不只是这一头魂兽的问题了。呵,故事要宏大起来了么?光正在半空中冷笑起来,按捺住种种念头,观看他们打斗。 泰坦血猿怒吼一声,向着千仞雪直拳而来,但是却被千仞雪飞起躲过,那一道强横的拳风也被召唤出的金色神剑一斩两断。 趁着这时,焱也是释放出灼烧魂技,数个魂环齐亮,火焰瞬间在血猿的皮毛上跃动起来,只是很快便熄灭下去,杀气则沉重一分,巨大的双拳,向焱砸来。这巨大的双拳带着重力强化的力量,焱也是心头一惊,魂环一闪,人向侧前方突进,虽然什么也没有打到,但也让泰坦血猿的拳头落了空,而与此同时,千仞雪第五魂环已经闪亮了一会,神圣之剑的光辉加在金剑之上,落空而来,泰坦血猿尽管防御坚固,也是肩上也是多了一道深深的创口! 就这样,一空一地,焱夹缝中求生存,时不时用火焰袭扰泰坦血猿,而千仞雪则尽情地输出着。眼看情势不对,泰坦血猿再次一声啼叫,双臂骤然血红,壮大了几分,两股血红的气力,直扑二人而来。 “十万年魂兽,不过如此吗?!”千仞雪一声娇喝,天使咆哮开启,一剑便将其击碎。 那一边,焱却是没有那么好过,毕竟处在地上,也算是这魂兽的主场,好在自己的技能也带位移,再次躲过。 “小雪这果然还是有点骄傲啊。”光正轻轻笑着,以前蛇矛和刺豚两个老家伙喝醉酒的时候吐槽少主占了上风便像河豚一样膨胀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如果这样打下去固然能耗死对手,但是焱却未必能得到突破,十万年魂环便白费了。于是,传音过去:“它下一拳,你硬接!” “啊?”焱心中一惊,觉得光正怕是疯了。 “放心,你死不了。”光正说着,第五魂环微亮,光盾加在了焱的体内,如果他自己的魂力抵挡不住,会触发这一防护,保住身体。 “好!”焱其实躲躲闪闪也烦了,有了光正保底,顿时气势大盛,魂力更加输出,火焰领主真身骤然大上了几分,浑身的火气更是变为熊熊的烈焰,还兼带着火龙的气息。 这血脉的力量,让泰坦血猿也不禁有几分局促,但见焱停了下来,自然要扫除这刚才躲躲闪闪却一直丢火的小蚂蚁,一声暴喝,带着静止领域的右拳狠狠向焱砸来。 “来得好!”焱心中怒吼着,各环齐亮,火焰与大地属性同时加强,真身上不时炸出花火,熔浆般的身躯此时也显出块块刚硬的熔岩,伴随着仿佛来自远古的低吼,也是将力量凝聚在一拳。 轰! 两拳相击,巨大的泰坦血猿和焱都是倒退了多步,身边三十米内的树木,纵然也是有着修为,还是全部拦腰斩断,连空中的千仞雪也是微微蹙眉。焱的脸色,有些发白,却是带着笑意,“我突破了!” 正是刚才那凝聚着全身魂力、精血与郁结之气的一拳,在与大地魂兽泰坦血猿的阳刚之撞中,让他体内的魂力,更加澎湃,气血奔涌,撞破了那一道九十级的关卡! “计划通。”光正微露喜色,忽然听见泰坦血猿长长的哀啼。 “不好!”精神力感受着周围魂兽的躁动,光正心头闪过一句诗“猿啼三声泪沾裳”,猿声最哀,这里既然能有十万年猿猴,恐怕散居着不少同类魂兽,不乏会有数万年修为者!而且以血猿的十万年地位,其他低级魂兽闻声而来,也绝不是不可能,或许还会诱发兽潮,那可就不好收场了,就算生命无虞,也会闹出太大动静,而且不会有时间吸收魂环了。 想到这里,光正凌空而起,传音给千仞雪与焱:“就这样打下去,最后一定能够击杀!我现在去周围处理一下可能的其他魂兽。” “没问题!”千仞雪与焱两人此时是信心满满,光正也是放心而去,消失不见。不一会,千仞雪只看见远方的四周闪过金光,一道巨大的光幕,以他们的战场为中心,将他们包围在其中,而隔绝了外界的魂兽。 望着光正的杰作,千仞雪有些出神,而下面的焱则是兴奋地与泰坦血猿对拳着,双方几乎战平。其实这种战法,本来最有利于泰坦猿类,若非火焰雷兽魂骨与火龙王的龙血之精的越级加持,焱早就被压成渣滓了,就算有这两大血脉强化,还是在巨大力量面前稍稍下风。 好在还有千仞雪,趁着泰坦血猿的力量集中于出拳没有在身上强化防御,一个天使突击,在防御力不凡的泰坦血猿身上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随后神圣之剑再起,就从那创口处落下,在巨大的身躯上留下一个可怕的深洞,还融解着它周身的力量。 其实,这个创口实在很小,若非千仞雪剑道精进,也是根本无法准确的以此为突破口的。只是她的天赋配合三个月的特训,现在挥剑真是如臂使指,不一会,泰坦血猿身上已经是创痕累累,而这样的天地配合还在持续。 “小雪姐,我觉得……它的气息有点不对。”在猿底下对拳的焱忽然传音给千仞雪。 “那是说明我们快要胜利了么。”河豚雪淡淡说道,继续一剑挥出。 “不……这股气息并不像刚才那样狂乱而渐弱,而是突然内敛了!”这可不符合泰坦血猿的性格。 稍稍想过,千仞雪忽然惊道:“快走!它要自爆!” 焱还在可惜他的十万年魂环,却忽然觉得身体不能动弹,而千仞雪即使在空中,也感到被禁锢一般,羽翼扑闪也无法离开。 这血猿……看着那从猩红转为苍白的眼眸,千仞雪知道,对方已经把浑身的血气,凝聚在一起,所以才能释放出强化如此之多的静止力场! 而接下来的自爆一击……即使号称可以匹敌封号斗罗,但毕竟是建立在神器、武魂特性等等基础之上的,论身体和魂力,还是无法与之相比的!焱刚刚到九十级,武魂品质与身体又强,最多受伤,还能养回来。 可千仞雪却不同。而且这自爆乃是物理与能量的双重攻击,即使开启了防御魂技,也不知道能不能抵御住。 而最关键的是,自爆乃是运用生命本源之力,若是原来的千仞雪,倒也无惧,只是现在的她虽然恢复很快,但是本源有伤,魂力易于恢复,神位破碎造成的生命本源缺损,却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如果再受此生命本源层面的重击,又将伊于胡底? “吼吼吼吼吼吼”听着泰坦血猿的狂笑,千仞雪能够感到它的杀气在不断加强,它的身体在越来越虚弱,而体内的能量却在越来越强! 召唤出所有防御魂技,依然没有什么安全感。 千仞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下一秒,闭上的眼眸前仍觉金光一闪,在一声暴烈的“嗬”声中,向后飞去…… 第四十八章 新魂师大赛 睁眼时,看到的却是一个猩红的魂环,而自己差不多是毫发无损。 再看,泰坦血猿已经分作两半,伏倒在地。站在其上的,是面色发白的光正,胜利之枪匆匆收起。 原来,自武魂融合技之后,两人血脉已经正式留下了各自的印记,感到千仞雪有危,光正便立刻赶来了。 “这就是极限斗罗么,恐怖如斯……”焱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刚才没有闭眼,清楚地看到那魂环一亮之后,带着恐怖闪光的胜利之枪如何像开天钺一般,一招之内,将这刚才与二人缠斗不已的血猿,生生劈作两半。 “你没事?”千仞雪飞落下来,她刚才只是因为本来向外飞被静止力场阻止,现在静止力场消失才会在惯性下飞出去,所以没有受伤。但是,光正的面色发白,她是看在眼里的。 “没事。”光正轻轻笑着,推开了千仞雪的素手。 光正哥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啊……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别骗我。”地上一片殷红,固然多是来自泰坦血猿,可是其中却有一丝闪闪发亮的痕迹,加上那不像平常那样持之在手而是匆匆忙忙收回的胜利之枪,刚才似乎也洞察到一抹丹色,千仞雪觉得,光正必定也是流血了。 “我不会骗你的,我真的没事。”光正柔情地说着,“为了你,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就有事啊。我们去帮他吸收魂环。” “嗯。”既然光正坚持这么说,千仞雪也就勉强这么认为,而且魂环确实是要紧之事。 其实光正怎么可能没事,只是不愿对方担心罢了。刚才虽然化光而来,仍然是千钧一发,非得一击毙命不可,因此动用了第九魂技——那消耗光正自身生命力而巨幅强化其能力的搏命魂技,这才一击将其斩断,也才留下了自己的血气。 只是这生命力的消耗不伤本源,不是不可逆的,以他的修为,很快也能恢复,所以,也可以算是没事。 “你吸收魂环。”光正长舒一口气,对焱说道。 “谢谢光照前辈。”焱这次倒是客气了一下,事不宜迟,也便开始吸收,光正与千仞雪为他保护着。 虽说自爆不成,怨念极重,还是十万年的,但是毕竟曾经有过火神的强化,还有火焰雷兽与火龙王的双重加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两人站着,有些无聊。忽然,千仞雪对开口说:“光正,你不觉得,武魂殿现在还是有些有名无实么?” “是啊,毕竟魂师固然还不少,可是顶端战力却损耗严重,不比从前了。” “恩,而且你不觉得,武魂殿现在的影响力也下降了很多么?”千仞雪道。 “那是自然。”既然战败了,那这便是不可改变的。光正做出不少努力,也未能扭转这一大势。 “或许,我们不止应该和现在的顶端比拼,而且还可以从根源做起,重振影响力。”千仞雪轻轻道,话却是掷地有声。 “仞雪,你有什么想法?”光正来了兴致。 “举办魂师大赛。”千仞雪简洁地说。 “这……可行么?”光正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嗯。你想,现在天下新定,各大宗门,不论是有功还是受损,难道不想在新秩序中获得好的位置吗?旧宗门要巩固地位,新宗门想要出头!天斗与星罗,难道不也想竞争个高下吗?战争暂时是不可能的,有魂师比赛的机会,他们又岂会放过呢?” “可是,武魂殿的比赛,他们……” “我们现在算是到了谷底,恰好没什么威胁,”千仞雪笑道,“若是其他势力来主办,怕是各不服气、各自争夺这一权力!我们武魂殿本来就是魂师之地,现在又是半隐退,不恰好是各方让一步都能接受的么?” “那,与武魂殿有仇的怎么办?”光正问道。 “就比如昊天宗,他们现在不好直接出手,难道不想靠击败武魂殿战队的机会证明自己吗?仇恨,刚好是诱惑呀。” “而且我想过,现在最大的威胁,不就是唐三么?可他是史莱克的人,上届冠军,如果这次代表史莱克不愿参加、反而阻挠,岂不是显得要做关门冠军,在全天下人面前显出吃相难看么?” 看着千仞雪的笑容,光正仿佛看到了那个贤明又揽权的帝国太子的影子。 远方宗门内,高悬的唐字下,蓝发的年轻男子轻轻喷嚏。道:“蓝银草感应到,星斗大森林,有十万年魂兽陨落。” “什么!”旁边的小舞又惊又怒。 “还能感应到那种光的气息,”唐三淡然道,“大概是那光正和千仞雪。” “那个贱人雪!”小舞气愤地说,“三哥,你为什么不出手除掉他们?” 光凭借杀十万年魂兽杀人,显然是说不过去的事情,何况光正也不可能现在成神、成神的话第十魂环也不会需要猎杀魂兽,那就是一个新突破的封号斗罗而已。土鸡瓦犬,有何惧哉。 “不必,诛心,岂不是更好。”唐三安抚道,眼中柔情蜜意,“很快,纪念日就要到了,那不是我们朝思暮想的大婚之日么?看来,邀请名单,可以多两个人了啊。” 想了一会,会意的小舞欢欣地点头,一想到可以折辱那个坏女人,她有些兴奋。 旁边的戴沐白则是一阵恶寒。用自己的婚礼做这种事,这两个人还真是……如果说小舞是太过任性,小三这也太过阴鸷了点。而且这小半年来,唐门是如何大肆扩张,他也是看在眼里。 唐门扩张,固然没错。但是,一来你本是昊天宗唐氏的人,现在却不仅另立一派还叫唐门,有些不地道了,他戴沐白就算对星罗皇室也颇为不满,也干不出建立“戴门”的事情。二来这唐门明目张胆鼓吹暗器,这暗器固然能够致胜,但是作为一种秘法也就算了,毕竟是暗器,这样公然摆在台面上,也令耿直的戴沐白颇觉膈应。 这么看,还真是那武魂殿的光正好些。只是这样下去终归必有一战,自己必定会站在史莱克这边,希望不用自己出手小三就能结束战斗…… 另一边,光正并不知道行迹泄露,也不知即将到来的诛心环境,而是沉浸在千仞雪的话中。想了一会,道:“可是,武魂殿能保证夺冠么?” “不能。”千仞雪干脆利落,“其实能亚军也是不错了。” 那冠军必定是史莱克。对方现在是天之骄子、真正的主宰者,输给他们,也就罢了,拿到第二,在其他各势力面前足够抬头了。 不过,黄金一代之后的情况,他们二人其实也不清楚,万一青黄不接、早早淘汰,岂不是自丢其份。 想到这里,千仞雪道:“或者我们先暗自摸排一下实力,如果有把握再提出决议。我想,除了史莱克会有妖孽,其他各宗、各学院的水平应该也就是那样。” “那就让焱吸收完魂环之后回去看看,如果还行那就让他做领队,”光正笑道,“说不定能一雪他亚军的耻辱。” 说话间,焱却是醒来了,本来十分高兴,但是一听到亚军的耻辱,脸色不觉有些难看。 光正也是不尴尬,反正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问道:“魂环怎么样?” “很强,”焱恢复了欣喜之色,“我可以感到自己大地属性的提升,以后防御和空间移动都会有很大提升!” “那魂技呢?”千仞雪问道。 “第九魂技——火山蔽日!”焱骄傲地说道,虽然只有一个魂技,但是它能够真真切切召唤一座火山,其中带有静止力场的效果,稍稍展示,二人便理解了其中奥妙。 “你这个魂技对于封号斗罗毫无用处。”千仞雪突然来泼冷水。 “是……”封号斗罗可以轻易脱身,火山在下面确实影响不到他们。 “不过,我们终于获得了一个堪比独孤博的群攻魂技啊!”千仞雪眼光炽热,仿佛看到了嘉陵关五十万之仇得报,“除非硬撼你的火山,否则就是昊天宗的整个山门,恐怕也是灰飞烟灭。” “所以,焱你现在可是武魂殿的战略威慑武器之一哦,”光正笑道,“现在也给你一个战略性任务。”接着,便把魂师大赛的事情说了。“怎么样,这个领队你做不做?” 看他双拳紧握、目欲喷火的样子,光正就知道事成了。 “那你先回武魂殿,”光正道,“我和仞雪再看看这里有什么机会提高实力。” 第四十九章 麒麟奇遇疑有谋 焱领命。 “现在我们暂时没什么可送你的了,除了到时候回来之时和仞雪一道给你封号,”光正幽幽道,对焱还是没有什么信心,“我就再送你四句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也许,你能参透的话,会有好处……” 没说什么,焱便离开了。看着刚才因被撒狗粮而不爽了一脸的远去的背影,千仞雪开口道:“你这以诗代言,倒是让人参不透啊。” 光正笑道:“我只是希望他快点成功而已。” “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 看着捏住自己腰身的千仞雪,光正觉得,暂时应该不用操心自己这方面了…… “我们走。”光正说着向森林深处进发,千仞雪跟在身后,暗自还是有些疑虑。毕竟,林中此深处,她也未曾有什么探索。 “我觉得,这里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少了。”千仞雪对着幽静的森林道,“看来,这里栖息的该都是修为极高的魂兽,才会如此平静而渊深。” “我也觉得,”光正道,“这里应当还有不少十万年魂兽……” 虽说和此前听说的不一样,不过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从观音泪下逃脱等都发生过,森林深处的秘境多若干十万年魂兽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忽然,千仞雪的天空属性的武魂感受了些什么,道:“光正你看,那边的云霞,似乎有些异样。” 望着云霞,精神力释放,光正皱眉道:“这是瑞象啊。” “那你为什么眉头紧锁。”千仞雪问道。 “因为,这瑞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光正叹道。这种上古洪荒的异兽,除了古籍里,只应该出现在无限幻境,不应该出现在这魂兽的森林中心啊。 再想到刚才的泰坦血猿。难道说,真的要有什么宏大进程发生了么?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必去想那个层面的东西。既然是瑞兽,那对武魂品质光明的二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敌意,所以可以放心。 向前走着,一头怪异的巨兽赫然出现。龙首,麋身,牛尾,马蹄,不似这里出现过的任何魂兽。 “看起来好奇怪,”千仞雪蛾眉微蹙,“不过好像气息倒是并不冲突。” “这是麒麟,”光正道,“与凤凰、玄武等并称的灵兽,只是很少出现了。传说,明君世,麒麟出。” “雪崩?”千仞雪冷哼一身,她可不觉得这流纨绔算的什么明君。 “但麒麟出未必有明君呵。传说古代的一位道德贤人,着史警世时闻麒麟出而绝笔,可见麒麟出,或者是有妖异啊。” 想想之前的情况,光正觉得,必定是如此。 下一刻,两人都被麒麟吸引。尽管长相奇特,却自有其浑然野生的美感,玄肤玉洁,文有白章,粲若华星,郁如云霞,自有瑰诡雄壮的瑞兽灵气。 “它的气息有些紊乱呢。”出神了一会,千仞雪喃喃道,似乎有些可惜。 “它的体内似有黑气。”闻言,光正也是细细探查,摇头道,“看来,已经是身负重伤了。” “要不,我们救它?”既然是异兽,也没有魂环魂骨之类的,千仞雪还是很愿意帮忙的,当然,也是麒麟比较好看的缘故。 “那就看它愿不愿意了。”光正叹道,他深知一些异兽自尊极强,是不愿接受人的帮助的。 空着手,轻轻向前,光正准备说些什么表明来意,却见麒麟主动翻过身来,赫然可见腹部的一个巨大的创口。 腹部向上,乃是兽类将生命托付对方的象征。麒麟作为神兽,愿意如此,自然有其原因。见它四足微指伤口,光正明白了麒麟的意思。麒麟应当是看出了他们来意友善,希望自己帮助它疗愈创口。 真天绿翼召唤,治愈能力发动,光正慢慢走近麒麟,向着创口准备施法,但是感应到治疗之力的麒麟却是呜呜咽咽,似乎并不想要如此,四足伸出,爪子开合不已。 光正有些迷惑不解。身后传来千仞雪的声音:“它好像要拿什么东西?” 拿东西?这句话顿时提醒了光正,收起治愈效果,在创口处用精神力感知着,顿时感到其中有一颗黑珠,在腹中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这大约便是它气息紊乱的罪魁祸首了。 这么看,应当是有什么恶兽与之搏斗时击伤了它,还留下了黑珠。看着麒麟的眼神,光正开启第三魂技,实体般的光丝伸入其中,很快便缠绕上了黑珠。饶是黑珠气息强大,也抵不住光正魂力充沛,终究是压制了珠子的气息,将它取了出来。 千仞雪厌恶地看着珠子,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毁灭的冲动,将它单独放到一个储物戒中,以备未来或许是条线索。那一边,光正正为麒麟治疗着,电光火石间,麒麟的利爪,竟将他的双臂划破! 吃痛的光正不知为何却没有报复的想法,静静看着麒麟,只见它也划破自己的前腿,流出几滴精血,滴入光正的创口中,转瞬,创口便愈合了。 下一刻,光正感到自己的双臂有了变化,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他可以感到,自己可以运用的力量在变强。 “喝!”他一声暴喝,双臂上显出麒麟的血色,这不带魂力的一拳挥出,竟有平日三倍的力量!这样再搭配枪剑的挥击,应当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再看麒麟,已是气息平顺,转头便向林中而去。毕竟它也报了恩,还是去过自在生活了,光、千二人自然是不会阻拦。它走后,想来想去,光正决定给自己得到的强化命名为“麒麟臂”。 不过,尽管获得了增幅,光正还是有些忧虑,毕竟这一切,实在有些诡异了。 看着千仞雪对他实力提升的欢悦之色,光正微微叹气。这真的是机缘么,还是说,更大的黑手要来到前台了? 不过,无论是否来到前台,先加强自己能力再说。 自己强,才能在更高的斗争中不至于被不明aoe带走;自己足够强,才能有议价能力。这一点,光正已经无比清楚了。 第五十章 无限幻境,血仇天使 “仞雪,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暂时离开星斗大森林了。”光正转身向千仞雪道。 “为什么呀,”千仞雪浅笑着,“我感觉你现在简直有我在东宫读的话本里的主角光环的感觉诶!” “为什么?”光正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主角光环,当之无愧的不是那位帝师阁下么。 “你说你这一趟,又是龙王精华、又是十万年魂兽的,更加意料之外的还有瑞兽麒麟,简直就像是主角得机缘啊!” “我哪配做什么主角啊,”光正叹道。他总是害怕,自己奋斗一生,最后还是与千仞雪一道做了蓝昊王的配角。至于说他的希望的话,那自然希望仞雪能是主角……至于自己,要是那个梦想能够一圆,他也便满足了。 当然,他的梦想,也不小。 “而且,你不觉得这一切有些诡异么,即使作为机缘,也太密集了些。”光正面无表情的说着,目光扫视着周边枝叶扶疏的树木,即使现在是阳光普照,千仞雪还是在那眼光之下,觉得整座森林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你这么一说,似乎真是这样,”千仞雪思索着,“爷爷曾经在我神考的时候劝我不可操之过急,也是在说机缘不可太密的道理。” 想了想,光正还是暂时没有说出自己对上界干预的忧虑。眉头舒展,笑道:“换个角度,也许是我们确得眷顾呢。因为,我们现在没多少时间了。” 千仞雪点点头。现在可不比当初,当初整个世界的节奏似乎都可以自如地伸展,而现在,唐三的压力如一座大山,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可言。 见她似乎也赞成,光正继续道:“既然如此,不如顺从这气运,前往无限幻境。如果运气延续,或许真能得到比拟唐神的东西。” “无限幻境?”千仞雪有些期待,又有些犹疑,毕竟光正说过,那里考验的乃是精神力,而自己精神力被唐三压制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看着自我怀疑之色溢满美面的千仞雪,光正有些心疼。目光轻转,幽幽道:“我从小认知的千仞雪,便是金光焕发、自信洋溢的;甚至是骄傲。我有时在想,一个高傲的千仞雪,或许会比一个谦虚的她,更有魅力。” 言语间惋惜的,仿佛是一个世代的哀伤。 “走。”抓起光正的臂膀,千仞雪迈开了步伐。 下一秒,比翼齐飞。只是,途中,光正始终感受着千仞雪身上迷离、懊悔与忧虑交替的情绪。他又能怎么办呢,从天际坠落,这痛楚,魂力易复,心啮难消,如何是这短短几月便能走出。更何况,到了触及不死的层次,时间也不再是一剂良药。 他愿意,并且将会,守候在身侧。但是这巨创的深谷,只有她自己,才能弥合,任何人,不可能覆翼携出。有时候多么希望,李代桃僵,不只是一个传说。 光正不知道这无限幻境,能给出什么? 他更不知道,察觉着他的思考与期待的邪恶与毁灭二位神王,正在冷笑。 “到了。”不知飞了多久,在一片森林的深处,两人落了下来。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千仞雪有些狐疑,只见光正低头默念着什么,不一会,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法阵,七彩闪烁。 “这便是无限幻境,”光正道,“我们进去。” “嗯。” 言语间,千仞雪拉起光正的手向里走去。 “这法阵会把我们随机传送到幻境中的某一处,所以拉手也是没有用的……”光正心道,但是自然不会说出来。拉手本来就是他想要的啊。 走到法阵面前,千仞雪轻咬嘴唇,毅然地迈出一步,下一秒,身形已经消失。光正也随后走进了无限幻境。 进入幻境的千仞雪,只看见面前一条悬空的小径,下方是渺不见底的深渊。远处,彩云笼罩。深吸一口气,千仞雪张开羽翼,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千仞雪终于走到了彩云之下,当她到来时,云霞慢慢消散了,只露出一座巍峨灿金的圣殿。 就如同,武魂城的天使圣殿一般。 “这边是光正所说的机缘么?”千仞雪想着,开始攀登起面前的数百级台阶。台阶不仅没有给她任何压力与疲惫,反而让她的经脉,有一种被滋润的温润感觉。“天使神……”千仞雪在心中暗暗有了猜想。 当她终于来到殿前,驱使她走入殿中的,却不是重新成神的计划,而是一份回忆的冲动;当她看到殿中的法阵与水晶球,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她让爷爷欣喜若狂的日子。 时光倒流,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但是记忆的重温,至少可以让自己,稍稍沉浸到这梦乡。 走入法阵,入耳的却是一个庄严的声音。 “你来了,天使神的传承者。” “是曾经的传承者。”千仞雪轻抚额前的金发,那个小小的烙印,自从神位破碎,已经消散不见。 “你神位破碎的事,我们当然知道。”声音继续着,“所以,才称呼你为传承者,而不是新一代天使神。” “这是……新的考核?”千仞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只是这一次,你的神位,会和之前的天使神有所不同。” “不同?”千仞雪眉头紧蹙。 “你的神位破碎,本来已经无法传承。”声音耐心地解释着,“只是令你神位破碎的,是继承了双神位的规则破坏者,所以,我们才会为你凝聚一个新的神格——血仇天使。” “这个神格足够强大,足以让你的实力和之前的天使神并肩,甚至能够超越。只是,它在神界是没有品位的。” 千仞雪问道:“一级神的实力,神官的地位?” “不错。你曾经成就天使神,所以,这次的传承,只有一个考核。来,用这把剑,从手指上血,滴入水晶球中。” “如果它闪亮了,你便获得了这一神格。” 千仞雪紧咬银牙,犹豫着。并不是说她嫌神官的品阶太低,而是,她对幻境有着一丝怀疑。 光正当然说过,这里的黑暗系魂兽已经被消除,应该是安全的。 光正也说过,这里可能有着突破的机缘。 但是,光正还说过,精神力不足的话,可能会困陷其中。 血仇,听起来似乎有些怪异。 “如果觉得自己只有魂圣的实力,不足以激发神格,那么你可以回去,保证你的安全。” 庄严的声音响起,好像在关心她。 “我要重新变强。”温和的话语听在千仞雪耳中,却如同炸雷般,“在所不惜。” 于是,一把小小的黄金匕首在手,划破指尖,纤细的玉葱上流出几滴殷红。 血,一流出,水晶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躁动了起来,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仿佛迫不及待的饿肚老饕,贪婪地吞噬了它。 只是这一切都被水晶球散发的金光笼罩着,千仞雪只是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能量。 成功了!她暗自喜悦着,六翼天使自然地释放而出。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我会复仇! 随着水晶球的波动,整个圣殿都颤抖起来,金色的光芒如同燃烧一样,使得殿内亮丽堂皇,聚焦在千仞雪身上,衬托得她显得愈发光彩熠熠。 只是包围一切的金光里,暗暗带着猩红,以及夹杂着桀桀的怪笑。 当然,千仞雪并没有听到。她感到自己的力量不断加强,慢慢地达到了身体的极限。 就在那道鸿沟将突破未突破之际,她感到一束强光照临自身,耀目灼心,在一瞬间的晕眩过后,那束缚着能量的人体之限,终于被突破! 一声清喝,无尽的强光从她身上爆发开来,六道羽翼展开,绽放着神只般的威势。 这便是金红的,血仇天使。 第五十一章 千仞雪的袭击? 那边厢,光正自也是进了无限幻境,情景却大不一样,只见得一片寂夜下,青山耸立,环抱湖泊;虽说是湖,却是波浪翻滚,水上岛屿点点,光正坐于湖心亭中,耳畔满是松声,正是: 上清虚籁夜萧骚,俯见奔云卷怒涛。列岫森罗映岛屿,万松浮动作鱼鳌。 “不来久了,又要考验我了么?”光正暗自苦笑。原来这景致乃是一道考验,这湖水便反映着识海的状况,若是骤然动心,便会波涛汹涌,乃至将湖心亭中的人身吞没。 本来他常驻此地,已经不会遭到考验,现在离开久了,考验又来了。 就好比本来自动登录的网站现在重新要输账号密码一个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光正暗运精神力,将自己原本常处于风暴中的识海——精神如风暴是精神力修炼到能灵高阶的标志——平稳下来,霎时,湖面无波。 却见小船划过,似有采菱女在上;再细看,乃是斗罗中各女。 色心关么? 若是初来乍到时,光正过这一关,大概会葬身湖底。但是现在与千仞雪交往之后,这一关却变得轻松。 湖面始终平静。以下言论就不知道是光正还是千仞雪的了: “小舞啊!看不出来十万多岁了,也算是养颜有术?” “哦,这是火舞,那个火属性不够极致的啊。” “朱竹清啊,这实在是不太协调。” “紫珍珠?这样子还是去做海盗,武魂殿丢不起这人。” ………… 突然,湖面不再平静。 “千仞雪??” 看着惊涛拍岸,光正暗暗怒斥无限幻境的考验逾越底线。 他可不相信什么“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还是活下来要紧。 只是再看的时候,却觉得不对。别人都幻化成了采菱女的样子,为何千仞雪却是张开六翼飞来? 心思流转,光正感到,千仞雪或许并不是无限幻境考验的一部分,而是真人。 但是,为什么千仞雪的金光中,带着抹不开的血红色? 渐渐飞近了,扑面而来的,却是浓重的杀气。 光正自忖自己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千仞雪的事,刚才那些也是幻化在他的精神海内,千仞雪也不应看见,何况就算看见,以他的表现,也不应起杀心才对;就算起了杀心,也不至于凝成这血红的颜色? 还是说,这是谁幻化成了千仞雪的样子? 不管是何种原因,这个千仞雪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气,而且光正可以感受到堪称澎湃的魂力波动。 “……百级成神?”这份波动,似乎已经超越了九十九级的范围。 看来此千仞雪非彼千仞雪,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恢复到一百零一级?那么,这难道是某一个神界强者的化身,要来此地寻仇? 他断绝了火神传承,和唐三打了一场,那么修罗、海神和火神都有动机出手。 而且他曾经表达过想要断绝神只传承的想法,难保神界是否已经认他为敌。不过有位面法则的限制,他们也无法直接下界,因此才用这样的手段,幻化出一个分身,只有刚入神阶的实力。光正觉得,自己想通个中原因了。 幻化也就幻化了,还要做成千仞雪的样子扰乱我心智!光正暗骂这些神界之流实在卑劣。 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不客气了!光正想着,立即开启武魂真身,在光芒之中召唤出了胜利之枪。 不过,光正没有马上攻击,而是抱着侥幸心理:也许是来威逼之下谈条件的呢?那样的话自己出手可就是自断生路了。 随着千仞雪渐渐逼近,光正感到奇怪的悸动:自己的武魂兴奋地和鸣着,而血气却产生着厌弃的反应。 这又是什么情况?光正感到不可思议。武魂和鸣,说明这个千仞雪应当就是六翼天使武魂,但是为什么血气却会排斥?而且如果是六翼天使的话,难道不是幻化的而真的是千仞雪?那为什么会有这妖异的红光? 一连串的问号让光正大脑宕机,虽然喊出了问她是不是千仞雪、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疑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反而险些就被千仞雪远远发射的一道火炎击中。被这打击打的回过神来,光正只能暂时把这些想法抛在一边,全力于战斗。否则,面对百级强者,还有活路么? 召唤出光盾抵御着恣意四射的火炎,光正第四魂环一亮,万千道光刃向着千仞雪疾驰而去。正当光正以为千仞雪要召唤圣盾防御时,却见千仞雪手中天使之剑一转,光刃尽数被格挡,而且反而向光正射来! 果然,百级强者不同凡响。光正第五魂环亮起,光盾召唤而出,光刃打在光盾上没有任何破坏,反而加强了它的防御力。只是千仞雪自然也不会仅仅以光刃的反弹为攻击手段,格挡而出之后,天使剑身微动,六翼上闪过光芒,又一道血焰直冲光正而来。 同时,毫无动作地,两道暗金色的光芒也从两侧射出,蕴含着净化之力,向光正包夹而来。 光正全身魂力大动,聚集在光盾上,才堪堪挡住了血焰一击,盾面上已经是丝丝碎裂,再挡不住任何攻势。看着两边直扑而来的净化之力,光正只得收身而起,光盾收回体内,回复为魂力,以免浪费。 而千仞雪等的就是他升空,六翼早已张开,在血焰发出之后已在蓄力,此时光正刚一浮空,千仞雪已经以近乎瞬移的速度来到面前,天使突击发起,一剑刺来,逼得光正进入和光同尘状态。 “要伤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光正立fg道,下一秒便感到不对,这剑上的血焰的净化即使在和光同尘状态下也能够侵蚀他的魂力! 不过光正也没那么容易倒下,和光同尘状态下,他的速度大大提升,配合腿部魂骨的极速,瞬间和千仞雪拉开了距离,第八魂环亮起,配合右臂骨的强化,强横的辉光激涌而出! 下一秒,从虚无之翼中恢复出来的千仞雪第一次开口:“你的魂技,不过如此!” 但其实光正要的,便是这一秒的虚无之翼罢了。就在这一秒的时间,他已经收起了胜利之枪,拔出了大供奉当年最后一面时托付予他的神器——量天! 这把剑,曾经在千道流手中折尽天下强者,百战雄心在,千秋宝气扬! 只是天下太平已久,光正又未参与新战,才让它有些沦没了。今日,便是再现剑威的时刻! 第九魂环亮起,气焰暴涨的光正不由吐出了一口鲜血,而对面的千仞雪见此,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奋。 好战?血?还有刚才的红光?光正隐隐想到了些什么,却没有多想,麒麟臂也随之发动,右臂骤然暴涨,散发着强横的气息,与金光闪烁的量天相得益彰。 第九魂技强化下的麒麟臂与量天尺!这几乎已经是光正的最终兵器了! 量天第一式——“雷掣青锋冷!”带着光正的愤怒与魂力,量天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而这优美的弧度之下,是仿佛要消除一切鬼怪的圣光之力! 整片幻境,仿佛都在这神速极力的金色光芒下停滞。 无尽的力量,轰击在了百级的天使圣盾之上,声如雷霆。 伴随着巨大的震荡波,天使圣盾,也显出道道裂纹,终于在金光下破灭为虚。 看着静滞下来的时空,和血色天使的退缩,光正又想起了量天的剑铭: 风霜凝惨色,神鬼泣金芒! 但是正当光正以为离胜利近了一步时,眼中看到的,却是千仞雪的一丝嘲讽的笑意。 天使之剑起,格挡在量天之上。 第一击,千仞雪后退了一步;但是第二击,极转的天使之剑,已经能够硬撼量天! 第三剑,已是光正,不得不后退一步,心中暗叫不好,急急动用神速之力,拉开距离。 撤出天使之剑的攻击范围,光正微转姿势,突然回身,量天第二式:“虹横碧落长!” 麒麟臂气焰再盛,量天向千仞雪横劈而去,然而横劈而来的量天,却撞击在已经舞动如飞的天使之剑上,两剑相交,光芒万丈,星文都为之隐微! 但是表面的平手却是光正的失败,因为,他耗不起。麒麟臂的时间快到了,而天使之剑的舞动却越来越强。 “铿铿铿!”剑击之声变得清脆,突然一道血芒闪过,量天登时脱身,而光正整个人也在这一击的剑气之下倒飞数十米,跌回了湖心亭。 张口吐出一大口逆血,光正气息有些紊乱。 第五十二章 光正大危机 不过,这一击倒是使得光正更清醒了些。“风魂玄光剑!”光正确认了对方的招式。 要知道,这剑法难度极高、威力极大,非同流俗,亦非哪个神的神器之技;当世已知的掌握者,只有千仞雪一人而已! 所以,眼前的千仞雪,真的是他的千仞雪。而绝不会是什么幻化之物。 不管其他现象多么奇怪,这刚刚才在和杨无双的对战中悟成的风魂玄光剑法,足以让光正相信,眼前杀手正是佳人。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 可惜没有多少时间给光正思索,量天被打飞,于是再次拿起了胜利之枪。 此时,麒麟臂的持续时间已到,不仅不再强化,反而后遗症显露出来,从肩膀到手腕,稍一动,便火辣辣地疼痛。 面上却得装的若无其事,免得被看出破绽。 只是这迫真演技能不能瞒过新的神级千仞雪,又是另一个问题。 好在千仞雪没有继续近战,而是远远的释放着血金色的剑气,而只是如此,光正抵挡起来已很吃力。 每一次,都是数道齐发,封锁住所有退路。 光正看得出来,这是千仞雪选择的最稳妥的打法——近身战如果有失误还可能被光正划伤,而且也可能中了什么未知的秘技;而现在,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在她主宰的天空张开羽翼,光正根本没有机会伤到她,一道道剑气逼迫光正不断飞转着第六魂技光矛强化的胜利之枪,持续下去,拥有神之魂力的千仞雪必然是胜利的一方。 无聊,但保险。 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乱披风。乱披风,积蓄自己的力量,一锤更比一锤强。而现在的千仞雪,消耗着光正的魂力,让对手一枪更比一枪弱。对手的弱,自然就是自己的强。 “你这么弱小,就算吞噬了你,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收获?”千仞雪嘲讽般的话中带着淡淡的愁绪,手中的天使之剑仍是不停。 竭力抡动着胜利之枪格挡剑气的攻击,光正咬着牙道:“仞雪,我会救你的……” “救我?”千仞雪在空中笑了,笑容灿烂,却令人不寒而栗,“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救不了自己,也要救你。”光正坚持道。但脸色,却是渐渐发白;在千仞雪的血红光芒映照下,更显得苍白惨淡。 虽然说一直在拼命格挡,但是毕竟现在魂力还没有耗尽,光正也不是一点余力都没有,默默的为右臂魂骨蓄着力。 第九魂技爆发生命本源的力量,配合魂骨蓄力,来换取第八魂技辉光的最强一击! 短时间内连续使用第九魂技,光正的嘴角不自觉间溢出了鲜血。顾不上去擦,在这痛苦中感受着浑身再次燃烧起来的力量,光正高抬右臂,第八魂环闪耀,纯白的辉光奔涌而出,直奔千仞雪而去。 面对着威力成倍加强的辉光,千仞雪神色却无一丝变化,只是六翼稍屈,虚掩身体。 随后,六翼骤然张开,千万道散发着血金色光明的羽翎,如利箭般,直射而来! 血羽正面撞上辉光,仅仅是停滞了片刻,刚才还如吞摄天地般的巨大光柱,便四散溃灭,而万千羽翎虽也不见,却化作一支金箭,直中光正胸口! 光正罩住全身的光盾,骤然碎裂,而身形随着炸开的光盾,向后飞去,从湖心亭,直飞到撞上湖畔石山,才停在砸出的大坑里。 “呵。”光正艰难的起身,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前,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在辉光撞上羽翎时自己用第四魂技凝聚在千仞雪背后的光剑,眼看就要击中千仞雪,却见千仞雪一个飒爽的后空翻,光剑顿时失去目标,冲到了千仞雪身前;这时千仞雪已经翻回正向,手中天使之剑血色凝聚,再度挥起,扫出一道比之前强横许多的血气剑息。 那金灿灿的光剑,霎时湮灭,而血息却势头不减,直朝光正而来! 光正无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在最后的攻击中魂力耗尽,已经没有任何防御之力……偏偏还身处自己身体撞出的岩坑之中,上下左右,竟是腾挪不得,避无可避。 要死了么?死在这曾经给予自己许多的无限幻境,死在自己心爱的千仞雪手中? 不,不行,仞雪还处在这可恶的异化里,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尽! 光正内心呐喊着,身体却是动弹不了,连第九魂技,也因连用了两次而脱力,无法燃烧生命本源之力。 还是对生命存留着丝丝依恋,光正闭上眼睛,用这可控的黑障,作为死亡黑暗的预备。 “轰!”一声炸响,那血色的气息消弭不见,而自己,没有死。 没有死?光正有些惊异的睁开眼睛。此时身体的感觉也涌了上来,那是沐浴在神圣光辉中的安适。 仞雪变回来了么?光正心道,这真是一个奇迹啊。 第五十三章 千道流降临 定睛一看,面前的却不是千仞雪。 而是一张俊朗而慈祥的面孔,光正永远感念的面孔。 “大供奉!”讶异、惊喜与感激,瞬间充塞了他的心头,口中的话,都说不清楚,拉拉杂杂说个不休。 “好了,你不用感谢我,感谢仁爱的天使神。”千道流打断了他,否则光正还不知道要说上多久呢! 虽然听着光正的话,千道流的目光,却是向千仞雪的方向望去,深邃的目中,混杂着宠溺、失落与哀怜,还有一丝责怪。 光正也向前望去,只见千仞雪挥剑的飒爽英姿——却是被定格在某一个瞬间,一动不动。 “我吗,献祭后才知道原来献祭后乃是在神界重塑了身躯,做了天使神下属的神官。现在呢,借用了天使神的神力,把这里的时空暂时定格了,”不等光正询问,千道流便回答了问题。 “现在这片幻境里,只有我们身处的神圣护盾里的时间在正常流动,”他继续说,“不过,这只能维持五分钟。” 正要劝光正抓紧回复魂力,却见光正早已在这对光武魂十分适宜的环境里恢复起来,欣慰地笑道:“不论何种困局,都要抓住一切机会保持自身魂力,你小子倒是记的很牢嘛?” “大供奉教导的好。”光正淡淡的回答,他现在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千仞雪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了他望向千仞雪的目光,千道流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脉脉含情。道:“怎么样,到哪一步了?” “虽从巴峡穿巫峡,尚在襄阳望洛阳。” “不错不错,有进展了,继续努力,”千道流笑呵呵的。 “雪儿啊,是个黑心小棉袄,不知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姓唐的。也罢,毕竟是我千家的孙女,最看颜值了。” “大供奉,您——”光正想要维护千仞雪什么,却发现无从反驳。 “所以你这个长相,能从巴峡到巫峡,已经很不错了,不必灰心。”千道流看着面貌平平无奇的光正鼓励道,却让光正一阵无语。 印象中,大供奉还从未这般谈笑风生的谈论情感问题。 他不知道的是,千道流之所以心情舒朗,乃是因为他为千仞雪献祭又在神界重生之后,便来到了一百零一级。虽然身为神官,难以寸进,却也算是百级成神了。 也就是说,波塞西暗示她选择着唐晨的“赌约”,最后却是千道流取胜了。 当然,在唐晨死于波塞西怀中、而波塞西也在献祭后成为海神神官之后,千道流也不会再去强求什么。只是这个胜利本身,便是败犬了半辈子的他的慰藉了。 只是看看波塞西献祭的对象,再看看自家孙女,千道流的面色再次凝重起来。 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天使神,和武魂殿初创者千希德呢? “小光啊,雪儿现在是进入了血仇天使状态了,那是我们六翼天使的逆反面之一。”千道流解释道,“而为什么会这样,乃是神界上位者设置的局。具体的,里面水很深,我也不好多言。” “大供奉,您有什么办法解救小雪吗?”光正急切道。 不能知道原因,若有解决之道,不知其所以然也就罢了! 千道流却是摇摇头。 光正顿时神情一沮。 不过想来也对,如果能救孙女,千道流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正绝望之际,却传来千道流的解释: “并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我的解救,只能解救于一时。若我要解救,便须引动天使神力, 而且是大量天使神力;那么,虽然是可以净化出来,可制造这个陷阱的上位者便会知道,一旦再出手,那局势伊于胡底?不仅是雪儿,你、我、天使神,都难逃一劫啊。”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光正焦急道。 “有。”千道流说的肯定,语气中却带着犹疑与叹惋。目光,驻留在光正身上。 “请大供奉明示!”语气毅然。看着大供奉的目光,光正猜到了什么。 “你便是拯救的办法。如果你能够击败血仇天使,雪儿便会恢复正常。” “当然,这很难,毕竟现在血仇天使的战力,乃是由神王级别的强者出手设置,论起来,甚至比雪儿之前还要强,即使你现在恢复了魂力,恐怕仍然很可能不敌,甚至身死。我不要求你再做什么牺牲,如果你想走,那便走。” “为大供奉与仞雪,身死不辞!”光正坚毅道。 “不必,”千道流温和道,轻拍光正的肩膀,“之前你在嘉陵关外做的,在大森林做的,我都看在心里,如果有什么恩情的话,也是我们欠你的。何况,你现在已经是武魂殿最后的希望了。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我不会为你加上什么义务,你自己做决定。” 说着,时间已经接近了五分钟。 “时候要到了,小光,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而无论如何抉择,行动都要果决,否则恐怕就要两空了!” 最后嘱托着,向千仞雪投去了宠溺、哀怜又微含失望的眼神,在长叹声中,金光渐渐消散,千道流的身形,也伴着光正的不舍消失不见。 第五十四章 雪白血红 随着护盾与千道流的离去,随之而来的,是千仞雪的清醒。 千仞雪有些奇怪,自己刚才发出了致命的攻击,却消弭于无形;不过,她相信,光正已经走入了死局——耗尽了魂力又栖身于无法闪避的洞穴,就算有什么奇迹挡住了自己刚才的一击,下一击也足以击杀光正了。 六翼一振,利箭般的血羽,再次以席卷天地的杀气,直扑光正而来。 千仞雪等待着光正死亡的那一幕。理应如此。可是眼前的一幕却震惊了她:光正变戏法似的重新拿起了胜利之枪,将血羽打飞了出去! 奇怪,他应该魂力耗尽了才对,怎么重新恢复了?千仞雪有些疑惑。 不过不管如何,对耗魂力一定是光正劣势,因此她继续了刚才的消耗战法。现在,血仇天使的她并不缺少时间。而且对猫玩耗子的把戏很有兴趣。 挡开了攻击的光正脸色难看。这一攻击对于千仞雪是信手拈来,格挡对他却是巨大的消耗。这样下去,结局和刚才只会是一样的。 难道真的应该逃? 由于武魂特性和外附魂骨的加持,单论速度光正并不逊色;加上对无限幻境的熟悉,要逃离绝非难事。 然而逃离,只不过会保住自己,却等于是把千仞雪丢给了血仇天使和那背后的布局者,眼睁睁看着她失去属于自己的生命,而沦为一个有着千仞雪外貌的傀儡。 自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一想到“生命”,光正突然感觉到一丝异常。 千仞雪的生命气息,在慢慢减弱…… 奇怪,自己根本没有伤到她的能力,怎么会这样?而且她身上散发出的战斗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血气甚至更为浓厚。 转念一想,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 千仞雪的生命力正在被逐渐吸取,取而代之的,就是血气! 所以,即使没有受到外伤,千仞雪的生命力也在持续降低。可想而知,随着时间推移,千仞雪的生命力将消耗殆尽,全部转化为血仇天使的血气。到那时,就不是千仞雪的精神被控制的问题,而是连这具身躯也要被毁灭,不复存在;到时候,就只剩下一团血气,可以任由那个布局者塑造成它想要的样子。 愤怒,使得手中紧握的胜利之枪,仿佛都被紧握得微微凹陷下去。 不过,再一想,这似乎预示着一种可能。如果说它布局者需要把千仞雪的生命力转化为血气,那是不是意味着,千仞雪现在的血仇天使状态并不稳固?否则的话,何必多此一举? 而刚才千道流也说了,他要解救千仞雪,是要打败血仇天使而不是打败千仞雪,也就是说,千仞雪和血仇天使现在还不是一体的,倒不如说好像千仞雪被附身控制了一样。 再推进一步,这种血仇天使的不稳固意味着,布局者必须持续的使用神力来把千仞雪框定在血仇天使的状态。而布局者自己不会现身,否则以它的实力没有必要假手于千仞雪。 那么,也就是说,应该有一个法器——或许是什么装置,或许是什么神器,又或者某种印记,诸如此类,承载着布局者的神力,从外控制着千仞雪。 想到自己似乎破解了布局者的阴谋手段,光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这丝笑容在千仞雪眼中显得荒唐——连自己攻击都已经躲不过的将死之人笑什么笑?含笑九泉? 太过出神的光正,疏忽了防范;虽然胜利之枪始终凭着战斗直觉在空中乱舞,将各种攻击格挡在外,依然有角度刁钻的一股剑气,击中了光正。要不是最后时刻反应过来连忙闪身,恐怕已经从侧边贯穿胸膛了! 饶是如此,也是在左胸划出一道伤口,剧烈的撕裂之痛使得笑容瞬间变得狰狞,而当光正尝试用光和之力修复伤口时,却发现伤口不仅无法愈合,还不断冒着丝丝殷红的烟气,惨烈恐怖。 这伤口让光正痛苦,但在他的感应中,千仞雪的某处抖动了一下,随后整个人的血气都似乎更强了几分。 一个计划就此成型。 这个因自己流血而抖动之处,恐怕便是吸收血气之处,很可能也就是布局者设下的法器所在! 如果找到了它,使之与仞雪分离,仞雪应该就能回到六翼天使形态了! 想到这里,光正的笑容更灿烂了。 千仞雪也更疑惑了。这一系列事件,她实在看不懂;先是光正莫名其妙挡住了一击,然后莫名其妙的恢复了魂力;这也就罢了,可他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先是莫名其妙的笑,结果被打中还笑的更开心了!难道自己的攻击还附带把人变傻的特效? 笑的越灿烂越好!千仞雪疑惑却不纠结,笑的越灿烂,防备便越弱,待会死的越难看! 手上的攻击,丝毫不停。 咻咻咻咻! 一道道剑气,击中在光正身上,破开那层在神力面前脆弱万分的金色光盾,绽出朵朵妖艳的血花。 光正并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躲避与格挡。 只是,刚才那一击的血气之动不足以让他锁定那布局者的法器的位置。 那么,便用自己更多的创伤换来更多的血气之动,换来法器的位置信息,换来仞雪回返的希望! 他想灿烂的笑下去,但是身体上的疼痛扭曲了他的笑容。 清楚地感受到了身上被命中五道剑气,光正吐出一口鲜血。精神力全力开动,感受着血气在何处活动最烈。 很快,答案浮现出来——仞雪的头顶!定睛望去,那里似乎确实和平时有所不同。 不同在哪呢?之前的种种画面飞速闪过,在精神之海中比对着。 电光火石间,光正便感到了什么。对,是那个头饰!额上多了一个交叉骨棒般的标记,贴在原本的天使烙印上方。 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拼尽全力毁了它。毁了它,仞雪就能回到六翼天使吗?其实,光正也不确定;但就如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不用这个方式,光正不知还有什么方式;而且就算有的话,也非他力所能及!只有毁掉这个法器,才是光正有可能做到的事。那么,姑且押上生命,堵一把,堵法器毁掉就能救回仞雪的前景。 目标明确,光正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闪过淡淡的笑容,继而化为钢铁般的坚毅。 刚才的护盾毕竟只有五分钟,魂力并没有全部恢复,何况出来之后还受了伤。所以,光正也只有一击的机会。 只有一击的机会的话,就把全部的生命倾注在这一击上。 那五分钟的喘息,为他争取的最大利好,便是他又可以动用第九魂技了!虽然连续的动用第九魂技,会真的伤及生命本源,使得它不再稳定而是变得风雨飘摇,但是此时,顾不上这许多了。 魂技再起,浑身经脉,几乎就要爆开一样,气血疯狂的奔涌着。光正感觉他整个人都要炸裂了。当然,承受着浑身炸裂的好处自然是,他也获得了十分强大的力量。 背后巨大的真天绿翼召唤而出。他早就感到这其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只是碍于结界,始终无法释放出来。现在,自己的力量,靠着燃烧生命短暂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是时候试着去打破这层结界,获得绿翼之力了…… 可惜,即使是现在这般的力量,在结界面前,也只是稍微使之摇动了一下而已,最终仅仅获得了一丝散逸出来的绿翼的力量,但就是这一丝,也使得他真正获得了极速,可以随心所欲的在空间穿梭。 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光正也无任何犹豫,一个闪身,便将量天,重新拿回了手里。 “速度是挺快啊,”千仞雪轻蔑道,“但那也只此而已了!” 光正无心理会她在说什么,强行将祥瑞之兽麒麟赐予他的手臂强化之力,再度施展,后遗症,同样不在考虑之列! 前八道魂环共同闪耀,没有释放魂技,而是将魂环中的力量,以第六魂环为中介,附加到了胜利之枪上! 就这样,经血奔腾的右臂,擎着光辉耀目的胜利之枪,张开巨大的幽绿双翼,直刺千仞雪而去! 没有一丝的犹豫,偏移,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与技巧。只是纯粹的生命与光辉的力量。 仿佛光明,湮灭黑暗。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只是千仞雪却丝毫不惧,倒不如说来了兴致,手中长剑上血光骤盛,也是不闪不避,直迎长枪而上! 白金与血金,两道耀眼的光芒碰撞在一起,一时之间,恍如天有二日! 下一秒,胜负已分,光正的长枪,不得寸进。 千仞雪露出一个笑容。光正如果再向前突刺,就再无退路,必然会被她的剑法绞杀;而如果退,那么已经将所有魂力倾注在此的光正,很快也会在她的剑气中殒身! 进,退,都是一个死字。千仞雪暗暗在心里发笑:看你怎么抉择呢?大概是退,毕竟那样还能多活一小会。 她却没有料到,光正的选择,不在其中! 胜利之枪掷出,光正却是振翼飞起,向千仞雪头顶掠去! 呵,可笑!千仞雪冷笑一声,她瞬间就已经算出,这样的飞袭,根本伤不到她,剑锋最多从头顶掠过,连一道血痕也不会留下! 而光正自己的胸、腹,却将彻彻底底暴露在她的剑下! 手中运剑,胜利之枪立时倒飞而出,失却了一切光芒,暗沉沉的坠落在地。 而飞起的光正,携生命本源的强化,手中的量天,全力一划! 五寸,四寸,三寸,两寸,一寸,……落! 终于,那交叠的骨棒,在量天剑的金辉中,被挑飞出去,伴随着一头扬起的金色秀发。 而与这法器一道飞出的,还有光正,带着从胸膛的小腹,被天使之剑劈裂的一道深巨 创口,血流如渊,一片殷红。 飞出去的他,竭尽全力睁开因疼痛而闭上的双眼,看到那变回六翼天使,脸色苍白的千仞雪…… 第五十五章 天使的拯救 向后飞去的光正,看着血色消散,却是含着笑意。自己已经尽了道,眼前固然是渐渐沉黑,但心中光明。 至死未消兰气息,他生宜护玉精神。 他似乎是要死了;但就算是这般,毕竟如一盏油尽的枯灯,明灭不定却终归把黑暗照亮。 蜡烛变异而来的光武魂,似乎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而准备着;生来便注定了。 最后的那惊鸿一瞥,似乎将千仞雪的所有美丽展现出来。 似日、似夜、似新月、似繁星、似温柔的黄昏、似醉人的春光、似瞬息百变黄金色的云霞,似开满在时间空间专供慧心人采撷的空灵清艳的花朵。 无限美好的形象加诸其上,都不为过。 而光正或许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 他只恨,为何自己的肉体如同精神的仇敌,如此的易朽,以至于承受不住美与爱的重量。 …… 那一边的千仞雪却是有些发懵。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如此虚弱,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进入了金碧辉煌又神圣庄严的圣殿,不应该如此啊。 而且她依稀记得,自己获得了神力,感到无比的强大与舒畅,怎么现在却充满了一种虚脱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几乎想要怒吼着质问了,她本能的感到,自己应该是被那个“圣殿”给暗算了! 其实,她不知道,不仅她想怒吼,那神王级别的布局者,也想要怒吼。“怎么如此废物?”它可是失去了自己的一大法器啊!要不是光正看来活不成,它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千仞雪虽然想怒吼,但她是个冷静矜持的人,克制住了自己,可下一秒,却还是叫了出来——光正怎么会倒在她面前的血泊里? 看起来已经危在旦夕。她很希望这是无限幻境制造出的扰乱心智的幻象,但是两人相通的武魂之间那变得稀薄的联系,太过真实,她不敢这样对待。 看着倒在殷红血泊里的光正,千仞雪心头,回溯着之前的影像。重返嘉陵关硬撼海神唐三昊天锤的坚盾,从冰火两仪眼飞身托起自己的金光,在星斗大森林泰坦血猿自爆前横劈而下的长矛…… 这一次,恐怕又是为了救自己,陷自身于险境。对,一定是这样,千仞雪心想,一定是受了敌人袭击,才会让自己这么虚弱,才会让光正倒地不起。 “不管是谁,既然伤害光正如此之深,我一定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千仞雪义愤填膺,在内心呐喊着,另一边却是立刻召唤出魂技,想要为光正治疗。 然而情况却比千仞雪想象的更加糟糕,尽管有千仞雪的魂技,光正却似乎一点也不见好。体内的魂力,燃烧殆尽,这一点千仞雪尚可理解;可是,现在的光正的魂境却如同筛子一样,魂力补充进来,也迅速的流失出去。而且,整个人的生命,仿佛也在衰朽的边缘。 “冷静,冷静,慢慢来。”千仞雪告诫自己,切不可忙中出错。即使情况恶劣,她依然自信,靠着六翼天使武魂,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六翼天使武魂可不是昊天锤那种傻大黑粗除了强攻(以及靠着自爆魂环强攻)啥也不行的武魂,几乎在任何方面都是顶尖的存在。即使光正的魂境似乎都受到很大损害,但是千仞雪有信心慢慢用天使魂力,慢慢为他的魂境塑造一个带着神圣气息的天使结界,之后再慢慢注入魂力,帮助他恢复。 这是极端精细的工作,千仞雪无比专注的投入了进去。 可是,时不我待,正当结界的第一个阵法快要布好时,幻境中却是席卷起了灵能风暴,从四周,包围过来! “不好,这是灵能风暴!”千仞雪惊呼,她今天怎么如此倒霉?光正曾经和她说过,这无限幻境中会随机的刮起灵能风暴,消耗人的魂力!如果不能及时脱离范围,魂力耗尽之后便会侵蚀灵智,直到变成白痴! 而以光正现在这几乎为零的魂力状况,恐怕一碰到灵能风暴,立刻便会失去一切智能!这下,可容不得千仞雪再花上几个时辰甚至整天继续为他修复魂境了,否则真是缓不济急。 但那怎么办呢?魂境不修复,就无法补充魂力;可是没有魂力补充,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帮他修复魂境啊! 焦急的千仞雪,第一次有了热锅上的蚂蚁的感觉,此前无论多么绝望,却没有这份焦灼。正当计无所出,不经意间,却是猛然瞥见光正的手,微微抽搐着。这本只是昏迷的重伤的机械反应,可是却启发了千仞雪什么:我怎么就忘了呢,那最后的底牌,武魂融合技——光明天使? 说是底牌,其实千仞雪也不太确定,光正现在这个状态光明天使究竟能不能成功。但是,武魂一旦融合,她的魂力也便是光正的魂力,那便还有完好离开的希望。 不再犹豫,千仞雪拉起光正的手,魂力从她体内源源流向光正。虽然那一边并没有如她希望的那样传来魂力流动的迹象,却也传来了武魂的悸动。 仅仅十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在步步逼近的灵能风暴面前焦急等待的千仞雪,终于等来了那道强大而神圣的光明气息。 “光明天使!”千仞雪一声娇喝,光正的身形慢慢消失不见,只见一个浑身散发着炽烈光芒的天使出现在无限幻境中,洁白的羽翼掩抑着足与面,金光照耀着她的周围。 “怎么出去呢?”千仞雪默默思考着。进来的地方,她是完全想不起来了,毕竟自圣殿“成神”到虚弱的发现光正伤体之间的记忆已经如烟般消散了。 幸好,她想起了光正曾经的话。“想从无限幻境出去,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出口,而是心中那远方坚定的目标。” “武魂城!光正,我一定会带你回到武魂城的!”千仞雪内心坚定地说到,金色神剑召唤在手,六翼张开,直面灵能风暴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识海中,靠着她注入的魂力,光正也勉强恢复了意识,虽然,虚弱得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坚毅而明悟的佳人,光正想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现在所有的道路都通往武魂城。清醒的生者步履沉重,但在识海中返乡的伤者,却步履轻盈。 光正现在仿佛可以放下一切,只需要在心里默念,便有千仞雪,带他飞行在路途中。他欣赏着千仞雪的魅力,即使是她束腰的素带,也洁白如正午的云彩。他敢说,即使灵能风暴如何飞扬,他的精神,也永远的驻留在千仞雪的美丽之上,无论是要前往平原还是高山,深渊还是大海,都必要同行。 他眼看着千仞雪飞过灵能风暴肆虐的可悲的幻境大地,感受着风暴无情的冲击;这风暴既消融人的魂力,也侵蚀人的心智。但正是在这双重的打击中,千仞雪的身体与精神,一道向光正展现着坚韧与绝美的完善的共存。 千仞雪当然不像光正那么轻松,沉浸在爱意的审美中。灵能风暴毫不留情的撞击在天使的六翼上,羽翎上,身躯上,即使金色神剑,也只能将其驱赶,还无法镇压。虽然目标坚定,但是道路却是无比的漫长。 无数次在痛苦中想要停下来歇息,屈从于灵能风暴中的低语——“停下,只要服从,你可以得到所有!”——千仞雪从未有过一次停止。比起身上被灵能风暴侵蚀魂力的疼痛,倒不如说,她更因为那血淋淋的光正创口而心痛。 “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丧父无母,谋国失败;神九考的折磨,观音泪的穿透;引动真火的自燃,爆裂神位的摧折,她难道不是都一一挺了过来么? 如果连这样的打击也吃不住,她如何对得起自己年轻一代大陆第一人的期许? 虽然路漫漫而多险阻,但是认定了一个光明的目标,便是一往无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这一丝六翼的光明,终于从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来到了边界处。怀着带着光正回到武魂城的坚定信念,那一层幻宝玲珑的边界,瞬间便在光明天使的灼照下,消散而去。 再度,看到了外面的太阳。一股巨大的力竭之感袭来,光明天使形态,自动解体。 随之倒地的,便是光正那仍在昏迷中的苍白身躯。 第五十六章 难得是欢聚,唯有危机多 光正曾经醒了,然而光明天使一结束,那曾经强行注入他体内的魂力,便又瞬间流逝殆尽,如同秋风,悲凉而不可遏制。 好在千仞雪已经不再担心;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便打定主意,慢慢将光正的魂境,修补好。 哼,并不是说爱上了他,而是我千仞雪一生不愿亏欠于人,也不会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下! 千仞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细心的用天使魂力修补起魂境来。 慢慢地,淡淡的金色光罩,出现在光正体内,使得他整个人,都微微显得带着一丝金色的闪烁。 不要看它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层,却足以使得光正的魂力,不再外泄;即使魂力想要逸出,也在这温和而坚韧的金光前,慢慢的游动回去。 只是,现在,这光罩还不足以笼罩整个魂境,所以仍然有些魂力,从其他地方散逸出去,只是其速度慢了许多。但是,只要还会散逸,那么光正便不可能恢复到满魂力的状态,这是千仞雪所不愿见到的。因此,即使光正体内已经慢慢积聚起一点魂力,她仍然出神的继续着。 魂力的聚集,让浑身疼痛的光正,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眸的,便是正出神专注,专心于他的魂境,而甚至没有见到他醒来的仞雪。 他想夺过千仞雪的目光,但是,心里知道她在做什么的光正,自然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就让自己安静的享受这虚弱却甜美的时光。 如果是在之前幽兰谷的时候告诉光正,几个月后能得到千仞雪这样的照顾,恐怕还会被他当作痴人说梦呢。 他很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变强也好,唐三也罢,在这样的境界里,不过是要摒弃的杂念罢了。 没过多久,千仞雪从出神状态中,暂时回到了现实;她还没有完成她想要完成的工作,只是她实在是太过疲倦。修补魂境是一项极度精细的工作,容不得半点差池,考验着她的魂力与精神力;再加上刚刚从灵能风暴中闯出,她自己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光正感受到了千仞雪的回神,想要闭上眼睛,这样便不会打扰到她;可是动作有些笨拙,去日消息看出了光正已经清醒。 “光正,你——” “仞雪,放心,我没事。”光正尽量撑出一个笑容。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愿在仞雪面前露出虚弱的样子。 忍着心疼,千仞雪道:“哼,别在我这逞强了,还没事呢?你的魂境可是魂力流失不停,知道为了给你修复魂境,我损耗了多少魂力吗?” 说着,下巴微微扬起,也顺势让眼底的一丝晶莹躲过了光正的视线。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光正笑道,只是笑声都缺了几分平日的中气,“我还知道你披荆斩棘把我从灵能风暴的肆虐中带了出来,那也是个大人情……” 听着他歌功颂德的话语,千仞雪不禁笑了出来。笑出来就好,光正心想,那应该就不会再担心我了。 光正现在其实也可以自己修补魂境,只是如果能让千仞雪照顾自己……且让他自私一回。 可是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仞雪没有重新凝神为他修补魂境,而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们一起去找他算账!” 光正听了之后,面带苦涩。这他怎么回答?总不能回答说就是你刺伤的!而且那是血仇天使状态,也不能怪仞雪呀。可是,仞雪变成血仇天使,究竟是谁的布局,光正也不知道;千道流似乎知道,却没有告诉他。如果说不出来,只说一个神秘势力造成的,也太像编故事了,千仞雪又怎么会相信呢! “我,这,呃,这个是……”光正有些张口结舌。 他的这种态度,让千仞雪更加疑惑了。 “那是一道深重的阴影,连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就这般了……”光正终于想好了一个借口。而且他没有说谎,现在,这布局者究竟是谁,有何打算,已经是他心上的一道阴影。想来想去,怀疑总是指向那几个神王,却又只能是揣在心里的怀疑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的实力实在有点强,能够偷袭光正,将他重伤成这样! “我已经把它解决了,”光正笑道,“都只是一两招的事,他一下就重伤了我,我也一下便让他湮灭了。” 光正不愿千仞雪太过担心那些事情。说到底,他脑子里依然有着一种不平等思想,觉得这些担子,应该自己来扛。 “嗯。”千仞雪点点头。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是她暂时也没什么可质疑之处,因此便继续凝神投入到魂境的修补中去了。而光正似乎又可以享受这田园牧歌般的半日闲暇。 可是,他的精神力依然外放。四下宁静,随后才出现了几个人。他们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不过,却是只有着魂尊的修为,光正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虽然这里本来是个僻静的所在,风景却是不错,有魂师经过也是正常的。 “应该没问题。”光正这么想着,手中却是不自觉的召唤出了胜利之枪。 下一秒,他便发现这么做实在是无比的正确。 那几名魂尊,渐渐逼近,魂力固然没有波动,手却是飞速的动弹。 随后,一大片光正从未见过的攻势,直扑二人而来! 如果唐三在这里,他自然能认出,这可是暴雨梨花针、阎王帖和孔雀翎的混合攻势! 毒草与银铁,直扑而来! “仞雪小心!”光正一声爆喝,强行召唤出武魂,张开真天绿翼,将全神贯注中的千仞雪,护在身后! 胜利之枪手中翻飞,一阵铿锵之声!饶是如此,各类针实在太多,而那毒帖,虽然被凌空撕裂,两半残页,却仍是依附而上。光正身上,针扎所过,周身是孔,鲜血横流;而那毒帖,更是使得本来在魂境修补下淡淡金光的身躯,霎时笼上了一层诡异的墨色。 光正甚至无力吐血,只是任由污血从口中汩汩流出。身躯再次倒下,倒在千仞雪的足下。生离死别,又只在这一瞬间而已。 修补魂境时突然感到光正异动的千仞雪此时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为她挡下所有攻击的光正。 四目相对,却是无言。千仞雪浑身魂力涌动。是,她现在不再是那个天使之神,而且魂力已经消耗很多;但是,这足以让那些人知道,侵犯了她千仞雪关心的人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光正的眼睛慢慢闭合,死亡又一次从生命那里将他拖动。最后的时刻,他看到的是千仞雪那圆如明珠,莹如仙露的美眸;而在互相端详的瞬间,他再度感到自己的解脱,燃烧了勇气,尽到了使命,换来了这如同万年的一眼。所以,在这端详的一闪,千仞雪正如火如荼,而他,则奄奄一息。 不如归去。 然后,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鲜血流失着,而所剩无几的,也已经染上一层毒绿。 本来,那一幕他是会欢欣赞叹的。 闪耀着璀璨神圣光芒的的六翼天使真身,冲天而起,让那几个魂尊释放的几朵妖异的暗红色莲花,在金色神剑的耀芒中,湮灭不见。 至于那几个魂尊,直接在千仞雪含怒的魂力威压中,七窍流血而暴亡。 “你真傻,明明那么虚弱,就算被偷袭,也可以让仞雪来接啊,为什么要我付出这么多,连自己也付出……” 落回地面,千仞雪抱起已经感受不到生命气息的光正躯体,晶莹的泪水决堤而出,伤心的话语也一道倾泻着,只是那具肉身,没有任何的应答…… 第五十七章 天使·神界秘辛 “他是很傻,那是他的执念。”突然,千仞雪耳畔,传来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同时,一股熟悉的力量笼罩了自身,滋润着虚弱的身体与魂境。 “是谁,是谁在说话?”千仞雪惊疑道。 其实,本来,她应该知道是谁,但身处情绪之中,不免冲撞。 “是我,天使之神。”天使神的声音仍然柔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 “晚辈见过天使神大人,请恕罪。”千仞雪朝着降临在面前的六翼身影微微行礼,无论如何,她对于天使神的信仰,始终是坚定的,那种发自本心的坚定。“但是,——您能不能救活他?” 看向指着光正的千仞雪,天使之神抬起手,一股柔和的力量,便随着金光进入光正体内,然后,消失不见,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连您也无法救活他了吗?”刚刚燃起希望的千仞雪瞬间又跌回绝望,声音颤抖而孱弱。 “我已经把他最重的伤医好了,”天使之神温和的回答,伸出手,帮她拭去了泪珠。 “至于那些毒和刺针,伤不了他。” 千仞雪却是一副不信的样子。也难怪,依然昏迷不信,身上还是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状,教她如何相信光正最重的伤已经被医好了? “这些毒、针,不过是外在的皮肉之患,即使他现在魂力亏空,以他的武魂和修为,也伤不到根本。这些,就由你来医治,他也会感激你的,”天使之神对伤心中的千仞雪格外耐心,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最重的伤,却可以说是你造成的。” “我……我造成的?”千仞雪不可置信道。 “我造成的……他很傻,他的执念……难道说,他真的不管自己已经受了多么重的伤,多么虚弱,也宁可伤了自己,不让我受伤么?” 天使之神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困惑又伤感的千仞雪,解释道:“你体会到这一点,想必他也会高兴的。” “而接下来的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嗯。”千仞雪坚毅地点头。 “你之前在无限幻境重见光正的时候,他就已经身负重伤了,对不对?那时,他就已经魂力耗尽,而且魂境受损。” 千仞雪点头道:“确实如此。” 天使之神继续道:“他身上的伤,乃是你持剑划出的啊。” “这,这怎么可能?”千仞雪感到不可思议,且不说她决不会伤害光正,就算有心她也打不过呀! “召唤出你的天使圣剑。”天使之神淡淡的说道。 收起金剑,召唤出天使之剑,千仞雪愕然发现,上面沾染一大片已经凝结的血迹,正与光正胸前巨创旁的血迹,严丝合缝。 呆愣在原地,千仞雪心乱如麻,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惭愧、悔恨、自责,甚至弃世……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天使之神轻抚着愣住的千仞雪,“你应该只记得从一个圣殿出来,然后便是虚弱的看到了重伤的光正。” “恩。”千仞雪机械的回应着。 “那其实不是你,而是血仇天使。” “血仇天使?”千仞雪吃了一惊。爷爷曾经和她说过,血仇天使是六翼天使的逆反,是杀戮欲望的化身。只有天使武魂发生恶性变异,或者武魂持有者产生了扭曲至极的仇怨与杀气,才会变成血仇天使。 自己怎么会变成血仇天使?即使很多人觉得她高傲,冷酷,有时决绝;而现在又身负仇恨,但她并没有扭曲,如果说有点扭曲的话,那也是朝着自我放弃的方向而去,与血仇天使,天差地别。 “你并不是自己变成的变成血仇天使,而是受到了陷害,”天使之神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千仞雪,“你可是万年来第一位成就神位的人,而且成就的是天使神位,当然不会变成血仇天使。” 这话说的千仞雪有些美滋滋,却更迷惑了。 “但是,你也知道,不受本人控制的武魂变异,也会导致这样的后果,而你就是经历了这样的事。”天使之神解释说。 “这么说,那座圣殿是血仇天使的圣殿,那是个把我变成血仇天使的仪式?”千仞雪立刻领悟了她的话。 “血仇天使数目稀少,据我所知,并没有圣殿。你在无限幻境见到的,乃是被神界的上位者幻化出来的,他们利用了你想要要强的心性,诱导你进行了那样的仪式,随后利用法器强行让你的武魂异变,使你成为神级的血仇天使。最后,光正也正是不顾会身受重伤,挑落了法器,才让你变了回来。”天使之神解释道。 “上位者,好一个上位者!”千仞雪星目含怒,“究竟是谁?” 天使之神叹了口气。现在告诉她,是否太残忍了?会不会让她背上太沉重的压力? 但是,看着千仞雪的那把金色神剑,想着千仞雪的资质与心性,天使之神决定,对她这样书写历史的天才,不需要有什么隐瞒——只是,说来话长。 “你应该知道,现在神界有五大神王,生命、毁灭、善良、邪恶、修罗。其中,修罗和下一级的海神关系很好,他们之前也做了不少违规的干涉,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天使之神道。 千仞雪点点头。确实啊,她追击唐三的时候,海神还亲自出来叫阵呢,说什么她没有掌握好天使神的力量,其实她有没有掌握好和海神又有什么关系,这掌握也不急,有的是时间还不,是为了给唐三拖延。 “这次,是由毁灭与邪恶出的手。”天使之神道,“他们想要毁了你,而杀了光正。” 千仞雪神色有些不振。怎么这些神王,一个个都要对付她? “其实,天使之神和其他的众神,一直不太对付。这就要追溯到神界的上古历史了。”天使之神进一步解释道。 “传说,上古时,有一位至高的神王,主宰着整个斗罗。天使就在那时出现,顾名思义,就是神王的使者。后来,不知何故,他与此世分离,而当时一些最强大的灵魂,继续运用他的名号,被称为神,他们共同组成了神界,其中就有四大神王,后来才加上了修罗。而天使之神根据实力,被定为一级神。” “因此,天使之神与这些神,其实有些格格不入。而且,每个神位都有其执掌,而最高者离开之后,天使之神却赋闲了。” “这样,在漫长的时间里,其他诸神都在自己的领域,不断吸收着力量,强化着自身,而只有天使之神,此时没有了司掌,因此选择贯彻那位至高神王之前的意志,护佑着斗罗大陆。” 千仞雪听的有些入迷。即使是神官家族的后裔,她也只知道关于神的只鳞片爪,而且大多仅仅。与天使有关。这样的宏大历史,还是第一次听到。0 “所以,他们是害怕天使力量壮大,才采取这样的手段吗?”千仞雪问道。 天使之神叹了口气,回答道:“不完全是。到你自毁神位为止确实如此;可现在,却不仅如此了。他们在你和光正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至高神王重临的威胁。” “威胁?”他们连唐三也打不过,哪来的威胁呀! “光正和你谈过关于神只的想法,这种想法,模模糊糊已经触碰到了至高神王这一当今神界要绝对遮掩的秘辛。他们——包括我——也不清楚,这是巧合还是光正得到了至高神王发出的什么信息。而你,则得到了突然出现的一把金色神剑对?” “嗯,它突然出现,而且莫名地吸引我,”千仞雪将剑召唤出来,“这似乎不是天使的,但是神圣和光明的属性很契合我。” “那确实不是天使的剑,而是来自至高神王的剑啊!”天使之神感叹道。 “啊——可他不是离开了吗?”千仞雪疑惑道。 “正因如此,才让他们警惕,”天使之神道,“至高神王离开了,不知道具体如何,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当时的神界和新神王们并没有杀死他。所以,他始终可能回来——而这剑就是一个标志。”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以神王之姿,回到神界呢?而如果我和光正有这么大威胁,他们为何不来杀我呢?”千仞雪疑虑道。 她亲身体验过,武魂殿对有实力的昊天宗还有唐三,一次次忍让或放纵,即使出手也不尽全力,直到最后全力都会失败。难道神王们也是如此愚蠢么?那固然是她的好运,但她并不想依赖于运气。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理性法则,神是不能干涉下界的。” “那也不过是神界委员会的惩罚作为威慑。他们可是五大神王,还包括了执法的修罗,难道还会自己惩罚自己吗?这怎么约束的了他们?”千仞雪尖锐地问道。 “这就要涉及到这个世界本身的理性法则了。据说——神界其实传承了很多任了,很多东西也已经只是不一定准确的记忆——至高神王离开时,被加上了他破除不了的封印,无法干预斗罗世界。而斗罗神界也有封印,不能干预大陆事务。而这其间的法则是,其中一处封印的破坏,会按照相同比例削弱另外一处封印。所以,神界始终不敢下界干预,因为他们害怕这导致至高神王归来。而神干预下界的惩罚,其实一开始就是为了防止有神因为私利下界,导致至高神王破除封印,危及整个神界啊。” “所以,至高神王和现在的神界,都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办法来达到目的?”千仞雪稍稍放心了一点,至少不会突然被五个一百五十级的神王围殴至死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天使之神发现时间有些长了,神界已经在催促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百级成神,壮大我们天使的力量,虽然神位破碎,但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也可以不用既有神位成神,尤其是得到这把金色神剑帮助的情况下。” “那赐下金色神剑的至高神——”千仞雪问道,有些犹豫,毕竟此事实在是太宏大了。 “你自己决定,”天使之神温和地笑了,“天使之神本来应该是至高神王的忠诚使者,可是传承了那么多代,这一切都太遥远了。我也不希望为你带上即使是神圣的枷锁与羁绊。把属于你自己的道路自由地走下去,或许,和他一起。” 最后望了被自己修复生命本源与魂境的光正以及千仞雪一眼,天使之神一瞬间便离开了,金光化散,只留下她的后辈,担负着这人间。 第五十八章 杨无敌与唐三之会 天使之神离开之后,千仞雪看向光正的目光,更复杂,也更深邃了些。虽然对光正的隐瞒有些不满,想着他的担负,心中也是更多了些柔情,与壮志。 只是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从长计议的事情,还是回到安全处为上。 看着光正的身体,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抱他回去的想法,拿出天使之戒,把他装进了魂导器宽敞的空间内。其内也是充盈着天使的气息,所以拥有光武魂的光正在内,不仅没有问题,还能得到些滋养。 收起魂导器,千仞雪张开六翼,向远处的武魂城飞去。 虽然她收敛了气息,这一切却还是被一个魂宗看在眼里。刚才他远远隐匿气息,这才没有被波及到。千仞雪带着光正飞走,他虽然心里暗恨,却是一点没有办法,仓皇的回去复命了。 “什么?你们袭击了千仞雪和光正?还失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听了禀报,从座位上霍然站起的杨无敌气急败坏的斥骂着。 他现在是唐门手下一个最重要的分堂的堂主,可因为个性孤僻,和其他几位唐门大佬有些合不来,再加上自己的子嗣,修炼天赋并不好,为了自己这一支的未来,难怪他是急于建功立业了。 因此,在唐三告诉他,光正和千仞雪前往了星斗大森林,并且之后往其余地方猎杀魂兽之后,才动了这个心思。 唐三其实只是正常通报给手下各长老,杨无敌心头的心思却不一样。如果打起来,唐三固然是会享受击杀光正和千仞雪的,不会要求他们去击杀;但是如果自己能做成此事恐怕分量会大大上升! 因此,他才派出几支暗杀队,带着最强力的暗器,伺机而动。为了不引起警惕,还专门选了魂力不强的魂师,这样对方不会预先太有防备。毕竟主要要靠暗器,而魂力的话,就算光正和千仞雪状态再差,他能派出的顶级战力也不过是魂帝实力,根本不值一提,反而会引发疑心,倒不如索性放弃魂力,全仰仗暗器。 虽然不知道无限幻境,但这附近不时有魂师进入却鲜少出来,也挣下了一个恐怖之地的名声,因此杨无敌推测这里或许会有光千二人会的踪迹,结果还真让他撞上了。 但是,他事前也是极力叮嘱,千万不要露出敌意,如果事不可为,就假装路过,如果有机可乘,那就一定要一击必杀,按下魂力波动,用暗器一击致命! “现在好了,你们手是动了,战果啥也没有!真是废物、废物!”杨无敌怒骂着。 “堂主息怒,息怒……”这名魂宗感到了杨无敌盛怒下的魂力威压,面色青白的哀求着。 “我对你息怒,你没事了,那我怎么办?”杨无敌青筋根根爆起,“战果没有,仇是结下了!到时候以他们的实力要找你我算账,就是有宗主大人,我们也不一定能活命! “不说这个,这件事情,如果惹恼了宗主大人,我们杨家这一堂怎么办?靠你这个废物魂宗来养吗?” 杨无敌骂完了,一想到宗族的未来,长叹一口气,跌坐回去,颓唐的神色取代了暴怒,找不到一丝强攻第一魂斗罗的风采。 见他怒气消退,这名魂宗连忙进言道:“却也不是什么战果都没有!” “嗯?”杨无敌的目光激动的扫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个光正,被我们的暗器,放倒了,即使被千仞雪带回去,不死也是重伤。千仞雪和佛怒唐莲击正面对击,恐怕也是受了重伤!” “你说真的?怎么不早说?”杨无敌越发兴奋起来。 “千真万确,光正重伤,倒地不起!千仞雪也随后呆呆站了很久,最后也是不得不离去了。要是她们两个没伤,属下也回不来呀!”魂宗见有戏,赶忙解释。当然,他不知道千仞雪和天使之神的交流;天使之神布下了幻光法阵,所以他只看到了一个傻站着的千仞雪。 “你下去,下面的人怎么处理,你清楚?做完这些就不要再管了,现在开始,这件事不是你的层次能参与的了。”杨无敌的愤怒和惊惧消退了些,恢复了些理智。 “是,小的这就下去,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魂宗见杨无敌不再追究,慌忙叩头保证。 “滚。”杨无敌不耐烦道,他自己也得准备准备,去找唐三禀报了。 还好有点成绩,不然自己只会比那属下更惨,毕竟属下算是奉他命行事,他自己可是擅自行动。千仞雪和唐三打来打去,最后又被放过了,杨无敌可不知道什么三舞绝恋的事情,倒是怀疑唐三是不是有些暧昧——当然这话给唐三也好千仞雪也好听到了,估计他杨无敌都小命难保。 唉,虽然是个魂斗罗强者,但参与到更高层次争斗之后,命运便全然不由得自己了。所以,唐三和千仞雪是不是有暧昧,他不知道,他也不敢说。但不管是有是无,他作为下人,都得有所考虑,否则万一触及逆鳞,别人可不管你是知道不知道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和刚才一样的怒吼,只是刚才还说杨无敌吼人,现在却是他承受怒火了。 但杨无敌毕竟是一位强者,可不像那个魂宗,他有着自己的心气。不仅年龄比唐三大,说起来天斗城,他还有恩于对方。因此,尽管理性上服从宗主,平时也都想着怎么讨好宗主,宗主这样对自己斥骂的时候,固然不敢说什么,却还是有些不忿。 “怎么,我说的可有错?”看着杨无敌面色,唐三冷冷地看着他。 尝过了人上人的滋味,唐三也是有了自己的驭下之术。 魂力威压也是不动声色的释放而出。 “属下知错,愿受宗主责罚。”虽说不忿,在绝对实力面前,杨无敌还是选择了服从。 “你知错,知不知道错在哪了?又打算怎么责罚自己?” 唐三把皮球踢了回去。如果自己来说,来罚,那就被动了,倒不如让他们自己作践自己,自己骂自己、罚自己,才会更对他这个宗主又怕又爱,忠心耿耿。 “属下一不该不请宗主命令便擅自行事,二不该违反宗主饶过千仞雪的命令,三不该白白葬送了唐门弟子的性命。”杨无敌慌忙答道。 狠狠心,杨无敌继续道:“属下愿被剥去堂主之位,本族命运,任宗主处置!” 唐三露出不可见的微笑。他清楚,堂主之位和破之一族是杨无敌最看重的东西,现在说出这些话,算他识相。 于是,唐三道:“杨长老何必如此!其实,你错不在去暗杀千仞雪,而在于暗杀而不成。若是死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现在呢,反而让我们唐门处于被动。” “现在正是唐门扩张之时,如果这件事被宣扬出去,后果你可知道?” “是,属下知错。”杨无敌慌忙应承。不过他也是暗暗欣喜,唐三这么说的话,大概和千仞雪是没有什么,那应该是不会有重罚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你就算辞去堂主,也不能挽回。罢了,这次免你这罪,记过一次,之后三个月,不得享受药浴进修。” “好在武魂殿余孽现在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就算出招,我也自有办法。这几个外附弟子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可惜了这几件暗器,那都是唐门的珍宝啊。”唐三有这么说了一大通,杨无敌的心情是渐渐轻松起来。 “宗主神威,必然保我唐门大盛,宗主恩情,杨某谨记于心。”杨无敌赶紧趁热打铁。 “而且,这次也不算一无所获,其实是重伤了他们两个。”然后,便把魂宗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他们死不了,”唐三冷哼道,“光正的修为,上次我和他交手,因为没出全力,便只稍稍占了上风,这些暗器,还不能伤到根本。他大概是之前有伤,才显得这样。” “不过千仞雪倒是肯定负了重伤,那么久过去,她还是不知道我唐门的厉害,”唐三想起那观音泪,“硬战三朵佛怒红莲,不死也必定重伤。” “宗主传授,确实威力无穷!”杨无敌感慨道。 唐三见杨无敌也没什么有效信息了,便打发他走:“好了,你回去,今日之事,我自有处置,你只要专心本职便是。” 杨无敌领命而去后,唐三倒是又思索了一阵。虽然必定受伤,但千仞雪能接下这三朵唐莲,魂力至少也恢复到了魂圣,也就是接近于一个普通封号斗罗的战力。 “恢复很快嘛,得找机会镇压了,至少得废了修为,”唐三心里暗道,“不过这倒也不急。很快,这婚礼有你们好受了!” 第五十九章 神界会议 天上人间。人间有杨无敌唐三几人开会,神界也在开会。 会议气氛同样不善。 毁灭和邪恶看着修罗,面色有些不善:“修罗,你笑什么?” 修罗笑道:“我只是笑你们两个,想干预下界都干预不好。” 邪恶沉声道:“修罗!你应该知道,你之前又是干预,又是一人两神位,我们宽纵于你,你今天却还来取笑我们,这算什么?” 毁灭也应和道:“如果那小子成事,你继承者和他们有仇,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修罗却道:“你们之前都怪我允许唐三一人两神位,现在该看到结果了?你们搞什么血仇天使的手段,然后失败了!最后呢,还不是要看我的传承者?” 邪恶面色铁青,对于修罗这个对他们态度不恭,传承时吃相又难看的家伙,他早就心怀不满了。只是修罗战力摆在那里加上现在又确实如修罗自己所说,需要借助于唐三,才不得不容忍下来。 却是转向跟着修罗笑的黑暗之神:“委员会这样严肃的场合,你笑什么?” “我……”黑暗之神只是一级神,不敢公然抗命。 “你们两个自己失败了,就别看谁都不顺眼,发泄怒气了。”修罗嘲讽道。 黑暗之神听了点点头,这动作却被毁灭捕捉到了。他怒骂道:“修罗是神界裁判,他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再说你的失败,我们还没有惩罚呢!” 这下,黑暗之神紧张了起来。 毁灭继续怒斥:“让你用黑暗之力扼杀麒麟,结果呢,不仅没杀成,还把麒麟血脉便宜了光正那小子!如果不是有麒麟血脉的加持,他的生命本源之力,早就破碎了!” 黑暗之神自然是敢怒不敢言,要是他再辩解一句,已经被触怒的两位神王肯定有办法找出骂他的理由来,索性沉默算了。 其实他的黑暗之珠威力巨大,本来是对光明类生灵的大杀器,可不知怎么就让麒麟活了下来,甚至最后珠子都消失了,让他丢了神器还挨骂。 “你们也别苛责黑暗之神了。”罗刹在旁边阴测测的说,她和其他各神总有些格格不入,虽然是一级神但地位却不高。不过,也正是因为大家都默认这种格格不入,她越级和神王说话,却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他失败了,不应该处罚吗?”毁灭怒气未消。 “他是失败了,”罗刹道,“但他的任务,只是释放黑暗之珠而已,之后能不能杀死,就看神器本身,他也不能干预了。” 这话倒是符合当初分配的任务,毁灭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罗刹继续分析:“照理说,黑暗之珠肯定能杀死这光明属性的麒麟,毕竟属性互相克制,结果到最后,麒麟活了下来,黑暗之珠却消失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此话一出,诸神思考起来,也没有再责骂黑暗之神了。黑暗之神庆幸感激之余,却忘了问罗刹,她怎么会知道黑暗之珠消失的?这可是他黑暗之神的神器之一,他也从未把这一消息告人。 当然,罗刹知道——黑暗之珠最后正是被她拿走的,而且给了另外一个神作为大礼。此话且按下不表,却说听了罗刹此言,邪恶、毁灭、修罗皆是凝重起来。 难道,又实力在黑暗之神以上者,压制了黑暗之珠的威力? 几位神王都不可能出手阻止黑暗之珠,而天使之神级别与黑暗相当,就算实力略胜一筹,但是黑暗之珠是一直在麒麟体内,天使之神不可能只用一次神力就永远保护它,而如果她运用光明的力量直接对付黑暗之珠,黑暗之神也必然察觉。 难道,这也是来自于,那个传说中的至高者?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他们的心头。 本来,他们只以为获得了那把金色神剑的千仞雪是得到至高者恩赐的人。但是,由于这个世界理性法则的作用,千仞雪只要不能突破神级,不仅实力强不到哪去,而且最多有几百年寿命,就算有恩赐也威胁不了他们。然而,如果光正也是的话,情况可就不同了。 在他们眼里,光正可是有成神之姿的,那这个神界,可就危险了。 而且,世界理性法则是双向的,它让千仞雪不突破百级便无法构成威胁的同时,也使得这些神王无法直接下界发挥实力。 这下,他们不得不把目光,再次投向修罗,因为能在人间就保住他们的最大希望,确实落在了修罗传承者身上。如果唐三能够击杀光正,或者重创他,那么便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正当他们要说什么时,传来一阵令人无比舒适的神圣气息。是姗姗来迟的天使之神,和千仞雪的交流还是耽误了些许时间。 “天使之神,你为何迟到?”毁灭抓住机会,严厉逼问道。 “恐怕,呵呵。”邪恶阴笑。 “这么晚来,是擅自下界了?”修罗冷冷说道,摆出了裁决者的架势。 “这种事情,还是问问过去的你,你好兄弟海神,还有眼前这两位神王比较好。”天使也冷冷地回答。 “你,你不要这么嚣张!”毁灭有些气急败坏,“不要以为有了那什么至高神王复苏的迹象,你就又翅膀硬了!” “没有,我的羽翼还是那样舒展,怎么,你嫉妒了?”说着,天使之神张开她的六翼。每一位天使都爱自己背后的羽翼,无一例外。 “把你的翅膀收起来!”邪恶沉声道,“你难道觉得,有至高者的迹象,我们就会怕了你?” 以神王对一级神,邪恶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当然不觉得你们会怕了我,”天使之神接口道,“毕竟,你们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没有敬畏之心的人,在他那最终的结局前,都不会害怕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不过,双方还是都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天使之神实力不足以挑战神王,而神王们也有些投鼠忌器,何况手中也没有什么把柄。 于是,在一片不悦中,勉强散会了,什么都没有解决。 第六十章 千仞雪照顾光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唐门的密谋筹划,神界的纷乱纠争,阴影都还没有笼罩到千仞雪心头;准确说来,光正的伤势,让这些遥远的恶意,甚至不足以占据忧虑的位置。 飞行许久,千仞雪终于回到武魂城。天使武魂六翼伸展,但金光在夕阳下也显得有些暗沉,如同今日的武魂殿。 匆匆向看见六翼天使而前来迎接的邪月、焱、几位长老道了平安,便立刻进了光正的房间,把他从魂导器中抱到了床上。 光正的被子是单薄的,平平无奇的一床灰色被褥,不要说花纹图样,连纹边也没有。旁边的书架上的书却是堆不下了。有些书破破烂烂的,却是已经穿过了上千年的风尘;还有些书金边玉页,多是些小王国公国的贵族夸耀自家先祖事迹的史书。更多的是武魂殿历史相关的着作,或者探讨世界本质的作品。 偶尔也放了几本那种自己在东宫时期看过的话本,自己当时虽然说着鄙夷,却是赶紧批完公文把它一口气读下去。没想到这些描绘男女浪漫爱情历险的罗曼司,光正也有;而且数目虽说不多,却是几乎翻烂了。 “光正也渴望那种幼稚的幻想啊。”千仞雪暗道。 看着安静躺卧在床上的光正,千仞雪暗暗松了一口气。魂导器里的天使气息,默默恢复着光正的生机,此时的光正,那象征中毒的浓黑墨色已经被净化的只剩下淡淡的痕迹,污血洗尽,身上可怕的道道创口也显出了愈合的迹象。 只是双眼还是没有睁开。顾不得飞行的劳顿,千仞雪运转天使魂力,为他治疗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长夜已经过去,远方的天边渐渐显出新一天的光亮。 千仞雪也有些疲倦了,准备回房休息一下。正准备找人继续照看光正,却觉得身边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是太累,出现幻觉了么?定睛一看,实实在在是光正的手正试着握紧。光正的嘴唇也微微动着,艰难的想要说些什么。她把精神力探查施加到最大程度,试着听清那微不可闻的声音。 “仞雪,仞雪……” 入耳的,出乎意料,不是呻吟诉苦,而是光正的声声呼唤,带着焦虑不安。 “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惊喜交加的千仞雪内心故意这般嘟囔,却是紧紧握住了光正的手。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现在很好,你可以放心。”柔声向着光正低询。 “没事?”光正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他现在依然十分虚弱,半昏半醒,思绪有些混乱。 “我没事。”千仞雪巧笑嫣然,明亮的双眸注视光正,眼底的欣喜仿佛也在诉说着自己的安全。 “没事……没事就好。”光正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纵使虚弱得了无神采,黑色的眸子依旧澄澈。 久昏初醒之人,根本没有看到千仞雪眼中欣喜之下的不安与探询,一心想的只是他的天使是否安好。 千仞雪心说:罢了,刚受那么重的伤,也不同他计较。既然醒来了,便直接开口问他好了。于是,边帮光正捋了捋被单,一边问道:“光正,你的伤,现在好了么?” “没有大碍,但是极其虚弱。”拼着现有的一点力量仔细探查了一番后,光正喘息着回答道。 “那就好。”千仞雪轻轻说着,“你这几天安心休养,我,我来……” 后边的话一时还是没有说出口,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 可是光正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而是轻轻嘟囔着,惹得千仞雪颇有错付了的不悦,正想说他两句,听清了光正的话,便停了下来。 “奇怪,魂境仞雪能修复,但生命本源是怎么回事……” “你的生命本源出问题了?”千仞雪故作惊恐道。 “没,没事,本源挺好的。”光正连忙否认,而这惊惶做不了假。 这么看,光正是不知道天使之神的事情的。要不要告诉他呢?千仞雪有些犹豫了。一方面,她很想把一切告诉他,让他安心,也让光正知道他此前的直觉与推断是正确的,然后一起走下去。可是,另一方面,光正现在那么虚弱,以他的性子,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不顾恢复就立刻投身奋斗,那可不是千仞雪想看到的。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想瞒着她自己生命本源受损的事,这种看似是独担重负的爱,实际上蕴含着深深的不平等。千仞雪缺爱,渴望被爱,但并不是那种被当做宠物一样蓄养与保护的恩宠,而是一段相互对等的爱情。 “没事那就好。”她故意回答的不冷不热,语气淡然。 不冷不热,在光正耳中,便是寒冰封冻。 不愿在受伤倒下后再多显现自己虚弱的样子,光正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背还不及伸直,便急忙靠到了床头,才没有倒下去。 咬了几次牙关,光正费劲地轻声说:“仞雪,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我还是要更尽力……” 光正把自己的弱,当做千仞雪对他态度冰冷的原因。殊不知,他的受伤与倒下,在千仞雪心中,激起了此前少有的怜爱之情,倒是他极力要表现出的强大的保护者形象,令千仞雪感到排斥。 “是我该说对不起,毕竟你都是为我才会受伤的。”千仞雪的话语甜蜜,声音却是有些冷清,她的内心也十分纠结。 说完,便站起转身,紧咬嘴唇向门外走去,决绝的背影挡住泪珠的晶莹。 “仞雪,别,别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光正虚弱的请求,止住了她的脚步。她吃了一惊,心上仿佛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 “你要我留,我便不走。” 一句话间,极尽温柔,转过身来靠近的步伐,看在光正眼里,真如天使的蹁跹。 “仞雪……”光正张了张口,不知怎么说下去。他刚才是在真正的恐惧中下意识的呼唤,并没有想过之后要说什么。 本来想接着说千爷爷的事情,但是千仞雪的这一回转,直接让他的一切想法,顿在了心间。 “你受伤了,我照顾你。”千仞雪坐到了床沿,素手轻理着光正额前的散发,温润地和光正交换了身份。 不是他保护她,而是她保护他。 所以,光正有些心痛。一个男人,靠自己爱的女人来保护,对他而言,有些不可接受。 但他又不愿忤逆千仞雪,尤其是在她刚刚去而复返的时候。 何况光正现在确实很虚弱。 “恩。”光正答应着,只是眼神有些飘忽游移,心想,这或许就是甜蜜的痛苦罢。 他的眼神,千仞雪看在眼里,却以为是他还太过虚弱,精力涣散,于是道:“安心休息,有我在呢。” 第六十一章 甜蜜与阴影 接下来的几天,光正已经忘记了,他听到千仞雪要照顾自己时,自己内心还称之为甜蜜的痛苦。 只有甜蜜。 这实在是神仙日子啊! 仅仅是躺在床上,看着佳人的一颦一笑,灵魂便仿佛要融化一般。 有时千仞雪出去理政,光正便胡思乱想着,雪清河死前的那段时间,应该非常幸福。要不是自己受了重伤,他恐怕就是唯一享受过仞雪照顾的人了。 尤其是千仞雪的厨艺,实在是天下美味。 自从宫变失败之后,毒杀皇子的传闻,便时有流传。而千仞雪作为供奉殿大小姐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传言也一样盛行,结果制造了新传统:千仞雪并没有下毒,而是单纯做饭,便毒杀了二位皇弟。 虽说并不相信,但是潜移默化,光正第一次见千仞雪端着一碗汤走来时,内心还有些抵触和疑虑。 直到被千仞雪用汤匙喂着喝了以后,方才知晓,世上有如此至味! 可惜,之后的饭菜,虽然依然美味,但再也没有汤匙的待遇,最鲜美的味觉,便永远定格在了那一次的餐间。 不过,光正也没有忘记,自己变强来保护千仞雪的初衷,在千仞雪的照顾下,魂力和精神力恢复的飞快,只是生命本源多次在第九魂技下燃烧,留下了后遗症,天使之神也只是修复了本源,没有注入生命力,因而气血还是有些虚弱。 当然,也正因此光正才一直得到千仞雪的照顾。 这一天晚上,光正喝着千仞雪做的滋补汤——据称包括了蓝银草等带有生命力属性的食材,虽然主要是放了糖——享受着闲暇时,耳畔传来千仞雪的提议:“晚上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光正赶紧咽下汤水,应承道。 一直待在殿内,以他的宅居性格倒是不会嫌太闷,但和千仞雪夜间二人出行,不由使他心神荡漾,脑中浮现出罗曼司的风情。 “现在还有些倒春寒,还是注意些。”说着,千仞雪为起身的光正穿戴上一件披风。 “仞雪真好。”说着,光正便拉起千仞雪的手。 “走。”感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千仞雪知道他有些心急,浅笑着携手出了门。 千仞雪所选的出行时节,果然夜色极美。月色绝清,万顷溶溟,似画而淡,似灯而静。 转转悠悠,一路轻松地交谈着,便来到了殿后的湖心亭。似乎说的有些累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坐在了湖心亭边,感受着湖面吹来的习习凉风。 千仞雪默默望着天顶闪烁的群星。 光正素来是惯于冥想静思的,此时见仞雪不再开口,却是有些心急,目光游移,拂面的凉风也不能销蚀他丝丝的热意。 就这样,二人坐着,手拉着手,心境不同地过了一刻钟。 终于,光正开口,抚着身边良人被风吹起的金发。 “仞雪,你一直这样仰望星星,还真让我想成为星空呢。” “怎么,又想起你之前‘灿若星辰’的志向了么?”千仞雪话语间有几分戏谑。 “不,我只是想,能以万千倍的目光,凝视着最美好的你。” 千仞雪粉面微微羞红,嘴上却嗔道:“想象真奇怪。” 说着,往光正身上靠了靠。 “不过,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在看星星吗?”头发被光正抚弄,千仞雪问道。 “仞雪是在许愿吗?” “不,我是在静观,如此美丽辉煌的星空。你可听说过那句话么?最令人敬畏的,便是头顶灿烂的星空。” “与心中道德的律令。”光正接道。他在书中读到过。 “那你觉得,这二者共同说明着什么呢?”千仞雪问道。 思考了一会,也没有合适的答案;不想在千仞雪面前丢脸的光正也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我倒是没有想过。” 千仞雪说道:“其实和你之前向我说过的有关,也就是那至高者。无论是灿烂的星空,抑或的道德的律令;或者至明至大,或者至隐至深,都体现着至高神王时代的完美秩序。” “至高神王?”光正顿时严肃起来,坐直了身躯,“仞雪,你为什么突然确认了这个?” 毕竟,在之前的讨论中,这都只是他模糊的推论与猜测而已。他自己都不敢确定,千仞雪就更是半信半疑了。 “在那天你被偷袭昏迷之后,天使之神一度降临,修复了你的生命本源,”千仞雪解释道,“然后告诉了我那些事……” 然后,千仞雪便把至高神王、当今神界、金色神剑等等的情况,一一向光正说了。 越说,光正的表情便越严肃起来。 毕竟,如果是如此的话,一切确实都解释的通,从为何唐三能够开挂击败千仞雪他们,再到之后包括血仇天使危机的种种,也解释了为何神界不能随意干涉下界。 唯一的问题是,至高神王真的要复苏重返吗?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问题在于,至高神王是否真要复苏重返可是抉择立场时决定性的因素。真要复苏便站队在这一边,否则便还是站队当今神界,其间道理不难理解。 而对光正来说,问题却不在于此。不论至高神王是不是要复苏、重返神界,他都会与当今这貌似神圣、却隐藏着深深黑暗的所谓神界决斗到底。 他考虑的问题是:至高神王,作为至高神王,真的会被这样轻易的封印束缚么?真的需要借助千仞雪与自己的手么? 这其中,他感到一丝奇异的矛盾气息。 “光正,你曾经说过,那会是荆棘的路途,”千仞雪见他面色凝重,手握得更紧了,“那时我还有些懵懵懂懂,如今是明白了,这真的是荆棘的崎岖之途。” “而我当时就说,不论如何,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那时,对前方,完全不知会有什么。今天,我知道了。而我的话仍不会变:不论如何,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光正轻轻的说。 话音落下,再次一片静默。两人一道望着夜空。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久,也不知是谁先,光正与千仞雪缓缓站起,朝着武魂殿走去。 一路上,光正保持着静默。他算是知道叶公好龙的滋味了。明明之前是自己先提出的关于至高神王的构想推测,宣称要选择艰难而光明的窄路,而当着这责任真的沉重地压下来的时候,心中却变得有些虚弱和恐惧,思绪都混乱得无法理清。 更冷静的,反而是千仞雪。 “不用多想,我们先一道对付唐三。”千仞雪看着眉宇紧缩的光正,劝解道,“我想,既然神王们无法下界,唐三就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工具了。” 光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笑道:“唐三恐怕还不知道这些,只以为自己在建立唐门的大路上!他仇恨我们,却不知道和我们为敌,好处究竟会给谁。” “嗯,”千仞雪接道,“那之后,我们便可一心一意投身到神战中去了。” “不,我想,我们应当先治理好斗罗大陆,”光正凝思了一会后,稍表反对:“这可不该忘记。” 千仞雪却说:“当我们到达那个高度,何必再去管这些呢!” “不,仞雪,统一斗罗,可是武魂殿代代相传的信念。”光正道,“而且,星空与人心的比喻里,二者都不可或缺。并不是当我们仰望了星空的高远宏大,便否定了人心之微的价值。实力是一回事;但是,从绝对的价值来看,斗罗大陆,并不比斗罗神界为小!” “你呀,总是想得美好,”千仞雪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调侃,“明明一统也好治理也罢,是我们六翼天使的事,你倒是规划的最远大。” “那也只是规划而已,哪里比得过实际治理过国家的太子殿下呢。”光正也玩笑着回击。 玩笑归玩笑,现实是现实。这甜蜜的夜晚,一席话之后,早早已经投射到头上的阴影,是显得更凝实了。所以,此时两个人的欢声笑语,当然不乏真意,却也都在遮掩着内心对这宏大未来的不安与忧惧。 毕竟,一个唐三已经够受了,何况再上面又有一个神界…… 第六十二章 黑暗夜空中的突破? 回到自己的房间,光正并没有立刻入睡。时刻已经晚了,照养伤的生活,他也该歇息了,可今天他没有。一切该回到常轨了,不,应该说是超越常轨:更大的挑战,需要更多的奋斗。 他要去挑战那传说中的神识了。在此之前,他的精神力本来已经达到了整个大陆上第一的水准,还在以精神力自傲的唐三之上;但是,精神力与神识之间的那道鸿沟,他也因此感受的最为真切。 精神力这一边,他固然十分强大;但是精微也好,宏伟也罢,精神力与精神之间,却是分裂的,隔阂不已,甚至修炼得越强大,这种异样与隔阂就越甚。只有到了神识,才能使精神力同化于精神,达到从心所欲的境界。 本来,他未尝想过以凡人之身,达到神识。听大供奉讲,他也只是在极少数引动天使神力时,能有转瞬即逝的神识感而已。 “人不可太自高自大,否则将成至卑至陋。”这是千道流培养他们时,常常教导的道理。 所以,他未曾想过僭越神识。 但是,随着唐三的种种事迹,加上对至高者的推断,斗罗的“神界”,越来越祛魅,不再神圣。斗罗神界并不是真正超越于人类,而只是特别强大而已。神圣,可望不可求;强大,却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成就。 只是他一直没有想到,究竟如何使自己的精神力到达神识的境地。 直到与千仞雪的血仇天使一战,他似乎领悟了什么;在之后光明天使的识海中,在休养生息的半睡半醒的恍惚中,这一信念不断加强着。 那就是,光暗相生。没有黑暗,便无以言光明;没有光,也就无所谓黑暗。 同样,无他,也就无我;无我,也就无他。 光正由此推测,最后的突破,不是如同以往那样,独自在光明下运转精神力,而是在整个黑暗中闪耀起光武魂的精神。 目光锋锐,光正向那延异的隔膜冲击而去。 向着深邃的苍黑夜空,光正全力运转着自身的魂力与精神力。他感到,自己仿佛在和无边无际的敌人战斗,手中的光剑无坚不摧,却什么也斩不到;每一剑落下,黑暗便散去几分,然后重又把他吞没,仿佛只是为了嘲弄他。光明驱散黑暗,但是自己的一丝华辉,却被深沉厚重、藕断丝连的黑暗,裹挟着,混融着,从未失败,也永远无法胜利。 不,不行,不能纠缠在这样一点小小的空间!他要追求远方的光明疏朗,追求那宏伟与开阔的境界。 所以,他把自己的力量,投递到不只是身边的这一小小的圈圈,而是广被整个黑暗。几乎抽空整个魂境,他终于做到了,到达了光成无我的境地。但就在做到的那一瞬间,他蓦然发现,这样换来的,不是整个世界的点亮,而是全部自我的失去。每一丝光明的魂力,聚在一起,成了绝世斗罗的他;而一旦普洒出去,便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他没有了,黑暗却不多一筹,也不少一分。 最后迎来的,只是自己那深沉的乏力与虚无。 沉浸在无比的黑暗中,当他重新回神,意识着身边青灯照亮的武魂殿内房间,仿佛真的从深渊走了一遭。 第一次感到,平静的夜空,也可以这么恐怖。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差一点,他便真的精消神散,化归空无了。 深入骨髓的恶寒,让浑身冷汗,沾湿了衣襟。 收起向着整个黑暗发出的精神力,光正开始思索,自己此前究竟想到的是什么,而刚才的冲击又意味着什么。 今晚的一战,并不顺利,最终实际上等于是以光正的退缩结尾。不过,也正是这份差距,让光正更清楚地认识到了何谓不足,何谓差距,也对精神力有了一番新领悟。 他曾经将光明视为光明,黑暗视为黑暗,以为二者永不相交。但是,现在,他感到,黑暗与光明也是相生相克。从本质上说,黑暗与光明都不能单独存在,而是因对方而存在。 我与他者,也是此理;我和他者都因对方而存在。 此前自己领悟浅薄了,只看重修炼自身的精神力;这样的精神力,虽然内在于自身,却始终和自身不同,成为体内的异类,反而是种束缚。只有当精神力脱离出自身,才向从心所欲而真实不虚的自由自在迈出穿上七里靴的大步。 大道无外,至人无己。 但是,失败又为这高远的境界蒙上阴影。他亲身感受到了光明陨灭、悉归沉积的危险。难道说真的要彻底断绝最后的自我控制,化成为无,才能达到神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斗罗神界,乃至千仞雪、唐三,这些真实存在的神识拥有者,为何却又保持着清晰可辨、延续过往的我? 或者说,这是在矛盾中重塑了心神? 那,一个人自己,真的能达到这种境界么?甚至这种境界本身,真的是极致的旨归了么? 燃起的对神识的渴望,又黯淡了下去。再怎么冥想,似乎都是晦暗的,不像那房间外的曙天,已经初露鱼肚白的亮光。 第六十三章 诗言志 长夜里专注于玄奥问题的他,错过了窗外几度流连的倩影。 似乎知道了光正在试着突破精神,她未尝打扰半分。 第二天早晨。 “好吃么?”见光正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早点,千仞雪笑意盈盈。 “好吃。”光正答道。千仞雪能把早餐做出那么多花样,而又各美风味,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你不必再这么辛苦了。我已经康复了,不必再照顾……”光正还想说下去,却被千仞雪打断了。 “既然你喜欢吃,我就给你做。” “仞雪……真好,”光正揉起千仞雪的金发,换用诗句道:“今日承欢豫,还疑陟紫霄。” 本来,如果他吟诗作赋的,千仞雪会嫌弃他。 但今日的千仞雪似乎也很有雅兴,听到诗句,接续下去道:“光正,我昨日见你深夜尚在冥想,作诗一首。” “一卷清编照影深,疏窗低背漏沉沉。何日冥思中宵急,一寸寒辉万里心。” 光正笑道:“我说这几日是神仙日子,仞雪都会做诗夸我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于是也吟道: “疏影横斜倚夕阳,重帘深押护幽香。清姿自与嫣红异,便作浓妆胜淡妆。” 千仞雪的脸色微微红了,却道:“我小时候固然是深宫之中,可之后却非如此。在光正心中我就只是因幽香清姿而胜的么?” 于是自吟言志道: “栖鸟无定止,庭树益凌冽。挟纩怀我军,捷音盼金阙。何时天宇清,云翳扫空阔。欣欣万物荣,晶莹仰瑞日。” 光正闻言,笑道:“是我的错,仞雪岂是一般的美人呢,实是天下第一佳人。” 便接续着千仞雪的意思,唱和道: “百战功名成翼上,端严临见天使相。丽质珠冠一笑空,金袍剑佩千秋壮。” 千仞雪面色更见欢喜,却挑刺道:“这句所说是好,用字用韵却是俗了。倒不如我这几句呢。” 看见光正不满的小眼神,千仞雪知道他是在不服气了。和他理论是没用的,倒会让他逞起口舌之快;不如直接吟诗胜过他。 于是道:“一寸陈编万古心,卅年身世漫浮沉。乾坤光气何消散,放眼江山深复深。” 光正的面色,却慢慢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为身为书痴的他写的。 但是,唱和固然是柔情蜜意,这几首诗的词句接连下来,心境是愈来愈觉悲凉了。 心头不觉转过这两句:无复绮绣娇白日,直将珠玉闭黄泉。 想起千仞雪在幽兰谷被囚时的心死,这两句诗差一点便实现。但那是他没有回来,而他的归来正是要让历史变得不同的。如果可以,光正真想昭告天下:如今我们回来了,你们请看分晓罢! 只是他不愿把话说那么满,而宁可不祥些:“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第六十四章 实力与资格 “提携玉龙为君死……为君死么?”千仞雪喃喃道。 光正以为,她会指责自己说得太不吉利。 不料,千仞雪却说:“这就要看,有没有这个资质了。” “资质?”光正疑惑道。难道说,经历了这么多,仞雪到现在都还怀疑他会嫌水太凉么? 不觉间神色有些黯然失落,甚至有些愠怒。 千仞雪的下一句话,却是将他点醒:“如果到了那种关头,我相信,你会选择壮烈的结果,也不会苟活在他们的恩赐之下。但是,仅仅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固然是比奸逆高些,但也不过是滔滔潮流中的小小洄漩罢了,很快便会粉碎不见。” 光正有些怔神,望着千仞雪凄然而决绝的面容。她接着说下去:“即使最后是死,也只有强者的战亡,才能留下永久的铭刻,不是吗?” “是这样。”光正点头道,语气温和,“但是我想,我们不如让他们做那铭刻。” “哦?”千仞雪有些惊喜。她知道光正不是畏死之人,所以如果光正这么说,一定不是害怕什么,而是真的有所突破。 “你的实力到哪一步了?” 话音未落,千仞雪就被举到半空中,即使使用魂力,也无法挣脱。直到武魂附体,才稍稍自在了些,但那把她置于半空的枷锁依然存在着。 而且看得出来,光正根本没有怎么发力。甚至没有魂力的波动。 “这是……精神力?你已经能这样控制我的心神了么?”千仞雪对这样的能力感到恐惧:你自己的精神不同意,但身躯却已经被对方的精神力控制了! “没有这么恐怖。”光正笑着把她放了下来,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不利用幻术而是直接强行掌控精神的办法,大多是邪术,否则便需要极高层次的精神力,恐怕连现在的神王也没有这个能力,他们只能腐蚀人的心智而已。” “那这是?”千仞雪有些疑惑。 “这是精神力的外化。”光正说道。 “精神力的外化……你突破了?”千仞雪立刻反应了过来。精神力的外化,魂师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啊! 在斗罗大陆,精神力之间可以互相对抗,对撞足以将人变成白痴,甚至直接杀死。但是如果一方有所防备,选择闭关自守,刻意进入坚守不出的状态,那么另一方即使精神力再高,却也没有攻击的手段,优势便只限于战场信息的感知能力。即使是精神系魂师的魂技,也无法进一步生效。 这一切都是因为精神力只能蓄积在识海之中,识海一旦相接,便可以直接打击,识海重创足以致人死地。但是如果能将识海刻意封闭,两人的识海之间便有了间隙,而这道间隙是只能存在于识海中的精神力无法逾越的。 当然,大部分魂师的精神力都会无意识的外放,因此精神力的修炼在战斗中实际上极其有用,若不是没有专门的修炼方法,早已成为与魂力修炼并列的项目了。然而,精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魂师,便有了全面掌控自身精神力的能力,如果知道这一点,便能够进入精神力闭关坚守的状态,而不受精神力更强者的伤害。 上一次光正与唐三较量,唐三太高看了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才多次以此发动攻击乃至直接对撞,给了光正发挥的空间。如果下一次他吸取教训,在精神力上采取守势双方拉平,强行运用神力与光正的魂力硬拼,虽然由于光正可以依靠精神力优势更巧妙的做出应对,唐三赢得不会漂亮,但唐三获胜的结果却几乎是板上钉钉——他占了优势可不会打什么几天时间没抓住便如何如何的赌。换句话说就是,光正的精神力优势可以被轻易化解,但是自身魂力的劣势终究难以弥补。 但是尝试突破的光正,虽然没有进入神识之境,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不再只能停留于识海中,而是仿佛真的能够成为一股独立的力量,与魂力千丝万缕却又截然不同。 这便是他晚间尝试突破的成果。当精神力不再被“我”所框限束缚,它便获得了新的生命,和难以估量的威能。 尽管还没有达到能够与天地万物融合化一又不失为我的大成,而差点彻底陨灭,但是回过神来,这次极限探索,依然带来了好处,那便是,他的精神力突破了我执的牢笼,能够自化于天地之间了!虽然还需要刻意控制,却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虽然不是魂力,但能够像魂力那样,直接作用于外物。所以,才有了将千仞雪凌空举起的那一幕。 如果对方是仇敌,那他要面对的,可就是无数看不见摸不着却足以洞穿躯体的刀枪剑戟了! 现在,他对精神力外化的掌握还不熟练,攻击力估摸着就已经能够达到新晋强攻系封号斗罗的威力。而精神力的修炼,本来就通过比魂力修炼困难,换取了没有强制性关卡的特性,可以近乎无限的修炼。所以,光正现在的精神力,本身的威力,已经近乎神级一击。接下来,只要慢慢熟悉,便能发挥出这般的威力了。 听到这些,千仞雪欢快起来。胜利好像已经在招手了。 “不过,何时能够全面掌握,又是未知数。”光正怕她希望太大失望也大,赶忙补充,“这次突破,便是长期思索一夕得悟的成果。精神力的修炼,本身就比魂力还更注重敏悟,之后何时能达到那般境界,甚至能否达到,不是现在可以定论的。” 本来以为千仞雪会面色黯淡,不意她却笑盈盈地问道:“所以,我还是有用,对吗?” “你无可替代。”光正道。 他大概猜到了,千仞雪今天心情这么好,这么有雅兴,说不定是魂力上有所突破。 “仞雪,你现在的实力如何了?”他还有些期待呢。 “九十级了。”千仞雪欣喜道。 “啊?”这下换成光正吃惊了,要知道,大约一周前,刚刚猎杀完泰坦血猿的时候,千仞雪还只恢复到初阶魂圣呢! “也算是因祸得福。”千仞雪说道。血仇天使形态,虽然伤害了她的生命力,却强行恢复到了一百零一级的状态,使得她体内的魂力更加奔腾起来,恢复得十分迅速。 正常来说,这样在恢复为六翼天使的时候,是会被反噬的,甚至可能失去所有魂力,丢掉成为魂师的资格!幸运的是,天使之神的及时降临,消除了她身上血仇天使的邪恶气息,而对魂力的刺激效果却保留下来,当场就超越了魂斗罗的水准,之后魂力也恢复得飞快! 而天使之神的出现,还消除了千仞雪之前的隐忧。她始终担心,自己无法突破八十九级;但是,天使之神帮助她修复了神位破碎带来的后遗症,让她能够一直顺畅地到达九十九级——当然,越到后面,晋级越难。由于她是恢复实力而非从头修炼,因此比起其他强者会容易许多,但是比级别低时慢则是一样的。不过不论怎么说,没有了八十九级的硬性关卡,光正相信,千仞雪在不远的将来,便能达到绝世斗罗的水准。 到时候,至少能够镇压敌对的各封号斗罗,让他只需要对付唐三一人一剑鞘。 也难怪千仞雪心情如此好,又这般急切地想要担负起自己的使命了。 真是要强和坚韧啊,光正心想,千道流当初对千仞雪说的“九考出现绝非幸运,代表着你拥有惊人的天赋和心性”,实在是一点没错。 他想着,又被千仞雪打断。 “这样,或许,我们有一点资格,纪念这个日子了。” 第六十五章 风雨飘摇中的斗罗殿庆典(上) “有资格纪念这个日子?”光正又是一愣。 然后才反应过来,算算日期,今天恰是斗罗殿的纪念日。 自从两千三百八十八年前斗罗殿初立起,每十二年都会有一次专门的庆典,今天应当是第一百九十九次了。 斗罗大陆人类的历史很长,但是斗罗殿建立,却也不过两千余年。而也正是这两千多年,斗罗大陆的文明水平突飞猛进,从一片蛮荒,进展到了中世的水准。 虽然长期没有神级出现,普通民众也依然生活困苦,但比起斗罗殿成立之前,却要好得多了。 因此,斗罗殿的庆典,历来庄严神圣。 算起来,千仞雪一岁、十三岁、二十五岁的时候,各举办过一次庆典。可惜她不是太小,便是身在天斗扮演太子,无法参加;千道流还不时为此黯然。 而比她大一岁的光正却是躬逢其盛。两岁时当然啥也不知道,但十四岁时那场活动之盛大,却是记忆深刻。只是那时他还只是巅峰魂宗,虽然是大供奉秘传弟子,也只能在武魂城遥望那典礼。而他二十六岁时,刚刚获得光照的封号,得以参加斗罗殿庆典。只是那一次,比比东势力已成,教皇殿与供奉殿关系裂痕显现,虽然规模之宏大胜过此前,气氛却是略有些微妙。 当时光正就暗自决心,要尽快修炼成长,到时候弥合两殿的分歧——当然,他作为供奉殿从小培养起来的,弥合分歧的意思自然是令教皇殿服从于供奉殿。 结果又是十二年,而分歧已经随着武魂殿一道被历史抛弃了,成了过眼云烟。 心中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长叹。 “去换衣服。”千仞雪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洁地指示道。 “恩,我去去就来。”光正答道。他知道,换衣服就意味着他在五分钟后出来并且等千仞雪等上至少一小时。 不过心中还是暗自庆幸,幸好有仞雪在,否则以自己这行政能力,怕是根本操办不了这样的盛会;何况自己还忘记了这回事! 想来千仞雪为此必定是费了许多精力,才能在今天万事俱备,简简单单说一句换衣服;这云淡风轻的背后是多少辛劳啊。 换上绣着金边与光照印记的灰白道袍,光正等候着千仞雪。 良久,千仞雪处房门打开,千仞雪走了出来,真的如同一个人间的天使,飘逸、俊秀、亭亭玉立,令一切即使爱意的想象黯然失色。 穿着白底金丝的美丽衣裳,腰间的素色束带如同天上的流云般纯洁,紫晶的冠冕彰显着高贵与尊严。明明是祖传定样不变的制式礼服,却与她本人是如此契合, 唯一有些不协调的是,本该熠熠的星眸,此时却掩不住丝丝悲伤。 “走。”千仞雪淡淡的说,声音里没有情感的波动。 在隆重的庆典之日而如此平淡,正表明了忧伤之深。 抿抿双唇,千仞雪决绝地向前走去,光正在她身侧右边稍后一点的位置上。 气宇恢弘、金碧辉煌的斗罗殿,建在武魂城中的山丘之上,当这嵩辰之日,山的两侧,每阶都站着一位护殿骑士,彰显着武魂殿的底蕴。 越往上走,越能感到强力的威压,与神圣的气息。这无不表明了斗罗殿,不仅仅是建筑上雄壮华丽,也是当今无数魂师的向往之所,还是过往英杰贤德长眠之地,更是天使庇护大陆的宣美之坛! 走到斗罗殿门前,情景又突然一变。刚才还是罡风阵阵、御威祾祾,此地却令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只是这柔和之中,又自寓着不可侵的庄严。 殿堂那绘着天使浮雕的大门,刚直地矗立在数十阶的高台之上。而这阶梯站的,可就不是护殿骑士,而全部都是封号斗罗的强者! 在这些忠贞不二、勋业赫赫的耆宿们的注目礼中,千仞雪与光正缓步向上,一路来到了大门前。 千仞雪刚才其实想挽着光正的手,但是又觉得现在还没有真的定下,不便在这样的场合显露。因此,采取了正统做法——裁决长老居中在前,武魂城主教在右稍后。 论起来,后来的教皇,最初就是武魂城主教;只是后来随着武魂殿遍及大陆,也就有了教皇之称。实际上,教皇的身份依然是武魂城主教,实质上并非魂师的主人,而是各殿主教中身份最高者。当然,身份的高也带来权威,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约定俗成的权势日益加强并制度化,尤其是千寻疾之后,千寻疾、比比东两代教皇不断强化集权,才形成了后来的局面。 光正恰是因为千寻疾、比比东扩权却最终受挫,而弃用教皇之号,只取用了武魂城主教之称。 其实当初庆典的礼制设计成裁决长老在前,武魂城主教在后,是因为初代的裁决长老,乃是武魂城主教荣休后出任,资历更尊。而之后的两千年里,基本上都遵循这一原则,运行良好,千仞雪一岁时那次庆典便是典型——身为父亲的千道流以裁决长老身份居中在前,他的儿子、武魂城主教教皇千寻疾在右稍后。 只是随着比比东上任,才出现裂痕,尤其是最后一次,实力已经大大增强了的比比东虽然依然站位靠右,却和千道流几乎并排齐进,不愿落于人后。 而这一次,出现的情况亘古少有:武魂城主教的实力,还强于裁决长老,年龄也更大。要知道即使是千仞雪二十五岁,也就是光正刚晋升封号亲身参与的那次庆典,比比东虽然打破惯例和裁决长老千道流并排,但那时她的实力也只是令千道流忌惮,依然在千道流之下。 毕竟,一般而言,教皇是千家代代相传,裁决长老则由老一辈担任,辈分高一辈,魂力强若干级,大抵如是。即使比比东,由于年龄比千寻疾还小不少,论辈分其实也低一些(从千仞雪父母角度而言是平辈,但千寻疾、比比东又是师徒关系,也可以认为千寻疾辈分稍高),和千道流差距就更大了。 现在呢,武魂城主教是九十九级的极限斗罗,而裁决长老千仞雪由于嘉陵关之战,魂力低落,新近才恢复到九十级——差一点都没有资格参与庆典——而且还比他小一岁。 唉,如果当时获胜,以天使神之姿亲临庆典,该有多好啊!这是二人共同的心声。 但这只能是空想。光正现在能做的,只是依礼站在她右后的位置上。这也就彰示着,武魂殿传统秩序的恢复。 重现武魂殿辉煌的荣光,不正是当前时局下,庆典的主题么! 因此,这一细微却极富象征性的姿态,被深谙武魂殿内情的各位长老们,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各有一番波澜起伏。 虽然有教皇派和供奉派的歧异,但此时都已成过眼云烟,而他们对武魂殿的忠心却是如一,因此,看到这协和的一幕,心中都是欢喜的。 只是不同斗罗们心中,又各有欣慰、怀恋、失落、忧惧、希望等等诸般情愫,这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而千仞雪与光正,已经站在了斗罗殿高大的正门之前。 第六十六章 风雨飘摇中的斗罗殿庆典(下) 只是,现在这里的封号斗罗,实在有些稀稀落落。 曾经的供奉殿七大供奉,此时只有一度被误认为战死的千钧兄弟还在,受的重伤至今也没有好全。五小供奉中只有光正在场,另外四人中三人各守元素秘境,孙岱峰前去寻找也杳无音信。 偌大的供奉殿,除却此时站在千仞雪身边的光正,竟只剩下两人在侧。 其他魂力较低些的长老也是损失惨重,当初浩浩荡荡的阵容,也只剩下不多的几人,魔熊、鬼豹、蛇矛、刺豚,和几位光正不怎么熟悉的人物,魂力最高的不过九十三级。 虽然当初对教皇狗腿菊鬼二人颇有微词,如今竟也是怀念起来。 现在这个阵容,光正千仞雪二人不插手,恐怕连单独一个昊天宗也打不过。 何况往年此时,七宝琉璃宗和蓝电霸王龙宗也都会有封号斗罗前来,昊天宗未封山时也有代表前来,共襄盛举。今日,却是没有任何宗门赏光了。 唯一的亮色或许就是新近升级的火炎斗罗焱,但他也不过是刚刚突破的九十一级封号斗罗而已。 光正极力克制着,尝试说服自己,这个阵容虽然不如以前的豪华,在这片大陆上依然是极其强大,何况还有四位供奉是在外未归,如果回来的话又会壮大不少。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唏嘘不已。望着依然和此前一样傲然耸立、仿佛千百年不变的斗罗殿,直觉得物是人非事事休。 “武魂殿诸长老,”正当光正思绪万千时,千仞雪依礼走到大门前,转过身来面向着各位封号斗罗。 本来,这里还应当有一句“诸位来宾”,现在自然免去。 千仞雪心中也是惆怅哀伤,但她定住心神,把礼仪继续下去。如果她自己都心乱了,那么武魂殿还有什么希望呢? “值此斗罗殿肇基二千三百八十八年,蒙恩赖佑,运祚绵绪,裁决长老仞雪谨代表武魂殿,恭献颂词——” “我等恭献颂词——”光正与其他封号斗罗,一道跟随。充满魂力的声音在山间殿下回荡着,平添一份威严。 千仞雪接着颂唱下去,每一句后,光正等封号斗罗,也都和声而起。 “彬彬哉!我圣殿。 二千余岁肇始古,光焰相继何绳绳。 圣魂杰武世迭起,浸濯沉心扬光晶。 再结团体,重振精神,廿四百年新世纪,雄飞宇内畴与伦? 复兴哉!我圣殿。必成哉!我圣殿。” 千仞雪绫音清朗明丽,确如天使谕唱;诸斗罗和声雄壮浑成,实合圣殿颂赞。 赞唱着这意涵明显指向时局的颂词,聆听着一道发出的和声,有那么一个时刻,在诸斗罗心中,仿佛这神圣的事业,真的是如此必然。 念颂完毕,千仞雪深吸一口气,魂力运转,随后喷薄而出,厚重的斗罗殿大门,终于打开,天使塑像的光芒,照亮到他们身上,刹那间,便有濯心净性的圣洁之感。 走入斗罗殿,那宏伟疏阔的建构,金光闪耀的内饰,群星璀璨的碑铭,共同映衬着宛若鲜活的天使塑像的超灵神圣,不禁令众人意欲膜拜。 众人在离雕像一段距离处随光正脚步而停下,独有千仞雪缓步走到天使塑像前,武魂附体,与塑像身后如出一手的六道羽翼张开,天使领域也自发而出,为已然灵性无比的殿堂,再添一层金色的光芒。感受着熟悉亲切的神圣气息,她双手在胸前合十,召唤出一道精纯的天使魂力,从心口发出,注入塑像之内。 仿佛收到了信号一般,天使塑像更显鲜活,俨然不是塑像,而是真正的女神。本来淡淡的金芒,此时流转照耀,光夺日星。千仞雪轻柔而庄重地面朝神像下跪,而众人也随之跪倒在天使神像之前。 千仞雪微含项首,以轻不可闻的声音念道:“仞雪不敌海神与修罗,无能守卫武魂殿,辜负厚望,还请恕罪。” 忽然,一股柔和的神力,充盈了整个斗罗殿,疗愈着每一个人的伤口,不论是身体的疾苦,还是心中的创痛。千仞雪耳畔,特别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无法战胜诸神,责任不在天使。” 不一会,柔和的神力退去,各位封号斗罗都感到身上陈年的暗伤也被改善许多,想到这样的柔和神力此前千道流主祭时从未有过,在感激地望向神像的同时,不由又对他们的少主更敬爱了几分。 而千仞雪则是定下心神,虽然不明白那句话的深意,但知道,这是天使之神的回应和安慰,稍稍冲淡了负罪与愧疚。坚韧地稳住情绪,千仞雪再次领颂,向着天使之神: “天使,请带着我们这些囚徒一起, 挣脱那虚幻的血气的无情锁链 铸成的对我们心灵的禁锢。 带领我们这些未救的男女, 在自由的台上得解放, 走入愉快和安宁的乐土。 富余的外物和纷繁的情欲 让我们的心灵盲目, 陷入黑暗的地穴与深渊。 天使,请让你的光明引领我们, 摆脱错误而探得真理 远离黑暗而走向永恒。 你的真光照耀我们的灵魂, 胜过滋养身体的太阳。” 唱赞过这涤荡人心的颂歌,众人的眼中都有些微微的湿润。在这琼音中,不由自主地反求诸己,这十二年来,甚至这一生以来,究竟做了多少好事,多少恶行。能够到封号斗罗境界的人,谁的手上,没有沾染过他人的鲜血?这里有多少是真正的必要和自卫,有多少是对无辜的波及,而又有多少是出于人欲的纷争,甚至是杀戮的残忍? 或许本来他们还会说,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冷酷,实力至上。 封号斗罗,说出这话,一般人确实无从反驳。 但是面对着天使之神,他们又如何去谈论实力?何况上次庆典后十二年过去,他们以实力守护的武魂殿,没有壮大,反而变得风雨飘摇、如摇曳残烛一般,又怎配以实力自解? 也许这次的失败,会是新武魂殿的契机。这样的想法,在天使的光芒下,在各人心中,油然而生。 在心中又默默祷告一遍,千仞雪才站起身来,身后的人们也跟着起立,缓缓转身,退到门前,面朝殿外,仍在两侧侍立;而千仞雪与光正则是慢慢退到门前中央,仍是光正立于稍右后的位置。 此时是最后一次颂唱。第一次是赞美斗罗殿,随后进入正门;第二次便是在殿内赞颂武魂殿的信仰——天使之神。而最后一次,则是在步出斗罗殿前,在神像目光下,立下武魂殿展望未来的目标。 此前千道流时代的历次展望,都祈愿斗罗大陆的平和: “愿天使的凝视,让善的本源照耀; 让我们的心灵不受黑暗的转动, 向上寻求安宁。 愿光明引领世界, 使树林跃动、溪水不流, 野兽也温柔驯服, 赤鹿与雄狮为伴, 野兔与猎犬为友。 愿天使恩荫武魂殿 庇佑大陆万物与众民, 在和平与公正的秩序中 运行不息。” 千道流的志愿确实如此,虽说不失锋锐,但他并非杀伐果决的霸王,而是一位守护着武魂殿秩序,事奉着天使神的长者。 但是,此时的斗罗大陆,已不允许武魂殿,再扮演这样秩序维系者的角色;它必须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然后才有公义的实现可言。 因此,千仞雪专意挑选了一首古老的誓诗,如同武魂殿未来的一曲战前颂歌: “武魂殿!这圣光 在内心深处的圣殿前照耀的地方 也是爱你名字的斯民 正专注奉献他们的爱望和信仰的地方。 让真理与热忱告诉你的心意 武魂殿!过去的你,现在的你! 用你那代代相传的力量武装自己 向前!愿天使扞卫正义!” 唱毕,礼成,而这雄浑壮阔的庄严之声,充盈着魂力与心气,久久回荡在圣殿上空;与之一道不愿散去的,还有诸斗罗心中再度燃起的战斗的志愿与勇气。 最后深深行礼,各位封号斗罗纷纷步下殿堂,返回驻地。刚才的赞颂,更是一个提醒,拥有封号斗罗名誉与实力,也意味着背负起的沉重责任。 只有光正与千仞雪,依然留在斗罗殿里。 第六十七章 起风了 众人退出,千仞雪和光正仰望着斗罗殿上镶嵌的那道道碑铭,每一块都代表着一位封号斗罗行列中的佼佼者。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传承极久的天使斗罗行列;从初代天使斗罗千希德,到最终献祭的千道流,彰显着六翼天使代代相承的荣耀。 可惜,千寻疾因为做了错事而无法被供奉其中;比比东则是因为她自己对天使的厌恶,也没有被置于其中。 旁边还有那几位供奉,从年龄最长的二供奉金鳄斗罗,到三、四、五供奉,他们都是在嘉陵关为救千仞雪而死。 望着为自己献祭的爷爷,以及四位用自爆换来生机的供奉先辈,千仞雪的内心是愧疚的。爷爷用毕生心血和最后的生命换来的神位,以及四位前辈用爆体争得的一线生机,却被自己的一点绝无结果的私情葬送了。 小时候,在生母的冷面中,正是这些供奉爷爷们给了自己一点难得的亲情。千仞雪明白,自己是他们宠溺的后辈,也是他们寄托的希望所在。他们用为着希望与忠诚献出了所有,直到献出生命。 自己怎么能如此辜负他们? “走,仞雪。”正想着的千仞雪,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温和的声音。 看着出神的千仞雪,光正知道,她快要哭了。他知道,千仞雪高冷的面孔下跳动的是一颗渴求亲爱的心。 但他不希望再看到千仞雪哭泣了。他看到过千仞雪的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那时他便下定决心,今后决不能让千仞雪再悲泣了。 当然,我心匪石。待在这里,想着过往与今朝,孰不怆然涕下? 就说光正自己,又何尝不是心有所感呢?被大供奉救下后便在供奉殿长大,几位供奉,也正如他的爷爷一样。自己的爷爷们被仇敌所害,复仇的怒焰在光正心中升腾。 “唐三,昊天宗,海神,修罗,你们这些罪魁祸首们,终有一天要为血债付出血的代价!” 只是他在心中呐喊之余,还记着,老供奉们为武魂殿与天使的壮丽事业牺牲,这事业的担子,便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哭,哭不死仇敌。何况,千仞雪的哭泣,在他心上如同刀扎,但是对于唐三之流而言,或许正是他们嬉笑的源泉。 “走,仞雪。”拉起千仞雪的玉手,光正坚定的向后山走去。 后山的路途上,道边那虬结繁茂,如与天地同气的的老树,触景生情,光正不禁又想起千道流当初对他的恩情,尤其是在无限幻境中那保下生命的光盾,与悠远而刚健的助力之音,在心中默念着:“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着花。” 而迎面轻啸的冷风,吹过千仞雪的面庞,拂起满头灿金的秀发,涤去眼眶中含着的泪珠。清寒的气息似乎让千仞雪从刚才的情绪中醒转,眼中尽是苍凉与坚定。 终了,在苍翠的斗罗殿后山上,一男一女,羽翼招展,而目光却是收敛。 本来,斗罗殿大典的日子,应当是全城欢腾,各种自发半自发的庆祝活动,此起彼伏,一片喜气洋洋。今朝,却是只有寥寥几个活动,有些还是千仞雪专门让邪月他们负责组织的。 目下这看起来仍旧金阙巍焕、丹青辉煌的武魂城,似乎只剩下一个以前的影子,而失去了曾经的雄伟气象与光泽,如同秋风下那最后灿烂着的黄叶。 “但见萧飕万木摧,尚余垂柳拂人来。”光正声音淡漠,因为他心意已定。 “西风莫笑长条弱,也向西风舞一回。”千仞雪声音清决,在那本是秋波盈盈的美眸中,满是凛凛的肃然之气。 道袍与长裙,在空中飘动。看来,真的起风了。 第六十八章 风起云涌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在冷风掠过光正与千仞雪面颊的时候,唐门主殿里却是暖风醉熏。 白鹤刚刚完成向唐三的汇报。武魂殿的一位九十一级的长老,贪生怕死的血匕斗罗。,已然是唐门的内应,将千仞雪念的颂词内容一五一十告知了白鹤,由他立刻回来报信。 “有意思,”一头蓝发的唐三笑容轻蔑,饮下一口绿茶。 杨无敌斥骂道:“武魂殿余孽竟然那么嚣张,还想着重振势力,再度武装!” 泰坦也骂道:“真是贼心不死!” 白鹤心思细些,看唐三不怒反笑,问道:“宗主,武魂殿如此动作,为何宗主看起来却如同得到喜报?” 唐三笑道:“这不就是喜报么!各位难道不是都想彻底毁灭武魂殿?” 看着点头不迭的众人,唐三继续道:“那这正是喜报呵!如果武魂殿夹起尾巴,我们还不好出手,现在不正好名正言顺么?不过出手的时间我自有打算,你们先下去!” 几个堂主哪里不知他要和小舞二人世界了,连忙退了出去。 唐三这几天其实有些心烦,因为虽然喜事临近,小舞却好像有些别扭。 于是今天他说:“小舞,武魂殿给我们送上大礼,我们就可以彻底毁灭它们了。” 一边抚弄着她的头发,问道:“离你的心愿更近了一步,开不开心呀?” “开心。”小舞说着,却不是那么开心的样子;低着头,仿佛有心事。 “怎么了,小舞?”唐三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让你不开心?” “三哥,我们真的要邀请贱人雪她们吗。”小舞嘟囔道。 虽然明明是他们两人定好的羞辱对方的计策,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吃味,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占据了什么特殊位置。 “小舞,你忘了,我说过我一生只爱你一个人吗?相信我,不论她们是谁、是怎么样,我心里爱的永远只有小舞你。”唐三边说边折着小舞的兔耳朵。 “恩,三哥,我相信你。”小舞脸色也好看起来。 “是时候了,我们发请柬!”说着,二人便将给不同势力的请柬,分门别类整理好,向整个大陆发出。 不过发请柬是秘密进行的,而且也需要时间,光正他们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自斗罗殿庆典回来后,他们便已经再次投入到繁忙的日常行政与修炼中去了。 终于挨到了晚饭时间,光正和千仞雪正在吃饭,却被打断了。 “小雪姐,光正哥,我们战队的名单出来了。”直接开门进来的焱开口道。 “这是名单。”焱一边说着,一边呈上了名单。 光正按捺住骂他坏人好事的冲动,扫视着名单。扫视着,却是有些激动起来,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他按住心里的想法,只是问道:“你是怎么选出这七人的?” 焱答道:“老办法,让有意愿的魂师们组成最多三人的小组,擂台混战,最后剩下十一个人,从中根据阵容需求挑选七人。” 其实光正和千仞雪都没参加过精英赛,所以也不知道老办法是啥,不过既然焱作为亚军参与过,那应该没啥问题。 主要是这阵容也还真不错!堪称是超黄金的一代。 在此之前,他们还有有些担心,害怕会不会青黄不接。而且,武魂殿战败,现在招生,已经十分困难,师资力量也大大受损;假设这一届再失利,那之后再起就相当困难了。 好在这个阵容却算得上豪华: 李紫悠,武魂元白火炬,十七岁,五十四级控制系战魂师; 艾望之,武魂金剑,二十岁,五十一级强攻系战魂师; 艾信之,武魂金盾,二十岁,五十一级防御系战魂师; 关嘉陵,武魂碧血红龙,十九岁,五十一级强攻系战魂师; 万圣玉,武魂黄昏猫鹰,十八岁,四十九级敏攻系战魂师; 袁复乐,武魂雪白羔羊,二十四岁,四十八级辅助系魂师; 林丽芝,武魂残血樱,十八岁,三十九级控制系战魂师。 其中,艾氏二人是双胞胎,并且有武魂融合技。 更重要的是,这个阵容里的七人,除了林丽芝,其实光正和千仞雪都有些印象,那六个人是供奉殿各位供奉庇护的。 各位老供奉自己固然不出供奉殿,但是要知道他们的实力和地位,自然各自荫庇着属于自己的家族势力,门下也有自己的渠道,招揽有才干的魂师。像光正他们五位供奉,就是当初被供奉殿招揽的战力的杰出代表。 而这样的招揽当然是持续的,从孙岱峰到光正,年龄差就有数十岁,而比光正更小更年轻的魂师自然也在招揽之列。 艾氏兄弟就是天使军团一个与千家关系紧密的军官艾氏家门之后,武魂觉醒时被视为艾氏家族最有天赋的魂师,托庇到大供奉门下。 二供奉长期不问世事,但在和千道流并肩奋战时就感到自身武魂,虽然强横,却有些单一呆板,不似六翼天使那样攻防兼备、机动性与精神力亦高,所以相当重视招揽年轻世代中非强攻系的魂师,李紫悠和万圣玉二人虽然出身平民,却被二供奉看中天赋,收入门下。 龙系武魂的关嘉陵,是圣龙斗罗培养的。 袁复乐是一位红衣主教的儿子,这位主教与千钧斗罗兄弟关系极佳,袁复乐也就得到他们二人的照顾。 所以,虽然之前挂名在武魂学院,但是却与比比东一系的人,有所差异;而得到供奉青睐本身必是可塑之才,又有供奉们指点,自然是名列前茅,在学院中也是优秀的学员。 即使在惨烈的战争中,他们这一批优等生也被留在武魂城作为未来的火种,没有征调到魂师部队中。 只是这些情况,焱是不知道的;他不是供奉殿这边的人,级别又不够,自然不了解个中内情。 不过就算这样,光正和千仞雪依然不够满意。 “这个袁复乐二十四岁了才四十八级,有些不行呀。”千仞雪敲了敲桌面。 喂,不要那么凡尔赛啊,不是每个人都是天使九考的选中者诶,虽然和另外几个人比有些差距,但二十四岁四十八级按一般标准已经还不错了啊……焱默默吐槽。 “还有,怎么有个魂尊?”千仞雪点出林丽芝这个怪异存在,面色有些不善。 “她的等级不高,但是魂技很诡异,”焱解释道,“她当时擂台选拔的时候没有组队,是一个人留下来进入最后十一人的!” “而且在从十一人选拔进七人的时候,她也展现了强大的实力,她的魂技有很强的集体削弱效果,而且似乎有不仰赖魂力的近身格斗术!”焱继续解释。 “她以前不是殿里学院的?”光正突然插嘴。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 “是的,”焱有些摸不着头脑,光正怎么还知道这个? “她在两年前才加入,当时魂力才三十级。” “嗯,照你刚才的描述,她显然是在外面有什么历练,所以才会那么厉害!而魂力不高,也说明了她在外经历很多,影响了修炼。”说着,看了千仞雪一眼。 “祸兮福所倚,”千仞雪脸有些烫,“你看,她修炼稍微落下了,综合战力却很强!” “没错,”光正轻轻地刮了她一下,“虽然修炼可能落下,但是可以锻炼比如说行政管理能力啊!” 焱满脸黑线地看着二人的小狗粮日常。 “你们要不要去实地看看?”直性子的他有些忍不住了。 “过几天,到时候我们去试试手,”光正淡淡地说,“你可以加强一下特训,不过别让他们知道。” “是。”焱领命回去了,心里却不想着怎么训练他们,倒是已经开始打算怎么安慰安慰七人了。 而光正与千仞雪,则仿佛看到了重塑武魂殿荣耀的开始。 第六十九章 婚礼的邀请与抉择 焱走后,光正对千仞雪道:“这些人都是供奉殿的后人,当得起超黄金的一代。武魂品质、先天魂力也高,其中得到艾氏兄弟又带有武魂融合技,努力修炼下去超级斗罗不是问题。武魂殿的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天下终究要给年轻人啊!”他感慨道。明明自己也才三十多岁,以这个世界的标准看,和他的实力比,他自己可以说是十分年轻,但经历了几次生离死别,担负着风中残烛般的武魂殿,实在有些心累。 话音刚落,光正的脸就被捏住了。“你这是在嫌弃我不年轻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呦,仞雪你能不能松开点——我错了,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比方说我们飞升以后——” 解释了一通,千仞雪的神色却是黯淡了下来。 “你还想得那么长远,我看,能夺冠就不错了。”千仞雪说着,带着淡淡的哀伤。 “他们以后能不能成长为封号斗罗,不一定是我们能关心的了。”说着,又叹了口气。 光正也黯然。魂师大赛,算是武魂殿的强项,所以这段时间心情也高涨了些。但就算是魂师大赛,也没有把握一定夺冠。尤其是唐门暗器,低阶魂师很难有良好的反制手段。 魂师大赛,其实也只是个热闹。真正最让光正关心的还是武魂殿的命运。一想到未来很可能的神战,依旧是心里没底。即使天使透露了一些信息,但这也不算特别有利的情况。 任重道远啊。 因此,他们始终在竭力提升自己,加强武魂殿。修炼,理政,寻找机缘,便是他们的日常了。 说实话,魂师大赛不过是个调剂罢了。让枯燥紧张的生活添上一抹亮色,但如果不想沉浸在幻梦中,那终究要回去的。 又是多日过去。 这一天,两人一起吃过早饭,照常是先一道修炼——千仞雪恢复魂力等级,光正强化精神力——然后一个去翻古籍找突破的秘密,一个处理政务,再一起吃午饭。 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但这一天,却不是一般的一天。 “光正\/仞雪,快来看这个!” 两人的话如出一辙,语气却恰恰相反。 光正兴奋,而千仞雪情绪复杂。 听出千仞雪的情绪有些不快,光正温声道:“先看你的。” 千仞雪却道:“还是先看你的。” 看着她眸间的郁结之气,光正不觉也皱了皱眉,心中暗暗忧虑起来。 定了定心神,光正开口道: “这次在古籍中,找到一份颂词,《郊祀歌·惟泰元》,似乎是远古的一种仪式中用的。” 他朗声念道: “惟泰元尊,媪神蕃厘,经纬天地,作成四时。精建日月,度理星辰,阴阳五行,周而复始。云风靁电,降甘露雨,百姓蕃滋,咸循厥绪。” “文辞确实古奥,”千仞雪道,“而且似乎不是赞颂六翼天使的。” 光正点点头。“从里面提及天地、日月、星辰看,似乎确实超乎六翼天使之上。” “会不会对象就是那个至高神王?”千仞雪想到了什么。 “我也是这么猜测,所以刚才如此兴奋,”光正淡淡道,他现在却觉得或许千仞雪待会要说的事会更大,“我想,这颂歌未必是单纯唱唱那么简单。” “或许能得到回应?”千仞雪眼眸流转,提出猜想。 “回应?直接的回应不太可能,”光正凝神道,“不过这颂词应该是某类仪式里祈求至高者赐予某种力量的,那得到特定形式的回应也不是不可能……” 千仞雪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必须在特定的仪式里使用,只有这颂词应该是意义不大。” 就好比武魂觉醒,都有专门的阵法,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觉醒的。而这事关高层次的力量,恐怕要求会更严苛。 光正也点点头,目光中是有些失望。“我也尽力寻找了,可惜没有发现与之相关的祭祀典礼的内容。”长叹一声,光正继续说道:“资料还是太残缺了。” 千仞雪安慰道:“不过从内容上看,似乎是为了保佑广大农民的农业耕作的。毕竟,现在的农民还是靠天吃饭。这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得到了相关的阵法,恐怕对战斗也不会有直接帮助。” “嗯。”又思索了一阵,光正感到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便转过话题道:“那这颂词就暂时搁置起来,如果再有什么发现,再来考虑它。” “那,你刚才让我看的是什么呢?” 这一问,千仞雪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英气的眉宇间带上了几分纠结,看得光正既迷惑,又心疼。 “给。”千仞雪一个字也不愿多说,递过来两封包装精美的请柬。 带着疑惑,光正打开请柬,一看内容,愣住了。 尊贵的修罗神海神双神位、唐门宗主、天斗帝国帝师、蓝昊王唐三冕下与小舞的婚礼。 其中一封,以“新郎新娘旧识”的分类,邀请了作为个人的千仞雪。 另一封,以大陆勋贵的分类,邀请了武魂城主教光正。 把请柬放到桌上,看着神色复杂的千仞雪,光正心中感慨万千。 恐怕她现在心里还是有一丝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东西。 “想去吗?都听你的。”光正柔声道。 其实他感到自己是必须去的。否则,岂不是显得武魂殿丢份——而且给了对方起事的借口。即使会被羞辱——那是必定的事情,他都能想象出唐三义正辞严的教训他、再展现自己对武魂殿的大度的场景了——他也必须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并不打算让元气未复的武魂殿成为刺头般的存在。 至于千仞雪,她的身份也足够尊贵,同行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千仞雪不一定想去——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可是赤裸裸的侮辱环节。 不过,也可能她想去。 又或者她想去,又怕光正误解——或许也不算误解——而向光正说自己不想去。 光正对情感问题一点也不擅长。他只觉得,心结终归要靠千仞雪自己打开,他不愿横插一脚;否则,终究会留下一块隐疾,或许一时表面上掩盖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可能致命。 反过来说,光正觉得千仞雪是最重要的。当然了,他要守着武魂殿。但是,没有了千仞雪的武魂殿又算什么武魂殿呢。即使是大供奉要他守护的,也是千家传承的武魂殿。 所以,这件事上,光正把决定权,完全交给千仞雪。 似乎没有想到光正会是如此彻底的放手态度,千仞雪一时也有些犹豫。 冰雪聪明的她怎么会看不出这邀请——还刻意把她归于“旧识”而非武魂殿领袖——蕴含着的羞辱。 照理说,这亲情与事业上双重的血海深仇,以及他那拒人千里的态度,早该让她打消那错误的爱情念头。 她也无数次说服过自己,决不能爱上他。这样的爱情并不是没有结果的,而是会结出恶果的。 但是没有成功,以至于她咽下了苦果,今天是又一波泛起的苦涩。 从理性上说,她早就把他排除掉了。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一个深爱着自己,多次舍身救下自家性命的光正在。很难选么?并不难选。 可是爱情并不是一道理性的选择题,否则,还叫爱情么?他在千仞雪心上种下的种子早已长成毒树,无论理性如何清明烛照,都难以消散去那阴影、那虚无的欲望。 因此这个抉择是漫长的,让她眉宇紧锁地伫立了许久。 良久,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与爱意,千仞雪微抿芳唇,突然地抓住光正的手,认真的声音里带有一丝撒娇:“我们要去,我要和你一起在那里。” 如果细心的话,光正应该察觉这份一起中蕴含的、向那人示威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一丝情感的发酵变化的产物。 不过光正只听到了“一起”两字,觉得自己仿佛在甜蜜罐中一般。 “我会和你一起的。” 光正说着,紧紧握住千仞雪的手,十指相扣。 和泡在蜜罐里的光正不一样,千仞雪的心思却起伏不定。 自己对他的感情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光正爱上了她,而且很激烈,激烈到生命的程度,她自然看得出来。 但她这边却不一样。 从欣赏到接受,到感激、感动,再到报答。 虽然其间也不乏打情骂俏的互动,更有生死之际的奉献,但她始终还是觉得这其中与爱情差了些什么…… 或者说,这一切,即使当得起浓墨重彩,但似乎都太过正常,太过理所当然。 今天才发现自己对光正的依恋——不是武魂殿事务上,而是情感上的——到了这份地步。 自己是终于尝到了两情相悦的爱情的滋味了么? 第七十章 唐三来信 下午,光正号称要去冥想突破,其实是思绪不定。他还在想着唐三婚礼所引发的涟漪,尤其是刚才那一顿午餐。他现在很后悔,当时怎么就沉浸在快乐中,而没有多说上几句话呢。 也怪两个人,一个人想得太少在那傻乐,一个人想得太多沉浸其中,一个一片空白一个思绪万千,结果一顿饭吃下来,都没有说几句话。 万千思绪幽幽流转,还是千仞雪先回过神来。 “我们还是去修炼变强。” 光正仿佛从美梦中醒来,还有些不愿,看他的神情,千仞雪勾起几分笑意。这句话,光正当然是没有什么可拒绝的,因此也就去冥想了。 冥想讲究精神凝聚,但今天下午,光正怎么也做不到凝神,越想要凝神,便越心烦意乱;越是想把婚礼的事情抛诸脑后,越是做不到。于是索性不修炼了,专门遐想着有关的事情。 正想着,又有唐三的东西送来了。 “主教阁下,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唐三单独给您的……他传令给送信的人说,不要给别的任何人看到。”一位红衣主教紧张的敲着光正沉修室的门,得到许可后谨慎地描述着。 唐三的信?那准是与婚礼相关,这样,就有正当理由去考虑这些事情,不必强行修炼精神力了。内心如蒙大赦,光正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给我。”光正接过了信,没有多说什么。 唐三这人准没安好心,光正想着,大概是些挑拨千仞雪的话;又故意“只给光正”,好勾起注意…… 好在仞雪现在还不知道。 “您不要和别人说这封信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在这点上,避而不谈就好了。”光正沉声道。 “遵命,大主教去去去阁下。”红衣主教恭敬的回答,退了下去。 叹了口气,光正回到书房,展信阅读起来。 越读,越可气,越可笑。 光正足下: 近况如何?我从小就了解,武魂殿中的人大多或是昏朽或是狡诈,不论二者中的何种,又多是贪婪残暴;您主管武魂殿,恐怕很辛劳? 近日我与小舞将在天斗城,举行婚礼,请柬您应当已经收到了。 我想说的是,我非常爱小舞。小舞也非常爱我。我为她,不惜所有;她为我,献祭生命。 我决定为我的可爱的小舞举办一场完美的婚礼。 任何人都不能破坏它,也不能伤害到我可爱的小舞。 任何胆敢伤害到我可爱的小舞的人,都是我唐三不惜生命惩罚的敌人! 所以,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代表武魂殿,出席这次婚礼呢? 另外,我也给千小姐发去了请柬,想来也应该一并收到了。 我听说您对千小姐有爱意。尽管上次交战,我重伤了您,但还是想说,只要您不要愚忠于武魂殿,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唐三对足下这样的人,自有一份尊重。因此,我也想提醒您,千仞雪这个人,虽然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却是心寒如冰、阴恶如毒的无情之辈,死在她狠辣手段下的人不计其数。所以,不知道您怎么就会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产生情感? 足下和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得好武魂殿呢?我劝足下还是与她保持距离为好,这也是我作为朋友的提醒。 足下未曾参与武魂殿前此的恶毒活动、猎魂计划,如果愿意加入唐门,可以担任长老堂主这样崇高的职务,我们也可以以朋友身份相见。 光正读完,几乎要笑出来。果然胜利是毒药么,侵蚀了他的理智。光正一点也不喜欢唐三,但是也承认,以前的唐三算得上有几分智慧,绝不会写出这样的信来。 唐三怎么会想着来招揽他,难道说嘉陵关外的再战还不够表明立场吗?如果要离间他和千仞雪,这样的言辞也太没有说服力和吸引力了!再说了,你和小舞的爱情,平时秀恩爱也就罢了,写在这样的信里,又有何意义?难道以为这样便能显得唐三身价百倍、富于魅力令人心动? 说白了,还是做了修罗兼海神,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围绕他旋转,仿佛只要他一出招,便是手到擒来,连人心也可以随意操弄。 “你的骄傲必定会毁了你。”光正暗暗道。不过,万一唐三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呢?那就不好说了。因此,光正也没有放松警惕。不过,不论唐三内心在第几层,既然他写来这么一封荒谬的信,光正自然不能放过机会,也是立刻修书一封,抒发心中之气。 一写便是半个下午。掷笔而起,光正感到舒畅了许多。唐三这边是打发了,他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千仞雪这边,究竟让她以什么心态去这婚礼呢? 光正心中顿时又烦闷起来,在武魂殿中乱逛。他心中是乱逛,其他人眼中自然得当作视察看,各个是不敢懈怠。看着他们的忙乱,光正感到有些好笑。没去管这些称得上兢兢业业的武魂殿老员工,他慢慢踱进了邪月的办公室。 之所以过来,其实是想讨教一点经验。以邪月的敏锐,自家妹妹对唐三的情感应该是看在眼里的,或许会有什么安慰的方子也说不定。 听完了光正的话,邪月道:“阁下,有些情感,不是我们口说便能改变的。” 感受到光正森寒的目光,他连忙补充说:“而是她们要让的心自己改变。” “这我知道,”光正装作很懂的样子,尽管他其实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做出这样的姿态,“问题是现下……我不希望她心情太坏。” “关于此,我倒是有些想法,”邪月道,“阁下想,唐三邀请的此举,目的是在羞辱?” 光正点点头。 “而这羞辱,固然是情感上的,但是裁决长老也知道这是段错付的感情,单单如此并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最能羞辱的,是胜利者与失败者的对比啊!” 光正再次点头。他说的对,仞雪一生好强,唐三之所以一直是她的心魔,很大原因就在于此。让她以失败者的姿态仰望万众归心的唐三,才是对方的杀招。 “既然如此,就需要找到能够胜利的地方,让她前去时不要抱着失败者的心态。”邪月继续道。 “有理。但是,我们现在离能够复仇还很远,如何给出胜利的希望呢?”光正幽幽道。 “阁下,武魂殿最后必定胜利,但是这个胜利太遥远,现在还无法确知胜利的方式,因此无法起效。如果要说起效的话,还得是切近之事。” “切近之事?”光正皱起眉头。 邪月心中暗道:阁下平日里聪明绝代,今日怎么如此迟钝,是不是爱情真的带降智光环?尤其是美人辈出的自家武魂殿,自家老师、自家妹妹和曾经的暗恋对象,怎么个个都是因爱情而降智啊。好像大供奉和前任教皇也是因为爱情而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啊。 表明上自然不会说出来,而是点明道:“焱应当已经给二位阁下看了武魂殿战队新一代名单了!武魂殿战队夺冠,是不是切近的胜利希望呢?” 光正此时也反应了过来,道:“不错,他们会夺冠。不过,他们夺不夺冠,反而是次要的。” 这下是邪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光正笑道:“夺冠,只是队伍的荣誉。真正的关键是,如果武魂殿能办起这样的比赛,不就表明了,武魂殿依然是魂师群体的中心?唐三必然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只是我看他现在的骄傲姿态,到最后,各大势力会在他意想不到中参与到我们的比赛中来的。” 看着有些呆滞的邪月,光正语重心长道:“邪月啊,我知道你们之前只拿了亚军,始终有个心结。但不要因为之前一届比赛的失利就灰心丧气,只盯着冠军,看不到大局。不要为一点情感就冲昏头脑,丧失理智。” 说完,光正翩然离去。只留下邪月心中暗骂:明明是你自己刚才被爱情冲昏头脑,想不到方法,现在倒拿大道理压我! 一边腹诽着光正太好为人师,一边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在武魂殿行政工作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加强和各大势力的接触示好了。 第七十一章 番外·千寻疾之死 “老师。”比比东端着药走近房间里躺着养伤的千寻疾。英俊的面庞一片苍白。 他很虚弱,这让她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对不起,东儿,没有能够为你拿到这个红环,”千寻疾轻柔地说着。 “别自责了,老师,您先喝了这碗药。”比比东说着。 不用战斗,这样最好。她当然希望越安静地解决越好,否则如果千道流那老头子闻声而至,可就麻烦了。 刚拿起药碗,千寻疾便把它又放下了。不需要探查什么,六翼天使武魂已经告诉他,这是毒药。 “老师,该喝药了。”他看着最爱的徒儿运起魂力,想要把药灌下去。 “你杀不了我。”千寻疾的声音清冷,一道金色的魂力,将比比东从他身旁推开。 看来自己这一辈子是毁了。比比东深深叹息,果然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即使他再虚弱,也是九十五级封号斗罗,不是魂斗罗的自己能比的。何况自己的毒属性蜘蛛武魂,还被六翼天使完美克制,更不能炸环。 自己还是要更强。比比东默默想着,但是似乎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所以,你确实不必为没有这枚十万年魂环失望,”千寻疾淡漠地说着,“不论它是在唐昊身上,还是在你身上,都是用来杀我的,不是么?” 比比东微微一怔神。原来千寻疾一直知道自己想要杀他? 也没错,身为封号斗罗的教皇,怎么可能不是个聪明人物。何况他是自己那么多年的老师,对自己再了解不过。当初的演技,又怎么瞒得过他呢? 抬眼看向千寻疾,却发现他神色平静如水。 “献祭啊,献祭。谁能想到,那十万年的魂兽,献祭给了唐昊呢?” 比比东不自觉的点头。献祭,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否则她想象不了千寻疾怎么会失败得这么惨。 “东儿,你想要的,不止是杀我?”千寻疾的声音响起,这次却是在问她。 反正刚才自己要杀他的心思已经暴露的这么彻底,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于是,比比东决然地回答道:“是的,不止是要杀你!” 比比东本想看到千寻疾脸色的改变,但还没等她说出想要毁灭整个武魂殿和千家,千寻疾的声音就已再次响起:“还要吞噬我的灵魂,对吗?” “我……”很久以来第一次,比比东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他怎么连罗刹神考的事,都已经知道? 她以为这是自己最深的秘密,没想到,千寻疾却已经知道了,而且非常平淡。 比比东了解千寻疾。作为扩张武魂殿权势最快的教皇,他的心思异常缜密。今天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番话,看来他已经有十足把握,轻易抹杀自己,而且连整个武魂殿,也不会因自己消失掀起一丝波澜。 “东儿,我说过,你杀不了我。”千寻疾说着,深蓝色的眼睛迎上比比东混合着恐惧与仇恨的目光。话音下,那目光里还多了一丝绝望的死志。 “但是,我也说过,东儿,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魂兽都能为爱献祭,人又为何不能呢?” 随着疯狂而温柔的话音落下,震惊得瞪大双眼的比比东,刚叫出“千寻疾,你——”,便不再能够动弹。 奇异的金色与紫色光芒,从千寻疾身上绽放,笼罩了比比东。 随后,她感受到了毕生从未尝到过的痛苦,与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良久,比比东终于站起,身上带着几不可查的紫气。 “千寻疾,任你多么强横,最后也死在我的蛛皇毒下。”感受着罗刹的低语,比比东走出了那个房间,毫不顾忌地,从千道流身边走过。 她第一次享受千道流的目光,那痛恨却又忌惮的无奈目光。 “疾儿!”神官千道流从梦中惊醒。昨天罗刹来访天使神殿,参与接待的他,太累了。 第七十二章 番外·天使的爱情,千道流的回忆 想到千寻疾,千道流便隐隐心痛。 唐昊只是个炸环的匹夫,自己翻手便能镇压。 但是疾儿,却为着那份单向爱情,犯罪两次。 第一次,种下了罗刹的种子。第二次,让罗刹开了花。 而他千道流,只能眼睁睁看着比比东渐渐收获罗刹的果实。 本来他可以宽慰自己,“毕竟还有雪儿”,但现在想到雪儿只令他更心疼。 长叹一口气,千道流忽然觉得,这单向的爱情,与天使异常有缘。 由于他对波塞西的单向爱情,使得他狂热的希求着天使神的继承者,是为始。 由于雪儿对唐三的单向爱情,使得天使神的神位归于破碎,是为终。 又或者,由于疾儿对比比东的单向爱情,诞生了传承天使的千仞雪,是为始。 又由于疾儿对比比东的单向爱情,引出了要毁灭天使的罗刹,是为终。 自始至终,只有他们付出了不会有回报的爱情,而除却一度获得的荣耀和力量,最终只留下了虚无的灰烬。 不过这一切,也许是我开启的。千道流陷入了更悠远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六岁觉醒武魂,显现十九级先天魂力时,父祖发亮的眼神。 “流儿,我们武魂殿天使一族传承千年,却也许久没有出过绝世的强者了。”祖父叹息道,“所以,今日的武魂殿,也只是借着以前的威名延续,随时可能翻覆。” 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祖父继续道:“而你,会是我们重振武魂殿的希望!” 背负着复兴武魂殿的重担,他没日没夜的修炼着。凭借着天赋、努力与后来的天使八考,他成为了那一代的最强者,打出了一片天地,镇压了一个时代。 在他担任教皇之前,武魂殿的实力,不过刚胜过最强宗门一筹。 而在他前往海神岛之前,武魂殿已经重新成为魂师的圣地,一度腥风血雨、争雄不已的整个魂师界至少在表面上变得古井无波。 九十五级以上才能进入供奉殿的规矩也是他立下的,再此之前,武魂殿并没有如此奢侈的资本。 至于唐晨——即使在最适合昊天锤发挥的悬崖,他也只是输了半招。那里毫无闪躲的空间,而且他甚至没有展翅飞起,让唐晨享受了一次快乐的滋味,如此而已。 一直到那时为止,成神在他心中并没有什么位置。他忠心耿耿的侍奉着天使神,但是更关心的是在魂师中重树武魂殿战无不胜的荣光。直到见了波塞西,直到她说出那个百级的赌约。 自己身为天使八考者,自然是没有可能了。看着唐晨傻乎乎离去,培养传承者的种子已经在千道流心里深深埋下。 从此,天使神位便成了千道流超越一切的执念。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他理解自己的儿子和孙女,和自己一样,极高的天赋里带着恋爱脑。 只是他依然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一脉的爱情,是如此失败,以至于三代人从未成功过。而每次照镜子,这份疑惑便更加重一分。 天使的庇护,是要舍弃爱情的么? 不过正因此,当他用神念看到光正为千仞雪而写的回信,笑容也就更欣慰几许。 疾儿已经自受了罪的罚,而雪儿也已经破碎了神位。 长长的苦涩之后,天使之爱终于要结出甜蜜的果实了么? 第七十三章 千仞雪与光正的回信 从邪月那里走出,光正还稍稍驻留,用精神力探查一番,发现他已经心领神会地开始联络其他势力之后,便放心的离开了。 他知道邪月的能力。除了让他妹妹放弃唐三而接受焱,邪月的说服很少失败。 因此,光正安心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却远远看到了那倩影。 换做别的时候千仞雪过来,他都会欢快兴奋,可这次的时机实在不好。 千仞雪现在进了他的书房,岂不意味着他给唐三的回信被看着了?光正清楚的记得,自己都还没装信封呢! 一想到千仞雪看到自己写的信的内容,光正尴尬得要起鸡皮疙瘩,仓促的手足无措。他这么写,是觉得千仞雪不会看到;而现如今千仞雪显然是看到了,他顿时感到十分尴尬,一时间局促的揉搓着手指。 他要怎么面对千仞雪呢? 关键是,他并不知道千仞雪的反应啊。 时间回到他去找邪月的时候。和他一样,千仞雪也感到无法集中精神,因此也在武魂殿中四处逛着,不经意间,便走近了光正的书房。 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之前虽然几次进来,但是每次注意力大多放在了光正身上,对他的房间,还没有好好看过呢! 而且即使光正发现自己进了他的书房,应该不仅不会责怪,还会暗自高兴。想到这里,千仞雪嘴角微微上翘,光明正大的——天使当然要有光明正大的气质——走进了光正的房间。 虽说进来之前,她主要是想细细看看光正在书架上都放了什么书,可进来之后,目光立刻就被桌上摆着的信笺吸引了。她拿起唐三写给光正的“密信”,旋即又放下了。 她并不生气,因为这封信实在太可笑了,以至于让人都难以生出怒火。她只是更失望了,而且分不清,这失望,到底是为着他的荒唐,还是为着自己当初的“识人之明”,亦或者兼而有之。 然后,她看到了光正写的回信。信纸旁还有不少被揉成球后凌乱丢弃的纸团,想来也写了不少遍,再看那纸上龙蛇游走般的字迹,大概可以猜想到光正那时的激越,这让千仞雪感到有些暖心,转了转头确认四下无人后,读了下去: 来信收到。 不知道唐三阁下,近日来安康与否?我听说这次筹备的婚礼宴席,盛大无比,规模宏阔、用具华美,足足要花去相当于天斗城一百万人一年的生活费用,想来筹备工作必定十分繁忙劳苦,我在此谨代表武魂殿表示关心。 阁下问我们是否前来,答案是肯定的;毕竟阁下与小舞小姐的爱情实在是惊世骇俗,不仅打破人兽的界限,而且小舞小姐先是献祭成阁下的魂环,又成为阁下修罗神位的剑鞘,她的生命对阁下的魂力与事业助益之大,真是罕有其匹,值得上天斗百万人一年的费用。这样盛大的爱情宴席,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来见证呢? 阁下垂询我的近况,蒙上所赐,近况甚好。武魂城畔有湖,日与仞雪眷恋美景。昨日湖上晚晴,落霞艳极。与仞雪在湖旁并坐,谈及平生所好,原只书本与山水而已,直到遇见仞雪。得见仞雪,直教人惊叹血肉之躯,何得如此全然为美!人人皆有眼、眉、腰,皆是一具身形,万千形质中,偏她生得那般软美!湖山千古依然,而佳人难再得。眼波樱唇,瞬归尘土。 仞雪直如天使,本当不朽,每想及惨祸之后,不知寿元堪否百年,顿生惆怅。 刚才说仞雪生得软美,又不只是柔。仞雪柔美和敛,一如小池中的莲花;但仞雪的心志,却是坚固如山巅之橡实。所以,在我看来,仞雪真是佳人本只天上有,吾人幸遇共凡尘。 所以,阁下在信里说仞雪是“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措辞实在太谨慎了!如果说仞雪只是如此的话,岂非其他人多是面目可憎?难道在阁下眼中,斗罗大陆的人们就如此不堪入目?在我心中,仞雪实在是超凡脱俗的天下至美。如果说阁下认为我的话是含了私情,不够客观;那么我听说曾经有一个蓝发青年,在星斗大森林称赞仞雪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请阁下参考他的意见罢! 阁下又劝诫我说仞雪是“心寒如冰、阴恶如毒”的无情之人,劝我离她远点,我实在不能同意。如果仞雪真的是这样的心性,又如何能被属性光明、庇佑大陆的天使神选做继承人呢?超越于一家一姓、罔替直至腐朽的帝国之制来看,仞雪当初处理国政,不是天斗百年未遇的开明良主吗?虽然未必称圣,但称仁心爱民,却是当之无愧;这又如何能安上阁下所扣的罪名? 再从个人论,虽然不能像阁下的妻子那样献祭出魂环,但是情爱本来就不是以此为标准。仞雪的感情,如同火山;平日里显得闭塞,甚至因为高度还为积雪覆盖,使得人觉得她高冷甚至无情;但是,在她的深处却是炽烈非常,如果谁真的让她心弦扣动,那么情感便奔涌如焚,非吞没而不能止,又比寻常之人真挚充沛许多!对于这一点,阁下应该有所了解,以阁下的资历,应该知道如果仞雪不是心怀柔情,世局当和今日呈现的样子大不相同。 因为阁下把仞雪归为无情的恶人,所以才会奇怪为什么我会对仞雪生情!其实这个问题,我也难以回答;因为这是超乎理性解释之上的,不能以常理逻辑度量。我初见仞雪的时候,便不愿离开;宁可化作垂髫,在雪膝前嬉戏,更热望着能化作花红,被她佩戴着,常常依傍身旁。这样的奇想,阁下当然可以视为妄诞;但那恰恰再度表明了这感情不是可以被若干理由条框归因的。因为,在此之前,我自幼经丧乱,多见血灾,麻木得不知眼泪为何物,也不知爱为何物,每天只知在故千大供奉道流阁下指导下修炼而已。这样的日子持续着,直到见到仞雪,才终于情心萌动,知道爱要向着谁,如果要垂泪,又是为谁而洒。 本来,自被武魂殿救下养育,每天学习的都是魂师的相关知识,满心想的是如何变强、如何获胜。等到见到仞雪,才知道心毕竟不仅是战斗机器的引擎,而有着自己的颤抖悸动,有着想要陪伴与守护的人。从那时起,才发觉生命不止是生存,而是也有着本身的滋味。但是,在这样的有着爱与盼望的日子里,我和之前一样,从未落下战技的精进。我不愿毕生所在的武魂殿与天下至美的佳人受分毫损害;而阁下现在也应该不期望在对阁下而言如此珍重的日子里看到这片大陆再次染上血色! 祝顺利。 读完,千仞雪的双目,微微有些湿润了;正想去找光正,却见他从外边走来,又还有些逡巡。没有多想,也顾不上蹁跹如仪的淑女修养,千仞雪直接冲了出去,扑向光正的怀里。 这下,轮到正想着该如何面对千仞雪的光正,有些发懵,一时瞠目结舌,但也就在转瞬,他便把一切疑惑抛诸脑后,紧紧抱住扑进来的千仞雪,享受美好的时光。 “我真的这么美吗?”过了一会,千仞雪从轻轻挣松了臂弯,仰起脸,双眸中带着期许。 “当然,你是世上最美的。”光正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甚至有些疑惑,千仞雪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不是公认的么?她自己不都拿色心开过自己的玩笑么? 但他不知道,对方对美的追求与看重,远胜于他。他更不知道,长年没有关怀,没有同龄同伴,甚至生活在一具男性皮囊下的千仞雪,对自己并不那么自信。她知道母亲很美,但是自己总是被嫌弃,甚至不如娜娜被宠爱——或许,是自己长得不像母亲,不能够引起相连的亲情。而爷爷只是宠着自己,早慧的千仞雪觉得,即使自己再难看,在爷爷眼里也是小美人,因此并不觉得这作数。至于刺血、蛇矛,光是看他们那凶神恶煞,千仞雪就不觉得他们知道什么是美了。这样盛赞她美丽的,或许只有唐三了,但唐三的话,谁能听信呢。 因此,即使言辞上从不落于下风,千仞雪的心中在这里,依然保留了一块柔软之处,等待着合适的人。 所以,她才会如此激动,扑进了他的怀里;甚至于,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她的激动不止来自于此。她的激动,还在于,这是第一次,有人理直气壮的帮她说话。母亲不必说了;爷爷宠她,但又无比严格,在正事上不假辞色。至于别人,她深深体验过人情炎凉。她忍受过冷眼,迎击过敌人;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身边的支持者,总是在服从着少主她。 而为千仞雪发声的,光正还是第一个。 千仞雪已经不小了——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而且她是早慧的天才。但悲剧的命运与特异的经历,注定了她在有的地方,却是十分幼稚,甚至不如普通人。 这是一份美好的纯真,可惜也是易于被利用的危险弱点。 好在,只顾着修炼或读古书的光正,在许多地方也同样的幼稚。 第七十四章 事与情,共进展 听到光正说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千仞雪一阵开心,一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得更紧了。 互相抱着,光正感到了千仞雪的吐气如兰。 一些似乎是被包含在人类本质内的东西也开始生发。 耳畔传来千仞雪的声音:“你真好,你是第一个这么为我说话的人……” 其实光正写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这么回信,只是不平而鸣罢了。 一个伪君子而已,暂时得志,就这般污辱仞雪?自然是要痛斥回去了! 不意中,却是触动到了千仞雪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 正想着如何措辞时,光正看着轻启的芳唇,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勇气。 “那,暂时,你我都不用说话了。” 话音刚落,已是一个俯身,双唇覆住了那一抹朱红。 “唔唔?” 缠斗了一刻,终于分开,千仞雪的贝齿,在光正的唇上留下两个印记。 光正疲惫而快乐着,千仞雪则挂起一抹胜利后的微笑,谁也没想着改变姿势。 直到千仞雪忽然起身,把光正推到了一旁,吓了后者一跳。眼光看向正拢着秀逸金发的千仞雪,光正一时担心自己刚才犯了什么错。 却听千仞雪道:“这信,你还是别发出了。” “唔,为什么?”光正疑惑道。不过刚才的恐慌也是被驱散,暗自佩服千仞雪能够冷静。 “这封信,有我看就行了。”千仞雪边说,边把信收起来,放进自己衣袋里。 她接着讥讽地说道:“唐三写这么封信来,还真是到一种境界了!” 她必须要说出来。 尽管理性上早已把唐三视为敌人,但是执念顽固地在心里挥之不去,既是痛恨着的阴影,但似乎也随时可能重新燃起爱火。 就算这一次做出这样的行为,也一样。 所以,她必须说出来,用已成的行动,让自己的理性占据上风,渐渐消除那心中的暗魇。然后才能心无旁骛的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光正却不知千仞雪细腻的心思,只是顺着她意痛骂唐三道,“穷则满口道德满腹诡计,达则以理杀人横行无忌!” 千仞雪道:“他不是好人,但却是个聪明的人,写这封信来延揽人,实在不可能达到目的,难道他会看不出来么?” 光正皱眉道:“胜利会冲昏人的头脑的。” 千仞雪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照我看,他这么写,决没有招揽的意思,这招揽啊,纯粹是个旗号,实际上的目的是在羞辱我们。” 光正点点头,觉得仞雪比他分析的更有道理:“看来胜利还没有让他昏头到那个地步。但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羞辱,不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吗?” “所以呀,你就别这样回信了。”千仞雪继续道,“否则不是恰好让他爽到?他或许还可以说你是无能狂怒、弱者哀嚎呢!” “我这是有感而发,不平则鸣……”光正被她说的有点底气不足了。 “我知道,所以我说,只要给我看就好了。”千仞雪说着,轻轻抓起了光正曾握笔的手,以示心领。“但是,给他看,就不必了。” “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千仞雪星眸流转,似有妙着。 “更好的办法?”光正忙问道。 “不错;你与我,可以一人写信表示对他的敬意与谢意——这样把他架的越高,到时就跌得越惨呐!” 光正看向千仞雪,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对这样的恶言恶语不放在心上,为了最终的胜利不惜许多违心的话语,这是在雪清河身份上经历了多少磨砺,才达成的心性啊。 想着仞雪就这样被销蚀的青春年华,光正道:“我们确实应该让他领教一下爬的高,跌得惨的道理。不过,仞雪,我不想再让你受委屈了。你曾经受过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不是么?有我在,让我先扛一扛。” 千仞雪看向光正的眼神有些复杂。她并不是一个依赖他人的人,宁可傲然自立;但是光正说得对,二十年的卧底生涯,与后来的陨落,她确实心累了,倦了,有时,也想倚靠着休息一会。 不过她也知道,光正是不会写臣服的信的。千仞雪清楚,他是个直性子,而且把武魂殿看得极重。他自己是没什么,但现在在武魂城主教的身份上,就决不会写出那种折辱的话来。 既然他要替自己扛下,那她也不会逼迫什么。于是,千仞雪柔声道:“那,你就写一封平淡的回信,敷衍了事的那种。” “好。”光正说道。看着千仞雪热切的眼光,他知道事不宜迟,立刻进了书房写了起来。写这种官样信札,倒是难不倒他。 “木头。”收回目光,千仞雪轻叹了一声。 晚饭间,还不知下午因会错意而失去了什么的光正,颇有些自得的告诉千仞雪自己已经把信写好了,直惹得公文满桌的某千撇了撇嘴。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赶快找殿里的战队练练,”千仞雪道,“这可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步啊。” “好啊,”光正咽下一大块肉,正好他也有点想热身,“到时候我就陪他们练练。希望这些纸面上很强的后生们不要让我失望啊!” 而心中却道:我真傻,还去找人咨询办法安慰仞雪,其实仞雪都已经想到了啊! 想着千仞雪的聪明,目光中又是流出几分向往,倒是搞得千仞雪以为他是对恃强凌弱打四五十级的小朋友有期待,微不可闻的嘁了一声。 第七十五章 检阅新一代 又是一天,又到了午饭的时候。 “也不知道焱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光正道。 “嘛,你要多给他点时间,”千仞雪笑道,“焱这个人嘛,比较笨拙,你要他想好怎么安慰那七个,可不得多给点时间吗。” “你这是默认超黄金一代会输?”光正问道。 “不然呢。”千仞雪冷冷道,“你和他们切磋还能输了不成?连焱都知道,你这人从来是能赢就不会留情面的。” “我有这么绝吗?”光正讶异道。 “你还真是身在此山中啊!”千仞雪道,“你不记得我练剑道的时候你拿长枪,每次非点到我咽喉不可?后来发现点不到了就换杨无双来了。” “这是为了让你学得更快啊。”光正赔笑道,又突然轻捅了千仞雪一下:“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焱已经过来了。” “知道你精神力覆盖广了。”千仞雪却立刻揭穿了他的真实目的。 不过两人随后暂时停止了交谈,默默吃着饭。 “我们战队准备好了。”焱风风火火冲进来,也不行礼,直接说道。 二人倒也对这些没什么追求了,只是点头应承。 “说起来,你想好到时候怎么安慰他们没有?”光正故意问道。 “那没什么,反正他们都知道您很强。”焱说道。 这家伙现在学精了?千仞雪在旁边默默观察。 “那如果他们又没有夺冠,你想好怎么继续吗?”光正追问道。 “我相信我们会夺冠的,”焱一字一顿道,随后强行转变口气:“尤其是阁下以实战教导他们后。” 看出他的不喜,千仞雪暗嗔光正有些过分,转头道:“有劳你带我们过去了。” 一路上,千仞雪暗暗传音给光正,指责道:“你今天过分了。” “这几天太烦躁了,确实刚才是我不好,”光正承认道,“我会克制的。” 到了场地,新黄金一代七人早早听他们的领队焱说了今天武魂城主教、十二供奉、武魂殿的拯救者与当下的守护者九十九级绝世光照斗罗光正阁下以及裁决长老、前长老殿圣女、前天使神、六翼天使千氏家主、武魂殿的精神支柱千仞雪阁下会莅临,早就翘首以盼。 看着鼻直口方的艾氏兄弟昂然挺立的身姿,光正想起了五小供奉兄弟当初被大供奉检阅的美好岁月。 “好,很有精神!”光正捶了捶两兄弟的胸膛。 看着关嘉陵炯炯欲喷火的眼神,光正笑问道:“想不想夺冠?” “一定夺冠!”关嘉陵答道。 “有史莱克在,不要太过轻敌自信!”光正说着扭过头看了焱一眼,后者顿时涨红了脸。 “我们反思过上次战队的失败,不会再失利了。”万圣玉忽然开口,他的身体在敏攻系里显得异常健壮,目光中闪烁着深思的神采。 “这次的胜利必然是我们的,武魂殿战队的呈现将要完成!” “希望如此。”光正淡淡地说。 随后,话音变得严肃:“历史不会简单的重复,敌我都已经换人,切不可忽略历史性而生搬硬套,否则可能输得更惨!” 满意的看着点头思考、若有所悟的万圣玉,光正又往前走了一步,光正怀疑地打量着袁复乐,用眼神对焱说:“就这?就这?” “您不知道,他和艾氏兄弟铁得很,那两位可是攻守的主力,”焱无奈道。 “而且他是红衣主教袁亚仁的儿子。” “袁亚仁?”千仞雪知道,这也是行政方面的一个大佬,并且算是供奉殿安置在教皇殿行政系统里的一枚棋子,“办事倒是不错,也会走后门么。”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多纠缠,反正四十八级也还凑合,至于现在年龄不小以后成就有限,就不是这次战队赛考虑的了! 毕竟战队赛是不会因为年龄而加减分数的,二十五岁的四十二级的天赋肯定不如十五岁的三十九级,但在赛场上前者依然会占有优势。 当光正的目光,看到李紫悠时,他呆住了。 并不是李紫悠长得多好看,虽然李紫悠确实很美,而且是坚毅与柔和同一的美。 良久,光正才轻柔地说:“我们要把整个世界,交给你。” 没有再对上带着丝丝懵懂疑惑的李紫悠的目光,光正立刻向已然面色一冷的千仞雪解释道:“我刚才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哦?”千仞雪昂起首,等着光正的解释。 “所以,这句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光正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很像是句情话。 “这不是别的什么话,而是托付。我可以感到,我们飞升之后,斗罗大陆的未来,应该由她来统御。” “或许,和万圣玉一起统御。” 千仞雪有些不信。十七岁五十四级确实很惊艳,但是至于这样么? 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光正笑道:“你感受一下她的精神力。” “不高啊,只有魂尊水平。”千仞雪撇撇嘴。突然,她意识到什么:“难道?” “是的,”光正说道,“一个人的精神力水平总是和魂力接近的,有些特殊的魂师,则精神力可以远远超出魂力!但是,精神力不可能低于魂力多少,除非变成白痴。像魂王级别的魂师表现出魂尊级别的精神力,那必然是刻意隐藏的结果!” 千仞雪道:“她能够在我现在的精神力之下将精神力隐藏到魂尊水平,可见她真实的精神力水平,至少是巅峰魂斗罗的水平!” 随后细细再探,面上也是带着喜色,却又不可置信:“不,已经到了刚突破的封号斗罗水平了!怎会如此?”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讶异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点破此事的二人与李紫悠。 光正理了理头发,“这个,我也不清楚,想来她自己也不知道?” 李紫悠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特意修行精神力,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光正也只能推测,大概和元白火炬武魂有关。 也正是这种从未见过的超常精神力,让他直觉地断定,李紫悠将是未来斗罗大陆的引领者。 并且,这断定,并不是说,由于这样的超强精神力,未来会有何等实力而推导出的。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断定,即未来历史的方向将要通过李紫悠而呈现出来。这等精神力,绝不是任何修炼或个人天赋、奇遇所能带来;这是表征着本时代的前进着的世界精神。 当然,所有人听到这个精神力都震惊了,而感到这深沉厚重的历史的却只光正一人。 而也就是在这样的震撼中,除了光正,每个人都忽略了最后那名队员——林丽芝。 凤眸厚丹,粉面朱唇,秀发挽成一个圆髻。她站在那里,便给光正以妖艳与淡薄,柔美与残忍共存的感觉。这感觉,光正总觉得无比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并且在这熟悉中,带着奇异的恐惧。 其实比比东与千仞雪母女,都是有些柔美与冷酷并存的。但是她们二人的美,都不是那种妖艳的类型。 而且,她们的冷酷,是为着认准的目标不惜牺牲的冷酷,而不是天生的嗜血刻毒。 这种特异的气质,似乎独属于她,林丽芝。其他人身上,光正未曾见过,却很熟悉。难道说真的有前世? 她现在十八岁,换句话说,她出身的时候,光正已经成年,在供奉殿之下修炼了。这之后的事情,光正都记得很清楚,绝不会见过这个人。但为什么总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种致命的亲切感?真的只有前世能够解释。 不过光正是不信什么前世的,所以他也只是摇摇头,便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种奇怪只是他个人的观感,远不能和李紫悠的封号斗罗级别精神力相提并论。 “好了,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实力拿冠军!”朝向七人,他喝道。 第七十六章 检验新一代 “你们能圆自己一个冠军梦么?”光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七人。 又看了一眼焱,继续道:“能帮领队圆一个冠军梦么?” 焱被他揭疮疤的一副苦瓜脸。但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毕竟自己确实是亚军。 “如果那次上了我和小雪,冠军一定是我们的!”光正心里,实际上也有着对夺冠的执念。 “我们有信心夺冠。”七人中的队长李紫悠不急不慢地答道。 “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光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能不能夺冠,看实战才能知道。” “今天,就由我来试试水!看看你们能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说着,便领七人向斗魂场走去。一个默契的眼神,千仞雪挥挥手,一道金光便辐照着整个场地,确保不会波及其外。 “主教前辈,您来试水,是不是有些太欺负人了?”林丽芝一直皱着眉头,见千仞雪连结界也布置好了,索性问了出来。 “我会把魂力压到五十三级和你们打,”光正笑道,“比你们队长低一级。” “那你可要小心了!”关嘉陵自信满满道。 他也已经是五十一级的战魂王,有着顶级的变异兽武魂碧血红龙,渴望着一战! 艾氏兄弟等人眼中也是燃起了熊熊战意。 千仞雪站到光正与七人中间,将他们远远分开。光正从中场向后退了几步。 另一边,李紫悠清喝道:“列阵!”只见七人默契地分开,艾氏兄弟在前,随后是袁复乐,李紫悠在中间,后面是林丽芝、关嘉陵和万圣玉。 “近战在前,远攻的强攻系在后,中间是控制和辅助,这个布阵倒是合理。”千仞雪对焱点评道。 焱面色不变,虽然他期待光正吃瘪,但理性告诉他那不可能。 “三、二、一,比赛开始!”千仞雪清亮的声音响彻全场,干脆利落的发号施令之后便放出武魂腾空而起,担任着裁判。 “开武魂!”七人立刻开启各自武魂,霎时间,三十一个颜色各异的魂环闪烁在竞技场上,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第四魂环就是黑环的李紫悠,以及配比是黄紫黑的林丽芝。 另一边,光正只释放出了前五个魂环。 似乎感到了什么,光正微微一笑,李紫悠脸色微变,第五环直接亮起——“启明!”两道灿烂的光柱加在艾氏兄弟身上,两人迅速突前,身上也是魂环闪烁。 “第五魂技,刚性坚盾!”艾信之黑环一闪,三道巨大的盾牌便落在了光正身后,而面前扑来的艾望之也是黑环一闪,“萃命之剑!”一道强劲的剑气劈出,它的特性是无视防御! “雕虫小技!”光正第二魂环亮起,发出的光纤缠绕在艾信之身上,再一发力,自己便已经闪身到了艾信之身后,而艾望之的魂技,便劈在了艾信之的魂技上! 本来是堵住光正退路的魂技,现在却让艾信之面色有些苍白,趁着他虚弱,光正光纤再动,光刃也随之发出,将光刃和艾信之一道甩向艾望之! 说时迟那时快,正一往无前的艾望之刹不住车,被艾信之撞出了边缘,被淘汰了! 而艾信之也跌落在地,正要回放,却见光正已经快速突进了! 光正向着控制系与辅助系飞去,毕竟魂力下来了飞行技巧却还在,何况还有真天绿翼的存在。望着背后仰仗魂技飞行的万圣玉,微微一笑。他看过此人的资料,两个黄色魂环使得他能够飞行并提高速度,两个紫色魂环都是提升力量的魂技。刚才站在最后,应该是对速度十分自信,即使从最远端出击也能命中敌人,因此想要降低存在感让对方放松警惕。 但光正的精神力却是让他足以定位到每一个人。 刚才自己对付艾氏兄弟仅仅两招,万圣玉不得不在攻过来之后转身再进,一二魂技两次释放,魂力已经消耗不少,此时三四魂环齐亮,显然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呵,也不看看我这强攻系会怕你敏攻系?光正心中嘲讽,第五魂环突亮,光盾瞬间出现在背后,万圣玉措手不及,踢在了钢板上,在空中翻滚,而光正并不客气,几道光刃甩出,万圣玉身形一滞,掉落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见光正向自己扑来,袁复乐赶忙释放了魂技,可是光正却掠过他,身形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直扑李紫悠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紫悠身上魂环亮起,一道光障凭空出现,可是第二魂技并不足以挡住光正在身前的光刃攻势。 但是就是这瞬息的阻击,让李紫悠的第五魂环再次亮起——启明!两道光束同时增幅在自己和林丽芝身上。 林丽芝第二魂环一闪,光正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可怕的深目异眸,身形稍滞,而李紫悠的第三魂环也亮起——致盲! 若是本来,光正只要释放光束魂技,必定能够阻遏,可是刚才被林丽芝干扰,尽管也是瞬间破开,可是李紫悠的技能衔接十分紧密,就是这一息,致盲已到! 光正顿时眼前一黑,本来向李紫悠疾掠而去的身姿微微有些混乱,竟是在空中翻转了半圈,转向了林丽芝那边。 然而,正在李紫悠庆幸时,一道光纤却缠住了她,温柔地将她送到了场外。 毕竟靠精神力定位对手对光正而言一点也不困难。 而林丽芝此时也已经释放出了第三魂技——残瓣,从致盲中恢复过来的光正目中看见朵朵樱瓣飘落,带着丝丝血痕。起初没有感觉,但是随后却感到魂力被不断削弱。 有点意思,但是战斗已经要结束了!光正一个闪身,便打算直接把林丽芝打下场,毕竟对方等级低而且是控制系的。 林丽芝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第一魂环一闪,“我见犹怜”发动,硬生生让光正的一掌威力大跌,接下这一击后步法诡异一移,避开光正的踢腿,手中寒芒一闪,竟是在光正身上切开一个小小的血槽。 大意了,没有闪!光正暗暗后悔,身形突然向着关嘉陵而去。 身后甩出几道光刃,林丽芝妖异地摆动身体,如毒蛇般躲过了光正的封路魂技,但当她准备从后背袭击和关嘉陵夹击时,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扔到了场地外。 有些痛苦地仰卧在场地外喘着气,林丽芝耳畔传来光正的嘲讽:“要注意脚下的光纤啊。” 那一边,光正冷冷看着关嘉陵。 “你刚才怎么不动?明明被安排在后场,却眼睁睁看着己方的控制系下场,那要你还有何用?” 关嘉陵却是不怒反笑,战意更浓:“刚才你和她们那么近,我的范围魂技不好施展!现在,你虽然是五十三级,但损耗那么多,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对决了!” 这小子真狂妄,以为封号斗罗压缩的五十三级和魂王的五十三级一样……光正暗暗吐槽。 表面上却是笑脸相迎,道:“那就看看你的本事!” “第一魂技,龙血沸腾!”这是碧血红龙武魂统一的第一魂技,效果是按百分比强化攻防能力,并且攻击中带有毒性。同时,也会使得碧血红龙魂师身体龙化! 魂宗以下的魂师,每获得一个魂环,随机获得龙化双臂、双腿、头、躯干的能力,第五魂环能够形成龙尾,第六魂环形成龙翼。第七魂环真身化龙! 此时已经是魂王境界的关嘉陵,浑身上下已经如同站立的红龙,带着威风凛凛的长尾。 二三魂环齐开,“火焰吐息!”“冰霜吐息!”两道截然相反又十分强横的魂力波动朝光正而来,光正却是纹丝不动,第五魂环一亮,巨大的光盾抵御在身前,两道吐息撞在盾身上,悄无声息,如同泥牛入海。 “轮到我了!”光正一声爆喝,第四魂环亮起,万千光刃凝成手中光剑,直取关嘉陵而去。 “第四魂技,雷霆爆射!”同样是第四魂环,澎湃的雷霆之力,从关嘉陵身前汹涌而出! 天青色的雷霆对上灿金的剑气,不一秒,便分出了胜负,貌似强大的雷霆,被剑气轻易击溃,这剑气直入关嘉陵胸口,在心脏前精准停下。 “心服口服!”关嘉陵大声道,退下了战台。 他很清楚,若不是光正魂力控制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自始至终,光正都只是漠然地看着关嘉陵。直到关嘉陵干脆利落的认输后眼中依然燃烧着的火焰,他的嘴角才微微翘起。这后生,不错。 看着此时才从那一边赶回的防御系的艾信之,和辅助系的袁复乐,光正淡淡一笑:“还要打么?” 见二人不愿认输的样子,光正也成全了他们,用光刃先后将艾信之、袁复乐魂力耗尽,轻松取得了预想之中胜利。 第七十七章 评论席上的千仞雪 “你们是冠军?”赛后,看作一脸沮丧的七人,光正戏谑道,“白卷冠军?” “败者食尘,你们是冠军,还是尘土?” 他越说,旁边的老亚军焱脸色越来越难看,七人虽然早有预料,却不意光正要这么打击他们,神情也是显得十分黯淡。 光正本来就只是想提醒他们不可骄傲,并不想挫去青年的锋锐,于是稍稍收敛了一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让我点评的话,也难免主观!所以,焱,还是你来评论一下!” 焱跨出一步,清清嗓子,准备开腔教训这群后辈。 不料,关嘉陵却不屑道:“亚军领队,怎么带出冠军?” 他这么说,其实代表了七个人,无非他比较没心没肺,加上刚才失败积累了怨气,一时兴起敢跳出来这么说罢了。 “你?!”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焱老弟,”光正安慰道,自忖刚才自己在小辈面前戏弄他也做的有些过了。 光正转向关嘉陵等人:“你,待会结束后单独出来找领队!既然你们不想听领队讲评,那就让仞雪给你们讲!” 千仞雪一时有些愕然,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多了这么一份活。不过她刚才作为裁判,纵观战局,看得也确实十分清楚,因此点评起来也没什么困难。 她看向李紫悠,眼神中有些玩味,之前光正那句“把整个世界给你”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而且她发现,这个女孩确实相貌出众,尤其是气质绝佳,确为一代之冠。 这让千仞雪对她印象好了不少。虽然本来或许会警惕或嫉妒,但是作为千家颜狗传统的杰出继承者(你说光正这个平平无奇的对象?那是个偶然),李紫悠的清秀绝尘让千仞雪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至于光正,则是完全蒙在鼓里。 话说回来,不论好感与否,点评并不会因此改变。 “你们战队,可谓成也李紫悠,败也李紫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李紫悠,光正在一旁微微点头,确实说到了最核心之处。 李紫悠面色平静,她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这话其实是在赞扬她,证明她是战队的核心。 “李紫悠的最大优势,是精神力。但是,这一次,虽然光正把魂力压制了,精神力却没有变,所以李紫悠的精神力完全发挥不了!” 千仞雪继续道:“刚一开场,我就注意到李紫悠释放魂技前面色微微变化,想必是一贯以来的精神力压制这次失灵导致的!” 李紫悠轻轻回答:“是的。尽管事先其实理性上就知道光正阁下精神力必然在我之上,但实战中确实感到很不习惯。” “这也不能怪你,你的精神力实在是太优秀了!”千仞雪笑道,“我敢肯定,参加联赛的对手,没有人的精神力比得上你。” 随后,千仞雪转向其他人,声音严厉了起来:“但是,你们太过仰赖李紫悠的精神力压制了!你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一开战对手就被精神力巨大压制,难以发挥实力,然后靠着自身的魂力优势一波取胜?” 众人面色有些尴尬,确实被戳到了痛处。他们太习惯于打这种大顺风的仗了。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李紫悠不是次次都能保证带来这样的优势?当然,这次对手是光正,情况特殊,联赛的对手不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但是,据我所知,能够以非对称手段屏蔽精神力,让差距消弭于无形的魂技或宝物,却也有好几种!” 此话一出,七人的面色凝重起来。如果是魂技,想来对方也要付出代价;但如果真的被对方用宝物抵消精神力,那他们可就少了一张王牌了! “而没有精神力压制,你们的弱点一个个暴露的很明显!”千仞雪毫不客气地评论着。 “艾望之、艾信之的配合好像很默契,但根本不科学,剑气很容易撞到盾上!以前没有这样的问题是对方在精神力压制下动作迟滞,一旦没有精神力优势,今天的结果就很显然了。” 她接着说:“艾望之,你的剑法太差,只会用魂力魂技强击,不能发挥出剑武魂本身的力量,所以面对光正,就被身法轻易破开了!艾信之,你的速度太慢,对方突进到己方后排,都已经快打完了,才回防到位,作为防御系,谁也没护住,这根本是不可接受的!” “还有你,关嘉陵!你刚才还嫌弃焱领队,不会以为自己表现很好?你站在后排,却对光正的切入视若无睹!保护不了控制系和辅助系,那要你这个强攻系站在后面干什么?” 关嘉陵不服气地辩解说:“那是因为我的魂技都是范围性的,怕伤到队友!” “那你就要苦练魂力魂技的精细控制!”千仞雪立刻反驳了他,“光正最后的光刃的控制,你看到了?要以此为目标努力!” 关嘉陵不得不点头承认,那在心脏前一毫的停止,他五体投地。 “好,这个是以后的目标,现在你没有这个精细能力,短期内也达不到那种境界,只能远攻,那你们的阵型就不合理!艾氏兄弟在前面一个直接淘汰一个回防不及,关嘉陵在后方,虽然号称远程,但是既没有支援到艾氏兄弟,也没有能够保护后排!那你们为什么不换一换,让关嘉陵顶在前面?艾信之可以在后面提供保护,艾望之在中间看情况支援嘛!” 众人听闻此言,都点头称是。之前是精神力优势下靠着艾氏兄弟剑盾配合想要速胜,没有周密考虑布阵问题。 “再说你,万圣玉!我看你是最依赖李紫悠的队员。我看了你的魂技,两个加速度两个加力量,虽然速度确实顶尖,但没有直接攻击型的魂技!那么,如果没有精神力压制对方的出手,只要对方存在强攻系的成员,你就很难抵御!” 千仞雪建议说:“所以,我建议你的第五魂环找那种比较强横类型的魂兽,尽量获得一个攻击型魂技!而自己则要提高寻找战机的能力,不能全靠李紫悠定一个打一个!” 批评完这些人,千仞雪一转头看到了袁复乐,顿时觉得之前四人都还算好的,这个袁复乐真的是…… 唉,关系户嘛,算了算了。 不过其实千仞雪知道,袁复乐的魂技是制造护盾吸收伤害,而且吸收越多他能提供的回复或加成效果越好。 如果对方不熟悉这一点,很可能过来奇袭身为辅助的袁复乐,那就正中下怀! 光正事先看过资料,所以避开了他,导致他发挥不出什么实力。而别的势力对深藏殿中的袁复乐应该没这么了解,赛场上效果会比这好不少。想到这里,千仞雪也就索性略过了他。 转向李紫悠、林丽芝,千仞雪说:“你们两个这次表现不错,李紫悠你的魂技连续释放、分心控制,我都看在眼里!林丽芝你的魂技控制效果应该是能不顾精神力差距强行使用,近战身法也很强,如果对方要切入后排并且把你作为目标的话,很可能反杀对手!” 林丽芝确实厉害,毕竟是这一次比试唯一伤到光正的人。 “不过呢,”千仞雪话锋一转,“紫悠你的自保能力还是不够!而且,虽然你们两个技能衔接得很紧密,配合默契,但是还是不够。我看了,紫悠、荔枝你们两个的控制技能都是软控,如果对方找准目标强行切入,还是无法阻止!” “所以,要么让艾氏兄弟在后场提供援助,要么林丽芝你在释放技能之余,也要发挥近战能力,直接以肉搏战而不只是技能支援李紫悠!” 看着点头的二人,千仞雪看李紫悠是越看越顺眼,差点夸她天赋高、态度好、改进快了。但是林丽芝是妖艳型的,她并不喜欢,所以印象就差了很多。 “林丽芝,还有一点,你身法固然好,但是却被一根光纤绊住了腿脚,一下子出局了!我看那时你是志得意满,骄傲了?作为战魂师,即使优势,也不能骄傲,还是要时刻保持对战局的洞察和警惕!” 这样批评了林丽芝,千仞雪才算心满意足,向光正使了个眼色。 光正则是对着焱努努下巴。也该让领队找回一点权威了。 “千仞雪阁下的教诲,你们领会了没有?”焱喝问七人。 “铭记在心!”七人同时答道。 “不要只喊口号,要回去苦练、实践!”焱教训说,“关嘉陵,和我来。信之、望之,光正阁下找你们有事。其他四人,现在就给我按照千仞雪阁下的要求去训练!” “解散!” 第七十八章 关嘉陵的成长 四人回到训练场训练,按下不表。 关嘉陵出来找焱。 “你刚才的意思是我不配带你们这届冠军队伍咯?”焱怒斥道。 “是啊,封号斗罗大人,你不是亚军么?”关嘉陵不屑道,“你也就是年纪大些,资格老些,才来教我们,真比起来,孰强孰弱,还未可知呢!” 这小子,真就不把封号斗罗放眼里呗? 焱怒道:“一个封号斗罗,也不够教你的?” 关嘉陵道:“你是封号斗罗、我是魂王,那只不过是你占了年龄大的优势罢了!你敢不敢和光正阁下一样压下实力来打?” 焱心中笑骂:“这小子不会以为封号斗罗把魂力压到魂王就是魂王战力?封号斗罗把魂力压到你的等级而打不过你,除非你是主角!可是这斗罗大陆的主角,本来是某唐姓挂王,现在的千仞雪阁下和光正阁下,你小子还是算了!” 不过也好,刚好给他一个揍关嘉陵出气的机会,便答应下来。 结果显而易见。关嘉陵的火、冰吐息在得到火龙王龙血之精加成后的焱身上消散如烟,自己却被焱的岩浆逼得飞起,结果很快就魂力不足,不得不开启雷霆爆射最后一搏,还是被焱一拳打出圈外。 不得不说,焱表面上无脑,其实还是有些气量的,即使关嘉陵几次三番挑衅他的权威,揭他疮疤,逮到这个机会,也没有出太大力。 否则关嘉陵即使龙化了也非得受伤不可。他这次总算是被好好上了一课:封号斗罗压魂力到五十多级,那可比五十多级的人强多了。 当然,五十多级的主角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能赢的。 只是斗罗大陆,以前主角是唐三,现在的光正和千仞雪。轮不到他关嘉陵。 所以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天才,应该有傲骨,也有资格轻狂,但不可有傲气,更不能失了敬畏之心。 现在学到这教训算是早的,如果是在赛场上学到,或许武魂殿就会丢掉冠军。如果是在战场上,那失去的,可能就是生命了。 “我们当初确实是亚军,”传来焱幽幽的声音,“但是我们在决赛前也像你们一样。” “在真正戴上桂冠之前,都不要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利者。明白了么?这一点,作为上届亚军,我是最有资格教你。” “明白了,感谢前辈教诲!我为之前的态度道歉!”关嘉陵诚恳道。 “明白就好,现在还不迟,我们武魂殿的冠军还等着你们挣回来呢。这个刚才打压了那么多,也别伤了信心。那个光正可是个变态级的天才啊……”焱安慰着自己的小后辈。 关嘉陵确实是伤了信心,但是不是关于比赛,而是关于复仇。 其实,他以前不叫关嘉陵,而是叫关辰峰。碧血红龙乃是顶级的变异武魂,实力强大却人数稀少,也正因此被常被一些宗门惦记,因此在他祖辈时加入了武魂殿,投靠在圣龙斗罗供奉的庇护之下。他的父亲天赋不高,后来选择到武魂殿担任一名执事。而他却是天生满魂力,于是被圣龙斗罗带入了武魂殿学院,还时常亲自指点。对他而言,在武魂城的学院,和同学们一道修炼进步的日子是那么快乐祥和。 直到他毕生难忘的那一天。那时,学校放假,他回家探亲,突然,天上绿雾笼罩,他那还没有觉醒武魂的妹妹,就这样倒下,而修为不高的父母,也在人群的一片惊慌混乱中被冲散…… 他看到了灾难面前人的脆弱,与部分人的丑恶。 当他终于找到父母,却发现他们不仅修为尽散,生命本源,也受了大损。 在妹妹的墓前再三致意,关辰峰牢牢记住了那个封号,毒。以及他身后的那个“神”,唐三。 如果他知道唐三被千仞雪质问屠戮平民时的镇定自若、游刃有余,恐怕愤怒还会更上一层;要知道,如今他的已经被这火焰填满。 大仇得报之前,他关辰峰,就是关嘉陵,对那时那地的惨剧,永志不忘。 可是他现在更加认识到复仇之难,认识到自己之前多么浅薄。 仅仅凭着一腔热血,是值得尊重的,却不会是有用的。 虽然此前也在嘉陵关前作为武魂帝国的一员经历了神战先胜后败的大喜大悲,但那毕竟只是旁观而已。心中总是存着一个我来改变的念头,仿佛自己的五个魂环能够成为天平扭转的砝码。 只是到了今天,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封号斗罗。 封号斗罗已经如此强大,更不用说神了。 自己,不是什么碧血红龙,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啊。 复仇之路是多么漫长啊…… “嘉陵啊,有的事得循序渐进,或者讲求机缘,不可强求太苛。”感受到了关嘉陵的杀气和阴沉,焱作为一个负责的领队开导道,“不要让阴沉笼罩了自己。” “前辈,我们一定会夺冠。”关嘉陵用一句焱无法反驳的话岔开了话题。 炽热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沉静。 虽然复仇的烈焰依然啮噬着他的心灵。 另一边,看着艾氏兄弟,光正和千仞雪都感到来自武魂的亲切。 他们的剑,和盾,并不是一般的金属的剑盾,而是有着光明的属性。 和六翼天使相亲和。所以二人当初觉醒了九级的先天魂力来到武魂殿之后,供奉殿实际上暗中照顾二人,投注了不少资源,才有了今日的级别。 “对了,你们不是有武魂融合技吗?”千仞雪点道。 “是的,阁下。要现在施展吗?”艾望之道。 “嗯。”光正简单地点头。 “艾信之——艾望之!”两人召唤出自己的武魂,互相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一道白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们,手中的剑与盾也是韶光灼灼。 不一会,两人融合为一,成为一个坚盔厚甲的高大战士,一手持着六角大盾,一手擎着尖锋大剑。 光正召唤出光盾和光刃,测试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刚到魂王的身份,单论攻防就是巅峰魂帝或初登魂圣的水准,而且还带有净化的属性,”光正道,“看来也算是一张底牌。” “其实也不算底牌,”千仞雪笑吟吟的,“我刚才感知了一下,他们的魂力消耗不大,而且回复很快。” “那确实是好消息。”光正点头道。一般而言,武魂融合技威力巨大,但不易维持。其实这个武魂融合技从五十一级到六十九级的跨级并不算太夸张,像冰凤凰这种几乎是从魂宗就到了魂帝。但是这个武魂融合技胜在能持续很久,而且艾氏兄弟明显能够很好的操控融合的产物,而不会失控。 “对了,你们的武魂融合技叫什么名字?”千仞雪问道。 “以德服人。”传来艾信之的声音。 “哈哈,好名字啊。”光正的声音有几分戏谑。 没错,以德服人,至于那些不讲道德的人,自然是该用剑制裁的。 “不过你们不到必要尽量不要用这个融合技,”千仞雪提醒道,“它带有六翼天使的气息,在今天的形势下,你们也知道的,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阁下!” 第七十九章 魂师大赛的准备 回去之后,千仞雪调笑光正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结果也是个恃强凌弱之流。” “不,这训练低等级魂师的事,能叫恃强凌弱吗?”光正理直气壮道,“我给他们上课呢。何况——刚才你训他们的时候我看你其实也高兴得很啊!” “那你觉得学生们水平怎么样啊?”千仞雪问道,跳过了光正的回击。 “大抵是冠军实力了,”光正肯定地说,“光是等级,估计就比对手强许多。” 千仞雪叹气道:“是啊!当初的史莱克一代,也算是群星荟萃,昊天宗、七宝琉璃宗、星罗帝国的二你代们,还有大陆稀少的两个天才,一头化形魂兽,都给他们凑一起了。这样的阵容,对于他们这样的学院,恐怕是不可复制的。” 说到这里,才更觉出武魂殿学院的强大来。尽管也丢过冠军,但每次都能进入最后决赛,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冠军。从持续稳定的角度来说,无人能及。这也就再度表明了,武魂殿的双重底蕴——一方面是供奉殿、教皇殿各长老的家族、宗门与收徒为主的精英体系,一方面是广泛招揽全陆魂师的平民体系,二者合璧,使得武魂殿学院能够源源不断的培育出强大的学员。像这一届,就是双璧中供奉殿一系的大放异彩。 “不过史莱克他们有许多超乎意料之处,”千仞雪继续说道,她可是记得当时史莱克给雪清河带来的冲击,“也不能轻视。” “恐怕最不能轻视的,还是他们的暗器,”光正幽幽道,魂力等级上己方基本上是稳稳站在大陆之巅了。但是唐门的下三路手段,确实令人忌惮。他和千仞雪都认为,唐门新建,应当会与史莱克合体参赛。 “暗器确实不易对付,”千仞雪呷了口清茶,“要不,我们预先明定不得使用特殊器械?我想,大多数宗门应该都会支持的。” “确实如此,但是这样还是显得因人设法,有些小了,”光正道,“最好还是能在有暗器的情况下击溃他们,这样,也证明我们武魂殿的魂师修炼才是正道,不弱于那些旁门左道之流!” “你还真是正直,”千仞雪话语中带了几分调侃,“那若是输了怎么办?” “这倒不要紧,”光正笑道,“你也应该早就想到了,这届比赛,不论谁夺冠,办起来我们就赢了,不是么?” 千仞雪道:“这话确是不错,不过怎么办起来,你有把握了吗?” “唐三应当是不愿意来的,但是如果别人都参加,他也必定会进来,并且试图夺冠,我们且不去管他;其他宗门,我想都是希望来的。” “你可别忘了,像昊天宗、七宝琉璃宗,和我们都是有着新仇旧恨啊。”千仞雪提醒道。 “这话不假,但他们也各有欲望,”光正道,“昊天宗被你爷爷压了这么久,肯定也想展现自家的青年一代。七宝琉璃么,宁风致那个老狐狸,恐怕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重新壮大宗门,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千仞雪点点头:“倒是我之前太以为他们铁板一块了。这么看,天斗、星罗两大帝国,现在肯定想争雄一番,下属学院也没有不出力的道理。” 但她转念一想,又道:“但是,说到底,唐三如果威逼他们,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光正道:“所以这是一场赌博。仞雪,你不觉得之前武魂殿的打法太柔和,太稳扎稳打了么?虽然唐三这样的情况确实例外得过分,但确实是殿里的风格给了机会。” “所以,现在这关口,我们殿是没什么资本继续稳健了,只有赌一把才有胜算,”千仞雪立即会意,“我想,你是在赌唐三自己失去机会。如果唐三在婚礼上表现得太过气盛,各大势力的心里恐怕会彻底转向。而如果唐三还不想和这些曾经对他非常重要的势力撕破脸皮、真的见血,那来参加比赛便恰恰会成为他们手中好用的软刀子。” “嗯,只是排阵上还有点疑虑,”光正道,和千仞雪交流正事时并不需要费劲去确认什么,毕竟对方也十分聪明,“如果太早遇上就不好了。虽然说抽签方面不是不能操作,但现在唐三实力在那里,为了防止他闹将起来,还是得更周全一点。” “这好办,”千仞雪道,“之前的象甲宗、圣龙宗你还记得?拓跋希、呼延震两位宗主都牺牲了,之前我妈让他们合并了,现在叫龙象宗,也正憋着一口气呢。” “他们算是我们的下属势力,而本身又有一定的实力,武魂品质也不错,而且我听说两个武魂各有一位接近了魂王,”千仞雪继续道,“有这样一支副队,就好操作了。” “是啊。”光正只是轻叹了一声。对圣龙宗前宗主拓跋希,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了。一时又沉浸在回忆中。 千仞雪看着这样的光正,心里也叹了一口气。腹诽道:光正果然是古书读太多,有些陷进去了,老是这样伤春悲秋的,对于身边人的情感却是大条得很。 虽然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就是了。于是接着开口道:“那,冠军的奖品,你想过了吗?现在殿里可是拮据得紧。” “嗯。”光正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千仞雪的衣服一眼,“确实蛮拮据的……” 千仞雪自然知道光正要说什么,可她难道能不买衣服吗?她那二十年的都还没补诶! 光正也只是这么看一眼而已。衣服是不可能不买的,大不了从光正的私房钱里扣。抛开这些,他说道:“拮据的话,一人十万金魂币还是拿得出的。” 这个数字不惊人,但也绝对不少了。对于没前途的魂师而言,十万金魂币足够很好的一辈子了;而对于有前途因此花销更大的魂师而言——以后他们自己自然能挣的到。况且武魂殿这一批魂师,家庭条件虽说是好,但从小多是只知修炼,自己手里过的钱还真不多,一下子发太多也没有好处。 “当然,主要的还是魂骨。”光正道。魂骨,千仞雪是有现成的一套所以感觉不深,光正可是知道其来之不易。 “我想,就拿那三块,”千仞雪道,“一块三万年的墨顶鹤左腿骨,一块四万年的若翼虎右臂骨,一块五万年的冥海龟躯干骨。” 她可不想再有什么意外让头骨这样的珍惜之物资敌了。现在的奖励刚刚好:既没有到奖励出去就造成威胁的地步,其品质又足够得高。 光正道:“明面上这样是够了。如果我们战队夺冠,自然还可以另外内部奖励。我看那块十万年金翼雕头骨,就很适合李紫悠。” “你真的这么看好她?”千仞雪问道。倒绝不是对光正如此看重另外一个女性而吃味,单纯是因为这块十万年头骨可是殿内至宝级的存在,之前没有任何一个长老压得住别的长老而吸收,现在光正想把它给一个十几岁的女娃?虽然越年轻吸收效果是越好,但恐怕会通不过啊。 “这个,等夺了冠我自会排除众议的。”光正道,“她要背负的可是历史的轮辙啊。” “看造化了。”千仞雪吐槽道,也不愿再争辩下去,主要是不想听到光正这种玄怪之辞。哼! 第八十章 从希望到伤痕 “不过说到魂骨的话,”光正道,“你有没有想过获得外附魂骨?” “外附魂骨不适合我。”千仞雪低声道,似是自我安慰。 光正一想,却也有几分道理:外附魂骨,或者是像唐三的八蛛矛、自己的真天绿翼那样在背上,最终形态一般都是羽翼;或者是像胡列娜那样兽武魂具有一块尾部魂骨。而千仞雪是六翼天使武魂,不论是背上还是加尾巴,都显得很不合适。但这不合适顶多是看着怪异,它带来的实力千仞雪不可能不心动。 “其实还是运气不够好。”千仞雪又补充道。 “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却会有外附魂骨极其适合的。” “哦?”千仞雪还是来了兴趣。这样的变强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呢。 “有一类外附魂骨,是饰物一样的。”光正道。 “饰物一般?”千仞雪歪头想了一会,没有想出实例,但是也领悟了几分,“就有点像星冠武魂那样的?” “是啊。”光正道,“确实存在着像是能够化成冠冕、戒指这样的外附魂骨,只是这样的外附魂骨异常珍贵,十分罕见,在史书上也只有寥寥几例而已。” 千仞雪目光顿时变得失望,因为这几乎等于断了这条路。 “也许你不该失望得这么早,”光正笑道,“这类外附魂骨,目前记载清晰的三例,我大概知道它们的下落。” “什么?”千仞雪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下落?可是,外附魂骨不是会与主人融合的么?” “一般的外附魂骨确实如此,但这类外附魂骨似乎有所不同。”光正道,“据推测,应该是由于外化为器物后,展现出特异的性质,从而最终会在主人死后脱落。” “那你说,它们现在在哪?”千仞雪两眼放光。 “应该是在海神岛。”光正说道,语气中也含着推测。 “海神岛?”千仞雪惊讶失声。 光正沉声道:“这三件外附魂骨,来自剑齿智虎的托克马达之冠、来自不知名深海巨鱼的渔人之戒、来自极北寒熊的维米尔之帽,说起来前两件还和你们家有着渊源。” “传说渔人之戒,正是武魂殿创始人千希德出海斩获巨鱼后吸收演化而成;而托克马达之冠则是曾担任武魂殿监察长老的托克马达击杀剑齿智虎后吸收演化而成。至于维米尔之帽,则是一个探险家在极北猎杀所得。这些都有千百年的历史了。” “后来,这些外附魂骨屡次辗转之后,因为其贵重,被武魂殿集齐后收存起来,由一位主教专门看管。但是,由于管理上的差错,这名主教参加了海神岛行动,而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些外附魂骨,而这名主教本来级别很高,随后却是投闲置散。” “所以,是在那一战中遗落在了海神岛?”千仞雪惋惜道。 “应该是这样,具体可以去问瀚海城主教坎特伯雷。”光正说道,“他当初也是破过最年轻魂圣的记录,算是殿里很看重的人物,要不是这个差错,应该能成长老,甚至有可能成供奉。算起来,今个应该七八十岁了,不过魂力在那,战力应该还行。” 而千仞雪的眼神明显表示她并不在乎那个主教的战力,单纯对魂骨有渴望。 “不过海神岛那边,却也是没有任何吸收的消息。”光正道。 “武魂殿和海神岛本来就关系不佳,”千仞雪又有些失落,“他们吸收了也不会告诉我们?” “你说的对,但是,这外附魂骨可不是一般的外附魂骨,”光正笑道,“渔人之戒本身就是初代天使斗罗遗物,蕴含了天使神力,而托克马达之冠也曾经到圣殿附过天使神力。如果这二者被吸收的话,这边必然会有反应。没有反应,说明没有被吸收。而维米尔之帽,是品质最低的,就算被吸收了也没什么。” “可我们也不可能去海神岛拿这外附魂骨。”千仞雪抱怨道。 “啊这——”光正顿时被噎住了。他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一点呢? 是啊,说了这么多,好像没什么用啊。 而且更难受了。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而又得不到,是最吊人的啊。 不过,一会之后,千仞雪幽怨的眼神却是转为明亮。 “击败唐三,不就能得到了么?别忘了,击败唐三,也只是第一步啊!” “仞雪,你……” “我怎么?”千仞雪急急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眼光好长远。” “本来就任重道远。原来以为继承了天使神位就是一切的顶点,哪里想到……” “没关系,这不是说明,我们会有更远大的未来么?”光正安慰道。 “没关系?你从没有尝到过那种滋味的痛苦!”千仞雪突然站了起来,眼眶泛红,显得有些激动。 “我承认,但是,未来会有更好的……”光正笨拙地辩解道。 心中则是在嘀咕,刚才还十分乐观的预想着击败唐三大计的仞雪,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当然,他确实无法理解——因为他从未遭遇——从顶峰跌落的苦痛;尤其是对于一个要强的人而言,这痛楚无异于心灵的死伤。 没有得到过,便无从知晓失去的苦味。 而他更不会理解,千仞雪为什么不愿听见他的安慰;因为有时,千仞雪根本不想被安慰,不想被作为羽翼下的那个人而存在。 天使是庇护人的,而不是被庇护的。 心乱如麻的千仞雪,没有听进光正的辩解;但是,“未来会有更好的”,却是撞击着她的耳膜。 “未来更好?神战也好,神王也罢;还有刚刚的外附魂骨——一切都在未来,一切都拿不到!所以,与其给出这样的希望,不如直接结束好了!” 光正一度握紧了拳,差点就要站起;“我如许多次舍生忘死的结果,就是这样被‘不如直接结束’打发的吗?”他的心中也燃起怒火。 但是,听着千仞雪声音中带着几丝哭腔的凄厉,光正只是深深吸气。 他选择沉默不言,害怕再说什么,又会触及千仞雪的怒气。心里则自我宽解:“忍住,光正,你要忍住,毕竟你没有受仞雪那样的苦,那样的跌落实在太可怜了!” 这样的自我安慰行之有效,光正的怒气很快在软化的心中消散了;虽然,如果千仞雪听了,恐怕会更生气! 其实千仞雪站起说完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当她脱口说出“直接结束”之后,更是觉得有些后悔。 慢慢冷静下来的千仞雪问着自己:我是怎么了,今天为何如此失态?失败之后的自己,就算心死,却也是冷静孤高的,保持着最后一分傲骨;在谁面前,都不应该展现出这一面,何况,是在他面前呢…… 光正奋不顾身的画面迅速在脑海中转动,千仞雪更加懊悔,偷偷向他投去几束目光,想要确认他有没有生气。 看着光正平静却微微抽动着的面孔,千仞雪知道他其实内心有气。而且错确实在她。 内疚和后悔涌上心头,千仞雪不由有些局促,暗暗想着怎么打破这僵局。 可是要道歉么…… 她还是开不了口。 抿了几次嘴唇,到口的话都还是咽了下去。 说是到口的话,其实只有第一句,甚或两个词;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小到大,她还几乎没有道过歉,尤其是没有安抚过情感上的挫伤。 而且其实她也不想道歉啊。 好尴尬,好伤自尊啊…… 因此两个人只是沉默着,沉默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一样的姿势,不一样的内心,同样的局促不安。 第八十一章 和好 好在,他们并不是在谁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千仞雪的办公室里。 虽然早已做了布置,不会有人轻易进来;但毕竟还是会有人来的。 其实光正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他可以受气,却不愿意失去千仞雪。看到自暴自弃的千仞雪,会比被委屈,更让他心疼。 甚至,他有些陷入了自责,后悔为什么刚才要这么随便的脱口而出一些话。 他也数次偷偷看向千仞雪,想看她有没有消气,看见绝美的面庞沉沉如水,不由心悸。 可惜,他并不知道千仞雪为何面无喜色;可惜,他们的目光,未曾相遇,这份错过,使两人都僵在原地。 正当他酝酿着该说什么的时候——光正确实翻来覆去的想着,因为怕再触及千仞雪的伤处——却是听见了敲门声。 “谁?”千仞雪尽量平静地说。 “是我,佘龙。”传来蛇矛斗罗的声音。佘龙、刺血,现在扮演着菊鬼此前的角色,是最忙碌的两人。 “佘叔,快请进。”或许还是觉得刚才的声音不太正常,千仞雪亲昵地说道。 “是,少主。”说着,蛇矛斗罗走了进来。 “叫长老。”千仞雪皱眉纠正道,不过却也带几分玩笑的口气。 “是,少主,啊不,是,长老。”蛇矛斗罗笑道,他跟随千仞雪多年,这少主的叫法,一时还真改不过来。 而且叫长老,岂不白白把人叫老! “蛇矛前辈来,是有什么事么?”坐着的光正便问,便也是站了起来。 他其实一点不关心蛇矛斗罗来做什么,但他现在有了正当理由站起来。此时的他当然不是像刚才那样差点愤然而起,他只是想和仞雪保持一样的姿势,让场面不要那么尴尬。 “阁下折煞我这把骨头了。”蛇矛笑呵呵道。他虽然年长些,但自光正等人在大长老献祭前被秘密晋封供奉开始,地位就超过了自己,何况现在论修为、论职位两人都是天差地别,光正更是与少主生情,蛇矛斗罗自然是恭敬行礼。 “我此来是向少主禀报,之前阁下命我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现在阁下也在这里,倒是方便了我。” 千仞雪这次没去纠正他,而是问道:“光正让你找什么东西?” 蛇矛斗罗答道:“阁下让我去寻宝魂佩,今天刚在殿里一个偏僻的仓库里寻及。” 边说,边呈递上一个装帧华丽的盒子:“少主、阁下,宝魂佩便在这里面了。” 接过蛇矛的递交,看着样式典雅、花纹锦簇的包装盒,光正笑道:“便是只有这盒子,也值当了!” 千仞雪问道:“有这盒子便值了,是什么意思?” 她对宝魂佩虽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这是列在武魂殿顶级藏品之中的,一个盒子的价值如何能与它相比! 光正听了此问,却是心中一喜:听仞雪的声音,这么自然而然的发问,看来是没有什么芥蒂了? 当下回答道:“这宝魂佩本身其实不重要。” 千仞雪皱眉道:“再怎么说,宝魂佩也是名列殿里顶级藏品录的,相当于高年限魂骨,怎么会不重要?” “宝魂佩的作用有二:第一是能够以其本身的气息,滋养携带者,医治暗伤、清通血淤,效果比大部分药草都强,并且会潜移默化的提升身体的反应和敏捷度,对魂师战力大有益处;第二是在周围有敌方气息时能够散发出气场令携带者注意,可以防止被暗算。”光正解释道。 “这么说,这确实是珍宝,”蛇矛斗罗道,“就是不知提升有多大呢。” “打个比方的话,可以让魔熊长老变得和蛇矛前辈您一样灵活,或者让蛇矛前辈您变得和鬼豹长老一样灵活。”光正答道。 “不过,如果更上一层楼,比如说鬼豹长老和鬼长老在敏捷上的差异,那就弥补不了了,或许最多能提升到鬼豹长老的水准!” 蛇矛听了惊道:“如此神奇的效果,阁下怎么却说有盒子便值?” “因为这是要资敌的。”光正说道。 “资敌?”千仞雪微微蹙眉,“不会是……” “没错,仞雪,这便是我们准备的礼物。”光正点头道。 “我们武魂殿既然要去唐三的婚礼,自然不能丢了分。”光正继续道,“别的宗门,必定会送上十分贵重的礼物,我们岂能例外呢?至少也得是顶级藏品中选取。” “既然必定资敌,我便决意选择对他们二人帮助最小的一件,就是这件。” “为何这件帮助最小呢?”蛇矛斗罗问道。 “因为,宝魂佩会让携带者变得敏捷,可是却超不过鬼豹斗罗的水准。因此,无论对于柔道的小舞,更不用说鬼影迷踪步还到了神级的唐三,它都没有任何意义。小舞被复活以来就没有参加什么战斗;唐三不仅是神躯,还有蓝银皇血脉,他们史莱克还有宁荣荣、奥斯卡,它的治疗作用也没有意义。”光正说道。 “那它的示警作用呢?”千仞雪追问道。 “只要它一直在示警,便不会有用了。”光正诡秘一笑。 “哼。”千仞雪娇嗔一声,不再追问。光正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知识多了想秀一秀优越,千仞雪索性不再多问,也省的他显摆。 反正光正这么说肯定有根据,不会出错。千仞雪心中,渐渐对光正发生了这样的信赖,不过她还没有察觉罢了。 光正听到这娇嗔,却是感到一阵酥麻。这声娇嗔一出,也就意味着危机结束了。 蛇矛斗罗听到这里,道:“少主,阁下,如果没事的话,属下告退?” 既然是千仞雪的办公室,光正也就没有讲话,千仞雪道:“佘叔叔去忙!” 蛇矛一边告退,一边道:“不忙,不忙!” 他乐呵呵的,因为他看的出来,自己这一来,好像有点作用;从一开始的低气压,到后面的释然,他虽然单身了一辈子,却也看得出来。自家少主和阁下舒畅了,他也跟着高兴。 蛇矛斗罗走后,两人又坐了下来。不再是一站一坐的对立姿态后,事情好办多了,毕竟两人早就都有心缓和,只是谁也不愿迈出改变的第一步罢了。 现在这第一步已经由于蛇矛的到来自动解决了,自然是相悦占了上风。 千仞雪主动把手搭在了光正手上,少见的带了一丝柔弱。 “仞雪,我……”光正下了决心开口。仞雪主动把手递过来,说明容忍度也会高? “光正,刚才是我伤到你了,你……”千仞雪却是这样回答,准备道歉,只是话到一半,又有些梗住了。 看着她带着真诚悔意、又有些可怜巴巴的澄澈双目,柔情蜜意再次涌上光正心头,抓紧千仞雪的素手,轻轻附在她的耳畔道:“仞雪,你不会伤到我;你的存在,便是对我的最大疗慰。” “真的吗,真的不会伤到吗?”千仞雪浅笑道,愁绪消散、眉宇舒展,玉指轻点光正的嘴唇,摩挲着那早已消失的牙印。 “那这次就不一定了。”光正说道。轻轻抓住千仞雪的手,从自己的唇间移开;下一息便是四瓣相交。 啊,这如樱的芳泽是多么香甜! 但甜蜜不是无代价的;一刻钟后分析之时,又一次沾上了牙印。 “你看,又被伤到了。”千仞雪轻笑道。 “这不是伤,是永远的纪念碑。”光正答道。 “哼,永远的纪念碑?恐怕一个时辰便消失了!”千仞雪嗔道。“你们男人的心啊,总是说着永远,却随时就变化了。” “不;我是说,永久的时间,恐怕也抵不上这一瞬的幸福。”光正说着,轻抚着她刚才被弄得有些凌乱的秀丽金发。 第八十二章 铜雀台堂·回信的取死之道 “这座建筑,在永久的时间中都会是最好的之一!”骄傲地看着御之一族族人们正在建造的巨大建筑,牛皋向唐三说道。 “我向小舞保证过,要在最美丽的地方举行婚礼,就一定会做到!”唐三坚定地说道。 “那是当然,哈哈!”牛皋回应道。 御之一族的建筑技术确实出众,建造中的礼堂构架宏伟,却又轻盈飞逸,丝毫不觉滞重,虽然还没有建成,隐隐出现的轮廓已经给人以美的享受。 这建筑,虽说是御之一族建造,唐三也出力不小,毕竟要求都是他提的。凭着记忆和一定的天赋,唐三绘制出了建筑的外观图纸,那是他跃下鬼见愁之前魂牵梦萦的唐门礼堂。他无数次憧憬自己能够如内门子弟那样出入其间,而非仅仅在外观看;并且希望自己也能在其中举办婚礼,延续自家血脉和唐门绝技。 这一世,他的梦想看来就要实现了。虽然未曾入内看过礼堂的陈设,但他觉得,唐门礼堂内部一定也是富丽堂皇,只是不知具体样子罢了。因此在内饰的设计上,他也参考了天斗皇宫与七宝琉璃宗两大富裕势力,要求造得雕梁画栋。 连当初,牛皋拿到要求和样图的时候都不由惊叹:“这建筑好是好,但是……” “但是什么?”唐三问道,坚定地说:“牛堂主有什么疑虑尽管说,唐三一定尽力解决!” “这建筑真是再好没有了,但是什么都造那么精致、用这上等材料恐怕很昂贵啊。”牛皋说道。 就比如其中金丝楠木的用量,已经超过平常年头整个大陆一年的用量! 牛皋可是知道,这些材料,价格自不必说,不少更是有价无市,只有在偏僻、极恶之地才有,采集之路可不仅是由金钱与汗水,更是由鲜血与白骨铺成的! “牛堂主大可放心,尽管去造,”唐三笑道,“就当圆你们一个完美建筑的梦想!经费问题,我会完全解决的!” 牛皋恩谢着出来,心中还是觉着有些太过。虽说御之一族都渴望造出极致的建筑,但也知道建筑之道有张有弛,如此极尽奢华,未必就是最好建筑的样子。 但是既然宗主发话,他自然是全力去营造。几个月下来,也是初具规模了,也就有了今日牛皋向唐三展示的场面。 但就算在这样的场面,牛皋心中还是不确定宗主怎么在修造时这么大方——之前做暗器生意的时候还是挺计较的啊——他自然不知道宁风致和雪崩三七分摊了这花费。 其实宁风致有钱,但是宗门新丧两位长老、宁荣荣还是七怪成员,唐三便把经费压向了雪崩。海神帝师的要求自无不从,雪崩大方地拿出了这笔钱,无非今年赋税多收一成罢了。 何况这样那些大臣们——雪崩还是少些根基——也会高兴,这增加的一成赋税里,固然有工程款,流进他们腰包的却占了大头。 真是皆大欢喜啊——至于被损害的人,本来就是草芥一般,这些大人物们谁会在意呢? 也许唯一一个半是欢喜半是愁的人就是老杰克了;他差不多同时拿到了一辈子没见过的奢华的请柬,和一辈子没见过的高额税单。 所以到了现在,唐三可以和牛皋一道欣赏御之一族的杰作了,遥遥预想着它的全貌。 “牛堂主,这座礼堂上面,还可以再增加雕塑吗?”唐三问道。 “没问题,”牛皋拍胸脯道,“整个建筑用的是最好的石料、木料,和最精巧的设计,虽然看起来轻飘飘的,其实非常稳固,也有很大的承重冗余!”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非常骄傲。毕竟,即使有那么好的条件,如果不是御之一族的专业设计与建造,也是无法建成的。 “那就好,”唐三道,“我看整个礼堂,显得轻盈欲飘,觉得如果在顶上再加上飞羽类的雕塑,就更显相宜了。” “宗主说得对啊!”仔细打量后,牛皋叹服道。如果加上飞羽类雕塑,确实会让整座建筑更显华丽极致。 随后,憨厚的老犀牛也盘算起来:宗主这一说,肯定不单单为了建筑美观,应该还有深意?嗯,这礼堂是为结婚造的,我差不多懂了…… 于是,牛皋又开口道:“宗主,您看我们加一个比翼鸟或鸳鸯的雕塑如何?虽然要和这建筑相配的话需要浇筑巨大的雕塑,但我想老猩猩他们应该没问题!” 唐三笑道:“牛堂主有心了,不过,我想要的雕塑,却不是这两个,而是铜雀。” 铜雀?没听说过铜雀象征爱情的。牛皋嘀咕道。不过,宗主的命令,不需要理解,服从便行,最后总是对的;因此也就应承下来。 “铜雀,铜雀,小舞,绝不会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仿佛看见了那高高矗立着的铜雀台堂的唐三却是在内心暗暗呐喊,双手不知不觉握起了拳。 过了一会,看施工也厌了,唐三和牛皋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展起海神八翼,迅速回到了唐门大堂。 刚刚到宗主房间的座椅上就位,就见白鹤走了进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激动。 “白堂主何事啊?”唐三今天心情确实不错,温和地笑着问道。 “禀宗主,您之前发给武魂殿余孽们的请帖,他们回信了。”说着,便把回信递交给了唐三。 光是看到回信用了武魂殿最高规格的信封包装,白鹤便有种解气的感觉。胜利就是这么神清气爽! “武魂殿啊武魂殿,你也有今天!”唐三和白鹤都在心里暗道着。 “白堂主远道送信,想必辛苦了!”唐三慰问道。 “哪里,哪里!为宗主办事,见证唐门崛起下武魂殿余孽的狼狈,真是我白鹤的荣幸啊!”白鹤骄傲说道。 不过说着,却也是行礼告退了;毕竟他也确实有些累,想要休息。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白鹤清楚,唐三这是在支开他,大约这信里也有什么不方便他知道的东西!作为一个忠诚的唐门人,白鹤堂主自然是不会越雷池一步。 见白鹤知趣退下,唐三不再掩饰笑容,把信封翻来覆去,欣赏着这金丝华纹、印着天使光翼铭徽的武魂殿信封,如同欣赏一件最精美的战利品。 哀莫大于心死,杀人诛心;如果能这样胜利,自然是最高的胜利。 反复玩味过了胜利的滋味,蛛矛般灵巧的手指终于划上了回信的封印。 打开信封包装,却见一张信纸,被几次阅读过、又就这样简单地放在信封里,长途运输,已经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只是却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写的邀请信! 而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信封,绣着光丝,带着六翼天使的图案。此时的唐三心中已经有些不悦,暗道:这般对待我的信笺,真是不可饶恕! 也罢,看看回信,如果辞气恭顺,便算我格外开恩,大慈大悲,不再追究! 否则,最终必杀!完美的婚礼上他固然不愿见血,但也不会让这厮活得太久。 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紧紧对折的信纸,展开阅读。 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个字: “哦”。 这书法,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但就是只有一个字:哦。 呲啦——纸揉碎的声音。 好一个光正,好一个千仞雪,好一个武魂殿!你们这些余孽,各个都有取死之道! 第八十三章 奔赴唐三婚礼前的准备 放下手中晚餐的餐盘,感受着远方爆发出的海神神息,千仞雪扭头对光正怪道:“你的回信写了些什么呀!” 光正想必是写了些挑衅的话,才让那人神力暴动! 不过这嗔怪,究竟是真的责怪,还是赞誉,就颇为微妙了。 “我没写什么啊。”光正答道,还挂着丝丝微笑。他回信要打不就是这效果么。 “没写什么?”千仞雪皱眉道,“那他怎么海神神力暴动啦?” “我没感觉什么神力暴动啊。”光正却说。 “明明就有!”千仞雪有些不高兴了。 “那说明你作为天使神比我对这些更擅长感知。”光正道。 “别岔开话题!你到底写了什么话?”千仞雪直截道。 “就和你说的一样,敷衍了他一下罢了!” “你不会阳奉阴违?真的形式的敷衍一下,怎么会让他海神——乃至修罗神力的杀气都出来了?!” “你不会长篇大论的在骂他?”千仞雪逼问道。 倒不是她不想骂唐三,可是,如果她让光正只写敷衍了事的信光正却写骂人的信,那怎么行呢? “没有长篇大论!”光正肯定的说,“也没有骂他。” “真的?” “真的,我写的很短的。” “哦?”这倒是让千仞雪有点兴致。这家伙不是最喜欢长篇大论的么? “对。”光正答道。 “对?你在说什么呀!”千仞雪嗔道。这光正是听不懂人话吗?怎么还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是说,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哦。”光正答道。 “那你回答呀!到底写了什么?”千仞雪有些心急。 “哦呀!”光正也有点发急。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呗,哼。”千仞雪不满道。 光正总算听出了不悦,忙回答道:“可我已经说了呀!” “已经说了?”千仞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会脑子真坏了! “对啊,我不是说了吗,哦。” “你什么时候说了?”千仞雪正声道。她下定决心,非让光正老实回答问题不可。要是现在就这么容许他油嘴滑舌答非所问,那以后还了得! “其实不是你先说的吗,我说你说得对啊。”光正委屈道。 “啊?”千仞雪真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快速到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中回想了一遍,也不觉得自己说过这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确实说过啊。我说‘真的,我写的很短的’,然后你不是说‘哦?’吗?”光正道,“我那时就说你说得对啊!” 千仞雪又回想了一遍,确实有这段对话,但是这和信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等等……照他这话,‘哦’就是信的内容了?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不过如果代入一想,倒也真是个奇才…… “所以,你就回了他一个哦字?”千仞雪问道。 “对啊。”光正道。 “早点说清楚嘛。”千仞雪轻轻嘟囔道。 “怪我,怪我没表达明白。”光正柔声应答。 “不过我叫你敷衍回信,你还真够敷衍的啊!”千仞雪笑道。 “你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呢。”光正边说,边投来期待与邀功的眼神,看得千仞雪一阵好笑。 “好好,你写的好!”千仞雪故意用敷衍的语气道。 “哦。”光正也故意回答道。 两人相视而笑。 一会之后,千仞雪敛住笑容,恢复矜持的样子,说道:“不过,日子是差不多了;从这里到那边,马车大约是两周时间,算算也该出发了。” “那,殿里的安排怎么样了呢?”光正问道。 千仞雪看了他一眼:“是啊,安排的怎么样了,武魂城主教阁下?” 光正顿时不说话了。对于把本属于这一职务的工作都由千仞雪履行一事,他一直是心痛与愧疚的。 “好啦,我已经安排好了。”千仞雪道。 “殿里事务由蛇矛长老代管,刺血长老辅之;日常的事务由袁亚仁主教和邪月处理。学院的事情焱会处理,星罗那边鬼豹长老会看着。相关的准则、要求,我都和他们说过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光正可以想象之前她的身心俱疲。 光正暗想道,如果此次婚礼之行回来后武魂殿运转得不错的话,就把这临时安排正式化,把千仞雪彻底解放出来。 否则,她太累了,而且无论如何还是会对修炼有一定影响。 此前一段时间是百千年大变局,武魂殿上下惊魂甫定,千仞雪必须在这关口站出来收拢人心,并且塑造出一套现形势下的行事常规。现在,新的常规准则基本也确立了,之后也可萧规曹随了。 再说了,千仞雪不是比比东,虽然都极具个人魅力与个人能力;但千仞雪不需要像比比东这么操劳才能保证权威。 千家这千百年的经营传承可不是徒劳的,甚至在比比东出掌宝位几十年之后,封号斗罗级的战力中站队千家的依然占了不少。 这就是传统型权威与克里斯马型权威的区别。 何况兼具天资与勤奋、由内而外气质奇佳的千仞雪还是极具克里斯马的传统型权威继承者呢! 这也难怪即使面对双神位、双帝国的侵凌,风雨飘摇中的武魂殿依然能够忠诚团结了。 所以,既然是传统型权威,也没有内部竞争者;如果蛇矛他们能照着千仞雪之前几个月立起来的新典则把事务处理好,千仞雪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件事,千仞雪自己不会提出。她太负责了。 那么,就让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武魂城主教发挥一次作用。 不过这也得等到唐三婚礼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如果现在说了,说不定还要有什么变数呢。到时候希望失望成正比可就不好了。 正想着,千仞雪的问话传来:“怎么了,有心事?” “也不是。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去好?”光正应付道。 “你也知道穿衣打扮啦?”千仞雪笑道。 光正心道:那也不如你啊,我可是知道你专门做了十几套衣裙呢…… “为了武魂殿的荣誉嘛。”却是这般答道。 “那你穿你的白质金纹主教袍好了。”千仞雪知道这家伙也没什么衣服,而且也怕他自己选出什么奇怪的衣品来,索性还是制式礼服保险。 “好。”光正说道。 其实他期待的也就是这个答案。平时就是灰色法袍,正式场合穿白质金纹主教袍,修道之人还要别的什么鲜衣华服吗? 而且这么穿,自然没有人能说什么;既表明了身份、给足了面子,又不显得有什么特别重视之处,不过例行公事而已。 “那马车就用我的马车。”光正道。 他可是知道,裁决长老的马车异常华丽,而且几乎没有用过;上次,还是千道流差不多三十年前用的。 说起来,他就是那次千道流出巡的时候被收养的呢! 怎么可能给这种婚礼用呢。这次也就用例行公事的马车好了。 千仞雪点点头。 光正还想劝她穿的朴素些,但是想到自己对穿衣打扮素无研究,而且女生爱美天性又决不是自己可以违反的;所以也就闭嘴了。 如果朴素些自然好;如果华丽些,让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千仞雪身上……也未尝不是对唐三试图羞辱他们的报复。 当然如果目光中带上了猥琐或觊觎的神色,光正自有不客气的办法。或许到时候得表现得更有……那个词叫啥,男友力来着?……一些,省的不知好歹的人打什么主意。 第八十四章 万圣玉之言(前篇) 一切总算是收拾停当,只是千仞雪对蛇矛等人来代班依然有点不放心。 光正安慰道:“在太子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以他们封号斗罗的悟性,也该有些手腕了。” 千仞雪这才表示放心;但光正知道她依然有些担忧。 但那能怎么办呢?凡事都没有万全之策,总有一定风险;何况是他们现在这吃紧的状况下。也只能大胆做去,才有一线机会。 正当他们准备启程,红衣主教袁亚仁却是匆匆而来,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万圣玉等在礼堂,一定要见我?”光正听袁亚仁主教这么说,有些奇怪。 他之前看出万圣玉和李紫悠有些配对,难道是自己看重李紫悠,他吃醋了?也不至于这么敏感。 而如果因此就以区区学员身份直接找上武魂城主教摊牌,究竟是勇气可嘉还是不知轻重呢。 真是奇怪啊。 “阁下,我刚才说了,他只要见你一个人……”袁亚仁有些苦恼地轻声道。 显然是不满光正刚才大声问话。光正倒是有些好笑:我去瞒仞雪干嘛? 于是对红衣主教道:“我是武魂城主教,你是红衣主教,难道都要听一个学院学员的命令吗?” 袁亚仁尴尬道:“哪里,哪里,只是俯察民情也是美德嘛。” 千仞雪嘴角带着几丝嘲讽,她哪里不知道这老主教行事风格可不是俯察民情的那一类,想必是缠不过自家儿子袁复乐不停给同学说情才这样的。 不过也没什么坏处,毕竟还有时间,而这一代远的不说,近的眼下就是重要棋子,光正去见一见说不定也会有收获。 光正扭头看向千仞雪,确认后者允可的目光后,才道:“那行,我们到礼堂去。” 到了礼堂,光正看到了等着的万圣玉。穿着正装,脚上也是皮鞋,却没有打领带。 这打扮真奇怪。作为魂师的日常服饰来说,太正式拘谨了;但如果说是为了礼节,却又不如学院配发的燕尾礼服。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双目。并不很大的双目,镶嵌在有棱有角的脸上,颇为深邃。目光中,蕴含着超乎年纪的哲慧。 “找我来,有什么话要说吗?”光正平淡地开口。他现在确实有点期待万圣玉能说什么了,只是并不想表现出来。 “阁下,应该知道我们处在斗罗历史的要津。”万圣玉平静地说道。 “不错。”光正说道。这几个月来,他正是背负着这样的感觉活动的。 “但是阁下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关口有多么重要。”万圣玉继续道。 “哦?”光正内心暗道,他可是知道,这关口可是牵动神战的大事,怎么又不重要呢。转念一想,对方只是魂宗,不知此事也正常。只是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还不知道这有多重要呢?倒是好奇起来。 看着光正好奇的目光,万圣玉道:“现在,实际上进行的,并不是武魂殿与两大帝国、唐门的战争,而是斗罗大陆保卫战。” “斗罗大陆保卫战?”光正觉得兴味更浓了。 “是的。武魂殿,是斗罗大陆传统秩序的结晶;千仞雪阁下,是斗罗大陆本土万年来孕育的天资最高者。”万圣玉说道。 “嗯。”光正不置可否。这话当然对,但也很平常。他早就知道。 万圣玉接着说道:“而武魂殿对上的,固然是两大帝国,还有海神、修罗;但其实,真正的关键不在于此。” 那和斗罗大陆保卫战有什么关系?光正沉默地盯着万圣玉,等着他说下去。 万圣玉犹豫了一会,喉结滚动,随后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关键是唐三。而唐三,并不是斗罗大陆人!” “这是斗罗大陆保卫战,斗罗大陆人与入侵者的最终决战!” “唐三的胜利,实际上意味着外来直民者将要支配斗罗大陆!” “那又如何呢?”听完他慷慨陈词,光正问道,话语间有些玩味。 唐三不是斗罗大陆人?这话当然在他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他克制住了,在学生表情表现得云淡风轻。 看着轻描淡写的光正,万圣玉不由有些奇怪。 事实上,万圣玉本身是一个穿越者。他粗略的翻阅了斗一——并且通过百度大概知道了斗二三四之后,突然在睡梦中穿越了。 确认了自己穿越之后,万圣玉顿时燃起利用剧情挂作一番事业的冲动,结果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穿越到了嘉陵关神战结束之后一天! 他想支持的武魂殿,要没了;而之后的剧情要到一万年后才开始,那他该怎么办? 检验自身,万圣玉发现自己只是个敏攻系魂宗,虽然精神力远非一般敏攻系能及——这与他跟李紫悠的爱情有着千丝万缕的互相联系。 一度想过改换门庭,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爱情。 但是唐三的阴影笼罩着武魂殿,不仅是千仞雪、光正,而且压抑着每一个武魂殿人,自然也包括这些学院中的天之骄子们。 但穿越成这个实力的话,自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直到出现了光正。 光正,原着中不存在的人物。 一种可能是,这仅仅是原着没写到,而结局不变,一万年后的斗二依然展开。 但另一种可能是,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不确定和自己的穿越有没有关系——考虑到自己穿越的时间点,应该是没有关系的——但世界未必会如张某的个人理性那样展开。 所以,他才决心专门向光正说明相关情况,寄希望于他能够共襄盛举。 只是光正对唐三是穿越者这个爆炸性消息的反应似乎太过淡漠了。万圣玉开始怀疑,光正是不是也是一个穿越者。 当然,光正不大可能是穿越者——否则作为武魂殿的一员,他不应该任由唐三发展到这一地步。 除非和自己一样,都是魂穿到了嘉陵关之后。 放下这些推想,万圣玉决定直接测试一下。 因此,当光正问完“那又如何呢”,万圣玉道:“天王盖地虎。” “有道理。”光正思考片刻,说道。 有道理?万圣玉奇怪的看向光正。 光正开口道:“天王指什么呢?指侍奉天使的天空王者武魂殿吗?或者说武魂殿象征着天的秩序?又或者是天斗王室吗?不过,地虎指的是以陆军称雄大陆、皇室又是白虎武魂的星罗应该没错了。” “最终,星罗会灭亡,一定的!”光正冷冷地说道。他这么说自然是出于真心。且不论私仇,光正始终将帝国视为吸血者。 愕然地看着光正,万圣玉腹诽着他太会脑补,而最主要的,自然是确认了对方不是一个穿越者。否则怎么会如此解读“天王盖地虎”呢! 于是,他接着说道:“唐三,是一个穿越者,所以,他虽然制霸斗罗,却没有归属感和使命感,而只是如直民者一样,眼中只有利益,肆意的利用这片大陆,掠夺其间的人、物、气运,最终成就了自身,却祸害了整个斗罗!” “如果唐三获胜,你说的确实很可能发生。”光正依然是云淡风轻,万圣玉的精神力还不足以看出他多么用力的压制着内心的翻覆,“我清楚的知道他是个伪君子,而且已经被胜利和随之而来的权力侵蚀了心智。” “所以,你说他是穿越者的证据在何处?毕竟,要单纯利用斗罗、成就自己而祸害斗罗,只需要他是一个自私的强者就行了,并不一定需要他是一个穿越者。” 光正一边说着,一边想到了那些吸血鬼般的两大帝国权贵。土生土长的他们不就是斗罗的祸害么,尽管程度肯定比不上未来的海神。 “这……”万圣玉顿时犹豫了。 光正这么说也对。唐三是一个穿越者确实会导致他没有归属感而为一己私利祸害斗罗;但为一己私利祸害斗罗,却并不一定要是穿越者。 换言之,要推出唐三是穿越者这个结论,现在只有必要而不充分的条件。 但是,他本来的考虑里,却是认为这样便足以说服对方的。而如果要给出充分的论据,那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了。 所以,要说出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吗?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第八十五章 解释与杂谈 这实际上是个“作者的话”,只是比较长,所以单列了一章。 (1)关于穿越者及相应角色 这里出现了一个穿越者,即万圣玉。不过,他不会在其中扮演特别重要的角色,更不是主角。因为就像前面一章描述的,他的穿越不像唐三那样带功法,而剧情挂由于他穿越到了嘉陵关之后而无法起效。所以万圣玉这个穿越者角色不会影响太多。 剧情中会变强的、成为最强的依然是男女主角,即光正与千仞雪。光正并不是一个穿越角色。当然,之前不少书友指出了其中的古诗问题;不过光正确实不是穿越者。那些诗句只是我偶然看到觉得不错就添加进来的(有些为了适应主题,对字眼进行了微调),算是一种私货。大家权当斗罗世界也涌现出了相应的诗人好了。 这个穿越者角色的主要作用在于通过他看过原着的这一设定,方便作者借他之口进行吐槽,否则有些情况作为非穿越者的光正是无法知道的。 另外,万圣玉是武魂殿新一代的成员,这些成员都是原创人物;这主要是因为原着中年轻一代中除了千仞雪之外已经无人能与史莱克相提并论,而比他们再低一代(半辈,约10岁)的人物根本没有写到。 由于写嘉陵关之后,我不得不原创一些人物(目前包括武魂殿的五位新一辈供奉与武魂殿学院的新一代),否则史莱克独霸天下、其他势力都显得人才凋零,简直无法展开故事。 我知道一些和唐三同辈的人物,比如水冰儿等人很受欢迎,但是由于同人的时间节点,就比较无奈。 (2)创作的动力 写这部小说是为什么呢?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主要就是喜欢千仞雪这个角色。 我看原着是大约十年前,当时就喜欢千仞雪这个角色,尤其是她的名字是斗罗里我最喜欢的,相比之下其他人的姓名或者是真人改编(唐三、小舞、月关、比比东、玉小刚、柳二龙、弗兰德)或者中西混杂(比如起源希腊却使用中国谐音的波塞冬、波塞西,和姓戴的戴维斯)。 不得不说虽然斗罗主角是唐家,但千家的名字起的最好(千道流、千寻疾、千仞雪,名字上优美多了),算是三水干的少数好事。 不过即使现在感觉不堪回首,但我当时是个三雪党,并且作为学生与班级里的三舞党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后来才慢慢变成雪独。 因为越来越觉得……唐三他不配啊。 斗罗大陆本来就是一部爽文、一本十分流俗的小说,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是即使我理性上完全认同这一点,千仞雪的命运却成为我一个意难平,经常想到。 所以会想着有没有同人来改变这一结局。至于三水的原着剧情让千仞雪最后等于死去,那只能送他罗兰·巴特代表作的名字了。同人说了算! 于是开始看一些同人,其中很多都是十分优秀的、写的比我好得多的。不过,虽然千仞雪是广受欢迎的角色,但是许多同人里她都是“之一”,或者被男主光芒完全笼罩。 这样的写法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我私心喜欢千仞雪,所以尝试着不仅单女主并且想让她即使在后期也能与男主实力差不多,拥有接近的戏份。 这个战力和男主相当目前还没有做到,因为她正在恢复期;之后的剧情会让千仞雪变强的。毕竟从角色设定来看她就不是一个甘落人后的人。 另外,作为雪粉,我比较偏千而不是东,或许是喜欢天使武魂的缘故。 (3)关于世界观 本文的世界观,认可整个世界其实包含了不同的星球、大陆;它们处于不同位面但是 却是统一的。而主线剧情会始终在斗罗。 三水的世界观会被继承,而置于一个整体的、更宏大的世界观中。换言之,三水的世界等级秩序不变,但是会有更高阶的出现。这是不得不然的,否则如果没有更高阶的引入,按着斗罗神界的情况,唐家大陆牢不可破,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而我采用的世界观会比较特别,就是说和比较常见的同人里的世界观不一致…… 怎么说呢,不太像一般的中式玄幻。算是我的私货。 (4)关于斗罗大陆原作 鉴于同人的开始已经到了嘉陵关之后,也就是说,斗1的剧情被全盘接受了。 而由于同人里光正的出现,斗2开始的剧情都不存在了。而某三应该也会得到一个 彻底的结局,从而无法重生。 在本同人中,斗1不是小说,而是一部史书。 之所以这么设定,是因为这样才能将斗罗变成一个真实世界,而非一个虚构世界(自我提升嘛)。更重要的是,如果斗1是史书而非小说,那么三水就只是一个记录者,而非世界的创造者;只有如此,才能确立同人的主体性。 作为一部史书,斗1的记载是正确的,但不一定是真实的。打个比方,若是斗1里写唐晨对唐三说,千道流是个懦弱的人。那么,这是正确的,因为确实唐晨对唐三这么说了。但这不一定是真实的,因为唐晨并不一定说了实话。以此类推。 而同时斗1当然有很多没有记载的。比如光正等人就是该书遗漏的。而斗罗大陆更早的历史,也是该书所不及。本同人因此就有了空间。 另外,斗罗常常被称为玄幻战力下水道(或地板)。我看得不多,不过这大概是真的。 但我觉得在斗罗同人里说这个没什么意义。一方面,跨设定比战力我觉得意思不大;另一方面,作为斗罗同人,不断写本位面弱,不觉得有点怪异么……既然做了斗罗同人的作者,我私心还是比较看重这一点,所以不会去突出斗罗战力弱云云。 当然了,说斗罗战力弱,有一大原因其实也在于三水写的问题。我觉得要是有个人在天龙八部刷孙悟空吊打乔峰,肯定会被视为奇葩,虽然如果要跨设定比战力孙悟空确实吊打乔峰。这主要是因为金庸写的好,人物设定有魅力、武功和打斗的描写也吸引人。相比之下三水的笔力……这放在一起对比就有点辱金庸了。 吐槽一句,三水写这些打斗似乎受游戏影响很重,一般小说不会像他这么执着的描写具体数值(什么提升百分之多少,持续几秒)。这实际上就局限了战力,不如模糊带来的效果;而同时开起主角光环来又无视这些,其实如果主角真的能很精确的计算、利用这些数值来达到智胜强敌也是很好的写法,可是他一方面是僵硬的数值,一方面是明显到溢出的主角光环,就不太行了。 这么喜欢数值,加上玉小刚等一系列人物(以及《琴帝》的内容,《酒神》里姬动等人名),太星际魔兽了。也应该承认,我其实继承了代入星际魔兽这一点…… (5)写作的感想 写了二十万字了,说实话真有点累…… 所以越来越佩服那些日更五千甚至上万的作者们,我一天两三千字已经感觉差不多极限 了…… 不过看着两个多月下来二十万字也是蛮自豪的,毕竟之前写过的最长的文章(不是小说)用了半年左右也不过八万字,而写这种小说我之前做过几次都是三分钟热度,这次写到这样其实有点出乎自己意料。 毕竟写这个是用爱发电,纯粹是喜欢千仞雪以及想在玄幻世界观里加一点自己的私货,拍拍脑袋做的决定。 而事实表明其实我写不来小说…… 实际上,主角确实很大程度上有我自己的投射。 但是,看别的小说把作者代入主角,觉得是爽文,想必这么写很爽。但真的自己写的时候发现把自己代入主角,就我个人体验来说常常并不爽,而且很尬…… 先不说缺少实际经验的爱情根本写不来。 而且我发现由于之前的学业,我现在只会陈述与议论,已经不会叙述、描写和抒情了…… 所以文笔干巴、枯涩,大家见谅。 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大家多支持。嗯,因为本来就是出于喜欢千仞雪这一角色加上想要一抒心中的一些想法,算是给自己看的私货文,所以没什么实际追求。 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是心中有想法的,自然还是希望得到大家的看法和讨论。所以期待大家多多评论、本章说啊…… 第八十六章 万圣玉之言(后篇) 诚实是美德,是绝对的内在律令。 何况,即使从工具的角度,说谎也是下策: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谎言来圆,最后必定露出破绽,还白白败坏好感。 自己既然因为穿越而获得了关于这个世界更多的知识,那么,为了心中的理想,是时候扛起责任了。 目光中带着理智而坚毅的色彩,万圣玉决定说出真相。 “我知道他是一个穿越者,是因为我也是一个穿越者。” 万圣玉尽量平静地说着,但是依然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点颤音。 “穿越者?”光正说着,声音里暗含一丝嘲讽,“人能够这样轻易的在不同世界——我们姑且相信真的存在许多个世界——之间穿梭吗?” “只有一个世界,一个统一的世界,由一系列永恒的精神原则联系着。”万圣玉说道。 “说的好。”光正评论道。但他并没有认可这是真的,只是说,万圣玉说的好。 万圣玉没有犹豫,继续说道:“一般来说,人的肉身是无法越过次元壁的;但是,您知道,人的灵魂是不死的。” “人的灵魂是不死的?”这话倒是使得光正有些震惊;他之前一直认为人死如灯灭,就和他的武魂——光一样,死了便消散了,没有了。 所以才会想着成神,去追求那不朽的肉身。 “是的,人的灵魂是不死的;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它甚至会穿越次元的壁垒。”万圣玉说道。 光正的眼神透露出浓浓的兴趣与怀疑,但没有说什么。 “简单来说,灵魂是凭借着自身而存在的;它本身是生命的一种原则,是对生命的赋予,而不是相反。所以灵魂是不死的。”万圣玉接着说道。 “一个人只有死了才会穿越。那么,对灵魂而言,旧的肉躯已经死亡;而这穿越次元壁的行为实际上是迷路。” 光正听了之后说道:“迷路?你的意思是说,本来应该前往冥府的灵魂,却到了另一个次元的世界吗?” 万圣玉道:“差不多。” 他没有说,灵魂不是去往冥府,而是进入一个特定的与世隔绝的等待着的空间;他不那么说,否则光正恐怕又有追究个不停。 “然后,在这个次元的世界,迷路的灵魂将会找到一个新的肉身。”万圣玉说道,“而这具肉身的灵魂则会如同死亡一般进入阁下所说的冥府。这样,从总数上看,肉身与灵魂是一一对应的:活着的每一个肉身有一个灵魂,而死者的总数和冥府里灵魂的总数一样。” “所以才没有立刻被神追究与惩罚吗?”光正嘲弄道。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也正因如此,每个穿越者实际上都已经带上一层罪孽,因为他总是要夺舍一个新次元的生命。”万圣玉答道。 “所以,你应该将功赎罪。”光正冷冷地说。 “……”万圣玉内心骂道:你怎么还就这么顺着把我架到火上烤了呢? “不过,具体是如何夺舍的,灵魂怎么和这具新的肉身结合,以及它为什么会迷路、被夺舍的灵魂怎么去往阁下所说的冥府,则都是超出我目前的理解了。”万圣玉把话题引了回去。 “好,不知为不知。这么年轻而有这样的态度,不错,就权当你对穿越的解释正确。但是,你是一个穿越者就能断定对方是穿越者吗?”光正继续问道,“根据学院的资料,你们应该都没有交集?” 万圣玉感到有些冷汗,但没有去擦。光正实在是冷静得不正常。 从刚才的问答看,光正明显之前不知道这些,更没有深入思考;而且从他的好奇看,他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深深吸引了。 可是,光正并没有被这兴趣迷住,也没有因此乱了问话的阵脚,依然是淡定、严肃。 万圣玉内心呐喊:可恶,这般震撼的知识挂也不能改变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么……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定了定心神,向光正回答道:“确实没有交集,但是,在我穿越来的世界,有一部记录了斗罗大陆史事的着作。” 接着,便把斗罗1的剧情浓墨重彩地介绍了一番。 主要介绍了唐三的崛起之路,以及千仞雪能赢的时候放水输掉、之后被挂压制。 他也介绍了一下海神九考的某些内容。 说实话万圣玉对此真的感到很恶心:千仞雪怎么想的,是她的自由,也是她十分隐私的东西;所以,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可海神把这搬出来作为神考内容还直播,显然跨越了公与私的界限。 只能说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实在的内心龌龊。 光正则是怀着悲愤的心情听完的。 但他对万圣玉却只是淡淡道:“这倒是确认了一件事情。” 说话间似乎还带着一分笑意。 万圣玉皱眉道:“阁下所指的是什么?” “这表明仞雪的天赋确实比唐三好。”光正道。 假使唐三的那些暗器和言辞,是他这一世鼓捣出来的话——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确实会说明他天赋极高;但这是在前世花了近三十年习得的,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年纪的仞雪如果一心修炼,估计都已经成就百级了。 而结果唐三乃是靠着在另一个知识体系里学习三十年再穿越过来,拥有双重的手段,那就不必多言了。 “你说的,这是斗罗对决外界入侵的历史关口,确实没错啊。”光正向万圣玉感慨道。 “我们得在当下书写下属于我们未来的历史。” 第八十七章 猫头鹰提早起飞 说完,光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万圣玉一眼。 万圣玉本来正要开口说话,但在光正的眼神下,却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时候到了,我也改走了,你也差不多。”光正道,背后真天绿翼一展,顿时飞身而去。 “真是双翼下的世界精神啊。”望着离去的光正,万圣玉感慨道。 其实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 比如,他想告诉光正,这不仅是一个斗罗大陆的历史关口,更是斗罗大陆真正历史的开始。 在此之前,平民受苦受难,被拘束在魂师们与帝国贵族之下;一切有价值的内在的东西被毁弃,被统合在“强者至上”的东西里。这里没有任何人,除了那位站上战力巅峰的人是自由的,只有那位巅峰上的人物享受着无穷无尽的随心所欲——尽管也不得不生活在恐惧之中。 这怎么能算作历史呢?这里没有真正的进步;它本身的内在绝不变化,不过是在外面好像有所改易,其实不过是千百次宫廷政变的反复上演,以及无数草民痛苦生活的漫漫循环罢了。 就算是那人成为神的希望,也不过是在把至高者视为无之后的空虚追求罢了。 难怪海神兼修罗的唐三不仅没有带来好处,反而祸害了斗罗呢。 越想,万圣玉越觉得这其中的深意;可惜光正是听不到了。 放眼望去,光正已经消失不见。万圣玉心中暗笑:就这么急着回去找千仞雪么? “看来,光正刚才种种冷静,也不过是对我装出来的;真的碰到在乎的人,比如千仞雪的时候,也就不管不顾了啊。” 万圣玉这么想着,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不早;现在回去,刚好赶得上李紫悠给他划定的死线,如果再迟恐怕就要遭殃了。 “时候到了,我也改走了,你也差不多。”万圣玉这才想起来光正说的那句话里还带上了自己——还真对啊! 万圣玉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匆匆猫头鹰武魂附身,加速赶回女友那里。 而光正双翼稍振,便回到了大殿,收了这外附魂骨,走了进去。 “被小后生教训完了?”千仞雪笑着迎了过来。 “差不多,要是我不打断他,他还要教训个没完。”光正笑道。 “什么话!你要是对李紫悠有什么非分之想,是得被人家正牌男友训的呀!”千仞雪调侃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光正慌忙解释道,“而且我再重申一遍,我对李紫悠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叫我去,也不是为了这个。” “那他还能教训你?”千仞雪却是奇怪道。 “不是在这个方面。”光正道,“他向我强调,这是斗罗大陆的历史关口,因为如果我们不能的话,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情况:有一个人强的足以击败其他所有人联合,并且他还是个伪君子。” “这也值得他专门叫你出去?”千仞雪撇嘴道。 对于武魂殿人来说这应该已经是常识了! 光正当然也知道这话少点说服力,少点震撼性。 但毕竟他暂时不打算说关于穿越的事情,所以只得如此。他觉得这个得仔细考虑之后才能说,不应该草率。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唐三婚礼中以此作为底牌,一则威胁唐三让他不要太过分,二则如果千仞雪又犯傻就用这个把她点醒。 或许应该叫上万圣玉,更有说服力一点;如果不是穿越相关,他不应该知道千仞雪与唐三神考内容的。 于是,他跳过刚才的话题,直接对千仞雪说道:“仞雪,随员的人数应该还够,要不我们把万圣玉和李紫悠带上?” 千仞雪倒也没纠结之前的话题,想了一下道:“唐三的请柬里说给我们安排了五个随员的名额,现在除了带上魔熊长老、元龟长老作为照应,以及一位以前是萨拉斯手下、熟悉天斗情况的主教外倒是没带什么人,带上他们两个确实没问题。只是为什么要带上呢?” 光正道:“万圣玉这么激动地讲唐三不好,说明他对唐三的情绪很强烈。但是,这种强烈停留在抽象的概念层次,这是危险的,很容易突然转向反面,变成狂热拥护唐三。” 千仞雪稍一思索,点头赞同道:“没错。所以,你是想说让他亲身见证唐三的伪善,有了具体感知之后便不易改弦更张了。那为什么带上李紫悠呢?” “让他们两个也加速发展发展。”光正笑道,“他们感情越好你不是也应该越放心?” 千仞雪表示同意,却又说道:“可是,如果过早展现了他们的实力,会不会招来猜忌?” “反正他们一直打算毁灭武魂殿,有没有这两位小天才都一样。”光正答道。 “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对万圣玉他们出手?” “无妨,有振魂石。”光正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要知道振魂石对精神力的修炼有好处、又能提升身体强度之外,但如果被更强大的精神力影响,也可以限制佩戴者的精神力。” “你是说,你让她佩戴由你的精神力影响过的振魂石,把她的精神力暂时压制到与魂力相应的水平?” “不,应该压制到比魂力等级稍高,”光正略加思索说道,“李紫悠的魂力等级很出彩,再加上还要略胜一筹的精神力,会给人以震撼;并且,他们大概会觉得是由于有振魂石,所以精神力较之魂力还略胜一筹,不会想到实际上是压制了精神力。” “你倒是好打算。”千仞雪斜睨了光正一眼。感觉光正有点腹黑起来了呀…… 第八十八章 情侣的婚礼旅途(起始篇) 下午,武魂殿主殿前的广场上已经是停好了两辆马车。两辆马车都称得上是大气雅致,而靠前的一辆更是绘着华丽的金纹。 魔熊、元龟两位长老已经等在了那里,旁边是那位熟悉天斗情况的菲尔思主教,在两位看起来颇为凶神恶煞的封号斗罗衬托下显得如同和煦的春风。 他们三人可是有苦差事:他们三人要轮班负责驾驶两辆马车,同一时刻只有一人在休息。 说危险不至于,有光正和千仞雪在、而且还是去唐三的婚礼,不用这两位封号斗罗出手都是绝对安全的。 而且即使翻车出了车祸,以车上人最低四十九级的魂力也不会有事。他们两位的出场,无非还是要撑撑武魂殿的门面。 事情明摆着:反正唐三他们必然是要与武魂殿为敌的,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而对于那些摇摆不定的小势力,这样还可以威慑他们,让他们不要轻易跟在唐门后面过来撕咬。 三人等着光正他们,却是万圣玉与李紫悠先到。 千仞雪以“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为由,让他们两位随行。 这事并没有瞒着同队的其他几人,他们也觉得这两位精神力天赋异禀的魂师是七人中最优秀的,也没什么异言。好胜心重的如关嘉陵等人,则摩拳擦掌,觉得两人的旅程正好是自己赶超的好机会。 倒是焱傻乎乎的询问这是不是光正开始安排后事,被千仞雪用目光狠狠剜了之后才改口说是栽培接班的新一代。 千仞雪不置可否。 不过,就算是接班人,现在也不过是魂宗、魂王,万、李二人享受封号斗罗赶车待遇已经是殊遇有加,自然不敢让这几位大佬久等,本来打算立刻过来。 但是偏偏千仞雪告知他们之后的课却是老供奉千钧斗罗亲自上的武魂殿史,九十六级供奉的面子比魔熊他们更大,只好选择一下课便匆匆赶了过来。 “见过魔熊长老、元龟长老、菲尔思主教。”穿着礼服的李紫悠与万圣玉一到便行礼如仪。 几位大佬却也没有架子,笑呵呵地让他们上车。就连魔熊长老,笑起来也是憨厚可爱。 这年纪、这魂力和精神力,可比他们当时强不少,不愧是阁下和少主看中的人才,武魂殿未来有望啊。 看着分别身着燕尾服与宫装长裙的身影消失在后一辆马车里,三人又望向主殿。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钟声敲响,在足堪涤荡心灵的余音回响中,宏伟的大门打开,阳光普照之下,光正与千仞雪缓步走向殿前广场。 光正穿着白质绣纹的大主教法袍,戴着高高的道冠;冠冕之上,还插着一根九万年朱鹮所遗的白羽,这光明兼飞行系的魂兽之羽象征着天使的庇护与权威。 千仞雪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秀发上束着缎带,朴素却更显纯净;而天使神装自动在身上形成一套灿金甲胄,兼具柔和与威武,更显出主人的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光正微微躬身,作势搀着千仞雪,又让她在前半步,如同彬彬绅士。 到了那马车前,光正却是抢着迈出一大步,率先登上马车;随后一手挽着千仞雪的素手,一手环过她的腰身,把她引入车厢内。 本来,都是顶级的魂师,自是无需搀扶。 但这礼数,却正因无用,而显得情真意切。 若非即使在华丽的道冠白羽衬托下,光正的面庞依然那么平平无奇的话,几位都要感叹这真是神仙眷侣了! 光正与千仞雪在车内坐定,魔熊、元龟也就一前一后驾起马车,正式启程向天斗而去。 第一轮是菲尔思主教轮空,不过他也没闲着,而是趁机向万圣玉、李紫悠介绍天斗帝国的情况,权当是路上的形策课。 路上一度下起雷暴雨,但是有几位封号斗罗坐镇,拉车的马又是颇有年限、训练有素的魂兽,依然是十分平稳。 到了约莫六点,云开雨霁,天空已然一碧如洗,道边的山林仍是湿漉漉的,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雨珠从树叶上滑落的滴答声和因暴雨而涨满水的山涧的哗啦声悦耳动听,更显得人来马往的旅店嘈杂声也是那么欢乐。 五人却是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也不要求清场;毕竟他们要去参加唐三婚礼也是大陆共知的盛事。 付过钱,订了三间房,便准备住下来:光正、千仞雪一间,万圣玉、李紫悠一间,需要轮流守夜的另外三位一间。 “终于下车了,”万圣玉舒展身体,对李紫悠道,“到了房间,便可以做正事了!” 李紫悠平日都是待在武魂城,此时少有地感受着山间新鲜的空气与骤雨后的清凉,又听到万圣玉这番刺激的话语,秀美的面庞如同熟透的苹果般红了起来。 “小小年纪,学不正经!”元龟长老开口呵斥道。也是报了他这个单身长老给卿卿我我的李万二人驾车的一箭之仇。 “就是,你们才几岁啊,连阁下和少主都还没有……”魔熊附和着,但说到一半,便被两道凶光吓得住了嘴。 “两位长老误会了,”万圣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到了房间便可好好修炼了!” 说着,还挑衅地看着元龟、魔熊,仿佛在说:是谁不正经? 不过其实元龟说的那种事,他也是很擅长的。不过这毕竟是隐私,由不得外人置喙。 “走。”光正叹了口气——似乎也是意味深长的——便簇拥着众人上了楼。 第八十九章 情侣的婚礼旅途(第一夜) “那我们晚上做点什么?”走进房间,千仞雪对光正问道,笑颜和目光中有一丝狡黠。 “不在这房间里。”光正嘴角微微掠过一丝得意。 一些在房间里进行的、万圣玉擅长的活动,光正与千仞雪暂时不会进行;这样的话,等到一统天下,说不定还能为尊奉千仞雪而把某块她待过的纪念地命名为弗吉尼亚呢。 “我们两个人出去吗?”千仞雪道。 “恩。我们还有两周时间,而飞到天斗城其实只需要半天。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过二人世界,不是吗?”光正说着。 他说的对,但并不自信,而是很紧张。他害怕拒绝。 “好呀。”千仞雪仰头浅笑着答应了,让光正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待在一起很久了,也欣赏过很多次;但是看到这容颜绝美的临凡仙女,虽然常常展露高傲,现在却仰着头对自己绽出可爱的笑容,光正仍然感到神魂颠倒。 定了定心神,光正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向两位长老知会一声。” 于是,便去告知了元龟斗罗。当然,口气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 “是。”元龟长老领命。心中其实有些不忿:你们二人去天伦之乐,我们却还得装着你们在的样子,苦哈哈的赶车…… 不过却也是在心中暗暗祝福两位主上能够幸福美满。他甚至已经在构想着两位为武魂殿诞下的哲嗣了。那想必更天才绝艳了! 不过他没沉浸在幻想中几秒就被光正打断了,毕竟他是迫不及待希望与千仞雪出去呀。在元龟斗罗身上种下可以定位的光标,又嘱咐他在马车里也放上一个,光正便直接化光离去了。 “啧,年轻人可真是心急……”元龟感叹道。 如果光正听到了,他一定会说:对方是千仞雪,我怎么能不急呢? 回到房间,光正便挽起千仞雪的手,不必言语,两人一闪身便已经离开了房间,如两道金芒般,刹那间便划过天际,来到旅店旁的山峰上。 初到旅店,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山谷显现着黛色;而到此时,天近乎完全黑了下来,只有西边的群山之后还有一抹光晕。四下暗沉,更衬托的夕阳的最后余晖照耀在山巅上,如同金粉般闪烁美丽。 只是却不长久。 就如同大日天使·万阳凌天,那时的灿烂光华纵使天下无匹,却也难掩即将逝去的哀伤。 光正正在伤春悲秋,却觉得千仞雪似乎与自己稍稍拉开了距离;抬头一看,千仞雪三对羽翼招展,向着西边的绵延山脉飞去。 光正也立刻跟了上去。 只一会,两人已经立在了群峰之一的山巅上。 好久没有这样自由畅快的飞行了,离开了无尽的职责与琐碎,在这广阔的天空中翱翔。 收回羽翼,千仞雪与光正就在那大地的峰顶上喁喁私语。 但是就在甜蜜的话语间,太阳最终落下,这片本当在荣光下的土地,却渐渐沉入黑暗了。 沉入黑暗,并不意味着万物就沉寂下来;白天的光照下,是生灵活动的时间,而晚上却是非生灵活动的时候;那在白天被太阳的光辉遮蔽的神秘世界,在孤独与静寂中醒来。 淙淙的山泉歌唱得比白天更嘹亮,银月下闪闪发亮池塘上仿佛燃点星火。空气中传来沙沙的摩擦声,与其他种种轻微的声响,而在千仞雪与光正的敏锐感知中,这些细声是那么的清晰。 就仿佛,无数山间谷底的精灵,在夜色的照庇下涌现出来一样。 这一切,自然是威胁不到千仞雪。但是,月夜阴影下的鲜活跃动,却还是让执柄太阳的天使,感到有些不适。 “你不觉得,太暗了吗?”长长久久的私话之后,千仞雪忽然凝望着山间,对光正说道。 “我不觉得;在仞雪旁边,我只觉得无比的光明。”光正柔和地说。 “我是说真的!”千仞雪娇嗔道。 “我说的就是真的;我可以保证,我刚才说的,绝对是真心的。”光正说道。 “好啦,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了。”千仞雪“承认”道,“可是,你不觉得天色太黑了吗?” “这倒是。”光正点头。 作为除却初代之外全斗罗史上唯一一个光武魂的封号斗罗,光正自然是有能力用魂力照亮整片山地。 可是那样未免太招摇,也太刻意了。 “日夜交替,这就是世界的节律啊。”于是他欲扬先抑说。 看着似乎有些失望的千仞雪,光正道:“如果你想要光明,或许会有奇迹哦。” “??”千仞雪疑惑地看着他。 算了,能如何呢?两个人继续喁喁细语,只是千仞雪心中总是稍稍有些异样。 忽然,一道美丽的流萤,划过天际,仿佛就在两人的头顶。 “流星!”刚才就在抱怨天色太暗的千仞雪,兴奋道。 “我说会有奇迹!”光正微笑道,稍有点虚弱。“许个愿。” “恩!”千仞雪说着便双手紧叩在胸前,轻轻埋头,任秀金长发在夜风中飘起。 一瞬间,仿佛回到短暂的少女时光中那些最甜蜜的时刻。 待她抬起头来,看见的便是光正含情的目光。 “你许了个什么愿?”光正问道。 “不告诉你,”千仞雪故意侧过头去,“告诉你就不灵了!” “不告诉我才会不灵哦。”光正笑道。 “哼,歪理!”千仞雪不想理会光正的死缠烂打。 其实是因为她真的沉浸在那夜空中的一点明亮里,想起了太多,希冀着太多…… 否则以她的冰雪聪明,应该知道,这流星是光武魂在夜空中划出的亮色…… 第九十章 情侣的婚礼旅途(星日风光篇) 这一道流星划过天际,虽说在千仞雪许完愿之后便消散不见,却是把她的目光,从山间谷底,引向了那深邃的夜空。 以及夜空中,闪烁着的群星;每一颗光暗跃动着的星星,仿佛也有着自己的灵魂,而又为夜幕下的旅人,擎起盏盏火炬。 真美丽啊!又是何等的伟力,才有了这些遥远的明亮的缘起,又让它们安然有序地在落日后点起华灯? 旁边的光正,开始喋喋不休的谈论起来;这颗星属于什么星座,而那一串星又与这里有多少距离;云云,云云…… 自从上次在武魂城的夜游,千仞雪表示了对星空的景仰,光正便颇为留心探求,在古老的文献馆里搜罗了许多相关的资料。 因此在今晚,才是这般的滔滔不绝。 尤其是其中的天文知识,需要的几何与代数都是十分高深,差点没把他头看破,总算是理解下来,今天正可发挥一番。 正当他要介绍起本轮与偏轮的相互关系,却没有听到什么回应,而是感到一样清凉又柔滑的东西,轻轻压在了自己肩膀上。 原来是千仞雪,听着这些理论,困得瞌睡了,便把脑袋靠在了光正肩上;头上镶缀着花边的缎带与金色波浪般的秀发不时互相摩挲,窸窸窣窣,在光正耳中也如天籁一般。 千仞雪就这样沉沉入眠,一动不动;直到她欣赏的群星慢慢在天空中黯淡下去,而在升起的日光中消隐。就这样看着千仞雪睡觉,光正心中也不觉有些骚动;但是看着璀璨的星空,再想起千仞雪当初所说的灿烂星空那句话的内涵,便静了下来。 这般的星空,恰好映衬着肩上佳人的圣洁,也守护着光正心中美好的思想。而星星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象征,仍然寂寥的运转着,在广漠的宇宙中飞驰,如同一群温驯的绵羊。 而时不时地,这群星激起光正的想象,仿佛这星星中的一颗,那最精致、最明亮、最美丽的一颗,迷了路,停歇在自己的肩上睡去…… 明明要天亮了,明明一宿未眠,光正却觉得自己好像真在睡梦里,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打破了这最美好的梦境。 不过,无论梦境多么美好,它终归是要结束的。好在,这个梦的结束,也是美好的。 黑暗慢慢褪去,东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慢慢洒满了大地。夜幕下的骚动平息,换来的是活跃的啼鸣。 最初的熹微,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明亮;而光正的肩头,似乎也动了一下。 发出轻声的呢喃,千仞雪轻轻晃了晃埋在光正肩膀上的头,重新坐正,拢着有些散乱的长发。 而光正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绯红。 千仞雪睁着惺忪的睡眼,望向朝阳升起的方向。 毕竟,比起黑夜与银月,太阳给她的感觉,才是那么的亲切。 不过,那是神魂意义上的亲切;也是到了今日,千仞雪才初次瞻望了那冉冉升起的日轮,那吞吐天地的宏伟气象。 她和光正都想起了曾经在武魂殿成长时背诵过的颂歌: “太阳啊,巨大、闪亮、永远发光;神圣之善的明白形象,至善的遥远回声。照亮一切接受它的光的东西,而自己永不失去自己的光。 啊,光啊,富足充沛,照耀万物;产生它们,赋予生命;养育它们,助其成长,完善它们,纯洁它们,更新它们。” 当时只道是寻常,在学过的上百首颂歌里也不过尔尔;直到现在,在这群山旷野亲眼见证旭日初升的轨迹,那直观形象的冲击,才让两人有了新的体悟。 二人就这么看着太阳升起,仿佛自己也在这精气真源中得到升华。 而当太阳升起,借着初曙的日光再向下俯瞰;便不是刚才那博大涵括、吞吐天地的壮阔,而另有一番景象。 只见谷底清澈的河上一座漂亮的吊桥,有着两个白色石头桥墩,涂了漆的缆绳在天际线上慢慢被放出来,轻飘飘的模样,映衬着河上飘扬的气球与漂浮的木船何等美丽。河边草地上的小径旁,杨树蔽日,如同一幅绿色的大帘,在水上吹来的微风中摇曳。 小径通向河流,在河边,牵系着渔舟,散放着许多椅凳和木盆,许多辛勤的浣纱女,已经开始了又一天的劳作。日复一日,仿佛这便是永恒的生活。 虽不似日升时震撼的壮景,这烟火气却别有一番人间滋味。 当然,这一切显得如此美好,也是因为二人世界的浪漫情调下,眼光前的一切都蒙上了玫瑰色的缘故。 而旅店那一边,则是继续照旧,按部就班,并无这景致与情调。 吃早饭的时候,不见了千光二人,李紫悠疑惑地问道:“请问长老,两位阁下是到哪里……” 元龟斗罗直接回答道:“我们会在天斗城那边汇合的。” 李紫悠、万圣玉自然知道这是说他们两个现在是自己出去了。 去做什么了?难道说抓住这最后的时机去铲除敌人?不可思议。 在他们看来,最有可能的解释是,两位阁下去度小蜜月了。 于是,万圣玉大胆问道:“那我们两个,能不能也……” “你们能在半天时间里从这里飞到天斗城吗?”菲尔思主教温和地问道。 “不能。”万圣玉失望地答道,心知没戏了。 “没关系,你们啊就在马车里好好修炼,顺便呢也看一看沿路的风土人情,了解些世间情况,如果一直待在武魂城,魂师方面固然提升快,眼界却会有所框限。”魔熊斗罗语重心长道。 其实他看着小情侣沮丧的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高兴。哼哼,对阁下和少主,我们固然是不敢怎样;你们两个后生秀什么秀? 所以,他们也就一路在天斗境内乘车出行,虽然周围乡镇大多显得萧索,旅途倒是顺利的。 而为了避免因为空车受到质疑,万圣玉和李紫悠被分到了不同的马车里,三位前辈总算是不用吃狗粮了。 至于晚上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只要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力足够在路上修炼,三位也不去管了。 至于千仞雪与光正,更是把这些琐事抛到了脑后。 这十几天,仰仗着的飞翼与速度,他们翱翔在整个斗罗大陆的天空,纵览着全地胜景。 这才要感慨,以前把一切心思,置于那尺寸方隅,真是失策,失却穷宇宙之景象、极万物之奇观的机会! 好在,由情侣同行的浪漫旅途弥补了。 既有高山大川、幽谷深涧的雄奇,也有云影波光、松涛泉响的秀美;徘徊于奇峰绝巘飞泉悬瀑,泛舟于一碧无际巨浸大泽。 天公作美。山明水秀、天朗气清,自是极好;纵是聚云作雨,待到云销雨霁,又是晚烟如画的美景。 山水在前,佳人在旁,这两周,实在是心旷神怡极了! 仿佛忘却了一切忧愁与烦扰。 但却也不能完全忘记。 在旅途中,千仞雪对夜晚越来越能够接受,越来越欣赏皓月的光明美丽和夜间的鸟语虫鸣,但毕竟不能日日在野,还是得找旅店下榻。 因为他们去的,多是静泉仙乡,景致虽美,却多地处偏僻;旅店也大多局促颓败。 所以,千仞雪毕竟有些娇贵,有时觉得睡不惯,夜里便会醒来。 而她醒来之际,常常看见光正依然在冥想出神。 每次问他,他便说,是因为今天的风光,让他想起童年故乡的旧景。 但千仞雪总觉得不尽如此;必定还有什么更沉重的东西压在他心头。 不由得也想起自己的担负来。于是,不论多么风景如画、心神爽畅,唐三和神战的阴影总是占着一个位置,挥之不去。 光正在夜间的冥思,当然是为着这些。 但他总是睡得比千仞雪晚,醒得比千仞雪早,却又不止是为此,也是因为他总是想要看着千仞雪入眠或初醒时的娇颜。 第九十一章 眼看他起高楼(唐三婚礼上篇)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光正和千仞雪的甜蜜的半个月很快就过完了。 李紫悠、万圣玉一行人那边,日子却显得颇为漫长。但是,也是一晃便到了进城的日子。 这一天,眼看着为三舞修起高楼的天斗,李紫悠写了一篇日记。 如下: 李紫悠日记。 今天,我们到了天斗城。在城门的检查站外,两位阁下来和我们汇合,所以一切都还算顺利。 在从武魂城到此处的沿途中,我们目睹了乡村的荒凉疮痍、城镇的萧条瑟索,听菲尔思主教说,那是税赋和服役的结果。 财物被拿走,青壮年劳力也被征调;只有老弱妇孺在田埂上呼号。 他们都盼着战争结束,但现在战争结束了,却也没什么好转。今天到了天斗,似乎找到了答案。 天斗城真是繁华啊!不仅那些建筑都是金碧辉煌,而且城中处处莺歌燕舞、笙歌不休。 恐怕那些衰败的乡镇,便是被这座大城吸尽了膏血。 而所有建筑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座顶上有着巨大铜雀塑像的高楼了。这也就是天斗的帝师唐三大人为自己一个人的婚礼修建的。 它的高度,甚至超过了皇宫;而且单是从外面看,便极尽豪华,我都不敢想象内饰会是多么的雕梁画栋、珠玉如沙。 为了修建这栋建筑,想必要花许多钱!不过,也没有人知道究竟花了多少。连菲尔思主教认识的那些在天斗身居要职的显贵,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数目字来。只是个个都说,天斗今年的财政,差不多全砸在这上面了。 于是我就想起了路途中乡镇里那些哀怨救济粮被拖欠的人们。 不过,唐三还是很受欢迎的。 天斗城里处处有吹捧他们的帝师的传说。其中有一个经常被表演的桥段,是战队比赛的时候,小舞受伤之后,唐三叫嚣着:“你们的人死就死了,但谁也不能伤了我的小舞!” 后半句也就罢了,前半句太过无耻。 不过说书人说到这里,那可是击节赞叹,差点就要拍案而起来夸示唐三的“霸气”了,听众们也如痴如醉。 也许这样的话,很吸引那些白丁;但我听了只觉得恶心。 我现在想起了,当时我们在学院里学习的、武魂殿对殉职魂师的颂词: “犹如永放光辉的群星,在我们化作尘土时,他们高居九天、列队前行;犹如闪烁发亮的群星,在我们置身幽冥后,他们星光不灭、日月同辉。” 这颂词是典型的武魂殿浮夸风格,我当时也并不喜欢它。 但是,听了“你们的人死就死了”之后,却觉得这样的颂词实在是优美太多了。 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在天斗城公开的说,“死就死了”的“你们的人”里,可是包括了我们英武的先教皇和许多位供奉爷爷,更不可能纪念他们的牺牲,只能把这一切书写在这日记里。 毕竟,我们武魂殿现在是这样的状况啊! 所以虽然跟着两位阁下见到了雪崩和他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以及那个长着一双蛇眼的雪星亲王——不愧是和屠城的独孤博交好的血腥亲王——他们却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其实他们中许多人,虽然身居高位也有一把年纪,修为还不如我和圣玉高呢,却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 来天斗城参加婚礼的各个宗门的人很多,几乎每个宗门都有代表团。 看得出来,唐三他们是下了血本,光是安排这许多豪华的下榻酒店,就又是不小的费用! 而这一些恐怕也就是为了他们几个人万国来朝般的虚荣心罢? 这些宗门,还有那些贵族,以及都城居民,对武魂殿的态度也值得记录一笔。 有时,我和圣玉露出了武魂殿的身份,便招来周围的恶意的眼神,夹杂着轻蔑、厌恶,有些还带着贪婪,连旅馆的前台都一幅不予接待的样子。 这和以前我们几次出来做任务的情况,简直是截然相反。 不过好笑的是,魔熊长老、元龟长老和菲尔思主教,每次亮明武魂殿的身份,却总是收获敬畏的眼神;还时不时有些魂师或市民,上去诉说自己多么喜欢武魂殿、和武魂殿多么有旧交情云云。 这就是世态炎凉吗? 圣玉说,世界历史就是世界法庭,失败等于罪过。所以我们武魂殿之前失利,现在被当作罪人一般,也是正常的。 不过圣玉又说,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和圣玉也都承认,这只是信念,没有什么理性的理由支撑。 也就是说,也许,斗罗大陆真的会由这为了一己婚礼不顾无数人饿肚的唐三,还有那些雪崩周围的大腹便便的贵族们主导。 说这些真伤心,还是记录一些有趣的! 雪姐姐和光正阁下今天回来了,想必也是蜜月归来。我有圣玉,所以不觉得嫉妒;不过他们能这样罗曼蒂克的周游大陆,真是叫人羡慕! 说起来,古板的魔熊长老和元龟长老不许我们叫雪姐姐,说她比我们高一个辈分,我们得称呼裁决长老阁下。 可雪姐姐却喜欢我们这么叫她。 这两位长老实在是不懂女生的心思啊!怎么能随便叫人家女生“老”呢?也难怪至今单身了! 光正阁下也不喜欢我们叫她雪姐姐,圣玉就说他肯定是在莫名其妙吃小辈的醋,急的他连忙否认,看他的窘态,雪姐姐也不像之前那么高冷,笑的可甜了。 听雪姐姐说,他们去的景致,不是层峦叠峰、锦水环抱的壮丽,就是水声潺潺、茂林映带的清秀,而且还常见鲜花盛开的红艳,真是令我们羡慕。 光正阁下则教训我们说,登山一定要登上群山巅峰,才有见群峰朝供的气势,才能欣赏远山层峦如屏、日月吞吐其里的宏阔,也让我们心驰神往。 光正阁下真的是——恕我不敬——好为人师。不是要我们学习“云影连山影,松声夹水声”的心境,就是要我们学习“气壮魄雄万丈势,何如故里泽高深”的道理,说什么做人一定不能忘记故乡。 他还强辩说,他不是去旅游的,是去涵养品德的,说山是定静厚重、水是清澹和平,告诉我们如果能抉幽发微,便能轩豁到更高远的意境。 光正阁下说的山水提高涵养,或许不错,但他自己肯定没做到。 因为当圣玉说:“阁下,您就老实说您去和千阁下游玩了,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呀!”之后,他便板起他那不怎么好看的脸来,哪里有什么“清澹和平”的心境呢。 还是和雪姐姐在一起好。看着都更舒服! 雪姐姐还告诉我们,如果光正哪天惹她生气了,到旅店便订只有一张床的小房间。我和圣玉很惊讶,心想这不是奖励吗? 又想着,难道平时两位阁下都是分床睡的吗?那这进度,岂不是比我们两还慢吗? 而雪姐姐只是笑,我们两个不明所以。 光正阁下过了好久才咬着牙关解释说:“床只有一张,但还有一张椅子。” 我于是大概明白了,光正阁下之前说他体悟了“静观明月松间照,闲听清泉石上流”的心境,是为什么了!原来是被赶到椅子上,难以入眠啊! 看来,以后有的时候对圣玉也该叫他知道规矩了。 圣玉和光正其实很像,都喜欢长篇大论的说教,炫耀他们比我们多一点的知识。 所以也都得好好管起来。雪姐姐好像在这方面很成功,我以后可以多取取经。 不过圣玉比光正帅气。这可能也是我唯一胜过雪姐姐的地方了。 好了,就写这么多。天色也晚了,明天还得早早起来去参加唐三和那只兔子的婚礼呢。 虽然很想每天就这样快乐地过去,但我们也得背起武魂殿的新一代的责任了啊。 第九十二章 等着他宴宾客(唐三婚礼中篇) 第二天,也就是那个大日子,很快来到了。光正和千仞雪睡的很香;而李紫悠和万圣玉,由于魔熊、元龟长老一再警告他们,明天如果表现不好可能被唐门“取死之道”,搞得颇为紧张,觉都没睡好。 他们几个都是被喧天的锣鼓声吵醒的,那时才不过四点多罢了,天都还没有亮呢。 “谁那么没有公德心,这么早就在外面敲锣打鼓的?”吃早饭的时候,万圣玉愤愤道。 “你在说什么?这可是婚礼的安排。”菲尔思主教轻轻回答,并且让他闭上了嘴。 光正只是淡淡地说:“吃完便出发,否则路况就不堪设想了。” 事实证明光正说的对。 各个宗门、各个势力的马车,都争抢着往这铜雀楼赶去,谁也不愿意落了后,显得不给海神大人面子。 像昊天宗这样强势又姓唐的宗门,不仅来的人特别多,车马也是横冲直撞,自然是不怕堵车;可是光正他们自然不能落人口实,只能慢慢前行。 街边,无数天斗市民,自发站立着为婚礼添火,穿着他们最好的盛装,带着笑容,或者举着玫瑰花瓣,或者举着由蓝银草扎着胡萝卜制成的特色信物,挥舞着,高喊着,让整个天斗城充满了花香与草气,满地的草叶落花。 “以后我的婚礼也这么盛大就好了。”万圣玉羡慕道。他从没见过这般阵仗。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哟。”李紫悠却提醒他。 “那些巡逻的将卒,是在做什么?”万圣玉注意到在住宅区中穿梭着的一队队天斗城防卫队,疑惑道。“有唐三在,还有人敢反了不成?” “他们只是在为天斗好罢了。”千仞雪淡淡地说道,她可是对天斗的若干顽疾颇为了解。 “为天斗好?”万圣玉有些疑惑。 “如果他们发现谁待在住宅里没出来,就可以为天斗城增加收入了,”菲尔思主教解释道,“刚好弥补财政亏空,不是么?而且这样的话,人群都是自发的,也不用破费雇佣他们了。” “……” 慢慢的,过了不知多久,武魂殿的两辆马车,终于开近了铜雀楼,却见一支盛大的嫁妆队伍,在门口蜿蜒前行。 “十里红妆,他真的这么做了啊。”光正轻声叹道,轻的没有人听见。 其实一路上看着这盛大的准备,他都想开口谈论一下未来的某个日子的,但是始终觉得不好开口。 对方的敌对身份刺激起他的好胜心,却使得开口显得十分尴尬。 倒是千仞雪显得更为冷静。 此前扮演过的天斗皇子的角色,固然让她在重回天斗城时阵阵酸楚;却也使得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表明的辉煌浪漫背后是由什么堆砌起来的。 所以她可以说是真的不为所动,一直是淡然的表情。 相比之下,光正强扭出的平直嘴角,道行便要差些了。 看着冷静的千仞雪,光正倒是感到有些心安。却又有些忧惧,不知若是唐三出现,又会是如何。 毕竟千仞雪的情感是平素高冷而有时炽烈的,再长再深的平静,也不代表着没有爆发。 光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做着平静的姿态。 这样平静着,时间也过得飞快,可车马却是在路口一动不动了。眼看着络绎不绝进场的其他人,他们也有些心急。 倒不是说怕进去晚了落了面子,而是想着早点安顿好便没事了,谁又喜欢等待的焦灼呢? 于是,万圣玉与李紫悠前去询问,为什么他们始终被拦阻在外。 “哪里来的小破孩?”相关负责人呵斥道,“你们是哪个宗门的?” “先生,我们不是哪个宗门的,我们是武魂殿的。”李紫悠答道。 “武魂殿?武魂殿都这样了、你们还嚣张什么?”这位主事轻蔑地说道,“没看到那边那些贵宾吗?武魂殿也真是没人了,就这么两个小破孩。” “走。”李紫悠还要说什么,却被万圣玉拉了回去。 万圣玉知道再怎么说也没用,索性拉着李紫悠回去向光正说去了。 “唐门自有待客之道。”光正制止了他们的控诉,淡淡说道。 随后,整了整法袍道冠,便下车向那位主事走去。 顺便,逃离了不知道该和千仞雪说什么的尴尬。 “瞧你这穿衣戴帽的,穿的倒算是正式,哪个宗门的?”主事瞥了他几眼,问道。 “我们是武魂殿的,这身是武魂城主教的衣冠。”光正淡淡答道。 “……?”武魂城主教,那岂不就是那位之前据唐三大人说,在嘉陵关比试中面对海神还了手的那位光正? 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但现在宗主大人那么远,面对一个绝世斗罗,自己被打甚至被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主人也保不住自己啊。 “这,阁下,这实在也不是我要怎么样呀,阁下,这都是宗主的意思,唉这要不我去给您通报一下,武魂殿可是大陆魂师共同的信仰,到时候肯定把您奉为上宾,红毯大道,怎么样阁下?要不要……” “不必了,你照章办事就好,我也不想让你惹上什么麻烦。”光正淡淡道,一闪身便回到了马车上,徒留那魂帝主事目瞪口呆的待在原地。 本来,光正是想叫他赶紧安排自己进去的。 但现在,他却不急了。 一来,以今天的宾客规格,区区魂帝自己肯定是不敢怎么样,必然是奉了唐三意思,他也没必要跟个魂帝计较。总不能说这魂帝欺软怕硬就有了取死之道。 二来,他想,与其急着进去,显得切切于参加婚礼,倒不如稳坐钓鱼台,看看唐三究竟怎么个安排,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弄进去。 这样不管怎样都不落口实,而且更显得自己不过是给唐三个面子来走一遭罢了。 更何况既然今天来看婚礼本来就是一出戏,那便把它演完好了,反正真正的重头戏是在婚礼之后。 所以如今越是按着剧本走,到时候的反转便越有趣。 回来安抚了两位后辈一番,光正便索性闭目冥想起来。 但很快,便被拉回了现实。他感到,一支素手轻轻环过了他的臂弯,再睁眼,便见千仞雪已经轻轻倚在了他的身上。 “仞雪,你……”光正虽然喜出望外,却也不明所以,甚至手足无措。 “你已经和唐门下面的人交涉过,”千仞雪附耳说着,目光中夹杂着狡黠与柔情,“所以你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随时有可能出现。那我们怎么能不亲密些呢?” 第九十三章 婚礼会场(唐三婚礼下篇1) 虽然感觉理由怪怪的,但是千仞雪依偎在自己身上,乃是光正求之不得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所以,千仞雪就这样轻轻倚在光正身上,两人继续轻语着。 唐三倒是没来。不过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被请了进去,再瞅了一眼旁边,等着进场的小宗门们还在排着长队。 也许那个魂帝还是起了点作用也说不定,又或者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光正也无意深究,搀起千仞雪的手,让她站在稍前,就这样走着。 来迎接他们的是泰坦,脸上挂住止不住的笑容。看得出来,他试着做出平静的样子,可弯起的眼角和咧着的嘴却不断显示着他在笑。 “他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万圣玉和李紫悠咬耳道。 这显然不是迎接客人的职业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 “他是泰坦,唐家的一条狗。”魔熊斗罗向他们传音道。 意思是,泰坦为唐家主人羞辱武魂殿开心着呢! “乌萨,你说什么?”见魔熊斗罗在说话的样子,泰坦听不清楚,却是直呼其名的问了起来。这里相当于唐门的地盘,他怕什么! 魔熊斗罗倒也不恼,说道:“两位后辈不认识你,我告诉他们,你是唐家忠诚的好朋友。” “哈哈!”泰坦最喜欢别人夸他忠诚,“我只是唐家的老奴,哪里称得上好朋友,真是折煞我辈!” 就这样,在泰坦的笑声中,众人被引到了包厢。 光正等人看着这豪华的装潢,倒是反应不大;一来作为武魂殿精英他们本身对这类金碧辉煌也较为熟悉,二来之前的种种也是让他们麻木了。 不过万圣玉倒是暗暗有些吃惊,他有些奇怪,这铜雀楼的内部布局,用自己前世的话说却是颇为西式,有些类似于罗马竞技场:四周环形的分布着一间间包厢,而中间则是巨大的舞台。 虽然说这样的设计在斗魂场、拍卖场中都是一样的,可是按唐三的作风,他必定是照自己前世的执念来进行,那就应该是唐门风格的才对。 尤其是现在的布局,中间的舞台明显低于四周的包厢,这可不是唐三会接受的风格。 摇了摇头,万圣玉也没去管这些,多考虑也无益。 泰坦把他们带到之后,骄傲地向他们炫耀了包厢的内饰多么豪华,随后便退了出去。而众人却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中间层靠右侧的一个包厢。 纵向上是高不成低不就,横向上又不是正中,这就是个杂鱼位罢了。 但他们也没有多苛责什么——毕竟这个包厢的条件确实不错——只是冷眼看着对方表演。 过了一会,似乎是什么时刻到了,烛光和魂导灯的灯光开始照亮全场,乐队也奏起乐来。 乐队是第一流的,而且很用心;但似乎太卖力了,而且曲目选的也不好,不是太过悲伤,就是太甜而发腻。 所以他们更多时候把精力花在吃不断呈送上来的小零食和各色饮料上。 其实,唐三本来提出,让招待生不给武魂殿包厢送食物。奥斯卡劝说唐三道,如果武魂殿的人因此闹腾起来,招待生就难做了,可后者不太在意;奥斯卡于是说道,如果这样,武魂殿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们可能会杀害招待生。 看着冷静的唐三,奥斯卡最后说道:“这样见血,会破坏你和小舞姐的完美的婚礼的。” 蓝发男人的瞳孔微缩。奥斯卡的王牌奏效了。 于是现在,武魂殿众人也就享受着被聚集在一起的全天斗大厨、大糕点师、大饮料师与调酒师们提供的佳肴。 同时,冷眼看着不断入场的各大势力。 大部分时候,那甜腻腻的音乐不间断的奏着;昊天宗入场的时候,音乐声忽然更响亮了。 只有星罗皇室代表入场的时候,才换上了正式的雅乐。毕竟昊天宗是唐氏的,而星罗还是异质的,这场活动又是天斗皇室承办,面子还是要给足。 许多人在各个包厢之间穿梭不息,仿佛巢中的群蜂。有些是正履行着职责的招待生。别的则是各个势力之间互相拉关系的人。 “人脉”,赤裸裸地表现出来:这由一颗颗攒动着的各色头颅组成的人流,不就是跳动着的人际关系之动脉吗? “我们要不要也……”看着周遭,魔熊斗罗出声道。 “你看有人来吗?”光正轻笑道,“我们好像瘟疫,他们躲着还来不及呢。谁敢在唐三眼皮底下‘勾结’我们武魂殿?” “那要不要我们主动出击,把水搅浑?”元龟斗罗心思一转,说道。 “不必,这种计策,我想唐三不至于看不穿。”千仞雪说道。 “和那些小宗的联络,鬼豹他们做的够好了,”光正说道,这是少数他管着的行政事务之一,“不过,或许对那个宗门,有必要这么来一下子。” 千仞雪等人才只看到一个略为勾起的嘴角,光正就已经消失不见。 昊天宗人马众多,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好在他刚才通过精神力,已经感知到了唐啸的位置,直接化光,随后在那包厢里出现。 看着突然出现的光正,唐啸一时有些尴尬,疑惑警惕地看着他,武魂也已经附体。 “唐宗主近来可好啊?”光正却只是这般随意问道。 “不错。”唐啸也是简洁地回答,眉头紧皱不舒。 在唐三婚礼的时候,自己的包厢里怎么能有一个武魂城主教呢。 光正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一阵,唐啸也是不温不火地应付了一阵;正当唐啸要硬起头皮送客,光正却是说声再见便直接化光离开了。 唐啸长舒一口气,但心中总觉得不妙。“晦气!”他暗骂道。 “去找昊天宗了?”虽然刚才光正动用精神力,连神识没有完全恢复的千仞雪也跟不上;但从光正刚才的话中,她也是猜出了个大概。 各宗门,鬼豹斗罗联络其间,应付裕如。因为新经丧乱,各大宗门,都受了很大打击,一位满状态的封号斗罗,已经几乎超过了所有宗门的顶级战力。 鬼豹不能应付的,除了毫无联络意义的唐门,也就只有昊天宗了。 “放心,唐昊不在。”光正对千仞雪说道。 之前他曾经说唐昊是个豪爽的铁汉,人还不错;千仞雪那次可是冷了他好久。 加上光正现在又从万圣玉那边听来不少事情,对唐昊的印象,也差了许多。所以,便直接出言安抚。 不料却是千仞雪笑着说:“他可是今天的‘高堂’,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在了。你是不是被冲昏头脑了呀?” “爱情令人头昏,这话是一点不错。”光正轻轻说道。 话刚出口,便想起是唐三的婚礼,继而想起些千仞雪的惨痛回忆,顿觉失言。 光正胆怯的瞟向千仞雪,怕她发火,更怕她失落。 幸好,千仞雪似乎没有陷入那些情绪中去。反而是带着近乎霸道的笑容。 “你现在爱的可是我,”千仞雪单手托起光正的下巴,“这怎么能说是昏头呢。” “要说爱情使人头昏呀,我才是呢。” “不过,现在我可一点不头昏,光正你说是不是呀?” “当然。”光正答道。声音轻柔,动作却是凌厉,左手稍动便把千仞雪托着他下巴的手拉住,右手向她腰肢一环,再向前一挽,顿时上下易位。 光正顺势向前屈身,凑近千仞雪那微微后仰的娇躯。 千仞雪自由的手向身旁一指,但光正的吻,已经盖了下来;两位老前辈的咳嗽,也只是让它时间短了些罢了。 反正这边门庭冷落,也没有人在看;如果有谁在视监视的话,那就是唐三了——他看到才好呢! 又过了几刻,音乐变奏,灯光大亮,全场也渐渐安静下来,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各自回到自己的包厢里。 婚礼,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第九十四章 眼看他宴宾客(唐三婚礼下2) 短暂的黑暗后,灯光打下,万圣玉终于看清,铜雀楼中央的舞台,是爱心形的,而且正在冉冉升起。 底层的包厢,是必须仰视,根本看不清楚。 “我们在中层,倒是唐三给了面子。”光正自嘲道。 “他这一出,本来就带有折辱我们的考虑,不让我们看到,可就失去效果了。”却是李紫悠点评道。 菲尔思等人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光正则是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那就等着看好戏开场咯。”万圣玉接着女友的话说道。 音乐稍换,灯光一聚,一个衣冠楚楚、堪称华服冠冕的青年男子,站在了舞台中央。 定睛一看,竟是雪崩。 “雪崩亲自下场,面子还真够大的。”菲尔思主教忍不住说道。 正说着,雪崩充满魂力的声音已经响彻了会场: “各位来宾们!女生们、先生们!今天,是我们伟大的唐三大人和小舞小姐大喜的日子,自然也就是我天斗大喜的日子,更是全斗罗大陆大喜的日子!” 会场里响起一片暴风雨般的掌声。 武魂殿的包厢,却是光正冷笑着拍了几下巴掌。 “阁下,您鼓掌做什么呀?”魔熊斗罗粗声粗气问道。 “雪崩这么卖力地做司仪,而且做得那么成功,不值得鼓掌吗?换了别人,恐怕都演不出这既高兴又烦躁、既有君威又十分谄媚的奇妙混合!” “也是,亏他一个皇帝,做司仪倒是很熟练的样子!”元龟说道。 千仞雪冷笑道:“那是自然,多年的勾栏经验可不是白来的。” “宫变后我以为他是演戏自保,还觉得他有点实力,”菲尔思道,“今天看,他那纨绔却是真心实意。” 雪崩自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继续他的表演,总之,就是吹嘘唐三的功绩,夸耀唐三和小舞的爱情多么伟大。 万圣玉其实想问,爱情本身固然是可贵的,有些爱情故事更是可歌可泣——但那都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两个主体之间的爱情。 主体和工具的爱情,是什么爱情呢? 不过他自然是没问出口,任由雪崩夸耀下去。雪崩对唐三小舞的爱情以及多么相配,固然是极尽渲染之能事,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每次讲到他们的事迹,总要唐三小舞在天斗哪里如何如何。 言下之意,斗罗大陆之上,三舞最大,而天斗和他们关系更近,自然也压星罗一头。 说着说着,雪崩开始声泪俱下地诉说武魂殿是多么邪恶的迫害唐三的母亲、小舞的母亲,是如何残忍的要杀害魂兽夺取魂环魂骨;又是多么邪恶的把魔爪伸向了一心为了天斗人民却纯洁可欺的雪家皇室,让他孤零零的做了皇帝。 可惜,之前的表演太卖力,甜腻得太久;大部分人都已经厌烦,不再认真,所以这番控诉,简直是对着空气而发。 只有昊天宗的几个人,听得目光熊熊。 至于武魂殿的包厢,自然是嗤之以鼻。 杀魂兽,对需要魂环的魂师而言不是天经地义? 至于雪家,雪崩你个既得利益者,就别卖乖了。 终于,雪崩结束了他冗长的开幕致辞,顿了顿,稍稍用魂力变换音色与音调道:“接下来,介绍到场的贵宾,以示四海归心、天下可平!” 这话一出,星罗代表的面色微变。 天斗皇帝介绍,还是先把星罗放在前面。 虽然是老对手,但这么做却也可以宣示,帝国高于宗门。 星罗皇帝,自然也是起身示意。 随后是两国的若干王公显贵。 接着便是按照宗门的顺序。昊天宗、七宝琉璃…… 唐啸木木地致意,封山太久,他不大适应。 宁风致却是春风和煦般,熟练地致意了。 之后又是许多小宗门。 在报了若干小宗门之后,总算报到了武魂殿。 光正起身,挥手致意。没有人回应。 光正也不恼,平和地坐回去,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雪崩也继续报其他小宗门,就好像武魂殿真的只是一个小宗门一样。 最后,有头有脸的大小宗门都已经报完——至于更小的势力们是只配听的——雪崩又换上激动的嗓门:“最后,是在天斗由伟大的唐三大人一手建立的新宗门——唐门!” 没有人致意,因为唐三身为新郎官并不在;但掌声却是不小。 双神在身,听力想来很好,掌声当然不能落下。 掌声渐息,灯光忽暗,众人顿时屏息以待——要来了,要来了,新郎新娘要来了! 下一刻,光线大起,照耀在那豪奢的红毯上,从那十里蜿蜒的队伍中,一身神装的唐三,与凤冠霞帔的小舞一道从大红轿子中走出,史莱克的其余几人,担当着伴郎、伴娘,跟在他们身后。 这伴郎伴娘阵容倒真的让光正有点羡慕。 接近的年龄,七位都超过了封号斗罗的修为;三位伴郎、三位伴娘里有五个封号斗罗。 将来自己的婚礼,伴郎伴娘的阵容,恐怕难以超越。 毕竟同龄的武魂殿成员里,怕是不怎么会有封号斗罗了。 总不能找一群老爷爷来做伴郎伴娘。 想着,光正把目光投向了万圣玉与李紫悠。 只能期待着他们两人快快成长起来,他们的前途,可不是一般的封号斗罗可以比较。 思绪飘飞着,新郎和新娘已经缓步走上了舞台,在闪耀的灯光下,在各大宗门的欢呼声中,只见无数鲜花花瓣、蓝银草与胡萝卜片从天而降,让整个会场,香气四溢,把气氛推向新的高潮。 唐三毫不害羞,拉过小舞,在众人面前,秀起了拥抱与亲吻。 不少宗门里的年轻人开始尖叫,而那些较年长的,虽则也不能毫无波澜,却是盼着恩爱环节早点结束——待会有的是时间秀——而到他们的礼物环节。 毕竟,他们不是来看唐三和小舞的爱情的,而是来在现人神面前刷好感的。 但谁又敢去阻止呢?好在宁荣荣也有些看不下去,轻轻拉了一下小舞的裙角。 小舞任性地又亲了一会,但随后便也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让唐三放开了他。 见此,雪崩赶紧宣布到了献礼环节。 两大帝国都授予了最高级别的勋章——钻石金双剑金橡叶天鹅勋章与钻石金双剑金橡叶白虎勋章。 由于唐三已是天斗帝师,为了与天斗分庭抗礼,星罗还送出了假节权杖。 随后是昊天宗,也是类似的权力信物。 七宝琉璃的风格却一变,有宁荣荣在,又有鉴宝的特长,一串天材地宝的璀璨项链,闪亮登场,小舞欢快地戴上了它,确实衬托得她更加娇俏,让唐三也眉开眼笑。 宁风致也是对着女儿露出欣慰与赞许的微笑——要知道,之前的礼物可是被伴郎伴娘们用箱子收纳了,自己的礼物却被亲自戴上,这也就意味着礼物之争里自己已经占了上风! 果然送女生的美饰没错。毕竟,那些权力的象征,就算没有,靠着修罗魔剑,不也等于有了吗?但美却不是力能取代的。 宗门很多,各个想要送出好礼,让这个环节,又变得冗长。 终于,轮到了武魂殿。雪崩刚报出这三个字,气氛便瞬间微妙了起来。 武魂殿包厢却是平静自如。 光正挽着千仞雪的手,缓步而从容地走上前去。仍是绅士地搀着佳人素手,小后半步。千仞雪带了一块面纱。理由是,今天的女主角是新娘,别人都该礼让。 但是,正是这面纱,让圣洁而绝美的面容,还平添了几分诱惑——未知的魅力啊! 看着两人的身影,那些小辈们,心里又是波涛起伏。 有的,吃了第二次狗粮,难受极了;有的却已经磕起糖来。 “这男的谁?就长这样,凭什么啊?”有的人暗暗不平。 “他这样的都有机会,那岂不是说玉树临风的我……”有的人却是有了盘算。 而那些宗门大佬们,心中却是掀起更大的波澜。 两人的实力,不是强。而是,深不可测。 千仞雪,到达过神的境界,虽说陨落,但谁也不敢以凡人度量。 光正,此前几乎从未出现,一出现便是以人敌神,可畏之至。 看他们从容的态度,其实是在说,这天下,犹未定。 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自处,看来,依旧会是一个难题。 第九十五章 送礼宝魂佩(唐三婚礼下3) 看着来送礼的二人,迎上来的,却不是唐三、小舞,而是马红俊。 “光宗主,武魂殿送的是什么呀?”马红俊开口问道。 光正的笑容是礼貌的,却是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心想:光宗主?那是谁?和我光正有什么关系? 见场面一时尴尬,若再这么沉寂下去,可就要在全地宗门面前大失面子,奥斯卡忙上前一步,打圆场道:“光正足下,是红俊太激动,说错了,请见谅。还请问武魂殿送的是什么呢?” 光正心中暗骂:说错?就这唐三的婚礼,若非预谋,兄弟也不敢说错啊。更何况你们两个还挡在新人前面呢。别人送礼,至少新郎新娘过一遍,怎么到这就变成伴郎截胡了? 不过,他却按下心中的怒火,温和地回答了问题。 “无妨。我们武魂殿送的,是给新郎新娘的礼物。” 说着,他还向奥斯卡、马红俊微微点头。 “你这不是废话?”马红俊正要叫骂,戴沐白还是猛然上前把他拉到了后面,向光正挤出一个算是含有歉意的笑容:“红俊有些激动了,足下请去送礼。” 这也就是他的极限了。不论如何,他也是史莱克的人,真要好好对待武魂殿可谓极难。 光正腹诽着:星罗的皇室礼仪倒是学的还不错,只是在重逢朱竹清之前那行为、那心气,实在是配不上这礼节。倒是朱竹清被和他绑死,实在可惜。 不过光正现在顾不上对付戴沐白,而是与千仞雪一道走到新婚夫妇面前。 光正从唐三貌似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轻蔑、仇恨,以及一丝戏谑。 再看小舞,却发现小舞的眼神里却还含有几分警惕,仿佛到现在千仞雪还会喜欢她的三哥似的。 “究竟是我敏于人心,还是擅长脑补,谁知道呢!”光正心中自嘲,脸色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而千仞雪,则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拿出了一个装帧雅致又华丽的盒子。 “我们送出的宝物,有灵性,也讲究缘分;”千仞雪说道,“打开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谁,可是会大有影响的。所以你们,谁来打开它呢?” 唐三听到这话略略皱眉,不过见这盒子外表就十分漂亮,想来内中也是美型之物。因此,他说道:“小舞,你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虽然是千仞雪拿着的盒子,但是这盒子却美观极了,勾起了小舞的好奇心;何况三哥就在这里,那坏女人也不敢怎么样!于是,她便接过了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一来,还是对她心中的贱人雪送出的东西有所怀疑;二来,却是不想破坏了这盒子。 打开盒子,只见一块通体晶莹、丰质润泽的碧玉,静静躺在椟中,绝美而温和;可温和之中,也还带了几分锋锐。 唐三看着这块美玉,觉得这确实很适合小舞。 他的思绪飞快运转:小舞的娇俏可爱是他喜欢的,但是以后自己成了上位者,小舞也得为他做贤内助,也得待人接物,这样,才对他最有利。那么,这美玉,便是改变气质的第一步了。 只是怎么劝说小舞呢? 不过,不等唐三犯愁,小舞已经有些兴奋了起来。 自她打开盒子,见到玉佩,那玉佩,便微微鸣动,而让她也微微悸动起来。 这块玉佩在吸引着她!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小舞感觉有些奇怪,夹杂着好奇和不安。 所以,要不要问问送礼的人呢?她陷入了犹豫和矛盾。 过了好一会,她下定了决心,看向千仞雪说道,话语间还有几分生硬:“千仞雪小姐,你送的玉还不错,我感觉,这块玉在吸引着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千仞雪笑吟吟道:“这块玉有名字,是宝魂佩。若说它吸引你,或许是一种缘分!” “哦。”小舞轻声道,心中埋怨这回答等于没回答。 光正此时不请自来,把宝魂佩的效用,吹嘘了一番。 其实这些效用,对唐三小舞来说都用处不大,只是他这么一番话,倒是确实表明了宝魂佩乃是温润养人的宝物,不会有什么危险,把小舞心中的顾虑,也又打消了几分。 于是,感受着宝魂佩的吸引力,小舞把它佩戴到了霞帔上。 欣赏着戴上玉后自己更上一层楼的美貌,小舞不觉露出了笑容。 小舞是爱笑的;但对武魂殿,以来却是一直绷着脸,现在可是一个大突破呢。 唐三也露出宠溺的笑容,只是心中却暗暗构想起小舞承担主妇义务的样子。 看着他们两个的笑容,以及表情不悦的宁风致,光正也是淡淡露出笑容。 唐三他们没有戒心的接下这宝物,表明自己计策成功;宁风致的不悦,则是一个附带的效果——武魂殿送的礼物居然得到了唐三小舞的认可! 和宁荣荣挑选的项链一个待遇,仅有的两件被新娘留下的礼物。 至于千仞雪,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场上似乎一片和谐,都在赞同这宝魂佩的卓越;只有一个人觉得不对。 那就是高居贵宾席的玉小刚。 “宝魂佩,宝魂佩!”他念叨着这名字,总是感到这其中蕴含着什么异样。 玉小刚本能的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是光正如剑的目光忽然扫了他一眼,他便被吓得缩了回去,也没有再用他那号称第一的理论知识——至少,宝魂佩的知识他确实通过比比东拿出来的武魂殿藏品录而知道了——推演一下。 算了,何必呢,他现在也是誉满天下了,享受人生才是正道,至于这几个武魂殿余孽,他的好徒弟自会翻手镇压掉的,何必蹚浑水。 他弟子成神、成功,岂不就是他玉小刚的功劳和荣耀? 又何必冒触怒光正,在胜利前夕被秒杀、暴露自己是废物的事实的风险呢? 所以,他也就安然继续稳坐包厢。其实如果他再细细想,靠着比比东当年给他的信息,是会知道此间的意思的。 宝魂佩,遇到危险会示警。 而对魂师而言,什么是敌方呢?对家的魂师,固然算;而魂兽,更是世代死敌。 所以,十万年魂兽——宝魂佩作为瑰宝,即使是成熟期的化形在它面前也无所遁形——自然引起它的鸣响。这便是小舞所谓的召唤了。 如此,就算有敌袭,它也只会继续发出小舞和唐三早已习惯的反应。这一功能,便也不复存在了。 小舞自然不知道这宝魂佩的赠送,其实暗指着她的特殊身份,包藏着“险恶用心”。 不要说她不知道,其实上次光正说,只要一直示警便起不到示警效果,所以不会资敌的时候,连千仞雪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等到小舞说她被吸引,千仞雪就立刻想明白了。 她没有什么表示,继续把戏演下去。心中却暗道,这光正,内心恐怕是比外表,坏上不少。 以后会更刺激呢。想着,她面纱下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第九十六章 礼成,酒宴,终曲(唐三婚礼下4) 终于,送礼环节结束,终于来到了婚礼本身的礼节:拜天地、拜高堂、再对拜。 高堂,就由同为化形魂兽的阿银,拉着小舞。 虽然兔子吃草。 正要拜下去,唐昊突然说道:“小子,你要记住,决不可变心。” “毕竟,魂兽的爱情,可是要比人更真挚呢。” 唐三应声道:“是啊,人又如何,兽又如何?放心,父亲,我就是要证明,我们的爱情,比别人的,都坚固不渝。”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光正露出一丝笑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时,李紫悠说道:“谁能否认,唐三是无比的爱小舞呢?可是我觉得,爱与爱情是不同的。爱,可以发生在人对一切;爱情,却只能是在人与人之间的。” “是啊,”菲尔思主教接话道,“人兽大伦,怎么能破呢?” 李紫悠却道:“这确实重要,但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唐三爱小舞,就好像爱一个自己珍惜的物件,每天捧在手里、挂在嘴边,时时拂拭、细心呵护,可是那一个物件,有什么爱情可言呢?” 元龟皱眉道:“紫悠啊,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你不过十几岁,怎么就显得像是行家里手一般?” 李紫悠脸色一红,她是初尝爱情的滋味,刚才的议论,只是从她的思考中出发的。 万圣玉此时转开话题道:“他这话,或许是出于真心,但对错姑且不论,这么说对他不利。” 看着会场上面色难看的众人,尤其是面色发青的昊天宗成员,菲尔思主教说道:“不错,他这么说,实在是不顾场合、对象了。” 千仞雪带着一丝冷寒说道:“他可真是爱小舞啊!” 言语间,满是对唐三一碰小舞就降智得不顾场合的讥讽。 但她似乎忘记了,爱情使人降智,并不限于唐三。 她身边就有一个人,刚才还稳如泰山,现在已经连这话是嘲讽都听不出来,而胡思乱想起来了:仞雪不会是在失望?她还是希望唐三放弃小舞爱上她吗? 正当他们说着话,台上已经拜完了高堂,又再几番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中完成了夫妻对拜。 至于观礼众人的不适,他们也是没管,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 有一体双神在,他们难道不是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吗?别人难道不是都应该围绕着他们转吗? 对拜完,雪崩赶忙出来继续做他的司仪,让夫妻拿起交杯酒;而就在这时,丰盛的酒食,也准时送到了各个包厢。 雪崩祝酒道:“为了天下最美好的爱情,为了伟大的双神阁下和他的娇妻,为了斗罗大陆的新秩序,来宾们,干杯!” “干杯!”虽然各怀鬼胎,尤其是被新秩序刺得心中难受的星罗,但大家依然一口闷。 只有武魂殿的包厢里,气氛不同。 酒是好酒,陈香醇厚,可是,千仞雪的面色沉沉如水,似有心事。 光正看了这面色,心中不觉暗想:那情丝是真的斩不断的么? 愁苦之余,也是置杯不动。 两位阁下不动,另外五人,本来心里也不是滋味,自然是没有动。 局面一时十分尴尬,倒是千仞雪率先回过神来一般,轻柔地说道:“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没关系,大家喝。” 众人这才喝了酒。尤其是好酒的魔熊,他刚才就有些心痒,却又端着杯不敢喝;现在可是开怀畅饮了。 光正也拿起酒樽,可心中还是想着她与他;举杯欲饮,却是洒了出来。 “呀,你看你,衣服都弄脏了。”千仞雪嗔了他一句,看见他有些迷离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光正挤出笑容,“只是你刚才说到往事,我也想起一点自己的回忆,走神了。” “真是的。”千仞雪轻哼了一声,也投身到美食中去了。 她并没有把光正的反常往那方面去想,权当他是在这特殊场合稍稍有些不能自控罢了。 众人一道吃着,聊着,渐渐地,包厢里的气氛便也热络起来。 只是,千仞雪的眼光,却依然常常长长地落在唐三身上。 是在看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吗?或是在看这婚礼后自己还有几分希望呢?又或者是想看到彻底走出阴影需要的他的黑点吗? 这表面上清冷的目光中,究竟蕴含着何种情感呢。 没有人知道。 只有光正在一边进餐,一边流转过万千思绪,最后只化成道道轻叹,甚至淹没在了杯箸觥筹声之中。 忽然,响起一声爆喝:“怎么,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是戴沐白的声音! “或许是该换个关注点,转移转移注意力。”光正告诫自己道,他不能再失态了,否则可能误了正事。 定睛看去,原来是戴沐白在祝酒,却和人起了争执。看样子,戴沐白已经醉醺醺的了。 “一个皇斗战队学员,连这点酒都喝不起吗,还要用魂力解酒?不看看我,不用魂力,不也好好的吗?哼,区区皇斗学员,又算什么?你不真喝,就是不给我戴沐白面子!” “白虎冕下,小良……高良他是辅助系,身娇体弱,又是家里独苗,所以才这样,请您大人有大量啊。”白发苍苍的教委智林连忙解释道。 “什么独苗,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天斗贵族吗?我又不会追究什么,但是不喝,就是不给我戴沐白面子!”戴沐白蛮横地说。 看着酒喝多之后又在气头上的白虎斗罗,智林知道惹不起,高良也机灵,慌忙喝了一大杯下去。 “哼,明明能喝嘛!”戴沐白拍拍他的肩膀,虎掌不控制力道,把高良肩膀拍得脱臼,却又慌忙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目送着戴沐白换了一桌敬酒。 而唐三听完对话,也知道戴沐白喝的有些多,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又要上头失态。 他不希望他兄弟失态,可他也绝不会委屈了他兄弟,更不会承认之前是戴沐白做错了。 不敢惹事是庸才,何况自己现在是神,怕什么事呢? 于是,唐三用一道充满了神力的声音道:“各位,唐三感谢大家来到这里,也希望大家能够在这千载难逢的盛宴上尽兴,今天机会难得,大家都不用魂力解酒,一醉方休!” 说着,铺天满地的神力覆盖而出,笼罩着整个会场。 “这也太霸道了!”不论是千杯不醉的,还是不胜酒力的,听了这话,都颇有些膈应;但是感受到这探查的神力,却是连交头接耳议论两句也不敢了。 万圣玉和李紫悠露出犹豫的神色。他们两个本来倒不时小酌,但都是适可而止,酒量也不大。何况旁边有个魔熊,若是不准魂力解酒,陪着喝非烂醉如泥不可。 光正温和地声音传来:“没事,你们想用魂力解酒便用,我阻挡了唐三的探测。” “你这样会不会……”千仞雪有些担忧道。 “没事,我用的是实化的精神力,不是魂力,”光正道,“他精神力不如我,不会有感觉的。” 之前旅行的时候他可没有落下修炼。 精神力的实化,是在千仞雪照顾他养伤完之后的那个夜晚开始的。最初的时候他只能大致的把它引导到某个方向,不能有效控制。 现在,他已经能够相当熟练的控制它了,只是还不能将它凝聚成锋。而待到那时,便是大成之日了。 想到这里,光正的心稍稍松弛了下来。 感知着场内众人的情绪,如同看好戏一般。 戴沐白这一闹完,自雪崩以下,天斗贵族们无不面色铁青。 他们可是知道,刚才戴沐白赖以盛气凌人的多重身份里,当然有封号斗罗、史莱克、唐三兄弟,但也有那蔑视天斗贵族的星罗皇子身份! “小小的天斗贵族”?固然可以读作小小的\/天斗\/贵族,但也含着小小的天斗\/贵族啊! 这岂不是公然挑衅天斗么? 若非是帝师婚礼,他们恐怕也要群体发难了。 星罗那边,却是神色各异。 皇帝和那些高阶贵族魂师,面色阴沉。唐三是天斗的帝师,戴沐白这么做,实非明智。何况就算要打,星罗也得师出有名,现在倒好,授人以柄,真是令人头疼。 不过,不少年轻气盛的贵族魂师,之前听主持仪式的雪崩有意无意抬高天斗,早就不爽,戴沐白可是给他们出了口气,却是显得有些兴奋。 年轻魂师里露出笑容的还有一位,原因却与这些人不同。他就是戴维斯。 戴沐白越是出错,对他自然越有利。 尽管魂师大赛失利,之后等级之差越来越大,但他依然不是没有希望当上皇帝。 戴沐白说的不要皇位,等于废话,什么也不算。不过,戴维斯确实在朝臣中聚集了一大批势力,而三皇子日常在外,自己虽强,羽翼未丰。 是,三皇子是说过他就算登基也不会杀这些旧臣,但众所周知,即位之后,高贵的皇帝,是不守承诺的。 那么不如继续追随大皇子,博一博从龙功臣的可能性。 戴维斯的另一个优势,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却是真切存在的。 那就是,他的母后,在朱竹云、朱竹清姐妹中,偏爱朱竹云;所以也希望戴维斯能够成为未来的皇帝。 尽管不想吃软饭,但是这可是存亡大事,有软饭吃,自然只能直呼真香。 而星罗皇帝对皇后的宠溺也是众人皆知。 他确实是铁血君王,但不代表他永远理性。 大部分人追求权力,首先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进而便是用权力来享受。 或许对少数人而言——他们往往成为历史能记住的人物——权力就是目的——但是大部分人把权力视为工具。 生杀予夺、一言九鼎,锦衣玉食、后宫佳丽,获得这些乐趣便是大部分人掌权的目的。 星罗皇帝是一个有天赋的魂师,修炼到了封号斗罗,但在这一方面,并不例外。 所以,若是连宠溺自家夫人也做不到,这皇帝的至高无上又体现在何处?帝国不就是他的家产么,他爱怎么决定,便怎么决定。 况且夫人的话,星罗皇帝也觉得很有道理。 夫人说,你作为父亲,自然希望两个儿子都能活。 一个不是封号斗罗的皇帝和一个封号斗罗,还可能保持平衡。 而一个封号斗罗做了皇帝面对一个不是封号斗罗的兄长,谁也保不住后者。 只是戴沐白是封号斗罗,这实力差距确实有些大了。 “沐白强是强,但太过气盛,为人处世,还是维斯靠得住啊。”星罗皇帝考虑起来。 “沐白这小子再强,若是到时惹到了唐三,他和维斯又有什么强弱差异呢,到时候星罗可就危险了!倒不如让维斯登基,沐白在外,也好互相帮衬。” “不过沐白实力太强,维斯到时候压不住。看来,是得让维斯掌握起军队来了,这样才有筹码啊。” 而戴维斯看着父皇深思的样子,掩藏起自己的笑容。 既然知道有戏,就得继续抓紧争取,可不能流露出这不合时宜的笑容。想到这里,戴维斯皱眉做沉思状。沉思着,却真的想起一件怪事来:之前和竹云一起修炼的时候,竹云的实力提高得太快,快得不正常。而平时的性格,也是一改温柔,变得强势。 看着身旁有些醉晕的妻子,戴维斯心头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便在帝位的未来面前消逝了。 光正自然是不管这许多。他只是看着天斗、星罗的争端,以及各方对唐三共同的怨气,而颇为满意罢了。 史莱克众人可谓一场狂欢,玩得尽兴。年纪轻轻,便站在大陆顶端,最需要的,不就是享受人生么? 唐三呢,疯狂地沉溺在爱情之中: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我做到了!而且是在整个大陆面前!他的内心高喊着。 就这样,这场豪华开头、烂醉结尾的婚礼慢慢走向了尾声,在反复的祝酒(除了无人光临的武魂殿)过后,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思。除了几个受辱的倒霉蛋,这场婚礼,开得值了。 只是,是何种意义上的值了,又是各家各话了。 第九十七章 回程与爱情 回程的马车上,千仞雪与光正同在车厢之中。 光正总觉得,在这段旅途中,要决定些什么,因此,布下了精神力结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探测。 归程漫漫,窗外风景变幻,见的却多是天斗乡间的萧索,全无情调可言。 “好无聊啊,”千仞雪轻打哈欠道,她也有些倦了,“铺张、冗长,但不知道意义何在……” “无聊吗?”光正淡淡地说,“如果无聊的话,应该不会像你这么聚精会神。” “哪有!”千仞雪娇嗔道。 “……”光正只是微带讽刺的沉默着。 两人自然是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光正心中并不像表情那么平静,而是带着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那个男人依然要被那样的关注? 同时还有恐惧。他真害怕,自己在天平上,会被置于哪一端。 按说,怎么想,他都会是千仞雪的选择了;但是,那照理说无限微小的荒谬可能性,却如同黑暗的虚空,激起了他偌大的恐惧。 这确实是虚妄的恐惧——但爱情从来不是“照理”能够决定的。 即便如此,外表还是平静。 也可以说,即使外表平静,内中却是一颗高压下的爆弹。 “我一直在看,是为了警戒啊!”千仞雪似乎没有体味到光正的内爆风险,继续说着。 “仞雪,其实,”光正长叹了一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的情绪,“你不管怎么样,都不必瞒我的……”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千仞雪于是说道,带着几分俏皮。 “坏消息。”光正说道,他不敢先听好消息,他怕那种未知的恐惧的折磨。 “我那时候确实经常在看……那个……唐三。”千仞雪轻声道,脱去了刚才的跳脱,咬着嘴唇,话语间,也透着沉重兼及害羞。 “我知道。”光正轻柔地说。他早就知道了。 甚至叹气,都已经叹尽了。 如果这就是坏消息的话,那倒是不错…… 念头一转,光正期待起好消息来了:“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如果他现在有什么特殊意义,那就是特别危险,是特别主要的敌人而已。”千仞雪说道,面色慢慢绯红:“我爱的,只你一人。” 其实,那份错误的爱情,早就随风而逝;如果说,当初罗刹魔镰斩碎唐三心脏的一刻,她还感到空虚,并觉得这是爱情的痛苦的话;那么,修罗魔剑落在母亲身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里没有爱可言。 空虚,确实是一片空虚;但那是缘自长年的孤独中对爱的渴望,而不是唐三真的有什么可爱。 而自嘉陵关之战之后的那么多日日夜夜,光正已经慢慢填补了那片空虚;她终于是尝到被爱的滋味,那确实无比甜美;似乎也体会到,什么是爱上一个人。 至于唐三,他依然重要,令她纠结;但不是作为一个她爱的人或她爱过的人,而是一个曾经误以为爱过的人。 从情感论,这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最多是一个心魔,一片阴影,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这次婚礼,她再三地看着这个老对手,这个曾经故意pua她的人;目光中含有的却没有一丝情意,而是彻底的清冷。 这是,以毒攻毒:心魔,总是让人想要逃避。而逃避,只会让这片阴影继续延续。 所以,千仞雪才一定要时时注视。她看的不是唐三,而是自己的内心。 一开始,千仞雪还有些担忧,担忧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会不会真的生出情愫;那样,不仅不利,也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真正深爱着的自己的人。 所以那时,她还轻轻拉着光正的衣角,如果觉得有异,扯扯他的法袍,或许,他又能把自己拯救出来罢。 只是光正似乎心不在焉、唉声叹气。 不过不要紧:什么也没有发生。越看,那片乌云,便越发消散。唐三觉得他走在人生巅峰、志得意满;但从婚礼前,到婚礼宴,种种各般,都不过让千仞雪觉得,以前实在太不值得。 所以起初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不过看着一个厌恶的人的感觉也不好受,但千仞雪又决心不能移开视线,于是她切换了重点,开始观察对方的步法。 之前唐三诡异的身形与步法让她吃过亏,现在自然是能知己知彼的好。毕竟,唐三成为心魔,和自己的好胜也有关系。 好胜是改不掉了,那就只能找办法击败他。 千仞雪何等聪明,很快便窥出了鬼影迷踪的门道。 所以,等她从婚宴离开的时候,真可说是神清气爽。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有些忽略了,光正身上的低气压。 好在,之前几轮对话下来,千仞雪看得出来,光正心中的紧张与沉重,甚至嗅到了一丝心弦绷断的危机。而她自然不愿,失去爱着自己、自己也爱的人。 这才从俏皮,变得更加深情。 “我爱的只有你而已。” 千仞雪说着,含情地望着光正的双眼;而光正,如释重负,情绪好像巨石滚落、洪水出闸,难以克制,连声说着,“好,好,好。” 一时竟不知声音是哭还是笑。 少顷,方才回过神来,露出笑容,说道:“我爱的,也只你一人。” 其实,看着平日里安稳自抑的光正刚才的失神,再回想起宴会里光正洒出的酒,千仞雪更感到,他用情之深。 一时竟有些羞愧,自己此前为何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呢。虽说是心魔而非爱慕,但始终是一种惦记。 轻轻抓过光正的手,千仞雪微微低头。 “我心里还一直会想到另一个男人,你会不会……不能接受?”千仞雪问道。 “这样……之前会不会对不起你?” “我——”光正内心本来当然不会开心,而是颇为醋酸的;但是当着千仞雪的面,却又说不出一句她的不是来。 何况千仞雪也因此而痛苦许久,光正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说三道四。他会吃醋;但是,当指责要转化成话语,便被理性制止。 再而且,其实,千仞雪能这样说出来,光正已经感到十分甜蜜了。 顿一顿,光正说道: “没有关系,这其实不算什么,而且,也不是你的错……” “只要现在本心明朗,就好了……” 之后,言语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 言语表征着理性。但是,无论理性如何地规训人,有一些本真的东西,仍然在于身体。 光正是有结界的,似乎足够隐秘。 殊不知,他们的言谈和之后的行动,正被天上的老人们看着! 这结界,确实能够阻住一般的探查神念,可是,却没法阻住,天使血脉的印记。 千道流看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波塞西却调笑道:“我看,光正倒是很像你们千家的人啊。” “他和雪儿是挺般配的,”千道流露出一丝笑容。 自从他们两个人在神界感到空闲,经常待在一起后,千道流领略了夕阳红一词的美好,甚至人也比此前更加开朗。 “我不是这个意思,”波塞西道,“不是说般不般配,而是说像不像。尤其是感情方面。” “什么意思?”千道流有些疑惑了。 “就是,爱的时候什么都行,明明要吃醋,也能在为了对方憋回去,简直就是舔狗!” 此话一出,千道流脸色一黑。 但也没有反驳。不仅没有反驳,他还用行动证明着波塞西说得对,他确实是! 波塞西接着道:“但是,如果得不到的话,就会用上暴力!” 千道流脸色更黑了,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反驳。 “我都怀疑,如果那次在海神岛你打赢了的话,会怎样呢!” 千道流终于忍不住了,骂道:“那个混账儿子真是不要也罢!咳,干出那种事来,丢尽了我们千家的脸!” 波塞西却话锋一转,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就会直接选择你!” “……?”千道流感觉被套路了啊。 但既然他刚才说了那番话——其实也在波塞西意料之中——自然是不会被放过的:“你也别骂你儿子了,否则哪来你每天挂在嘴边的宝贝孙女哟。” “雪儿——哼,有雪儿之后就该清理门户了!”千道流仍是止不住。 不过波塞西可是看到了她说完“我就会直接选择你”之后他脸上转瞬即逝的亮光。 和刚才光正听到千仞雪说的“我爱的,只你一人”时,简直如出一辙,只是程度有所不同罢了。 还真是千道流带大的啊。 波塞西其实也挺希望,老熟人的后人,能够享受甜蜜的爱情,能够有一个好的发展。 但是,他们似乎和自己传承下去的神只海神,互相敌对啊。 海神,是另一位老熟人的后人,也是自身的信仰。 难啊。而且,神界似乎也不太平。波塞西轻叹了一口气。希望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时再看向千道流,发现他的面色也渐渐黯淡,波塞西知道,千道流大概又在担心他的雪儿了。 不过,两位老供奉的心思与对话,光正和千仞雪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还真觉得自己完全是二人世界呢。而经过之前一番表白,现在比之前,更加如胶似漆。 若不是还有要紧公事,真想在这马车里,又度半个小蜜月呢。 第九十八章 “邀请”大陆各方参赛(上) 但是他们很快回去了,因为还有正事要办,重塑武魂殿荣光的一件正事。 一出天斗城地界,两人便直接飞了回去。 回去之后,千仞雪重新开始处理其日常事务——当然修炼也不会落下——而光正则去找了鬼豹。 毕竟,说动各宗门的事情,虽然说光正去可以更加不着痕迹,也给出更大的威压或诚意。 但一来,光正走了不放心武魂城——现在可不是婚礼期间,谁知道唐三会不会想在武魂城废墟上度蜜月呢;二来,光正毕竟太年轻、又在大供奉旨意下一直隐藏,认识的人不多。说服这件事,也讲究人脉,所以不那么合适。 所以,他才去找了鬼豹,这几个月来,后者一直担任着秘密联络员。 ……… 多年之后,在鬼豹前辈风光大葬后,遗族们翻出了这本笔记。 里面的这一篇,就记述着他是怎么联络各宗门,让他们参加新一轮魂师大赛的。 ---------------------------------------------------------------------------------------------------- 《鬼豹笔记·纵横捭阖》 ……前篇…… 唐三婚礼期间,我秘密注视着星罗的动向,结果可谓闲极无聊。 毕竟,他们得给唐三面子,皇室简直是倾巢而出。像这种高度集权的国家,皇室不在,别说主动入侵武魂殿了,天塌下来都没人敢做反应。 所以,其实我蛮希望那小子婚礼持续久一点,我这把老骨头也好多休息几日。 但是,虽然听说婚礼极其奢华,也很快就结束了,我也只能回武魂殿复命。 果然,光正阁下派任务来了。 “星罗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光正问道。 “没有。” “果然没有。鬼豹长老,这次叫你来,是有一件重大的使命,要交给你去完成。”光正说道。 光正对我们这些老前辈都挺客气,就是一点不好,太喜欢强调自己总是正确,非得用个“果然”不可。 说起来,光正阁下真是个怪人。我们都以为他要继承教皇之位,不料他不知道从哪本古书里寻出教皇起源自武魂城主教的老黄历来,不称教皇,而只称主教。 还把冕下改成了阁下。说是,新的时代精神。得,把教皇改回武魂城主教的时候,怎么没有新精神了? 不过这也是光正阁下的好:我们都可以发发牢骚。我还记得小时候随着父祖参见过还担任教皇的千道流冕下,后来是千寻疾冕下做教皇,以及后来我成了长老,在比比东冕下手底听差。 那三位各有不同,但都透着无比的威严,就是那种上位者的威严。 我们的少主,也是一样。不怒自威,说一不二,生杀予夺。 光正阁下却不一样。几位冕下的深邃的目光中的威严,在他身上看不见。即使道袍华服,阁下看上去,还是很平平无奇,不似几位冕下,一望便知其高贵。 这么说,可能显得光正阁下不如几位冕下——但说实话,在他手下做事舒心多了,不必每天战战兢兢的。 而光正阁下自有他的过人处。他的目光中虽然没有那份尊贵威严,却另有寄寓。他的措置,也常常见出奇效,即使初见或许显得奇怪。 不合常轨,别有宏图。所以几个月来,我们长老们,都越来越信服这位新的阁下。 话说回来,当时一听光正阁下说要交给我什么重大使命,我便揣度着说道:“阁下是要我去联络各宗,要他们参与魂师大赛?” “不错。”光正阁下道,“重铸武魂殿荣光,这便是第一把火。” 之后,他便吩咐了一番,大抵是说,要巧妙利用对方的形势和心理,连哄带吓,云云。 阁下说完之后我连忙应承下来。其实我以前运营过情报系统,这套程序,我比阁下熟练多了,只是不好当面让阁下失了面子罢了。 说完这些,阁下便把相关的魂导器给我。那些魂导器,每一个只有一颗珠子大小,向内注入魂力,便可留下一段影音,各宗的负责人便可用此表示参赛。 而武魂殿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珠帘,只要那便珠子被记录了什么,这边便也会有一份出现。 这是用魂力传导的,所以有距离限制;不过据说大供奉当年试过,可以在海神岛传到武魂城,所以这也不足为虑。 之后,光正阁下又特别叮嘱我几句,因为有些内情,我级别还是低了,确实只有阁下他们知道。 “这次任务最难的部分,还是去昊天宗。”阁下说到这里,眼中精光闪烁,“毕竟,他们实力最强,所以最重要,也最危险。昊天宗留到最后再去,那时最好说动。”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因为,需要先让唐三去一趟昊天宗,之后你再前去。保险起见,自然是最后去为好。”光正解释了,又仿佛没有解释。 不过,之前的不少事,让我觉得,光正说的都对,不管一时能不能理解。 说实话,一开始,我们长老,听他的命令是,“打不过你,姑且听令”,或者是“少主信你,姑且听令”;现在已经是,“不管懂不懂,听令再说”。 因此,我也就遵照着执行了。 整个过程相当顺利。 说来讽刺,这些宗门,虽然武魂各异,宗旨不同,但是对付他们的套路,却是惊人的一致。 最好笑的是,我一开始还吃了不少白眼。那时我还从门口让人通报,一听是武魂殿的,别人瞬间从彬彬有礼变成面色不善,非得看着我露出几个魂环才罢休——小宗门一般六个便够,大宗门需要八个,也就这差别了。 所以后来我都直接潜入,找到他们宗主说话,也省得麻烦。 说服他们的理由,都是大同小异。 就比如,我去找宁风致。这是“吓”的典型。 那天我突然潜入,老狐狸吓了一跳。我自然是开门见山。 “魂师大赛?”那老狐狸听了我的话,颇为犹豫,“不过,这可是你们武魂殿主办的!” “魂师大赛不是一向都由武魂殿主办吗?”看得出来,他是有这个心思的,而我选择装傻。 宁风致是老狐狸,而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和智力比自己低的人对话。 “骨叔、剑叔的陨落,可和你们教皇脱不开干系?” “两位前辈的事,我也觉得很不幸,”我说道——尘心那教训菊花关那家伙是还不错——“但是,这已经是个事实了。” “我想,我是大陆里各个封号斗罗里,比较弱的一位了;而即便是我,现在也站在这里了,不是吗?宁宗主,您应该知道,死的阵法拦不住活的人!” 宁风致脸色一变,却也不算大变。看得出来,他确实聪明,并没有对护宗大阵抱什么希望,不过是用这个名头,稳住下面的低级魂师而已。 这一点,我自然也不会戳破。 “你要知道,家女可是有成神之姿!”宁风致说到女儿,自得其来。 “恭喜宗主!不过,我听说,成神后,在世间却不能停留太久,一级神只,也不过百年;连封号斗罗的寿命也不如啊!”我说道。 宁风致脸色又是一变。他心中,还是有一个宗门梦的。 “宁宗主,你可知,我们殿里现在财政拮据,而你们七宝琉璃宗,可是富裕得很呐!”我说道。 “怎么?你们武魂殿,还想打劫不成?”他愤怒地问道。 “我只是陈述现实。另一个事实,这次大赛,会有不少自由魂师参加。” “另外,我们武魂殿是干不出打劫的事情。不过,昊天宗隐世已久,怕是欠缺财用;蓝电霸王龙宗的遗部,也需要复兴;雪崩皇帝要巩固自己权力,也需要建立军功,而那婚礼可是把他国库都掏空了。” “我们七宝琉璃宗的财富,可是在你们猎魂行动里毁于一旦啊。”宁风致说着,可惜,没演出那种悲愤来,装穷也太明显了。 于是我冷冷说道:“当初你们那几个宝库,你们两位长老厉害,护住了;可不代表殿里不知道它在哪里。” “你们打算以此为要挟么?”宁风致逼问道,但他嘴唇已经发干了,我看得出来。 “上三宗同气连枝,他们就算知道你们有宝库,也不用怪到我们武魂殿头上来。”我冷笑道,这些宗门,呵呵! “你不要以为,除了武魂殿,我七宝琉璃便无处可庇!” 放狠话了,基本上也就是快投降了。 “当然有处可庇,如果你们成了唐门七宝琉璃堂,自然没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我看着他瞳孔缩了一下。我就知道他对唐三那小子也没什么好感,只是觉得他好利用而已。只是现在唐三成长都超出了他的预期,便索性摆出一副老友的架势。 而且他绝对希望保持宗门的独立。 “到时候,昊天宗、唐门在大赛上扬威,又从你们这里‘借钱’,那壮大的可就是……” “够了!”宁风致一声断喝,“你们武魂殿贼心不死,在这里挑拨离间,也休当我七宝琉璃无人!” “宁宗主,恕我刚才无礼,我这就告退。”我一边说,一边把那个魂导器交了过去。 “不送!”他又高声说道。 我自然是退了出去。 然后他探查一番,确认了我“不在附近”,才拿出魂导器,又是寻思一番,报了名。 我暗叹一声“真要面子”,就又去下一处了。 第九十九章 “邀请”大陆各方参赛(下) 《鬼豹笔记·纵横捭阖》 -----后篇----- 从号称护国宗门的七宝琉璃出来,我便去了天斗皇宫。 在武魂城里临行前,我还去找了刺血、佘龙两个老伙计,想问问皇宫的布局;他们两个却叫我去找少主。 “我们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啊!”佘龙说。 我就只好去找少主,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要不是不敢直接去找少主,我找你们干嘛?枉我还请他们喝了一顿酒…… 好在少主听到天斗皇宫,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失落或生气,而是很耐心的为我讲清了皇宫的布局。 说来也是奇怪,其实少主对我们都很好,小时候还常常逗得我们开怀大笑,可我们就是不敢直视少主的目光,即使她只是平常的一眼,那份神圣里仿佛也藏着什么锐利。 我在从七宝琉璃前往皇宫的路上,都还时常想起那威严的目光。所以,当我轻松潜入,见到雪崩之后,更是一阵不是滋味。 和少主比起来,眼前这个宽袍大袖、神色紧张的青年男子,究竟凭什么做皇帝呢。 “来者何人?侍卫、救驾!”他慌慌忙忙的大喊,看得我都有点可怜他。 “陛下,我是武魂殿的人。”我回答道,尽量压住嘲讽的意味。 “武魂殿?!”听到这话,他的神色却释然了不少,虽然还是紧张。这倒令我有点迷惑,我本以为他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陛下放心,我此来没有恶意,只是来……” “来邀请我们参赛,是不是?”他问道,气稍微顺了些。 “陛下所说不错。”我回答道。他能料到这一点,看来也非全是纨绔子弟。只是顺利得有点出乎意料,这让我开始怀疑,天斗和唐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嫌隙。 而雪崩随后说道:“大赛事关国之荣誉,唐门是否会参加呢?” 其实我没有去过唐门,但是按照殿里的构想,他们是要参加的,所以我回答道:“他们新近建立,自然是想借此扬名立万的。” 听了这回答,他却是皱起眉头。这下我心里大概知道了:他大概是怕皇斗被唐门压了风头! 再想想他这个皇帝,简直是给帝师做天斗的总经理,我都开始同情起他来了。 先是被少主,之后又是被唐三……一想到少主在宫中时眼前这位大帝担惊受怕的样子,我都有些感到好笑。 不过他委实有些抱负,现在还想着从我们的大赛里杀杀唐门锐气呢。我暗想:假以时日,说不定也是一代雄主,只是现在还太稚嫩,虽然有这想法,却没有相应的韬略,那也就只能是想法而已。 所以除了皱眉,他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他讹上我们一笔,那样的话,我就得把星罗已经参赛拿出来作为威胁;如果没有用,就得答应一些条件,诸如赛程上做点手脚之类。 雪崩既然没提出什么,只是在长长的皱眉后咬了咬牙,我便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就在明牌里接受我们的条件。 把魂导器给他之后,我在外边稍稍停留了一会,确认了他已经报名参赛;倒也趁机听到他不少长吁短叹。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高兴;唐门和天斗越疏远,对我们自然是越有利的。只是,我不觉得雪崩真的敢起来反抗唐三,也不可能和我们联合。我倒觉得,他会和做四皇子时一样,尝试捡漏。 就这样一路想着,我也就来到了雪珂的寝宫——不得不说天斗皇室的魂师确实不行,我一路上就没见到几个值得多看一眼的——把少主要我交给她的信递了过去。 雪珂见我进来,也是紧张了一阵;但得知我是武魂殿的人,立刻眼放金光,我连忙把信递了过去。 我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少主要给雪珂送信了。 “长老,能把这封信给雪姐姐吗?”她用那双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顿时心软了,把信接了过来。 看她热切的眼神,似乎是少主的小迷妹。 她的信,想必是真情实感;而少主的信,想来却是把她作为棋子在布局呢——否则的话,光正阁下的醋坛子,恐怕会翻了。 也许她真的依恋少主,但是这到最后或许只能是个悲剧。 我也不知道该说她这样的单纯,是太幸运能生在皇家、不必为每天的生活发愁,还是说太不幸生在皇家,其实一切都难自己作主? 但就目下来说,少主的一生是个悲剧,她的一生却是喜剧,真是造化弄人! 我就是这么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离开了天斗皇宫。 虽说是见了雪崩这便宜皇帝和雪珂这单纯丫头之后心疼起少主来,我其实还是有一丝庆幸的。毕竟,任务还是顺利的。 说实话,如果他们——比如雪崩,或者宁风致——问起,唐三找他们报复,该怎么办。那我还真给不出解法。 阁下和少主似乎觉得有希望在神战里获胜,但是我们几个老骨头都觉得非熬到人家上神界不可。 “神界?哼!” 有一次我这么和阁下说了,阁下就是如上反应。 不知道阁下为什么独独在这件事上那么狂。他平常都很镇静,但那一天,我看到了他眼中异样的光芒。 我们几个长老喝酒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说,阁下是为情所困,想为少主报仇。 不过,也许是我们这些封号斗罗都老了,年轻人看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虽然寿元不短,但那种意气风发已经回不来了。当初在千寻疾冕下初任教皇的时候,我们也是摩拳擦掌,神采飞扬,但现在等级是上来了,却也落下一把年纪,一身暗伤,心气自然低了。 否则,我们记忆里就像一座山一样站在那里的金鳄前辈,又怎么会输给那个使大锤的疯子。 又扯远了,人老了就是容易这样伤春悲秋。话说回来,好在,没有人这么问。 当然,其实我也有应对的办法:你们怕唐三以后报复,就不怕我现在动手么?而且说实话,我还颇期待这样做,因为看他们蝇营狗苟的样子,还真是气打不从一处来。 只有唐门、昊天宗和星罗皇室,顶级战力在我之上。 其中唐门是我不用去的,后两者则都是野心勃勃,不会安居唐三之下。所以,我的任务也就相对轻松。 星罗皇室,我本来就和他们的朱家有几分交情;说起来,我的幻影鬼豹武魂还是他们幽冥灵猫的上位武魂呢——当下的朱家大公,当初卡瓶颈的时候还被我指点过呢。 所以我和星罗皇室打交道,两边都是客客气气。以前,看得出他们对我们不满,因为我们碍着他们拿下天斗;现在倒是比以前还亲热些,大概是时移世易,阻碍他们铁骑的变成唐三了。 当然,在星罗城的武魂主殿,他们还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样子——不过朱家大公却暗暗给我传音指明了几个人,说那是唐门的眼线,我也默默记下了——到了皇宫里就亲切多了。连星罗最烈的国宝之酒都搬了出来,实在是太辣,我是真喝不下,不过却往魂导器里塞了不少,到时候好好从魔熊身上敲一笔。 其实酒宴上我一直想谈正事,却一直没有机会。我还有点担心,怕他们是不是做出一副盛情款待的样子,最后一推了之;不料最后他们却是豪爽地说:“我们星罗当然参加!别忘了前几届,除了史莱克,从你们手里拿过冠军的也就我们星罗了!” 倒是喝完以后,戴维斯来找我,说有事向求,面色有些担心。我之前就听光正阁下说了,要我们暗中助力他,我也就应承下来。 “鬼豹长老,竹云她……魂力提升快得有点不正常,”戴维斯说着,“之前我和她都是高阶魂帝,我还高上一两级;但她后来不仅去管我们帝国新成立的沧溟宗分散了精力,魂力却长得飞快,我才刚突破魂圣,她已经到魂圣中段了,这——” “你小子别是嫉妒?”我那时有几分醉了,也没太在意。 他却认真地说:“绝对不是,我是担心,她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利根基的功法,又不想让家中长辈担心,这才想说同是敏攻系的长老您来看看。” 听他这么认真,我倒也有几分感动,便认真起来,用魂力蒸去酒气;一清醒过来,却又觉得他是不是怕不利皇位继承才来找我。不过我也不管这许多,顺水人情没必要不做。 不看不知道,一看倒是真令我吃了一惊;朱竹云的幽冥灵猫武魂,似乎有点变异了,变得有点像我的武魂,鬼气森森的,比以前更暗沉了。 “你们武魂融合技还能发动么?”我问道。 “能。”两人回答。 “那就好,可能是武魂的良性变异或曰进化,”我说道,“武魂殿记载过一种幽鬼灵猫武魂,比幽冥灵猫更进一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不过魂师在觉醒武魂之后武魂还进化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或许该说一句恭喜了。” 听完我这番话,戴维斯面露喜色,朱竹云一开始却没什么变化,随后才带上开心的样子,只是这一滞后便显得有些做作。照理说,朱竹云武魂进化,她自己应该更高兴才对,怎么会这样呢? 不过我也没多想,说不定有什么皇室秘辛,我也不愿纠缠进去,因此也就告退。反正,星罗皇室愿意参赛,我也算是任务完成。 最后,也就剩下昊天宗;但对昊天宗,我是真有些怵。毕竟,那里不仅有着一大批封号斗罗,和我们武魂殿也是深仇大恨。何况,他们是姓唐的,恐怕不会像星罗那样,因为敌对天斗而好操作。 但发怵又如何呢?两位阁下还在等着我呢。光正阁下顶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但少主那边就不一定了;而如果少主要惩罚我,光正阁下哪里恐怕还得加倍。 所以我还是决定去昊天宗,一路上都在祈祷这些抡大锤的莽夫别头脑一热干出些荒唐事来。 第一百章 大功告成的鬼豹斗罗 《鬼豹笔记·终章》 上昊天宗之前,我还有些犯愁;千道流冕下当初可是立下过誓言,我要是直接进去,违背了誓言,岂不给他们以口实? 我当然明白,誓言在这片大陆,一般而言是不作数的;可是当你处于弱势还视誓言为无物,就是予人口实的愚行了。 幸好,他们现在已经从那座山上搬了下来,在平地上聚居;一大片乌泱泱的建筑群,远远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昊天宗高手众多,马虎不得。”我一边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一边走近那边的守卫,向他递交临走前光正阁下交给我的信。 “等着。”一个守卫冷冷地扫视了我一眼,便进宗里去了;看他这幅黑着脸的凶相,仿佛他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似的。 我一边暗自笑他,觉得这等狐假虎威之人实在可悲;却又想到自己,其实也是个狐假虎威;如果背后没有没有武魂殿的那几位阁下,我又怎么敢来呢。所以,原来人心还真都有着一样的弱点吗,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宗主有请,请进。”不一会,那人回来了,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刚才拧在一起的脸也舒展开了一些,还向我说明了一番内中的路线如何。 看来,是光正阁下的信起了作用,我听完他的介绍,便迈步走入面前的建筑中。 刚走进去,便听见轰轰作响,只见两边两排高大健壮的青年,个个手持昊天锤,挥舞之后砸向地面。他们的两列,似乎有些秘密,貌似简单,却有如阵法,一把把昊天锤之间如有共鸣,释放出一阵猛烈的罡风,还真让我气血有些上涌。 “下马威。”我心中默念。转念一想,昊天宗封号斗罗不少,恐怕不会只有这些魂宗魂王,到时候说不定那几个宗门长老还会威压于我,可不能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因此,我暗暗武魂附体,运转起魂力,踏着幻影步法走向宗主室。 不过,这些都没有发生,在宗主的议事堂里,唐啸坐着,两边分立着那一批突破封号的长老。 “你们主教的信我看了,”唐啸开口说道,从他的语调里我听不出态度和情绪,“武魂殿希望我们昊天宗参加新一届魂师大赛是不是?” “唐宗主所言不错。”我回答道。 “呵呵,就你们武魂殿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有什么必要去参加吗?”旁边一个长老讥笑出声。 我心中暗笑他不知好歹,对武魂殿的真实实力一无所知;一边却是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只见他们个个面色严肃,盯着我看。 看来,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刚才那个长老只是作了代表。 我得说服他们。在我印象里,昊天宗的人,就和他们的武魂一样,带着一股狂傲之气;所以,讲道理是没有用的,非得激发他们的情绪不可。 当然,这是冒险之策;不过眼下或许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 于是我带着一丝讥讽说道:“你们天下第一宗,近年来可是名声日落,毕竟,你们的新一代,可是一直躲在山上啊!现在,武魂殿不是给了你们展示自己的平台吗?” 另一个长老口气生硬地反问道:“哼,你们武魂殿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之所以邀请你们,是因为我们战队早就准备完毕,等着击败你们昊天宗代表队呢。”我明白回答。这没什么可掩饰的,我们武魂殿确实是志在冠军,不如直说,说不定还能激将。 唐啸环视全场,刚才还有些吵嚷的长老们安静下来。他看着我,淡淡地开口:“你以为我会中了这激将法?我们若就是不来,恐怕才是武魂殿怕的!” 我们确实怕昊天宗不来,损害大赛权威性,但自然不能这么说。 何况,听刚才长老的反应,这激将也算是有了效果。而且,唐啸虽然语气平淡,刚才瞳孔的微缩,我也是看在眼里。 如果我现在软下来,那他这若无其事的姿态便成真了;所以我决定,继续激将下去: “武魂殿怕?就算你们不来,我们殿里又有什么损失?之前那么多届都没有你们的人,武魂殿不是照样捧着冠军荣誉、让天下歆羡?不管是不是踏着你们昊天宗的队伍夺冠,这含金量都不会丝毫改变。倒是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们还能让缩头乌龟的名声在仇家头上多待几年呢!” “你!”“放肆!”几位长老已经骂了出来。 “安静!”唐啸愤然站起,一声断喝,场间才再次安静下来。 但他显然也不镇静,眼中仿佛烧着火焰,想来是被缩头乌龟一词命中了。 “如果昊天宗参加,世人又会怎么看我们?” 看来,他其实也没词了;于是我乘胜追击。 我冷笑道:“世人自然是会觉得你们昊天宗,向武魂殿妥协了。不过,你们这么做,以前那些附属四堂会觉得你们背叛他们,现在呢?” 刚才怒气冲冲的唐啸,听了这话,却是颓废下来,坐回了椅子上;看着他踌躇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我知道,他已经在犹豫了。 “怎么样,要不要我们抽签的时候帮助一下老朋友,也让四堂看看,昊天宗新一代能进到什么地步?”我继续嘲讽道。 “鬼豹斗罗,你不要太得意!我们昊天宗的青年一辈,其强大,恐怕会超乎你的意料。我们昊天宗,历来是堂堂正正,不用你那些小手段,也能拿下最高的荣誉!” 这不是默认自己参赛了?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虽说刚才做出一副嘲讽的架势,其实看着这一圈强攻系的封号斗罗,我都已经规划了十几次逃跑路线了。 “唐宗主不必在此放些高论,”我一边说一边把那魂导器递了过去,“贵宗的实力若是够,赛场上自然能见真章。” “那是自然。”唐啸手中玩弄着这魂导器,冷冷道:“鬼豹斗罗,你今天逞口舌之快,便宜也是占够了?到时候,我自会找你们主教光正,新账老账,一起好好算算。” 我推测起来:听他这么说,似乎是要谈判?既然是要谈判,那就说明,不仅会参赛,而且之后说不定也不会再兵戎相见。我的任务,似乎已经是超额完成了。 至于条件能不能有利,那是光正阁下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心中安定下来,一抬头,看到唐啸那炯炯发亮却带着仇恨气息的双眼,我知道,该走了。 毕竟,如果他们要把我灭口,以少主的决断,恐怕也会暂时压下来,先把比赛办了再说。 所以,行完礼,我立刻踏起幻影步,飞速离开了昊天宗。出来好几里,才算彻底镇定下来。之后,便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武魂城。 这一路上,我也想了不少;越想,越觉得其实我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是次要,只是因势利导。关键是,一方面我们武魂殿仍然保存着的雄厚实力;另一方面他们本来就各怀鬼胎。之前我们武魂殿树大招风,现在这个角色被唐三代替了而已。 回到武魂城,我把相关事宜报告给了光正阁下,看着珠帘上显示的一支支参赛队伍,彻底放松下来。 “阁下,这雪珂也真是,还给少主信呢……”大功告成,我站在光正阁下身边,闲言了一句。 “雪珂给仞雪信做什么?”阁下顿时警觉起来。 “唉,这……”我顿时后悔了;我本以为阁下早就知道,才这么说。得,现在不让阁下弄清楚,我就走不脱;而阁下弄清楚了,麻烦估计更大了。到时候,阁下和少主之间怎么解决,都不知道;而少主要是知道我多嘴,那…… 阁下似乎看出了我在紧张什么,更严肃了:“怎么,看来不是政治往来,是私人往来嘛?” “是。”我点点头,“雪珂她好像……很依恋少主。而这次临走前,少主也让我给她捎信呢。” 我顿了顿,正准备继续强调少主肯定是把对方当做棋子,免得阁下多想;却听见阁下的笑声:“不愧是仞雪啊!” 我这才又松了口气,觉得预想中的风暴不会发生了。我一轻松下来,便想提醒阁下,他这笑声听起来太痴汉了。我说道:“阁下,你这笑声……” 却被阁下打断了。“我是在笑,仞雪真是风华绝代啊!仞雪扮雪清河,能让别人依恋如长兄;做回自己,又能让对方在英姿飒爽下成为迷妹——这不正表明仞雪的魅力么?” “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多说多错;原来阁下是以为我不解他的笑声,还解释起来了。 果然,爱情是降智的;像我,每天和元龟、魔熊他们哥几个,日子多快活! “怎么,你以为我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就会急匆匆吃醋么?”阁下看我不说话,以为我不信,又逼问道。 我当下连忙回答:“阁下言行,必有道理,我哪里会不信服呢?” 内中却是腹诽道:阁下刚才那骤然警觉的样子,又信任到哪里去了?果然,为情所困,种种判断,都会出问题。 “嗯。既然任务完成,武魂城主教令牌,可以拿来了?”光正阁下温和地笑着,转换了话题。说的话却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作为负责情报的长老,手持这样的令牌,不是惯制么? 但他是主教,所以我还是执行了;只见光正阁下接过令牌,当下便入定冥想;过了一会,才重新睁开眼睛,似乎比刚才更炯炯有神些。 “拿去。”他随意地说。 接过令牌,我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阁下刚才是……” “哦,之前我把一部分精神力实体化在这令牌上,可以辅助隐蔽气息,也可以抵挡攻击。照理说,可以挡得住极限斗罗以下的一次全力攻击,至于探测,连唐三也探测不到你。” “只是没有实验过,不太保险;所以也没和你说,想着不说的话你也会谨慎些。既然任务完成了,我还是得把这精神力收回去,这几天我常觉精神不振呢。” 听着光正阁下的话,我竟是有些感动;但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简短道了声谢,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里,我便又拿出这令牌,细细摩挲;这才发现,光正阁下在临行前,似乎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注记,铭刻着一句话: “你们像羊到狼群中去,所以要灵巧像蛇,驯良如鸽子。” 第一百零一章 唐三与昊天宗 “果然,有的时候要顺其自然啊。”鬼豹离开之后,光正看着珠帘上昊天宗的参赛信息,露出一丝笑容。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从听到婚宴上那兽的爱情比人更真挚之后,便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婚宴时。 此话一出,魂师们大多面色有些难看;尤其是昊天宗,仿佛被扇了一巴掌,虽说是不好发作,但个个是脸色阴沉如水。 只是随着婚宴继续,这火热的气氛下,他们也不好冷着脸,只得强作欢颜。 “宗主,怎么办?”一个长老秘密地传音给唐啸。 一想到神念的存在,唐啸也是有些紧张,只道:“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回家。” 可是新婚夫妇来敬酒的时候,却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唐啸自觉尴尬,也没下决心提起。 婚宴结束,众人鱼贯而出,见四下清净些了,唐啸才去找唐三。 “海神阁下,……”唐啸紧张地开口,不愿得罪这侄儿。 “大伯太客气了,这阁下我受不起啊,还是叫我小三。”唐三说着,话语间却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看了一眼今天先是酣畅淋漓最后酩酊大醉的唐昊和在照顾他的阿银,唐啸道:“小三,婚礼之后,要不回宗门住住?” “还有阿银和小舞,……” “大伯,”唐三听到阿银和小舞的名字,目光便仿佛要燃烧,语气也重了起来,“昊天宗我自然是要上的,有些话,也要说说清楚!” “但是,在这之前,我恐怕要和小舞享受我们自己的时光。而且,我们一道上昊天宗的时候,我决不希望她因为魂兽身份,再在宗门里受到任何羞辱与伤害!” “好,小三,却是大伯我唐突了!你们先去享受,我自不会来打扰你们二人世界,而宗门随时欢迎你们!”唐啸听完唐三的这一番硬话,客气回答道。 心中却是非常不平。看着对方随后抱起小舞远去的身影,唐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一生甚少如此谦恭自抑,就连对武魂殿,虽说退守,却也未说软话,这简直是第一遭。 若非对方算是自家侄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最令他委屈的自然是,唐三提到小舞时那态度,仿佛他要棒打鸳鸯似的。 殊不知,当初为了保住和蓝银皇相爱还为此最后惹上武魂殿的昊弟,他对着那些长老们费了多少口舌与心力! 如果换个更贪婪的人,早就借此把天赋比自己高的弟弟踢出宗门;如果换个更软弱的人,也保不下这个一身暗伤的流亡酒鬼! 现在呢,倒好像他是罪魁祸首了! 也罢,唐啸一声长叹,毕竟他这么做,除了兄弟情义,对阿银的爱慕也是一个原因。所以,他也不好对人剖白心意,只能把这份委屈埋藏起来。但是看向拍打着的海神八翼的眼神,却是越发不见亲切了。 唐三抱着小舞,飞得快意,被抱在怀中的小舞却是觉着唐啸的目光有些冷意,对唐三道:“三哥,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怎么有些冷淡?” 唐三道:“没什么,只是让他们知道,不管你怎样,我永远爱你,而且永远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我就知道三哥是最好的。”小舞娇声道。 之后,两人便又一番这般的对话。 而这之后几日,唐三仍是与小舞缠缠绵绵,其中自亦不乏万物化生的乐事;唯此则非笔墨能畅叙也。 尽兴几日后,唐三决定上昊天宗了。 “小舞啊,你知道吗,婚宴上,那个千仞雪一直在看着我。”路途中,唐三温柔地抱着他的小兔子,向宗门飞去。 “啊?这个贼心不死的坏人,”小舞愤愤道。 “但是我一眼都没有看她。”唐三冰清玉洁地说道。 不过他心中却很是得意。这目光背后必然是情感;而这情感,不仅是他优秀的证明,也是他未来可利用的资源。 “我就知道,果然三哥对我最好了。”小舞说着,依偎在他怀中。 到了昊天宗,接待他的规格确是高的;议事堂内,所有封号斗罗们都已经到齐。只是唐三也无甚太大兴致,只是这么平平闲叙着。 话语间,不知怎么,还是扯到了魂兽恋上去。 “这……毕竟当初大家都觉得这是不合传统,所以宗门这么做,也是自有苦衷嘛……”二长老和缓道。 “苦衷?”唐三愤然站起,“你们也能谈什么苦衷吗?你们人和人相恋、结婚、生子,一切都是这么顺利!而不知道我们要为了这份情感付出多少,遭受多少!你们永远也体会不到这份痛苦!” “亏我来宗门之前,还期待着,你们的观点,会不会有什么改变,会不会有悔过之心!现在看来,原来是没有悔过,只有苦衷啊!” 看他目欲喷火,一个长老忙道:“唐三阁下,您之前上宗门的时候,曾经指出过昊天宗错了,我们也有了反思,也在对抗武魂殿的战场上,贡献了力量……” “哦,是吗?悔过,重在心啊。诚意、正心,如果有一颗真诚的悔过之心,便会知道,自己犯下的过失。如果你们的反思、悔过仅仅限于我明确指出来的错误,而不能有所推进,那不正说明,你们自身没有真诚的悔过之心吗?”唐三义正辞严地教训道。 “小三,很多往事都过去了,长老们对宗门的忠心,也是天地可鉴,要不……”唐啸力图缓和地说着,但是看到那唐三手中浮现的那柄小锤——唐晨给他的昊天令——不得不收住了嘴。 昊天令都拿了出来,这侄儿今日必定是不会罢休了,唐啸心想。 “昊天宗错了,不仅是错在懦弱,不敢对武魂殿抗争!当然,确实是懦弱,但懦弱又不限于不敢和武魂殿对抗。宗门错误的根源,便是否定了我父亲与母亲的爱情!为什么否定呢?难道不是懦弱吗?” “这……当时宗门确实也是有些成见,但怎么是懦弱呢?”趁着唐三慷慨激昂之后稍稍停顿的当口,六长老颤巍巍地出声问道。 “成见?害怕这些流言蜚语、害怕这些人间成见,不正是懦弱吗?被‘人兽大伦’的名头吓倒,不就是懦弱吗?再进一步,人兽大防,乃是由于魂师与魂兽的对立互杀引起的。像昊天宗,有如此实力,对魂兽,又有什么可惧的呢?明明有了相应实力,却还担心这魂兽对魂师的威胁,去固守那人兽大伦,岂不就是根本的懦弱吗?” 看着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各位长老,唐三昂然自得。这时,他却又想起一件事:在婚宴上,光正似乎专程去了一趟昊天宗的包厢,与宗主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又走了。 他心里警惕起来。转过头,唐三对小舞说道:“我们唐家男人要谈正事了,小舞,你先出去一下。放心,有我在,昊天宗的其他人谁也不敢侮辱你、伤害你的。” “好,有三哥在,我最放心了!”小舞说着,便出去了。 各位长老听到“正事”,垮下去的面色,又纷纷严肃起来;即使是听到唐三和身为封号斗罗的小舞说有自己在,议事堂外一个最高只有魂斗罗的宗门里没人能伤害她,也不敢露出一丝怪笑。 “小三,你说的正事,是指何事?”唐啸问道,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他所料,唐三问起了光正来包厢的事:“大伯,那天婚礼上,光正到你们包厢,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寒暄了一下。”唐啸据实回答。 “只是寒暄了一下?”唐三目中精光闪烁。 “我刚才确实是对诸位前辈,语气有些冲撞,但是大伯你也不用这样搪塞我?这可是事关武魂殿,大是大非!” 唐啸面色无奈,继续道:“可是,那光正,真的只是问了问宗门近况而已啊!” “是么?”唐三眼中含嘲带讽,仿佛在说:这谎话也太低级了! “只是这样,那光正为何要用如此精神力,连我的神念,也加以阻断?” 此话一出,唐啸表情却是一惊。他可是知道自己的侄儿的精神力比同阶魂师优秀许多,现在更是进入神境,怎么对方还能阻断探测? 看着唐啸惊讶的神色,唐三不禁嘴角微动。看来自家的大伯,果然是固守山门憨厚之人,没有经历过城市中的尔虞我诈,连说谎也不会。真正的高手,被揭穿了,也是面不改色;我才说了一半,便大惊失色,这样的谎话谁会信呢? “但是……那光正,确实是只寒暄了一番。”唐啸皱眉道。 “哼,看来大伯是铁了心,不与我说出真话了!”唐三本来就在气头上,此时索性打断了谈话。 只见他长长的蓝发飘动着,在或是黑发或是已经须发泛白的一众昊天宗封号斗罗中显得颇为独特,蓝眸中带着几分坚毅,却又不乏傲气: “我身上毕竟留着昊天宗的血脉,昊天锤的武魂,也是我修炼成长、克敌制胜所不可或缺。而昊天宗在对武魂帝国一战,贡献也是有目共睹。但是,宗门却未有养育之恩,反而将父亲逐出门外,后来更是需索了父亲的魂骨。而到今日,又对之前的错误,不思悔改,甚至还有些什么‘秘密外交’,遮遮掩掩。” 说完这番话,他把昊天令一掷:“当然,宗门有宗门的利益,大伯所为,我也能够理解。今日把昊天令归还,也算是不枉列祖列宗代代相传。只是既然如此,唐三以后身在唐门,定要使之成为天下第一宗门,若有对不住昊天宗处,也请各位前辈理解。” 看着转头又要走的唐三,唐啸不禁出声:“小三,你……” 但他口舌拙,一时竟也接不下去。 唐三道:“大伯放心,虽说与宗门这般,但我们唐家的血脉亲情,自是不会断的!不过,既然大伯要有些秘密与空间,便请原谅我先走一步,与小舞享受属于我们的那一份!” 接过昊天令,唐啸一声长叹,也不再做无谓的追赶。 天色渐晚,探子回报:“唐三阁下已经远去在一城之外了。” 议事堂里的长老们,顿时齐刷刷地将目光看向了唐啸。 把那黑色小锤掷之于地,唐啸决然道:“从此以后,我们也不必再视唐三为宗门内人,考量本宗利益、决定接下来行动时,皆将他排除在外,只把他做神级实力的唐门宗主看!” 此话一出,顿时在众人心里激起一片翻腾,但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场上顿时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烈阳长老才道:“宗主,虽然之前我一直对昊天斗罗和唐三抱有不满,他今日的言行,也是对宗门丝毫不禁,但这毕竟是昊天宗有史以来最强的实力啊!” 自从多年前那次交手后,烈阳斗罗便对唐三特别敬畏。 “魂师界以实力为尊,我又怎会不知?”唐啸沉声道,“但这是昊天宗接班人的实力,还是披着亲情之名要压过昊天宗的实力?” “他既然要这么对宗门,昊天宗再以亲对他,岂不是便宜了唐门?” 各位长老,纷纷点头。其实,在唐门大张旗鼓扩张、声势隐然超过昊天宗时,他们早有此意,怕的正是唐啸不允。如今,唐啸如此决然,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但是,唐三毕竟是双神一体,诸位务必慎之又慎,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要亲如一体!” 各位长老听了唐啸这话,又是一阵点头。其实,唐啸不说,他们也会如此;一来也能借着唐三的盛名,把沉寂许久的昊天宗重新打响;二来,说到底,他们又有什么本钱在神面前不谨慎呢? “今天的事,就到这里。刚才的内容,要高度保密!以后涉及唐三、唐门,不可擅自行事,须得到此报告,才能展开!”唐啸发令道。 “遵宗主之命!”各位长老纷纷散去了,只留唐啸坐倒在大椅上,心中又是紧张,又是畅快。 “虽然未来难做,但总算是分个清楚,看他的意态,宗里早该快刀斩乱麻了。只是苦了昊弟,夹在宗门和儿子之间。”他这么想着。 而鬼豹的到来,也就在此一周之后。 第一百零二章 唐昊与宗门 “小三呢?”唐三离开昊天宗后几天,唐昊带着阿银,来到了唐门,却只看见有些幽怨的小舞,没有看见他们儿子的身影,“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来迎接一下。” “三哥他又闭关研究他那些小玩意去了,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了。”小舞抱怨道,“爸,妈,要不你们把他抓出来,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臭小子也真是的,每天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东西,我看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唐昊应道。 阿银则是安抚说:“小三既然要闭关研究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再等等。” 于是他们便坐在豪华的门主室,刚好也话话家常。唐昊和阿银似乎有讲不完的话,而阿银和小舞同为化形,也有说不尽的共同话题。 到了封号斗罗这一层次,休息便不那么紧要;不知不觉间便是几天过去了。 终于,唐三结束了闭关,出来了,高喊道:“小舞,我成功了!” 当他兴冲冲地跑向门主室时方才发现自己的父母已经坐在那里,看样子在等自己;连忙说道:“爸,妈,不知道你们要来去闭关了,让你们久等了!” 阿银欣慰地看着儿子,说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倒是小舞,想死你了!” 说话间,小舞便扑进了唐三的怀抱:“三哥,你这次闭关,又去研究了什么?” 唐昊在旁边也是眼睛发亮。 “是那些暗器,”唐三顿时来了兴致,“我尝试着将魂力附着其上。以前,这只是一次性的,释放时施加魂力,能够增加暗器的威力。但是,这次闭关,我尝试着在铁针上施加魂力,让它能够自行运转一段时间,直到最后被铁针吸收。这样经过魂力化育的暗器,威力比以前又提升了一阶。”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还只是最基础的铁针,但是既然有了这个成功的先例,我想,那些更精密的暗器,也能实现!” 看着自豪的儿子,唐昊也不禁一阵欣慰,而且也来了兴致。别忘了,他也是神匠之一啊:“小三,这将魂力附加到铁器上的方法是什么,能不能和爸爸说说?” 语气间竟是带了些商量。并不是说唐昊怕了成神的儿子,而是他知道,儿子长大了,有些东西、有些秘密,需要自己的空间。 唐三露出一分尴尬的笑容道:“爸爸,这——我是用了神念,才固着住魂力,让它能够离体运转。所以……” 他没有说的显然是,即使是身为超级斗罗的神匠父亲,也做不到。 其实,唐三撒了个慌。他确实有秘密,即使是父母也不愿分享,那就是唐门的不传之秘:内门功法。 在嘉陵关之后,唐三慢慢地练起了玄天功中的又一阶功法:清天诀。清天诀的功法本身的层次,并不算多么之高;但是它却可以脱离人的气血经脉之体,外化于器,这使得它有着独到的价值,也因此十分难以修炼。 若非唐三有了神力加持,使得对功力的控制又有精进,他也无法成功的练出清天诀。 现在,练成了清天诀,虽然还只是加在铁针之上,没有施加于成品暗器,但他自豪地相信,那一天也不会远了! 要知道,沟通唐门内外功法,可是他前一世之时,那些长老们不成的夙愿;现在,他仿佛看到了这辉煌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不过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自然不会说出来。好在成神了,用神念做挡箭牌,便轻易应付了唐昊的好奇;撒谎时他紫极魔瞳中闪过的一丝飘忽偏移,也没有被人看见。 唐昊听到神念,便也不再有什么野望,只剩下了对儿子能够成神的自豪;随后又是叹道:“如此说来,却是可惜了,不能推广,否则,我昊天宗若是用上暗器,便能弥补昊天锤攻势单一的缺憾,也是更上一层楼啊!” 听到昊天宗,唐三脸色微变。毕竟,之前他刚在宗门放过狠话呢。 “怎么?小三,闭关完了,我们还是再回一趟宗门。”唐昊捕捉到了唐三的脸色变化,说道。 “父亲,”唐三脸色凝重起来,“之前,我便去过了宗门,也为父亲和母亲,又去讨了个公道。” “小三,这话却是怎么说?”唐昊心中一沉。 于是,唐三便把他上昊天宗的事情,说了一番。 “小三,你这次做的有些过了。”唐昊苦笑道,“宗门当初是闭关不出,但确实是我惹出大事,何况那时武魂殿势大,若昊天宗贸然出手,不仅宗门有危,流落在外的我们也要受波及,大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更何况,不论怎么说,宗门对我是生身之地、养育之恩,我们身上,都流着昊天宗唐家最正统一支的血脉啊!” 说到这里,唐昊和唐三都沉默下来,各种有些埋藏在心底不愿说出的话。 唐昊,即使险些被宗门彻底除名,但他心中,对自己急火攻心而死的父亲,乃至整个被迫封闭的宗门,仍然怀着一份愧疚。 而唐三的感情却有些不同,毕竟他是一个穿越者,虽然对父母仍然是有着亲情,对宗门的祖传血脉却没有唐昊那么深刻的认同。 只是见大多时候是个铮铮铁汉的父亲的真情流露,唐三自然也不能拂了父亲的意。 “也罢,你说的,从你的立场出发却也不无道理,”唐昊说道,他也是想到了唐三从小的孤独经历,“只是我是宗门之人,虽然小三你是我的骄傲,但对宗门的心意总不能不尽。” “既然我和你母亲本来也要回去宗门,那就让父亲我来帮你再说一说,毕竟,你小时候作为父亲的我,太不合格了。” “父亲——”唐三还想说什么,唐昊却是挥挥手制止了他,表示自己心意已决。 唐三知道,宗门是父亲最深厚的情感所寄,也是他的心结所在。即使成神了,却也并不能逆转时空与人伦,往事的羁绊、父祖的血亲,还不是他一个小辈所能决定的。 “那母亲……”唐三又开口道。虽然有些事他不能决定,但化形魂兽这件事,既事关母亲,又事关妻子,他决不会轻易后退。 唐昊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小三,你放心,现在的你爸爸我,绝对可以用手中的锤,保护好我的草。” 唐三点头道:“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唐昊戏谑道:“毕竟是成神了,和爸爸说话口气也倒过来了!” 唐三忙道:“哪里,爸爸永远是爸爸啊!” 言毕,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过一顿大餐,唐昊便携阿银踏上了前往昊天宗的道路。 其实,本来,在看到唐三继续为暗器加码时,他想告诉唐三不可松懈、不可轻敌,之前光正在嘉陵关,若不是为了护住千仞雪,结果还不好说;还打算再指点唐三,对昊天锤的控制。 毕竟,小三虽然有了神力,但对昊天锤武魂的本身,还是稍显生疏了;尤其是他之前修炼昊天锤的时候等级还不高,到了以如此大力量挥锤的时候,便稍显驾驭不住。 但是那之后的对话,涉及到宗门和唐家父子间多年的纠葛,牵引起内心深处的真情,以至于唐昊都忘了提醒唐三这一点。 待唐昊在行路时偶然想起,便又摇摇头,暗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是自己这个成神的儿子。他现在运用的功法,自己也是无从置喙。唉,也是该适应,不是保护小三,而是默默享受生活的日子了! 所以,提醒唐三武魂殿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对手的,是纷至沓来前来报告各个势力都已经同意参加魂师大赛的探子。 第一百零三章 报忧的白鹤 探子们纷至沓来,其实有些早在唐三闭关的时候,便已经有了消息;只是情报系统的负责人白鹤却不敢马上报告,生怕拂了门主的意。 要知道,谁都看得出来,门主大人自胜利以来,那是越来越说一不二、乾纲独断。白鹤本人便是唐门情报系统的建立者,又怎么可能连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但是,看着现在又和小舞有说有笑的唐三,白鹤觉得,还是得把情况上报上去。 毕竟,不仅是那些小宗门,连天斗皇室和七宝琉璃,也已经应允。 白鹤知道,这也就意味着,昊天宗也很可能会参赛。尤其是门主之前对昊天宗不假辞色,而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更清楚昊天宗那些人多么心高气傲。 这口气,昊天宗不会轻易咽下。固然不会与唐门直接为敌,但是逮着机会依然恶心一下唐门,却是他们大概率采取的步骤。 魂师大赛,合情合理合法,唐三其实没有什么摆得上台面的反对理由。如果说举办者是武魂殿的话,放过武魂殿那也是他立下的承诺。除非武魂殿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他都不应该干涉,何况魂师大赛这样的大陆盛事了。 当然,唐三可以不守承诺——但现在他是个神,对方只是凡人。实力的不同,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一体双神,固然不会被诺言的效力所累,对面子,却是看得比以前更重了。毕竟,神是永生的,力量上的对比不足为惧,而谁又想在无限的时间里顶着骂名呢? 换言之,他现在可能做出一些宏观层面殃及无数人的错误大决策,却不会轻易犯下个人层面的错误,而是会遵循着玄天宝训的道德准则。 虽然在旁人看来他遵循的这一套准则也很怪异就是了。 所以,说白了,唐三要搅黄比赛,只能靠着私下的人情。 可惜,被他自己败掉了。 希望这件事能让门主涨点教训,白鹤暗自想到,如果能吸取教训,对他们这些元老,也该更客气些,而不是真当下人呼来喝去的。 暗暗瞟了一眼泰坦和杨无敌,白鹤内心骂这两个忠臣,自己丢了尊严,还连带着让同僚也一起内卷进去了。 不过现在管不得这么多。白鹤想道:昊天宗估计是要参赛,但如果直接让唐三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震怒,而他们这几个以前的附属宗门也不好过。所以,不如先把其他消息报起来,也好有个铺垫和心理准备。 于是,白鹤向唐三汇报起了情况。 “武魂殿真的组织起了魂师大赛?哼,就让它办成孤家寡人的一场。”唐三不屑道,“武魂殿乃是天下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不灭了它算是格外恩情,又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参赛呢。” 白鹤腹诽道:门主还真是越来越自我为中心了,仿佛成神之后,就真能自己代表所有人一样。就连一般的昊天宗成员对武魂殿都不一定这么深仇大恨,不用说别人了。 不过,他正要出声汇报有些小宗门已经纷纷参加,却是泰坦开口了,他不太懂唐三说的意思。 “孤家寡人?魂师大赛是天下盛会,怎么是孤家寡人呢?”泰坦有些疑惑地问道。 “要承办魂师大赛,武魂殿当然有这个财力;但是,有没有足够的分量,却要看参赛者!如果我们几大学院、宗门都不参加,那岂不是剩下的队伍都是武魂殿自娱自乐?而这不久证明武魂殿是孤家寡人了吗?”唐三平淡地解释道。 话是平淡,内心里,他越来越喜欢泰坦了。作为力堂堂主,忠诚;作为神匠级铁匠,能干;作为唐门议事长老,愚钝——恰好凸显出唐三的智慧。 唐门,只需要唐三一个主脑,其他人只需要做那发达的四肢就行了。 而解释完毕,看着恍然大悟的泰坦,他险些没控制着露出在月轩训练出来的优雅微笑。他越来越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了。武魂殿这个仇敌,果然不如留几日,他还能享受看对手在他手掌心里挣扎却又跳不出的快乐。 杨无敌虽然刚才没有发问,但却知道泰坦这一问,貌似憨笨实际上则是恰好讨了欢心,也不甘落后道:“门主英明啊!这样不仅打击了武魂殿的名声,也让那些追随武魂殿的人充分暴露。” “没错,引蛇出洞。”唐三笑着看向有些蒙蔽的泰坦、牛皋,解释道:“斗罗大陆上,除了武魂殿和大宗,还有许多小宗门小势力,以及散修魂师,不少和武魂殿还是藕断丝连。一一甄别,太麻烦了,这次不就是检验他们立场的良机吗?到时候,正好一网打尽!” “门主高,实在是高!”二人忙不迭地恭维起来。 看着这幅宛如君臣尽欢的画面,白鹤有些无语。 现在越欢乐,他这个报忧的情报官岂不是越不受欢迎。 而且,这样下去,也非长久之计啊。 “门主,探子有报,许多宗门、学院都已经报名参赛。”白鹤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还真有魂师界的败类!”泰坦骂道。 “不急,门主刚才不是说了,欲擒故纵的道理吗?这不就是上钩的鱼么?”杨无敌则是宽慰他。这话,当然也是说给唐三听的。 唐三则是冷笑道:“哼,有些魂师,自己是个庸才,自然是要靠着武魂殿的大树乘凉,这倒是不令人意外。” 牛皋插话道:“那树倒猢狲散的日子也不远了!” 众人一顿哄笑。 白鹤则是作势道:“门主,又有些线报,容属下去处理一下。” 心情不错的唐三便让他去了,又转向另外几人道:“是哪些宗门,一定要记好,日后再做计较。” 正当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怎么处置这些魂师败类时,白鹤却是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白鹤故作震惊地报告道:“门主,星罗帝国也已经参赛了,而且……” 唐三打断道:“这倒也是正常。戴老大当初曾经说过他们国家的体制是铁血慕强,而且本来国力也在天斗之上。恐怕,借助这个机会,星罗又是要解决内部贵族的攀比,也想和天斗抗衡一下。” “不过有戴老大在,星罗那边应该不会敌对。也罢,让他们参赛,本来对抗武魂帝国已经为天斗加分,现在星罗又干出这等蠢事,此消彼长,到时候不必我操心,星罗也无力攻打天斗了。” 分析完,见白鹤依然面色有些苍白,唐三关心道:“白鹤前辈,怎么了?” “门主,刚才我话没说完。我要汇报的是,星罗参加了,而且天斗也因此以‘不能落了星罗下风’的理由,参赛了,雪崩还说,这次,‘赌上国家的荣誉’,一定要胜过星罗。” 白鹤说着,又压低声音:“雪崩……” 却是杨无敌打断道:“雪崩这小子,当初要不是我们浴血奋战,哪有他的皇位!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唐三却比他冷静些,分析道:“雪崩这个人,一直能够扮演纨绔,在千仞雪假扮的雪清河的残暴下活下来,自然也是有一番抱负。加上他之前名声不好、根基不稳,现在自然是急切要建功立业,他的皇位才坐得稳。” 杨无敌仍然感觉仿佛被人背叛,愤愤道:“哼,扮纨绔,我看就是个纨绔!连武魂殿这样的敌人也不划清界限,这判断力真是低的可以。当初要不是我们唐门,这天斗的江山就姓千了,我看,还真是就让它姓了千倒好,赢了便痛快了。更何况,他忘了,门主身为帝师,先皇给过惩戒权吗?” 白鹤则是低声道:“雪崩这个人,生活上确实是纨绔,却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他自然是知道惩戒权,所以才会想着法不责众,不仅自己参赛,还拉上了七宝琉璃……”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顿时有些呆住了。 七宝琉璃可是上三宗之二,又是护国宗门,之前剑、骨两位斗罗的战力和牺牲也是名声远扬。 现在他们参赛,从各方面讲,无疑都让大赛显得十分正当。不再是引蛇出洞,反而显得不参赛的像是缩头乌龟。 饶是月轩出来的唐三,脸色也是变化不小。 见门主和另几位堂主混合着震惊、愤怒与懊恼的表情,白鹤心中微叹:如果接下来昊天宗参赛的消息也来了,又会如何呢。 简直是,伊于胡底啊。 第一百零四章 唐门与昊天宗 听到天斗和七宝琉璃参赛的消息,倒是让唐三冷静下来。 他开始看出,单单靠着双神一体的名头,并不会自动成为整个大陆的主宰。 每个人、每个势力,依然会有着自己的盘算与选择。 是自己之前太狂妄了,以为靠着这一声名,便能事事顺遂。唐三反思道。 看来,不能指望这些人的觉悟。既然光靠名声不行,那就让我发扬神威,直到每个人听到我和唐门的名字,都只有敬服之心! 想到这里,他顿时目光大盛,一股逼人的气势释放出来,惊得默默侍立在侧的几人,都是后退一步。 见此,唐三又稍稍收摄心神,气息内敛,一切便又平静下来。 “当今要务,依几位前辈看,唐门当如何是好?”唐三淡然问道。 “我看,该让七宝琉璃和天斗声明取消参赛!”杨无敌冷声道。 牛皋道:“这未免有些过了,岂不是让他们自打自脸?” “怎么,这就是背叛应得的下场!”杨无敌说道。 牛皋劝道:“老山羊,你莫太偏激了。虽说我们打武魂殿是出了大力,但那天斗帝国和七宝琉璃也是牺牲不小,何况门主之前的婚礼,他们也是倾囊相就,这么做难免落下话柄。” 杨无敌白了牛皋一眼,但是他也是知道,牛皋之前负责婚礼建筑的建造,和帝国、七宝打了不少交道,确实了解些内情;所以杨无敌也就不再出声。 这时,泰坦说道:“照老奴看,帝国和七宝琉璃固然参赛,但昊天宗和武魂殿嫌隙更深,应该不会参赛。我们如果和昊天宗都不参赛,就算天斗跟七宝琉璃参赛了,不是照样像宗主说的,显得武魂殿孤家寡人吗?” 杨无敌又是白了泰坦一眼。全天下都参加,只有两个宗门不参加,就算这两个宗门实力庞大,谁是孤家寡人会看不出来吗? 至于白鹤,则是心中暗笑这些人错估昊天宗的态度。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唐三的声音想起:“白鹤堂主,你怎么看?” 他想开口建议,昊天宗必然也会参赛,所以唐门不如参赛得了。 但是白鹤不敢这么说,因为这么说,岂不是暗指之前唐三对昊天宗态度不好,犯了错? 门主是不会犯错的。 所以,白鹤说道:“现在昊天宗的情况还未上报,照我看,还是应该看昊天宗的态度再做打算。” 泰坦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昊天宗会参赛?”一时竟是魂力溢出。 白鹤解释说:“昊天宗和武魂殿自然是深仇大恨,但是从唐门角度出发,还是应该做好两手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泰坦这才后退一步,收敛了些气势。 唐三微笑道:“白鹤堂主,请继续说。” “如果昊天宗参赛,那么我们也应当参赛,”白鹤说道,“如果昊天宗不参赛,那么我们便去争取天斗与七宝琉璃。门主,我们可以去找独孤博、玉小刚和宁荣荣,转用他们天斗客卿、国师以及宗主女儿的身份,出面和天斗、七宝琉璃说项,这样也不必我们唐门直接出面,免遭物议。” “白鹤前辈确实想得周到,”唐三说道,“但是,却忽略了一点。” “既然天斗与七宝琉璃可以去劝说,那昊天宗即使选择参赛,不也可以去劝说吗?为何昊天宗一旦参赛,我们便就跟着参赛呢?” 白鹤心道:那当然是因为昊天宗那批人脾气又臭又硬啊。当年被千道流吓得闭关之前,他可是吃过不少苦头。 此时,则也只能称赞唐三高明了。 “不过,做好万全打算,”唐三冷静道,“还是做好准备,选拔一批精英弟子加强特训,如果真的要走出最后一步,也要把冠军拿回来。” “还有,请老师、独孤博和荣荣,也是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免得到时候对方说木已成舟。白鹤前辈,我要坐镇宗门,这其中的联络,还要麻烦你了。”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三块唐门门主铭牌。 白鹤恭恭敬敬地接过铭牌,说道:“谨遵门主命令。” 见布置大抵完成,唐三转向默默站在身后的小舞道:“小舞,你看,这样的布置怎么样?” 小舞说道:“都听三哥的,我相信三哥,一定能挫败武魂殿诡计的。” 而此时,尖尾雨燕的探子正带着消息全速从昊天宗向唐门而来,唐昊则是刚上了昊天宗。 唐昊带着阿银的出现,本来应该得到热情的欢迎。 虽然说总归是有点心存芥蒂,但唐昊先是还骨宗门,之后又有对金鳄的那一击,还有神战中九环齐炸的一击,都使得这些芥蒂慢慢消融了。何况他有实力,有个厉害儿子,芥蒂不消融也得消融。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却有些敏感了;鬼豹斗罗才走了没多久——其实唐昊出发的时候鬼豹都还没到昊天宗——现在唐昊便来了,不免有些启人疑窦。 长老们已经开始怀疑,唐昊现在是不是已经偏心于唐门,要来做说客了。 所以,那欢迎的阵势虽然是不小,气氛却有些僵硬。 阿银都觉得有些异样,唐昊却是直接上去,给了唐啸一个拥抱。 良久,唐啸才推开他,道:“昊弟,周游天下,感觉怎么样?” 唐昊拉过阿银,说道:“真是甜蜜极了。” 唐啸稍稍顿了一下,便道:“好了,别站在这了,我们还是里面说话。” 进去之后,唐昊便大谈其沿路看到的风景,撩拨得这些长年待在山上的长老们心头痒痒,却也让他们的疑虑渐渐消下去些。 “不过,外面千好万好,还是自己宗门好啊。”最后,唐昊深情长叹,“宗门才是我的家啊。” 周围长老们也是纷纷点头。有这句话,他们的立场便接近了。 “昊弟,接下来可是要留在宗门里?”唐啸直接问道。 唐昊笑道:“玩够了,也是该回家了。说不定,还能为宗门新一代们帮帮忙呢!” 众长老也是纷纷点头。虽然他们也到了封号斗罗,但都经历了长年累月的堆积,自问实力与天赋,都在唐昊之下,对大锤武魂本身的理解更是不如远甚,如果唐昊能够指点宗门子弟,对宗门的发展前景,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长老们心头的疑虑,毕竟还是没有完全打消。互相看来看去一番之后,还是资历最老的二长老开口道:“不过,新一代里最杰出的,现在不在宗门啊。” 唐昊心一沉,知道是小三之前的态度,让宗门不满了。他苦笑道:“这也得怪我,在小三小的时候只做个酗酒的铁匠,没让他对宗门有归属感。” 三长老接过话头,说道:“那时武魂殿肆虐,你这么做自有苦衷,宗门里的我们也能理解。只是时至今日,你儿子已经是新宗门——唐门的门主,和我们的关系,又怎么说呢?” 唐昊忙道:“小三确实是新建了宗门,但他永远是我儿子,永远流着昊天宗的血脉……” 二长老则冷冷地说:“那,当宗门与唐门冲突,你是做昊天斗罗,还是做唐三的父亲?” “二长老,怎么能这样为难昊弟!”唐啸音调也高了起来。 “大哥,无妨,毕竟,我之前是对宗门有亏。”唐昊低沉地说,“我说了,小三毕竟流着宗门的血,自然是不会与宗门冲突。” 看着面有疑色的长老们,唐昊坚毅道:“如果小三不孝,真的起了冲突,那么,宗门生养了我、我生养了小三,唐昊自然当忠于昊天宗!” 二长老看了阿银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看到了宗主制止的眼神,心思一转,便也把话吞了回去。 虽然对唐昊的保证,他们是不太信的——当初为了爱人而背弃宗门,焉知会不会为儿子再背弃一次呢——但是,再刨根问底也没有好处。他们的优势,其实也就在于宗门的名分,实力上则是不如的。所以,换来这一句出口的承诺,在唐昊身上再施加了一层誓言的束缚,已是极限了。 如果继续下去,真的惹急了唐昊,双方关系变僵,甚至唐昊明确站队到对立面,他们可担不起。 于是,他们便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饭后,却是唐啸开口了:“昊弟啊,魂师大赛,你听说了?我们现在也选出了八九个最优秀的,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不去检阅一下?” 这其实已经把昊天宗和唐门的矛盾,摆到了明面上;不过昊天宗当然不希望唐昊反应激烈,所以这次,不是由长老们,而是由更亲密的哥哥来说这话。 “好啊,封山那么久,也是该让世人们见见昊天宗的威名了。”唐昊却是爽快道,“如蒙不弃,我唐昊也愿意为战队尽力一二。” “有昊弟指点,我们离冠军又近了一步啊!”见唐昊这个态度,唐啸心情大好。 昊天宗里,笑声响成一片;而那尖尾雨燕的探子,则将给唐门,带来铁青的面色。 第一百零五章 变得欢乐的武魂殿日常 武魂殿里现在有些喜气洋洋的气氛;魂导珠帘上显示着各个参赛队伍,一位位负责人的影像被释放出来,一时间竟让人有些四海归心的错觉。 心情好,千仞雪饭量都稍稍大了一些;以前只是啄上几口,这几天来看着日渐增多的影像,吃的都多了些。 光正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到了这个层次,吃饭本身倒是不重要;但是,用餐时间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能在一起的时间。 要知道,千仞雪非常辛苦,每天早起修炼,上午处理政务,中午饭后修炼一会,下午继续处理事务,晚饭后和光正出去巡视武魂城,晚上则在天使神殿一道冥想。 晚上虽说是一起冥想,但是各自入定,等于不在一起;换句话说,除了大约一个小时的巡视,也就只有三餐的时间是在一起度过的。 因此,用餐时间能拉长一会,光正便能和千仞雪多待一会;他如何不高兴呢? 这一天,魂导珠帘上出现了唐啸那张粗犷的面孔;光正便知道,鬼豹的行动已经成功。正盘算着该怎么奖赏鬼豹,就看见千仞雪正努力压抑着笑容。 “想笑就笑出来,你笑起来也好看。”光正说道。 “切。”千仞雪白了他一眼,但笑容确实灿烂了起来。 “我在想,唐三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千仞雪仰起笑脸说道。 “仞雪,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啊。”光正说道。 千仞雪回答道:“看着对手不爽的样子,不是极致的享受吗?” 看她理直气壮,并且继续一脸陶醉的样子,光正不由得说道:“仞雪,你这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黑化啊。”其实光正想说“有点变态”,但没敢出口。 “没有,我只是好胜啊。”千仞雪立刻否认道。 “有的时候好胜心害人啊。”光正说道。 他这话是真情实感的;他之前可是从万圣玉那里把《斗罗大陆1》的剧情看了一遍,心里真不是滋味。 如果仞雪那时候不是追求堂堂正正的胜利,不说天斗宫变的时候,在唐三吸收蚂蚁魂环的时候就可以一击决胜了,岂有这么多事呢。 不过,这话说出来可就不那么好听了;千仞雪柳眉一竖,嗔怪道:“唉,你怎么又说教起来啦,当真是个小冬烘先生。” “我冬烘更衬得你光芒四射啊。”光正边说,边却把桌上最后一块肉吃了。 嘛,冬烘先生都是想吃冷猪肉的嘛,这百年尖刺野猪的味道真不错。 当然,若不是看千仞雪开心,光正一般是不敢如此大胆的。 至于会不会被记到小本本上,据他所知,千仞雪应该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他倒是每天记日记的;因为他一直有个梦想,希望多年后,有人能利用这份材料,作为研究斗罗历史的第一手史料。 这个追求不朽声名的举动告诉我们,光正,有的时候,比被视为心高气傲的千仞雪,更加自恋。 当然,如果你问光正,他是不会承认的;相反,他会扯出一大堆道理,告诉你这是对子孙万代负起自己这一辈人的责任。 对付这些大道理,最好的办法,当然不是予以驳斥,而是像千仞雪一样,给他一个嗔怪的白眼。 只是千仞雪之外也不会有人敢这么看他就是了。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小小的斗嘴斗气,终究只是个调剂。午餐时间依然被压缩得很短,千仞雪很快便投入到修炼和理政中去了。 光正也去潜修精神力;虽说他已经是当世精神力第一,但越修炼精神力,越感到,这其中真是浩瀚无涯。他隐隐觉得,比起魂力的修炼,这条道路更难走,却更光明;它更接近于一种本质,也有着更远大的可能。 尤其是,从千仞雪的描述中、和唐三之前的交手中以及和血天使形态下千仞雪的交手中,光正感到,所谓的神识,似乎并不是最优的。 尽管确实比一般魂师的精神力强大许多,却仿佛是一条偏离的道路,如同沙上高塔,一时或许辉煌,终究不能坚固,最后能达到的高度,也必定有限。 不过,这些话有些玄奥了。这一切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罢了——虽然光正自信,这方面的判断自己总是正确的——并不一定对。 更何况,他现在的修炼,也还未到真能超越神识的层次。虽说精神力上确实优于当下两位神识的拥有者,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精神力作为种类就超过了神识。 因此,这些念头,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在投入冥想前、刚刚出定后,或者静夜的床榻上,才会遐想一番。 论强度,甚至还不如他想赶紧见到千仞雪的念头强烈呢。 终于挨到了晚上,看着开心地吃下一大盆冰淇淋的千仞雪,即使知道对于封号斗罗的身体而言这不算什么,光正还是不由感叹道:“一下子吃这么多冰的不好。” “我叫千仞雪,当然得多吃冰的啊,否则雪融化了怎么办?”千仞雪的回答却是理直气壮。 “你赢了。”光正颓然坐了回去,表示老冬烘被无厘头征服了。 吃下最后一个香草冰淇淋球,千仞雪满意地抹抹嘴巴,主动拉起光正的手,说道:“我们去巡城。” 即使这已经作为程序,经历了那么多遍,但当千仞雪的手伸进他的掌中,那份无暇的柔嫩与丝滑,以及温暖亲和的魂力气息,依然在他的心神中激起道道电流。 “走。”话到嘴边,却变得简单了。 巡视着武魂城,并没有什么异样;西下的夕阳为恢弘的大城染上一层璀璨的光彩,也衬得这依然在千年未有之危局中的武魂城落暮惆怅。 不过,大部分武魂城居民,毕竟也只是中低级魂师,不管大局如何,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依然熙熙攘攘。虽然千仞雪和光正每每触景生情,觉得这轮落日仿佛昭示着什么,但对于芸芸居民而言,这轮落日最重要的意义,或许只是有些商铺收摊了,有些商铺则开张了;而不管何时,上百万人口的财富荟萃之城,都少不了人气与活力的。 巡城久了,这一切,也都看惯了。 只是今天路线好像有点不一样;沿着厚重的六边形城墙走到一半,光正忽然拉着千仞雪,微微收起羽翼,飞到下方的街道中。 千仞雪抬头看时,只见一家平平无奇的水果店,铭牌上写着甘泉果园的字样。 难道这是光正布下的一处秘密联络点?千仞雪结合着此前光正给鬼豹布置的任务以及这次行动的成功,推测了起来。 再一抬头,却是光正捧着一个西瓜走了出来。 “西瓜?”千仞雪奇怪道,难道这不是什么联络点,真的就是个水果摊? “对啊。”光正也有点迷惑,这不就是个西瓜么,千仞雪不该不认识啊。 “所以你就是来买西瓜的?” “嗯。”光正回答道。现在时近初夏,到处都有瓜卖,不必担心遇到大棚货;他也打听清楚了,这家甘泉果园的瓜,价格最实惠,秤上也不会弄虚作假。而对于其实不缺钱的他而言最主要的是,这家店的瓜号称金瓜,味道是全城最好。 “既然你喜欢吃冰的,我们回去吃冰镇西瓜。” “恩,西瓜不冰没有灵魂。”千仞雪点头道。“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买西瓜?” “因为,接下来,唐三的表情,还会更精彩的。”光正答道。 “哦?”千仞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既然不希望我们武魂殿把魂师大赛办起来,又不好直接阻止我们,自然只有希望各宗门不参赛一途。”光正说道。 “对啊,但是现在连昊天宗都已经参赛,大局已定,”千仞雪说道,有些兴奋,而对光正的话有些质疑,“所以为什么会更精彩呢?” “因为,他会碰壁啊。”光正说道,“唐三一定会又是生气又是自信的去劝说人家取消参赛,最后臊一鼻子灰回去。” “你就这么肯定?”千仞雪问道。 据她所知,鬼豹的系统,并没怎么渗透进唐门。 “侦查全靠猜。”光正神秘道。 “故弄玄虚。”千仞雪不满道,随后稍稍思索,便道:“唐三有实力,又自忖对昊天宗、七宝琉璃宗和天斗有恩,肯定会去找这三家,但他们却又都是各有计算的大势力,加上之前唐三有些骄纵,这次便要让我们占了上风。” “原来如此啊,仞雪果然英明。”光正恍然大悟道。 之后,便是光正发挥光武魂速度优势,成功地抱着西瓜率先回到有着执法队的武魂圣殿的故事了。 “执法骑士足下,你们要确保武魂城不准魂师私斗的规矩得到遵守啊!” ——《大主教关于加强武魂城执法队工作指示汇编》 第一百零六章 落花不散(短章) 可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那份甜蜜常常转瞬即逝,并且由于尝到过这无比甘美的滋味,失去便成为了比从未得到更大的梦魇。 这喜气洋洋,也不过是浮在表面的气氛罢了。 光正和千仞雪其实有欢乐的资格,因为他们确有胜利的方法;只是他们决不会接受这种想法而已。 那就是,静待天明。 当光正想到这一点时,他简直羞愧无地,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这种念头来。 不过他还是去和千仞雪说了。 虽然他知道千仞雪比自己或许还更有几分坚守,但是,作为一个能够以太子身份隐忍二十年的人,她或许也更知通达权变;更深的仇,或许使她更愿意以任何方式,完成自己那份使命。 更何况,知无不言;如果他仅仅把这想法藏着心里,那无异于以自己的另一种想法束缚了千仞雪。 所以,有一天,在千仞雪练完一套天使剑法,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后,光正迎了上去。 千仞雪抢先道:“不管怎么练习,总觉得,‘足够强’是那么的遥远。” 有些哀绪,却仍然坚定。 “其实,我们已经‘足够强’,有了胜利的保障。”光正说道,却看不出分毫欣喜的神色。 “哦?”千仞雪有些兴致,却不怎么相信。 而且光正虽然平日里算是冷静自制,如果胜利有了保证,自会笑逐颜开,现在这自然而淡然的神色,怎么不令她生疑? “我们可以避战,避出个未来。”光正说道。 “嗯?”千仞雪说道,“没有实力,武魂殿即使再谦退,谁又能保证那唐三不食言杀来?” “我保不住武魂殿,但却可以保住你——这便有了新武魂殿的火种,不是么?” “你有把握获胜了?”千仞雪奇怪道。 光正解释道:“不;我是说,我可以保你一道避到唐三升天。毕竟,你现在恢复到了封号斗罗,足够活到他百年后离开的时候了。而我的速度比他快,精神力比他强;换言之,我们能够保证不被捉到。” 而唐三上界之后,其他人,土鸡瓦犬耳。 话语平淡,也不带一丝自豪。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千仞雪断然拒绝了这想法,气势凛然:“武魂殿建筑在庇佑大陆的荣光之上。抛弃责任的人,不配成为武魂殿的种子;而畏缩避战的武魂殿,也不再是那我们的信仰与奋斗的依归。” 看着神色肃然的千仞雪,光正感到了那份庄严神圣、不可侵渎的绫威。 轻轻按下圣剑和执剑的素手,光正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是咽了回去。 “如果要死的话,一定是我先。”光正默想着。 他本来想说,如果事不可为,他可以殉道,而希望千仞雪能活下去。 但是看着千仞雪刚才的神色,他更觉得,即使自己希望千仞雪能够一直在着,但生命的决定权,只在于她本人。 他不会为了自己的情欲而让千仞雪背上一个包袱,更不会让千仞雪做一个承载别人念想的傀儡。 话语落肚,脸上浮现的是一丝苦笑。 明明是说胜利有保证的话题,为什么到了最后,依然是那么凄凉呢。 真的就如落雪一般,如此纯净,却已是凋零。 而千仞雪却是真的露出一丝笑意,仿佛看到了前方的璀璨。 如果说陨落的话,早就可以散华了;如果说悲哀的话,早就应该心死了。 而她现在依然在这里,在他的面前。 也就意味着,现在她心中所信的,只有光明。 第一百零七章 唐三的决策 光正不愿意轻易入眠,宁可反反复复地冥想,消磨掉一天天的时间;因为清醒的时候,他还可以想着魂师大赛将要举办的小小胜利,聊以自解;而一旦入睡,则梦魇便非他可控。 但他好歹切切实实地有一点成就了;曾经庞大的横跨全陆的反武魂殿联盟,现在已经在全天下面前破裂。 所以他依然可以淡淡地微笑,而唐门里的气氛却阴沉压抑。 “你出去。”接过密探带来的报告,白鹤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这倒不是为了保密——报告正是探子写的——而是白鹤需要静一静,想一想如何去和门主说。 果然,打开的报告只是印证了他的推测——昊天宗,也参赛了。 可是,尽管白鹤早已料定问题所在,也早已有过打算,却依然想不出个解法来。最大的障碍是,天心难测;门主对昊天宗究竟是何种感情,他多有揣测,却丝毫不敢定论。 门主对唐门极看重,又十分以自己为中心;从这个角度说,昊天宗一旦与他相悖,下场可知;但是,门主却又极重血缘,以自己为中心同时也意味着对唐家族裔的维护。这样看,昊天宗既然也姓唐,则又是一家人门内的事。 至于他自己,虽然有些姻亲,但姓白不姓唐,就意味着他没有免死金牌,不容有失。 罢了,白鹤叹一口气,做个情报的搬运工。 单纯把情况上报,其他的也就不管了。是雷霆风暴还是阳光雨露,那是门主的事,他白鹤就负责提供信息好了。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唐门建立之初,他一度还产生了优越感——老猩猩只会打铁,老犀牛埋头建筑,老山羊一心练武——只有他广开眼界、多动脑筋。 现在看,或许倒是他们三人更有大智慧呢。早早抛弃想法,乖乖做好工具,才是唐门下属的正道。 白鹤一边这样反思着,一边缓步踱进了议事堂。 唐三、三位堂主,以及另外一批级别略低却依然重要的唐门长老,早在堂中,闷闷地坐着;看到垮着脸走进来的白鹤,大概心里也就有了谱,神色更加黯然,又带着丝丝怒意。 只有泰坦还怀着一分最后的侥幸,但当他不甘地拿过那份报告后,眼神中的光彩便熄灭了,健壮高大的身躯,瘫坐在了大椅上。 杨无敌最先打破了这瘆人的沉默。 “哼,本来如果昊天宗能不参加,和我们一道抵制,那还算一回。但果然不出我所料,昊天宗就是个从心的货色,昊天斗罗也没用,就算到现在碰到武魂殿都还会怕!”杨无敌带着怒意讥讽道。 这话惹得泰坦十分生气,又反驳不了什么,只能默默握紧双拳,看着杨无敌恣意詈骂着发泄情绪。 唐三则是看了白鹤一眼,似乎在期待着他说些什么;但白鹤这次却只是面色晦暗的沉默着。 这倒令唐三有些尴尬,因为他现在真的希望白鹤像上次那样抛出几个备选方案。 只有白鹤提出了方案,再由他来点评、批判与改进,才显得他的新方案高明,那种做出得到一致拥戴的正确决定的感觉,每每令唐三回味无穷。 由他自己起头,就差些意思了。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唐三知道,白鹤的沉默必定是思考后的产物,轻易不会开口,而牛皋则是真的不会开口;至于杨无敌和泰坦,正在怄气,即使以门主之威,也没法让老顽固脑筋转灵。 “各位前辈,不论昊天宗的行径多么令我们失望,”他开腔了,言辞似乎是商量的,口气却听得出不容置疑,“但我们的大敌,始终是武魂殿!” 听到这话,众人也不得不点点头。即使有的时候,背叛比敌人更令人痛恨,但敌人就是敌人这一点,却是不会改变的。 “昊天宗号称天下第一宗门——”唐三讽刺地说道。 看着众人对昊天宗带上不屑的目光,唐三满意地继续:“他们确实有一大把力气,可是,却没有心,没有一颗勇于挑战无畏艰险的强者之心,没有一颗重任在肩舍我其谁的王霸之心。而失去了心气,只有力气的宗门,是不配称为天下第一宗的!” “真正的天下第一宗,不是在旧有的虚名下苟安,而是在和大陆极恶武魂殿的斗争中,磨砺淬炼、脱颖而出的!” “所以,天下第一宗的名号,必将归于我唐门!” 看着目光中燃起熊熊斗志的各位堂主、长老,唐三微微拢了拢长长的蓝发,让发烫的气氛冷却些下来,以便他开始讲道理: “但是,我们和昊天宗竞争的,是天下第一宗的荣誉;而和武魂殿争夺的,却是整个大陆的命运!” “比较起来,昊天宗毕竟只是竞争对手,不是生死仇敌。在这对人类公敌武魂殿的决战里,一切力量,都应该运用起来!而昊天宗那一把力气,不正好为我们添砖加瓦吗?” “昊天宗不缺力气,缺的是那与武魂殿奋战到底的决心。而这颗心,正好由我们唐门来担负!在我们唐门的支配下,我相信,昊天宗的力气,能够做出他们相应的贡献,武魂殿灰飞烟灭的城墙上,会有昊天宗的一锤。” “同样,七宝琉璃和天斗,也曾经在和武魂殿的殊死较量中,出了大力,牺牲众多。可是,他们现在也一时被蒙蔽本心,被武魂殿的威逼利诱手段,屈从了武魂殿罪恶的再起计划。但是,他们毕竟是可以挽救的、可以协手的力量,我们要做的,不是一味因他们的背叛而愤怒,而是把他们重新带领回与武魂殿较量的正确道路上。” “各位前辈,唐三知道诸位的忠肝义胆,知道因此背叛是多么令人痛恨与愤怒,我自己也几乎怒不可遏。但或许,这正是武魂殿希望的,他们难道不是盼望着我们失去理智,才好施展他们下一步的诡计吗?” “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压下对其他宗门与帝国一时的义愤,看向那未来与武魂殿交锋的远景。我想,这一时的隐忍与委屈,最终将在唐门带领各宗彻底粉碎武魂殿的胜利与荣耀中偿还!” 慷慨激昂地发表完这长篇大论的演讲,即使是神体的唐三,也有些倦怠;而他的神识,则是持续释放着,捕捉着众人的反应。 效果令他满意。虽然话很长,可大家听得群情投入;而且,一直跟着他的调子,上下起伏。 当他说完,众人稍稍愣神,随后,便是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宣示着他们的绝对忠诚。 于是,暂时隐忍委屈、放下身段,去说服昊天宗、七宝琉璃宗与天斗皇室,便成为了唐门的共识和策略。 待那些级别低些的长老各归其位,唐三看向身边侍立的四位堂主。 见四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话中,不知该如何接续而沉默的样子,唐三索性直接开口问道:“四位前辈,照你们看,应该先去哪个宗门呢?” “七宝琉璃现在底气最弱,”白鹤分析道。 虽然他本来抱计不想多说,但是现在门主大决策已经做好,之后的参谋,还是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用处的。 就算说错,也提供了垫脚石嘛。 “七宝琉璃既没有帝国的人力,又没有昊天宗的封号战力,而他们的名头反过来又可以挟制天斗皇室。所以,我们可以先从七宝琉璃着手。”白鹤说道。 听到白鹤说起昊天宗的封号战力,杨无敌的火气似乎又上来了:“门主,这昊天宗最是从心,正好做个开始。” 而牛皋却是开口说道:“之前我在天斗城建铜雀礼堂的时候,每次说起门主是帝师,天斗人就十分敬畏,有这层名义在,刚好能让雪崩折服。而且皇斗是传统参赛队伍,他们不参赛,也可以给别的队做表率。” 三个人三个选项,全给说了一遍。而唐三稍加思索,便笑道:“第一站,还应当是昊天宗。” “门主这却是为何?”刚才没有说话的泰坦直接问道。 听三人的意思,好像最先去的势力就是最卑微的;他对昊天宗还有感情,不希望如此。 “之前,我父亲已经动身前往宗门,应该已经到了。如果我们再迟延,父亲肯定会训练起新一代来,到那时,就是我也不好再劝阻他们参赛了。”唐三说道。 “可是七宝、天斗他们不是报名更久了吗?”泰坦大胆追问道。 “正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最佳时机已经错过,所以反而不差这一点时间。而昊天宗恰好在节骨眼上,懂了么,老猩猩?”杨无敌冷嘲热讽地解释道。 “事不宜迟。”唐三点头表示认可杨无敌的解释,又说道:“几位前辈和昊天宗有嫌隙,所以这次,便由我一人前往。最近武魂殿也是蠢蠢欲动,我出行期间,务必守好宗门!” “是,我们必定守好唐门!”四人同时领命道。 随后,他们便看着唐三海神八翼招展,直向昊天宗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唐三再上昊天宗 唐三向着昊天宗匆匆而去,希望父亲还没有到宗门。 即使他已经成神,也不知道唐昊到了没有,因为封号斗罗速度的上下限差别很大——如果他是坐着马车,那就需要很久;但如果他疾行飞去,就要不了多少时间。 唐三现在只希望父亲是和之前一样,一路游玩,慢慢地才到宗门,希望自己能在半路上拦下父亲。 他此前之所以愿意唐昊前去昊天宗,固然是因为他知晓父亲对宗门的情感,也包含着算计。他唐三之前太过张扬,有些得罪了宗门;而心中有愧的唐昊回到宗门却会采取低姿态,等于唐三唱白脸,唐昊唱红脸,有助于关系的缓和——还不用他自己失面子。 其实神奇的是,尽管唐三的灵魂事实上是夺舍了唐昊和阿银的孩子的灵魂,但是他和唐昊在心性上却依然惊人地相似——弱则隐蔽待机,强则翻脸不认。 但是,唯独对自己的宗门,却非如此,而是表现出一副奴态。 同样是有错在先,同样不被承认,而之后有所成就之后,却都不是想着报复宗门,而是要认祖归宗、将它发扬光大。 唐三偷学内门被唐门长老逼死,在另一片土地依然心心念念唐门荣光;而唐昊破坏大伦被昊天宗驱逐,实力恢复之后也依然忠于昊天宗。 可以说,唐三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知道,唐昊回昊天宗可不会像他那样从认错到指责宗门犯错,而是会认错、补偿。 当然,即使唐昊放低姿态,那些长老们对他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奇妙的是,他儿子的张狂,此时没有让长老们恨屋及乌,反而衬托得唐昊像个好人了。 而唐昊再在昊天宗以父亲教训儿子的口吻,不咸不淡地说唐三两句,拿出父亲的威势来保证唐三不和宗门为敌,便让双方不那么剑拔弩张了。 因此,唐昊便成为唐三缓和自己与昊天宗关系的一颗棋子。 这步棋非常成功,不着痕迹——唐昊自己要回宗门的,而且起到了效果。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这步棋顿时变成了臭棋,因为昊天宗可以用亲情牌对付唐三,这样昊天宗参赛,唐三也没有了办法。 只是木已成舟,唐昊早已出发,唐三所能做的,也只有疯狂催动玄天功、魂力与海神八翼,尽量加速而已。 然而,当他的神识已经感应到了昊天宗那无数昊天锤共同凝成的气息,却依然没有清晰地感受到唐昊的气息。 唐三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因为这就说明唐昊已经在宗门之中了…… “希望父亲还没有和他们谈好。”唐三默祷着,继续如流星般直扑昊天宗而去。 而昊天宗门内,一群精壮的青年,正虎虎生风地舞动着昊天锤。 “嘿——嗬!”两位最为粗壮的青年,唐振与唐兴,浑身一同发力,连黑红的面孔也眉头拧结,打出一套配合的锤法,各自叠了九九八十一锤,当双锤版的乱披风最终砸下,那浩壮的声势,连几位封号斗罗的长老,也微微变了面色。 “不错,但还不够。”唐昊却是面不改色,“你们已经读了《锤经》了?” “我们已经学过《锤经》的许多内容,”唐振自豪地说道,粗犷的面孔气势昂扬。 唐兴也昂首挺胸道:“我们都记得其中的教诲:‘我于一切众生中最胜’,知道只有无比的自信与霸气,才能把昊天锤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话不错,但是单单这样还不够。”唐昊说道,“单单如此,还没有能够把昊天锤的力量全部开发出来!” 召唤出自己的昊天锤,乌黑而巨大,唐昊一边缓缓挥动着锤子,动作简单,却是力量无比;但若说是粗,这强劲又内敛的力量,却又如同循着初生的法度。唐昊此时的声音,都变得更为沉壮: “《锤经》还有言,‘我造一切物,我生一切世间有命无命物,我是一切山中大须弥山王,我是一切水中大海。’” “只有掌握了创生般的锤之法则,才能发挥出如山海般的超然威力。” 见唐振、唐兴有些茫然,唐昊笑着拍拍他们已经十分宽厚的肩膀,鼓励地说道:“你们的身体,已经十分强壮,足够承担起昊天锤的负担,也练出了一套技巧,但是却还少了法则,所以差了一层。”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好理解,所以,你们之后,每天训练之外,要打铁两个时辰,在这过程中,领悟‘我造一切物,我生一切世间有命无命物’的道则。” “是!”尽管任务又多了,但是有昊天斗罗的指点,一心想要变强的唐振、唐兴两眼放光,兴奋地应承下来。 正当唐昊继续指点着另外几位参赛队队员,却是有个中年魂圣,快步走到唐啸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本来正看着弟弟训练后辈而微笑着的唐啸,顿时面色阴沉下来,目光中也有些复杂。 “又来了,果然是躲不过。”唐啸皱着眉心说了一句,传音给唐昊。 “昊弟,小三来了,我们回议事堂。” 儿子怎么来了?唐昊一愣,按自己出发时的状况看,唐三应该会待在唐门啊。不过既然他来了,自然也得去迎接一下,毕竟是亲儿子啊。于是,唐昊对那些队员们说到:“你们今天表现得都很不错,现在继续去训练、打铁,一定会再上一层楼。” “是!”众人应道,便又埋头在训练里;唐昊、唐啸和几位长老,则是匆匆回到了议事堂。 议事堂中,唐三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失望与懊恼的神色,亲热的叫道:“爸爸,大伯——各位前辈好!” 唐昊亲切地抱了抱儿子,唐啸抱得却有些意不由衷;长老们做出亲热的神色,却似乎不惮让眼中紫光闪烁的唐三看出他们真的是做出的表情。 唐啸和长老们眼神稍一交流,随后达成共识般,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的神色。 只听他放低姿态道:“小三啊,之前你批评宗门懦弱,当初我们是有些气不过,后来想想,却是觉得不无道理,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不过,我们昊天宗既然已经出山,便不会这么懦弱下去。” 唐三见唐啸姿态如此之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大伯言重了,我当时也是为亲情血气上涌,没有仔细为宗门考量,才说出那番话……” 唐啸道:“小三,正是你这份年轻人的热血豪壮,和昊天锤最是适配,这也是为什么昊弟始终胜过我啊。” 唐昊脸一红道:“大哥何出此言……” 唐啸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现在,昊天宗决不会再做缩头乌龟;非要在武魂殿举办的大赛上,杀杀他们锐气不可,省的他们贼心不死!” 唐三一听,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骂:“果然是这样,刚才话说的倒是好听,到最后还不是怕了武魂殿?” 强行按下心中不满没有发作,唐三道:“大伯,若是要狠狠打击武魂殿,唐三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大伯是否愿意听一听?” 却是唐昊一听这话,仿佛被点起来火,道:“小三,快说!” “要不,昊天宗先报着名,最后时刻宣布退出,”唐三冷静地分析道,“让武魂殿空欢喜一场,对他们打击最大!” “放肆!”唐啸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虽然他并不是不知道唐三说的没有道理,这么做确实会让武魂殿面上无光,或许还会让光正与千仞雪血压飙升。 但是,唐三根本没有考虑,昊天宗为此会付出什么啊!为了让武魂殿丢脸,昊天宗可是要在整个大陆面前彻底丢掉信誉啊。 “呵呵,果然,个人和武魂殿的恩怨,才是他的考虑,昊天宗算什么?”唐啸心中暗道,“不愧是唐门的宗主啊!” 而和唐三对谈时,话就是:“这样做,置昊天宗于何地?” 唐三一时哑口无言,他也感受到了身边其他昊天宗长老的怒火。而青年一代的昊天宗子弟,没有参会;否则他们的怒火,还会较长老更盛。毕竟,长老们已经是封号斗罗,差不多也算是圆满,而青年魂师可是还需建功立业的年纪,唐三此举,无异于堵塞了他们的成名之路! 唐三正后悔着上次丢弃昊天令,弄得自己现在无法强行做出命令;耳畔却响起唐昊的声音。 “小三,这件事上,你还是不要坚持了。昊天宗的青年魂师,封在山里这么久,是该去见见世面了!想当初我和你大伯,也是在魂师大赛上打出的名声,后来才有了漫游大陆的好时光啊!” 听着陷入回忆的父亲的话,唐三有些不满,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那昊天令压制宗主,他不是做不出来;但是拿这个压父亲,那显然行不通,还危险——毕竟,如果唐昊对抗昊天令,那怎么办?要么昊天令失去威信,要么他得对父亲出手,这显然是死胡同。 唐三有些幽怨的看着唐昊,以及他身旁的阿银。要不是唐昊在神战之后就和阿银继续蜜月去了,唐三本来有机会预先说服自家父亲的。但现在,已经事不可为,双神大人也感受到了人际关系羁绊带来的挫败。 看来只好去劝服其他宗门了。也罢,和昊天宗分享冠亚,也未尝不可。只是到时候唐门-史莱克战队赢下昊天宗之后,自己也得稍微忍忍昊天宗的脸色了。 第一百零九章 受挫发恨的唐三 “昊天宗要战胜武魂殿、重新扬名天下,我怎么会反对呢?”唐三此时不得不说道,语调却是情真意切的。 “刚才唐三不过突然来了灵感,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罢了,难免思虑不周。”他继续说着,算是认了错。 “不过,说是要扬名天下,其实也不一定啊,”唐啸见好就收,免得唐三真失了面子;“昊天宗还不一定能击败你们唐门的队伍呢!” “唐门毕竟刚刚建立,史莱克招生又不多,哪里比得上昊天宗新一代人才济济呢!”唐三此时却是很愿意给唐啸面子似的。 月轩的课程确实发挥了效果,唐三此时的表演看上去无懈可击,尽管其实唐啸对他已经认清,却也挑不出破绽来。 何况这本来就是双方妥协的事,谁也不想撕破脸皮。 唐啸只是默默考量着自家战队的可能名次,唐三心里却是想着,怎么再挽回局势。 如果昊天宗这里事不可为,能不能劝阻七宝琉璃宗和天斗帝国? 稍稍盘算了一阵,唐三打定主意,只要二者能劝下其一,唐门便也不派出代表队。 告辞了羁绊深深的昊天宗,唐三便直奔天斗皇城而去,以帝师的身份,直接与雪崩面对面在枢机处密谈。 唐三本来以为雪崩只是一只菜鹅,却发现,权力似乎本身便是最好的油彩,把一个纨绔,也涂抹得英明神武起来。 尽管之前为婚礼出钱的时候,雪崩还显得颇为柔顺,但那是雪崩愿意拿天斗民众的钱为帝师买单,但他并不想赔上帝国的名声,出尔反尔、退出比赛。 唐三不由得怀疑,之前雪崩的工媚,和他四皇子时期的纨绔一样,带着表演的成分;因为此时雪崩一旦硬气起来,真的带着铁血的气质。 当然雪崩也得感谢千仞雪——如果没有她的助力,雪崩也不会有作为皇室最后血胤的底气。 唐三是可以轻易杀了他乃至消灭整个大军,但是收拾数千万人的残局却会变成他的大麻烦。 雪崩说道:“帝师,我天斗帝国的名誉,担不起出尔反尔的骂名,也不能被畏葸不前的恶名玷辱。” 雪崩说得铿锵有力,仿佛胸有成竹,其实他也是在赌,赌唐三依然被青史留名吸引,不敢随手毁灭一整个帝国的秩序。 因此,他的面部,依然时不时抽跳,喉咙也紧张得发干,不知道这一大赌博,会不会大败亏输。 听了雪崩的话,唐三有几分懊恼,因为聪明如他,自然是知道唐门就算有高端战力,底蕴还浅,没法代替帝国提供的维安角色。 不过,唐三很快转过念来:唐门不行,自然有人行,而且他们可是一直这么想的,都不需要他出手。 唐三笑意绵绵道:“不止天斗,星罗帝国也在追求荣誉啊!” 雪崩当然听出这露骨的威胁,却是借力打力道:“星罗既然如此,天斗如何能落于人后呢?” 唐三语重心长般地教导说:“星罗帝国追求的荣誉,恐怕不止是全大陆魂师大赛那么简单。” “在当初,星罗可是在帝师面前立下千年不战的誓言,”雪崩把唐三架了起来,又另给一个台阶:“如果他们还要追求更大的荣誉,便是自办魂师大赛,取武魂殿而代之。” “而这一点,天斗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甚至要开风气之先!只是武魂殿毕竟在魂师界耕耘甚久,到时还需帝师的威名与神力压阵。” 一番口水之后,唐三却不好撼动心意已决的雪崩,毕竟,雪崩已经越来越不再需要唐三了。所以他一手硬一手软——既押上决裂后整个帝国的秩序维持,又画了一块彻底解构武魂殿的大饼。 唐三只好悻悻而去,上了七宝琉璃宗门。可是当唐三看到那香薰缭绕的室内,站在骨剑两位长老灵龛前,一脸沉郁悲悯的宁风致,便知情况不妙。 即使唐三说了不少话,但宁风致只用一句“上三宗同气连枝”便结束了谈话,重新沉浸在追思两位斗罗的情绪中。 宁风致果然是老狐狸,算准了唐三无法真的和昊天宗决裂,成功地把这作为了自己的挡箭牌。而且,这也是在提醒唐三,不要忘了七宝琉璃宗在之前对抗武魂殿时的功劳与牺牲。 唐三很清楚宁风致的内心,哪有什么上三宗同气连枝,倒不如说宗门间勾心斗角,和唐啸一样,都是为了宗门的利益。 只不过由于此前受打击太重,他一时不能像唐啸那样怀抱重振天下第一宗威名的雄心壮志,只能生聚教训、再图发展。所以这次是希望借此展现七宝琉璃宗的实力与财力,以便招揽新的魂师,补充此前的损失。 但是上三宗同气连枝是句老话,老到许多不知内情者视以为真的程度。何况当初唐三构建反武魂殿联盟时,也是运用了这话术,不好自己打自己脸。 也只好说些漂亮话之后回到宗门。 一时间,倒显得唐门孤家寡人了。 “光正这个家伙,玩弄这种合纵连横、耍嘴皮子拉关系的阴谋诡计。”唐三恨恨道。 这种阴谋诡计的玩家,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没实力啊,只好躲在黑暗里偷偷摸摸的施展其伎俩。 罢了,这次,算是对方举办大赛,棋先一着;宗门的野望,过往的羁绊,都已经被挑动起来,自己后发被动,只能暂时吃下哑巴亏。 冠军,他其实信心不大。 但是,大赛之后,他必定要找机会诛杀光正。 就像捏死一只老鼠。 第一百一十章 唐门战队 回到唐门的唐三,立刻召集了各位堂主与长老;看他有些阴沉的脸色,这些老前辈们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没法不战而胜,就只能用勇夺冠军,让武魂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四眼猫鹰弗兰德;之前,唐门其实就已经做起了两手准备,史莱克学院的学生和唐门各堂的年轻弟子,进行了遴选,以备魂师大赛。 唐三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弗兰德,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带路前往练习场。 到了场地,唐三一抬手,便布置下一道结界,保持着秘密。 “出来。”弗兰德向着旁边的一间平房说道。 于是,四男四女八名青年魂师走出,唐三感受着魂力等级,有些失望。 弗兰德递上八人的资料,唐三匆匆扫视了一眼,失望的神色一点没变。 八人中三强攻、二敏攻、二辅助、一控制。 大概看一看,强攻系强健刚劲,敏攻系、辅助系清秀俊逸,控制系的那位则带着独特的魅力。 可是,虽然看起来不错,再看年龄与魂力,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强攻系的三位魂师,包括级别最高的二十四岁,五十一级的海白熊魂王岳君;二十三岁、四十八级的血狼魂宗郝汉;二十三岁、四十六级的长龙刀魂宗陈雨丝。 这三位,都是史莱克招收的学员。 两位敏攻系的魂师,是二十岁、四十五级的迅捷枪魂宗凯琳,二十一岁、四十四级的暴风燕魂宗白飞。 这两位,分别是杨家和白家的变异武魂的后生。 两位辅助系的魂师,则是二十一岁、四十三级的施魂杖魂宗张惠,和十九岁、四十四级的星玉龙魂宗秦智勇。 张惠是史莱克学院的学员,而秦智勇则是被唐门收容的蓝电霸王龙宗旁支的在外弟子。 最后则是控制系魂师,二十二岁、四十九级的黑天蟒魂宗王梦怡。 站在那里,便显示出一种独特的气息,尽管有些怪异乃至恐怖,却很吸引人。 “这个王梦怡,无论是单打还是团战,实战能力都很强,是战队的核心与大脑。”弗兰德轻声说道。 而唐三则仍然沉浸在一种失落之中,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尽管这个七魂宗一魂王的阵容已经是颇为不错的配置,但是即使比起上一届的武魂殿战队,也有所不如;而他早就有所耳闻,这一届的武魂殿战队还要更加强大。 更致命的是,这个战队成员的天赋似乎差了些——他们和唐三相差也就几岁,可是却有着神与魂宗的巨大差距。 再给他们五年,恐怕也就堪堪魂帝,或者高阶魂王。 比较起之前的史莱克七怪的星光灿烂,真是天壤之别。 奇怪,老师已经来到了史莱克,怎么这批学生还是如此?唐三皱眉想着,大约是这批人没有一个我这样的人做表率,没能像我们当初那样坚持下来! 而且可恶的武魂殿,一定也限制着史莱克的生源。 长长吸吐一口气,唐三靠着对武魂殿的怒火,重新燃起让他们夺冠卫冕的斗志。 其实唐三没有想过,史莱克的冠军传奇是不可复制的。在七怪之前,史莱克可是没有任何成绩的啊。 可以说,是七怪本身的资质,而非弗兰德的理念、玉小刚的理论,以及拙劣的学院硬件,塑造了冠军。 昊天斗罗之子、七宝琉璃宗主之女、星罗皇室的子女,七人中四人是顶级势力的直系嫡亲。 小舞是魂兽化形、修炼快,马红俊、奥斯卡算是民间天才,也是可遇不可求。 试问当时哪支战队的出身更高贵呢? 这般出身的他们刚好混在一起,才勉强拿到冠军,而这一代最精英的几个既然毕业,那此后的新生,又怎么可能都如此强大呢? 史莱克可不是武魂殿,能孜孜不倦地提供武魂觉醒服务、培育新一代大陆魂师,从而自身也不断更新、长盛不衰。史莱克在那一届的辉煌后,骤然衰落也是合情合理;要不是冠军的名声,阵容可能还会更差。 当然,唐三更不会料到,这一次,恰恰是武魂殿战队充满了“二代”们。 在这个先天、遗传的武魂直接关联战力的世界,“二代”们的血缘就是最大的优势 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魂师?史莱克并不是玉小刚证明自己的实力,反而是最大的反证。 当初他们恰恰是以最顶级的出身和由之而来的顶级配置,击败大多来自平民天才的武魂殿战队夺冠的,这一次的史莱克却要面对供奉殿的新一代们。 不过,唐三却也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作为穿越者带来的仙草与暗器两项,在夺冠之旅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而这两项,则是他可以直接帮助八人的。 “你们想夺冠吗?”唐三问道,环视着八人。 “想!”八人齐齐大声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信心夺冠?”唐三追问道。 “有……”回答的声音蔫了下去。 唐三不留情面道:“对方有三名魂王,你们还有信心吗?” “这……”八人面面相觑。 尽管在学校里无数听过、向往过史莱克奇怪以弱胜强的夺冠奇旅,尤其是这最后的一场,更是让他们如数家珍、魂牵梦萦;但是当真的要面对三魂王的队伍,却顿时又没有了信心。 八人之中对练时,他们中唯一的魂王岳君,给其他七人的压力,那是十分巨大;而对方如果有三魂王…… 看着他们眼中的犹疑,唐三道:“从今天起,除修炼外,所有人随我进行唐门特训!” 一边说,一边想着,要再搜罗些仙草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应对唐门的预案 “唐门会参赛吗?”武魂殿中,千仞雪看着珠帘魂导器上继续显示着的昊天宗影像,玩味地说道。 “他们一定会参赛的,”光正回答道,“唐三坚持追求的只有胜利,而为此,他是什么都可以隐忍的。” “你是在夸他?”千仞雪稍伸懒腰,轻松含笑地问道。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人,”光正叹气道,“但是,至少,他成功了——所以,无论如何,他的人格,部分意义上是有效的。” “如果他们参赛,会不会有威胁?”千仞雪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打着。 “会。”光正说道,“但是我们必定是冠军。” “那就是没有威胁嘛。”千仞雪说道。 光正回答说:“他们赢不了,但是可以造成些麻烦。” “是啊。”千仞雪立刻想起了那些血债累累的唐门暗器,尤其是观音泪的阴影。 “我们要不要从规则上封堵住?”看着面色沉了下来的千仞雪,光正说道,“别的宗门也会支持我们。” 握紧双手,十指交叉,千仞雪沉默不语;光正看得出来,平静的面孔下,千仞雪正在做着抉择。 “不,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千仞雪微微前倾地说道,“这样丢了武魂殿的份。” “这样,既显得我们针对特定宗门,又显得我们怕了暗器。我们需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胜利。” 听了千仞雪的话,光正心中苦笑;千仞雪即使历经失败,在这点上却丝毫没变,永远追求堂堂正正的胜利。 尤其是对曾经击败过自己的东西,更是一定要在正面击败它。 抬眼看着千仞雪,那柔嫩的双手与美丽的面庞,更带上几分刚毅的光采;只是光正的眼前,也仿佛出现,被不择手段者的种种,戕害得伤痕累累的血色。 唐门暗器,那是次要的;现在令光正所出神的,还是千仞雪。 即使她光滑的肌肤映照着释然的光芒,光正仍若有所感,感到千仞雪心中的深处,依然被锐利的刀刃刺伤。 只是她把这默默地掩藏了起来。 也许,是为了不让他费心么?或许是自作多情了,或许不是。 光正痛苦地感到,自己与千仞雪的心之间,相隔的,仿佛大气:既是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有着远远的距离。 “咦?”看着发楞的光正,千仞雪素手在他眼前挥了一挥。 “唔。”光正呆呆地回应道。 “怎么了?痴了?”千仞雪一手托腮,轻柔地问道,又带了几分调笑:“怎么,暗器相关的规则,难倒我们的大学者了?” “完了完了,形象毁了。”光正心中自嘲。 不过光正并不后悔;他早就知道,一旦爱火在灵魂里燃烧起来,一切其他的家私,都会飞去散落的。 再定了定神,看向千仞雪的目光中带有几分叹惋。 “光明正大的胜利自然最好,”光正声音低沉,“但是带上缺憾的胜利,比起光明正大的失败,也是更可欲的选择。” “你对战队没有信心吗?”千仞雪说道。 “我们的战队,最多不过是魂王对魂宗。而唐门暗器,可是让封号斗罗——” 光正还是没有说下去。 “但是,接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千仞雪分析道,“之前唐三一直在外,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也只能学些皮毛,用些机械类的暗器。” “而且,唐门要用,也得择机使用、并且不可能使用级别太高的,否则太过于难看了,唐三心思缜密,不至于此。” 光正却摇摇头道:“唐三连昊天宗也不顾,只顾他的唐门,恐怕意味着,唐门在他的心里重于一切。用暗器战胜武魂,或许正是他的目标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听到这里,千仞雪双眼微眯。 如果唐门魂宗,直接拿着高阶暗器,拿下冠军,那这对武魂殿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不仅是,准备靠着超黄金的青年新一代夺冠,来重振荣光的路途,将被直接拦腰斩断;而且武魂殿那深厚的根基,也要被动摇。 如果暗器胜过了武魂,那么暗器的唐门,岂不是要取代武魂殿,成为大陆力量和信仰的中心吗?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直接在规定里予以禁止,不也成为‘武魂怕了暗器’的口实么?”千仞雪说道。 “确实;但是,这等闲言碎语,至少比暗器在大赛中出风头的直观震惊,要好一些。”光正回应道。 刚才听千仞雪的语气,并不像是犹豫的样子;看来,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案。 因此,习惯性地杠了一句之后,光正便是静静地看着千仞雪,目光中含着期待。 “用暗器,便是借助了外力。既然如此,难道我们便没有外力可用了吗?”千仞雪说道。 “外力?你的意思是说……守护之印?”光正如醒悟过来一般。 “嗯。”千仞雪点头说道,“你应该知道,天使武魂的持有者可以在血脉中种下印记,一旦对方受到危机,便可起而防御。” 这是确实;光正也知道,守护之印的施加者可以设定,在攻击达到何种等级的时候激活防御,而防御强度多高、耐受多久,则与施加者注入的魂力有关。 “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光正皱眉道。 他知道,要种下守护之印,需要天使武魂拥有者的凝气之血。 七个守护之印,便是七滴凝气之血。 凝气之血,虽然不像心头血——千道流在千仞雪身上设下的便是以心头血为引的——那般价值无匹,却也是极为珍贵,消耗七滴,之后还需立即注入魂力,简直可以与酷刑相提并论。 他心软,不愿见千仞雪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样子。 “不大。”千仞雪平静地说道,“这最多是我气血一时的消耗,都不会影响到修炼。比较起来,新一辈的生命,武魂殿的荣名,不是更重要吗?” “仞雪,不愧是你。不过,也许,会让你失望的。”光正轻声地念着,也不知,千仞雪听到与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武魂殿的光与影 “不过,也不急。”光正对千仞雪说道,毕竟凝气之血消耗血气,而千仞雪恢复得越好,生命力越旺盛,影响便越小。 “嗯。”千仞雪轻轻点头。守护之印种下之后,并不需要时间,而是立刻就开始默默在血脉中保卫着主人。 “唐门一定会来参赛,所以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光正似乎胸有成竹起来,抚弄着千仞雪的金发,眼神迷离,仿佛他根本不是在说一件和大陆最强大的宗门有关的要事。 许多男人的理想,各自宏大,却归结于一: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光正不曾掌天下的权柄;但看着千仞雪,他觉得,无论多么清醒,也会沉醉。 不过,沉醉与清醒,似乎也不是完全矛盾。就像光正现在,心明灵彻,但又全然沉浸在美妙之中。 “你啊,怎么一股要讹诈人的口气。”千仞雪嗔怪地说道。 “我们现在可没有什么可讹诈人家的,”光正淡淡说道,“如果我们提出什么条件,唐门恐怕便会赌气不参赛了。” “那你不是白高兴一场。”千仞雪说道,语气间,带着些调戏的味道。 “不,至少可以‘讹诈’他们一个姿态。”光正话语间云淡风轻,“是我们有求于他们,还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可不止是个礼仪形式而已。” “你是说,让唐门自己上门来请求参赛?”千仞雪眼睛亮了起来,能够增加武魂殿威名的事,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是啊。”光正说道,“别的宗门,我们都进行了游说,这等于是建构着一个大联盟——仅限于魂师大赛的层次。而这个联盟的对立面,不正是唐门吗?” 千仞雪何等聪明,立刻接续话头道:“如果我们去求敌人,那么这个联盟便自然而然瓦解了,因为假想的对立面失却了;但如果是唐门屈服,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那就意味着,对方在这一回合低头了。我们胜这一小场解气是其次,巩固整体联合才是主要。” “没发烧啊?”光正轻释千仞雪的金发,右手下移,摸了摸千仞雪的额头说道。 “莫名其妙。”千仞雪轻轻嗔怪了一句,继续说着:“一个全陆各势力的联盟,将成为新的武魂殿复兴的基础……” “仞雪,你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光正打断道。 “恩?”千仞雪投来眼神,仿佛在说:我不迷惑,而是觉得你的话迷惑。 “这是一个很大的联盟,但是却也很浅。它仅仅能用于这一次魂师大赛而已。”光正解释着说道,“如此多的势力,每一个面对唐门都是脆弱的,因此,和我们之间的纽带,也无比脆弱。” “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让这些势力们知道,不论唐门如何,他们在我们面前也是脆弱的,再让他们以自己的行动,和唐门之间,产生裂痕罢了。” 双手搭在托腮坐着的千仞雪肩上,光正站在她身后,俯下身来,在她耳侧继续道:“不求协力,但求莫敌。说白了,我们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他们在武魂殿被袭时,不至于像鬣狗群一样,嗜血地扑上来而已。” “没个正形。”千仞雪打掉光正的手,娇怒地说道,“还穿着全套道袍呢。” “折下玫瑰,却不嗅其馨香,岂不是浪费的愚行。”光正怡然道。 “哼,被鬣狗扑食的血腥场景都没解决,倒是有闲情逸致嘛?”千仞雪批评道。 “闲情逸致,至少是为着那馥郁芬芳;有的人的闲情逸致,却是苦的。”光正指了指千仞雪面前的茶。 “品茗可以修身养性。”千仞雪优雅地端起茶。 光正心中想着:“明明饮茶只是某人掩饰自己夺国之谋的伪装技术之一罢了。” 而手上也是不停,拿起冰的果汁,便颇为随性地饮下一大口,喉结滚动。 “品味啊。”千仞雪不由得摇头。 这般年龄,这等地位的人,却还沉溺于冰甜的饮料,简直是……没教养。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爷爷的关门弟子的…… “没有糖还真难活呢。”光正喃喃自语,下一句,话题又转了回去:“在唐门所在地附近的武魂分殿,我已经派人送去了一块魂导珠。” “那你打算怎么让唐三派人去取呢?”千仞雪也回过神来,问道。 “等等。”光正语气又悠长起来,仿佛他真理在握一般;“唐三现在也等着我们上门。” “你的意思是,笃定他最后为了参赛,会不得不放下身段?”千仞雪思索道,“但这样,我们互不相让,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我们主办魂师大赛,是既成事实;而只有唐门不参赛,只会对他们不利。所以,到最后,他们一定会服软。” “那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呢?”千仞雪道。 “唐三若是亲自来,唐门便显得汲汲,已经失了份。”光正说道,“若不是他来,那几个魂斗罗,说他们没有按规定用魂导珠报名,打发回去,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他们……或者说,怎么把武魂分殿里有准备好的魂导玉的事实,传给他们呢?”千仞雪心念一转道。 毕竟这魂导玉,是专用于比赛报名的;武魂殿告诉唐门这一事实,便落了形迹,显得武魂殿姿态太低了。 “我们不是有血匕长老么。”光正冷笑道。 “这人……怎么了?”千仞雪对血匕斗罗不怎么了解,但光正语气的不善浑然显露,令她有些好奇,又有着恐惧的感觉。 “没有他,唐三可不会第一时间知道,斗罗殿庆典上你念的祝词。” “那……姑且用他一次。”千仞雪凤眸中的目光骤然转冷,比出了割喉的手势。 “或许不止一次。”光正笑道,“一个自己不觉被发现的间谍,等于一个叛变的间谍啊。” “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千仞雪含笑道。 “不,我不喜欢这样。”光正却是严肃地说,“这些,只是曾经的暗卫的遗产罢了,当初从四供奉,传到孙岱峰手里,他现在出去寻找另几位元素守护供奉,便又转到了鬼豹手里。其实,他们只是负责人,而真正令这系统起效的,是那智勇而忠诚、却隐藏在暗影里的一位位奉献者啊。” “而我们,在明在暗,最后有着一致的目标——重光武魂殿。只是到得人人沐浴在光明下的那时,他们便也将不复存在了。所以,这究竟是喜剧,还是悲剧呢?” 光正叹息着说道,仿佛眼前,真有一道被投下的深长阴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勇敢悠悠不怕困难 “光与影,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截然对立,却又必定相生。”千仞雪幽幽道,“越是光华灿烂,或许,其下遮蔽不见的,也就越深沉暗黑。” “是么?光与暗,善与恶,都是共生的么?”光正眼中闪过怀疑的精芒,口中话语,却如喃喃惑道。 光正宁可相信,黑暗,只是没有被光照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光正稍稍切换了话题,“这一次魂师大赛,可不会平静了啊。” “李紫悠、万圣玉、艾氏兄弟、袁亚仁,他们五人的武魂,品质高低姑不论,从属性上看,都属于究极光明系的武魂。” “那是个抽象的道理,可不是武魂的意思。”千仞雪说道,“不过既然说到了李紫悠,不妨再提醒一下,这精神力可得小心。” “这是我们的决胜武器,但也可能引起嫉恨——所以,还是收着些好。”千仞雪谨慎道。 “我会施法把她的精神力压制到魂圣层次,而且能够让精神力高于魂圣的人也只能探测到魂帝级的精神力。”光正说道。这一个问题,他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的。 千仞雪道:“那就好。不过,或许,还是先让她把那块魂骨吸收了。” “十万年金翼雕头部魂骨?”光正有些错愕。 “对啊。” “你之前不还表示反对,而且说怕殿里的人异议么。”光正迷惑道。 “你那时候不是说你能力排众议、还说了一通什么‘她背负着历史的轮辙’云云的话呢。”千仞雪笑道。 “我那时可是准备以夺得的冠军作为一个理由的。”光正说道,“现在是不是太仓促了?何况以她的精神力,简直是溢出,不需要再用头骨补强了。” “头骨不是补强,是削弱。”千仞雪道。“一块头部魂骨,可以解释她许多精神力方面本不该有东西。” “也对,”光正点头道,“但头部魂骨,本身不是也让她暴露在贪婪的取骨者的风险下么?” “有一块魂骨,或许只是运气好,或者是武魂殿底蕴深,”千仞雪道,“不论多么好的魂骨,何况也不需要让他们知道是十万年的,都比不上一个封号斗罗精神力的魂王令人震惊,不是么?” “所以,一个只是蟊贼蠢蠢欲动,一个却是全陆轩然大波,我想,还是前者可控些。” “有道理。”光正轻轻点头,“那我便让她赶快吸收。” 光正去取魂骨,而千仞雪则是亲临武魂殿学院,把李紫悠和万圣玉叫了出来,带着他们,来到了供奉殿后的一处偏殿中。 而光正,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只见他手中,正握持着一块东西,闪着金芒,光气氤氲得看不清楚,但这模糊朦胧中却又给人一种明彻通透之感。 “紫悠啊,这次叫你来,是因为你的精神力问题。”光正说道。 李紫悠闻言有些惊讶,稍加思索后回答道:“我的精神力……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稳步精进。” 光正笑道:“不必忧虑,并不是你的精神力出了问题,而是你们要参加魂师大赛,那你的精神力就是我们战队最终的王牌。” “不过,你这个年纪就有此等精神力,就算我将其封印到魂圣级,也实在是震古烁今,我们站在同一阵线自然是为你欣喜骄傲,但是难免有敌对的不轨之徒。” “所以,我们打算让你吸收这块头部魂骨,到时候也好解释。” 李紫悠点头表示领会,又问道:“敢问这块魂骨的信息?” 毕竟头骨是罕见珍贵的,而吸收风险也是最大,得问问清楚。 “我们怎么会耽误你呢?”千仞雪说道,她还以为李紫悠是怕年份低了——不过她倒也能理解,毕竟光正刚才那话,颇有点临时拿出一块头部魂骨急就章的意思——于是剜了光正一眼让后者莫名其妙一番之后,千仞雪继续说道:“这是十万年金翼雕头部魂骨,殿里最顶级的宝物之一,此前从没有人觉得有资格吸收。” “那我不能吸收。”李紫悠正色说道:“无功不受禄,这么多老前辈奉献许多也不吸收,我现在连魂师大赛的冠军也没有为武魂殿拿到,怎么能吸收它呢?” 千仞雪微微皱眉,思索起来:这小姑娘不会把我们给她头骨当作一项考验了!那还真是自作多情呢,虽然如果是考验的话,李紫悠的表现非常不错。只是如果她若真是那么想的话,要在大赛前说服她吸收可就不容易了。 却是光正解释道:“像魂骨这类的宝物,既可以表彰过去,也可以投资未来。这么说或许有些残酷,但是从计算的角度看,你吸收这块魂骨,为武魂殿将来创造的潜力,才是最大的。” 不过光正没有说,他认为,李紫悠的未来,照耀的可能不止是武魂殿了。但现在还不是说着模模糊糊预感的时候。 他接着说道:“比较起来,你倒不如担心自己:因为十万年头骨的吸收,可是有着极大的风险;而且就算成功吸收,过程也必定很痛苦。” “是殿里的战略吗?那我自无不吸收之理。”李紫悠坚毅地说道,“任何事都有风险,而痛苦更须忍耐;所以这样变强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好,不怕困难,无畏艰险,好。”光正浮现出一丝笑容,“这块魂骨,应当是偏精神系的,所以,一定要精凝魂力,固守本心,不要被任何形式不一的幻象所吸引。” “这块魂骨恐怕吸收起来要很久。”光正说道,“紫悠,我为你护法。” “好。”李紫悠简洁地说道,接过这金光闪闪、蕴含着强大而纯粹的能量气息的魂骨,轻轻坐定,精神力与魂力运转、凝聚。 随后,一道金芒便冲天而起,好在光正早有准备,整个偏殿都已为实化的精神力笼罩,如同一道光幕,看去似有若无,撞上才知其凝实。因此,这金芒便又在光幕的压制下,重新下照,渐渐围绕着李紫悠,形成了一个璀璨朗照却波动起伏的光圈。 而光正也渐渐入定,精神力与魂力,在魂骨和吸收者周围荟萃。 “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们的。”趁着他们还未最后入神,千仞雪说道。她背负着武魂殿日常运作的重任,不得不先行离去了。 而万圣玉,则是在一旁,细细观看,这其中的风险令他心跳加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吸收十万年头部魂骨 “无论如何,固守本心。”光正在最后的时刻,仍旧这样叮嘱着李紫悠,“一切磨难或诱惑,都是考验,你要做的,便是守静致笃,方能无碍。” 李紫悠没有说话,那十万年魂骨的磅礴能量,已经开始起了作用,她已然将精力凝聚,只是在精神交互的通道中,稍稍释出了“明白”的信号。 而随后,一股灿金的能量,便完全将李紫悠笼罩在其中,即使是光正的精神力,也只能将将探查其中的情况;光正不由得赞叹,果然十万年的头部魂骨,非同凡响! 光正平静地坐着,毕竟护法不能出一丝差错。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他却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李紫悠也是静静地坐着,但是一股钻深的疼痛,在她脑中,骤然兴起,而后便毫无停息的欲望;庞大的金色能量,起初的温和已经褪去,变得狂暴而凶猛;而起初的温和,又卸去了李紫悠精神力的防御。 头骨蕴含的能量,慢慢凝实,化为一道道细小却波动强横的光柱,就如金翼雕的巨爪尖喙般,狠狠地在李紫悠的头脑里与精神力,同时刻划出深深的伤痕。 清秀的面容扭曲了,恬静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一头柔顺的紫发,此时也纷乱地扬起,恰好和大滴大滴落下的汗珠,共同衬出李紫悠的痛苦。 看着被汗水浸湿罗裳,却又一动不能动的李紫悠,万圣玉内心也宛如刀绞;他想去分担痛苦,却又不可能做到;他想呼唤他的女友,但是知道此时决不能扰乱她的心智。喉头屡次蠕动,话到嘴边,却又一次次在最终吞了回去。 时间飞快的流逝,很快,已近饭点。 “阁下,这……”万圣玉终于是忍不住了,轻轻地开口说了话;但这如同落针的细微声音,在这寂静的偏殿里,却如同洪钟,把万圣玉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而,更令他冷汗涔涔的是,没有任何应答;偏殿中只有他的话语的回音,如同幽灵般徘徊着。 “看来都入定了啊。”万圣玉自我解释着。 看起来,这很合理,但定睛一看,却觉得有些奇异。 只见李紫悠汗水褪去,一度痛苦狰狞的面色,也恢复了淡然秀美的样子;可是光正,却是眉头紧皱,甚至浑身在微不可见的战栗着,仿佛在与什么东西暗暗搏斗。 这实在有些不对啊,万圣玉想到,光正作为主教,精神力和修为都要远胜过李紫悠,更何况只是护法而非吸收,怎么情况会是这样? 这内中的情况,万圣玉无从猜测,更无从窥探;只好继续守候在一旁,看着吸收与护法的二人,自己忍受无力感的折磨。 “如果待会还是这样,我就去找千仞雪阁下。”万圣玉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因为这是他唯一可能采取的行动了;但他终究是没有行动,而是呆呆地望着两人,若有所思。 他毕竟还是层次差了些,所以并没有体察到,李紫悠与光正实际面临的变化。 最初,李紫悠被能量的疯狂攻击,压制得头痛欲裂、心神不宁,但是,慢慢的,这股能量,却变得柔和了。 但是,这柔和舒适的能量,却伴着桀桀的笑声,以及一个仿佛在对她说着什么的遥远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凝聚成话,如一个句子:“在我烧尽的薪柴上,爱将把燃火炬得更亮。” 听着这声音,李紫悠浑身一震,仿佛被冰寒的风雪侵入般冷战了一下;而之后,却是浑身暖意,那之前如春风拂面的能量,此时又是一变,如同夏花的盛开,灿烂辉煌,注入她的体内,让她本已强大的精神力,更加充盈澎湃。 她好奇,但是想着光正最后的叮嘱,于是什么也没有做。 继续坐着,任由能量源源输入,本心却是愈发沉浸在那深沉的暗寂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心光闪过,识海中的能量也跃动如同泉涌,直从头顶激射而出;眼前的一片黑暗,也为繁复的景致所取代。 李紫悠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原身,正打量以前只有在镜中才能见到的身形;却又不止于此,直连五脏六腑,也看得通透。 而这通透后的一瞬,突然又如坠云里雾中,迷蒙闷沉、混沌不分。而待沉潜的精神再度汇聚,本心都开始萌动,不再是一道心光,而是整个心窍大开,所见至广,那浩瀚的地理山河,邈远巍峨,此间却清楚得如同掌上的纹路一般。 在这心光激荡中,李紫悠虽然身处一室之内,却是心游万仞,目光从那广大的海洋,上升到树木浓密的高山之巅;在那高耸入云的雄伟群山背后,则是流水潺潺的河流、丰饶的草原与肥沃的田地。 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李紫悠都不由得怀疑;她记着光正的嘱托,不愿被任何诱惑所惑;但这份感觉太过真实,甚至有着风的冲击,与翱翔在深渊之上的异样感。 不仅如此,这一切比真实,更加真实,异常清晰,如同不朽的直观;使得以前的一切所见,反而都如同笼罩着一层湿润雾霭一般。 令着直观变得可能的,便是那一束心光,以及在这景致中,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灿烂金色光辉的天空之眼。 而当李紫悠凝望天空之眼,这光辉灿烂的世界,便又慢慢沉寂了下来。 她的精神已经自由飞升,目光随心所欲般地投向任何之处;但是,这一切的汇聚,却只绘制出一幅悲剧的未来:世界的城墙坍塌了,事物在无限的虚空中陨落、新生,不再为当今的世界。 与之相伴的,则是那刚才便响起过的桀桀笑声。原来那是来自虚空中的声音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界意志(上) 在这来自虚空却仿佛要穿透万古的怪笑声中,李紫悠微微皱眉。 这股力量,似乎比她想象得更为强大,以至于她觉得,只似乎并不仅仅是一块精神系魂骨吸收过程中很可能产生的幻觉。 而是某种真实的东西。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股力量,联结着虚空与深渊,有些可怕了。 因此她皱眉。但也只是微微而已。她还记得光正的叮嘱,牢守本心;无论这力量是什么,现在身处另一种真实也好、彻头彻尾的幻觉也罢,不就是一块魂骨么?年限再高,又能如何呢? 定下心来,李紫悠聚精会神地感受着这片在宏伟的山峰与巨大的深渊之上的奇异天地。 现在,之前那股先狂暴、后柔和的能量,已很少感受得到;只是偶尔刺激她一下,但却是来如风雨、去若绝弦,不多停留一秒,仿佛这刺激真就只是为了提醒她这股能量的存在。 这倒是不令她奇怪,毕竟自己都已经来到了这么一方奇异天地,原有的能量,衰退也不足为奇。 但是正是这方天地令人心悸:这巍峨的丛山,在那璀璨群星的直接照耀之下,广阔、威严,气魄伟大,给人以永生的神圣之感;可是它紧邻着的却又是无底的深渊,仿佛无论何等的光辉,都会为之吞噬,蕴含着一切的恐惧。 这般强烈的对比,本来是不分轩轾;但那虚空中的瘆人笑声,声声入耳,使得黑暗的力量,还要胜出一筹。 来了,那无垠的笑声,此时汇聚有实,由远而近,撞击着李紫悠的耳膜,也捶打着她的心防。 “聚!”李紫悠心中默念,想要用起她平日里修炼常用的精神力凝聚之法,布光明、祛虚妄。 但是,今天,精神力毫无反应;往常轻易引动汇来的力量,现在却重若千钧、纹丝不动。 又念了一遍,仍是如此,这引动的法则,本来该是导引前路,现在却如同在浩瀚的精神力中泥牛入海,化为乌有。 李紫悠这下真的有些紧张起来,毕竟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一旦失却,怎么不令人讶异惶恐? 而那笑声如有所感似的,愈加逼近,愈加放肆,带着丝丝嘲讽的意味。 少顷,笑声渐止,传来的声音,变成了明确的话语。 却不再是由耳如心,而是直接在识海中炸响。 “不错,小小年纪有了这般能力,已经很不错了。” 声音像是赞赏,但又带着威胁的意味。 李紫悠并不直接应答,而是声音清亮地问道:“你是谁?” “好,有胆量;你越优秀,便越好。因为,我正是你的主宰。”那声音再度在识海中径直出现,又凭空退却。 李紫悠暗道:说这等话,真是诓骗;果然,还是要坚固本心,不受一切威胁与诱惑。 再转念一想,说出这般话来,伎俩实在太过显明,看来,倒不是太大的危机。 于是,李紫悠冷冷道:“我自循我心,守着所信的道,如何便由你主宰?” 那声音道:“你在这里所见的一切,平日根本无法见到;没有我,你焉能入此方天地境界?” 李紫悠镇静地答道:“这片天地,确实奇异,可它难道在宇宙之外吗?就算在宇宙之外,向慕神圣的精神,也不断超越着宇宙的界石。所以,人将精神扩展到无限之中,是何其自然的事情,哪里需要一个虚空般的主宰呢?” 那声音却也不气恼,而是说道:“小小年纪,空口大言,这不是智慧,而是虚妄。不过,如果你愿臣服于我,我确实可以赐你以真正通透的智慧。不出庐舍,预知未来气象;只在眼下,而忆前生事情,这是天眼通;洞鉴众生隐微、了了未发心念,这是他心通。有了这观照前后、洞烛人心的通慧,你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怎么样,说出你的决断。” 李紫悠不为所动。这样的能力,固然十分诱人;但忽然洞见一切,带来的,是真慧,还是空虚,实在不能断定;李紫悠恐惧的是,当她获得这份知性,便得以凝视深渊的奥秘,而自己,也将被深渊凝视着。 但她不愿这么说,赋予那声音以这般高度的意义,而是嘲讽地开口道:“你既能赋予我这天眼通、他心通,难道自己便不具备吗?自己既然具备,不是应该知道我的心中所想、未来抉择吗,何必在此发问呢?” “哈哈哈!”笑声再度响起,比起之前,倒是爽朗了些。 “不愧是能让那险些登神的金翼雕,最后守护的奇女子!既然这般,倒是不妨让你多知道些。” “我乃这天地所孕育的世界意志,让世界随我而运行;只是虚无太久,未化真身,待到实体成型,便是世界主宰。” “若非现在只是意志,未成主宰,吾又何必询问你的想法,自会为你做出决定。” “不,”李紫悠出言打断,坚毅道:“即使是世界主宰,又如何?精神总是在向着自由运动,做出自己的决定,或者相合,或者不合,都不是所谓的‘世界主宰’能够支配!” “哈哈哈!”世界意志再一次大笑。 “你们人类,和那神界一样的可笑,多么有限、却又多么自大啊。明明不过是受了外面那人‘固守本心’四个字的支配,却说出这许多虚名来。” “罢、罢、罢,你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枚棋子;那个光武魂的才是将要承载未来的人。” 声音落下,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浪,便席卷了李紫悠;这一切高山、深渊,全都消失不见,李紫悠眼前所见,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光明。 连带着记忆,也一道被封印在一个小小的旋涡之中。 而世界意志,已然挪动了它的步伐,转变了它的对象。 “光武魂啊,有意思。”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界意志(中) “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武魂了。”世界意志喃喃自语,“除却那个可恶的武魂,这是最接近本源的武魂。不过,任你是诞生的脐带也好,纯粹沉思的象征也罢,都不可能继续是着物质的自我触动;因为我来了,即使是群星,也要在轨道上为我服役。” 对它而言是轻声的自语,却在那广漠的虚无空间里回响。 而光正,在一开始护法的时候,便心存一份警惕,因为十万年的头部魂骨,他见过的只此一块;而且他小时候就听大供奉介绍过,那只十万年金翼雕,本身品质就极高,在光明层次上近乎于六翼天使;加上十万年的修为,可说是极近于神的存在。 当然光正现在对龙神之事还不了解,否则他自能推断,若非不能成神的限制,金翼雕在十万年——不需要百万年——时便足以成就其位了。 起初,那股能量的温和,光正一眼便窥破只是伪装;果然,能量很快变得狂暴,反倒令他放下心来,因为这才是正常的状况。 看着李紫悠痛苦的样子,光正有些心痛,也有些担忧;这毕竟是武魂殿未来的最大希望啊。“不吃苦如何能变强呢。”光正这样安慰着自己,继续护法着。 慢慢地,他的精神力,却仿佛感受到了两股力量的异常波动,两不相让;隐隐约约间,似乎还听见他们之间倾泻着互相抵牾的话语。 随后,其中之一消失了,而李紫悠那里,冲击着的能量,也变得柔和了。 光正心中,隐隐生疑。如果说有两个声音的话,岂不是说金翼雕头骨中,除了金翼雕的残魂——这一点他早有预想——之外,还寄居了什么外在的力量? 而那骤然由凶猛变得温润、如同为李紫悠清脉洗髓般的能量,也太过奇异。加上其中一股力量的突然隐退,光正怀疑,是不是这两股力量达成了什么交易,才会如此。 一旦能量变得柔和,意味着头骨对李紫悠的认可。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太轻易了一点,与那能量本身、与那两股力量的强大都不相称,以至于他害怕,不是头骨归属于了李紫悠,而是李紫悠已经成为了这头骨与其中灵魂的傀儡。 正在想着,光正却赫然发现,自己为护法而构建的精神力通道,正被侵蚀着;原本宛如金光的大道,在靠近李紫悠的那一段,已然浸染上了一层灰色,而那灰色,还正向着他的方向袭来。 速度不快,毫无势头,只如温吞水一般;却又如同循根本至理,有不可阻抑之概。 光正连忙催动精神力,化出一道巨大的盾牌;可是,那前进着的灰色,仿佛没有盾牌似的,依然一路侵蚀而来。 那淡淡的灰色,如此平易,如此寂静,却竟仿佛有着吞噬天地的气魄。 这是更高的一个层次么?光正感到了威胁。看来,要变成傀儡的,不是,或不只是李紫悠;说不定,自己才是对方要钓的大鱼。 可是这个对方又是谁呢? 这块头骨,已经放了许多许多年,也无人吸收,直到今朝。换言之,这在吸收中钓鱼,实在是愿者上钩。 但对方就是采取了这样的方式;所以,那是一个近于永生的存在,淡漠于时间,才会这般不计岁月么? 大脑高速运转着,这一切想法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光正已经准备切断那精神通道,可慢柔柔的灰色,却也在那一个瞬间,便来到了光正识海之中;仿佛它的速度,就刚好盖过光正的速度一般。 来不及震惊于对方在境界上的更高一筹,也没来得及向李紫悠的情况投出最后的探寻;光正的识海,便被灰色的烟气笼罩了起来。 下一刻,光正如同从昏迷中醒来,不知道是仅仅过了一个瞬间,还是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来到了一处异样的空间。 看起来,有些像是夜空,却又不是。 光正虽然以光为武魂,对夜晚,却也有一番喜爱。尤其是那清透的夜晚,广阔的天穹无限壮丽,而星辰以其重量,合上了白昼最后五彩的天幕,代之以自己的纷繁闪耀,那真是一种崇高的绝美。 可是这里的夜空,却真的无比暗沉;空中没有群星,也没有一丝曾经白昼的迹象,只有一点微弱的火花,在黑色中徒劳地闪动着,依稀可辨为一个球体。 “真是从未见过的星球呢。”光正暗暗想道,但再定睛细看,却觉不对。 这圆球,与自己实在太近,不像是那高悬诸天的群星;其中更蕴含着直接的生命气息。 它又太小,以至于光正慢慢能够认清,那微火的闪烁,缘自它的转动。 看来,它便是这方天地的主宰了。 胜利之枪召唤在手,光明的魂力点亮了暗空,而精神力,也在灿金的枪尖汇聚。 “何必如此,做出一副对抗的样子呢?”却是传来了话语。 “你是谁?”光正怀疑地问道,一边继续加大魂力与精神力的输出。 “我是这方天地的主宰。”声音答道。 “天地之间,人掌权柄;你又怎么能自称主宰呢?”光正不屑地说道。 世界意志心道:“我乃是这世界的意志,如果能够吞噬你这近乎创造本源的武魂与灵魂,便可真正实化为世界主宰。” 自然,它不会这般明说。最好,还是让他臣服,因为他的精神力,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自己被封印如此之久,还是太虚弱了。 而是笑道:“哈哈哈!这话说得,却是和那小姑娘如出一辙;恐怕便是你这么教她的罢?” “李紫悠?”光正暗道不妙,不知这怪异的强者对李紫悠做了什么;立时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错,自己到了这般田地,还能顾及他人。”世界意志继续道,带着浓厚的笑意,“我本以为,你们这些人类,都不过是为着微尘便相互吞噬的虫子,看来倒不全如此。” “本来,你们人类,最大的幸福便是不要出生;一旦出生了,那最大的幸福便是尽早长眠。你们两个,倒是显现了几分价值。” 光正长枪上举,冷冷道:“人本身便因精神,而是最大的奇迹;你是何物,这般的看不起人?” 世界意志对这威胁视若无睹,而凭空化出一个泡沫翻腾的酒杯,杯口窄小、却深无穷尽。声音响起道:“好,既然你这般肯定人的存在与生命,何不臣服于我;饮下这酒,便令你在这方天地,永远享受心醉神迷的生命欢愉。” “你这方天地,不过是一片妖异之术的幻境,究竟有什么好的?”光正嘲笑道。 “同样是天空,真正的世界里,云雀在天蓝与云白间嘹亮地歌唱,苍鹰在险峻的山林高处翱翔,瑞鹤从海畔飞过广原河湖回到故乡。在那里,白天的遥远的蓝山令人迷醉,而当蓝色的穹顶沉入远方,也有群星在头顶放出灿烂光华。你这里,除了一片黑色,有什么呢?” 世界意志听了这一长串发言,不怒反笑:“你之前说着精神,现在却不过说些具体的景象;如此这般,又有什么精神可言呢?而你所谓的人价值,又在何处呢?比起这易逝的小玩意,不如在这方天地的颜色里,参悟永恒的上苍。” “是吗?”光正淡然道,“精神,并不仅仅存在于参悟里。池塘与大海、峡谷与高山、森林与云霄;这一切的种种,看起来只是平凡,但既然这般被创造出来而存在着,自然有着它的价值,丰富着高贵的精神。” “更何况,那真正的天,绝不似这般狭小;在这里,恐怕是稍一飞起,便要折翼坠落?即使参悟天,也要在那能羽翼高飞的天里追求光明澄宇的火,啜饮真正纯洁神圣的酒浆;而不是在这雾霭沉沉的黑暗里,为着腐恶的酒杯而享受不曾净化涤荡的肉身欢愉。” 光正说完这番话,甚至微微有些气喘,却觉得无比爽利,双眸紧盯着空中悬浮旋转的水晶球,摆出了准备决裂的战斗架势。 但是,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好,既然你有如此向往永恒的追求,”世界意志声音冰冷不带感情,“一定想要颠覆现在这斗罗的神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世界意志(下) 光正看着那说出颠覆神界的话语的水晶球,感到连火花都盛了几分。 它要利用我;不过既然它的意愿如此强烈,是不是可以反过来利用呢? 但是,这诡异的灰暗,令人不愿亲近。 “颠覆神界——恐怕现下是你的考虑,不是我的考虑。”光正说道,留了口子。 “这么看,你不相信我?”世界意志说道,“难道刚才的记忆,没有让你领会到我的威能?” “就算你是一个境界在我之上的强者,那便能颠覆整个神界吗?我可不会做炮灰。”光正心中暗道,即使那灰色自己不能抵御,谁知道神王如何呢?何况神界可是有五位神王啊。 不过,却并未这般显示自己的立场,而是说道:“威能固然是让我大长见识,可你我素不相识,如何便知你要推翻神界呢?” “也罢,不知者不罪;何况你的不知,责任也该算在神界头上。” “凡人,听好:我乃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由天地元气化成,掌握这此世气运。所以,本来,我才是此方世界的主宰;怎奈神界设下阴谋毒计,它们本该各安其位,却忽而联手,又用上那亘古遗物,才将我肉身封印,化为这单纯意志,不能直接肉身主控整片天地,只能在这一隅异界,以现在这般显现。” “机缘巧合,便栖身在这十万年魂骨之中,因为这其中的能量,最是精纯。” 看着准备复仇却向他长篇解释的世界意志,光正自忖己身必是有用棋子,索性冷冷道:“所以,你便毁灭了金翼雕的残魂,是不是?” “世界意志并不会肆意妄为,”那声音继续,“若非金翼雕要阻止我汲取那姑娘的武魂之力,又如何用得着燃尽残魂?” 原来,那股能量之所以变得温顺,是金翼雕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设下的保护! 光正含怒道:“为了一己复仇的私欲,便要吞噬人的精魂。这样的复仇,请你自己去罢!” 世界意志淡漠道:“这不是复仇的私欲,而是校正的大道;个人的牺牲,也是不得不然,或不若说,使她这一介凡人的常见的死亡,赋予了真正不俗的价值。” “人在你心中就是这般卑陋,只配做你的工具么?”光正皱眉喝问道。 世界意志也不恼,淡淡道:“没错。人算什么?天地不仁,大道无情。” “天地固然是先成于人;但若非人,又如何化出这番天地间的意志来?那便不过是一片荒地暗天,又如何呢?”光正目光炯炯道。 世界意志依旧淡漠地说道:“虽看你有些智慧,却也不过较凡人稍为伶牙俐齿;肉躯的凡人,果然不足语大道;也罢,终究是血气躯体,如何能与天地元气所化相比?” 光正沉声道:“也许,天地元气所化较之人的血肉,更有灵性;但你也不过是这片天地所塑成,恐怕也不能与化出这片天地的道化成的肉身相比拟!” 世界意志,似乎终于带了情感似的,回击道:“何物小子,休得胡言!那大道,是一切所生的根本,又如何会有肉身?况且就算依你的荒诞之想,那也是他,又岂见得人呢?” “不错,天地确实很大,也足以轻易毁灭一个人;但天地无知,人心却能包含万理,体认真诠,岂非气吞六合、包括天地吗?” “好,既然你要逞口舌之利,我也不多与你计较;只是你可要想清楚——没有我,你如何战胜有着修罗为首诸神撑腰的唐三呢?” “听你的口气,不但唐三,即使修罗,你也能一鼓而下?”光正撇嘴道。 “不错。天道轮回,万物归位:那修罗纵然挥剑,又如何阻止我的脚步?这个世界的一切,终将按照应有的秩序展开。” “那我们呢?”光正说道,“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呢?” “顺天从道,这个世界的秩序里自有你们的位置,”世界意志淡然道,“只要你们虔敬服从,便会发现,这世界的意志不是任性,而是绝对。” “可笑。”光正冷冷道,“既然如此,我的选择便与金翼雕无异!” “怎么,你不想复唐三之仇了?”世界意志冷笑道,仿佛抓住了命门。 “没齿难忘;可是,我也知道,驱狼进虎,绝非理智之人所应为。” “唐三不过是个祸及天下的强者,关系越远、影响便越小;而你却要确确实实奴役每一个人!打倒一个唐三,换来一个万倍的唐三,那还是请你看看在这方天地里,能否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世界意志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还是有自知之明,虽然刚才大言炎炎,总算还知道自己与我作对,便只有尸体一途。” 笑毕,便也不再多说,六道灰色的锁链,直向光正束缚而来。 “还是摆出一副循着至理的样子么!”光正心中暗骂,全身精神力焕发出来,形成一道无形的防牌,横亘在锁链与己身之间。 无声、无息、无影,碰撞只在瞬间;可本来六条的锁链,在碰撞中,却已然成百上千。 终了,锁链碎裂。 水晶球依旧悠悠转动,光正却是喷出一大口血。 “不行!”感受到生命力的失去与精神力的混迷,光正皱眉看向水晶球。 这样消耗下去,自己只会成为此方天地的傀儡,甚至肥料。 但如果,不是纠缠于锁链,而是直击本体? 不再多想,光正催动魂力,却发现魂环如同被冻结一般,只有第九魂环,隐隐召唤着他。 “好!”光正暗想,这不恰好昭示他,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刻么? 第九魂环亮起,生命力加快流逝,而魂力与精神力,却得到爆燃般的提升;胜利之枪的锐尖,更是盈满了金光,灿若星辰。 “嗬!”不赘一言,不多一式,光正手握胜利之枪,直向水晶球而去! 那一道灰暗的烟幕,本来他一直没有察觉,在第九魂环爆发后的清明中,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不论它多么强大,世界意志多么寄予厚望,都在长枪的锋芒下,消融如春冰。 只是同时世界意志释放的八道暗气,也亦笼罩而来;那扎在水晶球上的长枪,不得寸进,而即使身躯骤然爆发出护体金光,暗气依然席卷而来,光正只觉时间匆匆而去,仿佛自己的已经走到了终点,准备安然接受最后的归宿。 光正静静感受着无数瞬间流过,颓然安堵,仿佛气命也随之而去,而又与他无关似的;只是当着千仞雪出现的瞬间,他才若有所感,渐积渐多,竟无法自抑地喊道:“停留一下,你是那样美!” 双目猛然睁开,眸中射出精光,牵挂迷情,反而使光正从安寝的醉死中清醒回神,怒视着上方的世界意志。 “哼,不错,不愧是光武魂;可以告诉你,只有光,在天地之先,令我都羡慕啊!” 世界意志说着,不屑地看着重新凝聚浑身气力的光正:“不过,正因如此,吞噬你那近乎本源的武魂,才最能让我恢复成世界的主宰。不接受奴役,便领受死亡!” 说着,七道蕴含着虚空之力的漩涡,便铺天盖地而来,要将光正带向黑暗的深渊。 而那用生命与精神共同爆发出的光明,似乎也真的要燃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世界意志、梦与终曲 说时快,那时迟;何况世界意志所创的天地,时空都与外界不同,扭曲自立。故而,几段文字的功夫,在那方天地中却是铺叙许久;而那方天地外面过的就更久了。 万圣玉忧心地看着光正。李紫悠的表情已经轻松下来,他也稍稍放下心,可主教阁下惨不舒的样子,却使他不能真的安心。 那边厢,千仞雪虽然飞快的批阅着如山的案牍,心却总静不下来,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无论怎么用理性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为魂骨护法,那种感觉也挥之不去。 没有光正在旁,闷闷的吃了一顿——其实不过是几口——晚饭,便又把盘子放在了一旁。 夜空很是漂亮,但却隐秘、难以名状;千仞雪总觉得,夜空不是高天,而是荒凉、寂寞的深渊。 光明的天使,总会这么想,但今天心绪不宁,夜仿佛在向她提示着什么,诉说着什么。 “何必担心呢。”千仞雪强自安慰着,不想去打扰他;护法的时候,也应该绝对的安静的。 抬眼向那处偏殿望去,光正设下的大幕完好如初。 “我这是怎么了?”千仞雪望着夜空中那镶着金边的蓝色的烟雾出神。 伴随着回主殿的脚步,千仞雪还是没有意识到,那爱的情愫已从幽暗的小径走来;只有月亮窥见,并让阴影的王国敞开,装饰得美轮美奂。 可这一切错付了,冰雪聪明的理性,驱逐了不可言说的爱情。 但又怎会完全错付呢?正殿里的千仞雪,仍是忧心忡忡。 光正却很快乐,简直是极致的快乐,仿佛美梦之中。 他仿佛身处一片无比的景色之中:潾潾清水,菀菀名山;猗猗繁花,蓁蓁和叶。 而这一切举目所见的瑰丽,和那鸟儿的啼鸣、溪流的潺潺,都不过是虚幻的背景;一切不过是为她衬托。他感到,千仞雪明彻、深邃、晶莹的双眼时时处处注视着自己,仿佛一直伴在身边;俯身凝视溪水,映出她的脸在天空流露微笑;合上双眼,如同看见雪在光之中,光在雪之中,完全、完整地合为一体。 这感觉真是怪异得荒诞,却又美妙无比。 但当光正俯身查看这片美景的基础,却只见到一片片废墟与坟墓,毁灭了的村庄的火光中升起的炊烟彰显着这一切的变易是多么迅捷。而这片美好的山川,就是建立在那令光正熟悉得心悸的破败村落一点点距离处,那一线的距离,如刀削斧凿般的分隔,直如天壤。 看着这幅情境,光正若有所思,浑身动将起来,观念就要腾跃于脑。 但这时,遥远又极近的天边,灰蒙蒙的水晶球,骤然绽出一道乌光,那暗沉天色中刚要绽放的一抹金色便又消弭于无形了。 于是光正所处的天地,更形奇异;宛如全世界的海洋都已经染红,峭壁耸入芳香的肉身里。 悄悄的心愿的绵绵细语只流进他和仞雪的耳朵里,久久凝视欣喜的眼睛,只品尝嘴和亲吻;凡是他们所触及的,都变成制香膏的火热果实,变成酥软柔嫩的甜美甘泉。 这份甜美永不结束:爱永不满足。它拥有那爱人,还不够深切,还不能尽享。益发娇嫩的嘴唇,使这份享有变得更密切更亲近。炽烈的快感,令灵魂颤抖。心也变得更饥饿渴望:让这爱的享受就这样延续! 可延续又不是一成不变;这狂放的情欲一直在生长、在开花:是最无私的奉献,也是最绝对的占有,把那爱人紧紧偎依,把她纳入心中,与她融为一体,绝不抵制他的渴望,在替代中耗尽自己,彼此给予滋养,彼此只有唯一,并且,想要从永恒到永恒。 看着快乐的光正,世界意志也感到快乐,一种复仇般的快慰:“哼,刚才是个多么清醒又伶牙俐齿的的人啊!但果然一旦品尝到欲的滋味,就会抛开一切,享受肉与血的飨宴。” 慢慢的,面色从狰狞,变得和缓:“而我,是不是也该收取这份快乐的报酬了呢——这份已经不再纯洁、却依旧足够本真的光魂本源……” 但这时,一道剑光,划破了这偏殿。 原来是千仞雪:在主殿枯坐着,心绪不宁,而那把久已沉寂的金色神剑,却嗡嗡作鸣。 于是,擎起宝剑,出去散心;明明是闲逛,脚步却总是向偏殿而去。 正走着,一股初夏新夜的热浪袭来,带着甜蜜的气息;千仞雪顿时沉醉在蜜一般的花萼里;它散发芳香,花儿无声摇曳在银色的晚风里。 忽然,一种内在的涌泉,在千仞雪心中轻柔地喷发;她的心头,涌上一股从远方找见自己的感觉,蕴藉着爱情、预感与悲伤。 出于爱情的预感,便是心绪不宁的原因么? 抬头又望向一切正常的偏殿,金发拂过胜雪的面颊。看来……果然是的。 当情欲的火种被点燃,理性不再抵制,那份染上悲伤的预感,召唤出天使的六翼,带着铮铮鸣响的神剑,直越过光幕,劈斩下去。 传来的,便是世界意志的悲鸣。 “你是谁?”千仞雪剑指面前灰衣无面的物,喝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只需要记住,我曾经是、也将会是这方世界的主宰。”世界意志冷冷地说道。 若不是这该死的女人打断了它,它可以吞噬更多的光魂之力,直到这生命的纽带彻底断裂,而它化出主宰的真眼肉身。 而不只是像这样,从水晶球,堪堪化出一件大衣。 但他又不能发作;毕竟,天使武魂不知怎地,对它便是无比的压制;无往不利的世界意志,到了这里便仿佛受了律令,绝对地从命;否则它也不必寄居魂骨了。 更何况,那旋转着,带着金芒与火焰的剑,蕴含着远远在它之上的一股气息。不,不是气息,是理念与言。 “难道是……?”时间太过悠久,世界意志自己仿佛都已经忘却了这是谁的恩赐,却不会忘却那份永定的恐惧。 但即便恐惧,依然向着它控制的那方天地,输出着灰色的能量。 吞噬不到的力量,就一定要毁灭掉! “不说么?”千仞雪逼问道。 “我可以向你解释清楚,因为我既有时间,又有能力。只是这样的话,恐怕你忠贞的心将难免孤单,因为他就要在此世的意志布下的梦境中,逃离这混沌的人间:那方天地里,肉体将要被化为泪珠,世界变成无边的坟墓。如果让如此美好的你被惶恐的渴望把心燃尽,使它如灰般洒入坟茔——即使是天地也会悲悯?” 世界意志说完这冠冕堂皇的话语,便忽然遁去,只留下千仞雪待在原地,急切地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 电光火石间,千仞雪便领悟了是怎么回事,飞身而下,直如一道闪电。 “阁下——”被骤然撕裂的偏殿震惊的万圣玉话到口边,看着千仞雪的动作,又吞了回去。 但是,看着恍如沉睡的光正,千仞雪又不敢贸然行事,唯恐异空间的规则,不能自己出手。 抱着光正穿着全套法袍的身躯,千仞雪多么想与他继续在一起,继续飞传密语,乃至第一次尝试让生命激流融合;但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精神界,向来是她仰赖光正。 但现在却是,光正失落在了一位境界更高的强者布下的迷阵之中。他甚至还笑着呢。 她不理解,为何这灰衣无面人要匆匆逃去,因为她感知得出来,对方的境界,至少在嘉陵关时的唐三之上,而且超出许多——只是她暂时无力度量而已。 时间过去,正当千仞雪慢慢绝望,越发痛惜为何没有珍惜之时,却是光正睁开双眼,精光闪烁。 “你醒了?”千仞雪惊喜道。 “你是第二个这么问的人。”光正淡然回答道,便回答,便一个挺身,反把千仞雪抱进怀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功告成 “第二个?”千仞雪有些疑惑,一时担心起光正是不是被精神冲击得智力出了问题。 仿佛看出她疑惑一般,光正答道:“是的,那试图把我困在梦中的狱卒,便是第一个了。” 随后,他便把事情讲述一遍。 梦是甜美的,而且好像要一直延续下去。 但那终究是个幻梦,是虚假之物;这岂不使其美大打折扣么? 当然,光正并不知道那是个梦。但他感受得到,这奇境有着边界,有着缰绳;虽然奇境之内光明亮丽,但那束缚着整个奇境的力量,却隐隐约约间显现出来,是灰暗的。 世界意志的力量,终归是在此时的光正之上,因此它的乌光之下,光正并不自觉地便失去了理性灵魂的控制,只能在内心最深处,保留一点灵明,而任由己身在情欲之中尽享绮梦。 就好像,被夺舍了一般。 但这股力量,忽然的衰落下去;于是那理知便苏醒。 但是身处一个异界般的天地,又与感官隔绝许久,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这是我么?还是一个梦,或者,全是虚幻?” “不过,即使是梦,既然觉知是梦,纵然是梦中,也必定是我在做梦。” “何况,梦又如何,生活又如何?” 正想着,一股爱意,在心中绽开;细腻、纯洁、完整、甜美、明彻。 于是,心有所感,身有所发;随着明悟,那异界的煌煌天地,转瞬间颓败坍塌。 只剩下世界意志留下的一缕分魂,本来是为这方天地持续提供能量,此时却成了最后的狱卒,徒劳地要喝止光正。 但等来的只是光正的一剑穿心。 看着手随意一挥便凝出这势不可挡的光剑的对手,残魂不再抵抗,只是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你,你怎么能够挣脱这梦境?” 它是真的不解;这可是自己的主魂留下的天地之梦,这里,天地便是梦境,梦境便是天地。 眼中泛着异样的神采,光正答道:“借这方天地,便能困得住我么?不论何时、何地、在任何情况下,我永远爱着她,因为我对她的爱早已成为一个梦。所以,你们该知道,其实梦就是我的生活。没有人能诱使我走出这真正的梦境,因为这么做无疑于夺去我的生命。她便是我的梦,是我爱的梦,是我完全清醒的梦。而你们这方天地,又算什么呢?” “不…不可……思议。”分魂只最后颤动了一下,便灰飞烟灭了。 仅仅是讲述,已让光正,仿佛再一次沉浸其中,直到千仞雪把他点醒。 “真会说傻话。”千仞雪说着,揉了揉光正的头。 “说傻话是必然的,毕竟一个已经神魂颠倒的人,怎么会不说傻话呢?”光正理直气壮了起来;“你如同美丽的源泉带着四溅的浪花,直透我的灵魂深处。我已经把我全部的精力,我全部的激情都献给了你,顺服、爱慕、钟情、迷醉。” “昨天又看了什么古书了?”千仞雪却是很有经验了。 “仞雪就是聪明,一眼便能看透我心。” “否则,怎么管得住你呀!” “你可不止是管住我,这次还救了我呢——诶,说起来,刚才都是我在说,你还没说呢。” 千仞雪于是把她如何一剑退敌说了一遍。 隐去了此前的种种不安,和那份情感之流。 只强调了那仅仅一式的战斗。 “看得出来,他的境界远在你我之上,却不是一合之敌,”千仞雪说出她的疑惑,“似乎有什么在力量之上的东西,让它不得不然。” “是那金色神剑。”光正说道,“或许还有你的武魂。从世界意志对我说的话看,它似乎曾是这一神界之前的主宰者;它此来的目的,便是要重建自己的统治。” “这么说,它害怕的,是在它更之前的力量,比如那位至高者?”千仞雪也立刻想到了神剑、天使武魂的共通之处——与至高者的联系。 “大约如此。它想要吞噬光武魂,恐怕也是这个缘故。”光正说道。 “只是既然如此,它断不会和我们合作了。”千仞雪叹道,“不过照这次的经验看,短期内应该也不会构成太大威胁。倒是希望它去祸害现在神界在大陆的宠儿啊!” “我们应该趁着它还没有吞噬太多、成长为世界主宰,就将它斩杀;否则,我怕单靠神剑,对付不了它了。” “但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啊。”千仞雪道。 光正悠悠道:“唐三是我们的敌人、也会是世界意志的敌人;而我们也是世界意志的敌人。三足鼎立,而世界意志恰恰是三者中最可怕、最威胁人类的那个;它要奴役所有人。” “唐三,虽然有着一半兽血,好歹流着一半人类的血脉啊。” 千仞雪皱眉思索了一会,也点了点头。 “先不管这么多,”光正舒了口气道,“我们先看看紫悠她吸收魂骨怎么样了——要不是吸收魂骨,也没有这番变故了。” “嗯。”千仞雪点头道。 看着依旧神色自若却并不苏醒的李紫悠,二人颇为欣喜;既然已经保证必定能成功,那吸收耗时越是这般长久,越是说明魂骨的强大。 不知不觉间,又是几日过去。 这天晚上,千仞雪再次在处理完政务后前来;而光正本来就一直在修炼精神力,因此索性一直待在偏殿,以免变故陡生。 就在这时,大陆远方的某处。 “世界上没有人受得住试探,诱惑失败的话,只不过说明你没有找到让他的心灵从自由而叛逆的东西。”刚刚又吞噬了一位光属性魂师的武魂后,正在匆匆隐遁的世界意志,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何人,要挡我路?”世界意志只想暗暗吞噬人魂,增长力量,在此化成世界主宰之前,远离天使武魂。 听这不善的声音,话语间也颇带火气。 “我不是人;而你这个废物,便做好废物的觉悟。” “你!”世界意志怒极,灰色锁链便要释放而出,却见六角的星阵,直扑而来! 有一股血脉中的恐惧被唤醒,世界意志连忙释放出全部的意志之力,想要打破这收押的阵法。 可是,那在又吞噬了许多人本源之后变得势如洪水般的力量,在这六星阵下,竟如春冰化融,须臾消尽。 而那束缚人的灰色锁链,也是带在了自己身上,气息渐渐萎靡。 “说了你是废物:由被造物所造的二次被造物,能有什么好呢?由天地所化,便复归于天地烟尘间!” 正当它不屑地说着,远方的武魂城偏殿中,正守着李紫悠的万圣玉,那猫鹰武魂,骤然在体内暴涨,直有起飞之势。 “世界意志……”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这个词,以及背后整个的概念;并没有来由,仿佛只是武魂的骤然悸动。 “怎么了,突然提到它?”光正问道。 “哈哈哈哈哈!”万圣玉也不回答,兀自看着夜空道,“世界意志,何足挂齿?海智儿后,人都说黄昏,殊不知深夜更是绝妙!” 不再诠释这话语,猫鹰武魂附体,仿佛要掌握天地间的万理。 一头雾水的几人,看着那振起双翅、皮毛暗沉的猫鹰武魂,和那眼中若隐若现的微光,起初都还不以为意,只当是武魂一时能量失调;但随后,连神级武魂六翼天使,也感到了一阵战栗。 而远方,刚骂完世界意志只是废物的它,却发现,六星阵下的世界意志,竟已是失却了精神的一具混沌之躯。 “说是废物,难不成还有点能耐?罢,这遁逃的一点精神,也不过如此,何须在意!” 话语间,那躯体,已经彻底湮灭,而它的能量,又涨了几分。 而李紫悠,也在殿内睁开了双眼。 “紫悠,怎么样?”光正、千仞雪和万圣玉异口同声问道。 “感觉很好,”李紫悠说道,“虽然一开始很痛苦,但之后,那能量,仿佛金光一般,一直在锻造我的精神力;现在已经是高阶封号斗罗层次了。” 光正稍稍试探,点了点头。 四人一阵喜悦。千仞雪问道:“那么,有什么魂骨技能呢?” “有两个:精骛八极、心含六合。”李紫悠答道,“第一个魂骨技,让我可以在整个斗罗大陆上的任意地点,向另外任意地点,释放相当于十分之一精神力强度的探查;而如果对目标事先施加标记,那么探查时的强度便可达到本身的一半。” “虽然对刻意自保的高阶强者或许难以发现,但他们也不可能在周围没有直接威胁的情况下时时隐匿气息,”光正赞道,“这便是全陆的天眼啊。” “那第二个呢?”万圣玉期待起来。 这一次,他武魂的意外收获可是很大,想来紫悠比他运气更好,收益也不会低。 “心含六合,是一个全面的技能,如果对方精神力弱于自己,便可以直接冲击对方的灵魂,而且即使对方精神力更强,也可以封印一段时间,当然,越强,最多持续的时间越短。” 看着三人赞叹的眼光,李紫悠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它还可以把精神力和魂力互相转化。” “另外,这两个技能似乎可以组合使用,对任何一个位置的人发动精神攻击,只是威力就只有心含六合本身的七成。” “那,要不试试?”万圣玉兴奋起来,“就拿唐三开刀?” 第一百二十章 千仞雪的坚持 “拿唐三开刀?”李紫悠、光正和千仞雪三人都有些震惊于万圣玉的大胆。 李紫悠是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魂骨技的强大,一下子到了与唐三较量的境界,步子迈得太大,有些吓着了她。 光正和千仞雪却是知道,这从技术上完全可行;只是,衅不我开,尤其是自己还处于弱势地位,正是该少留把柄,似这般的主动出击,有些太过大胆了。 何况,还有世界意志呢;这平添了的变数,更使得光正和千仞雪觉得,不能贸然妄动。 等等,世界意志…… 光正和千仞雪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什么,讶异地面面相觑。 光正感到,世界意志之前留下的分魂,彻底不存在了。本来,那分魂虽说在他的光剑下灰飞烟灭,但毕竟世界意志境界在他之上,这分魂也并未消失,而是化成了单纯的灰色能量,虽说掀不起丝毫风浪,却是赖在光正识海里,洗都洗不掉;现在却是真的化散不存了。 而千仞雪的神剑,在世界意志出现之后便微微鸣动着,而现在,却彻底安静下来。 难道说,世界意志已经被消灭了?光正和千仞雪都有些难以相信这一点。 要知道,唐三目前恐怕还不如这世界意志的强大,而神界由于干涉法则的限制,要下界将其消灭,也是十分费力。 这么说,难道还有存在着什么隐藏的超强者么? 而千仞雪突然想到了刚才的异动,开口问道:“圣玉,刚才你武魂异动,口中还念叨着‘世界意志’,那时你是感到了什么吗?” “我只是感到世界意志的脆弱,和我的武魂变得更加强大。”万圣玉说道。 这……妖孽啊。千仞雪和光正只能感慨着。不知多远处一个强者的陨落,竟然使得他的武魂感应,并且还提升了。足见这武魂,和世界的本源,是有着多么密切的联系! 并且,甚至可能比世界意志,更接近于世界的本质。 而武魂,是可以反馈到人的,虽然并不绝对,但大体如此——譬如说除却千寻疾,天使武魂的人多是心有坚守;昊天宗之人多是个铁锤;七宝琉璃宗的人则是七窍玲珑。这样想,万圣玉的目光,在光正和千仞雪眼中,也更睿智了几分。 “那,你有没有感到别的什么信息?”光正追问了一句,希望能够得到什么线索,来求解世界意志为何就此陨落;或者由此一窥隐藏幕后的强手为谁。 “没有。”万圣玉摇摇头,简单的一句话,粉碎了光正的希望。 “真是越来越诡谲了啊。”光正轻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万圣玉的目光也变得睿智,他刚才的建议也就重新纳入了光正的考虑。 难道说,自己已经太老,失却了冲劲与拼劲,而万圣玉的尝试才是胜利之路上应有的环节? 正想着,却被李紫悠出声打断了思绪:“两位阁下,世界意志,是什么呢?听两位阁下的口气,那应当是境界颇高的强者,但我在文献中却未曾见过。” “不错,世界意志,顶峰时境界确实比此时神界的神王境高一筹,”光正点头道,“只是现时远比巅峰时虚弱。至于说文献,我本来也未曾看到,上次遇见之后,才专门去搜寻,才在秘藏阁中找到一部书写到它。” 接着,又把遇到世界意志、如何遇险、千仞雪如何救场,略加叙述;最后又告知道,根据万圣玉武魂异动、自身识海内世界意志分魂的消散和千仞雪神剑的安静,世界意志应当已经陨落了。 “世事无常啊:一个主宰世界的强者,不得不隐居了如此之久,而看到希望之后,却那么快便消亡了。”李紫悠感叹道。 “只是,为了我吸收魂骨,闹出这么大的事……”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这一切本是未知,怎么能怪你呢?”光正温和地安抚道,而李紫悠的眼中却是燃起了新的斗志。 “既然如此的话,就让这块头骨发挥它的作用。”李紫悠说道。 “这么说,你是支持你男朋友的提议了?”光正道。 “嗯。”李紫悠应承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光正则是和万圣玉交换了眼神。 “不过,我觉得,一开始先不要用组合技,而是先用‘精骛八极’探查,根据情况再决策比较好。”李紫悠说道。 千仞雪点头道:“不错,这样稳妥些。” 于是,四人都安静下来,李紫悠屏气凝神,精神力全开,向着唐门释放了精神力的探查。 稍加搜寻,便寻到了唐三的位置。 火炬武魂附体,魂环亮起,虽然是新获得的魂骨,李紫悠却十分熟练地和魂技结合,将她精神力探查到的画面,共享给旁边三人。 千仞雪笑道:“紫悠,你运气不错啊,唐三好像正在修炼入定,最是没有办法抵御探查。” 万圣玉则是接着道:“既然如此,这正是精神攻击他的最好机会啊!” 光正沉默着,似乎表示着默许。 “这样做,有失武德,”千仞雪皱眉道,“堂堂正正的胜利才能重振武魂殿的荣光。” “阁下,别忘了唐三可是最爱暗器和毒!对这种人,有什么武德可讲?”万圣玉也不示弱。 “狗咬你,难道你咬回去吗?即使要反击,也得用人的方式!”千仞雪坚持道。 唐三现在是这种地位了?光正听了还真有些窃喜。 不过,千仞雪的话,令光正有些不是滋味。还是那句话:当初如果千仞雪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唐三早在吸收蚁皇魂环时,便一命呜呼了。 何况那时还算是优势,现在已是劣势,仍要这样么…… 他甚至有点想指责一句,执迷不悟。 但是转念一想,倘非如此,千仞雪还是千仞雪吗?她是人,是目的,不是获得某个斗争胜利的工具。 若为胜利沦丧了原有的信念和坚守,扭曲心性的胜利者,究竟是胜是败呢? 屠龙成龙,岂非未屠? 也罢,便看万圣玉这年轻人能不能说服她了。这后生,未来也是不可限量啊。他们的争论,谁胜出,便依了谁。 光正默默地做出这一决定,便继续静静看着他们争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唐三练功 争论了许久,千仞雪固然是持论高严,可万圣玉也是伶牙俐齿、丝毫不让;最后竟是万圣玉稍胜了一筹。 千仞雪倒也没有拿出身份和权威来,只是有些失望地看了沉默的光正一眼;光正默默咽下口水,蠕动的喉结滚了几滚,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就依了你们罢。”千仞雪叹气道。 眼神中猛然金光四射,她提声问道:“一击,能保证让他失去神级战力吗?” “不能。”李紫悠感受着对方的精神强度和魂骨能量的威势,有些失望地回答道。 唐三毕竟百级成神,何况本身也算是精神力超越同级魂师的存在,比较起来,李紫悠依然有着差距。 “那么,这一击就尽量温和,不着痕迹,”千仞雪说道,“仅仅是试一试,魂骨技的威力。” “好。”李紫悠立刻心领神会。 “仞雪还是妥协了啊。”光正在旁站着,仿佛有着许多心事,低垂的头看向地面,仿佛承担不起冠冕的重量。 “阁下,那我们开始了?”万圣玉见光正垂头不语,便积极主动地问道。 他心里着实有些讶异,不知怎么光正阁下这么个老牌反唐三的人物,此时却显得软弱无力。难道说,世界意志即使消散,之前就已经留下了不可逆的侵蚀了吗? “开始。”光正点头认可,只是声音动作,都很僵硬。 千仞雪听出其间的异样,看向他的目光,又稍稍波动;而两位小辈却是兴奋于即将要做的大事,一点没有察觉。 万圣玉叽叽喳喳,又看又说,十分活跃;而李紫悠却是默默地坐下来,屏气凝神,精神力全力释放,这才完全控制住这块能量非常的十万年魂骨。 “精骛八极!”魂骨技释放,和自身魂技熟练地配合着,很快,唐三的状态,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心含六合!”李紫悠竭力控制着暴风般活跃起来的精神力,用最大的力道阻遏着仿佛要奔涌而出的能量,只释放出她能控制到的最小的一束。 而这一束,便在千里之外的唐三那里,掀起了波澜。 话说到唐门这边。 看着这批从魂力上讲,并没有什么希望夺冠的队员们,唐三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们用上他们的秘技和暗器;有了暗器,魂宗战魂王,也非难事。 想到这一层,唐三便心安下来,每天修炼自己的唐门内外功夫;这却令小舞有些担忧起来。 这一晚,吃过了饭,小舞自然而然地靠进唐三怀里,说道:“三哥,这几天你怎么又都埋头在你的唐门功夫里啊?那这些队员,没有你的指点,也能打败武魂殿战队吗?” 唐三胸有成竹道:“现在是不能;但是等我给他们配上称手的暗器,不就能了吗?” “暗器?”小舞念叨一声,眼前一亮,心想:三哥的暗器的神奇,我们都见识过,这么说来确实能够击败武魂殿战队! 可激动的心情,刚刚升起,她又忧虑道:“可是,三哥,你还记得你用观音泪击败千仞雪和比比东两个坏女人吗?” “记得啊,怎么了?” 小舞半忧半气道:“比比东虽然被消灭了,可千仞雪还活着啊!她吃了这么大的亏,万一武魂殿在规则上做手脚,不准我们用暗器怎么办呢?” 唐三安慰起她来,说道:“那千仞雪,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虽然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既可以像蟒蛇一样潜伏,也可以用出许多下三滥的路数;但她的高傲也是她的弱点,如果她输给什么,便一定要赢回来,否则便会成为心魔。” 唐三接着说:“所以,暗器,尤其是观音泪,便是她的心魔;我们既然已经种下这样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便能不断战胜她。而且,她既然急切想要获胜,便不会修改规则,我们的暗器,一定能够发挥它的作用的!” 听到这里,小舞眼放亮光,似乎要说什么,可唐三顾自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如果全用机械类暗器,未免太过碾压对手,比赛便不好看了。”唐三语气柔和下来,抚摸着小舞的蝎子辫,“这样,获胜太容易,也达不到像我们当初那样一路艰辛带来的成长。所以,我要试着推广用内功推动的轻暗器,用起来要求不高,对于制造者却是要求很高呢!所以,等我,好吗?” “嗯!” 于是唐三便继续沉浸在唐门功法的修炼中。 日日的闭关,缓缓的积累,终于是开始有了效果。又足足闭关了七日,唐三那已臻化境的玄天功,终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他的鼻端,渐渐现出白色;沉静着的身心,又一次静极而嘘,如同春沼冰鱼,微微动着——其动极小极小,却含着气运化生的真谛。虽说是静极,却也是动极;动极而翕,如百虫蛰,其动之快速、其动之频繁,转瞬间便是无数次;又如同云卧天行,浩瀚如盖,不动之间便是一日之内八万里。身心貌似不动,却又极动;貌似极动,却又极静。 这粗人难解的动静间蕴含的至理,慢慢深入;当人循至理,呼吸吐纳的,便不再是混沌一团的浊气,而是清明可见的烟气,在鼻身间上下。 看着这烟气,又是七日,不觉间便过去了。这其间,领悟的,不再是气的化身,而是气的化心;看着那如烟的生气,极常见,极平凡,却供养着吞吐天地的人心,不知不觉间,身心渐渐内明。 唐三本已近乎圆满的玄天心慧,此时却是破碎;只是这破碎,不曾有害,反而让心慧不再拘泥一形,而是如须弥山海般铺开,洞烛无数万事。 再观那烟气,直如琉璃间的世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真实不虚,却又只是带色的镜像。 气,至此便也化了;白茫茫一片,只剩下明悟后的功法,绵绵若存,用之不尽。 第一二二章 唐三险些被废 如若唐三现在不是闭关静心,而且到了几乎无我的境界;他必定是会十分欣喜的。 毕竟,随着那烟气的化无,他已经摸到了,元天功的门槛。 玄天功,虽然号称是内门的功法,其实依旧是平凡不彰,看似在内,但说穿了,不过是聚气通血,加强体质,为更好发射暗器服务的而已。 也正因此,前世的唐门始终只是个边缘化的小宗。上不得台面。 即使在斗罗大陆,其实也不过是借助了只有穿越者一人知道此事的信息差,如果平稳发展几代,必然也要慢慢归于平淡的。 但元天功却不一样。玄天功不过是借助气,而元天功,却是真要化气成体,天地参生。 所以,即使对前世的唐门而言,这也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功法。 自笼罩着团团迷雾的初代宗主唐企勋据说大成此功、从此归隐之后,便再无人踏出这一步。 而对元天功效果的记述,也只有唐企勋几代之后,混合着尝试与想象的八个字:绝类离伦,优入圣域。 用斗罗大陆的话说,便相当于是成神(虽然体系不同)。 可惜,唐三现在不知道;因为修炼这般功法,突破之际,只能自发,不能自觉,否则必定因为强大的诱惑,走火入魔。 所以,只能在虚心极静之中,默默进阶。 但他也有所感受,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兴奋,即使在空无般的玄心中也挥之不去,那仿佛是唐门千年的传统在向他示意着,致敬着,仿佛是更上一层楼和楼上世界的荣光,向他召唤着。 当然,这只是隐隐的兴奋,潜藏在不知几层的深处。 真正重要的,则是突破。 自以为圆满的玄心,既已破碎;新生的元心,却仿佛中空,只有浩瀚的规模,内里却是虚白。 但虚,却并非就是无;相反,元心中虚无物,反而最是旁通无穷,生生不息。有如浩瀚长空云气流行,无有止极;又如无涯大海鱼龙变化,无有间隔。 因为中空,所以无内、无外,无静、无动,上下四周,浑成一片。 心既如此,身亦随之。当心与无限太虚相连,不再被空间束缚;此身便是心的发窍,越来越脱离形质,转成无穷的生气。 唐三,虽然我识封闭,依然能够感受到,身体被自成的真气,滋润着,感受着无与伦比的生命气息。 这股自成真气,由丹田而升穿越两肾,导通夹脊,流过心经,直入髓海,冲洗肺腧,度肝历脾,最终复又还守丹田。 这一升一降,看似最终沉蕴丹田,但周身已然被刷洗一遍,纵然已是神体,依然大有改观。 当自成真气升起之时,滃滃然如云雾四塞,飒飒然如风雨暴至,席卷一切,晦暗不清;但承受着最初的刺激之后,顿时恍惚明悟如昼夜初觉,骨肉融和如澡浴方起,焕然一新如沉疴脱体,周身仿佛去除了一切渣滓杂质,纯然剩下精粹与真气。 杂质既去,新身体,便与那元心精神冥合,如同胞夫妇交接,不可言状的真切与至乐。 心身聚合,一时间,竟有宇宙之间,唯我独尊的气概,仿佛一切尽在我怀。、 慢慢地,却是安静下来,新身与元心,再度分离,而我识也部分归位。 唐三终于自觉地感受起这提升了一次的身体。 他欣喜地感受到,一团蕴含着生命之机理的和气周匝一身,溶溶然如山云之腾太虚,霏霏然似膏雨之遍田原,淫淫然若沛水之满四泽,液液然如春冰之融径流。 在这丰沛和平的气象中,唐三运转体内真气,只觉得往来上下、百气通融,被于谷中,畅于四肢;一切筋经脉络,岂止是通达无碍,简直是满溢混融,已经超出了他对人身的想象;虽说依旧看似人形,其实已经直如一团生气,超越了原来的束缚。 他知道,只要继续静修元心,心达身通,必定有冲破元天之境的那一日。 而且,近了。 于是,我识再次关闭,周身气息运转,而元心却是沉浸。 慢慢地,他仿佛又进入了神凝气聚,混融为一的境界;内既忘却了自我,外也不分辨出宇宙,只觉得身、心、世界,都在那一大团元气中汇聚、融合,溟溟涬涬。 这时,他忽然有一种,天门中破之感。虽然现在是不自觉的出神状态,这层变化,却依然引得他一阵狂喜;与道冥一的状态,似乎即将在这最后疆界的突破后,彻底实现。 于是继续屏息凝神,放空元心。 可是,从那天门中突破而来的,不是一团含道之气,而竟是一道异样的金光! 金光如同闪电,转瞬之间,便划过了若有若无的真气,直击元心而去。 元心虽说也有着一层自成之气的防护,可那金光却也境界奇高,明参日月,大满八极,如何能被一点生气便抵挡得住? 于是,金光撞击在元心的空间里,虽然如同泥牛入海,自己仿佛也失却踪影;却又如狂牛入室,狼奔豕突,直把本来凝聚气理的元心,搅得天翻地覆! 突然,一道混杂红蓝的光幕,亘空而起,蕴含着的,竟是继承而来的海神与修罗的气息。 原来是那成神之后的神位之力,感受到了此时完全放空的唐三的危机,急起自救! 瞬间,那金光便被攫住,而一股杀戮之气直冲而上,唐三顿时睁开了双眼,原本的蓝眸,此时散发着嗜血的异红。 清醒过来的唐三,轻易便捏碎了识海中这一点金光,这还不够,神识发动,将其彻底摧毁,灰飞烟灭。 只保留下一个小点,作为日后的证明。 转危为安之后,神位之力渐渐退散,眼眸恢复了蓝色,唐三镇定下来,探查其身体的状况。 却是发觉,自己闭关多日,所成之果,已然全部化为乌有。金光突袭之下,元心分崩离析,退回了此前已修满的玄心;作为这元气之理机窍的身体,也立刻退回了形质之内,虽说仍能运转气机,可那化气和生的境界,已成过去,连经络,也又有了堵塞之虞。 唐三叹了声好险。若非刚才神位之力护心即是,恐怕他现在连玄心都无法保住,直要退回宝心了!那就只能修炼连唐门外门子弟中的精英,都有些瞧不上的宝天功了。 那样,不仅内功,连暗器,也只能像凡人一般施展;自己的功法,差一点,便被废了! 而且,元心被废,玄心也随之受损;之后再要突破到元天,恐怕又要比现在,难上多倍。 想到这里,唐三眼中再次泛起了修罗那杀戮的血红。 第一二三章 锅归武魂殿 虽说杀气腾腾,唐三毕竟没有完全丧失他的优点:冷静。 “谁干的?”这个问题立刻浮现在他的心间脑际。 而嫌疑,也立刻指向了武魂殿。 毕竟,谁最仇恨唐三?唐三出事,谁得益最大?显然,答案便是武魂殿。 而且,那道金光,也很像武魂殿的风格——金色的,光明属性的,这不正是围绕着天使信仰建立起来的武魂殿最喜欢的么? 虽然在比比东时期有所改易,但这恰恰符合千仞雪和光正的属性啊。 那么,是武魂殿中的谁呢? 刚才的一击,固然是钻了空子,在他闭关出神时出其不意,才有这般效果;但他现在已是双神一体,如果没有封号斗罗的精神力,即使在这等时候也伤不到他。 所以,必定是武魂殿的一位强者。 武魂殿的封号斗罗们一一浮过脑际。 首先怀疑的便是光正。但唐三很快否定了这一点:他对光正的精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是他的话,刚才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唐三冷汗直冒:这岂不是意味着光正威胁巨大么?看来,虽然嫌疑可以排除,但威胁便是罪过,接下来的铲除行动得加快了啊。 那,会不会是千仞雪呢?唐三很快也否定了这一猜测,毕竟如果千仞雪是这种人,那他恐怕已经葬身在星斗大森林了。何况千仞雪之前受过重伤,光正又那么记挂她,也不可能这般孤身犯险——而光正陪着来的话,前面就已经排除了光正了。 既然不是他们两个,那便是其他的长老?人物一一掠过脑际,却都被否定。其中,低阶者躲不过唐门布下的防卫;而那些实力强的人,按照血匕斗罗的情报,现在都是脱不开身的。 这般说来,倒还真不知道是谁干的了。又或者,血匕斗罗情报有误?是他弄错了,还是不忠,或者是武魂殿已经察觉,故意借他放出假情报?如果这般,看来有必要做调整了。 转念一想,唐三笑自己思维作茧自缚:既然已经有了神识,何必这般拘泥着推理呢?直接探查,不就好了么? 刚才虽说想了不少,其实乃是电光火石般一瞬,就算是封号斗罗,也跑不远。 眼中紫光闪烁,精神力全力释放,神识铺天盖地般笼罩着整个唐门。 唐三头脑微微作痛,刚才精神力那一击,威力不大,但已然使得元心崩溃,退回了玄心;而玄心,虽说修炼圆满,可在进阶元心时,却是化散于天地之间。 这样,尽管随着元心崩解、重回玄心境界,修为依然在玄心圆满之境,但毕竟如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化散后的玄心要重新统拢到之前那般,还有待时日。 因此,使用精神力便会如现在这样——上限依然不变,可使用起来却更觉负担了。 好在神力与功法还在,这一点负担倒也不算什么。 真正的问题却是:这洞彻天地的神识范围之内,嫌犯并未落网;无论他如何加大输出,都找不到封号斗罗的踪迹。 要知道,这可是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神识,而从攻击到现在,虽不止几息,却也不合一分,岂有人能逃跑得如此之快? 唐三相信,以他的精神力,烛照之下,即使是高阶的封号斗罗,也无处隐藏、无从遁形。既然如此,又怎会找不到人呢? 难道说,对方竟是实力在自己之上,足以逃过神识探查?但这就回到刚才的问题:既然如此强大,那一击就必不止于此。 何况唐三自信,同级别下自己的精神力是最强存在,也就是说,如果精神力强过他的,实力也必定更高,更无必要躲躲藏藏。 “空间魂技!”唐三突然想到这一点。之前的骨斗罗古榕,不就是借助这样的能力,成为最诡谲的封号斗罗之一的么?如果是空间魂技的话,一经施展,直接遁回武魂殿,也非不可能。 可是,唐三再转念一想,刚才仿佛不言而喻的答案——犯事的必是武魂殿,似乎也有些动摇了。 毕竟,武魂殿与自己,简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那么,在这般势不两立的前提下,武魂殿为什么要如此儿戏般的攻击一下呢? 这样的攻击,未能真正削弱唐三,尽管让唐三没有变得更强,但是由于唐三自信现在已经足以镇压武魂殿,所以这些强度其实是溢出的。也就是说,武魂殿没有任何实际收益。 反过来,武魂殿却会有损失:本来或许还可以继续苟活拖延,可是一旦把唐三彻底惹恼,挑衅起事,武魂殿就难保了。 “光正和千仞雪都是十分狡诈的,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不会随便非理性的决策,”唐三这样想道,“难道攻击者真的另有其人?” 但是,如果说这般做法,对武魂殿是有害无利,对别的势力,不也是如此?而且,武魂殿那些老封号斗罗中,如果说藏着谁会空间魂技,还有几分可能;而别的势力中有空间能力的,却是闻所未闻。 总不能说,其他势力有些人,只是为了刷一波存在感又不想太拉仇恨,才这么做! 这般看来,矛头又指向了武魂殿。 可是究竟是谁呢?唐三正烦躁着,只见小舞走了进来。 原来,刚才神识释放,小舞顿时感到不妙;唐三本在闭关之中,怎么突然释放神识,莫非遇到什么威胁? 而且,这股蕴含着修罗神力的神识,也让身为修罗剑鞘的小舞,感受到了他身上有些受伤、有些狂乱的气息。 “三哥,你怎么了?” 看着小舞担心的眼神,唐三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个不识好歹的人,用精神力向我攻击。” “你没受伤?” 唐三温言道:“没有,只是闭关被打断了。不过,那人似乎有空间类的魂技,所以已经逃出了神识能够探查的范围。” 小舞疑惑道:“是什么人,现在还敢来挑衅我们?莫非,是武魂殿的人?” “武魂殿的人为什么干这等事呢,”唐三笑道,一边已经把小舞拉进怀中,手也动了起来,“他们现在只能龟缩起来,采取些阴谋诡计的手段,怎么敢出来对决呢?何况,如果他们真要动手,也不该就这样轻轻一下,而该倾巢而出才对。” “那……难道真的不是武魂殿?”小舞自然明白了其中关节,可依旧兀自嘟囔道。 看着嘟囔的小舞,唐三闪过一道灵光。 反正说不清楚,不如采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说法。 “就算不是武魂殿,难道我们便不能让它是吗?” 第一二四章 唐三与风肃秋的谋划 “就算不是武魂殿,难道我们便不能让它是吗?” 唐三此话一出,小舞也明白过来。 师出有名,尽管战争的结果要靠“师”的力量,但“名”却也必不可少。 尤其是唐门,虽然其实是暗器阴毒者流,但毕竟此时是大陆上新生的名门,正值树立形象的关键时期,而且万众瞩目,故而行事更不能不注重一个“名”。 可偏偏要打击武魂殿,已经无名:武魂帝国已经崩解,即使是私仇,也已经报了。 再纠缠不休,只会暴露出自己的仇恨与偏狭。 不过,如果是武魂殿率先挑衅,那情况就不同了;唐门要兴师问罪,便也能够理直气壮。 所以唐三此时,不怒反喜。练功,以后有千年万年漫长的时光;而大陆时局变幻,机会不易得呀。 “传令下去,召集各大堂主、长老,开会!”唐三向着秘书官甩出令牌,径自抱着小舞向门主室而去。 不一会,各大堂主、长老都赶到了,只见唐三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眉宇和眼眸间,还透着愤怒与杀气。 “白堂主,你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做的?”唐三直接开口道。先不点明事件,才会令人更感惶恐;唐三早就洞悉了这一点了。 “这……”白鹤有些张口结舌。 唐三于是含怒道:“宗门的安保、岗哨和情报,不是你们负责的吗?之前我闭关的时候,感到受了精神力的攻击!若非我已是一体双神,恐怕就要受伤!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开展的?” 顿时,会场一片嘈杂: “什么?怎么可能有人胆敢攻击门主?”“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犯我唐门?”“事关荣誉,我们非严惩他不可!” 至于白鹤,只能是唯唯沉默,无以自处,尴尬地立在一旁。 不过唐三也没再对他说什么;敲打下属只是顺带的,本意就在于激起这些人的愤激,以便推行对武魂殿的强硬政策——否则还真会领教到什么叫惰性。 “门主,这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牛皋低沉的声音传来。 唐三回答道:“从那精神攻击看,当是武魂殿的人。” 泰坦急道:“好一个武魂殿,现在还敢如此放肆!他们这次派来的是哪个货色?” 唐三此时却淡然起来,道:“他却是有空间类魂技,直接遁走了。” “如此说来,却也不知究竟是不是武魂殿了。”泰坦憨直道,“如果老奴是那武魂殿主,现在断不敢来侵犯的。” “哼,也难怪你成不得武魂殿主!”杨无敌嘲笑道,“没有胆量,怎么成大事?武魂殿现在是风中残烛,要想翻盘,岂不恰恰要出此等卑劣手段,博一个偷袭?” 泰坦一听,大概也明白了门主的意思,见杨无敌又占了前头,不由心中懊恼,又不甘示弱,立刻态度强硬起来,说道:“那门主何不踏上武魂殿,喝令他交出人犯?也好把武魂殿这等丑事,公诸天下!” “这倒不好办。”风家长老——原神风门宗主,神风学院院长,魂斗罗风肃秋说道,“若是门主亲自前去,岂不太给他们面子?但是,若说派一个长老前去,实力未免低了……” “怎么,就算是魂斗罗,武魂殿还敢动粗不成?”牛皋道。 “倒不是动手,”风肃秋说,“而是若去一个魂斗罗,武魂殿稍微拖一拖,使些手段,事情岂不是过去了?” “有门主作后盾,怕什么?”杨无敌冷声道,“命令他们交出人犯,否则便踏平武魂殿,难题不就交给他们了?” 风肃秋不得不解释道:“这话说的容易,却不好操作。我们风家以前在四元素城,也是以‘风言风语’报系闻名的,知道些传播的道理。如果能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那信众就多;否则,就没有什么人相信。门主虽有神识,可以断定对方是武魂殿之人;但普通人可没有神识,也不知道神识多么神通广大。如果没有什么证物,又不具体有所指,也不能服众啊。” “那随便指一个封号斗罗,不就行了?”泰坦说道。 风肃秋还未发话,倒是白鹤开口了:“这却不行。若是我们明说是谁,若是武魂殿使些手段,‘证明’他当时不在,岂不是让我们尴尬么?” “那你们说,该怎么弄?”泰坦恼火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还和牛皋小声议论着:“本来做属性宗族,可是畅快;现在是天下第一了,却得缩手缩脚,真是麻烦!”“真是人言可畏啊!” 那一边,风肃秋接过话头,道:“照我看,此事不宜大加声张,却也不可不利用。如果大加声张,我们在明、武魂殿在暗,他们便好处理了。因为要么我们提不出人选而被当作无理取闹,要么我们提出人选他们出来澄清,吃亏的总是我们。” “但如果把消息秘密传播出去,半正式半传言,那麻烦的便是武魂殿了。他们不说话,便要被全大陆人非议;出来澄清,就失了先着,而且,言有易、言无难,这种传言不必明指对象,那如果武魂殿要证明所有封号斗罗都没有来,就不容易了。” 白鹤刚才挨了训,现在又被抢了风头,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道:“不愧是风家长老,此计便要仰仗风家报系了啊!” 唐三开口道:“风前辈所说不错,不过,传言四起之后,武魂殿又会如何应对呢?” “那,便只好来找我们了。”风肃秋道。 “不错。他们必得来谈条件,这不是正好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难题吗?”唐三笑道。 “报名参赛!”风肃秋反应过来。 之前,唐门要向武魂殿提出申请,递交报名信息;这可真是让唐门着实不悦了很久,一直拖着没办,而武魂殿,也是态度明确,你不报名就不报名,不差这一只队伍。 再不报名就赶不上了,那些需要建功立业的唐门中层已经开始出现了主张妥协的声音。 现在,以此为要挟,解决这一问题的钥匙,似乎已在眼前了。 “门主高明啊!”风肃秋接着说道,得意洋洋的看了刚才的强硬派杨无敌等人一眼,“现在是魂师大赛的节骨眼上,我们不好断然出手;又不能去申请报名参赛,显得唐门低于武魂殿,门主这般,便让武魂殿来求我们了!” “只是门主,”风肃秋道出忧虑,“那到时候毕竟是参赛了,武魂殿与我们表面上关系也好了,这些话又该怎么处理呢?要知道,覆水难收啊……” “要的就是覆水难收,难道我们还要让武魂殿有个好名声吗?”唐三说道,“武魂殿来邀请我们参赛,对于那些观察者而言,不是正好坐实了武魂殿之前有亏,所以才对我们加以特殊待遇吗?我们原谅他们,做一个宽宏大量的参赛者,不必正式回应、担上责任;就让武魂殿的名声一直坏下去!” “门主英明!”见唐三意思已决,众人齐声说道。 “既然知道了,那就下去办!”唐三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又搂起了小舞。 第一二五章 武魂殿的预筹 武魂殿这一边,李紫悠精神力一击之后,咬紧牙关,把魂骨技精骛八极又维持了一会,之后先是不再用魂技和另外三人共享;之后更是浑身瘫软下来,面色苍白,汗流涔涔。 唐三和她的精神力差距,毕竟还是太大了。即使她是天才,即使她得到十万年超级魂骨的巨大加强,即使她攻击时对方处于闭关出神的最弱状态;这个差距依然如同天堑鸿沟,不可逾越。 所以,才释放了一次攻击,便已让李紫悠的精神力,几乎耗尽。 “攻击唐三成效如何?”“你没事?”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千仞雪在问话,后者则是万圣玉的担忧。 “我没事,”李紫悠轻轻回答道,任谁也听得出她话语间的虚弱。“攻击……有效又无效。” 千仞雪正要开口,却被万圣玉打断了。看了喘息着的李紫悠一眼,千仞雪自然明了是怎么一回事,暂时沉默了下来。 “真的没事吗?”万圣玉追问道,“不要强撑,两位阁下在这里,刚好可以治疗……” “我真的没事,只是消耗有些大。”李紫悠仰起头,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她苍白的笑脸,万圣玉有些后悔叫她去做这样的攻击了。 看万圣玉依然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光正叹道:“让我来看看。”说着,精神力释放,一股温和光明的感觉,充溢了整个房间。 探查了一会之后,光正道:“她确实没受伤,只是损耗太大。只需稍假以时日,便会好了。” 万圣玉不解道:“可是,之前我们不是说好,只做最轻微的攻击吗,怎么也会消耗太大呢?” 千仞雪解释道:“这可是魂骨技,不同于自己释放的精神力。自己释放的精神力,想释放多少可以自由决定;但魂骨技却是固定好的技能,一旦发动,就会自动趋向生效。所以,魂骨技最轻微的攻击,消耗的不是精神力能释放的最小数量,而是能对敌方生效的最低限度。” “所以,由于唐三太强,即使最轻微的攻击,也会令紫悠透支?”万圣玉似乎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千仞雪点头道:“没错。而如果双方实力差距更大,以至于耗尽力量都无法生效的话,那么,不仅会因此耗尽力量,还会承受魂骨技的反噬,生命力直接受创。” 听了生命力直接受创,万圣玉双目泛红,带着怒气说道:“那么,你们还让紫悠去冒这个险吗?” “圣玉,我这不是没事吗?”李紫悠忙安慰道。 万圣玉依然怒气冲冲:“你没事那是你精神力够强。两位阁下,之前也号称紫悠是天才,要委以重任,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呢?!” 李紫悠劝解道:“圣玉,你冷静点!要像你这样说起来,精神攻击的主张还是你先提出的呢。” 光正也解释说:“我们是推定紫悠的精神力足够撑得起一次有效攻击,不会受反噬,才这么决定的。” 心中却是有些讶异,毕竟万圣玉一向呈现得颇为理性,今次怎么如此上头?简直有些像唐三之于小舞了。好在紫悠,并非那种虚假的“妻管严”的娇妻。 万圣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问道:“紫悠,你之前说,攻击有效又无效,是什么意思?” 光正和千仞雪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当然,他们实力更高,在之前的共享中,便猜测了个大概,只是毕竟要得一确证才好。 李紫悠迎着三人齐刷刷看向她的目光,说道:“说无效,乃是因为,我们实力差别太大,根本没能伤到唐三。”言语间,有些失望与自责 光正点点头,道:“本来也没有打算现在伤他。” 千仞雪也安慰道:“这本就在计划之内,不要紧的。” 听了他们俩的话,李紫悠情绪振奋了些,继续说道:“但是却也是有成效的,毕竟他之前是在闭关,而且不是一般的闭关,我感到,他似乎在突破的边缘,但这一击,他却意外出关,不仅突破失败,而且恐怕之后有一段时间无法突破了。” “突破?”千仞雪皱眉道。她到过一百零一级,知道一百级之后,每一级的差距,较之超级斗罗间,又要大上许多。唐三成神也不过是去年的事,怎么可能现在就要突破到一百零二级? “嗯,是突破。”李紫悠肯定的说道,“但似乎不是一般的魂力的突破,而是别的什么能量在突破。” “恐怕是唐门的功法了。”光正推测道。 千仞雪点头赞成。既然魂力不能突破,恐怕也只有这一解释了。 一想到曾经在唐门功法中吃过的亏,再想到这一次阻止突破却是靠的李紫悠的偷袭,眼神不禁变得复杂。 但是,没有什么时间让她沉重了,光正的声音把她拉回当下:“既然如此,唐三必定会报复。” “一击即走,唐三都很难发现攻击者,也算不到我们头上?”万圣玉道。 光正笑道:“这是你太不了解他了,他一定会把账记在武魂殿头上的。” “那怎么办?”万圣玉不觉紧张起来。 千仞雪批评他道:“不是你最初这么提议的吗?当时,就该考虑后果,想好应对啊!” 见万圣玉脸色垮了下来,光正安抚道:“不过,他就算怀疑武魂殿,却也不可能坐实,因为任他怎么想,也找不到一个魂王头上,只会怀疑封号斗罗。而我们可没有封号斗罗发起过精神攻击啊!” 他接着说道:“不过,就算没有证据,唐三还是会把锅丢给我们的。不仅他本身就会怀疑我们;而且,理性的考虑,让我们担责无疑是对他最有利的。” 李紫悠立刻接话道:“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要他指明是哪位长老出手呢?这样,岂不是能让他丢脸吗?” 千仞雪笑道:“他可不会那么傻,我看,他不会指名道姓的攻击,甚至不会亲自出马指责武魂殿。” “那……”李紫悠有些不解。 千仞雪道:“唐三既然不知道是谁所为,必定不会明着出面,却会散布消息,制造舆论,抹黑我们。这样,以后他若要开战,也算是有了铺垫;而且,他的直接目标,恐怕便是关于魂师大赛了。他肯定是想逼我们主动邀请他们,来显示自己的尊贵。” 李紫悠蹙眉道:“那怎么办?流言蜚语,最是可恶。” “怎么办?任凭他风言风语,我们只做好自己的事,看最后,妥协的是谁。” 第一二六章 魂师大赛与武魂殿大计 看着有些不解的李紫悠,千仞雪说道:“现在举世瞩目的,乃是魂师大赛,各大势力、宗门,不是都想要借机展现实力吗?不管唐门如何,这一大赛,都是我们武魂殿主办的;牢牢抓住这一点,才是我们的策略所在。” “我们现在便可公布赛制、赛程,便等于为唐门立下最后期限。而且也事先做好铺垫,如果唐门有什么动作,便像是为不参赛耍的伎俩了。” “此外,这次大赛,也该有些新气象了。”千仞雪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紫悠刚才听了千仞雪所谈,已觉眼前豁然;见她又有新说,忙问道:“新气象?” “是啊。以前的魂师大赛,能够观赛的,只有武魂城的人,和各代表团的成员,范围十分狭小;虽然观众已然不少,恐怕上座潜力未尽。而赛事之间,如此多的代表团前来,不少恐怕都有招兵买马的意图,而自由魂师们也有不少待价而沽;只是把这些代表们安顿到宾馆里,不免浪费。” “阁下是要借机,招揽中等势力以下者的人心?”李紫悠明白了些什么。 “不止如此,”千仞雪笑道,“也要占一占大义名分呢。” 李紫悠不解道:“大义名分?” 千仞雪解释说:“武魂殿的根基,是魂师;但其实,这也不过是表象,甚至是遮蔽。武魂殿的起始,乃是天使的信仰组织啊!到了最后,信仰天使的却只有少数老前辈,而新晋魂师崇拜的,却是魂师中心本身,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武魂殿是天下魂师的信仰,这又有什么不对呢?”李紫悠说道,她可是从小就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 千仞雪引导道:“武魂殿当然应该是魂师们信仰所在,可是也要看信仰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信仰武魂殿的实力,岂不是一旦新强出现,便作鸟兽散了?” 李紫悠道:“但武魂殿成为信仰中心,恐怕不止于此?否则那些宗门也势力强盛,为何多只有一家一姓的血缘信从呢?武魂殿在大陆上普遍地觉醒武魂,提供魂师教育,可谓对那些小魂师们恩情深重,不也是信仰的原因吗?” 千仞雪点头道:“不错,这也正是武魂殿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不过,这却还只是表层。为魂师觉醒武魂,是为什么呢?只是为了招揽人才吗?那武魂殿,和到处招牌的七宝琉璃宗,岂不是也只有大小之别了吗?” 李紫悠点头道:“这样,确实像是一种交换了。” 千仞雪笑道:“说的好!当然,一个组织能够永久维系,必定是要靠着一个长效互利的交换机制,这一点也是天下公理。但是,单纯靠这样的机制,却不能凸显出武魂殿的本质与荣光。之前,武魂殿强盛的光辉,毕竟与那最原初的光芒不同。武魂殿真正所本的,乃是对天使的信仰,和由之而来的无私付出。维系公义,护佑众生;奉献自我、普惠亿兆。” 李紫悠听着,不觉热血沸腾,可很快冷静下来,叹道:“但就算二位阁下有这般志向,之前也见证过供奉前辈们的此般境界;又谈何容易呢?恐怕当今之世,多的是交换之人,愿意为信仰献身的人,不多啊!” 千仞雪莞尔,凤眸中星光流转,似含抚爱,又含坚毅。 “这,当然是任重道远。但如果这件事轻易便能办到,又何须专门成立武魂殿这个庞然大物?不过紫悠你倒是超乎我的想象,比起年龄,真是不应有的冷静啊。” 说到这里,千仞雪苦笑了一下。她这般年龄时,也是如此冷眼看人,只是那却是在宫廷的刀光与暗箭中磨砺出来的。 思绪平复,她接着说道,“人心惟危,真正的信仰,总是只能从少数人开始;而对更多人来说,他们需要的,乃是行为本身。” 李紫悠思索着说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们当先有护佑之行,再谈信仰之心?” 千仞雪笑着,轻抚李紫悠的秀发,道:“你还真是一点就通的明悟啊!光正真是没看错人呢。能有无须交换便成就的信仰,是少数人的事,或者可以说这本身就是天生的恩典。对大部分人来说,信仰总是在行为或交换中慢慢培育的。” 万圣玉见女友头发被她人(幸好不是他人!)抚弄,又得到夸奖,忙开口以期博得关注:“因此,在行动中,我们的魂师慢慢开始践行天使信仰的宗旨,即使还不完全自觉;而更多的人则得到护佑,也撒下了信仰的种子。” “你们果真是合适的一对呢,都是这般聪颖。”千仞雪半开玩笑的赞赏道。“那么对于具体的方案,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言语间,春风和煦,李紫悠和万圣玉,感到一阵温暖与欣悦。只有光正,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礼贤下士的雪清河的影子,不由得在心中轻叹着。 万圣玉开口道:“既然阁下刚才说观众人数未尽,何不放开更多人观看呢?” 李紫悠也说道:“而且也可以应允那些势力们在武魂城,刊出公开消息,招徕或自荐。” 千仞雪道:“不愧是我武魂殿新一代的翘楚。不过这样的话,惠及的人,还是有限。” 万圣玉此时自然知道,千仞雪和光正肯定早有打算,便问道:“那阁下的意思……” 千仞雪诡秘一笑:“收费。” 李紫悠蛾眉微蹙:“收费,岂不是和刚才的宗旨,有所违背?” 千仞雪解释道:“武魂殿本身资源总归有限,而且最贵重的,大多是为魂师提高战力的珍奇异宝,面对大规模的人群,却是不太合适。因此,要惠及更多的人,除了我们自己付出,也要让资源,更好的在现有的人群中分配。” 轻轻一甩金色长发,千仞雪继续道:“以前不合理的规则下,观众限于武魂城人或少数贵宾,而魂师们加入势力,也存在着信息差,只有大势力和少年天才两类最受欢迎——这恰恰是最少数的两类。不合理的限制,使得资源不能有效配置,导致浪费。” “而现在,只要愿意支付门票,所有人都可以来观看,我们获得收入,而那些之前愿意出钱却没有机会的魂师,不也能遂一个心愿吗?固然,还是有许多人无法来观赛,但那也是因为观赛场地毕竟有自身限制。而且,这样不是比只有那些晋级队伍——多是大宗门或大贵族势力——才能来,更普遍得多吗?” 万圣玉听了,双眼放光,举一反三道:“同理,以前信息不通,魂师要加入势力、势力要招徕魂师,都是黑灯瞎火。现在武魂城借比赛之机,为信息提供公开传播的平台,也是同时便利了双方。” 李紫悠接着道:“虽说要公开贴出信息,需要缴费;可这也等于武魂殿帮旁人做了质检,毕竟能拿出一定金魂币的势力,总是有一定底蕴,而且留下了记录,不容易骗人。” 虽说总觉得这样还是有些世俗了,万圣玉和李紫悠此时仍慢慢激动起来,仿佛找到了一条荆棘崎岖、并不完美,却毕竟可以通行的道路。 “而收取的钱,武魂殿统一拿出,注入‘平和仓’,为战祸之后的凋敝的民生,聊作贡献。这不也是资源从相对富余的魂师,转给相对更弱势的百姓的一种方式吗?”千仞雪总结道。 “我们要关心的,从来不是一个唐三、一个唐门,而是整个天下啊。” 第一二七章 武魂殿的谈话 “但是这么做,恐怕那些大势力不会高兴?帝国怕被抢了名声,而大宗门对魂师的吸引力也下降了。”万圣玉稍加思索后说道。 千仞雪冷声道:“这是必然的。斗罗大陆必须在武魂殿和帝国大宗之间做出抉择。” 万圣玉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重演被两大帝国夹击的悲剧?” 千仞雪答道:“不会。天斗或许会开战,星罗却不会全力以赴。毕竟,如果唐三不出手,两大帝国根本威胁不到我们;唐三出手,战争的功绩必定属于天斗。” 万圣玉又道:“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不是应该联合大宗吗?” “这些大宗,哪一个和武魂殿之间不是积怨甚深?”千仞雪冷冷地说,“更何况,他们眼中没有理想,只有宗门。我们早就不企盼他们和我们合作了。” “我的意思是,暂时的联合……”万圣玉继续说道,声音小了些。 “暂时的联合?”千仞雪顿了顿,“你的意思是,合纵抗横,一起对付唐三?” “嗯。”万圣玉点点头。 “你以为,这些宗门会帮助我们吗?对武魂殿的恐惧与仇恨,早就刻在了他们的心灵里。” 万圣玉急切道:“那唐三作为一个任性的神,不也令他们恐惧吗?我们就不能利用这一点吗?” 千仞雪缓缓道:“人总是这样的:对那些比自己强一些的,恐惧、厌恶,想要摧毁;而对那比自己强很多的,却是恐惧以至于臣服。这些宗门,能参加魂师大赛恐怕已是极限,我们有什么资本在决战中吸引他们,脱离双神而投奔我们呢?” “若是用情理,他们可没有什么理想可言,只会注重宗门实利。若是威逼,我们又如何比得过唐三呢?剩下的,也只有利诱一途了。” 万圣玉也不得不点头道:“是啊……” 千仞雪正色道: “然而,说到利诱,天下的利益总是有限,这时候,就不得不在中小势力、自由魂师与大宗门之间、在平民与贵族、帝国之间,做出抉择。按照天使的理念,我们就应该帮助前者;就算从利诱角度说,何尝不是如此?把资源投向那些小势力、游散魂师,或许能换来不惜献身的忠诚;而投给那些一直怀有二心的大势力,只不过是饲养白眼狼罢了。” “既然冲突不可化解,就让它更猛烈些!” 不过,这番话说完,千仞雪自己也露出了略显苦涩的笑容。 从逻辑上讲,当然没错:一边是可以争取的中下魂师,一边是早已为敌的大宗势力,自然是宁可得罪后者——说难听些,债多了不愁。 只是,得罪了后者,随之而来的狂风骤雨,武魂殿究竟能否承受住呢? 万圣玉索性道出了这份隐忧:“可是这冲突的结果,对我们就有利么?” 千仞雪叹道:“有些事,已经注定了;有利也好,不利也罢,只好这般做去。当然,如果你不觉得这里是你的归宿、不觉得这是你愿意献身的理想,也没有人拦你,你有充分的选择自由。” “阁下,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万圣玉涨红了脸,辩解道,“我只是想更周全的分析……” 沉默许久的光正,此时开口道:“有些东西,是可以计算的,如同技术;有些东西,却无法计算,这便是价值的决断。” 万圣玉转过头,看到的,是光正的双眸。 双眸决然,如火焰般燃烧着斗志;却又无比平淡,沉静如水,对将来自己要遭遇何样的命运,仿佛漠不关心。 “这便是斗士的坦然。”万圣玉心中暗暗赞叹,咬了咬嘴唇。 还没有说什么表决心的话,却是千仞雪下了逐客令:“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实力之上。没有实力,只会有折翼的天使,只会有无谓的牺牲。有了牺牲,你的选择和决断,才会有意义。” 万圣玉听着话语间的沉痛,还想再说些什么;李紫悠却是看出千仞雪现在不需要安慰——就算需要,也不需要一个毛头小子的安慰——而是需要和光正的空间,便拉着万圣玉告退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相约,接下来的修炼,要有更高的自我要求。 那一边,光正向千仞雪叹道:“这大陆确该由你管治的。” 千仞雪轻轻摇头道:“当初,我离这个目标,曾经是那么的近。罢了,自我得之,自我失之,到现在,也已不亏什么。” 光正抚慰道:“我们不是还有未来的希望么?我还等着毁灭昊天宗的一天呢。” “你也和昊天宗有仇?”听到这三个字,千仞雪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话语出口,却是稍稍压抑了情绪。 光正笑道:“就算原本无仇,你的仇敌,不就是我的仇敌么?” “而且我可没有忘记大供奉许下的诺言。” 千仞雪蹙眉道:“你是指,爷爷当初说的,武魂殿自他以下不踏入昊天宗封山之地?” “没错。在我修炼的路上,这话可是一直激励着我。” “这又什么可激励你的?”千仞雪奇怪道。 说实话,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爷爷守信古板得可笑,又天真得可爱。 千道流一辈子见惯了魂师的比拼,却鲜少踏足权谋的暗影——这却是千仞雪九岁便沉浸的环境啊。 这个承诺,其实一直令她有些泄气。怎么光正倒说这是激励? “承诺,必须信守;昊天宗,最后也必须毁掉。”光正一字一顿道,“他们最多称得上大锤宗,怎么也配不上‘昊天’二字的广大通元。就算当初唐晨,也是陆地无敌,怎么就用‘昊天’二字?” “原来你的仇恨在这里么?”千仞雪调笑道。 光正轻刮她的脸蛋,道:“如果是你拿锤子,那叫昊天锤也就罢了。” 千仞雪忙道:“那我还是拿剑。” 不知怎地,她还是喜欢剑,不喜欢那傻大黑粗的锤子。或许是因为用剑才显得英姿飒爽,而用锤则有类莽汉! “话说回来,你既然信守承诺,又该怎么毁掉昊天宗呢?” 第一二八章 我想活 光正淡然说道:“信守承诺,不过是不能上昊天宗那座山罢了。” “是啊,所以你要怎么做呢?”千仞雪觉得光正在说废话。 光正答道:“何必上山?别忘了,天空无敌说的可不是昊天宗。在空中,难道便不能降下光火,毁了昊天宗?” “你呀,想的还真美呢。”千仞雪轻叹道。 如果是当年,千道流对唐啸的话,或许真能做到。 现在么…… 难。 千仞雪看到了光正眼神中那份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或许他现在也能做到,可是千仞雪也看得出,那份欲动中并没有自信和底气。 毕竟无论如何,昊天宗姓唐。 兜兜转转,一切擘画,还是回到问题的原点。 武魂殿有自己的事业,但如果不搬开唐三这块挡路石,一切便都难于施展。 这时,思绪却是被光正打断:“不,这可不止是想得美;昊天宗毁灭的烟火,难道不是天下美景?” 千仞雪批评道:“怎么能把美,建立在他人的毁灭与痛苦之上呢?” 光正笑了起来:“以前每次都是你说我冬烘,原来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你不会是故意引诱的?”千仞雪感到受了欺骗。 光正笑着说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毕竟,不消灭唐三,如何能消灭昊天宗?而消灭了唐三,昊天宗又算得什么?那时,难道我们还会为一只蝼蚁费心?让他们改名为大锤宗,再了结了你的私仇,便也罢了。” 千仞雪一边把光正道袍的束带束紧,一边说道:“你呀,先别想这么多,这个消灭唐三的前置条件,可是还没有达到呢。” 光正笑着握住被千仞雪束紧的衣带,道:“现在的装束可适合修炼了呢。” 一边说,一边去往他的冥想地。 “切,你说的容易,没有我处理那么多公文,你怎么安心修炼?”千仞雪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吐槽着,一边也是往办公室走去。 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了。 不过光正心里,可没有嘴上那么轻松。他何尝不知道这任务的艰巨? “仞雪会亲手击败他的。”一个念头突然窜进了他的脑海。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治好千仞雪心里那块隐伤。 但那只是构想和假设,而这一次,跳进脑海的,却如同断然的预言。 仿佛有谁在告诉他,千仞雪一定会做到这一点。 “真的吗?为什么?”他在心中自问。 并没有理性的答案。但那个念头的断言却挥之不去。竟然也使他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随后,便是坐下,出神,入定。 无数次的重复的过程,今天又做了一次。 同样,另一边的宫室内,千仞雪也又一次批阅着公文。 即使有了庶务委员会,千仞雪要面对的公文,依然是堆积如山。 不同的事务,同样的忙碌,日子便这样重复的过着。 万圣玉和李紫悠也回到了学院里。 闲聊间——他们当然不会谈到十万年魂骨、世界意志等等——两人面带崇敬地谈到了二位阁下对魂师大赛的更高设计。 引来一片啧啧赞叹,只有林丽芝面色变得阴沉。 她红唇翕张道:“如果还是这些不着调的大话,我不想再听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阁下的计划多好啊,你还想要什么?”关嘉陵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说道。 林丽芝冷冷道:“我想活。” 袁复乐刚才一直默默不作声——毕竟这种理念,作为供奉派的红衣主教之后,他从小听得多了——现在也觉得林丽芝有些过分:“荒腔走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林丽芝坐了回去,却继续一言不发、面色阴沉,仿佛在用沉默无声,表达对这种理念的蔑视。 “算啦,荔枝经常这样,不理她就好了。”艾信之安抚几人道。 林丽芝投去一个讽刺的眼神,随后便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几人便接着谈论刚才的话题,无视掉了不怎么合群的林丽芝。谈着谈着,关嘉陵的怒气慢慢平息,时不时瞟一眼刚才发表惊人之论的林丽芝。 越看竟越沉迷于那份妖异的冷艳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早有些心动了。 艾望之本来想对千仞雪的话再发表些见解,却瞥见了关嘉陵的眼神,顿时心有所感,用胳膊肘捅了捅和关嘉陵最友好的袁复乐,朝着关嘉陵努了努嘴。 袁复乐顺着方向望去,立刻和艾望之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他附到关嘉陵耳边,忽然如醍醐灌顶道:“关嘉陵,你忘了你的大仇和志向了吗?” 关嘉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埋怨道:“干嘛神经兮兮的,弄得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还不是为了让你警觉吗?”袁复乐说道,“否则啊,我看我们高贵的这条龙可就要沉溺温柔乡了。” 可惜关嘉陵并没有发背沾衣、深刻反省的觉悟,而是驳道:“切,那唐三可也是一边谈着恋爱一边坐大,两位阁下不也如胶似漆的。” 袁复乐毕竟是教二代,知道些内情,默默吐槽:“他们两个可不是如胶似漆,一天都碰不到几回。” 而对这觉悟不够的关嘉陵,袁复乐语重心长道:“算了,林丽芝不是你能把握的。” 眉宇间,一幅“这里水很深”的神色。 “怎么?你是不是嫉妒?”关嘉陵如被触逆鳞。 “我嫉妒啥?嫉妒你单相思?”袁复乐嘲弄道,“不说别的,只说凭人家敢对两位阁下的言论摆出这态度,你就没这胆。” 关嘉陵却顺着他的话道:“我想,我爱的人就应该是有自我、有主见的人,而不是随波逐流的什么工具人,这才有二人和合可言啊。” 袁复乐竟一时语塞。 关嘉陵继续说下去:“而且,现在想想,荔枝说得对,我也想活。谁不想活呢?活着,才能有了一切。” 袁复乐皱眉道:“关嘉陵,你堕落了,怎么变得这般怯懦?当初那个为复仇而意气风发的你到哪去了?” “复仇,真的该是我一生所寄吗,那我在哪里呢?”关嘉陵道,“如果我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恐怕也不是天上的亲人所乐见的。活着,才是第一义。” “这倒不错,有进步。”袁复乐突然笑着赞许起来。 倒是关嘉陵奇怪起来,问道:“你不是刚刚才骂我懦弱?” 袁复乐说道:“人有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是山。之前,你活在复仇里,单纯想着仇恨。现在,你到了第二层境界,知道不能这般无主体的沉浸在他者的仇恨里。接下来,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斗志了。” 这话却是说的关嘉陵点头。 只是他又道:“不过,最后那重境界,怕是不好到达?” 袁复乐笑道:“那是当然,否则如何会是第三重境界?” 关嘉陵深深颔首,想了一会,说道:“既然这样,也不是我现在便能悟出来的。我们还是一起修炼!就算以‘我想活’为目标,也得有实力才行。空想有什么用,还是修炼来得实在。” 袁复乐轻拍他肩膀道:“说到修炼,倒真是惭愧!实话说,论勤奋,恐怕真很少有人比得上你了。” 说着说着,便又要上课了。 林丽芝却在心中道:“靠自己这点实力和修炼就想活?真是不知道,时代的一粒沙,便是人的一座山啊。” 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摆着一副大家早已习惯的冷脸。 铃响了,上课了。下了课,又是修炼,吃饭,修炼…… 千仞雪那一边,也是公务,晚饭,巡视,修炼…… 日子便这样又一天天的过着。同窗修炼的岁月,仿佛静好;但谁能确定,这其中是不是孕育着新的暴风雨呢? 当然,对光正和千仞雪来说,这不成问题——问题仅仅是,暴风雨何时降临。 第一二九章 代课教师光正 光正其实时常感到一种愧疚;自己是个行政无能的人,所以不得不累着仞雪。 倒也不是他不想学,而是没法学——风雨飘摇中的武魂殿可付不起这学费了。 好消息是,他对身体,越来越能控制了;不是依靠神经,而是依靠精神。 魂力能够改造身体,强化体质;而实化的精神力,同样也能。 光正感到这样的改造,上限极高,但却不是他一时可以摸到的。 他其实已经在揠苗助长了:本来应该让实化的精神力,慢慢浸润全身。这样做,最自然,最保险。 缺点也因此是很明显的:慢。 光正容不得慢,时间的流逝,和未来的逼近,只会让他泛起内心深处的恐惧。所以,他选择了强行加速:有意识地引导自己的精神力,灌注于全身。 所以,本来温润的引导,变成了狂暴的输入;汹涌的力量,在经、血、气、肌中奔腾流转,在骨、肉、脏、腑间激荡冲撞,每一次表明安静的冥想,都成为一次近乎肝肠寸断般的折磨体验。 这份折磨,当然是痛苦的,但光正还忍受得住;为了那个目标,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他恐惧的是,未知: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否有效,是否会最终反而亏损了根本。 毕竟,他所处的这个世界、这个种族,并非那个古老的拥有三个心脏的种族,最多也只有用魂力改造身体的,没有用精神作为本源的先例。 至少,现在看,他的机能似乎更上一层楼了——他试验过,魂力的瞬间输出也好,化光后的速度也罢,都比以前有了不小的提升,这仅仅一个月的提升幅度,在他修炼到封号斗罗后便很少达到了。 可更长远的事,谁知道呢?短期有利,长期会如何,他也是一片茫然。 但是他又不能放松,不能往后拖延。毕竟,没有短期,何来长期? 他现在有些羡慕自己的武魂殿学员们,他们有着清晰的目标和方向,虽然弱些,但是知道该往哪里走,而努力的结果,也是明确可见。 不像他,在虚空中摸索。 虽然羡慕,光正依然摆出高人的模样。从冥想中出来,浑身感受着比此前进一步的强大,强忍着痛苦与虚脱,光正穿着全套道袍冠冕,走向武魂殿学院新一班(也就是武魂殿战队七人的班)的教室。 已经精疲力竭的他,恨不得把这套华美却沉重的衣服一脱了事,只穿件单衣,还来的轻快爽利些。但这沉沉压在身上的衣冠却不能丢,否则只会显得他像一个平凡的路人甲路人乙;主教也好,主角也罢,都得靠这身白质金文的道袍撑着。 来到学院门口,看着这些熟悉的建筑,光正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 比起凋敝乡间的童年,这里的日子,如同天堂。无忧无虑,茁壮成长。 当然,无声无息。他作为一个隐藏的天才,被千道流雪藏起来,作为一种秘密的牌。 献祭前的千道流是心满意足的,带着至高的欢愉;怀着大事已定的深沉喜悦,他离开了,而这张牌便继续隐藏着。 咳,扯远了。思绪乱飞,不知不觉间,教室已经到了。 尽力自然地走上讲台,光正道:“各位同学好。” “老…阁下好。”学生们起而行礼道。 尽管新一班的教师们不少来头不小,甚至有着供奉,但他们在这里的身份被明定为老师。但光正可不是学院的教师,所以七人保险地用了阁下的称呼。 “今天你们的历史教员何叙书主教生病请假了,所以由我代课。”光正淡淡说道,台下七人面面相觑。 一个刚刚从魂圣晋级魂斗罗的教员请假一次,居然由武魂殿现任最高领导人代课? 却是没有人出声。 “今天接续上次何先生所讲,继续教授‘武魂殿的极盛与中衰’这一章。” “经过千道流、千寻疾和比比东三任教皇励精图治,武魂殿势力渐渐达到最高点,但也埋下了中衰的种子……” “这一切也要从武魂殿内部的分裂讲起。” 关嘉陵举手道:“阁下,教材里没有写内部分裂啊。” 袁复乐瞟了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仿佛在笑他内情知道的太少。但一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个红衣主教之后,在阁下面前炫耀什么知道内情呢,便立刻把微笑收了回去。 光正却不觉得被关嘉陵驳了面子,而是鼓励道:“看来有预习嘛?不错,那你说一说教材的大义。” 关嘉陵道:“书里指出,比比东时期,武魂殿实力达到鼎盛,但是不幸意外遇到唐三崛起,导致武魂帝国战败。” 光正点头道:“不错,教材确实是这么写的。虽然编写时间很仓促,内容却是大差不差。作为一本普及性的教材,这么写也没有错:如果不是一体双神的唐三出现,武魂帝国必定能完成统一的大业。” 说完这段话,光正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对于你们这些新一班同学而言,有必要知道更多。” “自比比东出任教皇之后,武魂殿的传统格局便发生了变化,形成了供奉系与教皇系两大派势力……” 自然而然地,光正就这么讲了下去。 七人认真听讲。毕竟,就算是艾氏兄弟或袁复乐这样知道些内情的人,也只是从父辈那里隐隐约约听到些传闻,不仅不完整,而且常常是立场大过内容。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其实也并不十分清楚。 只有林丽芝,依然十分不屑似的,兀自低着头,写着东西;那架势又不是做笔记的样子。 光正注意到了这一点。一开始,他容忍了;但时间推移,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林丽芝依然我行我素,光正不满了起来。 他突然停止了讲课,不无突兀地发问:“好,林丽芝,你来回答一下,第一个取代供奉系出任星罗城主教的教皇系人物是谁?” “这……”林丽芝突然被叫到,有些茫然;问题更是答不出来。 光正淡淡道:“好嘛,我看你写得蛮认真的,不知道笔记做的怎么样?”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林丽芝面前的本子,突然到了光正手中。 “精神力。”李紫悠默默道,而别人都没有感知出来。 “让我看看:原来是首诗啊。”光正说道,念了起来:“你的手像火把,你的眼神像波涛,你的言语如石头,怎能使我忘记呢?” 听着被台下学生压抑着的笑声,光正顿了顿不再念下去,批评道:“这是什么歪诗?” 林丽芝有些软软地辩解道:“这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姓朱的文人写的,我只是心有所感,才写下来的。” 光正继续批评:“好诗不学,抄这种不入流的情诗做什么?” “这是写你的。”林丽芝小声说道。 “?胡闹!”光正声音顿时响了起来,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这是什么烂桃花呀,要是给知道了,自己还不被仞雪打死? 何况自己也不像是有吸引力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别自作多情了,这可不是什么情诗。”听了光正的话,林丽芝似乎悟出了什么,随后好像恢复了冷静一般,从被老师批评的学生,转变回了平时冷艳的自己:“这本来就是赠给志同道合的奋斗者的诗。” 看着林丽芝唇边几乎要勾出的轻蔑笑意,光正无奈地深吸一口气。 他挪开目光,不愿、也不敢再看林丽芝,对着空气训斥道:“不论如何,上课不要做无关的事情。” 仓促结束了这一轮批评,光正假装无事发生,把课继续讲下去。 “同学们,这里的教训和道理是十分重要的,你们作为武魂殿的新一代,一定要记住啊。” 第一三〇章 光正引导武魂殿战队 光正讲课的水平,倒是还算不错,加上能说出许多何主教不知道或不敢说的东西,台下的同学们听得少有的认真——要知道,他们平时是把理论课作为修炼间的调剂和放松的。 只是越到后面,讲的越快。前半段,分裂纵然分裂,好歹武魂殿如日中天,后半段却仿佛一个气球,被吹到极大后骤然爆裂,恢弘归于空无,只留下一点残片。 光正实在是不想多讲那段痛史。 他没有忘记,反思与教训是进步之源的道理,可是要在现在的时局里痛定思痛,对他太过残忍。 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武魂殿从此甘心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势力延续,或者说,苟活下去,那么现在确实是可以痛定思痛了。 可在此基础上反思的结论只能是:武魂殿就该夹起尾巴,乖乖听唐家的话。对光正来说,如此结论,与投降何异? 故而,依然怀揣着光耀全陆梦想的光正,断不会接受这样的武魂殿,也就不会在现在就痛定。 但是,作为负责任的历史叙述,又不能略过——何况这其间种种,他想忘也忘不掉——只好匆匆而过,多停留一秒都更难忍受一分。 嘉陵关之战结束,叙事戛然而止。他最后的语速如同飞梭,一个个语词从舌尖滑出,掠过众人耳际,甚至逼得台下几人动用起魂力,才能听得清楚。 讲毕,光正扫视着台下的人群。 各个都表情紧绷,面色低沉;目光中燃烧着焰火。即使是身份特殊的万圣玉,也不例外。 只有林丽芝,还是轻佻的样子,目光游移飘忽。 光正看着眼前这浓妆艳抹的学生,不觉暗骂“商女不知亡国恨”,索性点了名:“林丽芝,你在看什么?” 林丽芝立刻回答:“我只是好奇。嘉陵关不是终结,在那之后应当还有战事,否则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了。而且我听说阁下正是在那之后建立殊勋的,正想听呢,阁下就停下来了。” 语毕,还抛出半是乖巧半是期待的眼神。 虽然演技敷衍到,连光正这等憨人,也看得出那是刻意做出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丽芝这次可是把他抬举了一下,就算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好发作什么。 于是,光正顺着她的话说道:“嘉陵关是开始的结束,而之后那一战是结束的开始。” “只是武魂殿与帝国大宗斗争的结束,最终谁是胜者,现在尚未决定呢。” 光正一边说,一边又一次环视台下七人,目光殷殷。 关嘉陵猛然站起,说道:“阁下,我们一定不负您的期许,在这最后的决战中……” 光正摇摇头,轻声道:“坐下。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迎着疑惑的目光,他解释说:“胜者尚未决定,却并不需要靠你们来决定。你们属于未来,而不是当下;我和仞雪都不希望幼苗太早被暴风折断。这场斗争,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不应该抛给你们;我们这一代的责任,我们自己会扛起来的。” 林丽芝又勾了勾嘴角,像是要再讽刺什么,但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光正本来想点她起来,问讯一番,但稍加思索,决定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只是在心里记下了。 转换话题,光正向着台下发问:“好,那么,这一章的内容已经结束了。有没有同学愿意谈谈从中吸取到什么教训?” 艾信之答道:“那就是,武魂殿决不能分裂,决不能容许权力落到天使追随者以外的人手中。” 这话,其实说到了光正心坎里。“不愧是供奉派的后裔。”他心里称赞着。 不过,他在课堂上却做出更公平的样子,挥挥手示意艾信之坐下,同时说道:“决不能分裂,这话不错;但大家也都了解了,比比东时期武魂殿得到很大发展,所以你的后半句话是不是有待斟酌呢?” “教皇系对外过于强势,而供奉系过于谨慎,”艾望之答道,“供奉系既没能制约住教皇系不要树敌太多,又没有能在树敌后出力将敌人扼杀,分裂导致两面皆失。” “不错,分裂的恶果就是如此。”光正点头道——他还是隐去了比比东树敌过多部分出于毁灭武魂殿意愿的情况——“那么谁能再谈一谈从这其中的原因?” 李紫悠朗声道:“教皇系代表着直接的权势,这如同上瘾的毒药,只会令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加上武魂殿本身的地位,自然会树敌众多。而供奉系却一心将千阁下成神作为唯一的关键,反而对局势参与不足。” 她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教皇系和供奉系都带着一统大陆的梦想,只是一个仰赖直接的权势乃至暴力,一个仰赖于一人成神,都有所偏滞。” 光正点头称赞道:“说的不错。我依然要说,武魂殿的根本,是在于信仰,是在于庇护万民。当武魂殿沉浸在自己的力量和权势的时候,它就已经迷失了;而当它把天使神的成就作为一切的最终目标,而非庇护的开端的时候,它也同样迷失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振振衣冠,光正继续阐发:“我这么说,并不是说,两派的前辈们都错了。恰恰相反,两派的前辈都是可敬的:教皇派对平民的赞助,和供奉派对天使的信仰,都是我们必须继承的。只是,悲剧恰恰在这里:两派未能协和,而是让平民赞助者自己成为暴主,让天使信仰者脱离了待庇的信众。” “所以,我们的使命,便是将两条道路,重新整合在一起,真正实现庇佑全民的荣光!” 说完最后的一句话,光正目光灼灼,仿佛预见了必然的结局,看到了世界光明的远景、 是的,有那么一瞬间,话语和现实在心中融为一体,说出这句话,就如同实现了它。 可是到头来,这依然只是一句期望,随风飘荡的期望。 甚至,庇佑全民之前,能庇佑自己吗,也在未定之天。 第一三一章 林丽芝的追问 铃声骤然响起,把光正忧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也让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以告别的口吻说道:“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希望各位在接下来的修炼中能多多思考,更加努力。” “下课。” 说完,光正收拢起面前的文纸,就要向外走;而听到下课两字的战队成员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突然轻松下来的气氛里,袁复乐大胆开口,对着已然走下讲台的光正问道:“阁下,我们还是有一个疑惑。” “哦?”光正收住向门口迈出的脚步,说道:“是什么疑惑呢?” 袁复乐顿时有些尴尬,挠挠脑袋,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贸然提问,但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们普通的一节课,怎么有荣幸由阁下亲自来上呢?” 说完,真有点“不识抬举”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稍稍低下头去。 “因为,你们很重要啊。”光正转过身来,温和地说道。 “我是武魂城主教,你们是武魂殿战队,大家都为着同一个目标奋斗,何必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我们真的有这么重要么?”关嘉陵喃喃自语。 不错,他曾经燃烧着复仇的怒焰,但正是在这份怒火中,他深切地感受着,自己在整个宏大的势力面前,有多么渺小。 “你们当然重要。因为,你们即将在魂师大赛,这个举世瞩目的舞台上,证明——” 光正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 本来他想说,证明平民子弟也能够优胜。 可是,再看看这一届战队——已经不再是由邪月、胡列娜和焱三位贫民出身的魂王领衔的那一支战队了——与老供奉们千丝万缕的联系,底气便有些不足。 好在,无论怎么联系,毕竟不是纯粹的血缘,而是来自后天的培育。 所以稍稍顿了一下之后,光正接续道:“证明,这个世界的亿兆斯民中会不断涌现出担当大任的天才,武魂殿将能够培育他们,而不需要依赖世袭罔替的宗门。” 话说得义正辞严,七人也听得热血沸腾——当然,除了林丽芝,她依然是漠然地冷艳着。 可光正自己的目光,其实是虚浮的,没有了那份灼然的坚定。 他自己知道,武魂品质摆在那里,血脉不可能是不重要的,先天的差距,在武魂中便埋下了。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呢,武魂殿现在能重点养育的,也只是平民中少数异变出的天才罢了。 或许他们以后能够闪耀全陆,或许也会骄傲地宣示自己的普通出身——可他们究竟不是真正的普通人,从一开始便不是。 那些真正普通、平凡的魂师,甚至都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而只能在偏僻的分殿终老。 自己现在想这么多,是不是太遥远了些?光正只能用心中的长叹,驱散这份犹疑,索性不去想它。 “所以,诸君继续努力。”最后说了一句,光正跨出了教室的门,向主殿走去。 时间也快到饭点,将要见到千仞雪;一天中最好的时辰在向他招手。所以何必再被这些愁绪纠缠呢?睡觉前有的是时间辗转反侧。 仿佛豁然开朗了一般,光正换上稍显欢愉的笑容,脚步轻快起来。 “阁下。” “嗯?”思绪突然被这慢柔柔的声音打断,光正愣了一下,有些不悦。 他不想再被拖延时间;何况他也听得出来,林丽芝唤得用词虽然恭敬,语气却是不怀好意。 “怎么,你有什么事吗?”光正冷淡地说道,恰好和她的脸色照应。 “我是没有什么事。”林丽芝说道,“只是怕你有事。” “我要是有事,也是仞雪知道你莫名其妙站到我身边后惹出的家事!”光正在心里埋怨。 所以,他讥刺起来:“比起担心我有事,你应该担心担心你的课程。上课这么不用心,魂力等级也是队里最低的。” 林丽芝却是面无愧色,也丝毫无惧,淡然道:“阁下应该知道,我的魂力最多影响到魂师大赛的成绩,而魂师大赛的成绩本身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这不紧不慢的傲然,气得光正暗道:“有时候尊卑分明也是件好事!” 不料,林丽芝竟看穿他所想似的,说道:“阁下的平等理想,可是真的么?” 光正顿时一激灵。林丽芝这么大胆的话,看来必有所本;而且她能看得出魂师大赛本身而非成绩才是关键,才具也确实不错。 这下,他来了点兴趣,道:“自然是真的。” 林丽芝皱眉道:“所以,你之前那些被武魂殿老头子们说了无数遍的大道理,你是真的相信?” 光正奇怪地上下扫视着她眉头紧锁的脸,正色道:“怎么?武魂城主教,自然应当是真诚的信仰者。” 林丽芝的嘴角勾勒出讥讽的曲线,道:“你不是说,你们要担起你们这一辈的责任,不用轮到我们的吗?” 光正点头:“不错。” “呵!埋头相信这那种大道理的人,怎么扛得起你们的责任呢?到时候失败了,我们这些幼苗,就算不上战场,不也跟着你们毁灭吗?我想活。你们的大话,如果不能保障我的生命,那在我看来,就根本不成立。” 林丽芝笑容更盛,冷气逼人。 “没有人拦着你走,不论是现在,还是那时。”光正淡然说道。 “我不走。”林丽芝简洁地回答道。 光正眯起双眼:“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并不是我自相矛盾。”林丽芝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个红宝石耳垂跟着摇摇晃晃。 过了一会,她咬了咬她涂抹得又浓又红的双唇,开口了,依然是慢柔柔的阴冷:“我只是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我本来在你身上嗅到了胜利的气息,甚至这缕气息现在也还没有散去,可你却要去追求这等虚名。” “是吗,胜利的气息?”光正笑了起来,看向林丽芝的目光灼灼然,又活泼泼的。 “你说我追求的是虚名,但那是我的信仰。如果你的理由只是‘胜利的气息’这样的直觉的话,不是和信仰一样,都是人自己的信念吗?你可以劝我抛弃信仰,我也可以请你忘了那直觉。所以,既然想活,走便是,又何必失望呢!” “阁下教训的是。”林丽芝突然垂下头,低眉顺眼的说了一句,便匆匆走开了。 “有意思。”光正望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默默道。“这一届战队,真有意思。” 而他不知道的是,仓促离开的女郎,也默默念叨着:“有意思,这个光正,有意思。” 第一三二章 光正和千仞雪的幸运晚餐 只望了几眼她的背影,光正便转过身,向着餐厅迈开脚步了。 林丽芝再有意思,也不过是个要他费些心思的学员罢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去和千仞雪吃饭的脚步。 可惜他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尤其是口舌之利上,是最不愿落入下风的。对辩之后,总是要复盘一番,感慨一番,次次都觉得没发挥好。 这次也不例外;他依然觉得,当林丽芝嘲讽他是没有用的大话大道理之后,自己没有很好的反驳回去。 其实,看着那副嘲讽的嘴脸,光正很想对她说:“你说这是大话,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以重任在肩的武魂城主教身份对学员这么说,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就这样烦闷闷的走上了餐桌。 光正随随便便地开始输出负能量:“唉,今天去给学院代课,那个林丽芝真是难缠。” 千仞雪柳眉一竖,继而舒缓,笑道:“还算老实,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和女生接触了。” 光正心下一惊,问道:“为什么?” 难道说仞雪有什么秘密的情报渠道么? 嗯,考虑到大供奉当年的布局,为千仞雪留下其他人谁都不知道的棋子也是正常不过的。 但千仞雪却打破了这番云出天外的遐想,道:“香水味。” 光正心下再惊,嗅嗅衣袍,奇怪道:“我怎么没感觉?” 千仞雪含嘲带讽道:“因为你不懂香水。这可是最新的时髦款式,和自然花香接近。” 光正又嗅了一嗅,如果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可以闻到一丝香气。 仞雪在这方面知识比他丰富,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但是,谈话的节奏全在仞雪手里,岂不是他又要对话失利。 转了转双眼,光正想到了怎么杠:“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怎么知道时新香水的款式?你不是说你每天不是公务就是修炼,忙的什么都顾不上吗?” 千仞雪顿时有些窘迫:“嗐……那不是我处理武魂城商业问题的时候么。” 看着微露笑容的光正,千仞雪哪里还不明白他只是在逞口舌之利,剜了他一眼道:“有的人啊,自己不做事,累坏他口口声声爱着的人,还要借机来挖苦人家呢。” 光正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低头讪讪道:“是我没用。” “好啦,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千仞雪安慰道。 见光正依然有些垂头丧气,千仞雪轻咬嘴唇,随后道:“待会,你来帮我在两款香水里挑一下。” “这却是为何?”光正讶异道。 “果然,还是不应该这样么。”千仞雪叹了口气,心中遐思,“比起实力,这一切外在的美好,果然都不值得追求么?” 正想着间,光正接着问道:“照理说,你对香水懂得比我多啊,何必咨询外行呢。” 千仞雪猛一转神,悠然答道:“因为,说到底,香水也不是为了自己闻啊。” “那我待会就挑我喜欢闻的那种,不管你啦。”光正笑着接话。 千仞雪嗔怪道:“切,谁说了给你闻的啊?”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便化作你桌上的烛光,面前的文件,手中的毛笔,佩戴的宝剑,背负的羽翼。” 千仞雪简洁地骂他:“奇葩。” 光正昂首道:“我可是说真的。” 千仞雪便从了他:“真奇葩。” “我这么真心诚意,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么?”光正故作心痛道。 “呀!对你这种奇葩,能继续理你已经是我心情好了啊。”千仞雪挑了挑眉。 “所以今天是有什么好消息吗?”光正的声音变得平正起来,他感到要谈工作了。 “嗯。”千仞雪点点头,“你应该知道,唐门在四处放消息说我们攻击了唐三?” “这我知道,”光正应答道,“既然我们更早释出了大赛相关,唐门的宣传攻势这次好像一直效果不好。” “没错,”千仞雪说道,为自己的大战略骄傲,“有意思的是,今天抓到一个散布流言的风家家丁。” “嗯,神风学院他们以前不就是靠路边社支撑学院的么。”光正说着,突然一惊,道:“可是,怎么能抓他?于理说,就算是散布流言,也没触犯武魂殿的条律;于势说,也不好和唐门撕破脸啊,” “这我当然知道,”千仞雪白了他一眼。 “当然啦,我都能想到,仞雪怎么可能没想到。” 千仞雪轻哼一声,接着道:“这次是运气好,刚好抓到他刑事犯罪。” “哦?”光正好奇起来。 “恩。他在城里想偷水果店,结果那老板魂力还行,抵挡了一阵,等来了纠察队,那风家的便被抓住了,旁边还有人指认了他,说他是风氏家丁,之前到处假言鼓动的。” 光正说道:“人在哪,吃好饭我们去会会他。” “关在南区的一个纠察队分基地呢。”千仞雪答道。 两人吃饭速度骤然加快,只是光正狼吞虎咽,而千仞雪看起来却依然非常优雅。 总之,食物是被风卷残云般吃完了。 “走,也看看我的实化精神力。”稍稍洁面,光正便提议道。 “好。”千仞雪刚答应,光正便抱起了她,不仅是抱起,而且把整个她,裹紧在自己怀里。 两人忽然消失在了黑暗中。 过了一会,周围光明重现,两人已经身在纠察队分基地了。 “怎么回事?”千仞雪有些不解。 “精神力的作用,”光正答道,“刚才我封闭了魂力,纯用精神力,便飞到了基地里。” “可那为什么会一片漆黑?”千仞雪不解道。 光正解释说:“飞行需要的精神力太大,为了保险起见,我把感知的精神力也拿去外化了。” “那为什么我这里也漆黑?你不会……”千仞雪感到细思极恐。 难道说精神力外化之后,已经可以控制她的精神力了? “没有,只是现在运用还不熟练,精神力实化的太过,遮蔽了外界的光线,”光正似乎听出了她的不安,抚慰道。 “哦。” 随后,千仞雪默默算了一下,惊奇道:“虽然刚才只觉得是一下子,其实却比飞行过来慢。” “精神力实化之后遮蔽外界感知,实化疆界之内的人的时间感确实容易出错。”光正解释说。 “而慢是因为精神力还不够,我有预感,它的上限比飞行更高。” 随后,他提高音量:“而且不管怎么样,也比这位疾风魔狼先生快,是不是?” “对标的还真低。”千仞雪轻声讽刺他。 而目光则是和光正一样,看向了那个风家家丁,发现他意外的憨胖,已经有了些年纪的脸上还油光闪闪。 实在是没有狼的形象。 第一三三章 审讯谣言散布者 看到千仞雪和光正突然出现,武魂城这一出纠察队分基地里的纠察队长,正要怒斥他们擅闯纠察重地;可再一看,虽然认不出身份,但看男子衣冠楚楚、女子气质高贵,便也客气了三分,收住正要出口的叫骂,准备上来问问情况。 这时,他稍一抬头,忽然看到了,女子眉间那个褪色的天使印记。 这下他哪里还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庆幸没有叫骂之余,便要行礼。 “阁……”他声音还没有出口,便被光正用魂力封住。 “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光正传音。 随后,他放开了魂力的禁制。 纠察队长心领神会,顾不上多喘息,指着那风家家丁道:“长官,这就是我们抓到的那个犯人。” “这次干的不错。”光正也摆出一副中层官员的架势说。 “说,你是什么人?”光正转向风家的家丁。 家丁之前就被验出了武魂,倒也不避讳,昂首道:“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可是风家的人。” “什么风家,我在武魂城大家大宗见得多了,就没听过风家的名,恐怕是无名小辈罢了!”纠察队长跳出来唱白脸。 光正和千仞雪自然是知道这便是投了唐门的神风,却也不说什么,看纠察队长能进展到哪一步。 “那是你见识短浅!”这人依然气焰不低,“风家背后站的人,恐怕你们武魂城现在也惹不起!” “好嘛,真可怕。这么说,风家是大势力,背后还有更大的大势力咯?” “是啊,大得不得了!” 纠察队长见他这幅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由嘲讽道:“这么大势力出来的人,怎么还要去偷水果店?” “因为……”风家家丁神色颓唐,“被打劫之后的事,能叫偷么?” “你被打劫了?你不是大势力的人么?”光正开口问话,“怎么,那时不敢自报家门了?” “你——”家丁的胖脸显出慌乱的神色,“那两个黑衣魂师,一点不讲道理,听了名字也不怕……” 纠察队长骂道:“连两个蟊贼都镇不住的宗门,到了武魂殿这里摆什么架子?!” “这……”家丁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唐门不会管这些小卒子的死活,所以不会对付那两个黑衣人;却会为了宗门对武魂殿出手。 这也太难听了。 他不得不违心道:“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无知者无畏,夏虫不可语冰;不像武魂殿,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分寸。” 千仞雪忍俊不禁,光正也跟着挤出一丝笑容。 光正传音道:“他这夸得还真是不情不愿呢。” “你看他第二句,还知道分寸,倒是符合他立场呢。”千仞雪也传音回道。 光正继续道:“好,知道你是唐门的人了。那你到武魂城来做什么?” “做买卖。” 光正追问道:“做什么买卖,要大谈武魂城主教阁下攻击唐三门主?” “嗐,我这不是闲聊么?” “闲聊?你每到一家店,都不买东西,却非谈这个不可,哪里像闲聊的样子?何况你钱都没了,怎么还有到处闲聊的闲心?” “我……” “这恐怕是任务,是不是?”光正步步进逼。 “嗐,也不算什么任务,不过是上面这么吩咐了两句。” 光正冷笑道:“我可是在救你。你在武魂城散布这类恶性谣言,可是要坐牢的。如果是被人命令,交代上线,可以假释。你自己想想清楚!” 家丁不服气道:“怎么就是谣言?” 光正淡然道:“那你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的指控,岂不是只能当做谣言?” “我……我看到的。”风家家丁口不择言。 “居然被你看到了?”光正冷笑一声,“小队长,把他灭口了。” 家丁慌忙威胁道:“我背后可是唐门,你们武魂殿怎么敢?” 听着风家丁声线颤抖的大话,光正说道:“我们主教阁下连唐三都敢袭击,还怕了一个你?” “小队长,基地里125号房好久没用了,你去准备一下。” 这下,家丁彻底慌了,急急忙忙道:“老总,别杀我,我也是被逼迫的呀。确实是上级交代的任务,不做的话,便要开除出去了。” 光正点点头,道:“好,那上司的计划、目标是什么,可曾和你说了?” “这却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千仞雪突然开口:“小队长,我看这人也没什么价值了,还是处理了。” “这位小姐,你那么优雅美丽,想必也是善良的人,求你发发慈悲!”家丁见千仞雪发话,便转移了哀告对象,乞求道:“其实唐门里面规矩可严了,我若和你说了,到时候不死也要被他们打个残废啊!” 千仞雪柳眉倒竖,肃杀道:“你想的倒是长远。但是,我劝你在害怕唐门的刑罚之前,还是先想一想,你能不能活到被唐门惩罚的时候。” “是”他风家家丁闭口不语,竭力做出一副镇静的样子,但在褶皱的脖颈间滚动着的喉结和胖脸上乱转的眼珠出卖了他。 没过多久,光正故作冷酷道:“和我的耐心一样,你考虑的时间是有限的。” “你现在只要回答: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这个家丁慌忙道。一刻钟前还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般珍贵了。 “……就是这样。”他说了很久,终于结局。 光正满意地点点头,道:“念在你是先被人抢劫,迫不得已才偷盗;加上偷盗本身又没有成功,又是初犯,只要你肯给水果店老板道个歉,也就放了你。” “好好,我一定道歉,诚心诚意道歉。”那人连忙应声。 “呐,这是我自己的钱,三个金魂币,省吃俭用的话,够你回唐门的了。”光正手一抬,抛出三个金光闪闪的圆板。 “谢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 光正笑道:“好了,之前被抢劫过,怎么样,要不要武魂城派两个纠察队员帮忙保护下?” 这家丁固然是欺软怕硬,却没有被吓傻,知道武魂殿派人,他更无活路,忙客气道:“大人真是折煞我也!我一介宗门走卒,哪里使得专人保护?” “纠察队本来就是保护普通人的,不过你这般说,那也就罢了,自己路上好自为之。” 光正挥挥手,纠察队长便上去开了铐子,把人放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肥硕背影,千仞雪道:“真就这么放了?” 光正道:“这等人可恶不可恶?” 千仞雪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问出这种问题?这等造谣的人最是可恨。” “但我们因言杀人,却也不合道义。”光正说道,“在这里最多关关他。” “你是说,要用唐门?”千仞雪立刻想到了刚才的对话。 “既然有人杀他,何必脏了我们的手。” “不错,”千仞雪点头道,“而且我估计很快,唐门的报名就要来了。” 虽说有些快意,话语间却并不兴奋。毕竟,她没有忘记,自己用天使之血为战队队员种下防备暗器的印记的诺言。 第一三四章 唐门的审问和定计 唐三他们早就等不及了,心情焦躁。 武魂殿设下了战队赛程的时间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不报名,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像千仞雪和光正这样奸猾之人,恐怕不会在超时之后再给他们机会了。 因此,希望就完全寄托在了那鼓动工作上。如果能让武魂殿名声进一步败坏,如果能逼得武魂殿主动抛出邀请…… 可是一份份发回的报告,没有哪一份带来了唐三期待的消息。 没有谁不认为,有着唐三的唐门是现在的最强者。 但也几乎没有谁认为,唐门能够担当得起大陆的责任。 “武魂帝国那会真是可怕,但说老实话,当年武魂殿还是很不错的。” 这样的话,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被许多人反反复复的表达着。 而且这些探子,常常是主动前去攀谈,对方恐怕是少不了有几分警惕的。如此,依然表达这样的意思,岂不是说明,武魂殿在他们心中依然有着地位? “真是奇怪,武魂殿这么凶狠残忍、作恶多端,还有那么多人要喜欢它。”放下手中几份来自星罗边陲的报告,唐三对小舞说道。 声音里带着怒意,竟也含有几丝殊为罕见的颓然。 “武魂殿最狡猾了,说一套做一套,”小舞说道,“所以那么多魂师被他们欺骗了。” “唉!武魂殿现在不难消灭,只是这些魂师让我很难办啊。不杀,他们满脑子武魂殿,早就有了取死之道;都杀了,那似乎有些太多了。”唐三慈悲地叹气道。 小舞坚定地说:“三哥,这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对这些恶徒,一个也不要放过。” “嗯。”正当唐三思索着接下来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报告声打断了他。 胆大的秘书官,穿着单薄的丝质衣裙,探头道:“门主大人,堂主会已经准备就绪了。” “知道了。”唐三潦草地应付了一句,稍稍扫视了一眼秘书官。 随后,他柔情蜜意地对妻子说道:“小舞,等我。” “我永远会等你,三哥。” 唐三稍稍整整衣服,便迈出门外,走向会堂。 秘书官打开门,恭敬地低头引唐三进去,各位堂主们纷纷起立致敬,唐三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虽然政务没什么进展,脸色倒还轻松。 白鹤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之前提议选派年轻靓丽的尖尾雨燕魂师担任秘书官,让冰清玉洁的唐三,在日常生活中也能欣赏美,从而心情也好些。 门主心情好,他们少受罪,这一点,堂主门心知肚明。 “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是不是?”唐三淡淡地开口问。 “是。”不知哪个冒失鬼点点头。 泰坦叹息道:“武魂殿这么残暴,对我们这般压迫,还有人信他们,喜欢他们,真是搞不懂。” “这也没什么,”唐三见他们也兴致不高,便知大家至少立场一致,于是出言安抚,“武魂殿毕竟树大根深,又很狡猾,那些无知魂师被迷惑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一次,可不是那么简单了。”白鹤说道,意味深长地看了风肃秋一眼,后者不由有些心里发毛。 “怎么回事?”唐三眯起双眼,让蓝发下的脸显得更长了。 白鹤说道:“风长老手下的一个家丁,被武魂殿抓了。”声音故作沉痛,其实有些想笑。而风肃秋顿时脸色一黑,暗叫不好。 风肃秋忙表决心道:“不要说一个,就算风家牺牲全部的家丁,只要是为了宗门的利益,风某在所不辞。” 唐三没有说话,淡淡看着他们。让属下争夺宠信,不是坐享忠诚么? 白鹤终于掩饰不住,冷笑道:“风长老这话是何意?他可没有死,活得好好的,被武魂殿放回来了。” “呵!武魂殿那天牢,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杨无敌插话道,“当初我一批族人,可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要不是及时用人质换了出来,就快死了。” 这话说完,众人怀疑的目光,便像一把把刀子,刺向了风肃秋。 “这恐怕有问题啊!”“叛变了?”“唐门的人,个个是男子汉大丈夫,没那么容易变节?”“哼,若说没叛变,怎么这么快放出来?” 一阵窃窃私语,怀疑越来越深。 白鹤趁热打铁道:“大家不用急,我来说句公道话。也不必现在揣测,都没有凭据。刚才杨堂主也说了,他们的族人可是受尽欺凌。待到风家家丁回来,看看他的情况,不就知道了?” 正讨论间,又一位秘书官娇软的声音响起:“报告,风家工作员已经被带到宗门后院了。” “怎么样,风长老,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牛皋也讥讽地说道。 “走!如果他有二心,我一定亲手了结了败类!”风肃秋只好横下心来表示道。 不一会间,唐三与各位堂主,便已经在了后院的囚室里,见到了被禁锢住魂力的风家家丁。 “没有伤嘛。”“是啊,一点都没有。”“有还是有的吗,你看手上戴过铐子!”“这算啥,我管教儿子都比这狠。” 议论纷纷中,风肃秋心越来越沉,而那家丁听这语气,初时不解,后来哪里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没被打,怀疑他了! 之前还庆幸武魂殿没动粗,现在看来,唉。但家丁也顾不上叹气,连忙对着风肃秋道:“堂主,救我啊,我是无辜的啊!” 风肃秋一听,脸顿时黑了下来,喝道:“你!永远先是唐门的人,然后才是风家人,明白吗?” 那家丁这时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杨无敌已经讥讽上了:“唐门的人?真要是做唐门人,武魂殿会这么轻松放回来?” “是啊!武魂殿给了你什么任务?”其他的人的声音也纷纷响起。 唐三一抬手,众人顿时都住了嘴。 “说,武魂殿怎么放你回来的,让你做什么?说真话。”唐三问道。 “门主,武魂殿就是把我放了,说那是谣言,叫我不准再说这种话了。”家丁应承道,汗珠直冒。 “不愿意说实话的人真是可悲。”唐三叹气道,“叛徒是两边都看不起的。修罗神力可以轻易让你说出实话,但我觉得你不配。” 家丁一听,绝望地叫喊:“门主,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还嘴硬!”风肃秋呵斥道。 “既然你不愿意说,又配不上神力的审判,那便试试唐门的这种药。”唐三说着,掏出一张化岩铄金帖。 “这是由上百种滋补丹药混合炼成,融合之后却是有大威力,能叫最顽固的抵赖者就范,还敢撒谎的,便慢慢心胆俱碎,肝肠寸断,不出半个时辰,定然毙命。” 唐三说着,一帖便封在了那家丁身上,只见那人霎时面色发青,呜呜地低嚎着。 过了一会,唐三算着药效完全发作,说道:“老实说。” “门主饶命啊!武魂殿真没给我什么任务啊!”风家家丁哀嚎着,在椅子上痛苦地挪动着,汗珠从泛红的肥肉间流下。 “看来真是被武魂殿夺舍了,怎么也不肯说,那只好永绝后患了。”唐三摇摇头,“背叛唐门、投靠武魂殿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但你这样慢慢死去也太痛苦了,我还是帮你舒服点。” 说着,双手微动,顿时引动化岩铄金帖,那缓慢的药效如同有了药引,骤然加速,那家丁没蹬几下,便没气了。 虽然之前都叫骂着叛徒,但看到这登时毒发毙命的样子,各位堂主长老无不肃然。 看他们震怖慑服的样子,唐三长叹一口气,安抚道:“各位前辈不必灰心,纵然这次武魂殿又行骗得逞一时,但终究会被全斗罗唾弃。纵使我们这一次姿态放低一点,只要拿到冠军,就是对武魂殿的重创!” 第一三五章 唐门要报名 唐三的话说的是颇为豪壮,但哪个看不出来,这是桩失利呢。 所以默默地走回去,大家都没有说话。 “哪位长老愿意担此重任?”唐三开口问道。 众人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风肃秋开口道:“愿为宗门效力不辞。” 核心四堂力御药敏的四位则报之以冷眼。这确实是风肃秋表忠心的机会,任谁也看得出这是自家下属出事后的自保。但这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做这种事,等于是被黑锅。当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对帮顶锅的人,是感激的;有的人对背锅的人,却是视之为耻辱的活证,必欲除之而后快。 即使是泰坦这样的忠奴,也对主子的脾性,揣摩了几分的。他们自然知道,风肃秋因此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可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悲悯。外附势力越是涣散,他们四堂便越好;这个算盘,他们也是一直在心里打着的。 “那便有劳风前辈了。”唐三礼貌地说道,“既然已经这般定计,事不宜迟。” “为何?我们何不延至最后,展现我们的立场?”另一位长老突兀地开口说道。 唐三直截了当道:“已经决定参赛,再拖到最后,就不好看了。” 风肃秋点点头:“门主,我立刻出发,必定不辱使命。” “好。”唐三说着,把门主信物抛了过去。 风肃秋便这样上路了。疾风魔狼武魂附体,匆匆地从那巍峨宏阔的宗门出来,在泥泞扬尘的路上急急地赶着行脚;时不时撞开了行人,也就任他倒地,心里只有赶紧做完的一念。 不久,那武魂殿分殿的轮廓遥遥在望了。全大陆一样的形制,早就十分熟悉了,可今天再看,又是别有一番感受,眼睛都发红了。 他恨武魂殿的凌侵,也愤愤于同僚们;武魂殿本来就是敌人,但那几个堂主呢,平时喝酒吃饭真是融融洽洽,现在各个乐见他被往绝路上逼。 如果早先自己是索性投了这正大尖顶的殿宇,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或许又会有所不同;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这般多,只是一味催动魂力。既然已经看到,不如快些走到。 魂力外放,魂斗罗的身份立刻让门卫把他引了进去,还有些诚惶诚恐;风肃秋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一种得意的笑。 “稀客呀。”分殿负责人,破浪刀武魂六十二级战魂帝皮天赐出来迎接,带着职业性的笑容。 相貌俊朗的皮天赐熟练地把风肃秋引进办公室,好像常见的应酬。风肃秋的脸沉沉的,心里愤恨,总觉得他笑里藏刀;但偏偏自己还有求于人,只好吞下不满,也做出好像要笑的样子;可惜,他不是皮天赐那样的美男,老脸挤出来的半笑不笑,更难看了。 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皮天赐便延宕起来。光正和他交过底,唐门不参加,“也就随他们去”。自从唐门在他这座城建起,他便没几天安稳日子;现在,总算能报复一下,还是报复魂斗罗,令他有些激动。 只是如果他这些念头被光正知道,这殿主之位怕就坐不成了。 压抑着激动,皮天赐客套道:“风前辈来到鄙处,有何指教?” 风肃秋欺他只是魂帝,差了二十多级,索性放声道:“什么指教?我来干什么,你心里清楚!” 此话一出,仿佛刚才的委屈,都骂出了一半似的。 皮天赐则是客套道:“风前辈说笑了,我哪能妄揣前辈想法呢?” 风肃秋脸一黑,道:“东西拿来便是!” 皮天赐挠头道:“前辈说的是什么东西,请明示。” “我警告你:你不要逼我!”风肃秋声音大了起来。 皮天赐仍是客客气气:“前辈息怒,实在是天赐不知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风肃秋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就是那个什么魂导器,可以传到武魂城的那个。” “前辈说的可是,报名参加魂师大赛的魂导器?”皮天赐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错。” 皮天赐欢迎道:“神风学院要参赛吗?好,我这就拿来。” 风肃秋声音再次响起,魂力也开始外放:“你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你明知我是唐门的人,怎么说出这般话来!你是不是不尊重我们?” “风前辈,我敬您是前辈,也请您有些前辈的尊严。”皮天赐说着,也武魂附体,眼神冷了下来,“这里是武魂殿分殿,不是任人随便动粗耍横的地方!” 风肃秋怒道:“若不是你无视唐门,胡言在先,我岂会这样?” 皮天赐魂力也外放,把对方顶了回去,话语间也不示弱:“武魂殿早有规定布告天下,各宗门参赛,都由宗主决定。你是风家家长,却不是唐门门主,我自然只能这么想。” “呵!强词夺理。”风肃秋说道,心下却叫不好。 他本来想欺负武魂殿地方分殿主对大计不清楚,这样蒙混过去;可现在看皮天赐也是个精明之人,看来门主信物还得拿出来才行。 而且,他还得客气些了;否则若是皮天赐较真起来,他此行失败,要去叫来唐三本尊,那真是伊于胡底。 皮天赐淡淡地看着他,风肃秋换了副脸,面色和善了些;说道:“我虽说不是唐门门主,但神风也不会独自参赛。天赐老弟该知道,我先是唐门人,才是风家家长。” “唐门决定参赛了?”皮天赐问道,“这倒是出乎意料。” 风肃秋道:“迟是迟些,终究没有过时限嘛。” “那就要感谢风前辈通告了!”皮天赐行礼道,“才叫我们知道了这一消息,这样下次唐门主莅临时,我们也能做足准备,好好接待。” “你们太客气了,”风肃秋忙叫住了他,“不多劳贵处了,今天便是报名的日子。” “风前辈!我虽是后生,也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这既是由门主进行,前辈何必这般汲汲?” “天赐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风肃秋不怕皮天赐,却怕唐三,连忙道:“唐三大人英明神武,我岂能越俎代庖?之所以今天前来,正是大人已经决定了参赛,由我办理罢了。” 皮天赐道:“风前辈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可靠的名声,全陆皆知,实在是兹事体大,总须宗门主大驾才好决断。” “既然天赐老弟这么重视,我自然也非空手前来。”风肃秋说着,拿出唐三给他的信物道:“此是唐门门主令,见令如见人。天赐老弟,这般可放心否?” “风前辈手中件确实是气宇非凡,不是俗物;可我一直待在武魂殿,实在不知唐门内情,无从判断。还请前辈还告唐门主,不论哪一日莅临,我们都全礼相待!” 说完,看着颓唐的风肃秋,皮天赐微笑了。 第一三六章 唐门报名,大赛将开 风肃秋是有些心死的。 即使他是唐门长老,在现在的局势下,也不敢贸然出手击杀一个武魂殿分殿的殿主。 然而,如果不能使用强硬手段的话,风肃秋的这一趟就要以失败而告终了。 失败等于死亡。 玄天宝录没有这一条,但是唐门生存手册的每一行间都镌刻着这句话。 皮天赐继续笑眯眯的,恭恭敬敬的行礼如仪,风肃秋离开后,他还站在晚风里目送了许久。 只是他越彬彬有礼,在风肃秋眼里便越可恨,恨不得把狼牙狠狠刺在那张得体笑脸的中央。 看着疾风魔狼魂斗罗狼狈的背影远去,皮天赐的笑容慢慢畅快起来。 回到殿中,他当即开始发号施令,筹划起怎么迎接唐三来。 那可是唐三啊!即使是敌人,但是对他这样的中等魂师来说,却又是暗带崇拜的对象。 封号斗罗,那是“大人”,但他们殿里也有许多。即使毕恭毕敬,即使知道判若天渊,即使知道自己永远也踏不进崇高的殿堂,却也就是如流水般常在。 神,还是一体双神,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怎么都会有些敬拜之意。虽然并不是神性的信仰,而是力量面前的臣服。 只是,臣服在力量面前,未必坐得稳臣子之位。 所以,皮天赐正畅想着的时候,却并不知道那伏在唐三面前复命的风肃秋是多么的诚惶诚恐,也不知道自己暗含崇仰的对象,已经把自己当作迈尔斯那样的恶贼,非欲除之而后快了。 周围的低阶魂师们忙忙碌碌,丝毫不曾觉察有强者已经决心在未来让他们归之如家的殿堂化作修罗场。 但唐三毕竟还是一个理性的人,即使眼眸泛红燃起修罗意,这一时还是得稍稍低头。低头,是为了大赛的胜利,唐门的荣耀。或许也是为了之后修罗场时杀气的纯粹。 “我们不通知他们,立刻前去。”唐三简洁地说道。 皮天赐这种踢球的推诿,唐三也是有所预料。他也不想和皮天赐这样的人多纠缠什么。 同时,他也不想和风肃秋多待一起了。 冷冷刮了不自觉发颤的这魂斗罗一眼,海神八翼舒展,唐三就此振翅而去,徒留风肃秋在原地整理思绪。 皮天赐刚刚派事完毕,坐回办公桌前,准备稍稍休息;却见一道流光直入殿内,随后便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 强大,纯粹的强大,不想膜拜,只有慑服。 努力提醒着自己武魂殿分殿主的身份,皮天赐压着恐惧,武魂附体,打铃召集手下魂师。 下一秒,唐三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神力稍稍外放,他便已经动弹不得,连挤出一个笑容也做不到。 看着被固定得有些狰狞,半是恐惧半在用力的皮天赐的脸,唐三说道:“唐门决定接受武魂殿的邀请,参加魂师大赛。” 皮天赐努力挤出一个句子:“接受……接受邀请?” “不错。”唐三点头道:“所以,我们最后的决定是要参赛的。” “……好。”皮天赐再次从牙缝里挤出回答。他真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那么,做你应该做的。”唐三冷冷说道。 “那……”皮天赐正要说,唐三已经再收起几分神力,他总算是可以活动了。 喘着粗气走到专门宝盒前,皮天赐拿出魂导器,交给了唐三。 唐三神力一放,魂导器便定在半空,一动不动。皮天赐感到了唐三投向他的冷眼,稍一思索,自然明白了原因。 口上却是说:“楼下魂师有些混乱,我去整顿一下,免得打扰了大人。” 人一离开,唐三便把参赛的消息,注入进了魂导器里。 那一边,由于有些时差,这边已进入了晚上,武魂城还在下午。 所以,当那魂导珠帘上最后等着的那块魂导器也亮起时,光正在冥想。 不少高层,议论纷纷,很是叽叽喳喳了一番。 待他睁开双眼,这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所以他心里想的只有陪仞雪吃饭。 但一进餐厅,就看见本来粉面朱唇的千仞雪,带着压抑的笑意,脸色却有些发白。 心下便立刻有了猜测,嘴角也稍稍扬起。 “今天没什么大事?”光正故意问道。 “没有大事。”千仞雪点点头,“但是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光正想了想,问道:“是唐门决定不参加了?那样,就可以省仞雪你七滴凝气之血。” “呀!你居然还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千仞雪佯怒。 她当然不是那种人。她也相信,光正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所以她只是佯怒。 这样说起来有些幼稚,但……愿意反反复复说些幼稚的话,似乎也是一种情侣的标志呢。 光正笑了起来:“不,我只是觉得,仞雪你的身体比什么唐门参赛不参赛重要多了。” “那看来是坏消息了。”千仞雪也轻轻笑了起来,“唐门已经决定参赛了。” 说着,把那魂导珠帘的影像,给光正看了。 画面里,唐三神情僵硬;如果不是长长的脸之后蓝发飘飘,简直就是个蜡像。 “现在,我们可以昭告天下,大赛即将开幕了。”光正说道,话语间带上了几分激动。 本来他也不会如此,只是这影像看得他有些开心。 至于昭告天下,武魂殿各部门早就准备就绪,只等着唐门最后结果一出,就可以把名单公示。 匆匆把饭吃了个七零八落,顾不上去巡视,光正和千仞雪便到了传信部,把这一消息,正式传了出去。 于是魂师大赛的基本赛程,也最终尘埃落定。 参赛的队伍,共有一百六十五支。天斗、星罗赛区各七十五支,中部赛区——也即武魂城和周围的那一系列公国王国(当然,是没被两大帝国趁着大战吞并的残余)——十五支。 通过循环赛制的七人团战,天斗、星罗赛区各晋级前十五名的队伍,中部赛区则晋级两支队伍;一共三十二支队伍,将晋级在武魂城举行的总决赛。三十二强将会打乱顺序,随机抽签,分成八组,每个组四支战队,通过循环赛晋级出十六支战队。随后,经个人赛,单淘至八支战队;四分之一决赛开始,则是单淘的七人团战。 这也曾经激起过一番争执。中部赛区的晋级,十五进二,比七十五进十五,比例更小;所以两大帝国赛区的队伍,也都没有话说。当然,曾经有人批判这等于保送武魂殿战队。 听到这些议论,武魂殿的代表,冥龟斗罗,微微一笑道:“那么,武魂殿战队是该去天斗赛区,还是星罗赛区?” 众人顿时噤声。武魂殿战队到哪一个赛区,无疑都等于拿走该赛区一个名额。少数的大宗门有信心必能晋级,固然无所谓;但那些晋级在两可之间的队伍毕竟更多。大宗门也不愿表现得太过强硬,败坏名声。 就这样,三个赛区的武魂殿各部,都开始进入了即将到来的盛事的最后筹备冲刺。 第一三七章 大赛开幕 公布出去的消息,让整个大陆热络了起来。 战争的疮痍之后,人们无不渴望着一场狂欢的盛宴。 这就注定了,比以前更为开放的大赛会吸引无数的观众。 天斗和星罗两个赛区,由武魂殿两大分殿与帝国联合承办。不过光正之前早早面授机宜,让二位都主教不要参与太多,免得引起帝国的忌心。 说实话,光正对那里的情况也不太关心;毕竟,对自己战队能构成威胁的也就那几家,他可不认为真的会有什么异军突起的黑马。 何况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是小组循环,就算输上一场也仍然会出线。 所以,他倒更看重自己这个中部赛区。倒不是说怕出不了线、怕拿不到第一或怕丢小场,而是说,要尽量利用这一赛事,继续提高武魂殿的声望。 当然,为此忙碌的,主要是千仞雪,她为比赛的筹备忙得焦头烂额,又为日渐枯萎的武魂殿金库忧心忡忡。 “不必担心。”当她提起这一点时,光正只是这么老神在在的回应着。 千仞雪狠狠瞪了他一眼,想起了上一次财政危机时,可是拿出了自己和自家爷爷的小金库啊,嫌弃光正还想故技重施。 不过,正式售票十天后,看着丰盈的府库,千仞雪理解了光正那时的信心。 这还没算上,从天斗、星罗运来的分成,以及全陆魂师都盼望前来的总决赛的门票呢。 而有了这丰厚的收入,大赛的筹备,也是更入佳境。 很快,时间来到了六月。比赛,终于要正式开场了。 武魂城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街道上充满了久违的热闹。 那是,涌入观赛的二十万人啊。而武魂城的居民,也在这盛会的日子,纷纷走出了家门。 商铺的老板们,和光正这批武魂殿高层,都开心坏了。 一个仿佛听到了金币哗啦啦灌入钱袋的清脆,一个仿佛听到了几十万人衷情拥护的欢呼。 那本就宏阔壮观的大斗魂场,现在更是被装点得光芒夺目。 而今天的大斗魂场,旌旗招展,人气爆棚。 数十万人,翘首期盼着中部赛区的开幕式,期盼着他们心目中领袖的登场。 甚至已经站在台上的战队队员们,也掩不住激动的情绪。 那些来自各方的战队,如同朝圣一般,期待着自己的表现,能够被看在眼里。 而武魂殿学院战队的七人,在台上肃然站立,带着天使之翼印记的白色队服,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 光正和千仞雪,他们时常见到,所以并不像周围的战队那样期盼。 可他们同样激动,期待着、热望着,自己能够用干脆利落的胜利,向阁下们展现自己,证明自己这一代学员的杰出;也期待着、热望着,在全天下人面前,重塑武魂殿战队的荣光。 七人的心,都砰砰跳着;只是,他们了然知晓,台上的十五支战队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自己。成为数十万人瞩目的焦点,可不能丢了份。所以,压抑着激动,忍受着骄阳,没有其他战队的叽叽喳喳吵嚷喧哗,七人如同七尊雕塑般立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 终于,那大钟的时针,指向了十点,开幕式正式开始。 所有战队瞬间安静下来,谁也不愿显得像是不如对方;沸反盈天的观众席也渐渐沉寂,每个人都在等待着。 突然间,金钟敲响,礼花大作。伴随着白日里都显得璀璨的焰火,千仞雪和光正,率领着武魂殿的长老们,登上了主席台,在讲坛前落座。 俊朗强健的蛇矛斗罗,担负着主持人的角色。见千仞雪与光正驾临,只见他蛇矛高举,含带魂力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大斗魂场:“武魂殿裁决长老阁下、武魂城主教阁下到!” 千仞雪与光正向整个会场招手,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片万岁的欢呼。 早已在斗魂场指定位置站好的骑士团成员,瞬间齐齐拔剑出鞘,高高上指,随后随后划一斩落,金甲与宝剑在烈日下反射出夺目的眩光。 而观众中,竟是刹那间跪倒一片。 在这激动人心的热浪中,光正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面带笑容,可微微僵硬。 能有那么多热情的支持,能得到那么多人衷心的爱戴,光正怎么可能不兴奋? 他是激动的,也是感动的。肩头更沉甸甸了几分,他仿佛看到,更远大的未来向着他,和这无数的斗罗大陆人,露出了光荣的前景。 只是,纵然光正作为人想要被爱,作为主教阁下也期待忠诚;但当这份爱戴与忠诚用跪拜表达,光正总是感到一份受之有愧的惶恐,以及一份僭越的忧虑。 他依然相信每个人在最终的意义上应当是平等的,自己不愿在这跪拜的仪轨中成为主人般的角色。成为主人,也就意味着成为奴隶。 幸好,十五支战队提前接受过培训,在此时整齐地鞠躬如仪,让光正稍稍舒了口气。 光正向千仞雪道:“希望他们记住,自己不仅是向阁下们鞠躬,也是向着观众们鞠躬;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佼佼者,可这个世界却属于千千万万像观众这样的人。” “不是谁都有这份赤诚的,光正。”千仞雪轻轻摇头。 “嗯。”光正也轻柔地回应,确实是自己想得太远了。而且,似乎还忽略了仞雪眼中的一抹淡淡忧伤。 顺着千仞雪的目光望去,光正看到了武魂殿战队的七名成员。 他瞬间明白了,千仞雪为何会有那份淡淡的忧伤。 那青春无敌的朝气,以及,那六翼舒展的天使印记。 在主席台的讲坛下,光正轻轻握住了千仞雪的手。 而蛇矛,则再次用魂力灌注声音,请大家平身。 会场慢慢又安静下来,蛇矛才道:“下面,有请武魂城主教光正阁下,致开幕辞。” 在一片欢呼与掌声中,光正站起,向着热情的观众们挥挥手致意,健步走到了装点着花环的讲台前。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在这里欢聚一堂,为的是全大陆精英魂师大赛的开幕;深一步说,便是为了整个魂师界的传承与进展。每一支能够参赛的队伍都是值得尊重的强者,每一位参赛的队员身上都承载着斗罗大陆的未来。” 接着,他一一简介了各代表队,代表队所属势力的领袖,也一一从席上起而致意。 每一位起立的都是顶级的魂师,引来一片赞叹的声音。 但只有千仞雪,让无数人神魂颠倒。 作为武魂城主教,他应该乐见其成。 可他还是光正。听着那和向各宗主的致敬完全不同的声音,光正听到了赞叹,听到了欢呼,也听到了尖叫,听到了窃窃私议。谁知道这一片片忠诚的支持声浪中,又有着多少分的觊觎呢? 光正不由有些愠怒,幸好阳光直射在他的面颊,让人们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公事,不能与私事混淆。”光正告诫自己。 稍稍顿了顿,光正稳住心神,为开幕式的致辞,作了最后的结语: “各位队员们,去竞逐那象征优胜的桂冠!荣光属于胜利者!” 第一三八章 揭幕战 下午的揭幕战,便有武魂殿战队上场。 十五支战队,中部赛区采取大循环,每两支战队都要碰一碰,最后算积分。 这也就意味着,需要进行一百零五场比赛。 每天七场比赛,一共十五天;每打一天休息一天,赛程一个月。 这样做,对于参赛队伍而言,负担不小,但对观众而言,无疑是一场饕餮盛宴。 即使是那些相对较弱的战队的比赛,在顶尖势力眼中固然是索然无味,可对于那些自己也只是普通魂师乃至零魂力平民的观众来说,这已经是强者之间的对抗了。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对于追星族有利。如果采取一般的赛制,强者很快晋级,场数就少;而现在,无论如何,它们都得打满十四场。粉丝们也就能够欣赏十四场。 反过来,这正是武魂殿战队吸粉的好机缘。 “一场也不要输。”光正早就在几天前和焱闲谈了一次。 光正语气轻松,焱却觉得,被下了死命令。 这样的压力自然也被传导了下去。台上的七人,每个都记得焱前一天下午对他们说的话:“放宽心,好好打,输了也不要紧,我好好等着你们。” 有谁想被一个封号斗罗蹲守呢。 不过他们现在倒还没有太大压力:因为对手确实不强。 来自罗曼尼公国的罗曼尼公国官房学院。 这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在武魂殿的记录中,他们的战绩比比皆是——只是每次都倒在预选赛阶段。 罗曼尼公国官房学院的七人,为首的也不过是一个四十二级的魂宗;另外六人一个辅助系魂尊,和五个战魂尊。 而且尴尬的是,唯一的一个魂宗,偏偏是辅助系的。战魂师,全部停留在魂尊的境界。 蛇矛斗罗身为主持人,尽职尽责的介绍着双方。根据本届比赛的规则,上场队员的武魂与等级将由主持人全部报出。 观众们这才知道了,罗曼诺公国官房学院,辅助系有一位宝珠魂宗,一位七弦琴魂尊;还有五位武魂分别是断刃、金镰、红血豺、开森斧、棕熊的战魂尊。 听着介绍,观众们只是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可当武魂殿学院的实力,被逐渐报出时,却激起阵阵赞叹与欢呼。 李紫悠,武魂元白火炬,五十五级控制系战魂师; 艾望之,武魂金剑,五十二级强攻系战魂师; 艾信之,武魂金盾,五十二级防御系战魂师; 关嘉陵,武魂碧血红龙,五十二级强攻系战魂师; 万圣玉,武魂黄昏猫鹰,五十一级敏攻系战魂师; 袁复乐,武魂雪白羔羊,四十九级辅助系魂师; 林丽芝,武魂残血樱,四十二级控制系战魂师。 七个魂师,五个魂王。 级别最低的,与对方级别最高的一致。 “荣光!荣光!”观众们欢呼起来。 中立的观众为着一支如此强大的天才战队,而那些武魂城中始终怀抱着信仰的成员们,则是为着武魂殿底蕴绽放出的希望而激动万分。 当这样的阵容公布,武魂殿的支持者们,仿佛看到了更美好的明天。 所以,“荣光”的口号欢呼不绝,震天动地。 其实,荣光是献给胜利者的致辞;但在观众们眼中,武魂殿战队已经是胜利者了。 当然,这么想也不算错。从纸面实力看,武魂殿战队是中部赛区硬实力第一,而罗曼诺公国官房战队却是最弱的一支。 这样的一场揭幕战,不由得令不少人怀疑,武魂殿战队,是想要挑软柿子,出出头彩。 “你们这真是‘公平抽签’的?”光正都调侃般地对千仞雪说。 千仞雪不甘示弱:“嗯,就像你之前对焱‘闲聊’一样。” 光正辩解:“我那真是闲聊,又不是什么正式活动,趁着有闲私下谈话,可不是闲聊么?” 千仞雪露出果然如此般的笑容:“我们当然也是公平抽签,毕竟每两支战队总要打一次,什么顺序都是平等的。” “好。”光正点点头。他知道这次比赛或许会让许多人成为武魂殿战队的狂热粉丝,可让他看这种比赛实在是索然无味。 两队成员已经立定,排好阵型,向观众席行礼。 之后便是互放垃圾话环节。罗曼诺公国官房战队夸耀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辞,而武魂殿战队还谦逊地向对手行礼。 “这战队的少年们必成大器啊。”“爱了爱了。”又收获观众们一片呼声。 而此时四位魂斗罗站在斗魂台四角,四股魂力注入,牢固的结界将比赛场地安全地限制住。随后,佘龙飞临赛场,悬停在中线上空,蛇矛高举。 蛇矛高呼:“武魂附体——” 顿时,十四个武魂,五十五个魂环,将赛场照耀得绚丽夺目。 佘龙手中蛇矛向下断然一挥,喝道:“比赛开始!” “嗯?”光正此时才向擂台投去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他有些不满地说道:“之前那次演练之后,不是曾经指出他们的错误,要他们把关嘉陵放到队伍前面吗?怎么还是老样子,让艾氏兄弟站前面?” 千仞雪安抚道:“这么做恐怕是故意的。” 光正把目光看向了在台下领队位的焱。后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光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或许就像仞雪说的,是故意的。 此时,艾望之前跨一步,越过举着大盾的艾信之,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武魂附体,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紧紧握在了手里。 李紫悠精神力微微引动,而身上紫黑的第四魂环亮起,艾望之顿时身上一亮。 说时迟那时快,罗曼诺战队的断刃与金镰两位魂尊,已经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明晃晃的武器端在手中,一看便是演习了无数遍的熟练配合。 艾望之面无表情,第四魂环一亮,手中宝剑骤左骤右,转瞬间便回到了原位,竟如同没有动过一样。 漆黑如墨的第五魂环继而亮起,金剑铮鸣,艾望之骤然暴起,身形如电,直射入对方阵中。 而身后,那两位攻上来的魂尊,此时才捂着胸口的深深剑痕,倒了下去。 艾信之刚才还举着大盾,此时便把盾放了下来,淡然看向他的同胞兄弟。 就宛如他们也只是斗魂场的观众。 只见艾望之剑势如虹,身法无踪,远远看去,只看到穿着武魂殿洁白制服的艾望之,像一阵白色飓风般,在五人中穿梭游走。 只是十几息,他已然来到了罗曼诺战队身后,魂环黯淡下来,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深深鞠了一躬。 而这穿梭,便是毁灭。剑花挽毕,正当行礼人弯下腰肢,也正是那五人纷纷倒在地上的时刻。 其实他们还没有全部失去战斗力。七弦琴魂尊、红血豺魂尊,固然是血染擂台。 他们也是精英,在那切入的一瞬,棕熊魂师和开森斧魂师防御魂技发动,宝珠魂宗的自保魂技也闪了一下。 他们三人只是在剑气之下倒地,仍然能够站起来,继续打,魂力和体力还足够。 但魂力与体力虽在,信心却已经被彻底摧毁。 他们不知道的是,艾望之刚才用的可不止是一个魂技,而是瞬间把所有魂技倾泻了出来,才让剑与人旋舞而过。 他们只觉得对方一个魂技,便几乎摧毁了一切。 所以此时的他们不知道,如果明明比他们还小些的艾望之再回头一剑,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 艾望之直起腰版,也听到了他期待的那句,“我们认输。” 观众们几乎都呆滞了,不敢相信比赛已经结束。 还不到半分钟啊! 甚至连呆滞的时间,都快要更长。而随后,便是一阵阵震天动地的“荣光”欢呼声。 第一三九章 首胜后的夜谈 接下来的六场比赛便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武魂殿战队已经出过场了,而另外十四支战队中仅有的强队、龙象战队,今天恰好没有赛程。 于是便是十二支弱队的对战。说难听些,简直是菜鸡互啄。 还好,弱队们魂力也少,比赛时间便不长,没有让观众被折磨。 光正和千仞雪既然一开始便来了,就不好中途走开;虽然心里决定以后只在轮到武魂殿战队的时候来一下,现在却毕竟只能待着。 幸亏他们修为够高,即使在暗暗冥想修炼,外人看去也是一幅在观赛的样子。 终于比赛结束,已经过了饭点。千仞雪和光正索性没有吃饭,而是直接去巡城了。 涌入了几十万人,谁都会担心鱼龙混杂出问题。 不过好在知道武魂城高手众多,小蟊贼们不敢蠢蠢欲动,即使是那些骄横惯了的地头蛇,也知道到了强龙的地盘,须得收敛些。 除了有些拥挤,仍是一切祥和。 巡城回来,焱已经等在那里,备好了一桌夜宵。 光正一边啜饮冰蔗汁,一边道:“今天的开幕战表现还不错。” 焱不敢居功,忙说道:“实力放在那里,应该的。” 千仞雪说:“有硬实力,能转化为胜利,这就是值得高兴的事。”一边说,一边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焱回道:“是啊,这下子,艾望之那小子的自信该爆棚了。” “我从来不担心战队成员的自信问题,”光正继续享受高糖的冰蔗汁,完全不顾焱在喝醇酒,“他们早就自诩天下第一,哪里用得着我们再去添火!” 他本来还想说,他不担心自信,而是担心他们太过自信。 太过自信也就意味着失利的种子。 更可怕的是,太过自信的人,一旦失利,可能走向反面,造出心魔。 其实一路创造奇迹的心态是最有利于超常发挥的,而带着极高的自我期许的卫冕战却不是如此。 但他们身为武魂殿的新一代精英,即使处于危机之势,那份舍我其谁的英雄自待,也改变不了。 所以得打打预防针。 但光正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说。看着上一届的武魂殿亚手一代,和从天斗宫变开始被心战的千仞雪,光正把话憋了回去,只是继续喝他冰甜的饮料。 “这次是艾望之,下次换人。”焱提议道。 “要赢得干净利落。”光正放下杯子说道,“现在你要关注的不是战队成员自己是不是自信,而是他们够不够吸引粉丝。” 焱稍一思索,道:“艾望之和关嘉陵这么做完全没有问题,艾信之的武魂偏防御,不好弄。万圣玉可惜了没到魂王,没有万年魂环,恐怕有些难。” 千仞雪轻轻摇头:“无妨。万圣玉的实力绝对比你想象的强,放心用他好了。” “哦?”焱知道万圣玉之前被叫出去很久,也想过他是不是会实力精进;可看魂力却也没有什么提升,后来便没有再关注。 现在看千仞雪的表情,焱感到有些看不透。难道万圣玉的实力他也看不透了? 正当他自我怀疑,光正和千仞雪则是再次交换了意见,确认了共识:世界意志的事情,就先不要对外说了。 但既然两位阁下这么说了,他也就姑且从命。不过焱也打好了算盘:到时候如果万圣玉上场不能干脆利落,那他肯定得背锅。所以,到时候,他会让李紫悠加大力度辅助的;精神力压制,也可以用一用了。 谈话间,夜宵也吃完了;焱便告退,他还要回去看着这批学员呢。 焱一走,千仞雪便笑话光正:“你呀,怎么又不喝酒,净喝这些幼稚的果汁?” “酒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正自有一番说法,“糖和酒精比起来,那还是糖对人好些。你不喜欢吃糖吗?” 千仞雪托腮回忆道:“喜欢啊,从小就喜欢。” “你看,对?像这光亮的酒杯,盛着红绿的液体,在那五彩的灯光下,多么迷人啊——可是看看便好。让别人沉醉去,我们自己呢,还是喝喝糖水罢。这些冰甜的饮料,可是从小伴随到现在啊。没有它们,真是会少许多乐趣。” 千仞雪嗔他:“哼!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放任你喝,我六岁开始他就教我要长大不要喝小孩子气的饮料了。” “你是亲生的,所以呵护得紧;我是捡来的,那就随我去啦。”光正轻松地说道。 “我也好想被放养啊。”千仞雪有些惆怅。 光正盯着眼前的杯子说:“其实到现在,你也可以选择轻松和自在的。” “我还是活在责任里。”千仞雪轻叹着,饮过酒的玉面微醺,泛着一点淡红。 光正本来想说些甜言蜜语,可千仞雪已经话锋一转:“这样下去,一个个去一挑七,会不会实力暴露得太多?” “实力差距这么大,恐怕是看不出什么。”光正晃着手中的空杯,“谁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藏了东西。” “嗯。”千仞雪点头:“而且我们这几个人出手,像唐三那样的聪明人,自然会想到‘别看他们好像很猛,真正的核心却是后面的xxx’,也许会让队伍突击后面的三人呢。” 光正也点头道:“李紫悠有精神力在,袁复乐的武魂就是越被打越强,林丽芝有自己的身法,不知道的人肯定吃亏。前锋们现在出风头,也算是一种诱敌深入。” “不过紫悠的精神力还是得藏好。” 光正笑道:“放心,焱也没有那么傻。再怎么样,我也教育过他几次了。” 千仞雪挖苦道:“你不会觉得你是值得放心的人?” 光正气得喝了一口酒,把脸色憋红,准备回击;千仞雪却立刻跃进到下一个话题:“下次裁判、主持什么的,可以换换人。” “蛇矛前辈他们做的不错啊。”光正不解道。 千仞雪一声冷笑:“血匕斗罗啊,该让他上场了。” 光正道:“不过,让这个反骨仔上场,又能传递什么消息来迷惑唐三呢?” “故意蒙蔽必定会露出破绽,血匕不会看不出来,这样反而不好。倒不如就正常作战,血匕汇报过去,唐三说不定还自己多疑。” 光正点头,转念一想,说道:“但战队大赛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赢下。” “是啊。”千仞雪也赞同道,“不过如果能让他自然而然地登场,也会让他能一直把情报工作安心做下去。这样,不说大赛,这颗棋子就一直有用,不是么?” 第一四零章 三幻神与龙象宗 接下来的一个月,也确实如此。武魂殿战队的每一场比赛都是横扫,对手几乎没有还手余地。 李紫悠和袁复乐在后辅助技能一交,便有一位战魂师,以一敌七。 艾望之已经在初战惊艳了众人,而之后单挑实力甚至更强的关嘉陵,更是以一手龙化,重击对手之余,收获万千粉丝。 关嘉陵的武魂碧血红龙,每次获得魂环,都会额外附带龙化身体的能力。 第一魂环龙化双臂,第二魂环龙化双腿,第三魂环龙化躯干,第四魂环龙化头颈。至此,全身都已经龙化。 而随后,第五魂环龙化出角,第六魂环龙化出尾,第七魂环化为龙形。 第八和第九魂环,分别让龙从三爪,变为四爪、五爪。 关嘉陵已经是魂王,已经全身龙化,还化出一双龙角,气势逼人。 其实,这个效果,只是让身躯更高大威武,却并不增加力量,反而加大魂力消耗;只有到了武魂真身之后,龙化才会和武魂真身一道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从而形成质变。 所以,碧血红龙家族一种流传,到了魂圣,便是“鲤鱼跳龙门”之说。 魂王的关嘉陵,开启龙化,是不会有什么实际好处的;可以说,他不过是为了耍帅,额外消耗了魂力罢了。 而他也想好了说辞,一旦阁下问起,他就回答说,“负重练习”。 除非林丽芝让他不要龙化,他是一定会龙化的。 何况每次龙化,都会让林丽芝露出优美迷人的笑容。 在擂台上站的和林丽芝更近的袁复乐,每次都能读出那笑容中的嘲讽,但却一直没有忍心和一直以此自吹自擂的关嘉陵说。也许得等下次喝酒的时候再戳破他。 就算林丽芝其实瞧不起拿龙化耍帅的关嘉陵,架不住许多观众喜欢这样:每次看见龙化,都会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而万圣玉,让焱没有想到,同样能够完成一对七。 万圣玉并不是硬撼对手,而是灵敏地飞掠而过,一击致命,片羽不沾身。 武魂附体后那一双圆圆的猫鹰眼,仿佛真的看尽了对手的一切,展开的双翼,永远路线诡异却稳定地躲开一切攻击,看似循循和缓,实则迅捷如电。 三人各种上场一次之后,外面便传开了:武魂殿有三幻神,剑神、龙神和鹰神。 这样的尊号,自然也传到了武魂殿高层耳中。 “这便封神了么?还真是流狂浮嚣啊。”光正在天使神殿前淡然说道。 千仞雪笑着点破他:“你呀,赛前是你说要造星,现在又不满意;与其说人家短浅,倒不如说你真难伺候呢。” “也是,我们还是赶紧练一练武魂融合技。” 言罢,两人也就撇开了那些琐事,修炼起来。反正,胜利总是有保障的。 一转眼,一个月就要过去,武魂殿战队也要迎来他们的收官之战,对战龙象战队。 同样,这也是龙象宗的收官之战。 龙象宗除了输给风剑宗一次,乃是全胜,战绩13-1。 如果龙象获胜,他们和武魂殿战队将同是14-1,而且将以胜负关系而列于第一位。 只是风剑宗七位剑客被艾望之一人挑翻,受了重创以至于之后连输三场的战迹还历历在目,大部分人都相信,武魂殿将会拿下这一战,15-0完美收官。 唯一的看点是,这一次,三幻神会出动一个还是两个。 一个热心观众道:“我和你说,龙象宗连风剑宗都输了,剑神打风剑宗那一战你们看了没有?这才叫剑如疾风,太帅了!那剑神一个人不就打翻龙象宗了吗?” 旁边一位年长者不屑道:“你懂什么?魂师讲究属性克制,风剑宗以灵活配合克制了厚重的龙象宗,但自身用的是剑,所以被用剑更猛的剑神打赢了。但一个人再会用剑,怎么可能打翻龙象宗那七座小山?肯定得多上几个了。” 开头那人还不服气,又把剑神换成鹰神道:“什么七座小山?这么笨拙,怕是都打不到鹰神一下!” 一个年轻人插话了:“什么鹰神,我看他比另外两个差远了,就算人家打不到他,他打龙象还不是刮痧?人家不动就行,他可是得飞,肯定是他先撑不住。” 观众们在赛前一天就开始争吵,而武魂殿内,尔朱欢也求见了二位阁下。 自从象甲宗呼延震和圣龙宗拓跋希两位宗主都阵亡,宗门损失惨重之后,剩余势力合并成了龙象宗。 拓跋家现在实力最强的是八十五级的魂斗罗拓跋洪,而呼延家则是八十四级的魂斗罗呼延雷。大家互相不服。 于是,索性让原来的圣龙宗都护、八十六级的镇地甲龙魂斗罗尔朱欢担任了新的宗主,象甲宗的大将、八十一级的黒獭魂斗罗宇文坚担任副宗主,而原来的两姓大佬们出任长老。 这次参赛,他们也是铆足了劲。四位钻石猛犸魂师和四位白甲地龙魂师,都是小山般的力士。只是前者防御更强,后者则还有远程能力。根据对手情况,选择去掉哪种武魂中最弱的一人。 不过,打武魂殿战队,似乎和排阵没有任何关系,不可能赢。 最终,决定上四位钻石猛犸,既然赢不了,他们还能多撑一会。 呼延雷心里哀叹,如果武魂能进化成雪碧猛犸,或许能够赢下。现在,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而现任宗主尔朱欢,这次进殿,乃是想出点盘外招,劝武魂殿留留手,让他们别输的太难看。 可是,当他从两宗以前如何效忠武魂殿,两位宗主如何壮烈殉身于唐三之手,再讲到这次又是如何带着忠诚和复仇的炽热决心,最后恳请光正让武魂殿战队慢慢出手时,光正却问道:“你们想出成绩吗?” 尔朱欢忙对答道:“想。” “赢得了武魂殿战队吗?” “赢不了,什么时候都赢不了。” “那这次就输爽快点。” “啊?”尔朱欢一头雾水,要不是对方是阁下,他都要发作起暴脾气了。 “你自己想想。”光正说道。 看着疑惑不解的尔朱欢,千仞雪剜了光正一眼。 这人真是越来越会装高人了,其实这点小九九不是被我一眼就看穿了嘛,哼。 更可气的是明明被我看穿还要我来善后,真是…… 光正继续是淡漠的样子,千仞雪也故意不说话。 千仞雪的高冷本来其实就有些声名,因此尔朱欢偷偷打量了两眼裁决长老阁下,便也打消了开口问她的念头,目光诚恳地看向光正。 而千仞雪现在看向光正的目光,可就不那么诚恳了,倒有点幸灾乐祸般。 只是这小眼神没有被尔朱欢看到,成功在外人面前维持了高冷的形象。 解铃还须系铃人,光正只好接过话头:“尔朱宗主,我说得直白些:你们没有赢下武魂殿拿冠军的心思?” “绝对没有。”尔朱欢这一点说得是十分真诚,武魂殿战队的实力比他们高出太多。 “那么你们要出成绩,障碍便不是武魂殿,而是别的赛区的队伍。” 尔朱欢点头道:“是。” “既然如此,暴露得越少越好,不是吗?”光正淡淡地说。 “那,至少让我们比别的队输的好看些。”尔朱欢思索片刻说道,“能不能上两个幻神?” “这不公平。” “阁下!我们宗为武魂殿的牺牲,也比其他宗门大啊!” 光正一时有些绷住,尔朱欢说的没错,武魂殿也确实不能光让自己战队露风头。 可如果这样的话,其他战队恐怕也会不满。何况他本来就是持反宗门理念的人啊。 却是千仞雪打破了僵局:“这样,二位。”说着,欢欣地看了光正一眼。 光正暗道:这里赢了我这么开心么? 但还是听下去:“二位,不如这样:武魂殿战队三幻神只出一个,但出最强的那个‘龙神’,实力最强,你们还可以辩解说是血脉压制。另外,你们第一轮攻势,艾信之会用盾挡掉,让幻神之外的人也参与一下,不过他只防御这一下,之后由关嘉陵进攻。” 尔朱欢忙道:“明白了,我会让他们控制好力道的。” “不必控制力道,”千仞雪说道,“全力一击,艾信之也能挡住,之后关嘉陵也能获胜。” “是。”尔朱欢点头道。 但回去的路上,却不免觉得,武魂殿战队太自信了。他并不相信关嘉陵一人真能打赢整支队伍。 “哼,那就不演,既然你们觉得赢得这么轻松,那就明天见分晓!”尔朱欢心中默默想着。 武魂殿内。 “仞雪啊,你还是那么自信。”光正悠悠道,“这样恐怕他心不服啊。” “我只是说一个事实,”千仞雪继续自信,“就算现在不服,明天也会服回来的。” 第一四一章 轻取龙象宗 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天已到。七月的烈日骄阳,无情地照了下来,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胜败得失,炙烤着每一个观赛者和参赛者。 光正和千仞雪站在观礼台里,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 刚好,越是被强光笼罩得看不清楚,模模糊糊便是他们的自由空间。 人们的目光,更多放在那三尊巨大的身躯上:尔朱欢、呼延雷和拓跋洪。强作镇静淡然的表情,没人能指摘什么,可那焦躁间夹杂野心的眼光并没有瞒过所有人。 “龙象宗有企图啊!” “呵,他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怎么打得过武魂殿战队嘛。” “武魂殿只上一个幻神的话就会遭重!” “早就说了别想了,不可能上两个的。” 观众们议论纷纷。 光正扫了一眼观众席,又端详着龙象宗三大佬说道:“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可没有这样的眼神。” 千仞雪自然知道他有所指,回击道:“今天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有。” 光正整整冠,道:“今天龙象宗恐怕不会照你说的剧本走了。” “高明的导演,并不需要让演员死背台本。” “那我们就好好欣赏。” 正说着话,一声响起,蛇矛又走上台,宣布起最后一场比赛开始。 龙象宗战队,与武魂殿学院战队。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两队入场。武魂殿学院战队依然是那样的淡定优雅又不羁,而龙象宗战队依然是七座小山;这厚重更显得武魂殿七人是这般的步履轻盈。 双方行礼。 武魂殿战队的礼依然是标准的鞠躬,而龙象宗七人,看起来只是微微颔首。 一位稍稍文气的魂师,也就是他们的队长,拓跋元踏出一步,开口道:“对不起,我们的身形,实在是有些弯不下,请谅解。” “真是阴阳怪气啊。”武魂殿战队的人自然听得出其间不怀好意,但李紫悠只是淡淡回道:“无妨。” “是啊,一点也不妨碍我战胜你们。”关嘉陵听着队长的话,在心里默默激发着自己的情绪。 正当他想着,拓跋元已经退后一步,三位钻石猛犸魂师武魂附体,一字列开,如同城墙一般堵在武魂殿战队和自家后排之间。 而后排的四位白甲地龙魂师,三个第四魂环与一个第三魂环一道亮起,四道炽热得发白的吐息,从他们口中同时喷吐而出,却是诡异地九十度一转,向上直去,没有对着武魂殿战队袭来。 关嘉陵顿时有些疑惑,艾信之站在他身边,也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中的防牌握得更紧了。 李紫悠却是不管他们的技能方向,仍是一道魂技加在了艾信之身上,后者的金盾在加持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这时人们才看清了,那四道吐息,向空中而去,在半空之中,相撞、相融,凝成一个庞合一的白球,庞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小半个擂台,能量又是这般的分裂躁动着,发出噼啪爆裂的声音,白得更加纯粹,更加炽烈,磅礴澎湃的魂力汹涌而出,直向武魂殿战队七人袭来。 “他们已经用出了魂技融合么?看来仞雪还真导演出了不少东西啊。”台下的光正轻轻点着头。 “去,金盾!”艾信之在心中默默呐喊,在李紫悠加强下的魂力全力催动,第五魂环的漆黑如墨中绽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手中的金盾顿时暴涨数倍,腾飞而起,闪着灿金的光泽,抵挡在七人的前方。 “轰!”没有多余的技巧,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两股武魂能量的正面碰撞。 那魂技融合之后,威力几何倍数提升的白色吐息,撞击在那金盾上,就这般消散在阳光下,如同没有存在过,如同天空一直这般晴朗。 随后金盾平缓地飞回艾信之手中,艾信之继续持盾矗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哇!这又是谁,之前从没出手,真是一鸣惊人啊!”不少人顿时被沉静与威力对比着的艾信之吸引。 也有人得意洋洋道:“早就说了,单靠一个人,武魂殿赢不了龙象宗?” 却又有观众反驳:“呵,他可不是三幻神之一,三幻神还是只用一个!” 仿佛听到他的话似的,关嘉陵立刻帮他坐实。 “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关嘉陵向前迈出一大步,武魂附体,浑身龙化。 听着他挑衅的话语,拓跋元本想严正反驳;可关嘉陵一步步缓缓逼近,却让他感到一种恐惧,深深的恐惧。 既来自心气,也来自实力,更来自一种深沉的血脉压抑。 “那就看你能不能突破我们……”钻石猛犸魂师正试图抵挡住他的脚步,却发现魂力一滞,浑身的甲板上瞬间便挂上了寒霜。 “你……” “碧血红龙可不只是火龙。”关嘉陵不屑地说着,龙化的双臂一拳挥出,竟是把那眼前近千斤的钻石猛犸魂宗,生生打退到白甲地龙们身后。 而且,拓跋元看见,那肥壮的身躯,看似滑过擂台,其实是贴地飞掠而出的。 由不得他多想这是多恐怖的力量,多年的经验立刻让他魂环闪亮:那钻石猛犸一失位,白甲地龙前便空门大开。 “我们白甲地龙,可不是脆皮后排。”硬撼下关嘉陵一拳,拓跋元狠狠回击了一句,第四魂环再度亮起,准备反击。 “呵,有什么区别吗?”关嘉陵冷笑着,龙化的双臂上龙鳞一闪,双手便化作明晃晃的巨爪,一边用一个魂环都没有闪动的火球化开了拓跋元的吐息,一边忽然加速,直从两个白甲地龙间穿过;一刹那间,三尊高大的身躯叠加在一起,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可下一秒,白甲地龙已经站定不动,而关嘉陵却冲向他们身后那魂力最低的一名魂尊。 只有最眼尖的观众,才看见了,他冲出之时,两边三爪上的六道鲜红的血痕。利爪只是一闪而过,明明切开了厚重的鳞甲,却仿佛只是划破空气;所以瑰红也是一闪而过,转眼间便又只剩下了反射着的白光。 站在白甲地龙魂尊面前,关嘉陵冷冷一笑,利爪收起。 眼看着对方第三魂环亮起,吐息喷出,关嘉陵笑容不减,又是一步迎了上去。 白色的吐息在他胸前瞬间便化为虚无,而魂尊那已经远超常人的身躯,竟是被关嘉陵单臂举起。 稍借腰力,关嘉陵便把他飞投而出,如同掷出铅球般自然,划出一道力量的曲线,撞击到了那钻石猛犸魂师身上;两座小山碰撞,顿时一片扬尘,目光被遮蔽,只听得爆出一声沉沉的闷响。 待到尘埃落定,两人已经同时下台,而台上那被利爪穿过的两人,也支撑不住,从强直的僵硬,终于成了地上的趴伏。 “怎么样?”关嘉陵再次转向拓跋元。 看着缓步走来的关嘉陵,拓跋云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敏捷,闪转腾挪,没有被关嘉陵抓到丢出。 他保住了这份尊严的底裤,但也仅此而已。 “我之前就说了,你们已经很不错了。”第五魂环忽然闪亮,一个炽烈的火球激射而出,直击在正凌空闪身的拓跋元身上。 恰好借了力,在空中忽失重心的拓跋元,没来得及扭转方向,便在火球之下,朝着滚转了一半的方向而去,掉落在擂台下。 “好了,轮到你们了。”看着更为高大却更为笨拙,刚才一直来不及回防参战的钻石猛犸魂师,关嘉陵嘲讽道。 一边还看向静静站在后头的林丽芝。 林丽芝回他一个甜美却看不出心思的笑。 “我们认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关嘉陵开始游移的思绪。 这两个钻石猛犸魂宗,可不想再被这样耻辱地扔出台去。 何况这等肉地冲击,那反复纵横的震荡波,对他们这种超重的身形而言,恐怕会留下难愈的内伤。 钻石猛犸魂师下台,背影有些落寞而狼狈。 关嘉陵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知道,其实已经十分虚弱的自己,终于靠着心与智,胜出了一次。 第一四二章 预选赛结束 武魂殿战队轻松的胜利,光正和千仞雪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变化。而龙象宗那几位观战的高层,从一开始的紧张又跃跃欲试,到中途的焦躁郁闷,再到最后的凝沉如水却写在了脸上。 而双方战队队员下场,本来打算各自去休整;可是却各自被叫住了。 武魂殿战队这边,焱知道是怎么回事;而龙象宗那边,受伤沮丧的往回走着,却被灰衣主教苏洛叫住了。 “什么?采访?”战队队员们有些惊讶。以前没有这样的环节啊。 拓跋元和关嘉陵来到采访席。 负责采访,出落得丰神秀昳的文瑰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 她说道:“这里请到的是,龙象宗战队的队长、拓跋元。” 随后转向拓跋元:“来,向观众们打个招呼?” “恩。”拓跋元有些恍惚的回答。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个环节;刚刚又沉迷于看女主持,一时有些尴尬:“大家好,我是龙象宗战队的白甲地龙魂宗拓跋元。” “你们战队已经以第二名的身份晋级到总决赛了,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吗?” 拓跋元挠挠头道:“总体上算是完成任务,但还是不太满意场上表现。” “完成了任务还不满意,是因为今天的比赛的缘故吗?” 拓跋元开口又改口:“没能逼出……没能为观众们奉献上一场更精彩的比赛。” 文瑰丽又问道:“无论如何,真正重要的还是有了进展啊。那对总决赛,有什么期望吗?” 拓跋元老老实实道:“上午的时候是想说冠军,现在是亚军。” 身为武魂殿成员的文瑰丽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对这个答案便也很满意,稍稍说了些礼节性的话,让他下了台。 随后上来的是关嘉陵。 他一上场,便激发其观众台一片热情的欢呼。 “听到观众们这么热情的欢呼,你也来打个招呼。”文瑰丽笑着说道。 关嘉陵行礼道:“各位大家好,我是武魂殿学院战队的关嘉陵。” 随后他主动发问道:“我现在可以龙化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 话还没说完,关嘉陵已经龙化了,顿时比文瑰丽高出了许多,耳边又是响起一片欢呼声。 文瑰丽抬起头笑问:“不过为什么要在采访席龙化呢?” 关嘉陵的回答也含着笑意:“因为我想让我爱着的人看到。” “可以进一步透露一下吗?” 关嘉陵正要说话,忽然环视全场,看到了无数观众,也看到了主席台上看不出情绪的两位阁下。 于是,他说道:“我想让两位阁下和其他前辈们,还有焱领队,看到我现在的实力,之所以能达到今天,也要感谢他们的教导!我想让现场支持我比赛的观众们,看到我武魂独特的一面!” 如同完成了任务一般,他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还有一位,我想让她看到,因为我爱着她,期盼着每次龙化后她甜美的笑容。” 观众台上爆发出一阵尖叫;关嘉陵却是只看向自己战队方向,在他眼中,只看到了林丽芝微微泛红的面颊。 没有看到她掀过的一丝嘲讽之色。 文瑰丽看着面露得意之色的关嘉陵,继续问道:“对战队的表现满意吗?” “15-0还不满意的话是不是太牢骚满腹了?”关嘉陵大方地说道。 说着狡黠地偷看了焱一眼。心中暗道:“说得就是你!每次打完还要挑错,还要特训,烦死人了。” “是这么阳光的态度啊!那既然队伍全胜进入了下一阶段,对战队又有什么愿景呢?” “我们的眼中只有冠军。” 观众席上又是一片“荣光”的欢呼声。饶是专业的文瑰丽也有些止不住属于武魂殿全体的笑意,继续上线:“那,之后的总决赛里,还会像今天一样,一打七吗?” 关嘉陵这时倒好像清醒了些,说道:“说是今天这样一打七,其实不准确。如果没有信之哥挡下了龙象宗开场的一击,我肯定要消耗大量魂力还要受伤,绝对不可能完成。” “其实,虽然看起来是一打七,但我们始终有分工,有策略。我希望大家不要仅仅记着‘一对七’,也希望观众朋友们能记住我们武魂殿学院战队七人是一个永远并肩战斗的团队。” “哇,说得真好。”文瑰丽说道,随后顺着他的话问:“那么,在今天的团队与团队的碰撞中,你怎么看对方团队呢?” 关嘉陵道:“龙象宗战队真的很强,不愧是顶尖宗门的队伍。像他们开场的魂技融合进攻,后来的防御,都是顶级的。” “可是你还是赢了下来。”文瑰丽追问道,“所以这是在客气话吗?” 关嘉陵道:“不,不是客气话,真因为我上去实实在在打了,才真切感到他们,我再说一遍,龙象宗战队真的很出色。我们能赢,有像紫悠队长的背后支持,有信之哥的黑环金盾,而且也是有运气成分,我的武魂属性刚好有点克制对方,如果换一个同品质不同属性的武魂,龙象宗很可能击败我。” 话语间,贵宾席上的龙象宗三人点了点头,阴鸷的面色也慢慢柔和下来。 文瑰丽最后问道:“那,击败了这样的强敌,以第一名晋级总决赛后,有什么话想对观众说的吗?” 关嘉陵豪气干云道:“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不是时候,请观众们在我们夺冠后再听!” 文瑰丽道:“好,站到你的战友身边,我相信会有很多观众期待着等待你,等待你们呢!好,现在有请所有参赛队伍的成员,到大台上来!” 关嘉陵向观众行了个礼,回到武魂殿战队的队伍中;随后,所有选手们一齐登上了舞台。 武魂殿战队七人和开场时一样淡然,龙象宗七人仿佛也被除去新败的创伤,昂首挺胸,活像第一名般。 光正对着他们又宣讲了一通大道理,随后为两支晋级队伍的十四位队员别上了剑形的徽章。 这是天使之剑的标志,这次被用做晋级总决赛队伍的标志。 光正为武魂殿战队七人别好剑徽,又目送着他们走下台去,在焱的带领下向着训练场出发。 他眼中的既是他们的背影,也是辉煌后的一份落寞。 第一四三章 幽幽目光黯前景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本来这七名天才的少年不用承载这些;他们本不用做武魂殿希望的灯,本来可以站在武魂殿的穹顶上向着广阔天地翱翔。 稍稍抬头,便看到主席台上,三尊巨大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仞雪了。 “我也出神太久了,这样不行。”光正心中念叨着,向主席台走去。 还没走上主席台,迎面便撞上了刚刚出来的龙象宗三人。庞大的身躯,虽然魂力上差的很远,但足以靠着高度本身造成些压力。于是画面有些滑稽:以尔朱欢为首,三个重达千斤的巨汉,齐齐向着一个“小个子”弯下腰来,向他恭恭敬敬的行礼,眼中满是顺服与野望。 稍稍回礼,光正大步走上了台去,匆匆走到千仞雪身边。 “龙象宗那三人现在态度很是敬服啊。”光正开口道,“刚才是来找你输诚的。” 千仞雪轻松应道:“稍稍应付了他们一下。” “先是激起二心,再重新收服;不仅逼出了魂技融合,还燃起他们对跟随武魂殿未来得到期望。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么?” “驭下之道,要张弛有度啊。”千仞雪淡然说着,一边呷了口清茶。 “可你还是不太高兴啊。”光正终于坐定,轻轻舒了口气。 “龙象宗这个宗门的诞生本身,不就提醒着武魂殿这边象甲宗和圣龙宗的痛史么?” “仞雪你也关怀起往事来了啊。” “和你待久了啊。”千仞雪挤出一个笑容。 “我可不觉得我有这样的能力,”光正叹口气道,“比起外在之物,你自己的人格特质才是最坚固持久的。” “多么坚固的东西都会被你的彩虹气变软。”千仞雪说着,可目光仍是幽幽的看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光正大概也明白了,道:“是战队的背影。” 千仞雪道:“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也就看到了唐门前来的身影。” 光正笑道:“唐门?他们这次可是很狂傲啊。” 这一点,可是有着明证。 天斗和星罗两个赛区,赛程排得更密更紧,所以比赛打完,比武魂殿的中部赛区早几天。 被分别派去监看天斗和星罗赛区的血匕、鬼豹两位封号斗罗,急急兼程赶回,终于赶上。 就在龙象宗对着武魂殿学院之前,两位长老前来做了汇报。 鬼豹斗罗道:“星罗这边意外有,但不大,昊天宗第一毫无悬念,但第二名是个没听说过的宗门,沧溟宗,第三名才是星罗皇家学院。” 光正点点头:“皇帝嫡脉不在这一届,星罗皇家学院弱些也正常。只是这沧溟宗有什么情报么?” “还不清楚,不过似乎和朱竹云有来往,看来也可能和高层政治有关。” 光正稍一思索道:“先不趟这浑水,把沧溟宗的技战术特点做成报告,也给焱送一份副本。” 鬼豹斗罗应承下来:“是。” 光正转向血匕斗罗,问道:“天斗这边呢?” “天斗这边,唐门第一,天斗皇家学院第二,七宝琉璃只有第三。” 光正笑道:“都是老熟人了啊。” 血匕答道:“毕竟这些宗门也总是想着为自己一家而垄断。” “说得不错。” “不过,阁下,虽然排名上不出所料,但赛后却有些不愉快。” “哦?”光正道,“是什么情况?” 血匕道:“唐门第一晋级,但他们的学员在我们的天斗主教颁发天使之剑徽章的时候,拒绝佩戴了。” “天斗主教是怎么处理的?” 血匕道:“也没有和他们争,后来把天使之剑徽章给了他们领队。”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样处理是否得当。 “做的不错,不必在这种事上和他们纠缠,倒显得小气。”光正颔首道,“照理,晋级队伍应该佩戴徽记,他们这样是不想戴了。那就让戴着天使之剑的我们战队赢下他们,不是更好?” 血匕至此才松了口气,鬼豹斗罗也趁机道:“昊天宗也是,不过他们接下了徽章,但是塞进了衣兜里,没有戴起来。” 光正道:“这也只是小事,主要的来讲毕竟是把第一阶段好好打完了。两位长老这么急着赶来,想必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先请回去休息。” 随后光正才步上主席台,武魂殿对龙象宗的战队才正式打响。 所以,光正才会对千仞雪说,唐门很狂傲。 千仞雪道:“他们有狂的资本啊。” “是啊,就让他们现在狂,”光正点头道,“现在越狂,接下来失利便越有看头。” “不。”千仞雪长叹了一口气。 “仞雪,你是觉得唐门会赢吗?” 千仞雪摇摇头:“不,唐门赢不了。就算他们用暗器,我不也会用凝气之血,种下守护印记吗?” “既然如此,那……”光正顿时有些不解。难道说,仞雪是为自己要付出七滴凝气之血而惆怅吗?可是,以仞雪的坚韧和要强,决不会这样啊。 千仞雪幽幽道:“这一战并不用担心,可是我们要考虑的也不只是这一战啊。守护之印护得住这一级的攻击,又如何抵得住神的一击呢?” “这已是未来之事了啊。”光正试着宽慰,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忧心起来,那是最难消解的。 “未来,是啊,未来。这一届的七人,未来本来该是多么远大,而现在看,他们的未来又是多么凶险啊。” “那是我们应该承担起我们这一代人使命的之处了,”光正坚定地说,“直到他们成长得足以接过这一世界。” “别说了,”千仞雪目光沉郁,“越这么说,岂不是越是提醒着我们,‘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么?” 第一四四章 半场庆功宴(1) “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啊。”光正说道,“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巢。” “嗯。”千仞雪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消沉了点,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闷闷地走了回去。 到了殿里,也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没有在餐厅里吃,而是在殿外的院落里摆开桌椅。 光正拿出一瓶香槟,先给千仞雪倒了一樽,又给自己满上。千仞雪落座,光正却继续站着。 “第一阶段打完,比赛也是过了半场,”光正一边倒酒一边说着,“庆功宴上开个香槟。” “你这次倒是要喝酒了?”千仞雪抬头饮下,问道。 光正也闷一口酒道:“借酒浇愁嘛。” 千仞雪继续品着,又道:“庆功宴上借酒浇愁,还真是独一份呢。” 光正长叹:“酒是美酒、人是佳人、月是皎月,时候却不是好时候啊。” 千仞雪把话题引向更遥远的地方:“不管是好时候、坏时节,月光总是这样照着的。和这亘古的月光比起来,我们还真是蜉蝣般的过客啊。” 光正又把话题拉回眼前,指向身边人:“不过我却觉得你和这月光很像,一样的光明,一样的纯洁。” “是么?这或许只是你的想象。”千仞雪轻抚长发说着。 光正咽下一大口酒道:“人总是需要想象,来为自己找到意义的。而我的幸运是,我的想象和现实,是合一的。” 千仞雪含笑着说:“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在欲望中活着。” 迎着恬淡幽忧的笑容,光正说道:“纯洁,与欲望并不是相反的。只有纯洁的人,才能有真正炽烈的欲望啊。那些污浊之辈,他们油腻、卑污、营营汲汲的欲望,怎么能和纯洁的追求相比呢?” 听着他的话,千仞雪的笑容多了几分快慰,半是调侃道:“果然是冬烘先生,甜言蜜语,也和人家的不一样。” “我当然要和人家不一样,否则怎么配得上独一无二的你呢。” 千仞雪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抚弄着光正的臂膀。再定睛一看,发现光正的冠冕袍服下已经换好了素白的便服。 “话是说的好听,可人似乎要走啊。”千仞雪幽幽叹了口气。 光正笑着抓住千仞雪的手,道:“得去抓人。” 千仞雪笃定道:“是战队七个,他们肯定去吃庆功宴了。” 光正笑了起来:“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仞雪的。得教训教训他们,不要太过骄傲,冠军没有到手前,可不能摆出一副已是冠军的样子。” “这倒不必担心,他们肯定会夺冠的,”千仞雪叹道,“只是看着他们的意气风发,触及往事,会有些感伤而已。” 光正道:“其实我有些嫉妒他们。” 千仞雪笑道:“怎么,你也会嫉妒啊。是因为你没有参赛,为武魂殿争取过冠军的荣誉么?” 光正长叹道:“是这个原因,不过不是为了我。” 千仞雪笑意更浓:“那你何必要现在离开你‘为了’的那个人?” “那么,看一看谁先醉。”说着,光正搂起千仞雪,自己饮下一大口酒。 千仞雪不甘示弱道:“想起那个时候,宫里可是有许多酒会呢。” 光正也边笑边饮边说:“我们那时可是偷偷喝了不少大供奉的珍藏——只是品不出好坏而已。” 千仞雪似有所指道:“那像你这样不分美劣的,岂不是糟蹋了。” “酒糟蹋了就糟蹋了!”光正又灌下一口,“只要不会亏了佳人,我复何求?”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喝着,夜慢慢的深了,月光渐渐黯淡,千仞雪先醉了酒,沉沉的睡去,口中喃喃着含情的话语。 抱起千仞雪,光正催动魂力,蒸去酒气,脚步无声,轻盈地把千仞雪放到了床上,为她拉好被子。 清醒过来的头脑知道,自己该去抓人了。 可是虽然明明知道,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仞雪的房间,环视着,又瞥见到沉醉中安眠的仞雪的面庞,顿时又挪不开目光。 “等以后同一个房间。”光正默默压抑着自己,转身步出了房间,化作一道流光向城市中而去。 现在让我们看回武魂殿学院战队七人下午离开。 焱接上他们,带着他们前去吃庆功宴。 地点在百年老店香名斋,菜肴丰盛。 吃着吃着,有说有笑间,万圣玉忽然问道:“焱大哥,没有请二位阁下来么?” “没有请,”焱苦笑道。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我还真怕二位阁下来呢。” 关嘉陵道:“我们都赢了,二位阁下怕也不会指责什么,哪里像大哥你,每次还要鸡蛋里挑骨头。” “你们不知道,”焱摇摇头,“二位阁下是什么性格。如果他们知道你们七个现在吃庆功宴,非训个狗血淋头不可!” 李紫悠忽然说道:“我也觉得,还是等夺了冠再宴会好。” 关嘉陵傲然道:“怕什么,我们肯定能夺冠。” 林丽芝酸他:“看、看,果然阁下不能来,否则听了你的话,肯定会说‘没有夺冠就不要摆出已经夺冠了的架子’之类的来训人。” 焱摆摆手:“正是因为没有夺冠,所以得今天来吃庆功宴。” 李紫悠有点奇怪,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谁知道冠军是不是我们呢,如果到时候没有夺冠,还有机会吃吗?”焱一边说,一边切下一大块烤肉。 “焱大哥怎么及时行乐起来了?”万圣玉也有些奇怪地问道。 焱指指安静地用食物塞满口的艾氏兄弟和袁复乐:“他们才是及时行乐呢,瞧,连说闲话的时间也没有!” 几人听后,笑了起来。笑声稍停,万圣玉还是追问道:“大哥现在不笃定我们能夺冠了么?” 焱并不回答,只是边喝口酒,便催促道:“好啦,快吃,这是饭店不是修炼场,不谈公事。你们可别想着想着忘了吃啊,正因为阁下不允许,请你们用的还是我的私房钱呢,你们可得好好吃个够本。” “莫谈公事,怕是公事难为啊。”万圣玉心里想着。 焱呢,看着手上动作不停,心里想的,却正是公事。 裁决长老阁下要用凝气之血种下天使印记,确保安全、确保胜利。 但越是打上保险与包票,他越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或许,还是以前的唐三,带来了太多未知的挑战了。 第一四五章 半场庆功宴(2) 酒酣耳热之际,本来就是朋友,隔膜更减,行为话语也是更加随便。 万圣玉和李紫悠两个人轻言耳语,虽然没有亲上,却是搂搂抱抱,甜甜蜜蜜。 焱的眼睛在老酒刺激下更红了,像他的头发一样,看看这两个后生,什么也没有说,继续灌下一大口酒,眼中像是一团火。 另外几个队友年轻,有些坐不住了,也窃窃私语起来。 “真羡慕啊。”关嘉陵感慨的说。 “你还羡慕啥,”艾望之推了他一下,“之前接受采访都说什么为了爱着的人和那啥‘甜美的笑容’了,还龙化一把秀出来,要羡慕也是我们几个小兄弟该羡慕啊。” 艾信之笑道:“是啊,复乐哥都快二十五了。” 关嘉陵忙推辞道:“哪里哪里,我也是一厢情愿罢了。” 袁复乐也有些醉意;虽说本来想告诉关嘉陵,林丽芝一直对他笑含讽意,此时却被酒精占据了大脑,说道:“说什么、一厢情愿,丽芝不是一直对你笑嘛!” “是啊,你也找她呀,别落在小万后面啊!” 几番怂恿下来,本来就是酒气直窜的关嘉陵,又觉一股血气冲脑而起;再看林丽芝,精致的面孔红扑扑的,潮红的脸庞又轻轻的喘着气,一幅害羞又渴望的样子。又是一股欲火,覆盖全身。 “芝芝。”他轻唤了一声。林丽芝没有说话。 “有老鼠叫啊。”万圣玉轻轻对李紫悠说道。 “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离你胜利远着呢。”李紫悠敲打道。 万圣玉叹气:“是啊,这是一场无止境的战役,不到最后,都有可能是满盘皆输。” 李紫悠嗔他:“你总是什么都说得好听!” 那一边,关嘉陵是一点没注意这对小情侣,只道是自己声音太轻了,于是又喊了声:“芝芝!” 林丽芝脸蛋还是红晕,却蒙上愠怒的神采:“看阁下!” “什么,阁下来了?”关嘉陵吓了一大跳,浑身一激灵,东张西望。 “你瞧——你这脑袋、你这理解力!”林丽芝说道,“我可没说阁下来了,是叫你看看,你和阁下差距多大!” 关嘉陵却没觉出不对味,只当作“打是亲骂是爱”,腆着脸道:“所以他才是阁下嘛,而且说不定我以后也能做个‘阁下’呢!” 万圣玉听着却酸酸地对李紫悠道:“呀,现在女孩子要求真高。” “当然要找优秀的啊!”李紫悠损他,“你看看,你多幸运啊。” 万圣玉开口道:“阁下是比我们强没错,但是……” 李紫悠直接打断他道:“你想说但是我们也不如雪姐姐是不是?” 万圣玉辩解道:“我可没这么说!” 李紫悠追击:“我不打断你,你肯定说这话。” 万圣玉声音小了下去:“你自己打断的嘛!”两人接着还是你来我往,只是动作也又开始了。 所以,艾氏兄弟和袁复乐他们,都把目光,避开这狗粮的方向,而是看着关嘉陵与林丽芝的“瓜”。看起来他们的好兄弟情况不妙啊。 关嘉陵话已出口,林丽芝便冷笑道:“好,看在你几次一打七的份儿上先不说你怎么怎么不如。可我问你:就算你做了‘阁下’,便合该有个女生跟着你么?” 关嘉陵听了不免还是有几分气,差点开口说:“做到那位置,还愁没有女人?” 还好话到嘴边收住了,换做:“并不是,只是,我想说,有了那份能力与地位,便可以一直守护着我爱的你了。” “这只是你的第二答案?”林丽芝淡淡地说道。 不等关嘉陵开口,她便继续说下去:“就算是守护,你真的配‘守护’吗?” 关嘉陵喉头滚动,要说些什么;林丽芝不屑地笑了一下道:“怎么,要说你一挑七了么?你的武魂,你的等级,是还可以;但人生不是等级数字的游戏,也不是斗魂的擂台,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啊。先不说能不能;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守护么?” “我——”关嘉陵被噎住了,面色通红。 “是啊,复仇先生。你的一生真是太过顺利,顺利到因为前期顺风顺水而没有目标的时候,都有变故发生,让你又有了动力!呵,一个在父祖和前辈庇护下的温室花朵,在一个从童年的杀戮场中血淋淋的走到这里的人面前,谈复仇,谈守护,不觉得可笑么?” 说完,有些激动的林丽芝,便站了起来,微不可闻的说声抱歉,轻轻行个礼,便走了。 关嘉陵想去追,被几个兄弟拉住了。关嘉陵咬着牙关,又是诉苦,又是怒言。艾氏兄弟和袁复乐,现在觉得自己刚才过火了,各种安慰。 说了许多,袁复乐最后道:“她对你的话这么激动,说明你在她心里分量其实很重,只是她或许不愿意承认罢了。” 尽管充满逻辑漏洞,可关嘉陵听了,确实安静了下来。焱默默地往他身旁凑凑,给他倒上一大杯酒。 两个人便又喝了起来,火红与森碧,纠缠着。 那一边林丽芝匆匆出来,却一眼看到光正优哉游哉的喝着饮料,站在外面。 穿了便服,平凡的样子,压抑到魂尊的实力,没人看出他的身份,也没人过来招惹。 尽管想直接离开,但林丽芝虽喝了酒,头脑却清醒着,自然知道以光正的精神力,早就注意到她了。只是如果叫破身份,又违背了阁下便服的目的。 当然,声音大了,她便能提醒到战队同伴。可那些人不是撒狗粮就是对着她说些胡话,是该让阁下管管了。 于是恭恭敬敬又轻声若蚊地叫了声:“阁下。” 光正自然听到了,笑道:“刚才有提到我啊。” “那话说的是里头几个人,”林丽芝忙辩解道。 既然光正都已经听到了,说明肯定刚才来了,那她也没有任何必要做任何隐瞒了。 林丽芝奉承一句,把话题挪开:“阁下那可是……天造之合。而且阁下刚刚从雪姐姐那里过来?” “嗯,她的香水效果还挺持久。” 林丽芝有些没想到般,小声说:“阁下居然还知道这个。” 光正点头笑道:“上次课后和你多说了几句,仞雪就闻出香水味了。从那以后我才关注到的啊。” 听着话间意思,林丽芝有些不悦,可对方毕竟是阁下,她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撤回学院了。 至于光正,便继续听着逐渐变味的庆功宴…… 第一四六章 半场庆功宴(3) 庆功宴上已经分出了三群。 艾氏兄弟和袁复乐,都是老供奉们手下教出来的,刚才对关嘉陵那一番怂恿,已是胡闹的极限,此时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好走,单只闷闷地喝着;万圣玉与李紫悠是卿卿我我、旁若无人,不时地喝着。 焱和关嘉陵两个人,虽然没说什么,心中暗知同病相怜,沉沉地灌着。 过了许久,艾氏兄弟和袁复乐实在觉得索然无味,看焱醉醺醺的样子,也壮起胆道:“焱大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焱挥挥手,爽快答道:“庆功宴嘛,你们是主角,当然是来去自由。” 三人便出来了。 自然遇上悠然等着的光正。 “开庆功宴了,是不是?” “是啊,阁下。” 光正佯怒道:“明明才半场,怎么就庆祝起来了。庆祝也就罢了,搞得这么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三人恭恭敬敬回答说:“是,我们这就回去修炼。” 光正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这么晚了,把酒气蒸一蒸,好好睡了便是。” 三人如蒙大赦,匆匆离去了。 又一会,万圣玉向焱道:“焱大哥,我和紫悠买了午夜的剧场票,要先走一步了。” 焱抬起头,扫视着这对情侣,眼中看不出什么,只见得火红的眸子一直像是烧着。稍稍沉默了些许,焱才开口道:“去,好好享受。” 万圣玉听他声音沙哑,本来想再说两句关心的话,但又怕画蛇添足,便也和李紫悠急急忙忙赶场去了。 照例又是碰上光正。光正见是情侣一对,笑笑便让他们过去了。 这样,酒家里就剩了焱和关嘉陵两人对饮。 “嘉陵老弟很不开心呐!”焱吞下一大口酒,梗梗脖子道。 关嘉陵也又闷一口,模模糊糊答道:“嗐——芝芝她……” “老弟是为情所困啊!”焱大力拍拍他的背,封号斗罗的力道,关嘉陵只觉得肚里的酒都要吐出来了。 焱自己也是七八分醉意,哪里顾得上他,只自己继续道:“这天下男人啊有几种,一种是那有情人成眷属的,你看阁下差不多就是了。” 关嘉陵想起千仞雪以前说过的话,道:“雪姐姐可一直说还没定呢。” 焱摆摆手,笑道:“也就是说说,没全定也八九不离十啦。这剩下的两种,自然是没有眷属的了。这里头的一种呢,玉树临风全给自己看,对着镜子就能过上一辈子。” 他边说,脑海里浮现出邪月秀逸的脸,而关嘉陵则是想见艾氏兄弟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 “最后这一种嘛,”焱又是一口酒灌下,又狠狠拍一拍关嘉陵:“就是我们这种不幸的人咯。活在爱欲里,却什么也没有,每天白白被火烧啊。” 关嘉陵苦着脸道:“娘的,怎么这么倒霉!今天芝芝说的,却怕是我不配了。” 焱瞪他一眼,道:“不是配不配,而看没看上。” 关嘉陵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道:“配了不就看得上么?” 焱笑道:“什么话!你呀,不懂女人。配,讲究的是客观的东西,你有魂力,有地位,有什么什么的,就是配。看不看得上却是主观的东西,都在人家心里盛着呢。” 关嘉陵瘫倒着叹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情。” 焱笑他:“就说你小子还是年轻!” 转过头,又灌下一口酒,眼中的笑意褪去,只剩下火红燃烧着:“嗳,我也不是什么高人。倒不如我们俩真是同病相怜了。” “焱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们爱的人都是一样——多么美,美得魅惑,靠近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远。” “焱哥——”关嘉陵这才反应过来,只责自己刚才怎么忘却这桩事。 焱长叹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啊好好努力,说不定还有机会。现在说着你不配,等到冠军捧回来,说不定就变了心意。” “我们一定会夺冠……”关嘉陵说着,却发觉焱没在听他讲话。 而是兀自出神般的喃喃自语:“我是没啥机会了——其母之,那时候怎么就没拿下冠军呢!唐三真不是人,我自己也不是个什么东西……” “焱哥。”关嘉陵又唤他一声。 焱回过魂来半,歉意地笑笑:“不说了,来,喝酒喝酒。” 关嘉陵面有难色道:“我这——” “好啦,本来庆功宴的事情,该高兴点嘛。你啥时候想走就走好了,不用管我。” 焱一边这么说,一边却给关嘉陵倒上了一杯。 关嘉陵也只好陪着喝下去。 越喝,头是越痛,愁是越愁。 焱也渐渐昏昏沉沉,哼唱起《亚手》来:“苦涩的他,没有夺冠的感觉;像唐三的阴险、暗器的蝠翼永远难忘记……” 关嘉陵是实在有些熬不住,挣扎着站起身来。 焱是没有反应,兀自含含糊糊地唱着,关嘉陵头脑也是一团浆糊,大概听出了个“他说决赛中,这点痛算什么”,也不管歌词说些什么,只道焱没注意他,顶着快裂开的脑袋和快胀开的肚子,一步一挪地到了外头。 忽然看到光正,关嘉陵一激灵,酒好像醒了半分;光正只是温和的拉住他,光明的魂力注入,把酒气蒸了出来。 “今天开心么?”光正故意问道。 关嘉陵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开心。” 光正点点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只能说,希望下次还有庆功宴,那晚你能开心。” “阁下——” 光正笑道:“这个机会在你自己手里啊。” “是。”关嘉陵反应过来,简洁地答了一声,便回学院去了。 光正呢,一闪身便进了酒家里头,看着已经东歪西倒的焱,把他扶着,放在自己腿上,安抚着他的背。 焱迷迷糊糊地唱着:“寻寻觅觅寻不到,夺冠的证据……” 边唱边觉得不对,猛一抬头,甫睁眼,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光正。 稍稍一想,顿时发觉自己的身位,甚是怪异。 “阁下,你这……”焱慌乱道。 “不成体统,是不是?那还不快起来?武魂殿的封号斗罗在弄成这样,也是闻所未闻。” “还有,你唱的这什么,怎么一股亚军气味?” 焱站了起来,却是摇头道:“有唐三后,武魂殿学院,好像便该夺亚军了。” 光正道:“所以这次该夺冠了。” “阁下,魂力先不谈,这暗器便是超乎想象,您和雪姐姐当年没有上擂台,大概不知道……” 光正笑道;“醉酒误人呐。是,我们是没有上擂台;可是被震得心脉碎裂的,却不是你们队。” 焱仿佛想起什么,也点点头。又道:“阁下,千阁下的凝气之血,真能保证防御暗器么?” 光正摇摇头:“我不舍得。我不会让仞雪为了这种事,耗损那么重的血气的。” 焱急道:“那冠军岂不是危险了!” 光正闻言,脸色微变。又自解道:“也罢,仞雪又不是他心上人。” 于是淡然道:“我自有解决之法。你回去之后给他们七个排出一天空来,我要逐一特训。” 两人别过,焱喃喃自语着,“特训便能解决暗器么?”脚步是加急往学院去了。 光正把账付了,苦笑着收起空空落落、金光不再的魂戒,化光往殿里去了。 第一四七章 光正回殿,新角登场 光正往殿里飞去,本不该有人注意到。 但在武魂城内一个强大造物的眼中,却看到,又黑、又冷、又幽深的夜色中,陡地放出的七色光华。 “你有什么感应么?”一道混沌的力量释放后,这位深目鹰鼻的存在者,淡淡问站在身边,并没有回学院的林丽芝。 林丽芝得到力量加持,武魂附体,残败的血樱和面色一样红艳,朝向那虚空感知着:“靡先生,我感受到,七息浊气划破了天际。” 被唤作靡先生的造物,露出含嘲带讽的笑容,道:“是了。光明不过是烟花一样的转瞬即逝,永恒的底色总是黑暗深沉。” 林丽芝浅笑着说道:“靡先生也和阁下一样,喜欢放些高论呢。” 靡先生笑意淡淡道:“好啦,时候很快就要到了,该是我显现昭明的时刻了。” 林丽芝有些惊喜地问道:“先生的力量,完全恢复了么?” 靡先生意味深长道:“之前不是有一份你那位阁下馈赠的礼物么?我平生不愿欠人,只做交易;所以,也到了拿出礼物的时候了。” 说着,便又阖目养神。 光正对命运轮上已经转过的纺线,茫然无知。 到了殿前,只觉得要做的事情是无限的多,而月光已经暧暧昏淡,抬头凝望,那苍白的月色仿佛昭示着光正时间的流逝。 再一看,已是后半夜。连冥想的时间也过了。 “罢了,看一眼,便该睡了。”光正默默念着,脚步轻盈无声,便到了千仞雪房间前。 光正心想,“也不知道仞雪喝醉了酒,睡得好不好。” 一边想,一边便想去从窗棂间看一看;用精神力的话当然是可以,只是却少了情的滋味。 正想着间,却是豁然一声,房门洞开,一回首,千仞雪已然立在眼前。 光正顿时有些尴尬,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千仞雪温和地问道:“回来了?” “嗯。”光正长长舒口气道。“不过你怎么还没睡?有心事么。” 千仞雪摇头道:“我这是起来了。昨天睡早了,事情却不会少,可不得早点起来么。” 边说,边伸手帮光正理理领子,不等他回应,又问:“怎么样,抓到了?我都闻到酒味了。” “抓到了。真是无趣,”光正叹道,“抓到了又不能怎么样,倒是听到他们说的许多胡话。” “胡话?” 光正便把听到的话,大概讲了一通。 说着说着,千仞雪都笑起来,笑靥如花:“哎呀,你就为了听些胡话,就要抛下我?” 光正苦笑道:“这不是,我也该分担些嘛。这些胡话还算好了,我虽说批不来公文,却也知道那里乱七八糟的,可比这严重多了。” 千仞雪轻轻拂开光正抚在她脸蛋上的手,轻轻道:“好啦,我可以的,这也不过是一个酒醉的晚上。” “是啊,酒醉的晚上。”光正喃喃道,总觉得,自己这半年来,仿佛一场醉梦;接着道:“酒醉之后,有时还真是荒唐呢。” 说着,把焱的浅酌低唱,叙说一番。 千仞雪听着,手指在光正心口前轻轻划过。又带着醉人的笑意,道:“至少看得出他的真情。你若是也喝的那么醉,指不定心底是些什么呢。” 光正清定道:“我心底里可不会有什么冗杂。” 千仞雪声音微含忧伤:“真自信呢。人是经不起考验的,有时,还会为自己留下伤痕。” 光正道:“人心只在考验中才能彰明,却不可试探它。正邪的划分,在此不也历历可见么?” “考验,与试探么……”千仞雪念叨着,伫立在原地。 勾起的,自然是那段回忆。 看她沉郁的样子,光正顿时也有些后悔,便想要甜言蜜语地安慰她。 千仞雪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要用言语来疗治伤痛。但其实,它的效果,有时会令你失望呢。” “我——”光正本来想说,他拿出的,会是比言语更坚实的东西。 可不等他再说,千仞雪已经说道:“而我有着更好的止痛药,或者说,麻醉剂。那便是,工作与修炼。只要心离开自己,便不会有伤痛了?” 话音轻轻的,在这宏阔的殿堂里一点回声也没有激起,却饱含坚毅。看着她决然的笑容,光正放弃了一切再安慰什么的念想。 只是顺着她的话道:“但是,我还是得去,拿走一些你的药剂呢。” 轻轻抱了千仞雪一下,便转身离去。 千仞雪目送着他。 “是啊,你走了,我就可以在磨砺中忘却伤痛。每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个小时,做着自己,真是一天中最痛苦的两个小时。可谁又能说,那不是我最幸福的两个小时呢?” “和这个榆木脑袋在一起,还要被旧殇纠缠着,却偏偏想要这份快乐,我也真是不可理喻了呢。” 与此同时,榆木脑袋里,装的已经是和赛事有关的事情了。 只是时不时浮现着千仞雪那毅然的笑颜,扰乱他的思绪。 其实这正是千仞雪魅力之所在,可越是如此,越是令光正心痛愧怍。 逡巡在武魂殿的华栋宏宇间,明明是武魂殿的第一人,却仿佛一个幽灵一般。 直到早起晨跑的鬼豹斗罗救下了他。 “鬼豹前辈。”光正叫住鬼豹斗罗。 鬼豹斗罗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道:“阁下叫我?” 光正笑道:“当然是有任务了。” “请阁下吩咐。” 光正点头道:“大赛新的阶段,我们打算安排一位解说。” 鬼豹略加思索,回答道:“这次来参赛的人多,许多人级别不高,甚至根本没有魂力,加上解说,确实会让更多人享受观赛。只是阁下属意的人选是?” 光正闲宕道:“在东方的大海城,有一座浩瀚山,山上有寺,因为巴望着寺内主人的人多,香火也旺,得了个‘山寺巴寺’的诨名。” 鬼豹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还请阁下明示。” “莫急,”光正笑道,“这寺院的主人,乃是黄九阳,号称是大陆顶尖战力守门员的。” “这人我倒有所耳闻,”鬼豹点点头道,“只是他也不过是个魂圣,这个封号,也不过是自封的罢了。” “解说倒也不必战力多高,”光正笑道,“让你去解说,恐怕一来看不上那些魂宗魂王们的伎俩,二来在你是一言点破,观众们还是云里雾里。” 鬼豹点头:“解说,确实是比大部分观众略懂最佳,再加上自身口才要好。” 光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而真正找他的理由,还不止于此呢。” 第一四八章 黄九阳 听光正说找黄九阳还有原因,鬼豹却是思索一下道:“阁下,恕我直言,我方才回想,黄九阳这‘顶级战力守门员’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哦?” 鬼豹道:“说实话,他只是一个魂圣,打起来是很莽,但归根结底也就那样,哪里算得上什么守门员呢?真正的高手,可都不把他的实力当回事。” 光正笑道:“只是让他做个解说罢了,这种话,也是他吹个牛而已,这么较真何必呢?” “我当然不会和他置气,”鬼豹道,“可他在差不多实力的人中间也声望尔尔。之前他先是号称碰到谁都有自信打一打,结果尼泽兰公国的魂斗罗鹿特丹找他挑战,又不敢接,落下个‘甜心’的诨号。” 光正沉吟道:“你说的自然不错,他这性子,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哪个救得了他?但就算这样,他也做上了山寺巴寺的‘教父’,难道没有过人之处吗?” 鬼豹想想也是,道:“想必是有的。” 光正笑道:“还是我刚才说的,受欢迎和实力强,并不纯是一回事。另外,说到黄九阳,你没有回想起一些往事么?” 鬼豹斗罗闻言,极力回想。半晌,鬼豹灵光一现,零散深埋的记忆被钩沉而起,道:“想起来了。当初这黄九阳乃是西部一个小城里的魂师,差不多和玉小刚一个时间来的武魂殿,同样是怀着做理论的梦想。只是后来先教皇冕下向着玉小刚,黄九阳吃不住,大师的头衔才定了归属。” 光正接过话道:“不错。玉小刚后来虽然有些波折,但不仅比比东属意,又时时有弗兰德、柳二龙等人帮扶,也算是名满天下。黄九阳呢,来武魂城失意,后来又困居东边的大海城。若不是后来遇上了我们五小供奉中的大哥孙岱峰,恐怕连那浩瀚山的山寺教父都做不成。” 鬼豹笑道:“久闻孙岱峰供奉家族水产生意丰厚,原来还有这般妙用,这倒是我不知道的。” 说到孙岱峰,光正不免有些失落,让他出去寻另外几位元素守护供奉,至今是杳无音信,教人怎生不忧惧?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元素守护使自有特质,命鬼豹去找也必是劳而无功,于是光正仍作态轻松道:“正因岱峰前辈是在黄九阳最困顿时伸出的援手,两人交情匪浅。我这里也有岱峰前辈的信物,纵若黄九阳不愿来,也能靠这信物把他带来。” 鬼豹斗罗豪气干云道:“好,我把黄九阳带来,也是等于殿里做出宣示,时代又要变了。” 光正略带讥讽道:“怎么,一个解说员罢了。” 鬼豹斗罗继续说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理论。若说那玉小刚乃是10版本的时代和理论,则我们现在推出黄九阳,等于推出20版本的理论,岂不也意味着20时代的到来?” 光正笑道:“鬼豹前辈想的真是远大啊。” 因为他其实只是对玉小刚很不喜欢罢了。没有想过什么时代更替。 唯一令他尴尬的是比比东在其间扮演的角色。作为武魂殿的忠实一员,而且是死心塌地的供奉派一员,他对比比东偏袒玉小刚的种种是深恶痛绝。可无论如何比比东又是先任冕下,又是仞雪的母亲,更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此事上他一个局外人,又岂能多指责什么呢? 不过现在想想,鬼豹斗罗说得对,新的一位理论大师的诞生,也意味着一场时代的交替;那时谁又会在意比比东时代的事呢。冷处理就好。 光正权衡已毕,便又道:“这些也不过是些往事,而他的经历却是适合做这个解说。” 鬼豹斗罗问:“这话从何说起?” 光正道:“这次开放这么多人来观赛,大部是平民,如果是哪一个妖孽或什么金枝玉叶来解说,岂不膈应?我们战队这次其实也太‘二代’了些,黄九阳刚好弥补了这不足。” 鬼豹斗罗思索着说道:“一个小镇的普通青年,抱着武魂研究之梦,最后向着全大陆讲解武魂精英大赛,确实是题内之义。阁下高明呐!” 光正笑着摆摆手:“哪里有什么高明,不过是刚好遇上合适的人选而已。” 又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已然化光不见,鬼豹斗罗刚看向武魂城主教的房间,收回目光,光正已经再次站在他面前,手中多了一件东西。 “这是?”鬼豹不由出声询问。 “便是刚才说的信物了。”光正一边回答,一边把信物交到鬼豹斗罗手中。原来是个小小的木匣,刻着水滴的纹路,镌写着“守护”的字样。 鬼豹斗罗接过,却觉小小木匣、沉重无比,顿时眉宇皱起,向光正道出疑惑:“敢问阁下这匣子里是什么?” “水和蟹精。” 鬼豹不解道:“那怎地这般沉重?” “这具体原理我也不解,”光正道,“但总之是因为岱峰前辈是水元素守护斗罗,这水自然与一般不同。蟹精则是由数万年的海蟹魂兽与新生的湖蟹,各取精华,所调和而成。” 鬼豹斗罗连连点头,又道:“这般说来,我倒是有一疑问。” “鬼豹前辈请说。” “论对水的控制,水元素守护斗罗较之海神如何?” 光正听了问话,即答道:“海神也好,其下属的系统也好,操纵的乃是大海的力量,而元素守护斗罗所运用的乃是水的力量。海,不过是许多的水;所以论起来,自然是元素守护斗罗的力量,更为精纯,更为本源。只是虽说在规则上胜出,可力亦能破法。海神,有了海洋诸种生灵的信仰加持,魂力充沛,自不必说;而海神斗罗靠着海神的赐予,也分享这好处,所以若真比较起来,还真不一定什么情况。” 鬼豹不放心道:“阁下这般说,是不是太看轻海神斗罗前辈了?” 光正冷笑起来:“我看轻的不是海神斗罗前辈,而是那海神。究其实,不过也是个水属性三叉戟魂师,天赋也好,信仰之力也罢,终归是个更强的人罢了。而真正根本的各个元素,朝向大道的各种理则,和那海神相去如何之远啊!” 又嘲讽道:“昊天锤、蓝银皇,都是亲近大地的武魂,却也能继承了海神神位,可见这尊神位,是个什么货色了。” 鬼豹斗罗听得都十分紧张。鬼豹一直记着,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听他破口大骂,只觉得危险更多了几重。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那些什么神什么神的,三尺也是巨大的鸿沟;可如果开罪了阁下,后果可就不可知了。 所以,他恭恭敬敬地听着,伺机找着机会,出发找黄九阳去了。 第一四九章 邪魂师 看着鬼豹寻机赶紧离开的样子,光正觉得有点好笑。 他自忖不是个杀伐果断之人,也令人害怕么? 是不是武魂殿还是太等级森严了呢。 光正望望那高立山巅的斗罗殿、宏伟华美的教皇殿,这回觉着,除了壮丽之外,也确有凛然拒人之势。 比较起来,还是拿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的殿前广场,更有生气,也更可亲。 “又想远了。”光正摇摇头散去思绪,回到自己一人的书房中,关起房门,冥修起来。 这一冥想,便到了下午,恰好快到五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一会,也不知看进去多少,总之是捱到了饭点,便匆匆换好一套衣服,去和千仞雪吃晚饭。 饭桌上,光正把鬼豹怕他的事对千仞雪说了。 “我想,我好像也不是个可怕的人啊。”光正叹道。 千仞雪笑道:“他怕的又岂是你这个人呢?即使再换一个人,坐在你现在这位置上,他也会心中慑服。” “是啊。”光正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个武魂城主教之于武魂殿的位置,就是对应于两大帝国的皇帝么?可他对皇帝——哪怕是带着“大帝”冠冕的那些——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也不全是。”千仞雪倒是没有想见光正的思绪,看他怅然若失的样子,以为他觉得作为个人被贬低了,又安慰道:“若是一个草包坐在那位置上,这群长老哪个看不出来,自然不会畏服了。” 光正思绪虽断,听了千仞雪的话,还是笑道:“我可以当作仞雪你在夸我么?” “如果你的追求仅仅是‘不是草包’的话,你是可以这么理解。”千仞雪不示弱道,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讲这许多神界坏话,恐怕也是让人害怕。” 光正怅然道:“说实话,强弱分明,我何尝不知,又何尝不怕。只是,怕又有什么用呢?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自然是坚持着走下去。” 千仞雪只道:“说的很好,可是除了恐惧之外,还得准备孤独。” 光正浅淡一笑:“我相信,我是不会孤独的。” 千仞雪怆然道:“两个人也是孤独。” 光正道:“不,其实不止两个人。不要忘了那许多的异象,所昭示我们的。这个世界很大,所谓的神界,并不就是无上无敌。” “或许你说得对。”千仞雪淡淡掠过这个话题,道:“先不提神界,唐三他们已经出发了。” 光正轻松道:“他们总要来的。” “不做些防卫的准备么?” 光正道:“这是我们的盛事,不合露怯。外松内紧,才是最有利我们的。两大帝国军队不动,我们也不必有台面上的动作。” 千仞雪追问道:“所以你呢?” 光正气定神闲道:“我会做我该做的。” 心中想的,却仍是那七滴凝气之血。他要做的,正是为仞雪省下这七滴鲜血啊。 千仞雪却只觉他在敷衍,嗔道:“真自信。” 不等光正解释什么,千仞雪继续说道:“说起来,你该做的事还真不少呢。” “哦?”光正皱起眉。 千仞雪点头道:“这几天的情况,邪魂师活动又在变强。”说着,从魂戒里拿出几份文件。 光正咽下一块魂兽肉,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放下文件,说道:“这些邪魂师,他们似乎越来越嚣张了啊。” 千仞雪语含厌恶地说的道:“是啊。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把这些祸害消灭干净。” 光正摇摇头道:“肃清他们可不容易。邪魂师的活动,在杀戮之都被毁后,就大大加强了。帝国大战,武魂殿许多分殿或者被毁,或者被投入战争,邪魂师的活动,更进一步加强。而仞雪你神位破碎的这半年多来,是他们最猖獗的时候。” 千仞雪立刻抓住了贯穿其中的线索:“唐三?” 光正嘲讽地笑道:“哼,一毁杀戮之都,二断诛邪机制,三坏天使光焰,做了多少邪魂师想做而做不成的事啊。” 千仞雪幽幽道:“但是在除掉唐三之前,难道就要放任邪魂师吗?” 光正目光灼灼说道:“当然不。邪魂师,人人得而诛之。说唐三,并不是说先处理唐三再处理邪魂师。而是说,单纯的剿杀只是治标,不能除根治本。” 千仞雪见他有些高谈阔论,正色道:“治标也很重要,毕竟,我们不能让那些被邪魂师戕害的冤魂白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被邪魂师威胁到的乡镇分崩离析。” “是啊。”光正简洁地道。 千仞雪忽然情绪高涨般地说道:“我的实力早就恢复到封号斗罗了,那么久没有作战,是该练练手了。” 光正讶异地看着她,急忙道:“不行,太危险了……” 千仞雪坚持道:“你忘了我的武魂是完全克制邪魂师的吗?” 光正急急忙忙的说:“所以反过来说你的武魂也是最被邪魂师克制的啊。不行,万一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去。” “可现在邪魂师越来越猖獗,而我们的机动力量又那么不足。” 光正皱眉道:“这样,我去一趟。” 千仞雪愕然道:“你?” 光正自豪地说:“是啊。光武魂同样克制邪魂师,并且我往返也快,也更保险。” 千仞雪有些焦虑地说道:“那武魂城——” 光正安抚道:“大赛期间,这些大势力应该不会侵犯。何况比起我来,你对武魂城的运转还更重要,不是么?” 千仞雪娇嗔道:“哼,你就忍心我每天批那么多文件。” 光正厚起脸皮道:“我不是一直说,你也可以给我一些的吗。” 千仞雪剜了他一眼,怅然道:“那还是算了。” 光正露出一个微微得意的笑容,满意于这屡试不爽。千仞雪看他这般笑,也是笑了起来,这下倒是光正有些心虚,收起表情,严肃道:“之前的文件里提到,邪魂师有八环高阶的。他们的实力,恐怕可以匹敌初级的封号斗罗了。” 千仞雪不满道:“怎么,我可不是普通的封号斗罗。” 光正道:“这是自然,怕就怕冰山一角。如果真是那样,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可就更复杂了。” 第一五零章 暂别千仞雪 “我要去一趟。”吃完饭半晌,光正裹起一套便服,严严整整的,就像披上战袍。 千仞雪叹口气,问道:“你一个人去么?” “放心,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来。”光正怕她担心,一边安抚着,一边戴好了帽子。 “不是这个意思啊。”千仞雪看着光正这身打扮说道,“我不想你一个人……” 光正有些讶异地从他魂师便帽的帽檐下抬起眼,惊喜的目光望向千仞雪绝美而略带羞意的面庞。一时有些呆了,再回神时心绪已经凌乱成麻。 他喉头滚动,“那一起去”的话语就要出口,可总也出不了口,好像有万钧分量压在其上。眼前千仞雪丝丝的金发,每一丝缕,仿佛都代表着他的一番念想,无数重的念想交杂着,让他僵直地立着。 一道去,乃至一道战斗的渴望,像火一般在光正心里烧着。可目光所及,越觉得血不应该沾染到纯白的血上,这样的活他来做,便好。而且,隐隐的不安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双邪恶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一旦同去便要发难似的。 更何况,大患还在,心里总是怕着最后永远的别离。现在越是情深深的话,那时的创口只会越深。忧惧和不愿,像是寒冰一样,压抑着跃动的火苗。 最终他还是下不了决断,所以就没有下决断。像是一口气断了一样。 目光渐渐凝固下来,光正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头脑,可消散的想法已经回不去了。他只垂着眼呆呆地说道:“我会快去快回的。” “等我。”光正转过头去,收起自己的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嗯。”千仞雪也只这样呆呆地回答着。光正听着,觉得这一声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言语,鼻头一酸,更不敢再多看一眼,多应一声。不知不觉地道了声别,便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文件中的地点去了。 一离开,便后悔,胸口闷压着。所爱的人这般示意,为何竟是自己做了拒绝的人呢。只好继续加速,再加速,免得回头。 幸好飞得够快,这样的时间便少些。光正逼着自己在空中感知着地面的情况,找了一处邪气重的地方,落了下去。 甫一落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血腥的景象,一处屋宇鳞次栉比的村庄,已然残破,只有一群邪魂师,仍然在吞噬着人的血肉骨魂。 “真该死!”光正在心中骂着邪魂师,却又有些微不可察的欣悦笑容。 还真是送上门来的发泄啊。光正深吸一口气,魂力释放而出,刹那之间,一道光幕将村落笼罩其间,无数的光剑从光罩的穹顶上落下,穿过邪魂师们的身体。许多邪魂师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贯穿,化作一滩血水。做出了反应的邪魂师,魂环亮起,也化作一滩血水。 只是一群小杂鱼,就如此残忍,光正恨恨的想着,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光剑,留下了一个邪魂师的活口。 从房屋间,从一桩桩惨剧间穿行而过,光正只觉得,自己之前的苦恼,是不是也太奢侈了些。可是,这并不使苦恼减轻半分。 那个活口,看着面色阴沉汹汹而来的光正,如同看一个屠夫恶魔,已经双腿发颤。 “说,你们的上面是谁。”光正不愿多说话,也不想靠近这人。 那活口看见了因邪恶气息而不适皱眉的光正,只道他要发怒,忙把情况招来。 “吞噬人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们舌头打结呢。”光正厌恶地说了声,左手轻转,一支光矛瞬间便取了这邪魂师性命。 用光明的魂力清洁了此地后,光正再次出发,去找刚才那人交代的上面。是一个邪魂师魂圣。 “专心找那邪魂师,便不会想起分别了。”光正这么想着,在空中低飞,精神力铺开,搜寻着邪魂圣的踪迹。 不久,便在一片幽暗的森林里找到了。似乎是刚刚吞噬完一个误入其中的猎户的样子。 光明的魂力喷薄而出,把那魂圣击倒,又牢牢压在地上。 看着那张丑恶的双眼浑红的脸,光正一翻手,光剑便已抵在了对方的咽喉。 “你恐怕是有上级的。”光正冷冷的说。 “那可是封号斗罗的存在,”这魂圣竟是不慌,双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不,还比你们这些魂师的封号斗罗厉害。” “是吗?”光正以看愚人的目光讽刺的看着他,冷哼一声,便折断了他一只手臂,“那这位大人先生,是在什么地方?” 这魂圣却道:“若是我这般做了叛徒,哪里还有活路?” “那你不回答便有活路了?”光正嘲讽道。 魂圣狂笑起来:“既然都是死,就算自爆,我也不会做叛徒。你们这些光明的魂师,迟早有一天要落在我们手里,哈哈哈哈哈!” 光正心中盘算起来。若是他现在运用冥修时获得的暂时精神控制,自然是能问出来的。可是却划不来。毕竟,就算是封号斗罗,或许也只是个更高级的走卒。那也就是说,这魂圣之外,还有更好的情报对象,所以,冷却很久的精神控制技,现在用不得。 瞥了那魂圣一眼,光正暗道:就让你稍微多活一会。从对方扭曲的脸上收回目光,光正装出受到消息的样子,自语一声“不会出事了”,便化光而去。 然后在旁边落下,隐匿起自身的气息。 只见魂圣骂骂咧咧的起身,揉着耷拉在肩膀下的胳膊,缓缓地朝着森林深处走去。光正便也跟着。 走了许久,光正看看夜已深了,觉得时候已到,魂力一动,一环奇光笼罩自身,竟是显现出一个完全陌生人的样子。魂力收敛,像是个魂宗水平。 随后,便落到了那魂圣前方,做出匆匆忙忙寻找的样子。 忽然,光正感到身子一沉,浑浊的臭味和邪恶的气息直扑而来,顿时简直想要呕吐,刚弓起身子,便觉背上一道怪力传来,艰难地转过头,眼前的,便是那张污红的脸。 下一刻,污红的脸狂笑起来,露出许多恶心的褶皱:“总算也给老子走运一会,虽说碰了个霉头,现在不就有最好的补品送上门了么?” 第一五一章 前往邪魂师巢穴 光正默默无言的看着这个邪魂圣,仿佛他自己不是猎物一般。 看着被攫住的猎物还不怎么老实,邪魂圣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恶狠狠地说道:“你看什么看?” 光正盯着对方浑浊的眼珠,如实回答道:“看你丑陋的样子。” 一边说,一边面部和心情一道松弛了下来,仿佛出了被抓住的一口恶气。 于是喉头处顿时感到一阵怪力,头不得不仰起,耳边灌进咆哮:“刚才来了个大的,好像是封号斗罗,还卸了老子一条胳膊。所以你给我老实点,老子打不过他还打不过你?” 光正冷冷地瞪着他,心想:你确实打不过我。 而如他所料,那邪魂圣被他的轻蔑目光激怒了:“眼睛还瞪挺大嘛!算了,反正待会老子就要吞噬了你了,哈哈哈!” 光正一字一顿道:“我和你都不曾见过,你就要杀人吗?” 邪魂圣狞笑道:“我倒也不是什么杀人狂,只是刚才受了伤,你这个光明属性武魂,最是滋补。” 随后他细细端详起光正来,光正受不了他那贪婪残忍的污浊目光,扭过头去。 “呵呵,小子总算知道怕了嘛。你这武魂品质还真高,”邪魂圣道,“吞噬了恐怕不仅升级,还会有武魂进化也说不定啊。” 光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对方已经入了彀中。于是突然仰头道:“所以你不能杀我。” “怎么?你小子顶破天一个魂王,大概就是个魂宗,武魂品质再高,还能赢得了老子?” “我赢不赢得了不重要,”光正缓缓说道,一边暗暗放出魂力把身边的邪恶气息净化了一点,只做出被他抓着的假象。“可是你上级能杀了你,不是吗?” 邪魂圣听到这话,表忠心一般说:“我的一切都属于我的主人。” 光正趁机又净化些邪魂力,再整整衣服,反正对方也会当作是因为自己在谈话里占了上风:“那如果你杀了我,武魂进化了,被你主人看了出来,他是会觉得你干得漂亮呢,还是觉得你是个不忠之人,都不孝敬他?” “这……”邪魂圣话不连贯,眼中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连手上的劲道也小了些,光正又是一阵挣动,道:“所以我看,你还是带了我,去找你主人,到时候你主人吞噬我也罢,赏给你也罢,或者吞噬了我赏给你别的东西也罢,总比你在这吞噬了我好。” 邪魂圣捻着他拉碴的胡子,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逼道:“说的是不错,但你替我考虑干什么?” “我是恨不得你死,”光正又一次说出内心想法,“可我反正杀不了你,能多活一会算一会。” “算你是个聪明的。”邪魂圣摆摆头,手上力道又一次加大,光正就这样被攫着往前去。 幽暗的深深森林实在是没有景色可言,光明的魂力又早早净化了周身的邪气,只不过对方太弱察觉不出罢了。为了让他赶紧去找他主子还真委屈啊,光正愤愤想着,忽然又想起当初他派鬼豹去劝说各宗参加魂师大赛。 “要驯良如鸽子,灵巧像蛇”,他轻轻念叨着,一边觉得有些好笑。那时,鬼豹要去昊天宗,算是羊入狼群,现在简直是狼入羊群,怕什么呢。抬头看看这邪魂圣,还是一脸得色,真是有些可笑。 不过这话倒确是绝妙之语,光正不知不觉间多念了几遍。 结果那邪魂圣好像听到了些什么,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喝问道:“你说什么呢?” 光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望见他脸上的深深疤痕,如此狞恶,索性闭起眼不看了,更没有出声。邪魂圣恼怒道:“是想瞒着老子是?” 看着他凶神恶煞的眼睛,光正叹气道:“我是想,一位光武魂的强者一定会把你们消灭光。” 邪魂圣想起刚才那个强者,不怒反笑,道:“哈哈哈!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人就算过得了我这关,也不过只能是我主人的手下败将。你这么说倒也好,到时候我再和主人一说,也许他去享受那个封号斗罗,你就归我吞噬了!” 光正第一次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因为这份猖獗的笑容必定持续不了多久了。只是这笑容太难看,多看了一眼,便把所有怜悯打消得不剩一分一毫。光正于是只是低下头去,好像失却希望的样子,其实却想起回去该怎么和千仞雪说来。 这一下子便又心神散乱,幽幽曲折,找不着出路。时不时还叹着气。 却唬得邪魂圣以为他怕了,得意之余,索性跑得更快,越往幽深处去了。他脚程确实不错,没有多久,便与出发地很远。只是依然在这片幽暗的森林里。 在一株参天的榕树前,魂圣停下脚步,把光正往地上一掼,说声:“到了。” 光正呢,跌在地上,丝毫没有感觉,双目炯炯地盯着那黝黑到深邃的树洞,竟是与无限幻境有几分相似。只是那里是光影玲珑,这里只有邪气森森,倒也确实符合邪魂师的需求。正想着,屁股上挨了一脚:“别磨磨蹭蹭,给老子进去,要没命的东西!” 光正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走了进去。虽说邪气根本侵袭不到他,可这暗沉幽深让光武魂极不舒服。又走了许久,才见眼前忽然开阔,总算有了点光亮。 定睛一看,竟是人油点的蜡烛,惊得光正也是一停。这一惊怒之下,魂力不觉涌上了不少,那邪魂圣撞上来,便是一个趔趄。气的那魂圣也无暇去想一个小小魂宗怎么拦得住魂圣,只叫骂道:“死到临头还要拖,给老子进去!” 光正也不看他,径直往里走去,只见宽广的空间里,却是无人,只有血肉的味道弥漫着。一张宽大的椅子忽然转了过来,只见一个枯瘦高大、面容深陷的男子,搂着一个妖异的女子,两人正大啖人肉,脚下还散是骨架血渍。 许是树洞入口处总叫他想起以前常去的无限幻境,这恐怖的场景,也叫他疑心是个吓人的幻境。精神力稍稍再放出些,却被一股死亡的腐朽气息直袭鼻腔,一阵心悸,一股劲道直冲脑门,眼前顿时浮现出那破败的村庄,袅袅炊烟下横七竖八的零落躯体。 甚至回想起自己那个不幸的日子,想起冲杀的铁甲们,想起那童年的家园的尘烟与烈火,这突然袭来的跨越时间的痛苦,叫他面颊一阵抽搐。 好一会才褪去了眼前的如雾血色,神经仍一抽一抽地跳着。杀戮要开始了,杀戮要结束了。会很快的,光正安慰着自己。 第一五二章 此邪虽除,忧难不已 光正神经跳着,既然已经到了,便不愿再装。那男子大概是个什么骷髅之类的武魂,魂力约是九十三、九十四级,既然是邪魂师,大概相当于一般的九十五级。那女子是个接近封号斗罗的魂斗罗。难怪那邪魂圣这般自信,只是这在真正强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光正叹他们终究是见识浅了,正要断喝一声,却听得魂圣在身后说道:“奴才叩见主人。”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却是那妖冶女子开口了。 邪魂圣恭恭敬敬答道:“回叶芸大人,这是抓了个好补品,孝敬大人来了。” “看来阿力的敲打有效果啊。”那叶芸对旁边的男人媚笑着说。 那被唤作阿力的封号斗罗——其实并不是封号斗罗,因为他绝不会有武魂殿的封号的——也露出邪异的笑容,如果不是那猩红眼神中闪烁着的贪婪光芒,光正简直觉得这皮包骨头的家伙快要自然死亡了。 邪魂圣则是继续进言道:“两位大人,这小东西我抓来了,还有个高手,之前断了我一支手臂,估计也会来救他,刚好也可以让二位享用。到时候这小的给我吞噬,也解心头之恨。” “哼,一大一小,我和阿芸刚好一人一个,你就别有什么非分之想了。”那皮包骨头的高大男子喝道。 邪魂圣唯唯诺诺。 “一人一个?”光正越听越恶心,一下子挣开邪魂圣,道:“也得看你们赢不赢得了我光武魂。” “死到临头说起胡话来了啊。”那唤作叶芸的女子站起身来,狞笑着,“原来是光武魂啊,吞噬了你,我就能冲击封号斗罗了呢。” “哎呀,说不定我这噬人藤武魂还能进化成噬魂藤呢,”她对着光正抛出一个媚眼,光正直想作呕,“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啊。放心,我会让你在无比的快乐中被吞噬的。” 说着,便召唤起她那藤蔓武魂来。恐怕是这上面的毒刺会予人幻觉,光正大概推想着。 不过这不重要了。光正忽然享受起放话环节来,笑道:“区区魂斗罗,究竟能如何?” 那邪魂圣呵斥道:“放肆!我们这些魂师可比你们强,叶芸大人的实力,不逊于你们初阶的封号斗罗。” 他说着,露出一脸谄媚的神色,叶芸那得意的笑容似乎也更盛了一筹,在血腥的空气中摇曳着。 光正盯着叶芸冷笑道:“顶天是能和独孤博之流货色打打,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封号斗罗呢!” 叶芸也报之以冷笑:“我也不和将死之人争什么了。拿命来!” 说话间,一坨坨带着倒刺血意森森的藤蔓在身后盘绕缠结着,在空气中抖动着,发出嘶嘶的怪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光正轻轻一笑:“拿他的命给你,倒也不是不行!”言语间,身上金光暴闪,一把光剑,忽然一下从背后贯穿了那邪魂圣的心脏,穿了出来。 左手再一轻挥,光剑上光焰更盛,带着那刚才还嚣狂着的邪魂圣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肉躯,直向叶芸袭去。 定格在谄媚之色上的邪魂圣,满是疤痕与褶皱的躯体从光正脸侧飞掠而过,挟带过一阵死亡的恶气,不由得让他一皱眉。 再一舒展时,眼前的叶芸已经跌倒在地,漆黑的第八魂环刚闪烁便熄灭了,高高扑来的藤蔓,一条条一坨坨啪嗒嗒地掉回地上。就像她的命运一样,坠落了。 叶芸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却只看到了那从邪魂师心口穿过的光剑,也理所当然般穿过了自己的躯体,从背后刺出。头一歪,整个身子便和那堆藤蔓一样,毫无生气地趴在了地上。 果然很好对付啊。光正把目光从那叶芸身上挪开,看向那骷髅般的男子,嘴角扬起道:“怎么样,阿力要不要试试?” “你也配叫我阿力?记好了,杀你之人,叫骨力!”高大的男子站起,说着,召唤出他的九个魂环。 最佳配置,最后一环甚至已经有些红意。第七魂环亮起,皮包骨头的他彻底化成一具骷髅,无数的针刺便向光正袭来。 “数量也不多,方向也单一。”光正心中暗笑,一道光盾便把所有针刺挡在了外头,右手一弹,两道光束便倏发而出,打在骷髅的两个肩胛冈上。 “咔嚓。”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骨骼断裂声,光正微笑着右手一翻,两根光柱,从骨力的双肩穿下,把他牢牢钉在了地上。而他的双臂,自然只能是无力地耷拉着。 “就让你多活一会。”光正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话语间,已经是召唤出一道金光闪闪的屏障,把自己与骨力罩在其中。 见屏障已立,光正更安下心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试一试他的精神控制技。 他闪着渴望的眼睛,因此忽略了骨力那眼眶中忽然燃起的一缕幽蓝的鬼火。 光正凝神屏息,双手合十又再向两侧铺开,周身金红的光芒闪耀着。胸口传来一阵无形的牵引,再看向骨力,只见他身上也亮起了一圈暗红的光环。双眼一闭,光正精神力开到最大,施展着最新的技能。 忽然,先是一阵触电般的酥麻,继而是一股排异的恶心,只见一个骷髅头,赫然出现在他的识海中。 光正不禁一阵激动,暂且压抑着成功的喜悦,喝问道:“说,你是不是还有上级?” 骷髅头的嘴怪异地翕动着:“哈哈哈哈哈,那是神一般的杀戮者。” 这被精神控制了还是这么顽固么?光正暂且压下疑惑与恶心,继续道:“说具体点!” “那是神一般的杀戮者,将会带来一场鲜血的盛宴,和如血的黄昏。” 光正道:“你们有什么筹谋么?” “一场杀戮的狂欢节。在那无比快乐的吞噬与毁灭中,血肉的黎明将要到来,我们将在黑暗的光明中加冕成神。” 光正追问:“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哪些人?” “那位神一般的大人莅临的时候,在杀戮的屠场,我们将要吞灭你们。” 骨力的骷髅头,那翕动着的诡异样子,和那阴沉诡异又狂放的笑声,让光正无法忍受下去,只索性把实验做到底,右手一捏,一道黄灿灿的光圈笼罩在了骷髅头上,他的一切立刻停止了。 满意地看着骨力从知无不言模式进入了服从命令模式,光正简洁地说道:“自我毁灭。” 说着,不愿多看一眼,只把一个背影,留在了枯骨分崩离析的怪声中。 一边往外走,一边布设着光明魂力凝成的小球。 如果有邪魂师继续走进这黝黑的洞穴,那这些小球,就足以致他们于死地。漫漫幽深的巢穴,将变成一个巨大绵长的陷阱。 但即使它说不定将会创造辉煌的战果,终于从洞口出来的光正,还是感到一阵清新。比较起来,即使是这荒凉的古林,也显得阳光灿烂。 “该去找仞雪了。”光正想着,又化作一道流光,只是心中又存了焦虑。 骨力是不会说谎的,可是,这具骷髅仿佛没有精神,或者说仿佛被洗涤过头脑,他知道的、述说的一切,都只指向一个晦暗不明,却又可怕的远景。这知道又不知道的奇异迷惘,沉沉压在光正心头。 第一五三章 崩坏 回到了武魂殿,又已是深深的夜。光正心中只抱着一点侥幸的期待,凝气屏息,去走了一遭,可千仞雪已睡下了。 “是件大事,或许该把仞雪叫起来。”虽说心里这么想着,却是默默地转了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也不点起那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灯,就在黑暗中默坐着。 他的头脑中仿佛打翻了鸡尾酒一般的混乱纠缠着,越来越多的信息,累加着,堆积着,却凑不成一幅完整的拼图,反而,好像难度更增加了。 他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黑暗中,看不到天花板。正因此,他才没有点灯。看不见天花板了,室内与室外的黑暗便连成一片,无宇无际。而自己则像是万天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光点,万顷怒涛上一叶漂泊的孤舟。 前途未卜。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守道,舍命。前途好固然好,如果是阴暗的,豁出去的决心早就有了。 可是现在未卜的却不只是前程,而是这个世界。 本来这个世界似乎是多么的有序,有序到能够用数字规范:从零魂力,到那有无之辩的一级,再到他与曾经大供奉的九十九级,到神的越过百级…… 九十九级便是人的天花板,而一百多级代表的神,则是这个世界的天花板。 唐三在这块板上,他的,不,不隶属任何人的仞雪曾经也是。 曾经多么鼓舞人心,但后来,则又显着那老神界,多么的自私,龌龊。 短暂的迷惘之后,思想的版图里,又出现了那位昔在的至高者,金色的光辉,尽管只是光晕,足够的辉煌,模模糊糊的信念,支撑起了世界的链条。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许多邪魂师呢? 唐三的作为导致的,或许不错。可唐三就算是个邪恶的魂师,毕竟不是邪魂师。就算是他释放出许多被困在杀戮之都的邪魂师,就算是他让武魂殿没法打击邪魂师——为什么会有这许多被释放的邪魂师呢? 为何——且不说现在这所谓的神界——假使那是一位至高的神,为何却有这邪魂师充塞幽暗的黑森? 而且,这邪魂师还不是疥癣之患;那可怕的回答,仿佛谶语一般,预言着世界的黄昏。 那骨力是个不堪一击之徒;可他的话却不是。或许是疯言妄语,但光正的心底都为之悸动,仿佛看到血色在遥远的天边聚集着,浸染着。 再抬眼,只看得见,一片无所见的黑暗,沉沉的笼罩着一切。 所以这世界的根本是光明的么?这世界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是否越揭开它的面纱,越会看到黑暗的一面? “不行,我必须和仞雪说。”光正猛然立起,灼灼的目光穿透了低垂的夜空,可再一次走到仞雪的门前,却又逡巡着转起圈来。他想起仞雪曾经笑着说他冬烘的情境,怕着若是为着这番忧虑叫醒,是不是又要遭此讥评。 他不愿让自己显得像个傻子;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个傻子,在这安谧的夜间不是睡觉,而是在黑暗中漂泊游荡。或许自己的怀疑,自己的忧思,本来就不是可虑的问题,而只是黑夜中狂乱的心底激情? 看着熟睡着的千仞雪。现在已经是理直气壮的看着了呢,光正微微有些自嘲出神,迷乱的思绪随后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睡梦中仞雪的容颜是这般的恬静而纯美,为何要去打搅呢。如果一定要叫醒的话,他也希望那是春夜欢乐的雷雨甘霖,而不是现在这般的昏乱忧思。 好像已经不止一次夜间忧虑了。对,上一次,就是在出发前啊。光正无奈地想着,回想起仿佛才在上一个瞬间,自己还沉浸在武魂殿战队胜利的喜悦中,沉浸在魂师大赛举办的成功中。 是现在的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还是那时的自己太过量小易盈了呢。光正苦笑着。怎么就这么悲观了呢。 如果能回到那一天多好,他还能保持着快乐的心情,还能保有着方向与希望。 “现在不也可以么?只要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已经知道了,又如何能平静得下来?” 挣扎之中,光正竟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在那其中,可以找到深深的安宁。 快乐且疲惫的解脱。 “怎么能这样呢!”光正断然棒喝自己,整个人被自己吓了一跳,如同被冷水浇透。念头是打消了,却不敢再多待一会,生怕黎明来得太快——也许是来得太慢——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是和邪魂师接触造成的么。光正躺在床上,苦笑着回想。不,也不该这样委过于人。倒不如说,自己本来人也和邪魂师一样,带着血肉的饥渴。 所以己身所自信的那份爱情里,有多少,实是出于这潜隐在暗夜里的情欲,而纯爱的空间,又占得多少呢? 而自己守护的武魂殿,所作的一切,究竟多少是出于理想,多少是出于供养的渴望?而武魂殿所谓要守护的那无数荦荦,究竟有多少是值得守护、又有多少天生的是要互相吞噬着彼此? 兜兜转转,又回到那里,回到那份未卜的惶恐:所以,那昔在的,为何要让人,带上这血气的汹涌?为何要让人渴望着彼此的肉身,而不是如同光辉照耀般明亮纯粹? 终于沉沉的睡去了,面色紧绷着;仿佛在那黑甜乡里,也没有解脱的光芒。 第一五四章 回到现实 太阳,照常是升起的。光正也就拖着孤臣孽子般的沉重身躯,继续他一天的工作与修炼。 说是工作,其实日常事务,他本来就不负责的。情报方面倒是他掌控着的,可负责人鬼豹斗罗既然派了出去,和那些魂圣魂斗罗们也没什么话可说,所以整天其实差不多都是在冥想里度过。 以往冥想之后,总是会感到一阵虚脱,却又会有一种长进的欢喜,以及涤荡身心后的爽利。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拖着疲惫的躯体,走向午餐的餐桌。 若无其事般的坐下。 却感到千仞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反复的扫量着,他不由有些尴尬,局促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千仞雪摇摇头道:“你回来也不报个安信,脸色又是这般灰白,我怕你受了伤。” “是我不对。”光正不安地先认了个错。 千仞雪的声音柔和起来:“没有要怪你啦……没有受伤?” 光正是如闻天籁,心上的裂痕也弥缝了些许;但这一眼所见,是这样的明丽,而这份美好在这样的崩坏的世界里能维系多久呢。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更增了几分悲剧的气氛,实在是更加的刺痛。所以,光正垂着眼,答道:“没事,他们没伤着我。” 千仞雪并不被这样简单的回答就敷衍过去,“可你真的无精打采的。” 光正忽然想到,是该借着话题,把他的忧虑,部分托出,于是悠悠说道:“那是因为邪魂师的威胁比想象中还要大呵。” “他们不是都伤不到你吗?”千仞雪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光正于是把那骨力的话,说了一通。 千仞雪却道:“他这些话不清不楚的,不过是将死之人的疯言疯语,何必在意呢?” 光正摇摇头道:“我对他施了精神控制之术,这表达的,必是他心中所想。” 千仞雪还是有些不信,想了一想,换种思路道:“所以骨力不是死了么?” “是啊。”光正说道。 “那你岂不是已经自己掐断了线索?”千仞雪问道。 光正简答道:“是啊。” 他大概估计着,仞雪是要指责他,办事太感情用事,见了邪魂师就克制不住,必欲除之而后快。 心中正寻觅着辩护的理由,千仞雪却是说道:“所以,不论是真还是假;都没有进一步信息可言。那么,就让它到此为止,毕竟若是真的,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也对……”光正喃喃应答着。 千仞雪还是不信的,这一点,他看得出来。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本来盼望着,作为邪魂师最根本的对立面,六翼天使会理解他的。可是,现在这个期待是落空了,就像一个泡泡化作了碎沫。 本来是想再说上两句,但忽然又想起昨晚的事,登时把话咽了回去,低着头扒拉着盘中的食物。 “不说这些了,”千仞雪温和却坚定地说道,“参赛的队伍,都已经出发了。学院那边,今天也恢复上课了。” 光正支起头,接过话头道:“这样说,是唐门要到了么。” “没错。再几天,便要到了。”千仞雪说着,话中似乎别有一番坚毅的情愫。 光正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但是不想引起仞雪的警觉,说道:“下午的话,我去学院一趟。” 千仞雪皱眉说:“又要去学院?不过,也确实是好事。” 光正有些不明就里,只简单答道:“嗯,还是得去给他们强化强化。” 千仞雪笑了起来:“呀!你还去强化人呢;照我看,倒是你该去被强化强化呢。” “我吗?”光正更摸不着头脑,脑袋总觉得昏昏沉沉,跟不上仞雪的思路,巴巴地看着千仞雪。 千仞雪笑着点他脑门道:“是啊!你还要去抓他们呢,可你看他们,多么的朝气蓬勃——你呀,怎么被一个邪魂师的疯话,就搞得忧心忡忡的。回到现实嘛。” “是啊,该回归现实了。”光正也笑笑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何尝想要长吁短叹,何尝不想这般的朝气蓬勃;但是,想法并不由人自己控制。不论仞雪的话多有道理,他又有多听话;那份忧虑,实在是挥之不去。 但是有了个接下来切近的目标,光正还是振奋了些。 却说下午的课堂,是焱来上课。 而林丽芝却还没有到;七对桌椅,却只有六人,空着的那一张,是十分的扎眼。 焱是很在乎课堂纪律的。丽芝这样不来,到时候免不得挨一顿训?关嘉陵怀疑起来。 焱的脚步声踱踱地近了,林丽芝还是没有出现,关嘉陵更胡思乱想起来。 关嘉陵逻辑推演着:丽芝当然是知道,焱对不出席的人是不客气的,那怒斥、那加强特训,谁受得了呢。而丽芝冰雪聪明,却不耐忍受;所以虽然一直是冷着脸,规矩上却总是乖乖的。而这一次却没有来,恐怕是出了什么事?而特训已经是这般的厉害,比这还厉害的话,那怎么得了! 于是他就这样坐立不安起来,不顾别人看他突然局促的样子后投来的怪异目光。关嘉陵是不管这些目光的,他只是为林丽芝担忧着。 正愁着,却见教室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娉婷地站着,明艳的圆脸,气质却冷冷的,杏仁般的凤眼,直直的鼻子,鼻尖似乎少了一块,却更显得甜厚了;不是林丽芝又是谁呢? 迟到了,林丽芝不免有些局促,粉嫩的脸也有些红扑扑了。焱没有多追究什么,只说了一句,便让她到位置上坐下。坐定以后她便又气定神闲了,冷眼打量着。 焱则是若无其事地上起课来。 “焱大哥今天声音好沙哑。”有人低声地说。 林丽芝轻巧地说道:“准是昨天和关嘉陵,又是喝酒,又是唱歌,把声带搞坏了。” 关嘉陵皱眉道:“你那天不是早就走了么,怎么……” 林丽芝老神在在地笑着:“你们嘛,要做什么,我不看也知道。” 袁复乐不服气道:“那阁下呢?” 林丽芝仍是微笑着:“阁下——就算是阁下,我也能算得八九不离十。” 正说着,忽然传来光正的声音:“是吗,那你说,我今天来,要为你们做什么呢?” 一抬头,只见光正,满面春风地笑着,站在讲台上。 第一五五章 预防暗器 (终于重新拿电脑摸到这里了……这一周过了,考试终于是结束了,手都要断了……) “阁下。”众人齐刷刷的说出这个饱含尊荣的名词。 其实光正曾经对这个词,有过一番思量:陛下冕下听起来太过凌驾众人,他并不喜欢。所以,把相对平易的阁下,拿来做了称谓。 结果呢,说来讽刺,本来武魂殿魂师见了比自己高一个大段位的魂师都可以称阁下,现在却成了光正和千仞雪的专属称谓了。 光正虽然一度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听久了,却也就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存在之链的崩塌,令一切高低尊卑的基础,在他心中,开始动摇。 所以,当听到这个尊称时,光正不由一愣。真有这般高下可分么?他苦笑了一下,差点要摇摇头,可还是克制住了,只简单地说道:“今天来,是为了魂师大赛的事。” 袁复乐说道:“对阵出结果了么?” 焱斜睨他一眼,喝道:“早就说过对阵要当场公开抽签,怎么可能现在出结果?你之前有没有听课?” 光正看着袁复乐低下头去,可眼神里分明有些不服气。不由暗暗苦笑:袁复乐是个“二代”,大概是对某些暗箱操作,早有耳闻了,这么看,武魂殿的名声在有些方面还真是被败坏了呢。 于是他看着袁复乐,说道:“对阵还没有出,不过我相信,无论面对哪一支队伍,你们都可以获得胜利。所以,总的来说,并不用担心这一点。” 光正说着顿了一顿,看着议论起来的台下众人。 七嘴八舌中,光正听见林丽芝说了一句:“总的来说不用担心,可见还是有得担心的?” 而关嘉陵当然也听到了,不服气似的说:“有什么可以担心,就算是同一组抽到那什么昊天宗、唐门、皇家学院,碾过去就行了,怎么样都无所谓!” 看他梗着脖子说着“无所谓”,光正感叹起在心爱的女生面前逞能真是无人能免。再看林丽芝,果然她还是一副不感冒的样子。 关嘉陵任重道远啊。光正胡思乱想着,却也没有忘了来意,说道:“你们对自己的魂力战力有信心,这很好。可是,有一些门派,却会使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战术。” 一边说,一边看了关嘉陵一眼,一个有些恶趣味的想法油然而生。 “关嘉陵,你说说,这里应该警惕什么?” 关嘉陵道:“自然是唐门暗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看来课上还是听了。”光正点头赞许,又微笑着问道:“那么,你对暗器的威力有什么认识吗?” “有实力就不怕!” “是吗。”光正顿时心里闪过观音泪击碎仞雪心脉的想象画面,笑容一时消失。但看到林丽芝偷偷白了关嘉陵一眼,顿时心神流转,微微一笑,从魂戒里掏出一把诸葛神弩。 拿着弩机,光正对关嘉陵说道:“那么,既然你这么有信心的话,要不要试一试?如果没有防住,可能会有血肉之伤。” 看着光正的笑容,关嘉陵总觉得有些寒意;稍一扭头,见林丽芝若有若无的视线,终归是把他的身影纳入的,便横下心来道:“不怕,请阁下检验!” 光正也不多言,直接扣动弩机,弩箭飞出,而关嘉陵却魂环不亮,单是武魂附体。 龙吟声响起,可附身的龙鳞,竟就这般被透过;不过这似乎也到了弩箭的极限,皮肉里是毫没有侵犯到的。但血是没有出,皮肤还是有些泛白。 光正看关嘉陵那壮健的身形,想起他还立着复仇的志向,一时也不愿让他吃亏,出声提醒道:“接下来可就要见血了。” “阁下请。”关嘉陵魂环召唤出来,盘绕在头顶上。 “聪明。”光正轻道一声,连扣弩机,十数支弩箭齐发而出;关嘉陵第一魂环一亮,一道龙爪在空中一挥,箭矢纷纷落地;可是不等关嘉陵露出得色,却觉得背上一重,原来是一支弩箭,从背上鳞甲稀疏处刺入,带着碧色的鲜血流了出来。 “破防了。”光正简洁地说道,放下了手中的弩。 “是。”关嘉陵有些颓败。 “阁下,”却是林丽芝说话了,“我觉得嘉陵被破防,不全是弩的功劳。” “哦?”光正故作疑问道,内心却是欣喜于有人看破这一点。 关嘉陵眼中闪过一抹感激,却作态道:“是我没有防住……”林丽芝不等他继续说,就打断他,直接道:“这来自背后的箭,可不是这弩能发出的,阁下是自己用了魂力的。” “不错。”光正微笑着说,“我用魂力,让它改变了方向。” “所以这不算数。”林丽芝说道。 “林丽芝!”焱喝止了她,说道:“这并不是要争胜负,而是要揭示你们可能面临的危险。” “但隔空驾驭外物,这样精巧的魂力控制,不是魂宗级别的对手能做到的。”林丽芝坚持说。 “魂力控制固然不行,但是,唐门自有特别的手法。”焱说着,神色凛然,“能让暗器回旋击中对手。不要轻易地因为自己不会,就断定别人也不能做到。” “果然焱是当年吃了亏的。”光正心中暗道,见林丽芝若有所悟地低下头去,他便接过焱的话头,说:“另外,除了用起魂技的艾信之,我们队里所有人的防御都是不如关嘉陵的。换句话说,即使不用这样的手法,各位也很容易受伤。” “如果释放魂技的话,应该是可以轻易阻截的。”艾望之按着手中的金剑说道。 “但是这样就会消耗魂力,并且影响魂技的释放。”万圣玉提醒说。 李紫悠也说道:“而且,暗器在一个‘暗’字,刚才阁下是说明了才施放的,自然易于防御;如果是激斗的场中,对方突然出手,恐怕就不那么好防御了。” 众人的神色才凝重起来。之前听焱多少次讲过,却都是当作耳旁风;今天才是直观地有了见识。要知道,平日的对练里,除了强攻系器武魂的艾望之,要突破关嘉陵的防御,对其他队员都是不小的挑战。然而弩箭却几乎能够正面穿透,可想而知其威胁了。 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忧思起来,光正倒是有些欣慰,又道:“好了,嘉陵你过来,我给你治疗一下。” “这点小伤,无足挂齿。我能感到,它已经在愈合了。”关嘉陵说道。含着龙血的血脉,赋予他极强的自愈能力,何况这伤口很小。 “那你找旁边人看看,你的伤口。”光正淡淡说道。 “这……”关嘉陵偷偷瞄了一眼林丽芝,随后还是叫了好兄弟袁复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嘉陵,你这口子是合上了,但怎么这一片都开始发黑了?” 关嘉陵听着也是心里一惊,来不及问,光正已经走了下来,光明的魂力注入,关嘉陵顿时感到一阵和煦,耳畔则是光正的话语:“对暗器使用者而言,毒可是一大法宝啊。” “唐门这些东西还真卑鄙。”关嘉陵忍不住低声骂了起来。 “卑鄙也好,不卑鄙也罢,那届的冠军就是唐三他们。”焱突然插话道,听得关嘉陵低下头去。 看着情绪低落下去的众人,光正忖度着时机已到,待最后一道光力驱除了关嘉陵体内的毒素,便重新迈到教室前方,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要解决暗器的问题。不过,不是这些。这个层次的暗器,算是对你们的考验,我是不会出手的。” 第一五六章 光明的盾牌 “不是这些?”七人顿时有些疑虑;光正看着他们的表情,猜想他们已经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从不放在心上,变成忧心忡忡地不自信了。 “这些,其实还只是小意思而已。”光正说道。 “但是从攻击力的角度来看,这可是……”万圣玉说道。 光正淡漠地看着万圣玉,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只从攻击力角度来看,便错了。” “不论如何,这些暗器,都是可以被你们轻易挡下来的。虽然一旦命中,威力不小;但是和魂技相比,要抵挡它们,可是要容易得多。”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光正继续道:“所以,你们需要磨炼自己,锻炼出足够的战场感知能力。比起单纯的攻击、防御来,这或许还更为有用。” 万圣玉刚才被打断了,有些尴尬,现在便要在同伴中找回面子,抢着说道:“阁下的意思是,我们充分地感知,从而把这一切防御在外?” 光正点点头,说道:“没错。不过又不只限于此;有了更好的战场感知能力,不仅应对暗器,应对常规的魂师战,也会提升一个档次。” 艾信之却忧虑道:“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旦焦灼起来,要完全防御住暗器,恐怕不容易啊。” 光正叹一声果然有这样的话,便又鼓励道:“你们呐,优势那么大,对方的魂力级别低上许多,如果没有这样的要求,挑战性何在呢?” “即使现在的我们也未必会输,何况到时候提升了感知能力的我们。”李紫悠热忱地说道,她的武魂让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态势感知能力对于战力有多么的重要,“只是阁下,感知能力又该如何提升呢?据我所知,还没有通行的精神力修炼方法。” 光正赞许地说:“这才是武魂殿新一代青年应有的样子嘛,充满着进取的动力。” 话一说出,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尴尬,真觉得摆脱不了仞雪嘲笑他的老先生气;但既然已经说出口,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感知能力,固然属于精神;但是,它的修炼却并不直接依靠精神力的修炼。或许,通过锻炼感知能力,倒是能够反过来加强精神力。” “所以,是直接锻炼感知能力么?”艾望之问道,他背上发寒,有些不祥的预感。 光正淡然道:“对。你们接下来的特训,就要训练感知能力。方法很简单,就是对面有人向你们攻击,而你们要抵御住。你们要不断的过关,每一关都会增加攻击的频次;最初的关卡攻击来自正面,最后的关卡里,攻击来自四面八方。而且,随着难度增大,你们必须在带着混淆项的攻击中,找出你们需要予以击落的那些。” 七人顿时紧张起来。光正说的平淡,但听他话语里的意思,自己恐怕免不了皮肉之苦了。这样的训练必定是超出他们极限的,这样才能提高。可是在提高之前,那些没有被挡掉的攻击,可就得由肉身扛下了…… 焱温和地说道:“不要怕,叶允和先生会帮你们的。” 话间还带着几分骄傲。叶允和,九心海棠当世唯二的持有者之一,魂斗罗级别的治疗系魂师,处于斗罗大陆上治疗能力最强的人之列。尽管他加入武魂殿,却是投闲置散,就算是封号斗罗,要请动他也是极不容易,焱身为后辈,更是说破了嘴皮,才让他同意陪同的。 但这话听在七人耳里却不啻噩耗。叶允和能把他们的伤治好,但受伤时的痛楚,却已经留下,没有办法逆转。 而需要叶允和出手,这伤得有多重啊!一想到这一点,想到接下来半个月的特训,七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遍体鳞伤的惨景,不由得口舌发干。 “各位,特训是接下来的事。”光正看他们注意力已经分散,便出声叫住他们。 “我想,各位作为青年一代的强者,这样的训练肯定能够通过。”光正一边是,一边打量着他们言不由衷的苦笑,一边继续加码:“但是,只用接下来这一点时间,有些唐门暗器,你们是无法防住的。” 话音未落,一朵艳丽的花出现在他的手上,红彤彤得团团锦簇,甚至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可是仔细看那水珠,却总觉得有些异样;它晶莹剔透,却不像真正的水,丝毫不会滚动,宛如死了一样;映照着那红艳的花朵中灰白的纹路,也带着几分死气。 “这是,唐门的暗器,浓华霹雳露。”光正平淡地叙述着,环视着会场,准备点人。 却听到艾望之轻声和他哥哥说:“这唐门暗器,也不知道阁下怎么搞到手的?” “那当然是通过情报系统啊。”光正的心里即答。 可是在他心里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艾望之那里却不是如此。光正望着眼前的七个年轻人。朝气蓬勃、风华正茂,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竟有些暮气。 其实相当于实力来看,光正依然年轻。但看到他们七人时,却总是不可遏制地回想,回想自己的往昔。 比较起来,还是自己的过去更黑暗些;而这七人——或许除了林丽芝以外——即使天赋异禀,知道的内情也比寻常人多上许多;但是长年呆在魂师圣地武魂城,还是呆在武魂城中那如同天边宁静的地平线般的供奉殿门下,难免太过光明,太过简单。 升级,变强。他们有着这样的决心,也有这样的能力。 这当然很好,也抓住了本质;可是,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这样运行的。这片大陆上,强大的势力,依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威名赫赫的高手,还有那暗影中潜行的卒子。 想到这里,光正不由得又一次叹息。大供奉救下自己,恐怕也有着利用之心;而如果不是展现出了魂师修炼上的潜力,恐怕自己也会成为这暗影中疾行着的死士的一员。 当然,心甘情愿:为着曾经拯救自己的事业去牺牲,不是比在莫名的外来杀戮中被害,好得多么? 只是不论如何,他还是想活。毕竟活下来了,光正庆幸着;可是,接下来却很可能还是要死的。虽然,他仍然是心甘情愿。所以也没什么庆幸的,光正自嘲地苦笑。 再看看眼前的七人,即使希望保持着他们的纯真,光正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们在尚处光明中的时候,便有更深切的认识,于是神色肃然地说道:“当然是通过一些,值得我们尊敬的人。” “武魂殿,从理想上说,是一座光明的城;而诸位,正是在这光明之城里修炼,将来扞卫它的荣耀。可是,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上并不仅仅有着在光明里保卫光明的力量,还有在黑暗中寻求光明的眼睛。” “我们寻常看不见他们,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被看见;但是,不见,不代表着遗忘。我们应该牢记,正是平日不见的他们,构成了光明之城在外的第一道防线。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光明的盾牌。” 光正说着,自己都有些激动;目光所及,七人更是心潮起伏。但光正知道,这样的冲击,最好是在事件之后,慢慢回味,而不是在震荡所及的瞬间,去凭空思索。 因此,他把话题一转,沉声道:“艾望之,既然刚才是你问的,那么,现在请你来。这可是冒着生命风险才拿到的,要对得起啊。” “是,阁下。”艾望之坚定地说道,大步迈上前来,接过了这浓华霹雳露。 “先不急。”光正淡然道,手一挥,身边凭空出现一道光盾。 “望之,用你自己的全力,攻击它。” “是。”艾望之也不多言,武魂召唤出来,五道魂环环绕在上方;忽然,四道魂环齐亮,又化作四道金光注入那黝黑的第五魂环中,融合成一道泛着金泽的魂环,嵌套在剑身之上。 艾望之岿然不动;忽然,一剑挥出,身气收敛,仿佛仍是没动,却已深深刺向那光盾。 可是,光盾仍是纹丝不动,这一击,如同泥牛入海,被消弭得无影无踪。 看艾望之有些失望,光正不由得笑着安慰道:“能够把魂环这样混融,再融合于剑身;用剑又是这般气身一体,已经是十分不易,已经有了魂帝的攻击力了。不过这光盾却是魂圣的级别,才会这样防御住你的攻势啊。” 说着,又道:“来,把一丝魂力注入那霹雳露的水珠中。” 艾望之会意,一点点金色的魂力,注入到那红花上的水珠里;随后,艾望之轻轻一抛,那花便旋舞着飞出;在空中时,水珠轰然炸开,嫣红的花团露出道道灰白的纹路,只听得一声惊雷般的鸣响,便又归于沉寂,只看得见一片红雾,遮住了视线。良久,红雾散去,众人方才看见,那光盾已是满身裂纹;缓缓地,竟是碎裂开来。 七人瞠目结舌。 而光正悠悠说道:“如果对方不讲武德,用出这等魂圣以上级别暗器,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自然不能强求获胜。所以,我今天来,正是要为你们种下光明的盾牌,抵消这侵蚀的外力。” 第一五七章 光明之盾的仪式 光正的声音,说到后面有些低沉下去;七人不免也有些紧张,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会为你们种下一种光明的守护印记,”光正解释说,他尽力淡然,可是还是听得出其实稍稍有些畏葸,“它能够抵御魂斗罗级别的攻击。不过,要记住,只有对方用出了魂圣级别以上的暗器攻击,它才会被引发;魂帝及以下的攻击,需要你们自己去应对。” 七人默默无言,只顾点点头。以他们的自我期许,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可是那诸葛弩,尤其是那浓华霹雳露,冲击太大。若是被浓华霹雳露命中,问题恐怕就不是冠军的得失,而是生命的安危了! 因此也就接受了,只是也高兴不起来。 心思细腻些的,像李紫悠和林丽芝,更是看出了,光正的此举,恐怕是要损害自己的;所以,声音才会有些异样。 不过就算她们再怎么是青年才俊,新锐之余,却不是没有秩序的分寸,这样重要的事,阁下定然是有所取舍才做的决断,因此也没有贸然说话。 因此,七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光正进一步指示。光正道:“随我来。”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脚步匆匆;他走得很快,貌似十分坚决,其实却是在以快步,压抑下害怕自己反悔的情绪。 不一会,便来到了学院的后楼,高耸的穹顶下,是长长的长廊,两侧是一扇扇华丽的拱门,每一扇背后都是一间魂师的潜修室。 光正站定,望了望那绘着天使标记的金门,长长舒了口气,右手一抬,魂力引动,顿时七扇厚重的拱门一齐开启,展露出七个魂力蕴藉的空间。 光正简洁地说道:“一人一间。” 七人也不多言,一人选了一间进去了;光正右手放下,七扇大门便无声地关上。 光正轻叹一记,再想一想仞雪可以少消耗七滴凝气之血,长长地吞下一口气,起身向第一间密室走去。 走到门前,门自然而然地打开了,里面的,是李紫悠。 看着气息沉浸内敛的李紫悠,光正忽然又多了一份动力;看着这般天才绝艳的年轻人,自己这些老一辈,是该铺铺路了。 李紫悠见他露出笑容,不解其意;只道:“阁下,我这边准备好了。” “你只要安静守住本心便好。”光正道,“魂力和你属性接近,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说着,九个魂环在背后升起,仍是一齐的显出闪亮的白色。光正自不言语,第九魂环微微亮起,泛起一阵金光;手中忽然化出一把金剑,在胸前一番有节律地舞动,忽然,剑身殒没,一个五芒星阵出现在两人之间。 第九魂环颤动,光正面部微微改色,双手抱持在胸前,只看着面前的星阵越发闪亮;而李紫悠,静静地坐着,只觉得浑身一股暖意,气血运行,不仅通畅更带上了一份未尝有过的力量感。 良久,光正双眼一阖,双手一推,星阵刹那间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倏忽便又不见。光正睁得眼来,声音有些虚弱:“好了。” 李紫悠也睁开眼来,却道:“阁下,我感到浑身下血气周泰通透,想是成功了。只是……” 光正毕竟也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仪式秘法,还不知书上的记载真切与否,听李紫悠这般说,便道:“成功便好,只是又怎么?” “只是阁下有些脸色发白。” “这不妨事。你们才是武魂殿的希望嘛。”光正微笑着挥挥手。 李紫悠却听得出,光正没有否认这一点,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又道:“可是想必阁下也知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光正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只说声无妨,便挺身出来,去了下一个房间。 他是不敢多留。这一仪式一旦开启,不彻底结束,便会不停地燃烧他的生命力,不断地用加剧的痛苦折磨他。 他真怕自己待会忍受不住,提前把仪式结束。 把万圣玉处的仪式做完了,光正已是有些虚弱,面色苍白,头颅沉重。勉强地给艾望之进行着,进行完了,艾望之也看出光正的状态,有些慌乱地说道:“阁下,你……” “我无妨。”光正强力压了压上涌的血气,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笑道:“传承,是每一代武魂殿人的使命。” 艾望之听着光正声音已有些抖,激动道:“阁下这般对我们,到时风云若起,当以血扞!” 光正微笑着摇摇头:“不,落地的麦子不死。为你们种下的,可不只是光明的盾牌,更是武魂殿的种子。以后的修炼,也能加快。死,其实有时是简单的;可是壮烈的牺牲,一换一,乃至一换十,都是不值当的。因为你们以后要枝繁叶茂,当千当万。到那时,才是该落地的时候。” 说着,便又踏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说这番话,莫非是觉得,自己到了该落地的时候? 一边想,一边苦笑;或许像自己刚才说的,有时候死是容易的。这半年来,自己已经多少次想着死亡了;多少次想躲进彻底的黑甜乡的怀抱,来逃避这里的痛苦和这里的责任? 恐怕如果不是有仞雪在,他已经一鼓作气冲上阵去,被消灭了。 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了,光正想着,为什么宁可燃烧自己的生命,也要留下千仞雪的几滴血。明明其实是不划算的;要付出的苦痛是万倍。可是强烈的冲动,却只允许他这么做,不容许他看到仞雪割开自己的血管。 如果说那本来就是自己继续活着的意义所系的话,那既然天平两边本就不平衡,这样恐怕也是应当的。 光正这样遐想着;他不停地遐想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当生命力的本源燃烧起来,那些虚无的念头便会涌上识海波浪的表面;还是说,他是在用这些翻滚的思绪,转移注意力,抵御身体的创痛。那仿佛骨骼被铁钉穿透的痛楚;那仿佛皮肤被烈火吞噬的灼烧;那仿佛五脏被斫轮翻转的奇异;那仿佛血液被创口放空的空洞。只有偶尔他才不会感到苦楚,那些时候,似乎浑身的伸进,和肌腱与筋脉,一道被切断,没有了痛楚,也挪动不了身体。 其实光正都不知道之后的几人,自己是究竟怎样做完仪式的;仿佛有一个更高的意志,拖着他的身躯,熟练地完成那些疼痛的动作。 “意志么?”光正忽然又想到了这一端;不由又摇了摇头——或许是真的摇了摇,或许又只是想象——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拥有钢铁意志的人。所以刚才会犹豫,会犹疑。自己一向来充斥着理念,不乏那些崇高的牺牲语汇;可是自己真的有那样的意志么?恐怕没有;毕竟即使要赴死,似乎也只是逃避而已。 这个时候却有这意志牵引着,完成仪式,倒也……不错。虽然完成之后,最多只是拿下一个也说不上什么急用的冠军。但他又隐隐觉得,生命力本源越燃烧,之后的自己,只要还活着,便会是以前更强大的存在。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奇怪信念而已,没有什么支撑。可是何必要支撑呢:之前支撑着自己的那一套信念,看起来那么的坚实,现在不是在塌陷中么? 就这样,不注意间,来到了最后一间,林丽芝的房室。 第一五八章 可怕的林丽芝 一直以来,光正不是很愿意看林丽芝;因为既不喜欢,又有些厌恶。 他完全承认林丽芝的美貌,但这只会加强他的惧怕;而且林丽芝一直给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这是光正最不能接受的。 但是七人毕竟得一碗水端平,所以他还是这样朦朦胧胧地走了进来;而既然进来了,自然还是得把公事办完。 忍受着一种力竭的虚弱痛觉,光正和之前一样祭出那道星阵,可是当第九魂环闪烁,能量源源不断从光正传导到星芒阵,再传导到林丽芝身上时,却不像之前那样顺利。之前的六人都享受着这过程,只苦了光正一人。可林丽芝却紧紧皱着眉头。 光正本就不愿看她,何况现在虚弱着,还得支撑法阵,自然更是无心看她,任由她怎么颦蹙也是毫无反应。 饶是林丽芝自有倔强,忍了许久,还是痛哼出声。声音细弱如蚊,光正还是听见了,心头一惊,连忙暂停了法阵。 之前未曾遇到过这种状况啊?光正有些奇怪,回想着自己的这次进来后的仪式。虽然有些模糊,可是肌肉记忆也不会错。光正本来就已经发痛的头脑更觉胀起,正费解着,目光稍稍挪移,便看见刚才忍受着苦楚的林丽芝,已经武魂附体,血色的残樱异样得妖艳。光正胀痛的头脑立时闪过一念:大约是武魂性质不同。 这也难怪,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光正想着,林丽芝的武魂总带着丝丝邪气——邪恶说不上,总是有些异常,和光正等人光明系的武魂不合。 头脑运转,光正想出了办法。那便是,用血作引子,让星芒的法阵里带上血气,便与林丽芝相性符合。只是这样的话,已经虚弱的身躯还得再多吃点苦头。他苦笑着瞥了林丽芝一眼,暗叹着真拿她没办法,明明七个人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偏偏现在还得为她付出最多! 不然也没办法,毕竟喜欢不喜欢只是自己的主观,可不能在七个人里落下一个啊。就算武魂不怎么相合,光正也不愿看到年轻的新锐命丧唐门暗器。 稳下心神,光正魂环再次闪起,双手却不再是前托法阵,而是一掌击向胸前,眼前一懵,登时吐出一口鲜血,喷在那法阵上;法阵也立刻有了变化,原本神圣的光泽和温润的气息散去,金红的亮色继之而起,蓬蓬勃勃,带着跃动的力量感。 光正压着口中的腥甜,双手前推,向法阵传输着力量;这一次果然奏效,光明之盾的种入,十分顺利。 接收端,顺利且愉快;林丽芝感受着一股血气的力量融入自己的血脉,强化着自己的力量。 可是发送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吐一口血,本来对他这个修为的人而言只算小事,可他本来就烧着自己的生命力,血气运行,已然是勉强维系,再一破口,险些有一溃千里之势;费劲地用魂力弥缝上决口的地方,才发觉这金红的法阵,适合了林丽芝,却不适合他;方枘圆凿,维持起来比之前更消耗得多。 整个人就好像坠下悬崖,堕向深渊,越来越轻飘虚无,又仿佛落得越来越快,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终于为法阵注入完最后一缕魂力,光正不由绽出一个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极不协调,笑声也颤巍巍的,好像预言了他起身后的一个踉跄。 站稳身来,光正才挤出一句话:“好了。”言罢便要向外走去,不料又是腿上一阵绵软,险些跌跤。 “阁下……这是怎么了?”传来林丽芝的惊讶的声音。 光正头也没回,不愿露出弱态,又想趁机教育一下,忍着胸口的滞闷道:“这没什么;只不过是肉身的一点痛苦罢了。毕竟就算是死亡,其实也不应该恐惧,是生命随时可以面对的事啊。” 林丽芝却忽然激动起来,从端坐着的椅子上霍然站起,声音一改往日的柔慢,急促道:“死?我不许你说死;我要你活,好好的活着……” 这话听在光正耳中,只觉得怪异非常,于是提一口气,斥道:“小孩子不要这么说话。” 光正心想:生死可不是谁可以这么用允不允许、要不要来决定的问题啊。林丽芝明明在来到武魂殿之前,应该经历过许多,怎么会说出这般幼稚的话呢? 一边想着,一边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总之还是太幼稚了,光正心想,决定再教育她一下;正要盯紧她好摆出教导的架势,可看了一眼,便突然慌了神。 他看见林丽芝丰润欲滴的红唇,在粉嫩的脸蛋上显得尤其浓艳;秋波的凤眼,娇小的耳朵挂着坠饰,更显得华丽了;尤其是光正一眼看见的挺挺的鼻子,挺挺的又不止鼻梁;白皙秀颀的脖颈底下的双玉,似乎也见得挺挺的。 光正如被震击,一阵晕眩,甫一回过神来,便不敢再看,又哪敢再留,匆匆收回目光,迈开脚步往外走去。他这才醒悟过来哪里不对;刚才还不知道,只当那是中二的言语,现在一看那标识着情欲的美丽的身体,才发现对方根本不再童稚,而是早已成熟;回过神来,顿觉那话语间含着的暧昧意味。 光正是一点不动心,却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此前就有的异样熟悉感,怎么今朝还受了这等话语;怕被祸水侵染到一般,当下只顾往外而去。 却不意林丽芝在后头叫了起来:“阁下!阁下!” 这回的声音却是颇为郑重,光正也只好停下脚步,板起面孔。 林丽芝走了出来,脸上却带着一丝冷笑。 光正看她这表情,和刚才又是判若天渊,也无心穷究这差异是为什么,只求赶紧打发,于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林丽芝,你有什么事?” “恐怕不是我有事,而是阁下有心事。”林丽芝的大眼睛闪着淡淡的笑意,分明有几丝讽刺,“阁下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光正突然觉得她说得对,只是也不能倒了架子,还是皱眉喝道:“林丽芝!你算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们武魂殿的一员,后辈中优秀的一员,仅此而已,别此之外,有什么情多情少?” 林丽芝不依不饶:“是啊,我们不过是同在殿里罢了。我刚才说的,可不是对阁下有什么情愫。” 光正顾不上她话语间的不敬,只求赶紧离开:“那便好了;既然说得这般分明,仪式也已经完成,我也该去处理政务了。” “不过阁下真的没事么?”林丽芝的口气却忽然软了下来,眼神还有些游移。 “我无大碍。”光正简洁地说道;作为武魂殿现在的顶梁柱,他还是得给出一些信心,“一时有些消耗罢了,会恢复的。” “嗯。”林丽芝点点头,忽然又抬起,秀美的脸庞映在光正眼里还是那么的瘆人,“待阁下恢复了,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眼珠一转,怕光正又想到别处,林丽芝连忙继续道:“有一位隐士要见你。” “隐士?”光正有些疑惑,也来了些兴趣。 “嗯,是一位隐世的强者;实力——可能不在阁下您之下呢。”林丽芝又把些外围信息,说了一番。 光正点点头道:“如此这般,若真有这等强者,我倒确实还非去不可了。” 转向林丽芝又道:“好了,之后待我恢复,便去见见这位先生,你放心。” 说着,便匆匆又向自己的书房那边去了,没有看到林丽芝闪过的终于安下心来的表情。 光正自己的心中也是纷乱。怎么城里还有这等高手,连这样的大问题都没有占据他的思绪。 他还是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林丽芝。色心的考验,他也在无限幻境经历过许多;自问是没有问题。自问对仞雪的忠贞,也是决不会动摇。那难道说是怕仞雪误解而对他不利么?不,仞雪也没有那么傻,也没有那么偏狭,他想。 也许这些男女之间的事,种种情感,都不是理性和形式逻辑能解决的。光正只能这样告诉自己。一边想,一边走,一边尽量运转着魂力恢复着身体。他不想被仞雪看破,也不想让她有担心。 而黄昏的夕阳已经把浅红的光辉,透过暮雾,洒到武魂殿上,洒到武魂城上,也洒到那大路上的各色行脚人之上。光正千仞雪也好,武魂殿的卒子们也好,唐三和那些宗门也罢;都沐浴在这金乌的余烬里,就如同没有沐浴在这金乌的余烬里一样。 第一五九章 要听千仞雪的话 光正回到书房,稍歇了歇,却发现已到了饭点;一边惊奇着这光明之盾的注入仪式,竟是不知不觉间花去这么久的时间,一边穿戴齐整走到吃饭的房间。 “还没缓过来吗?”千仞雪看着光正,有些忧虑地开口道。 “嗯。”光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出。上次他因为所信的崩塌而难受,其实已经过去——不,不是过去,而是潜伏起来;这次的虚弱,完全是第九魂环效果的后遗症。 但既然千仞雪这么说,光正倒立刻觉得不如顺着这意思,而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于是就这样回应道。 “真的么。”千仞雪声音轻了下来,忧虑却是不减。“能让你担忧得气色惨淡的,该有多严重啊。” 光正自然不愿千仞雪太过担心,可是她的逻辑却又无可辩驳,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支支吾吾道:“其实,也不是……” 千仞雪忽然断喝:“根本不是为了之前的原因,是不是?” 光正回答中都错乱了起来:“不是,是啊——是的,不是……” 千仞雪柳眉一竖:“你想含混过去么?” 光正老老实实解释道:“仞雪,我是说,你说的是,确实不是为了之前的原因。” 千仞雪逼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骗我呢?” 光正低着头,已经慌了神,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只好道出原本的想法:“我……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啊。” 说着,光正还有些紧张的看着千仞雪,怕她再追究下去;若是这时候她怒斥说这是虚情假意的漂亮话,他又能怎么办呢。 不料千仞雪却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忧,可是说实话比曲意隐瞒更好啊。我想,伴侣正是要一起承受,而不单纯是谁为谁遮风挡雨,不是么?” 光正呆呆答道:“嗯。我今天其实……” “是在施展第九魂技。”千仞雪直接说道。 “是……你怎么知道?”光正有些奇怪。 “其实,当你燃烧本源筑起法阵的时候,我是有感应的。”千仞雪叹气道。 难怪她一下子就猜出绝不是为之前的事担忧……光正这才明白过来。想着千仞雪能和自己有感应,本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可是——但是他也没有时间多想。 “我是在做法阵,五芒星阵。”光正慢慢地说道。 “用来干什么呢?” “用来……为我们战队七人种下光明之盾。”光正老实地说。 “为战队……你是为了……”千仞雪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光正的心怦怦跳着,脸上竟泛起了许久不见的红色,试探着正要开口,但又一时没措辞上,稍一犹豫,千仞雪先开口了:“可你真傻,明明我用几滴血就能解决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我……”光正本要辩解,可突然想起刚才千仞雪说的那段话,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又沉默了。 “不觉得很亏吗。”千仞雪说道。 “不,不亏;”光正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情感,把刚才的顾虑打消了,“这不是这样计算的。我宁可多燃烧,也不想让你流失一滴血。” “光正,你不要让我失望。”千仞雪顿挫着说道,“我千仞雪会爱上的一定是能够带来胜利的人,而不是小不忍便乱大谋的人。你现在身上承载的东西,容许你这样以爱情的名义任性吗?” “不容许。”光正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是我不会让承载的东西倾覆的。” 说着埋头吃了起来。 这下倒是让千仞雪有些觉得奇怪,尬了一会,轻声问道:“光正?生气了?” “没有。”光正低头回答。 看他低着头,千仞雪有些心慌,轻轻的念着:“真的生气了?” “真的没有。”光正抬起头来,轻柔地说道:“仞雪,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噢……”千仞雪喃喃。 “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我错;要生气也是你才有资格生气呀。” “我,我没有生气。”千仞雪否认道,也有些局促,咬着嘴唇,“我就是说,你——你有点傻。” “傻?嗯,我是有点傻。”光正点头道。“傻人有傻福嘛。” “这又是什么话。” 光正叹道:“聪明的人,就会寻求一切背后的、绝对的意义。当他不相信绝对意义的存在时,好像就不是在或者;如果他连一点绝对意义的渺茫希望也无法怀抱的时候,他其实早已湮灭了他自己。只有他感受到绝对意义,并且寻求着它,他才活着,真正活着。对聪明人来说,绝对的意义是一旦没有了就无法活下去的东西。绝对意义就是活着。” 他又悠悠地说着:“而傻人呢,就算像猪一样吃吃睡睡,也能欢乐地拱拱石槽。” 千仞雪摇摇头道:“可是,听了这两段话,我觉得,你既不像聪明人,也不像傻人。” “哦?”光正期待的笑道,不知道千仞雪怎么打破二分法。 “如果你是傻子,就说不出那样长篇大论的话来;如果你是聪明人,也不会陷在那弯弯绕里。我看呀,你就是个痴人。你书房里那些老古董呀,或许害的你成了书痴了。” “但它们也赋予我力量啊。”光正说道,“注入光明之盾的仪式,就是从书上学来的。” “所以说它们害了你呀!”千仞雪笑着说。 光正忽然目光灼灼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但在那本书里,我还学到了别的。第九魂技,现在也还没有结束。” 他抓住千仞雪的手臂:“仞雪,我想在你这里,留下光明的印记,这样,就可以永远感应到你在哪里。” “不要,”千仞雪面色潮红,“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光正气息有些迷乱的急切问道。 “等到,等到,”千仞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等到我们可以安心在一起的时候……” “不,那就更应该现在。”光正有些狂热地说,“正是因为现在不能安心,才更要确保我能找得到你。” “你……”千仞雪其实想说,她还不想被光正这样定位着。虽然其实,以光正的精神力,肯定也能找到……可是这不一样。但一种感觉忽然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她应该更向眼前的这个傻瓜敞开一些。但如果这样答应了他,她又不愿落了下风,于是道:“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光正顿时两眼发亮:“什么条件?” 千仞雪尽力压抑着情绪,做出冷静的样子说:“你让我流一滴血,在你那里,种下天使的印记。” 光正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静脉,又看了看千仞雪现在雪白娇俏又高洁的脸蛋;气色多好啊——他忘不了之前幽兰谷时千仞雪那份异样的惨白。他还是不忍心;说道:“可是,我不想你再流……” 千仞雪打断了他,带着冷冽的热忱:“听话。” 第一六零章 交换 看光正默默的点了头,千仞雪问道:“谁先来?” “我。”光正说。 见千仞雪有些急切的样子,光正解释说:“我先做完,就可以把第九魂环的力量再度封存了。” “嗯。”千仞雪认可了。 魂环再度升起,法阵又一次召唤而出;这次却是一个十二角星,闪烁着星光。 但这璀璨的辉芒,光正看不到;他再度感觉被抛入深渊。那种头身分离般的胀痛与胸口令人窒息的滞闷再度出现;而在身边的一片黑暗中,光正仿佛听到恶灵的啸叫,“结束了,没有明天了;结束了,没有明天了!” 光正听着这些凄厉又欢笑的声音,厌恶地皱着眉头,却也露出了惨笑。 它们说明天没有了,怎么可能呢?明天、明天,又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蹑步前行,直到最后一秒钟的到来。 如果现在不是最后一秒,怎么可能没有明天;而自己就算快死了,只要在自己的第九魂技里,就能活下去。与其说问题在明天,不如说问题在昨天: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是为傻子照亮那到死亡的尘土中的路。 照亮?光正忽然看见两边万丈高崖上依稀的烛火微光。 他在心里呐喊着:熄灭了,熄灭了,那短暂的烛光!因为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拙劣表演的伶人,只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所以就让烛光熄灭,还更体面,不必照出那纷繁的可笑:短暂的一生只如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成了麦克贝司。不行,他是一个狂徒,而我不是。光正仿佛又意识到些什么,挣扎着在下坠中睁大黑色的瞳孔,寻找着些什么。 而他身前端坐的千仞雪,只看到一个平静的男人,平静的可怕。她感到身上一阵阵的温暖,感受着契合的滋润;但是她心里不安,因为眼前的光正没有一点点表情。 如果是正常的他的话,做这些事的时候,应该会带着刻意压抑、却还是露出的微笑才对。千仞雪想着,有些失神的看着面前宛如大理石雕像的光正。不仅平淡的如同结束,连面孔的色泽也是那么的惨白。 她想出声让光正结束这进程,可是又怕惊扰了他;想必光正已然是出神的状态,贸然打断,恐怕危险更大。虽然嘴上说着不怎么相信,其实,千仞雪已经慢慢习惯了光正的常常准确。他这么做,总是有把握的。千仞雪这样安慰着自己,手抓着衣角,不自觉地摩挲着。 千仞雪不安地等待着。而体内却越来越感到涌动着的温暖与力量,依稀像是武魂融合技光明天使的感觉。持续的强化,也让她稍稍心定些,因为这也意味着光正一直在稳定地维持着法阵。 她不知道,光明的印记种下,并不是蛰伏,而是立刻绽放,闪烁着,灿烂着。 所以在那自感的深渊里,光正眼前忽然再次有了璀璨的明亮,一个值得追寻的东西,好像太阳。比较起来,那些岩石上的烛火,不过是米粒般的光华罢了。 光正仿佛忽然有了力气,长长吐出一口压在胸前的浊气,背上真天之翼招展,亮绿色的双翼在这渊深里带着生命的清新气息,更是扇出带着黑与白双重光芒的气旋,让光正飞速的上升着。 光正就这样挥动着绿翼,上升、上升,直到看到那十二角的星芒,化作十二只洁白的羽翼,在清朗的天空里向远方飞去,只留下灿烂炽煦的白日阳光。 心定了下来,日芒也渐渐柔和,光正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是抿着嘴唇、轻揉衣角的千仞雪。 “仞雪。”光正出声。 “你没事。”千仞雪惊喜交加地说。 没等她表达后悔,光正就回答了:“我没事。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对象,连做一个法阵都会出事吗?” “好啦,”千仞雪也没有多说什么,感受着体内的暖流,拭去光正刚才强挤笑容时嘴边渗出的血痕,“不愧是你的法阵,效果确实很好呢。现在该我了哦。” “恩。”光正说着闭上了眼睛。 千仞雪素腕一挑,一把澄黄的金刀在手,利落地挑开了一条血管。 并没有马上取血,而是让金刀截断了血管,等待着。这金刀可不是一般的刀子,而是天使一族取心头血的祭器。 光正却是忘了这一点,久等不至,有些奇怪,便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血滴从千仞雪唇边落下,惊愕间要站起;千仞雪却一把按住了他。 时候刚好,金刀取出,上面一滴心头血,红得晶莹剔透、灿烂光华。 “仞雪,你——”光正没来得及说什么,金刀划开了他的小臂,心头血顺从地坠入,那创口瞬间愈合,而光正的身体,立刻感受到了上涨的力量。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 他感觉得到,体内比以前更温暖、更通畅,更充满力量。但他还是不舍:“仞雪,如果早知道你要用心头血的话……” “你知道我在哪里,我也得知道你在哪里啊,”千仞雪浅笑着,“才能不让你跑掉呀。” “跑?对象是你的话,谁会跑呢。”光正也笑了起来。 “男人说话不算话的可多啦,你以前说的话以后还奏效吗?”千仞雪笑问道。 光正微微一笑:“我是坚贞不渝的;但是——你现在身上承载的东西,容许你这样以爱情的名义任性吗——这句话还算数吗?” “哎呀,说得好听,骗子也都说自己不骗人呀!再说了,我帮你加强力量,怎么算是任性呢?” 光正凝重了些,说道:“心头血效果这么强,只有这么几滴,得给关键的人啊。” “你就是最关键的人啊!”千仞雪站了起来,大声地表达着。 “……”光正仿佛心要化了,正寻思着下一句情话,却看到千仞雪面色发白,连忙上去搀住,道:“仞雪,你看,自己都虚弱了。” 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好好睡一觉。” “可是还有很多事务……”千仞雪小声坚持说。虽然有光明印记的注入,可是心头血的取出,确实消耗太大了,金发衬得脸尤其苍白。 “不用管他们啦。不就是那些前来的战队嘛,”光正柔和地说,脚步却是飞快,“他们可都有钱,安顿迟些,也有旅馆住,还怕他们流落街头不成?你现在呀,不用为他们考虑这么多,为自己好好休息。” “不止哦。”光正已经把千仞雪放在了被子里,她忽然探头说道。 “什么不止?” “不止是为自己休息,也是为你休息。”千仞雪说道。 光正听了,什么也没有说,在她的额前吻了一下,便做贼般飞快地离去了。 “胆子那么小干嘛……”千仞雪一边笑着,一边慢慢在虚弱中入睡。 不过她误会了;光正离去那么快,并不全是因为胆子小。他本来想多占些的;可是魂戒上发来秘密讯号,告诉他情报部的人到了。 虽然叫她不用管公务,可是——就像千仞雪早就笑嗔过的——光正有的时候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他还是选择了公务:害怕在温柔乡沉溺太久,才匆匆在一吻后立刻辞别。 第一六一章 玉小刚和黄九阳抢着当解说 光正来到前殿,一眼看见待命的鬼豹。于是说道:“回来啦,路这么远,辛苦了。” 鬼豹递了个眼色,光正道:“那就走。”两人便向情报部走去。 鬼豹斗罗在前开路,不久,转到一处画着卫生间标志的房间前,开了门。 光正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硕大的头颅和肥厚的肩膀夹得没了脖子,肚皮仿佛一个足球。想必就是黄九阳了。 光正暗暗想,这黄九阳看上去像个冬瓜,真是滑稽;但明明长得滑稽,又只是个高阶魂圣,他一只手便能碾碎,却隐隐让他有些不安。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几天总是怕这怕那的。”光正心中骂了自己一声,对黄九阳问道:“你多少级了?” 那黄九阳哼一声道:“你谁啊?是不是来蹭脸熟的?” “阁下,他……”鬼豹正要汇报,不料黄九阳一听这两个字,顿时变了脸色,顾不上他一路上恭恭敬敬用“大人”称呼着的鬼豹斗罗话没说完,便兀自说了起来:“阁下,我七十九级了。” “七十八级。”说话片刻功夫,光正已经探测了一番,也不在意那变色龙一般的黄九阳,只是这么淡然地回道。 “阁下,这……现在是七十八级,但我再练练,等到大赛,肯定能到七十九级。”黄九阳忙不迭地说道。 鬼豹听不下去,传音道:“阁下,他路上就说到武魂城的时候肯定能有七十九,但其实卡七十八很久很久了。” 光正只微微一笑,传音回去:“也够了。” 又打量了两眼黄九阳,也不想这这个油腻的家伙多说什么,索性开门见山道:“这次来,大概就是要和玉小刚竞争魂师大赛解说员的位置。明白吗?” 黄九阳傲然道:“他就是个菜鸡,我随便干他啊。” 听着他的粗鄙之语,光正微微皱眉,又笑道:“这么有自信啊?” 黄九阳点头道:“那当然了,阁下,我做任何事情都有自信,如果连自信都没有,你在魂师界还打个毛啊?” 光正又说:“倒也不一定打,说不定比理论知识呢。” 黄九阳一听理论,更是嗤之以鼻,扯着嗓子道:“哎呀,阁下,您是博学强识,想必也知道,这玉小刚他那什么十大核心竞争力,都是搞笑的。” “好,看你舟车劳顿,先歇歇。”光正说着便走了出去。 鬼豹斗罗对着黄九阳又吩咐了两句,也跟着光正走了出来。 走到前殿,光正坐下来歇着,让鬼豹斗罗讲述把黄九阳叫来的过程。鬼豹自然是从命,便说了一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大概如下: 鬼豹紧赶慢赶,到了大海城,上了浩瀚山,进了山寺巴寺;便吵嚷起来,说要见教父。寺里的香客见他不仅不上香还要见寺主,纷纷批评起他来;几个管事的见有争执,忙叫他们闭嘴,自己的嗓门却复不小。于是如鬼豹所想,惊动了修炼着的黄九阳。 “怎么下面这么吵啊?和你们说了,我现在修炼很忙,不要带节奏了!”黄九阳对着喧扰的前堂呵斥道。 鬼豹在下面笑道:“好了,大家都别带节奏了,听小黄说话。” 黄九阳骂声:“找死!” 只见他肥胖的身子一步一颠地走了下来,喝问:“你谁啊?” 鬼豹斗罗不慌不忙,拿出那孙岱峰的小木匣,微笑着递给他。黄九阳接过来,顿时手上一沉;心里已经一惊,再看到上面“守护”的字样,顿时明白,挤出笑容道:“您进来,上头说话。” 鬼豹便跟进去。见周围没有了闲人,黄九阳拉起椅子,请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说道:“现在您可以说您是哪位大人了?” 怕他有诈,又道:“孙岱峰是我大哥,他可是个封号斗罗。” “他呢,打起来比我强点,论资历却是我比他老点。”鬼豹斗罗嘿嘿一笑,“他是隐藏的供奉,我是那殿前的长老,大家都是九个环的。” “是是,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呀?”黄九阳正色道。 “没什么,只是想说,武魂城有魂师大赛,你想不想做解说?” “那自然是很光荣的;但你看这里的香火……”黄九阳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屁股,意思当然是要钱。 “是啊,这里有这么多香客呢。”鬼豹说道,“这么看,果然还是玉小刚比较合适,又是知名的理论大师,又是天斗国师的……” “你说什么!”黄九阳愤然作色。再一想到眼前的是封号斗罗,又缩了回去,道:“哎呀,大人,您知道,这香火嘛,也就是这些香客的事;魂师大赛,那是全大陆的盛世,大小轻重,我黄某人还是分得清的。” “唔,但是,”鬼豹怡然自得的说道,“你比玉小刚有什么优势呢?” 黄九阳便狠狠骂了一通。鬼豹听了半天,最后道:“确实是不堪啊,吹着理论不敢打,和你现在差不多。” 黄九阳气急败坏,憋红了脸,又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比他强。” “那你和我回武魂城呗,到时候有的是机会和人家比比看。”鬼豹说着便起身;黄九阳忙不迭的跟上。 就是这么来的武魂城。 光正听完,对鬼豹说:“你这么弄,又是捣乱,又是膈应;不怕惹恼了人家,他不来了?” “阁下,他就是这么个怪人,”鬼豹斗罗笑道,“性格上就是喜欢挨骂,然后嘴硬,最后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人家,这是他最享受的了。” 见光正都被逗乐了点着头,鬼豹趁机继续道:“阁下,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啊,那玉小刚的情况,你清楚么?” 鬼豹应声答道:“这人的武魂是进化成了黄金圣龙。对此我们所知不多,但肯定是个顶级武魂,比黄九阳的是要强的。不过,他现在顶天了一个魂尊,这辈子能不能过魂宗也不知道;武魂再强,也赢不了魂圣的。”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是离体武魂,那么,如果攻击了他的武魂,他本人会不会相应的受到伤害?譬如,打罗三炮前爪一下,会不会相当于打在玉小刚手臂上?” 鬼豹老老实实地说:“阁下,这种情况和武魂都罕见,所以不清楚。” “知己知彼,关键就在这里。”光正说道。“如果打了武魂,本体不受连带伤害,那可以放心;否则,若是离体武魂还关联着本体,就得叫黄九阳留神些了。” “阁下说反了?”鬼豹斗罗有些奇怪的问道。 光正笑道:“怎么说反了?我的意思是,这是个切磋,别让黄九阳对着离体武魂一顿输出,就把那玉小刚打死了。” 鬼豹点头道:“我记下了,会注意调查一下的。” “叫黄九阳小心点就好,没什么时间调查了,”光正淡淡说着,“招解说的消息放出去没有?” “去找黄九阳的路上就布置好了,半路上已经发动了,”鬼豹抬头挺胸的说,“按速度算,再过两天就该是人尽皆知了。” “好。”光正点点头,便也去休息了;之前的第九魂技,实在是消耗太大。 有人静,自然也有人动。那活动起来的人,便是玉小刚。 在路上看到了消息,玉小刚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不住的喊着:“好!好!要让全大陆人都得到武魂理论的熏陶!” “老师,这是武魂殿的行动,您……”唐三自然知道玉小刚在为什么而兴奋,他有些不情愿。 大师有些激动的说:“小三!虽然这是武魂殿举办的活动,但是,他们自己设了这位置,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呢?之前魂师大赛的奖品头骨,不是作用很大么?这就叫,武魂殿聪明反被聪明误,为我们做了嫁裳,不是很好么?如果到时候我解说了自家战队夺冠,不是好上加好?” 唐三听了,想起玄天宝训里的一条,“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顿时也接受了些;但转念一想,又说道:“但如果老师去了,会不会叫他们能够营造假象,以为他们攀附上我们了,来蛊惑大众?” 玉小刚点点头,道:“小三,你想的确实很深,但是,这样的机会,恐怕不止武魂殿会派人,星罗那边也会有人前去。如果只有我天斗国师不去,岂不露怯?” 说着,玉小刚摇头晃脑,得意地说道:“何况,做解说,便能把声音传播出去。如果我们不去占领这个阵地,岂不是任由武魂殿的人占领阵地,那他们坐在台上说,是不是会蛊惑更多人心呢?所以,决不能放任他们大言,必须占领解说高地,让我们正确的理念传遍大陆。” 唐三听了,又说道:“但是如果老师前去,武魂殿施展什么阴谋,不让老师做解说,甚至加害于您,怎么办?” 玉小刚哈哈大笑道:“小三,得亏了有你这个好学生啊!教出了一个神来,谁能否认我的武魂理解?再说了,有你这一尊神在,武魂殿不过如同蝼蚁,又怎么敢造次?” 唐三又想一想,觉得也是,性格中霸气的一面油然而露。武魂殿肯定是在表面之下别有险恶用心的,但只要自己神威驾临,又有何患,绝对实力面前,怕什么武魂殿的阴谋诡计?那不如便让老师的理论,广为传布,既遂了老师心愿,算作报恩,也是泽被区宇的善事。于是便带着玉小刚,越过队伍,先期到了武魂城。 第一六二章 骂战 唐三带着玉小刚,直接飞进武魂城;自然是没有人能够拦他,直接向教皇殿去了。 “小三,直接去教皇殿么?”玉小刚倒是紧张起来,问道。 “是的,老师,”唐三答道,“直接找到他们的头目,刚好使得他们可能准备的诡计无处施展。” 说话间,已经到了,唐三海神八翼轻收,与玉小刚一道走入殿去;殿外的护殿骑士,都被定住身形、动弹不得。 光正当然是知道二人来了,立刻从自己的书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殿内,端坐到那宝座上。其实光正从来不坐这个位置。唐三和玉小刚破门而入,大大满足了一番打上宝殿的心理,光正佯作不知,持卷阅读,直到二人进得殿来,方才放下书本,冷眼看着下面二人。 他淡然问道:“不知二位闯入教皇殿,有何贵干?” 唐三本来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可是光正竟不责问,只问来做什么,顿时有些噎住;玉小刚上前一步道:“听闻你们殿办的比赛,正需要解说,我愿担负其责。” 言下之意,仿佛是武魂殿求着他来似的;抬着头说完这话,还得意地环视殿堂,脸上露出极力掩抑也遮盖不住的笑意。他的心里在呐喊:哈哈,我来了,这个教皇曾经搅黄我和东儿的地方,现在要被我踏在脚下了! “如此说来,是来应聘的,”光正笑着从座位上下来,“直接来了教皇殿,看来很急迫嘛!看在这么热心的份上,直接进殿不通报,倒也不算什么。那么随我来。” 言罢便迈开了脚步;玉小刚师徒二人有些奇怪,但也跟上。 在武魂殿幽深高大的建筑群中转了几转,来到一幢宏伟的建筑前;三人进去,只见千仞雪已经端坐在那里。 眼见三人进来,千仞雪才放下手中的文件,从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来,和光正有了一个眼神交流。 光正便对着两人说道:“这次大赛,是面向全陆的大事;解说的选拔,也自不能不慎重。所以,专门成立了审查会,由地位最崇的裁决长老出任。” 两人闻言,都抬头看向千仞雪,心中所想却是不同。 玉小刚看着千仞雪的眉眼,只觉得许多气质,都与比比东相似;却又不同,而带着千家的金白气色;爱恨交加间,有些痴呆。 唐三却是有些不安。他没有看到颓败、不安,也没有找到对他的任何一丝情愫,这叫他有些失落;更叫他心惊的是,他反而发觉,千仞雪的眼神中虽比以前更多了一份沉郁,也更多了几分纯净和决绝。 不等两人思虑,千仞雪开门见山道:“玉小刚先生,是你想要担任解说么?” 玉小刚答道:“不错。” 千仞雪便说道:“我们这次预定的解说是两名,而现在有了三位报名者,看来,是该竞争上场了。” 玉小刚暗道:果然是要竞争么?不过我作为神的老师,怕什么呢?于是挺起胸膛,道:“那么便请你把那两人叫出,我们来比一比!” 千仞雪微微一笑:“好。”说着,按一按铃,自然是召唤候选人了。 玉小刚看这笑容,心中一惊,似乎有中计的感觉;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自信不论对方是谁,自己也不会逊色,因此继续傲然挺立着。 不料,看到了黄九阳缓缓走出,玉小刚老脸抽动,不免变色;黄九阳见了眼前的玉小刚,更是脸上发红,两人眼神激烈交战着。 “还有一位,是星罗帝国守卫部研究员胡翔,不过他还在路上,”千仞雪说道,“二位要不要等一等他,再一起比试?” “不必了,”玉小刚抢先答道,“我不屑和这黄九阳一道解说!” 黄九阳也不示弱,道:“不必等他了,算是便宜他,反正我和玉小刚只有一个会去解说!” 千仞雪侧起头看着二人:“这么说你们两个是今天非分出个高下不可了?” “不错!”玉小刚傲然答道。 他索性直接演说起来:“我认为,解说的首要素质,就是对武魂的深刻理解。在这方面,我的十大核心竞争力……” 玉小刚毕竟魂力不济,滔滔不绝一番后,不得不停下来喘气。这边给了对方发言的机会。 只听黄九阳不屑的说道:“十大竞争力,不都是别人知道的东西吗?还不如我的九阳神功,领先世界一个身位的修炼体系。” “真有这回事?”旁边光正不可置信的传音给鬼豹。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鬼豹说,“等于是一个劣化版的拟态训练。就是说,用这功法,可以在没有拟态的地方,变成相当于拟态的修炼。但是效率还是不如拟态训练,而且如果有拟态训练场就没用了,不能叠加。” 光正沉吟道:“那对没有拟态修炼条件的平民魂师也是好事啊。” “但是有副作用,”鬼豹说道,“修炼中被打断的话,九阳神功比一般的修炼更容易伤残;而且九阳神功也有几率停在低级就结束修炼潜力。只能说是个冒险的劣化版拟态修炼。” “呵,也是个吹毛人。”光正传音回去。 那边,玉小刚已经在反击了:“什么九阳神功,听都没听说过;哪里像我的理论大师之号,响彻全陆。” 黄九阳用鼻哼道:“你是理论大师?那么,比比东在理论上该有多大的造诣呢?有什么是你知道她不知道的吗?” 玉小刚摆出不屑置辩的神气道:“理论大师,关键在于理解的深厚。你看,我培养的学生,最终成神,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黄九阳酸道:“您的学生天赋异禀,还是双生武魂啊。” 玉小刚只当不知道他在说“你学生厉害是靠天分”,只抓着后半句道:“是啊!想我慧眼识人,一眼看出他是双生武魂,还费尽曲折,从东儿那里找到修炼双生武魂的平衡办法,这不恰恰证明我理解之深么?” “这么说来,比比东还是唐三的师祖;那么,有的人又是杀死老师的爱人,又是害了自己的师祖,岂不是欺师灭祖之辈?”但看着唐三,黄九阳终究没敢说出这话,而是说:“这么说来,虽然提不出独创的见解,却能教出成神的学生,与其说是理论大师,不如说是好老师了?” 玉小刚本想反驳,可是看到光正站在后面,忽然感到一阵心虚。毕竟,他确实只是汲取——姑且不说剽窃——比比东知道的或提供给他的材料里的知识,没有什么自己的创新。换了别人,他兴许还能忽悠忽悠,可光正上次就在嘉陵关前引经据典折辱了他,看来是不好惹的。 玉小刚就是这样;你若显得低了,他便拿你做威风,显摆起来;若你低到极处,成了狂热的爱着他的人,便被他敲骨吸髓的利用。可一旦面对强者,他就只敢放话说“誓灭某某某”,却拿不出什么实际行动来,在对方面前还腿软。 所以,玉小刚虽然上次之后就深恨光正,这时是一点儿不敢说什么,反而忌惮起来;黄九阳的话也不好反驳了,便道:“要做好老师,那自然是需要深厚的理论修养的。” “那么,玉老师,您在诺丁学院,做了几十年老师,教出几个强者呀?真正的好老师,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怎么会吹来吹去,只有一届强者呢?” 这话顿时戳到了玉小刚痛处,他跳起脚来,不顾在众人面前,骂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教出了一个好学生;不像你这个癞蛤蟆,一事无成!” 这话刺痛了黄九阳,他也口无遮拦起来:“比比东教你的骂人话,你倒是用的熟练!你们那时候一起把我排挤出去,现在时过境迁,倒要看看究竟谁更强!” 听了这话,千仞雪一阵惊愕;即使她曾经多么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她也是一个高居云端的敌手,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的话竟会出自自己母亲之口。还是为了帮助这么一个荒谬的人!母亲当初怎么会如此盲目,还遗留下这样的基因…… 光正听了也不是滋味。他知道这回事的原委:当时黄九阳、玉小刚等人都来武魂殿游学,争夺武魂理论界的地位,结果因为比比东爱着玉小刚,自然是玉小刚胜出。但今天拿来作为互相人身攻击的说辞,就变了味。即使他以前不喜欢比比东,也不喜欢教皇制,可武魂殿的尊严却是心头所系,变成这样污言秽语的渊薮,是他不能接受的。因此出言打断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单是这样讲述理论,总是各有道理,不好决断;倒不如——” 黄九阳马上接话道:“不如武魂争胜手上过!” 光正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黄九阳这么说,岂不是把意图暴露得太明显?不料这玉小刚却也上了头,既是仇恨黄九阳,又是想起被家族视为废物的过往,乃一撇嘴道:“我今天就要证明,黄金圣龙的威力!你若能撑下来,我便把这解说席让给你!” 第一六三章 打擂,报点仍败玉小刚 黄九阳不知道玉小刚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当然马上抓住机会,一边说着“擂台就在那边,你来啊”,一边迈开雄健的步伐,往外走去。 玉小刚刚才是热血一时冲顶,此时忽然想到,对方说不定用的是激将法,顿时不愿去打;但是话已出口,自己身为天斗国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好硬着头皮上场。 一边走,一边给唐三使了个眼色;唐三也点点头。 到了擂台,两边都摆开了架势。玉小刚有些心虚,怕露怯,索性先声夺人,把武魂释放出来,只见医治金光闪闪、顾盼生辉的龙,出现在擂台之上;三个魂环浮现,在空中转动。 只是,这黄金圣龙,在玉小刚一人魂环之下,总有些狗一般的模样。 尽管龙的气息强大,黄九阳是丝毫不怵,同样是武魂附体;却有着足足七个魂环。 虽然质量差些:白黄紫紫紫黑黑,但毕竟是七个啊。 而这武魂,长得像狗,却硕大如牛,爪子更是又长又利;但若说是猛兽,它的样态,却又像虫子一般,还覆着蝉翼般的薄膜。 “理论大师,看看,你可识得这是什么武魂?”黄九阳的武魂张牙舞爪,他的发问同样咄咄逼人。 玉小刚被梗得面红脖子粗;这武魂他未曾在典籍里见过,当初竞争时对方告知过,可今日却已忘了,只记得有个“跳”字,恰恰和对方今天的态度一样,跳得很。 憋了半天,玉小刚只吐出四个字:“少说废话!”罗三炮身上气息升腾,也不用魂技,竟是想以龙族的血脉肉身,直接破敌。 看着罗三炮的动作,黄九阳没有丝毫压力,反而哈哈一笑:“记好了,这是跳蛉!” 话音未落,跳蛉扬起巨爪,一跃将近三米一,向着罗三炮的龙尾和龙腹结合处挥去;不料这恰好进了玉小刚彀中,黄金圣龙身子一扭,当即释放一个放屁如烟雾,催眠沉睡罗三炮。这时已经化龙的罗三炮,屁都是光灿灿金闪闪的,一团璀璨闪亮的气息扑面而来,可那气味则是不变,直熏得黄九阳退了回去,还干呕着。 “你怎么上来就用这种招数?”玉小刚见自己占了便宜,站定嘲骂着。 黄九阳嘴也硬,回讽道:“你若是连这种招式也防不住,凭什么让我和你打实力?现在我要认真了!” “认真个啥?”玉小刚得理不饶人,一个“放屁如打雷,轰天裂地罗三炮”,顿时一团金黄的雷电破空劈来。 见虽然声势浩大、却只是第一魂技,黄九阳也不慌,黄色魂环闪起,“八达刚龟”发动,身上顿时附着了一层黄色的甲壳,头也缩进防护里;那雷电虽然光芒璀璨,撞击到这来自七百年川贡大龟的厚重坚硬上,竟也是烟消云散了;只有一小股金黄的雷击,反而挟带着紫黑色的能量,反弹回去,击得罗三炮一个趔趄。 传来黄九阳的汪汪大笑:“呵呵,号称第一魂环四百二十三年,自己的却只有一百多年!” 说着,黄九阳第五个深紫色的九千年魂环亮起,“羊脂玉净!”肥硕的身前忽然显现出一股怪异的乳白色,继而一发发形状如瓶的白色能量团,从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呼啸而出,直扑罗三炮而去! 也是唐三在后面,否则黄九阳早就直接打玉小刚本人了。 不料那罗三炮,竟是飘飞惊人,在纷至沓来的乳白能量团中左闪右避,虽说左支右绌,却也堪堪躲过,没中上几发,仍然光彩晃人。 只是最后,黄九阳控制着几发能量球,多个角度、同时抵达,封锁了罗三炮的路径;瞅着罗三炮无路可去,玉小刚只得再次使出放屁如打雷,将能量团生生震碎。 当然,若不是黄九阳控制了魂力输出,加上又特别追求能量团的数量,以致于每一个能量团蕴含的魂力其实很少,否则第一魂技断然抵消不了第五魂技的。 而黄九阳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清楚的记着,罗三炮已经先后用了三次魂技;那么,接下来,可以任他宰割了。 “一波了一波了!”黄九阳呐喊着,使出了又一个魂技“莽荒爆冲”,便便的大腹更显圆润,带着诡异的绿色,鼓胀得如同一个球,势不可挡的向前滚动着,直扑到罗三炮面前。 却没有料到,罗三炮已经化龙,不再是只能释放三个魂技的形态;眼看情势危殆,玉小刚顾不上许多,直接使出第三魂技,“放屁如出言,霸气无敌罗三炮”,一阵光气,喷薄而出,迎击向黄九阳。 “啊?”黄九阳见对方反应出乎意料,不觉惊叫出声;但他也久经战阵,反应尚快,不再执意冲撞,背上那蝉翼般的膜翅一振,双腿一蹬,立时飞跃而起,脱离开罗三炮的攻击范围;而腹部那绿浆大球,与身体脱开,轰然爆裂! 黄九阳跳蛉巨爪在地上一点,身体便稳了下来;再一看罗三炮,怎一个惨字了得!虽然有霸气无敌之屁言防护,但这不到二千年的魂技,又如何能与五千年的魂技抗衡?罗三炮周身光芒黯淡下来,鳞甲崩裂,红的魂血、绿的爆浆,在金黄的龙身上混杂着。 玉小刚也是吐出一口鲜血,眼看着黄九阳的第七魂环开始颤动,慌忙认输。 可刚一下去,他便又抱怨开了。“白跑一趟!”光正听到他这么说。 微微一笑,光正拿出一颗影像水晶:“那要不把这场战斗的录像给玉先生留作纪念,也不算白跑了。” 玉小刚愤愤道:“你们还录像!黄金圣龙这么稀有的武魂,还有我的招式特点,岂不是被你们针对研究了去?” 黄九阳在旁边嘲笑道:“就你的实力,用得着研究针对吗??” 这时唐三站出来道:“你们用一个魂圣来对战一个魂尊,确实是赢了。但是老师的理论和对我的恩情,我是不会忘却的;舍弃一个能教出神的理论大师,这一局表面上你们赢了,实际上以后再见分晓。” 说着和大师一道离开了。 光正望着二人的远去背影又是一笑。“仞雪,你有听到打擂时唐三给玉小刚传音,教他怎么躲避那些能量团么?” 千仞雪:“他们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也不用炫耀你的精神力啦。” 第一六四章 淘汰赛开幕 几天之后,风和日丽的一个初夏之日,淘汰赛阶段的开幕式,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几天可把千仞雪忙坏了:数十万人的涌入,其中饱含着各个宗门——大多还都不弱——的恩怨矛盾,让行政事务爆炸性的成长。 如果不是有魂力支撑着,连续这么多日不睡觉,怎么受得了? 千仞雪今天终于可以歇一歇。坐在大斗魂场观礼台的鎏金高背椅上,她看起来显得如此淡然,双目微合,带着高贵到高傲的气质,凛然不可攀;尽管她其实只是在抓紧时间休息。 前台的事情,交给光正就行了。她带着安闲放心的笑容。 而光正则不安地环视着四周,主持人的话,只当是耳旁风。大斗魂场这样蕴含着神圣之义的地方,也往往是真正的危险爆发的地方。表面上一切和谐的盛大,光正也不得不忧心其中是不是暗伏波澜。 乌泱泱的观众,几十万人,环坐在多层的观赛席上。蛇矛、刺豚、伏魔、降龙,四位封号斗罗各占一个方位,确保秩序。 一下子出场四位封号斗罗,这仍然是大陆顶尖的势力,可光正只感到一阵失落与惋惜;他看到了包厢里那些昊天宗长老们得意洋洋的笑脸,仿佛他们就在嘲笑着自己。 唐门的包厢里只有那几位魂斗罗级别的堂主。唐三不给他面子,没有来。光正的目光游移着,从昊天宗到唐门,从唐门到昊天宗;似乎也让包厢里的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接触,擦出若有若无的剑拔弩张。 “出卖我们的老怂蛋,现在却继续身居高位!” “本来不过是我们的狗,现在倒是新攀高枝!” 光正只希望,他们都没有看到自己嘲讽的笑意。 其他几个宗门,大多已没什么花头;就算宁风致保养有术、风度翩翩,实力重挫后,他真的更像是一位儒者,而不是枭雄。其他的,似乎就更不必提。 光正把眼光转向了中央的擂台。战队们业已集结完毕,三十二支战队,两百多名年轻的魂师,带着他们青春洋溢的风采,傲然屹立在几十万的目光中央。 他们都是新一代的强者,新生代的精英;身上的自信与活力,让整个斗魂场充满着蓬勃的朝气与激情。 光正没有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不,也不是完全没有;他自嘲的笑了笑,带着苦涩:自己作为长老太过年轻,可是却已经青春不再。 但他没有精力伤春悲秋,而是打量着每一支战队,观察着他们的领队和队员。这种观察,不是任何情报能代替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小刚的老脸。他抬头挺胸的站着,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就好像他前几天并未输掉解说资格战一般。恨屋及乌,光正索性挪开了目光,以至于唐门几人,只是被微微扫过,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然后他便看到了武魂殿自己的战队;比较起来,依然是他们等级最高、魂力最强;甚至也是最为俊秀的。美中不足的是,领队不是冠军,而是亚军。不过不要紧,遗憾会得到弥补的——光正带着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又一次切换了视线。 顿时心一沉。刚刚想到领队不是冠军,便看到了冠军领队。朱竹清站在星罗皇家学院前面,气质依然清冷。天赋不那么高、却无比努力,或许这会被视为这一届星罗皇家学院的秘诀,不过没有了皇室嫡系血脉,其实力毕竟会弱一些。 星罗皇家学院旁边是沧溟宗,这个宗门引起了不少关注,因为全是女性;她们直挺挺的站着,站在朱竹云的身后。 朱竹云?难怪星罗帝国的包厢里只有戴家兄弟二人,原来朱家姐妹都去做领队了。 虽然说朱竹清已经是封号斗罗,但从带的队伍看,却是沧溟宗成绩更好,以仅次于昊天宗的成绩在星罗赛区第二出线,还优于更“正统”更老牌的星罗皇家学院。 这是朱家姐妹的继续竞争,又或者是皇帝的平衡术?这就到了光正最厌恶、也丝毫不擅长的宫斗领域。他倒宁可去看看昊天宗。即使是仇敌,魂师之战,却比勾心斗角更感到亲切。 唐昊站在昊天宗队伍的前面。他或许是当世昊天锤造诣第一人,这么做看起来也很恰当。何况光正早就知道,唐昊是一个爱名的人,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热衷着最年轻封号斗罗、昊天宗新一代天才等等的响亮与光圈。再一次站在目光的焦点,享受着欢呼——昊天宗在星罗赛区的统治级表现,也赢得了无数粉丝——唐昊面容陶醉,甚至忘记了自己儿子拒绝参加敌方活动的怄气。 昊天宗的七人个个强壮。面容黧黑,肌肉大块大块的,和那大只的铁锤相称;年纪轻轻便留起了胡子,透露着春秋鼎盛般的力量感。 只有一人不同,那便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唐辛儿。不同于粗壮的队友,唐辛儿颀长健美。尽管七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傲气与霸气,但只有唐辛儿给他以一种冷冷的感觉,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光正没有时间考究下去了;因为主持人已经叫到了他。轮到他以武魂城主教的身份致辞了。 仅仅是一个瞬间,光正便不急不慢的从容来到了致辞的讲台前,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没有下跪;但是一片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致敬声,依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完全淹过了,一些人的嘘声。 光正放下手,开始致辞。总是仪式性的那些话。 “……期盼诸位年轻的才俊新锐,能够发扬斗魂精神,赛出风采;祝愿现在的你们向着胜利的桂冠发起挑战,未来的你们为全大陆人类的普遍事业做出贡献。” 致辞毕,欢呼声再度响起。光正脸色不变,始终是淡定的微笑。但他心里知道,接下来的时刻可比致辞重要多了:要抽签决定分组了! 规则是蛇行抽签:第一个被抽中的队伍是第一组,以此类推;抽出八支战队后一轮完毕,新一轮里抽出的第一支战队,也就是总第九支,进入第八组,再以此类推。 在万众瞩目中,在两大帝国派出的显贵的监督中,光正开始抽签。 八个小组,每个组四支队伍,晋级两支;谁都想遇上软柿子,谁都不想遇上硬骨头,因此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一支支战队被抽中,显示在巨大的影像魂导器上。 武魂殿战队,在第四个被抽到了,因此自然而然就是第四组。 之后同组的有,天斗赛区的兵武宗,和星罗赛区的幻翼宗。 都是实力普通的队伍,发现自己进了武魂殿的组,顿时显得垂头丧气。 慢慢的,各个强队都各自有了所属,二十八支队伍各安其位。 接下来,便是第二十九抽。光正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会为武魂殿战队的小组,抽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昊天宗!”影像水晶上闪过抽签的结果,一时,全场竟是安静了一会,随后便爆发出阵阵声浪。 双方的粉丝已经吵了起来;中立者则为一场精彩比赛的到来——实力又强、又有渊源恩怨,最有看头了——只有兵武宗和幻翼宗的人,彻底垂下头去。 他们发现,比起没有软柿子捏、遇上硬骨头打,还有更悲惨的事情:成为了被拿捏的软柿子,成为两支刀俎下的鱼肉。 光正自然是不动声色。抽签毕,今天的仪式也就结束,下午就要开始正赛了。 各支队伍开始退场。武魂殿战队,与昊天宗战队,果然还是照面,对向而过。 昊天宗战队里最魁梧的人之一,唐振,和万圣玉“不经意”地“擦肩而过”,然后恶狠狠地扭头瞪了他一眼:“我们会粉碎你们。” 和他一样魁梧的那个唐兴,听了这话,黝黑的脸庞上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在得意的笑容中舒开。 “看来他们确实有所准备啊。”光正假装没有注意到这微观的冲突,去找千仞雪了;他仿佛已经看到唐振、唐兴如同两条粗壮的胳膊,在唐辛儿的主脑下,向着武魂殿战队挥起大铁锤的画面。 连他都感到一丝兴奋,一丝不安。 第一六五章 昊天宗战队 时间很快在紧密的赛程中过去。 并没有多少悬念:在预选赛阶段表现出色的队伍,继续延续着强势。 兵武宗和幻翼宗的战队只能自认倒霉,偏偏分到了这样两支队伍。 武魂殿战队与昊天宗战队都是2-0的比分,两队都期待着3-0收官。 这样做有现实好处:在十六进八阶段需要重新分配对手,由八个组的小组第一对战八个组的小组第二。换言之,虽然也有着属性克制等情况,总体而言,小组第一可以让下一轮轻松一些。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要争一口气,证明自己。谁也不想率先破了不败金身,更不想倒在仇家身上。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观众席上特别的热闹;不少人早早看过赛程表之后,就下了决心,要来观摩这场。 台上,十四人相视而立。昊天宗七人,七柄铁锤,武魂单纯到极致,极致的粗暴,极致的力量。武魂殿战队的七人也是淡然站着,恬淡安闲。 “本来还以为武魂殿怎么样,也不过如此嘛!”唐振抡起铁锤,挑衅道。 唐兴附和起来:“坐享天下资源,也不比我们在山里强嘛!今天就叫你们看看,什么叫代代大锤锤教皇。” 关嘉陵气不过,放话道:“你们当初怂着退进山门,这次赛后你们也乖乖回山里待着。” “不用和他们多说。”李紫悠传音道。 关嘉陵道:“是不该理他们,可我气不过……” 袁复乐笑道:“对面不过是在说赛前垃圾话嘛。之前我们自己赛区预选赛的时候台上都是自家粉丝,对面不怎么放话,现在昊天宗也带着星罗赛区的粉丝来了,自然是这样。” 这时解说黄九阳的声音响起(当然,正式开赛后,魂力屏障也会屏蔽掉声音)——“昊天宗战队,拥有唐振、唐兴、唐辛儿三名魂王的惊人战力!” 万圣玉传音道:“那他们是有点得意的资本嘛。” “其实只有一个魂王,”林丽芝这次却似乎在安慰关嘉陵,“就是那个女的。那唐振、唐兴,不过是用药堆起来的罢了。” 关嘉陵道:“也对,山里什么修炼资源都缺,草药大概不少嘛!” 七人随后都笑了起来。 这时传来裁判威严的声音:“比赛——开始!” 嬉笑立刻停止;因为刚才放狠话的对手,此时已经冲了上来。 七把昊天锤,面对着魂力更高、阵容更完善的对手,慢慢消耗,是没有前途的。 因此,只有一拥而上,打成乱战,才对他们最有利。 唐辛儿位置稍稍靠后,似乎是一个指挥的位置;而唐振、唐兴已经带着四个魂宗,一拥而上,两个黑环、四个紫环齐刷刷亮起,六把铁锤,向艾信之的金盾和关嘉陵的龙爪砸去。 艾望之想要救援,但唐辛儿可不是在后面看戏,铁锤一挥,便荡开了他的剑。 那一边,关嘉陵不敢硬抗,第五魂技施展,堪堪挡住了唐兴和一位魂宗的攻击。 但真正的攻击落在艾信之身上:唐振的第五魂技,和三位魂宗的第四魂技,生生砸开了他的盾。袁复乐的辅助治疗,此时如同杯水车薪,只能让往后飞出的艾信之,没有跌的太惨。 观赛席上,光正和千仞雪的表情已经凝重起来。 他们看得出来,李紫悠的精神力被压制到了魂圣级别,可是照理说,也不应该像这样全无效果。看来,昊天宗也有隐藏着的秘技啊。光正开始重新估算昊天宗的实力。 “辛儿不简单啊,不错不错。”唐啸则是在包厢里欢喜地对着长老赞扬道。 “我当时给你推荐的没错,哈哈哈!”长老也是得意洋洋。 场上,艾望之发现,唐辛儿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和魂力,却一直没有使出,只是勉强缠住他。 而李紫悠一直没有释放辅助技能。 这下,他心中顿时有了判断。唐辛儿必定是有什么办法,克制精神攻击,但是需要消耗精力,所以才只是一味防御。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紫悠全力精神攻击被唐辛儿克制,而唐辛儿可还牵制了一个艾望之!那也就是说,在旁边的战线,昊天宗将会有人数的优势。 更重要的是,武魂殿战队本来就非常仰赖于李紫悠提供的aoe精神力压制,以此为依托,再结阵对敌。可是现在,精神力压制不存在,面对对方的冲脸,阵型就要破了! 而一旦阵型破碎,面对七位强攻系,自家后排的敏攻与辅助系可没有生存空间。 不能再等了!艾望之挽出一个剑花,逼退唐辛儿,身形急退,来到了艾信之身边。 艾信之的情形不妙,盾上创伤累累,刚吐完一口鲜血,此时喉头已然又一次腥甜。 “哥,这样下去不行,”艾望之传音道,“快用那个!” “合适吗?”艾信之勉强地应付着前方的攻击,还是有些不情愿。 “不然就输了!”艾望之都有些急了。 艾信之也坚定地点点头:“来!” 说着,把金盾向空中高高抛起,把眼前的唐振都是一惊。这简直是自杀行为,一锤下去,胸骨都要凹陷了! 可他需要的也就是这一惊。一惊一乍间,大锤稍稍停滞了半分,而这金盾与艾望之同时掷出的金剑,在空中交融,绽放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闪过,一个高大的战士,出现在众人面前:左手大盾,右手长剑,鲜亮的铠甲在日光下金芒闪耀。 解说台上,黄九阳惊呼:“这是——武魂融合技!” 胡翔跟着解说道:“这是这一轮首次出现武魂融合技!啊,这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魂帝境界了!” 场中,艾氏兄弟的武魂融合战士的声音也淡然响起:“我们以德服人。” 说着,长剑上指,映射着灼目的阳光,缓缓劈下,不快,却一瞬间便到了眼前,而且,势不可挡。 唐振大呼后悔,可场上没有时间给他后悔;见惹不起以德服人,不顾身边的两个被划上的魂宗队友,唐振索性身形急转,想要配合唐兴,直接将已经处于下风的关嘉陵,先打出局造成减员! 但正在动间,忽然觉得身形一滞;而那气喘吁吁、强弩之末的关嘉陵,却是忽然又燃起了新的活力,第五魂技一出,唐兴也连退几步,动作间也都有些纷乱。 “怎么回事?”五大三粗的唐振有些不解,怎么优劣势忽然转换了。他把目光,投向了队伍的主脑——唐辛儿,却见后者嘴角带着血痕,面色更是凝重。唐振顿时有些忧虑;下一秒,他听到了唐辛儿清冷威严的声音响起: “既然你们都用出了融合,那么是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昊天宗的融合了!” 第一六六章 昊天宗战队怎么输? 唐辛儿话语威严,其实也是不得已之举;但场上自然不能露怯。 她之前能一直为整个战队硬抗李紫悠的精神压力,乃是用了昊天宗的漾字诀秘法;可是这秘法总有限度,此时已经几乎撑不住,所以才让唐振在转战之时,身形一滞。 一旦她撑不住,那么面对魂帝级别的武魂融合技和顶级敏攻系的补刀,一群被精神压力限制住的魂王魂宗,又能如何抵抗呢? 所以,她才想起了赛前和宗主的那一段对话。 唐辛儿问唐啸:“宗主,小组赛阶段,就能用这样的杀手锏么?武魂殿会不会看到之后对我们不利?” 唐啸正色回答:“你能想的周全,很好。不过今非昔比,武魂殿就算狼子野心,面对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者,我们和武魂殿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该继续清算;冠军与否,可以另说;面对武魂殿战队,必须赢!” 既然宗主都这么说了,那么紧急形势下,就让昊天宗的融合技,粉碎武魂殿战队! 听到唐辛儿的命令,其余六人也是一愣。但是面对着步步紧逼的武魂殿攻势,他们也是不再犹豫,瞬间齐刷刷疾步后退,转眼间便排出一个圆环般的阵型;伴随着一声声充满力量的呐喊,七柄昊天锤在空中如七星连珠般汇聚。 艾氏兄弟一看这架势,情知不对,片刻之间,金光闪闪的长剑已经到了。 但就是这片刻,七把昊天锤已然在空中融合,一股黑铁色的罡风旋转而起,竟是将力道极重的剑芒生生挡在了外面。 待到尘埃落定,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巨人,身高数米、面庞黧黑,块块鼓胀的肌肉与那硕大无朋的玄黑铁锤相辅相成。 虽然脸只是六人中最强壮的唐兴的脸,可是魂环却有足足七个:每个成员的魂环都凝成一个新环,四紫三黑,在这铁塔般的唐兴和巨大的锤子上方盘旋着。 唐辛儿一人站在后方,既没有魂环,甚至也没有武魂;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才是这一融合技的真正核心与主脑。 “让你们尝一尝,魂圣的力量!”唐兴的声音响起,带着自信到近乎狂傲的霸气,巨大的铁锤挥舞而出,艾氏兄弟的剑,硬撼其上;第一次撞击便是虎口生疼,第二下,竟已承受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李紫悠的精神力,被压制到魂圣级别,面对魂圣级的对手,已然不占优势;无论她怎么努力,这双目泛红如同狂化的唐兴,似乎眼里只有杀戮,丝毫不受影响。 李紫悠只得放弃,魂环亮起,两道光束向艾氏兄弟射去,可还没等到辅助到达,唐兴的第三锤已经接踵而至,艾氏兄弟的金甲骑士的金盾飞出,向后踉跄着,倒在了尘土中。 而趁着唐兴全力攻击艾氏兄弟的空隙,林丽芝已然飞身而起,几个魂环增幅自己,想尝试将唐辛儿一击出局! 但迎接她的却是对方胸有成竹的笑容。 “想惊天逆转么?”伴随着讽刺的话音的,是一声清脆的折断声:林丽芝的残刃,被唐辛儿周身的锤之罡气生生挡住。下一秒,唐兴的锤子回旋而至,带着强烈的气旋。 面对这粗暴的巨锤,一切身法似乎都要失效;任凭林丽芝舞动跳跃闪展腾挪,整个方向上的一切,都被势不可挡的大锤击飞。她第一次真的如看上去那么柔弱,只一击,便飞出了场外,吐出一口鲜血,如同嘴唇一般殷红。 “芝芝!”关嘉陵目眦欲裂,化为龙爪的双手紧握着,第五魂环急急发亮。 “嘉陵不可!”袁复乐在旁边见他要硬撼,连忙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第五魂环已然亮起,蓄力,而那唐兴也已转过身字子,放出话来:“别急,下一个就到你!” 袁复乐见事已至此,只好叫声:“紫悠!”李紫悠立刻会意,两人一道将全部的增幅,传输给关嘉陵。 “喝!”感受着身上的两道暖流,巨大的龙息,带着火焰的炽烈,破空而出! 巨大耀眼的火焰龙息,与那玄铁巨锤,在空中相遇,相撞,轰然巨响,声如雷霆,整个擂台,为之震动! 爆响声过去,整个场地安静下来。火焰吐息就这样消散在了空中,只剩下几个劈啪作响的小火星,而那巨锤依然砸下,关嘉陵那龙化的身躯,刚才还如此威武雄壮,此时却如一束稻草般飞出;下一刻,就只有他带火的目光与喷出的鲜血能够证明他曾经参战过了。 武魂殿战队,一下子便淘汰了两人,这可谓前所未有。支持昊天宗的观众们欢呼着,而武魂殿的粉丝们则是垂头跺足;连解说台也激动了起来。 黄九阳兴奋地呐喊着:“今天的胜利是属于昊天宗战队的呀!” 胡翔说道:“未必。” 黄九阳激动地分析道:“怎么不是嘛?魂力差不多,七个人打五个人,你是顶级武魂昊天锤的情况下怎么输?先打掉倒地的稳赢版,直接切辅助也赢了。” 虽然有着隔音,但是他的话,仿佛被唐兴听到:“呵呵,武魂殿战队,不过如此嘛!武魂融合技倒了,两个魂师出局了,我们可以享受胜利果实了。” 艾氏兄弟艰难的站起:“是么?” “是啊!”唐兴得意的笑着,反手又是一锤。 艾氏兄弟手中的剑几乎折断,融合出的金甲战士倒飞而出,轰然解体,重新变回两人。 两人各仗剑盾,挣扎着起身,可唐兴的锤不曾停,一锤砸在艾信之的金盾上,铿锵作响,直打得金盾凹陷下去;再轻轻一个侧挥,竟是活生生将艾信之砸进了擂台里。而那巨锤,还丝毫不饶,又一次高高举起。 观礼台上的光正,有些坐不住了;喃喃道:“不行,我得将激活他们血脉里种下的光明之盾!” “不行。”千仞雪拉住他,“不能坏了规矩。” 光正反驳:“他们已经用出了魂圣级的攻击!” 千仞雪继续道:“武魂的七位一体融合,可不是暗器,本来就在斗魂范围内,怎么能为了胜利就动用外力、玷污规则呢?” 光正眼睛都有些发红,急切道:“什么规则不规则!再这样下去,肋骨都要被活活砸断了!这哪里是什么规矩什么输赢,是命啊!” “真正的好魂师都要经历生与死的考验的,不能这般干预。”千仞雪的声音清冷,“何况,我相信他们,会自己赢下这一局。” “仞雪,你——”光正似要发恨,但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重新安静下来,只是投向擂台的目光仍掩不住焦急。 第一六七章 翻盘 场上的情势自然是完全倒向昊天宗方向。 唐兴的巨锤就要砸在艾信之头上,又忽然停住;嘿嘿一笑:“昊天锤不杀无名小卒。” 就在这时,万圣玉和袁复乐对视一眼,制定了最后的计划。万圣玉背后猫鹰双翼升起,忽然飞起,掠空急袭,从唐兴身前划过;再次飞出的时候,爪上已经带着唐兴的血丝。 唐兴吃痛,一锤自然而然的回返,但是万圣玉在空中一个急转,大锤落了空;唐兴还要再追打,唐辛儿却下了指令:“先把辅助系扬了!” 万圣玉再度飞掠而来,鹰爪在唐兴宽厚的背上划出一道血口;但这丝毫不能阻止唐兴前进的脚步,只见他大腿一伸,小腿向前一跨,腰身扭转,大锤从后向前全力砸出,直扑李紫悠和袁复乐而来。 这一大锤,带着武魂真身的威力,如同小山;挟带着的威势,封锁了整个路径。但粗中有细:锤子的落点,就在擂台边缘一点点。两位辅助,毫无办法:没有了退路,也没有力量抵挡;谁挨上这一锤,恐怕侥幸不死,也会重伤。 魂环齐亮,为依然在台上的艾氏兄弟和万圣玉做了最后的增幅,两人被迫自己跳下了擂台,只让对手狂笑。 万圣玉却抓住时机,趁着唐兴的大锤挥到远端,再次急袭,又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可是对于一个魂圣级的昊天锤魂师,这实在不算什么。 万圣玉迅速拉开了身位。他计算着:自己在飞行耗尽魂力之前,究竟有没有机会击破对方的七位融合?自己和对方魂力差距这么大,即使带上了袁复乐和李紫悠最后的增益,也不知道能不能弥补的上。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他又一次飞掠而出,在唐兴的头皮上,抓出一个口子;只听唐兴一声怒喝,大锤挥来,可万圣玉已经飞到了一旁。他一边得意于自己战术的有效,一边又有些惋惜,如果当初这样与几位战魂师队友配合该多好啊! 思考没有耽误行动,万圣玉继续扑飞而至;在唐兴厚实的肩膀上划了一道后,见他回锤,万圣玉在唐兴胸口蹬了一脚,借力飞远。 孰料,正是这一飞远,却坏了事。万圣玉拉开了距离,唐兴也不再挥锤,魂环一亮,昊天锤直接脱手飞掠而来,万圣玉虽然在空中一个翻转避开,却被锤身的气浪震得鲜血翻涌;那锤稳稳当当回到唐兴手中,说时迟、那时快,不待万圣玉调整好姿势,又是直飞而来,那巨大的一团黑铁,带着纯粹的力量,直击万圣玉的胸口而来。 万圣玉在空中再一个机动,却已势穷,勉强避过了当胸一击,但只听一声清脆的怦然作响,鹰翼折断,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倒飞而出,狠狠砸落在擂台上,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疼痛的身躯,弓得如同虾米。 唐兴见那在他身上抓出道道血痕的万圣玉坠落,幸福起来,双眼发红地高喊:“受死!” 唐兴脚步已然迈出,大锤高高抡过头顶;却在这时听见一声:“休伤我兄弟!”唐兴报之以狂笑,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代之以一声闷哼。 “剑神!”武魂殿的粉丝在观礼台上忽然一片沸腾的欢呼起来。 只见艾望之,从武魂融合技解体后的倒地中站起,拭去嘴边的血迹,迈着有些摇晃却敏捷依旧的步伐,贴到了唐兴身边! 一剑划出,又是一道创口。 “手下败将!”唐兴一声怒吼,昊天锤收回,就要打在艾望之身上;可艾望之却是一个闪身,又转到了唐兴身侧,昊天锤只好笨拙的在身前勉力收住。 艾望之就这样,飞速的出剑,飞速的绕着铁塔般的唐兴周旋;每一个转身,都劈出一个剑花,而那巨大的昊天锤在近身施展不灵,只好任由着艾望之,一剑又一剑的刺击着。 从外面望去,只见到一个飞速旋转的身影,和圆环一般环绕着唐兴的金芒! 唐兴追歼不到艾望之,只得将那大锤,向擂台地上,狠命震击;这力量着实恐怖,那擂台坚实的地面,竟是生生地被砸出了蛛网般的碎裂纹路。 但是艾望之身形丝毫不受影响。 “给我炸!”唐兴终于忍耐不住,用出了昊天宗的秘技——炸环! 两个紫色魂环炸裂,昊天锤震地的威势,陡然又仿佛倍增! 艾望之身形也不由得慢了下来,胸中气血涌动;但脚步与双手是未曾停下,翻飞的金剑继续在唐兴身上刻出血路。 就这样消耗着。 些许之后,唐辛儿向愈发狂躁的唐兴传音:“他吸取了万圣玉的教训,不会和我们拉开距离的;这样震击下去,恐怕先耗尽力量的是我们。” 唐兴被砍的发急,虽然艾望之始终不能停下脚步,无从发力强劈,但一声声铿锵的剑音和一道道浅表的创口足够令人心烦:“那怎么办?” 唐辛儿冷笑一声:“攻敌所必救。”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艾信之。 “好!”唐兴一声咆哮,昊天锤上剩余的五个魂环骤然发出乌光,向那倒伏在地,只能将将躺着举起金盾的艾信之砸去! 这一锤下去,艾信之恐怕是要粉身碎骨! 艾望之身形急停,呐喊一声:“休伤吾兄!” 手中金剑上五环闪耀,忽然五环齐聚,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亮,艾望之仗剑而起,向那空中的巨大铁锤飞去。 唐兴咧嘴大笑:“就等你了!”操控着昊天锤,就向艾望之身上砸来。 玄铁与金芒在空中轰然相击。唐兴本以为结束了,可艾望之身上却是闪烁着奇异的金色光辉,那五环化一的金剑,竟是生生挡住了昊天锤这一下。 “好,那就让你再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唐兴放声狂笑,两个紫环又是炸裂,带着再次倍增的威势,昊天锤高高扬起,遮天蔽日,直把艾信之整个人,笼罩在不见阳光的黑影之中! “只会炸魂环而已,也敢说是真正的力量?”艾望之也是一声呐喊,腾跃而起,手中的金剑,直迎向那玄黑的铁锤! 越来越近,而那金剑,也越来越模糊虚幻,仿佛流形,汹涌澎湃的魂力,撞击在大锤之上! 结果竟又是一个平手! 两人继续加大着力量的输出。 “给我炸!”唐兴紧咬牙关,三个黑环逐一炸裂,不由得也是吐出一口鲜血,这力量几乎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而那锤身更是愈发巨大,直如整个擂台般大,带着排山倒海的气魄! “给我炸!”艾望之也一样呐喊着,但他炸的不是魂环,而是自己的武魂!那已经变得如同光影的金剑,最后竟是寸寸迸裂,只化作一道剑气般的金芒,耀若日星! “轰轰轰!”巨大的声响,甚至突破了隔音的屏障,而那金剑武魂炸裂后璀璨的光华,彻底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听到这如雷的声音,却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到声音止息,光亮黯淡下去,人们才看到,那七位一体的融合技已经破开,融合技失败的反噬与魂环炸裂的反噬,让七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四位魂宗,已经倒在了地上,带着彻底脱力后扭曲的表情;而七位一体融合的主脑,唐辛儿,更是承受了精神力的反噬,直接昏迷了过去,面色惨白。 只有唐振与唐兴,身体最强,还勉强倚着昊天锤站着。 他们的对面,是刚才获胜的艾望之。 他做到了,创造了几乎不可能的奇迹;一个人,便将魂圣级别的昊天锤融合技,生生粉碎! 但代价是,他在此时,已经没有成型的武魂,金剑不再,不能像唐家二人,仗着锤子站立。他所有的,只是最后求胜的意志。 唐兴出言道:“别硬撑了,看你胸口起伏的样子,恐怕一合就倒了!” 唐振也道:“你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就体面的退出,也不用倒在台上,还能更显尊严!” 艾望之听着,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他强忍着一阵又一阵涌上胸口与喉头的血气,放声说道:“你们刚才不是十分霸气的么,现在这么说,只不过暴露了你们强弩之末的事实。” 唐振大笑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但我们还要昊天锤在手,你已经一无所有了!这就是一线天,只差一线,如隔天渊!” “哼,井底之蛙!你们刚才以为昊天宗的炸环便是力量的上限,却想不到武魂也能够炸裂;”艾望之冷笑道,“现在又以为,我没有武魂在手,便对付不了你们了么?” 说着,他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了万圣玉跟前。 唐振、唐兴两人也早已到了极限,没有跟过来,而是立在原地恢复体力。 “兄弟,看我为你报仇。”艾望之轻轻的自语着,从昏迷中的万圣玉腰间,拔出了一把长剑。随后,脚步加紧,直向唐氏兄弟冲去! 唐氏兄弟,两柄昊天锤挥出,直扑艾望之而去! 但这一次,没有轰然相撞的声音,艾望之一个闪身冲步,剑身左右微动,迅捷如电,谁也没有看清之际,他便已经收手;再看时,只如同云卷平沙一般,唐氏兄弟已然倒在了地上。 “武魂殿战队获胜!”隔音屏障消去,裁判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便是无数武魂殿粉丝的“荣光!”呼声。 但这一切艾望之已经不会听到了;收手之时,他已然双眼模糊,胜利之后,他便也倒在了擂台之上。 第一六八章 炸了武魂,还有灵魂 观众们的欢呼声不止,但武魂殿的人和昊天宗的人却没有心情去关注这比赛的胜败;各自的魂师匆匆冲上台去,把重伤了的队员担下擂台来治疗。 千仞雪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这可是观礼台,不好随便走动——”光正犹豫道。 千仞雪嗔他道:“为了获胜,七只都把命豁出去了,望之他把武魂都炸了,你在台上还有事什么比这更大的呢!” “那就走。”光正说着,拉住千仞雪的手,两人的身形忽然被浅淡的金光笼罩,瞬间不见,转眼间,便出现在了擂台后的休息室。 看着被抬进来的队员们,千仞雪关切地问:“情况怎么样?” “万圣玉、关嘉陵和艾信之应该是没有大碍,只是受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焱说道,“但是艾望之他……” 光正道:“让我看看。” 焱眉宇紧锁,让开了身位,光正走到艾望之身边,拉起他的手臂。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连肌肉的反应也没有,只仿佛提起了一根木棍似的。 千仞雪看光正拉着艾望之的手臂,便说道:“我先为另外几人治疗。” “不,”光正轻轻放下艾望之的右臂,“还是我来。毕竟我之前留下了光明的印记,稍稍激活一点,也能起到治疗的效果。” 他心里想的是,天使的鲜血,尽管也是治疗的圣品,却会消耗巨大。 他一边为昏迷的几人激活体内光明的印记,让光明的魂力补充生命的消耗;一边沉郁地说道:“艾望之究竟能不能好起来呢。” “难。”旁边的一位看得出已经饱经沧桑的年老魂师插话了。“以我这么多年的治疗系经验来看,如果昏迷后是这种状况的……多半很难醒来了,更不用说复元。” 焱不愿听到这么悲观的结论,反驳说:“那或许也是治疗条件有限,现在两位阁下在这里……” “不,”光正忽然悟到了什么一般,说道:“真正的关键在于,究竟什么是武魂。” 众人有些惊讶:“什么是武魂?” 这个问题显得莫名其妙。如果问他,你的武魂是什么,每个人都能报的出来;可是如果问,什么是武魂,却是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望之这次为了应对昊天宗的炸环,把自己的武魂也炸毁了,”千仞雪明白了过来,“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他现在的昏迷,定然以此最为关键。所以,只有知道了武魂究竟是什么,才能知道它炸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光正突然笑了起来:“我觉得他应该会没事的。” 那年老的治疗系魂师忧虑的皱着眉头:“阁下为何如此乐观?” “昊天宗能够炸环,而且有一位美丽更杰出的人曾经炸毁过比武魂还更显神圣的东西。”光正说道,“他们都活了下来。这么看,夹在中间的武魂,炸了也不会取人姓名。” 焱也插话,不太相信光正的话:“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正是因为没有这样的先例。”光正沉着的说道。“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也没有任何人说过武魂可以炸,更不可能有相应的指引教导。但是,就是在这样的莽荒中,望之临场忽然炸了武魂。你们不觉得神奇吗?” “这倒确实。”治疗系老魂师点点头。 “由此可见,他当时必定是受了某种感召,有一股能量使得他能够顺利迈出这一步。”光正继续分析: “或许是这种武魂的独特性,使得他在情况紧急、求胜心切的情况下,能够做出这样极端的抉择。而既然武魂本身能够提供这样的一条道路,我想,即使它或许风险极高,但从根本上说,却不会是不通的。” 众人听了这番话,频频点头;虽然这也不过是个猜想,疏漏还很多,可人总是想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因此,既然光正给出了他们想要的乐观结果,又显得有理有据,便被接受了。 而光正却仍在考虑着,究竟什么是武魂。 待治疗完毕之后,看着仍沉睡不醒的艾望之,光正与千仞雪叮嘱各位魂师好好照看之后,便先行回殿了。 回到殿里,千仞雪忽然问光正:“你觉得,什么是武魂呢?” 光正笑意浅淡:“还记着这问题呀。” 千仞雪说道:“这么重要的问题当然记得了。” 光正于是说道:“我以为,武魂是灵魂的下属。” “灵魂的,下属?”千仞雪有些不解。 “人有肉身和灵魂。”光正不着调般的说了一句。 “嗯。”千仞雪应答着。灵魂的概念,在斗罗大陆只是模模糊糊的存在着;六翼天使家族的千家知道的稍多些,也是吉光片羽。所以光正这个解释,等于没有解释;但是千仞雪知道,每当光正开始这么从另一个地方说起的时候,必定是已经有了一番道理。因此也就任由这老学究说下去。 光正滔滔不绝起来:“灵魂统辖肉身,是通过意志实现的。但是,肉身的血气,却能够影响意志;从而,意志有时却悖逆灵魂:肉体与精神相争,精神与肉体相争……因为‘我肢体中另有一种法律,和我心中的法律交战,把我掳去,叫我顺从肢体中犯罪的法律’。” 千仞雪打断他:“快说正题。” “哦!总之,灵魂在肉体之上,而意志连接着二者。而武魂,同样也是二者之间的连接。所以,今天才会在强烈的意志之下,炸毁了武魂。” 光正喝一口冰水,继续说下去:“武魂一定与灵魂有关,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人的性格与思维,都会与武魂相似;但它同样与肉体紧密关联,这点就不用多说了。但是一般来说,武魂的力量,都比人的肉身力量强大。所以,武魂是高于肉身的,它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这就是来自灵魂的力量。” 千仞雪推测着说道:“也就是说,灵魂的力量,以武魂的形式,展现出来?” 光正点头:“不错。每个人的灵魂,性质不同;所以当他们遇见世间不同的事物,便各起感应,以种种样态展现出来。所以,武魂便呈现为一件件具体事物的形式的样子。而后来,随着这种形式固定下来,它便变成了通过肉身遗传的。” 千仞雪半信半疑:“这么说来,这其间还有许多值得探究的啊。” 光正点点头:“恩,不过我们暂时也没有什么时间深究了。不过足够提示我们一条获胜的道路了。” “越过武魂,直接灵魂?”千仞雪两眼也有些发亮,“如果说武魂是灵魂展现出力量的一种形式的话,那么二者便是源与流的关系。如果有办法直接施展灵魂的力量,就会比寻常的武魂强大的多,就像武魂比一般人的肉身强大那样?” “是啊。兴许,精神力会是一条通路呢。”光正说道。 第一六九章 不同的夜 光正谈兴正浓;也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千仞雪确实愿意听。作为六翼天使武魂的所有者,她一直感到自己的武魂与别人的终究不同。就算代代大锤锤教皇,两种武魂之间却依然有着一道鸿沟。 所以她更愿意了解,究竟什么是武魂。而她武魂中那份神圣光明的属性,也让她对灵魂颇感兴趣。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而光正还在说个不休。正欢谈间,忽听一声“砰”,有人破门闯了进来。原来是焱。 “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光正和千仞雪谈得正欢,见有人搅局,自然十分不满。 “阁,阁下,林丽芝,她,她不见了!”焱焦急的有些口吃。 “什么?林丽芝不见了?”光正猛然放下手中的水杯。 焱低着头回答:“是的,其实比赛完之后就没有见到她……我们已经找过了,武魂城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光正几乎要发火了:“你也是一个堂堂封号斗罗,居然会看不住一个受伤的魂宗!” “好了,你也别这样。”千仞雪即时打断了他,生怕他接着说出些辱骂的话来,“一个魂宗固然是不可能躲开封号斗罗的探查,可是如果封号斗罗没有注意呢?现在回想起来,休息室里就没有林丽芝的身影了,那时我们也都在,却没有察觉或者在意。” 光正平静下来一些,道:“也对。但是去找又找不到,也不应该啊。” 千仞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林丽芝现在是在武魂城中另外一大高手处?” 焱登时双眼亮起,叫道:“是唐三?!对了,只能是他。两位供奉前辈也出动了,昊天宗那些五大三粗的肯定掩饰不住气息,别的人级别太低更不可能,那就只有唐三了!也对,他这么个不择手段的人,看我们战队势不可挡,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光正待他骂完才喊了停,“如果到了这层地步,确实不是你的责任。刚才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阁下不必,我哪里受得起啊!”焱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你也不用再操心了,”光正说着,轻轻地把杯子放好,“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林丽芝——” 光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闭起眼道:“我们会找到她的。” 看光正的表情如此,焱诺诺告退。 “刚才还在大谈灵魂的崇高,”千仞雪在焱走后取笑起光正来:“现在怎么对人却这样呀。” 光正说道:“我说灵魂的崇高是总体而言,可没有说我有崇高的灵魂。” 千仞雪佯做惊讶:“那我——” 光正顺势拉住她坐下来,从后面搂着:“好啦,只是我刚才有点生气而已;谁让他要打搅我们呢。” 千仞雪便也正经起来:“可他确实有事情嘛。不过你觉得真的是在唐三那边吗?” 光正道:“这倒不好判断。如果说他想给我们主办方一个难看,似乎也符合他厌恶武魂殿的现实。” 千仞雪想了想,摇头道:“你还是觉得是唐三吗?我倒觉得不会是他。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就不会悄无声息的做这种事,而肯定会给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张旗鼓的来宣扬自己、羞辱我们。” 光正听了不禁颔首,但又皱眉道:“这倒也是;不过会是谁呢?” 想了许久,光正似乎想到了答案。只见他神神秘秘的笑着对千仞雪说:“仞雪,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傻人有傻福吗?” 千仞雪答道:“嗯,你还发了一通高论呐。” 光正笑道:“其实不止这样。上一次,我傻乎乎的给他们七个人做法阵,还知道了一件事情。武魂城内有隐藏的强者啊。” 千仞雪来了兴致:“隐藏的强者?有多强?” 光正饮下一口冰水:“能在武魂城称强者,而且你还不知道,可想而知。” “这么说,岂不是又添一个劲敌?” “不,不一定。”光正伸伸懒腰,他们体力固然好,心力却仍是会疲惫的,“他那么久隐世不出,如果是敌人,带走林丽芝岂不是很无厘头么?” 千仞雪在宫中那么久,立刻想到了什么:“他带走林丽芝,或许是和她有什么关系,要带走她,才好对我们动手。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他带走林丽芝,不是出于敌意,而是想引起我们注意?” 光正说:“我觉得是后者。因为上次林丽芝其实就和我说,那位想要见见我。” 千仞雪点头道:“那看来,他是想和你做什么交易了。” 光正笑道:“是啊;斗罗大陆上奉献何其少,多的都是利害交换罢了。他既然是这样的强者,交易起来,或许价码很高,但所得恐怕也不少。” 千仞雪肯定地说道:“那么林丽芝大概快来了。他是位强者,治疗她一下,便会来叫你了。” “嗯。这件事,暂时不用操心了。”光正说道,“我们再来谈谈灵魂——” “什么呀,该睡觉了。”千仞雪说着,便向房间走去。光正看着她披散的金发,无可奈何的也回屋去了。深沉的夜晚是那么的深邃的深黑,只教人躲进黑甜乡去。 夜确实都很深了;但人与人又是不同的。 就像唐三。武魂城是敌人,那金碧辉煌、万花灿锦,看了只叫他憋闷;金光照耀下,风儿吹得梧桐大道上的落叶,更是令他心烦。最叫他后悔的是,怎么没带上小舞;当初不知怎么的,怕小舞见了武魂城伤心,便让她留守唐门。一上路,便后悔;后来忍不住了,便派人去叫小舞来,可如今也还没到。 算着日子当是近了,可偏偏还没有来。唐三对着情趣酒店的窗户,就着半残的月色,长吁短叹;那上面绘着的舞鸾也是成双成对,更映衬着他只有孤影一只了。地上还起霜了;一点夜雨,好像也在笑他身为海神,既不能操控天水,也没有爱人在身侧。 唐三索性不再多想,闭上眼睛,躲进睡眠的怀抱。 睡着,唐三却做起噩梦;仿佛总有人要拆散这对跨越人兽的情侣,叫他们阴阳两隔。他和小舞都没有背叛彼此,可却不能一道连理,而是在地下与人间,两断愁肠。他的身子不安的翻来覆去着,看不见满窗月色,只感着夜漏沉沉、花阴寂寂,寒风吹的窗子有声,直想叫来玉小刚,忽然又在风声中听见窗外有低低的女声。“是小舞!”唐三热烈地拥上前去。 仿佛回到了三舞共度蜜月的快乐时光,如同永恒;但又倏忽结束,唐三骤然惊醒,映入眼帘的只有月影横窗,透出去看,紫极魔瞳也只看得到花枝倒影。 但又岂止是南柯一梦呢?实实在在地流了满席:余香在被,残唾犹甜。唐三惊得跳开身,不敢再睡,修炼着挨到了天明。 而到了天明,那些一度蛰伏的,便又出来活动了;即使他们或许是厌恶阳光的。 第一七零章 去见隐世高手 还不等天亮,光正早早起来了。 “今天那位隐世强者会把林丽芝送回来,是不是?”千仞雪一向也起得早,但睡眼还有些惺忪,这样问他。 “是啊。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光正笃定的回答。 果然,用过早餐、步入正殿没多久,就有人来通报:“阁下,林丽芝要见您。” 光正也就应允:“回来了啊。让她进来。” 林丽芝走了进来,全然没有了被锤飞后的惨状,真称得上是云鬟叠翠,粉面生春,十足的标致;上身穿白布衫儿、蓝比甲,下面是一条桃红裙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 待林丽芝一步一摇地走上前来,光正开口批评道:“林丽芝!昨天到哪里去了,怎么可以擅自离开学院范围?” “我——因为——”林丽芝回答的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怎么好开口,嘴巴一抿一抿的。 光正本来要再说些什么,但见她的发髻垫的高高的,梳的虚笼笼的头发,水鬓也描的长长的,颇有些清操厉冰雪的气质,又显得那么柔弱,真给人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感觉;便也不忍心开口斥责了。 光正口气和缓了些,道:“是到靡先生那里去了?他也是位高手,若是被他带走,你也确实没法子。我也不责怪你。” “嗯,是在靡先生那儿……”林丽芝出声回答。 光正看她还是紧抿双唇,眼神中透着紧张,开玩笑道:“这么看来,你不是怕我,是怕你那位靡先生了。” 林丽芝抬起头答道:“对,也不全对。” “哦?” 林丽芝道:“我是既怕阁下,也怕靡先生。” 光正点头道:“好了,我已经说了不责罚你。靡先生那边,是让你叫我去一趟?” 林丽芝有些紧张的说:“嗯。靡先生他说,如果阁下不去,这次消失的是这位女天才,下次就不一定是哪位女天才了。我可不赞同先生——” 她谨慎的否认还没说完,已经被光正打断了。 “哼,欺人太甚!真当武魂殿是任人欺负的了么?” 光正骂完一句,又平静下来:“既然他这么想要见我,又放出这般大言炎炎,倒确实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说完,光正顿了顿,站起身来:“你在这等候片刻,我去找一下仞雪。” 林丽芝叫住他:“阁下,靡先生他说……就要见你一个人。” 光正奇怪道:“他倒是要求真多。” “阁下!”林丽芝大胆的抬头说,“靡先生是一位男性,所以……雪姐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哼!”光正用鼻音回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瞄了林丽芝一眼:“那我还是得去说一声,你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光正便消失不见。不一会,又出现了,身上多了一股香味。 看着表情轻松下来的光正,林丽芝也松了口气,又试探着说道:“阁下,那我们走,马车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马车?有更快的方式。”光正说道。他可不想落入靡先生计划好的一切中。 “可是往往不记得地点。”林丽芝尴尬的说道。 “那么,走。”光正不可奈何的叹口气,和林丽芝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轮声粼粼,路途中有些沉闷,还是光正打破沉默道:“既然是靡先生要见武魂殿的人,何不带上仞雪一起去?” “这不是为阁下你好吗。”林丽芝抬起头看来他一眼,又缩了回去,目光只看着前边。 “这是什么话。”光正看着爱理不理的林丽芝有些来气,“说实话,我不觉得你有那么……” 林丽芝开口道:“阁下你想到哪里去了阁下?靡先生可是大人物,而且是富有克里斯马的大人物。谁知道雪姐姐芳心会不会又被带走了呢,阁下?” 光正眉一竖道:“我可不信。” 林丽芝得寸进尺:“阁下这么自信么?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又为了雪姐姐一点凝气之血,就用出法阵这么伤身体的魂技?” 光正骄傲道:“爱是需要奉献,乃至牺牲的啊。” 林丽芝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女生可不一定会喜欢舔狗,尤其是优秀的女生。” 看光正似乎在意又似乎没听进去的样子,林丽芝眼睛都瞪大了,心中暗想:这真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了! 正想着,不料光正转守为攻:“优秀的女生如何如何,说的这么肯定,看来是有经验。那你觉得,你是优秀的女生吗?” 林丽芝听了这问题却有些脸红,回答的都有些不连贯:“我……我应该算。虽然这次……被他们打飞到场外了。” 光正不置可否。他知道林丽芝这一次被锤飞,伤现在是已经痊愈,可心境上却是留下了破绽,不再全似以前那样怀着玩世不恭般的讽刺心态了。 林丽芝忽然又有些紧张起来,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着光正问道:“我们……后来赢了昊天宗战队吗?” 光正笑了起来。他知道,林丽芝在同侪那里看起来显得冰山,其实还是很有求胜心的。正色道:“我们赢了昊天宗战队的。” “怎么赢的呀?”林丽芝有些惊讶。她后来被击昏了;印象中只有那融合技的强大。 光正玩笑道:“也许是看你受了伤,关嘉陵爆发起来了。” 林丽芝嗔怪道:“怎么可能!就他那魂王实力,也就打打我了。” “打你?那对他来说怕是比打昊天宗战队还难。”光正笑道。 林丽芝头低了下去,粉面更红,轻声道:“阁下不要报复我了啊。” 光正为关嘉陵高兴,笑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昊天宗炸环听说过?这次是艾望之炸了武魂,才赢下来的。” 林丽芝蹙眉说:“阁下!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了?” “我说的可是事实,”光正声音上扬,“为了这一惊人的现象,我昨晚还和仞雪讨论了好久呢。” “哦?”林丽芝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但光正却不管她,兀自说道:“靡先生,嗯,这么一位神秘的高手。也许昨天那些玄虚之谈,他也有几番知识和见解呢?” 林丽芝接话道:“对对!靡先生说,他对你这种钻在书堆里的老冬烘和知识很感兴趣……” 光正听了皱起眉,注视着林丽芝,语含责备:“怎么!他一个隐士,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是你和他说的么?” “不是。或许这就是高手的直觉。”林丽芝打了个哈哈。她还不想说出靡先生会的那些神秘的法术与仪式,因为她觉得光正不会喜欢的;甚至隐隐的,她怕吓着光正。 “哦,直觉啊。这倒也说得通。”光正没有深究;“就像我直觉他会对灵魂颇有研究一样。” 看着光正出神迷离的视线,林丽芝不解起来。她便索性往窗外看去,只见已经来到了一处幽深的巷子,极窄,而旁边的建筑带着尖角,极度的高耸巍峨,与那狭窄的巷道对比得极不协调,令人压抑。 但这幢楼确实是极宏伟壮丽的。 林丽芝便唤声:“阁下,到了。” 第一七一章 交易? 既然到了,光正便下了马车,准备入内。 反而是林丽芝有些紧张:“阁下,这会不会……” “怎么?”光正奇怪的看着不愿进去的林丽芝,心想着:不是一直你要我来的,怎么现在却不愿进去了? “阁下,这样会不会太辱没您身份了。”林丽芝谨慎的说道,不禁也埋怨靡先生,怎么也不安排任何人来迎接一下。丝毫显不出武魂殿首领的尊贵来。 光正笑道:“没关系的。” “所以还是要有实力,才能得到阁下的认可么。”林丽芝喃喃自语,但当然还是被光正听到了,便回应她:“在现在的时局里,要自保,非有实力不可。不过,若说理想,那么应该是一个最没有实力的人也能平安活下去的时代,才是好时代。主教身份不算什么;能铸造这样好时代的人,才配得上阁下的尊称呢。” “哦。”林丽芝点点头。光正看了她一眼,却觉得有些看不透,不知道她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只是表示恭敬。 他总觉得可能是后者;说不定,林丽芝现在已经是靡先生的工具了。这样一个隐世的强者,必定是自有一副棋局在胸的;吸纳几枚棋子,也是合情顺理。不要说林丽芝了,这次,说不定是想拿自己做棋子呢。 也许自己是跳进了一个陷阱里,光正边往里走边想。但他这也算是义无反顾,为武魂殿抓住机会。每个人都是棋手,至于说谁会沦为棋子,端看水平了。 弯弯绕绕幽幽折折,光正走着,感叹这房主确有一番大隐隐于市的布局。到了一扇玄铁的大门前,光正顿了顿;见没有人看门,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显露出一位穿着天青色衣袍的男子来。稍一探察,便感深不可测。 “这便是靡先生了。”林丽芝脚步轻快地凑上来,耳语了一句。 光正看着清秀脱俗的靡先生,只觉得他的双眼如水晶般澄澈,却又笼罩着浓浓的烟雾,教人看不透:就如同他的脸一样,一眼便看得出青春不再,但又显不出岁月的凿痕。 光正一边起着疑心,一边却赞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靡先生笑道:“请不要这么说。” 光正打量着靡先生如玉的面孔道:“这是真心话。” 靡先生淡然道:“我是说,你没有发现,你的这个句式,和你最讨厌的人在星斗大森林说你最爱的人,是一样的吗?” 光正无言以对:“……” 靡先生又接下去说道:“不过先生倒是点到了我名字靡匪思的来源。” 光正搜刮枯肠道:“恐怕还有一句便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么看来,靡先生实在是骨子里浪漫的了!” 靡先生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不,我是靡先生:恰恰是最不相信爱情的了。” “我今天来,也不是要谈风花雪月之事。”光正接话道,“而是来谈与您这位隐世的强者正事的。” “恕我直言,说白了,便是要对付唐三。”靡先生不疾不徐道。 光正斟酌一下,点头说:“直接的来说,是这样。” 靡先生玩味地说道:“林丽芝也和我说了,那唐三身材凛凛,话语非俗,一表人物,轩昂出众。” 见光正脸色颓唐起来,又微微有些发红,靡先生知道自己恶趣味效果到了;便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一切在真情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他恐怕是做不了你情敌的。真正的问题是,他的实力。想要获胜,恐怕你得付出些什么。” “付出么,我每天都在付出……” 靡先生摇头笑道:“不是指这个;而是说,在交易中,你得付出些什么。” 光正一皱眉:“交易?” 靡先生冷冷道:“不错,交易。你也知道,我们不谈爱情;那么自然是得谈交易。说起来,若非我在武魂城住了这么多年,不忍心它灭亡;我又何必与你做这交易呢?” 光正也点点头。对方既然是隐世的强者,若本心想救武魂殿,早该出手;今天才见,自然只能是在待价而沽。 于是光正索性问起来:“既然如此,你要做什么买卖?” 靡先生道:“那就是,把钻研世间深奥的第一头衔,让出来。” 光正笑着摇头:“靡先生,现在若说起来,却是我们有求于你;请不用打这种哑谜。” 靡先生道:“光先生是当今第一大学者。这一点并不是世所共知,却是个事实。” 光正虽觉得他的话没头没尾,但又觉得有几分受用,便听他说下去。 “而这一切中,人的本质称得上是最深奥的问题之一。”靡先生说着,从面前的桌上拿起一杯清茶,呷了口,露出一个几乎与年龄不相配、颇有些纯真的笑容:“如果我能在这一点上彻底破解,便能摘取第一大学者的桂冠。” 光正心想,这原来也是个好名之人,或许就像玉小刚一样,要拿着这样的招牌去显摆。自己只要知识便可,这样的虚名如果能换来实利,自然是好事。因此,光正顺着他的话道:“第一大学者的桂冠么?那么,关键其实在于,你的破解,要如何进行呢?” 靡先生淡淡道:“请你回到过去。” “什么?”光正被他吓了一跳,勉强没有显出什么动作来,这话却是脱口而出。 靡先生的声音慢慢激动起来:“一个现时性的人,我已经在这城中研究了许多,”靡先生道,“由内而外,听其言、观其行,解剖其身。但是,历时性的人呢?只有把人置于时间的洪流中,才能真正知道这是何种造物!” 光正道:“话是甚有思想,但这回到过去,未免太过玄虚。” 靡先生摇摇头,炯炯目光盯着光正:“不妨明说了,这便是交易。我,通过把有着与时间洪流最相匹配的武魂的你,送回过去,终能参透人的本质,从而在永恒面前摘取第一大学者的桂冠。而你,回到过去,便能改变武魂殿的悲剧命运。” 光正笑道:“说的倒是很合逻辑。但我不信你能够让我重回过去。” 靡先生也笑了起来:“我自有些手段。譬如刚才,你不是疑惑我怎么知道唐三对千小姐说的话么?其实,你也不该知道才对,但你却知道了,恐怕也是有些秘密不愿公诸于世的。而我,隐世了这么久,自然也是有些秘术,尚不为人知。” 光正听了一阵皱眉:靡先生的话逻辑是能够自洽的,却怎么听怎么不似人言。或者是个江湖方士,那就无效;但如果他的秘术真能有效,必定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暗面在其中起作用,恐怕那新的命运,会还不如现在。 光正心中抱了拒斥的态度,便站起身来:“恕我见识短浅,这般宏伟的计划,我冒不起险。” 第一七二章 未来、过去、世界剧场 靡先生见他似要告辞,高声道:“可惜、可惜啊!” 光正奇怪道:“怎么可惜?” 靡先生叹气道:“我是可惜这般英杰之人最终命运如此。” 光正苦笑道:“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了。” 靡先生转过头来:“不是事已至此,而是说的未来之事。” 说着,只见桌前凭空出现一个牌阵,烟雾缭绕;而靡先生手中,水晶球澄澈透亮,闪烁着清明而看不透的光辉,就和他的眼睛一样,澄明又混沌。 光正看着牌阵,觉得有些惊奇;但还是摇头道:“这上面便能写出命运?我从来不信。” 靡先生笑道:“刚才我向你指出了交易,你却不信我能做到。那么,便先向你显露些;你若不信,何不自己抽取一张看看?” “不过是看看而已。”光正说着,坐了下来,抽了一张,上面写道: 旧日光华事已空,银屏金屋梦魂中。黄芦晚日空残垒,碧草寒烟锁故宫。隧道鱼灯油欲尽,妆台鸾镜匣长封。凭谁话尽兴亡事,一衲闲云两袖风。 光正不禁有些心悸。爱人别离,事业成空;只剩下一肚子冬烘的往事,也无处讲了。但他强项道:“这样的话,谁也写得出,谁也都对得上,又算什么呢。” “光先生不止为自己,还要为千小姐考虑,不妨也看看。”靡先生也不恼,继续笑意融融。 光正又是忍不住抽了一张,见写道: 金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天星灭。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欢晤处。 光正又是一阵心悸。千仞雪的宝琴,其实是新近才拿出来的,怎么此处便已经…… 脸色不由得变了,靡先生看在眼里,只是想笑。待光正稍平静些,靡先生逼近道:“现在,光先生该知道怎么选择了。” 光正虽是有些心悸,根本上仍是不信这一套,更不相信回到过去,搪塞道:“这等算命之流,许多游走江湖的人也有些伎俩;靡先生何必屈尊去和这些人较劲?” 靡先生继续相逼:“这不是较劲,而是你们的未来;若不重新来过,它就注定发生。这么说来,光先生是甘愿这般泯灭了?纵然先生愿意,也该为千小姐多考虑考虑啊。我最多是拿不到一个第一大学者的头衔,光先生您呢?” “谁也不想落得这样的命运,”光正承认,但又继续道:“可是,纵然您能够预见未来,回到过去,实在是闻所未闻。” “这就好办了。”靡先生低语道。 他继续笑意绵绵的对光正说道:“光先生若不信,请试试。” “嗯?”光正尚未答应,忽然觉得一阵冲击感,甫一皱眉,眼前却出现了别样的画面,不,不止是视觉,而是全息的感觉,竟是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暮春的时节,武魂城深处的供奉殿后的小院,千仞雪正在和煦的日光下荡着秋千;身畔的花圃里,瘦瘦的枝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继续锦簇地绽放着;仿佛无忧无虑的日子永无止境。风吹过,不知荡了多久,亭亭玉立的少女似乎终于尽兴,从秋千上下来,慵懒地活动了一下纤纤素手。若不是四下寂静,涔涔香汗浸透的轻薄罗衣,已然显出诱人的风姿。 忽然脚步声响起,千仞雪轻叫声不好,顾不上穿鞋,只穿着袜子便匆匆跑开,可头上的金钗却落在了秋千前的地上。千仞雪含羞跑到门边,靠着门探头探脑的看着来人。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拉过旁边的花枝,轻轻嗅着。 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雪儿,礼仪已经学的不错了啊。” “爷爷!”千仞雪只这样应了一声。 “好了,该走了。”千道流的话音间坚定又无奈。 “嗯。”千仞雪步子端庄,把不舍藏进心底。 “雪儿果然是长大了。”千道流说着,但话语间其实有几分未被千仞雪察觉的笑意。掉落的金钗和匆匆穿起的鞋子,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可是如果一定要送往异国他乡的话,只能是一位天才的小大人,而不会是一个玩心未泯的少女。 看着这一切,光正忽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某一天,修炼之余的闲暇,正在玩秋千,刚好被大供奉撞见。 “小光啊,你也要长大了,以后,便不可玩秋千了。”千道流的声音慈和又威严。 “是,大供奉。”光正自然是接受了,却有些不解,不知道平日并不管他们业余嬉戏的大供奉为何忽然用这般正式的命令干预。 现在再想起来,便说得通了。这秋千早已不是秋千,而是一个离别的深沉符号。 再从今天看,则这又是一幕悲剧的开场。 但是,除了这些伤情与思绪,光正更感到一阵错愕。为什么会有这千仞雪的画面?明明是那么久以前,为什么自己却如同身临其境?而且不是那时候年少的自己,而却是现在这个武魂城主教的自己? 回过神来的光正狐疑的看着靡先生。 “不必看了,你的猜测没有错。”靡先生笑意不改。 光正皱眉道:“为什么要制造出这样的幻境?” “这可不是幻境,这是世界剧场。”靡先生呷了口茶。“里面的一切,都是真实地发生着的。” “世界剧场?真实地发生着?”光正奇怪道。这倒真是他没有听过的新名词了。 “是的。你可以理解为,每一个世界剧场,都是一个真正的、独立的小世界。里面唯一的外来干预者,就是剧场的主角。” 光正不仅不觉得解惑,倒是更糊涂了:“还能有许多个世界的么?而世界也会像剧场那样有一个主角?” 靡先生看了看他,带着对无知者的怜悯;这眼神刺伤了光正,让他不情愿的闭上了嘴。靡先生则是不徐不疾的解释着:“是啊,这许多的世界,是我用秘术创造的。每一个剧场便是一个世界。当然,我不能凭空创造世界,只能说,从那向前奔涌的时间之流中过去的某个点上截取一瓢,开启一个新的流向。而这其中会有一个主角。毕竟,这世界是我的秘术创造的,和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还是不一样的。用秘术创造剧场小世界时,需要选定一个施法对象;这位对象便是主角了。具体到这次,就是现在的你。” 光正讽刺道:“主角,倒不如说是主实验品罢了。” “光先生不用急嘛。”靡先生悠然说道,“你看,这一次的世界剧场,就让你看到了千小姐前往天斗前的场景,还让你解开了千老先生不让你荡秋千的谜团,是不是?” 光正不得不点点头,但他又说道:“可是新的谜团又来了。照你的说法,剧场世界是从你截取的那个时候开始的;所以为什么会有现在的我,在那里观看的感觉?” 靡先生颔首笑道:“这就是,剧场世界,毕竟不是我们的世界,而是一个法术创造的稀景。所以,作为施法对象的你,自然会影响到这个世界。这里的你会代入到剧场开始时的身份中,带着现在的你的意识。啊,当然,不是说现在的你的意识就接管了他;没有这等好事!而是说,现在的你的意识将会以某种形式影响着剧场中那时的你。” 靡先生说了这么一大段拗口的话,又喝口茶,轻松地笑着说:“而现在的你也在剧场中,却只会是一个观察者,与剧场的一切无涉。不过也不是完全无涉:因为那个受了现在的你的意识影响的、身为主角与干预者的你的一切感受,都会体现在作为观察者的你身上。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你,会感受到那个世界的你尝到的种种滋味。” “而你是这一切的主宰,是吗?”光正冷笑道。这个秘术太过诡异,这样看来,它的主人也太过强大,而且,似乎是邪气的强大。光正只能继续带着这样的假面,来掩饰自己的恐惧,也预防自己坠入堕落的合作中。 “不,这个世界一旦开始,便有着和此世一样的法则,这法则的力量超越于我的秘术之上;我不能干预其中。我只能开始它,或者直接掐灭它。”靡先生耸耸肩,无所谓地说着。 第一七三章 世界剧场·冠军梦·上 “世界剧场……真是神奇啊。”光正半真半假的感叹着,“那么,你之前说的回到过去,恐怕又不是这世界剧场能解决的了。” “是的。当然,其实某种意义上,用世界剧场也可以做到。”靡先生笑道。 “这话怎讲?” 靡先生淡然道:“待我开启一个世界剧场,之后您再杀了我,那么我就不能掐灭它,这样的话,那个世界就会一直存续。如果光先生不觉得那个世界在等级上低于此世的话,也就成了。当然,如果要以您为主角,那么此世的你便会在秘术中被困住,既不能杀我,又会成为一个额外的观察者。不过您可以在武魂殿找一位帮手,在我施展秘术后由他杀死我;或者再把您也杀了,这样,剧场中的世界,就只留下一个光先生,而不会有作为观察者的第二个光先生了。” 话语间毫无波澜,仿佛讲的不是在场两人的生死大事一般。 “您讲的这些,看来都只有理论的可能性,不啻空谈了。”光正再度起身,“您当然是位高手,但高得太玄妙了。恕我还是回去操办魂师大赛!” “借口。”靡先生笑了起来。“魂师大赛什么的,不过是你逃避的借口。其实你的内心根本不看重这场比赛了。相反,它想的是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可是,您又不敢这么做。所以才会找出这个借口来。” 光正回道:“靡先生,您尽可以这样琢磨人心;这也确实是足以获得第一大学者桂冠的深奥学问。” 就要迈步,可是却迈不开脚步。再抬头看时,空中浮现着深红色的烟雾,恰恰如同帷幕。 “世界剧场已经开始了,光先生您暂时走不了了。”靡先生笑吟吟的搬来一张椅子,这笑实在让光正毛骨悚然。 靡先生的清亮的声音朗然地继续着:“光先生啊,就是顾虑太多,托词太多。我觉得,我是不如光先生您的;可是您下不了决心,那只好我来帮一帮您,认清本心了。” “认清本心……”光正惊愕的喃喃自语,精神力与魂力一道涌动,却丝毫动弹不得。 “世界剧场一旦启动,什么人都无法阻拦。”靡先生觉察了光正的动作,出声提醒,“待会你就会忘记你处于世界剧场,好好感受一下。” 光正继续试着挣脱,一边说着话:“感受什么?” 靡先生站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感受什么?既然你说要为魂师大赛而离开,就让你感受一下,在你的真我里,魂师大赛究竟意味着什么;然后,你就不会以去组织比赛为借口,拒绝我的要求了。” “魂师大赛……真正的意味……”光正断断续续的想着,意识慢慢的模糊;待到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的意识十分清明,可是却找不见身子了。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眼睛。 当然,他也确实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世界剧场的观察者。 而时间,已经回到了十多年前,魂师大赛前的日子。 供奉殿里,年迈的千道流面对天使雕像背手而立,剧场中的光正,侍立在身后。 “小光啊,这么正式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千道流并不转身,只是这样问道。 光正问道:“魂师大赛就要进入最后阶段了,我们供奉殿这边不需要有所行动吗?” 千道流教育道:“教皇那边能处理好的事,又对武魂殿有益,何必去干预;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 光正继续道:“可是,我觉得,有一件事教皇必定处理不好。” 千道流摇摇头:“不;你们再怎么不喜欢比比东,她作为教皇,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从公事的角度说当然如此,可是,从私事的角度说呢?” 千道流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开口。光正似乎从沉默里嗅到了一丝鼓励,继续道:“如果小姐她……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能参赛,将是非常遗憾的。” 千道流有些后悔,即使光正展露出了这般天才,作为他救回来的孤儿又会是绝对忠诚的;可是这么早让他参破了这些秘事也未必是好事。但光正这么说,也命中了他的心坎。他回想起遥远到模糊的从前,自己弱冠之年的时代,也是在这方斗魂场中摘下的桂冠。雪儿的年龄就快要超过上限,如果不能参赛,就会落下终身的遗憾。 “小雪有她的使命在身。”千道流搪塞了一句。但他其实不愿的是与比比东开这个口。 光正道:“这个使命当然重大。但是,小姐是如此久以来,最有天赋的一位魂师。” 光正并没有多说;因为在这个话题上,天使家族的这位大供奉,体会的最深,也最为狂热;只是平日里掩藏在古井无波的淡然外表之下。 “小雪确实需要经历魂师的战斗,需要胜利,也需要挫折。”千道流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但是,这一道使命对于武魂殿统一大陆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 光正给出了千道流早就想好的答案:“一个更完美的天使之神,不是比区区天斗皇室之权,更为重要吗?” “不错,不错。”千道流说着,炯炯放光的眼神又变得无奈:“但是,你有把握说服比比东吗?” “没有。”光正干脆的回答道。 即使是一个普通的魂圣,对于世间最强者之一教皇而言也什么都不是;更何况还是站在敌对派系的一个魂圣了;再年轻、再有天赋,起的也是反效果而已。 “那么,这件事也只能是一个想法了。”千道流说着,仿佛自己是个无能为力的老人。 “但是,大供奉,您别忘了,真正的权力是在谁手里。”光正说道。 “这种事情,难道能用命令的么?”千道流摇摇头,拒绝了这样的想法。毕竟,要加塞一个队员,由头便不太站得住;何况千道流本身就心中有愧。长久以来,他固然时而拒绝比比东提出的要求,却从未主动提出过什么。 “但是,大供奉不觉得供奉殿沉寂了太久么?” 千道流笑道:“好了,小光;这殿内权力之事,你还只是一知半解。你这么说,恐怕也只是想迎合我而说出的理由?” “因为不然的话,话就更不好听了。”光正说道。 “说。”千道流无所谓般的转了回去。 “依我看,大供奉您直接和教皇改善关系是不可能的。但是,小姐和教皇关系的改善,却是有可能的,只是需要契机。而如果她们的关系变好了,大供奉您这边也会被……爱屋及乌。”光正说到最后有些尴尬。 “如果你愿意跳这个火坑,那么我倒确实可以当一次恶人。”千道流叹道。 “我当然愿意,为了大供奉和小姐。”光正坚定地回答道。 千道流背朝着他,所以光正并没有看见千道流的一丝笑容。千道流让光正去说,自然是为了不必出面,面子上好看;却也是对光正的一次试探与考验。 千道流道:“好,那么你便去和教皇说,让她传令召回小雪,以‘检验潜伏其间修炼所成’为由参加之后的魂师大赛。要教皇自己的名义,这样小雪才会为了证明自己而和她争吵,才会让她有证明自己的动力与表现,最后让比比东看到小雪其实一直想要被她接纳。她如果应允,那自然好;但是她恐怕不会,那么你便拿出命令来。当然,也要说明我们的让步;我们会负责小雪参赛期间在天斗那边的弥缝,并且,小雪在队里只会是自由人,不会拿去队长副队长的位置。” 第一七四章 世界剧场·冠军梦·下 靡先生的幽深的宅子里,林丽芝轻声问道:“先生,阁下他——怎么表情这么紧张。” “说明起效了啊。”靡先生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鹅毛笔,带着他一贯的笑容,“世界剧场还是很精彩的嘛,让光先生全情观赏了。”见林丽芝还有些紧张,他又安慰的笑道:“光先生没事的,你就当他现在真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看演出就行了。” 靡先生说着轻松,光正看着剧场中的自己走向教皇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同于剧场中的光正,本体的光正可以直接看到教皇殿内威严凛凛的比比东,但人心毕竟是看不透的。 他默默祈愿着剧场中的自己好运——完全忘记了,在进入剧场前他把世界剧场视为靡先生的邪恶伎俩。 当然,剧场里的光正,体会不到他的紧张心情。 但这个光正也同样紧张;即使背后有着供奉殿撑腰,以魂圣面对一个拥有着斗罗大陆最崇高职位之一的封号斗罗,怎么想都不是件小事。 走到教皇殿前,他的紧张更甚。因为他意识到了一点。即使他现在很不喜欢教皇大人,但是,作为自己未来(理想情况下)的岳母,他们是不能决裂的。所以,刚才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恶人身份? 千爷爷也真的是,对教皇这样的高手施压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不出面也派金鳄爷爷去啊…… 算了算了,也许自己现在在比比东面前做了恶人,还能在小雪那里刷点好感度?但是也不一定,说不定她心中只有她自己可以反对比比东呢。 带着忐忑的心情和淡定的外表,光正走进了教皇殿。他穿着的袍服就已经让卫兵们不会拦他。一路上走着,他决定,扮演一个无情的机器角色,让自己的个人身份隐匿。 “上殿为何不跪?”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来传达命令,为何要跪?”光正费力地淡定说道。在极限斗罗的威压下,光正整个人已经几乎被彻底束缚住,骨骼仿佛都要凹陷,肌肉几乎要绷断。 “命令?”传来比比东讽刺的冷笑声,“这群老家伙!” 话虽是这么说,华贵的冷脸上表情也是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却是暗暗惊叹。这些老家伙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新的后辈实力着实不错。 能顶着封号斗罗初阶的威压不露形迹、若无其事的说出话来,即使只是表面上的,已然不易;而全力施加的威压,也被武魂真身的显露挡下。 真正可怕的是,武魂真身显露后,并不是抗压能力变强而多顶住几分,而是让那威压仿佛消弭于无形。 身形光化的光正,继续说道:“教皇大人,这是供奉殿的命令。这次魂师大赛,必须夺冠,为了确保胜利,千小姐必须在队中。” “笑话!”比比东露出怒意,这是对她精心培育、倾注了心血与感情的黄金一代的否定,她绝不愿接受。“冠军本来就是板上钉钉,何况就千仞雪的脾气,她做太子做的好好的,哪里会来管什么冠军!” “这一届的参赛队伍卧虎藏龙,是许久来最强的一届,武魂殿学院战队实力虽强,教皇大人也不可轻敌啊。” “轻敌?供奉殿那些老头才是轻敌!”比比东说着,目光逼视着她深知是供奉派的光正,“就千仞雪那种人,根本没有经历过魂师战斗,放她入队,只会让冠军多几分风险。何况,像她这样的武魂,说不定会引出什么乱子呢。” “教皇大人,命令就是让您以‘检验魂师修炼成果与战力’为由,召回千小姐并让她入队,担任队内自由人。” 比比东狠狠看了光正一眼。自己的反对意见,被对方事先想好作为明面上的理由,怎么都不会好受;若不是对方的武魂十分奇异,真身之后仿佛滑溜溜的泥鳅,威压化解于无形,她只怕还会继续灌注魂力呢。只是听到最后时,才稍稍放松了些。 光正不自觉间趁热打铁继续道:“千小姐返回参赛前后的弥缝事宜,教皇大人可以调遣供奉殿力量为用。” 比比东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继而眉宇间舒展开来,道:“知道了,你去。这样的事,决不可到处叙说,严格保密!” 光正轻松了些。虽说对方只说了声“知道了”,又用的是教训命令的口吻;但必定是接受了,只是不能示弱罢了。光正领了信,便又步出教皇殿,全然不知,比比东又准备借这次可以调遣供奉派资源的机会,在弥缝千仞雪回武魂城之外追求些什么。 时间很快过去,千仞雪也来到了武魂城。按照既定流程,先去了教皇殿。 光正不会去教皇殿,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发现千仞雪回到供奉殿时,明显气冲冲的,又很委屈;千道流温言安慰一番,检查了魂力等级,又连声夸赞。 最后,道:“再怎么样,她毕竟是你母亲,其实……” “我没有母亲,只有爷爷。”千仞雪赌气道。 “一般而言,再过几章,就会为了你妈抛弃老头子我了。”千道流内心道。 但他对千仞雪只是说下去:“她也是从杀戮之都中走出来的天才,知道单有魂力等级,在千变万化的实战中是多么的不够。你呀,是可以借这次机会好好锻炼锻炼自己。” “爷爷,您也不相信我么?”千仞雪抬头望着千道流,目光中有一点可怜巴巴。 “爷爷当然相信你了。但是,雪儿,你就不愿意在万千人的热望中捧起冠军的荣誉吗?” “可是比比东只让我做自由人,却让魂王做队长。”千仞雪的荣誉心一下子被勾起,可是很快又受挫;只觉得很不公平。 “捧杯让他们去捧。”千道流笑道,“没关系的,在场上,你的武魂就是绝对的焦点。” 千仞雪很小就有着极强的荣誉心,又非常喜欢自己的天使武魂——当然,这二者都少不了她爷爷的培植。 所以一听这话,点了点头,竟如同想通了似的。 而武魂殿的比赛总是异常顺利。武魂融合技妖魅所向无敌,一路杀进决赛;尽管大家也都好奇这位队伍后方一袭白衣、只能隐约感到是位女性身姿的魂师是谁,也有些猜测议论,但焦点依然在于胡氏兄妹。 千道流为此还专门费了番口舌大谈压轴是多么高的荣誉,比一路主力还要显得境界高超。 其实他也只是安抚千仞雪罢了。想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每战必与,带着当时隐隐衰落的武魂殿战队折桂的;现在,作为一个爷爷,又怎么不希望疼爱的孙女多多享受荣耀呢?何况多参赛,也多一分锻炼啊。 光正也遗憾着千仞雪不出手;原因却更简单。他想欣赏仞雪的风采,战斗的天使,而不是一个神秘的看客。 直到总决赛的那一天。当信心满满的唐三从武魂融合技中现身,要轮番施展他的昊天锤与暗器时,却只看到面前的天空,金光照耀;只看到刚才还在喝彩或喝倒彩的观众们,万众膜拜。 蝠翼轮回依然坚定成功地用出,但涂毒似乎对那洁白的羽翼毫无效用;待到第六个魂环亮起后,擂台上的所有史莱克成员,都仿佛作为武魂殿的敌人,从这大斗魂场,被净化出去。 无需多言、也没有一丝赘余,神圣的光辉照耀的是一场纯粹的胜利。转瞬即止的战斗,留下了永久的荣誉。 接下来的便是风光的颁奖大典。千仞雪又默默的站到了战队的边缘;不同于队长对教皇的千恩万谢、副队长的亲近热情,领奖时只显得是一身傲骨。 但不论千仞雪多么显得冷若冰霜,光正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无比的喜悦;他感受得到,千仞雪为着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说出来,是多么的紧绷。 同样,他在千道流身上也看到了真挚的欣慰;在比比东身上亦然,即使被扭曲与包裹着。 第一七五章 戛然而止 光正一直在看着,目光随着千仞雪而转移。从战斗,到领奖,光正看得有些痴了;但是,他并没有忘却,以魂师大赛工作人员的身份,站到了等着颁发亚军的史莱克战队成员的身旁。 在定计叫回千仞雪的那天,这个实际上受了主世界光正影响的剧场中的光正也已经告诉千道流,小舞是一只十万年的柔骨魅兔。 相思断肠红遮盖着她魂兽的气息,因此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因此,千道流揭露这一点,便会拔得头筹,在未来关于十万年魂兽的纠葛纷争中占有先机与高地。 千道流起身:“这次魂师大赛,非常圆满、非常成功,我也感到很满意。” 教皇不拜,史莱克不拜;而周围的魂师与观众,随着那些忠诚又认识大供奉的老一辈主教们,又是拜倒一大片,声音如雷。 当然,观众席中一位衣着破烂、面目邋遢的中年男子,也一样不拜;恨恨地看着蓄势待发的千道流,没有动作。 其实,在他看到少女六翼天使武魂附体的那一刻,险些动手;而千仞雪在看到唐三昊天锤之后,也差点动了杀机。最后,千仞雪没有对这个仇敌下手;唐昊也没有对这从未得见的天使传人动手;于是一脸淡然的千道流也没有出手。 千道流并没有提唐昊,而是表示,他有事向大赛说明。 “只是,刚才我细细观看,却发现,亚军战队的一名成员,是十万年化形魂兽。” 语调波澜不惊,但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正当许多人不信,光正化光的身形忽然取去了小舞珍奉的这株红花。 顿时,十万年魂兽的身份,在许多实力较强的观众那里,展露无疑。 光正则是期待着。 当然不是期待着唐三和小舞要发表一番人不如兽的爱情宣言,而是期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小舞必定走不脱,于是唐三必定出手;可唐三不过如同蝼蚁,那么唐昊也必定出手。 但是大供奉在此,有何惧哉? 唯一的顾虑,自然是教皇与大供奉,互相对立,一加一小于二。尤其是比比东对唐昊,有顾虑,也有利用,未尝没有一丝扭曲的感激。 可是,如果这无论是按先到先得或是按照实力原则,都会归于供奉殿的十万年魂兽,给了正为第二武魂寻觅着红环的教皇呢? 光正不禁嘴角微微上扬,等待着好戏上演;也做好了化光的准备,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也能在唯一危险的时间窗口为仞雪挡下一击。 光正等待着好戏上演;椅子上作为观察者的光正也期待着,期待着观看唐三要怎么献身,而铁三角与唐昊又将如何被消灭。 正当他期待着,一切却戛然而止,斗魂场的画面消失了,眼前一片黑红;再度见光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靡先生的笑颜。 光正心中一阵不悦;就好像看戏剧正到了情节的高潮,却被掐断了一样,心中不快。 “怎么样,光先生现在该承认,魂师大赛究竟意味着什么了。”靡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光正,却让后者一阵恶寒。 “有的时候,世界剧场确实挺有趣的。”光正答非所问。 靡匪思道:“是啊;虽然是我施法的,却能反映出,光先生你的希望和意难平。” “是啊。”光正叹了一口气。 “光先生还真是个奇人,梦里夺冠的倒没有自己。”靡先生碎碎的说着,然后漫不经意似的转入正题:“那么,光先生现在该相信,回到过去的实验了。” “世界剧场虽好,也不过是一场布景罢了,”光正淡然道,“即使你的精神力高于我,能够攫取我的念头,又制造出这等幻境;幻术终究不过是幻术。” 靡先生笑道:“好;不过既然光先生也认可我的精神力或者还有超过足下处,何不相信我还有让先生回到过去的方法呢。” 光正正色道:“制造幻术,是可行的,不过是水平有高下、识破有难易罢了;但是,时间如同向前奔腾的洪流,如同从一而加的数目,以人的能力,予以迟滞便是极限,逆转是绝无可能的。” 光正本来还想说,如果这么做,必定是邪恶力量形成的法术;但还是忍住了。 “所以说,您是不相信我能够有这样的法术吗?”靡先生微微皱眉道。 光正笑道:“倒不是不相信法术,而是说,如果靡先生您用这样的法术,恐怕也只是把我置身于又一个世界剧场之类的虚无东西而已。” 靡先生笑道:“足下作此理解,权当是置身世界剧场,那又有何不好?此亦一世界,彼亦一世界。” 光正摇头道:“总有一些绝对的真实存在,值得保守。” “足下不愿意接受,是因为您对某些东西有所坚持吗?可是您也该认识到了虚无,否则怎么会在月夜下默默念着那首诗呢?足下这样的坚守,意义又在哪里?与其在注定失败的旅途中寻求缥缈的意义,不如追求重来的快乐。”说着,靡先生讽刺却又故作感情地背起了那一首,光正曾在夜不能寐时暗自吟诵的麦克贝司: “明天、明天,又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蹑步前行,直到最后一秒钟的到来; 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是为傻子照亮,那到死亡的尘土中的路。 熄灭了,熄灭了,那短暂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拙劣表演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光正听着靡先生抑扬顿挫的诵读着他此前的夜语,简直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听完了,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如果你一定要这般尖锐,”光正缓缓开口道,“那么确实是的;我早就苦于追求绝对意义路途中意志漫长而艰辛的劳作。”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怪异而高深莫测的谈话者,不敢再多说,否则,恐怕又会被他从识海中攫取去些什么。所以他把自己早已疲惫,等待着光荣的牺牲的解脱给咽了回去;也没有发问,为什么那永动又全能者,如此催促和测度纷乱的事物,以至于人有这许多困苦。 这些问题还是该问自己,自己在绝对或空虚间省思;但是却不能变成靡先生的弹药。 “怎么,真的追求那种绝对?”靡先生又笑了,“动物的自发行为里,有机体的结构里;甚至它们活生生的躯体的形和质中,植物的生长过程中,最终,非有机的自然中,结晶化过程中,总的来说存在于每一种原初的力量中——” “万事之中皆见绝对么?”光正忽然有些眼睛发亮。 靡先生摇摇头:“不,这不过充满了绝望与不幸,没有意义,只有意志。绝对,只能是一切绝对的否定;而存在的一切只是意志的追求。所以这如电复如露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意志在追求着自我完成——或者简单的说,是在追求最大的快乐,历史无非是追求成功与否的区别罢了。那么你何不抛弃这里的泡影,到剧场的梦幻里尽情享受呢?” “总之——武魂殿的规则不允许我这么做。”光正不愿再给这位高谈阔论的修辞术士更多游说的机会,因此简短而截然的回答着。 “要到这般境界了,光先生您还在乎什么武魂殿!毕竟,灯不是放在灯罩底下的。”靡先生的声音十分悦耳。 “是啊,灯不是放在灯罩底下的。是为了光亮照耀更广阔空间的;而不是为了恢复灯油和草绳的。”光正淡然道。他已决心让这场不快的会晤尽早结束。宁可做这里转瞬即逝的电光或朝露,也不愿在那梦幻的泡影里成功。 第一七六章 离开靡先生 光正站起身来,不再朝向靡先生,而是断然地转头说道:“走,林丽芝。” “阁下!”林丽芝目含焦急,竟是情不自禁地娇嗔了一声,光正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尴尬着,林丽芝也不管他,又对着坐在那的靡匪思唤道:“靡先生!”目中满是紧张。 靡先生还是那般气度,淡然笑道:“没事,你和你的阁下走。” “那……”林丽芝一时有些犹豫,不安地低着头,手抓起了衣角。 靡先生笑了一下,抬头对光正道:“光先生,林丽芝可以跟你走,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一下,您看……” “我回避便是了。”光正也不多纠缠,站起身来。 话说了一通,也该走了,可林丽芝总有些的不愿,流流连连地,站在黄昏的阳台上。光正等得不耐,正要叫,望见靡先生,觉得也催不得,只好把目光也向阳台投出去,却望见远处武魂城的高楼,琉璃的窗户映射着一片妖异的胭脂红。是落日么,时间竟过得这么快,还是刚才世界剧场留下的后遗症?光正想着,再一看,原来是这天的月亮,红红地已经在云霞间升起来了。心中想:“这便是血色的时代么。” 一时恍惚,林丽芝已经蹁跹而至。 “我们走。”光正顿了顿,仍只是这样简洁地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林丽芝紧紧跟在后面。 外头已经没有马车候着了。光正皱皱眉,道:“先教你回学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宜化光带着林丽芝一道走,便在路边拦了辆马车。 “不是有更快的办法吗?”上了马车之后林丽芝说道。她还记得,要不是不知道靡先生处的方位,光正打算直接化光带着她去的。 “是有更快的,”光正也不看她,“要不是你刚受过伤,可以叫你运转魂力跑回去,肯定比这不紧不慢的马车更快。” “其实我伤好了!”林丽芝知道光正不会真叫她跑回去,又听得出光正话里没好气,便也抬杠起来。 “这么重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你还真是信任你那位靡先生啊。”光正讽刺道。 林丽芝说:“你这话是——阁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靡先生和你关系不一般。”光正悠悠道。 “是。”林丽芝低头说,“我确实对他有……有种感情。” “嗯,倒也不枉他有这么副好皮囊。”光正哼了一声道。 “不是;主要是,他救了我。”林丽芝正色说道,“在武魂城外的一次恶战里我受了重伤,被他救治,也进了武魂城,否则还不会加入殿里呢。” “哦!”光正说道。 “阁下,您是不是……恕我直言,对靡先生有偏见。”林丽芝说道,“况且,如果他像你想的是个邪恶的人的话,您就不该这样对他,否则不是惹祸上身?” 光正笑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和我,以前没有任何往来,几天前我都不知道有他存在。如果说我们两个里谁对他会有偏见的话,也不会是我。” 随后,光正又道:“不过,我对他确实不曾有什么了解。你对他的生平了解几许呢?” 林丽芝思索一下,道:“靡先生还真挺神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的,看不出年纪。他的性格呢,阁下你也看到了,是个否定的精灵,总是能笑着的,可话却总要把你驳倒不可。” 光正点头道:“是这样;那么他的实力方面,你知道几何?” “阁下是要把我作探员么?”林丽芝皱眉道。 “否则恐怕你便是他的棋子了!”光正想道,口上说:“了解一下,这样一位隐世的高手又有何不好?” 林丽芝便说了一些;光正点点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并不超过光正刚才自己感知的范畴。 林丽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他的实力,其实之前有一次不小的提升。就在近期。” “哦?”光正顿时来了兴致。像这般修为的境界,每一提升都非易事,何况一次就提升不小呢? “其实不是提升,而是似乎在那次之后,实力恢复了许多。”林丽芝回忆着说,“靡先生和我说,那之前他有伤,有些力量沉睡了;这之后重新复苏了。” “多久以前?”光正问道。 “忘记了……挺久了。”林丽芝道。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不过我日记或许记了,回去翻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恩,找到之后要汇报。”光正说。 谈话间,马车也到了;光正付过钱,便与林丽芝两人走进殿去。 林丽芝回学院,光正去找千仞雪。 “回来啦?等你好久了。”千仞雪把椅子一拉。 “恩,我也想不到。”光正说着坐到了椅子上。 “有这么累吗?”千仞雪看似乎要躺倒在椅子上的光正,奇怪道。“莫不是这位世外高人也是个老书橱,斗起机锋来忘了时间了?” “也有,不过更厉害。”光正似乎没什么食欲,只是拿了一杯饮料。 “这样不健康的啊。”千仞雪说道,“而且含糖多,容易增重。” “不吃米饭不就把糖减回去了。”光正笑道。 千仞雪嗔道:“你呀,以后要吃亏的。” 光正笑道:“不可能。” 千仞雪奇怪道:“为什么?” 光正道:“因为,我们要么赢下来,那么我们必然会有着不朽的身体了,否则怎么能赢呢?要么我们输了,那么在这不健康报应到来前,我们便该——” “呀!别说了。”千仞雪打断了他,问道:“怎么样,那位叫靡先生的高手?” 光正道:“刚才是要说这事——” 千仞雪:“那你怎么不说?” 光正辩解道:“因为你要谈什么健康不健康——” 千仞雪质问道:“哟,和靡先生吵不过来我这里想占嘴上便宜是不是?” “你们两个我都吵不过的呀。”光正笑道,“怎么吵得过爱人呢?至于吵不过靡先生,是因为他有特殊的办法。” “特殊的办法?”千仞雪严肃了起来。 光正道:“恩,靡先生的修为极高,魂力已经深不可测,精神力更是可怕。” “精神力更是可怕,不会……在你之上?”千仞雪道。 “不仅如此,而且或许还超出不少。”光正长叹道,“他能强制我陷入一个幻境之中。” 接着,光正便把世界剧场的过程,说了一通。倒是没有说世界剧场里看到秋千,和他想的是千仞雪夺冠;话到嘴边时不觉有些羞,便没有说,只说了有这样一个技能。 千仞雪听了,只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七七章 新局 光正道:“我没什么打算。” 千仞雪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就是说,我们和靡先生该维持什么样的关系?” “不用去管他。”光正说道。 千仞雪疑惑道:“不去管他?可他有这般实力!我看,还是得一面拉拢,一面防备。” “仞雪,你是不是做招贤纳士的太子太久了?” “也是。”千仞雪反应过来,“他的实力若是还胜于你,我们便没有资格拉拢,只能去巴结;那却又是不可能的。这种伎俩,对于这个层次的人不起效了啊。” 光正道:“是啊。到了这个层次,再想及他谈吐也是不俗,必定是这天下的一位棋手,不会为我们做棋子的。” 千仞雪思索道:“可这不是正考验棋力么?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就看谁会最终让对方做了自己的子,又怎么破解这一局。” “如果论这样的策略,应该是你比我强。”光正瘫坐着说道。 “总之,最好能让他和唐三拼个两败俱伤。”千仞雪继续思索道,“看你此去,这人大约也不会认同武魂殿的,那么最后还是一道消灭为好。” “仞雪,你还真挺狠厉的。”光正笑道。 “像你说的,太子做惯了。”千仞雪道,“帝国总是建立在鲜血之上的。” “不过,唐三首先仇恨我们,不太可能与靡先生开衅。”光正转回了话题。 千仞雪道:“所以,都从靡先生那里入手么?那么,我们就得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当今第一学者的桂冠,”光正道,又把事情说了一番。 “还好你没有答应他。”千仞雪道。 光正拊掌道:“果然是仞雪,也觉得这是邪术!” “不止如此,”千仞雪道,打量着光正。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去了一趟,衣冠出了什么问题吗?”光正有些迷惑道。 “你的武魂,恐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呢。”千仞雪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千仞雪分析道:“你听他说,希望你回到过去,这样他可以进行研究,然后成为第一大学者。可是,世上人有这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选你呢?为什么不选一个身份较低,易于被他操控的人;或者被他救过、对他有感情的人,比如林丽芝呢?可见,他口口声声说着研究‘人’,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而须是特殊的人。” 光正回忆了一下,恍然道:“他也确实说了,我这个武魂是最适合他的实验的。不过并没有解释为什么。” “光与时间有什么关系?”千仞雪摇头道,“恐怕这‘适合’,还不在这个层面。” “不在这个层面?”光正坐直了,“这我倒没去想过。” 千仞雪道:“之前你不是说武魂是灵魂的某种形式吗?或许在这一层呢。” 光正有些不信道:“到了如此玄虚的境地了吗?” 千仞雪点头道:“从你的描述看,靡先生就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一般的魂师可以局限的。” 光正也说:“是啊,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武魂是什么。” “这么看,他所谋甚大啊。”千仞雪道,“隐隐有颠覆整个武魂体系之势。” “若是这样,我觉得倒是不必着急。”光正笑道。 “怎么突然乐观起来了?” “他既然要这般找我,若说是因为我的武魂有独特处,那么我便有不可替代的价值。而且我此次拒绝,他也不强留;看来,他的实验或曰邪术,非我配合不可。” “既然这样,何不要他出手,对付唐三?” 光正道:“如果须我同意才可,那么他更不会贸然出手;因为一旦他和我们一道击败了唐三,那么,我岂不是更不会想回到过去吗?所以,这一切就会拖下来。” 千仞雪也点头:“这样的话,他或许还会暗助唐三,逼得我们受不了,接受他的实验?但是却又不能太甚,否则一旦我们战死,他的计划便又化作泡影。看来,这是要局势缠绵了。” “总之,最好还是能仰仗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他人的恩舍。”光正说道,“而当下不如先把魂师大赛办好。” “说到这个,我们要不要延期?”千仞雪说道,“望之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不必了,十六进八和八进四之间的时间够用了。十六进八是个人赛,我们对阵另外一组的小组第二,只要能出一位队员便够。” 千仞雪点点头:“也是,我们有六个人,治疗得也差不多了——诶,这样说起来,林丽芝她怎么样了?” “靡先生把她完全治好了。”光正说道,“倒也算是省了治疗魂师的力。” “你就这么放心?说不定他给林丽芝体内种下了什么病根。” 光正笑道:“那倒不会。我看,他们两个倒是有点两情相悦,只是年龄和实力差得太大,不在一个格局里,一时还称不上爱情。” 千仞雪看了光正一眼,道:“这话说得,反过来讲,对你倒是很有利嘛!” 光正点头:“是啊,是啊。”见千仞雪皱起眉,他忙赔笑道:“这是事实嘛,我运气好。” 千仞雪撇嘴道:“切!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岂不是对我们很危险。” 光正笑道:“怎么,他们两情相悦我们更心安才对,也就苦了嘉陵。” “你想哪里去了?”千仞雪嗔怪道,“我是说,那林丽芝岂不是可能成人家的一颗棋子,安插在我们的中心。” “就让他安插!我们两个人的决计,林丽芝也不知道;林丽芝该知道的,让人家知道也未尝不可。这就叫,政务透明化。” “……”千仞雪对没有在皇宫中经验的光正无话可说。半晌才说道:“总之得防备着点。” 光正听得出千仞雪微微的不屑,索性转移了话题:“行。那个,抽签仪式是今天?我们的对阵怎么样?” “噢,是今天,挺顺利。我们对阵天斗皇家学院。” “哦!就是雪崩那浑小子的学院啊。刚好嘉陵上次被锤飞,正憋了口气,叫他去ak得了。” “恩,一穿七是没什么问题,天斗皇家学院实在是不行,也就是靠着财力和背景勉强撑着罢了。”千仞雪不屑地评论道。 “若是让你领队——” 千仞雪委屈道:“里面都是雪崩这种混日子的纨绔,又不好做的太绝,我能怎么办嘛。” “那之前天斗输史莱克,你——” “我一开始是有点不开心,后来就好了。有人能从天斗赛区出头,教训教训这帮贵族后进,我倒还有点庆幸呢。”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开心?” 千仞雪有些尴尬道:“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想武魂殿学院又要夺冠了,嗯……有点心理不平衡。” “后来他们亚军了你就释怀了?” “嗯。”千仞雪无奈的点点头,“那个时候,真想看妈妈她失败啊,这样我才好证明,自己比她更强……” 光正按住她的手说道:“总之,这次是能夺冠的。” 千仞雪低头道:“现在已经不是这么回事啦,自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想着要在妈妈那逞强。” 情感涌上的一瞬过去之后,千仞雪忽然觉得这样自己有点吃亏,又抬头反击说:“不过说到夺冠你别尽顾着说我以前呀,你就没点什么吗?” 光正笑道:“我嘛,我只是觉得没机会上场保个冠军很可惜罢了。” 千仞雪白了他一眼:“切,如果我上场,史莱克也拿不走我们的冠军。” 光正柔声说道:“是啊,如果你上场,一定能把桂冠留在武魂殿的。过去不能改变,不必管它;新的这一局,冠军一定会在我们手里的。”一边说,一边又想起了世界剧场里,自己那盼着仞雪夺冠的意难平。 第一七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阁下,望之醒了。”一位红衣主教进来禀报道。 “哦?知道了。”光正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千仞雪看向光正说道:“如果像你之前说的,武魂是与灵魂相关的话,炸了武魂之后醒来,也是意义重大啊。” “没错,我们去看看。”光正说着,从后面搂住千仞雪,化作一道流光,下一瞬便已经出现在了学院。 夜已经深了,可是武魂殿学院依然灯火通明。学员们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正在探讨之前的战术配合。 光正看着这些年轻的希望们,却有些意外的看到解说员黄九阳也在。他笑着打招呼道:“这么晚了,九阳兄也在啊!” “是啊!”浓眉大眼的黄九阳看着是两位大人物来了,努力挺起似有若无的脖子说道,“鬼豹长老已经和我说了,这次是要让广大观众都能看懂比赛,所以我也多来交流交流。毕竟我也是半老了,魂师赛理解上也可以向这些年轻选手学习学习!” 光正笑道:“这么说来,九阳兄真称得上是不忘初心了。”但他心里其实觉得,黄九阳这样的解说,是不足以理解这些天才们的;可是解说并不需要那么强,只要过了那根线,能说清楚局势也就行了。 黄九阳也唯唯诺诺一番。光正不再管他,而是看向艾望之,只见他面色红润,似乎已经恢复了健康;可是焱却一直紧张的站在一旁。 光正小小地舒了口气。 这个动作被焱看着了,倒是惊了他一下;焱于是问道:“阁下,您……” 光正不等他说完,就说道:“望之不是醒来了么,何必一直压制着他。” “阁下,望之是醒了,但没有完全醒,”焱有些尴尬的说道,“他现在简直像……像个野兽。有意识,可是却没有人的灵明。” “炸了武魂,当然没有这么容易恢复,”光正云淡风轻的说道,“身体能这样恢复,已经要夸他底子好,以及治疗师高明了。” “是呀,”李紫悠插话道,“武魂似乎是某种高于肉身的东西,越是珍贵,也越难恢复。” 光正笑道:“紫悠,你对武魂似乎颇有见解呀。” 李紫悠说:“只是一点体悟而言,倒是万圣玉总是放些武魂、灵魂之类的高论,也不知道真假。” 光正赞许的看了万圣玉一眼,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关嘉陵却从旁边说道:“阁下,为何赛场上,情况这么危急,却不能发动您之前种下的光明之盾?” 语气温和,但听得出是极力克制着情绪的温和。光正于是说道:“虽然对方确实变得很强,但融合技毕竟属于规则之内,不像暗器那样阴损;如果不能堂堂正正打败对方,那么我们就应当承认输阵,不能使用这规则之外的东西。” 关嘉陵追问道:“这些规则,就真的这么重要吗,比我们的身与魂更宝贵?” 还要再问,被袁复乐拉住了;艾信之也开口道:“嘉陵,别说了,受点伤算什么!” 关嘉陵看看被焱压制着的艾望之,再看着艾望之的哥哥,摇头说道:“我们当然是没什么,可还有芝芝;何况还有为了赢炸了武魂的望之——他能不能醒来都是未定之数呢!” 艾信之坚定地说道:“不,望弟就算有光明之盾,也不会启动的;他一定会把荣誉看得更贵重。” 关嘉陵小声道:“即便是哥哥,也不能慷他人之慨。” “都过去了。”艾信之站了起来,却不敢再看他的弟弟,而是故意提高音量道:“现在的任务是打好下一场比赛!” 光正看着他蠕动的喉结,也有些不忍,传音道:“信之,我保证,望之会没事的。” 艾信之眼帘依旧低垂,默默坐了下去;而关嘉陵此时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下一场比赛!既然是个人赛,那就算信之不在也丝毫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就能包办了。” 千仞雪听了他的话,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明天,我会来看你们比赛的。” “阁下,只要看我比赛就行了,不用‘我们’的。”关嘉陵说道。 千仞雪摇摇头:“赛场说话。”说完,便走了;光正也跟着走了出去。 回到主殿,光正说道:“怎么,你的意思,明天我不去么?” “你?”千仞雪像看一个憨憨一样看着他,“现在知道了靡先生的情况,你明天难道不该调动你的情报系统,看看那靡先生在武魂殿有没有安插什么人吗?” “也是。”光正应承道。 千仞雪又问:“你说艾望之他究竟能不能好?” 光正答道:“灵魂确实是分级的啊。” 千仞雪听他答非所问,也不说话;光正见卖关子失败,只得接着道:“简单说来,灵魂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兽魂与人魂。兽类只有兽魂,而人的灵魂兼具二者,其中兽魂低而人魂高。望之现在,兽魂已经没有问题了,关键便在于人魂。” 千仞雪关切的问道:“那,望之的人魂究竟能不能好呢?” 光正道:“如果我没有推断错的话,武魂,其本质便是灵魂中兽魂部分与人肉身的结合形式。他炸毁武魂,自然使得肉身与灵魂断开;所以之前陷入如此深度的昏迷,治疗魂师把伤治愈也无法醒来。现在醒来,说明兽魂已经恢复连接,换言之,便是炸武魂的后遗症已经好了。” 千仞雪不解道:“可你还是没有说到人魂啊。” “既然已经治好了,人魂其实也没有问题,毕竟灵魂本身并不像肉身那么容易脆弱,仅仅是断开连接而已。只是,之前武魂炸裂,整个灵魂与身体分离,现在重新联结,一开始只有兽魂展现自身,人魂需要些时日才会重新显现出来。” 千仞雪思索道:“是不是可以类比为婴儿?一开始,也是仿佛只有兽魂;后来,慢慢的人魂显现出来。” “这个比喻妙啊!”光正拊掌道,“只是,这次兽魂的重连当然比婴儿快得多,所以人魂的显现也快得多。” 千仞雪点头道:“这么说来,应该不用担心了;甚至,还可以摸索着推广,作为搏命的最后一招?” 光正急忙抓住她的手道:“不行!”随后解释说:“但是,他的武魂为什么能够重塑,为什么他的灵魂与肉身能够重新连接,都是未知数,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复制。仞雪,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险啊。” 千仞雪说道:“我不是那种人。” 光正看着她的眼眸中的坚毅,只说道:“嗯。” 但他觉得,如果到了最后关头,她其实就是那种人。 当光正与千仞雪忧虑着战队里艾望之的安危,雪崩却在看着抽出的对阵发愁。 之前小组赛输给了星罗皇家学院,已经十足丢脸;偏偏以小组第二的排名,抽到了八个小组第一中的武魂殿学院战队,这下连晋级的希望都被掐灭了。 这时,唐三走了进来。身份尊贵的他自然不需要任何通报。 他与雪崩实力差距太大,对方只有在最后时刻才能发现他的到来,讶异的抬起头:“老师,你怎么来了?” 唐三道:“老师来,自然是为学生解惑。” “学生这几日不曾困惑。” “陛下何必这样,”唐三指着桌上武魂殿战队的资料,“一定在想着与武魂殿学院战队的交手?” 雪崩摇摇头,苦笑道:“老师,这真没什么困惑的,因为是完全打不过,一丝一毫都打不过。” 唐三道:“那么,天斗要输给武魂殿了啊。” 雪崩并没有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位大帝,而不是纨绔的四皇子,说道:“这也不过是一场魂师比赛,又能如何呢?” “这当然不过是些魂宗魂王的战斗,本身并非大事。但是,陛下想必也看得出,这却关乎天下观瞻。武魂殿举办大赛、又延揽众多人马参赛观赛,不正是为此么?” 雪崩恨恨地说道:“武魂殿狼子野心,失利了也不曾减弱。” 他说完这话,便等着唐三。他只能依靠唐三,否则他拿武魂殿实在没有办法;而且他也知道,唐三定然会出招。 唐三蓝色长发在身后飘荡,蓝眸中透着狠厉的坚定,说道:“陛下,对武魂殿,非来个剖心挖根不可。” 第一七九章 “审判” “剖心挖根?”雪崩有些疑惑的看着唐三,不知道他为何忽然用起如此可怕的词语,“老师,请明示。” 唐三点头道:“武魂殿虽然失败,却继续谋划着他们的野心,这是为什么呢?根本上说,这便是因为,那些当初的罪犯们仍然大多俱在,根本没有得到惩治。” 雪崩道:“老师的意思是,要进行一场审判?” 唐三断然道:“不错。只有把武魂殿的核心一网打尽,让他们在全天下面前认罪伏法,得到应有的下场;才算真正断了其恶行之根。” 雪崩道:“这当然好,可是老师之前不是已经放过千仞雪、胡列娜等人了么?” 唐三冷笑道:“放过是说,我不再与她们为敌;可是正义的审判,不分敌友,又有谁能逃避呢?” 雪崩不禁露出笑容,说道:“老师果然是老师啊!只是,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又该如何旧事重提呢?” 唐三面色凝重道:“也不过半年而已,世人也都还没有遗忘!像嘉陵关前名誉地战死的忠勇无双的天斗兵士们,他们的遗孀遗孤,不都还在么?不说别的,让他们组织起来,呼吁向造成将士牺牲的武魂殿追索正义,不是就声势浩大了么?” 雪崩若有所悟道:“是啊!他们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都靠着帝国的抚恤金度日呢,想必是会愿意的。可他们愿意,武魂殿又怎么会愿意呢!” 唐三笑道:“武魂殿当然不会愿意,可这由得了他们吗?正是要审判完他们,建立起一个新的、帝国控制下的武魂殿,陛下方能夜间安寝啊。” “可是这样,若他们不肯,岂不是要战争么?” 唐三说道:“没有什么战争。如果他们肯,自然是最免人命,也是我们的愿望,可是武魂殿定然不愿。但如果他们不肯,我们早早造好浩大声势,武魂殿要有行动,只显得自己狼子野心,我们不过是维护正义的执法行动罢了。” “声势自然好造,”雪崩对宫廷雇佣着的无数小报、墨客早已应用熟练,却犹有顾虑,“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要打仗,说句实话,天斗支撑着百万大军,军饷就是天文数字,民生已经疲敝,人们未必愿意啊。” 唐三温和地说道:“人们厌战,无非是感到负担,太过沉重。推究根本,感到负担沉重,是为什么呢?那便是因为,武魂殿吸尽了天下膏血,让天斗无法丰裕富足!待到打进武魂殿,作彻底的清算,莫说军饷,就是这广土众民,也是共享收获啊。” “我明白了,老师。”雪崩说着,在这装潢华丽的暗室中摇曳着的烛光里又点起一根新烛,“只是望梅解渴也有限度,大军未动,粮秣先行啊。” “这容易,”唐三并不在乎地说着,“唐门也有了些积蓄,可以供给国库。” 雪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接着唐三说下去:“有老师的支持,此事必定可为。”但他再次转念一想,又觉得意犹未尽,继续道:“我们何时开始?” 唐三说道:“陛下这边整军经武,准备自然是越早越好。而武魂殿那边,现在便可以派人去告知他们。” 雪崩不禁愕然:“老师,此事宜密,何必告诉武魂殿?” 唐三道:“陛下不是不愿再起战端么?其实,我也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稍有良心者谁不希望和平呢?现在告诉,便是给一个和的机会。” 雪崩好奇道:“此话又怎么讲?” 唐三晃了晃他的长发,说道:“毕竟,千仞雪虽然是高傲之人,但是屡次败于我手,也该知道自己的极限,学会忍让。所以,秘密接触,给她以自新的机会,让她自己降低武魂殿的规格,逐渐遣散魂师,不再培育新人,慢慢变成帝国的服务机构,而她自己则可以保全名誉与地位。” 雪崩点头道:“若是武魂殿不再超然于帝国之上,而是被收编,那么就算名字还在,也不足为虑了。我只是不解老师为何要提前告知敌人。” 唐三笑道:“这毕竟是和武魂殿的妥协,是个缓进的策略。若等到陛下的墨客大造了声势,牺牲的将士们的遗族也闹过几场,大军蓄势待发,不踏平武魂殿誓不为人;到时候,岂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好收场了?” 雪崩连连点头,道:“果然是老师,真是高明!” 唐三淡然止住他,道:“所以,就看千仞雪愿不愿意弃帅保车了。她不比光正此前是个隐世之人,而是在天斗罪行累累,若清算起来必属首恶,恐怕也该有这个动机。” 雪崩听了后半句,不由脸色微变:“这份仇恨固然不敢忘,可若真说出来,对皇室维新,也十分不利啊。” 唐三安抚道:“这又不是对外人说,而是对她说罢了。这不需要公开,只要利剑悬在她头上就行了,不是么?” 雪崩这才稍稍安定些;两人又晤谈些许,唐三也就回到唐门在此的驻地,找来泰坦,命他去和千仞雪说此事。 泰坦愣了一会,道:“这……现在是比赛期间,若去说这等事,岂不显得格局狭隘了。” 唐三笑道:“这是天下最大的事,比较起来,魂师大赛算得了什么?选你去,正是因为知道你最为忠诚,对武魂殿,也最能斗争。” 泰坦听了主子夸奖,不禁飘飘然起来,仿佛自己真是大战武魂殿的英雄了。带着唐门的令牌与唐三的信物,便向武魂殿大殿而去。 护殿骑士见他带着这般重要之物,便也放他进去了。 一进大殿,宝座上却空无一人;兜兜转转到后院,才见得千仞雪正在一间素净的办公室里伏案批公文。 千仞雪自然知道是泰坦了,却不理会;泰坦憋不住,直接推门进去,喊声:“千仞雪!” 这下,千仞雪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你来何事?” 泰坦被天使家族传人那充满了高洁与威严的眼眸一看,竟也是吓得一惊;继而想起有唐三为自己撑腰,胆儿才又壮了起来,可还是不敢直接说审判的事,而是带着讥讽说:“听说你们战队上次面对昊天宗,又用了什么秘术,才赢下比赛,真是武魂殿的做派!” 千仞雪冷笑道:“只许昊天宗融合、炸环,不许别人爆种?再说了,就算你是昊天宗几十年的老奴,现在也是唐门的人,今天带着唐门令牌给昊天宗打抱不平,是想脚踏两只船么?” 泰坦听了又有些心慌,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思索了片刻才开腔道:“我是唐门的人……但昊天宗的过往也不能忘。是啊,过往不能忘!我们可不会忘记你们武魂殿欺压魂师、鱼肉大陆的罪行,总有一天,要进行审判。” “审判?”千仞雪不敢相信对方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泰坦梗着脖子道:“是的,审判!你先是祸乱天斗,随后又成为武魂帝国顽军的精神支柱,之后还参与了弑杀门主的罪行,可谓是首恶要犯了。如果怙恶不悛,那么必定被清算;如果态度良好,那么还——” 千仞雪打断了他,因为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眼眸中仿佛也带着金色的火焰,声音都微微发颤:“审判?可笑!谁来审判?唐三的私仇,能做判官么?昊天宗、唐门,这些魂师里一姓的家门,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对所有魂师敞开的武魂殿?杀戮建立起来的两个帝国,有什么资格来审判魂师们的圣地?” 泰坦道:“千仞雪小姐,你既然做得出那些事,那么就不要一提起来就破防;而且你也不用急,毕竟我们还可以谈——” 他想说“谈条件”,但千仞雪又一次打断了他。 “是啊,我做了许多事,武魂殿的许多人都做了许多事。人怎么可能没有错与罪呢?我是等待着裁决呢!但是,这裁决,乃是公义的大事,不是你们这私仇的闹剧!哼,如果光正在这里,他一定会说,‘世界历史就是世界法庭’。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们?把这一切留待世界的历史!” 说话间,气势随着情绪而暴涨,魂力的气息涌动,泰坦顿时觉得身上压力重了许多,不由得运转起魂力来抵挡;心中止不住的紧张:就算自己背后有唐三,谁知道武魂殿这些毒蛇会不会遵守不斩来使的信义呢? 泰坦顶着额头上已然冒出的汗珠,提高音量说着:“我劝你想想清楚,不要辜负了我们门主对你的恩情啊!”一边脚步往外走了。回头却只看到千仞雪又坐了回去,继续平静地批阅着如山的文件。气得他在心里乱骂:“真是不知好歹的固执女人,都到今天的地步了还给罪状上加一条,哼,等着审判!” 第一八零章 风雨欲来? 泰坦悻悻地从主殿的后院出来,憋着气,脚步也迈得重了;可步子越来越重,差点走不动路。低头一看,竟是光正在眼前。 泰坦愕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光正皱眉道:“我是武魂城主教,本就该在这里;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泰坦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光正,再次提醒自己有双神撑腰,接着冷笑道:“向千仞雪这小贱种宣布审判的消息。” 下一刻,泰坦感到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只听到光正的声音:“审判?哼,狐假虎威!就凭你刚才的话,我倒是想审判你!当然,在武魂城,是没有人因言获罪的;所以你尽可以随口胡说。” 随后,压力松懈下来,光正的语调也变得平缓,带着讽刺:“不会因言获罪,只有行为才会受到惩治。当然,你能有什么行为呢?一个为昊天宗和唐门相继当了一辈子奴才,也不过是个畸形战力魂斗罗的人,在仞雪面前,又能、又敢做什么呢?啊,最近的一次机会,也许在神位破碎、魂力流尽、身体孱弱之时;但自仞雪稍稍恢复之后,你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泰坦正要再说什么,光正却不急不慢地取下头顶的冠冕,又从袍服间抽出一副手套,用力一甩,如怒猊抉石般把白手套按在泰坦身上道:“泰坦!不可行公报私仇之事;所以,我现在是以私人的名义,向侮辱我心爱之人的你提出决斗。你接受么?” 泰坦身躯硕大,比光正高、宽不少,却是被按住了,动弹不得,慌忙道:“武魂城内……不是不许打斗的吗?” 光正冷笑一声:“我可以化光带你去到城外,到唐门门口也是很快的。你不必打岔了,就说,接受不接受?” “不,不,不接受。”泰坦用力吞下一口气,“我还有宗主给的任务在身,不能随意行动。” 光正不屑的一笑,道:“那就快去复命!”转身进了主殿,不顾那泰坦匆匆离去,快得如渴骥奔泉。 泰坦很快便回到了他们唐门几位堂主此时在武魂城的居处;气急败坏的和牛皋、白鹤把事情说了一通。 “老猩猩,受气还在其次,”牛皋不无忧虑道,“毕竟武魂殿一贯是这么猖狂,咱们也习惯了。只是这么一来,门主的任务,岂不是没有完成?” “嘶——”泰坦倒吸一口凉气,又灌下一口酒,才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老犀牛?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封号斗罗,咳,怎么办呐!我真是难啊。也不知道门主会不会体谅我?” 白鹤却是不慌不忙给他重新满上,笑着说声:“恭喜!” “恭喜什么?”泰坦一边喝酒一边不满的说着,“门主雷霆之怒起来,我可吃不住。” 白鹤笑道:“门主雷霆之怒,确实是不会顾惜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可这次你是完成了任务,正合门主心意,他又怎么会发怒呢?” “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泰坦不解道,“之前门主把任务发下,我就心里疑惑:既然要审判这些老贼小贼,干嘛告诉他们?不是你解释说什么现在告诉是为了让对方有机会妥协投降,以免到时候箭在弦上,再打一场吗?” 白鹤点点头:“没错啊,就是这样。” 牛皋插话道:“那这不是没成功么!” 白鹤笑道:“这却是你们不知门主苦心。门主可是和咱们一样,对武魂殿深仇大恨;而且也不怕再干一场。他之所以要这么说、这么做,其实不过是说给天斗帝国听得罢了。雪崩他心里还是怕打仗,所以呢,门主要给那小子上眼药,演一出戏,让他以为我们也追求和平解决。这样一来,他也心安,帝国也就更支持我们。” 泰坦道:“原来这般啊!” 白鹤道:“所以门主才要派你去,毕竟你笨口拙舌,肯定完成不了任务;那么仗就非打不可了。” 泰坦羞恼起来,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说:“咄!你口齿伶俐,也就占占我们几个老兄弟便宜了!倒也不见当年四堂分离的日子,你靠着口舌赚几个钱来,还不是要靠我和老犀牛,打铁造房子来接济!” 牛皋出来道:“好了!不过这么说起来,门主何不跟老猩猩说说清楚?” 泰坦听了,也便盯着白鹤看。白鹤微微一笑,道:“这正是门主测试你,能不能在不言中,体念门主的苦心了!所以才说要恭喜你,不仅完成任务,还赚了印象分呢。” “好啊好啊!来喝酒!”于是又闹到晚间都醉了才罢休。 另一边,武魂殿里。 光正斥走泰坦,便去找千仞雪。 千仞雪倒有些惊讶,从文件里抬起头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光正回答道:“因为我会和你在一起啊。” 千仞雪微微蹙眉:“不正经!那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泰坦那两姓家奴,说了些可鄙的话。我还教训了他呢,真是块头大、胆子小。” “你也碰到他了!”千仞雪感到了同仇敌忾的快乐,快活地说道,“我跟他辩驳的时候,还引用了你的话呢,叫‘世界历史就是世界法庭’,是不是?” 光正笑道:“我那只是观点;你引用了,那便是真理。” 千仞雪嗔道:“你真这么看我就好了。和你说,他来之前我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看了比赛,我们战队一下子就把天斗给穿了。” 光正问道:“唐门和昊天宗也赢了?” 千仞雪的快乐消减了些,声音略微低了下来:“嗯,也是很轻松。” 光正感慨道:“他们也不害臊,又要参加我们组织的比赛,又要搞什么审判,简直是胡闹。” 千仞雪摇摇头:“不是胡闹;而是说明,唐三他们一直以来的仇恨还是不减,非灭亡武魂殿,是不会甘心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再怎么样,也不会无缘无故来这一出。” 听她这样说,光正有些忧虑地说道:“若是这样,我们今天的作为,会不会激怒唐门?” “会。”千仞雪说道,“不过没有关系。唐三的决定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就像战斗风格一样,他是一个精于计算之人,这样的决策,总是算过的,并不是兴之所至。” 光正道:“但胜利之后,他变得明显傲慢。” 千仞雪说:“傲慢,会影响他的计算,比如,高估自己;却不会影响他计算的方式。再说了,不过是个泰坦而已,又不是小舞;唐三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老奴而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光正点头:“也是。我看,他应该也知道我们断不会把武魂殿万年基业拱手让人,这么派人来,不过是开战之前,先羞辱我们一番罢了。” 千仞雪道:“羞辱不羞辱,倒是不必管它。但是,唐门招兵买马,天斗也未尝遣散军队,这是一直以来的事实;既然是山雨欲来、烟云万状之势,我们也不能不加强准备了!” 光正也沉声道:“最强战力,我会负起来;调兵遣将,还是你在行。” 第一八一章 这牌要打吗 “天斗必定和唐三绑定了,所以,星罗就显得特别关键。”千仞雪说着。 “嗯。”光正仿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他内心烦乱,思虑起来:真的要打星罗牌吗——或者说,真的要充作星罗平衡政策的棋子么? 棋局,棋手;光正回想着,比较着;感到,或许还应该感谢靡先生。 也不是感谢:而是说,至少靡先生的世界剧场,给的还是尚属正面的场景;尽管是意难平,毕竟是与美好相伴的。 而没有让他被绑定着回看,他途经大战之后,武魂帝国南方重镇、被星罗军攻克的比宁顿城的场景…… 光正闭上眼,陷入了回忆之中。即使闭上眼,也仿佛会看到许多直发或鬈发,黑发、金发、或灰发与白发的头颅,以及大的、小的、黑色的、碧蓝的、幽深的、浮浅的眼睛无神地凝视着自己。 几十万颗,几十万束。 他们本来应该是一条条悸动着或跃动着的生命,如同熠熠生辉的花园里的百合一样,被阳光照耀、雨露滋润,包含着生命的汁液。 但是当光正看到他们时,却不是如此。鲜活的汁液没有了,干瘪枯萎了;一切都沉寂下来,一双双眼眸空洞地凝视着各自的一个永不会再改变的方向。 本来应有的阳光雨露,却变成了鲜血的海洋;猩红的污血渗入了地面,让无数倒在那里的人变成了紫色。 当然,天空并不黯淡,依然明亮,升起的月亮和群星一道照耀着地面,混合着星罗士兵们醉醺醺的欢呼声。只有少数幸存者缄默着,不敢在闪亮的铠甲与大刀面前露出泪痕。 光正经过那里,便又回想起,自己童年时,被大军蹂躏的村落,记不清具体的事情与人脸,但是记得对刀砍枪刺的恐惧,刺痛双眼的烟尘,嗡嗡作响的耳鸣,以及摇曳着的火舌。 小村庄与曾经繁华的比宁顿城,仿佛跨越时空,共享着深蓝色、被火光覆盖的黄昏天空。 面对着这样的场面,光正不由得觉得,自己仿佛处在风暴里的浪涛之中;区别是,小时候,自己只是块木板,不仅只能随波逐流,连印象也是不完整的。而现在,至少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尚有可为。 “要晚上了,这天可真亮堂啊。”是一个星罗商人的声音;他们就像蝇群,追逐着庞大的蠕动着向前的星罗大军。 “是啊,火光把这里都照亮了,也省的夜里风凉。”另一个商人站在烟尘中依然清晰可见的“喜迎星罗大军”的血红色横幅下说道,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一个商人说道:“这火可得好好烧一烧啊。我看,那边屋子里人都一层层摞到到屋顶了,听说已经肿胀发黑了,不赶紧烧了,说不定还有瘟疫。” “这死人也太多了,至于杀这么多吗。”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商人怯生生的说道。 另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商人,收起叮当作响的钱袋,眯着眼说道:“是多了点,听说这城里女子很漂亮——本来还可以触碰触碰,嘿嘿——” “不是,他们也是人啊,我们就这么坐在这儿,他们——”年轻商人弱弱的说。 “你这懦夫,说的什么话!打仗总要付出代价。”一个穿着厚厚盔甲的星罗军官,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他们中间,拿出几枚戒指,“杀点掉算什么,生来最后就得这样的。你也别说我们这些当兵的要拿东西,没这些劫掠你们做什么生意呢!” 一个商人附和:“长官说的是啊!这些敌人死不足惜。” 那个穿着绸缎的人巴结的笑着,可眼睛里透着狡黠:“管那些人做什么,晦气!倒是长官,您这些戒指,值得上五十个金魂币——” “呸,奸商!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你们就想着压榨咱们!”军官高声说,“少说也值得一百个!” “大爷,我看是七十个!”“怎么也得八十!”“七十五个,再请您喝杯酒!”“老子在兵营里为胜利干杯灌下去的已经够多了!” 他们的讨价还价和说笑声飘荡在已无法发出声音的满城死寂中。 比起这目不忍视、耳不忍闻的惨状,更令光正痛苦的是,这一切已经发生,本该肩负起责任的他已经无能为力;而最令他痛苦的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要去星罗城,要和凶手们言欢,来对抗天斗。 他不是没有看着焚烧着的烈焰想过,要让那些放火的士兵被这火焰吞噬,乃至让星罗城也尝一尝比宁顿的滋味。 但他后来克制住了。他觉得,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无论如何,不应该再有第二个。 可是无论哪一种想法,光正都只能带着苦笑前行。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是他有资格来决定,是否要焚毁星罗城,让它堕为人间地狱吗?不,不是;他甚至不能决定,武魂城会不会沦落为下一个火焰熊熊的修罗场。 …… “你怎么了?”千仞雪有些奇怪的看向紧闭双眼沉默着的光正。 “没什么。”光正摆摆手,“只是不知道星罗人会不会做出正确的抉择了。” 而内心,则犹豫着:为了对抗一个魔鬼,可以联合另一个吗? 想不出答案的光正,继续闭眼瘫坐在那里。 忽然,一个念头跃动进他的意识里。海神岛,海神岛。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武魂殿与两大帝国初建的时候,也是两大帝国联合许多宗门夹攻武魂殿,只是那时海神岛却支持了武魂殿,于是战局僵持,最后天平向着武魂殿倾斜。 武魂殿作为大陆上最强的势力,又夹在两个帝国之间,必定同时受到仇视。因此,棋局的关键,乃是在于海神岛啊!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海神岛已是唐三的狂信徒们的大本营了。 所以唯一可能抛出的橄榄枝,依然得抛向星罗。 但光正不愿就这样彻底放弃,想做最后的补偿;他兀然睁开眼睛,问千仞雪道:“仞雪,你还记得之前比宁顿城主教的名字吗?” 千仞雪有些奇怪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那位英勇殉身的主教啊!是叫古瑞新,人称古二爷的;可惜家人也都被屠戮殆尽了。” “这样啊!”光正的念头顿时被打消,颓然躺回去了。 “怎么了?”千仞雪关切的问道,她总觉得光正有些不对劲。 光正叹道:“我们这么做,对得起这些献身或被害的人们么?” 千仞雪听得出他的意思,冷然道:“政治不是谁对得起谁的比拼;仗更不是靠这打赢的。如果我们把剩下的一切都败完了,难道就对得起死去的先辈了吗?” “我好希望这个世界泾渭分明。”光正感慨道。 千仞雪从后面按着他的肩膀说:“那你怎么不干脆希望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呢?别孩子气了。” 第一八二章 处变不惊? “那么,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军团。”光正做出振作起来的样子,说道。 “明天。”千仞雪回答。 “嗯。”光正当然知道,这不是意味着睡一觉起来后新的太阳有什么不同,而是意味着千仞雪艰苦的组织工作。 第二天。他们一道检阅了天使军团。 当然,按照着处变不惊、内紧外松的原则,这一切并不是大张旗鼓的;整个军团也没有集结起来,免得引人注目;而是让两位阁下把六个军营跑了个遍。 那古老的、带着不知何时制定的长长全称“神圣庇佑下、承载着光明的天使军团”的天使军团,是整个武魂殿中最精锐的魂师军团;整个军团都由或多或少带有光明元素的武魂的魂师们组成,编制成六个翼——恰好与六翼天使吻合,分别称为爱、智、望、勇、信、节,战时被征召后,以翼为单位,各自驻扎在一座军营之中。 天使军团的荣誉军团长是大供奉,而常务指挥官则是一位高阶魂斗罗——具体到现在,便是八十九级辉芒剑魂斗罗叶尔星。六个翼的荣誉统领是六位供奉,而六位翼长也都是高阶的魂斗罗。 每个翼下属八个百人队,百人队长至少是魂圣级别;而百人队之下有十个分队,每个分队有十名成员,分队长由魂帝担任,其他魂师也至少达到了魂宗级别。 多么可畏的力量! 只是由于此前两殿的内讧,军团是供奉殿不愿动用的宝贝、教皇殿急欲消耗的骨鲠,结果被零敲碎打的挪用着,没有发挥出它的威力,便折损了许多;本来的四千八百位魂师,此时只剩下三千多人,每个翼,从八个百人队,变成只有六个百人队。 重新回到军营的队伍,变得更加稀疏;曾经光彩照人的头盔与铠甲,现在也残破不堪,许多人的身上,还带着暗器或魂技或刀剑,留下的伤痕。 但是风霜雨露之后,他们依然高喊着忠诚。他们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千仞雪身上那引人膜拜的气质,那在重挫后,似乎平淡如水、实则决然果厉的目光。 所以,军团与六翼旗帜下那一张张各不相同的面孔,虽然都带上了战火的创伤,乍一看带着灰败之气;但眼中都饱含着必胜的信念与希望的热浪。 全部完成之后,两人还是前往了大斗魂场。今天本就是八进四的日子,武魂殿并不打算因为唐三与谁的密谋,就改变这早已做好的安排。 在路上,千仞雪问道:“感觉怎么样?” “士气和战力都令人放心,”光正说道,“如果高阶战力能够持平的话,这个军团绝对能够守住武魂城。” 千仞雪皱眉说:“可是你的声音里听不出安心。是军团有什么隐忧吗?” 光正摇头道:“不,只是一想到现在如此威武的浩荡队伍,或许不久就会在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变成骨与血,就有些伤感。这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队伍,都是多么好的人啊,可是,他们又能继续多久呢?” 千仞雪说:“你呀,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吗?” 光正道:“他们的眼神所饱含着的决心,令人感动……” 千仞雪立刻打断他,说道:“即使为了他们的这份心意,你也得打起精神来啊。” “嗯。”光正回答了一声。 他依然有些心乱,倒不是说依然沉浸在比宁顿城悲剧的阴影里。即使血、火与累累的陈尸确实令他一度想要呕吐,更勾起了回忆中最脆弱的部分;但那已经过去了。光正自忖,自己的心灵也没有那么孱弱。即使不说全部化为了动力,这也只会在夜深人静时暗暗啮噬他的心房。 而真正的心病是,未来依然没有保障。靡先生真的像一个谜。和这样一个黑洞一般的存在比较起来,唐三倒是好看透多了。如果他没有什么新的提升的话,光正有信心拖住他。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比预想的复杂许多…… 千仞雪在他身边,看起来镇定多了,还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以仞雪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现在的局势。当然,经历过高傲与挫折,攀上过巅峰、跌落过谷底,她的心性或许早已在其实一直处于顺境的自己之上。光正默默想着,这份心性,一时是学不来的。或许唯一可学的是,用忙碌填补空想的闲暇。 因此,他拿起一份对阵表,看了起来。 八进四的格局还是相当明晰的。上半区是武魂殿战队对战星罗皇家学院,龙象宗战队对阵沧溟宗战队,两个胜者争夺决赛名额。下半区则是昊天宗战队对阵七宝琉璃战队,唐门战队对阵毒珠堂战队。下半区很明显,将是昊天宗与唐门两支战队的争夺;而上半区,龙象宗与沧溟宗之间却有些悬念。 不过,无论是沧溟宗,还是龙象宗,对武魂殿学院战队来说都没有什么威胁。进决赛的路途是畅通无阻的。 怕就怕,决赛里唐门再出什么阴招,或者昊天宗再次完成融合。 不等光正思索下去,武魂殿学院战队和星罗皇家学院战队的比赛已经拉开了帷幕。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请双方领队握手!” 光正对此,没什么兴趣,目光淡然扫过焱;可是,忽然,和焱握手的星罗领队引起了光正的注意。 这个领队身材矮小猥琐,一头乱蓬蓬的红发下面同样杂乱的眉毛挤成一团,没有胡须,却在胡须处留着狰狞的伤疤,让整个脸颊显得扭曲变形。 光正看着这种苍白却带着凶神恶煞气息的脸,仿佛被击中了什么,一阵难受;向旁边的组织官员问道:“这人是谁?” “阁下,这是星罗新领队,刚刚接任皇家学院院长的比宁顿公爵福卡斯。”红衣主教恭恭敬敬的答道。随后,看着被咔嚓一声凭空捏碎的杯子,他瑟瑟发抖。 红衣主教有些慌乱的说道:“阁下,怎么……” 光正把杯子的碎片往魂导器里一装,语气缓和的说道:“没什么。叫焱和战队学员说,给我狠狠的打。” “是。” 红衣主教离去了,光正继续打量着局势。其实星罗皇家学院是朱竹清在主持的,只是星罗人压低了领队的身份罢了。 虚荣的小伎俩。光正看着这个号称比宁顿之虎的魂斗罗,不屑的想着。即使从现在的利益角度,他也应该狠狠打击星罗皇家学院,因为这现在是戴沐白--朱竹清一系的势力了,而显然让并非史莱克成员的大皇子夫妇得势会对武魂殿更有利些。 沧溟宗似乎是朱竹云在主持啊。光正勾连着想道,这么看来,龙象宗倒是输了的好。 输了倒好。想到这四个字,光正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长舒了一口气,觉得不管怎么样,未来还是能好的。 第一八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场面上的局势,可谓是一边倒。 星罗皇家学院,这一届没有了皇室嫡传,既少了两个核心点,其他的投入也不足。而武魂殿学院这边,却是辉煌的又一代。 艾望之甚至没有出场,而是由一位魂宗替补了他。但是关嘉陵和万圣玉两个人在李紫悠的增益与对敌精神力压制下,轻轻松松地把对方七个人都打出了场。 福卡斯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本就丑陋的面孔显得更加扭曲狰狞。清冷的朱竹清的脸色也仿佛阴沉得拧出水来。 “好啦,这只不过证明了你的天赋,他们即使被你逼得和你一样努力,也达不到你的高度。”戴沐白安慰说。 只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几家欢喜几家愁,朱竹清面色难看,她姐姐却是尽力憋着笑容。 今天两位皇子与配偶都会出现,所以星罗的贵族们熙熙攘攘,又各怀鬼胎。光正冷眼看着分成一个个小团伙,想着怎么在自家主子面前多挣得点的星罗勋贵们,觉得可笑。再抬头一看,千仞雪也早已不关注局势,重新批阅起了文件。 下午,则是龙象宗对沧溟宗的比赛。 两边的队员,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七位秀美的女子,一边是七个小山般的壮汉。 “呦!真漂亮。”龙象宗队长拓跋元打量着眼前的对手,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对方队长朱可丽。他的眼睛本来不小,可是在那张巨大的脸上便显得小了,挤在一方眼眶里局促的转动着。 他又转过庞大的身躯向着队友说道:“可惜,七个人都是平胸!” 队友们爆出一阵哄笑。 “贱货!”朱可丽暗骂一声。她是朱家这一族庞大的下属宗族中并不尊贵的一支,虽然也姓了朱,但继承的不是猫类,而是虹吸之杖武魂,家境固然一般,却也有些天赋,也是朱竹云在学院里最看重的对象。 她暗暗决定,非打爆对面不可。 这声音,照理说该被罩子罩住,但是光正还是听到了,不禁为拓跋元的粗鄙皱了皱眉。 比赛并不管垃圾话,照常开始。 “兄弟们上啊!”拓跋元发出战吼,猛犸武魂的队友一起冲上前来,白甲地龙的队友则在后方提供火力支援。 可是,预想中的势不可挡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七个秀丽的女魂师,每一个都敏捷矫健,让那擂台显得十分宽广、龙象宗的肉山们显得十分笨拙。 更重要的是,她们的魂技,似乎带着净化的属性,龙象宗魂师们横冲直撞打不到人本来就损耗不小,哪里吃得住这样的消耗。 就算他们个个防御高强,慢慢的,依然一个个被耗倒。 到最后,只有拓跋元勉强站在依然有四个队友在身后的朱可丽面前。 “真该把你舌头割了!”朱可丽说着,第四魂环闪过,手中虹吸之杖上乌光闪烁,一阵黑芒涌出,吸附在拓跋元身上,拓跋元顿时感到魂力一空,身子一软;来不及反应,便被朱可丽高高抬起的长腿打在头上,头一低,腿已经撑不住沉重的躯体,一软,带着整个身子摔倒下去;都没摔稳,壮硕的身子便又被一记横扫,丢脸的掉到了台外。 千仞雪看着坐在身前低一排的龙象宗宗主尔朱欢说道:“您是该好好管管拓跋元的言行素质了。” “小姐,怎么说这话!这阿元他们比赛都成这样了,您还要说这小事干什么!”尔朱欢面色阴沉,正在发急的气头上,一时竟也有些冲撞。 千仞雪摇摇头:“这可不是小事。” “这有什么,男孩子嘛——”尔朱欢说着,看到千仞雪威棱的眼神,一个激灵,把“都是这样的”咽了回去,改口道:“男孩子嘛,是得有点骑士风度。回去我好好说他!” 看他还有点勉强的样子,千仞雪微笑着补充说:“其实,拓跋元他们啊,都很有潜力,拓跋元未来不出意外能成就封号斗罗。”见尔朱欢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千仞雪又继续说下去道:“而等到了那个境界,要再突破、再争胜,就不单是魂力魂技的比拼,更要看心境的高下了。所以,这靠您和几位长老从小培育起来的素养,未来能是大放光芒的关键啊。” “小姐说的是!”尔朱欢有些激动的答道,听到封号斗罗四个字,连输了比赛的情绪也被扫去大半,忙不迭的站起那引人注目的高大身躯,急匆匆的去找拓跋元了。 光正看在眼里,只觉得千仞雪驭下之术,威而有柔,张弛相济,确实有她的一套。但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星罗方面。 果然,沧溟宗学院获胜,而星罗皇家学院失败,在星罗贵族群中,又引起了不少新的议论。 而光正则是看着朱竹云和戴维斯两口子。精神力铺开,让他远远的便能知道对方的一言一行。 “怎么,你不高兴吗?”朱竹云问身边显得有些沉郁的戴维斯,话语间有些责备,又含些挑逗,“难道是你嫉妒我?” “我怎么会嫉妒我的竹云呢!”戴维斯说着把手搭到妻子身上。 “哼!我看你还是不全是高兴嘛。”朱竹云不满的说道。 “毕竟皇家学院输了,怎么着也是我们的母校啊。”戴维斯话语间还有些惋惜。 朱竹云眉头紧锁:“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那么傻呢?母校已经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了,现在皇家学院就是朱竹清她的势力,他们输了,你该更高兴才是啊!” 戴维斯无奈的说道:“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也说了放弃皇位啊。皇家学院毕竟是我们星罗的——” 朱竹云恨铁不成钢道:“唉,就说你傻。他们现在这么说,但这种承诺有什么约束啊?他们是封号了,我们已经难有办法;那再不把我们弟弟妹妹的势力剪除掉,你怎么敢睡得着觉?” “是啊,唉,是啊。”戴维斯漫不经心般的回应着,看来已经很有经验了。但他的懒散并不是真的;那向武魂殿这边投来的精利目光,光正看得清清楚楚。 他轻轻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又点了点头。光正今天来看比赛,完全不关心赛果。只不过是因为对方都是星罗而已。现在,真正要做的事来了…… 第一八四章 一次谈判 晚上,武魂殿的一间偏殿。 千仞雪和戴维斯隔着一张放满酒菜的方桌,对坐着。 千仞雪喝了一口茶水,又说道:“吃呀——这可是光正很久以来才下厨做的一次菜啊。” 戴维斯自然不敢说正是因为光正做的,他才不敢去吃,而是叹着气道:“饭菜虽好,但维斯实在是忧心忡忡,吃不下啊。” 千仞雪笑道:“怎么了?大皇子看皇家学院输了,为星罗的未来发愁么?” 戴维斯只是叹气,没有答话。 千仞雪自然知道他是还不好意思拉下尊贵的脸面来,在她说国事的时候说私事,于是接着道:“其实,天斗的学院,表现更差。大皇子大可放心好了。” “裁决长老足下,这,实在是不能不忧心啊。” “也是;毕竟天斗与某些宗门,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仞雪说到某些宗门时,声音都颤了颤;然后,又饮下一杯,说道:“星罗要扭转这局面,非得借重武魂殿不可。” 说完,淡然的看着面前的大皇子。 其实,若对面是星罗的皇帝,她是断然不能这般底气十足;谁求谁,还不一定。 但是对面只是大皇子啊。 果然,戴维斯也接话道:“是啊,可是有的人他——” “这一点,我想以星罗皇帝陛下的经验与眼界,定然是成竹在胸。”千仞雪舒缓的说着,故意不提戴沐白的存在,“就算皇帝陛下要缄以驭下,不是还有你这处理庶务的大皇子在么?” “但是,足下,还有戴沐白、朱竹清这两个人啊!”戴维斯终究是憋不住了,大声说了出来。“他们可是史莱克的人。” “不错,他们是史莱克的人。”千仞雪笑道,“那又如何呢?他们的私人关系,能影响整个大局吗?仞雪素来知晓贵国的陛下是果决明断之人,不会为了儿女的私情误了国事。” “可是,戴沐白他已经是封号斗罗,”戴维斯恨恨地说着,“自然有他的分量。” “死人就没有分量了。”千仞雪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真的?”戴维斯一阵狂喜。 “这个家伙,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豪爽之人;再看了些以前的报告,原来是个毫无担当的懦夫,还花心得很。” “是啊是啊!”戴维斯立刻就接口了。 千仞雪冷笑一声:“要杀他们,又有何难?只不过是如果那样,便等于和唐门——也就带着天斗开战了。” 说着,目光直视戴维斯,他连忙说:“这有什么!武魂殿人才济济,我们星罗也一定挥师相助。” “是吗?”千仞雪目光威棱,又带着讽刺,“大皇子,星罗可一贯不以守信出名,我自己也不是没有吃过亏。” 戴维斯尴尬不已,嗫嚅着说道:“皇父和足下刚才说的一样,自有他的战略眼光,定然会支持武魂殿的。” 千仞雪直言不讳道:“那是理性的情况下。如果失去一个封号斗罗的儿子,剩下一个魂圣,他还会处在理性状态中么?” “所以,你最好不要期待我们会出手先击杀戴沐白。”千仞雪继续说,“除非我们已经与唐门、天斗开战,而星罗已经和我们共同作战,他还帮助史莱克的兄弟,那我们才会动手。” 戴维斯思量着说道:“以我那弟弟的性格,一边是史莱克一边是父皇,这时候,恐怕又会躲到一边去了。” “而你则能建立功勋。”千仞雪一边说,一边吃了一口菜,随后摇摇头说:“不过什么军功才能弥补二十级的魂力差距,就不清楚了啊。” 戴维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还是请你们除去我那弟、妹!” 千仞雪拒绝了:“我们不会做这种无故杀人之事。” 戴维斯眼神游离了些许,终于停下,虎眸闪过决然的光芒,低声道:“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们星罗整个军事指挥系统的部署图,以及星罗在天斗、武魂城的情报系统信息。” 千仞雪心中一惊,却不感兴趣一般,淡淡的说道:“你要想清楚,这可是叛国的行为。” 戴维斯一声冷笑:“国?星罗,说到底也不过是戴家的家产罢了。” 他心中暗想:而我只有活着才能拿到它。但他到底没有把牌挑的那么明,否则,地位就太不利了。 可千仞雪哪里会看不出这下半句话?看来星罗也没人了啊,人人不过想着自己,又有几人真的是想着星罗呢? 于是她说道:“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想与星罗为敌,自然是不会动手。若是未来不幸开战,你那弟弟妹妹要站在唐三那边,我们再取不迟。” 戴维斯愤愤道:“若是那样,既然是他们攻击了你们,被你们杀死,到时我何必又给你?这个筹码,乃是用来交换他们现在就被处理的。” 千仞雪笑了起来:“你若怕自己到时候违约,现在就给我,也是可以的。” 戴维斯怒道:“现在便给你——你又不会向他动手!告诉你,我也是星罗皇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别急啊!”千仞雪笑意不减,“既然你不愿意现在交付,那么货到付款的方式,总是可以的。” “货到付款?” “是啊。到时候,戴沐白他们会被生擒,封印了魂力,给你处置;而你就把那些材料,交给我们。” “这倒是可以。”戴维斯点点头,眼中仿佛已经开始出现皇位的景象。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千仞雪话锋一转,“你那弟弟可不一定会和我们为敌。” “这话又是何意?”戴维斯奇怪道,“他可是为了史莱克,连祖国都差点不要了。” “哼!这又有谁说的好呢。从他的过往看,你觉得他靠得住么?” 戴维斯摇头:“靠不住。” 千仞雪顺着他的话:“所以,如果他改变心意,与天斗交战;那么战功可是他的了。又或者,如果一切都好,和平的很,那么,如果他又听了哪个谋士的话,拉拢起势力来,大皇子你——” 戴维斯叹气道:“这正是维斯之所以忧愁啊。像他这样,魂力固然是有,却没有智识;上位了恐非国家之福啊。” “星罗之福与我又有何关系?” 戴维斯一咬牙,道:“但是,武魂殿之福,总与您有关!星罗与武魂殿,也该是唇齿相依了。所以,如果您能以在星罗的武魂殿,帮助培育一批新的魂师……” 千仞雪听了,笑着拒绝道:“武魂殿培育魂师,乃是为了整个天下,不是为你一国一姓。” 戴维斯急切道:“裁决长老阁下何必说这些漂亮话!说亮话,这些魂师将成为我的支持力量,而我们是一条阵线;如果我能在与那史莱克的戴沐白的竞争里胜出,对我们都有好处。” 千仞雪冷笑道:“培育新魂师,要花多久?何况低阶魂师,这砝码也太轻了点。” 戴维斯见她却也未全拒绝,追问道:“那么,裁决长老阁下又有何高着?” 第一八五章 片刻宁静 千仞雪淡然看他一眼,说道:“我早听闻,星罗军人,都是从血腥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最崇尚实力,不顾虚名。” 戴维斯有些奇怪,千仞雪怎么夸赞起帝国军人来了?便应承道:“帝国军人就是如此。” 千仞雪打来当头一棒道:“这么说来,他们恐怕不会做大皇子党啊。” 戴维斯脸色顿时变了,徘徊了些许,还是叹气回到:“是。” “那么,这里就有了双赢的选项。”千仞雪说了这一句话,便停下来,等着戴维斯的反应。 戴维斯思索了一番,想到时惊了:“这……你的意思是……这可不行!” 他对着千仞雪严肃地说:“让武魂殿的人做星罗的将领,我决做不出来。” 千仞雪笑着摇摇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戴维斯顿时沉默了。千仞雪看着他复杂的眼神,有恐惧,有抗拒,有贪婪,有狠厉,汇聚成一团犹豫的迷离。过了许久,戴维斯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却面露难色道:“这恐怕难啊。” 千仞雪自是看到了那一晃而过的决绝,知道对方其实已经决定,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装样子谈价码罢了。可她也不打算让步,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大皇子现在最宝贵的,不就是这点军中人事权吗?” “就算是贵殿的魂师,有实力,”戴维斯做迟疑状,“空降到营盘中,也难被接受啊。” 千仞雪冷笑一声:“大皇子足下,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帝国为了控制军队,素来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虽然士兵和将领都是悍勇,效率却没有那么高。既然是互不相知,其他部队调来的,和从武魂殿调来的,又有何区别?” 戴维斯被噎着,只好梗着脖子道:“这……不论如何,军队乃是星罗之根,我身为大皇子,断不会自坏长城。” 千仞雪笑道:“大皇子足下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些将校,都受您节制。何况他们只是各领一部兵马,数量既可控制,职务又非大将,论魂师级别也不过魂帝、魂圣,大皇子足下自己便可战而胜之。” “再说了,星罗不是天斗,”千仞雪继续悠然说道,“你们皇室、朱家、军门许家、叶家,都是魂斗罗乃至封号斗罗的高端战力,又有何可惧?” 戴维斯当然知道后面这些话,不过是在宽他心罢了;但是他也听到了将校受他节制,以及数量可以控制。 这样的话,他倒确实还有操作的空间。 即使部分军力要属于武魂殿……对他而言,也比归了那弟弟好。 而对星罗而言,皇帝亲自掌握的御林军、禁军也好,朱家的近卫军也好,许家的重骑军、叶家的穿袍军也好,都是精锐强悍,反而是称为天下兵马的主力大军,人数虽多,战斗力却也更低;星罗军真正的精华可是在那几支部队里啊。这样的话,就算武魂殿渗透,压制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戴维斯继续盘算着,武魂殿的魂师虽多,总归数量有限,这些人的空缺不可能被完全填补,也就是说,这些派往星罗的魂师,武魂殿依然得借重他们。那么,究竟是谁渗透了谁,还不一定呢。 毕竟,这些魂师以前不是军人,初上任时难免笨拙;反观星罗,那些原本用来帮助皇室控制军队、担任监军督军的宦官们,要盯梢他们可谓是手到擒来。自从掌握了内卫的部分权力之后,戴维斯就充分的体味了其厉害之处。现在,正是再派用场的时刻。 想着想着,他竟是自鸣得意起来,但笑容总归是掩饰住了,用勉强的语气,和千仞雪探讨了一番具体方案。 戴维斯告退后,光正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愿赌服输,”光正笑着说,一边一口闷了一高脚杯的红酒,“你还真让他没提出往武魂殿对等派人。” 千仞雪笑道:“他小瞧我们了,以为我们不过是要借助他们苟延残喘,对付天斗和唐门,所以自己就满脑子只有他弟弟的威胁。其实,我们可是一直‘狼子野心’,要消灭帝国啊。” 光正笑道:“皇子为了储君位置能出卖国家机密,这等帝国怎么能不消灭呢。不过他这般,倒是让你白赚了机密信息啊。” 千仞雪不屑道:“毕竟,帝国和那千千万万的帝国百姓,对他们戴家来说,也不过是家产罢了!” 她仰望着窗外的月亮,仿佛陷入了一段回忆;过了些许时候,她转过头来,满脸笑意: “而且,其实这还报了星罗对我的一箭之仇呢。” 光正不解道:“这家伙以前竟还占过便宜?”说着,声音竟是高了起来。 千仞雪总觉得他似乎有些误解,笑着解释:“不,不是他个人,而是和星罗。或许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当初,星罗背信弃义,只那好处不做交换,我可是吃过一次大亏。还被雪夜那糟老头子痛骂了一顿呢!” 光正轻松下来,说道:“星罗不讲信用,不是众所周知的么,仞雪你怎么会?” 千仞雪道:“我还以为大家都和爷爷一样守承诺呢。” “不管怎样,报了仇就好。”光正走到窗边,向外望去,“毕竟,不是每个人的心地都像这月光一般皎洁有信的。” “嗯。”千仞雪只简单的回答道,眼神中似乎有着更多的东西。 光正看着,觉得这样太累;扭过头去看着窗外,一会有转回来,说道:“今夜月色这么好,不如到前面庭院里赏月。” “还可以喝些酒呢。”千仞雪应和着,眼神微微有些迷离,仿佛已经在微醺中遐想;“不过,你提的赏月,可不能谈工作哦。” 光正笑着应答:“不谈。” 两人便出到庭院里,坐在椅上,一壶酒,分两樽,话语便不停。 说着说着,光正问道:“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只找戴维斯他一个人来呢?我看朱竹云近来可是颇为耀眼。” “耀眼归耀眼,可真正的大权却是在男人手里。戴沐白这等负心汉,都能最后让朱竹清死心塌地,还看不出星罗有多男尊么?戴维斯可还没做过那等事,自然会由他拍板。” 千仞雪一边解答,一边给许久为动的光正酒樽满上:“不过,有的人说不谈工作,现在嘛……” “你看这月光多美啊!”光正陶醉地说道。 千仞雪见他确实已经把罚酒喝了下去,倒不算岔开话题;思索了下,堵他道:“可这月光,不过是日光的映射罢了。” “是啊,太阳、月亮,分别昼与夜,不过,”光正说着,“光毕竟是一样的。” “嗯。”千仞雪只简单的表示了回应,便静静地看着洒满大地的月夜银辉。 一片宁静。 “那么久,都没有这样欣赏过月亮了。”良久之后,千仞雪喃喃自语。 光正听见了,便说道:“是啊,连赏月都仿佛成了奢侈品。仞雪,你……” “我知道,知道你要说什么。”千仞雪浅笑着打断了他,“想必是要劝我多憩息。可是,我们毕竟还来赏了月;即使以前没有,却也知道这是番闲情逸致。可是,多少人根本没有机会赏月了;又有多少背朝着天的人眼中只有黄土,不知还有赏月这般雅事?想到这些,怎么能不忙碌呢?” “仞雪,你——”光正想说什么,可是奔涌的情感,到了喉边,却都涩滞不前。 索性他也不再说话,和千仞雪一道享受着这短暂片刻的宁静。 第一八六章 异象 月色虽美,时间过得自是很快。第二天就要来到,事情是不会止歇的;千仞雪和光正还是回去睡觉了。 光正爬上了自己那张睡了十几年的老木床。这段时间来,他总是心事重重,辗转难眠;这次,却是一沾枕头,便很快睡着了。 可是睡梦中的光正,却痛苦不已。 先是,被溺在碧波荡漾的海水中。大海并未惊涛骇浪,没有一丝一毫的狂暴;可是就在这安静中,光正慢慢的窒息着,眼前渐渐模糊,发黑。 待到再次眼中见物时,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荆棘的灌木丛中。胸口还带着刚才的窒闷的重压,而皮肤忽然感到一阵阵刺痛。 似乎是荆棘扎破的,光正挣扎着向后退了出来,可痛感丝毫不减,反而越发强烈。不仅仅是刺痛,更是灼烧;浑身上下,好像都熊熊地烧着,被无情地吞噬着,只留下焦炭一般枯槁的残骸。 “我这是怎么了?”光正突然从这梦中醒来,惊魂甫定,一阵疑惑也涌上心头。 噩梦是做过不少,可大多各有情节;像这样直接便是溺水、火烧的,却是第一次见。 或许是上次去见过靡先生之后的后遗症?光正苦笑着,这位神秘莫测的高人,若说他破坏了自己的精神,那也不值得惊奇。 这样的梦,觉是睡不下去了;光正索性坐了起来,借着淡淡的月色,看着自己的这间书房。 眼前的桌子,自己曾在上面写过许多文稿;桌后一整面墙都做成了书架,架上的满满都是收集来的书,有些本身就是几百年的古董,现在更是积着尘埃。光正起身,轻轻把这些尘埃拂去。 这些书里,蕴含了多少知识啊,甚至还有许多,光正至今没有参透的内容。 只是又有什么用呢!光正把书放回架上的时候,动作不觉有些加重了。知识能拯救当前的局势么? 放眼整个斗罗大陆,知识究竟能有什么作用呢?光正不禁苦笑起来。是啊,是有个理论大师,做上了国师。可是说白了,不过是靠着他与唐三的一层关系罢了,谁又会真的尊重他的知识呢? 在这个充满着血腥的,魂力为尊的地方,知识究竟能拯救谁呢? 光正一直相信知识会带他进入另外一重境界。可是这一重境界什么时候才会来到呢? 边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音乐声。 怎么回事,噩梦之后,又幻听了么?光正自嘲地想着。知识或许能够带领着人进入另一个境界,可条件是在此之前,人不能死啊。 光正摇摇头,驱除思绪;他不愿再这样想下去,再次想到比宁顿城兵燹后的惨象。抬起头往外看去,黑沉沉的空中却有星光闪耀着。 奇怪,光正想着,这样的星,此前从未见过;是初生的新星么?那倒是可以为天象台多一笔材料。光正简洁的记下一笔,心里却总有些不同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的感觉呢,难道是说,两大帝国就要在刀兵之中倾覆了么? 罢了,这不是随便就能参透的,他想着,穿好了衣冠,到千仞雪的卧室看了一眼。他的天使还在安睡。 再回头,见天色已经不早,光正索性前去冥想修炼;毕竟到了这个级别,睡眠本身更多是一种精神的放松与安慰。 一路上,光正的脑海中徘徊的却是,天使、天使,究竟是为谁而使? 没有答案;光正也不觉得,能靠自己得出答案。 第一八七章 要来了? 在武魂城中靡先生那曲折幽深的大宅子里,他正与另一位男士对坐在拉上了窗帘后的无光房间中。 “怎么样,你打的赌快要输了。”这个面部棱角分明的男子说道。 “晨星,你不要得意的这么早。”靡先生淡淡的说道,“你不妨看一看他的梦境。” 说话间,光正被水火侵袭的画面便出现在那被唤作晨星的男子面前。 “你又在玩弄窥人梦境的小伎俩了。”晨星冷笑着说,“从他的梦看,可是找不到一点屈服的迹象。要知道,流血的苦难才是他们的出路;他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快要摸到门径了也说不定。” “我自有办法的,”靡先生眯起眼睛,“只要你那些手下不会来打扰我。” “他们暂时不会出手,”晨星嘲讽道,“不过你的赌约也快到期了,到那之后,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靡先生看着面前这表情自信的晨星,同样带着傲慢说道:“等到那几步走出,他将不得不就范。不管他现在有多么肯定,到时候都必得否定自己!” 晨星冷笑着说道:“我看,就算他会被烧得通红的铁锤粉碎身体,被死亡的镰刀夺去生命,也不会卖给你的。” “昊天宗与罗刹,那些家伙,何必放在你我眼里。”靡先生说着,站起身来,魅惑般地说道:“怎么,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难道你不想赢那一位一回么?” 晨星大笑道:“要赢,但是要在战斗中赢,而不是在赌局中赢。这就是为何我是王者,而你不过是个古灵精。” 说着,他便离开了这大宅子而去,身上的那烧着火的佩剑还哐当作响。 靡先生也没有送客。脚步声和剑声远去,靡先生才在房间里站起。 “你那么骄傲,到时候也得承认我的成功与谋略。”靡先生喃喃自语着,“竟然看不起赌约!你那最得青睐的宠儿,那枚棋子,不是最喜欢与人打赌么?而你很快也要见证到,棋手也可以借打赌胜出了。” 他继续遐想着:“到那一天,不仅我要迎来胜利,顺手也可以把你的那宠儿废了,让你知道,你的力量虽强,也不过是十分有限。” 随后却是慢慢沉静下来,嘴唇翕动着,似乎正极速而极轻地念动什么咒语。 这极低的声音,注定要让整个斗罗大陆为之震惊,当是时,却并不为任何旁人听见。 人们听到的是那更喧闹的声响。 比如,天斗城畔的戈龙。 打完胜仗的元帅,每天吃喝大睡,日子过的不亦乐乎。雪崩不愿遣散军队,戈龙也乐见其成,因为一旦裁军,或许生变不说,他的许多亲戚的官位,也有被裁掉之虞了。 安稳的日子过得舒坦,这一天,却被外头的喧天吵闹声扰了好觉。 一看时间,已经是九点;戈龙骂骂咧咧的起身,自顾自抱怨少了一个小时的睡眠。 “是什么人吵闹?速速查明报来!”他一边披上军服外袍,挂好“武魂帝国征服纪念大宝星”,一边对副官下令道。 他依稀听得见“恳求公道”、“严惩凶手”云云,有些纳闷。尽管天斗军里不明不白的死人无日无之,却历来不会闹大。今天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罕见了。 不一会,副官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带着泥土和臭鸡蛋。“是战死士兵们的遗族,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他们要……” “什么?”戈龙吓了一跳,“要抚恤费来了?” 他顿时有些心虚,毕竟他可是把本来就只能算是微薄的抚恤费自己拿去了一成。如果是哪个政敌鼓动起来,可就不好办了——对,肯定有人鼓动,否则以前抽成之后怎么没见这么多人的——不过也不要紧,毕竟负责拨款的枢密大臣自己可是拿了一成半啊。 还是说枢密大臣这老家伙要卸磨杀驴?“曾湘屏你真不是个东西!”戈龙心里骂着。 不料,副官却说道:“不是要钱来的,而是要见你。” “见我?”戈龙皱起了眉头。 “是啊,他们还骂我是懦夫呢,说要见战争英雄、统帅您。” 戈龙听了这话,又好奇,又有些受用,说道:“唔!那是得去看看。”说着,便步出了军营大帐。 走到帐外,那“还我儿子”、“还我夫君”的声浪听得更清楚了,“还我公道”的声音更是响彻云霄。 看到戈龙出来,人群们纷纷激动起来,喊着:“元帅,为我们做主啊!” “各位遗胞,”戈龙充满魂力的声音开腔了,“你们今天这样多人来找本帅,是为何啊?” “元帅,你可得我们做主啊!”“是啊,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戈龙听着听着,打断他们道:“各位,我戈龙一生是光明磊落,遇事绝对是秉公处理。有什么不公道的,大可说来,我定为你们解决。” “我们的儿子、丈夫,或者父亲,在和那武魂殿打仗中,牺牲了!”一个老妇人说道,“都给那武魂殿的人害死了!” “可是那武魂殿今天还在啊!”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带着黑纱,尖利地说道。 又一个中年女性讽刺地说道:“还在大办比赛,还要拿冠军呢!” “各位——我也痛恨武魂殿,”戈龙说道,“那么,你们想要什么呢?” “元帅,你还看不出来么?”又一位老妇人说道,“武魂殿还在啊!仇还没报啊!他们那些人是懦夫,难道您也要做懦夫么?” “我戈龙绝不是懦夫!”戈龙运了魂力大声说,却有些心虚;这意思是要他打仗啊? 这可与当前的命令不符。于是他清清喉咙,道:“诸位想要报仇的心理,我很理解;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戈龙的忠诚,扪心自问,也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今日的和平,乃是大皇帝陛下的旨意,自然是要服从到底!” “皇帝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呢?”“这岂不是……”“说什么呢!陛下怎么会抛弃我们?”“是啊,陛下都能打败那武魂帝国,多英明神武!”“陛下是不会抛弃我们的!”“这旨意,恐怕有奸臣作祟啊!”“是啊,奸臣……” 听到奸臣这词,戈龙忽然来了灵感,高声喝道:“各位!各位是殉国战士的遗族,我戈龙十分的抱歉和钦佩!只是,当下的天斗正值圣主临朝,盛世之治,各位可不要贸然做了有些人的棋子啊!” 他继续说着:“陛下金口玉言,他的旨意断不会错。所以,请你们散去!” 他的目光威严的扫视着人群,魂力稍稍外放,顿时让那些人安静下来。忽然,他看到一个带着魂师标志的人,立刻叫住他:“你,别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你恐怕就是黑手?哼,还是个魂师!这么看,恐怕是武魂殿的人?想要扰乱我们天斗的军心?痴心妄想!别乱看!过来,我来审一审你!” 这魂师既然被点中,无奈,只好从人群中出来。 人群中窃窃私语着,没有人动。 戈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我好好审你!”便运起魂力,飞快的回到屋内。 “老老实实说!”戈龙把他往椅子上一掷,“你应该不是武魂殿的。说,你是哪个府上的,想用这等手段,搞垮老子?” 副官刚才被扔了土块、石块、臭鸡蛋,此时也报仇似的叫道:“说!说你的幕后黑手是谁?谁指使你的?” 这魂师却不紧不慢,面带笑容;从衣襟里掏出一份盖着金黄印鉴的信封来。 第一八八章 台风眼 “这是……御密信……”戈龙看着眼前人手持的这信封,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御信怎么会在你手里?”副官心中有气,继续叫骂着,戈龙却是觉得又有聚众又有密信,实在不一般,连忙一把拉开那副官,换上一副笑脸道:“使者足下,这边坐。” 这魂师毕竟只是个魂王,拿着信,也不敢先坐,连声道:“元帅太客气了!” 戈龙拉着他的手,一道坐下,又嘱咐副官道:“快,去倒杯好茶来!”说完,便又问信使道:“足下,这信,是陛下给我的么?” 使者见他十分恭敬,自觉身价水涨船高,竟是不屑道:“若不是给你的,还能由着你把我架进帐来么?” 但想到任务,不由又有些尴尬,道:“元帅请展信一观。” “是啊是啊!”戈龙拆开了信,大略地扫视着,心中便有了底,说道:“既然这般,我们一道出去。” 一边往外走,戈龙一边想着怎么完成皇帝给的任务。原来这是对武魂殿备战的策略,那么他自然也得浇点油。不过,也不能太过;而是要既加把火,又摆出天斗军想要和平的姿态。这样,到时候打起来,才能说是“我也不想的,但迫于民意”云云。 当戈龙重新走出来之后,那些喧闹着的遗属,暂时安静下来,准备听他讲话。 “各位,我也很憎恨武魂殿,”戈龙说着,掀开军服,露出身上的累累伤痕;尽管这些都是星罗人留下的,可他还是说道:“看!各位,情况:武魂殿的走狗们,曾经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 看着这可怕狰狞的旧创,人头接耳,发出些赞许老英雄的言语。 “所以,我对大家,是感同身受。我自己就受过这样的伤,更感受过同袍的逝去!”戈龙说道。“但是!我们毕竟是打胜了!为什么能胜利呢,靠的正是陛下的英明神武啊。所以,我们所有至今还活着、没有沦为武魂殿奴仆的人,都要感谢陛下,服从陛下。如果陛下现在要和平,那么,就请各位忍耐。” “要知道,我们的和平可不是姑息;”戈龙补充道,“陛下必定会为各位讨回公道!到那时,如果再要动起武来,我也是当仁不让冲在第一个!” 这样费劲唇舌说了许久,总算人群散去了。 “好了,叫他们加紧训练!”戈龙回到营帐后,对副官说道,“好日子要结束喽!” 至少在武魂城,好日子似乎还在继续。这一切还没有到达武魂城,尽管武魂城恰恰是天斗攻略的对象。 或许,这便是台风眼的平静。 武魂城内依然是充满着狂欢节般的气氛,人群期待着比赛,在比赛中的间歇,则大肆消费着,饭馆、酒馆、茶馆、咖啡馆,以及各色的商铺。 各个战队当然没有那么轻松。七宝琉璃受过重挫,新晋一代也是实力逊色,被昊天宗战队轻松解决;至于毒珠堂,面对以毒着称、又吃下唐三早早备好的防毒草的唐门战队,更是无计可施,耻辱落败。 但是,半决赛就不轻松了;武魂殿学院战队当然是实力冠绝群伦,可是沧溟宗战队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摸不透她们是不是藏了什么秘法。下半区的昊天宗与唐门两支战队,更是要迎来万众瞩目的一场大战。 “不可轻敌!”武魂殿学院的训练室里,焱对着刚刚进行完一轮模拟的七人说道,“沧溟宗战队不显山露水,但是对战龙象宗,却是十分轻松,而且其招式也颇有几分诡异,切不可阴沟里翻船!” 七人唯唯,心里却不怎么服气。无他,等级普遍高了近十级,有何可怕的呢? 焱见他们这副“啊对对对”的架势,气打不从一处来,正要开口训斥;可是又怕一旦提起“轻敌万一输了”,就被人揭起自己当年比赛夺亚的疮疤来,一时有些犹豫。正尴尬着,千仞雪和光正进来了。 “阁下好!”七人连忙行礼。 “免礼免礼。”光正笑着摆摆手,“今天来,是要和你们说说接下来对战沧溟宗的事情。” 七人面面相觑;难道说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光正亲自来说? 他们可不想再重演一次艾望之炸魂的惨剧。 焱则是站在光正身后,一脸得意洋洋,好像在说:看,我就叫你们不要轻敌,你们不听,阁下来了?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得光正说道:“你们放轻松,不必有什么压力。” 万圣玉趁机说道:“阁下,刚才领队可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没什么,沧溟宗战队我看过,除了队长朱可丽的天赋能到我们学院做个替补,别的人都不值得注意。”光正随便地说着,“虽然她们的魂技有净化效果,但是这说到底不过是魂力对拼罢了——她们消耗魂力来耗散你们的魂力,龙象宗那是魂力优势也不大,还横冲直撞自我浪费才会输。你们只要稳扎稳打,她们没有一点机会。” “当然,”光正仿佛想起了焱还站在后面,说道,“对敌人不管如何,永远要保持一分应有的警惕。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是这个道理。” 他说到这里,又停下来,笑一笑:“不过嘛,这个全力,怎么出,却是一门学问。” 艾信之直接问道:“阁下,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不要一下子把力出完,”光正悠然道,“让七个人都有发挥的机会,每个人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这不好,”李紫悠开口道,“这样的话,我们不是信息就暴露得更多了么?” “不妨。”光正安然道,“下半区的两支战队,也是不足为惧。昊天宗战队,上次不是交手过了么?那时你们有些大意,没有即时打断七人的融合;其实如果不是呆呆看了那几秒,圣玉你的敏攻、嘉陵你的远攻和紫悠你的精神攻击,足以让他们七人瓦解。如果不融合,那他们自然没有胜算。” “至于说唐门,暗器固然阴险,我也给了你们保障了。他们自然会另出奇招,但到时候我也会再传授你们些魂法,不必担心。” “那就请阁下到时候看看我们七个各显本领!”关嘉陵自信满满的说道。 光正点头道:“记住,得让七个人都上场,打得久一点,多展示一会。但是,你们还得展示一点——魂力的精确控制。” 袁复乐领会道:“哦!那我们到时候不把她们打得太惨,点到为止就是了。” 艾信之等人便笑他:“你一个辅助,有什么打得惨不惨的呀,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光正看着欢声笑语、朝气蓬勃的七人,觉得一阵美好,可惜,这样的年华早已过去,自己恐怕不会再有这样单纯的快乐了。没有叹气,只是退出了教室。 焱也跟了出来:“阁下,何必突然如此?” 光正笑道:“若专说战队对战,自然是你对。但魂师大赛可不单纯是为了一个冠军而已。” “阁下……难道……”焱的表情仿佛他被吓了一跳,一脸不可置信。 这下倒是光正奇怪了:“怎么了?” 焱紧张地吞吞吐吐道:“我……不可能,阁下你,不会这样的?” “爽快说出来!”光正有些不耐烦了。 “阁下该不会是为了钱?”焱飞快的说道。 光正更奇怪了:“啊?” 千仞雪在一旁笑着解释道:“你还不知道么?这比赛看得人这么多,不少人又是有钱有闲,可少不了下注。武魂殿学院对沧溟宗战队,输赢的盘,简直没人开;开的都是几分钟能结束的盘,不少人押了半分钟,大部分人都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的都是长的了。你若强行拉长赛事,再买入高赔率的选项,岂不就大赚一笔?” 光正忍俊不禁:“这倒是个财政的来源嘛。想不到,我有一天也能做操盘手?其实,我的目的倒是和此接近。” “这话又怎么讲?”焱挠头道。 光正道:“拉长比赛时间,不就显得对手强了么?星罗皇家学院一推就倒,沧溟宗战队却支撑更久,这样,对我们在星罗支持的人有利。” “这……”焱有些犹疑,总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好。 光正并不解释,而是抛给他一块影像水晶:“比赛的时候,录下来。之前都是个人秀,这一次,会有七只的共同回忆呢。” 第一八九章 再试实力 又一次到了在殿堂内只剩下光正和千仞雪两人的时候。 “看你庙算默运,决胜昊天宗与唐门的样子,真像是世间第一人的气概呢。”千仞雪说道。 光正只是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和金碧辉煌的大殿外的夜月一样沉默不语。 千仞雪不信他听不出讥讽的含义,可是他既然不开口反驳,有些尴尬,但又只好继续说下去:“可是,你现在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了?” “哦!那么,你的实力恢复得如何了?”光正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了起来。 他的目光中包含着关切与期望,迎面撞上千仞雪的眼神。光正顿时绽出了微笑。 因为他看得出,这眼神,尽管表面上满是问题被回避后的怨气,可内中却含着一丝得逞的快意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我……恢复了一点。”千仞雪回答道。 光正一听,便知肯定恢复得不错,继续道:“一点是多少。” 千仞雪抿嘴道:“就是……一点点。” 光正点头,若有所思道:“既然只有一点点,是不是等级都没有变,只是在同级里变得更扎实了?” “什么呀!”千仞雪怒嗔道,“怎么瞧不起人……” 话未说完,看着光正止不住的笑意,千仞雪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 “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她说道。 光正依然一副笑容,说道:“嗯,我想是的。” 千仞雪嗔怪道:“切!真调皮,这可是个严肃对待的问题。” “怎么,即使是生死关头,也要微笑着面对。”光正顶嘴。 其实他是做不到微笑的,但是如果说是淡然处之,那还有希望…… “好啦,”见千仞雪并不回答,光正也有些心虚,转移了话题,“无论你天赋再好,这么快恢复到九十九是不是也太快了……” “这还是要拜上次无限幻境之行所赐,”千仞雪解释道,“那一次天使之神的降临,解救了我们,也为我治疗,你还记得?” “记得。” “那一次,治愈了我的所有的伤;尤其是,把神位破碎的后遗症治愈了。神位带来的,是一百级和以上的魂力的容纳,所以破碎之后,高于此的魂力便消散了,但是一百级以下的魂力,本来就是凡人之体能够承受的,依然会存在着。只是破碎的震荡,加上神战时伤势太重,才跌落下去。自从那次治愈后,九十九级之前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 “她既然能疗愈这么重的伤,”光正当时亲身经历过魂力游散、甚至无法修炼的千仞雪的状况,自然知道这其间的严重,“何不把神位也给你修复了。” “光正!”千仞雪喊道。 光正知道这么说有些不敬,再加上自己对神位早已厌恶,便也就不再多说。又一次转移话题道:“这样,理论上,你和我的等级是一样的了。” “嗯。”千仞雪说道,“只是你一定比我强……” 光正连忙打断道:“我们去天使神殿,我想给你个惊喜,不过……不一定能成。” “好。”千仞雪心中本就已经燃起了一丝好胜的热念,虽然有些羞于出口,说着对方一定比自己强,却是跃跃欲试。 既然光正帮她开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马上答应下来。 “那,走。”光正一把搂抱过千仞雪,一个闪身,几乎瞬间便到了神殿。到了殿里,千仞雪走了下来,面对着那巨大的天使塑像,武魂附体;原本在夜色里暗寂的塑像,顿时蒙上了一层灿烂的光华,又如同波纹般虚幻,向来者敞开了内中的空间。 两人进入其中,感到一阵温暖亲切;这里氤氲着的光明神圣的气息,与他们的武魂无比契合。只是内中却又是漆黑一片,只有光正右手前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并不多话,千仞雪武魂附体,魂环亮起;巨大的六翼天使从身后显现,照亮了整个场地,圣洁的气息里,张开的六片羽翼更显纯白,黄金般的战甲更显澄澈闪耀。 “好!”光正由衷地赞叹着,千仞雪爆发的气势已经达到了封号斗罗的巅峰,而那天使的气息即使历经挫折,依然如天穹般纯净。 眼见金色神剑被召唤出来,光正也不再言语,同样飞身而起,真天绿翼在身后大张,同样是六片羽翼,却是幽绿色的,而他身上却是一片白光,闪亮在深黑的空间里。 “好强的气势……”千仞雪不禁出声。 “是吗?” “嗯,比之前你在嘉陵关前的时候强上不少。” “那么,就向我攻击;惊喜的机会还等待着我们呢。”光正说着,右手一转,那之前微微闪光的金色终于明晰,原来便是神器量天,平白如镜的剑身此时映照着千仞雪的倩影。 “起!”千仞雪也不多说,天使领域发动,将自己与光正笼罩其中,稍稍舒缓了压力;随后,便是仗剑而上! 到了这一层次,除了少数机制类的魂技,魂技的重要性已经不如神器、魂力在各自技巧下的直接比拼。 光正手中量天一转,与千仞雪一阵格斗;眼见他要占上风,千仞雪已露一破绽,正要执剑前冲之际,却见千仞雪就势一转,借着攻来的剑势向后遽退,魂环闪耀,审判的力道,附加在那金色神剑之上,才以铺天盖地之势,覆劈而来! 光正出剑不中,立时回收;量天一隐,光盾召唤在手,硬生生地挡下了全力一击。 千仞雪面色已然有些发白,这全力的一击虽只一下,消耗却是极大。 而光正看起来仿佛没有事一样。 果真,九十九也好,一百零一也罢,不过是数字而已,她的光正真的在超越于这一体系之外么? 虽然光正多次这么表达过他的希望,可千仞雪始终有些怀疑。但,现在,她却开始有些相信了。 所以,世界上真的还有许多待探索的东西,毕竟,连无数强者奋斗终生的魂师体系,都可能被整个突破呢…… 正想着,却被光正打断了思绪:“仞雪。要不……再加力试试?” 千仞雪被拉了回来,有些愠怒,可是面对着他,一时又恼不起来;再想到自己全力一击也就如此,顿时有些颓丧,软软道:“其实,我已经出了全力……” 光正看在眼里,其实有些心疼,却知道这实在无法安慰,于是道:“也许,该引动一点天使神力……” 千仞雪眼神一亮,继而代之以犹疑:“这……我真的可以吗?” 光正宽慰道:“在这塑像之中,引动神力是没有消耗的。” “但我……真的做得到吗?”千仞雪依然有些害怕。 “仞雪,你可是万年来第一个成就神位的人啊!即使破碎了神位,你也是那么久来第一位成就过十环、又亲见了天使神的大供奉呀。”光正温言道,“不必怀疑自己,只要你诚心地祈求,自然会源源而来。” “好!”千仞雪眼神中的犹疑消失,坚定纯净的眼神中,天使圣剑召唤而出,下指大地,闪光的剑身上金光愈发耀眼,继而实体的剑刃缓缓虚化,成为一道巨大的剑形金芒,又如同烈焰般燃烧着;而那金色神剑同样召唤在手,这烈焰般的金芒便附着其上,一把金炎闪耀的火光之剑赫然出现在这方空间里。 魂环再次闪过,审判与净化的能量附加其上,千仞雪一声清啸,仗剑直击光正而去。 光正飞在半空,胜利之枪召唤在手,枪剑相格,交战了几合;千仞雪暗暗惊叹,因为光正似乎仍占了上风;可就在这一瞬,胜利之枪却撤去了,顿时留下一个空隙。 千仞雪毫不犹豫,再次一声清啸,剑形在极速的抖动中向着光正的身体直直刺去! 光正却是丝毫不躲不避,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 千仞雪心中闪过一丝讶异,身与剑却是丝毫未滞;但无论这是多快,在那最后一瞬,光正的整个身体,在剑尖触及前一刻,却已然虚化! 那道灿烂如火的剑之金芒,就这样撞击在纯粹若虚的体之白光上,璀璨之华,在无声的寂静中爆发,耀胜日星。 第一九零章 元素守护使? 待这一切平息,结果也已经显豁。 澄明的光化之体复原如初,而那剑芒已然消逝。 不再引动新的神力,天使圣剑回到了千仞雪手中,复返一把实体的样子。 “真强啊。”千仞雪只是呆呆地赞赏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份纯粹的压迫力,还胜于当初神战时的对手。 当然,自己也和那时大不同了…… 抹去思绪中又一次闪过的失落,千仞雪抬眼望向光正,却见他仿佛也竟还有些失落的样子。 “怎么……了吗?”千仞雪问道。 “没事。”光正淡淡地回答,“只是可惜,没能给你惊喜。” “我已经很惊喜了!”千仞雪欢快地说。这份实力,并不是神位那样熟悉的力量,理性地考虑,也不如神力的强大,但不知为什么,却很给她安心的感觉。 光正知道她的欢欣是真实的。因此,他解释道:“但是,这只是我之前的实力的展示,而我本来希望,在此地试手之后,能显现出新的东西。” 千仞雪顿时明白过来:“所以你是希望……借机再有突破?” “恩。”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透过黑暗,他仍然看得到她眼里的光。 于是自豪地解释道:“魂力的修炼,本来,终究有着凡人的瓶颈。可是,若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想,武魂,便是人的灵魂中兽魂部分与肉身的联结的显现。因此,若能刺激之,使得兽魂中蕴含着的力量更充分的释放,岂不是能够进入更高的境界?” 千仞雪点头,但疑惑未解:“可是,怎么做呢?” “我一直以为精神力属于精神,但似乎也不全是如此;既然精神力可以被修炼的日益实体化,它与魂力的关系不是十分紧密么?” 千仞雪怀着期待,问道:“你要用精神力来突破那道关卡?” “是,也不是。”光正微笑着,“精神力转化为魂力,来突破这一级的天堑,我不知道是否可行,总之我此前的尝试并没有成功。不过,我后来的突破尝试,也是运用着精神力的。” 千仞雪微微皱眉:“你这么说,我似乎更迷茫了。” “其实,就是用精神力尝试着冲击自身的武魂。”光正解释道,“毕竟,武魂既是肉身收集魂力后的贮水池,又是兽魂向肉身释放力量的管道。如果这一池子无法扩大,那么便改换思路,去冲击这管道;如果能让它彻底贯通,不是也能大大增加力量么?” 千仞雪听着,眼中越来越亮;可她稍加思索,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但若如此,贮水池没有扩大、管道却扩充了,难道不是会有危险么?” 光正点头道:“确实如此。假使兽魂来的力量太强,肉身承受不住,便会爆体而亡。不过,也有些武魂是特殊的……” 千仞雪直接问道:“比如光武魂么?” 光正接话道:“光武魂自然是一个,但又不限于此。按照古籍的记载,这个世界上有一类强大的生灵,被称为元素守护使,能够掌握元素的力量,并且因而得以长生不死——除非陨落。” 千仞雪疑惑道:“这是神灵么?似乎没有听说过……” “不,不是。”光正摇头道,“这不是神灵。神灵中有火神、冰神,似乎有些相似;但又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一个是元素的力量,一个是以神位的力量而能够运用某些元素。” 千仞雪有些惊喜地说道:“这般说来,元素守护使还更为精纯近乎本源?” 光正笑着摇头:“不,并非如此。地火风水这四大元素,凝成世界;可以说,这些神位能够存在,便都是四种元素的某种和谐混合,自然要比单一的元素之力优越。” “那——”千仞雪有些失望。 光正悠然的讲起了往事:“元素守护使大致是三级神的战力。所以,在很久之前,元素守护使与这方天地的神灵作战的时候,便陨落了;但是,此后还是不时有人成就元素守护使,但是很久很久以前——比海神更久——这似乎断绝了。数十年前,爷爷才在密卷中发现了这一点,随后便设置了元素守护斗罗的位置,也就是现在的五位小供奉们。” 千仞雪有些惋惜地说道:“恩!不过,如果是三级神的话,岂不是委屈了……” 光正收敛着心中的暖意,笑道:“要知道,这可是成就了之后便能拥有的力量,并不需要像继承神位后那样继续艰苦的修炼上去。” 千仞雪道:“可是这样上限不就低了么?你的天赋值得更好的……” 光正玩笑着刮她鼻尖:“现在是何等关头,你倒是挺贪心。” 看她还是这样的眼神,光正又安慰道:“实际上,元素守护使却也非顶。在此之上,还有更高的存在。有人称之为元素之灵,或者元素天使,说法不一;上限未知,但一定比三级神强大。” 看千仞雪似信非信的眼神,光正继续说道:“你难道不奇怪么,光本来并不在这四个元素之中……” 千仞雪轻巧地点头:“是诶。” “但是,光是明亮的,美丽的……” 千仞雪嗔怪道:“好啦,怎么还自我吹嘘上了。” “不,我的意思是说,”光正说道,“光的元素实际上超绝于地火风水的四元素之上,是这中间的核心,也最有希望,超脱原质,成就那元素的灵。” “是这样么?” “你看,地火风水,各有自己的守护使圣所,”光正说到这里苦笑着顿了一下,“都很隐蔽——所以孙岱峰才会一直找不到他们。” 随后,光正自豪地继续道:“可是光元素的却并不是在人迹罕至、只有守护者一人知道的秘密之处;而是直接就在人人可入的无限幻境。只是能否成光,却端看个人的造化。或者说,光之守护使圣所,正是在人的心灵里。” “好啦,”千仞雪说道,掩抑着心中的几分兴奋,“别说这些玄虚的了——你刚才说的突破,究竟又有什么打算呢?” 光正说道:“原本我打算以精神力冲击武魂,试着使得它能够释放出来;可惜没有成功。不过,我可以感受得到,光武魂的状态已然和此前不同,变得更为精纯,也更为鲜活;其中蕴含着的能量,也更加澎湃了,而且汹涌地跃动着。似乎离突破,只差最后一步了。” 千仞雪豁然开朗道:“所以你说的惊喜,便是突破;但是却还要先比试一场,是想把这作为一个刺激,寻找突破的契机么?” “恩。”光正点头,苦笑起来:“可惜啊……” 千仞雪决然地打断他:“这没有什么可惜的,不过说明积累还不够;继续努力。” “是啊。”光正听着这不留情面的话语,也是承认下来,“要不,我们再继续试试?” “不必了。”千仞雪说道,坚毅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色,预言道:“恐怕,你要成就光之元素守护使,不是在这样的切磋里,而是要在痛苦的试炼之中;不是在这亲和的环境里,而是在相反的激荡中。” 第一九一章 事态发展 “这我倒是不怕,甚至有点好奇和期待。”光正轻松地说着,“否则的话,和你们的考验比起来,似乎太顺风顺水,反而在人前矮了一截的感觉。” 千仞雪忍俊不禁:“你呀,说得容易。” 光正当然也是故作轻松。怕,他是不怕试炼的;可怕的是如果这试炼要很久,或者没有机缘,无法迅速成就,有些人未必会给他机会了。 “但我觉得这很快了。”他掩抑着忧虑说。 “嗯。有这样的实力在,接下来看比赛,心态也会很轻松了啊。”千仞雪并不再细究,而是调侃道。 “这话倒不该我们说,”光正也笑了起来,顺便回避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因为这永远与神战只有一步之遥——“我看,七小只在上擂台前,是可以有这样的自信呢。” “年轻的时候确实可以自信满满,但是当它被摧毁之后,就如同覆水难收。”千仞雪低声说道。 光正知道她又陷入了那对失败的痛苦回忆,一时也有些词穷,只道:“一切都还在继续之中呢。” 千仞雪抬起头,让光正不知道究竟她眼中有没有闪过晶莹;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是啊,在局势明朗之前,我们把元素守护使的秘密保守起来。” “我不觉得这个秘密能保守多久。”光正说道,“甚至这不一定是个秘密。” “难道这现在不是你知我知的事情吗?” “我们以前都忘却了有这回事;而仅仅在嘉陵关之战后的时间里,已经见到了那么多奇异。那么,知晓着这一切、却不为我们所知的存在,怎么能排除呢?”光正划开天使神殿的内部空间,从雕塑之内来到殿堂之中。 千仞雪也跟着出来;殿堂里金光闪闪,可是殿外却是一片漆黑的沉沉夜幕。 “我再说一遍,你快要没有时间了。”城中一座大宅的摇曳烛光下,佩戴着燃烧的黑铁剑的男子低沉地说道。 “只要在最后一秒能够成功就是成功,何必这么心急呢,晨星。”靡先生坐在他对面,讥讽地说道。 晨星咧开嘴笑了:“我自己当然不心急,可是却要为你,我的兄弟、朋友心急啊。” “这却是何故。”靡先生淡淡地喝着茶,和眼前这位样貌刚硬的男子气质可谓是两极相反,“他的弱点,甚至可以说他的命门,我已经知道了。” “他纵有千般弱点,”晨星沉声道,“一个优长就足以弥补:他是多少年来罕见的光武魂,而且禀有天赋。” “这我当然知道。” 晨星笑道:“所以,他很快就要成就光之元素守护使了,到时候,你的赌约的前提条件就难以成立了。” “什么?”靡匪思听了这话,顿时眉头紧锁,“他要成就……这怎么可能?” 晨星带着讥讽的笑意:“现在当然还没有,但是也快了。” “现在没有便好。”靡先生松了一口气,狐疑地看了晨星一眼。 他怀疑,晨星是不是为了破坏他的赌约,而故意为光正提供成就之路。尽管晨星并不是光属性的大能,可是境界在那里,帮助光正突破这层窗户纸,却非不可能之事。 既然光正并未成就,那么晨星想必没有出手。而他不出手便来和自己说,想必接下来也不会出手了。于是靡先生又摆出笑容说道:“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只要在最后一秒能够成功就是成功。’要拿到你想要的那权柄,可是不容易啊。”晨星说着站起身来。 “只要你不阻拦就好。”靡先生也态度强硬起来。虽然没有对着晨星说出傲慢与嫉妒这两个词,但也差不多了。 “我为什么会阻拦你呢?”晨星展颜一笑,铁齿钢牙露了出来,在铁剑忽明忽暗的黑火下显得异常惨白,“这样的行动我自当无比支持才是。” “愿你守信。”靡先生说道。 “那是当然。血自然是越多越好。”晨星说着便走了出去,腰间的佩剑在四下寂静中哐当哐当地响着。 “不送。”靡先生只是坐着说了一句,便又聚精凝神,开始了他的感知。 远方。天斗的山路中,千军万马正在行军。 旗帜都被卷着,扛着旗手身上;步骑们的衣襟早已被汗湿透,即使这里高出平地,夏日的骄阳和崎岖难行的道路依然让他们炎热难当。 “停——”传令官的声音响起,士兵们各自喘息着,抓紧时间喝水。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戈龙骑在马上,愤愤地说着,指着马拉的大车上满车满车的铠甲。“以前的战士身着全套盔甲都能在山间强行军,现在的么……” “是啊!安逸太久了。不过既然知道他们不行,大元帅为何选这难走的山路呢?”穿着银丝板甲的一个副官羊抗发问。 “浑小子和我装傻!”戈龙笑道,“突击武魂殿,自然得走小路。” 副官垂下头,却依然抗辩道:“可是这样虽然隐蔽,体力耗损太多的话,会不会得不偿失呢?何况兵力本来就少……” “切,兵行远征,在精不在多的道理都不懂吗?”戈龙轻蔑地哼道,“你们骑士团这些贵胄,号称从小习武、精练战技,总归像是花花架子,到实战就不懂了。” “所以才要跟着大元帅您啊!”副官奉承道,板甲上的银丝仿佛也在对戈龙佩戴的红金宝星膜拜谄媚。 “少来。”戈龙笑着止住他。 尽管这羊抗有时候憨憨傻傻,其实倒也有几分观察力;自身的武技和魂力也都不错,到了魂帝的水准。作为副官,完全够格;在这次来镀金的勋贵子弟中可谓是最有实力的一人了。 更何况,羊家自从几百年前羊泰立下武功之后,便成为几大柱国公爵之一,历代都经营城邑,声势烜赫。自己虽然是功业赫赫,毕竟是新晋的功狗,如果要彻底稳住家族地位,那么和羊家这样的大族通婚便是最优之选。 戈龙想着,远远望向后方压阵的一支骑士小队,那里有他的女儿戈莉娅,一位强健的魂帝。他盘算着,如果这次成功,自己再上疏请旨,戈莉娅便能成为一个骑士团的团长,而羊抗也能官拜将军,这下一代的人生大事便也就算是令人放心了。 正当他想着,忽然传来低沉清晰的声音。“前进!”传令官掐着表,照着之前戈龙发下的时间表,驱动着全军进军。于是这道人流便又在山间蜿蜒逶迤起来。 而同是向武魂城疾进的,还有一只魂兽鸽,和一支带着帝国大纛、无人会来查验的载满妇女的闹腾腾的庞大车队。 第一九二章 半决赛 到了半决赛的日子,城中早早地便热闹了起来;不管谁输谁赢,粉丝是谁悲谁喜,街市上的商贩定然是盆满钵满。 而城市中央的巍峨的殿堂群中,则是肃然的寂静,任阳光从穹顶上洒下,显得更加璀璨。 “看起来他们还是要打啊。”光正把那盖着暗金色戳记的札子摊开在桌上。 “天斗内部向来矛盾重重,”千仞雪不以为意地说道,“否则那羊家又怎么会和我们合作。” 光正慨叹道:“他们这般的千疮百孔,却还是这么热衷于打仗。” “打仗才是他们的粘合剂,”千仞雪冷冷地说,“不过如果输了——”她的手在空中有力地一划,“那么散场就提前到来。” “现在武魂城周围的武魂域都是非军事区,我们也不好启衅,不能部署军队。”光正说道,“不过,他们这样的行动,也不可能倾巢而出。” 千仞雪回想了一下,说道:“天斗军中的精锐,也不过是近卫军和几个骑士团罢了,其他的或是贵族家兵,或是临时征召的新兵。他们此次来,定然是用的皇家精锐,数量想来也不过万。武魂城的三重城墙既高且厚,顶端就有数十米;只需城内的魂师军团做好准备,他们是定然攻不进来。” “他们的军队恐怕本来就非主力。”光正收起了桌上的札子,“他们的主力恐怕还是在唐三几人身上。派来军队,不过是跟在后面宣示占领罢了。” “所以我们就当作没看到。”千仞雪说道。 “是啊。”光正说着,把量天剑佩在腰间。挽过千仞雪的手,便朝观赛台去了。 “果然。”等到站在观礼台上时,看着气势满满的七人,光正不禁自我赞许地回想道,之前他说过的话。“有了实力优势,就是这么的自信啊。” 比较起来,对面七人就显得弱势许多。虽然这种柔弱感或许还帮助她们在上一轮击败了象甲宗,但在这一轮却真的只是弱而已。 沧溟宗战队,除了队长朱可丽之外,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单名。辅助系,意、懿;还有敏攻与强攻的佳、蔚、华、敏。她们的资料很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并不会构成威胁。 关嘉陵上前一步,开始放话:“你们的战队,我一个人就能打翻。” “又在说大话了,哈哈哈!”朱可丽听了笑将起来,笑的厉害起来还直跺脚,双手拍在自己的腿上。 “武魂殿战队的关嘉陵说,他一个人就能打赢沧溟宗战队。”一个解说员向观众席说道。 保障安全的魂力屏障虽然透光,却隔音,想要听见,或者要仰仗高等级魂师强化后的知觉,或者像解说那样,戴上专门的传音设备;至于一般观众,自然只能听解说说话。 “呵,这关嘉陵做给我看?”另一位解说黄九阳不屑地笑起来,“你们不要神化一个参赛选手,关嘉陵是有点强,但他就这个实力,也就比其他选手等级高那么一点,魂力强那么一点,他也会输的呀,沧溟宗战队刚刚赢了龙象宗战队,凭什么他关嘉陵就一定能赢嘛?” 旁边的解说听着他讲,不禁有点皱眉,看着台下两支战队不成比例的粉丝数,接过话头:“但是,武魂殿战队获胜的可能性确实更大,而且是大很多。” 正当解说这么说着,观众们情绪被调动起来,比赛也就正式开始。 武魂殿这一次并没采取突击阵势,反而是让艾信之与袁复乐站在了队伍的前列。李紫悠站在后方,精神力覆盖住全场,慢慢地压制着对手的感知力与反应力。 “不行,快进攻!”朱可丽立刻察觉情况不对,佳、蔚、华、敏四人立刻围着她形成一个圆圈,五道魂力的光芒聚集起来,打击在袁复乐那显豁的羊身和艾信之升起的金盾之上;几番碰撞,两人竟是一个抽身,向后翻跃而去,艾望之的盾也消失于无形。 还不及沧溟宗战队兴奋,袁复乐身上忽然白光大作,在万圣玉身上激起道道麟羽的反光,万圣玉魂环一闪,霎时便腾空而起,直向后方的懿掠去。 “保护后排!”朱可丽转换命令,带着敏、华两人便要前去支援。 “路好走吗?”路途间却传来关嘉陵嘲讽的声音,火焰的龙息凝结如珠,封锁住了去路;还未来得及闪身避过,懿早被万圣玉一击掷出台外。 只有站位本就靠后的佳及时回援,可这是意也以被万圣玉拎起了后颈;看到佳向自己袭来,万圣玉第五魂环一亮,侧飞而起,借势将意抛出擂台,而旋回而至的鹰爪一击便刺穿了佳的防御;只是他的身上也被划去许多羽翎。 朱队长还没反应得过来,艾望之又已跃出,四五魂环闪烁着,几道剑影之后,蔚已经扑在了他身后。 金剑一抖,便继续向前,华和敏顾不得身后,两人齐心,两个第四魂环齐亮,直直迎向金剑,闪过一道耀目的光芒;艾望之竟是后退了一步,剑也微微的颤着。可华和敏还没来得及庆祝,突然觉得胸口一闷,喉头一凉,向后仰去,眼前片片红色的花瓣。 林丽芝解决完,转头一笑,身形一转,避开朱可丽释放的魂技,回到了阵型中央。 “你——”沧溟宗战队场上只剩朱可丽一人,她咬牙切齿,浑身魂力凝聚在手中的武魂法杖上,眯起眼,脸上的肌肉抽动着,面目都显得狰狞了几分,更带着黑色的魂力气息。 “去——”然而正当她蓄力将成,浑身旁的黑色气息褪去,所有魂力在法杖顶端凝聚成团之时,手刚一扬起,艾望之的剑已到了,只看起来极轻的一挑,又一抹,法杖和人便都扑地。 会场上响起粉丝们的欢呼声。 “他们真开心啊。”光正看着七人的笑容说道。“果然赢了就是好啊。” “他们有什么可开心的?漏洞那么多。”千仞雪说道,“艾信之开场的金盾不过是分散了袁复乐吸收伤害的效果,关嘉陵也没封住蔚的去路,更不用说他早就可以出手直接缠住对方,何必等对方已经后退了再做反应?说到蔚,万圣玉也是的,他如果能做一个回旋,便不会被蔚击中了。还有,艾望之和林丽芝的配合!林丽芝的魂技是能够减低对手攻击力的,所以应该是她先出手艾望之再出手,而不是反过来,让艾望之白白吃了亏!” “好啦,他们只是在享受必胜的比赛而已。”光正和稀泥一般说道。 “亏得对手弱——否则他们这样可不行呀!”千仞雪不依不饶地说道。 “换了更强的对手,自然会更严密。”光正安慰道。 第一九三章 半决赛之后 中场休息的时间,观众席上便稀稀落落下去,更多的人涌上武魂城宽阔的街道,吃饭、游逛、购物。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然没有千仞雪和光正的身影。 简单的吃过一点东西,千仞雪坐在观礼台上批起了案牍。只是一个早上,便又高得和小山一样。 光正默默的又加了一道精神力屏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批阅公文,不出声。 这种时候光正的心里总不是滋味,品尝着无能为力的苦涩。他甚至幻想起来,若是这时候又什么人来攻击就好了,那他便又可以发挥点作用,还是在仞雪眼前发挥作用,而不是傻傻地杵在这里。 忽然,看着一张被千仞雪写上一句“知道了”便放到一旁的报告,光正觉得有些不对,伸手把它拿了起来。 “嗯?有什么不对吗?”千仞雪注意到了他的举动,询问道。 “你看,报告说,这一地区的邪魂师的活动减少了。” 千仞雪奇怪道:“之前不是你增派的打击邪魂师队伍吗?” “派遣的地域和这里所说的不一致。何况之前为了武魂城的安全,还抽调了一些魂师回来。这不是很反常吗?” “嗯。”千仞雪并不多说,从光正手中拿去报告,在“知道了”后面加上“此事反常,加强调查”,便又放回了文牍堆里。 光正没有想到千仞雪就这样把事情决定了,有些错愕地啊了一声。可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光正便立刻又沉默了。 “你觉得,这件事会是大事吗?”过了片刻,千仞雪好像觉得刚才有些不妥,但又不会说什么抱歉的话,只是又把事情提了起来。 “不知道,毕竟还没有加强调查呢。” “呀!”千仞雪怎会听不出他在阴阳怪气。 光正老老实实道:“好,我不该那样,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这或许只是件小事——毕竟邪魂师并不遵循和我们一样的行为模式,他们奇怪地减少活动也是很有可能的。但如果说这是更大计划的一部分,也不是不可能。” 千仞雪感兴趣起来:“比如说?” 光正道:“比如说,他们被集中起来,作为天斗的一支盟军投入战场。” 千仞雪摇头道:“天斗现在可是优势方,怎么会做这种事。” 光正反驳说:“天斗可不只有一位神,还有一位皇帝呢。冒大不韪的事他何时怕过?” 千仞雪也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但她更觉得光正在故意抬杠,于是拉长声音道:“那倒也是。总之——” 不料光正接话了:“总之得先加强调查。” 千仞雪有些羞恼:“你——” “我让他们赶紧去执行你的命令。” “哼!” 然后,依然是光正沉默地看着千仞雪批阅着,整个大斗魂场都静静的。 直到下午比赛又要开始,才又一次在人头攒动中喧嚣起来。 然而在这热闹之中,贵宾席却空虚了不少。 “天斗的皇家恐怕还在筹划他们的战略,”千仞雪讥讽地说。 光正接话道:“昊天宗和唐门的高层恐怕是说好都不来,给我们难看。” 千仞雪看着只有几个带剑贵族的星罗包厢区:“星罗呢?是自家战队输了便不来了么?” 光正简单答道:“应该是。他们究竟怎么想,我们的人还没有渗透到这种程度。” 而在他们目力所及之外,星罗代表团下榻的酒店那金碧辉煌的套房里,朱竹云和戴维斯相对而坐。 “我们真的不去观赛么?”戴维斯有点局促不安。 朱竹云反问道:“怎么?武魂殿上午刚刚赢了,何必去看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和武魂殿打得已经算久了,”戴维斯安稳的说道,“至少比皇家学院强,你应该高兴才是。” 朱竹云不置可否:“嗯哼。” “何况,武魂殿还是我们要依靠的力量,”戴维斯接着说下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们是我们的奥援。既然如此,我们也得表示表示?” 朱竹云不屑道:“何必对马上要开战的对手示好。” 戴维斯惊异道:“什么?你要和武魂殿开战?” “不然呢。”朱竹云淡然说道,“不和他们开战,怎么凭借他们做奥援?开战了,才有借他们的手杀死你弟、妹的机会。” 戴维斯弱道:“这……战争容易发动,之后可就不容易控制了……” “说什么不容易控制!”朱竹云柳眉一挑,“有什么是你可以完全控制的吗?你要听天由命?一切都要靠行动才能实现!怎么,你在军队里安插的那么多军官,全是仪仗和摆设吗?” 戴维斯尝试着反驳:“当然不是,他们都是战而能胜的,然而,如果我们态度更灵活,会更好……” 他本来想说的是,天斗与武魂殿要死斗,如果星罗采取更骑墙的立场,可以更方便的获利。 可是朱竹云并不给他充分的发言机会,而是继续说道:“怎么?自从你上次去和千仞雪会见之后,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有什么魔力,能迷惑住你不成?” 戴维斯忙道:“她算什么,只是武魂殿是对抗天斗的制衡力量……” 朱竹云继续说道:“什么制衡不制衡;星罗既不怕武魂殿也不怕天斗——但是我们却实实在在地要害怕同样血脉的弟妹!把他们解决,才是当务之急;只要有了皇位,什么都会有了。” “好,好,”戴维斯垂头丧气,虽然依然觉得自己的观点不错,气势上却被压倒了,“听你的,都听你的……” 虽然口中说着,心头上却是涌起一股无名火。 大不了弟弟即位,星罗还是戴家的;这样下去,星罗要姓朱了…… 再看一眼坐在那里便婀娜着的朱竹云,他忽然一把发力,把她按到了被子上。 即使刚才气势上输了,甚至魂力等级之前也奇怪地被反超了;强攻系魂师毕竟还是强攻系魂师。 朱竹云一时惊讶:“你要干什么?” “一个皇孙,”戴维斯说着,“对于你渴求的皇位,也是有利的!” “起来!”朱竹云喝了一声,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竟是把他推开了,“这种风云变幻的局势,你要我挺着大肚子上战场吗?” “好。”戴维斯的火焰忽然被冷水浇灭,颓然站了起来,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你去干嘛?” “找将军们,叫他们把部队往武魂城靠过来!”戴维斯愤愤地说。 第一九四章 昊天宗战队的惨败 而斗魂场已经热闹了起来。昊天宗战队和唐门战队都有不少粉丝——尽管都没有武魂殿战队粉丝多——已经为接下来的胜败争吵不休。 “你觉得谁会赢?”黄九阳端坐在解说台上问身边的另一位解说员。解说台遮蔽了他凹凸有致的身材:他的屁股压在凳子上,而宽阔的桌子遮掩住了他硕大的肚子,还叠放着一沓写给解说们当作功课的各战队资料。 虽然他从未看过这些资料,但是自有办法吸引到人气。说实话,都不需要粉丝去争吵,他这解说自己便能带起节奏来。这当然对激化对立——但不管正方反方,只要来了大斗魂场,人流量便有了。这次,他便又带起了这个话题。 尽管貌似是在向旁边的解说提问,可是他却自顾自的接下去:“昊天宗战队肯定能赢,有七位一体武魂融合技,就输不了!” “但是武魂殿战队就曾经击破过,”旁边的解说小声反驳,“而且唐门战队也很强。” “哎呀,你信我呀,昊天宗战队真的很强!”黄九阳依然固执地说着。 “效果真不错,”光正看看解说台,又看看下面群情激动的观众席,“虽然不怎么专业,但是人流量真是能赚。” 千仞雪微微一笑:“只是他这张嘴恐怕总得惹出事来。” “那可不——否则他怎么会当年被玉小刚弗兰德这些人搞垮,被逼到远方城市里去?” “不过口无遮拦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千仞雪笑着说,“你听他们两队互相放的狠话!” 擂台上,唐振迈出一步,对着唐门战队叫嚣道:“不过是我们昊天宗唐家其中一脉的儿子,也敢把唐字拿去做自己门派的大名么!” 唐门战队队长王梦怡毫不示弱:“哼,是那躲起来的大家族么?要不是我们成神的门主,你们家族敢以这唐字走天下么?” “那又如何——姓唐的也不是你!”唐兴接过话来,骄傲地扛着巨大的锤子,“连昊天锤也没有,倒也披上唐字?” “很为自家武魂骄傲嘛!今天,不管什么武魂,都给你砍趴下!”陈雨丝挥动着手中的长龙刀。 他们互相喷吐着挑衅的话语,面色也都越来越黑红;解说台上的黄九阳也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分享给观众。 但是光正用眼神喝止了他。 让昊天宗和唐门互相敌视自然很好。只是由武魂殿的解说公然做传声筒,却有些拙劣了;或许还会让他们更加团结。 “比赛开始!”裁判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上!”唐辛儿喝道。 唐振、唐兴立刻带着另外四个兄弟,挥舞着硕大的昊天锤,冲了上来。 在他们眼中,唐门战队之前只不过是击败了一些弱旅。什么长龙刀,什么海白熊,这些武魂或许对付别的还算凶猛,但是在昊天锤的力量面前算什么呢—— 但他们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锤子也忽然间仿佛便重了许多。 黄九阳吹嘘着:“看!昊天宗战队的魂师多么强壮——看他们的肌肉,哎呦,这青筋暴起的力量感……” “但他们的动作有点停滞啊,步伐和挥锤都变慢了。”另一个解说看着局势说道。 场上惊愕的唐振、唐兴正兀自低头发力,努力从这仿佛泥沼的状态里挣扎脱身时,后方的唐辛儿却看到了对方七人后排的王梦怡黑红的脸庞,和头顶上五枚盘旋的魂环;刚才,她的魂环甚至都没有亮。 “不好,快退回结阵!”她发令,可是已经太迟了。 随之映入唐辛儿眼帘的便是王梦怡的笑容,她的第五魂环已经闪过,一道巨力转瞬间把正使着劲的六人甩飞了回来,每个人都吐出一口血。而这红色更衬托得他们身上伤痕处沾染的汁液的乌黑。 “快!”来不及多想,唐振唐兴招呼着几个小弟过来组成融合技。 可是他们毕竟受了伤;魂力等级又更低些,动作迟滞了不少。 何况,王梦怡已经迅速上前,那迟滞的感觉如影随形,又一次出现在了昊天宗七人的身上! 融合本就需要时间,而现在,体内的一切力量被阻塞着,甚至魂力的输出与魂环的融合,也变慢了。 “领域。”观战的光正轻声说出两个字。只有领域能准确地解释发生的这一切。虽然这看起来很不合理:王梦怡的年纪和魂力,以及武魂,都不像是有领域的样子。 “像是杀戮领域的效果,”千仞雪说道,她亲身感受过唐三的领域,“虽然效果差得远。但是,毕竟是领域啊,何况她才是个魂王,也不可能进过杀戮之都啊!” “看来是唐三出的力,”光正思索着说道,“据说,如果领域不是对应特定武魂的,那么一个领域的持有者,只要对领域的掌控足够强,是能够直接将它传授给他人的——虽然传授之后会是弱化版。” “这倒是说得通。”千仞雪点头说道。 解说台的黄九阳自是看不出这些门道,但是看热闹再烘托气氛倒是做的不错。 “七位一体融合技怎么输——啊,王梦怡的控制!又定住了!唐门战队的王梦怡的这个控制逆天了!现在是唐门战队的全员在输出!诸葛神弩!” 唐门战队的七人魂环轮番闪亮,刀枪齐下,更兼暗器飞舞,那包裹着昊天宗融合技的护盾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魂技与暗器直接砸在了他们的身上,玄黑的铠甲撕裂,遒劲的肌肉上绽开道道血纹。 “轰!”忽然一声爆响,唐辛儿之外的六人六锤,齐齐向外飞出,摔落在地,掀起阵阵扬尘;唐辛儿勉强站着,用昊天锤支撑住身体。 看向队友,出力最多的唐振、唐兴自然是最惨,脸肿的像是猪头,从脸上到身上乃至擂台的地面上,流着大片大片的紫红色,如同被撒了桑葚汁。其他队友的脸上、身上也满是伤痕与红色。 唐辛儿的面庞煞白得如同面粉,和昊天宗的肤色极其不搭。对面七人却是完好无损。 “我们认输。”她艰难地说道,若不是裁判裁决完毕后昊天宗来人赶忙箭步上前,她也要倒在地上了。 而唐门的七人,则是一阵狂欢庆祝。 第一九五章 又要见他 在观礼台的玉案后看过了昊天宗战队的惨状,千仞雪说道:“看来到时候决赛是唐门战队来受苦了。” 光正站在台前的扶手边,俯瞰着擂台,说道:“昊天宗战队是上次便把底牌暴露了,而唐门我看还没有呢。” “他们用了领域,但应该还有别的招式?”千仞雪似问非问。 “唐三既然能给领域,海神或修罗的其他威能大概也总能给出一些。何况这一次用的暗器也只是低阶的,手里恐怕还捏着更高级的。” 千仞雪点头补充道:“而且我总觉得,他们应该也有类似昊天宗的融合技——虽然不一定相同的形式。我们有武魂融合技,昊天宗有七位共体的融合技,那么唐门--史莱克没有理由没有。他们上次就有。” “紧张了?”光正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不紧张。因为肯定能赢。” “那是自然——恩?”光正觉得耳后传来一动,手一伸、指一夹,便拿住一张卡片。 再回头看向擂台那边时,却只见得远方的地平线上正漂浮着紫色的云带,空阔的远景里霞光在云间奔涌而出;然而是只有美景不见人。 光正心中大概有了数,再一低头,读到这素色的卡片上的字:“为了免得你以准备决赛为借口推迟,请立刻来。” “呵,真是有趣……” 上次的来回,光正已经记住了路,这次便只身前去。一路上饱览着的是武魂城的景致;夕阳的余晖下,城市更加金光璀璨,轮廓也更加柔和;一间一间的民宅,放下了卷帘,合上了百叶窗,而那些公共的建筑,华灯已经预备着了。 而靡先生所在就不是这般热闹,而是处幽深寂静的所在了。 他的这座大宅前是绿化甚好的,蜜蜂在向晚时嗡嗡地飞回树丛中的蜂巢,远方的鸟儿在地平线上振翅,似乎也是要回窝;旁边蜿蜒的小径旁锦簇的花团里有着各色蝴蝶,赤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锈色的,飞舞在渐渐昏暗的夕光里。很美丽的一幕,只是这些蝴蝶却又说不出的诡异;在那里飞旋的,如同梦幻,又如同鬼魂。 那花团,有焰火般的黄色,但更多红色,淡粉的,橘红的,纯纯深红的。似乎最多的则是罂粟花。 蝴蝶,灵魂,罂粟花……不愧是靡先生的宅子啊。光正兀自笑了起来,推门进去。 很快便又来到靡先生的面前,他依然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光正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或者说看起来像是男人的存在——并不像他身前的那杯茶一般清幽。 “你又找我了。”还是光正耐不住性子,先说了话。 靡先生浅笑地说道:“是的,因为即使再淡然的人,也有自己的执着。” 光正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眼前杯中乳白如雪的茶沫。 “对我来说,对知识的渴求便是一辈子的热望;我热切地等待着破解时间的秘密——光先生应该会对这样的渴求感同身受。”靡先生十指交叉继续说道。 “您说得对,”光正点头道,“本来我也该为这样的事业添砖加瓦。” 靡先生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说道:“但你没有。” 光正叹气道:“是没有。比起学,我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去做。” “令人钦佩。”靡先生呷了口茶,“我见惯了蛮干可鄙的肉食者,也见过不少喋喋不休的老学究——但是把时代的责任扛在知识的肩膀上的,光先生,我只见过你一个。” “你不必奉承我。”光正笑了起来,“我恐怕很难答应你所说的计划。太难了——” 靡先生摇头道:“您能扛起这千钧重负,这一计划不过是吹灰之力。” “正是因为这千钧重负:我不能做灵魂交易的风险投资。” “真遗憾,”靡先生也叹了一口气,“这般的睿哲领袖,却不能稍稍分力,为知识的塔巅加冕……” 光正听着,脸面竟是有些发烫。他当然嗅到其中的危险气息。尽管如此,靡先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如果说他有什么大计划的话,这一切似乎太过平静。或许,大计划真的在于加盖知识塔尖。 如果是那样的话,光正乐意——而且感到有义务尽一份力。只是他希望,靡先生不要误以为,获得了知识,便能够变现成力量。 知识就是力量——另一种层面上的。 “我奇怪的是,”光正因此试探地说,“为何必须是我呢?想必您能说服的其他人,不在少数。” “因为你的武魂是光啊。”靡先生回答道,“这是最有可能与时间的洪流抗衡的东西。” 他又一次强调:“不是光属性的武魂,而是纯粹的光啊。” “这话却怎么讲?” 靡先生笑着摇头:“故作不懂么?这样不行啊。” “先生再这么说,我是愈发听不懂了。” 靡先生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光之元素守护使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说道:“您可是光照斗罗——怎么可能对此都没有理解呢。” 光正道:“它既是黑暗中的,又是绝对的存在。可是我依然不懂,先生为何要说这是唯一能对抗洪流的呢?” 靡先生缓缓吐字道:“因为,它既是最亘古的存有,又是最快捷的存有啊。” 靡先生的话击中了光正,他觉得这其中必定蕴含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真理。可是这得回去细细思索,而当下,光正只是说道:“如果这么说来,我倒是成了枢纽人物了。” “没错!对于整个斗罗大陆的知识——所以也就是整个斗罗大陆的历史而言,你便是最后殿堂的钥匙!”靡先生说话间,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光正说道:“我希望我的一切抉择,能够立足于理性和正当的判断。” 靡匪思马上接过话来:“是的,这一切都等待着您的决断!您正确的决断!” 光正没有去管对方眼中跳动着的火焰,淡然道:“如果这样,恐怕我要负疚天下了;我的选择是,我不会去打开这殿堂。” 他不敢停下,生怕靡先生又说出刚才那样直击内心的话来,便摆出坚毅的面容道:“直说了:我不愿意用现在还自认为大体清白的灵魂冒这个险。” 靡先生苦笑着。 心里却是已经在发狠道:“这是因为你看到的这样做的好处还不够:或者说,你看到的不这样做的坏处还太少。” 靡先生饮一口茶,压下内心的火气,仍是淡然笑着说道:“但是,光先生。你的决断,要考虑的可不只是你而已。” 第一九六章 折磨的剧场 “恰恰因为我不只是我一人,所以才不能投身到靡先生你的知识事业里——”光正还在辩解着。 “你真的是这么考虑的么?”靡先生笑着,交叉起十指,“如果是你一人,你可以忍得下去,可是有的时候,为了别人,反而更无法忍受呢。” 光正紧张起来,向后一仰,说道:“靡先生不要打哑谜了。” “您体会一下。”靡先生站起身来,踱到光正身后。“您总是相信自己的决断是基于理性和正当,可其实它追从的是你的内心。而人心真的充塞着理性和正当么?” 世界剧场又一次开启,光正合上了眼。 “注定爱与死,注定爱到死,这就是古老旋律反复告诉你的命运。”靡先生用未尝让光正听到的声音说着。 身在靡先生屋内的光正闭上了眼,而身处世界剧场中的观察者光正便睁开了眼。 迎面而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星斗大森林! 光正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精神力稍稍发动,便发现剧场中的那个光正,沉浸在无限幻境的冥想修炼之中。 森林中,眼前的蓝发男子正吸收着魂环。 一股令他爱恋的气息出现在周围,最后,出现在了蓝发人身后。 “恭喜你,吸收了那么多高年限的魂环。” 光正心一紧。话语中有种由衷的喜悦,发之于爱慕。 没有在他吸收魂环时出手,光正大概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总之,与之前那个穿越者给他讲述的斗罗大陆故事里的情节相似。 这么说来,这个穿越者的事情,靡先生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不必再把这一点重演一遍。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万圣玉也会具有特别的重要性呢。 光正虽然这么思索着,而且他也知道事情的走向,可是依然无法移开观察者的目光。 “与其说是恭喜,倒不如说我是如此疯狂,这么冒险吸收魂环。” “无论如何你成功了。” “那,我也要恭喜你,”蓝发的唐三平淡地说道,“恭喜你成就了天使之神。” 光正不屑地想着:“用平淡的语气掩饰恐惧么?” 然而他的不屑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替代了。 因为千仞雪嫣然笑着:“谢谢你;我这一次,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今天为你倾倒的,整个星斗大森林。我终于见识到了,天使之神的魅力。”唐三一本正经地说着。 “啊,天使之神也好,武魂帝国也罢,我其实是一个热爱狂恋着的姑娘,她那颗实则柔嫩娇弱的心灵上,已经太重地负载着深情蜜意,如痴如醉地等候着你……” “是吗?”唐三不信任的话中微微含着讥讽。 千仞雪急忙解释道:“即使因为那些争端权谋的往事你不相信,但在你面前,我真的只是一个纯洁的情人;自从你的出现,便仿佛有磁石让我的目光不能从你身上移开……” 唐三从下到上、从左到右端详着,千仞雪迎着目光,更加期待,听到的话却是:“你很美,可以百看不厌,甚至还带着无比神圣的光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这些赞美,用在你的身上,都无不当;可那又如何呢?我已然有了决不会动摇的爱,所以我们最多做朋友;而如果你不愿意抛下武魂帝国,那么,只好决一死战。” 光正在旁边怒火中烧:“呸!老色鬼,看得痛快,还做什么忠肝义胆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个贱货,雪儿真是错付了……” 若非他只是这世界剧场中观众席上的一个虚影,他早已拔剑上前了。 千仞雪听了,却似乎不以为意:“唐三,你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随后便是漫长的武打。唐三招式用尽,终究是不能破局,每一次,都只是把千仞雪的剑尖从喉口勉强挪开。至于他貌似凌厉的反击,也不过是擦划在华丽的六翼上,让森林的天空里更多了几分洁白的羽翎。 但唐三毕竟是没有死:面对一个神而没有死。 当然,这个神似乎并不真的想杀他。 “快,快刺死他啊!”只有那个观众看得心急如焚,恨不得代替她上阵:“虽然确实剑法欠磨炼……可是谁看不出来这里溢出了多少爱情的海水!可是就算你放了海的恩,他难道会回报哪怕一滴水吗?” “不愧是我爱上的男人,”千仞雪再次说道,“唐三,你真的很强。” “不,千仞雪小姐,你更强,我今天终于领会到了,神的威棱。”唐三假模假式地说着,话锋一转:“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我的全力一击能不能破开你的防御。如果我做到了,你就放我走;不然,我愿意臣服于你。” 千仞雪笑着接受了。光正喜欢她现在自信的笑容。于是他闭起了眼睛。 如果说这一招使出来是观音有泪的话,他的泪可决不能轻弹。 果然,当他再次睁眼,只剩下一个虚弱的千仞雪,守护着自己炸裂的心脏。 周围却多了许多人。史莱克七怪,到齐了。 千仞雪神色陡变。唐三是她爱的人,这另外几个,却只是她看不上眼的对手而已。 “随遇而安。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她说着,手中的天使圣剑缓缓带上了灿烂的金色光芒。 “现在,你们的选择是:投降,追随我;或者——”千仞雪手中的剑向地上一劈。 戴沐白看向唐三。唐三眼神坚毅。戴沐白转过头来:“我们史莱克七怪一条心,要死,一同死!” “为了‘兄弟’,值得么?”千仞雪稍一威压,戴沐白半跪在了地上,汗水涔涔。 “是啊,看起来很蠢,可这就是我们的情谊。”马红俊在旁边说道,“死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光正无法出声地呐喊着:“雪,劈下去呀!现在他们也不过是强撑着说这些话——马红俊的眼神可是躲着你的剑呢!言语是容易的,可是当剑真的劈下去,言语和事实间的裂隙便会显现出来了啊!” 千仞雪听不到。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几人。 如果这么坚定的话,是不是还有刚才三儿那奇怪招式之类的后手呢? 虽然死不了,可是在完全掌握神力之前,也不宜把基础磨得太过脆弱了。 天使之神的恢复是很快的。就算到那时,这些家伙又能掀得起什么波浪呢? 毕竟,那时的自己,不会再给,就算是三儿,发出这招式的机会了。 千仞雪感受着自己破碎的心脉,和运行着修复着它的神力。但是,忽然,一阵从心更深处涌上来的痛苦,替代了疗愈的感觉。 “你们还真是团结呢……下次,你们就不会这么好运了。”千仞雪说着,仿佛契合着落下的太阳,忽然便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第一九七章 延续痛苦的选择 千仞雪重新出现在森林的另一侧;这时的她仿佛忽然松了劲,刚才的威棱已然不见,那仿佛能够防下一切的坚固护甲,此时也烟消云散。 从观察者的角度来看,她是置身于森林的美景之中。可是,她其实处于内心的灰败之中。 光正看到的是,皓月当空,长满栗树的山坡之间,明亮的萤光下清澈湍急的清水流过谷地,虽然枝叶扶疏,但茵茵草地上花朵却光彩夺目;只是这一片旖旎风光的中心人物,那被他在心中呼唤着,被他视为这片月夜中如灯星辰的人,却不做此想。 在她眼中,这里只有遥远的群星讥讽地散发着的惨淡寒光,树枝光秃秃的在风中尖啸;凄苦的场景一片岑寂,而千仞雪恨不得将它们毁掉。 手中的剑颤动着,光焰忽闪忽灭,仿佛随时可能爆燃。 “你们这些树林,如果被心上沉沉地压着一座火狱的我毁灭,不要抱怨我;我是因为遭受着痛苦、不幸,才会如此心狠手辣。”千仞雪喃喃自语着,手中圣剑抖动着,竟有几分凄厉起来,“生下我的母亲早早就宁可把我化作蛛镰下的碎片,而我爱上的人又是这样的恨我!” 随后,声音彻底得低弱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是这样的互相爱着;我却不能这样爱上别人,也没有这样的人爱我?” 踽踽独行中,连天使圣剑的火光也弱了下去,暗沉沉的,只有低语还在继续:“果然我是一个不配被爱的,不应存在的孤独者么?” “不,不,不,仞雪,你有我爱着你啊!”光正绝望地做着发不出声的呐喊,“不要管他们,有我爱着你啊!” 他被束缚在观察席的身子剧烈地扭动着,想要挣脱如茧的束缚。 可是却做不到。 她是孤独的,光环下被人漠视的深深渴望最后化为虚无,吞噬了她的心。 他也是孤独的,满腔的爱恋与热忱被这跨越虚实的茧丝丝束缚,在无人知道的世界边缘,只会留下点点余烬。 但忽然茧消失了,挣扎着的光正来不及收力,撞到了靡先生宅中的桌子上。 光正大大地喘了口气,重新坐正。动作和神色都是那般的僵硬而不自然。 靡先生看着回过神来之后依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光正,笑道:“怎么,光先生这次如此激动难抑?对于了解了武魂殿败落原因的您来说,这样的事不会想不到。” “我承认,我确实血液沸腾,”光正无奈的说道,激动的身子依然微微起伏,“欲火已经被点燃了,而痛苦也因此真实。” 靡先生摇头道:“您这是在恋爱。” 光正却点头道:“是的!我怎么能忍心看着这一幕发生?” “可惜,忍心与否,先生你都只是一个旁观者。”靡匪思说着,身子往前倾向光正,“那么,如果是剧场中的你来做选择,又会如何呢?” “你的意思是……呈现未来的我?”光正惊疑道。 “是的。”靡先生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现下的决断仰赖于掌握的知识。而掌握过去,不就是为了掌握未来么?” 光正没有说话。他想走,离开靡匪思这个用幻术折磨他的可恶的骗子。甚至想把幻象带来的痛苦如数奉还。 然而他做不到。不仅仅是因为,光正觉察到自己的层次现在完全在他之下——换言之,他即使是制造假象的骗子,也是足够高明、立于不败的幻术师。 更因为,那幻影实实在在地吸引着他。 双目一闭,未来便浮现在眼前。 “喝,饮下这猩红的液体。”千仞雪说着,破碎神位后的面孔苍白,映照着手中金樽里妖异的红色。“我已经饮下;你也尝一尝这复仇的味道——或者品尝分离的滋味。” “这——”光正勉力支撑着创痕累累的身体,皱眉看着杯中荡漾的红液。腥甜的气息昭示着它的身份,这确实会赋予他强大的力量——光正对此毫不怀疑。只是代价也将是巨大的;成为邪魂师当是必然,而心智是否仍将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也在未知数。 看着千仞雪的金眸,光正一阵寒冷的战栗,手也抖着,举起了杯子。 “你要喝么?”千仞雪露出黑化的笑容,看向那已是浑身暗沉的男人。 就仿佛在说,你不该喝,可我要你喝。 而且我知道你会喝。 光正激动地应答,身上的铠甲仿佛找到了一丝过往的荣耀,又微微闪亮了起来:“是的;因为我的心已经确定要和你同去;没有你我又怎么能活下去呢?怎么能放弃和你一起的日子,深结的情,而孤独的徘徊在那貌似华丽的荒林里?链条拖着我,也栓着你——命运的纽带把我们结为一体。” 话音落下,光正瘫坐到地上,仿佛散了架,浑身最后的光芒也熄灭了,只有手中仍紧紧地握着高脚杯。 千仞雪望着那话语说完后彻底融入周边黑暗的情中人,对话语间的情愫不置一词,冷然提醒道:“但是,喝了之后,你会失去你那引以为傲的明镜般的智识。你会失去你自己的。” “失去我自己?”光正不以为意地大口饮下了那红浆,“我已经说了,我和你是一体的,注定同命运;一同受苦,相伴而死,虽死犹生;否则,失去你——也就是失去我自己!明镜?只有有人带着光亮映入,才有了镜的意义;黑夜里无人的镜子,再澄明,又有何用呢?” 千仞雪笑了,笑得如此喜悦与甜美。 她伸手握住了光正的手。柔软,而且有力。可光正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双眼越过千仞雪的身体,向后看去,便见到那重新招展的羽翼,挺拔而俊逸。 但似乎和黑夜的背景色,太过契合了…… 而自己身后的羽翼,也正从脊背间,穿透骨肉而出。 极度的疼痛中,光正只是握着千仞雪的手不愿放开,也不愿回头去看,自己背后的附翼,是不是也同样变了颜色。 忽然一阵极速带来的眩晕,接着眼前便是一道道血红色的魔纹,和四散的黑金之羽。 第一九八章 威胁,不屈 “这算什么?”光正从世界剧场中回到靡先生的宅子,“预示未来,却只是半截。还是说,你要显示对世界的敬畏,所以预测永远必须留有未知?” “不,这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靡先生笑着摇头。“光先生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您一定已经有了猜想。不必怀疑,也无须藏着掖着:那猜想就是对的。” “我并不怕死。”光正说道,顿了顿,又朗声道:“我们并不怕死。” 靡先生并未被这份毅然惊道,反而是笑着说:“这不奇怪;姑且不论说大话的人,真正坚强、蔑视死亡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死亡毕竟只是一瞬;谁知道您的命运会不会在一瞬就终结呢?” 靡先生继续笑着,手一挥,光正的脑海中瞬间便呈现出一幅惨酷的画面,配着他的解说:“您看:上一秒还在滚烫到沸腾的沥青和铅水里翻煮,一旦想要逃离就被铁杵打落回去,下一秒却在绝对零度般的冰湖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这身和您与千小姐很搭的金甲重重地压在身上,气喘吁吁,却不能脱下,更不能逃过鲜血淋漓、浑身支离的痛苦。然而,这残破的身躯被丑陋蛇群吞噬掉伤痕,从口中灌入黄金一般的溶液,一切又从头再来……” 光正厌恶地皱眉:“先生,为何作这般想象?” 靡先生道:“这并不是想象,而是真实。修罗的杀戮之都那厚厚的血池下面,直通大陆深底的幽深之处,你以为是什么地方?那些俘虏被作为奴隶,在这血火的中心奔走劳作,或者就在那幽暗的深渊里受着你刚才看到的折磨。” “那又与我何干?” “修罗可是正义的审判者与执法者。”靡先生笑着说,嘴角间含着讥意,“当你们喝下那血腥的液体,彻底黑化之后,便注定要被这般刑罚。哦——还有那种令人撕心裂肺的感受,比之前我让先生经历的世界剧场,还要强烈百倍。” “杀戮之都不是已经被修罗宠爱的人毁了么?”光正道。 靡先生眼神迷离地说道:“杀戮之都不过是表层而已——真正痛苦折磨的地方,深得多啊!他还没有那个能力,摧毁埋藏得如此之深的黑狱。啊,深得多——不止是位置,也是程度。” 光正强行摆出笑容:“无聊的恫吓。” 靡先生听了,却从他的颤音里分辨出这无聊的恫吓并非无效,继续道:“光先生,您之前靠着化光,躲过了多少实体的苦楚?” “我不怕。” “如果对象是千小姐呢?” “她……也不会害怕苦楚。”光正的声音低了下来。 其实他很自信,也很坚定,因为仞雪足够坚强,或许比他更坚强。 然而无论如何,把爱人的痛苦作为抵押,他实在有些不忍和难堪。 “在那里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啊。”靡先生叹息道。 “生不如死?”光正笑了起来,“我们不会屈膝。到那时,必定会选择阵死。” “是吗?”靡先生怀疑地说道。 “您不必怀疑……” “我不是怀疑你们。”靡先生摇头道,“如果是老修罗,那想必是这样。只是新修罗,那可实在是个好人,不仅冰清玉洁,而且对敌人也是宽厚仁慈。恐怕他不会杀你们的。” 光正用鼻音哼了一声:“呵,唐三?” 靡先生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他只会让你们去你们那时该去的地方。” “邪魂师,该去血池下面的监牢么?”光正苦笑起来。 他确实知道,新修罗最喜欢的是便是一次杀死一片敌人。或者让单个的敌人被他诛心之后,受一辈子的活折磨。 沉默了一会,光正开口:“我不相信这会实现。” “即使……或许会失败。但是沦为邪魂师,必定是不会的。” 靡先生笑了:“你已经选择了追随她,不是么?” “我必定会追随。”光正说道,又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说道:“可是她不会做那样的选择。” 靡匪思反驳道:“您真自信,我知道这份自信的根源——但是我得提醒先生,神位和武魂都是可以破碎的。” 光正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片刻,还是光正打破沉默道:“难道,命运就不能改易?” 靡先生决然的摇头:“能够改易的话,还叫命运么?您不能左右您和她的命运。只能被注定的命运左右。剧场如此,这里也是如此。” 光正凝视着靡匪思那深目,叹道:“没有办法么?” 靡匪思勾起笑意:“当然有,我不是早就提供了出路么?时间之流如果改道,命运之轮自然重新缝纫它的丝线。” “那么我姑且相信命运,也好过你的方案。”光正直起身来,向外走去,“或许命运的关键就在于,它不让我选择相信你的方案。”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边。 靡匪思也没有留他。 这倒是令光正有些意外,脚步滞了滞。 既然我要走,他也不拦——那不是正好么,想什么呢,正奇怪。 光正这样暗自嘀咕着,还是推开了那扇雕镂精致的门。 靡先生最后说道:“好,如果你出了这个门!你果然救不了自己——真是自己选择的宿命!” 光正走了出去。 不一会,他就出现在了武魂殿里,千仞雪身边。 “是去见那位奇异的靡先生了。”千仞雪漫不经心地说,“吃,快冷了。” “嗯。”光正开动了,却显得心事重重。 “想来又是他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千仞雪看他吃饭迟缓的样子说道。 “不去管他。”光正说道,加快了动作。 “这怎么行呢。”千仞雪嗔怪道,“这样有实力的一位,怎么能不管呢。” “因为……太荒谬了。”光正回答道。 一想到他对着世界剧场里的千仞雪——等于是虚无——大声示爱,他就感到阵阵尴尬。 再让他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但是就是很尴尬,尤其是在千仞雪面前。 他于是没有说起这件事。而是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极端情况下,面临一个单选题:或者成为邪魂师而获得强大的力量,或者败亡。你会选择做一个邪魂师么?” “不会。”千仞雪回答道,“如果我变成一个强大的邪魂师——那不是走到了原来的我的反面么?那么还不如败亡呢。” “但是或许你会有强烈的意愿,比如,复仇?” “也许,以前会,如果那时让我选择的话。”千仞雪侧着头犹疑地说,“那时,爱我的爷爷已为我献祭,母亲也离我而去,而那个我爱的人,不,我投入了一些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的情感的人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我或许会选择不顾一切的报仇?” 她继续推论着说道:“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的坚持,比如对邪魂师的反对,也就一道化为虚无,只剩下复仇的毁灭欲望了。或许那时有这样诱惑的话,我真的会这么做呢。” 光正表情复杂。不仅是因为再次想起了仞雪痛苦的过往。 也是因为一阵不安:原来仞雪真的会这么选择么?那靡先生的预言或许真的昭示着未来…… 心绪不宁的他看着千仞雪说着,又看着她忽然轻松地展颜一笑。 “这些毕竟都是对过去的推论了,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决不会这么选择,因为有我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啊。无论要面对成败还是生死,都还是‘我’,而不是什么虚无的愿望在做出选择。” “而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的,对?” 光正微笑着抓住她的手,迎着她的目光:“当然。” 第一九九章 各自的战备 “决赛的日子要到了。”吃完晚饭后,千仞雪和光正沿着辉煌的大城飞巡。 “他们也不过是有领域而已……”光正不以为意地说。 “我觉得他们的核心会在王梦洁身上。”千仞雪说,口气中却含着些不满。 光正暗惊,恐怕是自己刚才的回答太过随便,于是认真思索般接话道:“是啊,暗器之外,唐三一向以‘控制’为自豪,而且他们的战队也是只有唯一的核心,招式特别多。恐怕王梦洁将是唐三的复刻。” “担任指挥,有领域,群控能力突出,而力量不逊于强攻系……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千仞雪有些担忧地说。 “你说,有没有可能,王梦洁其实不是最后的核心;她显露了那么多,让我们针对她,可是决战的时候核心却在另一个身上?”光正闪过一丝疑虑。 千仞雪笑了:“第一次你对战队这么不自信。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没人。”千仞雪回答道,“这个策略很好,可是,他们短时期内恐怕找不到两个足以充当核心——能够与我们战队抗衡的核心——的人。” “在仞雪这般的聪明之下,”光正夸张地说,“唐门战队只能屈居亚军了!” 千仞雪白了他一眼,又说道:“他们可不止做了一手准备哦。” 光正顺着千仞雪的目光,看向城外,道:“战队输了,就用军队进行战争,真是可耻。算起来,离这儿也不远了。若不是得坚持衅自彼开,真想在城外来个‘斩首行动’呢。”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千仞雪说着,降落在一座城门之上,光正也随着她落了下来。 千仞雪站在宽厚的城墙上,给光正传音:“这座门正是他们准备进城的地方。门守被买通了,不过,今天,他的副将还是报告了上来。” “要收买的话,未必只收买一个。”光正也严肃了起来,“所有城门都有了嫌疑。或许连告密都是假的,让我们以为兵锋在此,其实却指向他处。” “我已经让天使军团的人代替这些外城守备队了,”千仞雪说道,“只是一次全换不好,还得逐步进行。” “嗯,这样的活动,你在行……” “这算是夸我吗?”千仞雪语气不善,宛如在问,“你是不是在骂我?” “我这叫就事论事。”光正心虚地回答,假装观察城外地势,把目光移开了。 “装模作样。”千仞雪点破了他,“真正的威胁不是在城内吗?” “陛下。”雪崩待着的宅邸里,他的副官恭恭敬敬地说道。 雪崩坐在雕绣华丽的大椅上,有些烦躁地摆摆手:“又有什么事?” 副官走上前去,附耳说了几句,雪崩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起来。 “这么说,快了?”他兴奋地开始搓手,“把地图铺开!” 副官把地图铺到桌上,搬到御座前,为雪崩指着,这是武魂城,这是戈龙部的位置。 “这么说,只有几天路程了。” “副官立正道:“顺利的话只需三天,最不济五天也到了。” “好!”雪崩站了起来,两眼放光。 占领武魂城,进窥星罗国,一统天下的雄图霸业似乎已经浮现在眼前。 “陛下,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副官见雪崩心情好,便继续禀报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副官说道,“随时可以启程回到天斗城。” “为什么?”雪崩有些愠怒地瞪着他。 他已经在梦想着自己骑在白马上,穿着黄金般的盔甲与冠冕,踏入武魂城的场面了。 “陛下……”副官的底气有些不足了,解释道:“这是为了帝国的事业……” “什么?”雪崩揪住副官的衣领,“我在这里,碍着你们的‘事业’了?” “岂敢,陛下恕罪,”副官慌忙跪了下去,这个恭敬的姿势,意味着雪崩如果要继续揪他,便须弯下腰来;于是雪崩放了手,他才继续说下去:“帝国就是陛下的家业,我们帝国官吏都是陛下的家仆,我们谨记在心。只是……” “只是什么?”雪崩狠狠地看着他。 “只是,要提防对手狗急跳墙,”副官恭敬地说道,“陛下,我们的铁骑,他们有军队阻挡得了吗?” “当然没有。”雪崩得意地点头。 “我们有神为我们作战,他们有人能旗鼓相当吗?” “没有。”雪崩继续得意。 “那么,这些武魂殿余孽,在我们天斗的攻势面前,会坐以待毙吗?” 雪崩摇头道:“自然不会,这些人顽固得很……” “是啊,陛下,既然他们的军队和高端战力都不能和我们抗衡,”副官说道,“他们岂不是只剩下非常规的招式了吗?” “你是说,劫持……”雪崩皱起了眉头。 “陛下,如果您回到天斗城,坐镇中央,那便真的是天衣无缝……” “倒是有些想法。”雪崩说着,坐了回去,虽然被说服了,不能这样像征服者那样直接入城,总是有些遗憾。 副官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陛下,依古礼,胜利之后,应该在首都天斗城举行阅兵式,把敌国的酋首作为最大战利品,游街之后,呈现到陛下御前……” “好!”雪崩站了起来。他又兴奋了起来,虽然不能白马入城,但是把千仞雪和光正两个人枷锁住,在千万人注视下,押到自己面前,压在自己脚下,也是一件美事啊!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门被打开了。 “老师!”雪崩惊叫。 唐三也不客套,寒暄一句,便道:陛下,过两天便是决赛了,不知到时候陛下是否会到场?” 雪崩面色不定,只道:“老师的意思呢?” 唐三看他眼神飘忽,知他别有所思,便道:“这是唐门的事情,我作为门主,到了决赛,不得不去。至于陛下,倒是不必为此费神。” “老师,戈龙的部队也快到了。”雪崩换了话题说。 唐三其实已经知道,却装出唐门没有布置暗线的样子,感慨道:“那还真快啊!” 雪崩道:“他们都准备好了突击武魂城。” “好,”唐三点头赞许,“武魂殿的这几天好日子,是该到头了!” 第二零零章 决赛在即 决赛的一天到来了。 偌大的武魂城万人空巷,宏伟的大斗魂场里人山人海,旌旗招展。 应援唐门战队的旗帜与横幅漫天飞舞,可是应援武魂殿战队的又倍之有余。 看着眼前无数旗帜上飘扬着的白金的天使徽记,观众席上有人面色不善。 “没事,也没有几天了。”蓝发的男子按捺下了心中的愤懑,站在贵宾席的包厢中,面无表情。 “防守反击,记住了吗?”候场之处,李紫悠对六位队友叮嘱着。 她有些不满,阁下对领域这些事,不置一词。 而当她前去请教的时候,主教阁下只是坐在书桌后说:“这不能靠我,要靠你们自己。” 李紫悠记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光正起身踱了几步,不知意味的眼神在她身上长长停留。 “来找我询问答案,算是是找对了人,”随后他又坐回去说道,“但这要靠你自己。” “这像什么话,叫我靠自己,那不是等于没说吗?还找对了人呢!”可是主教阁下已经悠然地沉浸在一本落满灰尘的古籍里了,李紫悠只好气鼓鼓地走了出来。 一想到这,她就有点窝火。抬起头,看到光正同样在候场,似乎是在熟悉着手里的演说稿。 “有时间搞那种形式,都不肯多指点一句。”李紫悠心中抱怨着,看着万圣玉满脸轻松的样子,又不禁说他道:“圣玉,你待会可不要冒进。” “我知道,对方有领域嘛,”万圣玉说道,“降低速度,刚好克制我。” “恩,”李紫悠说道,帮他把那显得太过正式的礼服拉了拉,“不想你受伤。” “那也会少一个展现男子气概的机会哟。”万圣玉卖惨般说道。 “好啦,这种事交给关嘉陵哥就好。”李紫悠说道,“他最喜欢干在喜欢的女生面前逞能这种傻事了……” “好了,”领队焱咳嗽了一声,“大家待会好好表现。” “对你咳嗽的呢。”万圣玉悄声说道。 李紫悠嗔道:“不用你说。”只是她隐隐地还觉得,阁下的目光刚才也向这里扫了过来…… “各位来宾,各位武魂城的居民们,”阁下的声音也传来过来,他已经走到了致辞的讲台前。 李紫悠还是不安定;她还是想叮嘱队友,太过骄傲容易失败。 其实他们也没展现出骄傲。可是阁下没有指明方式,她总是心中不安。但又不好说,是阁下不指点就赢不了;因此,只能反复强调戒骄傲。 “听听。”焱按住了她,用眼神让其他所有人也安静下来。 “听听阁下的教诲……”焱说道,望着那个他曾经离荣耀那么近的擂台。 其实,主教阁下又能说些什么呢?可是看着这些焦躁的学弟学妹,焱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没有必要在赛前因为紧张而自己分神,他心想。 另外一边的队伍自然是一点也不想听。 “一切照计划行事。”王梦怡指示着她的队友。 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要点对点盯防的敌手。 “是!”所有人都齐声表示服从。 “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陈雨丝大马金刀地说道。 “是啊。”王梦怡冷笑了一声。 其他队友各自议论起来,凯琳却发现王梦怡的表情闪过一丝疑虑。 “怡姐,怎么了?”她传音问道。 “没事。”王梦怡说道,“只是胜利和计划……” “按计划行事,”凯琳有些疑惑,“怡姐你用黑雾让他们各自失散,我们逐一单打独斗,最后你用暗器收场,不是这样吗?” 王梦怡笑着点头回应:“是这样。” 随后她话锋一转:“就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凯琳道:“怎么会?就算我们拖得不好,最后的暗器也足够了。” “是啊,”王梦怡点点头,“这暗器可不是我们一般的魂技,门主给的威力可大了……” “对啊!”凯琳得意地笑说,仿佛是她的功劳一般,“可以看他们失败后灰溜溜的样子了……” 这时,光正已经说到:“希望今天的比赛的盛景,会预示着斗罗大陆光明的未来。”话音落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主持的声音不得不伴着加大的魂力输出响起:“请主教阁下为决赛队伍致训词!” “好了,差不多该上台了。”王梦怡打断了凯琳。 “哼,还训词呢!”凯琳当然也听到了,“他们自家的队就要被打爆了!” “何止他们队,他们自己都是。”张惠好像知道些什么一样,得意洋洋又神秘兮兮地说着。 王梦怡没有管他们,也没有去说什么,而是边走边心中盘算着。暗器能不能成功,她不知道。毕竟,自己虽然在暗器手法的特训中排第一,但和有着几十年经验、运用纯熟的门主还是不能比。 但是,自己一定能赢,她体内的血已经涌动着告诉她这一点了。就连门主也不知道、也要为之赞叹的最后杀手锏…… 王梦怡想象着门主的赞赏,更沉浸地想着对手在那面前颤栗恐惧的样子,想着他们的绝望与失利后的颓败,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脸上不禁泛过笑容。 两支队伍都鱼贯而出,在震天动地的粉丝应援声中在台上立定,分居左右,面向着光正。 光正扫视了一眼两支战队。 唐门战队自信满满,忍不住躁动起来,似乎等待着攫取胜利。 武魂殿战队同样有几分躁动,却带着不安,似乎在害怕,冠军的失却。 不过光正没有在意。靠战前的这种心态来判断胜负,其实并不准确。毕竟,这最多算是一个系数,还得乘上实力,才是最后体现出的战力。如果实力差得多,那么就算心态再居上风也无济于事。 何况,唐门战队的心态是不是就是更好,还不一定呢。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吃惊于武魂殿战队的实力,在落差中更迅速的落败…… “自己也真是带着私心呢。”光正压下这瞬间涌上的系列思绪,抬起头,目光环视观众席。 普通的观众里,大部分都是武魂殿战队的支持者。 不过即使两支战队的支持者多么热情卖力,他们也不像千仞雪那样吸引光正的眼球…… 虽然现在光正关注的,乃是那位蓝发的男子,他带着胜券在握般的几不可见的笑意。 “明明不想来,现在倒是想夺冠了。”光正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昊天宗的人大多不在,倒是正常;只是雪崩不在,而星罗却是来人不少,对比未免太清晰了些。 这一些都转瞬即逝。收回眼神,光正对着两队说道:“恭喜你们,能够走到这一步。至此,你们已经证明自己是全大陆青年魂师中最优秀者之一。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够在规则中尽全力争夺胜利者的桂冠,为大家奉献出一场精彩的比赛。竞逐荣耀,恪守正义;自我实现,以能服务。” 第二零一章 决赛·上:金光与黑雾 光正话音落下,便化为一道流光,重新凝聚时,已经是在观礼台上。 佘龙把蛇矛高高举起,倏尔向下一挥,顿时听得一声铜钟金声,比赛已然开始。 两队迅速结阵;即使是唐门战队平时长舌不已的辅助系魂宗张惠,也收起对武魂殿战队的冷嘲热讽,拿着自己的武魂——施魂杖躲到了后面。 海白熊魂王岳君往前大步迈出,旁边是刚刚突破到魂王的血狼武魂郝汉和长龙刀魂宗陈雨丝。另一边,站着迅捷枪魂宗凯琳。四位战魂师一字排开,拦在前头;把施魂杖魂宗张惠、星玉龙魂宗秦智勇掩护在后方。 队伍中间,便是他们的核心,现在已经达到五十三级的黑天蟒魂王王梦怡。 武魂殿战队这边,关嘉陵一个人顶着前面,身后是艾氏兄弟;中间是李紫悠与袁复乐,后方是林丽芝和万圣玉。 关嘉陵试探性地释放了魂技,火球凌空而起;可是,他已然感到身上的迟滞,魂力运行不畅;那第四魂环赋予的火焰吐息,力道竟是大不如往日,连凝成火球,都十分勉强。 落在皮糙肉厚的岳君身上,只换来一声嘲讽:“武魂殿单打第一人就这点本事么?” 关嘉陵倒也不恼,因为他明明看见,施魂杖魂宗的黑黑的脸上露出了用力的神色,一道魂光加在了岳君身上。 看来自己还是有战斗力的啊。只是被领域束缚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 领域慢慢展开,不只是最前方的关嘉陵,武魂殿七人,都被笼罩其中。 万圣玉自此彻底断了任何上前突击的想法,但他还是跨前一步。 “你怎么上来了?”李紫悠急切地问他。 “我不突击,但得防止对方突击。”万圣玉答道。 正在说话间,唐门战队反击已至。王梦怡深紫如黑的第四魂环,早已升腾许久;此时,一枚硕大的黑色气团,从蛇口中喷吐而出,直扑武魂殿战队而来。 “不过如此!”关嘉陵刚刚受了嘲讽,心中有气;此时见这团黑气魂力虽多,速度却慢,不免把火发泄出来。第四魂环闪动。 “嘉陵不要!”李紫悠急急呼喊,可是已经迟了;一团明亮的火焰直扑那黑球而去,当场击碎,凌空爆炸。 不等关嘉陵得意,王梦怡“谢谢”的声音已经响彻了擂台。仿佛借着那明火的能量,爆裂的黑球,化作烟雾四散。 这黑红的烟雾,并不消弭,而是扩散着,笼盖了整个擂台,带着呛人的味道。 武魂殿战队七人惊恐地发现,他们已经无法看见彼此;预留的距离太远,烟雾中视距太小。 虽然唐门七人同样如此——他们也没有紫极魔瞳的力量,但却事先知道这一点,猜测好了位置。 于是,一一对上。最为壮硕的岳君,找上了武魂殿战队最强健的关嘉陵,熊掌与龙爪、筋肉与鳞甲厮斗在一团;凯琳提着迅捷枪,和艾望之的金剑互相舞动如飞;艾信之挥舞金盾,与陈雨丝那势大力沉的长龙刀,碰撞如同金钟轰鸣。 王梦洁此时大步向前,浑身裹着已然实体化的呛人黑色腥气;林丽芝面对着她,灵活的优势在领域里荡然无存,魂力的劣势被凸显出来,完全被压制住了。 最惨的,却还是万圣玉;猫鹰武魂的他在领域中难以起飞,只能稍稍腾跃;被那血狼魂王的利爪割得落羽纷纷;若非李紫悠给他特别支援,恐怕已经是血痕累累了。 “这样不行!”袁复乐身边没有对手,却大概地判断得出局势不利。他慢慢地沉下心来,黑红的雾气遮蔽着他的目光,音波却继续畅通。在刀剑铮鸣、鳞爪剖分的声音中,在暗器飕飕中,缓缓地确定了李紫悠的位置。 她的位置上,没有战斗,只有魂环振动的和谐响声。 “请用火炬武魂驱散雾气。”袁复乐心中默念,身上魂环闪耀,柔和的魂力在纯白的光辉中运转着,补入李紫悠的体内。 “复乐选择辅助我,而不是陷入苦战的其他人。”李紫悠立刻会意,带着更加充沛的魂力,魂环闪耀,高喝:“启明!” 手中的火炬武魂的明黄色光辉骤然大亮,剧烈地熊熊燃烧着,光芒变成了炽烈的蓝白色。李紫悠右手一挥,火光仿佛爆裂开来,穿透了那黑雾,让场上变得澄明。 但还没等武魂殿战队的人借此反应,王梦怡的第四第五魂环齐亮,蛇尾迅捷地抽打在那黑色的气团上,黑雾再一次笼罩了全场。 李紫悠的魂环再度亮起,火炬中散发着明朗的亮光。 而那黑雾,并没有像被关嘉陵的火球击中那样爆炸开来;蛇尾击散了它,却与蛇身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王梦怡的第四魂环亮着,魂力不断输入其中。 擂台上,袁复乐与张惠二人,也持续地为自己方的队长,各自提供着魂力加持。消耗着,僵持着;李紫悠紧紧地咬着牙关,不去管唇齿边渗出的血珠;王梦怡黑红的脸,也慢慢化作苍白。 渐渐地,李紫悠和袁复乐的魂力优势体现出来,火炬光焰不熄,黑雾却慢慢消散下去;视界明朗起来,李紫悠终于清楚地看到,万圣玉身上猫鹰羽翎的零落,爪子的断折;但那血狼即使占尽有利条件,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如狼般长出的毛发上沾满了鲜血。 艾望之的剑屡屡刺中凯琳,但身上也被迅捷枪点出道道伤痕;艾信之的盾被陈雨丝砍得近乎扭曲,但她已经砍得面色发白,盾牌依然闪烁着金光。关嘉陵和岳君混战在一处,两个健壮的身躯上都是累累的破碎。 李紫悠不由有些心痛,思维却是不碍,喊道:“结阵!该结束了!” 艾氏兄弟对望一眼,从擂台两侧,齐齐向中间关嘉陵处而去;想要在分庭抗礼的酣战之后,用武魂融合技解决这一切。 “快退!”王梦怡一声高喝,但没有了那黑雾的钳制,武魂殿战队的推进似乎已经势不可挡。 王梦怡动作却也极快,长靴在擂台上划出几个箭步,便到了战魂师交手的锋面,两环齐亮,化出的巨大蛇尾一时间将武魂殿战队几人逼退,黑雾也卷土重来。 “她拖不了多久的。”虽然武魂殿几人被逼的后退,结成更紧密的阵型,李紫悠还是自信地说道,看着已然吐出鲜血,透支了的王梦怡,又一次举起了火炬开始蓄力。 “该结束了,但结束的是你们!”黑雾渐起,笼盖住王梦怡的脸,却没有遮住她的声音。 话音间,一对巨大的蝶翼,出现在黑雾之中。 “不,她何必……”观众席上的泰坦叹道。“本来就是魂帝初级,足够了……” 这是又一暗器,蝶恋花露。一经施放,每一枚如翼的毒镖都会飞旋中击中场中每一个敌人。 这里有九枚毒镖,场上有七人;到时,将划出六十三道创口。 而一旦用人血为引,它便成为,蝶恋花蜜。除了划破与毒害,还带着爆炸的效果。 “武魂殿战队毕竟很强,蝶恋花蜜是魂圣级的攻击力,更加保险。”唐三淡然说道,“只是吐一口血而已,比起唐门--史莱克的胜利,不算什么。” 场上,那蝶恋花蜜已经在这一代战队七人中唯一学会其手法的王梦怡控制下盛放。 黑雾中瞬间爆出一团嫣红的血雾,和金属铮鸣着划破空气的声音。 但王梦怡没有听到她期待的,撕裂皮肉的轻响,而是听到了如风盘旋的声音。 武魂殿七人身上,缓缓亮起了白金的色彩,粼光点点,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汇聚为一道闪亮的盾牌。 殷红的血雾和飞旋的毒刃共同绘制着蝶翼,扇动着撞击上那盾牌;刹那间,光华璀璨,照耀百丈。 一击碰撞,瞬息便结束了。种种都消散了,只有阳光继续照下来,在那没有了黑雾的擂台上。 第二零二章 决赛下:龙蛇血光 那璀璨的交锋之后,唐门队员各个魂力空虚,脸色煞白。 一个接一个的,退了下去,几乎要站不住;秦智勇甚至到了台下,便晕倒在地。 只有王梦怡仍然站在台上,身边黑红的雾气闪烁。 “唐门战队在台上的只剩一人!”黄九阳的声音传来,“这是为宗门战队做最后荣誉的坚持,还是她又要施展什么神奇的法术扭转战局呢?” “不,不,太狠毒了,”光正低语道。 “怎么?你是说,她的赌博?”在敌我混战中用控制技强分你我,再让聚拢的对手被暗器打击,确实是个险招,而她也以果敢的胆识和精确的控制做到了! 当然,雾气掩盖着暗器,让它看起来像魂技,不过依旧瞒不过高手的眼睛。 “不,她控制的很好,没有伤到自己人,”光正说道,“但是你看,秦智勇——那个辅助系魂师,战斗中几乎没有出力、也没有受伤,怎么会反而是晕倒过去?” “星玉龙魂师……难道……”千仞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吞噬亚龙的血气,成就违天的妖蛇,”光正喃喃道,“其他队友被吸取了魂力,他直接被夺取了生命的血气!这是邪魂师!比赛可以结束了。” “不,”千仞雪叫住他,对着唐三的方向努努嘴,“诛邪的任务交给七小只。” 台上,王梦怡笑着,双眸中仿佛有黑火在跃动。 她的头发披散,长发蓝幽幽的,肤色白惨惨;红艳艳的嘴唇微张,声音轻轻,却令每个人都听到,如同精魅一般,让正在场上的选手们热血忽然冷凝,不由得各自顿了一顿。 “拉--米--亚。” “快阻止她!”反应过来的李紫悠尝试着让队友进攻,可是归于失败。 冲上前去的艾望之的剑在升腾起的玄黑雾气前只是铮鸣一声便仿佛软了下来,关嘉陵喷出的火焰吐息也消弭于无形。不信邪的万圣玉冲刺上前,却被弹回到李紫悠身边,跌坐在地上,一阵气血逆流。 “拉--米--亚。”七个人都听到了这不知所谓的低语。 眼前的场景夺目诱人,却十足的诡异可怖。刺骨的寒冷和蚀身的热气蒸腾在一起,环绕着她;在那无法靠近的气旋中心,唐门队长的身子正剧烈地变化着;蓝幽幽的长发、白惨惨的皮肤与红艳艳的嘴唇,全身一切的色彩仿佛都燃烧起来,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闪烁着炽红的强光;熔岩吞没了身上的银色软甲和队服的金色刺绣,让她在深重的痛苦中抽搐、扭动着,身形弯曲如彩虹;没有一会,从那强光中就伸出一个头——一个蛇的头,原本的如月蛾眉在星星焰火中烧蚀殆尽,一张嘴,仍然是满口珠贝——却有着两颗长长的毒牙。 火焰慢慢褪去,呈现出一幅未曾有人见过的图景。这是个神奇璀璨的造物:浑身的鳞甲像斑马般都是条纹,却非朴素的黑白,而是朱红、金碧与幽蓝又间带着澄黄豹斑的鲜亮织锦。 虽然不乏美感,却令人十足恐惧;当她那略带忧悒的蛇眼投来一瞥,随着她的吐息,仿佛太阳的金光也会被吸取几分,让天色变得幽暗起来;稍稍再近一些,便能闻到属于蛇类的那苦辣的腥甜。 柔弱却恐怖,艳丽无比,却鬼气森然,这便是死中之生,拉米亚。 带着火焰灼灼的亮色与雾气,巨大的身躯却裹挟着杀戮的气息。 七人感到浑身被冰冷的气息笼罩着。那领域似乎比原本人形态时更加强了。 王梦怡的蛇头高高抬起,身上的花纹斑驳闪烁,张嘴亮出了毒牙。 “为什么,蟒蛇也有毒牙吗?”万圣玉讶异地喃喃自语。 “小心!那花纹代表魂环!”李紫悠似乎看破了什么似的高喊,可是已经迟了。 毒牙里喷出的毒液,透明的,反射着阳光,骤然浇淋在七人身上,从皮肤中渗入,带来直刺骨髓的痉挛。 七人一时呆立,王梦怡已经动了;拉米亚之蟒的巨大身躯,灵巧的一跃,又强横地把七人缠绕起来。 黑红的毒瘴从鲜艳的鳞片间涌出,渐渐迷了七人的眼,让他们如堕暗夜,眼前雾蒙蒙地摇曳着扭曲了的景象,耳边则是蛇信子嘶嘶的低语。 “不,不行……”李紫悠感到自己如同坠入深渊,眼前慢慢发黑。她想反抗,可是魂力被充斥杀气的领域仿佛冻结着,凝滞僵涩。 火炬武魂的微光摇曳着,却似乎不再能映照入她的眼帘。但是,忽然,她想起了光正所说的话。 “找他找对了,可是答案要靠我……”李紫悠索性闭上了眼睛,免得因看见黯淡的景象而烦心。 “是光吗?”她仿佛悟到了什么,被蛇身缠绕的右臂紧紧擎着火炬。 第一次,她彻彻底底地尝试发挥那武魂本身的力量,而不借助魂环。只是那份令人窒息的寒冷与缠绕也在持续发力。 幸好,很快,她似乎已经找到了武魂中的一些力量。明亮,温暖,连结着你我…… 可是,“拉----米----亚----”的声音仍然盘亘不去,这一切仅仅存在于她的心里。 这时,其他人也没有闲着。艾望之的金剑,砍在鳞片上,似乎只是在划出道道刻痕,甚至刺不到肉身。稍稍抬头,透过扭曲了的瘴气,他勉强看到,兄弟的金盾高举在空中。 连剑也刺不破的地方,盾能击穿什么呢……艾望之无奈地想着。但是,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从鳞丛中拔出剑来,艾望之竭力地举着,伸展着手臂,倾出身去。 即使被缠绕得紧紧,即使被领域限制得僵硬,他的剑,终于,碰到了艾信之的盾。 “以德服人!”兄弟二人同时在心中呐喊,仿佛一道电光穿过了彼此,两人的剑、盾和身躯,联通起来,成型起一个甲胄鲜亮的战士…… 只是他一下子就跌出了王梦怡的缠绕,正在成型之际,便被巨大的蛇尾抽中,倒飞出去。 很快,便飞出了场。但是,在出场之前,战士手中的剑上也闪过一道金芒。 “砰!”武魂融合体轰然落地的声音传入李紫悠的耳中,暂时盖过了蛇的低语,而一股力量忽然从火炬中燃起,倒着涌入体内;一时间,魂力激荡起来,久已冻结的精神力也活跃起来,几乎要冲破光正设下的上限枷锁。 带着魂力沛然莫之能御的奔流,火炬武魂闪耀过炽烈的光芒。每一个场上人,都朗然感到了那领域带来的凝滞的除去。 领域依然还在,笼罩着这片空间,可是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在火炬的光环之中,找到了各自的庇护。 可是他们来不及高兴。刚才,已经消耗了太久。现在,即使没有了领域的压制,王梦怡的蛇躯似乎只凭肉体的力量,便要将他们绞杀。 “好了!”忽然传来林丽芝的声音,弱弱的,几乎听不见。 她勉强从蛇肉堆中伸出的手上,是一小片蛇鳞。很小的一片,几乎没有沾血,王梦怡甚至都没有感觉到。 “芝芝!”关嘉陵听着那透不过气来的声音,心疼地喊着;可其实他也喊不出多少声音了。不经意间,身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关嘉陵很疼,碧色的龙血渗了出来。但他没有在意;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仿佛看到林丽芝在笑,透过那已经将林丽芝包围淹没的蛇躯看到了心上人的一个笑容。而体内的血流忽然汹涌了起来,整个身子开始膨胀。 他痛苦地低嚎着,闭上了眼睛,任由愈发澎湃的血潮疯狂地在体内冲撞、激荡。 时间就这样在龙血的急流中过去。 “啊——!”他喊了出来,耳中传来的却是另一个,痛苦的“啊——!”声。 关嘉陵感到前所未有的开阔舒畅,睁开眼,自己和队友身上的蟒躯已经不见,只见到擂台中间躺着一条鲜艳的大蟒。 他走到擂台中间,不顾耳畔传来的嘶嘶声,拖着那伏在地上的蛇,把她丢出了擂台。 仰头望了望欢欣雀跃的擂台,低下头,看到阳光照在自己的龙爪上。关嘉陵仿佛理解到了什么,却是眼前一黑,扑倒在了地上。 第二零三 并非结束的胜利…… “决赛的胜利者是——武魂殿战队!”裁判满含魂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斗魂场。 作为专业人士,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而粉丝们完全不管。 “荣耀!荣耀!荣耀!”武魂殿战队的支持者们欢欣鼓舞,挥动着那些绘着古老的天使标志的旗帜,激情地高声呐喊着;不少兴奋的观众,把身边的人高高抛到空中。不需等到之后的颁奖典礼,场上已经是一片狂欢的气象。 千仞雪却似乎不那么兴奋。 “怎么了仞雪?”光正在她身边问道,“虽然胜利是早早想到的,但毕竟,现在它真的属于我们了。” “可是你看嘉陵。”千仞雪指着被治疗魂师们抬下去的关嘉陵。 “我们去看看。”光正说道。 “一点也不担心么?有点不像你啊。”千仞雪一边走一边说。 “因为有你这个邪魂师克星六翼天使在。” “……”千仞雪无语。 休息室里,战队成员们聚着,治疗系魂师们帮他们恢复着伤势。 关嘉陵躺在中间的担架上,眼睛紧闭。 见光正和千仞雪来了,醒着的人们齐齐道:“阁下。” 千仞雪挥挥手,所有人便回归原位;她和光正便走到关嘉陵身边。 “昏迷了。”焱说道,“治疗系魂师把他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但还是没有醒来。” 他随后指着一道细细的伤口说:“只有这道口子,虽然很细小,但是合不上。” 光正俯下身来,细细观察了一会,重新站直。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说道,“我有办法。” 焱舒了口气,旋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那唐门战队那边呢?他们也晕了两个,以唐三的性格,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千仞雪答道:“他们更没问题。他们那些人只是受了伤,治疗系魂师很快就能治好。至于秦智勇的昏迷,完全是王梦怡的责任。”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紫悠好奇地说道。 “王梦怡是邪魂师,或者说,她变成蛇形态时是邪魂师。”光正接过话头解释道,“唐门战队其他人下台时,都被她抽取了魂力;而秦智勇的昏迷,是因为他是星玉龙武魂,和她的武魂属性相合,被吸取的生命力特别多。” 万圣玉插话道:“蛇形态时,我们听到的‘拉米亚’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光正回答道,“那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语言,在遥远的异域。它的意思是,吸取生命的花。” 万圣玉的面色,经过治疗,还是有些发白,忧虑地问道:“邪魂师、吸取生命,那我们……” “你们没有事。”光正说道。“这得感谢紫悠。” 李紫悠有些惊奇:“我?” 光正点头赞许道:“恩,还有艾氏兄弟你们的支援也很重要。她的领域,本来是唐三的杀戮领域的初级版本,但是当她化为拉米亚之蛇的时候,这领域便发生了异化。从杀弑领域,变成了吞噬领域。一旦准备完成,就会慢慢吸取你们的生命力。但是,在艾氏兄弟你们的魂力支援下,紫悠及时放出了光环,护住了大家,让大家没有受到吞噬领域的吞噬。” 说着,光正把目光投向躺着的关嘉陵道:“但是,嘉陵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不会有事?”林丽芝有些紧张地说。 “他是取胜的关键,”光正没有直接回答,“最后一锤定音。丽芝,你做的也很好;你应该大概知道是什么回事?你用带着蛇血的鳞片,在嘉陵身上划出了一个口子,以这蛇血为引,激发了嘉陵的龙之血脉。正是靠着这刺激下觉醒的血脉压制,才一击打败了本来魂力占优的拉米亚。” “既然如此,他应该没事?”袁复乐思索着说,“血脉压制,现在或许只是脱力后的反噬。” 千仞雪摇头道:“邪魂师和一般的魂师不同。一般的魂师,如果血脉压制,劣势方当然无法反抗。但是对于邪魂师而言,这是两败俱伤:威力会大大增强,但也更容易受伤。” 李紫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所以……嘉陵被吸取了很多生命力,是么?” “是的。”千仞雪点头。“所以,王梦怡反而只是一时脱力,靠着生命力,很快会恢复的。” “那……怎么办?” 千仞雪沉声道:“天使的血是治愈的良药……” “雪姐姐……”几人齐声急道。 “不。”光正忽然插话,“他是碧血红龙,是龙。” “龙血之精?”千仞雪想了起来。 “是的。本来希望等到快要突破时才用,但现在看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焱在一旁神色有些凝重;上一次,光正给他注入了一些火龙的精华,可是让已经突破到封号斗罗的他都极不好受;何况是仅仅只是魂王、而且身负重创的关嘉陵呢?但他也没有良策,只是看着光正缓缓从魂戒里取出一点龙血的精华;从那蛇鳞划开的伤口中注入。 反应极其剧烈,激烈到他们能够听到关嘉陵的血液激流的鼎沸之声。他浑身抽动着,的脸色也是时红时白。 过了许久,关嘉陵的身体安静下来,脸色也显现出稳定的红润。 “成功了!”焱轻声说。上一次,他的情况也与之类似。看来,尽管关嘉陵魂力更弱,龙的血脉却大大帮助了他。转向战队六人,他开口道:“之后还需要很久才会醒来,但危险已经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可以期待一下他的成长。” “恩。”众人纷纷点头。 “好,这样大家也都安心了。”光正说道,“等着领奖!还有我们许诺过的假期。” 不等六人欢呼完,光正就继续道:“但是,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日子。所以,胜利之后,也不能松懈,明白吗?” “还有,在你们体内种下的光明之盾,这一次抵御暗器之后要暂时沉睡了。”光正看着表情变得凝重的众人,沉声说。“我想激活它,但是,这几天很不安宁,我不敢……让自己太虚弱。” “阁下,我们自己会注意的。”六人坚毅地回答道。 “先好好享受胜利的喜悦。”光正叹息着说,“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我们来承担的。不过,你们轻松的日子或许也所剩无几了……” 忽然,有人敲响了门。鬼豹斗罗的头探了进来:“阁下?” “各位,失陪了。”光正略带歉意地对战队说道,拉着千仞雪走了出去。 千仞雪随手划出一道隔音的魂力屏障。 “戈龙的部队离武魂城很近了。”鬼豹低沉地说道,“但是他的部队都是骑兵,距离或许是刻意麻痹我们。急行军的话,也只有一天的路程。” 他又感叹道:“这路线选得确实妙,若不是羊抗给我们报信,我们还真不一定发现得了。” “唐三的平静表情下也有杀气呢。”千仞雪说道,“我之前观察了他。天使军团现在已经调高戒备等级了。” 从三人身处的大斗魂场望出去,巨大的城市是如此的正常,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但是在这熙熙攘攘之中,刀枪剑戟早已磨砺霍霍。清朗的天空万里无云。 “没有时间了……”一个无声的声音在城中徘徊回荡。 第二零四章 去来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了。”下午,千仞雪步出房间,对光正说道。 “可是我还没好——”光正无奈地说道,“仞雪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怎么?”千仞雪奇怪地走过去,发现光正在华丽的礼服长袍里挣扎着想要系好背上的缎带,地上还有许多金穗与流苏。 千仞雪一边帮他穿戴,一边轻声说着:“哎呀,真是不行……” “从来没穿过这样的礼服。”光正半是抱怨半是辩解地说道,“这么繁复……” “毕竟是主教的礼服啊。”千仞雪说着,话语中颇有武魂殿继承人的气势,“之前的祭礼,气氛肃穆,穿的自然也要素。这次可是欢庆,自然会这样啊。这些传统可都是有道理的。” “说到传统,”光正一边扣着背带上的扣子一边说道,“其实初代武魂城主教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华丽的衣裳……” “好啦。”千仞雪帮他打好最后一个结,“又犯学究气啦?那已经是只躺在书里的记忆了。” “嗯……这衣服穿起来之后倒确实挺好看的。”光正话间少有的顾盼自雄起来。 “别光顾着好看了,”千仞雪说着,把量天剑拿了过来,“佩戴好。” 光正说道:“照传统,这身礼服配的是手杖,不是剑啊。今天是去发表典礼讲辞的啊。” 千仞雪严肃地说道:“即使是要去做典礼致辞,说着好话,也得戴好你的剑啊。其实,你自己更清楚?” “恩。”光正应承着,面色不由得愁郁起来。 “靡先生那里一定遇到了什么。”千仞雪说道。“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呢?” “……”光正沉默了一下。 “我看得出来,”千仞雪继续说了下去,“你回来的时候的神色里,和往常不同。以前,当然也有危险的时候;但是我看到的是坚定,乃至释然。可是这次回来,却是游移的。” “是啊。”光正长叹了一口气。“何况,还问你那样的问题。” “我记得。” “那就是一个原因所在。靡先生把它变成了一道痛苦的选择题,几乎就要撕裂我。一边装着直接的爱意,拥抱着、紧贴着这里的爱欲。另一边,却横扫一切尘埃,纵身向上,要追寻高远的绝对。”光正缓缓地说道。 “本来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但是有你,我不知道,那样做,会不会是一种自私。” “……”千仞雪忽然捂住了光正的嘴,眼神示意着:有人来了。 来的岂止是人?只见他长长的蓝发飘垂,鲜亮的衣甲上还佩戴着珠宝。 光正的手顿时按在了刚刚佩起的量天剑上。 千仞雪拦下他,转向唐三,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唐三的声音不卑不亢,“二位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想必是心中了然。” “他说话真是恶心的月轩腔调。”光正和千仞雪在识海里交流。 “也只记得一点形貌而已。”千仞雪回应。 “唐月华他们本来又有什么精神可言?” “也是。”千仞雪简单应付一下,又继续回答唐三道:“这里是武魂殿主殿重地,不可擅闯;唐门主若无要事,还是请速速回驾。” 说着,撇看了拦在量天剑前的手。 “呵呵,这样的剑拔弩张,正表现了你们的心虚,不是么?”唐三继续说道,“我给了你们机会,等待你们的处理;现在,你们却摆出这样的态度,武魂殿到如今都是这么的霸道么?” “唐门主,”光正跨前一步,目光直视唐三,“我没有时间和你打哑谜。” “非得我戳破不可么?”唐三摇头道,“本来还想给你们留一分薄面,现在,既然我仁至义尽而你们却还是这般遮掩,那便只能直说了。”他随后低沉地说道:“那远超战队魂力等级的守护金光,那强烈的光明属性,你们再想赢,也不必出这等干涉手段?” 光正仰天笑了起来,应道:“光明,不是我一个人的属性,而是武魂殿的属性,就像暗器是唐门的属性一样。充分利用自身属性,有什么错呢?” “还真是顽固啊。”唐三说道,目光阴恻恻的,“但是如果顽固的只有嘴上姿态,是会带来灾祸的!” “这个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们。”千仞雪也冷冷地回应。 “姑且让他们把仪式做了,到时候自有他们好受的。”唐三想着,竟是离去了,抛下一句话:“若还是这么想,那么,好自为之!” “胜利能让人膨胀到这种程度么?”唐三走后,光正低声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千仞雪整理着衣冠,“只不过以前有比他强的存在,就算他自认为以后能够超越,至少暂时还有人压着。现在,不过是彻底暴露了本性而已。” 光正本来要回答什么,却见一抹血红的夕阳无力地射出黄光,垂垂映入窗棂内。 “时间不早了啊。”光正轻叹。虽说本来这最后的典礼,就是要彰显武魂殿大斗魂场那些古老的魂导灯的明亮辉煌,所以安排得晚;但迟到了可也不行。 “走。”千仞雪说道,抓住光正的胳膊;光正的身形化作流光,没有一会,便已经到了大斗魂场的包厢中。 看到了无数观众的笑脸,和下面一支支等待着荣誉颁发的青春面孔。 明明自己的战队获胜了,渴望着的荣誉终于将要显现;可是,光正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却是十分恍惚;总有些已经逝去的记忆,徘徊在脑际无法离去。 却有捉摸不着。 抬眼望去,夜幕将临,夏夜的凉风习习,平静的护城河不分昼夜悄然流淌,远方的山巅金光闪闪,那是神殿映照着的一轮夕阳。 第二零五章 异样 到了大斗魂场,只见满满的都是人;观众之多自不必说,各大宗门的人也齐聚了。 时辰已到,光正便发表一通讲话;自然与之前的是大同小异,总是些表彰青年、提掖后进,鼓吹协作、展望未来之类的话。 随后便是颁奖。 起初的宗门,大多是粉丝不多;上场时也寂寂无声。 待到后来,成绩好的宗门大多本身是有些实力,吸了粉的,声音便喧闹起来。可是毕竟都没有夺冠,声音总是有些底气不足。 唐振、唐兴顶着刚刚消肿的脸,面色铁青地接过第三名的奖。 轮到唐门了。“表现得很出色。”光正客气地说。 理论上,对方既然是邪魂师,完全可以取消颁奖资格的。 但是,毕竟,看着面色僵硬的唐三,光正不打算轻启祸端。 唐门战队七人却是没有接话。颁奖台的空气瞬间寂静了下来。 “哼!”王梦怡若有若无地用鼻音回应了一声。 “这是你们的亚军徽章。”光正把奖章颁给他们。 “哦。”王梦怡作为队长接过了奖章,塞进了裤袋里。 “……自取其辱。”千仞雪在看台上极轻地自语了一句。 不知道,说的是光正,还是唐门战队。 最后,终于轮到了武魂殿战队。武魂殿战队的粉丝们欢声雷动;刚才唐门战队的粉丝鼓噪说武魂殿战队作弊、唐门才是冠军的时候,他们就想骂回去了;可是武魂殿的人员——被唐门一派的人无视了——却希望他们安静些。 于是,憋到了现在,爆发出来,如同山呼海啸。 武魂殿战队七人走上台来。关嘉陵还有些懵懵懂懂,刚刚从精华吸取中醒来;但看着他那更加深邃的眉眼和更挺拔的身姿,光正知道他成功了。 “祝贺你们。”光正说。 亲手,一个一个为他们戴上了天使形状的冠军奖章。 看着七人青春洋溢的欣喜笑意,光正也感到由衷喜悦;只是他再一次感慨,自己似乎已经有了一颗老心——否则为何如此歆羡新青年呢? 但这时,他似乎隐隐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怪异声响,心中隐隐不安。 “好了,快回位置上。”光正轻声叮嘱道。 “好!”七人似乎没有听到异响,欢快地回答道。 七人离开,佘龙宣布议程继续。接下来,便是帝国和各宗门代表发表感想的时间。光正便也回到了千仞雪身边。 “有听到怪声么?”光正直接问道。 “有一点,呜呜咽咽的。”千仞雪回答。 作为在场者中魂力最高之一,她的知觉自然也是最敏锐之一。千仞雪转念一想,光正和自己之外,最敏锐的便属唐三了;顿时决定看看他的反应。目光在唐三身上扫过,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千仞雪对光正说道:“说不定是他们的计划呢,你看唐三一点不惊奇。” “难道说是……” “天斗的孀妇团正在大街上哭闹呢,”鬼豹斗罗匆匆闯了进来,“她们说,要见阁下和天斗皇帝。” “老四他好像已经开溜了呢。”千仞雪讽刺地说道。 光正则是问道:“离这里有多远?” “有好几个街区呢,”鬼豹斗罗说道,忽然又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微笑:“不过他们不会走得太远了。” 千仞雪头微微一抬,哼了一声:“恩?” 鬼豹不敢再卖关子,慌忙道:“她们都说自家男人战死了,哭闹着要武魂殿的人出来负责;可城里居民许多人家里也是死伤累累,一下子触景生情,又气不过他们的态度,也哭起来,现在那里是哭成一团了。” “那你笑什么!”千仞雪皱眉批评道,“城里那么多人牺牲,是换来作你的笑料的?” 鬼豹忙低头道:“职想法不妥,职知错了。” “暂时没有时间给你悔改,”光正沉郁地说道,“去,多找几家花店,把白花都买来。带上你们的经费!顺便,有你这个封号斗罗在,她们过不来?” “职誓成功!”鬼豹应声答道。 “若真不行,也就让她们来,别见血了。”光正忧沉地补了一句,看着鬼豹点头转身匆匆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让天斗着实出了一回丑……战争死难者本不应受此待遇的。 光正想着,目光在台上扫了一圈,原来是几个和武魂殿关系尚可的小宗门领袖在那唱些高调。 自己不过是照章办事罢了。即使是武魂殿的领袖,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光正一边这样遐想着,一边继续注意着声响。 台上的人换了几个,都是同样的换汤不换药的说辞。 “声音似乎消下去了一些。”千仞雪低声道。 “是吗?”光正却有些犹疑。 那抽搐般节奏的律动,吐息般低沉的鸣响,虽然因低声而显得弱气,却十分诡异;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听在耳中,又分辨不出方位所在。 而且,绝不是什么清善之声。光正抬头,恰好是龙象宗宗主走上台去。夕阳西沉,晚霞烂然,极是一幅壮美景致。 这幅美景丝毫没有打动光正,却令他皱起眉喃喃自语:“不,不对。” 千仞雪奇怪道:“怎么不对?” 光正左右扫视着说道:“你不觉得,这天色比应该有的,暗了些吗?” “没有。”千仞雪回答道,“本来典礼就晚,天色自然是要黑下来。” “不,算算时间,这天色黑得快了些。”光正坚持道,“差的不远,但绝对有蹊跷。” “那你说,可能是什么原因?”千仞雪选择了相信他,毕竟,他应该是对光线最敏感的人了。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天色为之而变,就决不会是一件小事。 “不知道。”光正老老实实说道。他不知道是什么有如此大的力量。 千仞雪被他搞得有些心绪不宁。传令下去,让天使军团进入了战备的状态。 “好了没有?”唐三也没有闲着干听台上人的应景话。他没有觉得天色有什么问题;哭声自然在他的计划中。 “快了。”白鹤回答道。“叛徒已经处理了。再有几个时辰,待到大会结束、宣布全城欢庆三天的时候,便是大军突入之时。” “好。”唐三满意地回答,继续看着这即将成为绝唱的庆典。 台上,龙象宗宗主语速不快,有些粗苯的他还弄乱了稿子次序,顿时一片哄笑。 “我有点不舒服。”千仞雪忽然说道。 光正忽然看到了什么,一边疾呼:“仞雪小心!”一边已是抽出了量天。 不待他挥剑,千仞雪手中已是金色神剑挥出,一道黑气霎时被拦腰截断。 怪异的笑声笼罩了全场。 第二零六章 邪魂师的袭击 城中,天斗帝国的孀妇们和武魂城中的烈属,哭成一团;白花撒了遍地。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中,却响起了异样的轰鸣。 “啊!”几个抬头望天的人,忽然惊叫起来;他们从未见过,这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飞旋,忽而竟变成了片片黑花,带着红色的血纹。 诡异的笑声响起,街区下的土地摇晃着开裂。 这一切轰鸣的异动,在斗魂场里已经是掀起了一片混乱;龙象宗宗主正恼着是什么人胆敢坏了他演讲的心情,忽然一股黑气在他身后凝聚,把这小山般巨大的壮硕身躯,凭空提到了空中。 下一秒,他死了。 怪异的笑声伴随着尖啸与轰鸣,响彻了会场。 天上,已经是一片黑雾笼罩;夕阳的光照进来,只剩下一点点血色的亮堂。 凭着这点亮光,观众们也惊恐地看到,大斗魂场的擂台,已经崩裂开来,露出了黑黝黝的裂隙,深不见底。 从那其中,涌出了大批面目狰狞的魂师。 “邪魂师!”有人高呼。 场中一片混乱。 “快,组织观众撤退。”千仞雪立刻嘱咐身边的几位斗罗。 光正一跃而起,飞至大斗魂场中央,武魂开启,真天绿翼在身后招展。 他大喝一声:“大家不要慌乱!各宗各尽其职!” 其实不待他这声呼喊,几个大宗门已经纷纷抱起团来。大家态度各异;那些亲武魂殿的宗门纷纷准备站到光正这一边,其他一些宗门,以及帝国,却是暂时冷眼旁观,伺机而动。 但幸好宗门很多,谁也不愿在其他宗门面前,露出自己害怕邪魂师,乃至和邪魂师沆瀣一气的样子,各个勉强排开了阵势。 邪魂师们已经开始甩出种种魂技,各个宗门的魂师和武魂殿人员,也纷纷出手抵御。 一场厮杀就这样混乱地展开。 “不行!”佘龙匆匆来到千仞雪旁边,“外面布下了结界,没有魂力的平民是过不去的。” 千仞雪坚定地说道:“那就只能和他们决一死战了。通知城中所有军团!” “外面也已经打起来了!”鬼豹踏着飞步突然出现,身上已经带上了伤痕,“邪魂师到处都是……” “什么?”千仞雪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情况也实在太严重了! “他们魂力似乎不是很高,我想,对方主力还是在这里……” 他们说话间,光正正在和邪魂师化成的一团黑气交锋。 忽然,那黑气骤然实化出一道钩镰,在光正左肩上划开一个小口,鲜血涌了出来。 “啊哈——!”伴随着陶醉享受的声响,黑气缓缓化出了人形。 “真碍事!”他开口了,又劈出一镰,光正被震得退到旁边。 “何必呢!”这邪魂师嘎嘎笑着说道,“只要让我们吞噬了那六翼天使的苗裔,自然能留你一命。” “休想!”光正一声怒喝,与他纠缠在一起。 却是暗暗心惊;即使手持量天,自己似乎也处于下风。 而千仞雪似乎被一群邪魂师高手缠住了。 “轰!嗷嗷嗷嗷嗷——”忽然又是一声巨响,从一处裂隙之中,伸出一张巨口,带着腐恶腥臭的气息,凝聚着黑暗的能量。 “不好!”光正失声道,仗剑飞去,浑身化作一道光印,牢牢封住那伸出的洞口。 刚才的邪魂师笑的更放肆了。 “算你聪明。”他的声音在笑声中回荡,“那是黑暗坑道,如果它彻底破土而出,你们就完了。现在,你还保留了一线生机——不过那六翼天使就归我享用了,哈哈哈哈哈!” 光正想回身,却做不到了。 光明的封印与黑暗的坑道牢牢结合着,容不得他脱逃…… 正当那邪魂师亮起钩镰,准备汇合其他邪魂师,直取千仞雪时,却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么放肆,问过我了么?” 原来是唐三。带着小舞的他,此时面对着这群邪魂师,已然是化身为修罗神的形态,手中魔剑纹路闪亮。 光正受窘,千仞雪危机;恰恰是他扮演救主的时候到了。 “原来是新任修罗神大人!”那邪魂师竟是微微行礼,“恕我刚才没有认出。我叫龚玉卿,是祭坛的侍者。”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光顿时齐齐落在唐三身上;唐三也不由得尴尬得沉默了一下。 光正一边维持着魂力输出,一边趁着这停歇观察起这龚玉卿来。这个邪魂师的名字,他以前有所耳闻,传说是最强大的邪魂师之一。 似乎他在地下的黑狱中关押太久,没有见过阳光,脸色惨白带青。细腻的皮肤让他的脸色青而发亮,却没有丝毫让人亲近的血气活力,如同一个极薄的豆青色瓷罐,一弹就碎。 唐三回过神来,冷冷地对龚玉卿说:“你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 龚玉卿却连那尖笑都停止下来,两眼放光地说道:“修罗大人!请带领我们,共同享受血浴的快乐,迎接极乐的黎明!” 唐三急忙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龚玉卿狂热地说道:“大祭司迈斯特教导过我们,从蛆一直到人,人类的暴力摧毁就是普遍法则。整个世界一直浸泡在血液之中,完全是一个巨大的祭坛。每个生物都必须作为祭品,没有尽头,没有限制,没有缓解,直至世界的极点,邪恶的消灭,死亡的死亡。在这彻底的血浴之中,露出的就是极乐的曙光!” 唐三怒道:“我岂会附和邪魂师的梦呓?” “怎么?”龚玉卿惊异地说道,“新任修罗大人竟不愿意么……” 唐三自得地说道:“不错!我怎么会与你们这些邪魂师为伍呢?当年,正是我炸毁了杀戮之都!” “哈哈哈哈哈!”龚玉卿又一次笑了起来,狂放的笑声之后,语调转冷:“真得感谢你,毁灭了这份束缚,让我们在同类骨血的吞噬中越发强大!不过既然你不愿参与,那么,执意与杀戮之神为敌的仇寇,感受杀戮本源的力量!” “杀戮本源?杀戮之神,也不过是修罗的下属。杀戮,如何能与掌管正义与法则的裁判者相比?”唐三说着,自信地举起了魔剑。 龚玉卿却是不屑地道:“哈哈哈哈哈,是吗?修罗和杀神有什么区别?是他因为正义而统领杀神么?还是因为,他杀戮最多,于是占据了正义的权位,夺取了裁判的权柄呢?” 第二零七章 杀戮与修罗 “多说无益!”唐三厌恶地一皱眉,血色的大剑挥舞,杀戮领域张开。 龚玉卿却是一笑:“竟然敢使用杀戮的力量?”话语间,也是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戮领域覆压而来,那近乎凝成实体的杀气,让场内人人滞闷难耐,如坠冰窟。 唐三那如疾风暴雨般冲出的杀气,此时竟是如同被大海淹没了一般,消弭于无形。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杀气忽然实体化,凝成了红黑的锁链,节节相扣,两端将龚玉卿与唐三绑定在一起。 唐三挣扎着,却震惊地发现,自己一时动弹不得:“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领域也慢慢消退,混沌的杀气涌入体内,让他的心变得狂乱,可是血脉却如同被冻了起来。 “很难理解,是么?”龚玉卿笑道。 “喝!”唐三闻声,忽然感到浑身一暖,原来是天使领域完全张开,帮他舒缓了压力;仰头一看,千仞雪已经飞在空中,一声清啸,金色神剑上斩出一道火焰的气息,直扑龚玉卿而去。 龚玉卿并不在意,轻轻挥手;两道黑影顿时出现,挡下了这一击。 黑影很快化为人形,一个背后噬天狼武魂张牙舞爪,一个手中摄灵剑武魂散发乌光,竟然也都是极限斗罗的实力。 两人也不言语,直扑千仞雪而来;千仞雪丝毫不惧,在空中纵身一跃,一个翻滚,便让两人各带了一道血痕,自己却一羽不乱。 只是这二人毕竟实力强横,一时间战斗无法结束。 而地面上邪魂师与魂师也战成一团;光正与那黑暗坑道较量着,光与暗势均力敌,不可开交。 龚玉卿却似乎是闲了下来,对着被困的唐三道:“你很困惑,对吗?我一个半神,怎么就能限制住你这顶级的新晋神?” 唐三面不改色,却是微微颌首;正要出声掩饰,龚玉卿看在眼里,索性直接道:“那是因为你继承修罗神位根基有缺。” “什么?”唐三大惊出声。 龚玉卿讥讽地说道:“因为,你缺乏杀戮——这修罗最根本的力量来源。” “怎么可能……”唐三喃喃自语,这位最年轻的杀神竟也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确实感受着体内的神力,被那股杀气锁链,圈禁着,甚至流失着。 “是啊,你是杀了不少人;”龚玉卿仿佛看穿了唐三的念头,“可是,你没有领悟到,杀戮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这话即使唐三也不敢接受:“这也太……” “当你为毁灭杀戮之都、屠灭武魂殿全殿时,或者杀尽魔蛛时,每一次都包裹着冠冕堂皇的语言;”龚玉卿嘲讽着他,“你以为你是旁边那位美丽的小姐,是执行正义审判的天使吗?” 唐三坚定地说道:“修罗是罗刹的死敌,乃是正义的执法天神。” “哈哈哈哈哈!”龚玉卿放声狂笑,“修罗的神力,来自于纯粹的杀戮,来自于纯粹的杀戮凝成的杀戮本源。对,他确实是罗刹的死敌:罗刹为了破坏而杀戮,修罗却为了杀戮而杀戮。这便是修罗克制罗刹的原因。” “当然,”龚玉卿话锋一转,面带讥笑,“如果你碰到的是别人,那么,运用修罗审判的力量,自然是不落下风。可是,你现在遇到是我们,为了杀戮与吞噬而生的我们。那么,你轻松登上修罗神位时欠下的杀戮一课,是不是该补补了?” 唐三发狠道:“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到死亡的滋味!” 龚玉卿又是一阵狂笑:“可惜啊可惜,你的学费就是你的生命。想让我尝尝死亡的滋味?当我用这杀气锁链,通过汲取你体内的杀戮本源,吸尽了你的神力,再吞噬了那翼尖闪光的天使,我这半神也该晋升正神,永远活下去了!” “你——”唐三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局面确实不容乐观。龚玉卿的力量在不断加强,自己却在不断削弱;虽然有暗器,可惜距离太远,最致命的观音泪无从施展。 而旁边各个斗罗都被缠住,无一能脱身。难道真的要静待自己被吸空神力,让那半神以更强健的姿态收割战场么? 明明感觉的出来,维持着这杀气锁链的龚玉卿的本体也相当虚弱,可就是没有一个强者能够发出一击!这感觉,真是无比的憋屈窝囊。 这时的唐三顿时又有些后悔,若不是自己为了给武魂殿颜色看,偏偏让史莱克其他几怪都不来,此时的局势也不会如此。 “主教先生,你很聪明。”龚玉卿身子不能动,嘴却是不依不饶,又对着光正输出起来:“如果那坑道释放而出,你们就一败涂地了。而和坑道抗衡的人,被那光暗之墙保护,是不受外力侵袭的。可惜啊,是你而不是你们的神做了此事。若是反过来,我们两人还有得较量;偏偏现在你们的神被我一个半神吃死,所以,你也只有等着到最后,被噬神的我秋风扫叶而已。” 光正是一言不发,那黑暗的侵袭已经让他心绪纷乱。 而这话落在唐三耳朵里,却是让他更加气恼。竭力运转一点玄天功法,唐三尝试着想办法。 忽然,他想到一个险招。 无论如何,此时只能用一用了,否则自己和小舞,还有父亲,都要埋葬了。 正当他想着时,战局也在继续。 一个骷髅魂斗罗武魂真身一开,纵身跃入昊天宗代表队之中,一掌便劈开了两个魂宗的攻击。余波冲击在唐振、唐兴兄弟的脸上,两个魂王的黝黑脸膛竟是瞬间肿起,如同猪猡。 “挡我者死!”骷髅魂斗罗高叫着,“服从得生!谁愿服从?” “我们昊天宗历来血性!”一个魂宗一声大喝,四环齐亮,冲上前去,被一拳击碎了武魂,掉在地上。 骷髅魂斗罗继续用那幽冥般的声音说道:“谁想死?谁愿意服从?” 唐振、唐兴两人相视,默契地点头,都道:“我愿服从。” “好!”魂斗罗发出怪笑,“证明你们的忠诚!” 唐振、唐兴又是对视一眼,同时两锤挥出,一锤击中身边的一个昊天宗魂师,一锤砸向刚刚从旁闪过的万圣玉。这两人都是一心想着迎击邪魂师,哪料这出,顿时向前摔到地上。 “大人,怎么样?”唐振、唐兴顶着肿胀疼痛的脸,一幅邀功请赏的神气。 第二零八章 一声雪儿? 看着唐振、唐兴邀功请赏的样子,骷髅魂斗罗嘿嘿笑着说道:“很好,过来!” 唐振、唐兴赶紧凑上前去,却是被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无从发力。 “我说过,服从得生。”骷髅魂斗罗狞笑着,“忘了告诉你们下半句:以成为我的魂力的方式!” 说着,两人转瞬间便成为两具壮硕的无命残躯,松弛的双臂拿不住昊天锤,锤子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骷髅魂斗罗喝声:“叛徒!”双手一掷,两人划出跨过整个擂台的高高弧线,飞到唐昊眼前。 “呔!”唐昊看着宗门最看好的两位继承者的尸身,一声爆喝,魂环炸开,当下把面前的血纹斧斗罗撞得踉跄后退,自己却也是吐出一口逆血。 “父亲!”动弹不得的唐三看得却是分明,不由得一声痛呼。 这时,只见千仞雪六翼张开,天使审判落下,让那噬天狼斗罗断折一肢,而摄灵剑斗罗却是趁势占据了有利之位,从高处直扑而来,千仞雪一个飞身闪避,就要从唐三上空掠过。 唐三心中的方案转瞬间矛盾着辩驳百回,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说时迟、那时快,唐三开口了,虽然有些结巴:“千仞……雪儿,快全力斩落龚玉卿的杀气链,之后我会收拾局面的!” 映入他眼中的画面,却是千仞雪一个疾停,六翼合拢,瞬时在空中悬浮,而那摄灵剑斗罗却是收不住势,向前驰去;见他到了前边,千仞雪羽翼一张,挟着矫若惊龙之势,一剑刺去。 摄灵剑斗罗在空中,自然是不那么灵活,只能堪堪发动剑气护体,可那金芒哪里这么容易抵挡得住,登时摔落。要不是他素来身体强横,恐怕已经是被一剑洞穿,即使现在,也觉得体内一股热流横冲直撞,损毁着他吞噬得来的修为。 极限斗罗邪魂师失利,唐三却是丝毫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的话语如同飞雁,略过雪上,没有留下一丝丝哪怕鸿爪的痕迹。 这时的唐三,感到阵阵痛苦。体内的神力消失着,陨落着,仿佛是水从悬崖边飞流而下、消失不见。并不长的时间,却仿佛过去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而且,千仞雪不听他的,没有了她的希望,这一切折磨仿佛没有尽头。 千仞雪和两个极限斗罗激战着,手中神剑飞舞,金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在黑暗的夜空中闪耀着划过一道道光痕。 虽然噬天狼斗罗和摄灵剑斗罗魂力不差,但是天空的王者并不是一句虚言。 依靠着手中的神器和身后的六翼,千仞雪频频取胜;每一道剑芒都削去对手一大截魂力,而自己却在天空中灵活地闪避着对手的攻击,只是羽毛有些凌乱。 只要再有一些时间,她一定能将这两个邪魂师诛杀。 可是,千仞雪心里也忧虑着那正在吸取神力的龚玉卿。 她知道,非把他消灭不可。刚才唐三的话语,她听在耳中。 却是愠怒在心头。究竟是什么人,以为在自己做出这种种后,还能够这样称呼她;又究竟是什么人,才会觉得只要这样叫上一句,就会让自己心甘情愿地为他火中取栗? 龚玉卿的实力绝对不弱,即使把力量用于维持杀气锁链,至少也得全力一击才能击破。 而这时,那两个极限斗罗的长剑和利爪,又会是谁来承受呢? 千仞雪一边这样不平地想着,一边身姿却是没有丝毫迟滞,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收翼闪身躲过摄灵剑斩出的五道剑气,又是一道金芒劈出,把噬天狼口中突出的血红之气凌空斩碎。 身形飞动,转瞬间飞掠过光正身边。手中神剑与魂环同时闪耀起来。 刚才她心中就在想,被汲取神力危险,难道被邪恶气息无比浓郁的黑暗坑道缠住,便不危险么? 可是有的人默默承受对抗,有的人却是那样自得的叫唤呢。 她也承认,她的选择是有私心。其实刚才这样也有机会飞掠过龚玉卿和锁链上空的。 但这一次,她决定,就是要有点私心。 炽烈的光芒从翅尖蔓延到剑锋,一剑劈出,金焰斩在那黑暗坑道之上,一时间那黑暗势如春冰,这个裂开充满了暖光;可这效果却也是转瞬而逝,很快,便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昏暗如初。 全力一击后飞得稍稍高起的千仞雪,不由得慨叹:“这就是……他在对抗的东西吗?” “呃——”光正发出一声被拘束许久的长叹,含着压抑着的苦痛和窒闷。 借着那一点点的时间和光热,他稍稍调整了下状态,体内的魂力更加磅礴地涌出——虽然在那坑道面前并不足道,可却充沛到他自己都讶异的地步。 看着微微皱眉的千仞雪,光正匆忙补上一句:“我不要紧……” “怎么可能呢……”千仞雪暗暗心说。 可她也知道,光正这么说,自然是要她去管别处。而光正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他不会最后是让自己把他抛下?千仞雪心中升起一小片阴影,但很快在剑影血痕中被略过不见。 收起再对着坑道斩一道金芒的心思,千仞雪结结实实地一剑斩落了噬天狼的左前爪。 “嗷呜……”噬天狼斗罗一声痛呼,身形暴退。 “雪,那是在偷取神力啊……”唐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千仞雪仍然是仿佛没有听见。 以至于唐三更加的痛苦。 不仅仅是神力的流逝;那种感觉虽然令人难忍,可他冷静地计算了,如果汲取是匀速的,那么神力耗尽需要至少一个昼夜。 仅仅是现在的时间量级,不过相当于消耗了几个高年限魂技而已。 更多的还是神力的被压制封印,那种被外在能量钳制体内的感觉,随着神力流失的节律,一跳一跳地击打在他身上。 而没有被理,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失落。他自己都几分奇怪,为什么明明自己唯爱一人却会有这种感觉。 给他时间,他或许能想明白,可耳畔已经传来了阴森而嚣狂的笑声。 此消彼长,龚玉卿的身子正在越发强化…… 第二零九章 混战 千仞雪只是劈出了一道剑芒,转瞬即逝,对光正来说,也足够他喘息一番。 刚才几乎要混沌下去的思绪终于再次变得清明;所以,他也把唐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光正固然愤怒,却是知道,唐三说的确实有道理在。 如若继续这样耗下去,仞雪就算击败了两位极限,如何对付那个得到杀戮神力滋润的半神呢? 可是如若仞雪此时冒险全力一击,必定会受重伤! 而那之后唐三就算击败了邪魂师,恐怕千仞雪也一道会被“收拾”。 不,不行……光正决心要改变这样展开的历程。 所以,他需要蓄力…… 封印黑暗坑道时产生的护盾包裹着他,让他的蓄力不受打扰。 而外面,血雨腥风。 武魂殿学院战队周围满是邪魂师,疯狂的进攻着。 李紫悠的精神力还被禁锢在光正设下的封印中,面对那些等级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对手,力不从心。 只能和袁复乐一道,竭力为身边的队友提供魂力支持。 万圣玉被唐振、唐兴突袭击伤;而艾氏兄弟的武魂融合技化成的骑士,那熠熠生辉的盔甲上也被刻划出道道裂纹,鲜血流出,染得胸铠一片殷红。 激战中,一位邪魂师暗暗甩出的铁链绊倒了林丽芝。这里人数太多,不利于她这样的灵活身手发挥,只能对拼魂力。林丽芝起初有些担忧,但她硬是击倒了一个对手,又重伤了另一个,一时有些得意,现在,一个松懈,已经是狠狠摔在了地上,魂力也在刚才耗得见底。 而眼前的这位邪魂师是一位魂帝,林丽芝仰面躺在地上,疼痛与恐惧让她闭上了眼睛。 邪魂帝扑了上来,压制着她,乌黑的魂力吞噬者召唤而出,想直接封上痛苦呻吟着的林丽芝的嘴,从中直接活吸魂力,把她榨干。 “丽芝!”关嘉陵一声爆喝,竟是硬生生把没有防备他的魂帝推到一旁,又把他拎了起来,龙化的巨爪刺入邪魂帝的身躯。 “呲啦!”一声响过,却是身边一位邪魂师的鬼头刀划破了关嘉陵的脊背。“啊!”他低吼一声,扭曲着神色,身子一个急转,伤口处龙鳞因这一动而纷纷散落,爪子却直接从那刀魂师的额前划下。 “保护孩子们!”焱高喝着,他被一群魂斗罗缠住,脱不开身。 若非这里太过密集,敌我混战成一团,否则他的第八第九魂环,足够让那些低等级的邪魂师荡然无存。 而现在,只能仰仗着自己被再度强化的肉躯与一大群魂斗罗对抗。脱不开身的他盼望着旁人伸出援手,可是别的军团魂师也脱不开身。 “邪魂师太多了!”每个人都在这样呼喊,既是寻求帮助,也是为自己为何不去助人做解释。 一个战虎邪魂帝,狠狠将背上已是被鲜红浸透的关嘉陵踢到一边,邪赢的笑着,虎爪对着林丽芝挥出。 “不!”关嘉陵挣扎着起身,体内血脉奔腾,猛地向战虎邪魂帝抓去;可对方似乎也早有提防,一个侧身,巨大的虎尾狠狠抽打在他的手臂上,关嘉陵登时翻倒在地。 刚才拼命运转起龙血的恶果显现出来:血流得更快,从那深巨的伤口处流出的便越多。 关嘉陵倒在地上,起不了身,魂环竭力一闪,喷出的火焰吐息却只是灼去了战虎的一块皮毛。他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虎爪刺向已经无力反抗的林丽芝。 差点闭起眼不敢看,却讶异地看到,一个紫红的护盾骤然浮现,巨大的虎爪触碰上去,竟是直接灰飞烟灭,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关嘉陵止不住惊讶,惊呼出声:“这?” 连林丽芝自己也有些诧异,正要问时,艾氏兄弟稍稍退后,喊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袁复乐给他们二人一点回复,几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圈,竭力对抗着对手。 曾经的他们是天之骄子,排出什么阵势,都会被笼罩在聚光灯下,甚至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新闻。可今天,擂台似乎不属于他们。 而是属于更多的人,属于更广阔的战斗。 或者说,属于四溅的鲜血。 他们不过是狂暴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狂风巨浪侵袭;而这样的怒涛,在整个武魂城汹涌澎湃着。 不过慢慢的,随着天使军团的逐渐集结,再加上城中满是的魂师,终究是比远道而来的邪魂师们更多;恶战之后,街道上的邪魂师们渐渐少了下去。 但是残酷的战斗还在继续,城中到处是烟火与哀嚎。 鬼豹斗罗穿梭其间,身形如同暗影,无情地夺去一个又一个邪魂师魂斗罗的性命。 街道上的邪魂师们似乎各以街区为单位,每片区域有几个魂斗罗作为核心。鬼豹斗罗辗转如梭,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进行着斩首行动。 终于,重新又杀回到大斗魂场,魂力已是几乎见底,身上也带上了道道伤痕。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即使他是封号斗罗,面对魂斗罗级的邪魂师,也是相当头疼的;何况其中还有不少强攻系魂师,车轮战起来,若非鬼豹总算是经验丰富,还未必能占到多大上风。 最令他头疼的,还是哪些自爆者;无论自己多么能够隐藏身形、步法灵巧,范围覆盖的自爆却是躲不过去,那炸裂开的邪恶力量,那熏人欲昏的腥臭,都让他苦不堪言。 回到大斗魂场,看到的,是千仞雪高高飞在空中,洁白的六翼闪烁着光辉,手中金芒不绝的神剑挥舞,却脱不开邪魂师扑上来的纠缠。 而光正,在黑暗坑道里,仿佛暗夜中的一点小小烛火,摇曳如萤,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没等鬼豹斗罗喘几口气,元龟斗罗也来到了此地。看他身上的累累伤痕,鬼豹大概猜到他从自己府邸是突破了多少人的魂技交砸。 “阁下……为什么要那么做?”鬼豹叹口气,指着场中或移或定的光亮,对老伙计说道,“何不坐山观虎斗?城中其他地方邪魂师更弱,何必在这里纠缠?” 元龟斗罗摇头道:“如果,武魂殿再也没有身影,射出穿透黑夜的朗朗之光,我初入武魂殿的心,便彻底死了。” “说得好听。”鬼豹嘲讽一句,却和元龟一个对视,仿佛忘却了身上的伤势,又一次冲进邪魂师的阵中。 第二一〇章 光正的波纹 黑暗坑道里,光正痛苦地维持着姿态。一个个时辰过去,那巨大的光芒封印无时无刻都在被黑暗的力量侵蚀,他继续不停地倾注着魂力。魂力已经见底,身体似乎也变得脆弱,却源源不断地输出着。 黑压压的人群围观着,或者无视着他;但光正一时顾不上他们。他连自己为什么魂力如此充裕,也无暇细想。不管为什么,只要有,就行。他只寻求着,自己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强,在这被耗竭的边缘坚持下去。或者说,他等待着,千仞雪的双眼目光会不会落在他身上;仿佛那就能够让他在这偏僻角落的使命完成起来更轻松些。 可是千仞雪六翼招展,高高飞起的她只有极其偶尔的机会,才会在俯瞰时对上光正的视线,而且只是匆匆的惊鸿一瞥。她有她的战斗;正要光芒万丈,而光正却觉得自己奄奄一息。 但即使只是这一顾,就为光正燃起了又一阵坚强的信念。 他其实早已暗暗积蓄了力量,准备用它来对付龚玉卿和他的杀气锁链。 他尝试过将这股力量,加在千仞雪身上;可是,即使光明属性如此契合,天使的魂力却总是如弱水三千一瓢不取,在沐浴过这光明的强化后丝毫不染。 所以,光正只能试着自己打断杀气锁链。 他凝神聚气,见底的魂力疯狂地搜刮着,背后真天绿翼破体而出,幽深的光芒闪动,一面虚幻而熠熠生辉的金光防牌在身前渐渐成型。 “去!”光正一声高喝,将那金盾向前一推。 黑暗坑道中的黑暗魂力如潮水般汹涌不息,金色的光芒瞬间便是分崩离析,化作道道飞痕,下一已是消失不见。 但正是这一刹那间,麒麟的血气在臂中发动,胜利之枪飞投而出。 “哼!”龚玉卿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投枪抓在手中。 可他的笑容换来的是光正的笑容。 胜利之枪已然投出,血脉的力量继续发动,光正的右臂几乎要从肩上断裂下来;手中注入魂力的量天剑彻体通透,一道摄人心魄的剑气直劈而出,仿佛将旁边的一切都暂停了下来。 剑气斩在杀气锁链上,金光与黑气交织如虹,生生造出一段裂口龚玉卿一阵愕然,但他不愧是经验丰富,很快便沉静下来,魂力再度输出。 “当断则断!”光正的声音直接传入唐三识海。 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光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黑气如同枪尖般撞上他的胸膛,如同海浪遇上礁石,转眼间便散乱而去,却毕竟把礁石沾染湿透。 唐三当然知道光正在做什么。咬咬牙,他也下了决心。 趁着这杀气锁链断绝的一点点时间,他将体内的杀戮本源的神力骤然封印,一个转身,已是那手持三叉戟的海神。 只是随着修罗神样一道褪去的还有小舞的意识,忽然被封锁的神力让她的身体支持不住神人转换的反噬,跌落到了地上。 “我决不会再让他们伤害到你了。”唐三温柔地说着,把她抱起。 龚玉卿看着撒出的狗粮,心里却只是暗笑,缓缓地将血红的镰刀握在手中。 刚才,杀气锁链中断,唐三趁机脱开;源源而来的神力忽然停歇,用了大半魂力维持的杀气锁链化为乌有,龚玉卿经受反噬,逆血上喉。 可是唐三却在柔情蜜意。那么,反噬的伤口修复,刚才获取的修罗神力转化为龚玉卿自己的力量,让那巨镰俨然带着修罗魔剑般的斩断之气。 唐三遥遥举起三叉戟,威严地说道:“你们的末日,到了!” 龚玉卿却是不答,双眼慢慢变为血红,身上黑色的雾气越发浓重。 “够了,够了!”他露出欣喜近乎于疯狂的笑容。 这诡异的笑声在整个大斗魂场——现在已经是大修罗屠场——回荡着,回荡间,龚玉卿缓缓升到半空中,背后升起两道巨大的黑翼。 月夜下,整个战场的天色忽然变得更加黯淡,腥甜的空气变得更加地浓稠又迷离。 如果本来,这些言行与些微的变化,足以引起光正的警觉。 但是光正此时无力多看多听什么了。刚才释放出的光芒,又一次燃烧了他的生命力;可黑暗坑道的能量,却是丝毫不减。 光正已经能够感到,本来充盈着光明能量的身体,现在慢慢被黑气侵蚀,甚至胸口都已经有暗影在流动。 摄灵剑与噬天狼两个邪魂师极限斗罗,此时又扑向千仞雪;千仞雪高高飞起,去往那属于她的主场。 低一些的半空中,唐三出手了。没有招式,三叉戟就这样如同循着大道般挥出。 唐三满意地看着这已经使用纯熟的三叉戟。 毕竟,他是海神,对手只是个半神实力的祭司。 就算领域克制,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然而,带着修罗神力的血色巨镰狠狠地荡开了三叉戟。 唐三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脑中开始计算起来。 修罗神力本就比海神神力澎湃,虽然只是被吸取一部分,若是硬碰硬起来,再算上领域的压制,恐怕神力也得半空。 那么……唐三张开海神八翼,飞跃到空中,玄天功在体内疯狂运转,恢复着魂力。 他大方善良地说道:“雪,我来帮你了。” 手中三叉戟掷出,将那早已伤痕累累的摄灵剑斗罗,一击灌顶,灰飞烟灭。 千仞雪只是面色僵硬,并不说话。她实在不想说什么。 眼见摄灵剑斗罗死后,那噬天狼斗罗浑身爆然蹿红,似乎要拼死一击;千仞雪手中的神剑也高高举起。 但没等那噬天狼发起攻势,唐三已经疾飞而下,掠过三叉戟,将这神器拿回到手中,八翼收窄,向前冲去。 又是只一下,三叉戟快得看不清楚得一抖,旁人才听得一声狼嚎,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但战斗也只是刚刚开始。 唐三惊讶地看着,两具封号斗罗的尸身,极速地干瘪;而龚玉卿已经是面带笑容地挥动巨大镰刀,直扑千仞雪而去。 第二一一章 深渊中来自天上的光 千仞雪一声清啸:“天使--审判!” 魂环闪亮,千仞雪手中的神剑之上,幻化出一道巨大的剑形光芒,耀眼明亮,如同夜空中的太阳,神圣不可侵犯。 近乎神的一击,向那飞掠而来的邪恶身影劈去。 可是,他本来就是半神,又挟带着修罗的神力,和那两个极限斗罗尸身中蕴含的能量; 手中镰刀微转,便在头顶,形成一个狞恶的旋涡。 威棱耀日的光芒轰击其上,也只是将那旋涡击碎,便也散失在了夜空的黑色中。 “以死者被吸取魂力的形式,在我身上永生!”龚玉卿高叫着,附着了修罗神力的镰刀劈出。 而手中引动的那身为邪恶祭司的杀戮神力,在袖口中的暗剑上附着。 只要千仞雪一个闪身,暗剑便从另一面,刺穿。 龚玉卿掩藏着他的笑意,可是,耳中却传来一声爆响的铮鸣。 金色的神剑直接劈在那沾染神力的镰刀上,竟是不落下风。 千仞雪的表情便是全神贯注,就如同这一剑一样纯粹。 “好一个一往无前!”龚玉卿不由得被激起了性子,袖剑也不顾,稍一个回身,增益魂技施加在身,那暴涨超出平时全幅的魂力全部附加上了血色镰刀,又是侧旋劈来。 千仞雪仍是一剑,自上而下。 这一次,却不是一往无前。 金光撞上血色的暗芒,千仞雪趁着剑镰相击、魂力交汇那爆炸般的力量,借力为力,飞身到了更高的空中,俯视着龚玉卿。 “好一个拉开距离!”龚玉卿叫道,“那又如何呢?” 巨大的角质肉翼伸开,遮天蔽月。月光之下龚玉卿面色惨白,更显得他闪烁着狂热的贪婪的眼睛血红的可怕。 千仞雪已经稍稍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可这一点距离,对于带上了修罗神力的双翼来说也不算什么。 眼看着龚玉卿追了上来,脱离了下面的斗魂场,千仞雪终于六翼齐开,速度陡然上升了一个档次,在云间穿梭。 龚玉卿也不管不顾,悍然追击。 即使是在天空的主场,千仞雪毕竟早已跌落凡尘,与神力加持的半神难以相较,始终没有拉开距离;其实,能保持距离,已经足够彰显六翼天使的强大了。 这边生死时速,那边厢,却仿佛是一边倒的局面。 唐三漂浮在半空中,杀戮领域和蓝银领域齐开,所有对手都被停滞在了原地。 当着大家的面,唐三威严地说道:“邪魂师,是所有人的公敌。今天,就由我来涤荡他们的罪孽!” 说着,飞身而下,三叉戟与暗器,远近相配。 失去主心骨的邪魂师群,很快就被这尊神只斩杀干净。 唐三享受着欢呼,冷冷地看着擂台一侧他那位对手。 那里,黑暗坑道能量汹涌如故。 被黑暗能量攫住的光正仿佛已经无力净化自己了,索性抬头看向镶嵌着星光的夜空。即使邪魂师的黑云与火烟肆意燃烧,但星光依然穿透而至。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生命垂危;那虫洞中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黑暗能量,没有招式,纯粹的淹没了他。 他忽然感到一阵既深且浓的陶醉,呼吸着火焰的热风。明明在武魂城,整个大陆的中心,但他仿佛来到了世界的尽头,黑色的海滨;那一边便是一踏入就会陷于没顶之灾的深暗。 光正无暇逃脱。现在,稍稍的放松,不必说会让那通道里的能量狂涌而出;就连他自己,也会因这一脱力而直接失能。 慢慢地,光正感到一阵宁静。坠入无底的深渊,却仿佛让他在甜美的睡眠中,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光将他从梦中唤醒,光正一个寒战,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草原,旁边是一眼喷泉,泉水射向空中,又在空中消散;不远处,是耸立着的深蓝色山岩,带着斑驳的脉纹;笼盖四野的天光比平日更加明亮、柔和。这一切如此美丽,若非他勉强地回想起自己被黑暗的能量拽入深渊,便真不思归了。 可是,即使思归,也无法离开这里。这里的天空是一道结界,没有太阳,只有非日非月、不知来自何方的光芒温和却清冷地照耀着。而他的魂力似乎已经枯竭。 姑且,就将这处结界的囚笼,视为一方天地。光正自我安慰着。 而湛蓝如洗的天空下,最吸引他、宛如有着魔力的,是一株亭亭玉立的金色花朵,在喷泉侧畔,又大又亮的叶片在和风中摩挲着她,许许多多五彩缤纷的花儿簇拥着她,空气中弥漫着无比迷人的芳香。 光正眼中,只剩下这朵花,忘却了天宸和寒冷,久久地凝视着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蜜意。直到那金花忽然在视线中移动起来,他才想到,自己可以靠的更近些;叶子益发闪亮,花茎挺挺的,花枝却垂了下来,中间的花盘如镜,浮现出一张娇嫩的面孔。 光正努力地走上去,却有些迈不开脚步。他有些尴尬,用冷得有些哆嗦的手采撷起几株红得异常沉着的玫瑰,再一次走到她的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光正感到一切慢慢的热了起来;从那金花之中,到他的身心之上。 可是这却没有灼去他的绝望。光正轻声低语道:“雪儿,我是在黑暗的深渊里,无法离去,你不要为这方幻影的天地所困啊……” “恰恰因此,我才会在这里,”传来千仞雪含笑的声音,“让我来印证你的光。” 千仞雪的话语如同初夏的流苏,像晨风般拂过光正的心头。他的眼神慢慢柔和,也慢慢坚定。 忽然,这一切都开始消退;一切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即使那黑暗的深渊本身也变得漫漶不清,只有光,向着更广泛的方向、更高辽远的纵深的光在闪亮,在不断增强中闪亮。 “与其背负着害怕不能拯救她的焦虑,却不如悟到,我们两人不是谁拯救谁,而是统一在真正的光明里。” 第二一二章 天使军团的光辉 “阁下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从周围的街道中浴血苦战,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抵达大斗魂场的天使军团军团长,巅峰魂斗罗王道城来不及稍稍喘息,便讶异地看到紧闭双眼,如同安眠的光正。 焱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回答道:“刚才我们在这里也是一阵混战,我也不知道……” 旁边的几位封号斗罗纷纷点头,他们身上各个带着道道伤痕,象征着刚才所言非虚。 王道城皱起眉头。几名封号斗罗有些担忧地望着这位白须老翁。他们知道,自己虽然魂力更强,可是论阅历、知识,尤其是对这些黑暗之物的了解,恐怕是不如这位在天使军团内奉献一生的可敬老者。 正当他们以为王道城要说些什么,他却话锋一转问道:“小姐呢?” 蛇矛有些尴尬地回答:“小姐……在天空上战斗。” “那你们怎么不去帮忙!佘龙,亏你还是……” “老前辈,这几位封号斗罗也都受了伤。”却是唐三翩然而至,打断了他的话,“何况那邪魂师是个半神,小雪姐她只能暂避锋芒。” 王道城面色不悦。众人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怕这向来直性子的老先生惹恼唐三。 即使唐三打断他的话,还使用些莫名其妙的称谓;但他毕竟是个神。先不说他攻不攻击他们,唐三只要见死不救,小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因此,这些各自也都一把年纪的封号斗罗们,对视着,准备向唐三进些美言。 忽然,王道城出声:“不好!” 下一秒,包括唐三在内的众人,陡然色变。 黑暗的坑道里,那邪恶的能量突破了光塑的枷锁,冲天而起,熔成一道宛若妖龙的巨柱,浑身没有实体,而是如同由烈火与黑烟构成;在这爆裂跃动的火光里,甚至依稀可辨出一双恶魔般红红的巨大眼睛。 “这,这是什么?”看台上刚才在混战中昏了过去的玉小刚醒来第一眼变看见这恐怖的一幕,惊惶地发问。没有人答得上来。 前头,唐三与武魂殿的封号斗罗们面面相觑。身边,天使军团的魂师正从大斗魂场的各个拱门下鱼贯而入,望着这妖异的龙柱,纷纷汇合到王道城身边来。 巨柱并不理会场上的众人与神明,而是继续猛烈地燃烧着,可怖地颤抖着,似乎还要再突破这柱身的枷锁,变得更为巨大! 而在没有更巨大之前,也已经带着它残酷而势不可挡的力量,伸出一道黑烟滚滚的火爪,压向仍然在坑道口的光正。 几个封号斗罗正要动作,却听得“结阵!”原来是王道城一声清喝。 飘动的白髯之上,已有些浑浊的老眼散发着清明的光辉,透着决然之气,仿佛他的一生就等着这一天。 “启照祛魅阵!”王道城清啸之际,已经是飞身而起,武魂真身附体,护灵天使双翼张开,闪烁着金色的光点。 军团听闻这一号令,并不多言,立刻展开,正如天使的六翼覆盖在这残破的斗魂场地面上。 预备了许久,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们的心中也充斥着各种情绪,有恐惧,有慌乱,也有兴奋与释然。 但无论是什么情绪,动作却是划一。 先大供奉的遗产,在此如华绽放。六片翅膀上,千百名魂师的魂环一道涌现,上万个魂环在黑夜的火光中璀璨闪亮。 没有魂技,纯粹的魂力在魂环间凝聚、传递,越来越汹涌澎湃,华彩熠熠,最后全部汇聚到王道城身后的护灵天使之上。 一时间,神圣的气息笼罩了斗魂场,唐三甚至感到了当初与千仞雪交战时的几分滋味。 王道城身后护灵天使气势高昂,带着一对灿烂的羽翼和绘着徽记的银色盾牌;他自己双手合十,颔首低语;很快,他抬起头来,目光淡然而坚毅,双手庄严肃穆的地从额头到胸前与双肩,纵横划过。 最后从左肩划到右肩后,只听一声清响,王道城身后的护灵天使,如同化身为实,却是十倍的巨大,在柔和的月下闪耀出自身的光辉,如同带着亮紫的彩霞,覆翼在那疯狂地膨胀着的黑暗气息之上。 光暗相遇,慢慢地,那黑暗的气势如同春冰消融,那爆燃声止歇了,膨胀着的烟火之声开始回缩,那依稀可辨的红色血目弥散在黑气滚滚的烟尘里,那伸向光正的巨爪,也被凌空截断,灰飞烟灭。 那在月光下银白的护灵天使之影,也渐渐隐没,最后只剩下人们心中的记忆之像。一度辉煌的它,光彩不再,渐渐如同夜雾一般,虚无缥缈,消逝在天地间。 最后,黑暗坑道的裂隙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尘埃落定,而光正的肉身,依然躺在那里,不曾一动。 几位封号斗罗再也忍不住了,匆匆冲上前去。 而唐三却是镇静自若,看着神色安然却已无战力的光正,蓝发之下,表情淡漠。 手中的三叉戟,握得更紧了些,目光看向刚刚引领着天使军团完成如神之一击的这位武魂殿的老者,竟是微有些忌惮。 这样的人,这样的军团,武魂殿的底蕴,竟是这般的丰厚么…… 虽说是海神形态,瞳中也带着一丝如同修罗的血红恨意,只是被紫极之色遮掩着,又作出礼貌的样态。 正当他心内计算着,却见王道城缓缓地向后倒去,双目慢慢阖上。 “老前辈!”唐三惊呼出声,出手扶住他。 待到几个封号斗罗回头,唐三已经收敛起本就微不可查的笑容,沉声道:“老前辈昏迷过去了。” 说着,慢慢把他放平在地上,退开一步,手中三叉戟握得更紧了。 那边厢,高高飞在空中的千仞雪一阵心悸。 刚才她引动一点天使神力,才堪堪和吞噬了修罗神力的龚玉卿抗衡。 作为近万年来首位登神者,她引动天使神力,自然比之前每一位极限斗罗的大供奉都更亲和和强大。 可是,作为跌落凡尘者,当那有限的引动过去,反噬也就更加刻骨铭心。 仿佛天使的羽翼都反含倒刺,周身的金光都阴含暗蚀。 待到那黑暗坑道能量爆发,千仞雪一阵为光正和整个战局担忧,龚玉卿却在笑。 然后,便是那护灵天使强行封印黑暗能量的一幕。 龚玉卿一时间笑不出来了。 但看着眉间微蹙的千仞雪,他再次狞笑起来。 “结束!” 第二一三章 光芒闪耀,卡点救人 龚玉卿猜得不错。 天使之间,虽然有着阶序之分,却亲若一家。 无论多远,一个的伤痛便是所有人的伤痛。 护灵天使的消逝,让千仞雪一时浑身如同被痛苦攫住。即使她立刻自我调整,但在这天空中高速的对决里,那一刻的滞顿足以致命。 手中的神剑上金光稍薄了一层,龚玉卿手中的红镰已经追至;待到再要反制,却已经落了下风,被格入死路。 再多几合,定然要失败的。 千仞雪不多纠缠,六翼翻飞,就势在空中一个急侧滚转,顿时脱离了剑与镰的战场。 可龚玉卿也早有准备;在那急速的机动中,千仞雪自然无暇防御,只听得一声“杀!”声,一道玄黑黢黢的乌光直射而来。 千仞雪躲闪不及,被直直命中,坠落下去。 但她竭力止着逆流的气血,却觉得,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 而在她羽翼之上的空中,片片镜棱飞散在空中,皎洁的月光交相映照,一片银白,只是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 就在这一眼聚散间,千仞雪已经反应过来,那碎裂的,是之前一个不知意义何在的日子光正送她的玉泽镜。 “仞雪,多看看自己,也许就会心情好起来的。”那时他这么说,而自己嗔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忧郁。 这一刹那,百感万念交集。 但龚玉卿的追击并不比她的感念慢。而这样极速的下坠,或者陡转反击,被凌空而下的对手一击致命;或者落回地上,失却天空这最后的凭仗。 不过是失败快慢之别。 我已经如此了,不知光正他怎么样了? 地面上,她在危殆中还心心念念的人,依然安静地躺着,几个封号斗罗束手无策。 元龟斗罗却是走到了刚才高喊出声的唐三身边,看着倒在地上的王道城。 这几个封号斗罗里,属他与王老交情最好,相关的事情,知道的也多一些。 “老前辈这是怎么了?”唐三见他若有所悟的样子,发问道。 毕竟刚才他以魂斗罗之躯展现出来的那一击,太过震撼;即使现在昏迷过去,唐三也是多谨慎了几分。 “刚才一击,耗尽了力量。”元龟低沉地回答道,“他的天使武魂沉睡了,连带着他自己也是。” 说着,他深深太息了一声,才接着说道:“如果是更年轻的天使武魂持有者,比如小姐,这样还有希望,道老他这次可能就……” 正当他说完“小姐”,唐三的魔瞳已看到了千仞雪下坠的身影,听着元龟的话,克制着自己面庞的肌肉,显现出风度翩翩的样子,没有让心中所想写在脸上。 看这样子,千仞雪是要不行了;那么让她牺牲,也为天使家族留下对抗邪魂师的最后美名。至于龚玉卿,自己自然会帮她收拾的。而那光正也就别再醒来了;只要他继续、永远这般静静地躺着,那也便给他一个在与邪魂师能量抗衡中牺牲的头衔。 下定了宽宏大量的决心,唐三彬彬有礼地说道:“几位前辈,让我去看看光正他的情况,毕竟他素来以精神力着称,这一次是不是在对抗中,精神力损耗过度了呢?” 鬼豹斗罗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黑暗能量被封印后,几盏魂导灯又亮了起来,橙黄色的灯光打在唐三脸上,显得他的发、他的眼,蔚蓝异常。更异常的是他的态度,这忽然的转变,实在令人怀疑。 但鬼豹的眼神也只是转瞬即逝。毕竟,唐三说的话有些道理;更何况——他反对又能如何呢?可他又不愿应允,只当做默认了一件既成事实。 唐三走上前去,端详着光正平平无奇的安详的面庞。找这么一个人,千仞雪还真是退而求其次了啊,唐三脑海中禁不住跃动过这样的想法。 但他依然存着惯有的冷静,而且他也记得这个人曾经带来不小的威胁。紫极魔瞳和精神力全开,他探查着,没有异样;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光正身边实在太过空旷。 当然,这是大斗魂场的擂台地面,本来便没什么东西;可躺在这寂寂黑夜的他的周围,也实在太空虚了些。 他俯下身去,做出精神力探查的模样,暗器已经在手中备好。 看着陨下的六翼天使,唐三心中闪过一道善念:“一道死,给你们保一个最后的浪漫。” 计算着时间,唐门的功力在手头涌动,那最不可见最无踪影的毒药,镇魂安乐丹,已经成型,透过百毒不侵的玉质的双手也能感到那涌动的安稳之力。 唐三仍然保持着低头看光正的姿势,他的精神力却锁定着千仞雪的下坠轨迹;时机已到,心中一声:“起!”便是一个覆手而出。 就在此刻。 光芒喷薄,直破天际。 既有月的柔和与凉爽,又有着日的蓬勃与炽烈。 整个仍然混战成一片,笼罩在黑云血雾里的城市,都仰首瞻望着这通天彻地的光辉。 一瞬间,天宇间仿佛充满了无数灿烂的金钹,每一颗天体都投来璀璨的光华;接着,这一切都消隐,天体变得微渺,黑气缭绕的夜空此时如同朗照当空的白昼般透亮。 这光芒,映照着广袤苍穹的光焰,有若来自遥远的星辰,几经曲折,终于降临在此。虽然只是刚刚亮起,却仿佛已经持续万代,遵循着亘古不变的法则,将至伟至睿的设计闪耀,映照出那黑暗的混沌中蕴含的秩序。 人们甚至感到,它好似要带领万物进入神圣之门,让那无感觉的物质,不克消失;有生命的思想,更葆永存;要让它们在光明下融合,成为那不朽不灭的精神。 当然,这样的感觉,只是在那喷薄而出的瞬间产生,稍纵即逝。 但毕竟留下了心灵的震撼,而更温和的神圣气息,也继续在这夜间光芒中存续着,滋润着每一个人。 即使是那处城中幽僻的大宅里,也是如此。 六个角的阁楼中摆着棋局,晨星刚刚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满盘皆活。 忽然,光芒闪耀。 一直静思棋局的靡匪思心一动,拍案而起。 仿佛要掀了这棋局冲出去。 “你怎么能出手?”晨星拉住了他。 靡匪思的脸部抽动着,细腻的皮肤下似乎青筋暴起:“怎么?怎么不能?” 晨星笑道:“别忘了你的赌约说的是什么啊。他必须自愿交给你——出手强取,可是不作数的哟。那一位难道会不知道么?” 靡匪思撇开他的手道:“我只是现在出手,到时候他自然是志愿的。” “你这套修辞的把戏对我没用。”晨星把他按住。“还是下棋!” 靡先生有些愠怒。中等身高、身材清瘦的他此时不复之前那儒雅翩翩的形象,胡须好似牙刷的硬毛;鼻梁笔挺、轮廓分明的脸上,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比起那一位的能力,他现在更害怕眼前晨星不可预测的出手,只好坐回那已经劣势的棋局前。 光芒归光芒;世界仍然存续着。 “喝!”龚玉卿的修罗之力附着在血镰上,极速地向下挥出,这挟势向下的一击,千仞雪断断无力抵挡,也无速逃开。 但忽如暴风般,那雷霆之势的镰刀生生平移了出去,耳边响起: “休伤吾爱!” 第二一四章 光之元素守护使 龚玉卿抬头望去,却看不清光正的样子;只是依稀看见头顶着的闪闪发亮的冠冕、背后招展的六道幽绿的羽翼,和那紧握在手中的熠熠生辉的胜利之枪,但光正的面貌却如同云遮雾罩,看不清楚。 他凝目细观,更生疑惑;仿佛那脸庞不愿给他看一般,一片云光般的模糊,虽说看得出是一张面孔,却也仅止于此。看不清眉宇,看不清五官;只有一个直观的综合形式,却没有丝毫清晰的细节。 光正没有给他犹疑的时间,胜利之枪掷出,带着流溢的光火,洞穿了他的身躯。从那巨大的道口,光明的魂力注入,在邪魂师体内奔涌,净化着他的力量和肉体。 也就带走了他的生命。 龚玉卿渐渐呆滞的眼神,视点从空中下移,越过光正佩在腰间的量天,滑到已经安然临地、被武魂殿的封号斗罗们围在中间的千仞雪身上。 目光只是稍稍停留了一会,他的眼睛便已经不存在。整个世界上再没有这位半神的邪魂师龚玉卿。 或许唯一能慰藉他的是,为了克服他吸取的那几分修罗神力,光正嘴角也涌出鲜血,丝丝缕缕地染红了半张脸庞。 可惜,这成片的血痕和五官一样笼罩在光火如云之后,他看不到。 看着清朗了的夜空,光正降下身来,立在千仞雪旁边,轻轻挽起她的臂弯。如同一道流光,他们转眼便已站在了那现在只剩窟墟的致辞台前。 “武魂殿清剿邪魂师不力,让各位受累了。”光正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斗魂场。 场内的各大势力静静听着。他们确实受了不少损失;许多中低阶的魂师在混战中伤亡了。 甚至星罗帝国引为上宾的沧溟宗主沧溟斗罗,在战斗中也是勉力支撑,刚才似乎是消耗过度,在眼看着光正以新姿出现时合上眼昏迷了过去。 “不过现在,首恶已经剪除;”光正继续说下去,“各位可以稍稍安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想再多留,还是立刻返乡,武魂殿都会支持;任何想要得到安全保障的人,都可以向武魂殿寻求携手。” 说完,他静静地立在大斗魂场中,看着渐渐退散的各大势力。 各大势力心里明白,从今天之后,自己的立场,又要再多掂量了。 如果不说更为温和的话,武魂殿的这一位似乎也更好预测、更循常轨,而这一次显现的实力,似乎与神也不分轩轾。 当然,依然不是神。这一点,封号斗罗们看得清楚。虽然看不清他云遮雾罩般的光面,背后的魂环仍是九个,则是反复数过,绝不会错。 纵然魂环不是一一竖立,而是盘旋如环,也是九环,而非十环。 …… 唐三自然是不愉快的,依然挺立在斗魂场里。 光正看着唐三抱在怀中的小舞。 她的身段,轻巧、柔软、苗条、修长。现在因被强行从修罗中剥离而昏迷的她静静躺在唐三怀中,还省去了她身体最大的缺点:如兔子般动作太多。 但是,唐三的那不动的动作,静静地抱着她,似乎就来意不善。 因此,光正站着,目光中带着警戒,即使十分虚弱,仍然和千仞雪并肩昂首而立,紧紧握着胜利之枪。 其实他现在虚弱极了。从那深渊中走来,这光之元素守护使的力量,他还未完全掌握,便出手击灭半神。若非属性上光暗克制,恐怕还难以成功;即使成功,却也是消耗殆尽。 这可不仅仅是吐出几口鲜血的问题;他体内的魂力此时近乎空空如也,甚至都站立不稳,仰仗着胜利之枪支撑住身体。 若非面庞前光芒折射的意象遮掩着真实,唐三一箭双雕的良机,便没有错过。 幸好,有着这奇异的性状,即使唐三开启着须弥境的紫极魔瞳,也看不清他的实象,看不到他面上无暇拂去的逆血,看不到他咬牙坚持而依然显出扭曲的神情。 光正暗自庆幸着这一点。甚至想着,如果自己把光聚在一起,照射进唐三那专事修炼的魔瞳,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过如果现在激怒对方,被他靠着精神力、记忆力或干脆是范围攻击杀死的话……就太不值当了。 因此他只是这样在夜月下站着,冠冕的系带紧紧扣在下颌。 许久,唐三只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随后,便抱着兔子消失在夜空里,只留下黑色中一片飘扬的蓝发。 光正怕他使诈、杀个回马枪,仍然继续站了一会,魂力缓缓恢复着。 “快休息。”千仞雪的声音。 于是,两人便回到了殿里。 “好好休息,恢复一下。”千仞雪轻声说着,把他安顿在了床上——自然,是光正那间书房里的木板床。 “怎么,不激动么。”光正仰头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终于成就了光之元素守护使。” “可是你脸色那么苍白,还都是血。”千仞雪一边说,一边拭去他嘴边的血迹,“一定很虚弱很难受。” “你……看得到?” “恩。那些封号斗罗前辈们都惊讶说看不清,可我看得一清二楚。”千仞雪说道,卸下了那有着纤罗的帽缨,又冠饰着翠翰的守护者之冕,把它放在了点着一方魂导灯的床头柜上。 “可惜没有变好看呢。”手却是抓着光正的手。 光正苦笑了一下。他本来在思索,为什么千仞雪能够看得清楚;现在,却不由得有些埋怨,元素守护使不像神位那样能让人容颜焕发。 千仞雪却是低下头去了。 光正有些讶异:“怎么了?” “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你又救了我一次,救了我那么多次,还常常是那么恰巧地在最后的关口……” “不,不。”光正挺身坐起,背后垫着枕头,“如果一两次是凑巧,那么更多次,便不是凑巧了。何况,并不只是我救你,也是你救我。如果没有你,我恐怕只会困在那黑暗坑道的深渊中,无法冲天而起。也许,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宁愿相信,一位有能的意志,让我们互相守护。” “互相吗……”千仞雪叹道,目光幽然。 她知道,光正说的不会骗她。可是,那怎么够呢?在成就守护使的时候守护他的千仞雪,只是一个形象;就算这份光与爱确实不可或缺,那也只是他识海中的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真的像他保护自己那样保护他呢?千仞雪忧郁地想着,又一次惋惜着自己跌落的神位。 “雪,你也好好休息,要我休息,却累着自己怎么行呢?何况这次打成这幅局面,善后工作会很艰巨……” “那你别偷偷起来看书哦,光。”千仞雪在他额上吻了一下,才起身离去。 第二一五章 从牺牲到牺牲 晨曦之光照射进殿中的室内,案几上仍是和往日一样堆叠着小山般的文牍。 光正站在她身后:“仞雪起这么早啊。” 千仞雪讶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起,想着要来,就突然到这里了。”光正打哈哈说。 千仞雪听出他话中的丝丝炫耀,直截道:“这么说,恢复和掌握得不错?” “还行。”光正话不说满,“不过总还有些头痛与胸闷。” “所以嘛,我让你好好休息,多睡一会。说是要成就强者,却这样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那怎么行呢?” “睡不着了。”光正苦笑一下,“何况你起得更早。” “我现在恢复快,”千仞雪认真地说道,“毕竟,单纯魂力的消耗,并不算大问题;可是掌握新境界,却是另一回事了。” 光正听着,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双目游荡恍惚间,又觉得千仞雪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他早已习惯了千仞雪即使欢笑时也深深含着沉郁的目光,只是今日又添一分凄怆。 当下便道:“与其说是恢复快,不如说,是有睡不着的牵挂。” “嗯。”千仞雪点点头,仿佛长叹一口气,又仿佛舒了口气,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还有着新鲜的油墨气息。 光正一看,第一行血红色的字迹: “天使军团殉职名录” 下面极小的字号,密密麻麻的占满了纸面。 光正的手微微发抖。 他还记得,自己少年时代,是怎样在和天使军团的叔叔阿姨、大哥大姊们的切磋中热切地成长。 而现在,在邪魂师的乱战后,这些武魂殿最后的精华,从鲜活光明的生命,变成了一个个只存在于纸面和记忆中的名字。 恐怕仞雪更难受,毕竟,他们更是同气连枝…… “到那日,血债必要以血来偿。”一边把这沉甸甸的薄纸递还给千仞雪,光正低沉地说道。 千仞雪稍有些惊奇地说道:“倒是少见你这样说。” “我心匪石,”光正说道,“得承认,当这些如同手足的战友逝去,好像有火在心上烧。” “那又能怎么办呢。”千仞雪无奈地说,“这些邪魂师是被消灭了,可是把他们放出来的罪魁祸首……” 光正安慰道:“往好处想,无论如何,这一次邪魂师损失那么大,总该消停一会。” “你要回避这个问题么?”千仞雪看向光正。 “这件事由不得我们。”光正摇头,“他若来,也只有奉陪到底一条出路。只是时间……” “我觉得快了。”千仞雪分析道,“既然你突破了,我想,他是不会放任你去多掌握一会的。” 她接着叹气道:“只有多么傻的人才会放任敌人变强呢……” 光正只道:“伤心的往事不必重提。” “不,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傻,怎么会让我和你现在陷在死亡的悬崖边上——” “但如果你当时真的速胜,我们也不会有今日的共度欢愉。” “这确实是我从未享受过的滋味,”千仞雪眼神恍惚中带着陶醉,很快又继之以迷离,“但又能持续多久呢?” “是啊,能持续多久呢。时间不多了。”光正决然地说道,“不过,时间,从通贯的角度固然是匀速地流淌着;从主体的角度,一刻一宵未必不如一个世纪。” 说着,他从后面,温和地环抱着千仞雪的脖颈。 千仞雪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光正的臂弯中转过身来,光正几乎可以贴到她的脸,呼吸对着呼吸。 “雪——”光正还没有把话说完,已经被推后了一步。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千仞雪的眼神冷峻下来,“时间已经不多,更要抓紧措置布防。” “是。”光正讪讪答道,有些尴尬。 而且也有些发愁,其实他刚才已经在想,天使军团在和邪魂师的混战中损失如此之大,幸存的魂师又几乎都透支了魂力,武魂城的城墙,纵然坚固高耸,又要靠谁填补满这绵延漫长的防线呢? 所以一时竟是无话。 这时,一位红衣主教走了进来,光正转过头去,只见老主教匆匆附耳对光正说了一句,光正眉头一皱,挥了挥手,主教退了出去。 “什么事?”千仞雪待他转回头来便问道。 “太……残忍了。”光正说道。 “是我目睹了嘉陵关前的惨剧,”千仞雪大致有了猜想,一字一顿地说道。 “城外一处小山岗处堆叠了一万多具士兵的死尸。” “这却是有些奇怪。”千仞雪说道,“得去看看——你现在恢复好了?” 光正狡黠地笑了一下:“试试才知道。” 说话间,已经挽起了千仞雪的手臂,下一秒睁眼,已经是在尸气熏蒸的上方。 光正感到一阵晕眩,竟有些想呕吐,往旁边的人儿身上稍稍靠了一靠;再抬头看看立在空中的千仞雪,她目光湛然。他忽然有些惭愧,不知自己刚才怎么竟敢用“残忍”作推脱的借口。 定下神来,光正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目光现在比以前更清楚百倍。 最初震撼下的恶心褪去,他竟是觉得这些死者看上去非常美丽。朝阳的曦光温柔地播撒,把这些兵卒软化为象牙般的颜色;那些暴露在盔甲外的部分非常白皙,至少比之那玄黑的铁盔如此。这些士兵看起来非常年轻。在他们周围,艾蒿摇曳着,缀满了露珠,晨光的末端在露珠上如同浪花一般闪闪发光。 这些尸身被抛在地上,堆成低低的小堆,令人心生怜悯。光正轻声道:“如果让他们把身体舒展开,或许会让他们舒服点。” 千仞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迷离却认真。 “嗯。”她也轻轻应了一声,暂时按捺下了心里的疑惑:光正为何要这般礼待这些她一眼认出的隶属天斗的士兵? 终于,他们被摆放整齐,两人都感到有些疲惫。 尽管体力上不算什么,然而看着如此多逝去未久的生命,想着前一天的恶战,总是感到喉头仿佛有一股腥甜。 光正的脑海中甚至闪过念头,忽然乍现,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静静地躺着,而不是回到城中那喧嚣的熙熙攘攘人群中去。 回过神来时,他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简直好像大鹏不在天上飞而要在陆上走。 但这想法就是来了,仿佛是从很久之前、很远之遥冒出的念想,偏偏就这样在心里显现,而且还在眼前幻化出七道立柱,矗立在沙漠之中,却又吹拂着海风。 驱散这样的念头,光正在心中自嘲道:“成就了守护使,倒是常见异象了。” 第二一六章 不断的追寻 恼人的工作完成,千仞雪和光正在山岗上小憩。 “为什么你忽然这样的对待他们呢。”千仞雪问道,“他们可是天斗的士兵。” “不重要。”光正望着天空,“毕竟他们是已死的士兵。” “也许在有些方面,你比我想得更柔软。”千仞雪索性躺在了如茵的绿草上。 “我确实不是一个‘杀伐果决’之人。”光正也躺下来,“不过这次,与其说是仁慈,不如说是倦怠。坚甲利兵、金鼓旌旗,出征是多么浩浩荡荡,最后又是多么凄凄惨惨,意义究竟何在呢?” “何况他们争的是什么呢?如果是两种理想最后不得不以此对决,那么称得上是悲剧;如果只是争执于天斗或星罗的旗帜,便只是笑剧兼惨剧了。统治者的傲慢霸欲,士兵们和那更多的平民们买单了。” 千仞雪摇头道:“这却是差了。若是想象起来,或许是如此;可是那时天斗的百万大军,那冲锋的阵势、那攻击的杀气,可不是‘买单’的受害者样子。”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光正遥指着地上那些已不会起来再战的兵卒,“他们是受害者,却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所以你才说,那不是仁慈,而是倦怠?” 光正躺在地上,含起一根草,点点头:“嗯。所以,不如用一骑打来得痛快。到时候,如果死了,也就……” 千仞雪转了过来:“现在,我不许你说死。” 光正仍是仰躺着道:“仞雪,你知道,人总是要死的,而我不怕——” “我知道。”千仞雪严肃地坐立起身,俯视着光正。 光正顶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也坐了起来。 千仞雪继续道:“所以,我说的是现在不许。你现在这样说,恐怕是想逃避,一死图一人清净?” 他嗫嚅着,最后没有应答。。 千仞雪也就说下去,斩钉截铁:“所以,不行。你,要为我,好好活着。” 光正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这样点透,又是如此直截的要求上来,一时间有些愕然,没有说出话来,头不安地俯仰着。 过了片刻,才应答:“我听你的。” 不知是从哪里又涌上一股勇气和信心,他站起来看着太阳说道:“我不会死的。死不了。” 这下倒是千仞雪有些语塞;光正居然放起大话,这并不多见。 但是她知道自己居于主动的位置。因此,她立刻转变了话题:“我相信你。我们回去。” “那就,走。”光正弯下腰,挽着千仞雪的胳膊站了起来。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武魂城的外墙,通知了守卫队,让他们负责好安葬事宜,既是尊重死者,也免得腐烂的陈尸引起疫病。 看着巍峨雄厚的城墙高高地耸立在广袤的原野上,在早上太阳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光正忽然问道:“不知道武魂城是不是一座无瑕的城。” “怎么可能呢?”千仞雪奇怪地看着他,“虽然那是整个大陆上最神圣的地方所在,可是罪恶也是近在咫尺,如同光与影相生相伴。毕竟,那百万人中,充塞着多少俗世欲望;越是集中了整个大陆的精华,越是有罪孽的能耐。” 光正仰起头,感慨道:“啊,那么无论多么希望这城永恒,却不能保证不会有被攻破的一天。” 他还没有说出:而且这一天,似乎也快要来到了。 整个城中央的大殿巍峨耸立,却不由得令人觉得,光华灿烂的大堂之内,那庭院深深的幽折里,究竟掩藏着多少帷幕下的黑恶? “还是去看看七小只,”光正道。 他想去寻一点蓬勃的朝气。 千仞雪想了一想,既然已经耽搁了时间,不如破罐子破摔,今天的公文,先放一放。于是一道前往。 到了训练室,却扑了个空。 千仞雪这才想到,七人里不少都受了伤,现在恐怕还在治疗中,不会出现在训练室。 他们一进医疗室,便见林丽芝和李紫悠坐着修炼,其他五人都躺在床上。 而见到二人进来,关嘉陵忍着痛支起身说:“恭喜阁下成就守护使。” “有什么可恭喜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光正淡然道,“只不过使那人更想尽早动手罢了。这么说来,你们恐怕……” 千仞雪打断道:“胡说什么呢!” 林丽芝却站起来道:“我们懂阁下的意思。” 万圣玉躺在那里,他的身上没有伤口,但是被昊天锤的力道震荡得极伤,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虽然年纪不大,总也到了成年的年纪,是该背起责任了。这样的大事,我们这些被作为‘精英’培育的幸运之人,即使要牺牲,我们也决不会后人。” “是吗。”光正仿佛十分随意地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你们现在是成年了,但是当初选择武魂殿的时候,却没有。” “我不想把你们的路径都锁死。”他接着说,“现在重新出发,也许还来得及。” 他的识海里传来千仞雪带着责备的声音:“光!你在说什么啊?” “人的出身,以及部分意义上的童年、少年,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光正在识海里回答,想着自己从遗孤变成死士的经历,“懵懵懂懂地继续下去,未必是最好的做法。” “这样难道不是涣散人心么?”千仞雪仍然不满。 “到了这样的关头,数量未必是真正重要的因素。何况他们现在也还年轻。想走的,给他们机会走;不想走的,更认清了本心而留。不是更好么?” “阁下!”李紫悠开口了,声音不寻常地重,“您这样说,是我们让您觉得不够忠诚么?” “不。”光正摇头,“我很相信你们。但也可以说,是。作为武魂殿的新一代,你们很成功,很精英。但是作为这样精英的一代,武魂殿对你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家族的所在、复仇的依靠、修炼的资源?” 七人有些语塞。 光正继续说:“这些当然都很正当,也都很重要。但是,同样的,如果武魂殿大厦倾塌,不再能够提供这些,那么,或许你们就该选择离开,去往替代的选项。” 年轻的新一代感到有些冷。光正的语气很温和,却不好回答,因为他们确实没有怎么想过。对他们来说,之前的一切似乎都太过理所当然。 只有一个人不是如此,那便是林丽芝。她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确实随时可以跳车。 只不过嘉陵似乎不想跳而已。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光正也注意到了。而且也注意到,她身上有些太过干净了。即使说,关嘉陵扛下了许多的伤,也不应该如此。 “接下来我得去靡先生那里一趟。”他在识海里对千仞雪说。 “也好,让他们好好想一想。”千仞雪回答道,“我来帮他们净化一下邪魂师的留下的邪恶气息。” “嗯。” 于是千仞雪走到艾氏兄弟身旁。他们两人外伤累累,倒是不重;可是虽然在治疗魂师帮助下这些都愈合了,人依然十分虚弱。邪魂师留下的邪恶的魂力,让光明属性武魂的他们极其痛苦。 “天使净化!”千仞雪压制着音量,而清啸依然脆亮。 艾氏兄弟的表情松弛下来不少,之前在邪魂力侵蚀下紧绷的表情换上了平静。 “可惜,现在我用天使净化,不论是敌是友,都会流失魂力。”千仞雪轻声道。“虽然去除了邪魂师留下的,却也把你们的魂力清零。看来得多恢复一阵了……” “阁下……”艾氏兄弟怕她又想起失去的神位。 “也许这才是我们选择这里的原因。”袁复乐躺着说道,他之前吸收了太多邪魂师的攻击,声音微弱,“选择了光明的秩序和信仰……” 光正站起身来,说句有事,走了出去,带着笑容。 第二一七章 新旧之局 光之元素守护使来到了武魂城的幽暗的深巷,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只不过,这里的气息越发令他感到烦躁与丝丝的不安。 “靡先生。”光正敲了敲厚厚的门。 门打开了,声音则是不耐烦的:“你来做什么?” 光正微微一笑:“来感谢您;我想,在昨晚的邪魂师之乱中,我们战队的学员有赖先生出手保护啊。” 靡先生也笑起来:“有些事情固然神神秘秘,只要对我们都好,那不说也罢。” “对于您和她的过往,我没有八卦之心,”光正假意应付道,话锋一转:“只是以您的实力,那群邪魂师也是弹指可破,何必这般只保一人。” “怎么?你们武魂殿不是号称要清除邪魂师么。”靡先生激动起来,手中茶杯摔在桌上,“何况你还突破为守护使,哪里用得着我来分担你们的功勋?” 光正看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怨怼与忌惮的异色。这眼神稍纵即逝,却自然逃不过已经他的目光。 “武魂殿要清除邪魂师,是因为邪魂师是所有正常人的敌人,而不是为了占据什么功勋。”光正平缓地说,“我想,每个人也都会力所能及地打击邪魂师……” “你是在指责我么?”靡先生眯起了他的眼睛。 “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光正声音也冷了下来,“靡先生既然有着爱人之心,自当情同此理;还是说,在您广袤无垠的学识中,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邪魂师的秘密,让您和我们观点不同?” “什么?”靡先生愤怒地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们勾结在一起?” “我没有这么说。”光正答道。 “哼,这不就是你暗示的意思吗?”靡先生挥舞着双手,光正讶异地看着他摆出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激烈手势。 “你好好想想!”靡先生怒气未消,“如果我真是他们的同伙,你还能这样站在这里吗?就算站在这里,你敢用这样的语气姿态和我说话吗?” 光正不惧对方暴涨的气势,索性咬准了说道:“那我当然不可能站在这里,如果你直接出手的话,而那时我的语气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平淡。” “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靡先生愤怒地跳了起来,越过桌子,揪住光正的衣领。 “先生这岂不是在把话柄坐实。”光正试着推开他的手,却失败了。 体内的魂力运转,光正通体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圈,靡先生的手仍是在衣领上纹丝未动。 “雕虫小技!”靡先生一声低喝,手上加力,光正神色一凛,第七魂环闪过,浑身化作纯然的光团,这次却和以前不同。 元素守护使成就后的武魂真身,比以前更加纯粹、更加璀璨,但是光芒里却涌动着无数如同蛆虫般的黑色条纹,让他钻心剧痛。 光正浑身向后跌去,撞在墙上,感到激烈地震荡,武魂真身骤然解体,重新恢复了血肉躯体,连元素之能都一阵异动,差点站立不住,幸好右手习惯般地抽出量天,仗剑倚在地上。 “你以为成就守护使有多了不得么?”靡先生眼神中闪烁着怒火,话语间满是不屑,“对我而言,你成就守护使,也不过是只小老鼠!” “说下去。”光正顶着汹涌而来的魂力,慢慢站直了身子,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哼!”靡先生一时哽住,没有想到光正是这般的硬气,他原以为展示差距后,对方会俯首帖耳起来。哪里想到,他刚才愤怒目光中的一丝忌惮,已然被光正看在眼中。 “算你运气好,哈哈。”靡先生恨恨地说,忽然又狂笑起来,放声道:“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庇护,你也真算不上什么东西。偏偏两个互相是死对头的都要保你,你说你怎么会命这么好?” 光正摇了摇头。面前着长发凌乱、眼神狂乱的狰狞地笑着的人,和他印象中的靡先生,已经判若两人。即使那时的靡先生,也显得别有用心;至少表面上风度翩翩。 “你走。”靡先生的声音低沉下来,颓废地坐了回去,“好好去做一个幸运儿,不要在我这里出现了。” “您既然下了逐客令,现在我当然可以走;但以后不见——这我可不能保证。” 说着,光正便离开了。 很快,一位男子便出现在了颓废的靡先生面前,露齿笑着。靡先生抬眼看看他,又垂下了眼皮。 “靡匪思啊靡匪思。”晨星嘲笑着说,“早就说了,女人是祸水,爱情是毒药;你偏偏不听——” “别说我风凉话了。”靡先生只是低声,都不辩解。 “你看,女人会让你的秘密暴露,让你的心思缭乱。”晨星继续说着。“否定来否定去,自己却留了根侥幸的情丝——于是自己也被否定进去了!” 靡匪思尝试着说:“要不是你,我也还有办法;说起来,你不也讨厌那个老头吗?” “嘁。”晨星丝毫不顾,“有时,关键的特性,比强弱更重要。一柄钥匙,对上了锁,比千钧之力更有用。你这一点强弱之分,在那老头面前又有何分别?” 说完,也是兀自离去,独留靡匪思一人枯坐。 而光正,则已经抵达千仞雪身边。 “你没事。”千仞雪关心地说,“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没事;不过你怎么知道?”光正问道。 千仞雪道:“刚才不知怎么,我一阵心悸,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震荡。” “什么时候?” 推算一番,光正验证了他的猜想。看来是刚才自己武魂真身破裂时的异动,牵引了可人的心弦。 他于是把情况叙说了一番,千仞雪道:“这么说来,他也是邪魂师阵营的人了。但只要他不显山露水,唐三定然会先来找我们麻烦。” “那么,我们也只好先应战么?”光正有些忧虑,“若是两败俱伤……” 千仞雪道:“做了过河卒子,只好拼命向前啊。” “这自然对。”光正点头,“可是,做棋手的棋子,总也不是滋味。” “棋手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的。”千仞雪却是想得很开,“当然,棋局的层次也各有不同。在这一局里是棋手的,在更高的一局或许只是棋子。” 光正道:“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应该先把和唐三的这一局下完?” “是的。”千仞雪说。“至于那些人,他们的实力更高出一个档次,却不愿直接出手;恐怕是有着规则级力量的限制,让他们不能施展。所以,在和他们对决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关键倒不如说,我们有没有能力抓住这规则给予的机遇,在应对唐三的挑战中,成长为和那些角色对弈的棋手。” 第二一八章 天斗的暗流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面向御座深深低头跪着,即使是这样蜷缩的姿势,也看得出他的魁梧。 “没有完成任务,是帝师大人没有出手,朕可以原谅你。”雪崩温和地说着,忽然严厉起来:“但你把向朕保证过的精锐部队大半葬送,是怎么回事?” “我们——遇上了出城的邪魂师残部——”男子嗫嚅地回答。 “废物!”皇帝的怒斥让所有人都身躯震颤。 “陛下,也许我们该暂时先歇一歇,与民休息。”一位大臣忽然站出一步,大胆地谏言道,“局势风云不定,武魂殿一时半会不易拿下。可是,我们的村里呢,田野已经是忧郁地静默着了,年轻人都在军队前线或后勤,田里只有十几岁的孩子、身心交瘁的妇女和老人,个个都已经是动作迟缓——” 话音未落,殿堂里已经响起了无数反对声。 “别胡说!” “闭嘴!” “谁许你妖言惑众?” “我今天非说不可!”大臣脸憋得通红,“我亲自去过!你们呢?你们看到那黑乎乎没人修理的残瓦吗?看到田里齐人高的稻草和干枯的野蒿吗?看到那没有钱没有力气施肥而瘦瘠的土地吗?” 一时间其他人竟静默下来。 “好了,”雪崩声音不瘟不火,“你的意思是说,乡下现在很困难?” “岂止是困难!”大臣还在激动的当口,“陛下,你看我们的皇宫和大军多么辉煌!但一看到那田村,我就仿佛看到帝国活着的伤疤!” “是这样的吗?”雪崩不紧不慢,“李司农,你对这方面情况最专业最了解。” 这位长着一张方正大脸的发福的农产省大臣领命,迈出一步朗声道:“陛下,今年的粮食征实,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 雪崩只道:“所以呢?” “所以请陛下放心。” 雪崩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环视群臣。 他们自然心领神会。司农刚被表扬,按捺不住,便接着说道:“今日局势明明是这么好,不知道有的人为何要胡说八道呢?是以为自己学了些修辞术,便能骗过大家了么?” “我听说你的一个老朋友是武魂城里人,是不是?”枢密院大臣郭凯也急忙赶上趟,指着前面大臣的鼻子骂。 监察官华必明也说道:“之前城里就有人说你散布些谎话,那时我还以为你有点德性,结果今天看透了你是毫无底线!” 曾是他下属的一个书记官也开足火力对付老上司显示他的忠诚:“之前你让我誊抄文件时慌忙从文件卷宗里抽走的信是什么内容,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腌臜?快点,老实说!” 大臣看着这位书记官。刚聘请他做文书的时候还是一个可怜的逃难学生,之后是那么的恭谨备至,现在,却狂跳起来。 他心中却没有后悔与憎恨,反而有些哀悯。这样的书记官便能更上一层楼么?显然不会的,恐怕也只是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罢了。 说白了,大家都只是皇帝陛下的棋子而已。 他曾经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是效忠于天斗帝国的。或许他确实是忠于天斗帝国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是不是效忠于雪崩;或者说,雪崩是否认为你效忠于他。 虽然有一位如此特异的女子因为演戏演得过于投入,反而在太子之位边聚拢了一批天斗的忠臣。然而,时过境迁,始终不明不白的宫变和这群由此被抛入尴尬境地的能臣,只会是新皇的心病。这位从纨绔皇子到英明神武的皇帝,深深知道:纨绔和英明的差距,不在于他如何谋政,而在于他居于何位。 只要坐稳了这个位置。只要把所有异己的势力清除出去 天斗只能有雪崩一个效忠对象。所谓效忠于帝国者,断不见容。 大臣准备好了赴死。他看着身边这群蜂拥而上构陷者撕咬着的胜利者们,暗想着他们也许也只是死得晚些罢了;毕竟雪崩大帝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把一茬又一茬的大臣们清理掉,凸显出皇权的绝对。 雪崩开口了:“好了,作为高等法院的法官,不断收集国内各处的情况是应有之义。也许有时只看到了局部部分,一时奋激,讲的话不免有些偏差,诸位不必太苛求于他。” 大臣仰起头。雪崩继续道:“国内情势究竟严重吗?各位大臣恐怕也是各看自己管辖的一块。既然如此,不妨就派你为钦差,巡视全国。” 大臣只好道:“遵命。”慢慢步出了辉煌的宫城。 皇帝的书房里,对戈龙的训斥继续了很久才告一段落。 “陛下。”戈龙站了起来,掩饰着颓败之情,“我们可以再战,臣,万死不辞” “朕难道希望爱卿死吗?”雪崩的声音温和下来,从白脸唱成了红脸:“军队久战疲惫,装备损耗也不小了。要打胜仗,需要补充军费” “是,是!皇上英明啊!”戈龙受宠若惊,惊喜地叫道。他早就想说这话,但直接伸手要钱历来是天斗将军的忌讳。渲染下星罗军队多么凶暴是老套路了,而直接求财,尤其是败阵后来求财的将军们,许多都已经丢了命。 “但国帑也不足啊。”雪崩叹气,“高级法院的法官们总是阻挠征税。” 戈龙一时也有些发愣,他对财政能有什么看法呢? 可是忽然他灵光乍现。 只见戈龙试探着说道:“若是这样,这次出征毕竟还有一件好事……” 雪崩本来也没指望戈龙有什么计策,淡然道:“什么好事?” 戈龙眼睛发亮地说:“羊抗!他是武魂殿的奸细,如果我们借此把羊家抄了,可是能够获得一大笔资财,为之后做准备啊!” 雪崩一听也来了兴致:“羊抗他人呢?” 戈龙答道:“军令如山、军情紧急,早已被诛杀在军中了。” “蠢货!本来是多么好的机会,做成铁案,不仅可以籍没羊家,也能震慑别的家族。现在,死无对证,那些贵族们唇亡齿寒,会相信吗?” 又是一顿臭骂,戈龙顿时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不安的情绪在他身上蔓延,甚至连魂力也波动起来。 雪崩心上也一阵不安。毕竟魂力有差距,如果戈龙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但是他知道戈龙不敢——只要他不露出丝毫不安。毕竟,千百年传承皇权的规训,对大贵族固然不过尔尔,对于一位起身行伍的军官却是金科玉律,足够盖过这魂力的高低。 戈龙思来想去,也不管“不问政治”的军诫,索性横下心道:“陛下!那些贵族再怎么唇亡齿寒,也就这样了!我们大军,连武魂殿也不怕,大不了豁出命来,还怕他们?” “不愧是大元帅,果然豪情万丈。”雪崩道,“不过要对付这些老顽固,哪里用得上大军‘拼命’?极易破耳,只是为了避免武魂殿从中挑拨,手段要细密些。” 戈龙知道接下来皇帝会有一番操作。他早听说这新皇颇有些手腕,连他的老交情、也是夺位功臣的雪星也已经是空有荣誉闲职了。接下来免不了一些血雨腥风,但他也懒得去管。他知道自己只要给皇帝充当好打手就好——皇帝怎么做、得到什么,也不是他这位军帅该管的,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军队能从中获得大批费用就行了。 戈龙很快领命出去了。比起进来时的战战兢兢,此时他的简直是如坐春风。 至于雪崩,则是瘫下来休息着。 其实,历代皇帝早就想过和他一样的法子。只是,那时,帝国局限天斗,军队瓜分了贵族,贪欲一旦激起,如何餍足? 现在不同了。有着攻略——也是劫掠武魂殿,乃至星罗的空间,一个以他缔造的新帝国、新集团取代旧时代的机遇来临了。 当然,最后,戈龙总得死。打输了自然是死;打赢了也有可能光荣牺牲在黎明前。 如果没有体面的牺牲,那恐怕雪崩只好帮他体面了。毕竟到时候,一位从宫变时期已经身居高位、又有着攻灭武魂殿功勋的元帅,帝国是容不下的。 不过现在还不能动手。雪崩在这一点上还是清醒的。在天斗之内,靠着皇帝的传统权威,他还有些肆无忌惮的资格;战场上面对敌人,皇帝的招牌却是不顶用的。因此,国内的大臣们大可换上忠于自己——最好还劣迹斑斑有着把柄——的人而不顾他们究竟干不干的好,军队里,为了胜利,现在还是只能托付给戈龙。 雪崩当然也知道,对武魂殿战争的胜利,最主要的人不是他,也不是戈龙,而是他的老师,唐三。但是他相信,不需要他做什么,唐三自然会来找他要求征伐武魂殿的…… 第二一九章 从天斗到星罗的军旗 虽然说是夏日,不知怎的,天却突然冷了起来,尤其是早晚之际,足以叫人穿上皮袍子。 早上天才微微发亮,天斗城里异寒料峭,还下着雨,灰蒙蒙的。城心广场的大旗坛外,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人;淅淅沥沥的冷雨里,小吏们穿梭着散发着雨衣。 “之前叫我们来穿礼服,现在一人一件雨衣,礼服不是白穿!”有一个人抱怨说。 “有雨衣不错了——”另一个无奈地打断他。 “什么雨衣不雨衣,我还是不明白,”一个年轻人摆弄着他的收起来的伞,“究竟叫我们来干嘛?” “不是说升旗仪式么。”旁边一个人回答道。 “真是形式。”那年轻人打了个哈欠,“这么早,又这么冷” “听说这次是特殊的”一个留着胡子的人神秘兮兮地解释说。 “不就是戈龙军团吃了败仗。”另一个人满不在乎地说,“究竟和我们什么关系啊?” “啊?怎么可能?”又一位年轻人惊讶地说,“公报上明明说戈龙元帅大破邪敌” 人群间躁动起来,又响起一阵低低的嗤笑声。 “你是新来帝京的。”一个小老头干笑着说,“还会信公报那上面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那可是不信公报还能信谁呢?”年轻人无奈地一摊手。 刚才那个满不在乎的人得意洋洋了起来:“老天斗城人自然会有朋友带来的真消息。我就听说了,说是损失了整个整个的骑士团呢” 胡子男压低声音:“还有东西你不知道呢。不过我也不敢说,传令官还在呢,哈哈。” 满不在乎的家伙怼了回去:“那就别说,吊人胃口干嘛?” 这时,传令官装腔作势的声音响起:“奉神圣的天斗帝国伟大的皇帝陛下的诏令,为纪念在与邪魂师战队斗中出生入死的戈龙骑士军团,劝谕令国民,在此特举行升旗式” 说完之后,一队穿着鲜亮铠甲与头盔的皇家学院学生兵,踏着鹅步,举着那绣着天斗皇室的天鹅徽记的明黄大旗通过了观众们面前。 可惜下雨了,否则小吏们分发的小天鹅旗帜是可以挥舞一番的,胸前的天鹅徽章也不会被发蓝的雨衣遮住了。现在,只有他们的皮质军靴一步一落,咔咔地踏过积了水的路面的声音。 绘着皇室天鹅徽记的旗帜升了上去,自然又有人来宣扬皇上圣明。 “阿——哈儿嘿!”早起的困倦混合上凉冷的雨丝,一个年轻人没挨住,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高亢得盖过了传令官的声音。 旁边爆发出一片憋着的低低笑声。 传令官视若无睹,继续发表其高论。 慢慢地,太阳升了起来,雨云被驱散,天斗城一时也在日光下显得气派了许多。 天斗城里无论如何经历动荡,远观的话总是这番辉煌的景象。星罗城亦然;武魂城则还要更盛。 整个斗罗大陆的精华所堆垒起来的宏伟亮丽,自是不会降临于每个人身上的。 大城尽管人口百万,可是真正的汪洋大海,则是数以千万计的农民。 他们默默为帝国的膏腴输送着养分,又为帝国的大军供给着血肉。 如果说魂师是战力的精华,那些职业的军官们撑起了武力的骨架;千千万万的农家子弟则构成了军团真正的身躯。 所以,雪家或戴家的军旗下,每一块秀出的肌肉,都是从乡野剜来的。 星罗边境的村庄里,来了一支部队,撑着小虎旗。 村长见了,暗叫不好,令村里人赶紧集合。 若是白虎旗,那便是皇家的亲兵。一般的部队,旗帜各式各样,但总是明黄的战虎;幼虎的旗帜,是征兵部队的标志,寓意着,让没有经验的农家子,最后成为战场勇猛的星罗虎贲。 白虎旗、战虎旗,招待一番,破几个财便也是了,运气不好还要赔上一些命苦的女性;幼虎旗一来,损失便不可逆了。 但能如何呢?村长依然叫出来了所有壮丁。他当然知道,这些征兵队其实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帝国还没有精细到这个地步,隐瞒缺漏在所难免。 但他也知道,因为少报丁口而被正法的村官,这两年怕是便有上百;身边的几个村里就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 再怎么样,村长作为帝国毛细管的末梢,除非是这一块地将要沦陷,倒是不会被征发;那么,与其被明正典刑,不如苦苦旁人…… “加入星罗大军,是男儿一生的荣耀……”一个军官演讲了起来,说了一通之后,扫视着众人:“有谁志愿加入?到虎旗这边来!” 看着身后戴甲荷戟的士兵,人们纷纷迈开腿向虎旗走去;征兵队的几个乐手,吹奏起雄壮的音乐来。 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为陛下尽忠光荣,可是我是家里的独子,上面还有已经蹒跚的老娘”一个身板壮实的汉子走到一半,忽然下跪,哀求着征兵官。 征兵官穿戴着重甲,声音平淡地说道:“不要怕,我们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带我们去看看你老娘。” 汉子赶忙在前边带路。村长听得响动,自然也是跟了过来。 “确实不能劳动养活自己了啊。”征兵官掀起头盔,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妪后说道。说着,旁边的小军官拿出几个魂币来。 “这”汉子知道被征兵是不可避免了,但这钱也太少了。他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讨价还价道:“这老总,咱帝国这么强盛,是不是多给些” “已经够了。”征兵官拉下头盔,不露丝毫破绽,声音也无感情:“还想要多少?” 汉子正要再说什么,一个跟在征兵官身后的铁甲兵,已然走上前来,大斧一挥,老妪瞬间咽了气。 “村长,还不快拿?”征兵官毫无波澜,“埋了。” 汉子眼眶红了,紧握着拳,却不敢蹦起来;过了一会,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垮着脸,走到了新兵的队列里。 拿完东西,告完别,一刻钟之后再次集合。 “好,你们报一下名字,登记一下!” 所有人依次自我介绍。 “好!”征兵官满意地点点头,让人们想象着他从头盔缝隙里透出的视线,指着一个高大而老实的男子道:“你,很有精神!就由你来做这个分队长!记住,分队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着,也不去看那人略有些不敢当、震惊而自豪的神情,征兵官转过身去,迈开步伐,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醒道:“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跟在他后面,有的人步伐轻快,有的人步伐沉重。 星罗皇宫里,戴维斯放下一份秘报。 那是星罗检察官截获的武魂殿公文;其中一份的文件是:《关于星罗帝国惨酷强征的情况简报》。 “这样增加的二十万人,真的战斗力强吗。”他有些担忧地说。 朱竹云有些不屑:“你真是……以前不也是这样,不是能按着天斗打胜仗么?” “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戴维斯喃喃自语。自从武魂殿变成帝国,再重新变回武魂殿;他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仗没有打完,却总有马放南山的感觉。一开了这个头,立刻发现和平远比战争甜美,便难再回到那紧绷的对垒心态中去了。 他也向竹云说过,武魂殿现在也又出现了一位超级强者,为何还要…… 那时的朱竹云直接反问:“你的修炼比得过他么?” “恐怕,不行。”他颓唐地回答。 “那还不赶紧动作,难道放任威胁发展起来吗?” 戴维斯总觉得,尽管外貌和气质显得温柔,朱竹云在某些方面比她那个清冷的妹妹冰冷得多。他甚至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敬爱。 即使他觉得,若非皇位是戴家男儿单传,这个位置竹云坐比他合适。 但是,他依然是戴家的传人,本性里流淌着的就是邪眸之虎野心的血;而朱竹云只会是他登临大宝的垫脚石——虽然,也可以说是引路人。 戴维斯恍惚间,朱竹云仍在开口。她似乎是以为他还在担忧。 朱竹云继续道:“怎么?他们现在是怕,是对帝国有仇恨;但是只要先放在二线,等手上沾了血,拿了战利品,也就是铁血雄师了,简直不打仗都不行。更何况,同乡的队长,一定会逼迫他、约束他;而那怀恨的人,为了反抗帝国,在同乡的目光下,只会是一种方式:做得比帝国的要求更狠、更绝,让帝国军官都被噎得哑口无言。” “所以,这就是星罗军战力的来源。”千仞雪在说了内容几乎相同的一番话后总结道。“这也是天斗将领们反复强调的……虽然他们这么说恐怕部分是为了给自己的失败开脱。” “真是嗜血啊。”光正手里拿着星罗境内分殿送来的汇报。看得出来,这文件被拆阅和复制过了;但只要不是绝密文件,也就让他们看——作为天斗进攻武魂殿时星罗分润而不死战的某种默契…… 但这种默契当然很脆弱。光正知道,如果他和唐三两败俱伤乃至同归于尽,星罗自然会席卷而来;而若他能击败唐三,看了这文件、听了仞雪解说后的他只会更坚定铲除军国这种毒瘤的心罢了。 现在真正的问题依然是:他究竟能做到至少和前主角两败俱伤与否…… 第二二零章 从往昔的过渡 “所以,如此毒瘤般的星罗,作为一个帝国,是如何存在的呢?”光正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承认自己的怠惰和某种怯懦:要去面对一个神是困难的。 当然,他会去精练战技……只是在开始练之前得延宕一会,比如聊聊天,喝杯冰饮料什么的。 简直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光正暗暗苦笑,虽然自己修炼的天赋不低,但修炼前非得先尝点甜头不可。 “因为星罗军确实比天斗军强一些,应该说强不少。”千仞雪看着拿起水杯的光正,认真地说。 想起自己当初对阵星罗军,对方还不是主力军团,也只打了个平手,却被雪夜大大夸奖一番,就可知双方战力对比了。想着当初魂力还不高的自己在万军丛中指挥(当然,是有几名老将帮扶的),她一时竟有些心有余悸。 “啊,星罗帝国能否存在,也不止取决于和天斗的国战。” “内乱么……星罗平民也是一盘散沙,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千仞雪想了想说道。“虽然他们的贵族都是在朝中为官,所以朝廷能汲取的力量比天斗强;但是对百姓来说,都不过是土地上的老爷的附庸罢了。” “是哦!”光正答道。他在武魂殿待了太久,对天下的基层,已经有些忘却。 自己六岁前的印象里的村庄,也早已模糊不清。在被帝国军焚毁全村的刺目浓烟遮蔽下,再往前的日子似乎是诗情画意的……感觉即使贫困却也简单快乐。 但看起来这些温馨的氛围不过是笼着的面纱。村里一直有不少年轻的叔叔们离开,父母都告诉他这是去闯荡;现在想想,都是被征走的壮丁。他们连一个只是有一份授命状、连爵位都没有的村长也只能服从,乖乖在他要求下前去镇子上的征兵站,怎么可能反对皇帝陛下和他的帝国军呢? 仞雪说得真对……光正心里想着,却总觉得有一丝异样。而且他的争胜之心也被激起了,便又拿起杯子喝着,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作为反驳前的过渡。他慢慢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千仞雪看着他缓慢地喝水,心中无波甚笑。如果真的是喝的话,光正是不会这么慢的。喝这么慢,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肯定接下来又要抛出什么观点了。这种小套路,她早就一清二楚了。 “但是,”光正放下杯子开口了,“内乱可不止是平民。” “贵族吗?但贵族毕竟是皇国所封啊。”千仞雪接话道,“就算是天斗,也只是分走皇帝的权柄,也不会颠覆帝国;更不用说官僚化了的星罗了……” “不过你觉得天鹅武魂怎么样?” “垃圾。”千仞雪毫不犹豫地回答,虽然奇怪光正前言不搭后语,但她确实对这武魂没有什么好感。当初要把压抑着六翼天使,装成天鹅,真是委屈死她了…… “是啊。所以你一剑不就能把雪夜老儿刺死么?” “这可不行。”千仞雪摇头,“太子弑君,会让政局动荡,帝国不稳的。” “啊,当然。”光正打了个哈哈。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因为千仞雪似乎自觉不自觉地代入了皇室的身份里。 所以窃国计划,究竟是千仞雪窃天斗,还是天斗窃取了她的青春与智慧? “但是,”光正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而是刺完就走呢?雪崩难道不是要感谢你吗?” 千仞雪道:“那……但为了帝国的尊严和或许残存的父子情,他也会尝试追杀我?” 光正说:“如果你再刺死雪崩呢,他的魂力比之雪夜还不如啊。” “那……可是天斗毕竟有百万大军。” “百万大军,如果失了上将首级,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光正说道,“百万军队,必定铺的很开;在雪崩身边,又能有几人?” “也就是说,如果不断的采取斩首行动,帝国就无法运行了。”千仞雪说道。 光正也点头:“是啊。比方说,如果尘心和古榕要毁灭天斗皇室,皇室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唐晨要出手,星罗的戴家就算是封号斗罗,又能顶住几锤子呢?” 千仞雪道:“你的意思是,本来瓜分天下的,不应该是皇室和贵族,而应该是宗门。就 像,狮群里只有一只搏杀出来的狮王一样。” “对啊!” “不对。照这么说,为什么现实不是如此呢?难道说,是帝国在各大宗门间玩弄平衡吗,靠权术胜出吗?”千仞雪说道,“可是我看雪夜、雪崩也好,戴家父子也罢,都不像是什么聪明人物,论精明,都比不过宁风致这些宗主。” “或许那是因为帝国本来只是派出机构罢了。”光正说道。 “派出机构?” “是啊。先有的武魂殿,再有的帝国;这片大陆的秩序,本来是在魂师和邪魂师的交锋后确立的。世界的中心是武魂殿,而‘皇室’只不过是武魂殿派去安抚地方的罢了。” “你的意思是,后来却习惯成自然,尾大不掉了么?” “这倒不能怪帝国。”光正说道,“问题出在宗门。” 千仞雪脱口道:“建立武魂殿的一批魂师中,有一批魂师分离出去,成了宗门;当宗门和武魂殿对峙,帝国便发展起来。” “是的,恐怕正是如此。” 千仞雪道:“武魂殿是为着制裁邪魂师的目的建立起来的,在那之后便维系着天使的信仰……而帝国和宗门只是为了自己的存续与权势罢了。” 光正郑重地点头:“是啊。” 千仞雪忽然问道:“所以呢?” 光正答着:“所以,帝国就不该继续这样存在,武魂殿应该……” “别说了。”千仞雪制止了他,“沉溺在过往的荣光里有什么意义吗?” 听着忽然尖厉起来、又低沉下去的声音,光正才想到这样是多么刺痛着她,收起了自己的皈依者狂热。自己是在理性的追寻中抓住了这些信念,但这对千仞雪来说却是出生以来便刻写在骨子里的。对自己而言是找到的支柱的东西,对她而言或许是生命的本然。 如果支柱崩塌会迷茫颓唐的话,那么骨血里的本然被粉碎是多么的痛苦? 看起来,在修炼之前找点甜头,现在也过于轻佻;在嘉陵关之后谈荣光的过往是残忍的。 但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支柱,也不会让心中的人就这样被剜心刻骨地创痛下去。 “我去冥想下。”他简单地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二一章 决战之前 光正沉入深深的黑暗中,周围黯淡得什么也看不到。 他自己正如黑洞,把这房间里所有的光都吸纳于内,束缚起来。 周围架子上全是书,都是些记载着斗罗大陆旧事的古籍;因此,读破万卷,他也没有读过什么物理书,对于人体黑洞并不会觉得丝毫不妥。 把光吸纳到体内,加强了自己;这股力量,让他更深地陷入冥想,感官渐渐封闭。 起初,还能闻到熟悉的书卷气和墨香,感到室内的一丝燥热。 “怎么忘开制冷魂导器了。”进入冥想前最后一个念想也慢慢被忘却了。 在这深邃的黑暗展开而成的整片荒渺四方中,他慢慢地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似乎来自于武魂。成为元素守护使之后,他终于彻底地掌控了光,从前就能够引导、聚合、转化,现在能够整个吞没、内化。 因此,当他把太阳的投射纳入身内,纯粹的光与武魂共鸣共振,产生着新的威力…… 但似乎又不全然来自武魂,而是来自更深处;更为沉寂,又更为清明。 光正缓缓地,想要去引导这股清明;不需思考,本能的直觉便在告诉他,这会让他再上一层楼,而且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高楼。 但这清明的能量,却有似闪电。显豁,明亮,然而,带来的是毁灭。 光正感到阵阵眩晕,血管仿佛被激起震撼,惊涛骇浪般涌动着;整个人如同要彻底堕入无光的深渊,烟消云散。 光正仓皇地退出,保住这冥想世界中的自我。但他很快就再次拥抱了那股清明,怀抱着柔化它的希望。 也许,慢慢总会适应…… 每一次尝试,都宣告失败。每一次尝试,都让光正的身体更觉沉重,浑身仿佛满是赘肉,向下撕扯着他的筋骨。而那一次次的气血奔涌,让他感到阵阵恶心,想要吐尽一切,却又无物可吐,在痛苦的痉挛中抽搐抖动着。 “快停下。”心里这样的声音响起。 但另一种感觉则不断地告诉他,他应该接纳这股清明。 “这样会失去己身,万劫不复!”他自我警告着。 “无论如何……必须接纳那股清明的力量,不,要拥抱它、成为它……” 光正的意识慢慢模糊了。只有依稀间,靠着身体那沉重下堕的异样感,和阵阵的头眩,他才能判断出自己还在不断地做着尝试。 有那么几个瞬间,光正感到,自己仿佛体味了到了这股清明中的蕴藉,仿佛看到了更真更远的东西;隐隐感到了这其中的鲜活甜美的气息。 可稍纵即逝;美妙的感觉如同流云般浮飘而去,那无时不在的沉重肌体又在将他往下拖了。 就是在这样的反复折磨中,当一切感官集中在了这股清明和身体的创痛,光正忘怀了时间。 直到一阵激烈急促的声音响起,如同闪电当头劈下,光正一个激灵,蓦然抬起紧闭的眼皮,体内纳入的光释放而出,照亮了房间,也照见了千仞雪的面庞。 “你……”光正喘着气说。突然被从冥想中打断,光正不再体味到那被向下撕扯的痛苦,却又涌起阵阵虚弱和惊悸。 千仞雪直接道:“到了紧要关头了。” 光正缓缓站起,把量天剑佩到腰间。确实,定然是有大事了,他心想,否则仞雪怎么会突然打断我的冥想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光正勉强佩好剑,梳理着气息问道。 “唐三已经到了城下了。”千仞雪说道,“还有史莱克的人、昊天宗的人,还带着天斗的一支轻骑兵军团。” “这么快?”光正有些愕然。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千仞雪苦笑道。 “这……”光正苦恼地摇着头。时间过得真快,而他究竟是没能迈出那一步,那再上一层楼的一步。 所以接下来,就得这样迎接唐三军了啊。 光正接着问道:“我们的布置呢?” “我们没什么可布置的。”千仞雪叹息着,“这里的一切不是取决于你吗?” “嗯……”光正无奈地回答道,舒展着肩膀。 他的肩膀酸痛难受,仿佛不愿意担负起这扞卫武魂殿的重责大任似的。 这也是老毛病了,光正仍是无奈地笑笑,自从吸收了真天绿翼那块外附魂骨,这痼疾便一直纠缠着他。 而吸收了麒麟的血气,也使得他常常在挥舞量天时手臂发软。 只能说,强大的外力,对身体的伤害,也是难以估量的。 “星罗那边,我们派去了千钧兄弟和鬼豹,”千仞雪继续说,“他们也出兵了。号称是和我们私下交易,只是出兵做个样子。” “他们不过是在观望结果罢了。”光正厌恶地说。 “是啊。何况星罗军侵占别国土地,事后以‘下属军纪不严’为由搪塞过去,也是案例累累。”千仞雪握着剑说,“不派人防着,交易的约他们是不会履行的。” 光正如吐格言般说道:“星罗战场是在这里分出胜负的。” “别贫。”千仞雪催促道,忽然顿了一下。 她现在才发现光正面色苍白,忙问道:“光……你怎么了?” “没事。”光正说道,“冥想里突破没有完全成功罢了。但也有些收获。” 其实有什么收获呢?光正心里明白,那几次稍纵即逝的感觉,离真正的境界提升,还差得太远,最多算是崇山峻岭第一阶罢了。 但他也不想千仞雪担心,便这样回答了。“也不算撒谎,只能算是……语言的艺术。”很久以后他是这样评论的。 “真的么?”千仞雪说道。“要不……” “我没事。”光正一字一顿地回应。他看着千仞雪显得憔悴的面容问道:“你呢?” “本来是担忧着。”千仞雪说。 光正想象的到,这两个月仞雪的煎熬。 “不过到了这决一死战的时刻,却又轻松了。” 这赴死的语气,让光正讶然出口:“不,你别死!” “我死不死,取决于你。”千仞雪说道,“我会做的,便是让你只要面对唐三一人……” 光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第二二二章 大战·序章 武魂城巍峨的城墙上,终于出现了那周围光环闪耀的身影。 城下,一支鲜衣亮甲的铁甲骑兵,擎着天鹅的明黄大旗,排好了阵势,楔子般的先锋矛头,已然准备好了发动冲锋。 当然,这冲锋是不会发生的;不必说城头那列成一排的封号斗罗,单是武魂城那层层的高墙厚垒,便是骑兵的噩梦。 即使一支没有经验的民兵,只要有士气、有领导,便足以拒敌城下,何况城中民兵又都是魂师呢!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键。 唐三这个神再被说弱,也足以轰塌城墙。在他面前,一般凡人能做什么呢? 反过来,那位守护使阁下,既然曾经和唐三匹敌一度,那么,天斗军这气势汹汹的队伍,也不过是土瓦罢了。 但在这堆土瓦之上,八翼浮现,海神腾空;唐三威严地持着三叉戟,遥指城头。 望着城头的一对男女,唐三凛然道:“你终于出来了,做了那么久的缩头乌龟!” 光正不会输了口舌:“哼,怎么,侵犯到武魂城下,不退兵,反而心急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你不必多言。”唐三冷声道,“你们武魂城,历来为祸斗罗大陆;前次宽恕了你们,却又在魂师大赛后,于城内制造邪魂师之乱,还击伤我的爱人;真可谓天理难容!” “专责杀戮的修罗,也谈起天理了么?”光正不屑地回答,扫视着全场。 扫视着,他心中念道:“昊天宗,你们还是来了啊。”看着城下那拿着大锤的黑壮男子们,他心中不屑想笑。 “那是当然。”唐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光正低头去看昊天宗,在他眼里,便是词穷不敢接话的表现,“我们正是循着天理,也讲恕道,只诛首恶,其余不究。只要你们愿意放下顽固立场,活路永远敞开……” 光正笑道:“在你眼里,武魂城的人都是懦夫么?” “你这个罪魁,要负隅顽抗,也用不着绑上别人一起送死!”唐三喝道,“你可敢与我单战决斗?” 光正嘴角曲动。不就是单挑么,必然的事情,总不可能互切后排;他唐三倒是找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不过,倒也无妨,毕竟这一次单讨,不就是他为之预备许久的么? 望着悬浮空中的唐三,光正也一跃而起,身后真天绿翼招展,六角的双翼在背后张开,幽荧的光芒夺人心魄。 绿翼一展开,肩膀便酸了起来;但他面上毫无波澜。这只是必须的代价而言,没有此般酸楚,焉有力量的澎湃呢? 和千仞雪交换了坚毅又依恋的眼神,他身上光芒腾起,骤然升到了霄然的高空,在地上的人,已是望不见。 看着海神八翼翕动着飞上来、眼睛却泛起红色的唐三,光正又觉一阵发噱。说着单挑,不是早就和兔子合体了么,修罗的形态,都已经掩藏不住了。 “倒也好。”光正默念,兔子在这里的话,仞雪在下边会少许多麻烦…… 反正就算在下面,恐怕唐三总能及时赶到,合体出修罗形态来;那倒不如现在这样,至少明了爽快。 只可惜,他之前成就守护使之后,便发现与千仞雪的武魂融合似乎被封印了,那一接近便亲和的感觉依然浓烈,却仿佛带上了一层冰霜,炽烈的光热也无法化开。 大敌当前,此间原因,虽有深意,也许还蕴含着整个世界秩序的原理,但也只能待以后探寻了。不再怀想那亲热又充满力量的欣悦之感,光正微微吐出一口气,把长缨飘动的胜利之枪,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长枪在手,他丝毫无惧于面前那把修罗魔剑。血纹的大剑看似恐怖,如果劈不到身上,又有何用呢?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唐三又一次开口,“现在改悔,还来得及。” 但他修罗魔剑却是紧紧攥在手中。上一次没有如愿瞬间灭杀,让唐三毕竟心存一分警惕。一般的物理攻击似乎会被那滑如泥鳅的对手规避,那便直接以神力和杀气,覆盖着灭杀,唐三早已有了成算。 光正一丝一毫也不让步:“为正道而死也好过背叛而苟活。” 本以为唐三必定怒而出剑,哪成想,唐三竟又历数起武魂殿的罪恶来。 “话真多啊。”光正暗想,眼前这人以前话语滔滔,让实力更强的对手和自己“打赌”,不知赚了多少便宜;现在形势倒转,又要以势压人掌控话语霸权了。 “现在说的是真爽,只是看那些戏本,反派总是死于话多啊。”光正似听非听,嘲讽地想着。他是不急;这高空中空气稀薄,对注重运气的唐三来说很不适应。 光正已经观察到,对手的运气似乎比平时急些乱些,想来那唐门的密功运转得也比平日里吃力。而空气既薄,阳光便更灿烂地洒在他身上,舒服极了。 这样一想,唐三的长篇大论简直是嫌短,一下子便完结了:“这是你脱离武魂殿这罪恶渊薮,保住性命的最后机会!” “想伤害你口中的‘罪恶渊薮’,先从我身上跨过去!”光正说着,胜利之枪从身侧划出切削的弧度,遥指前下。 光正看到唐三嘴角的微微抽动;成神之后受此挑衅,他已是怒气上涌。 领域开启,铺天盖地的杀戮之气与怒意一道铺满了战场的空域。 光正顿时感到身下一滞,也不惊慌;默念着“光翼·防御”,身后六棱绿翼中一棱闪过光芒,绝对领域骤然开启,身边的负面侵袭,便被一一化解在外。 而唐三此时已经仗剑冲上,赤红的大剑重重地斩在了胜利之枪的尖锋,空中爆发出金红交闪的一阵火花,光正一个趔趄,向后疾退,一个翻转才稳住身形。 神器果然是神器,光正心中赞叹,不是仗着枪杆的长度,靠脚步的差异就能够弥补的。 但是,这并不是地面,而是高空。那么,一切便都不同了。 外附魂骨再度一闪,六棱中“天空之魂”的一棱,光芒流转。 看着那一击占上风后,仿佛已经即将诛杀自己的唐三,光正也不禁稍泛笑意。 战斗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背后威势凛凛的巨翼、手中再度指向唐三的长枪,都如他此时投入战斗的眼神般,炯炯明亮。 只是,心中还是有一瓣空间,思虑着:不知道,下面仞雪她们,如何了呢…… 第二二三章 大战·一 唐三手中拿着修罗魔剑,紫极魔瞳里又多了几分警惕。 这一剑的力道,他自己心里知晓,但对方只是向后疾退,远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受到重创。 罢了,毕竟他是接不住我的剑的;唐三心神沉淀:这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以弱胜强的战迹都有这么多,现在又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唐三忽然发现,对手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感知到时,已经晚了一步。 铿!光正奋力将胜利之枪刺出,手上传来的力道,知道枪尖已经顶上了肉身,可再用力,却无法寸进。 唐三转过身来,愤怒地看着化光后绕到自己背后的光正。若不是早有准备,坚韧的蓝银草环绕了全身,那还了得? 不愿再多纠缠,唐三踏起鬼影迷踪,避过枪刺,又是冲上前去;几束蓝银草也同时发射,封堵着光正可能的去向。但是,光正又一次在视野里消失了。 “如果你碰到一般的对手,这招确实厉害;但你碰到了唐门的我!”唐三自信道,已经修炼到浩瀚境界的紫极魔瞳,全力开启,搜索着天空中敌人的踪迹。慢慢的,他似乎找到了那折射着光线以隐藏自身的光正的轨迹波动。 看着唐三眼中的紫色流转,光正不再掩藏,武魂真身直接开启,腿部魂骨技发动:“辉光透镜!”成就光之元素守护使后本已十分恐怖光能,经由这透镜的凝射,洪流般冲入那全力索光的紫极魔瞳中。 “啊啊啊啊!”唐三发出许久未闻的痛呼,双眼中的紫气瞬间消散,不由自主地紧紧合上,而殷红的血,从眼睑下那一丝缝隙中流过他的脸。 光正丝毫不客气,引动手臂中之前蕴存的一点麒麟之血,胜利之枪投掷而出,自己也借势振翼,拔出腰间佩着的量天剑,直扑唐三而去 但唐三毕竟是双神一体之人,自然有他过人之处。即使双眼骤然被闪瞎重创,乃至精神力都受了反噬;但凭着剩余的精神力和战斗经验,他还是身法一闪躲过了投来的胜利长枪。 而在灼光耀目后的剧痛中,唐三条件反射般将修罗的杀戮特性发挥到了极致,魔鲸王魂环的杀戮结界霎时展开,杀戮气息在他身边几乎凝为实体,红色漩涡般环绕着他,混杂着向四周一道铺天盖地发出的暴雨梨花针,阻遏对手的冲入。 电光火石间,光正已然一击脱出,满意地看着手上流过红色的宝剑。 但也正是为了握持量天,他没有选择化光;这样,即使在空中急转,依然中了几枚梨花针,那腥红的杀气本就让他从生命力的本源都开始恶心,有了见血的伤口,更是从中窜入,在血管中滋滋作响,随着血流腐蚀着全身。 “光翼·疗愈!”光正再次求助于外附魂骨蕴含的力量,很快一股温暖的感觉流遍了全身,阳光沐浴下,状态急速地恢复着。 很快,他便再次持剑冲上。 但也就是这一歇的停顿,唐三也急速地恢复着,蓝银皇血脉和玄天功双重加持下,唐三的身体飞速地恢复着,双眼也再一次睁开,燃烧着红紫色。 第十魂环强力闪烁,修罗魔剑带着审判的力量,向着金光闪闪的量天剑狠狠劈来。 若这一剑,对应的是邪暗系的对手,自然是威力无穷,但这暗金魂环化出的血红之力,对上纯粹光明,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但这毕竟是现人神的第十魂环,光正硬接了一击,面色难看,骤然向后飞退,拉开了一点距离。 唐三一击得手,正要继续冲上,但光正已把量天佩回腰间,魂环闪烁,无数柄光束化成的飞剑,雨点般向唐三袭来。 唐三挥剑一击,身前顿时辟出一片安全区。可是,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光剑却从各个方向而来;修罗魔剑斩出的魂力只能挡得住前方一片区域,却护不住其他地方,光剑便乘隙而入。 这一下却有些超出唐三的预计,他本以为只要一劈斩出魂力,便足以让所有袭来的飞剑化为虚无,没有想到对手硬碰硬吃了一剑后,还能发出这样强力的攻击。 “那就看看你还能维持多久!”唐三魂环闪烁,千钧壁垒顿时开启,如同一面盾墙,阻隔在他和光正两人之间。 “就靠这静态防御么!”光正右手一握,无数的光剑,转瞬间便凝为一体。虽然只有一道,却比原本漫天的飞剑的强烈了百十倍。这凝聚而成的光矛正面撞击上千钧壁垒。 虽然看着是一大束光,但那只是视觉效果,其实矛尖只有一个光点,极其之细,所有的能量,汇聚于此,平均分摊的防御力,如何能抵得住呢? 壁垒之强似乎安然无恙,被穿透的点,几乎看不到;可是那光矛,已经狠狠地扎在敌人胸膛。 只是,唐三惊喜地发现,这一扎的威力,没有想象中强。 索性撤掉防御,唐三决定对攻。即使被命中几发,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昊天锤在手中乌黑发亮,蚁皇带来的武魂真身魂环加持下,来自十万年巨猿的红色的魂环也闪过,“泰坦之锤!” 带着比大须弥锤犹有过之的锤法,昊天锤以雷霆之势袭来。 光正却只是想笑。似乎自从成神之后,有了力量的唐三越来越不像以前那样取巧,而是专门想用大威力的战技尽快碾压取胜。 运气好给他碰上了修罗对罗刹的克制,否则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唐昊要大力出奇迹还得炸环受伤呢。 就像这一锤,看似来势汹汹,但光正又有何惧呢? 漫天光剑力量分散,被它荡开;精利的量天剑更不可能用来硬撼傻大黑粗的铁锤。可那又如何?光正的武魂真身也开启,任由那巨锤击中胸膛,从后背穿出。 除了锤上附带的泰坦之势,以能量攻击,让他稍觉震荡,昊天锤的物理攻击根本无效。 看着锤势已竭,光正再次凝实,光束在手中聚合为枪,枪尖在锤身上一个侧点,再一击,便让那万斤的大锤,虎虎生风地向原主砸去。 当然,唐三稳稳地拿住了自家器武魂,脸色却又难看起来。 动不动这样免疫物理攻击……简直是赖皮!他心中骂道。 第二二四章 大战·二 “轰!”同样是巨大的昊天锤,同样是砸向原主。 只不过锤主换成了唐昊罢了。 千仞雪高居在城墙之上喝道:“原本都认为昊天锤是第一器武魂,霸气非常;原来也只是大号的偷袭暗器罢了。” “哼,何必多言!”唐昊在下怒喝,“你们千家历来欺压我宗门,到我这一辈,更有逼爱妻献祭之仇、迫宗门封闭之恨!上次结束之后,本不过是想让你们武魂殿尝尝我们封闭宗门的滋味,不意还敢再生时段,真是罪不容诛!” “我爷爷当初信守承诺,数十年不踏上昊天宗山门一步,才有了你们的今日。而你们承诺不再兴兵,到今天有一载否?” “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怎么可能让你活到享受福气的时候?”唐昊爽朗地笑道,“你自从陨落之后,现在又能有多少实力呢?此仇现在不报,更待何时?” 元龟斗罗在城上骂道:“唐昊!你真要报仇,大供奉在时不来、小姐成神后不来,现在乃来,算得什么英雄?” “英雄?快意恩仇,便是英雄。”唐昊笑道,看着元龟愤怒的神色,又不禁笑道:“和你多解释,也是无益!当初你们老鳄鱼在关时,我就说过,要‘报仇’,找千道流来,你还不够格。老鳄鱼我都不怕,何况你这等货色!” 元龟脖上青筋暴起,千仞雪稍稍安抚了下这位老前辈。 果然之前还是高看唐昊了,她心中暗想。原以为他不像唐三那样诡计双标,是个战士,但其实也不过是个抽刀向弱者显示横暴的人罢了。之所以似乎像个战士,大概就是因为……除了莽便真没有智略了。 好,既然要向心目中的“弱者”挥锤,要用粗暴的蛮力莽胜;那今天便让你尝尝踢上铁板的滋味。 千仞雪决心已定,回应唐昊道:“既然你要活在过去,那我今天便让你好好偿偿旧账。” 语气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但寒冰般的话音,让正霸气四露的唐昊,也不由一个冷战。 更令他心寒的是,千仞雪背后亮起的那巨大而耀眼、直令人心生膜拜的天使身影。 即使曾经重创了千寻疾,在被千道流追击时,那份压迫感,始终是唐昊的梦魇,在村庄里的每一个夜晚,都难逃被天使斗罗压着打的羁绊。 那时他才明白,从小被教导的“代代大锤锤天使”,不过是句自我安慰——真要这么能锤,怎么教皇姓千不姓唐呢?怎么高居殿堂的是人家、躲在山上或小村里的是自家人呢? 那次以无与伦比的霸气之势击败金鳄后,唐昊一度以为自己已不再对武魂殿有任何惧怕。 但现在证明,黄金鳄王,毕竟不是六翼天使。他打败的,终究是二供奉,而不是千道流。 何况,不必提这些玄虚,最现实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唐昊赫然发现,自己看不透千仞雪的实力。 虽然刚才自己那一锤没尽全力,但千仞雪似乎也只是顺手一击。再加上现在武魂真身开启后那气势与压迫感,唐昊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千仞雪的实力已经恢复到自己之上了。 刚才的狂霸之气,顿时褪去大半。 现在的他突然又庆幸起有一个好儿子。否则,作为唐晨的孙子,自己和千道流孙女的对比未免太惨烈了…… 但不论如何,自己现在都是人生赢家!当初新晋封号斗罗之际被千道流追杀都活过来了,现在又怕什么! 而且,不论敌人多么强大,最致命的对手总是自己的怯弱。只要自己不惧敌人,勇猛刚上,昊天锤便会发挥出它的无穷威力。 这样想着,唐昊脚步一迈,杀神领域开启,即使明知这不如真正的神级的天使领域,但仍靠着它覆盖战场,强行将气势提升了上来。 第七魂环闪过,武魂真身开启,他手中小山般的昊天锤遍体乌黑,带着杀戮的气势;只见他展开身体,挥动大锤,气势一锤一锤的攀升。 乱披风锤法! 一、二、三、四……七八、七九、八十、八一! 九九八十一次挥动之后,昊天锤的气势达到了顶峰,唐昊一声爆喝,腰腿一齐发力,将那周身已带着震电的巨锤猛然掷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袭来。 “不炸环么?”千仞雪嘲讽的声音传来。 握着金色神剑,千仞雪面无波澜。似乎是轻轻地一剑劈下,便将千斤的重锤,击坠回地面,在武魂城前,砸出一个大坑。 唐昊面色骤变,嘴角抽搐。 除却炸环,这已经是自己的全力一击,但对手却只是随手一剑而已。 还是说,自己一世英名,以力量闻世,今日却要栽在同辈的女娃身上? 唐昊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一点可以安慰他:千仞雪看似随意的一剑,其实还是化用了第一魂技“天使突击”的。 而千仞雪也不再多言,六翼一振,便从城头飞临唐昊一方的阵前。 只见她高举手中闪耀着神圣金芒的神剑,一声清啸,一股纯粹的魂力骤然自剑身中化作光芒,越过唐昊挥在身前的铁锤,击中了他宽阔的胸膛,唐昊顿时向后跌坐,亏得阿银及时扶住了他。 可那又如何呢?这一击,不过是为下一击做的铺垫:“神圣之剑!” 仍是金光璀璨的剑芒自天而下,威力却又大了数倍。 纵使阿银已在用蓝银皇血脉的力量拼命为夫疗治,唐昊又如何抵挡的住? “轰!”忽然一声平地爆响,声若惊雷,将那金芒在半空中化解。 再看地上,又多了一个躺倒的唐啸。 第七魂环亮着,第九魂环却黯淡下去。唐啸在武魂真身状态下,用第九魂技硬接了千仞雪的一击。 其实唐啸本不想来的。 在他看来,昊天宗与武魂殿固然是世仇,但是现在跑来给唐门跑腿,也并不妥当。 但唐昊作为唐三父亲,还是来了;有着昊天斗罗头衔的弟弟去了,他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何况宗门里一些年轻人,像是唐辛儿他们,上次之后都想着砸平武魂城呢。 “昊弟,不能败坏了昊天锤第一器武魂的名声啊!”唐啸挣扎着说。 论魂力,他未必在弟弟之下;但是论那一瞬间的机制爆发力,他甘拜下风。 而面对远比自己强的敌人,也只有这样的爆发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第二二五章 大战·三 唐昊猛然站起,眼神变得坚毅。 “千仞雪,你确实很强。”唐昊的话语间似乎露出了一丝颓丧。 但下一秒,他便再次发出了如痴如狂的笑声:“但那又如何呢?即使是双神,我又有何畏惧!” 说话间,第一、第二魂环已然炸裂,那已经如同的小山的昊天锤再度涨大,而唐昊的身形也趁势向前而来。 随着魂环炸裂带来的突然爆发的魂力与气势,天使领域的束缚,似乎消融不见;唐昊的感觉又一次空前的好,陶醉在力量之中。 随后,三、四、五、六、七、八、九,七个魂环一齐炸开,伴随着他的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昊天锤的体型再度暴涨,达到了恐怖的地步,大得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去!”唐昊大喝,腰腿协力,粗壮的胳膊甩过大半圈,将那巨大的昊天锤狠狠掷出,铮鸣作响,带着雷电之势,直扑向千仞雪而去。 “小姐,回来!”城上的封号斗罗们忧虑地喊着。 他们希望千仞雪退回来。毕竟,炸环不可能持久,只要稍稍放放风筝,不就化解了么? 而如果唐昊强行追进,那么城头的这一排封号斗罗,就算级别低些,齐心协力,也能抵御下这搏命的一击。 但千仞雪没有回应,没有后退,眼神仍是沉静决绝。 其实,她内心波涛澎湃。她当然记得上一次九环齐炸的唐昊逼退了她和母亲双神,更知道自己现在早已神位破碎,与当初不能相提并论。 可是,那时的自己也是神战后无比虚弱的自己罢了。 而且,虽然神位破碎,她现在却也决非弱小:自从遇到光正之后,曾显得灰暗的一切,又都有了不同…… 但也有些东西没有变。比如,她那颗骄傲的心。 即使也许因此失去了很多,但她依然如故。 手中金色神剑气势升腾,背后洁白的羽翼上光辉闪烁。 六块魂骨组成的天使圣铠,即使经过了神位破碎的侵袭,依然威力无比,魂力蒸腾,光芒炽烈,连周围都为之焦黑,映衬的千仞雪如同天中的太阳。 千仞雪的魂力在天使圣铠加持下,全部爆发出来,达到了一个高峰;而她的精神力,也全力灌注在那金色神剑之上。 渐渐地,金色神剑不再拘泥于实体之中,完全化作纯粹的光明之辉。 天使圣剑也握持在手,让那神圣的光辉加淬在剑上,双剑合璧,光火灼然,气息节节攀升。 巨大的昊天锤飞袭而来,大须弥的锤法之下,仿佛要毁灭它面前的一切障碍。 千仞雪心道:一力破万法。但这个力,又岂止是莽夫般的蛮力呢? 只见她手中圣剑下指,一声清喝: “万军·破!” 巨大的六翼天使,羽翼一拢,又充满力量感地猛然张开,合璧的双剑带着金色的圣焰,决然地从天而降,如同象征着世间存在巨链中的秩序,正面斩击在暴戾粗狂的巨锤之上。 “当……轰!” 雷霆般的巨响,从云下的半空中爆发出来,震耳欲聋;乌黑与金光的撞击,如同一场盛大的焰火,从天上洒下点点火花,耀目如眩。 声音渐静,光火渐散之后,城上城下的人们,立场相反,却怀着同样的紧张之情,注视着那复归澄碧的天空。 千仞雪仍在那里,静静地悬浮着,六翼节律地摆动,如同合于天地的至理,令人感到无比的舒畅,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而她手中的剑,仍是那样灼灼耀眼的指向着对手。 而那一度巨大的锤,已然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洞穴。 骤然缩小下去的昊天锤,仍是重逾千斤;遍体的乌黑,更显得唐昊此时面色如纸般苍白。他挣扎着站起,可那曾经如臂使指的器武魂,已经太过沉重;勉强地倚着锤柄维持站立姿势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耳边传来千仞雪冷然的声音:“你的命,可以结束了。” 甚至唐昊也心生此念。现在的他,在千仞雪剑前,当然是命不久矣。 而他的使命也完成了:作为昊天斗罗唐晨之后的孙代,他担负起天才的盛名,扛起了昊天斗罗的头衔。 但现在,即使不提人神之隔,他,确确实实地输给了现任的天使斗罗。 以后的事情,或许又要交给自己的下一代了…… 唐三,是他的骄傲,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还有些放不下身后正努力想给他疗伤的阿银。 千仞雪手中的剑再一次举起。 其实刚才,她的一击,也没有发挥出全力。 这是因为,她一时对这一剑的意义有了犹疑;曾经对唐昊怀着食肉寝皮般的复仇之念,可是在得知那段秘辛后,这念想虽未散去,却难免有些褪色。 正因此,所以她才会仍是受了震伤,而不仅仅是魂力的消耗。 稍稍收拢气息,千仞雪再度举起了剑。 武魂城,待保卫;她们的家仇,仍然在;而武魂殿与昊天宗的长久恩怨,也终究需要一个了结。 “结束!”千仞雪手中长剑下劈,带着净化之力的魂力澎湃而出。 唐昊此时已然无力抵抗,挣扎着挺起胸膛,想作出一幅英雄的样子。 “休要伤了我叔!”忽然传来一个年轻而满含霸道的声音,只见那剑芒被一只硕大的虎掌吸收,未及唐昊须发半分。 随后,又是几个还更年轻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千仞雪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 “伯伯,我们来和你一起对抗武魂殿。”宁荣荣说着,九宝琉璃塔上射出“愈”的光芒。 唐昊一脸苦涩。他当然想赢,也想活。但是这样,单挑被己方破坏,“赢”便要打上一个折扣了。 当然,现在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此时虚弱已极的他不再是重要的战力了。 “我们史莱克,七人一条心,”马红俊飞到了半空中,凤凰的火焰在周身燃烧着,遥指千仞雪:“你这个坏女人赶紧受死!” “嗯!”其余几人也是这样,魂环升起,放出封号斗罗的气势。 看着张牙舞爪的白虎、摇头晃翅的凤凰,以及升起的大香肠;千仞雪无波甚笑。 她承认一些对手的天分,也承认自己经历失败。 但今天就要证明,她千仞雪就是这些人不可逾越的高峰! 第二二六章 大战·四 正当双方气势攀升,一枚枚魂环闪耀着为战斗铺垫着光彩,忽然天地间一声铮鸣,铿锵震耳。 定睛细看,竟是一柄灿金的长枪从天而降,扎在战场间的泥土中,入地极深。 这力量和气势,顿时令对垒的诸人,又一次感到,真正的胜负手毕竟是在更高的天上。 而千仞雪更是一阵心悸。她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光正的胜利之枪。 怎么,竟会跌落在这里? 当然,也许是战斗中投掷出的,可是,光正他一向擅长枪法,怎么会这样轻易叫趁手的利器掉落在地? 莫非,是已经力竭不支? 种种可怖的想象画面,极速地浮现在千仞雪脑海中,一幅幅闪过,竟是令她感到窒息的紧闷。 再细看时,她又稍稍得了一些安慰。因为那灿金的长枪之上,分明带着血红与草蓝的条块,必定是击中唐三后,从他铠甲甚至身体上,刺穿剥落的。 千仞雪观察到的这一点,她对面的史莱克与昊天宗众人,自然也看到了。立场相反,感受便也相反。 他们感到阵阵紧张。唐三是最强者,已经刻写入他们的心中,所以他们不曾像千仞雪那样想到死亡而心悸。可是,如果会被这长枪剥下铠甲乃至肉身,那么,这尊合一的双神便不是无敌的;战斗就算再悬殊,光正的胜算,也将不是零。 这就意味着,他们仰仗的强者,并不能完全保证胜利。 他们会这样想,唐三当然也是。 但唐三却并非一个轻易害怕的人。体内蓝银血脉流动,玄天功法运转,快速恢复着损失的魂力和生命力,唐三战意更盛。 握紧修罗魔剑,唐三挥动着海神八翼,飞扑上来;光正也不退避,拔出量天,正面迎上。 唐三手中的魔剑,本身就带着杀伐之气,甚至无需击中对手,就能够让光正生命力为之减损;而光正浑身激发出的伴体光环,同样灼烧着唐三的身躯。这一点,算是扯平了。 但这仍然不是一场对等的较量。量天剑再强,此时也远非神器的对手,硬碰硬必定落于下风, 因此唐三才这样莽了上来。 两人缠斗在一起,身形在空中交织交错,快如闪电,剑影也如电光火石,飞速地在空中划过道道战痕,又倏尔双双脱开,拉开了距离。 “你竟然能破了我的鬼影迷踪?”唐三有些惊愕地说道,他身上已经多出了许多深深的创痕,自己的魔剑上却不见血迹,印证着对手的剑法。 光正冷笑道:“你难道真以为唐门功夫有多么高妙么?” 唐三确实有一套步法,而许多魂师因为专意于魂力修炼而忽略了这方面,才使得唐三似乎别有洞天。 但这并非什么玄妙不传的奥义,说到底,脚步更轻巧迅捷而已。 而且唐三的鬼影迷踪,偏重于诡怪,而光正却注重灵快。 想当初,他也是随着大供奉,经历了飞豹、疾风、天光三重境界的用剑训练。其实千仞雪本来也该学,却因为天斗潜伏和尽快成神而耽搁了。至于大供奉本人,在荡平群雄之后面对昊天宗时,却发现这身法在面对实际上以范围震荡为主要杀伤手段——毕竟只要是个会飞的封号斗罗就可以躲过大锤本身——的昊天锤时用处不大。这才让这套剑法一时名声不显。 而现在,唐三恰好不拿锤而拿剑,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这也就是光正面对神器时仍敢近身接战的底气。 “你说什么!”唐三一声大喝,听到他的功夫被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说唐门功法恐怕是没有你想的那么玄奥。”光正重复一遍。 唐三心中飞速转过玄天宝录守则,怒吼道:“辱我唐门者,必杀!” 说着,左手也握上修罗魔剑的剑柄,双手持剑,横着剑身,振翅劈杀过来。 光正顿时化光,被魔剑在化身后的光团上释放出一道杀气后,方才退后重回身形。 “哼,忘了说,你们唐门搞旁门左道倒是有几分本事。”光正继续说道。 他说这话也是真情实感,毕竟刚才算漏了唐门暗器,在近身缠斗中虽然靠着身法避开了魔剑的每一击,但在覆盖般射出的弩箭毒镖之下,还是被击中了好几次,不仅划开了伤口,附着的毒性和修罗杀气也不断侵蚀着他的身心。 “你!”唐三怒极反笑,“好!敌人的辱骂便也等于称赞。今天,一定要让你彻底折服于唐门的功法!” 但他虽这么说,底气也有几分不足。刚才他仗剑强上,杀招却在于从左手释放而出的观音泪。可惜,把左手也按上剑把的动作欲盖弥彰,给光正看破,被化光而规避。 若不是对唐门“荣誉”的信仰,唐三也不会这样继续硬上。 出乎他意料,光正的身形却在空中疾退,只是不断发射光剑,稍作拖延。 因为光正的底气也有些不足。暗器的创口,渗入了毒与修罗神力,他一时无法净化,身形会有些迟滞;何况还有观音泪! 现在唐三的观音泪比以前精进,和之前仞雪描述的已不同,抬手快了许多。而这方面能精进,他更不敢赌唐三现在释放观音泪需要多少间隙了。 而他要抵御观音泪,非化光不可;但是,化光有一个技能释放的前摇,从化光状态出来时又有一个虚弱期,而化光状态下,他对唐三的伤害并不大,却会被修罗魔剑的神力侵蚀。 因此,光正只能暂避锋芒。 唐三追击着,修罗魔剑不断劈开光正发射来的光矢。 虽然有些奇怪光正怎么会忽然开溜,但从那越来越疏也越来越弱的光矢中似乎可以看出,对手的魂力在消退;甚至还越飞越低了。 “快是挺快,又有什么用呢?”唐三继续追击着,“侮辱完唐门,不是也只能落跑么?” 甚至连距离也慢慢拉近了。 唐三找到机会,忽然一个加速,冲近了光正的身边,暗器倾泻而出;光正不得不侧身躲闪,速度顿时迟滞下来,唐三便仗剑贴了上去,一边挥剑,一边暗器不停。 “你身上究竟能带多少暗器!”光正饶是身形如梭,也忍不住骂道。 若说是魂力化成的,也就罢了;这暗器可是消耗品,却是如此源源不断。 唐三一边继续挥剑猛砍,一边得意道:“唐门博大精深,岂是你们懂得的?” 当然,唐门人固然善于浑身装满暗器,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他能这样消耗,还是拖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福。 但谁让光正刚才出言不逊,唐三此时自然要拿唐门说事了。 “哼!”光正身上又挨了一发弩箭,出了一声,量天一收,又向下疾飞而去。 “现在总该知道唐门的厉害了!” 唐三不依不饶,追击着,嘴角带上了得志的笑意。 第二二七章 大战·五 忽然,光正消失不见,唐三一愣,忽然听得上方一声:“受死!” 顿时身形急转,向上杀去。 突然化光不见、又在别处重现,这样的魂技,唐三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修罗魔剑与弩箭毒镖齐出,光正又是退却。 “啊,暗器!”他留下这样的一声长啸。 “能死在唐门暗器下,也是你的荣幸!”唐三大声喊道,继续追击着。 忽然,一支长枪从背而来,穿通了他的胸口。 “呃——啊——”疼痛让唐三面孔扭曲,又发出了惨叫。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光正叹道。 “你刚才往下飞,就是为了去拿枪么?”唐三手握枪柄,想把它拔出来,却失败了。 光正答道:“是啊。” 他觉得有些可惜。尽管自己在吸引唐三的注意力,还用精神力干扰了对方;但是从胜利之枪由地上召唤而起到击中对手的时间,毕竟太长了;所以唐三在最后一刻,还是做出了反应。 否则甚至有机会穿透他的心脏。 现在,光正用自己的精神力操纵着长枪,不让唐三拔出枪来。 能多捅几个洞自然最好,但光正也知道一旦拔出枪来,再击中对手可就难了,所以宁可这样,不断用胜利之枪的光明魂力灼烧对手。 “好!”唐三慢慢从剧痛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虽仍痛的咬紧牙关,气势却慢慢恢复。他现在也意识到,只要要害没有被贯穿,这样的伤对他其实没有大碍。 抓着枪柄的手更用力地握紧,顿时逼迫光正精神力灌注猛地暴涨,骤然增加的负担,让他脸色为之一变。 唐三看不清光正那光芒笼罩的脸,却似乎感受得到那拧在一起的样子。 神力输出继续增加,光正的消耗也愈发浩大。 “不行,不能这样干耗下去。”光正想着。 一边想,一边继续加大着精神力的输出,脑海几乎要炸裂开来。 唐三的手上的力道也达到了新高度,身上甚至渗出了汗水。 “罢了!”光正突然一声高喝,精神力输出直接归零。 唐三反应不及,手上巨力一时收不住劲,胜利之枪固然被他拔出,连带着血肉模糊一大片。 “不行了么?”唐三忍着痛,举起胜利之枪,嘲笑光正道:“所以你顽抗这么久,除了死之前更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光正峻然答道:“尽我使命,便是意义。” “口气倒是不小!”唐三喝道,又恨恨地看向手中沾着自己神血的金辉长枪,眼神冷然道:“那就让你这偷袭的枪了结你的性命!” 说着,便持枪冲上。 光正丝毫不拒,仗剑迎来。 枪剑相交、相错,谁也没有拦下谁。 一寸长,一寸强,长枪较之短剑,更先命中。 但让唐三愕然的事情发生了。 当金色的矛尖点中光正的身躯,它忽然不再听宣,而是骤然融化为一道灿烂的光华,笼罩着光正。 下一秒,量天终于刺进了躲闪着的唐三的身躯,在他的肩侧划出一个伤口。 唐三忍痛拔出修罗魔剑,光正顿时闪身到一旁。 右手高张,周身的光华流转上前,一柄光亮灿灿的长枪在手中成型。 “这可是有着护主灵性的长枪啊。”光正一边用枪架住唐三的攻势,一边笑着说。 唐三也在笑。 即使身上又多了伤痕,但他现在有了信心。 从刚才的交手判断,自己会吃亏,却会赢。 因为,光正的魂力每时每刻都在消耗,而自己的力量在这强度的对决中,近乎无穷无尽。 而在下方,战意也又一次熊熊燃烧。 那从天而落的长枪,一度昭示着真正的力量者,让对垒的双方怀着担忧与自失,一时竟放下了战斗的欲望。 但是当它在光正的召唤中再次腾空而去,情况便又复原。 昊天宗和武魂殿的仇恨,以血脉的方式延续到唐三身上,又以所谓的兄弟情谊扩及于史莱克。 而千仞雪更是不会在战败前就向任何挑战她的人低头的。 战局一时陷入僵局。 即使幽冥白虎号称可以发出如乎神的一击。 但它的对手振翅高居于天空的辽远之上,又怎会轻易被这一击所中? 而凤凰的火焰,无论是多么纯净得接近本源,神鸟的身火又何如真正蒙受神光的圣焰? 但宁荣荣与奥斯卡却如同永动机一般,在昊天宗七位长老合力形成的昊天壁垒之下,安然地输出着增益和治疗。 千仞雪一时也无法使得任何一个对手受到需要退出战斗的重创。 攻击幽冥白虎,就得硬撼那号称近神的一击;攻击马红俊,他却在空中闪躲;攻击奥宁,又要撞上七人七锤的壁垒,虽然每一人在千仞雪眼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犬,但七人齐出,又用了昊天宗秘传的阵法,一时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何况在奥宁两人的加持下,战力都能够大幅提升。 要叫来城上的前辈们帮忙么?千仞雪开始犹豫。 照理说她当然应该这么做,可是摇人显得玷污她的荣誉。 而在她内心隐秘角落的潜意识里,一丝怯懦让她不愿全军压上,宁可维持在数人对决的层次。 千仞雪的犹疑,看在马红俊眼里却是虚弱的表现。马红俊顿时信心倍增,他早就想赶紧结束战斗,免得眼前的对手让他自从去除邪火又追求香香以来的自律破功。 九首凤凰真身之下,二三魂技浴火凤凰、凤凰天翔和神赐第九魂环魂技之一凤凰脉冲击三大加持技能一道开启。 看着他魂环闪烁,宁荣荣默契地为他魂力进一步增持,只见他浑身炽红的火焰逐渐升温,由红而蓝,最后变成奇异炫目的深紫色。 这色调和温度,令马红俊自己都有些陶醉于自己的力量;眼神中带着自信的杀气,第九魂环再度闪烁起来。 红色第九环的另一个魂技,就此引动:“凤凰数量击!” 到了一定的高度,数量的意义,便再度体现出来。传说在往昔凤凰的对拼中,数量便是最大的决定因素。 只见九道状若凤凰的烈焰腾空而起,破空穿云,齐齐向千仞雪扑来,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一般。 第二二八章 大战·六 千仞雪在空中面无表情。 这种程度的火焰,又能称得上什么? 如果说能有什么威力的话,恐怕便在于,勾起了她当初太阳天使的回忆,在心上狠狠地刺了一下。 马红俊第九魂环持续闪亮,操纵着九道赤红的火团,列开阵势,封锁了千仞雪的各条路线。 千仞雪丝毫不惧,长剑在手,六翼一张,直接向着马红俊飞来。 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圣剑迎面斩上了一团凤凰火焰,那本来夺人眼球的紫红,竟是转瞬不见,还以一片蔚蓝。 马红俊脸色微变,他想过对方的威力必定巨大,却没有想到热刀切黄油般如此顺畅,竟连丝毫迟滞也无。 但他毕竟也是一位年轻天才的封号斗罗,有着多少人艳羡的神赐魂环! 看着直直取他而来的千仞雪,马红俊一边凝聚着火焰一边也在空中飞行着,而第九魂技召唤出的另外八道紫火,更是从千仞雪身后追赶而来! 主场本就在天空的千仞雪飞得比马红俊快,两人的距离迅速减少。 但与此同时,八道紫火也愈发逼近千仞雪;毕竟,她飞得快,也只是相对于魂师而言,那可是马红俊的第九魂技啊! 看着不顾尾随火焰而一路追来的千仞雪,马红俊感到丝丝心虚。 “老大、竹清,助我!”他疯狂地呐喊着。 “九宝有名,曰速!”两道宝光,随着宁荣荣的声音,同时照在了幽冥白虎和九首凤凰身上,速度陡然提升。 但还是迟了一步,马红俊和千仞雪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近了。 “天使咆哮!天使突击!” 一声清啸,听在耳中十分悦人,但马红俊脑中却是一片嗡嗡。虽然身体在九宝琉璃辅助下变快了,心神一震,却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而天使突击之下,千仞雪的速度在一个瞬间达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虽然持续不长,但足以如同瞬移般来到马红俊身前。 天使的圣剑闪烁着光辉,刺入浑身烈焰的火凤凰之中。 “呃啊——”九首的十首凤凰一声哀鸣,坠向地面。 马红俊无奈地看着那八道紫色的火焰,排山倒海般从各个方向,撞上千仞雪的后背,却只是让天使圣铠显得更加淬亮。 当凤凰向地上坠去,那巨大的幽冥白虎,在速度加持下,咆哮着向天上扑来。 本来马红俊的计划便是,当千仞雪快要追上他时,八道紫火也到了,只要千仞雪回头以剑斩火,他便能够撤下,而趁着千仞雪的转身,幽冥白虎便也能趁机占据有利位置。 哪里想到,自己的属性被克制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对方硬吃了这么多技能…… 马红俊感到阵阵难受,几乎要昏过去。 他在最后时刻勉强转了下身体,那一剑没有刺中心脏,伤不算直接致命,但带着净化属性的剑芒让他的魂力急速衰竭下去,而那感到被彻底击溃的挫败感,更让一向自信的胖子也难以接受。 不过情况不像他想的那么悲观。 千仞雪知道火焰被自己克制,却忽略了,吸收魂骨后的马红俊还带上了爆裂属性。 纵然爆裂要在火焰的基础上,从而效果也大打折扣;但毕竟是一项属性,虽然在天使圣铠上留不下一道痕迹,背后的六翼却有些震颤,纯白的羽毛也在爆裂中蓬乱。 这不是什么大伤,稍加梳理便会顺畅如初,只是这也让她停滞了几息。 就趁着这转瞬即逝的片刻,幽冥白虎已经扑来上来。 千仞雪躲闪不及,但还是一个侧转,让虎掌没有正面击中,而是从半侧擦过;身上天使守护的心形金盾激发而出,削弱着这一击的力量。 但毕竟是幽冥白虎的全力一击,即使是侧击,即使是被削弱;千仞雪仍然感到强烈的疼痛,左臂软软地要垂下去,左侧的三只羽翼也有些歪斜。 千仞雪急速后退,魂力在全身流动,让本身就带着神圣光明效果的魂力疗愈自身。 随后便是仗剑迎上幽冥白虎破。 巨大的虎掌和璀璨的剑锋撞击在一起,僵持着,迸发出耀眼的光火。 少顷,剑芒斩过了虎掌的巨爪,在它厚实的肉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但幽冥白虎似乎也正在等着这个机会,口中忽然喷发出数道蓝白色又带着电波的光球,巨爪发力,钳住了天使的剑,鲜血淋漓。 千仞雪发力拔回圣剑,却来不及拉开距离,被电光球击中了几发,铠甲破碎了数片,露出下面的肌肤;在铠甲脆弱的结合部,甚至被炸焦了一小片,鲜血蒸干在体表。 飞身向后,千仞雪看着手中染血的剑和身上的凌乱,气息有些不顺。 她不愿这样消耗下去。即使能赢,代价也太大了。 望向眼前数十米的巨虎,千仞雪一咬牙,仗剑飞身向前,仿佛又要与巨爪相迎。 而那白虎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强横的魂力封住创口,肌肉和血管暴起,虎掌胀大,狠狠拍来。 却落了空,千仞雪已经向侧边去了。 幽冥白虎发出一声咆哮,追击上去;而千仞雪却继续在前边疾行。 巨大的虎躯毕竟不那么敏捷,你追我赶间,落在了后面。 剑芒上的火光熊熊燃起,千仞雪对着巨虎的后身斩了下去。 高高扬起的虎尾,急忙扬起,如同钢鞭一般,但在碰撞出满天星火的一击之后,却被齐齐削去了大半。 剑势不止,斩在了虎尾的末梢。 金色的光芒纹路刹那间勾勒满了整个水晶的巨大虎躯,愈发闪亮,骤然爆裂。 幽冥白虎的融合技无法维持下去,空中显露出了一男一女两具身躯。 千仞雪对着戴沐白追击上去。 只见眼前高大的金发男子,忽然化作一只巨大的白虎,向着地面而去。 “哪里走!”神圣之剑魂技爆发,剑芒破空而去,在白虎的肚腹间切出深深的伤痕。 虎躯一歪,跌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埃。 “如果不是为了牵制你哥哥,你应该已经死了。”千仞雪不屑地望着眼前的逃窜者。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疼痛,千仞雪回过神来。还有一只幽冥灵猫呢。 “为了这种真爱是跑的男人,值得么?”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千仞雪转回身来。那个伤口里涌入着魂力,甚至毒素;只是这个程度的毒对于光明属性的她而言不算什么。 第二二九章 大战·大危机 “曾经的纨绔皇少,现在的临阵脱逃。” 清朗的声音从天而降,笼罩四野。 朱竹清迅速地撤退着,毕竟敏攻系魂师和魂力比自己更高的强攻系魂师抗衡属实不智。 可惜她的速度虽然快,却是在陆行的条件下。 在空中,面对六翼天使,这一优势化为乌有。 在幽冥之影被如火的明光烛照之时,朱竹清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 但想象之中的剑锋没有来到,只是背上传来一记重击。 朱竹清坠到宁荣荣面前,身边躺着在奥斯卡脚前昏迷中的戴沐白,挣扎着抬头望向空中天上的那个女人。 她不知道是千仞雪对向并不值得的男性的错付的爱意的同情救了她一命。 也许以前会惹起嫉妒的情况,在光正到来后就变成了更纯粹的同情。 但千仞雪心中也有几分紧张。上一次心软不选择赶尽杀绝的恶果让她泛起一阵忧心,只是战机转瞬即逝,刚才的决定,现在更改,又要额外付出代价。 谁愿意去硬冲一个共有六十三个魂环可炸的阵法呢? 而更令她忧虑的是,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城前的战局陷入了僵局。 千仞雪没法冲击一个可以炸六十三个魂环的昊天宗防御阵法。 但受了重伤的白虎、灵猫、凤凰,即使宁奥两人合力,一时也治愈不来;而那个阵法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机动能力。 谁也拿谁没办法。 戈龙在一旁瑟瑟发抖。 毕竟,在剩下的人之中,他是战略价值最高的目标。 一手按着长剑,一手按着旌旗,戈龙已经准备好,一旦千仞雪要来取他姓名,一定要下了,全军突击。 即使死,也要死在进攻的途中…… 但是忽然,戈龙透过暮光,看到远方城中山顶之上,有一道极速掠过的影子,撞击在高耸于山顶的建筑之上。 轰然的巨响传来。 “不……”千仞雪一阵心悸,几乎痛呼出声。 她看得清楚,那下坠的影子,是一道人影,闪烁着绿光的巨翼,意味着那是…… 她的光正。 而天使圣殿被击中,甚至垮塌下一面,又是引得她从武魂深处感到阵阵颤动,虽然仍旧保持着凌空的威仪,身心却仿佛被掷入深渊。 光正躺在天使圣殿的地面上,眼中尽是被自己撞塌的外墙,以及…… 追杀而来的唐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入这景仰的殿堂。 当初作为孤儿被武魂殿带回来培养的时候,曾经被教导过,这是武魂殿真正的至高所在,是神圣在人世间的投射…… 无数次站在城里山脚下,仰望这宏伟的信仰殿堂。 叹息过自己身上流动的血脉只能被庇佑,却没有办法承担起那沉重的使命与责任。 而现在却是这样失败者般躺在圣殿一面的残垣断壁间。 不行! 他心中呐喊着,强行支起身子,几乎是靠着长枪和巨翼撑地,才保持住站立的姿势。 光正的身上已经满是伤痕,疼痛让他的面孔有些扭曲,眉眼皱起,粗重地喘息着,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透支的魂力,让他成就守护使以来环绕周身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神力……还真是可怕。”光正颇带无奈地自言自语。 他已经记不清刚才半天的缠斗中,唐三是吃了多少自己发射出的光剑光矛,又向着化光的自己倾泻了多少魂技。 一般的魂技,对化光的自己并不起效,只有成神后魂技附带着的能量化攻击能够伤到他。 正常来说,这意味着,唐三消耗的魂力和造成的伤害根本不成正比;他造成的伤害和吃下的魂技,也不成正比。 但是,他的魂力,配上双神的切换回复,实在是太多了…… “不,这是信仰的力量。”唐三朗声纠正道。 “信仰?”光正冷笑。“你对大海和修罗有一丝一毫的信仰么?” “不,世界并不是那么机械。”唐三说道。“海神、修罗,代表的都是正义,代表着对邪恶的铲除。” “可笑,一己私见……”光正近乎咬牙切齿。 “是么?一己私见?”唐三步步紧逼。“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要知道,大海里千百万子民,都在为我祈祷……” “所托非人啊。”光正恨恨道,“这些大海的子民,供奉的却是只顾着唐家的这么一尊神!” “哼,你尽可以逞口舌之快。”唐三索性不再否认,但手中的三叉戟则是高高扬起、狠狠掷下。 霎时间,唐三似乎回想起自己魂斗罗时期用三叉戟瞬间灭杀鬼斗罗的场面,和那张本来云遮雾绕而一击之下流露着惊恐的脸。 和那一次类似,光正脸上环绕着的光芒黯淡下去,唐三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他期待着同款的惊惧。 可惜,这一幕并未重演。一面金闪闪的光盾,抵御住了他的一击。 光盾破碎了,化作点点飞絮,但唐三也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我还没有到只剩下口舌的地步。”光正说。 不过他知道,自己也快只剩下口舌之利了;说着这话的时候,胸口涌起的逆血还是被他生生地从喉口压下去的。 身后的真天绿翼上光芒仍在流转,“光之绿翼--愈合”的一角持续治疗着他,让他稍稍好过了点,不再虚弱得非要用长枪撑起身躯。 光正咬紧牙关,持枪迎上;战斗中一时暴涨的情绪和预支的体力,让这几枪敏捷而凶猛,点到了唐三的胸口;唐三一个侧步,枪在躯干魂骨上划出一道倾斜的血槽。 “无定风波!”唐三并未修炼过三叉戟的用法,自然落于下风,此时只能是祭出那已然魂技化的黄金十三戟破解危机。 光正化作虚无的光形态,依然被钉在原地,缥缈地浮着,胜利长枪用精神力控制在空中,任由三叉戟在并无实体的身子里放射神力。 控制时间过去,光正的血肉之躯再度凝聚,长枪回到手中,再度迎上。 沉重的三叉戟,被轻轻从下方掠过,长枪再一上挑,划过唐三的肚腹。 却只是扯开了他的衣襟,神装的铠甲上留下的,充其量算作划痕而已。 看着蓝色神装上细细的裂线,光正眼中满是灰暗。 枪和人一样颓败地有些耷拉下去。 第二三〇章 不可能 “强弩之末。”唐三冷笑着说。 不待领略枪尖刮过的无力,唐三已经知道了光正的乏力。他知道,如果不是强弩之末,刚才胜利之枪必定选择荡开长戟,光正的这一下掠,轻巧精妙,却昭示着败局。 光正没有答话。唐三说得对。 再怎么握紧长枪,也只是增添绝望。 唐三淡淡地挥出一戟,光正便向后倒飞出去。 背后的绿翼着地,他仰躺在那此时显得黯淡的塑像之下,吐出一口殷红的逆血。 重伤让他思绪恍惚。一时间,他想起千仞雪很久之前的话语,似乎是说,如果无法达到期望,那么关系便断绝。 若然,倒也无所牵挂了。武魂殿的理想,虽然不到一载,但自我得之,自我失之,又复何憾? 所以现在作为失败者的自己,该做好孤独赴死的觉悟了么? 唐三的话音把光正的思绪拉回现实:“以为躲在神像下便能安然无恙么?今天便要让你看看,无论在何处,正义都将得到执行!” 威武的三叉戟卸下,修罗魔剑浓郁凌冽的杀戮气息步步逼近。 “我们靠的是真正的力量,而不是徒供崇拜的偶像,”光正激发起最后的力气说道,精神力灌注,一度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又一次支了起来,酸痛的肩膀和无力的胳膊,颤抖着举起了长枪。 枪的主人已然气息奄奄,而胜利之枪依然是那么灿金。 或者说,胜利之枪仍是那么灿金,而它的主人已经气息奄奄。 唐三高高举起修罗魔剑,威喝着:“负隅顽抗,拒绝正义,罪加一等——死!” 魔剑劈下,斩在那胳膊软弱得抬不起的长枪上,长枪应声跌落在地上。 光正被震得再退数步,双腿一虚,跌坐在巨大的神像前,背靠雕塑才跻踞着支起身体。 修罗的巨剑势如破竹,刺进了光正的胸膛。 心脉破碎已经近在眼前。 光正的脸庞因疼痛而缩紧,剧痛和虚弱几乎使他昏厥过去。 但是,他没有躺下,却奇异地感到一阵阵温暖和适意,力量随着血脉在全身之中扩散。那握着枪剑的筋肉再度强健地紧绷起来,黯淡下去的眼神也再次焕发出光采。 这是治愈,这又超越于治愈;与其说是修补身体,倒不如说,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替代了原本已耗竭的魂力与体力,重新撑起了他的身心。 而在这股力量中,光正感到了熟悉的气息。剑仍插在心口旁,光正却不再感到任何疼痛的折磨,反而变得无比平和。 平和得出神。如同来到了一片纯净如洗的天穹,没有风雨的烦扰,没有冰霜的侵袭,彩云之下,阳光明媚。 宁静间,却传来一个不见其影而威严无比的声音: “这是你最深厚的护庇、你最坚固的盾牌。 你只比天使微小一点,要束起恢复的身,拿起双刃的剑; 要让用刀剑杀人的人,终归死于锐利,如同捣碎风前之尘,才配得上最后的冠冕。” 声音消失,光正顿时被拉回现实,这仍未结束的战斗之中。 他心中生出迷茫,不知这番言辞,究竟来自何方、意味着什么。 尽管曾无数次畅想过自己的使命,也自我安慰过牺牲的可欲;但当这样的玄音响起,他却感到无所适从,和深深的恐惧。 更直接的恐惧,则是,这是否只是一梦黄粱,抑或死前回光返照时的幻像,而下一刻便将在修罗魔剑下丧命? 但他慢慢感到,这一切是无比的真切,力量的恢复乃至加强,就这样在魔剑在身的情况下,发生了。 唐三惊觉情况不对,收回了他的剑。 而光正再次举起了他的长枪。 这一次,不再只是金光闪闪,更带着一股神圣的气息,和身后那再次显亮的雕塑一道,迸发出强劲的能量。 唐三讶异地后退,退到殿外的空中;而光正随之腾跃而起,身后巨翼招展,闪耀地悬浮在空中,展现在武魂城前两军千万人面前。 如此光明,如此神圣,又如此亲切,答案呼之欲出:是天使神力的体现! “不……不可能!” 答案如此明显,却如此荒诞,让光正和望着他的千仞雪,都无法相信。 从小的教育就告诉他们,继承着天使事业和极致光明属性的六翼天使,乃是千家一脉单传,昭垂统系,炳若日星。 这样的想法,在无数代的传承和每一代日日夜夜的传授中,深深地刻写在了他们脑海最深处,如同信仰的一部分。 现在,却展现在了光正这个外人身上,怎能不让他们震惊? 千仞雪的眼眶有些湿润。看着已然坠落的爱人重振旗鼓,还更得眷顾,怎能不令她惊喜?可是她亦体认到,微微渗漫的珠玉,也来自于某种相伴一生的自傲的幻灭。 光正的惊喜,和她一样,心中却还怀着异样的恐惧。 因为,一时忽然增强的力量,谁知道究竟是用来做什么,最后又要将自己引入何方呢?天底下岂有的筵席,这一力量的代价,又如何去想象呢? 正恍惚间,对手又在叫阵。 “好,好一个武魂殿!果然是根基深厚,”唐三在空中喝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底牌!但那又如何呢?” “即使是真正的双神,也难逃灭杀;何况是你这神力一时的调用!” 光正看着再度挥起三叉戟的唐三,不禁泛过笑容。这样的话语,霸气之下,含着的不是自我安慰么? 月轩的规训,也不足以让唐三,彻底遮掩起放话时面上神色间丝丝流露的紧张不安。 看来,他也觉得这不可能的成真,标志着某种命运的转捩。 也罢,光正放下心中的隐忧,未来有什么代价,未来再说!至少在当今,能够抵挡唐三,便是它的价值! 放下顾虑,魂力和精神力一道释放,光正的气势节节攀升。 魂力经过腿部魂骨“虚空棱镜”的凝聚,让那本已金光闪烁的胜利之枪,更见璀璨绚烂。 “定谳之枪!”在光矛魂技加持下早已臻于化境的枪法,配上神圣的审判之力,瞬间施展出了新的招式,在空中划出耀目如日的道芒,直劈唐三而去。 第二三一章 急转直下 锋芒尽露的长枪,又一次迎上那沉重威武的长戟。 唐三回想着当初传授他黄金十三戟的波塞冬,手上的力道不觉间也愈发加强。 三叉戟挥舞出古朴的招式,仰仗着澎湃的力量,一时间不落下风。 光正有些心急。 他似乎感受得到,自己身上的这股神力,强大中蕴含着躁动,锋芒中蕴藉着锐薄;如若不能速战速决,危险的仍是自己。 一时之间,魂力齐开,无数道光剑铺天盖地般向唐三激射而去。 而在漫天剑雨掩护下,光正也不再用长枪和三叉戟纠缠,而是拔出量天,飞身上前。 “千钧壁垒!”唐三化用魂技,霸气流溢,震击之下,光剑不及于身,便纷纷从天空中坠落。 光正已然飞身上前,距离不足腾挪,只得硬生生吃下这一震,咽下一口上涌的腥味;幸而动作稍稍变缓却依然流畅,手中的剑在海神神装上划开一个口子。 虽然这只是量天,还称不上真正的神器。 但是配合着一二技能烛照强化,光剑魂技附着于上,再引动一点神力,也足够称得上威力赫赫。 极速地在空中滑翔着,光正的剑在唐三身上划过一个个裂口。 “即使有着蓝银皇的血脉,也不可能一直无伤!”他内心想着,身形却忽然被凝固一般,在空中明显一滞。 就是这一瞬息的功夫,耳边响起了一个似出唐三又不似唐三,带着古朴浑厚的声音: “海--神--的--黄--昏!” 光正心中猛地一惊。 什么!唐三只是稍稍吃了点亏,怎么竟会弱者心态一般,就用上搏命的底牌? 没有时间多去思绪,光正再次祭出了老套路,浑身和光同尘,在空中虚化为一个光团。 而唐三的气势,节节攀升。 刚才为了保证滞住对手,唐三不仅用了泰坦巨猿二明留下的魂骨,而且,甚至炸毁了昊天锤的一个魂环。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虽然炸环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在海神的黄昏加持下,神力汹涌,近乎疯狂地强化着他,让唐三如同空中的太阳一般。 无限好的夕阳,谁都知道这不会持久,但在它落下之前,又有多少大星,会一道陨灭? 如果在虚化后的一团光芒中还有面色的话,光正的面色一定难看至极。被偷偷炸环定住迟滞,随后便在黄金十三戟的混合中,无处可逃。 硬刚,是不可能的,当初真正的天使之神仞雪都差点陨落……何况现在的自己。 光正认识得清楚,只能仰仗着这化光来扛过去。 在他成就光之元素守护使之后,这化光便更为强横,再配合上同样带着光明属性的一点天使神力,即使虚化了,在空中依然金光璀璨,星芒四射。 空中如同有着三个太阳。那真正的太阳,已经侧到西下;而高悬在上方的两个太阳,一个红黄,汹涌澎拜;一个灿金,璀璨闪耀。 排山倒海般的神力从海神的黄昏中迸发出来,即使虚化让光正能够无视许多攻击,在这近乎要撕裂小方时空的喷涌中,依然痛苦万分。 震撼的景象持续,光芒迸发、喷涌、冲撞、激荡,让薄暮的天空,在光火的爆裂中华彩绚烂,而又恐怖万分。 几乎要人忘却了时间:长久恍若一瞬,一息又如永恒。 不知何时,光芒渐渐褪去,唐三的身影渐渐变回了那一身神装的姿容,这一次,形态来到了修罗,带着深沉的血红。 只是他向后微微退了一退。 即使有着双神共生,刚才那一击也消耗巨大。 唐三原本的设想是,索性一锤定音,抹杀对手,即使海神神力一时消耗殆尽,也能切换为修罗,再用海神岛的信仰之力回复,足以主宰剩余的战场。 可是,现在,远方那总是虚化的赖皮般的光团,却还继续维持着,仿佛在羞辱他一般。 光正心中确实有几分愉悦。他知道,他挨过了唐三目前所知最强的一击,虽然用的逃避手段,确实有些不太正大。 但至少比暗器好,不是吗?他自我安慰着,肉身重塑,胜利之枪紧紧握在了手中。 虽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甚至脑海中都还在嗡嗡作响,但他的信心却急剧地上升。 身后的绿翼再次展开,神力凝聚在枪尖,光正又一次直取唐三而去。 唐三却也并不惧怕,正面迎上。 毕竟,他的底牌,从来也不止一张。 这一击的碰撞,唐三向后飞身退去。 修罗和天使的神力属性上并不相克,但是修罗更为强横霸道,自然占了上风。 可是胜利之枪的枪尖,还凝聚着来自武魂中聚焦后的光棱之力。 但后退的唐三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在心里露出了笑容。 光正飞身冲刺着,枪尖跃动着的金光与背上后掠的绿翼交相映照,大有一往无前的气概。 但在这极速的飞行中,他的身子与绿翼忽然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浑身上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这不是一般的皮肉之伤,而是如附骨之疽般,吸食着他的精气。 不,甚至比骨髓更深;无处不在的疼痛已然绷断了他的神经,光正此时感受到的苦楚,仿佛是源自武魂深处的震颤与灼烧。 被侵蚀,被剥夺,被毁灭;又如同铁镰割过的新韭,最终将被粉碎为烟尘。 光正的精神几乎要昏迷过去,身躯已是软了下来;唯有惯性忠贞不渝,让他冲上前去,可是那枪尖虽然锐利,已然失却了腕力的掌握,轻轻地滑过了唐三的身侧,留下一条光灼的痕迹。 唐三自然是毫不客气,修罗魔剑的审判之力倾泻而出,肩、背、胸、腰、腹、腿一齐发力,手臂挥出时,那血纹透亮的巨剑,横劈在光正身上,势如破竹般斩开了貌若道袍的羽甲,重重地将他从天击落。 光正僵直了一下,随后无可奈何地坠落下去,尚存的魂力让他依然环绕光辉,在天空中如同流星一般划出亮丽绚烂却坚定下移的痕迹,直落天使圣殿而去。 重重地,又一次砸在了心中的信仰之堂上,激起一片瓦砾。 第二三二章 再度坠落 嘴角抽搐着,光正缓缓睁开眼。 第一次是悲剧的话,第二次就如同闹剧了。光正无奈地看着夕阳从穹顶上方斜照进来,映出身边一片断壁残垣。奇迹没有复制一说,而失败则是如此显然地摆在眼前。 即使失败,也得战到最后一口气,他那嗡嗡鸣响的头脑这样想着。 光正一边想,一边支起身子,却意外地发现比刚才好受了许多。 浑身落满的尘砾和被划开的袍服下把皮肤染红的道道纹路,固然显得狼狈不堪;但刚才附骨之疽般的伤痛似乎缓解了,平和下来,只是还有些隐隐作痛。 “喝!”他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又一次攥紧了胜利之枪。 唐三此时翩然而至。 刚才那一剑,他使足了力气,爆发出的力量,让光正跌坠得比他仗着八翼的飞行还快。 “干掉了?”他兀自轻声嘟囔着,想着这回总该可以在敌人的城上收获胜利的果实,却惊愕地迎上了光正锋锐的眼神。 “这么想的话,一般是干不掉的啊!”光正回应着唐三的话。 “什么……”唐三有些讶异,自言自语被听见总是有些尴尬,一刹那的愣神间,光正已经再度振起羽翼冲了上来。 看着刚才还如一块陨石般坠落下去,现在却又挺枪杀来的光正,唐三有些失神,纵身向后。 就这样,两人再一次同时飞在空中。 刚才一度准备好引颈就戮的武魂城守卫者们,看着重新飞上蓝天的光正,顿时又燃起新的希望。 千仞雪看着,有些想上前去,却又怕如果自己被攻击,会乱了他的心神,犹豫着,最终仍是悬停在半空。 “邪神破!”空中,唐三甩出了魂技。 他在一秒的惊愕后很快就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里对战局的冷静。 就算对方颇有几分打不死的小强的恶心劲,但双神打非神,优势在我。 邪神破此时乃是十万年魂技,虽本出邪恶黑暗之魂兽,经过修罗神力得到改造,却带上了知己知彼后破邪的性质。 结果,对光明属性的敌手,效果大打折扣。 闪烁金芒的枪尖直直破开那黑红的气团,光正仍是直冲而来。 看着一往无前,其实他却感到虚弱。 也许刚才是一时兴奋的强化,又或者是因为身在圣殿的环境,光正仿佛不再伤痛,但忘却并非治愈。 一旦重新飞回战场,只是几秒钟功夫,刚才隐隐下去的作痛又从骨髓中欢跳起来,恶心的虚弱感传遍全身。 尤其是他的脑海,此时在疼痛的抽动中,直若是惊涛骇浪,所有思绪的小舟都被掀翻在其中。 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怒潮冲刷中立于礁石上的灯塔。 为了守护理想,守护所爱的人;战斗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点! 但无论这念头多么强劲,多么光芒四射,彻骨的疼痛终究是一个残忍的事实。 手中的枪虽仍强摆着冲刺一击的架势,可那瞄准的眼睛却已经时睁时闭。 唐三看不清对手光芒环绕的脸,但看得出速度在渐渐降低。 “旋风狂舞!” 附加于昊天锤武魂上的魂技,此时配合上修罗魔剑,唐三如一阵卷飚般回身向光正扑来。 光正手中舞枪已经不灵,勉强抵挡两下,阻不住风狂雨骤般的连击,只好使出那早已用过无数遍的惯技。 其实,这已不是他有意使用;刚才挥枪的一挡,震得本已虚弱不堪的他近乎昏厥,几乎是本能地把这武魂真身附带技用了出来。 身体骤然化作一片光泽,闪烁着紫金,连精神也清醒了不少。 然而唐三却并不停手,修罗魔剑的纹路间血色愈发深沉,杀戮的气息弥漫,沦肌浃骨,甚至在那人形而虚无的光芒中,也渗满了修罗的神力。 “杀戮结界!”那来自百万年魂兽、又已然升格的第九魂环此时亮起,配合着魔剑的神力,把这一片场域,框限为一片独立的杀戮世界。 “修罗旋圆杀阵!”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威力无比也残暴无比的修罗领域技,道道杀气如同蛟龙游弋般纵横扫荡,虽说实体化,毕竟不是真的实体,此时反而最适合将那光芒切削殆尽。 “咳呃呃呃呃呃呃——”光正痛苦得低嚎,光芒之体,也被道道割裂、吞噬,整个光形急剧地波动起来。 但就在这即将被绞杀的当口,他却异常得清醒起来,甚至感到一丝舒服。 那弃绝负担的甜美。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那发自武魂深处的痛苦似乎在这杀阵的里暂时消失了,代之以魂力耗散的虚弱。 那,就好得多。 只是耗散的话,那,毕竟还没有耗尽。 与其在沉默中湮灭,不如在爆发中殉亡! “实!”光正一声轻吼,竟是在那杀阵之中,重新凝聚成形。 身体瞬间被切割出道道血痕,却不管不顾般冲上前去。 “重力泥沼——天青迟钝神爪!” 魂骨技接连施放,增重与迟缓的力量狂霸而出,连空气都为之一沉。 但光正行动丝毫不变。 燃烧生命的最终魂环和元素守护使的奉献赋能结合,引动起不顾一切的最终之击。 光之祭。 那原本在面容前云遮雾罩的幻纱,和周身明亮璀璨的光华,一道消失不见,代之以无穷的淬炼中燃烧殆尽后留下的一道锋锐。 一闪而过,如同射电般激能跃迁,又如长虹般虚白贯日,倏忽间,逾越了那使得胜利之枪都为之弯折的重力泥沼,甩开了一切攫人脚跟的下堕撕扯。 涌动着异样血脉的整个手臂,此时以无比暴烈的方式挣脱了血肉的形下限制,以纯粹的魂力,化作光芒,以自己的躯体,当作最坚利的剑刃,劈向那处处树立着针刺般凸起的修罗神装。 一道贯口豁然在神装上出现,为暗红的铠甲增添上一道刺目的亮白,而那身剑合一的金芒里,也添上了一团浓浓的血色。 唐三在疼痛中身形扭转,头脑却仍是冷静,立刻因势利导,侧过身来,海神八翼那来自魔蛛的本性在这杀气充斥的场域中再度爆发,八片羽翼瞬间绽放开来,扎入那在攻击中、在腥味的杀气侵袭中迟缓下来的对手。 继续加大着修罗魔剑神力与杀气的输出,唐三期盼着禁锢住光正的杀戮场中,八蛛矛汲取敌人魂力的盛宴。 第二三三章 天使的怀抱 “吞噬!” 海神八翼如同回到了八蛛矛的岁月,每一束根系都如同食孔般热切地翕张。 然而,深深地刺入后,贪婪的敞口几乎什么也没有吞噬到。 因为,光正的魂力,已然见底。 转瞬的停顿后,那道锋锐彻底停滞下来,忽然,凌空爆裂。 盛开,绽放,如同一道紫金的花火,照亮了天际的绚烂后归于虚无。 只有生机缺缺的一具肉体从高空中如被燃尽的陨星般坠落下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海神八翼,也如灰飞烟灭,短时间内,只能是一堆待恢复的尘埃。 但这个好消息光正已经收不到了,他紧闭着双目坠落下去。 他的意识还在,但感官已经几乎被封闭。光正感到一阵阵疼痛的撕裂:他的心灵似乎在上身,但是即使有双翼托着,沉重的身子依然向下掉。 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开始浮现。 “不,不!”残存的意识在告诉自己,这是死亡的先兆,他竭力要摆脱出来。 这一幕幕渐渐褪去,眼前又一次只剩下那爆炸时的绚烂光芒。 “这,就是最后的一切吗……” 看着他坠落的身体,千仞雪几乎不假思索地飞身而起,冲向高空。 曾几何时,这应当是她的主场,但现在仅仅是能飞到而已。 上飞的千仞雪意外地平静,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当然知道直面一个乘胜追击的双神是多么危险。 但自从一年前的破碎之后,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没有期望也就不会绝望。 矛盾的是,她又怀着无比深切的希望,似乎只要自己抢下那具下坠中已然生机微薄的易朽肉身,就能够忤逆奉天承运的唐三。 明明他已经失败了,可一切似乎都仍有可能。 巨大的无望和盼望交织在一起,沉淀得古井无波。 于是她只是毅然决然地飞身上前,接下了这具黯淡的躯体。 “千仞雪,你还执迷不悟!”那位因为胜利,此时象征着正义的蓝发男子,义正辞严地说道,不等她回话,手中的魔剑毫不犹豫地斩下。 千仞雪也没有想着回话,和这种人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从他背后的荧绿羽翼间托住又搂起光正的身子,千仞雪争分夺秒,急速向下飞去。 身上被魔剑划出的伤痕,涌流着鲜血,剧烈地作痛。 那安然在她怀抱中的身体,此时还不知道这一切。 “结束了?” 光正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刚才的那种心上身下的撕裂感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醇厚的安稳适宜,布满了心田。 撕裂感没有了,痛楚似乎潜隐下去,而那其间的某种说不出来的隐秘快感也衰减下去,只剩下了和谐的平静。 死亡原来是这样的么?看来也不坏,只是挂念着,不知道仞雪她们怎么样了…… 忽然滋滋的声音将他惊醒。 他骤然睁开眼,看到洁白的羽翼下殷红的鲜血淋漓地滴着。 “仞雪……”他一下子明白了那柔软安和的来源,刹那间变得手足无措。 黑暗拯救了光明:在不知所措间他昏迷了过去。 因为自始至终都是气息奄奄,那睁开眼的一瞬也当即逝去,千仞雪甚至没有觉察到怀中人的微末变化。 她飞回到武魂城墙头,才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该怎么做? 刚才,直觉告诉她,光正意味着希望。 但现在理性在说,这只是具昏迷的肉体。 也许他很有潜力,但是时间在哪里? 千仞雪很清楚,唐三刚才受了不轻的伤——否则她挨的那一剑会更痛,更不太可能抢先飞来——但他终究回来,实力远在己方剩下的阵容之上。 直觉或许根本不靠谱;或许,自己只是因为情愫而这么做了罢? “小姐快走!”佘龙对着愣神的千仞雪吼叫,声音大得失礼。 “不行……”千仞雪抬起头来,眼神的意思,让蛇矛斗罗读得明明白白:我不会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佘龙继续劝说,“武魂殿的精华,不是城池,是信仰的人……” 千仞雪目光有些呆滞。 青山?一个没有神位还已经受了伤的人,和一个昏迷着的人,称得上青山么? 见她不动,佘龙有些心焦。 他以为,千仞雪不动,是觉得,离开也跑不掉。 “小姐,时间,我们会为你争取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然腾空而起,蛇矛化作一条巨大的蛇,刺血在一旁也随之而起,亮出了武魂真身。 “佘龙叔——”千仞雪明白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小姐快走!”佘龙继续重复着吼道,“我无所谓,只恨独孤博和杨无敌还未死……” “不要!”千仞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以为自己失去之后会真的心如槁木,但其实没有。那些东西只是被包裹了起来等待激活:她还记得那段并不美好的伪装岁月。在这相当于人生一半的时光里,正是他们保护着她……而如今又是如此。 千仞雪摇摇头,驱散这一切,否则如灰般消散的爷爷、关城上空爆体的供奉们、自己怀中的母亲……又会吞噬掉剩下的理性。 毕竟她最终是一位理性而果决的人。刚才消耗的时间,也已经太多了。 而关键还在于,怀中的人在刚才似乎动了一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美好的寓意终于又露出了一分现实可能。 六翼一振,千仞雪压下酸楚的情感,纵身离开了城头。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向着唐三的反方向飞去。 离开未久,她便看到了天空中又一次燃起焰火。 没有刚才的那么绚烂,但同样震撼。 而且是一朵相继一朵。 泪水润湿了她的眼眶,缓缓从脸颊淌过。 自己真是个害人精,从头到尾的害人精…… 这样的念头又一次萦环不去。 所以她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她不愿再有任何失去,明明知道不会有实效,还是这么做了。 结果只是让和着血的泪更快地滴在了光正身上。 第二三四章 噩梦成真 心中的酸楚慢慢麻木下去,而那道魔剑划出的巨创又开始作痛。 千仞雪不知道二者何为因,何为果,只知道自己正在越来越虚弱。她还有点咳嗽。 长长的金发贴上脸颊,此时也显得有些碍事。 千仞雪轻轻理顺自己的秀发。这似乎给她灵感,又伸手薅了薅光正的短发。 意想不到的是这平平无奇的黑发却是十分柔顺,她索性多薅了一会。 当然,速度是未曾降低。离威胁越远越好。 而光正却是在如梦似幻之中。 梦幻里的他虚弱地醒来。 “放我下来。”光正轻轻地说。 “不。”千仞雪简洁地回答着,忍受着刺痛和虚弱,六翼齐开,全力飞行着。 “放我下来。”光正坚定地重复。 “不。”同样坚定的回答。 就这样,光正眼睁睁地看着夕光照耀下的白羽,和那色泽如同太阳余晖的金黄秀发。似乎有些不忍,闭上了眼睛。但他又不愿就这样在这空空的翼弯下被搂抱着。 这是他的庇护所——可是他才应该是成为庇护所的那一个啊! 思绪和衰弱挣扎混战着。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抖动,虚弱地呼唤着:“吻我,雪,请你吻我!” 仿佛这要求耗尽了他的力气,光正的声音更加低落下去:“你的吻就是我的安魂曲,抚平我热切的希望,那当年所怀、扎根在心底的……” 话音未落,千仞雪翩然落地,把他放下,就要热吻上去之时,却被光正推开了。 “不,不要吻我。”光正凄然又决然地说道,眼中重又有了几分神采。 “你……”千仞雪看着第九魂环又一次燃起的光正。 连续的燃烧,是真的要放弃生命了吗…… 光正轻轻地说:“当我看到你天使的体态,掠过一下那明朗的笑靥,再凝望明亮的金色双眸,就确知你是无比的纯美。来自你温热双唇的轻吻,不会诱发不洁的欲念,只会带来只应天上有的希望,让我继续生存在人间。” “那你……”千仞雪奇怪地看着飞速地诉说着的光正。 “但是你不能吻我;你刚才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刺痛——那是罗刹神力的作用,它已在刚才被吸入,只会让你受伤。” “自从你的美丽震撼了我的神经,几经风雨之后永远有你的形影。那时青春悸动的血脉贲张,正如现在怦然难抑的心潮奔涌。” “不要再说这些了——”千仞雪焦急地打断他。真是的,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说这些情话……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其实我要说的是,正是因为这份情感,我要现在前去,就像扑火的飞蛾。” “不要;我们一起走。” “不,只有我们一起走,是走不了的,罗刹神力会伤害你,也会毁了我。只有借着它,趁着时间不长,和他搏一搏,还有机会。而你快走!离开这里,依然海阔天空,明天也会有金色的黎明。如果我活着,我一定会来找到你;而否则——你就当我是一片猫鹰夜飞中带落的残叶。” 光正走了,身上闪烁着罗刹那紫色的电光。 而这时,夜幕的第一缕黑暗气息已经吞吐在了显得衰老厌倦的夕阳那依旧炽热却渐渐无力的脸上。 吞没太阳的长夜预兆着死亡。 可怕的前途让他在恐惧中变得清醒。 “仞雪——”光正用着力,轻轻出声。刚才的幻梦太过凄凉,因此当虚弱的自己醒转过来时,顿时感到一阵安慰。 然后,气都没有来得及长舒一口,就被现实再度粉碎:光正惊惧地发现,他正面对着幻梦里的情况。 当然,他不可能像那里面这样说话;想到那些话,他都有些脸红。那些话只是反映了他心底的某种情愫…… “你醒了?”千仞雪的声音有些惊喜,但也含着丝丝缕缕的虚弱。 “恩。”他简短地回应。 然后是转瞬的相对无言。 千仞雪仍是那样飞着,想要远离唐三。 光正则感知着自己的状况。 似乎身子已经可堪一战了? 这个身体,已经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但是他明白,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光正说道:“仞雪,在这儿停下。” 千仞雪飞离战场,就是为了待他醒来;既然他这么说,立即羽翼轻拍,稳稳地落地,手臂松开。 光正努力用意识控制着躯体的各个部件,勉强自己站了起来。 “你的伤……”千仞雪见他能站起,虽然是摇摇晃晃,但有些惊喜,可又不敢多抱期待,只是这样说道。 “可以重回战场了。”光正回答道。 光正抬起手臂,想在告别的时刻抱一抱爱人,但想到什么,收回了手。 千仞雪没有注意到他动作的犹豫,而是惊喜道:“真的?那,我们一起回去!” 她亲眼见到光正的坠落,把他抱在怀里时也感到那身体的气息奄奄,此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据说已经恢复了的血肉。 光正却躲了开去:“不,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为什么躲着我?”千仞雪注意到了他的异动。 “我……自己来应对就好。”光正有些不愿吐实。 千仞雪有些愠怒。光正似乎在瞒着她;而且,好像把她看作一个累赘。 “不行……武魂城的人还在那里。”千仞雪争辩道,声音高了起来:“我得对他们负责。” “你是他们的精神寄托,活着便是最大的负责。”光正劝说道,“如果一定要有人为之牺牲,就让我这个受恩者去。” “你别这么说……”千仞雪听了,怒气消下,反而感到阵阵酸楚,“你早就不是受恩的外人了……” 光正继续劝道:“仞雪,你生于兹,长于兹,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是生命的延续。而我,被救下、得机会,想着以武魂殿的平台与真精神,实现泽被大陆的理想,是观念的结合。生命总要延续,理想破灭的代价,就由我来负。” 第二三五章 战前的别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仞雪摇头,“但我要去,也许,还得再一次救……” 说着,要将他搂进怀中。 “不,现在的我和你太近,会伤害到你的。”光正叹气道。看着千仞雪狐疑的眼神,他无奈地幽幽说道:“体内涌动着的是罗刹神力……” “什么,罗刹?”千仞雪惊呼出声。 “恩。所以周身的金色变成了紫金。正是在天使神殿。” “那怎么可能?”千仞雪难以置信地喊道。但她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阵阵刺痛。这样便解释得通了。 “现实就是如此。或许这就是光与影相伴的道理。”光正说。身上的紫色浓厚起来。“虽然是暗影,毕竟是神力啊……” “那你怎么可能有胜算?”千仞雪直截了当地说。不好的回忆又开始攻击她。 “不,我不是罗刹。”光正稍稍露出了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如此勉强,“不好说究竟我是罗刹的宿主,还是罗刹是我的宿主。” 千仞雪奇怪道:“啊?” 光正说道:“罗刹的神力寄生在了我身上,但也可以说,我的灵魂此时寄生在这一坨东西上。” “寄生?” “恩。原本的肉身已经消散了。而现在重塑起身躯的便是从修罗魔剑下幸存的一团罗刹神力。” “那你再去,岂不是一下子又会被他——”千仞雪不愿再说。 “不。”光正说道,脸上久违地露出一丝笑容,“记得吗,我曾经推测,武魂是灵魂和肉体的连接形式。” “强化了的肉身能够承受起更强大的魂?”千仞雪一下子抓住了关键。 “恩。这便是信心所在。但是,”光正的笑容变苦了,“这仍然是刀尖舔血。” “所以我更要去。”千仞雪一字一顿地说。 光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着。 千仞雪知道这是在表示拒绝。他不愿意讲出他的理由。 其实她也知道。 光正去,是在赌命。她去,是在送命。 千仞雪的头微微低下来,湛蓝的双目沉着,拂过面颊的长发下,嘴唇抿紧了。 “这个给你。”看着沉静下来的千仞雪,光正轻轻拿出了一个吊坠。 “这是……”千仞雪惊讶地这接过抛来的饰品。 虽然为了罗刹神力的关系他选择了抛来,而且确实很漂亮,但实在不知他为何如此不合时宜。 “本来想下次做生日礼物的,现在必须给你了。”光正说道,“这是岚光,无限幻境中所得的宝物。它是用来帮助提升光系魂师的精神力的,但它更有躲避精神力探测的作用。” “在被锁定之前,即使神念也无法将你探查出来。而即使被锁定,只要过了百米,也会自动消除。” 千仞雪紧紧攥着吊坠。 “戴上。”光正柔声说。 “好。”千仞雪简洁地回答,戴上了这闪烁着润泽的蓝晕的首饰。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让她永远躲过修罗的追歼…… 她不知道的是,岚光,作为上古遗珍,必须用一位光系魂师的濒死气息才能激活,是光系魂师伤痛的见证和良药。 它的目的,本来在于供光系魂师做最后的保命手段。 而一旦分离,濒死时的痛楚,就会一直啮噬着那具躯体。 光正背过身去,不让千仞雪看到他因疼痛而微微抽搐起来的脸。 胜利之枪被当作手杖,拄在地上,赢得重新适应这痛苦的时间。 巨大的光翼张了开来,在血色的残阳下绿得幽荧。 光正不敢多看她一眼,怕动摇了想法,只好背对着千仞雪,一口气说道:“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会找到你。所以,在我找到你之前,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 千仞雪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他来不及躲避,被闪电般吻了一下。 然后,他看着洁白的六翼展开,如清风般离开了。 离开了的千仞雪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一直没有找上来,便印证着,他的死亡。 她也知道自己的吻打断的话是,“哪怕屈尊,也要活下去”。 “真残忍,”千仞雪心中默默道,“自己得个痛快,把不知何止的煎熬交给我……” 忍耐,她太熟悉了。也许高傲恰恰会让她忍人所不能。 可是一个没有期限又操之于人的约定……确实如同心上一个不知何时才有人来填补的创口。 于是她一直飞着,却也一直时时回头。 她看顾的那个人,没有那么细腻。 “痛苦不过是清醒剂。”他再次在心里默念。 刚才这句话,是安慰岚光交出后的疼痛。 现在,或许还加上了别离? 光正也说不清楚,也无心多去理会。 精神力凝聚集中,他准备朝向武魂城方向飞去。 回到那命运的战场。 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但如果真的要选,他自然愿意战死在自己的城。 夜幕已经垂下,月光却还没有明媚起来,天色在红黄与漆黑之间,更显得身上紫金的光芒是如此亮丽。 “没想到竟也有觉着罗刹好的一天。”光正暗暗叹息。 他其实也不清楚接下来战斗之后会如何。 如果这罗刹神力重塑起来的身体,被修罗净化;那么神力消失之后,他是将直接死去,还是变成一具平凡之躯? 如若是平凡之躯,又能不能承受得住现在这更为激越澎湃的武魂力量? 到时是承受得住,抑或死亡——又或者变成一个只剩精神的孤野游魂? 做一个盘旋的幽灵,时时诅咒那些志得意满又戴上了正义桂冠的吸血鬼们,倒也不错……或者也可以做仞雪的守护灵,只是不知她能知晓我的存在吗…… 思绪渐渐变得近乎胡思乱想。 就像远处高耸在山上、依然熠熠生辉的天使神殿的残垣断瓦一样,零乱四散。 直到他铺开的精神力忽然探测到强烈又熟悉的波动。 唐三! 即使是罗刹涌动的身躯,肌肉仍如条件反射般收缩,下意识间便已把胜利之枪握紧。 那些念头霎时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现在要打赢唐三。 第二三六章 回身接战 唐三飞临此地,表情依然自信,只是海神八翼暂时消失,飞行一时有些不自然。 口气是完全不受这小小挫伤的影响:“身上一股女人的香气,靠女人救,真是丢人。” 光正听了,倒还真的嗅了一嗅。 确实有一股令人舒畅的香味。毕竟是在仞雪怀中被抱着飞了许久,自然是带上了味道。 还未辩驳,唐三继续道:“还是个仗着飞得快逃跑的女人。” 光正开口道:“她唯一的错处就是对你太好,让你逃跑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掌握、运用敌人的心态,本就是作战方略的一部分。何况,”唐三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当初乃是自己用魂技魂骨掘地潜海,岂会像你这样,在女人的怀抱里逃出战场?” “但我现在拦在这里,而她现在是安全的,”光正道,“可没有被献祭给号称要保护她的人啊!” “竖子尔敢!”唐三愤怒地吼叫,“这血债我还没有说,你倒自己提起来!好,好,好,既然这样,那就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已然仗着修罗血剑冲了上来。 光正持枪迎上,交手了几个回合。 修罗魔剑根本就刺不到他,而枪尖却在唐三的铠甲上点开许多血洞。 但这一点血洞,对唐三而言简直如同九牛一毛。 反之,单单是剑气的波及,在克制关系下,已让光正受不了。 光正身形急退。 他心知对手的海神八翼在恢复中,速度此时已经是他的优势了。 第八魂技开启,凝实的光芒如柱般喷薄而出,在灼灼地烧在唐三的铠甲上。 唐三有些烦躁。 虽然这魂技在他身上的伤害性并不算特别大。但就算是苍蝇嗡嗡也足够烦人,何况这魂技足以破开他的修罗神装防御呢? 偏偏他又追不上。 光正的距离控制得很好,无论是换成三叉戟的无定风波、抑或是暗器,都碰不到他。 正烦躁间,又是两道光束,炸毁了他神装肩上的棱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唐三忽然计上心头。 “如果你只要这点能耐,那大局已定,胜利是属于我的了!”唐三大笑起来,放声给光正听:“你不过是骚扰天斗帝国武魂城的疥癣之疾罢了!” “你——”光正看着反身向武魂城而去的唐三瞠目结舌。 但他不得不立刻跟上。 否则,谁能保证整个武魂城作为人质时,对方会不会撕票呢? “唐三!你要是还要点脸,就和强者一对一决斗!”他跟在后面大喊。 唐三一口回绝:“明明是你们,压迫大陆、欠下血债在前,不讲武德、放我风筝在后,现在还来讲什么虚情假意!” 斩出一道凶猛的修罗剑气将光正逼退,唐三全力飞行。 “休走!”光正急叫忙追了上去,第八魂技仍是不停释放。 他的速度,比唐三快。可当快要追上时,却见唐三一个猛子扎入地里。 就如千钧蚁皇一样,在大地中破掘前行。 当初封号斗罗的唐三已然能够这般,成神后的他更是在数十米深的岩层中猛进。 光束的轰炸不过是将那深厚坑道上方的土石炸开,被削弱后的威力,已然不足以破开修罗神装的防御。 只能这样追踪着他前往武魂城。 “砰!”随着一声爆响,唐三从岩石层中一跃而出,双手如同巨爪,从底下撕开了武魂城的一段地基。 那一段城墙在他身后轰然垮塌,连带着上面的守兵,被埋葬在坚实的砖石之下。 不等两方军队有何动作,唐三收起那如铧的长臂,修罗魔剑重新在手,魂力催动,凌空而起。 方向直取神殿而去,似乎必欲除之而后快。 “休要放肆!”光正一声怒喝追了上去。 凭借着速度优势,他很快便超过了唐三,挡在他和神殿之间。 “那,你们就一起偿还血债!”唐三狂霸之气外放,杀戮结界在身边凝固成型,修罗魔剑上血光大起,直接使出了修罗审判的神技! 连续的神力狂轰而出,借着修罗对罗刹的压制,即使光正化作紫金色的光团,也无济于事,口中鲜血如沫吐出,跌落在地。 而那恢弘的神殿的根根圆顶拱柱,也在这暴烈无比的攻击中,断折碎裂。 俯瞰对手重伤滚落到自己脚下的地面,仰观武魂城巅的巨构开始崩溃,唐三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甜蜜。 垮塌的神殿,却并不寻常,安静无比,可是道道神圣的金光灿烂地迸发出来。 而传入唐三耳中的则是光正的声音: “不要以为你赢了。” “怎么,神殿也已经毁灭,你还有什么凭借?”唐三的话正说到一半,却听见一字一顿、声声入耳的: “绝对黑暗!” 霎时间,唐三陷入了绝对的无光之境,什么也无法看见。 心中一时有些慌乱,却不忘嘴道:“你不是号称光明系魂师么!” “若无黑暗,何谈光明?” “雕虫小技,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唐三嘲笑道。 紫极魔瞳便可破一切幻,唐三自信满满地想到。 但他忽然想起上一次紫极魔瞳聚光被光正以强光照射的惨剧。 “同样的伎俩想使用两次,没门!”他继续对着光正喝道。 光正并不还口。光影相生、绝对黑暗,是罗刹神力塑身后才体悟到的招式,而且,只有在被重伤的情况下,才能释放。 武魂城的居民们或惊恐或惊喜地望着天空中那笼盖半城的、从未见过的纯粹的黑暗。 他们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也不知道光正为了维持它,体内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流尽血气的痛楚。 “神殿显灵了!” “破坏神殿的逆贼被黑暗吞没了!” 他们奔走相告着,或者默默的在家中埋首祈祷。 这是多少年来没有见到的信仰时刻,数十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崇拜武魂殿,崇拜教皇,而忘却了这些本来都是为了真正信仰的铺垫或路灯。 而在误会之中,虔信的心火被再度点燃。 光正听到了惊叫、欢呼与祈祷。 一时不知,该为他们走上正确道路的盲目而喜还是悲。 第二三七章 致命的精神一击 黑暗中的唐三慢慢冷静下来。 堕入彻底的深邃无光,固然是他从未有过的经验,即使在此前的神考里,也从未被置于这样绝对的位置上。 元素守护使果然非同一般,唐三想道,但是他继续分析下去:元素守护使,某种意义上就像单属性四大家族,在一点上的强大,光彩耀目,却终究不够全面,掩不住许多的弱点。 即使能够彻底封住视觉,但只要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唐三沉下心来,神念级的精神力圈圈释放,很快便锁定了那罗刹的气息。 虽然光正发起的暗光之剑的攻击漫天而来,但罗刹的气息只来自一处,那就标志着他的本体所在。 挥动手中的魔剑,唐三再次发起了打击。 带着属性的彻底克制,修罗魔剑的攻击,似乎完全无视了光正在空中的机动,击中了他。 唐三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阵,速度也慢了下来,向远方遁去。 虽然暂时失去了海神八翼,他依然气势雄壮地仗剑追击了上去。 光正在前方逃窜着。 准确来说,是在前方引导着。 他放慢一点速度,让唐三能够追上,也让他以为自己是被击中受了重伤。 当然,他不需要演得太过,因为他确实伤得不轻,气息紊乱。 只是那不是唐三刚刚的战果,而是罗刹不停的啮噬。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把战场放到武魂城外,否则,唐三恐怕不会对千百万市民手下留情。 所以,速度也未放得太慢。他要在有限的时间内,飞得尽量远。 幸好唐三是个伪君子,光正心中想着,若是个真的屠夫,直接在武魂城里盲开杀戒,那自己也无法阻止。亏得唐三虽然下手狠毒,目前为止倒还不是个战争狂人,还保留了点一骑讨的精神。 “光影时鉴!”光正默默喊出招式之名。 那片黑暗依然黯淡,唐三眼前却渐渐看得见了。 云遮无月的深夜下,依稀可辨高耸的唐门建筑。 甚至供奉着一座自己身着神装的塑像。 但一路向前,却似乎是一条单行的绝路,越来越高,直到万丈的悬崖之边…… 一位穿着唐衣的长老赶着一只兔子在前面走着,不管不顾地通向深渊,他拼命追,却追不上,而渐行渐远的挂着“唐”字牌匾的高楼在身后土崩瓦解。 “可笑!”唐三缓过神来。 意识告诉他,这不过是在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试图欺骗他。 “破幻!”智慧头骨的力量发动,配合着神念,清除一切幻觉! 那种迷离的紧急、恐惧带来的压迫感消退了,但那可怕的场景依然存在,无比真实。 “呵,精神战!”唐三的斗志又被加了一把柴火。 此时被那般景象纠缠不休的他,破幻后,眼前依然是这般光景。这么看来,一定是对方也运用了相当于神级的幻术攻击,才使得破幻没有完全成功。 既然如此,在精神力上,唐三并不畏惧任何对手。 紫极神光慢慢凝聚,当年一照击晕比比东的过往进入了脑海,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光正的嘴角则淌着鲜血。 他用的可不是什么特殊的精神力。 而是,光,由光所成的像。 幻术作用于精神,可以破除。但是当那成像和真实的成像一模一样时,究竟何为真、何为幻? 直接强行制造光的效果,而不依赖于反射,便是这一招的原理。 不同本质的相同表象。 只是,塑成这丰富又真实的光景,消耗实在十分巨大。 被罗刹神力和岚光丢弃后伤痛折磨已久的他估计,自己只能支持五分钟。 而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分钟了…… 再拖下去,恐怕他自己就有油尽灯枯,不战自败了。 幸好,在这最后的最后,他终于等到了智慧头骨的波动。 “紫极神光!”唐三使出了他的精神力攻击。 在刚才硬生生按捺下紫极魔瞳之后,终于等来机会的强横精神力透过头骨的凝聚,凝实而出,直击对手的识海。 唐三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舒快感了,成神之后,他虽然用着优势的精神力,但还没有这样享受过酣畅淋漓的力量宣泄。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射出的精神力在对方识海内震荡出的涟漪。 涟漪不断扩大,不断扩大,一圈又一圈…… 不对,不对——唐三忽然警醒起来。 他预想的,即使不是一击致命,也要在敌人识海内搅起惊涛骇浪,而不是这样,平平无奇地平摊在水面上,在广阔中就此散失。 “紫极神光!”唐三更加认真了,浑身的功法高速运转,精神力输出又跃上一个新的台阶。 但依然是如同泥牛入海,仿佛自然而然般,平平淡淡又不可思议地归于静寂。 他持续加大着精神力的输出。似乎精神力对决也要变成绞肉机一般的消耗战了,期待着速战速决的唐三有些不快,但他仍无比的自信,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消耗中稳操胜券。 光正的表情扭曲着。 识海中的平静,到了感官的层次,便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但他知道唐三已落入了他设下的套路中。 一个自损八百,杀敌一千的套路。 只要对方发动精神力攻击,那么必定会有一个发力的出口。 这便是决胜之地所在。 “锁定……锚定。”对手还在加大着输出,疼痛带来的汗珠从面上滚滚流下,但那来自智慧头骨的孔径已经被光正暗暗掌控住,即使唐三要收劲,也无法闭合了。 “就是现在!”光正的精神力也完全凝聚,忽然由那孔径中直冲而入。 先是如同刀尖的先导,如锥般楔入唐三脑海中。 正在给精神力输出层层添油的唐三忽然吃痛,蓦然间竟是一愣。 下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以攻击人,别人自然也能攻击自己。 原来光正一直不是在消耗,而是在拖着伺机而动么…… 唐三这下更感到对手的可怕。 既然如此,那就放弃精神力攻击,仍然换回魂力消耗战。唐三想着,虽然承认精神力上的劣势有些丢份,但只要最后能赢,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当他试图关闭那精神力攻击的输出时,却失败了。 迎接他的,是如澎湃的怒潮般涌来的精神力,不要说关上输出精神力的“城门”,他整个识海的外沿,都在这气势如虹的铁流冲击下,陷落垮塌,被席卷裹挟着,土崩瓦解。 第二三八章 deus ex machina “扑通!” 唐三的身躯掉落到地上,沉重的铠甲、魔剑和三叉戟,高高地扬起尘埃。 光正可以感知的到,唐三曾经计算过无数战斗方法的头脑,现在已经停止了运转。 虽然只是暂时的。 但狂喜还是涌上他的心头。 还没有让喜悦的感觉充溢,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剧烈的痛楚让他一膝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长枪尖底深深埋入土中,勉强地支起身子。 “杀,杀,杀,彻底毁灭掉你的仇人,消灭他,吞噬他……” 罗刹的语词骤然在脑海中炸响。 光正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精神力的巨大削弱,让那罗刹神力越发嚣张。他竭力撑起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精神力,勉强驱散掉这股疯狂的杀戮之音。 代价是身上的疼痛更加剧了。 “不管罗刹说什么,他唐三确实得死。”光正暗道。 就算对方是神,现在也只是躺在那里待人宰割的一坨血肉罢了。 光正一咬牙,发力把胜利之枪从地里拔了出来,又把它支在地上,勉强站直了身子,这才又抬起了长枪,手臂的肌肉已经有些颤抖。 逼近唐三时,修罗的气息也愈发浓郁起来,侵蚀着他的新身子。 痛楚继续加剧,但精神却舒畅了不少。 欢快地忍着疼,光正站定在唐三的身躯前,看着唐三蓝发中仍停留在惊愕急迫又带一丝惶恐的脸。 他高高举起了长枪,所剩不多的光武魂魂力灌注于枪尖,那黯淡已久的锋锐再度闪耀起来。 “死!”光正低喝一声,全力出枪。 与胜利之间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 “当!” 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往无前的枪势停止了下来。 “你杀不了他。”一个粗犷的声音顺着枪体传入耳中,陌生却又熟悉,苍老却中气十足,无比的霸道。 “是修罗!”光正反应过来。 他泛过一阵恶心,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来自生理还是心理。 啊,这最后的一层防护,居然是修罗的神念么…… 这股神念并不算太强,只是堪堪挡住了他重伤状态下的一枪。 光正恨恨地歇了手。 如果是正常状态,他断然可以击破这层窗户纸般的防护。 但现在,光正太虚弱了。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僵硬的手臂,已举不动枪;只好任由这黯沉下去的枪尖从唐三铠甲表面无奈地滑过,扎入地里。 而且,他察觉到这神念,似乎要活跃起来。 光正意识到修罗正在直接操纵着:他只用这么一点神念,可见正是监控着战局而出手。 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等着唐三醒来和自己恢复,赌自己恢复更快,这本来是很可能赌赢的。 但是,现在,修罗可能赋予唐三更多神力来诛杀自己的情况下,就不一定了。 修罗是不敢亲自下界的,因为至高者的活动痕迹,已经让斗罗神界心惊胆战,不敢冒下界干预的风险——否则或许至高者面临的结界也会被打破,那边是斗罗神界颠覆之日。 但是,向唐三送下少量神力,却依然是可能的。 尤其是,光正越虚弱,诛杀他需要送下界的神力就越小。 换言之,诛杀光正这一利润是一样的,而成本在变低。 因此,光正自己面临的风险,在变高。 光正笑了起来。 他笑恐怕连修罗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击? 否则早就可以把额外的神力防护加注诸唐三,而不是做这最后的保护。 但笑着笑着眼眶便有些湿润。自己押上所有的一击,最后却不过是这样的不了了之。 要不要等一等,等待着自己的恢复?光正再一次考虑起来。 问题是,唐三醒来和自己恢复究竟谁快,是个未知数。 如果唐三醒得快,局面自然十分不利;而就算自己恢复更快,却难保修罗会不会再多插一手。 而且在这期间,反武魂殿阵营的高手,也构成他的致命威胁。 哪一个状态良好的封号斗罗、几个顶级魂斗罗,乃至一队天斗军的精英死士,都有可能杀死他,至少能让他落下不可逆的创伤。 可若不停留,他又能去哪里呢? 天斗军阵线?那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 武魂城?也是去不得的。 刚刚见证了(他们心目中)天使神殿之辉的武魂城居民,会如何看待一个浑身带着阴险又暴戾的邪恶气息的罗刹之人? 而当他们发现这闪烁着罗刹神力的恰恰是素以供奉殿后身闻名的当今主教阁下,对武魂殿又会作何感想? 结果恐怕是两败俱伤。 焦虑的情绪,更使罗刹神念逼得紧。 罗刹的魔音贯耳,杀戮的欲望啮噬着他。 把这念头暂时祛除容易,可要改变这缓缓的侵蚀却难。 光正颓然想到,这是不可逆的。自己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纯地为罗刹神力占据、重塑,最后扯住现在还与之对抗的精神力的脚后跟。 到那时,自己便会堕为一个罗刹的杀戮代了。他不无恐惧地想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念头寻到了死。 趁着神智还属于自己、足够清醒的时候,彻底了解。 只是若此,他落得一身轻松。 武魂殿的理想、武魂城的众民又将何去何从? 仞雪难道便要就此孤独下去么? 抑或说,事到如今,自己不害他们,便已是最优的解法? 不,一定不是这样。光正心中还怀着希望,即使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愿望,没有什么东西支撑。 他一阵发虚、恶心,身子骤然一抖,紧紧握住长枪站住。目光向下,一时间,却觉唐三的脸显得安详了不少。 和之前的霸道,刚才的惊骇,都不一样,显得如此安恬自然,自然得不自然。 光正猛然警觉,这是唐三已在恢复的表征。 那么,可以料想,很快,那苦大仇深却掩不住得意扬扬的面孔就又要横亘于他面前了。 前前后后,加起来或许一个时辰都不到。 这一切还真是变幻无常,如真如幻啊。 光正摇摇头,拔出长枪。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里,必须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去。 四顾茫然。 自己刚才还有闲心感慨世事变幻,也真是可笑。光正自嘲地想。 而今这样的自嘲,岂不也是一样的可笑?又一个套娃般的想法闪过。 “呵。”光正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如真如幻,如真如幻。”他念叨着刚才被自己嘲笑的念头。 “幻。” 这个字眼忽然抓住了光正的心弦。 为什么会这样的注意幻呢? 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骤然间,一道电光劈过般,他想了起来。 “无限幻境!怎么就忘了老地方呢?” 第二三九章 各自的路 无限幻境! 到那个最促进自己精神力的地方去,或许还有希望。光正这样想着,又觉事不宜迟,便狼狈地动身了。 稍稍整理了一下被撕扯过的衣冠,光正又觉得一阵痛楚,杀戮的魔音再度响彻脑海。、 他缓缓把手伸入道袍内,摸索着,半晌,颤颤巍巍地从中取出了一张画片。 画着他的天使。 杀戮的声音慢慢褪去,他也平静下来,只是一阵孤独和茫然涌上心头。 分别是清清楚楚地定格了现在,而重逢能出现在未来么? 即使重逢,又会是何种情景呢? 他不知道。 现在也不是伤感的时候,光正想,就这么想着,心绪纷乱地踏上了离开的路途。 背后的巨翼凌空摇曳,因身上那沉重的伤势而无力飞起,反让他竭力迈快的脚步更显摇摇晃晃。 可他又不敢收起;若非这真天绿翼的疗愈之维,他的血或许早已流干了。 就这样,在莽莽苍苍的荒原上跌跌撞撞地狂奔着,心中不时浮现着和仞雪别离的那一幕景。 同在离程的千仞雪,是身负重伤的。修罗的那一剑刺伤了她的身;而神殿的倾圮让她的武魂都在低低哀鸣。 可她的所思所想,却牵系在光正身上。 最后的一眼,是只有死战时才会这般血脉贲张到青筋分明的真天绿翼,和被巨大双翼遮蔽着、差点看不出痛苦与颤抖的身躯。 相处明明并不久的,但正是那个惨败后的秋冬之日,光正的出现,在寒夜里送来一阵春风。本来已经是心如死水,却再起波动。 之后的日子,她后悔,没有好好珍惜,好好享受这段情感;即便如此,这片刻的温暖,已成为一个失去的梦,不能忘却。 你还会回来么?还能重逢么?总不能,刚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用奋战的血着下新春的诗篇,便要离去,留下一人,孤苦的过着一个个寂寥的春日? 或者说,如同命运的作弄,无意的相逢,为的是有心的别离,而我注定走向幻灭与死亡? 迷乱的思绪被骤然爆开的光华打断。 那恰是光正在武魂城内作战时,天使神殿所映照出的道道金光。 千仞雪的目光被彻底地吸引,在空中停了下来,痴痴地回望着武魂城。 她远远望见那壮丽巍峨的神殿,散发出最后的耀辉,倾圮倒下,一切坚固,散若风尘;她可以想象神殿里那尊塑像天使的翅膀,寸寸折断,光亮消散在烟雾之中,沉入暗夜。 不堪回首,她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否则,她怕只一瞥便沉沦在苍茫的家国愁恨之中。 其实,神殿倒塌也就倒塌了,信仰的力量最终并不系于一座哪怕最宏伟的建筑。 但它的垮塌,岂不是昭示着光正的劣势? 而劣势预示着失败,失败意味着死亡。 她不愿再把这个简单冷酷的逻辑推演下去。 千仞雪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他曾经盟誓守护的武魂城身处险境。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武魂城沦为丘墟的样子。这片大陆失去了曾有的秩序的守护,不知未来将会如何。 他不知现在身上的伤势又重得怎么样了;自己也不知何处可归。 虽然有着六支羽翼,没有了方向,千仞雪只是停留在空中,一首苍凉的歌声忽然涌入她的心头: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余风激兮万世,游山城兮挂石袂…… 她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学习的歌咏集中的一首。 当时自己并不理解,爷爷则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古时人的缥缈想象。 今天的自己却深深体验着这无力的滋味。 她很想前去上阵迎敌,可是…… 想起光正临别的嘱托;想起自己现在比起他们显得孱弱的实力。 千仞雪只能咬着牙向远处飞,身上的伤越来越痛,羽翼越来越不支了。 不过其实武魂城的情况,倒是比她的想象要好一些,至少,还没有沦陷。 这是因为此时无论是宗门的人,抑或是天斗元帅戈龙,都不愿派兵进城。 光正失踪,谁知道在哪里? 他们虽然眼见了唐三起初的胜利,但也知道这其间花了很久的功夫。 到了晚上,更是看见了城内光与暗的奇观。 魂师们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这样的对手,绝对不可小觑,就算他输给唐三,如果他要绝命一击,恐怕唐三也救不下自己的性命。何况他失踪,唐三也失踪,固然之前是唐三优势,现在却不好说,还是不能冒这个险。 戈龙看着这些穿着华丽、各自带着武魂特征,却又整齐划一地不愿出战的魂师,也是勒兵不前。 就算不考虑光正,单从攻城军事问题考虑,他也不能进兵。 武魂城城墙虽然倒坍了一段,但城中建筑高大,又有着那么多魂师,莫说其中不乏高手,就算是低级魂师,借着地利,也足以威胁到自己的骑兵团。轻易进入不熟悉的复杂地形,可是兵家大忌。 精锐的骑士可不能消耗在这里。戈龙身为军官,虽然不擅权斗,但清楚地知道,军队是自己势力的本钱。 如果说对帝国军的指挥才干让他身居高位的话,一支相当忠于他自己的核心部队就是他安坐此位的命符。 若不是手握一直忠于自己的军队,以自己的功高震主,又识人眼拙玩不转那些宫廷里的花花肠子,早就被其他人联手做掉了。 所以,他决不能让这批重骑兵这样消耗在巷战里。这种事情,还是让正在赶来的百万大军去做。 自己麾下的这群贵族子弟,若是死多了,莫说政敌,就是自己部队的家属都足以把他生吞活剥。而那些不知道从帝国哪个乡下拉来的泥腿子,不正是填线做炮灰的么? “元帅,何不下进兵令?”羊抗之后换上的副官陈大德的话打断了戈龙的盘算。 戈龙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当然不像羊抗那样做了武魂殿的人,可是忠诚有余能力不足,实在也是没用。到现在还一心只想着立功。 当下却是开口道:“好钢用在刀刃上。武魂城已是一块死肉,待后方部队来自然易于宰割。” “那我们……”陈大德的话语有些急切。 戈龙看了他一眼,虽不怎么满意,却换上笑脸道:“好,果然是年轻有冲劲。我本来想部队疲惫了,既然斗志这么昂扬,不如带人把开博尔和沃里克两个山口占了。和星罗人的战争总归是不可避免的,早点防备为好。” “得令!”陈大德眼中放光。开博尔山口和诺里克山口都是武魂城以南的要隘,得之便可将星罗拒之于外,把武魂城四周的富庶之地通通收入囊中。 第二四零章 寻人 “小三呢?”夜幕垂着许久,陈大德早已带着两支骑兵队南下,唐三却还没有出现,天斗大营主帐附近的头头脑脑们有些焦虑起来。 “有谁能去找帝师大人呢。”戈龙直截地开了口。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唐三是身处险境才没有及时回来,那么这对手实在非同一般,非派出一个高手去不可。 但现在唐氏兄弟都被千仞雪打成重伤,尤其是唐昊还在炸环后的恢复期;戴沐白更是干脆还在昏迷中。 宁荣荣和奥斯卡又是辅助系,就算是封号斗罗也不怎么擅长自保。 沉默里,朱竹清自告奋勇道:“我去。” 众人看了看刚才气息内敛而不引人注目的朱竹清,发觉她确实最为适合。敏攻系,行动快;作为潜行的刺客,如果唐三遇到什么战斗,恰好可以突袭帮忙;虽然刚才受了伤,但千仞雪的剑没有正劈下,在奥宁两人辅助下,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竹清小心啊。”宁荣荣轻轻地叮嘱说。 “嗯,放心,我没事的。”朱竹清回答。 其实朱竹清自己心里没底。如果光正能和三哥打到现在的地步,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就算没有碰到,只碰上千仞雪她就一点儿也应付不了。 不过她有个奇怪的直觉,就算千仞雪碰到了,也不会杀她。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朱竹清把它清除出思绪,也没有和宁荣荣讲。但没有理由的直觉就是这样存在着。她便是带着这样的感觉出门了。 大帐里随后笼罩着压抑的气息,人人的脸上都写着深浅不一的焦虑。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戈龙一盅一盅地喝着酒,唐昊连酒也喝不下。 “来了。”朱竹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话音未落,已经敏捷地撩开营门闪身入内。 “怎么样?”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看向她。 朱竹清摇摇头,面色有些哀戚。 打开魂导器,顿时,那副熟悉无比的尊容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怎么可能?”许多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这可是神,而且是双神啊!这可是他们必胜信念的最大支柱啊! 现在却这样躺在这里。安详得如同死了。 唐昊站起身来,其他人退开去,让唐三的父亲上前。 “小三的身上,是修罗的气息。”他感知着说,这群人里就属身为杀神之一、又是唐晨之孙的他对此最熟悉,“是修罗在保护他。现在他……正在安睡。” 这话稍稍安了一点旁人的心,但又激起了一片新的涟漪。 唐三的身体静静躺在那里,旁边的人却炸开了锅。 天斗的人说,这是天斗的帝师,应当送到天斗皇宫。 唐门的人说,这是唐门的门主,自然该回到宗门中。 甚至连星罗人派在这里的联络官,也宣称星罗有着最雄厚的治疗魂师资源,应该带去星罗。 每一方都在想着获得神的青睐。 最后,却是唐昊一锤定音。“让他回到宗门,回到父母的怀抱。老家里的环境和蓝银皇的领域最适宜他的疗伤。” 话很有道理。关键是,锤子,至少在那些不知炸环内中奥妙的旁人看起来,真的很大。 “小心惹火上身。”只有昊天宗自家的长老敢于向唐啸暗暗提出异议。 唐啸觉得,唐三是个不感恩但记仇的人。所以,虽然恩不一定会让他感,可是,决不能让他记上自己的仇。这个姿态非做不可。若是让他这唐门门主因此和唐门之间有所嫌隙……虽说不太可能,若成真了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啊。 所以唐啸立即否决了长老的质疑:“昊天宗做了一次抛弃子孙的缩头乌龟,不能再做一次了。” 这时戈龙回过神来道:“幽冥冕下,这风声……” 朱竹清道:“元帅放心,一路上绝没有人看见。” 戈龙点头道:“那就好,若是传出去,下面的士兵会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 奥斯卡小声:“怎么和秘不发丧似的。” 宁荣荣狠狠地戳他:“呸呸呸,胡说什么呢?!” 奥斯卡慌忙道歉两句,随后正经起来问道:“那三哥的对手的迹象呢?” 朱竹清摇头道:“现场只有三哥,对手无影无踪。哦对了,还有三哥的神器在那里,会不会……” 奥斯卡道:“神器奇重无比,倒是可以放心。不过,那里不见对手其人,也没有什么踪迹么?” 朱竹清沉吟道:“这么说,倒真是有。” 她随后把看到的足迹描述一番。 “若那就是那贼头的方向,”戈龙眯起眼睛判断道,“就是往北边的梅迪特伦尼安湖去了。” “什么湖?” “梅迪特伦尼安。”戈龙道,“曾经也是帝国水军立下辉煌功业的地方,不过很久以来都是盗匪成群,帝国的控制力不强。大概他就是看中这一点。再加上听说那边也有不少适合修炼的地方。” “那么,是不是必须立刻派出侦搜队,追缉他才行。”宁荣荣说。 “嗯。”唐啸站起,望着远处的辉煌城郭:“武魂城待我们恢复了再攻入。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光正那厮的踪迹。” 他目光所及,最后停留在倾覆了却仍显出不可侵犯气势的神殿上。 神殿里,那尊雕像同样倒了下来,贴在了地上。 几次激烈的震荡,让雕像内部空间中的人——也就是被光正和千仞雪引入其中辅助修炼的新一代七人——感到惊愕。 “这么久了……这么大的声响,阁下也一直没有来找我们,会不会……”林丽芝轻轻地说。 关嘉陵不知怎么回答,索性大声说出来人,让所有人都听到。 万圣玉也说:“这样大的冲击,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袁复乐接下去道:“阁下是个守时的人,所以……必定是有所不测。” 话音落下,这方小天地里便被沉默笼罩。其实刚才每个人也都是如此想,但当真的被说出来,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有什么区别吗?”李紫悠环顾着他们。 看着低下头的几人,她继续说:“阁下让我们来是为了加快修炼。如果阁下没事,那我们就该好好修炼。如果阁下出了事,那我们也得借此宝地好好修炼,才有离开这里甚至报仇的可能。” 第二四一章 艰难的路途 离开了,离开了,光正在奔向远方的途中不停地这样自我强调,竭力忘掉对唐三的杀戮之念。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怜悯唐三的命,但是,他不能被这种杀欲所主导,所折磨。否则恐怕他都无法到达无限幻境。 但是,就算抛却的残敌不必再想,可是虚弱的自己真的要和她分别了;这离别是多么凶狠、残忍啊!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最后落得离开她身? 暗沉沉的夜幕中似乎有长尾的彗星划过,但那万丈光芒只让在情感的震荡中的光正感到阵阵怪异,就像那武魂城郊的田野里,成堆的茅草中升起的无火的薄烟。 闪烁的星辉从云层中透出影来,可又吹起了大风,光正在一处岩穴边稍稍停留,喘着气,稍稍休憩。 看着南下的群鸦,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以前去无限幻境,从来都是飞行过去的,轻松写意。而地上的路……除了最初几次坐马车去,他从未走过。 天上地下,差异太大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有目的地,却不知道路。而无限幻境又不在任何公开地图上。 光正顿时感到一阵头痛。他竭力回忆着无限幻境的特征:在森林的边缘处,叫不上名字的杂草野蛮生长得郁郁葱葱,随处可见小水塘和山丘。再放眼远望的话便是如同地壳的广袤大陆。 呵,没用。他打消了这个想法。这样模糊的印象,既不能指示方位也没有地标,根本用不上。 那么,有替代方案么? 他默默复原着地图。从这里,向北走,不远处应该就会到那个梅迪特伦尼安湖。 光正依稀有点印象,因为千仞雪曾经在闲谈里和他说起过。 “那里有几处地方很适合修炼,据说还能让人身心澄明,”千仞雪那时说,“只是那片地区已经治安不靖许久了,所以我们在那里也没有刻意经营。” 光正决心就先在湖畔休养一下。至于治安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担心。 毕竟,帝国军和昊天宗这些人才想要他的命,谋财的地头蛇么,就凭他浑身的罗刹杀气,也没有哪个盗匪之流敢近前的。 稍微眯了会眼,权当睡了一觉。可惜浮现在眼前的画面,不是在战斗便是一片兵灾后的丘墟,让恐惧、绝望与杀意在脑中弥漫。 他只好绝然地一个打挺,在夜幕的掩护下借着低垂的月光赶路。 时间飞快地过去,待到夕阳再度散发着红黄的余晖,他已经赶了数百里路。 其实从战场到梅迪特伦尼安的直线距离并不长,可是弯弯绕绕,似乎没有止境。 走来走去还是在类似的地貌里,如同没有进展;知道湖就在那个方位,不远的地方,却怎么也到不了。无尽的路程、“地平线”般的目标,显得虚无缥缈,只有体力的继续损耗是实实在在的。 偏偏天色还有些阴沉沉的,没有多少阳光穿透云朵照射下来。只有他自己的心在焦灼着。 这有什么呢?光正勉强支撑着身子,走着,用虚无对抗着升腾的杀意。虽然他成就了光之元素守护使,那又如何呢?光焰也不过是和生命一样,闪亮的时候仿佛永恒不息,但就算顶光极耀,在地的,也总要归于死寂,何况他也只是个初成就的新人呢。 但他真的很痛苦,伤痛交加。呵,他忽然又感到一阵轻捷,如翩翩快艇,在汹涌的河流与茫茫的湖面上划过,冲破风暴与怒涛;又仿佛羽翼招展,越过沙碛与悬崖,在遥远的天际傲视身后的风、霜、雷、电。 光正咬着牙关,从那梦境中挣脱出来;他知道,这一时的轻快,只是让死亡来得更快。但即使他从那梦幻中醒来,清醒着——不断流血的创口带来的小小幸运——却也已然起了幻觉,夕阳仿佛直接熄灭了明亮的光焰,星星还未到来,流离失所的自己陷入一片仿佛永远黑渺的虚空。没有光,没有路,没有日、月、星,只是在这片陆地上运行着。 运行着,身体还在走着,但是魂力的运行却越来越窒碍;罗刹神力侵蚀着他,快要把管脉血流凝冻,五脏六腑冰封。 “不,不行——”光正挣扎着,不愿那污紫的力量吞没自己,碎裂的羽翼再度张起,粗重地喘息着,张目凝望着在幻觉中已经无光的太阳。 即使眼睛阵阵刺痛,看着明亮的天际,光正还是感到一阵安慰,振翅而起;可是那曾经翱翔的苍穹现在已经遥不可及,高翔只是个奢望,金色的阳光还未洒遍全身,便重新坠回地面,扬起一阵尘土。曾经越过云朵,如今在平地上迈出的步伐,也仿佛在攀登高山之巅。 他不断看到千仞雪。他无数次伸出手臂环抱眼前的她,她无数次逃离,如风一般迅疾,又像梦一样轻盈。 这只是想念的闪回……光正残存的清醒告诉他。 那又如何?如果真的要死,便死在这深沉的思念中…… 直到淙淙的声音给了他一点现实的希望。他站定,张目四望。天穹并不璀璨,但也不完全黑暗,已斜的太阳透过云幕洒下夕晖。没有什么奇景,更没有他的千仞雪。但是确乎有一眼泉水。一条小溪从中流出。 看到泉水,他更感到喉头的干渴,如同生烟的枯木。 立刻便要前去喝。 但他忽然又止步了。意识里涌过一阵怀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轻易了!”他心下警觉道。 之前的每一步,都是在挣扎中迈出的。即使明知自己奔赴的方向,身子却总要停留不前,或者在运动中用疼痛折磨他的精神。 虽然现在是久旱逢甘霖的喜况,但这种瞬息间身心协调的舒畅感,和刚才的对比太过强烈。 事出反常必有妖,光正不敢饮下这汩汩的泉水。但仍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这其中蕴含着生命的活力,刚好慰藉你那残破的身子。”一个声音柔和地说。 “事出反常,只可忍,不可饮!”另一个声音在呼喊。 “喝,喝,喝下它……”一开始的声音慢慢不再柔和,变得低沉,强硬地轰鸣着,又伴着缭绕耳际的尖啸。 “不,不能喝……”另一个声音竭力嘶吼着,但却被压制住。 眼中只剩下了泉水,耳中只弥漫着那催促的声音。 不由自主地,光正伸出手去舀水,忽然头一沉,身体一轻,跌落下去。 第二四二章 谁的歧途 光正是在向北。千仞雪却是在向南飞着,天使神殿倾倒时散发出的灿烂光华泽被甚远,在新夜的薄雾中照亮了前路。 千仞雪不忍心回望武魂城,那生养她又赋予信仰的地方,那所爱之人受创的战场。 向下看,那为维持魂兽环境而保留的榛榛莽莽的草木显得荒凉,稀稀落落又带着尖刺的灌丛四处散落。 虽然说毕竟离武魂城还不太远,魂兽并不多,但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她莫名涌起这样的感觉。 忽然,天色暗了下来,云雾里透射出的月光有气无力。 “是那金光消失了……”千仞雪意识到了原因,心中产生了一阵酸楚,和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的不祥,愈来愈真实,愈来愈强大,如无声的黑暗般攫住了她,令千仞雪险些窒息过去。 这一阵的侵袭之后,千仞雪忽然感到一阵沉重。 羽翼柔和地违抗了她的意愿,自然地垂下、收敛,飞行的能力仿佛突然间被抽走了,消失之余还让千仞雪有一种空空荡荡的虚无感。 千仞雪很快就跌到了地上,在羽翼的拢覆下,没有受伤。可随后,羽翼便消失了。 她感到一阵彻底的虚弱,赶忙检查起来。 随后发现,自己的武魂,似乎沉睡了过去。 千仞雪强压下惊惧,试图找出原因。是之前受伤太重了么? 似乎是因为想起了它,被修罗魔剑切出的伤口又一次狠狠作痛,血渍渗湿。 但似乎不至于因此导致武魂沉睡。 或者,是因为神殿的缘故? 如果这样的话…… 千仞雪顿时感到一阵灰心丧气。 一个死循环:如果千仞雪不能恢复实力,如何重建天使神殿?可如果不能重建它,武魂沉睡的千仞雪又如何恢复实力?或者靠外人,啊,不能说是外人——光正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希望只能是一个渺茫的梦。 不过,好在,天使圣铠里依然蕴含着魂力。 尽管本来是要魂力驱动的,但是在她成神而六块魂骨合璧之后,天使圣铠就不再需要魂力的输入,反而能够补充她的魂力。这个能力,即使在神位破碎后也没有消失。 只可惜,这魂力忽强忽弱,很不稳定。似乎也是由于修罗魔剑那一击的缘故,让它裂了一道开口。 无所谓了。千仞雪知道不要让那些已经失去、又一时回不来的东西扰乱自己的道理。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她轻轻握住了岚光。这是他最后给她的东西。 如果再结合上伪装魂骨……自己至少不会因为是“千仞雪”而死。虽然并不是苟且偷生的性格,但是有一条活路却总是令人心安一些。 当然,她可能因拥有的力量不够,以伪装成的那个身份被干掉。但那就扯太远了。 千仞雪决计前往南方,到几位封号斗罗驻节抵御星罗的前线乌綦关,与长老们商讨下一步的打算。 可惜,现在只能用走的……对虚弱的身子而言是个负担,而且时间的慢在瞬息万变的战争中也相当致命。 但她只能走。所以她走了。 千仞雪勉强地走着。慢慢地,又是一个黎明,红光万丈在她眼中也是无比的黯淡,不如路边低低贴服着地面的花儿吸引人。那些花是美艳的,可这不重要。最摄她心魄的是,那如明珠般的露水,含在花的眼中,如同盈盈欲泣的泪滴,征兆着足堪痛心的耻辱。 好在,渐渐地,已经从莽林走到了荒原,虽然仍然是人烟不繁,却有了一条铺着碎石的马路。 千仞雪顺着路沿继续向南走着,心里想着或许到时候有机会搭车。 果然,没过多久,两辆马车驶了过来。千仞雪轻轻招手,第二辆车的驭手见了,停下了车,前面那辆车开出一点路,也停下来等。 “什么事?”驭手问道。 “您的车是向南的,我想去长渝城,”千仞雪说道。 “哦,是这样啊!”驭手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看着千仞雪皱起眉头,继续道:“美丽的小姐,您愿意的话,请上车,让我们送您一程。” 千仞雪心中有些不快,默默爬上了车。 驭手色眯眯的眼中闪过几丝得意,带着笑容喝了一声:“走——” 前车便开动起来,两辆车向南而去。 车厢里的千仞雪却被乘客们惊到了。那是一大群妙龄女子。 这群女子都画着浓妆。她们的嘴都涂了不同的色彩,有的如同珊瑚,有的如同朱砂,又或者如同红宝石;夺人的双眼上画着点点如星的粉妆,铺着百合或玫瑰味的香水。胭脂、白粉和其他许许多多不同地方出产的粉末或汁液,让她们看起来娇媚柔顺、风姿万种。 可是神色却都显得疲惫茫然,有几个年纪小的尤其显得气色虚弱。 失足者。千仞雪立刻判断了出来。 腐朽的天斗宫廷里消磨掉的年华里,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倒是谙熟了。 她不仅看得出她们是失足者,而且还看得出,这些是被逼迫着如此的;出身贫寒的她们被诱惑、哄骗、强迫,或者兼而有之——入了贩子手里,只好在外面涂上厚厚的粉饰,以让那些男客侵入深处。 当然,那些男性也看得出这不过是搪瓷珐琅——美好的,却只是外层的装饰。但是对他们来说也够了,这些寻欢作乐之辈本来就只想满足一下肉欲,不在乎道德与真实;而这些可怜的人儿,只不过是老板老鸨们赚钱的工具,她们的不情不愿,又有谁在乎呢? “真好看。” “会不会成为新花魁啊?” 千仞雪听到了窃窃私语,顿时一惊。 早知道还是应该用魂骨变成一般通过斗罗人的样子的。 “做好准备。”其中一个人对千仞雪说,声音里带着同情又满是无奈。 “你上了车,就走不了了,何况你又那么漂亮,他们会把你往死里用的。”另一个人也说。 “后面嚷嚷什么呢!给老子闭嘴!”驭手在前头骂道。 车厢顿时安静下来,一片沉默。 千仞雪压低声音道:“真的么……” 过了一会,才有人低声回答:“如果不是他们强逼,谁又愿意这样呢。” 激起一片点头。 第二四三章 小战大难 “这个驭手……很可怕么?”千仞雪继续问道。 “嗯,他可凶啦……”不少人忍不住诉起苦来。 诉苦的内容倒是和千仞雪想象的差不多。 但其实我是想问他的实力啊。千仞雪无奈地想。 “他还是个魂师大人呢,有一个白色的魂环。”忽然有人说。 “不过是个十多级的人罢了。”千仞雪不屑地想。 “前边应该就是……”她故意中断了一下。 “前边是云恩镇。”有一个人说,“也是这一带最靠北的城镇。我们从星罗来,之前在那里过了几宿,之后继续北上,就都是一片林原,所以才折回来了。” “连战争都阻断不了这种日常的恶。”千仞雪心下感慨。不过这也说明她们对这一带有基本的认识,那么,便可以行动了。 “其实我是一个魂师。”千仞雪说道,虽然她现在开不了武魂和魂环——如果能开的话恐怕都不需要战斗了——但靠着这副天使圣铠收拾一个连大魂师都不是的家伙也足够了。 “待会我把他斩了,把你们送到云恩镇。我身上恰好带了点钱,可以送你们做盘缠。” “真的?”一双双黯淡的眼睛里似乎点燃了光。 “恩。”千仞雪轻轻回答。 到时候夺了他的马,在云恩镇放下她们之后自己骑到乌綦关便是了。 “我要下车!”千仞雪对驭手喊道。 “哈哈哈!”驭手放声笑了起来,“哼,想逃?有的是钱要靠你去赚,何况还得让老子我先享——” 话音未落,嘴瘾都未享受,千仞雪的神剑已经斩掉了他的脑袋。 虽然动作干脆利落,可是这话音戛然而止在空中,却十分诡异。 “喂!”前车的驭手察觉到了,回头一看,连忙召唤出了武魂。一枚白环漂浮在弯刀上,闪了一闪,那刀身蒙上一层红色,驭手一声大喝,调转车头,飞扑过来。 千仞雪又是干净利落地一挥剑,金芒都未见血便已收回,那驭手的弯刀掉在地上,兀自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把两具尸体扔到路边,千仞雪把两辆马车牵引到一起,翻身上马,就要出发。 “恩人,你能不能……”她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犹犹豫豫的祈求声。 “怎么了?” “恩人啊,他们两个死了,那老鸨怕是不会放过我们……” “也对。”千仞雪点头,决心帮人帮到底:“老鸨在哪?她是什么实力?” 有一个人探出头来道:“她好像是在后面一个时辰的路程,乘着运财宝的车。老鸨好像不是魂师大人。” “对啊!就算她有魂力,怎么比得上恩主大人您呢?”另一个人说。 “是啊!您太厉害了!”“刚才那两下真的太漂亮了!”彩虹飞舞了起来。 一个时辰?那倒也不算多,这种奸恶的老鸨,也早该制裁制裁了。 虽然亲自来干这种在地执法队的活,有些不是滋味,但不仅可以休息,也是一桩好事。 只是之前被唐三砍的那一剑的伤口似乎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甚至因为刚才的腾挪和发力,变得更厉害了。 千仞雪静静地坐在马车顶上等着,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太阳也升高了些,远远见到一辆马车粼粼而来,那不堪重负的声音一听便似乎装满了魂币。 “就是那辆车。”有人小声和千仞雪说。 “前面的,还不滚开!”叫骂声也入了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还不让路!” 千仞雪跳下车,喝道:“你们今天,别想过去!” “呦,小妞口气倒是不小嘛,待会让你哭,是不是,兄弟们,啊哈哈哈哈哈!”那车前的驭手转过头去,激起一片笑声。 “欸!那是我们装雏儿的马车!”一个铺满脂粉的女子探出头窥看一番,忽然尖利地叫着说,“快,把她抓住,别让她把我们的车偷跑了!” 随后便又钻回去了。这乱世里,流离女子一抓一大把,真金白银却只有这么点,怎么选择,这老鸨清楚得很。 “得嘞!”车前的驭手跳下车,亮出白蜡枪武魂,一白一黄,竟是个和玉小刚同等级的大魂师,身后呼啦啦跳下一串大汉来,各拿武器,有的也亮出一环的武魂来。 没多久,这些人便把千仞雪她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千仞雪冷冷问道。 “少废话!得罪了我们老板娘,还想跑?”那领头的驭手喝道。 千仞雪叹道:“做罪恶帮凶的滋味就这么好?” “哈哈哈,原来是个嘴遁的!”那驭手放声大笑。 跟着又是一串挤眉弄眼后的笑言:“哎呀,有什么罪恶的,那些人多穷啊,现在又能赚钱,指不定还爽着呢!”“哟,你也不错嘛!到时候爷——” “既然如此。”千仞雪双目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剑,纵身向前一个突刺,轻点一下,便立刻手腕一翻,飞速地绕场一周。 周围便留下许多具尸体。 千仞雪正要收剑,却觉得腕间一紧,剑竟是脱手而落。 再一看,一根黑气蒸腾的绳索,牢牢地束在腕上,浮现着黑环。 缚魂索器武魂真身! “居然是魂圣?刚才还是轻敌了啊。”千仞雪有些讶异和懊悔。 但她并没有多费心于过去,而是立刻思索起解决之道。 偏偏天使圣铠的魂骨技,不是防御性,便是辅助性的。 如果加诸天使武魂或神器,自然威力倍增。 但是如果单只有这一套圣铠,却带不来多少战斗力。 当然,足够保证那魂圣对她无可奈何了。 既然性命无虞,千仞雪试着用精神力召唤那落在地上的神剑回到自己身边。 可惜,它虽然威力巨大,却不怎么智能,好像非用手去捡不可。但她现在哪里伸的出手? 仿佛看出千仞雪心思一般,那魂圣嘿嘿笑着去捡地上的剑。 不料,不仅没有捡起来,反而被狠狠烫了一下般,仓促收回手来,气急败坏地在身上擦擦,才从腰间拔出一把铁剑来。 第二四四章 先狼后虎 “你的武魂倒是挺忠诚嘛!”魂圣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剑是好剑,但又怎样呢?还不是要栽在老子手里……哟,小眼神还挺不屑的嘛?怎么,看不起老子?” 千仞雪冷道:“谁会看得起你这种给妓院做打手的邪徒。” “哎哟,真是一个世间稀有的宝贝儿,到了现在的世代还谈着唬人的正义呢。老子有实力,保护这门生意顺便赚够钱,不是比什么正义强多了?”那人暂时收回剑,继续阴阳怪气地说着,又借着日光把千仞雪细细打量了一番,扭头对旁边从车上走了过来的老鸨说道:“嘿,我怎能下杀手,你看她那昳丽的姿容,珍珠般的皓齿,真是照得我头晕目眩,就好像太阳抚弄过平滑的水面,那折射的波光眩人眼目一样。” 老鸨嘲笑道:“你这家伙,又动心了,六十多岁了,还卖弄起半瓶子酸醋来?” “她可是个美丽的女人,”老魂圣笑着说道,“女人嘛,总是能据为己有的。” 老鸨眯起眼看着,这时应道:“倒也不错;她想放走了那么雏儿——照我看要是有了她,真给放跑了,我们也能赚回更多的!就算跑了大象,收获象牙——都也还算是赚了!” 魂圣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对千仞雪喊话道:“别怕;你运气好,碰到了我,只要你肯听话,我就会像母天鹅一样把你这小天鹅护在翅膀下面!” 千仞雪傲然道:“呸!我看你是真的头晕目眩,竟说得出说这种话!” “小妞儿别嘴硬!”那魂圣勃然作色,重新提起刚才放下的剑,狠狠刺来。 却是剑尖儿折了。 这老魂圣眼神微变。虽说只是普通的铁剑,但自己刚才也把魂力附加在上面,却那样轻易地折断了,而且感觉不到对方魂力的防御。这么看来,对方身上或许有着魂骨。 身上涌动的气息,也是有着魂宗的修为。 老魂圣盘算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魂宗,还已经有了一块魂骨,又这么貌美,潜力不小啊。 于是他索性说道:“看姑娘年方十八,就已经这般勇敢有为,何不跟着我继续修炼,你的潜力,成就到武魂真身是绝无问题,冲击魂斗罗、甚至封号斗罗也不是不可能啊。” 千仞雪冷着脸不屑理他。 魂圣继续道:“这生意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姑娘也用不着担心,除非遇到贼人,否则无需插手,只要安心修炼过日子便好。”又压低声音:“事情自然有那种老婆子去做。” 千仞雪接话道:“遇到贼人如何?” 老魂圣道:“我便和你一道除了他。” 千仞雪冷笑着颔指老鸨道:“那你先斩了她,再用你的绳索上吊好了。” 老魂圣倒是不恼:“这说得哪里话,我们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 千仞雪不待他继续便畅想边说,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呸!” “怎么,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魂圣老脸上终于遮掩不住怒容。 老鸨这时笑吟吟走出来道:“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横肉,还是消了那念头!” 这魂圣气呼呼道:“碰到这种硬茬又能怎么办?” “哎哟,你忘啦。”老鸨含嘲带讽地讥笑说,“不是你当初想出的法子么?对付这种自己把自己看得重的,捆起来,绑在马车外头,插上‘被捉奸’的木牌,到城里走一圈便好了。” “哎呀,我居然忘了,罪过罪过。”老魂圣也嘿嘿笑了起来,转过来对千仞雪时脸便黑沉沉的:“你给我乖乖听话,否则,难免多吃苦头。” 他倒没急着动手,而是在马车出发前抓紧时间上下凝视着。 看着看着,他发现了那被千仞雪掩饰起来的修罗剑伤。 “哼哼,看你刚才那样子,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脾气这么硬?原来也是细皮嫩肉,一下子就见血的嘛……” 魂圣边说边把刀子狠狠捅进那无法愈合的伤口里,还转了一转。 千仞雪疼的几乎昏了过去。 自从武魂沉睡之后,圣铠里本就有限的可用魂力,许多都被她凝聚在此,对抗着蕴涵不断渗透的血腥杀意的伤口。 虽说这一刀本身威力不过尔尔,可它骤然一刺,猛地扰乱了正在治疗的魂力,伤口顿时迸裂开来。杀戮的气息糅合着神经里的痛觉,在千仞雪体内蔓延,几乎把她冰封。 以至于被绑在马车外面都没有什么感觉了,就这样在缚魂索武魂的魂技中,在车上粼粼地赶着路。 过了半晌,还没有到云恩镇,千仞雪终于重新把伤势暂时压制了下去,远远望到一队骑手奔驰而来。 “其母之,这是碰强盗了?”老魂圣在车前骂着,武魂和魂环依次浮现。 马车载得重,走得慢,不一会,骑手们便已经追了上来。 “蟊贼,休得乱来!”老魂圣先声夺人。 “蟊贼?”骑手中的领头人放声笑了起来,掏出身上的虎样徽章:“这可是星罗帝国先锋骑魂队。倒是你们,哼,是燕子窟?还不束手就擒!” “星罗帝国先锋骑魂队的?呵呵,”老魂圣笑了起来,“贵族子弟嘛!那又如何?老子不怕!老子要是不认识几个贵族,这生意也做不大。说到底,能不能有交情,还是看实力!” “实力?”领头人仰天大笑,金发都披散开来,长斧武魂一亮,八个魂环依次显现。 武魂真身对武魂真身,可那魂圣又拿什么对抗第八魂技呢? 于是一斧头下去,削去一个天灵盖。 千仞雪身上的束缚顿时也随之而解。可随后的声音让她僵住了。 “千仞雪阁下。” “……”千仞雪一时有些无语。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请随我们来。”那魂斗罗说道,“我叫瓦兰吉。您的身体现在还好么?” “你们星罗军已经到这里了啊。”千仞雪答非所问。 “我们承诺了暂时不攻打乌綦关嘛,但是到时候要对付天斗,自然要占据战略要隘……”瓦兰吉说道。 他正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是在对着武魂殿的人炫耀如何曲解协议,有些尴尬地中断了一下才继续:“唉呵呵……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不过千仞雪阁下怎么……是有恙欠安么?” 看起来是个憨人,观察力却不错,更蹦出宫廷里的词。看来这一趟未必是偶然啊。千仞雪心中暗道。 第二四五章 星罗行都的历史与奢华 “是否身体不好,我看你不该问的。”千仞雪回答说。 瓦兰吉回答道:“我是个粗人,请千仞雪阁下不要在意。” “把她们放了。”千仞雪说,“这里离镇子应该不远了,老鸨他们榨取来的财宝也该分给这些苦命人儿。” “阁下,你救得了她们,可还有许许多多……” 千仞雪苦笑:“能救一个是一个。” 瓦兰吉又摇摇头:“恕我直言,当今天下日子难过,她们也许以后也还会……重操旧业的。” “未来如何选择是她们的自由,我只是尽我一份责任。”千仞雪眼神锐利起来:“何况这么说起来,该是你们帝国收敛一点,别让那么多人日子难过了。” “阁下,我是个武人,只知道忠诚服从,”瓦兰吉笑了起来,图穷匕见:“您说的这些,还是请回去和我主上大人谈。” “……”千仞雪沉默以应。当然,以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拒绝一个带了一群魂师手下的魂斗罗的。 她暗想:早知如此,倒不如待在武魂城里。 不过,这支骑行的魂师小队,似乎目的就是为了找自己。如果这样,星罗一定是获得了关于之前武魂城外和天斗方战斗的一些情报,此时准备创立新的大陆格局了。 如此,自己这一行还颇有些意义啊。 只是不知星罗的情报到了何种地步? 一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连自己也不知道光正究竟怎么样了。一想到这里,她就难以再想下去了,泛过一阵恍惚。 啊,这当然是因为,光正的情况,直接决定着武魂殿高端战力的强弱。 这更是因为,他已是她心弦所系。 恍惚间已经上马,跟着去了。 多时过去,马队从难行的山路绕过乌綦关,重新上了大路,之后一路狂奔,又是多时,才抵达虎威城。 此地在乌綦关以南,星罗城以北,乃是一座人烟繁密、商事熙攘的大城。 据称还是当今白虎戴家早年发家之地。 瓦兰吉便在途中向千仞雪吹嘘着戴家老祖如何在这里首战告捷,为帝国奠定了基业,也为此地换来了“虎威”之名和行都的地位,星罗皇帝时常要巡行天下,在此驻留,并祭拜先祖,祈求胜利武运。 千仞雪敷衍地听着。其实这些故事,光正都和她说过,当时只当他是学究瘾发作,敷衍听过;今日重听,自然也是敷衍。 不过光正是个老学究,瓦兰吉是个粗蛮武人,却也把这千年旧事说得八九不离十,甚至还更加得眉飞色舞、饱含感情,倒是看得出星罗人对先帝的崇拜和历史教育了。 不过千仞雪也敏锐地察觉,瓦兰吉所说的故事,只有戴家先祖大显虎威,以寡击众、一胜再胜,而光正却曾提到,戴氏先败后胜,“胜利之时出现的巨虎,据说此前此后都未尝出现。可惜,若非相关古籍不是语焉不详便是被禁毁,必定会让我们更了解星罗皇室的来历。也许有一天,能看到他们深宫中的古早记载呢。” “你又惦念起发霉的档案来啦。”千仞雪记得当时自己这样打趣。 但现在对比地看瓦兰吉遵循的星罗标准叙事,或许这老学究说得确有道理。 当然,这事暂时意义不大。现在,这座城的重要性在于,它是星罗军的战时大本营,指挥系统与军需集散,都在此地,可说是战场的枢纽。 因此,城中兵马来往,戒备森严,一股肃杀之气。 不过依然看得出街市曾经繁华的痕迹,更看得见城市中央重楼玉宇的巍峨之姿。 瓦兰吉一行人带着千仞雪到了宫外,便暂时停留下来。瓦兰吉道:“入宫须得先报告,这是祖宗成法,请千仞雪阁下稍待了。” 千仞雪当然只能等。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而自己的伤虽然已经暂时不再作痛,免去了神经直接的折磨,但愈合遥遥无期,武魂更是仿佛依然深深沉浸在酣睡之中,光靠圣铠里的存余的魂力修为只相当于魂宗。 所以,别看现在还叫着“阁下”,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把你定为奸贼敌寇给做掉了。 即使早就想过死亡,但毕竟不能白白送在一道叫门手续上嘛。 等了许久,正当她有些不耐烦时,门却打开了,朱竹云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千仞雪终于第一次细细看着眼前的星罗帝国公主,看到她胸前青蓝溪流般的血管。 “蓝血。”她暗道。 眼前的人姿貌美丽,丰润而大方,温柔中又带着决断。 比起她那个之前刚被自己打落在地的妹妹……千仞雪觉得确乎是姐姐的气质更近于一国的母后。 但朱竹云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令她讨厌,不,近乎是憎恶的特质,虽然完全说不上来自于哪里。 是因为对方是星罗的,是敌手吗?千仞雪觉得也不是。同为敌手的别人,包括和朱竹云容貌近似只是气质偏冷的朱竹清,都没有给她这种感觉。 先在一间偏殿歇了歇,喝了据说是冰川之巅的水所泡的茶;继而又继续走去。 “请看,”朱竹云温和地笑着说道,带着千仞雪走进重重宫阙中更深的一间,较之那已称得上是华丽的偏殿,更显现出无比的奢华。 千仞雪是这片大陆上最高贵的几人之一,也见惯了武魂城那高耸入云的殿堂;然而那些殿堂的内饰虽然金光璀璨,却是一贯的素色,在宏伟与辉煌的高贵中显现着素朴的精神,而这般的奢华,依然令她震撼。 但这又有什么好呢?这种无度的奢侈从来就令她不适,当年惯于一身青布衣袍,既是姿态,也是本性使然。 她不由带着夸张地慨叹道:“我住过天斗的金银宫阙,也领略过七宝琉璃那剪彩为花、铺锦为屋的豪奢;但就算是那最富宗门里七宝之座上的九华之灯,也不能和这里纷纷灿烂宛如星陨的华丽相比。” “就算是富甲天下的宗门,造的起琼楼玉宇,又怎么能和将锦绣山河的精华尽熔于此的帝国相比呢。”朱竹云笑着回答道,语带自得,也不知是没有听出,还是或是欢喜或是策略地忽略了话中阴阳的意味。 “尽熔于此?”千仞雪心中却不信;虎威城毕竟只是一个行在所,只是皇室巡幸时停留之地,又如何能与真正首都星罗城相比? 而若一座陪都都已如此,那么首都呢?究竟耗去了多少膏血? 第二四六章 夸富的目的 千仞雪感到瞠目结舌——虽然当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暗心惊。 光听菜名,完全不知道这是些什么;而那精雕细缕的工艺,更让这一桌玉盘珍馐,不知是何。 比较起来,天斗家还真称得上节俭呢…… 千仞雪想着,任由朱竹云逐一的解说从耳边滑过,原来“采闻灵芝、凤目珍珠、千层梯丝、水晶内明、吉祥如意、七窍宝台、文臣虎板、酿神兽顶、禄容风穴、金熠翠绿、凤眸玉珠、天开秦仑、宝殿藏金、御展龙肝、彩云三矢、冰雪翡翠、丝落水泉、丹心宝囊、九环荟萃、青云登山“”对应着羊鼻、羊睛、羊舌、羊肚、羊髓、羊心、羊排、盖头、羊鼻、精肥、羊睛、耳根、干肉、羊腰、羊肺、羊尾、羊舌、羊心、羊蹄…… 末了她问道:“如何,我星罗的待客之道,还称得上是丰裕。” “何止丰裕,真是十分优渥;”千仞雪回答道,“仞雪现在只是一介败军之人罢了。” 看着这名称雅致绝妙,而曲尽精工细作之能事的一席羊肉,真不知要废去多少雕琢,多少膏血! 而对方这么做,恐怕不只是“待客之道”罢了,而是一场夸富宴,作为交易的前奏。 或许朱竹云带着炫耀的声音也正是在提示这一点。 朱竹云又解释道:“今天恰好是星罗的节日,祖传这一天星罗先代皇帝获胜后以羊犒军,便有了这样的传统,所以先上些羊肉。” “恐怕,这真是玉盘珍羞直万钱了。”千仞雪感叹地说。 朱竹云说道:“不,对像您这样的贵客,星罗自然得这般招待才是。” “说得倒是不错。”千仞雪心中暗笑,若不是她的精神力尚未完全衰退,感知得到她待过的两个殿周围潜藏着的大批高手,或许还真会以为星罗皇室只是豪奢惯了。 她不愿把这样的奢侈哑谜游戏继续下去了。 于是,千仞雪轻声说道:“仞雪现在只是败军的散人,实在是愧用山珍海味……” 朱竹云笑了起来,说道:“千仞雪小姐果然洞烛人心,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多加讳饰。这毕竟是一个属于强权的世界;而千小姐你现在处于危殆之中。而比较起来——今天你也看得出——星罗自然是比天斗强盛得多;因此,归诚星罗,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归诚?”千仞雪在冷笑。 其实当比自己小的人称自己为“千小姐”时她就已经想要如此,等到“归诚”二字,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朱竹云却双目放光道:“是的。只要你统率武魂殿归于星罗,就算名称改易,职能也可以继续;千家也会是星罗最高贵的家族。到时候,不要说生死存亡,即使是天下霸权,也是可在我们之手。” “你对星罗真自信啊。”千仞雪轻声低语。 “千小姐,您也看得出来——即使这一道菜就足以见微知着——两国的强盛与底蕴不在一个层面。天斗只会做一道烤羊排;只有像我们这样真正强盛的国家,才会有这般荟萃精秀的餐食。” 千仞雪叹道:“是啊,见微知着。同样是一道羊肉,天斗实诚,而星罗却要虚张声势一番——其实都是已经上桌的羊肉罢了。说起来,‘骄兵必败’,我原本觉得天斗近来太过骄横,现在看,两大帝国倒还真是棋逢对手。” “你——”朱竹云身上的魂力有些波动。 千仞雪觉得之前那种厌恶感一瞬间强化了一下,隐隐有了猜想。她是一点不怕,单单淡然地看着朱家长女。只要她的妹妹和妹夫还在,自己就没有什么危险。而现在谁又威胁得了那两个封号斗罗呢? 朱竹云果然冷静了下来,说道:“是啊,战争乃是国之大事,不可轻忽。鹿死谁手,由未可知。不过,虽然世事难料,但是,倘若您能带领武魂殿归诚于星罗,通力合作,大陆局势不就明朗了么?” 千仞雪腹诽:“想着‘归诚’,又说着‘通力合作’,可笑。” 于是报之以沉默。 朱竹云也不再多说什么,片刻后便微微行礼辞去。 虎威城的监牢里,在魂师大赛结束后从战队里调来的朱可丽正在“教育”一群被俘的武魂殿低级魂师。教具是烙铁。 这是一支武魂殿巡逻队,不巧被一个星罗魂师大队抓到。 监狱里不时传来痛呼。 忽然,来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丰腴的身子更显得温柔。而她的穿着足以证明她的身份非同一般。 “大人,开恩——”他们仿佛抓取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帝国是让你这么对待战俘的吗?”朱竹云严厉地对朱可丽说,吓得后者低下头去。 “出去自己好好反省!”朱竹云说着,又换了一副面孔对魂师们说道:“诸位这几天是受委屈了。我太忙,来晚了。诸君各为其主,无可指摘;胜负也是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大人,你看我们……”魂师们燃起了希望。 “你们唯一的错,便是在对战中实力弱了些。”朱竹云继续说,“而只要你们献上忠诚,加入最强大的帝国,自然会有无数变强的机会。” 魂师们交头接耳一番,一位等级稍高的人前出一步,颤声道:“大人,我们愿意输诚。” “恭喜你们。”朱竹云笑着说,“先稍微收拾下,一个一个来办公室做登记,登记完便直接出门去人事处报道。” 随后眼神一寒:“无论如何,单独审查都有必要,以免有的人想做卧底。” 说着,便走了出去。 低级魂师们一个一个依次进入了办公室。 月光都已黯淡,朱竹云走了出来。 “溟姐。”她亲热地叫着旁边的沧溟斗罗。 “小云又快突破了啊。”沧溟斗罗笑着说。 朱竹云也笑容灿烂:“是姐姐教的好啊。” “是,”沧溟斗罗自豪道,“等到获取了她……” “一定要身心俱获,发挥最大的价值。”朱竹云严肃地说。 沧溟斗罗点头:“先让她发挥完余热,给我们以方便,再让她用我们的方式活下去。”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又聊了一会,沧溟斗罗回去自己的宅邸。 第二四七章 争执 “竹云,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戴维斯这次面目忧虑地从旁边的树荫下走出来。 “当然。”朱竹云说道,“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但是,她可不是个一般魂师。”戴维斯沉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她会一直和我们好好合作呢?” “那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朱竹云不屑地说,“她不姓戴也不姓朱,不可能继承皇位;何况星罗这么大,每年损失一些被吸取的人口,又算得了什么?” 戴维斯深深皱眉:“竹云,你这样是不是太……” 朱竹云的身姿缠绕了上去,面颊贴着面颊,吐着气说道:“太残忍,对不对?对,我是残忍,如果不残忍,我怕你不能好好活下去,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好好活下去……” 戴维斯打断了她,叹气道:“你比我强,你放手去做,我来支持你。” 但他又道:“不过,对天斗进军,真的能成吗?” “天斗的外强中干,不是人人共知的事实么?” “但是,他们有一个唐三;如果醒转过来怎么办?” “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啊!到时候,建立起绝对优势,他一个人,怎么能和整个帝国抗衡?” “那么,如果他采取斩首行动呢?”戴维斯说道。且不说皇帝一死,剩下的人群龙无首还能否获胜;就算获胜,他又得到什么? 他可不是宁可放弃生命以求青史留名的人。 朱竹云却温柔地说:“放心:我们流着古老高贵的血液,就凭这尊贵的血统,他也不会下死手的;何况整个星罗,都会跟着我们戴朱两家走。” “真的么?”比起他那个逃亡天斗还不忘吹嘘星罗弹指可破天斗的弟弟,戴维斯对自家帝国可是知道得更多更深。毕竟,戴沐白离开时年纪太小,虽然知道了宫廷的残酷,却还沉浸在帝国荣光的神话中。 然而,在武魂殿威慑下不敢大战的星罗,百万铁军慢慢带上了锈色,越来越多的变成将领的私军;而没有了劫掠的补充,愈发浩繁的军饷也压得农夫们透不过气。 这样的军队,凭着军事素养上的优势,让他们如饿虎扑食般冲去他国掳掠,固然可以;但若说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是不是会牺牲自己而为皇家尽忠,他不敢保证。 或许有些年轻军官,带着青春的理想,会狂热地忠于他们。但是,那些最广大的为着吃粮的普通士卒、以及那些自领一方军队以享荣华富贵的大小将领,就不一定了。 朱竹云仿佛看破他心思般,按住他衣领说道:“哼,你还真是没用……你不就是在想,他们真的会誓死跟我们走么?这有什么可想的:不和我们走的人,我们便送他走。” 朱竹云此时是踌躇满志,千仞雪却是踌躇不定。 朱竹云走了之后,千仞雪望着那奢华无比的房间内饰,考虑着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要不要和星罗合作? 归诚?她从未想过臣服于人。 但是,现在的她并不只是代表她自己。她还有武魂殿要考虑。 如果星罗立刻挥师天斗,对武魂殿是不是更有利呢? 但是这样的代价,必定是千百万人的生灵涂炭。 千仞雪知道,成事定然有代价。她的手上,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然地沾上过血。 可是当死亡无限增多时,它是只变成一个麻木的数字么,抑或变成无法想象的绝对灾祸? 不,现在不是考虑要不要杀伐果决的时候。千仞雪尝试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难说是不是因为看着这过分豪奢的房间,而产生了奇异的感觉。 她计算起来。 如果不归于星罗,那么,现在的僵局,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没有唐三这样的神级高手,武魂殿剩下的封号斗罗,虽然阵容远不如以前豪华了,却足够成为一支不小的威胁力量,再加上坚城高垒和一支人数不多但足够忠诚的守军,任何一个帝国都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便可能让另一个帝国捡了桃子。 不过,雪崩对自己是又恨又怕,又急于建立大帝的功勋;星罗这边又想着趁唐三不在实现千百年来统一的抱负。两边都是自信爆棚,恐怕,僵局持续不了多久。天斗和星罗会有一个被另一个吞并,可是武魂殿恐怕更早就不复存在了。 而如果武魂殿归于星罗,又输给天斗,那么便彻底失败。 当然,现在来看,若无唐三,武魂殿联合星罗是必胜的,可是唐三毕竟是一个变数,不知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他还没有来追杀的意思,看来一定至少受了重创。但既然小光也没有回来,那战局定然不会多么有利,这种情况下神的回复能力又是优势的。 况且到时候,以唐三的性格,再加上戴沐白朱竹清两个人,星罗还有可能保持下来——唐三似乎对帝国很愿意承认的——可自家武魂殿却必定毁灭了。 如果赢了天斗呢? 那这星罗的天下,武魂殿的资源似乎无法和一个彻底一元的帝国抗衡。毕竟后者可以驱使无穷无尽的人力,实现它的目的。 不过若是小光还在就好了……就算星罗取用尽锱铢,把戴朱两家除去,其余势力岂非传檄而定么? 但是如果小光还在,那么也用不着联合星罗了,武魂殿自己就足以岿然屹立在大陆中央。 说到底,还是现在自己直接能掌握的实力太弱了。 如果小光会安然归来,那么不归诚定然较归诚有利。 如果她不能安然归来,那么归诚与不归诚最后都是覆灭。那么何必在盖棺前再多玷辱一次呢?还不如像金星闪烁般,以牺牲,放射出最后的光华。 可是……千仞雪知道自己当然准备好了牺牲。一年前的嘉陵关前就已是如此。 但可以要求武魂殿属下数以万计的人都如此么?千仞雪自豪地知道许多人是衷心愿意的,可那其中也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人啊。 要他们必须捐出性命,岂不是比这敲骨吸髓以供戴家朱家私欲的帝国更彻底、更残酷么?这样的残酷配得上称为光荣么? 是啊,或许残酷才能成功——但这成的是什么功呢,是符合于原本心意的事业么? “想好了么?”千仞雪正在思索间,朱竹云已经推门进来。 “我拒绝。”千仞雪回答时并不犹豫。 武魂殿的魂师,如果被收编,那么很快会成为天斗星罗之战中的炮灰。 反而,就算在国战中失利,如果离散,星罗军并没有严密管控他们的能力。离散了,反而有希望。 这是她又想到的理由。 但忽然的决绝,似乎是见到朱竹云的这一刹那,便直觉地产生了…… 第二四八章 动手的前夕 “那么,你知道武魂殿的宝藏在哪么?”朱竹云似乎对她的拒绝毫不惊讶,丝滑地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千仞雪沉思半晌,答道:“武魂殿的宝藏?如果说有的话,便是对天使的信仰。” 朱竹云温和地笑着说:“当然指的是有形的宝藏啊。只要你说出来,便可以让你走出这内殿。” 千仞雪又思索了一会,说道:“最终的秘宝……在山城大道1001号。只是那里有许多外人无法掌握的机关……” “好。”朱竹云走了出来,吩咐旁人道:“武魂城有这么一个地方么?” “禀殿下,有的,”身旁的男仆查询片刻后回答道,“山城大道有两千号。” “嗯。”朱竹云似乎很满意。“通知她,可以离开了。” “可是殿下,如果她是在撒谎怎么办?这可是个狡猾的女人。”男仆提醒道。“既然注定不会为友,为什么不用刑呢?” “她的身体还有用。”朱竹云冷冷地说。“怎么,你是在怀疑么?” “奴才不敢。”男仆慌忙低下头,前去执行命令。 “千小姐,你可以离开这偏殿了。”男仆说着,拉开了门,递给她一张红色镶边的证明。 千仞雪在华丽的宫殿中穿行,忽然,被一男一女挡住了去路。 男的似乎是星罗家的一位皇室斗罗,女的似乎是沧溟宗宗主沧溟斗罗。 “你要去哪?”沧溟斗罗跨出一步,咄咄逼问道。 “离开这里,”千仞雪奇怪地看着他们,拿出那份证明。 沧溟斗罗接了过来,递给了旁边的男人,“看看是不是你们皇室出具的?” “哦,这是真的,”他看了看说道,“朱大小姐的印信。” “不过你还是不能走。”他继续说道。 千仞雪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涉星罗皇室的内斗中。朱竹云的话不管用,似乎也确有可能。但她还是说道:“既然这是真的,就该让我离开……” “这证明说你可以离开那偏殿,”男人嘴角笑意嘲讽,“可是,千小姐,你不是星罗皇室成员,也没有邀请函或诏令,却出现在星罗皇宫内。这可是擅闯御禁之罪。” 千仞雪尝试道:“是太子妃把我带进来的……” 得到了冰冷的回答:“那时你是她认可的朋友,现在已经不是了。” 她叹气了:“毕竟我是武魂殿人……” “星罗认可属地管辖。”他淡淡的说着,一把拉过仍然几乎没有魂力的千仞雪,把她带到宫中一处地牢。 “真是天使落地被虎欺。”千仞雪愤愤地想着。如果她的武魂没有沉睡,这些人弹指可破…… 不过那沧溟斗罗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泛过一阵怪异的感觉。 但生气何益?千仞雪分析道:星罗这样怪异的举动,或者彰显着其内部的混乱,或者是他们戏弄自己计划的一部分。无论是哪种情况,冷静自制都是最佳的对策。 她索性不去再想,而是静静入定,期望能赶快唤醒身上的六翼天使。(毕竟六翼天使武魂可是特殊的呢……从这里也看得出来,这是附身的武魂。) 朱竹云站在外头,透过一道特制的毛玻璃看着,对旁边的男仆——实际上是一位国务秘书——说道:“看,给以希望,再踩碎,不是比逼问是不是撒谎好得多么?” 秘书迎着主子的笑意,弱弱地说道:“可是,这样难道不会彻底把她推向对立面?” “不,为了最大化现在她的作用,要的就是怨愤与仇恨。”朱竹云神秘地笑着。“愤怒的天使,真有意思,是不是?” 当秘书离开,沧溟宗宗主便出现在朱竹云眼前。这位邪魂师封号斗罗,肤如凝脂,又像牛奶。半黑半棕的头发让她显得尤其脸色苍白,可如月的面颊之上,双目却如同太阳般炯炯发亮。她的身子轻盈得近乎枯瘦,可是那金银般的光泽却带着魂力强大的宣示。 朱竹云有些犹疑地对沧溟斗罗说道:“我们要不要等到她魂力恢复?” “不,不用了,”沧溟斗罗微笑着说,“你既不希望面对一个极限斗罗,也不希望浪费太多时间,不是吗?” 朱竹云连忙点头,又探询着说道:“不过,像她这样的武魂,不是您最好的补品吗?何不稍稍等两天,魂力恢复一些又没完全恢复的时候再吸收?” 沧溟斗罗笑着摇了摇头:“竹云还真是好,心又细。不过不必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她的血肉,魂力反倒没那么关键。何况魂力的恢复,未必是匀速的;武魂殿又残余众多,我看还是不要夜长梦多了。” “好,不过维斯实在有些软弱。”朱竹云无奈地摊一摊手,“那边还得再稍稍准备一下。” “果然还是要靠竹云,哈哈哈哈哈——”沧溟斗罗笑着离去。 第二四九章 邪魂师沧溟斗罗 囚禁的小室中金光闪烁。那此前在云恩镇外的荒原上掉落在地的神剑,此时竟又出现在这密室之中。 “这剑还真是神异。”千仞雪有些惊讶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神剑。也不多想,当下便撇去杂念,专心致志。 精神力凝聚之下,那剑隔空浮起,光气一闪,千仞雪身上的枷锁瞬时崩落在地。 正当她伸出手,让那剑自然而然般归于掌握时,却感到一股令她作呕的气息逼近。 “是谁。”千仞雪警惕地仗剑而起;即使几乎没有魂力可言,这金光闪闪的剑也给人威棱的感觉。 “不错嘛,”沧溟斗罗的身形显现出来,伴随着她的笑声,“不愧是小天才,第一个成神的人物,明明没有了魂力,却还感应得出来……” “原来如此。”千仞雪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碰到朱竹云和沧溟斗罗的时候就有不适的感觉。 “你是邪魂师。”千仞雪声音沉了下来,“截然相反,才会让我如此敏感。” “哈哈哈!不错,我是;”沧溟斗罗狂笑着,“所以那一次邪魂师之乱,可是又让我长进了几分。” 沧溟斗罗赞叹着说:“真是人如其名,看这比白雪还皎洁的肌肤,蔷薇一样红艳的嘴唇……”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不费力地接住千仞雪全力劈来的一剑,攫住她的手臂:“喔,还有这比白蜡还纯洁的臂膀。哎呦!一想到你的天使的血就要溅出,这美好的肉身变成我的魂力的一部分,还真是美事一桩啊!” 千仞雪梗着脖颈道:“你们邪魂师终究要被消灭的!” “哎呦哎呦!是啊,我们立场是这般的不同;而且我是个邪魂师,你是天使的化身!但那又如何呢?实力才是良心啊。你现在自己又没有魂力,你那老不死的爷爷也已经献祭了,那男友若是没死,便是不知道抛下你跑到哪里去了——谁又会来救你呢,恩?” “……”千仞雪一时无语。 沧溟之杖按在千仞雪胸口,让她一时有些窒息,只能听着沧溟斗罗的笑声:“好,现在就把你那比我挺拔的吸去……” “真可悲,”千仞雪挣扎着说,“你自己已经是封号斗罗了,又不是任何人的客体,何必这般执念呢?”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沧溟斗罗怒气冲冲。 千仞雪趁着她一发怒,手腕发力,挣开对手的胳膊,反手一剑劈出。 谁料沧溟斗罗竟是不躲不避,任由神剑在身上劈开一个淋漓的口子,可她的沧溟杖却实实在在的压在了千仞雪双肩,再一发力,卸去了关节,剑掉在了地上,铿锵有声,而千仞雪再无力拾起它来了。 “哼,好,接下来,就让我慢慢享受。”沧溟斗罗回手一抹伤口,把自己的血饮下。 “暗渊之噬!”沧溟之杖上顿时乌光闪烁,裂开一个口,黑色的气息道道奔涌,连接在千仞雪身上,仿佛要将她吸尽。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黑色的气息仍只是兀自奔涌,而沧溟斗罗期待中的鲜美盛宴迟迟开不了席。 “恩,怎么回事?”沧溟斗罗奇怪道。 千仞雪心里明白,那是天使圣铠在保护她。即使在武魂沉睡后提供的魂力无多,却依然不是轻易能够破开的,尤其是在邪魂技面前,更是一道坚强的防线。 趁着天使圣铠的防御,她集中心志,缓缓地用意念抬起了那金光闪闪的神剑。 从背后,狠狠刺入了沧溟斗罗的心房。 “额啊啊啊——”沧溟斗罗发出一声惨嚎,白皙的脸上神色扭曲。 黑血从胸前流淌而出,带着腐朽的腥气。千仞雪几乎要掩鼻,又有些兴奋地看着对手,期待她倒下。 她失望了。 “呵呵呵呵呵呵——”传来的是沧溟斗罗的怪笑:“邪魂师可没有心脏可言啊,哈哈哈!” 只见沧溟斗罗一发狠,那抓住那神剑,将它从胸口拔出。 千仞雪看得到那灿金的光辉是如何净化掉周边的腐朽的;但也看得到,那胸腔内已然混成一团的恶心血肉,根本没有器官要害可言。 正要再度抬剑,便听到沧溟斗罗的话语炸响:“我就好好陪你的剑玩玩!” 霎时间无数道波浪般的黑色气息便缠上了金色的神剑。神剑的金光熠熠生辉,一层层地拂去黑浪;但一根根的黑浪却无穷无尽般涌来。 沧溟斗罗面带狞笑。她感觉得出来,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摧毁神剑是根本做不到的事,除非她能吞噬了千仞雪。 可是,用这黑色的浪潮耗尽千仞雪的精神力,让她无法再操控这剑,却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而这些时间里,就用千仞雪的魂力修复自己身上的剑眼! 她刚才可是发现了那貌似坚不可摧的圣铠中间早已被剑劈开了一块。 手中沧溟之杖一挥:“黑潮之蛇!” 顿时数十道海蛇般的黑气游动着,涌向千仞雪身上可怕的创口。 但随即便如云烟般消散了。 “怎么回事?!”沧溟斗罗一惊,再一探查,恍然大悟:“原来是修罗剑气。” 虽然没有天使圣铠,却有修罗剑气,刚好也能压制她的邪魂力。沧溟斗罗对着千仞雪冷笑一下:“你运气真好,受伤都是克制我的。” 千仞雪不屑道:“我运气好?若非这伤,早已把你整个净化了。” “你!”沧溟斗罗这下有些被戳中痛脚。原来自己到头来只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宵小。 不过既然都做了邪魂师了,还在乎这些么? 沧溟斗罗于是喝道:“戴笑旭,来!” 这种戴家庶出——或者根本就是私生——的次等种不具有继位资格,倒因此多能活下来,在宫中也颇有影响力。戴笑旭就是其中一人,一度担任戴维斯的早期老师,不过到了魂斗罗之后未尝再进,于是后来投靠了沧溟斗罗阵营,变成了沧溟部署在大皇子身边的一枚棋。 很快,千仞雪便看到一个披着金发的高大男子,手上亮着明晃晃的虎爪。他没有成为邪魂师(只不过是邪魂师走狗罢了),于是也不受修罗神力克制。 “哗啦!”伴着一声粗犷的吼叫,戴笑旭的巨爪从千仞雪的伤口处狠狠划下。 第二五零章 危机与四兄弟的救援 千仞雪一声痛呼,面色惨白,缕缕鲜血从嘴角渗出。 戴笑旭却也面色一变,收回虎爪,竟是已经根根半折。 可见即使是已经受了外伤的天使圣铠,已然混融升为十万年的躯干骨,也有着坚强的保护力。 沧溟斗罗一撇嘴:“下去,我自有补偿。” “可别是嘴上说说。”戴笑旭看着宝贝爪子,有点心疼,既带着戴家人的傲气,又不敢违背主子,只好这样悻悻嘟囔着退了出去。 “他伤不到你的内脏。”沧溟斗罗低沉地笑着说,“真是一副好铠甲。但足够了!” 那被虎爪扩开许多的伤口,中空之处已不再带着修罗的印记,沧溟之杖召唤出的黑色海蛇如潮水般涌入,啮刺、啃咬、咀嚼、吞噬…… 蛇信子吐出的腥气喷在了千仞雪那一度破碎的心上。 她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脏抽痛着,跳得更加局促无力,浑身的血流减少下来,面色越发苍白如纸。精神力也几乎难以为继。 比起这样送给邪魂师,还不如当初死在心脉破碎的观音泪下呢……扭曲的怀旧念头在千仞雪因虚弱而混乱的识海中跳了出来。 往事一幕幕浮现。 底色是爷爷和他身后辉煌灿烂的天使,但眼前的却是惨剧。 那个爱着自己的残忍女人。那个永远闭上双眼的混蛋慈父。那个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天斗大皇子的尸首。那个攫去自己太多的蓝发怪人。自己怀里吐着紫色血沫的妈妈。 然后是一片光亮。 回光返照么?千仞雪挣扎地想着,可为什么会越来越难受呢? 如果是光正……他在这里就好了……可是越来越疼,越来越窒息了…… 看来他已经先我一步了么? 不,不行,他倒在战斗之中,我怎么能就这样奉献给邪魂师? 痛苦中的千仞雪不再去管那剑,精神力专注于让自己思维清明,尽力凝聚天使圣铠中剩下的魂力,想要催动起血脉里天使的能量。 但黑蛇的缠绕与狂饮仍在继续,她越来越感到痛苦和窒息。 越是痛苦,眼前那片光芒却越发明亮;那光芒越是璀璨,窒息的沉重也就越发加剧。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千仞雪忽然听到一声轰然的异响,立刻感到一阵轻松。 仿佛所有重担都已经卸下,眼前的光华中闪过她无比熟悉的天使的六片翅膀。 …… “小姐,你醒了。” 千仞雪听到这一声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来的声音,再醒来的她但觉得头重体轻,虚弱无比。抬眼看看,仍在那过分奢华的宫中,脸畔插入地中的乃是一柄三叉戟,顿时吓了一跳。 再抬看一眼,旁边是一个眼睛小到如同四条眉毛的男子。 原来是孙岱峰啊。她这下记了起来。 孙岱峰蹲坐在她旁边,关切地看着她,从细窄的双目里看得出他仿佛在问:“现在身体怎么样?” 只是蹲得太近,千仞雪局促得往旁边挪了一挪。 “唉。”孙岱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知在想着谁。 千仞雪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有些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孙岱峰也不伸手,默默用魂力帮扶了一下。 “小姐的魂力……”孙岱峰问道。外头可以听到争斗的声音。 千仞雪摇了摇头。自从晕过去,到现在,似只是一个恍惚,又似已天长地久。确定不变的是依然沉睡的武魂。 “我们快走。”孙岱峰沉声说。作为一个封号斗罗,他感觉得出千仞雪身上武魂状态的异样。 “现在是什么战况?”千仞雪缓缓尝试着再次抬起了她的神剑,一边问道。 “我们兄弟四人来了,那怪女人被打跑了,”孙岱峰回答道,“但星罗人也很多……快离开!” 千仞雪想着:若说是兄弟四人,那就是光正之外另外四元素守护斗罗,分别代表水地风火的玄武斗罗孙岱峰,狻猊斗罗雄浑彻,金鹰斗罗云锐清,火蝠斗罗辛其灼都在这里了,算一算的话,也有一战之力! 这时门外突然冲来一个瘦削的男子,目光锐利。 “锐清,怎么样?”孙岱峰问道,声音一低:“小姐这边受了重伤……” “他们人太多了,”云锐清答道,“我们不能纠缠下去了。” “沧溟斗罗是一个邪魂师,”千仞雪说道,“绝对是个大祸害。” “大供奉说过,遇到暂时不能战胜的邪魂师,就先不要与其交锋,”云锐清劝道,“如果是其他敌手,固然可以光荣战死,但是面对邪魂师,失败就意味着资敌!更何况,小姐你的天使武魂,固然克制邪魂师,但反过来,如果被吞噬,可是他们最好的养料啊!” 孙岱峰也说道:“这里有星罗帝后,两位超级斗罗,再加上另外一个白虎武魂的封号斗罗,加上沧溟斗罗,就是四个封号斗罗,且不说还有没有别的封号斗罗,光是带着的大批其他魂师和近卫军就够头痛的了。虽然说拼杀下来或许有一丝胜机,但若是邪魂师活到最后,将会多么恐怖呢?” “那……我们先走?”千仞雪有些动摇,看向刚走进来的火蝠斗罗辛其灼的目光有些闪烁。 怎么,竟又要逃避么?她的心中痛苦不堪。 雄浑彻此时一跃也进了房间,身上沾着血,说道:“是啊,你已经是天使最后的骨血了。灯光无论多么融融,总还能再点亮;而你的生命之火如果熄灭了,我们到哪里去找到九彩神女那样的帮助,让你重新焕发光彩呢?你忍心就让这最精美的造化、最辉煌的传承就这样终结么?” 听了这样的话,千仞雪却更不愿这样离去了;可辛其灼却拉过了她。 “小姐,先离开此地再说。”火蝠斗罗一边说,一边作态要背起千仞雪。 “他们决追不上我,”金鹰斗罗在旁边说,“我来殿后。” 正犹疑间,外头传来杀声,雄浑彻冲了出去,武魂真身释放,一只巨大的狮子赫然踩踏在了虎威城的大地上。 “他们就在这里!”是戴笑旭的叫声,他刚刚前去搬了援兵。几个封号斗罗在身后,他亮出白虎真身,得意洋洋地扑了过来。 怎料他的硕大的虎掌正在半空,竟是被一只更为巨大的利爪一击斩断。 “快走!”雄浑彻喊着,又对着星罗军一声怒喝,前掌刚切过戴笑旭的爪子此时拍击在地上,映衬着他震天撼地的吼声。 “小姐快走。”孙岱峰在后边一副热锅蚂蚁的样子,千仞雪不再犹豫,上了辛其灼的背,只见他肉翅一展便冲上天空。 “抱歉了,火蝠的翅膀肯定不如您的羽翼美丽圣洁,”他对千仞雪说着,“但也飞得够稳?” “好好飞,别那么多废话。”孙岱峰飞在旁边提醒道。 第二五一章 初离虎威城 雄浑彻的战吼从耳边轻了下去。 “他们不会有事。”千仞雪轻轻地说。 她现在有些后悔和自责。 其实,在路上一下子便想得明白,不论如何,在这里和星罗死磕,除了便宜了天斗一方,又有什么好处呢? 怎么自己当时就脑子一片混沌,还为那一点点早已被打碎了的高傲,虚耗了那么多言辞和时间,代价是那些一心为着自己的人或许又要少上几位呢? “没事。”孙岱峰在旁边说,“锐清他飞得够快。” “切,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老六只会逃啊。”辛其灼不屑道。 “他是比我勇,我承认的,”孙岱峰说道,“但他要飞也确实比我快啊。他又不傻,难道还会耗在老虎窝里不成?” “那……狻猊斗罗呢。”千仞雪问道。 “老狮子嘛,”辛其灼笑道,“他就是喜欢打架。无所谓,反正我看星罗没人留得住他。” “就是肯定要带一身伤回来。”孙岱峰补充说。 见千仞雪有些担心的神色,他赶忙又说:“不过老狮子可是地元素的守护斗罗,躺在地上睡一会都能疗伤……” 一边说一边还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斑,好像在抱怨自己就没有这恢复能力似的。 “怎么像尸斑一样。”辛其灼火上浇油道。 “什么尸斑,还不是邪魂师害的,人家直接吸取生命力,”孙岱峰骄傲道,“当时是我第一个冲进那密室的!” 辛其灼一点儿不买账,嘲讽说:“切,只不过你从外面卫兵那边跑得最快罢了。” 孙岱峰反驳道:“什么东西?我堂堂封号斗罗还会怕卫兵不成。” 辛其灼不依不饶:“毕竟只有九十一级嘛。” 孙岱峰也不多言语,代表水元素的他飞行起来总是有些吃力,不似辛其灼靠着本身的飞行武魂那样顺畅。 见孙岱峰局促之状,辛其灼不禁笑道:“没关系的孙哥,不丢人。” 孙岱峰作色逞强,辛其灼却已经降低了高度,孙岱峰连忙也跟了上去。 “孙哥刚才又是一番鏖战,又是飞行的,也累了,”辛其灼说给背上的千仞雪听道:“这里离虎威城也有些距离,不妨先下来休息一下。” 孙岱峰一到地上便连忙用三叉戟支撑住身子,气息稍定才道:“在这里等等锐清和老狮子。” “恩……小姐,你这伤——要紧吗??”辛其灼本来应和得随意,忽然话都有些结巴。 映入眼帘他的是千仞雪那先被唐三的修罗魔剑破开、又被戴笑旭虎爪趁虚而入,最后被邪魂师摄取的巨大创口。 刚才太过忙乱,夜间的密室也太暗,看不真切;现在,就着自己身上火元素跳动的光亮,辛其灼清清楚楚地看到千仞雪胸口这如一条巨大黑蛇的丑陋伤疤。 “暂时没事。”千仞雪回答道,让辛其灼安心了一点。 “天使武魂是最和邪魂师敌对的,”孙岱峰在旁边说道,“等小姐魂力恢复起来,肯定没事的。” 辛其灼却直截道:“魂力……还能恢复吗?” 孙岱峰连忙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什么意思?” 辛其灼反驳说:“如果小姐是正常的魂力,那个不过超级斗罗之境的邪魂师岂能伤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孙岱峰一听,不由也沉默了下来,不知如何反驳,半晌道:“一定是之前小姐被消耗魂力太多了。” 透过孙岱峰细细的眼缝,千仞雪看得出他其实不怎么自己的话,也在犹疑迷茫。 “不用争了。”千仞雪打断了他们,“这不是在星罗出的问题,说来话长。” 她叙述起来:“这个伤口,最初是在和唐三战斗的时候留下的……” “现在的问题是,”讲完整个故事,千仞雪无奈地说道,“武魂似乎依然处于沉睡之中。” 辛其灼忧心忡忡地念道:“这……可如何是好。” 孙岱峰恨恨道:“这该死的唐三。”他记得,之前光正让他去找另外三位元素守护斗罗而分析局势的时候,是把千仞雪作为绝世斗罗计算其中的。这样自己兄弟四人跟着小姐,便可横扫整个大陆。 但现在小姐不仅不是绝世斗罗,甚至在高阶战斗中,可以说是一个累赘…… 难啊!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在这里,能换来两亿金魂币。”千仞雪忽然想这么说。 但又忍住了。 毕竟这一声叹气是单纯的觉得艰难,还是要另做打算?也无人知。 她害怕试探他人的忠诚底线;她又自责不该这样去揣想别人。 照理说,这些人是最忠诚、最可靠的。只是……她的一辈子就没什么“照理”可言。 犹豫之间,她把话藏在了心底,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继而身边便又多出了一位封号斗罗。 “锐清,怎么样?”辛其灼关切地问道。 “没事!”云锐清笑道,“你这火蝠都能飞出来,那几只猫咪还能留得住金鹰我?” 孙岱峰见他没事,便调笑道:“哼,但你也伤不了他们,最多刮一爪子毛。” “大的是不行,对付小的没问题。”一边说,一边抖着身上的羽翎。 千仞雪借着月色,看得羽毛上斑斑血痕,关心道:“前辈真的没事么?” “那是敌人的血,哈哈。”云锐清回道,笑声里也带着一点喘音。 辛其灼又问道:“那你回来时看见老狮子没有?” “他走的比我还早一点,不过我比他快,”云锐清自豪于自己的速度,接着说道:“回来的路上看见他了。放心,那时候他早冲出星罗阵线了,估摸着也快了。” 没多久,随着大地一阵阵的震动,千仞雪等人迎来了狻猊斗罗雄浑彻。 千仞雪迎道:“前辈没事。” “我没事,”雄浑彻低声回答,可他身上道道伤口皮开肉绽,看得千仞雪都有些触目惊心。 见千仞雪表情有些不对,雄浑彻笑道:“只怪云锐清那老六在天上划水,我可得好好睡一觉。” “小姐放心,”辛其灼安慰说,“这样的伤对老狮子不算什么,确实是在大地上睡一觉就好了。” 云锐清也道:“比这重得多的伤老狮子也负过不知道多少了。” “还不是替你们扛伤挨的,”雄浑彻大咧咧躺在地上道,“当肉盾嘛,习惯了。” 第二五二章 换家 看雄浑彻一副就要睡过去的样子,辛其灼叫住他:“你先别睡啊。” 雄浑彻不满地嘟囔:“怎么,你又没受伤……” 辛其灼道:“你还真是心大……现在我们去哪呢?” 雄浑彻顿时沉默了。 确实,离开虎威城,这个问题顿时浮上台面。 “武魂城那边……”孙岱峰试探着问道。他心里还想着回原来的府邸再住住呢。 “恐怕……”千仞雪摇摇头,声音低沉。 雄浑彻连忙问道:“那小光他?” 千仞雪垂头柔声道:“他说,赢了自会来找我。” 雄浑彻不说话了。 孙岱峰自言自语起来:“唉!本来好不容易把几个兄弟找齐,打听到星罗军行营在虎威城,想着突袭一波,哪成想会是这样……” 千仞雪说道:“那不能怪你们……你们能这样救出我,我已经很……” 云锐清这时道:“小姐,说起来,你怎么会伤得那么重呢?” 雄浑彻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千仞雪叹了口气。她有些不愿把悲伤的故事再讲一遍,好在辛其灼出来帮她解释了一番。 “竟敢毁灭神殿,真是狂悖竖子!”躺在地上的雄浑彻听到圣殿倾圮一节,气得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大手用力拍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埃,“非得把他们撕碎不可!” “是啊!回武魂城去,让那些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云锐清也被感染出了火气。 “不合适?”孙岱峰分析道,“天斗主力全在那里,或许唐三也会在,我们去,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为了像流星陨落时那样灿烂一下吗?” “那……去乌綦关!”雄浑彻说道,“集合剩下的力量……” “也不好。”孙岱峰说道,接着分析:“乌綦关听说已经孤军守了许久,南、北都被星罗军占据,只能闭门不出。我们去,岂不是困死在那吗?那还不如去武魂城,还能死在圣地。” “就是因为他们孤军防守,”辛其灼说道,“我们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成为弃子吗?好歹得支持一下?” 孙岱峰道:“当然不能看着他们被抛弃,但是……” 一时口拙,说不出来。 千仞雪帮他说道:“但是若是去了,再离开,就好比给一点烛光,再熄灭,会更令人绝望了。” “那两位供奉前辈和鬼豹前辈他们……”云锐清有些不忍,“带上他们,也能壮大我们的队伍。” 孙岱峰道:“让他们离开,那剩下的人怎么办,会怎么想?” 云锐清皱眉:“你的意思……就让他们准备死在那里?” “成为武魂殿长老,更不用说供奉的一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孙岱峰冷酷地说,“这样的斗争怎么可能没有牺牲呢?” 雄浑彻听他的话,心里难受,却又反驳不出;若要说“牺牲的又不是你”,可自己也跟着不必牺牲,气也不壮,索性说道:“好,那你说,我们现在去哪?” 孙岱峰毫不犹豫,朗声道:“换家!” 千仞雪奇怪:“换家?” 孙岱峰一笑:“哼!他们既然敢毁武魂城和神殿,我们难道毁不了唐三那海神殿?” “去海神岛?”三位供奉齐刷刷投来惊异的目光,如同看疯子般看着孙岱峰。 “去海神岛!”千仞雪的声音也微微发抖,却带着坚定。 这直插敌人心脏的感觉让她兴奋。她家和海神之间的仇简直算不清。 而且,听到这话语,仿佛被轻点疲惫的灵间,有什么久已蒙尘遮蔽的东西被点亮了,坚定而热烈地跃动起来。 辛其灼似乎被千仞雪燃起的眼神烫到了,不由惊怪道:“小姐你……” 千仞雪沉声道:“我们和海神岛之间的账早该清算了!” 辛其灼道:“可是,海神岛可不是我们轻易能去的地方啊。” 孙岱峰反驳说:“怎么?就他是海神吗?海不过是一大片水,老——我也是水元素守护斗罗好吗?”一边说,一边把那柄美德之三叉戟往一砸,掷地有声。 “你这水元素守护者,还真会给自己找地方。”雄浑彻抱怨道。 云锐清提醒道:“不要忘了之前远征的教训。” “今非昔比了。”孙岱峰说道,“之前远征失利,是我们高端战力派出太少,看似阵容壮盛,其实多得是中低级魂师;一旦战局不利,又在海上,很容易被团灭。但这一次我们可是四个超级斗罗——” 忽然想到自己只有九十一级这个尴尬的事实,孙岱峰的慷慨陈词不由顿了一顿。但他也不气馁,接着道:“再者,上次失利是我们不习水性,这次有我在,而对方反而没有了海神与海神斗罗,海魂师的主场优势也被抹平。” 雄浑彻打断道:“你怎知海神不在呢?” “唐三那人对海洋可没有什么信仰,”孙岱峰得意地说道,“利用海神岛获取神位和信仰之力当然好,自己却肯定在岸上。他现在在武魂城都不会在海神岛。没了海神斗罗,也没了波老太,海龙那批人,没啥实力,到时候都是被哥干的。” “但是,”辛其灼谨慎地说,“唐三成神,不知对海神岛会不会有整体提升;海神岛毕竟神神秘秘,我们也不知道了解到的实力是否就是全部。到时候,可别全葬送在那里!” 不等孙岱峰开口,千仞雪已凛然道:“如果葬身在那里,就是葬身在信仰的战场上,死得其所!” “对!”云锐清听到这里重重地点了头,眼中闪烁起许久不见的光芒,“与其倒在不知何处,宁可倒在和这什么海神对抗的地方!” 雄浑彻没有说话。但是透过月色,千仞雪看得到,他眼神里有一股火。 辛其灼心里虽有些不愿,看这情势,便也不再反对,而是向孙岱峰问道:“确实;不过怎么去呢?” 孙岱峰道:“这个不难。我们家以前是做鱼市场的,也和那边的人做过生意。到了港口,搞条好船没问题。” 辛其灼仍是谨慎:“保密、可靠么?万一走漏风声,唐三上岛,那可就啥都做不成了。” 孙岱峰一挥手道:“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直接飞到海上,找我们孙家的船,也就不会在港口给任何人见着了。” 见他豪气干云,大家也就权且放下心来。 第二五三章 换家的怅惘旅途 “但是,怎么去?”雄浑彻忽然问道。 “我知道路线,”孙岱峰说道,接着说了一番从哪里可以迅速到达一个入海的地方。 雄浑彻点头,却追问道:“但是我们怎么到那里呢?” 四人虽然都是封号斗罗,但是全用飞行,除了云锐清外,都太过费力,不能持久。 “这又有何难?”孙岱峰一笑,“等我去去就回。” 没过多久,只见烟尘扬起,孙岱峰赶着一辆马车出现,前面乃是六匹风雷喑马。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四匹拉车,两匹跟着跑,要是路好,每个时辰都能跑出三百里,重点是一天到晚不用休息,这样一天就是三千八百里。” 辛其灼心算一下说:“是三千六百里。” 孙岱峰面露尴尬,但很快遮掩过去,露出不屑置辩的神色道:“哎呀,你不要管!反正我搞到了马车。” 云锐清好奇道:“哪里来的?” “你一向用飞的,自然不知道,”孙岱峰骄傲地说,“我们家当初搞水产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物流运输,对这些东西自然知道。” 云锐清啐道:“切,卖什么关子!” 孙岱峰笑道:“黑市嘛,你就不用多问了。哪个镇上能弄到什么样的车马,我可都一清二楚。这次运气也好,附近的镇上,刚好多花点金魂币就能搞到这些魂兽马。” 一边说,一边招呼大家上车。 于是车就这样在道路上飞奔起来。 不愧是千年修为的风雷喑马,跑起来风驰电掣,还十分安静;马车上装了弹簧,乘坐起来也相当舒适。 四位供奉轮流出去赶车,千仞雪总是和另外三人在车里。 虽然这是现在她所依靠的最大力量,也是忠诚的属下,但和几个异性这样共坐一室,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说有什么要避嫌的地方。 而是说,他们其实不是一代人。 尽管看起来互相吵吵闹闹,就和学院里的学生们差不多,但是他们的年纪,比千仞雪他们要大上一辈。 毕竟,武魂殿的人才培育,那是呈梯队的。一百五十岁的金鳄,是老前辈;一百二十岁的千道流是除了他之外最老的;其他几位九十上百岁左右的供奉,是跟着千道流奠定武魂殿复兴基础的力量。 孙岱峰他们更年轻一辈,大抵在五六十岁。也就是和千寻疾差不多大。 光正呢,算是赶上了末班车;自从有了千仞雪之后,千道流的心力便集中在了她身上,恰巧光正比她早一岁。由于天赋高修炼快,他又和那四位组成了元素守护五兄弟;只是五弟的四个哥哥论年纪差不多可以当他爹。 所以,千仞雪和一群老叔伯待在一个车厢,无论如何总是有些闷。倒不是说沉闷:这几个封号斗罗话多得很,言语之间,总是想着他们五弟和小姐怎么好好结婚生孩子。 “到时候小孩姓千还是姓光呢?”云锐清坐着说道,“要我看,还是得姓千,否则咱武魂殿传承可就断啦,只能委屈下五弟了。” “什么话!”雄浑彻反驳说,“随父姓可是自然之理!” 辛其灼“聪明”地说道:“唉,到时候小光和小姐多努力,生两个,不就没问题了?” 千仞雪气道:“我看一个都不生也能解决问题。” “哎呀,那怎么行!”三人齐齐叫起来。 “老狮子,到你了,出来赶车。”孙岱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他便挤了进来。 “诶,这么快?该不是你故意作弊。”雄浑彻嘟嘟囔囔地起身去了前头。 孙岱峰于是舒服地坐下。 他可不想听这婚礼啊,生子啊什么的高论了。不像那三位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对象的,自从当年输给遥远东方的那个她之后,孙岱峰就一直只有兄弟。 刚好千仞雪也不想听饶舌叔伯们谈这些,于是说道:“我想试着冥想,看能不能唤醒武魂。” “是啊,武魂要紧,”孙岱峰忙抓住机会帮腔,“我们姑且安静会。” 于是一路上只剩下了车轮的粼粼之声。 可是在这样单调的平静中千仞雪的心仍不得安宁。 她常幻想着唐三的出现,海神三叉戟从天而降,于是一击消灭了怙恶不悛的女魔头和她所剩不多的几个忠实走狗。这是在恐惧吗?或许是;但她甚至有一点期待。 但一想到唐三,她就又痛苦地回想起那段畸形怪异无法解释的情感。这是个未解之谜,仅次于她的父亲为什么要对她的母亲做出那样的事。 不,或许这已不是未解之谜;只不过它的谜底是个更加的未解之谜。 也就是,正是因为她父亲的罪行,让这桩罪行留下的种子,只配得上扭曲的情感。 但她父亲为何要那么做?即使从必须留住比比东的角度,教皇大人也有无数种办法。 她的理性无法解释;她的情感为之痛苦。 或许也恰是因此,当那个爱她的人出现后,当她沉浸于双向的爱河之后,没有多久,这一切便以毁灭的方式划上了句读。 还称不上句点,因为爱情中的另一半,也就是孽种,还活着。 她或许因此始终隐秘地憎恨着自己;当情感的寄托又逝去一个,憎恨胜过了自爱,被三叉戟毁灭的痛快便浮现出来。 旁边的几人似乎都在沉思着接下来海神岛之行,没有人注意到千仞雪发白的脸色和微微的战栗。 痛苦的自我折磨中,沉睡了的武魂却成为最后摇曳的烛光。 它怎么就沉睡了呢?千仞雪隐隐觉得这其中蕴含着什么精微的启示,只是自己还不曾领悟;神殿的被毁或许是触动了其中的机栝,但直觉让她知道那并非最后的原因。 千仞雪转念一想:一个人,到最后支撑其生命的信念,居然靠的是武魂,不也可悲吗? 不过,她知道,此时对武魂的感觉,已不再是自傲,如她那虔诚而没有见到信仰陨落的爷爷一般;而是一种履行其神圣内涵的使命感。 或许还是带着六翼天使的自傲,她自嘲地想,到了这般地步,都还坚信神圣的使命;如果换个武魂,或换个人,对临危沉睡的武魂,恐怕早已弃若敝屣了? 看来前有爷爷,后有光正,还是被爱着自己的神棍们熏陶太久了。但自己虽然成了他们塑造的样子,可是他们呢,一位献祭,一位大约也牺牲了;难道是作者只留下了他们的最后、最完美作品么? 千仞雪怅惘地睁开眼睛,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单调大地,什么也没有。 第二五四章 唐门审讯武魂殿 茫茫无涯的大地上,沉沉的夜幕暗暗垂下,标示着未卜的前程。 “光正在哪里?”怅惘和忧思中,千仞雪在心里问。 “光正去了哪里?” 和千仞雪所乘的疾驰的马车万水千山之地,这样的声音炸响着。 唐门边阴暗的建筑里,一头红发的火舞正在审讯着一个武魂殿的大魂师。据线报,光正曾经穿过她所在的分殿坐落的城镇。 “你这武魂殿余孽,光正从你们分殿那去了哪儿,交代你们什么了,说还是不说?” “真的不知道啊。”大魂师气喘吁吁地回答道,透过她苍白的面容看得出以前还是颇为秀气。 “呸!还要给那逃跑的光正做走狗?”火舞一脚踢在早已遍体鳞伤的她身上。 “我不是走狗。”大魂师说道。 “不是?”火舞揪住她的头,火属性魂力引动,一片皮肉散发出焦味,又被生生扯了下来。 大魂师疼的出声,但仍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履行我的——职责——” 火舞笑了起来:“那就别怪,我也履行我的职责了。” 就这样过了许久。 审讯室没有窗,一直点着灯。在里头,不知昼夜,也不知时间流逝。 有的只是持续的“履行职责”。 又一次履行职责之后,火舞似乎终于有些满意,后退两步,扬声道:“你这武魂殿的丧家之犬,到现在还不好好交代么?” “我有名字,我叫邱丽雅。你不能这样像对待狗一样对待一个人。”大魂师抬起头,睁开被血水凝在一块的眼皮说道。 “呵,你是人,不能和狗一样对待?”火舞狞笑起来,转手拿出一面镜子,递到她的眼前:“你是什么?一堆垃圾。看到了吗?如果你是人,那就是人性。” 邱丽雅挣扎着看向镜子,她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 她只看到一张天牢死囚的绝望无援的脸,额角高高突起,头顶在反复的撕扯之后开始变得光秃秃的,鼻子尖尖、面颊沉陷,只有眼睛蒙着一层雾却还灼灼发亮。 曾经秀气的面容现在被皱纹铺满,嘴巴塌陷下去,但这已经算好:除了脸上,她的浑身灰败,沾着已经发紫发黑的凝血,污秽不堪,浑身久久不洗的污垢下面满是红色的疮疤,皮肤下的血管溃疡成片,皮肤一层层掉下来;带着难闻的气味,混合着人臭与焦味。 她的胸口肋骨突出得如同骷髅,如果不是被刑具吊着,那已经不如膝盖粗的大腿怎么也支撑不住她的身躯。 是的,现在正是刑具支撑着她的生命免于像一袋土豆那样垮塌散架。 但她仍然回应道:“人性么……如果这是人性,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还敢嘴硬!”火舞恼怒地骂道,左腿一个横扫,邱丽雅又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魂力蒸腾起来,开始为一把铁钳加热。 “待会再让你尝尝这个。”她恐吓说。 “好了,不必了。”忽然,伴着这悦耳的声音,囚室的门打开了,水冰儿走了进来,头发蓝蓝的,光滑的肌肤上现在闪烁着成熟的光芒。 “你也觉得不必审讯么?”火舞甩动红发说道,话语中带着不满。 之前,凯琳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对区区一个大魂师这么做。 “何必这么残忍呢?”凯琳问道。 “因为,要给门主报仇;要斩草除根。”火舞狂热地答道,“她们有光正的去向信息,我们必须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呢?”凯琳不解道,“他……” “他肯定负伤了,我当然知道,”火舞不屑地说,“但是难道因为敌人负伤就要心软吗?决不。” “火舞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凯琳说道,“而是说……他也是个强者,我们怎么追击呢?” 火舞答道:“他不敢再战,而是遁逃,肯定是害怕我们剩下的封号斗罗强者们。但是强者恰恰恢复快,所以必须赶快行动!” 凯琳若有所悟地走了。于是火舞便继续“履行职责”。 看着水冰儿,火舞一向有些不舒服,何况这次直接唱反调呢。于是,她又含着讥讽地补充道:“你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为什么要审讯他们!”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太残忍了,”水冰儿厌恶地问着里面的腥秽气息,“而且低效。她那个情人,文思敦已经被用杨无敌长老的药剂催出了口供,这里是不是也……” 火舞觉得自己又落了下风,有些吃味,转念一想道:“不。既然她情人已经招了,何不用这一点彻底摧垮她呢?” 水冰儿愣了一下。她只想着完成任务,但看来有些人却借机释放自己的狠毒。稍稍沉默后她正色道:“这是重大的任务,越快越好。让她喝下药剂,拿迷幻状态下的口供和她情人的口供比对,是最快的。” “哼,那就这样。”火舞悻悻说道。 但她又不愿只是这样完成任务。她说道:“待会我去拿药剂。”准备再多拖延一会。 “行。”水冰儿猜到她要做什么,却也不好直接点破。 “报!”忽然一位更低阶的魂师跑了进来,逼音成线说了两句。 “真是顽固,”火舞听了冷笑道,“都招了还在乎什么‘气节’呢,降了我们,唐门可是第一宗门……” “别人求死也是为了他的信仰,”水冰儿沉声说道,“何况我们是第一宗门和他也没关系。” 火舞总觉得对方在暗讽自己下手太狠,话音不禁大了起来:“哼,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水冰儿笑道:“胳膊肘往哪拐不说,我反正已经拿到口供了。”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火舞沉着脸,阴阳道:“放心,放心,不会拖累您的。” 水冰儿并不回头。 “切,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模范生了。”见她走了,火舞低声骂了出来,“不就是有点小聪明,魂力修炼稍微快一点吗?但不忠诚,这些又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但若自己在取口供上落后太多,倒确实不好交代。因此火舞还是悻悻地前去问杨无敌取了药剂。 回来的路上,她忽然想起,既然文思敦已经自尽,何不再废物利用一下呢?说不定就不需要用药剂了,就算最后还是要用,也可以让那武魂殿余孽多尝尝厉害。 第二五五章 审讯的失误 囚室的铁门被打开了,可阳光仍是照不进这深埋地下的秘密空间。只听得“扑通”一声,丢进来一具看不清形状的沉重东西。 邱丽雅凭着忽然升高的温度,和那熟悉的脚步声,判断出走进来的正是开着火系武魂的那个女魂师。 火舞冷冷道:“怎么样,这就是顽固余孽的下场——看你也是一个女的,之前才客气的;你可得想好!”她一边说,一边右手轻挥,一个火团点亮了室中的蜡烛。 借着摇曳的光,邱丽雅看到男友那剜出双目的尸身,甚至闻道一股开始滋生的腐气,心凉了下来。 看到她颓丧的神情,火舞一时间得意起来:“怎么样,招供,否则你逃得过你男友那样的死亡吗?” “死,死,死。”邱丽雅喘息着说,她被打得伤残的孱弱身躯几乎承受不住情感的波动,却爆发出一阵惊人的能量,浑身铁链咔啦啦地晃动起来,“啊,和蔼可亲的死!你这芬芳的恶臭!健全的腐败!从那永恒之夜的卧榻上起来,你幸运者的憎恨和恐怖!” “闭嘴,别胡说了!你要干什么?”火舞被她的这一通话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恫吓道:“你以为我们对疯婆娘就没有办法了吗?” 邱丽雅冷冷地抬一抬眼皮,仿佛在说,究竟谁才是疯婆娘? 而她的口依然不饶人:“干什么?我要干什么?当然是和死在一起!啊,死,让我吻你丑恶的尸骨,把我的眼球嵌在你那空洞的眼眶里,让蛆虫绕在我的手指上,用污秽的泥土塞住这呼吸的门户,使我自己成为一个和你同样腐臭的怪物。来,向我狞笑;我要认为你是在微笑,要像你的妻子一样吻你!” “哼,别说这种话了;”火舞打断道,“你这武魂殿余孽,还真是顽固得不可救药了。既然这样,我倒要知道,武魂殿和爱人,你选哪个呢?” “即使他已经殉难,什么也不会做了,也比你们强得多。”邱丽雅愤恨道。 “殉难?哈哈哈——”火舞笑着说,“他可是把知道的全招了。” 邱丽雅一惊:“不可能——” 火舞说道:“否则,他该和你一样,被审着呢。审他的可是那个令人胆寒的水冰儿!比起来,你还真要感谢我对你那么好。” “你们说,要在招供和被处死里选一个。”邱丽雅镇静下来,说道:“现在却又带着我爱人的尸首告诉我他招供了!这恰恰证明,你们的话,一点儿也不可信。” “你——”火舞没想到还有这出。这个逻辑听上去很有道理啊! 邱丽雅愤恨道:“既然这样,你们这些人的鬼话,我一点儿也不会相信;思敦他一定什么都没说,却被你们害死了,还想来骗我!” 如果是水冰儿,这时候自然会发现,邱丽雅说唐门前后矛盾,却自己陷入了前后矛盾:如果文思敦如她所说,是没招供而死,那么,唐门给出的“招供或死”的选项,就是成立的,她也就无法得到自己“唐门之话不可信”结论的论据。 而且她也会知道,症结其实在于,“招供后自尽”这一情况,被火舞故意隐瞒,而邱丽雅一时也不会想到。 可这是火舞啊。 她只是狠狠地盯着邱丽雅,喝道:“说那么多,待会我让你招,招完了随他去!” “我不会招的——”邱丽雅还没有说完,火舞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左腿狠狠一脚踩在邱丽雅带着镣铐的赤足上,让她顿时一声痛呼。 说时迟那时快,火舞左手一出,抓住邱丽雅的嘴,不让它合上,右手顺势把一瓶药剂全灌了下去。 正要开口问话,却见邱丽雅双眼变得无神,继而上翻,口边白沫渗出。 一探,竟是没了呼吸。火舞这下急了:“喂!你现在还不能死啊!” 她想叫治疗系魂师,可是来不及了。邱丽雅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 火舞顿时有些后悔之前用刑太重,而当下又灌得太急,以至于邱丽雅根本撑不住。 “白长老要听汇报了。”穿着制服的低阶魂师跑来报告。 “知道了!”火舞不耐烦地回答,恨恨地踢了尸体两脚,骂道:“真是个碍事的人,晦气!” 在前去找白鹤汇报的路上,她忽然问也去汇报的水冰儿:“你那边,口供怎么样?” “啊?”水冰儿有些讶异,但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接着便把情况说了一番。 “我这边也是这样,”火舞点头道,“这对狗男女还真是不用狠招儿就不说真话。” 很快,她们便进了白鹤办公室,汇报起来。 白鹤很快便抓着主题:“那么,光正往哪去了?” 水冰儿答道:“文思敦说,看见他往北去了,但不能确定目的地。” 白鹤不置可否,继续问:“嗯,那邱丽雅那边呢,火舞?” “也说光正往北去了,不知道去哪。” “啊,是吗?”白鹤狐疑道,“把她带来,我来问问。” 火舞吞吞吐吐道:“她……招供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已经自杀了。” “什么?”白鹤皱起眉头,声音带着怒意:“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审问的时候要注意分寸,不要因小失大!” 火舞搪塞道:“她真的是个顽固分子……” 白鹤听了,声量顿时提高八度:“怎么,当我是傻子?我是姓白,这个长老可不是白做的!你和冰儿‘水火不容’,次次汇报都不通气,往往还要辩驳上几句,怎么这次一模一样?恐怕就是人家死了,你拿不到口供,怕瞎编露馅,只好这么说!何况文思敦已经自杀了,你怕是在暗暗得意那边囚室管理不善,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再发生?可见只能是你自己作的!” 看火舞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白鹤继续骂道:“你这样,让唐门招揽武魂殿人心的工作怎么推进?何况,武魂殿的魂师,一般的固然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这次可是关系到这光正的行踪!多么重要的信息,能只依赖一个人的话吗?每少一个目击人,我们的线索就要少多少!” 火舞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好了,依我看,下一次的提拔你也别——”白鹤正要说下去,火舞的心都揪紧了,余光偷偷又瞟向水冰儿,这个在魂力上胜于自己、现在似乎在宗内前途上也要分出高下的对手。可惜,水冰儿面色如水,十分平静,让她无懈可击。 第二五六章 纷乱的军情 “白长老,密信!”忽然,穿着制服的敏系弟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打断了白鹤的话。 白鹤一听,顿时道:“速速说来。” 那人便说了一番。 白鹤面色严肃,挥挥手打发了他,转过头来,说道:“你们二人,再通知上其他各个留守的分部长,准备出征。” 在遥远的南方,虎威城行宫的一处官邸。 朱竹云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听戴维斯对斥候官大发雷霆。 “什么?武魂城又在武魂殿手里了?之前信誓旦旦说天斗消灭了光正等人,城池易主的是不是你们?怎么,是天斗的探子的假消息骗了你们,还是根本你们蹲在城里喝着酒就把俸禄吞了,啊?” “殿下,我们一直在全力侦测……” 戴维斯狠狠一拍桌子:“全力!你们的全力就这点货色,那全力有什么用!我看就给你们一个月一个铜魂币就行了,保证发全薪水!” “好啦,你也不用苛责于人。”朱竹云起身说道,又对着斥候道:“军机难测,这些也都非不可预料。” “嗯,竹云说的是,你也不用太紧张。”戴维斯声音软了几分下来,“那戈龙军现在怎么样了?” “谢大皇子、皇子妃殿下。”斥候连忙谢恩,心里想着,这大皇子真是暴戾恣睢,还是皇子妃温柔厚道。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戴维斯之所以暴躁,恰恰是因为朱竹云;正是因为朱竹云的野望太过宏伟甚至离谱,他下不了决绝之心,才会烦闷不堪。 当然,因为这样的烦闷就把火撒向手下,可见戴维斯也确实不脱庸常之气。 “这可正是好消息啊!”斥候连忙逢迎道,连脸色也好看起来,“戈龙现在正为后军不至发愁!” 天斗军大营。 昊天宗的人,多陪着唐昊与宗主回去在宗门日夜不离唐三了,只留了一个长老和一些手下魂师。再加上几个受伤的史莱克人物;高阶战力一下子变得不敢说稳压城内了。 加上这支骑兵虽然精锐,却为了追求速度而没有携带重型器械,只好临时垒土为塔,作为支点,赶造武器,一时威胁不了那多重的城墙。 戈龙每天盼着的,便是雪崩御驾亲征的大军的消息;只是等了好几日,都还没有到。 终于,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衣甲鲜亮的马队,打着画着天鹅的皇家旗帜。 “来了!”戈龙心中兴奋起来。 “吁——!”骑兵队被放进了辕门,引向大帐;队长识相地在帐外有些距离处便高喊出来,同时翻身下马,步行前往。 不过这次戈龙却是迎了出来。他实在太盼着大军来到了。 “参见元帅。”队长行礼,被戈龙扶起,后者说道:“辛苦,辛苦!陛下的大军——” 队长受宠若惊的表情顿时尴尬地停滞住,脸色如同他那身厚重的铠甲那样铁青。 “元帅,陛下派我来通知您,”骑兵队长说着,递过一支雕刻着天鹅、剑与龙的节杖,“请元帅全权负责前线战局。” “……”戈龙接过权杖,有些无语。 看队长的脸色,戈龙自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大军暂时是不会来了,才给他这样一个空头衔。 他甚至想摔下这节杖,但是想一想,忠诚第一,安全至上,还是憋了回去。 而是问道:“陛下现在亲征何处?” 队长扫视了一眼营地里的戈龙军。各个都是天斗军的精锐,而且可谓是满营璎珞,英华毕集。 想着自己的苦出身,一时竟有些快意。但还是公事公办道:“武魂殿在后方构乱,非得歼灭这群宵小不可。” 戈龙觉得有疑:“真的?” 队长摇了摇头道:“真的。我还要向陛下复命呢。” “不送。” 戈龙的手摩挲着节杖。宝石材质确实好,他现在真的舍不得掷之于地了。那小子一开始遮掩不尽的笑意,后面的摇头……看来绝不是武魂殿构乱。大约是更上不了台面的事,雪崩也只好用这样的借口搪塞前线。 但他为什么笑呢?戈龙一时有些不明白。他也索性不去多想,只是命令全军加强戒备。 现在他的问题变成了,这样拖下去,部队士气和纪律能不能保持。 幸好全是贵族子弟,忠诚倒一时不成问题。 天斗境内。 荒凉的乡野间,大军在行进。唐门这边分了两大队,一大队由泰坦带领,另一大队由杨无敌带领,也在行军着。 “火舞姐。”凯琳作为破魂枪一系培育的后人,自然在杨无敌队里,和火舞分在一组,此时凑了过来,“这里感觉好穷啊。” “是啊。要不是武魂殿作恶,帝国也用不着这样征发大军。”火舞说道,“待到消灭武魂殿,就天下太平了。” “是啊,上次我们战队在武魂城,武魂殿还勾结邪魂师来着。”凯琳说道。 “他们武魂城那边已经顶不住了,”火舞气定神闲道,“所以才在这里,煽动起叛乱。也好,虽然报不了仇,倒是轻松一些。” “恩,不过听说光正还是逃掉了啊。” “往北嘛……”火舞一想到这些消息只能从水冰儿那里听来就有些气,但在后辈面前还是充起懂的门面,分析着说道:“定是去了那什么湖。那里帝国的统治还不够完善。” 风笑天忽然插嘴:“梅迪特伦尼安湖。” 火舞道:“对,就是它。名字太长,记不住。” “那我们何必管这些叛匪乌合之众,”凯琳翻动着手中的长枪,“大军进剿那什么湖不是就赢了么?” “光正他——”火舞正要说些光正或许能恢复,有封号斗罗实力云云,风笑天却抢白了:“说明对帝国来说,真正的威胁还不一定是武魂殿咯。” 火舞埋怨道:“就你懂。” 风笑天嘿嘿赔笑。 “这些都没关系拉,有杨叔叔在,”凯琳骄傲地举着手中的长矛,“我们很快就会赢的。” “是啊!”火舞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仅要赢,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叫他们以后只要唐门还在,就再也不敢对着天斗生出一个叛字!” 她的怒火其实并不来自这些叛乱者,他们和她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为了足以压过水冰儿的功劳,他们必须死而已。 第二五七章 镇压起义 荒凉的乡野路途,终于渐渐望见一座大城。 杨无敌对着同行的天斗军第二军团长问道:“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军团长显然比他更熟悉此地,不假思索地答道:“前面就是卢米诺行省的首府,卢卡城。” 杨无敌问道:“我们第一战就要在此地了么?” 之前一路上都有袭扰,但规模不大,大军轻易地荡平了他们,和他们的村庄。 “嗯,应该是。”军团长说道,“只要叛匪不要太蠢,卢卡城不能不守。卢卡城深沟高垒,最易防御;又是襟山带河的交通要津,一旦攻克,之后大军畅通无阻。” 杨无敌点头道:“好,就由我唐门子弟偕同将军一道攻克它!” 大军来到城下,便派人前去劝降。 城上一位穿着华丽铠甲的六环魂师怒喝道:“我尹太康在此,胜则生、败则死,哪有投降的理!” 杨无敌对军团长道:“看这人器宇轩昂……不像是一般叛匪啊。” “哼,他可是卢卡城城主,全行省大贵族之一。” 杨无敌吃了一惊:“那怎么会?我还以为叛匪不过是一群乌合农兵。” 军团长嘲弄地说道:“这些贵族,吃着帝国的,要用到他们时,税收到头上,就叛了;许多农兵还是他属下组织起来的呢。” “就没有忠心的贵族么?” “有啊,但是——”军团长马鞭一挥,杨无敌顺着看去,城池上一排长矛,各个顶着圆球。 “原来如此。”杨无敌道。 “不过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军团长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也不过是蠹虫罢了,老子拼死拼活,到现在,日子也还不如这些坐吃山空的人。” “……”杨无敌不便随意接话。 军团长继续嘲弄地说道:“倒是另一批贵族好一点,不过他们当初忠于雪清河,都被清算了。要是还有剩的,估计也是叛匪这一边的了。” 谈笑间,撞门的攻城车已经准备就绪,巨大的投石机也在军阵后摆列开来,抛出巨大的石块。 轰击半晌,一段城墙坍塌下来。 “准备总攻!”军团长对着旁边的副官发号施令道。 杨无敌在旁问道:“不等等三军团么?” “等他做什么?”第二军团长哈哈大笑,“探子早已来报,城中可战之兵,不过是那贵族属下的部曲,骑兵三千、步卒五千而已;这八千人之外,其余虽然号称十万,都是些拿犁头的乌合之众罢了。” “也是。”杨无敌说道,心想:老猩猩可是跟着三军团,如果这次二军团拿下了城,自己在唐门内也又占一次上风。于是说道:“我部弟子也随时可以参战!” 军团长笑道:“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杨长老的精锐给我们镇场子便行,这些土鸡瓦犬,一般兵卒就能解决。” 杨无敌一听就知道他是要抢功劳。可是自己手下虽然实力强劲,但是魂师弟子,可死不起,不像军团长那样随地都能补充,也只好先咽下一口气,却不由得想看笑话,最好那尹太康有点实力,让军团长吃个瘪,再来求他。 二军团长没管杨长老心理活动,伴随着军官们“一个首级,一份赏钱”的喊声,大军蜂拥而上。 两大队步兵,一队扑向那坍塌之处,一队推着攻城车直向城门锤去;而整条城墙上也布满了云梯,不让城上人有机会集中兵力。 卢卡城毕竟是商城,未尝做过要塞,城门不够厚重,未久,破城锤就撞开了城门,大队步兵蜂拥而入。 军团长正等着胜利的消息,忽然却见前方烟雾弥散,伴随着喊杀声与惨叫声;再定睛细看,只见一片片步卒正散乱地向本阵跑来。 后面追击的是三千精骑,为首的一员厚甲长戟,正是尹太康;看到他时,只见那魂环闪烁的长戟向前一个横扫,便将十几个天斗士兵斩断。 杨无敌看着溃散下来的天斗军,对军团长道:“这便是那尹太康的三千骑兵么?这叛匪倒有两把刷子,难怪能聚拢起十万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四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在嘲弄说:你军团步兵,好像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嘛! “哼,那是刚才进攻太顺,大意了。”军团长回答道。 这话倒也不假;这些步兵们以为城门一破大局已定,哪里料到重骑兵忽然冲锋而出。 当然,真正的问题其实在于,快要胜利的时候,这些被强征到军中,比起训练、主要是充数的步兵们阵型就乱了;而一被冲击,就更无力结阵了。散乱的步兵,遇上骑兵,就只能被收割如韭。 副官焦急道:“将军,我们要投入骑兵队么?” “不。”第二军团长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这队重骑兵可是他军团长的私属部队,类同家丁,在部队里是战斗力最强的(或毋宁是,唯一谈得上战斗力的),简直就是军团长的命根子,怎么能消耗在这里? 军团长转向杨无敌道:“杨长老,素闻破魂枪乃天下攻击第一之器武魂,对上这长戟,恐是极易破?” “那是当然。”杨无敌自信道。军团长这样说,他自觉是报了一箭之仇,也不多话,立刻叫上了唐门部队,一批破魂枪或近似的弟子,一下子便排开了阵势。 那一边,尹太康也高呼:“收队!” 骑兵聚拢,稍稍清点,只损失了二百人;而天斗军留下的尸首,恐怕超过了两千具。 能在追歼中立刻停下、重整阵型,足见这支部队确实是战力坚强。 望着前方长枪林立的唐门军,尹太康也不多言,手中长戟一举,喝道:“杀!” 全体骑兵一道高呼,排山倒海般冲来,扬起的烟尘弥漫,打在脸上,令人生疼。 只是尹太康还是低估了对手。 对方可是魂斗罗啊! 杨无敌武魂真身在手,所有魂技的增幅,全数加在手中那杆枪上;一时间,他看到的仿佛不是千军万马,而只是枪尖所指的一个去处。 交手一合,尹太康便掉落马下。 第二五八章 卢卡城的劫难 幸好盔甲厚重,旁边的骑手也是个魂宗,眼明手快,把他捞上马背,勉强活着撤了回去。 加上他也挥出一戟,杨无敌没事,身边那些魂尊、大魂师却跌倒一片,让杨无敌为了稳住阵型,没有追来;这才捡回一命。 但是,这一波攻势是彻底失败了,在长矛和暗弩如刺猬般的防御下,近千人损失在此,其余人不敢恋战,连忙后撤;这时,军团长才投入了他的骑兵队,一路追击。 可惜慢了一步,那五千步卒此时在副将指挥下,把住了城门。这些精锐的家丁自然不愿做骑兵冲长矛阵的消耗战,顿足不前。 杨无敌刚才一枪落地,心中也有些得意;这样一来,便想着索性赢个爽快,于是主动对军团长道:“不如我率唐门枪阵,一举攻破他们!” “他们可有五千人啊。”军团长望着城门处说道。 他对唐门没啥感情,但也知道如果唐门可是通天,一时损失惨了,杨无敌报上去,皇上那边压下来,自己可吃不住。 杨无敌不屑道:“他们骑兵也不过如此,这些步兵又能如何?别看都是枪,他们的铁枪能和我们杨家破魂枪比吗?” 军团长顿时有些尴尬。这时,风笑天逼音成线对杨无敌道:“杨长老,唐门的命可比这些叛军值钱啊。何况,我们已经枪挑匪首,军团那边也得喝口汤。” “恩——那你说有什么办法?”杨无敌一皱眉头,本要发作,却觉得也有道理,也逼音成线回问道。 风笑天说道:“让炽火把他们阵型冲散,再让军团长的骑兵去收割,还能卖个人情呢。” 杨无敌笑道:“好!” 说着,便召唤道:“火舞!” 把其实风笑天已经和她说过一遍的任务布置一番。 于是,缓缓推进的破魂枪阵前方,一批红发的魂师打了前阵。 此时是高阶魂王的火无双,带着一批低级魂师,把火球向守军阵中,一顿乱砸。 “不要乱!”守将声嘶力竭。 这批士兵还真颇有勇气,虽然被焚毁不少人,但是依然勉强维持着阵型。一些士兵站在重整的队列中,透过头盔双目前的缝隙,看到一个红发的高挑女子,却也不以为意,以为魂技噼里啪啦甩完一堆,总该真刀真枪对决了。 可是火舞动了:“抗拒火环!” 这可是融环之后放出的魂技。十年前魂师大赛时就一度要获胜的技能,由现已是魂帝的她融环后释放出来,威力又上了几个台阶。 刚从战友的伤亡中重建起来的队列,瞬间重新散掉,在这火环一弹下,严密的方阵变成一个松散的大圈,许多士兵还跌到在地,重甲本来是保护,此时却成了累赘。 “杀!”说时迟那时快,军团长麾下的骑兵队已经掩杀而至;没有阵型的保护,步卒一触即溃,而逃亡的途中,还有风笑天带领的魔狼魂师们一路袭击。 “败了,败了!”的声音,从一开始传递消息、重整旗鼓的前奏,在恐慌和伤亡里汇成了全城喧嚣的大合唱,城内的士兵、伤员和平民,纷纷躲避起来。 可他们又能去哪里呢?天斗军已然冲了进来,消灭一个敌人就多一份赏钱,谁管你是兵是民? 城内的武魂殿从来没有这样人满为患过;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这里有着天使的庇护(毕竟神殿坍塌的新闻还没有真切地传来),以及让帝国都敬畏的力量。 虽然以前虔诚的人少之又少,但现在似乎涌现出了一大批信徒。 “你们先走。”尹太康在担架上对副将说道。 副将不舍道:“大人您……” 尹太康咬牙站了起来,说道:“我已经是个累赘了,你们能走,赶紧走,斗争下去!” 副将含着泪,收拢溃兵,出城而去。 风笑天此时追踪而来,看到荷戟独立的尹太康,不由笑道:“前辈也是英雄豪杰,何不加入唐门,帝国也一定既往不咎!” “呸!什么帝国,净吸人血!”尹太康骂道,“我看你也是个魂师,何必给帝国做走狗!” 风笑天听到狗字,破防般吼道:“老子是双头疾风魔狼,是狼!” 说着,从天上俯冲而下,不几合,便结束了他的性命。 但尹太康的长戟也狠狠划破了狼的一肢。长戟落地,尹太康也狠狠地摔在了石板地面上,他知道,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在被杨无敌破魂枪捅穿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现在更加如此。 但或许是骂出了对帝国的恨,或者是义务终于完成:他仿佛感到一阵快乐,被闪电劈中一般——毁灭,却照亮了什么,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甜美和幸福。眼光模糊,声音微弱下去,他如同一块石头,沉到水底,死了。 风笑天自然没有这番感触;他眼中只看到一个刚才还挥动武器的敌手跌在地上,头萎蔫地低低垂下,再也不是威胁。不过毕竟是个魂师,也算勇敢,风笑天没有去取首级。他俯下身,拿下璎珞,作为证物。 再抬头时,却见城内烟柱高耸,火光熊熊;原来是火舞把魂殿点了。 “小舞,你何必呢。”风笑天飞过去,掩住鼻子,看着已成灰烬的殿堂道。 “哼,进了武魂殿的有几个好东西。” …… 不久,第三军团的营帐——他们实在没法在这残破而血腥的城里扎营,所以在外头——前,出现一批哆哆嗦嗦,流着鼻涕的战俘。 正是尹太康的副将带出去的那批人,全被水冰儿的冰凤凰冻住。 “是生,还是死?”水冰儿那时冷冽地喝问,“你没有多少时间来考虑,毕竟若是冰凤凰魂力再积蓄,我也控制不住,冰雕就会碎裂……” 然后就出现了这批战俘。 “有愿意加入天斗军的吗?”第三军团的传令官嘹亮地嗓门响起,“愿意地就加入,成为光荣的帝国战士!不愿意地去领路费!” 四千多俘虏里,加入不加入大概一半一半。 待到第三军团再度开拨的时候,写着“路费领取处”的牌子外,多了两千多颗首级。 …… “呸,那水货真不要脸。”第二军团杨无敌等人帐下,火舞又在骂,“我们的战果,却被她捡了去!” “好啦好啦小舞,”风笑天安慰道,“我们的战绩还是更多,城里就有几万,不是么?” 火舞气冲冲道:“当然是我们的多,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啊。” “没事,”杨无敌拍胸脯道,“我们这次功劳比老猩猩大,谁看不出来,哈哈哈!到时候肯定是按总的功劳再往下分,你放心好了。” 第二五九章 风云将变 星罗虎威城,在一番激战后华丽无改的行宫中的一个暗室内。 “怎么样,小云?”沧溟斗罗懒懒地躺在床上问道。 朱竹云不满地回答道:“老了,磨圆了。” 沧溟斗罗一语道破:“那可是他们的小儿子,不是生死般的竞争对手。” “……” 朱竹云一时被噎住了。 沧溟斗罗见状笑道:“放心,虽然受了伤,也没能把千仞雪整个吞噬,但也汲取了些;虽然不多,但其中神圣属性的力量,足够我战力升一个档次,可不是其他魂力光靠数量能比的。” “那您的伤——” “放心,这里的材料那么多,我的伤已经快好了。” 朱竹云叹气道:“可惜有的人的伤不在身,而在心呐。” “何必这么说你公婆呢。”沧溟斗罗坐了起来,眼神轮转温和,“再说了,说不动他们,还说不动小戴么?” “维斯啊,就是说不动,我也能让他听话。”朱竹云也换上了笑容。 “对嘛。何况,”沧溟斗罗云淡风轻地说道,“小戴经营了这么久,总该见见成效了。到时候,你父母、你公婆,总不可能站到雪家那一边去啊。” 朱竹云眼中顿时有了光芒。 …… 在卢卡城之战之后,对整个省的扫荡持续了一段时间。时间不长;不久之后,雪崩为后方部队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典礼。 一个巨大的旗坛被建造起来,三十五个如同头盖的容器堆砌着,构成了它梯形的外观,最上层两个,最底层八个;坛面之上,皇家的旗帜在飞扬。 “每一个容器寓意着一万个战果。”司礼官得意洋洋地讲解着。 雪崩致了词,收获一片万岁的喊声;随后功臣们也纷纷上台,被挂上了彩玉锦绣的绶带,享受着大军的致敬欢呼。 然后是盛大的宴会,数十万大军的营地里满是就地获取与运来的食物,气派得像酒池肉林一般。有功之臣则享有殊荣,一个一个被叫去和皇帝陛下单独面谈。 大部分人都很快出来了,皇帝不过和他们客套了几句。 但是接见水冰儿的时间特别长。火舞在等待的时候不停地打扮着,决心不能输给“那个水货”,任由风笑天在旁边拼命喝酒试图灌醉自己当看不见。 “呜呜呜呜——”军号声忽然响起,迷迷瞪瞪的大军,除了那些已经烂醉如泥的,纷纷奔向自己所属的地方,一片狼奔豕突。 大军很快开拨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唐门魂师的队伍和一般士兵隔开,而火舞一直恨恨地骂着。 火无双胡乱安慰道:“舞妹别急,这宴会上的肉味道也一般,走了也就走了。” 火舞怒怼道:“你懂什么!” 挨喷的火无双去找他妹夫问缘故。风笑天醉醺醺地继续用从宴会里拿来的壶灌酒,又瞟了一眼火舞,发现距离够远,才道:“皇帝接见水冰儿那么久,没见她,嫉妒了呗!” “哎呀,这真是——对不住,对不住。”火无双看着妹夫,有些尴尬;于是又切换了话题:“不过皇帝这么着急干嘛呢?” 风笑天神头鬼脸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火无双抱怨。 风笑天抬起眼皮,看傻瓜一样看着他,才懒散地说道:“本来收成就已经五分抽二,现在二分抽一,日子怎么过?” “嗨,那岂不是又加赋了?”火无双说道,“这样,他们日子恐怕得拮据些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风笑天借着酒劲骂了起来,宣泄着刚才对火舞的不满;“什么拮据,根本就过不了日子!五分抽二那就是饿一顿饱一顿,二分抽一,就快没饭吃啦!” 火无双挠头说:“哎呀,你也知道,我是个专门修炼,这些方面是不太懂。” 风笑天狠狠把不敢骂火舞的气撒在了火家大哥身上:“所以说你傻啊——你看,这些东西你是什么都不懂;专心修炼,级别比舞妹都差了不少了?” “呃呃——别这么说。”火无双这时候倒是厚道,没有发作;反而思索着说:“那帝国这么做岂不是不太厚道,我们还要帮着么?” “管那么多干嘛,金魂币又不少了你的。”风笑天喷出一股酒气,“随波逐流,跟着宗门走,别带脑子反而容易活下去;何况有的人还喜欢这样以便——” 他忽然发现火舞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吓得把“以便自己建功劳”缩了回去;火舞倒是毫不掩饰地接话道:“早知道之前就该多烧,烧彻底一点,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晦气!” “你小子猜得是有道理,”杨无敌这时也走了过来插嘴道,“但事实可更厉害喽。” 话语间,他已屏退了其他人。 风笑天问:“是要去追捕光正那厮了?” 杨无敌摇头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地方那么大,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大军追捕,空耗力气。” “那是什么?” 杨无敌压低声音道:“总攻武魂城!” “什么?”几人齐齐惊讶出声。 “不是说,前线军队因为缺少高端战力不敢去嘛!”火舞半是不屑半是抱怨地提出疑问,“那星罗老虎听说被千仞雪那女人打怕了,昊天宗也是老样子,号称多么厉害,真有事了就靠不住——” 杨无敌用力把破魂枪底扎进图里,发狠道:“昊天宗靠不住,所以就得我们唐门出手!” 眼中同时闪烁着被昊天宗抛弃的旧仇和建功立业的壮志。 风笑天眼神里有些怀疑。杨无敌有些羞恼,知道人家是在说“你不过是个魂斗罗罢了”;索性说道:“有百万大军在,即使是神,又有何惧,况且不过是几个封号斗罗!老夫当年一杆破魂枪,不也杀得那刺血老贼节节败退?” 火无双道:“这事儿,您这样热血沸腾地讲了几十遍了!” “你——”杨无敌的山羊胡子都吹了起来。 “我哥就是在开玩笑,”火舞忙道,“到时候,我们一定冲进去,把那武魂殿老巢彻底烧了!” “嗯,说得好!年轻人就该这样爱憎分明,拿出战斗精神来!” …… 第二六零章 火起 “元帅!”斥候飞一般地冲入戈龙的大帐,无视了一切规章和礼仪。 戈龙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这么惊慌失措?” 一边自己也穿戴起盔甲。 “开博尔山口和诺里克山口!”斥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被袭击了!” “什么?对方是谁?现在战况如何?” “南边来的!”斥候说道,“看架势是星罗人,总规模约有十万。现在还能据险防守,但是我方在那里孤军深入,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星罗人,哈哈哈哈哈!”戈龙仰天大笑,仿佛看到了这一辈子期待着的机会。 “副官,集结部队!”戈龙开始发号施令,“斥候,你回去叫陈大德守好开博尔山口,那里地势更险峻,让他拿命也得顶住,我们先把诺里克山口的敌军歼灭!” 戈龙心里燃烧着复仇的念头:“哼!当初我军骑士团分散部署,吃了你们星罗骑兵多少亏,这次我天斗重骑兵精锐尽出,还有唐门装备加持,看你们在诺里克隘口外平原上怎么守!” “元帅,这是否……太过冒险。”身边的参谋措辞着提出质疑,“敌军兵力如何且不说,陛下也未尝授权我军与星罗交战,此前帝师大人也嘱咐两大帝国应保持和平……” “话是这么说。”戈龙好像平静下来,但随后立刻变得更加高亢:“但话只是话而已!你们看不出陛下的雄心壮志么?陛下之前授予我全权,就是为了这样紧急的时刻!” 戈龙一边说,一边用力挥动着一度想摔掉的节杖:“这种时候不能当机立断,支援友军、打击星罗,我们还配做天斗军人吗?” 副官也鼓起勇气道:“但这样出击对天斗真的有利吗?武魂城还未……” 戈龙怒目圆瞪,直接打断道:“消灭一个星罗人,便是一分利!武魂城,哼,死城一座,先把星罗人灭了再对付不迟!” …… “什么!你们攻占了诺里克山口,还在围攻开博尔要塞?”虎威城的朝堂上,戴华胄脸色阴晴不定。 幽冥大公看了一眼皇帝表情,对着自己女儿怒斥道:“朱竹云,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怎么竟敢一个人擅开战端?” 朱竹云抓着“一个人”做起文章:“维斯还在开博尔外的军中坐镇指挥。” 心中暗道:不就是为了给老皇帝台阶,倒把罪责都搂到自个儿朱家身上!哼,我就这么说;老皇帝还能看着儿子处于险境不成? “你!你不要打岔!”幽冥大公怒气冲冲,“以为出掌了前锋部队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现在把你正法,难道还会有军队敢来和陛下抗衡!” “当然有。”传来一个悠扬的女声,原来是沧溟斗罗,“那便是戈龙的天斗军。若是现在把先锋军撤了,戈龙可就直扑虎威城了。” “你——”幽冥大公又被噎了一回,顿觉有些不好开口;毕竟剿灭天斗一统天下可是千百年的事业,他自己也为此大小数十战,要反对,还真说不出口。只好道:“那也不能就这样乌綦关都没有拿下就另辟战场!” “乌綦关只是一处死地,武魂殿,板上鱼肉罢了。”幽冥斗罗不屑道,“趁天斗内乱无暇,先手攻势,不是最好么?” “乌綦关也有封号斗罗镇守,你凭什么这般看不起。”幽冥大公道,但话甫出口,就有些后悔。沧溟斗罗的实力本来就远在他之上,而且这次出现,似乎又更看不透了。 “封号斗罗,也有低、高阶之分。”沧溟斗罗回答道,顿时让未到九十五级的幽冥大公面红耳赤。 “沧溟!你也不要过于放肆。”皇帝终于开口,“小白和小清也是超级斗罗。” “陛下何故如此不自信?”沧溟依然放肆,“难道陛下竟然觉得,三皇子会背叛星罗不成?” “哼!”皇帝只是这样应了一声。 心里却盘算起来:沐白、竹清确实不会背叛星罗,最多躲起来不参与;而且若是星罗亏输,反而可以做个保底。那么,既然他二人不会作对,沧溟愿意全力出手,自然对星罗大大有利。 设若因此激发出沐白的好胜心倒也好!这小子魂师天赋是好,但只会逃避或者口称兄弟,从来不想着星罗的社稷大业;反而维斯虽然修炼上差些,但倒是勇于为国效力(虽然这次用力过猛;不过目前看,倒是战局有利,先放过这不敬之罪)。要是因着沧溟帮助下维斯他们的进度,刺激老三,叫他也为星罗奋战,岂不更是美事?至于皇位,到时候再说便是,还不是在他股掌之中? “报——”仓促进来的飞信官,把信息递交给了朝堂上负责接信的将军;这将军看了报告,出列道:“启禀陛下,天斗戈龙部已经启程向南。” 不少朝臣面面相觑,戴华胄的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现谕令:皇子妃朱竹云擅调兵启衅,是为大过;攻克敌城,是为小功;功过相抵,仍有余罚。按今戈龙侵犯,着朱竹云不得安坐后方,须往前线报效,戴罪立功。” 这不过是出戏份罢了——所以客卿身份的沧溟斗罗也好,真流着皇家血脉的戴维斯也罢,都不会被这样说上一遭,也就是朱竹云不得不配合一下。 而国内总动员等等事宜,自然也是布置下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妄动本是兵家大忌。 但星罗准备对天斗的战争,乃是几十个世代的老传统;号称对付武魂殿的大军,也一直研究着与天斗交战的预案。枕戈待旦的大军,打着联合天斗的旗号,却准备着随时挥师“战友”。 所以,当朱竹云彻底戳破和平的薄纱,卸下合作的假面,本应该引起怒火或惊惧的擅自用兵,却让许多人颇感畅爽,舒了一口憋闷许久的恶气,享受着“早该如此了”的快感,甚至生出对大皇子妃“敢为天下先”的敬佩来;朝廷上下,洋溢着一股压抑后释放出的欣喜。 第二六一章 初战后的惨状 “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沧溟斗罗对正在打点行装的朱竹云说。 朱竹云道:“怎么,沧溟姐信不过我们的军力?” “我们现在遗忘了人间的神明,”沧溟说道,“谁知道他会不会醒来?赢了,那他也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但否则,天斗就有绝地翻盘的希望。” 朱竹云用力点头。难怪刚才的痛快里都总有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若隐若现。 沧溟斗罗幽幽说道:“士兵们忘了,会更有士气。但如果连我们都忘了,那就是不智了。” 夜色的天然掩护下,戈龙和他的骑兵队正在前进。 整个戈龙军有二十万人,但其中十万都是军夫(他们列于军饷清单之内;至于临时随地征用的劳力,简直无法统计);其余十万人则是从天斗各大军团选出的精兵,最精锐的,便是其中四万名重骑兵,由天斗八个最强大的骑士团组成。 表面上看,人数不多;但是这些精锐部队,可谓是大军的矛尖,冲锋陷阵、勇不可当,不是任何其他天斗军能用数量弥补的。 在过往的战斗中,许多时候,都是由骑士团下属的一个大队,也就是一千名骑兵,作为压阵的重心;若是集结起一整个骑士团,在那个战场,就几乎可以保证胜利。 而此时八团齐聚,也无怪乎戈龙对野战信心满满。 天斗在星罗自然也有许多探子,所以星罗的大军调动,不可能完全逃脱天斗的眼线;因此戈龙判断,星罗此次的攻势,定然用的只是部分偏师。 所以,他才敢于亲率八个骑士团中的七个,连夜进击,只保留了一个骑士团作为总预备队,和余下携带辎重的大部队同行。 七个骑士团三万五千人马,静寂无声,越过了宏伟的武魂城,又越过了漫漫的莽林与田野。 终于,诺里克城遥遥在望。戈龙读兵要地志,自然知道此地的险要、此城的宏伟;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词语从军事学角度抽象的描述,终究无法和那崇山峻岭间悚然立起的高城深池的气魄媲美。 望着气势雄浑的要塞,他心中早已盘算好绕过诺里克城,在城南的野地上袭击星罗军的计划;到那时,以诺里克城池为铁砧,以他动如雷霆的重骑兵为铁锤,将会打出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然而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一位眼尖的骑士团长点醒了他:“元帅,城上那是星罗的虎旗!” “停!”戈龙立刻下达了新命令。 城池易手,原有的计划当然失效。何况星罗军能攻下他爱将陈大德守的要塞,军力可能也超过了原本的估计,贸然绕城突击,有陷入险境之虞。 随机应变方是良将本色,戈龙此时果断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而是派出一队骑兵,前去窥探情势;大军则暂时隐蔽起来,也稍作休息。 歇息不很久,熟悉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间道上的静寂,戈龙坐直身板迎接回来的侦察兵。 回来的侦察兵勒马、下马,起身行礼,恭敬如仪,好像十分地正常。但是正常得太过机械,让戈龙不禁怀疑。 待到他们取下厚厚的铁质头盔,戈龙便看到他们泛红的眼眶和紧紧绷住的面部肌肉。 一个侦察兵,松开本来咬紧的牙关开口道:“元帅……” 只这样一声,就有些说不下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戈龙摆出大将风度道,“将情况如实说来便好。” “惨……太惨了。”旁边一个侦查骑兵说道。透过他身上密不透风的铠甲,戈龙仿佛仍能感到他浑身肌肉的颤动。 “元帅,那里没有星罗人。”一个刚才始终保持沉默的骑者这时卸下头盔,如同卸下心房一般,带着破罐子破摔的语调,快速而流畅地说着:“现在完全是不设防的一座关城,请您亲自去看看!” “唔。”戈龙说,“你们对四周都仔细侦搜过了?” 侦察兵们纷纷点头:“其间不曾有诈。” 戈龙稍作思索,便对副官说:“让全军出发。” 七个骑士团顿时跃马扬鞭赶往诺里克城。 还没有到,便闻到一股诡异的气味,并不是臭味,而是一种混杂着腐朽、污秽和刺激的怪味,让人极度不适。 越过不设防的高垒厚门入城一看,触目惊心:一万多名天斗守军,全部已没了生机,他们不再有气息的躯体,被堆叠在一起,塑成了一座高塔。 塔顶树立着一面绘着白虎的大旗,绣着遒劲的大字: 阻我星罗者,虽众必死。 旗帜上的白虎张牙舞爪,跃然如生,可下面的天斗军的躯壳,却死气沉沉。 牺牲的将士们当然已死。可是,不仅仅是死;而且非常诡异。一个个原本粗壮威武的身子,显得干瘪而枯萎,如同一堆堆粗劣地糊上一层薄薄纸皮的泥包。 地上一滩滩的血渍蔓延开来,褪去了鲜红的色彩,已然渗入要隘的地面,漆黑如墨,仿佛它从未在天斗军身内流动奔腾。 身经百战(虽然许多未尝在嘉陵关出现,而是留在后方做预备队)的骑士团成员们,呼吸着恶浊的空气,看着眼前的京观,一个个说不出话来。他们见惯了横尸荒野,乃至血流漂杵的大场面;但是,这般诡异而狰狞的荒凉景象,却摄住了他们的身心。 仿佛一股来自远古的野性和邪性力量,攫住了代表当下的他们,喷吐出预兆着未来场景的气息。 戈龙很快稳住心神,下达了新的命令。 没有过多久,这支天斗帝国的拳头部队就已经在前往开博尔的路上了。 戈龙期盼着每一个骑者的内心,升腾起复仇的烈焰。 可惜的是,恐怖压抑的场景,换来了仇恨,更带来了无数窃窃私语。 “怎么会这样?” “太恐怖了!星罗人是不是投入了什么新兵种?”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这幅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这恐怕不简单是星罗兵干的。” “不是他们还有谁?别卖关子!” “恐怕,是邪魂师作祟。” “邪魂师?!” “你看尸体的样子,哪里像是一般的战死?” “嘶——好像也有道理……” “呸!果然是星罗人才干得出来的事儿!” “要是邪魂师多了,可就不好办了……” “那可都是无恶不作的变态,而且比一般魂师还厉害呢……” “我听说,六翼天使武魂是最克制邪魂师的。” “这么说,传说中的大美人儿还真有用咯?哈哈哈!” “我们帝师不要她啊!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接下来大家都有祸了?” “注意!”默默听着的军官终于忍不住开口,“千仞雪都逃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还有人吹?不要忘了你天斗骑士的身份!” 第二六二章 开始的结束,结束的开始 “远征,换家,换家,远征。”千仞雪安静地坐在后排,心中轮转默念;而马车飞快地行驶在荒原的小径上,周边的景物早已变幻端,却都显得十分单调。 不停地重复着单一的话语,为的不过是驱散心中“逃跑”的阴霾。 不止一次了?或许前往天斗接受那常人眼中艰巨无比的任务,本身也是一种逃跑;而从天斗城回到武魂城,便是第二次逃跑。 之后还有,还有……直到今日。 每一次,好像都那么无可奈何,那么必要,那么明智;但是连起来一串,显现出一条在波动中走向陨灭的轨迹。 两个上升的波峰,似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祖父献祭换来的成神,以母亲死前的求情为保住命的终结;光正他开启的新希望,似乎也随着他的消失而不见。由这些成就所支撑起来的自己,又究竟剩下什么价值呢? “孙哥,路找得不错嘛!”雄浑彻含笑的声音响起,“以前你不是去马车行坐马车都会坐反的吗?” 千仞雪坐在后面静静地听着笑语,心中竟闪过一丝厌恶。 似乎在危难临头的当下,笑声是不合时宜。明明理性知道他们都是忠肝义胆的武魂殿勇士,听起来,却总觉得没心没肺。 千仞雪苦笑。这不是说明,现在的自己,理性已经被感官盖过了么?那可不行。 孙岱峰在前,自顾自回答雄浑彻道:“哥要是不识路,怎么找到的你们三个?” 旁边云锐清笑道:“哼,要不是你不识路,怎么要你花那么久?” 孙岱峰气不过道:“我这一路可是艰难险阻……” 四位年纪足比千仞雪大了许多的元素守护斗罗们欢声笑语,如同拌嘴的小学生,吵闹着;而千仞雪安静地寂然无声。 就这样和谐地越过了漫长的路途。 虽然许多地方的路很差,可是风雷喑马毕竟是最好的驭兽之一,仍是又快又稳。每逢大关口,便由孙岱峰指引着,从旁边的路途绕过去。帝国号称庞然大物,内部的空疏管道,却任由这几个通缉犯——啊,不,只有千仞雪是通缉犯,另外四人帝国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畅通无阻。 “是不是要到海边了?”千仞雪忽然开口,惊了众人一跳。 孙岱峰答道:“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正要说这个好消息呢。” 千仞雪说:“毕竟,一路走来,到这里,觉得皮肤润泽了些,就想是不是离海近了。” 孙岱峰本想说果然是小姐皮肤娇嫩,如此敏感,竟是与自己这个元素守护使对水元素感应相同;但想一想之前,还是憋回肚里,而是公事公办道:“恩,这里离海已不远,只隔着个努克王国,国王叫金大晟,公主叫金琬琰。” 辛其灼嘲笑道:“呵,你倒是非提一嘴公主不可。” “我就是这么说嘛——”孙岱峰继续说道,“这里有不少金银矿,所以虽然农业不发达,却维持着一大股军队。” 雄浑彻抱怨:“能不能说重点。” 孙岱峰继续说下去:“虽然国王喜欢自诩勇武,军纪严明,全国也要求学习军队、纪律肃然,但是却有一个漏洞,和我们有关。” “什么漏洞?” 孙岱峰道:“努克王国夹在天斗、星罗间,虽然海洋位置一般,陆地位置却是个‘两不管’,所以走私相当猖獗。也就是说,等走山路过了管理较严的农业区,便会到熙熙攘攘、鱼龙混杂的港口区。那里乱七八糟的船最多,许多自己都不干净;从那里出海,最不引人注目。” 云锐清道:“天斗星罗不管,这什么努克王国的国王也不管么。放任走私,还有军人的样子吗?” “因为有利可图。”孙岱峰说道。“国王号称重视农业,还举行仪式,其实农业不发达;抑制商业,号召战士之义、压倒商人在利,金银矿山从没落下。这走私大抵也是同理,走私客免不了给点儿份子钱——比两大帝国那边少便是了。这样走私商和国王皆大欢喜。” 千仞雪忽然插话道:“君主大多都是这样的。话说得好听,看得可全是利益。” 孙岱峰道:“他就是个投机客罢了,之前跟着帝国叫嚣要灭武魂殿,却不肯动动他那宝贝军队。欸,若是我们能再杀回来,他们倒未必不能做前驱。” 辛其灼插科打诨道:“孙哥今天怎么头头是道,丈育人设破了啊。” “我文化是不行,我知道的,”孙岱峰得意地说,“这种常识和智慧还是有的。” 云锐清不屑道:“智慧?小聪明。” “随你怎么说。”孙岱峰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 不管怎么说,马车在山路上行驶着;慢慢地,即使是几个老直男,也感受到山风越来越湿润,带一点咸腥的气味。不久,马车到了一处山口,远远望去,一大片房屋鳞次栉比,远远地似乎看得见船舶的桅杆。 雄浑彻问道:“那边是海了吗?” 云锐清鹰眼远眺,道:“是啊!如墙的桅杆后,便是大海了。” 辛其灼指着比那片房屋更近的山头,和上面宏伟庄严、如同神殿的建筑道:“那,那边的山城呢?” 孙岱峰道:“这是滨海港,那山城是滨海港的卫城,里面祭祀的是太阳。” 雄浑彻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又不靠太阳光种地,该祭祀大海才对啊?” “除了里面的武魂殿,整个努克王国都祭祀太阳。”孙岱峰解释说,“这走私之港,也得国王罩着,卫城祭祀谁自然也跟着国王。” 云锐清这时问道:“我们是飞过去,还是……” “本来是该飞过去。”孙岱峰道,“但我刚刚算船行表才想起来,这几天码头上刚好停着我远方亲戚孙肯的好船‘进取’号。” 辛其灼笑道:“名字倒是不错。” “这里虽然人多眼杂,但人多恰恰也是掩护。”孙岱峰道,“到时候,直接入城到码头上船便是了。” “等等!既然他是个投机分子,”雄浑彻回过神来般说道,挥一挥狮爪般的大手,“要不,我们让他出兵?” “不。”千仞雪断然道,“战争、军队的事,归帝国;我们要担心的,是魂力。” “何况,这种君王的军队,恐怕总是在不出动的时候最可怕,在校阅场上最雄壮的。” 第二六三章 远航的开始 车子已然到了码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海风吹过,海水的咸味和海产的腥味混合着,几乎有些熏人。 车水马龙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即使有识货的人看得出这驭马的精良,在这每日交易无数的大港,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 “这里是码头第七区,”孙岱峰一边驾车一边说着,“停得都是去努克王国之外的地方的大船。” “吁!”他轻喝一声,风雷喑马驯顺地在一艘漂亮的大船前停了下来,“到了,这是第七区奥赛码头。” 他跳下马来,车里人也鱼贯而出。四位元素守护斗罗站在四角,把千仞雪围在中间。孙岱峰站在右前,领着大家,五人相继上了船。 船身用最好的橡木制成,包了铜皮;去除铜绿也做得很好,线型流畅的船身在阳光下显得通透锃亮。 孙岱峰领着几人来到了舰长室,坐在一张厚实的橡木书桌前的青年男子起身:“峰哥。” “嗯。”孙岱峰简短地回应。 “这就是孙肯。”孙岱峰对身后四人介绍道,“我的远房堂弟,也是这条‘进取’号的船长。” 辛其灼知道对方痛点,逼音成线道:“看他浓眉大眼的,真和你这个四条眉毛的是亲戚?” “谈正事。”孙岱峰回应他,随后开口道:“这次,进取号要去海神岛。” “这么远?”孙肯稍稍皱眉,思索着说:“何况这段时间海神岛那边海产贵,现在最便宜的在星罗天清港,一个来回,运气好的话,利市十倍!” “小肯,成长了啊,有了自己的生意经,”孙岱峰笑道,“不过,我有我的理解。” 即使孙岱峰在笑,孙肯看得出他远方堂兄如眉细眼里目光不容置辩,于是正声道:“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那么,现在就下命令。”孙岱峰说道,一边看着起身去发号施令的孙肯,一边悠闲地在船长桌旁坐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现在自己是在五人之中,而不是在孙家船团里,顿时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小姐,请坐。” 千仞雪浅笑道:“不必。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船长室,还是去舱内安顿下来。” “唔,恩。”孙岱峰应答着,引着几人到了“进取”号的船舱里。 “进取”号是艘高干舷的大船,甲板下的第二层船舱,依然在水线之上。厚厚的舷窗可以拉出铜板盖住,作为保护;而平时则打开着,蓝天碧海,一览无余。 里面的设施也是应有尽有,洁净素雅。几位守护斗罗合住在一个房间,千仞雪单独住另一间;中间还有一处公共的客厅。 “这可是‘进取’号的特级舱,整个孙家船队里最好的。”孙岱峰骄傲地说,话语里有一丝邀功的味道,“一般连船长也舍不得住!” 几人刚安顿下来,“进取”号已经收起了锚,从码头扬帆起航。 孙岱峰见大家已经舒服地安顿好,便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上了罗经甲板,孙肯正站在那儿。孙岱峰走上前去。 “峰哥这次做的是什么生意?”孙肯注意到了堂兄的到来,半开玩笑式地问道。 但其实也有些刻意,用刻意的玩笑话,掩饰住内心的恐惧。 孙岱峰简洁地回答:“大生意。” “连十倍利的天清港也不做,”孙肯笑道,“那该有多少倍啊!” 孙岱峰远眺着海面,坚定地说道:“无数。” “呵。”孙肯叹口气,身上华丽的船长制服上的补丁显得格外刺眼,“峰哥,这几年,你的‘一本万利’,已经折进去好多次了。” 孙岱峰听了,心中暗叹:“武魂殿自己都快折了。” 孙肯见他不语,也有些不知所措,只道:“峰哥?” “嗯,不管怎么样,最后再试一次。”孙岱峰平静地说道。 此时平静的海面,或许不几日就要成为自己的埋骨之地了。孙岱峰心想。也是。老前辈们也好,五兄弟里的小光也好,不都已经示范过了么? 孙肯心中隐隐的恐惧被坐实了。但不知怎么,孙岱峰平静说出的话语,在他心里点燃了一把火。 以至于他激动地说道:“好,峰哥,我们弟兄最后陪你干一次!” “嗯,好,好。”孙岱峰苦笑着,看上去和正常无异,拍着堂弟的肩膀。鲸斗殃虾,一想到这些忠肝义胆的水手们或许就要葬身鱼腹,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又怎样呢? 于是孙岱峰说完,便缓缓走下甲板,回到舱内。 走进客厅,孙岱峰透过舷窗看着已经离开港口后开阔的海面,闪闪烁烁的绿色与蓝色的一望无际,忽然发现千仞雪似乎有些迷迷糊糊。 “小姐?”他轻唤出声。 “嗯。”千仞雪从浅梦中惊醒般,简短地答道,有些尴尬。 “是因为大海。”旁边的云锐清忽然插话,“微妙的颜色,微妙的香气。多么令人感到亲切与可爱呀。” 话语间带着轻松和满意。仿佛在说,正是这美丽的景致,让人沉浸而徜徉。 千仞雪有些费劲地点点头:“嗯,有些像一部祈祷书,又像是春天的灵魂。在海面上掠过,确实让人舒心。” 听了他们的话,孙岱峰笑了起来,惊觉自己笑声难听后,便在小姐面前收敛了笑容。 之所以这般舒畅,少不了他孙岱峰发动起水元素守护斗罗的能力,让那原本波涛翻滚、旋涡涌流的大海,在“进取”号周围变得平滑如镜。 不过此时的他不复往日,无心邀功,而是担忧起,同伴们会不会把大海,也就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威胁想象的太美好。于是他道:“你们这样觉得,只是你们不熟悉大海罢了,才会有这样浪漫的臆想。其实真正的大海,冰冷又黑暗,而且充满了各种危险的海魂兽。” 他指指那荡漾碧波的海面,道:“你们都欣赏着这碧波,可其实这只是薄薄的一层,就好比绿色的荧幕,里面真正深厚的可是渊墨的漆黑。这看似平静的荧幕,就是为了骗人才做成的:下面多的是那些海魂兽,甲壳巨大,带着钳爪或尾鳍,在黏液里缓慢的移动着,伺机吞噬接近的人。” “这是一片真正的大荒漠,虽然充满生物,却绝对冷漠。”孙岱峰摇着头,一边操纵水元素一边说,“就和那些海魂师一样,简直无法沟通。是令人绝望的鸿沟。” “是吗?”千仞雪站起来说道,“但是,这其中,是不是也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第二六四章 最初的一点小小挑战 “希望?”孙岱峰重复道。 千仞雪也平静地重复:“恩,希望。” 孙岱峰点点头:“是的。毕竟,海洋是一片自由自在的地方。”他接着说下去,“更加危险,也意味着更多希望。” 千仞雪没有说话,闭着眼睛。 孙岱峰很快也出去了。和小姐待在一起,他总是觉得拘束。本来他是个讲话不时俚俗的人,如果非要时刻注意,简直和穿上紧身衣一样难受,况且还未必保险。 当然他上去甲板有着充分理由;这次海神岛之行决不容有失,他可得去把把关。 有水元素守护斗罗在,航程确实更快更顺利。 只是千仞雪一直闭着双眼,仿佛出神;面色时而变化着。连饭,也很少来吃。 “小姐这是怎么了?”多日后的一个夜间,云锐清终于道出他的担忧。 雄浑彻道:“总不能是晕船?” “有孙哥在,船够平稳了。”辛其灼反对说,“这是多虑了。” “恩,小姐应该是在冥想?”云锐清听了他的话后说道,又顿了一顿,“但是,总觉得表情不太对,还有汗珠……” 辛其灼无奈的摇摇头:“唉,那也只能等着,否则强行介入,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正当几人发愁时,“进取”号忽然摇晃起来,号声、铃声和喊声一时响彻全船。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想法一样:“难道是海魂兽?” “老狮子,你留在这看护小姐。”云锐清当机立断道,“海上你不好发挥,我和老蝙蝠两个人适合飞,要好点儿。” “嗯。”雄浑彻应答一声,魂力涌出,把千仞雪的椅子稳稳当当固定住,任船怎么摇摆,椅子却是岿然不动。而云锐清、辛其灼两人已然冲上甲板。 “什么情况?”辛其灼直接问孙岱峰。 “海蜘蛛的浪潮,”孙岱峰低沉地回答说,“这些成群结队的海蜘蛛终年游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哪里出现。” “厉不厉害?” “还好,”孙岱峰说道,“这一群只有两头十万年的,而且其余年限大多很低。”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批飞扑而来的小型海蜘蛛在“进取”号侧舷的弩箭骑射中坠落。 “那动静小点,免得引人注意。”辛其灼道。 孙岱峰也不多言,第七魂环亮起,三叉戟武魂真身显现,蓝光闪烁下,周围一片海域的海水瞬间静滞不动,只有两团巨浪,托着两只巨大的海蜘蛛腾空而起。 “快!”他喊出声来,握着三叉戟的粗壮臂膀微微抖动着。 “好!”云锐清此时也飞上天去,巨大的金鹰真身向下射出无数道箭矢般的羽翎,蕴含着疾风之力,切开了其中一只十万年海蜘蛛一条硕大的前腿;海蜘蛛吃痛,一股毒液喷涌而出,辛其灼眼明手快,“烈焰涤荡!”一道澄澈的火柱从火蝠身前激射,两相碰撞,那漆黑如墨的毒液团在半空中化为无形。 风借火势,火助风威,两位元素守护斗罗配合无间,倾泻的火光把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那两只巨大的海蜘蛛即使狂暴攻击,也伤不得他们分毫,反而是自己身上被切开、被灼烧,伤痕累累。 然而,十万年魂兽毕竟生命力强劲,即使被孙岱峰画水为牢圈住,被两位封号斗罗毒打,一时半会,仍死不了。 这时,云锐清忽然看见,甲板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由惊喊道:“小姐来了!”言下颇有些担心。 辛其灼道:“老狮子和孙哥都在下面,不妨事。”一边说,一边又是一片烈焰灼烧在海蜘蛛之上。 “小姐。”甲板上,孙岱峰勉强地迎接说,带着喘气。看得出来,持续地操纵海水托起十万年海蜘蛛而把其他小蜘蛛都隔绝在外,消耗了大量体力。 他同时把疑惑与责难兼而有之的眼神投向雄浑彻,仿佛在说:怎么回事,让小姐到这儿身处险境? 不等雄浑彻辩解,千仞雪凌然开口道:“不必担心我。袭击的情况如何?” “是一些海蜘蛛。”孙岱峰道,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有两只十万年的,已经被我困住了;其他小的,被我隔在了外头。” 千仞雪微微点头:“是蜘蛛啊。” “恩。这里离海神岛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了,遇到海蜘蛛也不奇怪。小姐放心它们伤不到我们,只是要除掉,也还要耗些时间。” 千仞雪微叹道:“是蜘蛛的话,就算了。” 孙岱峰有些诧异:“啊?” 更让他诧异的是这句话中似乎带着某种感情。 “既然已经离海神岛不远了,”千仞雪指向空中的两位前辈,“就先别那么大动静了。” “不妨事。”雄浑彻突然开口了,“到时候有魂骨呢。”魂环在他背后升起,浑身上下本就遒劲的肌肉爆裂般增长着,块块虬结。 千仞雪点头道:“嗯。” 刚才的解释当然是真的,但是孙岱峰的感觉也没有错。 “怎么能让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屋及乌破坏了大计。”她心里默念。既然雄浑彻已经用动作表明他一下子就能结束这大动静,千仞雪也就应允了。 第四位超级斗罗的加入打破了僵局。已经被风火两斗罗搞得遍体鳞伤的十万年海蜘蛛,又被孙岱峰控得动弹不得,再被一位强攻系超级斗罗近身,自然难以存活。战斗没多久就以狮爪粉碎了蛛脑告终。 “可惜了两个魂环。”雄浑彻说着,纵身一跃,带着爆出的两块魂骨跳回了船上;孙岱峰急忙给他洗了一洗,冲去了身上沾染的茸毛和毒液。 孙岱峰拿出他的魂导器,将魂骨置入其中。 “孙哥果然还是会摘桃子啊。”飞回来的云锐清笑道。 千仞雪定论说:“离海神岛不远了,现在吸收有风险。何况带着两块魂骨,也算是以后怀柔的一张牌。” 几位斗罗都点点头。他们看到,千仞雪似乎恢复了那种果决的风范。虽然在战斗余烬和灿金长发映照下她虚弱的气色近乎病容,但是眼中仿佛有火光在跃动闪烁;面孔的苍白,也更给人以圣洁的感觉。 第二六五章 迷乱之思 战斗持续了很久,待雄浑彻拿回魂骨时,已经快要到日出之时。 千仞雪独自站在高高的主桅旁,望向从海面上蓬勃而出的朝阳,任由金发在海风中飘荡。 她望着海上的日出之景,不经意间也成为他人眼中的景。四位元素守护斗罗站在后面,轻轻议论着。 云锐清道:“小姐似乎恢复了许多啊。” 辛其灼应道:“是啊,虽然气色很差,但精神很好。” 孙岱峰点点头:“一路上都没有这么好过。” 雄浑彻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辛其灼瞪了他一眼:“小姐既然不说,我们也不该问。” 雄浑彻不服气地追问:“那就留作谜团么?还有为什么小姐听说是海蜘蛛就说算了啊?” 孙岱峰道:“那是因为——嗨,你杀都杀了,我也就不说了,否则岂不尴尬。” 雄浑彻撇嘴:“切,谜语人没有好下场。” 孙岱峰笑道:“小姐在前面,你才用了‘没有好下场’,否则就该用些更难听的话了?” “你不也一样?什么德性。”雄浑彻反驳,又接着道:“话说回来,小姐精神变好,肯定是有什么好事。” 千仞雪孤零零地站在前头。她一点不怀疑四人的忠诚。可是这些老前辈,虽然在互相之间很有趣,但是和她,很难称得上朋友。 如果光正在这里,看着朝日新轮吞吐天地的气魄,定然又会说教一大篇,然后被自己嘲笑。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熟悉了这样的模式,当它不再出现,竟是一阵空虚和茫然。 何况他们四位恐怕也无法解释……自己武魂越发强烈的颤动。 自登上“进取”号以来,她那沉睡的武魂似乎也越来越进取了;虽然这让伤后迟迟没有痊愈的她变得更加虚弱,但也让她精神振奋。 这是为什么呢?而且为何在武魂的闷闷跃动中,在让自己浑身灼烧如煅的能量里,她感到一种此前未有的战斗,甚至暴戾的气息? 总不可能是因为船叫“进取”?千仞雪望着浩瀚的海面。都说大海让人心胸开阔,但未解的谜萦绕在心头,总是让她怀抱对过去的念想:如果光正在这里,应该会提出什么猜想? 不,不,不能沉溺在过去和感情中。那不过是泥沼罢了。 而且天使更不应该有这种肉身和肉身间的情感……? 想到这里,面朝着大海的她,嘴角浮现出惨然的微笑。 太迟了,太迟了;早不该有任何情感——这样就不会在这里放出一片海。 这样的往事,牵扯到今朝,刻下多少创伤;怎么能叫人不沉溺于过去? 记忆的攻击里,又突然浮现出一张古朴的面容,和他低沉的声音: “小姑娘,尽管你已经成就了天使之神,但你还不能真正运用天使之神的技巧,更何况,这里也并不是适合天使之神的地方,你的舞台应该在天空。” 波塞东,真是骗子……光一个“海神八翼”就证明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所以,既然你的欺骗和暴力几乎毁灭了武魂殿,那么你的地盘,接下来被怎么样,都不该惊奇? “咳咳。”剧烈地咳喘打断了她的思绪。船继续开向海神岛,而武魂的躁动也在不断地变得强劲。海风一点儿也吹不动那体内烧灼的感觉,甚至渐渐吹不动,那被额头沁出的汗珠粘住的金发。 她向后倚靠在桅杆上。未来的希望也不能消去此时喘息涟涟的虚弱。恍惚间,桅杆有几分如同光正的身体和肩膀。 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也会继续我们的事业。到时候,我一定会在海神岛给里立一块碑,最后一定会来找你,不管是人间还是天上……她轻轻默念着,心脏在情绪之澜和武魂颤动中剧烈跳动,让她胸口起伏,整个人都仿佛摇摇欲坠的细弱架子。 …… 在另一个地方,千仞雪不再是摇摇欲坠,而是已然在昏迷之中,浑身都是血迹,在坍塌的圣殿前,仰面躺着。 幸而,是光正抱着她。他,同样,满身的鲜血;虽然大多来自那些已然倒在他剑下的对手,但身上的道道创痕也让他急剧地迈向虚弱。 “不行,不能在这里死战下去。”光正一咬牙,已然不多的魂力再度凝聚,无数把光剑环绕着他,来回飞旋,两大帝国的魂师和官兵一时都不敢近前,而远程释放的魂技在光剑的回旋中化为乌有。 “追!”帝国和大宗的头头脑脑们嘶吼着下令;有些只是杀红了眼;而另一些,虽然仇恨蒙蔽着双眼,但却清楚地看到,光正在释放魂技时身体的一哆嗦。 他们甚至可以想见,那张因成就光元素守护使而让世人看不清楚的脸上,在这无力起飞而只能起步的用力当口,一定也闪过了痛苦而狰狞的一瞬。 他们追不上光正,却也不会被拉开太远;而从侧翼涌来的援军似乎无穷无尽,不断地扑向那浑身围绕着光环的男人,只是次次都差之毫厘。 但每一次袭击,都带来一次灵活的规避;而精巧地机动,也意味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又被撕裂一次。而被拦截下的飞沙走石与各色魂技,也不停消磨着光剑护身阵。 终于,他吐出一口鲜血,金光闪闪的剑阵消失不见。好在追兵也比刚才远了些,他继续大步奔跑着。 距离永远只是不可信的相对的东西;在标枪射程之外,弩炮依然呼啸而至;在魂宗魂王们力所能及之外,武魂真身之后的魂技依然接踵而至。 他亮出了背后的真天绿翼,这在战斗中已然折断、褪色的外置魂骨。 羽翼硬生生地抵御着来自后方的侵袭;只是挡着风,让他的步伐更加沉重。 脚步声和喘气声中,光正突然听到熟悉而虚弱的声音,感到怀中一阵异动:“我……嗯……我现在在哪儿?” 他柔声回答:“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千仞雪惺忪地继续问道:“哪儿?”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了什么。疼痛只留下了若干碎片:坍塌的圣殿,扎入羽翼的三叉戟,无数沾毒的弩箭和矛头,一柄柄黝黑人脸下巨大的铁锤。 然后她听到了回答:“我的怀里。” 千仞雪稍稍翻身:“你还是你啊。”即使绿翼遮蔽着日暮时分的太阳光,即使男人早已是光之元素守护使,她依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和那刺目的血色。 “那,你还好吗。”光正脱口而出。 一个愚蠢的问题,虽然疼痛,但还是很快意识到了。只是,看着爱人像一张纸般白的脸色,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快好了。”千仞雪完全翻过身来,面朝前方,宛如要下来行走,“你呢?” “我也——” 可是怀中的千仞雪此时真的如雪一般,消融着。 在他愕然的眼神里,千仞雪消失不见。光正跌跪在地上,在痛苦和绝望中粗重地喘息着,徒劳地搜寻千仞雪的踪迹,双目渐渐染上了红色。 “追上了!”“怎么还长出角来了?”“管它呢,杀了领赏就行了。” 下一秒,这些声音的主人便在一阵黑金色的光刃旋风中,和光正的道袍一样被碎为齑粉。 光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迈开步子;踉踉跄跄,不知不觉间便栽倒在了地上。 第二轮追兵的幸运抵消了第一波追兵的不幸。他们轻松地拿到了最后的战利品:不再能翱翔天空的羽翼和沾满黑红血迹的身躯一样伤痕累累、只有额上双角如新的一个人,而他的双臂似乎平白地在空气中要抱着什么,就和他向前迈去却永远被定格的双腿一样徒劳。 第二六六章 奇遇遗脉 “你从哪里来?”老者温和却威严地问道。 “我来自武魂城。”光正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老人,浑身虚弱。他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千仞雪在怀中消逝,而自己被众人追上杀死的幻觉。一时间有几分尴尬。 不论如何,自己是被救下来了,又一次偷得一条命。尽管不认识,可是老人的服装正是他们一个系列的道袍。所以光正也就诚实地说。 “武魂城已经陷落了。” “这样吗。”光正轻叹了一声。他思索着,自己会不会昏迷得太久了? 虽然在踏上旅程时就是目睹着武魂城的倾颓,但那时城池至少还在武魂殿手中。 “连教皇也以身殉了。”老人继续说道,“作为一位女性……” 光正惊坐起来。 明明说好要她活下去,怎么还会去就教皇的位,以身殉了呢? 不,这不可能……或许自己当时就不该走! 他思绪混乱,身上不由得紫纹浮现。 老人兀自继续:“而且是那么久以来第一位不是老家族的血裔……” 光正顿时无语地瘫倒下去。 原来说的是比比东啊……真是虚惊一场。 这里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他心中感慨。 但老人却又比他想象的敏锐:“不过也许她确该如此。年轻人,你身上的这股气息可是和她一样啊。” “或许武魂城还没有陷落。”光正试探着岔开话题,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对方的消息滞后了将近一年:“这可是大陆上最伟大的城市……” “当然。但是她的陷落又有何可怪呢?”老人平静地说,但透过他的瞳孔,光正感受得到他内心剧烈的起伏,“消息传来的时候,我身边就是一片‘永恒之城陨落了’的悲歌。但武魂城越是伟大,其内蕴含的罪孽也就越深:被毁灭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这么说,光正也是一惊。 说的真是极端又通透。而且,谁能想到天使神殿里还隐藏着如此强大的一股罗刹神力呢? “毕竟,在那神殿里……”他开口道。 话语未落,却被打断了。 “主教先生!”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匆匆跑来,“旺达人又在攻城了!” 光正下意识要接话,但老人快他一步,倒是免得他尴尬:“我来了。” 说完,又转过来对光正道:“我们这偏远的希波城,被劫掠为生的旺达人围攻许久了。谁知道武魂城陷落了我们还没有陷落呢!你先好好休息。” “希波城?”光正回想着地图。 啊,记忆里似乎梅迪特伦尼安湖之南确实有这样的一座城。看来自己不知怎么还真到了原定目的地了。 既然似乎已在武魂殿之处,光正闭目冥想起来。 半晌,奥思定才回来。 “许多人总是迷信,世界上某处藏着足以长生不老的秘宝。梅迪特伦尼安湖南岸和这一片的山城,便是许多幻想所说的地点,于是招来许多大小战祸。”奥思定一回来便说道,“但其实岂有这样的呢?” 光正应和道:“我听说,是否不朽乃是人神之别。钟灵毓秀的天材地宝,或者能够延长寿命于一时,恐怕确乎不能永生。” “后半句对,前半句却似是不对。”老人直截了当地说。 光正听得出来,这“似”不是给他的面子,而是老人对这等深沉之问的某种犹疑。 “一些老的神话确实是把是否永生作为人神之别,”奥思定见光正静然不语,便继续说,“但其实并非如此简单。而为了永生便寻求所谓‘神位’,就好比胡乱地炼制又服用不老药,恐怕反而容易丢命啊,就像是……你现在一样。” “我——”光正有些讶异,随即反应过来,老人定然是把他当作罗刹神位追求者了。 于是他把事情说了一通。 听完之后,老人长久不语。 许久,才听得他开口。 “唉,奥斯卡。”奥思定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更轻:“这种复活,可真是我的罪遗……” 一边说,一边武魂显现,竟是一颗梨子。 光正看着覆盖八环的梨子,暗暗惊心。 这是只见魂环一闪,一股梨汁的味道刹那间充塞了光正的鼻腔,随后,这股气味消失了,而他周边的一切也消失了,周身的感觉也就此停住,连那他刚才向着奥思定诉说的如“附骨之疽的鬼火”罗刹神力之痛也暂时不见,只有奥思定站在眼前。 “阁下有希望啊。”奥思定悄然换了称谓,话语间的意思却有一丝琢磨不透。 “前辈,您说那是你的罪遗是什么意思?”光正试着开口说了话。 “就是梨子。”奥思定摇头道,“先不谈这个。阁下的当务之急,依然是要击败那唐三,是么?” “嗯。” “不过若说要击败唐三,为何当初小雪没有做到呢?” 光正苦涩地答道:“因为情。” “不错。但是,为何在随后的双神之战中明明战意昂扬却依然失利呢?” “因为……” “这里面的一重原因,便是天使神位不行。” “这?” 奥思定道:“天使神位当然很好。但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作为一个使者,她的特性为什么是神圣与光明,而不是速度与敏捷呢?这又置传说中的修罗、邪恶这些神王们于何地呢?那样的神界委员会,为什么使者不是黑暗,而是光明属性呢?” 光正想起了自己之前所得的一些启示,在奥思定言语激发下回应道:“天使神本不属于这一系统。” “不错。天使便是天使;天使之神本身便是自相矛盾之说,恐怕乃是此地的强迫。用一个神位,限制了力量。当然,那位天使是富于自我牺牲的精神的,失败,也不能怪罪于它。” “神位原来是个陷阱。”光正道。 “却也不完全如此,毕竟这里的神位,确实带给那些‘神’们力量。这是买椟还珠之事,但至少这个宝盒确实精美,而大部分人连……” 正当他说着,光正突然呻吟了一声。 “看来是药效到时间了。”奥思定说道。 “我头有些晕。”光正说道。疼痛撕破了那层平静,各种感官只觉瞬间便又重启了,反而让那已经安定下来的意识一阵恍惚。 “这是魂技时效到了。”奥思定说道,“刚才乃是我的第八魂技,能够封闭人的感觉,所以阁下的痛觉失去了,而视听之觉也有了限制。” 第二六七章 坐而论道 “什么?”光正感到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精神力甚为自信,就算刚才是毫无防备,一个数万年级别的第八魂技,当也不至于此。 奥思定笑道:“阁下,你可别忘了身上的罗刹神力对精神力的腐蚀啊。” “是啊。那前辈有何办法帮我呢?” “若要达此目的,有三种办法。”奥思定说道,“第一,你继承罗刹神位,自然也就无妨了。” 光正笑道:“前辈何出此言?那怎么行?” 奥思定道:“既不愿,那第二,用天使神力来净化。” 光正叹道:“也难。仞雪她现在也受了重伤,到时恐怕不是净化,是被毒了。” 奥思定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只好重塑你被罗刹腐化的肉身了。” “这如何做到呢?”光正立刻追问。 “用比武魂更深处,灵魂的力量。”奥思定严肃地说,光正看得到他深邃老眼中放射的精光,“到时,你会有一具不再受罗刹侵蚀的身体,和一个不一样的灵魂。” “为什么我说重塑之后,不仅肉体不一样了,灵魂也不一样了?” “灵魂必须有承载者,但是二者的结合方式却是我们未能认识的。当承载者改变,被承载的灵魂虽然不变,可是结合方式却或许发生变化,使得灵魂显现得仿佛不一样了。” 奥思定接着说道:“肉身与灵魂的结合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但我穷极一生也未能有所明了。但现在你有这番奇遇,不妨先放下这个问题,因为更重要的东西已经出现:也许这会是你的独特机会:当肉身沉重的下堕以至归于虚无,让灵魂塑造一个新的承载者,即使姑且称之为肉身,也是高于原有的产物。” “复活……在这方大陆并不罕见。”光正说道。“他们的肉体不是都被重塑了么?” 奥思定道:“不一样。这里的复活,是重塑肉体后,和原有的灵魂重新连接,仰仗着外力的作用,而不是自己的灵魂。所以,那重塑的依然只能是肉身。” “别忘了那句话,‘从肉身生的,就是肉身。从灵生的,就是灵。’啊。” “但神魂,甚至神魂分出的神念,不是也可以自造肉体吗?”光正又问。 奥思定则道:“这恰恰是这所谓的神魂的虚伪之处。所谓的神位,便是把灵魂变成神魂,使之实体化。这也就是它能自造肉体的缘故了。只是这也成为一个新的桎梏:一方面,这确实使得承载着它的肉身变得大大强化;可另一方面,也使得灵魂变得类同肉体,失却了理性道则的无限能量。” “当然,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能自行修炼到那般境界,以至于自身的灵魂以理性道则,超过了实体化的神魂。所以,人依然输于这里的神。但是从理论上讲,不成神位,才会有真正无限与永恒的可能。” “原来如此。”光正叹服道,“但是,恕我多言——前辈是从哪里知道这许多精深的道理?” “阁下若有兴趣,便听我这个老人慢慢讲来;毕竟人老了常常话是更多的。”奥思定说,忽然有侍者送来了饼与饮料。 奥思定开口回忆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还是先大供奉他们的时代遗绪。我出生的家庭,母亲是武魂殿的人,父亲却不是,宁可效忠于武魂殿附近的公国,又想让我找宗门加入。母亲从小教我武魂殿传授的道理,我却听得逆反了,加上那武魂梨子所寓意的事情,我便没有加入武魂殿。” 光正好奇道:“而是?” 奥思定回答:“而是加入了混元宗,又叫明尊宗,一个现在已经式微的宗门。” “正是在这段时间,也就是决定弃武魂殿,到在混元宗修炼一段时间,我一方面过着放浪的生活,一方面却思考着这些问题。慢慢地,我觉得混元宗所述有误;他们宣称神是‘浩浩无垠的光明物体’,而宗门中人便分占于其中,显得狂妄而虚幻;加上他们对武魂理论的许多解释,又被我用逻辑和论据证明错误。当时混元宗的首席博士,傅思德,据说是宗门最智慧的人;可他也说不过我,反而承认了我的正确。从此,我便脱离了出去。” 光正低头道:“当时的风气是如此求知么?” “是啊,不过许多人也只是学得显得有知的修辞术罢了。”奥思定笑道。“毕竟,当时还是先大供奉的时代,他是一位真切的信仰者。虽然恕我直言,或许由于自己的血统,以及从小的教育;他太过热忱地信仰着自家的天使,而未察觉更宏伟瑰丽的真理。但毕竟是一位信仰者,故而风行着深刻的探讨——哪里像上一位教皇的时期,流行的理论家,竟是玉小刚之流。” 光正道:“先大供奉,以及仞雪,都是骨子里高傲的人。做人非常好,但是确乎带着刻骨的高傲。这会令人错失许多……” 奥思定笑了起来:“要我看,阁下亦非一个多么谦逊之人。不过阁下刚才说得确实很对:千家人都是如此。傲慢乃是深刻的遮蔽。” 光正低头浅笑不语。 “话说回来,我后来加入武魂殿,慢慢修炼,后来成为希波城的主教。但其实大供奉不喜欢我对天使的态度;前前教皇心中满是帝国梦,嫌弃我在这天斗内地掀起的风浪太小,而前教皇又觉我入武魂殿太早,总有千党之嫌。所以我便一直在此地了,却也乐得清闲,毕生的心血都在研究之中了。” “那么,老前辈,您尝试过您的这一理论么?”光正问道。 奥思定道:“当然。梨子武魂,不正是灵魂的某种显现么?正是它在我生命历程中的应验,我才对这些想法有切身的信心。” 老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的武魂终究到此为止。而我随后在等待……” 看着光正热切的眼神,奥老笑了起来:“说你也是骄傲之人,果然如此。不过骄傲也未必即错,你确实是我等待着的好人选。” 第二六八章 沉,出 “好人选?”光正试探地问道。 “这样好的武魂,值得一试。” “试什么?” 奥思定道:“试一试,有没有机会重塑你被罗刹腐蚀的肉身。”他随后严肃地说道:“我自己从未见过有人成功;或许结果会直接死亡。” 光正习惯性地想要举手扶肩,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却被一阵撕裂和虚弱感打断了,无奈地放下了手。 这倒是帮他下了决心:现在本就已是绝境,已经无所谓风险了。 于是他说道:“我是从死亡手里偷回一条——不,可以说是几条命的人。所以,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奥思定点点头:“沉入冥想,深深思索;这一切不可强求。” 光正不再多言,很快就在床上进入了冥想中。 已是光正再入冥想之深后度过的不知多少时间。在苍然的寂静中,光正衣袂不动,谁也不知,他的精神,几乎离体,刚才处在多么惊心动魄的旷野漂流。当它从一切迂回曲折中返归自身,光正似乎领悟了那一切的含混与朦胧,万籁俱寂的本源之体,将要获得这个位面的理性道则之力…… 但是在这大彻大悟的虚体道静中,尽管五官齐闭,却仍隐隐听闻一个言说着的声音,重又唤起仿佛将要看空离弃的他,心灵最深处那份对秩序、至高者的激情所赋予的秩序的激情。他的心听见,在苍白的雷蒙中,那浩渺如大海的言语,那昏暗地点缀着星光的言语,那关于我们自己及其泉源的言语。 一切不再寂静。精神所在的世界,比刚才的彻悟,更加朦胧莫测;但是从含含混混、湛兮若存的夷微之中,他听见了来自渊然若宗者愈发锐利的希声大音。 在这些闪电般短促的瞬间,他对生命的感觉和自我意识几乎增加了十倍。他的头脑和心灵都被不寻常的光辉所照亮;他的一切焦虑、一切疑惑、一切不安,仿佛一下子都消逝了,化为一种高度的宁静,宁静中还充满明朗和谐的欢乐与希望,充满理性和确定不移的根据;这份感觉,摒弃了一切血肉的蠢扰,乃至地火风水的简单形象;在摒弃了这些的静寂之中,感受到了真正的心旷神怡,也感受到真正发自灵魂的冉冉升起般的热烈情绪。 当他蓦然睁开眼眸时,奥思定正在他的床边,见他睁眼,温和欣慰地问道:“感觉如何?” “说不出。” “无论如何,总能捉摸一些踪影!” “那种感觉,真的如同梦幻。”光正说话时都仿佛有些迷醉,好像刚刚骤然回归,已经不能适应有起有讫的声浪,“默尔而息,拓然忘我;一切动作、言语乃至想象都静止了。即使是日月星辰丽天耀地的穹苍,也不能与之相比。” 奥思定道:“这么说,思绪已经超脱天外了。” 光正追索着说道:“如果按照前辈所说,灵魂掌握道则的话;或许应该称所去为‘灵境’。” 奥思定喃喃自语:“无过去、无现在、无未来的真慧……那么,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光正便坐起身来,稍稍感受,欣喜道:“罗刹的残余似乎已经全部去除了。” 等一会,又道:“和之前感觉不一样。虽然很自然地驱动着自己的身体,但似乎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又说不清楚。” 奥思定道:“那,实验成功了。实验刚刚成功,有所不适应,也是正常。” 光正听了,也笑起来,又道:“这拿我做实验的态度,却令我想起一个叫靡匪思的怪人。” 奥思定严肃起来:“这可是一个怪异的存在。刚才说到的混元宗的傅思德,就和他有所纠葛呢。” 光正好奇道:“纠葛?在什么领域?” 回答只有两个字:“时间。” 光正想起了什么,说道:“啊,时间……果然……” 奥思定道:“嗯……时间,是我不思索似乎懂了,一思索却更不明白的东西。” 光正恍然大悟一般:“他之前就向我大谈回溯时间之流云云……” 随后却又乍然止住,反而问:“说到时间,现在过了多久了?” 奥思定想了一下说:“约莫三个月。” 光正惊地几乎跳起来:“什么?!我感觉只有一瞬而已。” 奥思定笑问:“是不是就像睡了一觉,一个梦般?” 光正道:“恩……怎么就三个月了呢!” 奥思定笑着说:“你看:你说感觉只有一瞬,又说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但是一觉可比一瞬长得多啊。” 光正如被击中一棒,道:“这样,岂不是无所谓时间长短了吗?” “你是用什么衡量时间长短的呢?” 光正皱眉许久,乃道:“也就是说……感觉是不可靠的计数器。” 奥思定拊掌道:“这便是了。” 光正面色一喜,很快便又沉了下来。 “三个月,毕竟是太长了。” “你是不是觉得,”奥思定道,“自己该走了?” 光正有些尴尬地笑着承认了。 奥思定劝道:“可是,虽然实验成功,但是离真正掌握,恐怕还差着磨炼到熟悉的距离。” “您可以十年如一日,我当然佩服。”光正说道,“可是……有些事情,急如星火,而且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 “十年如一日不算什么,”奥思定沉声道,“只有那千年如同一日,乃至一瞬的才是值得尊敬。不过,人自然无法如此。” 他接着声音越来越轻地补充道:“年轻的时候尤其如此,特别是当有着心上人的时候……” 光正有些不愿在这位老前辈面前多说爱情相关的话,便只是站着;倒是奥思定见忽然气氛沉默,乃笑道:“不过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时间一去不复还,有的失去无法挽回,人也无再少年。” 光正接话:“可是人总是希望能挽回;所以那位靡先生才总是这样诱惑我。” 奥思定道:“所以他注定失败。” “不过,那位靡匪思的一句话,倒是一直让我记到现在。他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宿命’。”光正闻言又回忆着说道。 奥思定笑了起来:“那他倒是说得对。宿命支配着你的意志——可是这并不是来自任何绝对的或高远的预见安排,而是你自己的决定;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坠落。” 第二六九章 归鸿 光正立起身来,此前的道衣早已破碎,现在身上所现乃是肉身再塑时自然化成的一件灰白长袍:“我已经坠落过,再坠落,也无妨。” 奥思定道:“不,你未曾坠落过。不过你要这么说,也非全无依据。” 见光正有些不解,奥思定笑道:“这些话,我想它们都正确,不过你还是会按照你自己来行动。当然,在人世间,完全的个人,只在一定意义上存在。” “所以……” “所以我想,当在新的你面前出现新的道路,必然有人深深影响你。”奥思定说道。 光正恭敬道:“前辈便是影响至大的一人。” 奥思定则是笑笑说:“这定论为时过早。” 光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抓着画片的手。 “我不能预言你的命运;”奥思定缓缓地说,他显然注意到了光正刚才的微小动作,补充道:“也不能预言你心上人的命运。我们都不过是时间洪流中的人,只有超越时间者才能告诉我们未来会发生什么。” 见光正有些迷糊地看着他,奥思定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推测,你既然已经不一样了,接下来会见到一些不一样的人的。” 光正讶异道:“难道说,我的异变,会影响整个世界的平衡么?” “世界有着其朝向完美的秩序,可是平衡,却不好说。”奥思定否定了他,“其实别人并没有变;变的是他对你的态度。” 光正歪了歪头:“这么说来,我是变得更加‘奇货可居’了。” “不错,是可以这么理解。”奥思定点了点头。“如何面对,则是你的事了;就和前面说的一样:你是坠落还是上升,在这个层面上由你自己决定。” 光正见奥思定似乎嘱托于他,索性直接问:“前辈有什么建议么?” 奥思定道:“勇敢而谨慎,自信而谦卑。” 光正记下他的话,却觉得过于抽象,又追问道:“前辈所言,十足高远;那么更为具体的呢,譬如,去哪里?” 奥思定点点头说:“如果你刚才直接辞行,我也要和你说:你要前往海神岛。” “去海神岛?”光正有些奇怪地说。 奥思定点点头:“对,那里会是信仰和事业的要地。” 光正怪道:“可是那里的人不是海神的奴隶么。” “不,不是奴隶,”奥思定笑了起来,“他们只是没有被教好,否则,也会向着天使的。” “去海神岛的话……”光正算了起来,从湖畔到海岛,距离虽远,但现在的他飞行当比之前更快,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正当他要起身离去,奥思定又说道:“有些耽误,不是耽误。” 光正点了点头,还是走了出去。 沐浴在阳光下,他感到无比的舒适和自在,恍惚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又仿佛做梦般迷幻,就好像之前冥想中那样,无比的真实,真实得不真实。 放眼望去,人群栖息在一片自然之地上。 光正起身,如一道流光般,向海神岛方向飞溯而去。 城中主教房间内,奥思定虚弱地坐在躺椅上。 “主教先生,您……”一位旁边的助祭关切地问道。 奥思定挥挥手:“我没有关系;人总是会老的嘛。” 助祭于是改问:“那您看,光正先生他……” “他离彻底掌握理则还远着呢。”奥思定说道。 “那您何不多留他些时日?” 奥思定笑道:“能否掌握,可不只是冥想便能成的;否则我们在此如此多年,不是早该掌握了么?这是世间的至难,不是长寿比赛。” 一边说,一边闭起眼睛,躺倒在椅子上。 …… “你不觉得你的打赌输了吗?”靡先生的宅邸里,晨星出现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现在变得更为强大。”靡匪思回答说,“一旦回到过去,能够创造出更大的混乱!” “不错。可问题就在于:他当时就拒绝了你。”晨星冷冷地说,“当时的他都没有同意,现在的他更不会同意了。” “你以为你是先知吗?”靡匪思反唇相讥。 晨星笑道:“我不是;我难道不是比先知这样仰赖于他者的人强大百倍吗?” “你——” “你看:当你只能这样攻击,就说明你的聪明都不足以反驳我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聪明的魔灵古怪而已。” “哼;你要知道,世界意志可是在我身上。” “哈哈!你以为世界意志是什么物品,在财产权保护之下吗?”晨星笑道,“以你的聪明怎么没有想到呢?” 靡匪思皱起眉:“怎么?你难道想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边说着,一边身上气焰升腾。 晨星看着因不自信而秀实力的靡先生,笑得更为爽朗了:“不,不,不。但是你要分清楚,谁是主人、谁是奴隶;谁是目的、谁是工具。” 靡匪思正要在辩驳什么,晨星已经不见了。靡匪思愤愤地走到大宅的窗口,往外望去,看见一片畸形的繁荣之景。 被围中的武魂城,由于一大批带着全部身家从周边地区前来避难者的涌入,短暂地兴盛起来。最初的恐慌过去之后,人们甚至适应了抛石机砸来的飞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心里都想着:与其在战火中死去,不如赶紧享受人生;如果被砸死,也不比死于刀兵差。 于是白天的市面上竟然是一片繁荣。只是晚上实行宵禁,不过,部分地下殿堂里可以继续夜夜笙歌,不过是价格稍稍高些罢了。 现在,整个城里最残破的便是以前最宏伟的神殿。 自从那个神奇的光暗之夜后,神殿的坍塌也被全城上下视为天启的一种,带上了神圣的光泽。 即使是废墟,也没有人去修复、重建。 毕竟展现神威的本体,不是比一座人造的殿堂高贵得多么? 于是只是金碧辉煌地在那残垣断瓦边,环绕上了一圈围栏,仿佛在说着,凡俗之人轻易不得入内。 “他一定会来武魂城的;不过也许一瞥之后便会离去罢了。” 第二七零章 神秘的前辈 “海神岛……究竟为什么是海神岛呢?”光正怀着不解,却行履不停。 只是路线并非最近的一条,而是要经过武魂城。 近乡情更怯。 无论如何,自己毕竟可以被归为“逃兵”。 还配回去么? 当然,如果能思考这个问题,本身便已经是奢侈的。 在空中飞行的冷风中,光正一再担忧着:武魂城还是那武魂城吗? 唐三那个家伙,运气一贯是出奇的好;上一次之后过去那么久,在不知哪个势力的眷顾下恢复,乃至又提升,绝不是不可想象之事。 而武魂城的沦陷,和天使神殿的倒塌一样,不都是曾经丝毫没有想过的现实可能吗? 光正默默地修正着路线。 他不敢接近武魂城;害怕孤魂野鬼般的自己被看见,也担心看到那本已刺目的倾塌神殿上树立起帝国或唐家的旗帜。 可是即使修改了线路,终究是要投去一瞥的,纵然是惊鸿一瞥。 人总是喜欢自我欺蒙的,光正默默地感慨着。 时间很快地过去,空间的穿梭中,夜也已深了。 越过了荒芜乃至血腥的块块裂土,遥遥的前方,正是武魂城啊。 宏伟的城池,还是矗立在那里。 光正还看得清,上面继续飘扬着的圣剑旗帜。 凌空飞掠的光影停滞下来。他在犹豫:既然如此,要不要,再接近一步? “光明的化身啊。” 耳畔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仿佛来自荒古。 “谁?”他警惕地问。 自己的精神力比之前又上了一个档次,如果能够这般忽然出现,那实力未免太过判若天渊。因此索性问,而没有出手。 “你是光明的化身,而我便是初曙的晨星:是你的接引者。” 光正缓缓地落到地上,眼前出现一个人形,显得高大而英挺。 最令他心惊的是,这副面目,似乎看不透;不是说看不清人心,而是说,即使是外观也看不透。 乍一看是清楚的俊朗面孔,可是如果用他的光元素探查,却反而看不明白了。 “我没有认错。”晨星接着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已成就的,光元素守护使;现在的,光明的化身。” 如此的奇幻,似乎带着深沉的阴谋气息。 光正心中闪过一丝杀念。 但是什么也没有动作;毕竟对方能在自己面前毫不被发现,而自己最纯粹层次的光元素探测,不仅没有结果,反而被他注意到了。 “接下来会见到一些不一样的人的。”他又想起了奥思定对他说的话。 晨星见他不语,和煦地笑道:“还有,天使的信徒。” 光正有些奇怪地看着兀自在自己面前介绍着自己的这个人,想要反驳什么,又没有说。 晨星好像注意到了,说道:“怎么,光明的守护使,已经不再是天使的信仰者了么?” “逻辑上就很奇怪。”光正索性完全放松地说。 晨星好像很有兴趣:“哦?” 光正极快的语速昭示着内心的犹豫和恐惧,但是毕竟确确实实飞快地说着:“天使当然是好的,可是,为什么把终极的信仰,寄托于使者呢,而不是调遣使者的正主呢?” 说完,仿佛释放出了一种郁结已久的怀疑。 “不愧是这一世代光明的化身啊。”晨星笑容灿烂,话音却忽然变得斩钉截铁,铿锵作作金石声:“天使是荣耀的,但绝不是最荣耀的。作为真正的光明的化身,应该认识到这一点。” 光正略过了关于天使的讨论,而是说道:“我只是一个人,成就了元素守护使;可是依然是一个人。不知道先生所谓‘光明的化身’何指。” “你是光明之子,又是世间光明的带来者。所以说,你是光明的化身;从整个世界历史的角度说,不是比天使更为荣耀吗?” “……”光正报之以怀疑的沉默。 “看这黑夜多么漫长。”晨星说道,“可是另一边,不还是白昼么?” 光正叹气道:“光影相生,么?” “不。”晨星说道,“黑暗是没有光。你就是这暗夜里的光,而我是你的前导。” “前导?为什么?” “因为你的力量虽然强大,但离完成你的使命,却有着距离。因此,就由现在更强的我,来暂时为你引路。”晨星说道,“唐三——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绝不困难的一步。” “绝不困难?”光正忽然激动起来,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几乎想要揪住眼前这强者的衣领:“那么你这位高谈使命的实力者为什么坐视不管,看着种种惨剧上演?” 晨星神秘地说:“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或不如说,我正是这个问题的化身,而不是答案。” 见光正眼中哀怒的情绪,晨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对世间有许多牵挂。可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怎么可能事事如意呢?无论强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束缚理则。” 晨星说着,往前迈步,光正忽然感觉身体被攫住,却又感到一阵适意:“就像我,并不能自由地活动;倒不如说,我正是为等待你而出现的。当你成就,当你成为化身;我才能从万古的束缚里重见天日,获得作为向导的力量。” “那么既然如此,前辈何不……” “何不替你做事,把唐三收拾了,是不是?”晨星第一次露出有些狡黠的人样。 光正也觉得有些不妥,道:“怎能就这样叫前辈替我做事。” “倒不是如此。”晨星说道,“你所做的乃是公义的大事,不是个人的私事,谁有一份力量,都应当参与的,也无所谓‘替你’可言。” 光正忽然想起千仞雪。自己真的是为了公义,而没有掺杂私情么? 晨星这次没有针对光正的情绪起伏,而是径自说下去:“只是如我刚才所说,束缚。我的力量对你而言无比强大,在其他地方,却不能施展;就好像一把钥匙,即使开一把最复杂的锁十分便当,对其他千千万万更简单的的锁却反而不能打开。” “譬喻固然精妙,”光正疑惑道,“但是前辈既然能展现出如此强力,又是谁人束缚的呢?” 晨星叹道:“不是人,是神,是神啊。” 第二七一章 斗罗神史 “神?”光正有些讶异的说。 又道:“神本该是公义的,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晨星摇了摇头,俊朗的脸上浮现出苦笑:“看来你对神界很好奇,也很懵懂……” 光正其实早已知道些什么,但是确实是不成系统;加上此时却有意听这奇人怎么说,便叹道:“这曾经是个太渺远的谜团,而现在,又是迫切需要解答的问题。” 晨星道:“这个世界,最早来自于‘孕育的巴力’,它创设了这方世界,让它生机勃勃;创设了人类,赋予人以理性和情感的力量,让他们从禽兽中脱离出来,成为高贵的生灵。当这一切完成,它便归隐了,实际上,是化作了非人格的生气,流通在整个世界中。” 光正打断道:“那他是死了,还是没死?” 晨星皱眉道:“我已经说到这样了,死不死,重要么?” 光正说:“很重要。神是不死不朽的。这不是最根本的么?” “视野小了。”晨星笑了起来,“你说的当然不错,切中了要害;但是,神的‘生死’岂能用你简单的标准衡量呢?” 光正被噎住了:“……” 晨星见他若有所思,道:“这可说是死了,也可说是永生啊。” 接着,他说下去:“而他留下一颗生命的种子,化成他的儿子,巴钢;他仿照着那些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动植物,和或天然或巧心所成的器物,给人以特殊的能量容器:武魂,让足够优秀的人,不再需要提心吊胆于魂兽或自然的袭击,而是能够觉醒身上的魂力,成为不仅最高贵、而且最强大的生灵。” 如此壮丽的史诗进程,光正关注的却是:“巴力、巴钢……名字为何都如此奇怪呢?” “问得好。”晨星不以为忤,“不过,请先听我说下去。” 光正点点头。这样亘古的史话,他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讲,贪婪地汲取着。 晨星又一次开口,抬头半仰望着天空说:“巴钢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世界太过广阔,如果要让它维持不衰,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撑;所以它的父亲,创世的孕育的巴力,才会失去人格而化作生气。但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就无法维持世界的秩序:整个世界虽然通过生气而有着力量,却可能走向堕落和崩坏,变成一片热浪的混沌。因此,巴钢看中了人的潜能,决心从中获得信仰的力量,来让自己能够以人格的形态维持住世界。” 慢慢地,他的话语变得更加凄怆:“他赋予人以如此的能力,尤其是赋予其中魂师觉醒的殊荣。可是,他没有料到,有了理性和情感的人类,许多都背叛了他,没有把信仰的力量给予他,而是给予了那些野心勃勃的魂师强者。这些魂师强者,最初是巴钢眷顾的人,每个人被赋予不同的能力,让他们负责不同的方向。但是,他们却窃据了信仰之力,形成了他们所说的‘神位’,于是也就有了众神的‘神界’。在那以后,巴钢就被封印起来;但这恶毒咒语的代价便是,封印既封锁了巴钢和此世,也封锁了神界和人间,让他们两相隔离,不易逾越。” 光正叹道:“那巴钢岂不是,如同寓言‘农夫与蛇’?” 晨星点头:“那简直是一匹匹白眼狼!可是,毕竟还有人知道一点真相,保留着应有的良心。那便是天使之神,她的神位仰赖的信仰之力,不只是针对她自己,也是针对更高的神明。” 说到这里,晨星看向光正:“所以,崇奉天使,也确实是值得自豪的。” 光正不语。 晨星于是说了下去:“但她势单力孤,没有办法。不过,这些神明也没有好下场;他们自己获得信仰之力,却无法阻止后人也如此,甚至无法阻止一些智慧魂兽将信仰的力量给予龙神。因此,除了信仰精纯的天使一直在大陆上得到敬爱,整个神界动荡不安,在战争中一代一代的更迭着。” “这一代一代的更迭,恰好也能解释刚才你的问题。”晨星忽然看向光正说道,“其实,巴力和巴钢,最初都叫‘巴尔’,这其实不是名字,只是对宇宙洪荒间大音的转写。那些最初的‘神界’,把第一位巴尔,称为‘伟力创世的巴尔’,尊崇供奉它;却把第二位巴尔,称为‘心如钢铁的巴尔’,意思是它残酷无情——从而为背叛找到了借口。” 光正愤愤道:“明明父子是一样的事业,却被这样切割和背叛,这‘神界’可真是卑劣。” 晨星道:“那背叛,也是很古老的事情了;古老到,连后来的神界也不知其中原委,几经更迭后对远古已然朦胧模糊的神界,把‘伟力创世的巴尔’变成了‘巴力’,而‘心如钢铁的巴尔’,同理,便成了‘巴钢’。” 他随后切换了频道:“话说回来。直到最近的一届神界,他们不仅继续封印着巴钢,更通过封锁巴力的生气,遏制世界的本源,降低了整个世界的力量——从而,更难有后来者成神挑战他们。这才有了一时的稳定:可是巴力、巴钢两代,都几乎被磨灭了。” 光正忽然又岔出一问:“这和奥思定说的不一样:怎么会有巴力、巴钢两代呢?” 晨星略一停顿,笑道:“这也难怪,他虽是最伟大的学者之一,毕竟只是学者。像我刚才说的,巴钢才给了人以武魂,有了抬头看向苍天的资格;而在此之前的巴力时代,人是在自然险恶和魂兽的侵袭下自顾不暇的。因此,第一次有了心力和空闲沉思的人,最初看到的神只,就是巴钢,而巴力已经是过于遥远的记忆了。所以,把它和巴力视为同一,以为巴力的业绩是巴钢创造的,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说的也是。不过我更好奇了:”光正说着,眼中灼灼跳跃着,“您说,奥思定‘毕竟只是学者’,那么您必定有更可贵的身份了!” “当初的天使之下可是队伍辉煌,而我是天使一门,最杰出的一个。”晨星说着,“但神界当然恨我入骨。只是我从无神位,自然不用担心‘下界’会有何影响。但他们要。因此,他们只是封印了我,却不能杀死我。” 晨星说到这里,眼中闪着悲愤的火花:“我至今还记得,他们是这样唱着: 自诩光明的人啊,在遇到光明之子前,永远沉沦在黑暗里。” 光正惊道:“所以,你才……要一道揭开这被遮蔽的亘古暗幕么?” “不错。”晨星眼中火花闪烁,“我是天使行列下最杰出的一员,你是天使属性光明的化身。” 一边说,一边展开那比十二翼还要多一的纷繁羽翼,蓬勃的力量顿时让光正感到阵阵敬畏。 以及一种,如同鲜血之缘凝成的熟悉。 第二七二章 神史后的特训 “那么,前辈……” “就由我来特训你。”晨星说道,脸上却露出一种悲哀的神色。 光正察觉到了,忙问:“前辈怎么了?” “如果我们丧失了这次希望,就又不知道是千万年的等待了。”晨星声音低沉而坚毅地说道,“现在的神界已经让斗罗生气日渐干涸,如果再维系百代……” 光正的真天绿翼也缓缓在身后张卡,口中道:“不成功,便牺牲。” “不,牺牲有什么用呢?死亡最多保全自己的名节。”晨星断喝道。 光正一时仿佛被震慑住了:“……” 晨星道:“不许牺牲,只许成功。” 光正总觉得这话逻辑不通。他很快反应过来:死已经是最大的惩罚;如果他牺牲了,就算“不许”,又能奈他何? 只是这种利维坦悖论般的问题不宜这样点破,否则解构力太强。 他换句话说道:“但是前辈!这话说得是不是太自信了。” 晨星笑道:“你是在担心,成功不了么?” “对方可是神界啊。” “你可是光明之子啊。”晨星声音清亮,“怕什么神界呢?” “何况,”晨星的声音悠长起来,“你的身体,可是在灵魂之下重锻的。理性之则的力量,你应该已经掌握了。” “岂敢!”光正道。 光明之子这样玄虚的头衔,他还缺乏信心,更不明白晨星这一用词背后是何奥妙。 而理则之力,他是确确实实的没有充分掌握。 “理则可以推动万物,”晨星慢悠悠地说着,“从第一因到链条之末,有什么力量能持久地胜过理则呢?” 见光正听得入迷,晨星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光正一惊,接着听下去:“只是这一切太纷繁,而我们来日方长,现在却光阴苦短。” 光正心想,这样的话,定是要教我用理则了,当下问道:“时间究竟够不够呢?” 晨星点头道:“够。全面掌握,那是最后的目标,在对平凡的人类无尽的时间里完成便是历史的终点。那时间,已经超越了长短的计量。反过来说,现在你要掌握的,只是将理则置于剑上;如果能够成功,便足应付当下局面了。” 光正自语道:“剑上……那武魂呢?” “好!没有有了理则便忘了武魂。”晨星笑道:“若能用武魂发挥出理则的力量,将比用器械强出境界。不过人人武魂各有个性,不像器物,可循通法。这一点上,却得靠你自己去思悟了。” “是这样啊。”光正说着,晨星已经问道:“你既能成就到此,想必也有剑相伴。” 光正微微颔首,一道光影飞掠而过,凝实在手中:“前辈看,这剑,可否?” 正是那把量天。 晨星抚掌道:“不错,不错。这把剑的来历,你知道么?” “不知。只知道前大供奉当初涤荡各路、镇平天下时便有用此剑。” “不足怪。”晨星笑道,“这可是当初巴钢时代在天空引导乃父循环不息的生气的航标啊。” 光正大惊道:“竟是如此么!” 险些骇然变色。 “千百代后,便只是一把好剑。”晨星叹道,“当然也是发光发热,只是有些委屈了它。到今日,”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老剑也该有新春了。” 说着,一股澎湃的力量注入剑上,晨星的脸色竟是如同日出前的群星,消散下去。 “前辈!”光正有些惊急。 “无妨。”晨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希冀和几分欣慰,“我本早就是一个囚徒,只等着为你铺路。” 话音间,释然和执着混杂在一起,在在昭示着光正:晨星可以死灭,使命必须完成。 “来,拿起剑。” …… 又一轮新月下,光正拖着身子坐了下来,感到十分的疲惫。 量天极度锋锐,建立在它轻捷如光的基础上。 因此单是挥动,根本消耗不了什么。 但是那仿佛在剑尖跃动的理则…… 当然,光正知道,那只是认识还粗浅时的拟物幻想。并没有实体在针尖般的一点上施加重力。 耗费的也不是他的肩臂肌肉,那里并不酸痛,真正几乎被吞噬着的是他的精神力量。 无比的心累,身体也便只想瘫倒下来。 耳边偏偏传来不想听到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理则还有这样明显的缺陷么!” 光正心中颇不是滋味,之前那称自己是光明化身的话语,虽然浮夸,却好歹是褒义的;开始练习之后,简直听不到一句好话。 但自己的提升和缺失,他也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每次出手,都仿佛在千万年的经历前被算死了一般。 他于是站起身来道:“我的经验和技巧还是太不足了,发挥不出应有的力量。” “不止。”晨星说道,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光正。 光正有些惊愕,惶然间不知如何作答。 晨星直接地说道:“出剑时的犹疑,总带着对我的提防。既不是和好友的切磋,也不是和敌人的死战,而是刻意的表演。” 光正握着剑的手抖了一抖。这话直接击中了他。对于这个深不可测的人,他当然是抱持着许多分警惕。 “对不起,前辈,是我没有信任……” 晨星笑了一下:“这话也是礼节,是道歉么,还是刺猬竖起自己的刺来?” 光正无言,呆呆站着。 “其实,你怀疑我,没有什么。”晨星说道,“毕竟我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而最后的战斗也是你的战斗。” “但是,问题是。”晨星严肃地说,“你这样的怀疑,来自何处呢?你一定是在怀疑,为何我会这般输诚于你。若是旁人,这样想自无不可,因为天下无的午餐。但是,你可是光明的化身;有人竭诚向你,乃是自然的定理。所以,与其说是你怀疑我,不如说是你在怀疑你自己。” 看着光正愕然的瞳孔,晨星一字一顿地说:“光明的任何怀疑,都只会带来阴影。” 过来半晌,光正才说道:“但理则,难道不正是在怀疑中,接近至道,才获得的力量吗?” “说得好。”晨星赞许地说,“可是:怀疑的基础是什么呢?不同的怀疑是不一样的。对自己感官所得的表象的怀疑,乃是理则的精髓。可是,出于利害计算的怀疑,只不过是打算盘;那只会削弱理则那通往大道的普化之力。” “怀疑感官的表象,是知人而上进。敲打利害的算盘,不过是私欲的粉饰。私欲不去,理则之力如何纯粹?” 第二七三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克己,无我?”光正带着犹疑地说出这几个字。 满月洒下光辉,旁边群星明灭。夜间的冷风吹过,却不如他此时的想法冰冷。 光正犹疑着。 晨星刚才说的无比正确。 要去掉私欲,才有纯粹理则的力量。而要去除私欲,就必须彻底地克制自己,直到自我彻底退隐到理则之后。 于是,推出这句话,也是顺理成章。 可是…… 如果没有了之前那火热炽烈的情感,理则的力量,又用什么去驱动呢?有了力量,又要做什么呢? 所以他怀疑着。 “好。”晨星只是无比简单却足够明晰地肯定了这句话。 光正继续站立在那里。 他没有说话,而是让自己进入凝思。 毕竟,刚才的忧虑,其实是奢侈。没有足够的力量,目标就只是玄想。 …… 已经是在此之前。 遥远的远方的海洋上。 千仞雪倚着主桅,看着月色里“进取”号划过水面,迅速地前行着。 云锐清立在桅顶,让风更是吹得满帆。 浪花溅起,水浸湿了千仞雪的头发。 昏昏欲睡着的孙岱峰见状一惊,连忙加大了魂力输出;三叉戟上光芒闪烁,水面顿时变得平整如镜。 他本欲开口,但千仞雪什么也没说;他于是索性也继续沉默。 又是一个孤独的长夜。只有一望无际的沧海,和遥远凄清的星月。 武魂殿曾经组织过对海神岛的远征;当时,恐怕是艨艟数百,如同浮城。 但现在却不是了。只有自己这一船,这几个人;而且,也没有了那同行了一年的人。 就好像天上的一颗星,忽然间闪亮了一下,带来遥远处亘古注定的光辉,然后,就又转瞬不见了。 风吹动的是这艘船,也不只是这艘船。 她忽然有些羡慕这艘船。多么纯粹的杰构啊。而且足够单纯。没有种种额外的念头,纯纯是一个航海的好工具。 如果自己也是那样就好了啊,如果自己只是武魂殿的一个好继承者。 但她不是。她终究是一个人。 于是才有了风中便更加剧作起来,而其实毫无用处的忧愁。 “啪嗒。”一只不小的鲨鱼被丢到了主桅前,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魔魂大白鲨。”孙岱峰语气肯定地说。 “这不是那什么‘护岛魂兽’吗?”云锐清虽然高居桅顶,却听得清楚。 “不错。”孙岱峰说到,面色轻松中也带了几分认真,“这里和海神岛已经很近了。而且魔魂大白鲨群体之间有着感应,这一只被抓了,其他鲨鱼肯定会察觉不对。” “那你还抓它。”云锐清嘲笑说。 “不抓,等着它回去报告么。”孙岱峰撇撇嘴,“现在这样,那小白也只能知道有一只手下出事了,否则可就不好说了。” “无所谓了。”千仞雪忽然开口说道,“就算让它们知道,又如何?” 孙岱峰马上接话道:“是啊,表面上是七对四,其实等级差距放在那,那些‘封号斗罗’,我看了不过是插标卖首而已。” “好了,你九十一级的说什么等级差距。”云锐清的嘴不饶人。 “……”千仞雪心中始终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些前辈们一把年纪了却和学生一样拌嘴。 往好了想,也可以说他们还真是童真啊。 “也许是七对五,而不是七对四,”千仞雪在心中想着,并没有说出来,“不过也一样。或许我确实不该和他们四人一道出场。” 她开始想象,在被四位前辈压制住的七个失败者面前,带着灿金的光辉,振着洁白的羽翼,从天而降的画面。 当千仞雪意识到自己沉浸甚至有几分陶醉在这样的想象里时,她不经意地有些惭愧脸红。 不过也许这么做是对的。她转念想道。只是,自己并不是享受胜利,而是,扮演着她必须去扮演的角色。 带着胜利后的神圣光辉,摧毁海神殿的海神崇拜。 “是什么在闪亮?”辛其灼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便看见,千仞雪静静地倚靠在桅杆上,背后却金光升腾。 “怎么回事?” “不知道。”孙岱峰回答说。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也不关注下。”辛其灼抱怨说,“知道你们帮助行船很累,但是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这不是知道有你么。”云锐清在上面说。 对方摆出这种姿态,辛其灼也没法再指责什么,继续向千仞雪那边看去时却被那只硕大的大白鲨吸引了目光。 “你们还抓到了这鲨鱼?” “五万年,轻轻松松。”孙岱峰笑道。 “……”辛其灼很是无语地看着他。 千仞雪看着在她身前眼神惶恐的大白鲨。即使身子被束缚了起来,当千仞雪眼神投来,大白鲨依然竭力扭动着身子想要躲避一般。 “奇怪。”孙岱峰说道,“明明是我抓的,它看我就是凶巴巴的,怎么到了小姐面前就这么害怕。” “哎呀,你还拿自己和小姐比呢?”辛其灼嘲笑道。 话语传进千仞雪的耳朵,她并没有答话,而是继续倚桅而立,若有所思。 她感受得到,武魂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仿佛就要重新醒来,只是薄薄的一层隔膜,让它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 她之前就曾想,是不是海上更纯粹更灿烂的阳光,激发了武魂。 但是现在满天月色星辰,武魂的热力却也越来越汹涌。这升腾上涨的趋势,不分日夜。 看来不是这个原因。 大白鲨的姿态似乎也提示了她什么。 “大白鲨啊,你的魂环可是很珍贵的。”千仞雪漫不经意的口吻对大白鲨说话,手中的剑若隐若现。 “哼……死便死!”五万年大白鲨强硬地说道,“你在海上杀我,终有一天,海神大人会让你葬身海底的!” “嘴倒是硬!”孙岱峰的三叉戟立刻出动,大白鲨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只大白鲨,就送给‘进取号’。”千仞雪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大白鲨刚才的话,让她心中的想法此时更加成型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千仞雪的内心兴奋起来。 第二七四章 护岛神兽的陨灭 不分日夜的,必不是日光,而是日夜兼程的航行。 也就是说,是与海神岛越来越近的距离。 离海神岛越近,武魂也就越是热力蒸腾。 而这据说最忠实于海神的魂兽,如此畏惧而憎恨自己,也在暗示着这一点。 沉睡着的六翼天使武魂,在越来越接近号称神明的对手的信仰之地时,缓缓地苏醒过来。 这将是一场真正绝对的战斗啊。 有孙岱峰、云锐清两人操作水力、风力,船几乎是如飞般划过水面。 直到一个日间。 突如其来的一个漩涡,让船一个侧转;进取号的水手们一阵手忙脚乱,才让船没有倾覆。 几位封号斗罗立刻感受到了战斗的降临。而海员们自然也感到了危险的气息,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经验告诉他们,这必定是十分强大的海魂兽。 只见海浪翻腾,而在汹涌高涨的波峰间,巨兽的身影若隐若现。 “看那头尾,分明是鲨鱼。”孙岱峰嘟囔道。 不等他再做分析,那巨兽已然跃出水面,掀起高过桅杆的浪花;待浪花落下,半空中流畅的线型已然不见,腾空而显的是一位清秀的女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白吗。”孙岱峰扫视了两眼,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十万年魂兽的人形,不免沾染了男人的惯习。但他清醒地知道,魔魂大白鲨非同年限的海蜘蛛可比,不可掉以轻心,三叉戟上举,水元素力量发动,一道饱含魂力的水幕将“进取”号护在其中。 小白姣好的面容带着怒气,在空中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伤我同类,犯我海神岛疆域?” “我们乃武魂殿人。”云锐清同样跃到空中,鹰翼回答丝毫不加遮掩。 “武魂殿!”小白更形愤怒,兼带不屑,“又是你们!当初你们极盛时多少魂师来犯,都葬身鱼腹,现在武魂殿不过是俎上鱼肉,靠着你们一条小船,也敢来挑衅!” “葬身鱼腹?!”辛其灼也从甲板上跃到空中,“也该是你这鲨鱼交还血债的时候了!” 小白不再言语,身形一跃,如巨鲨出水,气势无比。 云锐清却是轻振羽翼,避开这一击;辛其灼的便立刻在空中划过,袭向对手。 再一次是风火两位元素斗罗的配合。 即使小白这十万年的魔魂大白鲨,实力强劲;在两位实力更在她之上的封号斗罗协力下,不仅越来越吃力,而且渐渐竟然难以应付了。 这位空有实力的护岛神兽发现,刚才的一次次进攻里,自己损耗太大,受伤太重,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了逃出围猎之网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一冷。可是她的血却热热地燃烧起来。 那发给海神大人七圣柱的信号,已经传了出去;既然如此…… 她仇恨地看着那只多桅的航船。身上被鹰爪、羽矢刮出的血痕,被蝠火烈炎灼毁的肌肤,慢慢绽放出光芒,一层蓝光笼罩着伤痕累累的她,而且,越来越浓。 她的双目此时也变得血红, “必死鲨魂……”她兀自在空中重复念叨着,如同千万年传承的神秘,“必死鲨魂……” 随着她的声音,她的躯体也发生着变化,人身在空中化为鲨鱼,云锐清和辛其灼持续的攻击只是继续让灰白的沙皮上蓝光闪动,夹杂着血迹的腥红,显得妖异可怖,而她的身躯越发胀大,仿佛能够一口吞下整艘“进取”号。 “不好!”几位元素斗罗自此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那是拼命的先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必死鲨魂!”随着一声怒喝,小白此时巨大的身躯,直扑“进取”号而来。 “绝不能破!”孙岱峰也高呼着,水元素疯狂地凝聚如盾,可是他要布下的防线太过广阔,分摊下来便显得稀薄,哪里足以抵挡住怀着自绝之念的十万年魂兽的拼死一击? 眼看着巨鲨的宽鄂利齿就要粉粹船舯,忽然传来一声狮吼。 一直蛰伏在船舱睡眼惺忪达到雄浑彻现身在甲板之上,武魂真身亮出,一瞬之间,这海舟如同被凝固一般,一动不动,静待雄浑彻挥动肌肉遒劲的狮爪,生生将小白击偏了方位,啪啦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老狮子你怎么海上也能如此?”孙岱峰擦擦冷汗道。刚才如果挡不住,他肯定没事,但他家百十来人和这艘好船可就命运难料了。 甚至小姐也在危险中。 “船所在处,便是我土。”雄浑彻答道,身上一块块的硕大肌肉仍然紧绷着。 刚才一击只是将她击退,并没有造成致命的创伤;而开启了必死鲨魂的小白,身上那两万年前海神为魔魂大白鲨注入的神印开启了封印,从海水中为重伤之身回复着能量。 准备着自爆的一击。 飞跃出水,鲨身依然巨大,但比起刚才,却显得小了下去。 “这鲨鱼刚才又挨了一下,看来是要不行了!”几位元素守护斗罗们都这么判断着,小白甚至能够看得到他们释然下来的表情和微微的笑意。 她也笑了,虽然鲨嘴的笑只是更可怖地露出了一排排尖牙。 尖牙利齿、庞大身躯,当然是它们魔魂大白鲨的本钱。 却不是最根本的本钱。 这最多解释了魔魂大白鲨里的大白鲨三个字。而真正的力量,却蛰伏在魔魂之中。 曾经的杀戮海魔,被海神驯服;只有在决意牺牲生命的时候,才会打开神印,释放出那已被改造成海神信仰之力的魔魂力量! 流线的身形收敛,蓝光愈发炽盛,信仰和仇恨的力量喷薄地燃烧着。 “去死武魂殿人!”小白疯狂地在呐喊着,“埋葬在海神大人领域下!” 那种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带上了海神的气息,即使是封号斗罗,也感到身心一紧。 但她仇恨的目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她看到桅杆下那漠然屹立的金发女子,猛然感到她与几十年前曾与大祭司大人对战的年老强者是如此相似。 又不止如此。 当对视上金发女子眼眸的一瞬,她感到一阵无言的压制。 明明不过是在新海神大人成神时出现的那个妖异的诱惑女郎……为什么会如此…… 小白不解。 在对方那渊深而又平静如水的瞳中,她仿佛看到了掩映在安然表象下热烈璀璨的无限真义,心仿佛被抽离出来,狠狠地对上一剑;一惊,一慌,当心再次回来感受自己的肉身时,竟是感到被一股不知何处腾起的烈火吞没灼烧。 驱动着她的信仰之力似乎蓦然间失去了神圣的光彩,如朽坏的飞轮般凌空散落,只留下了来自魔魂的原始的恐惧和混乱。 只见她身形一个侧歪,落入水里;蓝光骤然消失,鲨身继而爆开,能量激起了滔天巨浪,船身大震;待到巨浪落下,血肉也淋漓无序地飞溅到船上,如一阵暴雨。 第二七五章 临战 “奇怪。”孙岱峰在船上说。 “怎么奇怪?”雄浑彻问道。 孙岱峰眯起眼睛:“你不觉得,刚才的感觉变得太快么?本来,她要自爆前,是有一种压迫感的。” 雄浑彻这下反应过来道:“是啊。仿佛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一个悲剧,”千仞雪这时走了过来说道,“不过,跳梁小丑,自然也只能得到这样的下场。” 两人一时都住了嘴。 云锐清和辛其灼此时也回到了船上。 “还有多少路程?”千仞雪见人齐了,问道 “不过一天功夫。”孙岱峰答道。 云锐清此时已经跃上桅杆顶,再次鼓起了风。 千仞雪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刚才小白为什么忽然就变得委顿。 那一眼中,她隐隐感受到一种天启的威势。这不是她自己曾经修炼掌握的力量,却真真切切地自内而外展现出来,从她身上表现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千仞雪没有参透,心中却越发的期待和幸福,以至于那只是一片蓝色的空旷、荒凉的大海,现在也显得熠熠生辉。 当船在白晃晃的光照下劈波斩浪,海神岛的高层已经为忧虑所系。 七圣柱上光波闪耀,散发着紧急的讯号,让七位封号斗罗齐聚到海龙斗罗处开会。 现在他是大祭司,也是七人中的最强战力。 但他也只是沉默不语。毕竟,从对方击杀护岛神兽的速度来看,恐怕有着不止一位超级斗罗。 “怎么办。”海鬼斗罗第一个开口。 丑陋的脸说出了难堪的话语,空气继续沉默着。 海龙斗罗身后的圣柱闪烁着,龙角与鳞爪历历可见,蓝金色释放着光芒,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让朦朦胧胧的圣柱不时显出它的身形。 七位封号斗罗们互相看着。有时,借着空气中一点一点越发清晰明澈的阳光,他们不仅看清彼此的脸,也看清身后圣柱上闪闪发光的装饰神兽有多少双睥睨大海的眼睛,乃至有多少颗如鲨鱼般的利齿。 但这清透的阳光,即使是夏后不久,却也仿佛是刺骨冰寒的。 “要不,”海马斗罗开口了,“我先去探探形势。” “不行。”海魔女斗罗立刻否定了他,“太危险了。” “嗯,”海星斗罗说道,“从对方的实力看,除了海龙之外,谁单独去都没有活着回来的把握。” “那怎么办?”海矛说道,“要不我和海马两个人去好了。” “不行!”海龙斗罗开口了,“还是太危险了。” 尴尬的沉默再次笼罩了全场。 否定是容易的,方案是难想的。 “看来。”海幻斗罗开口说道,“我们只有一个无奈的选择了。” “什么选择?”众人的眼光纷纷向他望去。 “我们七个人待在一起。”海幻说道。 “那怎么行?”海马斗罗急切地说,“那不是告诉居民们,我们不能保护他们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日出之下的海神岛。整座岛屿在日光下蒙上了一层金色,生活的烟火和尘埃,昭示着一个无数日子后新的日子开始了。 可海马斗罗知道,这一切都由七圣柱守护着。一旦这个秩序被破坏,那么,海神岛也就完了。 “那你说说,怎么办呢?”海幻斗罗的表情里流露几分他一贯的智力上的嘲讽。 这让海马斗罗很不爽;但他也看得到,对方脸上这时的凝重。 众人的眼光看向海龙,等着他拿主意。 “就这样。”海龙点头道。 “可是……”海矛斗罗有些不甘心。 “对方实力不可小觑。在有着超级斗罗的情况下,”海幻说道,“我们中一个或两个去,都难保生计。所以,要么七人在一处,要么分成三人、四人两组。” “而分成两组还是一组,其实差不多,尤其是我们最好在圣柱范围内,那能覆盖的地方,都很小。”海幻接着说道,“而且,如果对方有不止一位超级斗罗,那么分成三、四两组,就依然是羊入虎口。” 海星做出被说服的样子:“对哦!我们七人必须待在一起。” “丧气话!”海矛斗罗有些不满,“动不动就是难保生计。照这么说,如果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有三个乃至更多超级斗罗,我们岂不是七人在一起也死定了吗?” “你说呢?”海幻斗罗边说边望向海矛。“如果那样……我们只能为海神大人牺牲。” “哼!魂力高,胆子却小。” “什么话!”海幻沉声道,“你胆子那么大,当初千道流和唐晨来的时候,没见你站在大供奉前面。” 海矛斗罗顿时说不出话了。他毕竟也深深知道,终究是实力而非胆子决定了生死。 “无论如何,海神大人最后会还我们公道。”海龙斗罗说,“何况,我们也不一定输。上次武魂殿的入侵,声势浩大,不也败在我们海魂师手下?何况,我们还有七圣柱融合技,作为杀手锏!” 话语掷地有声,另外六位斗罗心上,一时都涌起一阵澎湃的热血怒潮。 但他们很快复归沉默,围绕着圣柱,和远处巍峨的海神殿。 默默地冥想着,为大战积蓄着体力;在忧心忡忡的沉默里,响彻的是海水拍案的潮音,和熙熙攘攘的生活之音。 熙熙攘攘之间,“进取”号近了。透过日光,视野尽头里,烟水蒙蒙的陆地已经出现;风元素守护斗罗云锐清,已经从音波里,朦朦胧胧地听闻到那片土上车马、叫卖和祈祷的杂音。 “进取”号飞速地前行着,却依然十分平稳,宏伟的巨舟,在浪潮间耸立,如同带着无比的庄重,宣告着武魂殿的使命,将要越过那貌似无垠无限的海域空间,再次降临这片土地。 不可阻挡的航船上,那复仇的切念,从火花烁烁,到如烈焰般升腾在胸中,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船靠岸了。岸上的人惊恐地看着五位衣冠整肃的人,以凛然的气势,飞跃而起,凌空而起的身姿,践踏了乘船上岸必须以脚入水,以示尊崇海神的规则。 但那四位飞空的壮汉,气势太强,而那在四人中央的年轻女子,更令人觉得说不出的神圣感。 这份感觉,是此前毕生的教育里,也绝少激发的。它异样,甚至令他们感到憎恨与恐惧,却是不折不扣的神圣感觉。 眼看着他们就这样不敬地向着海神岛的圣地去了。却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那些回过神来的人们,才惊恐地看见“进取”号上升起了武魂殿的旗帜。 第二七六章 “亵渎”的前奏 “看呐。”七圣柱斗罗远远地便看到了凌空而来的四男一女。 这个数字,还是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哼!这样大摇大摆,一副骄傲的样子,”海星斗罗打破了沉默,“骄兵必败!” 海魔女斗罗附和道:“武魂殿都已经完蛋了,他们不过是如同丧家之犬,还摆出这副样子,看来是已经失心疯了!” 海幻看着他们努力给自己打气的样子,摇头道:“不然。” 海矛不满地说:“怎么!你又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们不是骄傲。或许有着骄傲之心,”海幻斗罗不管海矛的叫喊,兀自说下去,“而是故意摆出的姿态。” 海龙道:“故意摆出的姿态?” “不错。他们可是武魂殿人,”海幻说道,“才故意这样不遵守海神岛的规矩。” “哼!这几个小崽子,”海龙愤愤道,“上次千老头唐老头来的时候,虽然后来打得昏天黑地,一开始不也是恭恭敬敬的。就凭他们?” “这才是值得担心的。”海幻说道。 “你是说……他们更狠?”海龙好像有些回过味来。 “对啊。”海幻说道,“那两人都是来切磋比武,这却是生死之战。不,甚至不是生死之战;生死只是一世,这乃是为了永久的信仰之战。” “哈哈哈!”海鬼斗罗笑了起来,“还信仰之战呢!她千仞雪是个什么样子,海神大人成神的时候,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也得是海神大人,”海魔女不屑地说,“就你那张脸,有什么用?” “这件事,只会增加她的怒火而已。”海幻低沉地说道,“诸位,我们要做好殉死的准备了。” …… 四位元素守护斗罗和千仞雪一道飞行在空中,俯瞰着海神岛;岛上的市集隐没在喧嚷的尘埃里,而向海神殿遥遥望去,却觉得异常清晰,只见那笔直的宽阔道路两边的房屋,都故意只低低地造了一层,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显示出神殿那比例惊人的高大宏伟;但虽然低矮,却又雕梁画栋、金光闪闪,和远处如蒙海神之光的大殿一起熠熠生辉。 “真是‘信仰海神一条街’。”云锐清嘲讽地说。 “海市蜃楼罢了。”辛其灼说道,“这种刻意,又能有什么用呢?”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他们的目光被一根根闪着蓝光的烫金柱子吸引,与其说是柱子,不如说是粗些的长杆,向天耸立着,尖端或者是怪异狰狞的海魂兽,或者是…… 绘着武魂殿标记的一颗颗头颅。 那被武魂殿魂师染得殷红的波涛,可怖地拍打着被海魂师们武装得如同堡垒的海神岛的画面,浮现在他们脑中,更让他们加力飞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七圣柱斗罗前方不远处。 一重又一重的围墙环绕着蓝金的高台,巨大的柱上绘制着纪功的画面,那上面海魂兽和巨大的龙围绕着手持三叉戟的海神,向四面无尽伸展的波涛汹涌的大海,啸叫着海神的威力,又衬托得海神岛如一片黄金般的乐土。 巨大的石阶通向顶端,两侧的台阶洁白如玉,中间的石头却蔚蓝如湛,宛若水面,印刻着海神的标志图案。 “传说,只有海神和他的传人,才有资格从中间登台。”孙岱峰说着海神岛的规矩,手中的三叉戟却不恭地指着那海神阶梯上的三叉戟图案,“即使是海神武魂的大祭司,除非带着传承者神考,否则也只能和七圣柱斗罗一道从两旁上去。” “是吗?”雄浑彻简短地表达了他的不屑。 只见他武魂在身后浮现,魂环一亮,威武的雄狮出现在空中,浮伏在千仞雪金光闪闪的剑前。 千仞雪不言不语,静静地感受着体内越来越澎湃的武魂力量。 近了,近了,只见雄浑彻一个纵身,强健的肌肉虬然突起,只是一跃,便从空中来到那海神阶前。 巨大的狮爪,毫不迟疑,盖在了那碧蓝的阶梯上,引得那三叉戟图案一阵水纹波动。 雄浑彻只是继续迈着,鬃狮浑身如堡垒般的肌肉放松而柔软,闲庭信步地向上走去,仿佛这不是海神的地盘,而是他的王国。 另外四人在他身后飞行着。高台很高,但从天俯瞰,不过如同平地。 七圣柱斗罗狠狠地看着雄浑彻亵渎般的步伐,一爪一掌,踩在碧蓝的阶上,抓伤在他们心口。 但却不敢站上去,生怕犯了不敬的罪愆。 直到雄浑彻气定神闲地走上了高台顶端,七人才有了动作。 海鬼斗罗奋勇当先,冲上去骂道:“大胆贼徒!狂悖肆虐,亵渎神圣,罪不可恕!” 雄浑彻只是安然地低吼了一声。 海鬼斗罗憋气得涨红了脸,又指天骂道:“武魂殿余孽!你们今日竟还敢踏上圣地,侮蔑海神,真是不知好歹!” “怎么?”云锐清的嘴可不饶人,对海鬼斗罗嘲弄地说,“只准你们破坏武魂殿,就不准我们踏上海神岛?幻想着只有自己可以打别人,别人不能打自己:该说你们太邪恶呢,还是说你们太愚蠢?” “怎么?”海龙斗罗从圣柱前站起身来,“不仅亵渎海神大人的圣所,还要打我们?也不看看实力!我看你们真是,穷途末路、丧心病狂!” 海龙斗罗一边说着,一边武魂浮现,气焰升腾。 “实力?哈哈哈!最强圣柱斗罗,就这点实力吗!”孙岱峰在空中笑道,“真不过是土鸡瓦犬!” 海幻斗罗此时向前迈步,遥指千仞雪道:“呵,小姑娘!你爷爷当初败给我们大祭司;你又败给在世海神大人!乖乖向失败的命运低头,向海神大人输诚,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那就先让你们那海神大人出来,波塞冬还是唐三都行!”辛其灼在空中嘲讽道,“他在哪儿?” “海神大人在何处,自有他的道理;但是不管他在何处,你在神考时的那幅画面总是在人们的记忆中,”海幻斗罗阴阳怪气地说,“做出神圣的样子,其实是个色欲狂。” 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绘着武魂殿标志与千仞雪的图景,哗啦一声撕毁在武魂殿众人面前。 雄浑彻一声咆哮,扑了上去。 第二七七章 胜战七圣柱 海幻斗罗吃了一惊,魂技匆忙展开,一股精神上晃荡迷惑的感觉,顿时弥漫开来。 他其实心中有些懊恼;其实他本来打算在口舌之争里给千仞雪制造些麻烦,方便接下来的幻境施展。 不料这狮子,却未如他所料那样等待女主人的命令,而是直接扑了上来,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战斗一旦开始,就不是谁能一己控制的;双方很快混战成一团。 海幻和海魔女试图以柔克刚,缠上了雄浑彻;辛其灼的火焰和海马、海星战在一起;而海鬼与海龙,与金鹰斗罗在海天之际搏斗。 孙岱峰则落在地上,身为水元素守护斗罗,他操纵着水元素,帮助所有战友,在这水世界享有优势,以抵消海神岛的海神优势。 也因此,他自己只对付一个对手,那就是同样以武器为武魂的海矛斗罗。 海矛斗罗怒喝一声:“大胆宵小,也敢挥动三叉戟?” 说着执矛而上。 孙岱峰不屑道:“你以为三叉戟只属于你们那波塞冬?” 为了引动水元素之力,孙岱峰机动不便,于是原地高高举起他的三叉戟。 “海洋之矛!” “水之守护!” 狭路相逢勇者胜,至此,比拼的已不是技巧,甚至不是力量,而是意志。蓝色的矛尖直刺而来,正面迎上金光闪闪的戟叉。 一个趔趄,海矛退后几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倾力一击,就这样失败了。 胸口间的血腥味,带来的冲击,比不上那中等身材对手细小的眼睛里,闪过的精光。 三叉戟……这信仰的圣器,它的代表,原来也真的归于武魂殿么? 空中,云锐清只是几爪,便将海鬼斗罗那看起来本已十分恐怖的丑脸变得更加狰狞骇人,长长的爪痕从眼眶下延伸到脖颈,鲜血淋漓。魂力差距就是这么可怕:即使海鬼已经用出了第九魂技鬼怒之炎,浑身强化得蓝火荧荧,金鹰的利爪只是几下,便切开了他的几条大动脉,躺在了地上喘息着。 海龙斗罗见海鬼坠地,丝毫不惧,扑了上来,武魂真身显现,一条蓝绿强壮的巨龙腾空而起,口中的龙息,和云锐清满天散下的羽翎在空中相撞相消。两人身形迅速拉近,锋利的脚爪划上层层叠叠反射着日光的龙鳞,火花迸发,火光四射,铿铿锵锵,作金石声。 云锐清眉头一皱。他感受得自己的爪子已经隐隐探触到了海龙松软的肉质,但龙角也揭去了腹间的羽绒。心中的计算告诉他,消耗战,一定会赢,可是,决不会轻松。 但为何要硬拼呢?身为风元素守护斗罗,比起硬碰硬,敏捷机动才是精意。一个振翅,云锐清将爪拔了出来,抖落几片鳞甲;再一展翼,便稍稍拉开了距离,回头看着那已经狂化、身上块块肌肉暴起的海龙斗罗,只是用风锐羽翎化解着在空中喷吐而来的龙息,又一直牵制着海龙。 辛其灼此时正九环齐开,有线、有幕,或球、或柱,在海岛上燃起绚丽的烟火;海马和海星已是疲于应付。 海马斗罗的优点是全面,这在面对魂力鸿沟的情况下,也可以改叫,平庸。火元素的攻击,他毫无破解的头绪;而以吸附见长的海星斗罗,更是被属性克制;毕竟如果胆敢把这元素化的淬焰吸附过来,灼毁的就是自己是肉身了,因此只是用“射水之身”的魂技,不住地在体外拦截。 “还没有解决啊。”云锐清飞来,一笑,第八魂技“破空风暴”发动,风火相生,获释之下,地上顿时团团烈焰风暴,将海马与海星吞没其中。 风与火扭曲了空气,海魔女愕然地发现她婉转的笛声的音波,在空中不受控地颤抖了几下。惊愕之余,海魔女匆忙地调整了一下,便接着吹奏下去,同时,偷偷看了海幻一眼,见他面色发白,汗珠滚滚。 雄浑彻怒吼一声扑上来,打乱了海幻的计划,但光顾着肌肉力量的一击,却忘记防备海幻对精神的摄读,也让他抓到了特点:高傲而易怒。 因此,海幻复原了他孤身试图获取第九魂技时的场景,一只硕大而强壮的狮子,被无数的胡狼围攻着。雄浑彻每一爪都能击杀一只胡狼,每一震地都能击飞一片;可是胡狼无穷无尽,而他自己身上却每时每刻都在添加着新的伤痕。 一开始,脱身是容易的,但是雄浑彻一心要获得彻底的胜利。 如果受了伤,那想走也走不了了……海幻斗罗打得正是这样的算盘。海魔女的笛音扰乱着雄浑彻,却辅助着渐觉透支的海幻。 “他会更先倒下!”维持着攻击凶猛的幻境的消耗是巨大的,除了魂力和海魔女的辅助,正是对自己这份计算的自信支撑着他的意志。 但是,他忽然有些愕然地发现,一眼望不到边的胡狼群中,被属下密密匝匝围在中央的胡狼首领,身边却是一个显得惊惧而柔弱的女子。 “这是什么!”海幻震惊。 远远望见,雄浑彻同样也震惊了,甚至暂时停下了动作,以至于跃起的胡狼,又在他虬结的肌肉上刮出几道血痕。 对,对,对,是这样!雄浑彻猛然回忆起来。 自己之前,之所以在猎取到魂环后还和胡狼群激战,正是因为见到它们正要吞噬那迷路而走得太深的女魂师。 只是在击杀胡狼头目、救下素不相识的迷路人后,忽然松下一口气,才在几只残余胡狼的攻击里昏迷过去。 待到醒来时,已经是被救回了武魂殿。救援到时,女魂师早已离去,满地只有胡狼的尸首,以至于把他救回来的三供奉,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雄浑彻又和以前一样,太过骄傲,才会力战而竭。而受伤太重的他丢失了那段回忆,也顺理成章般跟着这么认为。 那么多年过去,几乎要把自己都骗了,却在这幻境里被刺激回了本真。 除了高傲、易怒,锄强扶弱的正义之姿,才是他百兽之王般力量的来源。 “吼!”电光火石般回想起来的过去,纠正了记忆,也提醒了他,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 低沉却通透明彻的狮子吼,震天撼地;海魔女的乐声为之沉默,那幻境更是在洞烛的彻吼里化归飘渺,反噬让海幻吐出一口鲜血,向后急退。 第二七八章 海神圣柱的陨灭 “快,快!”从天空中眼见这战局的海龙斗罗急呼,自己也迅速落到地面。 不待他说完,另外六人已然会意,拖着受伤的身躯,向海龙身边围拢过去。 武魂殿几人想要阻止,可是却觉得对方身上有一层薄薄却坚韧无比的护盾,屏绝了外界的影响。 海龙背后圣柱泛起蓝光,而另外六位斗罗,身后也都浮现起海神圣柱的虚影,围绕在大祭司周围;只见海龙斗罗背后的圣柱历历有声,如同呼啸的大风;蓝光闪闪的华丽柱身里,一条条蜷曲着的海龙,仿佛从睡梦中醒来,原本显得云雾缭绕的圣柱此时变得明亮澄澈,看得清其中一只只龙角、龙爪;它们醒来,盘踞着的身体舒展开来,伸展、腾飞,汇聚为一条腾空而起的巨大海龙,暗蓝如墨的鳞甲映射着点点日光。 其余六位封号斗罗背后的圣柱亦然,六大象征齐聚,盘旋在海龙周围。 慢慢地,七大圣柱和它们的象征,在空中汇聚,在声声怒号中碰撞出璀璨的蓝光。 许久之后,声音平静下来,空中的光团散去,只余下一根更高、更宏伟的圣柱,蔚蓝的周身绘饰着七彩的条纹;它身上不再是代表着各个斗罗的图案,而是显现出,三叉戟的徽标。 再细看,这蔚蓝并非圣柱的本色;圣柱竟是透明的,蔚蓝乃是其中涌动着的海水散发出的光彩。 定睛细看,海水中隐隐显现着波塞东威严的大脸。 海龙跪倒在地上,身边六人齐刷刷地跟着跪下。 谁又能想到,这样代代相传,神圣的融合—召唤技,竟由自己施展出来。 这是召唤出一股承载着海神神力的怒海之精,将一切敌人吞没、净化,威力无比,只是对七位发起者的损耗也是极其巨大,不仅耗尽魂力,而且伤及生命的元气。 七人无不咬牙承受着圣柱中怒涛之精那惊人的损耗乃至吸噬,眼神中满是崇仰与肃然。 只不过没有人想起,为何明明人间有着新海神在,却要由他们这样自毁般召唤老海神出来。 六人环护中的海龙斗罗,身为大祭司,缓缓托起了这圣柱。只是一个最基本的操作,至少确证了,他们的召唤成功了,口耳相传的旧闻是真的事实。 如此,海龙将仇恨的眼神投向武魂殿众人。 圣柱中的怒涛之精,愈发的波浪汹涌,冲击着那薄薄一层虚幻的壁垒,搅动得滚滚有声,大有翻天覆地之势。 “大海的敌人,去死!”七圣柱斗罗的精神力集中在海龙斗罗身上,由他怒吼着发出来;那怒涛之精里也仿佛传来万年的悠悠回响,低沉可怖;那蓝色的精华,蓬勃着,膨胀着,澎湃着,终于喷涌而出,越过了圣柱的边框,化为一道铺天盖地的蓝幕,自上而下,从天际到水面,直落而下,横亘在圣柱和元素守护斗罗之间。 “这是什么?”元素守护斗罗们见多识广,却也真没有见过这阵仗;正讶异间,那蓝幕已如潮般席卷而来;所经的陆地,即使本是海神岛的一部分,是许多人的家园,此时在蓝幕之下,都化作一片汪洋。 “葬身水底!”海龙呐喊着,那蓝幕呼啸着,向四人袭来。 尽管七圣柱斗罗败了,但他们确确实实地消耗了对手的体力和魂力,让这宏伟的巨浪之幕,比除云锐清之外的三位斗罗更快。 眼看着,就要将他们淹没在内,海龙瞪着的双眼里血红丝丝泛起,带着另外六人的意志一起,操纵着,吼叫着,期待着吞噬的瞬间。 可七圣柱斗罗们忽略了,刚才还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动,而只是用深湛的眼眸,俯瞰着信仰对撞的战斗。 急退的三人忽觉一阵温暖,被柔和的金光包裹在内;待反应过来是千仞雪的手笔,已然是远远后退了,离开了战斗,只是遥遥地望着六翼舒张的千仞雪就这样只身阻隔在他们和那气吞万物的蓝色海幕之间。 六片羽翼,一道剑锋,面对的仿佛是整个天地。 “去接小姐!”雄浑彻几乎嘶吼出来,却被孙岱峰拉住,“走!” 此时,靠着自己的鹰翼飞来的云锐清也到了,劝解道:“小姐去了,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只要信着看就好了。” 于是几人就这样暂停在空中,望着这以卵击石的一幕;说着相信,内心却紧张无比。 千仞雪却不觉得紧张,只觉得一腔热烈,告诉自己应该如此。 她感受得到那滔天海水里蕴含着两万年前成神的老海神的神级力量,也知道自己的神位早已破碎。 但是那接近海神岛以来便日益明显的涌动与热力,此时愈发强盛,自内而外,和凌空普照的太阳,并驾齐驱。 千仞雪高高举起了手中金光闪闪的圣剑,湛蓝的眼眸里满是应召的使命,无比热切,又无比沉静。 耳边畔掠过尖啸着的水声和波塞冬低沉的神音,慢慢消失不见;千仞雪心无旁骛,全副的精力,注意在火热的剑尖,全然不觉自己此时已经耀日夺目。 长剑的锋锐在空中落下,无言的炽烈金芒正面迎击上咆哮的怒涛,蓝金两色耀光爆开,炫目若晕,震撼天地的响声里仿佛带着古老海神的呜咽。 只见那蓝幕的水面,顿时如被劈开,急剧地卷动,萎缩,仿佛在狂暴的痛苦后,重新委顿地停驻于于圣柱的边框之中。 天使的金光洒向柱中海水的凹面,这对七圣柱斗罗们绝不愉悦,可效果绝妙;光芒强烈得骇人,炽热如金,充盈如血。刚才汹涌滚滚的怒涛,此时歇息下来,只是以黑色、模糊、近乎荒诞的样式摇荡着,摇曳不定的空间里,激荡起的水幕在神圣的光辉的照耀下闪亮,映照着火烧云般的夕阳景象,而跌落、残退的泡沫向七圣柱斗罗们留下暗淡、可怕的未来投影。 七圣柱斗罗们无力地撑持着自己,如同被束缚在罗斯金描绘的奴隶船;他们用怒涛之精制造的神怒之海,此时只能虚弱地翻动着,如同他们自己随着憔悴、虚弱的深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口,仰望着如同太阳一样明亮的天使。 第二七九章 入主海神殿 七圣柱斗罗气息微弱,仰望着天空中将光芒洒向整座岛屿的天使。 终于,怒涛之精造出的神怒之海,在炽烈的阳光下蒸腾殆尽,倏然无声间,海龙圣柱破裂,海龙斗罗当场昏迷过去。其他六道圣柱的虚影,也飘渺地消失在碧空中。 “去海神神殿。”千仞雪不再理会,而是对四位元素守护斗罗说着,向海神山而去。 “你们……不许你们……”七人里受伤最轻的就是海魔女了,她勉强地发出模糊的声音。 不知道她是坚贞不屈,还是恐惧着胜利者的审判,但此时一切都由不得他们了。 七个魂力耗尽的虚脱之人,被雄浑彻垒成一摞,放在宽厚的肩膀上,带走了。 海神山外的长长阶梯,本来是带着神力的地方,此时却被轻易地踏破;尽管感受得到那抗拒的阻力,可是越是这样,越让千仞雪天使魂力澎湃,向着山上的神殿而去,以征服者的姿态。 与此同时,海神岛的每一座城市,里面熙熙攘攘的市民,都在异样莫名的巨响和满天灿光后,震惊地看着城中圣柱的坍塌,心里什么东西陷下去一角。 巍峨耸立的海神山,矗立着宏伟的海神殿,蒙着海蓝的神光,仿佛有潮汐包裹着它。 它厚实的墙壁是由珊瑚砌成的,又高又尖的窗户是用最明亮的琥珀装成,而它的公汽的圆顶是用蚌壳铺就,随着海潮的流动而一开一合,看去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观,而每一片蚌壳都衔着闪闪发光的珍珠,每一颗珍珠都足以成为王冠上的骄傲。 神殿中间,耸立着巨大的海神的塑像,威严地拿着他的三叉戟。 “哼。”雄浑彻上得山来,轻轻一掷,将海神岛的守护者们丢在了海神殿前。 孙岱峰高高举起了他的三叉戟;什么海神三叉戟,今天便要让你们看看,谁才有资格在海洋中心使用三叉戟! “放下。”千仞雪望着眼前的神殿下令道。 孙岱峰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器武魂,但有些不服气地道:“明明是换家来了,他们拆得我们,我们拆不得?” “来都来了。”千仞雪淡然道。 她走向七圣柱斗罗,一股温暖的魂力输出,竟是将其伤势治愈了一些。 “你这妖女要做什么!”醒过来的海龙并不感激嗟来的魂力,愤怒地叫着。 “当然是把你送到海神殿啊。”千仞雪说道。 海龙声嘶力竭地喊着:“哼!你尽管把我杀死在海神的祭坛前,我不怕!海神大人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千仞雪并不言语,只是让七人在那海神塑像前站好,站成一个圆环。 七人麻木地站好,海幻斗罗诘问道:“你要做什么……难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海龙大祭司这才反应过来。 当有人将七圣柱斗罗集合在海神殿的雕像前,耗尽每一个人的魂力,便能够召唤起海神殿的召唤之柱,将所有海神岛上的海魂师集合起来。 并且……支配他们的魂力。 其实,这也就是海神斗罗之所以拥有海神岛上绝对权威的原因。只要有了七位圣柱斗罗的协助,其他所有异己的海魂师,性命和魂力,便完全在其掌握之中。 “武魂殿的妖女怎么会知道这崇高的秘密!”海龙叫喊着,想要退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七人都已经如被胶固在了原地,脚下蓝圈显现,散发着海神的气息。 “所有海神岛魂师都必须参加海神的考核,”千仞雪并不回答,而是语带嘲讽地说着,“于是从此之后,海神种下了他的烙印,除非真的成神,否则便可以由此秘仪支配。” “所有海神岛人都愿意献身!”海鬼斗罗也叫嚷起来,可惜已经开启的仪式让他在原地动弹不得,原地腾挪扭动的样子显得非常滑稽。 “是吗?”千仞雪嘲讽地说,“如果真是那么忠诚,何必给他们每个人身上绑起这头顶悬剑呢?” 海矛斗罗不服气道:“这不是头顶悬剑,是信仰的力量!有了信仰,才有神考,才会修炼得更快!” “海神对你们还真是予取予求啊。”千仞雪不屑地说,“如果说神考是为了检验信仰,那么怎么解释史莱克那些人呢?是那只淫虎信仰海神,还是那只凤凰是海鸟啊?你们的新海神大人,在海神和他的暗器间,恐怕也会选择那些见不得人的器械。究竟是信仰,还是威逼呢?” 海龙等人不再说话。他们心里感到阵阵紧张。身为各个圣柱之城的城主,他们当然知道,其下的海魂师们过着何等人身依附的日子。 每座城里的人,都不过是那一位圣柱守护斗罗的家奴。 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来到海神山、海神殿,也就是大祭司所在的海神之城,享受到一点点自由。而且即使是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开海神之城。 海神信仰,正是以神考的形式,表面上利诱,内底里以魂力支配权威逼,来作为依附关系的面纱。 “其实你们应该知道,”千仞雪转过身去说,“与其好奇我怎么知道这秘术,不如好奇,你们这由暴力和谎言构建起来的畸形体系,是如何被奉为神圣的传承万年?” 一边说,一边抛下魂力在仪式中被燃烧着的七个对手,信步走出海神殿。 “小姐……”跟着走到殿门,云锐清问道,“我还是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这秘仪的?” “是他告诉我的。”千仞雪在殿门口,仰着头,目光越过海神神殿上逐渐升起的蓝金光柱,望向太阳,望向天空,望向飘渺的远方。 第二八零章 神界 望向远方,可是目力所及,又有谁呢? 她想要望见的人,几乎可以可以当作是一个已死之人; 然而明知望不到,还是要望的。 能看到与否,是客观的事态,而是否如此做,却是主观的情份。 远望的时候,千仞雪看到的只是苍茫的岛屿和大海,这此时将暂时归自己主宰的空间。 既然是自己宰制的领域,自然要摆出强大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如同天使一样神圣而无暇,在海神岛那些陌生而原本充满敌意的人面前显出不可侵犯的绫然威势。 她告诉自己,虚弱和心伤,只能被埋藏起来,因为它没有用;被看到的话,带来的只会是嘲笑和不屑,进而带来混乱与祸害。 是那个最聪明的云锐清在问:“小姐,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交给时间。”千仞雪并不多言。 “是。”于是云锐清的话也少了;他只是觉得此时的千仞雪比以前更有一种如神威般统治者的气质。 千仞雪没有说的是,时间,或许会带来湮没,但短暂的时间,甚至连冲淡也无法做到。 如果云锐清没有在千仞雪的气场下慑然心服,金鹰那精利的眼,本该看得到灿烂和威棱之下,她的脸色是多么苍白而泛着潮红。 “抓紧休息。”云锐清嘱咐三位战友。休息,作为恢复,同样是战斗的一部分,需要在计划中专门留出时间。而时间是极度宝贵的资源,不仅缺乏,而且永远只有一次的机会,时间的浪费等于生命的危机。 尤其是,当你浪费它的时候,对手未必如此。 四位封号斗罗静静地在海神殿前闭目冥想,回复着伤痕、魂力和体力,只有千仞雪悬浮在半空中,为天穹染上一层金色的纱幕。 平静之中,他们等待的是酝酿着的怒涛;就和表面上和气融融的神界,内部张力紧绷一样。 海神殿的仪式,当然惊动了海神。他早就关注着踏上海神岛的异端鸟人,不悦地看着这个一度被自己用言辞和神考戏耍的小姑娘把个湛蓝的海神殿蔚为金光。 海神想起了自己的继承人,此时正静静地躺卧在昊天宗的蓝银草窝里,无意识地等待着修罗那老家伙伸出援手。 “呵,等小唐醒过来照样可以让你再做一次手下败将;要不是修罗那老东西效率低下,嘿嘿……” 他的不爽便被快乐的推想掩盖过去,直到他看到那七圣柱斗罗被强制执行的仪式。 “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便是海神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他并没有费时间想这个问题,因为它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也就意味着,千仞雪完全可能把海神岛人的信仰之力据为己有。 这样意味着,她将有一股神力帮助修复破碎的神位,即使和原本的神力不那么契合,但毕竟都算是正面的神力;而小唐的神位却因此将受到不可知的损害。 搞不好最后只剩下修罗一个神位……到时候就算小唐干掉了这该死的小姑娘自己也没法退休了,海神恨恨地想。 事不宜迟,海神立刻启程前去找修罗,把事情说了。 “小打小闹而已。”修罗听了说道,“才死了多少人呢?天斗和星罗已经大战七次,加起来军人死亡七十万,平民死亡上百万。” 波塞冬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什么帝国的人死不死无所谓,但这次死的他们可都是我海神神位的信仰之力来源啊!” 修罗一撇嘴道:“杀戮越多,对我不是越有好处吗?” 波塞冬抱怨道:“这么说,是你得便宜我吃亏了。我先传的神位,你占一个,已经是大便宜,现在还要全据为己有!” 修罗谐谑道:“您老人家放心,我肯定叫小三给你接班。” 海神不满地说:“什么时候了,没个正形;早知道当初去勾搭天使……也省得她接班人搞得我们鸡犬不宁的,神位破碎了还占着我神殿呢。” “你看你看,谁才是不正经。”修罗笑道,又顿了顿说:“那不难对付。天使之神我都不怕,还怕一个小女娃么?” “这么说来,是另有隐忧了。”海神知道修罗在这方面是神界的顶梁柱,语气不由得沉了下来,“难道是龙……” “那倒没有,”修罗道,“只是小三的伤真是难治。” 海神闻言笑道:“怕什么,咱俩有神位的力量,至于身形,食神和九彩两位也不会不给你面子。” 修罗摇摇头:“身体是没问题,精神受冲击太大,神魂衰竭。” “嗐,这不就是你输送点神力的事儿。”波塞冬不以为意地说。 修罗不满道:“没听出来么?我们现在可不好多送神力下去。” 海神笑一笑缓解尴尬道:“怕扰动下界,惊动了那半条龙?” “你忘了么,所谓龙神,也不过是那一位想要反攻倒算的工具罢了。”修罗语气十分严肃,“如果我们输送神力太多,松动神人之印,那一道现在就摇颤着的神神之印,岂不是……” 海神明白过来:“所以,你要下面杀戮越多越好?” “不错;只有这样,我们到时候的胜算才会更高出几分。” “哎呀,那你更得帮我,”波塞冬兜兜转转又把话题扭到最初的方向,“只有把那小姑娘赶跑,我的信仰之力才会更充沛啊。” 修罗笑道:“你毁别人武魂殿,别人毁你海神殿,一报还一报嘛。” 海神埋怨:“毁武魂殿怕不是你也有一半功劳。” 修罗如同抓住小辫子似的跳了起来:“喔,终于承认了?以前每次可都是说什么我的魂环提升了他的等级啊,我亲自吓退小雪雪啊,我直接教他十三戟啊,要占个大,今天倒是承认贡献对半开了?” 海神只好答道:“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 “那就只能——慢慢等,”修罗摇头道,“他是我们最好用的代理人了。” “哼,那你可得准备好——”波塞冬气鼓鼓地说,“到时候那千仞雪把海神殿据为己有,把信仰之力也据为己有,别怪我神战里出不了全力!” “放心,时间问题,”修罗安慰他道,心里却想着,你不就是个靠三叉戟机制混个控制时长的嘛,神力多高有啥区别,“等小三对着武魂殿余孽们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修罗一边说,一边继续输出着神力,暗暗念着;要是多杀一些,或者多培育出一批邪魂师,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最好,千仞雪也配合,把海神的子民们屠戮,这样他自己就又能增强一分,也就更不怕光正这个现在很小、但确确实实存在着的黑点,免得他以后成为一片阴影。 第二八一章 海神岛人的聚集与裂痕 海神的思虑,并不为他那些信徒们所知。海神岛上各个的城市里,望着市中心大殿之巅上破碎的圣柱,人人有着说不出的混合滋味。有失落,有愤怒,有恐惧,也有一直说不出、不敢说的隐秘快感,半是解脱、半是解气。 可是,慢慢地,每个人心里都听到了海神的呼召,命令他们前往海神山上海神殿前。 “出了什么事了?” “是有入侵者吗?” “圣柱斗罗们都不行,要靠我们了吗?” “给他们看我们的厉害!” “圣柱大人们都不敌,我们能行吗?我怕去送死啊!” “什么话,怎么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胆小鬼!为海神大人献身,是我们的义务!” “可我还……” 繁杂的声音里,所有人都向海神山进发。无论心中有什么意见,那仿佛烙印在武魂中的力量,都会牵引着他们向前去。 可是碧蓝的天空里却满是灿烂的金光,却让他们生出不详的想象。年长的老人还记得,中年人也听闻过,当年那个俊朗却邪恶的异端,在和大供奉的搏斗中,也曾让天空如此闪耀。 甚至还不如今日的明亮。 时间过去,海神殿前的山顶上,密密麻麻地站着数千名魂师。 这可都是海魂师里的精英,通过了海神考核的人选。 刚才的议论纷然,变成了此时的秩序井然;前排的是衣着华丽的魂师,大多有些年纪,也带着强者的气场;后排的人更多,衣服却变得相当朴素,从小到老混杂着,都有些拘谨。 “坐下。”一个无可置疑的女声传来,来自于那海神殿顶端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神圣光柱。 人们纷纷坐下,却惊恐地发现,那蓝色的光柱,被金色的光辉遮盖;再定睛,眼前出现的是那洁白的六翼。 自然而然的膜拜之感,油然而生,只是在这海神岛地界,人们互相警惕的看着,将那份感觉强行地压抑下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亵渎神殿?” “武魂殿的小杂种!” 前排的人不少都站了起来,叫骂着。 千仞雪压下听到“杂种”后的颤动,轻轻一挥手,投影晶石映照出了海神殿中七圣柱斗罗魂力燃尽的颓然样子。 “你怎么敢这样对待圣柱大人!”又掀起了叫骂,可是中气比上次差远了。 是啊,如果连圣柱大人都这样了,这些最多是魂斗罗的魂师,虽然多,又如何呢? 而后排的魂师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让前排魂师们有些脊背发凉。 “你们要听。”千仞雪说着收起了投影,“你们是海魂师,属于大海。大海是什么?大海是自由,是机遇和风险的共存。能够在这里的,都是勇敢而杰出的魂师。可是,” 千仞雪顿了一顿,说道:“你们今天,在海神的‘保佑’下,享受了多少自由呢?” 这话激起了后排魂师们的某种共鸣,他们互相示意着眼神,却不敢说什么;前排的魂师们愤恨地叫骂着。 千仞雪说下去:“海神不是真正的神,只是一个骗取了信仰之力让自己变强的奴隶主。今天,这份枷锁已经破灭了:你们到了自己选择的时候。” 这时,那神殿顶端的蓝光,彻底熄灭了。 前排有人狂喊着要冲上来攻击,还不待千仞雪出手,就被同伴拉住了。 一位似乎有些威望的老者站起来,沉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自以为是,有什么证据吗?” “你们来到这里,就是证据。”千仞雪说道,“你们难道不是感到一股来自武魂之中、无法抗拒的召唤吗?” 众人纷纷点头。这年轻女子的气场本来就足以令人五体投地,说出的话语,刚才就仿佛具有魔力,切开了一层思想上的膜,现在又准确地直击他们武魂深处的感觉。 “这是海神留下的仪式,”千仞雪解释道,“种子在海神考核时就已经埋下,只要在神殿的神像前燃起七圣柱的合力,就可以控制你们所有人的魂力。”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骤变。 这听起来实在夸张,可是,既然前半段——应召而来是事实,这恐怖的后半段,也就带上了可能性。 千仞雪素手微抬,那海神殿顶端的光柱再次泛蓝,却是一种诡异的磷蓝,所有魂师都感到自己魂力在消减,而那磷光却逐渐加强。 惊惧中,他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的臣服二字,已经到了嘴边。 忽然,压力没有了,那妖异的磷蓝也从空中消失。 “你们可以做出选择。”千仞雪朗声说,手中的圣剑上炽芒闪过,神殿顶端的光柱顿时倒塌,“我已经毁掉了这控制你们魂力的‘圣柱’。现在,这是你们的选择:是继续效忠于汲取你们信仰和魂力的海神,还是选择在天使之下获得自由?” 海魂师们沉默着,眼神交换间,人人都想着心事。 新晋的海神继承,和那在信仰之力下的死而复生、绝地翻盘,一度让信仰到了新的高峰,可是此时圣柱倒坍、神光陨灭,却生生地让他们在幻灭中感到眼前天使金光的高不可攀。 正当后排的海魂师们要说出转向的话语,却被前排的强者们抢了白。 “我们海神岛人,是绝不会屈从于海神之外的异端的!”一位海蛟魂斗罗站起来说,颇有几分慷慨悲壮的气势,“不论你们多么强大,都不过是让信仰更为强韧的淬火罢了!” “是啊,小鸟人别得意,”另一位海带魂斗罗也站了起来,“现在就让你看看我们海神岛人团结的信仰之力!” 下面响起一片附和的声音,可是却也有一片片区域里尴尬地沉默着。 沉默固然尴尬,却也使得人们能听到的只有附和。 “呸!谁和你我们?”忽然,后面传来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这一下,顿时整个海神殿前都沉寂下来,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海蛟魂斗罗愤怒极了,却因为震惊而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位尊长不说话,他的同道们一时间也不好开口,只是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迎上的却是并不友善的目光。 沉默的空气中蕴含着对立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第二八二章 高低的交锋 海蛟魂斗罗目光扫视,终于发现了那个刚才站起来、说完便坐下去的家伙:“无耻的叛徒!” 魂环闪亮,海蛟厉声说:“我先把你这叛徒贱种制裁了,然后再和那鸟人拼命!” 气势汹汹的海蛟靠着武魂腾空而起,就要向后面冲去;身边的一群高阶魂师也摆出弹压的架势。 本来,高阶魂师一旦发怒出手,便势不可挡,低阶魂师们,纵然不把那个刺头儿交出去,也是乖乖站在一旁,看着高阶魂师们处置那实力悬殊的对手。这样的事情,千百年来无数次地重复发生着。 可此时却不一样了;许多低阶魂师都站起身,甚至亮出了魂环;即使只有四个、三个甚至两个,颜色也只是黄紫甚至白色,百千人一起两处时也是气派非凡。 一位魂圣怒气冲冲地斥骂道:“怎么,你们要挑战海神万年的秩序么?!” 可是低阶魂师们却没有低头,反而有更多人站了起来、亮出魂环。 “呸,奴隶监工!”一位年轻的魂师狠狠骂了回去。 “你——”魂圣震惊了,居然敢骂回来!这前所未有的情况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而且,低阶魂师们出乎意料的一致反抗,让他心里也有些没底。 胜败,有时不过是瞬间的事,气势的高低,刹那间便分了出来;你强我就弱,你弱我就强。 噎住的魂圣,沉默了队友;而低阶魂师们的气势立刻火热起来。 “我们平常艰难困苦少了吗?你们平常作威作福少了吗?” “看看我们,穿得什么,再看看你们,穿得什么?” “大家都是魂师,凭什么是你们打我们、管我们?” 连串的质问,如雨般打向高阶魂师们。 这一切的威力,不仅在于态度,也在于,事实。 七圣柱斗罗各占一城,除却自己的家族,其他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家奴;可是其中也有一些较为亲近的,被挑出来,做了如同监工一般的角色,培养为更高阶的魂师,在主人家面前虽然是卑躬屈膝,对其他魂师却颐指气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主人面前受的侮辱,可以在损害更弱小的魂师中弥补,甚至加倍赚回来。他们便是海神岛的稳定阀。 海神岛本来十分富裕,因为大海虽然危险,却带来了许许多多的资源;不仅如此,更有得天独厚、陆地上缺乏的物产,因此,贸易之利,使得它财力丰盈。 然而一切所得,却在主人们手里。大海上的、海神城的,当然归大祭司直接支配,而七座圣柱城的产出,则由圣柱斗罗们支配——当然,所有圣柱斗罗不仅服从大祭司的命令,而且必须轮流为大祭司服役,不止是财产,连生命也由大祭司调遣。 在波塞西献祭之前,所有大祭司都是海神斗罗,他们可以引动神力,达到七圣柱斗罗秘仪的效果,控制除海神九考外所有通过海神各级神考者的魂力,也包括七圣柱斗罗在内。 因此,这是一个严密的等级制社会,而且武力的强弱分明——武魂殿的一代代天使斗罗可没有引动神力操控其他供奉、长老魂力的能力! 因此,无论压榨得多么彻底,都几乎不可能被掀起什么波澜;海神岛万年的秩序,就这样传承。 直到今日。 现任天使斗罗千仞雪向他们展现了另一种前景,而且,为这种前景提供了可能。 如果一开始各城里圣柱破碎时他们还感到与有悲焉,感到惊惶、恐怖或愤怒的话,当千仞雪摧毁了那海神殿顶端磷光荧荧的“圣柱”,心中生出的便全是畅快和敬仰。 虽然身在海神岛,但是比起做被虚名压榨的奴仆,何不成为天使金光下的自由人呢? 因此,他们倔强地站着,想要拖住高阶魂师们镇压一般的脚步。 一个海鬣狗魂圣被阻得动不了,心头火起,直接第六魂环闪亮,“巨爪掏击!” 黑色两万年魂技之下,一排魂尊非死即伤,淌出的鲜血更刺激了他,兴之所至,竟是横冲直撞起来。 其他高阶魂师们也纷纷效仿,一时有惊涛拍岸之势。 海蛟魂斗罗飞在天上,无人可撞,干脆也释放第六魂技,“怒蛟水电”,将后排魂师中间一片电得酥麻如焦。 “你们做什么!”海神殿之巅上,原本踞坐在千仞雪身前的雄浑彻一声怒吼,强劲的肌肉和金黄的鬃毛暴起,就要冲上去一般。 “别去。”千仞雪简单地制止了他。 雄浑彻停了下来,不服气地问道:“难道,我们不应该锄强扶弱?” 千仞雪沉静地说:“应该。可是,属于自己的自由也需要一些血的灌溉,而不是来自随时可以收回的恩赐。” 雄浑彻仍有些不服,但也只好不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可是……他们真的敢起而搏斗吗?”云锐清回避了小姐话中蕴含的宏大的残酷,而是质疑道,“那毕竟是高阶的魂师,何况还有万年秩序的枷锁。” “这枷锁已经被这公然的杀戮粉碎了,面纱已经撕碎了,”千仞雪冷静地说,“他们毕竟也是通过了考核的魂师,而不单是一大群泛泛之辈。飞溅的血,不会让他们崩溃,只会激发他们的斗志。” “但是,就算是这样,靠他们能赢吗?”云锐清又不放心地问道。 “本来或许不行。”千仞雪说道,“但是我们虽不能代劳,却能够帮助。” 下面,一排排的低阶魂师们,虽然等级低、魂力少,平时更是只能做人跟班,乃至饱受侮辱与损害;可是在那身边人四溢的血珠里,那在海神圣柱毁坏后便已然摇曳起来的心,此时更是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那些原本觉得旧有的支配无所谓乃至还不错的人;那些原本畏惧于高阶魂师因等级和传统带来的支配魔力的人,在亲眼所见的惨剧中彻底变换了方向。 过去一天天理所当然般屈居人下,今日不正是改变的时机么? 单个的魂尊在魂圣面前势单力薄,可这里不是有着一排又一排的战友么? 于是,一排又一排,无数虽然低阶,却饱含着怒仇的魂技,向着高阶魂师们倾泻过去。 第二八三章 胜利之势 虽然说,高阶魂师们的魂技,往往整个吞没了低阶的魂技,开启的武魂真身也轻松地扛住那些第二第三魂环的百年千年的魂技,然而,数量也是一种质量。 纷繁如雨的魂技,总是有一些漏网之鱼,在不可一世的对手身上留下刻痕;积累起来的刻痕,掀起了镇压者们自己的血肉。 但这涌出的血太少。残酷的说,他们还是没有希望:如此密集的攻击不过造成了一点伤害,而在各式各样的武魂真身面前倒下的魂师已经成片。 “这里已经不是海神的领域,而是天使的领域了。” 千仞雪一边说,一边已然将天使领域展开。 温暖的感觉,顿时漾开在那些低阶魂师身上,每个人都不再感到消耗,不再感到虚弱;而那些高阶魂师们,却感到魂力正在衰退,一切行动虽然都能继续,却总是觉得束手束脚,不像那么一回事。 “一定要杀成这样吗。”辛其灼看着领域里持续的杀戮,不由得说道。 雄浑彻此时坚定地说:“正义与死亡相伴。” 辛其灼并没有被说服:“那我们让邪徒死亡不就好了,何必让他们这样争战?” 千仞雪凛然说道:“有时,需要的不是和平,而是刀兵。” 辛其灼不平道:“当然要反抗,可是,那些弱小的低阶魂师,就要让他们这样倒在那里吗?” 孙岱峰插话道:“弱者活该这样的命运。” 辛其灼瞪大眼睛骂他道:“九十一级的家伙,说这种话,你不配!” 孙岱峰被踩痛脚,一时不再吱声。 “有的事,必须自己完成,”云锐清说道,“自己获得的,才是真的,别人给予的,终究是身外之物。自己的事业,代价也只能自己承受。”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吗?”辛其灼承认了他的话,又叹气说。 云锐清道:“当然有,以你的聪明肯定想得出来。” 辛其灼急忙接话:“所以何不用那更理性的办法!” 千仞雪道:“人并不是只靠理性活着。” “那——”辛其灼有些被哽住了。 在天使领域的巨大加持下,慢慢地,低级魂师们胜出了。 他们将捉拿到的一干高级魂师,捆绑起来,献在千仞雪等人面前。 “恩主大人,千仞雪冕下,您从奴役中拯救了我们,”一位被推举出来的魂宗,一身血痕,往前走来跪下道,“请接受我们的感恩和献礼;从此以后您就是我们效忠的信仰。” “不必双膝跪我:拯救你们的不是千仞雪,是天使,”千仞雪凛然道,温和却不可侵犯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场域的每一个角落,“你们的信仰,不应该是任何一个个人,而应该是真正拯救的神圣所在。” 魂宗的话虽被否决,心思不改,道:“千仞雪冕下教诲甚是;这些顽固的贼徒,请冕下处置!” “不必叫冕下,称阁下即可,”千仞雪的声音,让所有在场者如坐春风,“而这些人,也由你们处置。他们奴役使受害的是你们,不是我;而击败他们得解放的也是你们,不是我。” “是,阁下。”魂宗转过身来,回到队列中,一起合议着处置的办法。 不久后,千仞雪和四位封号斗罗便遥坐空中,观看着临时搭建起来的公审庭。 控诉、辩解和忏悔交织着,宽恕或不宽恕的判决一一做出。 最后,对着在无数控诉中一言不发、神色漠然的海蛟魂斗罗,主持者觉得证据确凿,自信满满地喝道:“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申辩?”海蛟魂斗罗笑了起来,“是谁给你们的资格,来让我作为被告,由你们这些低下的大群‘审判’?” “冥顽不灵!”主持呵斥道,“历史的压迫,让我们在天使的时代审判你们!” 海蛟振声道:“是吗?压迫,是的。但是,这是海神岛千万年的秩序,它终将屹立不摇,宣告我的无罪,和你们这些为了天使蛊惑的一时新奇就肆意妄为的叛徒的死刑!” 主持人神色不善,陪审席已经传来了一片“呸!”的骂声。 主持者制止了嘈杂,沉声向海蛟道:“压迫我们的秩序,时间再长,也该有粉碎的一日。阁下助我们砸碎了你们这些镣铐,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 “是吗?她不过是长了张好看画皮的邪恶之徒,”海蛟昂首挺胸道,“她早就败于海神之手,像她的先祖败于大祭司那样;即使近来一时得手,她也害怕我们的联合,知道我们联合起来,她就只能灭亡。于是,她就刻意挑起我们之间的内斗。你看,多么血腥!无数年的海神秩序,就这样被几句浮薄险恶的言辞颠覆了!从此以后,你们就只能任她宰割。哈,这也是你们承担自己犯下的罪责,求仁得仁!只可怜我海神岛,就这样断送在群氓之手,失却了它巍峨耸立的地位!” 主持者一时间呆住了。 千仞雪的话打破了沉默:“真是慷慨激昂,和精巧的计算。” “呵呵,不要用虚伪的赞颂,掩盖你内心的恐惧了!”海蛟抬起头声嘶力竭道,“即使你今日胜了,你的毒计已经被揭穿,总有覆灭的一日!” “你把这‘毒计’演绎得越精巧,只不过看得出你自己内心越阴险。”千仞雪声音平静,似无感情,滔天的威压却直接令他跪了下去,而其他在场者无不感到极度的寒意,仿佛一切光和温暖被隔绝、被抽离,仿佛自己被抛,被丢弃在濒死的窟穴。 千仞雪随即收起了威压,天使领域重新笼罩着众人:“为何要用什么毒计呢?” 第二八四章 早已料到 “我们现在做什么呢?”海神殿外用过餐后,云锐清问道。 千仞雪道:“就在这里。” 云锐清点头,按下心里的疑惑。除了水元素的守护斗罗孙岱峰之外,另外三个人在这海神岛,水土不服之下,总是有些不自在。 而且他们全都有些茫然。 本来是说,在死局里换家,拼命也要给唐三将要统治的世界留下一道伤痕。 未曾想,现在,海神岛已经是自己的了。而唐三,迟迟没有来。 自己从丧家之徒,忽然又成了一方之主,有了新的本钱;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时间心态反而习惯不了。 雄浑彻本来想要说,海神殿已经拿下,现在该杀回去再和唐三一决死战了。 此时也已经觉得,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继续等等局势的发展。 “不过,”辛其灼问道,“小姐为何放他们所有人回去各圣柱城呢?” “他们的家本来就在那里。”千仞雪说道。 “小姐果然仁爱过人,”辛其灼道,“只是,他们一旦回去,习惯了新的生活,到时候一旦沉浸温柔乡,恐怕就难再为我所用。” “话虽如此,”千仞雪道,“现在并不是孤注一掷的时候。” “诸位可曾注意,两大帝国豪奢宫阙之下,腐朽的样子,就好比长满虱蚤的华袍?” 云锐清有些犹豫道:“好像……确实不太富裕。” “我们当初奉命潜心修炼,”辛其灼有些答不上来,略显尴尬地解释道,“所以……” “无妨。”千仞雪说道。 她太理解,这些武魂殿一代又一代培育出的作为秘密武器的精英们。 比起那些慢慢崭露头角被招揽的人,或者怀着理想投考的人;这些在武魂殿自身队伍里找出的新血得到了更好的资源,却常常只有了更少的经验。 其实自己就是最大的例子。 固然,在扮演大皇子的时候,看到了许多王朝的暗面。但那时的她,心里想的多得是自己的任务和荣誉,以及祖父的期望、母亲的怄气。 至于那文件背后千千万万的被侮辱、被伤害的人,她不曾想害他们,可是对他们又倾注过多少呢? 一次次水旱蝗灾,熟练了的只是部署赈济的技术。 直到从高高在上被打落,再次高高在上到以为睥睨天下,然后再度被打落,新的希望只换来惶惶如丧家的结果。 自己终究,也是个许多时候的失败者而已。 自己最后当然不会输,这是她内心时或遮蔽、可从未熄灭的信念。 但是,这不是个人恩怨的战斗,甚至也不是一个古老组织的兴废存亡。 她要证明,延续着旧时代的帝国,荒唐僭妄的海神岛,以及阴刻自雄的唐门,都不能像重建的武魂殿那样,给千千万万人提供更好的希望。 “小姐?”云锐清关切的声音惊醒了她。 云锐清早早就在担心。之前那面对海神遗物、怒涛之精的一战里,小姐的一击,越是辉煌越是轻易,就越让他觉得其中有异。 胜利是如此顺理成章,如此辉煌,岂非仿佛鲜亮的蘑菇,预示着香艳下的剧毒? 千仞雪释颜一笑道:“我没事。” “嗯。”云锐清简单地回答,总有些犹疑。 他的犹疑并不错。胜利是千仞雪的透支,在辉煌的光芒下,是已经变得虚弱苍白的身躯,只是靠着精神力的支持,才克制住了海神神殿里的异质气息带来的不适颤动。 她坚持着凛然的架势;不过眼见前辈在自己面前踌躇了些许,便又主动发问:“锐清叔一定还有未竟之言?” 云锐清笑着推辞道:“我岂敢居叔的辈分啊。” 随后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海神岛终究非我们长久之地;除了水元素的岱峰,都有点不习惯。” 千仞雪却道:“这里很好。” 云锐清听她这样不讲理的说话,知道必是小姐心意已决,而且不会有什么置辩余地了。 照理他该唱诺而退;可他觉得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咽了咽口水,他梗着脖子道: “我心目中的阁下您可不是小胜而骄,乐不思蜀的人啊!” 千仞雪不含感情地发出声音:“何出此言?” 云锐清心中捏一把汗,咬咬牙道:“海神岛虽一时安逸,但水土不服、神性相异,恐怕不长久!” 千仞雪微笑道:“不是神性相异,是战斗啊。但是,战斗才是最好的修炼环境,不是么?” “是……这样的吗?”云锐清从未听过这般说法,一时间讶异住了。 在他所受的教育体系里,修炼可一直是以拟态修炼为正宗啊。 若非对方曾经登上另一重境界,他是决不会相信的。但那一重境界使得他的信条是,不理解,先相信。 就好比……明明看不懂它的棋理也得照着ai下一样。 只剩下一个疑惑刺挠着他,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 “那我们呢?” 小姐你或许有新的境界,我们可就是不舒服啊… 一边是前辈的仪态,一边是武魂的需求,云锐清嗫嚅了好几片刻,也没有开得了口。 犹豫间,听到千仞雪的声音:“去一零二房间。” 云锐清不自觉道:“是。” 话音未落,顿觉自己有些失仪,不够庄重,也只好前去了。 “什么意思呢?”他疑惑着,推开一零二室那绘着不知多久前的三叉戟与海浪符号的厚厚大门。 一进其中,顿是觉得无比温暖,简直是如沐春风,整个身体、整个武魂都洋溢着亲和与热力。 “天使的领域……”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原来小姐早已料到了他的问题,而且已经解决了吗?一丝近乎崇拜的感情在他心中滋生。 只是已然紧闭的厚重石门,遮蔽了他锐利的鹰眼,看不到他崇拜的人面色是多么苍白如纸。 或者说,正是在门关上后,千仞雪才允许她用于竭力掩饰着脸色的神圣金光暂时褪去。 从强撑里退却,千仞雪感到一阵轻松,就好比一低头,卸下了冠冕的重负。 轻松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虚弱、恶心、疼痛和晕眩。 这可是海神殿啊!一切都是异样,甚至敌对。 在胸口的窒闷里压下嘴中含着的血腥味,千仞雪缓缓运行着体内的魂力。 不,与其说是运行魂力,不如说是在尽力和她的武魂交互着,召唤着。她感受得到,这异质的环境,透支着她的身体和魂力,回应的却是武魂那更纯正、更热烈的呼唤,那向新境挺进的长阶。 第二八五章 海神的怨怼 “小姐,我还是心里怀疑。”多日后的夜晚,云锐清借着晚餐的时机再次开口。 “怎么,你还是不信么?”雄浑彻有点不满地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真是海风熏得游人醉啊。”云锐清不无讽刺地说了他,接着转向千仞雪道:“我们在这里是那么顺利,顺利得让人怀疑。” 千仞雪道:“在这种修炼环境里时间越多,不是越好吗?” 云锐清摇头:“唐三一直不来海神岛,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一时实力不济。我们不抓住时机,岂不是……” “我理解你的焦急。但是,现在的我们还没有对抗所谓海神的力量。”千仞雪说道,“未来却或许有。因此,不若继续熬下去。” 云锐清放下盘子道:“小姐,不是我恭维,之前面对那海神遗留的怒海之精,展现出来的实力,完全能够当得神之一击。” “人和神之间,终究是有着鸿沟;”千仞雪摇头道,“也许有的时候,人能打出恍如神的一击,但那不过是一时的特异。就好比,九环齐炸的大须弥锤,号称能与神媲美,但也不过是框死的一击而已。” 千仞雪继续说:“那一天,是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对手,才有了那一击。” “小姐说得是。”云锐清只得唯唯,谁让他对这重境界缺乏知识和经验呢? “我们不急,急得是别人。”千仞雪总结道,继续安心吃着晚饭。 看似云淡风轻的优雅动作掩盖了速度之快。吃完饭就又是修炼时间了,这可不能浪费。 “如果想好了失败死亡是必然,那么一点希望也不会扰乱安定的心。” 所以急得才是别人。 比如,那个海神殿曾经的主人。 “喂!喂!修罗,”波塞东气急败坏的喊着,“你就这么看着兄弟的殿堂被这样鸠占鹊巢吗?” “是吗?鸠占鹊巢?”修罗闭着眼睛躺在红色镶边的躺椅里,“这我们就得说道说道了:你说小唐他明明是先来了杀戮之都,怎么就先成了海神呢?” “哎呦我的仁兄啊,”海神要崩溃了,“你能不能别一天天的只会翻旧账啊……” 修罗打断了他:“这事情若是过去了,那我是叫翻旧账。” 只见他一个翻身,换了种姿势继续躺着,说道:“可是这小唐得顶我们的班,这事儿可还没解决呢;现在进行时的事情,能算翻旧账么?” “这些以后都好商量;”海神赔笑道,“先帮着兄弟把眼前这共同的外敌解决了呗?” “以后好商量?哼哼,”修罗笑道,“我看是以后好赖账。要不先立个字据?” “且不说海神殿,”海神岔开了话题,“你看看下面乱成什么样子了?帝国之间硕士杀得血流漂杵啊!” 修罗难得的没有反驳:“你说得对。” 海神连忙接话:“是啊,我们不好直接出手,但帮着把小三搞活了,他定会定分止争,百万生灵免遭涂炭,岂非大德?” 修罗冷笑道:“你也讲起道德来了?” 波塞冬有些局促,道:“我们可是同为正义的神只……” 修罗站起,血红如焰的双目眼神坚毅:“没错!你维护的是海洋的正义,我维护的生死之际的正义。” 海神道:“正是啊!” “但是你也别忘了,”修罗用深沉的腔调说道,“人有人的正义和道德,我们神,有神的正义和道德。几百万人,在我们时间和空间的尺度上,又算什么?” “你——”海神自然不是个什么善茬,但把这样的话当作深层的至理,却也不是他想得到的。为了自己,他确实可以不管不顾下面血流成河,可这般大义凛然,是何等气魄? 他只是一个算计着自己利益,不惜灭口、耍诈,使些神界禁止的小手段的人,眼界不出一招一式;却想不到自己的兄弟,站在眼前的修罗,把利益寄寓在化人间为屠宰场的宏大叙事之中。 “是啊。”海神点头说道,“确实,绝不能让那号称至高的老东西回来祸害我们。” 又闲话一番,海神走出了修罗的府邸。 “哼,死人越多,修罗越强势,这样简单的道理,这老波到现在还理解不了么?至于让小三苏生,那不过是我一念间事罢了。”修罗安然地想着,心情舒畅,躺了回去。 海神那边就不是这般闲适了,气鼓鼓的。 “哼,什么兄弟,真是一点儿不仗义。”海神边走边想。刚才最后是大大退了一步,现在是退一步越想越气了。 “不过你修罗就算厉害,又能拿我如何?不见得神界是你一个人的天下!实在不行我找天使也好,找罗刹也罢,不一样搭伙能过日子吗?我可比你这老杀手健美多了!现在嘛,直接下界是使不得,否则犯了众怒,还得求这老杀人狂保我;但去扰动扰动——哼,让那拿把大剑的红眼家伙跳脚去,先把海神殿里那个烦人的小姑娘赶走再说!” 海神实施他的手段,斗罗大陆上没有人知道。毕竟,连修罗也不知道。 “你最近有些烦躁啊。”武魂城外的林子里,晨星说道。 “嗯。”光正坐在一泓泉水边,有些心事。 “好了,你该暂时从我这儿离开了。”晨星笑道,“你的试炼完成了。” “啊?”光正有些惊讶,“明明刚到了瓶颈……” 此言非虚。一开始的试炼里,他简直摸不到晨星的边。随着时间推移,他已经可以战得有来有回。 其实,招式和使用的枪剑没有改变,变化的是,附加其上的魂力,越来越精洁,越来越化为理则般纯粹的力量。 或许也正是因为招式未变,明明离胜利只差一点,晨星总是能胜过一筹。 晨星此时笑道:“不是刚到。你不觉得,已经挺久了么?” 光正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不错;刚才前辈说我烦躁,也是这个原因。” “不下水是学不会游泳的,”晨星说道,“你现在等于是把这些基本动作熟练了,可是不下水,就提高不了。” “前辈说得是。”光正简洁地应承着。 第二八六章 光正再上路 光正站起身来。 “看你一副马上辞行的样子,”晨星道,“真是年轻的好啊。” “我已经不年轻了。” “看和谁比。”晨星笑了起来,“这么急,一定是有所挂念。” “我要去和她一起,打败唐三,重振武魂殿。” “和她?”晨星面色沉了下来,“必须提醒你:女人可是祸水。说到底,这都是情欲,最后和你的理则力量背离。” “如果那样……”光正脱口而出,然后戛然而止。 “就不惜不用这理则之力,是吗?”晨星冷冷说道,盯着光正的眼睛。 光正嗫嚅着,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理则之力,你是必定失败的。”晨星说道,话语决绝,口气却温和了些,“本来这或许是一个所谓的凄美的爱情故事。但你可不只是你自己。你担负着多大的责任,能抛在一个所谓爱的女人身上吗?” 光正梗着脖子站立着,身形笔直却颤着,眼中闪烁不定。 “当然,不是说你不能去找她。”晨星说道,“而是要记住,那只不过是你的情欲而已,最终是要克服的。你首先要做的,是担起斗争的使命;而最美好的结局,是和她各自没有人欲的投入到整个世界理序的维护中。” 光正点了点头。 心里并不打算遵循。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光正把别人的话恭恭敬敬地当作耳旁风,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那么,去哪里呢? 武魂城?熟悉的家跃入心中。 光正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直觉。 如果武魂城在敌人手里,那无疑是他的伤心地。 如果武魂城还在自己人手里,那么在上一战之后,自己想必已经化为渺茫的希望。 这种希望,不出现的力量比出现更大。飘渺的希望才是最为持久的火种。 光正怀着迷茫穿行在旷野。他感受得到速度比以前快;同时感受到的是,速度快又如何的无力感。 他只是无意识地飞行着,慢慢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照着岚光的方向走。 也就是他之前给千仞雪的最后赠礼。一股血气便自动让他向那个方向前去。 “情欲……理则……”他忽然想到了晨星此前对自己的告诫。 这种道德教诲,倒是挺符合自己风格的。他苦笑着想。只是对象换成了自己,便不那么悦耳了。 那时听得心中冒出一团火来,咬着牙紧闭着嘴唇,决意不管晨星这怪家伙说的。 现在在路上,却不自信起来。 自己之前所做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情欲,那种卑下的激情?如果会影响到理则之力,影响到未来的决战;那对自己和千仞雪究竟是好是坏呢?自己的责任怎么负起来呢? 所以去哪呢?怀疑之中,问题再一次浮现出来。 昊天宗?唐门? 唐三如果没有醒来,大约是在那种地方。而且如果能把这些魂师消灭掉,也是除去大患。 这么做的风险是,如果唐三此时正坐镇于此,那么,他的助力就太多了,对自己很不利。 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武魂殿和两大帝国处于何种状况。如果是签订了什么和约暂时苟延局面,贸然出手,可就成了破坏和平的战争罪人了。 既然如此,何不去天斗城呢?他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向天斗城而去。 “诶?!去天斗城肯定是用光影改变自己的身形,那去武魂城不也一样?” 他突然想到这一点;一边继续向前飞去,一边压下了那念头。 他知道,清醒地知道,纵然面对一个陶醉在胜利欢乐中的天斗城,也比目睹自己家园和圣殿的破败沦亡要好得多。 清醒归清醒,武魂城的念头始终魂牵梦萦般纠缠着他,不断从心里如火花般冒出。 只能强抑着这股泡涌的情绪。 很快,天斗城已经遥遥在望,修建在小丘上的皇宫殿群的尖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紧随而来的便是保护着市区的恢弘岩郭,和皇宫之外、高墙之内鳞次栉比的华厦。 一路上的飞行,他向下望的时候,总觉得了无生气,不要说遍地苍墟的农村,即使是那些用宽阔的外墙标记着辉煌的过去历史的城郭,现在也是萧条瑟索。 也只有天斗城里,似乎还显得熙熙攘攘热闹些;连炊烟也较别处更加浓密。 鲜明的对比教他心情有些沉重。 这其中浮现的唯一的希望是,既然天斗帝国如此不堪,必定是国势不利;那么是不是说明,武魂城还有希望? 他索性在城外的村舍先歇歇脚。 把魂力掩藏起来,面部的光稍为操纵一下,加上那受伤被奥思定救起后就十分朴实无华的服饰,显得平平无奇。 他进去做出问路的样子。 “你,哪儿来的?”村口的农夫有些怀疑地问道。 光正随口回答了一处武魂城方向的小镇。 “哦!那大约是很远罢?”农夫挺一挺胸膛说,“离帝都这么远,很穷?” “啊,那里是不富裕。”光正说道。 农夫怀疑地看着他的灰色道袍:“那你穿得怎么忒好?” 光正一时有些无语。如此普通的外衣,有什么好呢?但再看一看对方身上的短褐,不由又有些理解。 穷的人太多了,自己之前的比较对象,还是太狭隘了。 自己……是不是忘记了进入武魂殿之前的生活? 思绪飞过之际,他没有忘记应付,回答道:“进京的人,总得尽量凑件衣服,免得给老家丢人啊。” “这说的是。”农夫道,脸上好像有点光,“毕竟是帝都么!” 光正说道:“可我一路上看,离帝都不远了,好像也不比我们那富裕多少。” “我们这儿也穷呵!”农夫说。 “可是这儿离……” “嗐,那是帝都,不是咱能比的。”他打断了光正的话,又陷入回忆:“以前的日子也过得去呵……” 光正搭腔道:“今年年成不好啊。” “都是打仗害的……”农夫摇摇头说,光正看得清楚,脸上褶皱里全是尘土,透露出穷苦人的劳碌相,“我现在就盼着我儿子回来,好教家里,先吃饱穿暖,最好把房子重新修一修。” 光正猜测道:“您的儿子去当兵了?” “你们那儿不用?真好啊。”农夫叹着气说,“我们这地也没人种了,活儿也少人干了,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哩!” “不用被拉壮丁是好啊。”光正附和道。 “那没法子么!户户的儿子都得去,咱有啥办法?大的也不懂,再说,家家都出人,那也说不出什么哩。”农夫无奈地说,摇摇头,似乎又转了念,微微放光道:“不求他升官,总能搞点什么回来,到时候日子总比现在好喽。” 第二八七章 天斗之丑事 “祝你顺利呵。”见光正要走,农夫站直了挥着手,“进帝都去!” 光正唯唯,继续上路。 明明是好人,为什么却想着掠夺战利品呢?他心里想着。 一离开村子,光正立刻提速,迅速地进入城中。 眼见着城里建筑鳞次栉比,街上人流摩肩接踵,一派繁荣的气象。 忽然,传来几声响彻全城的锣鼓,光正几个晃身,跃上一座高塔,俯瞰着锣鼓传来的方向。 放眼望去,原来是帝国广场,已然聚集起成千上万的观众,人山人海头上,华丽的旌旗猎猎招展,各色旗帜,有的绘着皇室的天鹅形象,有的是代表各个军团的战旗,飘扬在风中;还有一批绘着白虎之类形象的旗子,一看便来自星罗,被高大的士兵倒持着,贴着地面。 锣鼓声中,一队队士兵走过广场,有的高举着天斗的旗帜,抬头挺胸,衣甲鲜亮,享受着人群震耳欲聋的欢呼和不时抛出的鲜花;有些却是垂头丧气、衣衫褴褛,密密麻麻排成方阵,被高大威武、坚盔厚甲的皇家卫队压住阵脚,场上所有人都对着他们发出嘲笑、辱骂,丢石头、吐口水。 这就是帝国战争的景象吗? 光正心里又想:若说天斗这样和星罗交战,岂不是说明,横亘其间的武魂殿已经沦亡了吗?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沉重,也更增添了对那些得意洋洋的围观者的厌恶。 明明大家都是升斗小民,为何要如此互相伤害?为何那些本来在街头巷尾、人前人后显得可亲的一张张脸,此时忽然显得嗜血? 每个人都不想战争,但又都期待着战利品的到来。 他觉察到身边有一个穿着朴素衣服的男子在靠近,光正也没去管;他相信,没有人认得出光影伪装下的自己。 “老兄也不愿去啊?”忽然这人开口和他说话,光正微微一愣,道:“这里看得更全。” “哈哈!是如此;”男子笑道,光正觉得他有些勉强,“但这可不是视野好不好的问题。” 光正一凛,充内行道:“虽说是依令得去,可是那么多人,哪里统计的过来!想不去就不去好了。” “是咯。”男子赞同地说,“真是烦不胜烦。” “动不动就有凯旋式。”光正嘲弄道。 “其实没人想去!别看他们现在各个这么激动,除了那些半大小子,正经人谁想去啊?”男子道,“这些全是骗人的。” 光正假意道:“能灭武魂殿,大破星罗,倒也称得上是战功。” 男子笑道:“嗐,老兄,你都不去了,怎么还信那一套?武魂殿可没有被灭,武魂城那里是好好的,只不过那什么光正之流被打跑了罢了,这里说得好像武魂城已经拿下了似的。” 听到“光正之流被打跑”,光正不由得苦笑一下。 “还不止呢!”男子见他苦笑,以为是因为塌房了,继续撒盐道:“打星罗也是。这里有凯旋式,星罗城也有啊。其实没多少胜仗。当然,胜仗有,可败仗也多得很,五五开!否则怎么一直拉锯,还不停征兵呢?” 光正附和道:“只不过败仗不会表现出来罢了。明明是从胜利到胜利,但是,今天在那雀跃欢呼的人,明天说不定就被拉去营房了。” 她这么说着,顺便出了口对这些看客的恶气。 “哼,是啊!”男子道,“也用不着被征兵官拉去;单是过日子也难过起来了。” “天斗城外一片凋敝啊。”光正深有体会地说,“简直是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可怕。” “照这么说,只剩天斗城还不错了?” “外面一片萧条,这里也不过畸形繁荣而已,吸干了整个帝国其他地方的膏血。”光正摇头道,“当然,也不尽然。有的膏血滋养出了这里的盛景,有的嘛,被和星罗的民脂民膏一起浪费掉了!” 男子道:“我听说,连许多贵族都被抽得家破人亡了。不知您家如何?” “他们能饿死么?”光正愤然道,“只不过是由奢入俭难,‘体面’生活维持不了罢了,像村里才是真惨。我家是还好;可我来的村子,日子是过不下去咯。” “我家还好,毕竟也不是什么 “好了,”男子忽然露出笑容,“和我走。” “走?去哪?” “去借你人头。”男子狞笑道,“你刚才说了那些话,不会以为不用负责任?” 光正道:“你不也说了么?” “可我是职业的。”男子得意地说,掏出一张金红的证书,镌刻着“特卫”的大名,“而你不过是一个什么村子里的人罢了。” “你是职业的。”光正点点头,“那么更应该知道真相才对。” “哈哈哈!真相,当然,”男子咧嘴大笑,“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比方说许多‘俘虏’是从自己军队里找人扮的!但那又如何呢?管它真相是什么。” 说着,他的语气却温和下来:“没办法,工作才要紧;身为特卫,每个月总得抓到一定数量的叛逆贼徒或星罗间谍。可其实哪里有那么多呢?这个真相,我也知道,但是工作总得做。” 光正眯起眼道:“所以你便这样借无辜者的人头么?” “无辜者?”男子讥讽道,“但你确实说了叛逆贼徒才会说的话,罪证确凿啊。” “这不过是你伪造的而已。” 男子冷笑着亮出四个魂环:“是啊!但是,实力说话。没有实力,是伪造;有实力,便是创造。” 光正心中暗笑:“第四环才是紫色,还说起实力来了。” 转念一想,这用来欺压百姓——难怪他刚才还特意试探了自己是不是贵族,看来也是怕遇上硬茬——倒也确实足够了。 光正摇摇头:“有实力,就能杀人么?” “不然呢?我已经重复做了几十次了。”男子说着,铁索武魂显现,魂技释放,一把缠住光正的脖子和双手,嘴角露出嘲笑,“很残酷,是吗?死前记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实力至上。” “那么,实力派,你现在想一想,”光正不紧不慢地一挥手,身上一亮,铁索仿佛凭空消失了,光剑瞬间便扼住了对方的咽喉,“要让我允许你活下去的话,该说什么?” 男子顿欲讨饶,却说不出话来,只蹦出一句:“你是什么人?” 光正差点说出“死前记好”,还是忍住了,只道:“一个来自为了正义将要复兴的信念之地的人。” 第二八八章 天斗之离 光正手一松,男子顿时滑落,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没有了一丝生气。 即使这个人十分可恶,因此一再告诉自己“这是正义的、不得不然的”,看着自己造成的尸身,光正还是觉得一阵不适。毕竟他亲手杀的人很少的。 好消息是,武魂殿还在,武魂城还屹立着。 而天斗确乎是烂透了。 又如何呢?烂透了的帝国,反而有着更广阔的土地,更多的人口,和看起来,更光明的未来。 这样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当然,自己是没什么好叹气的。看看眼前这具没了生命的躯壳!绝大部分斗罗大陆人,如果被他盯上,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现在呢,却是他躺在地上。 光正倚在柱子上。自己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所想的就不能只是自己了。 听着远处广场上传来的鼓乐声,他感到丝丝烦躁和厌恶。 也许只有雪崩听了才会舒心快意;他听得出来,那里面混合着“万岁”的声音,和皇室颂歌的曲调。 一股热浪忽然袭过他的心头;他抬头望向广场对面金碧辉煌的宫殿。 以雪崩的实力,自己下手,和结果刚才那个密探干员,不会有什么差别。 这样的念头,他无数次想过;当时想、后来想,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大供奉果断出手,所谓帝国的皇室岂非早已扫平。 权力的巨大无垠不足以掩饰肉身的脆弱易朽。 但光正犹豫了。 经验是他的明灯,而历史是最多经验的地方。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皇帝被封号斗罗刺杀了。 若说武魂殿是有着大计,宗门又互相制衡,那也就罢了;可是要知道,几千年来,做出过疯狂独断之行的编外斗罗,不知凡几,他们之中都没有任何一员,杀死过皇帝,乃至,没有留下过足以被史笔记下的袭击。 这其中必然有着原因。自己或许只是还没有理解而已,光正想着,皇位能够以千年为单位传承,无论充斥多少腐恶,必然是有些能力路数的。 更何况。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点了火就跑。 杀死雪崩又如何?雪星岂不是更狡诈的吗?如果把雪星也一道除去,雪珂不也能登位吗?到时候,要抉择,是否仅仅因为位置,就杀死一个并没有主动犯下过什么罪行的人呢? 即使把这一大家的各个支脉——那可是遍布整个帝国的血脉网络——统统剿灭,又如何呢? 皇帝死了,皇帝万岁。皇帝之身会死,皇帝之位却不会。 而刺客的身份,是不能登位的。 到时候群雄并起,争夺一把交椅,则民众生路几希? 说难听些,现在雪崩是在把人民的血肉投掷在和星罗的战场。但那好歹是投在前线,后面总算有个虽然是萧索荒凉的后方。 若待到群雄逐鹿,遍地炊烟化作烽烟,一切后方都作了前线,一切人起来和一切人斧斫刀砍,又会增出多少涂炭的生灵? 其实,最功利的说。如果现在没有唐三,混乱之后便意味着武魂殿将起而收拾山河。可现在不一样;若是不能击败他,这个乱象,就没有终结的可能,反而可能令武魂殿,蒙上永远的污名。 呵呵,自己还是这么喜欢空想……光正无奈地摇了摇头;广场上还是无休无止的奏着单靠音量取胜的芜杂乐章。 比起这些玄想,当务之急,依然是击败唐三。 或者说,在遇到唐三之前,是获得更强的实力。 海神岛! 奥思定的嘱咐又涌入脑海。自己也不知道奥思定说得对不对,但他确实说对过许多。既然自己也没有定计,不如就继续相信他,照着老前辈所言。 光正起身,稍稍整整衣冠,化身如一道流光,从他厌恶的广场和宫殿上空飞掠而过,向着海神岛方向前行。 隔着云,他们看不见他,他却看得见他们。 飞得太快,只能是惊鸿一瞥。 这一瞥,他看得到宫殿里巨大的天鹅塑像。刹那间,他仿佛被电击了一下,感到一种说不上的警惕和嫌恶。 塑像下面是雪崩,雪崩下面是一片男女,似乎是正在朝会。 光正飞走了,朝会在继续。 雪花般传来的捷报,战争却来来回回地拉锯着。雪崩已经度过了许多这样烦躁的日子,此时恼怒地看着下面的人,开口道:“你们谁敢再欺瞒朕——那就是殷鉴!”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在御座左右两边的下首自穹顶展开,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幅油画,一副宏大、精致的杰作,只是它的主题太过血淋淋:被吊挂在旗杆上的人头,竖下的旗帜上写着殷红的字:“欺君罔上”。 “只有老老实实,帝国才有希望,你们才有活路!” 把群臣训斥一番后,雪崩断然道:“退朝!”、 众人纷纷退出,道路以目。 离开宫门之后,唐门的几位年轻人才大口呼吸起来,说开了话。 “呸!这皇帝,还摆起谱来了,若不是我们宗主,他哪里能当什么皇帝?”火舞不屑地说道,“就说最近,要不是我们给他把那些反贼连人带城都烧了,挂着头的可就是他了!” “少说两句。”水冰儿似劝非劝。 火舞自然来了气:“你这个胆小鬼!刚才宫里不敢说话,也就敢说说我了!” “宫里大家都没有说话,”水冰儿冷静地说,“你刚才考虑问题也太浅了,这可不只是关于唐门的事。” 火舞觉得抓到了把柄,顿时提高了音量:“怎么,不关心宗门地位,你还要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有宗主在,宗门的地位,用得着你担心么?真的要担心的话,多修炼,提高几级魂力,争取成为封号斗罗,而不是每天在那里当唐门暗部审讯室长。” “你——你——”火舞气急,却被噎得说不出话,不得不放缓声音,“那你说说,除了唐门,还有什么事呢?” “雪崩想听真话,画上的大臣却是被砍了头;”水冰儿说道,“面对一个随时可能把你枭首的君王,谁又敢真的全说真话呢?” “唐门继续和这样的帝国合作的话……”水冰儿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二八九章 唐门之议 水冰儿不说话了,旁边有人说话了。 “小姑娘家说这些干什么。”泰坦沉声说道,“说得又是什么话!” 什么宗门和帝国的关系,怎么样是个好皇帝,泰坦根本没有兴趣,也没有头绪。但他总觉得这话太不对劲,少了他最看重、最奉行的忠诚之气。 他厌恶的摇摇头,也没有深究。毕竟,他对唐门也有些忧心。如果宗主再不回来,宗门该怎么办呢?其他势力不说,就说和他纠葛最深的昊天宗;虽然有他再前的主人唐昊在,可是昊天宗内部是错综复杂,暗流涌动,况且唐昊的性子,独走而害宗门的事情做的出也做过了,直接和宗门对战却是另一回事了。而其他势力, 在唐三这尊神的光芒下显得欣欣向荣、代表着未来的唐门,现在立刻变得匮乏黯淡了。 带着这有些穷愁的心情,泰坦等人回到唐门在天斗城的楼宇,希望能够在此获得一些好消息,像往常那样,获得些某某魂师队如何取胜,某某暗器击杀了多少敌人这样的捷报,安慰心情。 但当他看到白鹤的脸色时,顿时心也凉了几分。 “今天的消息很坏。”白鹤开门见山,“我们在罗尔那的部队,几乎可说是全军覆没了。” “什么?!”牛皋一惊。 现在的唐门,除白鹤到处跑动,进行组织、联络外,泰坦、牛皋、杨无敌三人轮番带队出战。 一开始,是留一个在总部,两个出征。但眼瞅着帝国的战争一时半会打不完,各宗门间纵不算波诡云谲也是勾心斗角,没有了活唐三的唐门也开始保存实力,每次出征只派出一位魂斗罗,带领本队;其他各分队,则散布于整个战线上。 现在,恰好轮到杨无敌出征,牛皋、泰坦坐镇后方。罗尔那正是杨无敌本队所处。 泰坦惊愕问道:“老山羊他——?” 白鹤道:“不。老山羊是作战负伤,秘密后撤的。可叹,大约还是走漏了风声。” 两人这才稍稍舒口气;但牛皋又觉不对,道:“但老山羊是撤下来了,副手也是位高阶魂圣,何况本队实力强劲,暗器又多又精,岂会轻易全军覆没?” 白鹤压低声音道:“有可能,对方使用了邪魂师。” “什么?”泰坦又是一惊。 “当时逃出来几个人,被后方的我门子弟收容,可惜后来还是身死。”白鹤低沉地说,“他们描述了一幅非常血腥的场景,身子上也充满了黑暗的气息。” “那就差不多了。”牛皋道。 泰坦皱着眉头道:“能确定么?若确定了,一来可以作针对,二来也便于宣传。” “不能。”白鹤摇头,“那几个人都吓破了胆,描述的场景,含含糊糊,没法当证词用。身上的气息,也不能判断。据说武魂殿有专门的魂师,能够从被袭击者身上的气息判断对方是否是邪魂师,但我们的人还不行。若说是偏黑暗系的武魂,也说得通,下不了判断。” 牛皋低声骂道:“真倒霉!难道这次派出的本队就这么白死了?” 这时,之前在下座静听的风笑天开口了:“晚辈有个想法……” 泰坦心烦,懒得听他客套,道:“说!” 风笑天道:“不如直接宣传出去,说星罗用了邪魂师,人人得而诛之……” 白鹤打断道:“这怎么行?若是假的,岂不是撒谎了?” 火舞这时站起来附和风笑天了,大声说:“谎不谎的,有什么要紧!” 白鹤暗骂她不懂礼数,口中反驳道:“要不要紧?到时候,若是没人再信唐门的话,宗门如何自处?” 火舞被噎了回去,一时说不出话来,有些尴尬。 风笑天却道:“前辈保守了。若是我们借此,发动大部魂师,一举取胜,到时候大家都是参与者了,谁会在意谎不谎的?再者,信的总会信,不信的总不会信;我们的话,星罗人本不会听,至于天斗这边人,大不了说邪魂师已被歼灭或说我们提出后对方不敢再用邪魂师了,不是再激动人心一次吗?” “好,好!后生可畏。”白鹤摸摸胡子,眼中见起笑意。 “你是好了,有事情做了,”牛皋抱怨道,“我们呢?要是不知道对上的究竟是不是邪魂师,我们这些上阵的可就麻烦了。” “我再加派些人手,多多侦探。”白鹤叹口气道,“传闻里,这一切都是戴维斯和朱竹云的安排。” “他们不像是什么有大计的人啊。”风笑天回想起十年前魂师大赛上傲慢狂妄的星罗皇家学院,犹有些不平之气。 “他们至少有股狠劲,”火舞不满地说,简直就要说出:看看你!只会耍嘴皮子。 “光有狠劲没有实力,就只是小丑,”风笑天说,“几位前辈,依我看,如果是邪魂师的话,恐怕表明,她们身后还有人串联……” “笑天说得不错。”泰坦点头道,“若是有一位邪魂师长老式的人物,在背后坐镇指点,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可邪魂师不还没有确定嘛!”牛皋说道。 “以我唐门本队的战力,星罗任何魂师军团,除非是封号斗罗,都不可能败得那么惨,以至于全军覆没。”白鹤捻须道,现在邪魂师论的可能性增加了,他便照这理路论说下去,“而星罗的封号斗罗,并没有黑暗系的。” 牛皋又道:“有没有可能,是星罗在隐藏实力?” 白鹤摇摇头:“不。两大帝国的互相渗透,程度很高。双方各自有着秘密,但是封号斗罗也好,或者一个足以凌驾我唐门本队之上的魂师部队,是藏不住的。毕竟要达到这样的地步,需要的资源太多,牵扯太广;也只有武魂殿本身就是魂师圣殿,才有这种可能。” 泰坦抚掌道:“如此说来,必是邪魂师无疑了!毕竟邪魂师的情况,大家都不清楚,最可能出其不意。” “但是,”白鹤眼中仍有忧虑,“就算能够确认,我们要如何获胜呢?” 风笑天道:“广布消息,举天下魂师之力共击之!” 火舞冷笑一声。白鹤也道:“这话却差了。虽说这么做会带来好处,可是,它不足以保证胜利。各个宗门,除了我们唐门心怀整个大陆,多的是些自私自利之徒;表面上说着正邪之分,邪魂师一方威逼利诱之下,就未必了。” “那又如何!”泰坦拍胸脯道,“我却不信,邪魂师有多玄乎!不就是武魂殿每天编造些邪魂师如何如何之类的话,给自己脸上贴金?管他是不是邪魂师,我这双拳照打!” “你可记得当年主人从杀戮之都出来,和我们说的,”牛皋皱眉,“邪魂师比同等级的一般魂师凶厉许多么?” “……”泰坦不再说话。 一时间人人愣在了原地;无力无奈的沉默中,他们又一次意识到,没有了唐三的唐门,真的是“不过如此”。 直到一声惊雷炸开了无言的气氛:“宗主有响动了!” 第二九零章 海神,海神岛 “宗主有响动了!” 这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在略显压抑的会议室里炸裂开来。 惊愕过后,喜悦浮上心头,一时间,会议室里喜气洋洋,简直是要弹冠相庆。 白鹤稳稳心神,压抑住笑容,问道:“具体怎么样了?” “宗主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使者说道,有些气喘,看得出一路飞驰消耗了许多体力,“之前,宗主大人都是面色苍白,现在已经是如常的血色。” 白鹤点点头:“看来是生命力在复元啊!” “而且,身边再度绽放起淡淡的蓝色光辉。”使者补充说。 “那便是海神的光芒!”泰坦说道,眼色里掩抑不住激动,“看来,宗主是要回来了!” 唐三一回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们就这样沉浸在兴奋中。 远方的神界,气氛却不怎么和谐。 “修罗,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宝殿的人啊。”海神懒洋洋地躺在神殿里的大椅上,不无讽刺地说道。 修罗反唇相讥:“有事的是你,不是我;这两天,你可不怎么安分啊。” 海神用鼻音笑道:“哼,是做了点事。” 修罗不再和他绕关子,道:“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居然随便下界?” “没什么。”海神摇头道,“委员会查问起来,那也不过是海神之心里残念的活动罢了。” 修罗不屑道:“就你这个等级的借口,委员会那边,全看我把话往哪边说。” “确实,”海神点头承认道,“但你也不希望那个白翅膀的小姑娘再兴风作浪。” 海神眼睛直盯着修罗:“我是为了我的海神岛,可你也是受益者。” 修罗沉默了一会,笑起来道:“好!那我也不做什么清高。” 海神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股并不真诚却十足响亮的笑声环绕在海神殿中。 修罗随后辞去。走出大门,望着海神那建造时自己出力不少的宅邸,如同看着自己的又一个家,但也如同看着一处奸谋的渊薮。 他想:即使海神经常惹起麻烦,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 又或者,虽然是自己的好兄弟,但他也太带来麻烦了。 不过这些无所谓了。修罗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你在小三身上又加了神念,可是他要面对这么多挑战,终究是要寻求我修罗,来获得更强大力量的。” 下方的海神殿。 海神岛上此时已经不再有战斗的痕迹,被从七圣柱斗罗的人身支配关系中解放出来的海神岛民们,开始渐渐习惯陌生的新生活,自己为自己的生活。 新的社会,可以称之为机遇的社会,也可以称之为风险的社会。 比较起来,跪拜海神塑像到崇仰天使播下的光芒,反而显得抽象飘渺。 从海神殿向外望去,风帆点点,在在显示着熙熙攘攘的繁华。 诚然,里面多是在逐利,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但那又如何呢?人间烟火气,本就是如此。人岂全是圣徒呢? 看着这幅兴盛的景象,四位元素守护斗罗不由得也是有些高兴。 尽管他们和这些人非亲非故,不久之前,还处于绝对敌对的地位;可是此时,看着欣欣向荣的气派,心里也荡漾起愉悦和快慰。 他们四人,其实是忙的不亦乐乎,能回殿里坐坐,都属不易。毕竟,七圣柱斗罗不在了,每次遇到什么无法处理的海魂兽,或者招架不住的海盗,都得由他们出手。尤其是水元素守护斗罗孙岱峰,专业对口,更是席不暇暖。 一晚,雄浑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一边吃饭,一边道:“唉!早该往海上发展了。” 云锐清赞同道:“海魂兽身上掉落的好东西是真不少。” “就是年限太高了!”雄浑彻咽下一大口饭菜,“加上海上战斗总是不太熟悉,打斗起来也是费力。” 云锐清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笑道:“年限不高,哪有那么多宝物掉落。” 雄浑彻顿了顿,也笑了起来:“是啊!这可比大森林还要富饶。” 接着他问道:“小姐呢?” “老样子,”云锐清回答,“每天除了处理一下送来的陈情书,就是冥想。” “小姐还真是拼命,”雄浑彻摇头道,“我们还每天找点乐子,小姐每天全在做正事。” 云锐清笑道:“怎么能比?小姐潜伏到敌国首都的年纪,你我还在学院里嘻嘻哈哈呢。” “也是,哈哈哈哈!”雄浑彻爽朗地笑了起来,“不过无妨,我们这辈子到这样,也算不错了。” 云锐清神神秘秘:“你倒是想得开。不过恐怕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云锐清变戏法似的从魂导器里拿出一瓶万年高粱酿的魂酒。 “你还有这等好货?”雄浑彻两眼发直。 “现在海神岛可是收5-10的累进收入税,”云锐清道,“我们累是累,收入可不低啊。” “哦,是啊。”雄浑彻对此没什么概念。税收的事情,小姐和云锐清在办——收税可不是容易的事,既要收的上来,又不能迫伤缴税者,还要合理的估算财产、收入来给定税率。他这样的糙汉子可做不来,只要知道好好处理那些魂兽、海盗,工资会发到袋里就行了。 云锐清继续道:“而海神岛的市场,那可是绝不逊于天斗、星罗国都的存在。” “这样啊!”雄浑彻有些被说得一愣一愣,看来自己是太不会享受生活了。 云锐清看他呆样,笑道:“老狮子还是要多多看看世界啊。” “也许你知道千百条信息,”雄浑彻缓缓地说,“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我能打,别的一切都好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长处,我的长处就是战斗。” 云锐清讶异于雄浑彻看起来憨憨的,觉悟却如此清澈。也不多说,便倒酒入杯。 两人正要对饮,却听得急促的喘息声,奇怪地战起,便见孙岱峰拖着浑身是血,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辛其灼匆匆走进来,还大声呼喊着小姐。 “小姐在冥想——”云锐清想要制止他,“这伤让老狮子……” “不是受伤的问题,”孙岱峰有些喘不上气般高声道,“那海怪,太可怕了……” 第二九一章 海怪拉哈比 “海怪?你说清楚点……”雄浑彻说道。 不过,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听孙岱峰的语气,他知道,这确实是大事。所以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准备接过昏迷中的辛其灼。 云锐清则泛起一阵惧意。如果一个海怪能如此重创辛其灼,让孙岱峰如此慌乱,那它的实力到达了何种程度? 小姐能赢吗?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他始终拿不准,小姐究竟战力几何。 在云锐清看来,小姐之前面对怒涛之精里展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另一个层次的力量,但却总让他担忧着昙花一现。 正思索着间,雄浑彻接替孙岱峰扛起了辛其灼,同时用低沉雄厚的声音代替孙岱峰尖利的声音呼唤着千仞雪。 “前辈怎么了?”千仞雪出来,第一眼便见的是浑身被血染红得触目惊心的辛其灼。 “有海怪,”孙岱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仿佛还没缓过来,“它太凶猛了……只是一下,一下啊……” 千仞雪颔首道:“它确实很强。” 几人都有些愕然,怎么千仞雪说得仿佛她已经知道了一样? “在黑暗的深夜睁开眼,在海啸的怒号声中醒来。”千仞雪自言自语,几人更加茫然。 千仞雪并不解释,羽翼张开,在蓝莹莹的海神殿里依然是无暇纯粹的洁白。 几道光束从羽翎间绽出,辛其灼身上的血迹顿时被清洗干净,伤口急速地愈合着,脸色也不那么苍白。 辛其灼睁开眼,看到的只是千仞雪步出海神殿的背影。 四位供奉坐在殿中,听得外面慌乱的叫声一片,想是那海怪逼近,引起的群体恐慌。 虽然自己的实力,在海怪面前太过渺小,但是帮助疏散民众,防止惶恐生乱,却是应尽的职责。 “老蝙蝠你就好好休息。”云锐清在出发前说道。 “不,”辛其灼站了起来,脸色此时已经显得红润,“你是不知道天使的疗效有多好……” 而当他们一出海神殿高耸的正门,放眼望去,便见得远处一个如山岭般突兀耸立在瀚海之中的巨物,向岛屿前来。 比起来,没有召唤出武魂的千仞雪,在天空中,只是如此小小的一个白点。 千仞雪看那海怪看得真切。在那浮出海面部分,巨大如山的身躯上,披着松鼠尾巴般蓬松轻盈的绒毛;而在那绒毛下面则是厚实的鳞甲,带着巨大的刺,在无数时光里海盐的浸泡和海浪的侵袭中,愈发显得粗壮、粗粝,在风中微微摇动,随着它每一步的前进,这些巨大的尖刺都在抖动,如镜般反射着太阳璀璨的光芒。 驱散心中的一丝惊异,千仞雪感到,即使面对如此庞大的对手,自己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手中的神剑光芒闪烁,并未高高举起,而是顺意地让它自然下指,千仞雪清喝道:“来者何人!” 海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前进,巨大的尾巴轻轻一拍,便拍出高达千米的水柱。 “休得再进!” 话音未落,千仞雪手中的神剑光辉一闪,一道灿金色的薄幕从天而降,区隔在海怪和海岛之前。 海怪顿了顿,巨大的身躯继续向前,如同没事人般,便穿透了那道金幕。 随后,它才扬起头来。 原来刚才露出在水面上的,只是它的后背;当它那又宽又长的头颅出水,只是一双黑蓝的眼眸,就有十余米的直径。 透过一层湿润的膜,那巨眼似乎有几分赞许之意,又有几分兴奋。 身上的棘刺,也兴奋地舞动在风中,如同柔软的银杖。 千仞雪望着下方的巨兽,不再多言,武魂真身开启,一时间,在天空中,浮现出高达数百米的天使光影。 “呵哈哈哈哈!”下方传来海怪狂野的笑声,整个海面都为之颤抖。 “原来是天使小姐,”海怪开口说话,声音古朴粗犷,不辨雌雄,“仿佛故人一般。” 千仞雪在空中原本已准备发动攻击,听他这么说,不由得迟疑道:“故人?” “是啊,小姑娘,”海怪在下方说道,“吾名,拉—哈—比。” 它报出自己的名字,三个音节,便吐出三团巨大的火焰,深深呼吸间,鼻中喷出的烟雾,缭绕在身侧。 “吾乃世间的双宰制者之一,深海最初的霸主。”拉哈比一边说,一边挑衅般地向着海神岛前进了一步,“不要妄想把我拦截在外。早在人类登上这座岛屿之前,海洋就由我统治了!” 千仞雪不屑道:“无论多么强大的魂兽,最终也要伏倒在人类面前!” “魂兽?哈哈哈哈!”拉哈比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还是目光太浅。早在魂师魂兽出现之前,我便已经存在了,宰制着这片海洋,以及——人类。” “宰制人类?凭什么?” “力量,和力量带来的恐惧。”拉哈比低沉地说,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身子在海里翻动了一下,顿时,连潮汐都为之逆流。 “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帝国,那个在魂师秩序兴起后被颠覆的真正的帝国,就是在我的助力下建成。所有人都崇拜我,恐惧我。” 拉哈比继续说,带着仇恨,眼中泛出腥红的血色,“直到我被你的先祖,用锁链,关进了大洋深处。” “第一个帝国……那就是……传说中的斗罗帝国,”千仞雪喃喃自语,“那个,用活人做祭祀品的残暴国家?!” “残暴,是帝国的至理,”拉哈比冰冷而狂热地说,“祭祀,是为了对我的侍奉。” “我被封锁在大海的深处,直到两万年前,有一个叫波塞冬的人类,和我做了一笔交易。我把海洋的力量凝聚一股,助他成神,而他,需要为我解开锁链。” “瀚海乾坤罩……” 拉哈比接话道:“不错,就是那个东西。我让他把深海里幽暗恐惧的象征,放在帝国的宫殿,受全天下的崇仰。不过,那只是我力量的一点点而已。拖了两万年,他终于履行了他的诺言,而我就要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不,”千仞雪坚定地说,手中的剑光芒闪烁,背后羽翼飞振,“你会被再一次,封闭在深海,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次祸害人间!” 第二九二章 战海怪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拉哈比嘲讽地吼叫着,浑身的肌肉抖动着。 远远看去,它的背上和头颅仿佛是鳄鱼,而水下巨大的肚腹和身形却如同鲸鱼。奇异的拼合造就了这只大如小岛的巨怪,只见它浑身一抖,便有无数的刺针射向空中。 千仞雪在空中,飞速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光芒闪过之处,那些来势汹汹还沾着知名毒液的刺针纷纷凌空炸开,化作道道黑烟。 如雨的刺针都被拦截,千仞雪正要反击,那海怪却不饶人,只听一声低喝,顿时有十数道水柱冲天而起,每一道都有着数十米的直径! 细细一看,更是可怕,每道水柱并非一个平面,而是各有一根根极细所以也极其尖锐的水锥尖组成,每一根都能够洞穿人的身体。 十数道水柱速度极快,而且不是笔直相向,却是各有制导,互相配合,直向千仞雪而来。 千仞雪在空中高速挥剑,然而这水柱却非一般的浪花可比,内中蕴含着原始古朴而极其强大的力量。 每一剑,都必须带上十足的净化魂力,才能消却水柱的侵掠,可这样一来,挥剑的速度便大大下降,无法同时兼顾到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如枪水龙。 “来!”千仞雪并不惧怕,身上的天使铠甲绽放出金光,一道道盾牌的虚影将她围护在正中,阻挡着直扑而来的水柱。 银白的如龙水柱撞击在金光四射的圣铠上,化作点点飞沫散射开来,形成一道水雾,阳光之下,映出道道彩虹环绕在千仞雪周身。 但是在这华丽的场景中,千仞雪感受得到圣铠所受冲击之大。即使不至于解体,也险些被击出破洞。 忍住上涌的气血,千仞雪看向下方,只见更多的水柱仍在冲天而起,拉哈比似乎一点也没有消耗。 不,不能坐以待毙。永远防守,就不会有自己的回合。战斗其实没有什么“轮到我了”,一切的机会都是在即时的对抗中自己争取的。 “喝!”千仞雪一声清啸,魂环闪动,身后的天使虚影六翼合拢,全身上下激荡着的热力,聚集在那长长的圣剑上。 “天使·审判!” 在天使魂力下汇聚起无数光和热的神剑,在空中愈发明亮,最后炽烈地闪耀出来,如同爆炸般迸裂而出的能量,化为神圣的光棱,从高空直劈而下。 水柱如烟般雾化融散,金色的光束直直地切斩在海怪巨大而厚实的鳞甲之上。 黑暗,恐惧,杀戮,吞噬。这便是拉哈比巨大身躯的用处,也是它力量的来源。 而天使的棱威,恰恰是在和这般远古的邪恶里树立显现。 坚固厚实无比的鳞甲,此时竟是如同热刀下的黄油,切之即化,深深的开口在海怪的躯体上显豁,黝黑的外壳上沾染了腥红的血色。 然而…… 拉哈比仍是沉沉的低吼,拍打着海水,冲天而起的水柱,既不见因虚弱而变少变弱,也不见因吃痛恼怒而变多变强,仍是和原来一样地包围而来。 它,太大了。 一道流血的伤口,似乎根本不足以引起这的巨怪的注意,就如同一颗尘土的坠落影响不了山的高度。 或许也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千仞雪似乎能够判断,这对拉哈比的影响,恐怕是小于自己魂技释放的消耗。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要进攻。 否则,就是等死。 无数次的进攻,或许有着量变引起质变的机会。又或者,在攻势之中,对方的弱点会显露出来。 拉哈比仍是不紧不慢,节奏照样。它经历过太久的岁月,乃至几乎遗忘时间。始终记住的是,毁灭性的吞噬欲望,和力量受缚的仇恨。 海怪浑浊的巨目稍微转动,瞥了一眼空中金光环绕的天使,口中发出一声令人感到来自亘古恐惧的低吟,如山洞般的鼻孔喷出股股火团,化作黑烟,弥散开的烟雾几乎遮蔽了它硕大无朋的身躯,又高升入云,在这腐肌蚀骨的毒幕掩护下,无数的巨浪滔天而起,仿佛要卷走一切敢于抵抗的对手。 “故技重施?”千仞雪在空中望着升腾而来的毒雾,和再度冲上来的水柱,神剑脱手,双手在空中一点,神剑纹路中光辉涌动,一道星芒赫然出现,神剑归位,写意般下劈,那星芒便如金盾般,将一切攻击阻拦在下。 不待星阵被毒烟和水柱冲破,千仞雪手中长剑已然再度亮起,炽热的审判光柱再度降下。 “净化!” 审判的光柱直劈而下,而随后又是一个璀璨而如同随时都要爆开一般的光球直击而下,赤金的光球坠入毒烟之中,便化作两道纵横交错的金光,斩击之下,黑烟散尽,阳光再次照耀在水面之上。 而那炽烈的光柱,劈在巨怪的鳞甲之上,神圣的属性和来自太阳的火焰的数千度高温,烧灼着包裹黑暗的厚盔,连带着它壮健紧绷的皮肉,都如春冰般融化在金炎之中。 可是它的身躯依旧仿佛是无穷的广袤,体内的力量仿佛泉水般,看似只有那么多,却又似乎无穷无尽。 水柱与毒烟,现在又混合上由骨质而来,却锻造得坚固无比胜于玄铁的尖刺,继续破空而来。 而炽烈的金柱,也不断凌空斩下。 空中和海上的战斗持续着,即使是白昼、太阳正高悬着,仿佛也被那对撞着的光芒遮蔽而减色。 海上的巨怪,身上创伤无数,可是依然故我。 空中的千仞雪,虽然身上没有丝毫的伤痕,却感到阵阵虚弱袭来。 忽然,拉哈比停止了它似乎无穷无尽的攻击。 千仞雪再次斩出一道进芒,却发现毫无阻力,感到奇怪,向下看去,正对着那双浑浊、模糊,却深邃如渊的巨眼。 “无边的恐惧,如亘古无尽的虚空……” 千仞雪耳边仿佛响起似话非话的低语,宛如夺人心魄的远古回音。 拉哈比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昏眩。它曾经无数次,用这恐惧的力量,消解了那些力量甚至胜过它的对手。 但是没有。 千仞雪不再凌空远攻,而是六翼一振,仗剑而下。她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拉哈比将头埋入水里。没有昏眩的,都是无畏者。但是,一反常态的作为,表明她的心中仍有关切。 拉哈比巨大的身躯在海水之下疾驰,掀起高楼般的层层巨浪,山呼海啸般向着海神岛袭来。 “海怪休得猖狂!”千仞雪一声厉喝,身后羽翼闪动,急速飞到了岛屿和海怪之间。 现在,海神岛是她要庇护的自由之地,不能在这远古巨兽的邪恶侵袭中莫名灭却。 然而,她的魂力消耗太多,此时已经太过虚弱。武魂真身即使高大无比,身后的却是光影,在空中威力无穷,一旦落下,却不足以和这一座实心又高大的如山身躯抗衡。 “太阳天使……”她再一次祈求曾经的搏命神迹。 可是修复了的武魂,依然只有破碎的神位。 在之前和海神神力交战中显现神威的力量,如同天启,并不是她自己所能稳定掌握。 这份力量依然护持着她,在魂力耗到虚竭之后,依然在这海怪的冲撞前毫发无伤。 只是她几乎要节节后退,而且感受着体内力量的飞速消融。 又要,燃烧一点什么吗? 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可即使她足够决绝,此时的拼命技,竟一时也想不起有何可用。 正当绝望的时刻,却只见一道炫目的剑光在拉哈比背上豁开,随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重回战场!” 第二九三章 归来·释残魂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千仞雪一阵心悸。 惊喜得不敢相信,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未曾怀疑过他的实力,可是当她尊严地沉默着,如此痛苦地缓慢失去希望,又如此艰难地慢慢接受这一事实之后。 现在的出现、复归,仿佛太阳照进适应了山洞的眼睛,明亮得如同幻象。 一时间万般滋味涌动,一分心,本就极其勉强的抵挡更站不住,向后滑去。 现实狠狠地露出了獠牙,千仞雪立即调整心态,身前神剑纹路涌动,身后六翼垂下,极力阻挡着攻势。 但那如山的身躯仿佛势不可挡。不需要使用什么技能,只是依靠着纯粹的重量和力量,就几乎要让人窒息。 然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忽然消失了。 千仞雪只见到一束流光出现在眼前,然后就被一片幽绿遮蔽了视野。 但是消失的压力和升腾而起的安全感,以及心中的悸动,让她不需要看,也知道,是光正又一次拦在了自己和危险之间。 巨大的真天绿意张开,胜利之枪铿锵一声,扎入浅海下的岩石中。 确定挡在千仞雪身前,光正抬眼看向眼前的巨怪。 右臂间麒麟的血涌动着,让他察觉了上古的兽间的联系。 正当心中有着猜测,勉强维持住的平衡却被打破了。 “即使你有着异兽的血,”拉哈比声音低沉,第一次明晃晃地亮出原本被包裹在流线身形里的巨大利爪,压制住光正,“你的力量对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只小虫豸!” 光正苦笑。光武魂带来无数的好处,但它几乎没有重量可言。曾经躲避掉无数攻击,此时却变成站不住脚的祸首。 于是,索性任它把自己捞起。 在一根根如柱般的爪间,光正道:“战斗,不是靠这种‘力量’打赢的。” 拉哈比并不言语,也不管千仞雪再次升到空中全力斩下、可惜比之前虚弱许多的光柱,只是默默地张开了它深不见底的巨口。 仿佛垂怜般,又仿佛最后的欣赏般,拉哈比俯下它的头,向爪中的俘虏投来目光。 吞噬前的最后一道工序。拉哈比多少万年前便是如此操作的。 光正迎上这目光,身上骤然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恍若耀斑,直刺那恐惧的源泉。 他观察得到,迅捷地移开目光,重新张开血盆大口的拉哈比,其实僵了一下。 但这时并不是考虑更多的时候,这份观察给的,是又一点信心。只不过其实之前也没有什么畏惧就是了。 迎着散发出腐朽万年的腥臭的巨口,光正屏住气息,拔出胜利之枪,直迎而上。 巨蟒一般的血红舌头席卷而来,光正一咬牙,掷出了手中的长枪,将舌头钉在了口壁上。 而手中换成了量天,它此时已经几乎彻底化为一束剑形的光焰。光正收起了羽翼,它禁不起巨口中腐蚀的朽气和酸液,也会因其中的毒雾和烟火受损。 化光。光正不由得在心中自嘲,虽然之前学习了理则之力,仿佛学会了,但是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之前的光武魂最让他得心应手。 整个身形化作光团的光正,用量天的光焰斩开了前方的胡乱芜杂的无数险阻,无论是内齿、残渣、肉坎,或是烟雾弥漫的火团。 在斩开一大块硬如顽石的肉壁后,光正忽然发现前方一片漆黑。随着一阵诡异的滋滋声,他赫然发现身后那之前裂开的肉壁已经重新愈合。 不似嘈杂的口喉腔道,巨怪体内的此处十分安静,只有节律的微鸣。 光正武魂绽出,自己发出的光线照亮了此处。此处如同一个暗室,周围都是厚实的墙壁,而中间则是一个巨大而漆黑无比的东西,如同室内的壁炉。 此地不宜久留。彻底的黑暗对光武魂是一种威胁。如果说周围只是一般的肉壁,那这在黑暗中都特别漆黑的壁炉般的东西,想必不简单。 他试着劈砍了几剑,却毫无效果,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耳边却传来鬼哭般的嚎叫和嘲笑声。 “你的光剑能伤血肉,却伤不了它……” 光正的脑海里被灌注了这样的声音。原来这巨怪身上的每一块肌肤,都可以开启完全的感官,也能精巧地振动,传出这样的信息。 光正感到体力在飞速流逝,血肉之躯在越来越虚弱,仿佛被抽去了元气一般。只有光化状态能够不受影响,但是在这等环境里,那样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先出去吗?光正试探地斩向肉壁。之前是这样进来的,想必也能够…… 可是却不能。此前的肉壁只是太过厚实而费力,但现在却根本伤不着它,而且再次传来了嘲讽般的呼号。 那么,是非得毁灭中间那古怪的深黑不可了。 光正听着并不响亮却十分清晰的轰鸣,感受着它的节奏,周围的肉壁似乎也律动着。 这是……它的心脏。光正愈发相信了这点。 既然是器官,怎么可能伤不了呢?光正决意不听信对手的大言,再次持剑挥砍。 可是依然没有留下痕迹,只听得一片嚎叫的嘲笑。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光正继续劈砍着。 慢慢地,他反应过来,为何会觉得奇怪。因为,每一次的声音似乎都不一样,仿佛都是不同的人声。 而尖利的嚎叫,在得意的嘲笑背后,似乎总觉得带着沉重的痛苦;仿佛是为了镇痛而笑一般。 难道说……一个猜想浮现在光正脑海。 这并不是拉哈比自身。而是,被吞噬后,那些受害者们被拉哈比保留的残魂? 因为是残魂,所以不会如血肉般被光剑所伤? 既然如此,就让我把这些残魂从这如炉灶般驱动着海怪的心体里释放出去! 光正屏息凝神,光焰渐收,缓缓地引导着理则之力。 随后,自然而然地,挥向巨大漆黑的心体。 这一次,也是不着痕迹,只是挥剑之时,毫无窒碍。 他仿佛听到深重的叹息,和欢欣的乐鸣;他知道,那是被理则斩断了枷锁后逃逸出的残魂们的声音。 漆黑的室内有了光亮,不是来自光正的武魂,而是在那黑中之黑的心体上绽出的道道光华。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黑暗再度降临,光正却已不再感到血肉之躯的不断虚弱。 但寂静之中孕育着轰鸣。 第二九四章 爆体与拯救 周遭一片黑暗,感官里刺激着光正神经的只有熏鼻的腥臭和怪异的鸣响。 那声音很像是痉挛,巨大肌体的痉挛。它是如此巨大,以致于痉挛的鸣响,听起来竟如同山崩。 温度逐渐上升。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光正情知不好,但他现在在巨兽体内太深,无论向哪个方向,似乎都有无数岩石般的筋肉需要戳破。 而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他的魂力消耗奇快。这具无比巨大的肉身,在不知多少年无尽的吞噬中成长,即使心脏爆裂,肉体本身也依然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忽然,在昏暗的体腔内,光正看到一束光。 它很幽暗,偶尔闪过红色,但本质上似乎是一束精粹的乌光。 “这一定是关键!”光正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光正艰难地向那里走去,周围蠕动痉挛的肉壁挤压着他,迫使他仗剑开路,污血飞溅。 他感受得到热度的不断上升,汗水渗出。嗡嗡的蜂鸣声预示着危险。 忽然如同解脱一般,一切挤压都结束了;极其炽热而腥臭的奔流,混合着血、骨、肉与不知名的气体,瀑布般直接越过了几乎是下意识开启的光武魂真身,水银泻地般渗散开来。 疯狂轰鸣的声音,超越了阈值,反而听不见了。爆裂在持续,瀑布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向左、向右、向下,甚至向上抛起;此处黑黢黢的不辨方向,只有足以越过血肉腐败恶臭的咸腥味让他确认自己还在海里。暗沉的大海和更暗沉的躯体,此地不宜久留。 光正发力,准备上升,眼前却惊鸿一瞥般再度看到了那束暗黑色的精光。 他直扑那光束而去,方向坚定。只是连环的爆裂,气浪的作用,连光体都在其中被挤压变形,如果他化光也有脸色可言的话,恐怕是在苍白和死灰之间。 慢慢地,光正渐渐意识模糊起来,但是释放出的魂技,八道金光,纤细而顽韧,终于飞快地抓住了那小小的迷人物件。 金线回收,物件收在手里。稳稳当当的一下,心一定,接下来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空中。 千仞雪望着下方,黑红的污血溅起在洁白的羽翼上,分外扎眼。 她刚才眼看着这头此前仿佛不知疼痛的巨兽在海中扑腾挣命,正等待着胜利的消息,却等来了如火山喷发一般的惨烈壮景。 即使等那些喷发出来的腻歪肮脏的浊物,终于落后海面后又许久,还没有见到他出来。 如果说……那些恶心的东西,在高高喷起数十上百米后还有的能穿透她的金盾,那巨兽体内的爆炸岂不是…… 她羽翼一收,划出一道极其漂亮的弧线,潜入海中。 跃下的姿势很美,接下来却全是笨拙。这并非她的领域。 只是她不得不去而已。 不知觉的,天已渐渐晚了,薄云一收,天空如同琉璃一般的暗蓝。 忽然一过破水之声,矫健的身姿重新翱翔在空中。羽翼沾着水,折射出万道虹光,六翼之下,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千仞雪身形轻点,将人在沙滩上放下。她不确定海神殿对他好不好,于是索性停在外面,让海风拂过,天使的治疗能力也即时开启。 “啊——”光正悠悠醒转,疼痛得哼了一声。 “醒了?”千仞雪惊喜道。 此时已是银盘高悬,皓月之下,千里澄辉。 光正一点无心赏景。身下的沙滩让他觉得尴尬。 又一次昏过去被人救起来了。被人施恩,而且自己还会有一段事情不知道。这种感觉让他更加难受了…… 如果不是抬眼看见千仞雪的话。 “雪……”感觉她很虚弱。 “我没事。”千仞雪打断了他,手按着他的手。“你呢?” “我……我好像没事,但是……” 光正自醒来就评估着自己的情况。好像一切都无大碍,但是却又被一朵阴云笼罩着。 他感觉到一股此前从未有过的头疼,不时出现,锥子般刺着他。他知道这不寻常。 “我没事。”他想了想,既然一时不会有解,索性这样说。“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看情况不对,就下来,在深海里把你带出来了。” 千仞雪说得轻描淡写。光正看着她的气色,知道不是这样。但既然雪这样说,就有她的理由。于是也没有多问。 “还有这个。”千仞雪把那散发着乌光的东西举起——现在光正看得清楚,那是一个长长的菱形——“你一直抓着它。” “是的。”光正点点头,这是他之前关注的重点,“我砍破了巨兽的心脏,在它爆体之前,出现了这个东西,吸引着我……” “这是恐惧之心。”千仞雪说道,“所有人都会被它恐惧,为它支配……” “看来,贪婪战胜了恐惧。”光正开玩笑说,“不过,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上面有天使一族的符刻,”千仞雪说道,“我的血缘自然而然就能释读它。” 她接着说道:“拉哈比本来是肉体力量的掌握着,却又掌握了恐惧的力量,使得它不仅吞噬血肉,而且囚禁灵魂。在很久以前,天使把它封印在海底,把它的力量封锁到了这颗恐惧之心中。” “但是,后来似乎封印被破解了——只是拉哈比不懂这些符刻,所以记录功能一直发挥着作用。”千仞雪接着说道,“在那之后又过了许久,一股来自恐惧之心的力量被交易了出去,引导到一个容器里。” “容器?”光正感到一阵好奇。如果说是这样的话,必然有另一位强者运用着它。 “看来,就是瀚海乾坤罩了。”千仞雪见他不解又认真思索的样子,直接说道,接着把战前和拉哈比的对话告诉了光正。 “神界果然在出手啊。”光正苦笑,“他们果然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腌臜。” 千仞雪点点头。又说道:“不过既然波塞冬当初依赖它去成就海神之位,那么我们拿到这颗恐惧之心,不是可以反过来抗衡海神吗?” 第二九五章 海神殿中央 听到千仞雪的话,光正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站起身,立在吹拂的海风中。 “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恐惧之心’,一定是锁钥般的存在。”他说,摇晃了下头颈,脑中锥子般的疼痛似乎也减弱了些。 “之前,海神殿的中心总是有什么东西抗拒着我。”千仞雪说道,“我的直觉要我前往哪里,可是总有一股力量让我被拒之门外。” “海神殿的中心,必定是和他的神力密切相关。”光正道,“既然他和这海怪做了交易……” 千仞雪拉着他向海神殿去。 “有了‘恐惧之心’,一定能进入那巢穴的中心。”千仞雪说。 她公事公办般说着,却已经张开了六翼,把光正怀抱着飞起。 光正不由得恍惚,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主动。 不过想来,她确实是那种一旦热烈起来,就强势而主动的人啊。 即使因此露出笑容,但是没有受伤而被这样带着飞,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怪异。 如果不是她的气息太过令他享受,他早已自己飞了。 终于,他轻轻挣脱出来,和她相伴飞着。海神殿出现在眼前,依然显得宏伟、但此时却给人一种没有生气的感觉,显得阴冷空洞。 不过千仞雪却已经很熟悉这里了。拍动的羽翼缓缓收起,她轻巧地落下。 见光正忙不迭跟着落地,她便引着他进入殿。 四位元素守护斗罗此时早已待在殿中,见殿门打开,便来相迎。 “五——阁下——”那四名元素守护斗罗讶异地看见他们的五弟突然出现,不由一惊,随后恭敬地换了称谓。 只有重伤的辛其灼喊得有气无力,光正看着自己的师兄身被巨创,也有些怆然。 “治疗他一下。”光正轻身说。 “嗯?嗯。”千仞雪顿时也觉得自己刚才向里走得太急,收住脚步,走到火蝠斗罗身边,引动天使魂力为他治疗着。 “阁下你……”云锐清看着站在千仞雪身旁的光正,欲言又止。 拥有着一双鹰眼的他,看出了光正尽管一幅正常的样子,但是却移不开目光,直觉里总感到光正有些异样。 “放心。”光正见对方始终投来的目光,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索性自己先开口。 他其实是在逃避自己的问题,不愿意去想这莫名的疼痛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要怎么办。 但如果锐清哥都看得出来,那雪刚才也一定有感觉。光正不由将视线投到她身上,那虚弱却仍在治疗别人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雪不对自己说她的伤,自己也不对雪说。知根知底的沉默。 现在不是想情感羁绊的时候。光正将目光移开,投向海神殿中央。 只见一层蓝色的薄幕笼罩着一根高大的立柱,立柱中有着深深的凹陷。 那是三叉戟的槽。光正想着。这薄幕便是抗拒雪的神力所在,而那立柱恐怕也不只是神器的底座那么简单。 否则,恐惧之心的位置何在? 三叉戟只是波塞冬自己的武魂,而他成神考的可是交易来的力量啊。 也许,立柱才是关键,而它作为三叉戟底座的功能,只是附带的,甚至,只是个掩饰其本然的幌子。 想着间,千仞雪已经治疗完毕,走了过来。 两人一道向着殿中央蓝色光幕掩着的立柱走去。 千仞雪拿着恐惧之心,却有些手足无措。这里的力量和她相性根本相反,能够拿着,已经是凭借着它当初是天使之物,带着一层封印保护了,更不用说要运用它了。 两人手足无措了一阵。 “投石问路。”光正沉吟须臾后说道。 千仞雪于是将恐惧之心掷向立柱。 只见这物件高高飞起,乌光闪烁,那蓝色的光幕剧烈地波动了起来。 看起来很薄、却曾经牢牢地将千仞雪的各式攻击都轻易抵御在外的蓝幕,此时疯狂般的颤动着,仿佛将要分解了;蓝色的底色下中,闪现着红色和白色并存的纹路。 忽然间,一切都静止下来;随后金光一闪,殿中的四位封号斗罗都昏迷过去,光正也只是勉强站立着,只能看和听,不能动也不能说。 “天使神力?!”光正讶异无比,但这感觉他真真切切地记着。 这种感觉,只有在他当初偷偷试图进入天使圣殿内殿时感受过。天使神力本来和他的武魂相性颇为契合,只有在涉及神位继承时,才会显现出如此强力的排斥。 看来上古时代所谓神界间的恩怨,在今日又要展现一次了。光正想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希望获胜的会是天使这一边。 而千仞雪则是站立在中间,这股神力和她无比亲和,空中金色符文闪过,将信息直接灌注入她识海中。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 原来波塞冬当初,借助恐惧之心支配了所有海洋魂师与魂兽,而将曾经与他力量相仿,又拒绝臣服的往日好友,在此地以大海的敌人的名义,公开处刑,把人群的情绪推向高潮。 在兼具仇恨与狂欢的信仰之力的加持中,波塞冬终于登上了海神之位。 只是那惨遭他背叛与戕害的好友,自始至终不愿屈服,而又身负着波塞冬不愿公开的秘密,才使得他以神力设下立柱,将好友的躯壳和残魂封印其中。 残魂是会在恐惧之心的力量下被奴役和支配的,这便是波塞冬的算盘。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恐惧之心是在他之前更古早时代天使对拉哈比的禁制,其中蕴含的天使的神的力量,即使是从恐惧之心中交易出来,也依然存在。 因此他的好友的身躯残魂,在天使力量的保护之下,始终在立柱里保持着原状。 在恐惧之心本体因千仞雪的投掷,再度出现在那封印残魂之地后,恐惧之心里和立柱里的天使神力,便相认、激活、交织、激荡。 一切就此展开,大白于人间。 也好在这掩盖丑恶的薄幕,是波塞冬初登神位时设下的,之后只在他修为仍浅时加固过,随后便因他相信世间无人能破开,而再未加强。如果以他现在的神力,恐怕即使拿着恐惧之心,也难以破开了。 立柱缓缓破开,一个人形渐渐显现出来。 第二九六章 遥指天斗 立柱中,被波塞冬背叛和杀害者依旧矗立,深蓝色的制服在如此多年后依然星光熠熠,其内的白色衬衣显得朴素,似乎也寓意着强大。 现在,恐惧之心的支配力消散,他似乎要迈步离开这两万年的牢笼。 千仞雪读取着被注入识海的信息,忙道:“您要出来吗——那可能会让您只有两个时辰……” “自由的死去也好过永世监牢。”人影坚定地走着。 “尼尔森前辈……您这样不冷吗?”千仞雪说道。活生生的看见一个两万年前的斗士之魂,让她深感触动。 识海里的消息告诉她,当初波塞冬在将他封入立柱前,抽干了他的魂力。 所以,尼尔森现在是以一具最平凡的躯体,站在海神殿幽寒的深处——据说这是为了模拟遥远、深邃的大洋中心。 “重新自由的感觉温暖着我。”尼尔森摇头说道。 千仞雪看得到,他的身体在渐渐化作光点。 “比起苟活其间,不如身躯消散后,在记忆里活下去。”尼尔森说。 千仞雪注意到了他俊朗的面孔。 “波塞冬和我曾经是战友,好战友,”尼尔森说道,“我们在这里,在大海上自由自在地生活,打击海盗和那些凶恶的海魂兽。” “然后……”千仞雪知道悲剧就要发生。 “可是后来,他变了,变得如此傲慢和自大。”尼尔森摇摇头,“而且经常出入天斗帝国的宫廷。我和他从此淡漠了,往来也少了,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他,站在天斗舰队的船头。” “所有天斗战舰,不是被击沉,就是被俘获。”尼尔森长长叹气,“可是我的身体忽然不受支配。是波塞冬,他突然‘杀死’了我。” “从那之后,天斗再也没有过那样辉煌的舰队,而海洋上也只剩下了波塞冬一个传说。可是他知道,他其实杀死不了我,即使他有那个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东西。” “恐惧之心?”千仞雪接话。 “是这个名字么?那真是个确切的好名字,确实所有人都会莫名地害怕他。可是,我是无畏的海上斗士。”尼尔森骄傲地笑了,“我靠着我自己,没有被他支配——不像天斗皇帝,要靠着据说是六翼天使下级武魂的天鹅里的护体之光!” “那您……” “可我的躯体毕竟是被他摧毁了,”尼尔森说道,“于是我和自由的帆永别了,在这个小小的囚笼里过了两万年。” “我属于海洋,你属于天空。而世界总是属于那些为了自由自在,而无所畏惧的人。” 他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但是,只有一只眼睛在放光。 独臂、独眼。 一只眼眶里是假体,而衣服的一个袖子耷拉在身前。 他似乎注意到了千仞雪的眼神,笑着补充道: “那并不是无代价的。” “我已经足够幸运了,那些真正不幸的人,早已丧身在帝国的兵燹下了。” 尼尔森整个人都慢慢虚化了。 慢慢地,他躺倒下来,倚着立柱。 面朝着大海;目光和举起的手臂,遥指着天斗帝国的方向。 …… 这几日,雪崩一直心神不宁。 捷报雪花般传到他书桌前。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总是想起这句不祥的哲言,动辄发脾气把眼前的文件打落在地。 不时有倒霉的侍从、宫女被他冠上谋大逆的罪名处决。 当然其中不少人又被免死,为此感谢着陛下的大恩大德。 虽然都是捷报,但雪崩心里并非不知道这其中半真半假。 “都是些该死的叛徒,”他愤愤地想,“没有帝国,你们何来的高官厚禄——何况谁不知道你们在正禄外又捞了多少好处!” “到你们要为帝国做贡献的时候,却连如实禀报都做不到!” 至于说某些操切的君主有什么责任,自然不在他的思绪内。 战事以来,他就常这样的烦躁,这几日,情形更是加重,因为心里忽然比之前更多了许多分的空虚和恐惧。 “陛下,陛下……”一个枢机大臣,越过卫兵们的阻拦,冲到殿门口,上气不接下气。 “成何体统?!”雪崩狠狠地问他,以此掩饰住自己心中涌起的恐惧感。卫兵们没有阻拦住这位魂力并不怎么样的大臣的事实再次提醒了他,即使活在重重宫阙的深深大内,安全仍然是脆弱的。 大臣本就累的气喘,现在更是紧张地流汗。他的生命当然也是脆弱的,尤其是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面前。他现在感到宁可活在“伪太子”时期,那时安心做自己事的人活得不错。 按下这样的危险念头,枢机大臣禀报道:“唐三……要来了。” “唐三……”雪崩无法抑制地瘫倒在椅子上。 枢机大臣紧张地不敢说话。 但沉默也不是办法,于是他用公务腔调说道:“似乎是恢复了……” 雪崩不管他在说什么,径自喃喃道:“他可是说过,两大帝国不能交战……” “陛下不必担心,”枢机进言道,“依我看,他对战争,也不是那么反对……” “他不顾人死活,当然不关心是不是战争!”雪崩愤愤道,“但是对于自己的话有没有被遵守,他难道不关心吗?” “……”大臣顿时警醒过来。 如果用自己对皇上的揣摩,来考虑陛下对唐三的揣摩…… 他这下子算是懂了。 何况,自己无论如何只是个臣子,陛下可是皇帝。自然更不能容忍有人居于自己之上。 可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陛下——一个没有多少等级的魂师——对抗一个现人神。 “所以我次次强调速战速决,”雪崩继续喃喃自语,闭目思索;片刻之后,他忽然跃起,道:“先迎接唐三——帝师——要毕恭毕敬!” 枢机领命出去了。 “陛下也不过如此……”他心里想着,一阵暗爽;年来在枢机处侍从皇帝,如同老鼠见猫般,现在见到了皇帝自己害怕的样儿,解气感油然而生。 雪崩重新坐好的时候,心里的念头是:“这个枢机不能留。” 第二九七章 危机与转机 “老师。”雪崩毕恭毕敬的对唐三说,仿佛这一刻他不是数千万人的帝王,而真的是一个学生,“您来有何教诲?” 他在四皇子时代磨练出的演技确实不错,可惜面对的是唐三;他对表面毕恭毕敬、内心暗蓄异志,可是太有经验了。 “教诲谈不上,”他直接的说,“而是有一个要求。” 雪崩继续绷着筋骨,恭敬道:“听老师吩咐。” 唐三不紧不慢道:“立刻准备好舰队,总攻海神岛。” 雪崩顿时脸色一变。 天斗确实有一只规模不小的海军舰队,但是历来除了侦缉近岸海盗,就是和星罗海军打架;现在天斗的整个海军,都撒在自己和星罗的各个港口外,到处陷入缠斗。 “我们的海军……” 见唐三那淡然的面色,雪崩不再沉吟,索性赌一赌曰:“星罗构衅,我们的海军被他们纠缠着……” “当断则断,”唐三语重心长道,“多作纠缠何益?” 雪崩内心暗自松了口气,似乎唐三没有追究他和星罗交战、不听唐三之命的责任;心态一松,话也随便了,道:“那会损失很大,不妨先等胜局……” “星罗有神吗?”唐三冷冷说道。 雪崩心下一惊,顿时觉得刚才实在漏算,被庆幸冲昏了头脑。 唐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雪崩也知道他并非随意享乐的人;这么急迫的要求,定然有相当要紧的事态。 雪崩看着唐三,却见他正闭目凝神,若有所思。 恭恭敬敬地等着,等来一句话:“舰队上搭载唐门三千人。” 话语间口气仿佛是恩赐般。 雪崩的心又是一紧;唐门的人,可是前线绞肉战场的救火队,若就这样调出…… 但刚才唐三的话,让他明白这一切要求都拒绝不得。 “海神岛和斗罗大陆分开了那么久,也该重新在一起了。”唐三说道,“前任海神成神前便是天斗的好友。” 雪崩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他仿佛看到,海神岛的滚滚财源,正在向他招手。 当然,以唐三的实力,他和对手的战斗里,唐门三千人(何况还不全是魂师!)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所以带上他们,只能是为了扩展唐门的势力。 即便如此,假设唐门掌握了海神岛的财源,至少可以不再由天斗供养。 一个彻底独立于帝国的宗门是危险的;但它本就是神的“嫡子”,自己本就不可能与之抗衡。那么减轻财政负担也是好的;每次看着吞噬了百分之十五帝国财政的唐门他就敢怒不敢言。 拿出这笔钱,他足以重建海军,再建几个重骑兵军团。 唐三静静地看着表面恭敬内心却有着其他盘算的雪崩。 他这一次醒来,是海神直接为他的神魂,进行了修复。 顺便,神魂也变强了。 而海神给他留下的神念说,这一次他的任务艰巨;不再只是明面上武魂殿的对手,而是神界破坏者擅自下界的阴谋。 “他们攻击海神的信仰之地,是彻底破坏神界秩序的第一步,他们最终的目的,是颠覆整个神界,吞噬这片大陆的亿万生灵。” 海神在神念里用古朴苍老的声音向他指陈着眼前酝酿着的巨大危机。 “武魂殿!”唐三心里仍然认准这个死敌。“没有想到你是如此阴魂不散,甚至变本加厉!” 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属于他的海神岛,让唐门在那里驻扎生根,获得一片足以应对接下来危机的根据地。 至于昊天宗,除了他的父母,他并不怎么关心。 …… 海神殿里,蓝白的光点飘散,尼尔森的躯体和残魄,终于不见。 沉浸在钦佩和哀绪里的千仞雪忽然感到一阵难抑的痛苦,身躯蜷起,面色变得苍白,汗珠颗颗滴落。 她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身体里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天使之血,而是某种冷酷的浮冰,在管道里流动穿行,仿佛要冻结一切。 光正想要做些什么,却依然被困着,继续虚弱倚靠在外,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承受着不明的危机。 千仞雪在彻骨的寒冷里,隐隐地感到体内热力的蒸腾。 即使是深海万米的无光之水,也冻不僵发自内心的信念。 她知道,自己可以死,甚至早该死过;她更知道,自己活着,有着光荣的使命。 信念在时间面前脆弱么?在无比折磨的时间中脆弱么? 信念存在,身躯能够承载么? 她无暇考虑这些问题,只是紧紧咬着牙关,不让它颤抖;张开的洁白羽翼骄傲地耸立着,决绝地不愿妥协来包裹身体。 在呆滞中,回忆再一次袭来,仍是纯然的痛苦。 冷漠的分别。装扮成男子。二十年的幻灭。至亲的消逝。心脏的破碎。神位的灭裂。瞬息的母亲。 和一束若有若无的光芒。 …… “你没事么?”听见温柔的呼唤,光正又一次发现自己在仞雪的注视下醒来。 “没事。”他继续简洁地回答,重新站了起来。 那种不自在的束缚感消失了。而且他感受得到,仞雪的气息比以前更多了神圣的色彩,也更为丰沛壮健。 安下心来,他努力回忆着。当时他看着雪痛苦的样子,自己在无能为力的心焦中倚靠着,就这样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其间留下的记忆……只有头疼。 持续至今的头疼。他知道这绝不是小事。 但仍然强颜欢笑:“你也没事?” “当然。”千仞雪流露出了笑意。 “那是怎么一回事?” 千仞雪把寒冻与痛苦说了一番。 “最后,却是一股热力升腾;而我眼前,仿佛浮现着初代天使的样貌,在一阵温柔的喜悦中,仿佛自己也在高飞,然后醒来,发现海神殿变得比以前舒服得多……可你却躺倒在一旁。” “很像是某种考验啊。”光正支着额头道。 “真的没事么?”千仞雪关切地问。 “嗯。”光正惨然一笑。 千仞雪皱着眉,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不详的气息。但仍是那种默契占了上风:埋在心内不愿说的,便也不去追问。 虽然不够热忱,但也是一种信任。而他们两个的性格,都早已习惯了保留些什么。 “如果说是考验的话……”千仞雪缓缓尝试着凝聚着她久已生疏的第十环。 即使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其他方式里,获取了不逊色的力量。但这个一百级后的魂环,仍然有着不言而喻的象征意义。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涌上心间,流遍全身。 就仿佛当初成神后使用这最后魂环的感觉,但又少了点什么。 须臾,她便反应过来。少的是那份庄严正式之感,代之以一股顺畅适意。 第二九八章 新的威胁 “是很像考验,但又不一样,”千仞雪回忆着说道。 光正问道:“怎么不一样呢?” “那时,仿佛是接受了考验,每过一考,都是能力进步一层,再得到奖励。”千仞雪试着把她体会的差异表达出来,“而现在,也是能力进步,却不像是外加的奖励,却仿佛回家了一样。” 光正点点头,思索着。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什么呢? 难道说,是因为摧毁了海神殿这样既蕴含海神神力还富于象征意味的地点,获得了初代天使神直接的奖励么?还是说,转化和吸收了这里的信仰之力呢? 空在这里思考并不能得出答案,而现在也不是有人一直指引着他们的时候了。 或许回去的话,奥思定老或晨星能解答疑惑。 想到这里,光正道:“雪,我想回去一趟……” “不行。”千仞雪决然说道,让光正心中一凛。 “为什么?” “我需要你。”千仞雪说道。 她如水的眼眸里流转过一丝依依的悲意,瞬息便为决绝沉静代替。 “我……化光的话,打个来回很快的。”光正试图给自己找出理由。 “可是你在那里需要多少时间,根本无法预测。”千仞雪说道,“而这里不能没有你。” “……”光正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海神岛重地,发生这样的变故,无论是地上的唐三,还是天上的波塞冬,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是自己的战斗力,却会因此受损。这等于是一个两难:是一时留下空隙补全战力,还是不留空隙却战力有缺? 权衡片刻,他决定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其实也并不是他在抉择。雪已经为他做出了决定。 “我感觉,我现在一定比当时强。”千仞雪转换了话题。 “是么?” “因为更加融贯,也更加自如了。”千仞雪说道,“而且,现在燃烧着一股当初没有感到过的底力,从武魂深处强化着我。” “太好了。”光正笑道。 随后他一转念道:“要不要练习一下?” 千仞雪一愣:“对练?” “嗯。”光正点头道。 “好啊。” 光正看着她眼中燃烧起的求胜欲,脸上不由带上了笑容。 当千仞雪武魂打开的那一刻,光正确实感到了她比以前更加强大。 两位光明属性的魂师,近乎无限魂技的对撞,在夕阳之下,海面之上,照耀万丈。 光正渐渐发现自己有些吃亏。 毕竟千仞雪的武魂,攻防兼备;而他的武魂,防御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以前,他无数次靠着化光近乎“无法选中”的方式规避了这一点;现在,他发现,除了圣剑和羽矢能够如此规避,千仞雪的攻击,无论是光、火,都近乎是纯粹的能量,无法躲避。 千仞雪也很清楚这一点。她感到,光正的攻击,看起来没有自己的华丽绚烂,却更为精准而致命。但是,自己的武魂的属性,却用更高的防护抵消了这一点;何况,天使武魂有着极其强大的恢复能力,对手可没有。 因此,只要继续消耗,胜利必然是自己的。 “果然是神级武魂啊。”光正暗叹,不过就算如此,自己的元素武魂,却有着卓异的特性;虽然不那么全面,但依靠单点突破,也能够发挥奇效。 心念到此,光正浑身隐没在一道光晕里,与海天一色。 视觉匿踪! 而凭借着比千仞雪更强的精神力,他可以保证永远比她更先一步。 战士变刺客让他心里不舒服,有一种化身卑鄙小人的感觉。不过,这也是胜利的必要代价。 几轮之后,他明显感觉得到千仞雪心态开始变得有些懊恼和焦躁。 “这可不行啊……”光正暗想,一边继续定位着千仞雪的探测神念,稳稳避开。 这一套操作他已经非常熟悉了,简直是行云流水。 可是这一次他却感到有点异样,仿佛有一个小小的卡顿。很小的卡顿,一点不影响他在精神力上占优。 但这一点点裂痕,顿时让光正暗叫不好。 果然,很快,光正的识海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眼前如蒙黑雾,蒙蒙一团。 待他重新看得真切,已经坠落到海边的高崖上,刚才的事,好像断了片。 见千仞雪还在空中,他猜测断片只是一瞬。 他一跃坐起,却发现如果再想用精神力躲避千仞雪的探测,却觉头昏脑胀,做不到了。 于是只能目视着千仞雪急急向他飞来。 “你还好吗?”千仞雪满眼焦急,魂力放出,探查着。 “我……”光正一时间有些犹豫,还是强撑道:“没事了。” 千仞雪探查着,脸色渐渐好看起来,忽然间,眼神又凌厉起来。 她抬起光正的下巴,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是。”光正老实回答。 “究竟是什么?” 光正嗫嚅一番,仍是沉默。 “一定是精神力方面的,对不对?”千仞雪半是责问半是关切地说道,“我刚才探测了,身体和魂力状况都不可能让你跌下去。” “嗯。”见她说到此,光正也不否认,“所以我才说要回去一趟,想着解决好再回来……”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千仞雪的语气愈发柔和下来,“有什么是我不能和你一起承担的吗?” “因为我心底,”光正说道,“总是希望你不会有任何困扰……” 千仞雪露出一个笑容,手臂环绕过光正的肩膀: “可是最后还是要一起面对,不是吗?” “恐惧之心啊……”光正看着如血残阳缓缓从海面落下,轻声叹道。“我觉得,它从极深的地方侵蚀着我……” “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它。”千仞雪也回忆起光正之前晕厥时的情况。 “不过,”光正挤出笑容,“这也意味着你的收益或许比想象得大。” 千仞雪笑道:“你心态真好。” “不,”光正摇头,“我是在计算,一加一减,我们的力量还够不够……” “阁下!阁下!”忽然传来了云锐清的声音。 “何事?”千仞雪道。 云锐清道:“一支天斗舰队正开来。” 千仞雪道:“果然。他们规模几何?还有多少路程?” “他们本队有数十艘三到五级的战舰,”云锐清说道,“离此约半个月。而由二级战舰组成的先头快队,只有一周路程。” “数十艘三到五级战舰?”千仞雪回想起来。 她想起,天斗皇子时期,她也管过海军事宜。一级战舰是近岸活动的小船,二级战舰是用于巡逻、侦察、破坏的快速战舰,而三级战舰开始则是主力舰,三到五级间,是量而非质的差别。 整个天斗海军,一度只有五十艘主力舰;此前的鼎盛时期,也不过百。 也就是说,如果消息准确,这是天斗海军倾巢而出了。 光正道:“看来,唐三要来‘夺回’他的神域了。” “集结舰船。加强海神岛警戒,劝民众疏散。”千仞雪对云锐清下令。 第二九九章 天斗军溃 “完了。”温特尔城塔楼里,戈龙将战报一扔。 “元帅何出此言?”穿着华丽军服的副官洛允丹不解地说道,“星罗军在东侧和西侧的攻势,规模都并不大。” “那只是一时而已。”戈龙长叹一声,看着这位从小在宫廷里养尊处优的副官。 与其说他能帮忙打仗,不如说是雪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 他接着发令:“通令全军,准备后撤;按照戊号预案,到天武城展开。” “什么?”洛允丹跳了起来,“为什么要执行唯一的总撤退案?敌军的攻势规模并不大,我们的温特尔城更是坚固!” “见微知着,洞烛先机。” 见洛允丹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戈龙索性不再管他,继续布置下去。明知洛允丹是钦差监军,戈龙也管不了那么多;借着自己多年在军中的经营,将命令贯彻了下去。 …… 十日后,天武城前。 “戈龙果然是戈龙啊。”星罗军大帐里,戴维斯说道,“敌前撤退,除了戈龙,天斗那边,谁能做到?” “主要是被他看出了我军意图,”旁边一员大将说道,“我军东西两侧同时试探,哪一边觉得敌军薄弱,就投入主力,迂回包抄天斗军。若他再多迁延一日,我军就能实现包抄,但他退的快,才保持了全军撤出。” 朱竹云笑道:“无妨。他们之前能够相持,全是靠唐门军做预备队,在整条战线上救火;没有了唐门军,他们的战线终究是脆弱不堪。” “何况,他敢放弃一个温特尔城,但天武城,他敢放弃吗?” “那可是天斗边界雄关,戈龙为了自己脑袋,也不敢放弃啊!”星罗骑兵将军得意地接话。 “不错。明日,沧溟军团会在正面强攻,将敌军主力聚集到天武城;各个骑兵部队,依照计划,从两翼迅猛突击!接触的战果不是关键,只要按时间就位,各步兵军团跟上,数十万人的大战果,就在我们面前!” 待诸将领命告退,戴维斯长叹一声:“不知道老三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是包围圈的第二圈,”朱竹云道,“我们在天武城是第一道包围圈,他们从海上领军直接从后方大包围。按日程算,也该登岸了。” “这个计划是绝密,”戴维斯道,“帐下诸将也都不知道,连相关的船工都被灭口了。天斗一定想不到!倒是便宜了我那弟弟,这任务简直是武装旅游。” “说不定他们还能直接杀入天斗城俘获天斗皇帝呢。”朱竹云狞笑,“不过不要紧,只要把眼前的这几十万人转化为沧溟军团的养料,弟妹他们就算立下不世之勋又如何呢?” 次日清晨,星罗大军早已分开行动;而沧溟军团从严密的营地中走出,扑向城池。 面对着这些在战斗开始前就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狞恶之徒,天斗士卒们还未接阵就已经开始害怕。尤其是那些布置在城墙之外前哨站里的士兵,更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快把所有部队集合到城里!”各军官纷纷向戈龙请求。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部队在城外被邪魂师们撕碎、吞噬;天武城那高厚的城墙是他们最后的依靠了。 洛副官也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不集中兵力,溃军败退下来,城门守不住,大家都要掉脑袋!”他威胁说。 戈龙很想发作,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 罢了,摊上这样的局面,自己这个总司令,又能做什么呢?自己最亲近的几个骑士团,现在都在后方整补,也难怪洛允丹对名义上的上司是一点不怕。 戈龙盘算了一番:“哼——就听你们的来,输了看你们怎么收拾!到时候,我也还有那几个骑士团在,也不愁不能东山再起。倒是你们,在城里把部队输光,看你们以后怎么混!” 想到这里,他索性下令将全军向天武城收缩。 从大营里看着城上、城周如云的旌旗,朱竹云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包围该合拢了。”她计算着时间说道。 而即使城墙上天斗军密密匝匝,箭如雨下,沧溟军团的攻击也在持续着。 毕竟,这可是一群邪魂师;即使阵亡了,身边的同伴也能靠吞噬“战友”遗骸的血肉增加魂力! 要不是能量转换会有损耗,这几乎可以说是不死的军团。即便有了损耗,沧溟军团的战力下降也非常缓慢。 戈龙望着远处的烟尘,知道星罗军的包围已经到了。 恰在此时,一个校尉级的军官行色匆匆的跑来汇报前线又一个哨卡沦陷给了沧溟军团。 戈龙见他慌乱,摆出宽厚的样子安慰道:“前面毕竟是邪魂师,确实给我们压力太大了。” 说着,又道:“再退,就到城门了。我亲自带突击小队下去,一定要把他们顶在门外!” 不一会,城门口就高高举起了帅旗。 洛允丹对诸将道:“戈老果然还是有点实力啊!” 众人都迎合着笑,不知是为了戈龙还是为了洛副官。 谈笑间,却忽然接报,整个后方,都是星罗军。 “快去报给戈龙!”洛允丹大梦初醒般,想起自己并不懂指挥,连忙下令。 半晌,通信兵回报:“老元帅已经带着他的亲卫骑兵队走了!” “什么?”洛允丹瘫软在地。 天武城高大巍峨,坚不可摧;可是,城内的粮食与水却并不充足。本来就只够一旬的分量,在大批原本布置在城外的军队涌入城内后,更是捉襟见肘。 现在敌军一合围,弹尽粮绝指日可待。主帅不在的消息已然散播开去,星罗奸细已在城内、星罗先锋已经破城等等的谣言也是满天飞。 不下二十万人的大军,在军心士气的崩溃里,战斗力趋近于零。 将领、军官和士卒,纷纷各谋出路。 洛允丹疲软地坐在大帐里,旁边是戈龙那根曾令他无比钦羡和嫉恨的元帅杖。现在,争权夺利已是过眼云烟,怎么保命才是关键。 “我是天斗贵族,几乎是皇室外最尊贵的血统,”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能够身居高位,“怎么能就此落入敌人手中?” 忽然,他“灵光一现”,想道:“既然如此,星罗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样的话,自己就会变成任由他人摆布的筹码——但至少,能先活下去。 回忆了一番自己知道的宫闱秘闻和军事信息,他默默地整理好整套裁剪得体、金丝滚边的制服,安坐在椅子上,凹出一副大将风度来。 果不其然,发现他的星罗军官高度重视,虽然是把他俘虏了,态度却不失恭敬,很快便出了城,一路顺畅地通过错综复杂的营盘,来到最为豪华的大帐前。 “你是?”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妖艳的女子把丰腴的身子塞在一套挂满勋章的军礼服中。想必是朱竹云?他心说这是自己表现的时机,正要走上前去说话,却被两个壮硕的星罗军官摁住肩膀,跪了下去。 他心有不甘,又不敢违逆胜利者,只得跪着陈说起自己高贵的家世来。 不料朱竹云一脚踩在他脸上:“败军之将,还在此吹嘘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朱竹云已然下令把他拉到战俘营里去了。 “为了这个废物,”朱竹云抱怨说,“还要我换上这套礼服,真是勒坏了。” “帝国的礼仪嘛……”戴维斯打了个哈哈。毕竟对他这个继承了白虎皇室好色传统的大皇子而言,多看一次换衣服是一次。 这话声音特意不小,让脸上还带着她军靴印的洛允丹听了去,更觉得难受极了。 第三零零章 光正的幻境 从海神岛开出的舰队,劈波斩浪,航行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 航程顺风顺水、波澜不惊,除了…… 光正一直没有醒来。 四位元素守护使和千仞雪一直守着他,期待着他重新回来。 可是光正始终端坐在那主桅下迎着前方的吊床上。 千仞雪的内心,有千百种猜想在徘徊回荡。 “相信。”可她只是这样说,仿佛十分平静。 只是,她握着他的手,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其实远比光正那平缓的脉搏,要快得多。 另一边,光正站在一片陌生的异境里。 这片境地,在布满荆棘的曲回道路两旁,矗立着高耸的冰塔,尖角如同矛头般直指暗沉的天空,而那天空,不仅暗,而且,是一片诡异妖艳的紫黑色。 冰塔周围,歧路旁边,毫无规律地散落着一团团赤红的火焰,在冰雪封锁的荒原上兀自燃烧着,时明时灭。 光正望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困惑不解。 “这辈子就和幻境结缘了么。”他心中暗叹。 随后他发现,魂力似乎被禁制了。 “还真是厉害啊!” 抱怨是没有用的,他只能接受现实,探索出一条脱离幻境的道路来。 他沉下心,静默地歇息着。 如果是低级的幻境,以他的精神力,这样便能摆脱。 可是不行;他身上还越来越冷。这种感觉无比确实。 荒谬的是,他还时不时被火焰灼痛。 “冰原为何有如此多的火?”光正无法理解,这封冻之中,是什么在这种温度烧着。 或者说,他看到的这些火,这些冰,乃至这些寒冷和灼痛的感觉,都是假的,不过是这幻境的伎俩? 可如果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是他能确定的呢? “我感到我处于这样的境地,”光正推想着,“所以首先,推出这一个感受承载者的存在……” “哼!真精妙啊!”光正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自嘲地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观察着。 既然是幻境,自然有某种机窍。以这片天地来说,最大的问题便是,整个天似乎有些异样。 它虽然笼盖四野,但光正总觉得,这暗紫色的黑天,并不是一片连续的无垠,而是如同一个穹庐,有着它的顶。 曲度上的差异很小,但是却决定了,有尽和无涯的差别。 光正打起精神,向那里赶去。 越过无数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寒冰尖塔,被不知多少火焰忽然地灼痛之后,他终于接近了穹顶之下。 一座巨大的冰塔,通向上沿。 光正向上望去,暗紫色随着距离,变成彻底的黑色。 “既然如此。”光正点点头,开始引导他已经在那海怪身上小试牛刀的理则之力。 被禁制的魂力,仿佛也产生了一点松动。 如光束般——不如说是,呈现为光束般——的理则之力,切在那巨大的冰塔上。 光正忍受着火焰的侵蚀。他感受得到冰塔在摇撼着。 不久,一道细细的裂痕出现了,伴随着一点撕裂的声音。 很快,裂痕迅速扩大;在山崩般的巨响中,冰塔在光正面前,轰然瓦解。 光正等待着穹顶的塌陷。 下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 一道赤红色的火焰,蓦地通天而起,赫然顶替了白塔的位置;周围的冰原上,也渗出道道血红色的痕迹。 光正分明地感受到,那火焰,和之前处处明灭又灼烧着他的火,是一样的。 理则之力的光束,轻易地切过了它,可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相反,照进火里的光,倒是沉沦向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复的尝试,只得到同一个结果。 “这是怎么撑得起那巨大的穹盖的?”光正狠狠地将胜利之枪插向地面。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光正讶异道:“晨星前辈?” “不错,正是。”来者淡然笑着说。 “前辈怎么会出现在此?” 晨星笑道:“你遇到了麻烦,我岂能坐视不理。早就说了,我会和你同在。” “连这幻境……” 晨星反问道:“你之前是头痛么?” 光正一想到“同在”,也就没有奇怪,而是说道:“是啊,自从‘恐惧之心’后,就有了。我正想着,雪这边的危机先措置好,就要来找前辈您呢。” “你还是小看了‘恐惧之心’。”晨星继续说道,“这幻境,正是它造成的。也因此,恭喜你。” 光正不解:“什么?恭喜?” “它可不是海神成神之阶那么简单。波塞冬只不过用了其一部分罢了。”晨星说道,“它还有其他许多大用,连我也不完全掌握。幻境,便是其中一项。” “至于说恭喜,”晨星停顿了一下,“那是因为,恰恰只有精神力足够强的人,才会在恐惧之心下开启幻境。而开启幻境,又不被寒冷冻僵,证明了你的精神力是强手中的强手。” 光正回想着分析道:“身体不在幻境里,而魂力被禁制了;那么,感觉仿佛是身体力量的东西,只有精神力了。” “不错。”晨星道,“而且,你也找出了这幻境的破绽。真正的天,不是这般的拱顶之天,更不会有这样一座通天之塔。” “可是,在那之后,”光正摇头道,“我便不能理解了。” “这不正是你的恐惧吗?”晨星笑道,“你现在,不怕死,也不怕痛苦;可是,当你的理则之力,无法斩断火焰;而这一切又无法被理解时,真正的恐惧便油然而生了。” “恐惧本来便是非理性的。你能用自己的理则之力,斩断那冰塔,可见功力,至少已经小成。但别说小成了,即使是大成,它理则之力和那火焰仍有着界限区隔,就如同,抽刀断水水更流。” “既然如此……”光正的话起了头便打住了,他忽然感到束手无策。 晨星望着他,嘴角一笑:“其实,这不过是无妄之灾而已。” “无妄之灾?” “你眼中的血火,根本就不存在。”晨星说着,走近那火焰,一伸手,又回转来;刹那间便是一个来回。 他摊开手:“没有什么火焰和血色。这不过是红玫瑰而已。” 光正看着他手中的玫瑰,又看向紫黑色天空下的火。 晨星见光正愕然的样子,说道:“没有她,这就不会是灼痛的火。你的出路,只能是放弃她。” “放弃它?” “不要打马虎眼。”晨星道,“就是那个‘她’。我说是无妄之灾,另一层意思也在这里。” 光正不满道:“我现在是彻底不懂了。” “你看,刚才可没有这么着急。”晨星笑一下,板起面孔继续:“那天,面对巨大的海怪,你用理则之力,本可以安然击杀,却为了她,冒险冲入巨兽体内。如果不是因此,也不会因为巨兽爆体的远古之力的冲击,而让恐惧之心有了可乘之机,在你虚弱的时候,埋下幻境的种子。” 光正漠然站着。 “她什么要求都没有提,你已经这样了。”晨星摇摇头,“如果她主动要求呢?” “我爱她,自然要相应地去做。” “如果你是凡夫俗子,自然无妨。可你记住了,你不是!”晨星话语含怒,“你身上背着神圣的责任,明白吗?” 光正眼皮低垂,张了张口,最后只变成无声的嗫嚅。 “我们不必在这里耗下去。”晨星声音温和下来说道,“毕竟,最后的决心,必须是在现实之中。我现在会短暂封印你的精神力,让幻境自己也被虚幻欺骗,让它以为你精神力低下,从而把你清出幻境。” 光正正要答应,却听到同一个声音再度变得坚硬和高亢:“而你,最好记住:背负上光明神圣的理则使命后,就必须和一切属肉的情欲划清界限。否则,一时的甜美,便是下坠的掩饰;而前途,就只有:毁灭。” “是你、和所有人的毁灭。”晨星的声音回荡着。 第三〇一章 接下来的战斗,靠你了 “怎么……还不醒,”雄浑彻忧虑地看着他的五弟说。 “相信。”千仞雪轻而坚定地说,“你不信么?” 雄浑彻有些害怕,抬眼弱弱地看去,见她眼中毫无责备,尽是纯净的安然,才放下心来,道:“不是不信,只是这也有些久了。” “久不算什么。”云锐清说道,他刚巡逻一圈飞回,“只是估算着,离接战的日子近了。” “你们等着看。”千仞雪本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时间,沉默成了舰上的主旋律,只有波涛声在风中回荡。 又是许久过去,待到日头西斜,红黄的暮光照来,有些刺眼。 云锐清眼尖,惊喜道:“阁下……是醒了?” 众人顿时围了上来。 光正睁开眼睛,看见他的雪,和几个元素守护使长兄。 雪那喜乐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更觉心烦意乱。 晨星给他的警告,牢牢缠住了他。 照晨星的话去推演,似乎不无道理;如果不是仞雪,他本能更冷静地面对问题。 自己是武魂殿的人,也是元素守护使,肩头背着千钧的重负,不是只需举杯饮啜的罗曼蒂克的薄海民呵。 可他总不愿信晨星的话。 第一直觉告诉他,晨星似乎有着什么秘密;思考之后,更觉得他是深不可测。现在帮助自己,帮助得再多再大,也不能消去这种疑虑。 自己只是他的棋子罢。至少在晨星的眼里,一定是这样的。光正想。 做了过河卒子,只能向前拱么? 这他却是不愿意。何况,即使晨星多么的强,却非依靠自己不可,那就没有事事服从的必要。 和仞雪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纯真之情,直觉给他血肉相连的感觉,而非和晨星相处那样阴恻恻的。 “你这是堕落在肉欲里才会这么想!”光正警醒自己这种可能性。 他发现这指责很容易反驳:“全身心相信一个只是供给了战斗技术的人,便是灵性吗?” 可是,害怕堕落的感觉却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无论晨星再怎么是把他作为棋子,从他教的技法看,晨星目前显然远在自己之上。不听他的言语,如果最后以悲剧收尾呢?那或许不如现在就自己来断绝。 但看着眼前的雪,他一丝一毫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真是愁人。”他无言地注视着夕阳。 “怎么样,光?”千仞雪问着,自然而然地搭了上来。 “……还好。”光正给出了标准的敷衍答复。 “你……” 千仞雪察觉到异样。这种回答她见惯了,这男人估计短期内是改不掉了。 可是搭上去的时候,他似乎畏缩了一下?虽然最后没有抗拒,这小小异变却是非同寻常。 “阁下,我们再去巡逻一圈。”云锐清似乎有、又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中微妙,这样说道。 千仞雪乐得他们不在,便让他们去了。 “仞雪!”光正忽然一阵躁动,将她抱入怀里。 四人的离开留下的独处空间,加剧了烦躁,无出路的思考让他最后决定索性不管不顾。 一旦这么决定,刚才的所有烦躁,到此时,似乎反而变成了助燃剂。 “光?”千仞雪柔和地问。 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或失礼,只是前后反差有些大了。 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千仞雪想。 那些男人总是喜欢有事不说自己扛。虽然到最后未必一个人扛得过去,可直到扛不住,都不愿吭声的。 肯定是遇到了烦心事,又不愿说,才突然这样寻求慰藉?她这样想着。 因此她反过来,把光正抱入自己怀里。 恐怕只有特殊的情况下男人才喜欢这样被女人抱?她想。 但即使光正会不喜欢,她自己却感到愉悦。 “靠你了。”光正忽然说道。 千仞雪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在她印象里,光正总是试图扮演起拯救者的角色。这有的时候讨厌,有的时候又叫人安心。 现在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叫人奇怪甚至不安了。 但她索性没有问怎么了,而是直接回答:“放心。” “不愧是你啊。”光正轻声叹气着回答。 她越是令人安心而魅力四射,光正就更矛盾一分。 “先赢下这一仗。”千仞雪轻柔但坚定地说。 “嗯。”光正回答道。 他自我安慰道:无论如何,和千仞雪一道先把唐三势力击败,即使是晨星也不能说什么? 光正的乱麻般的心思稍微理顺了些,回想起刚才自己是如何从幻境里脱身。 和晨星“不欢而散”之后,他究竟有没有帮自己出来?后面的记忆变得模糊了。 头疼的感觉再度袭来,光正试着压抑住疼痛,并且试着施展理则之力。 可是,竟然失败了。 这倒是提醒了他,似乎从幻境里苏醒的代价,便是暂时丧失了运用理则之力的水平。 或者说,是因为他拒绝了晨星,导致他抽去自己运用理则之力的能力。而这样稍示惩戒之后,晨星还是帮自己解决了幻境。 不管如何,那确实只能对千仞雪刚才已经出口的那句:“靠你了。” “我在幻境有多久?”光正问道。 千仞雪脱口答道:“八天。” “那都要一百个时辰了啊。”光正一边说,一边想着,那仞雪她们该是多么煎熬。 “到时候,我暂时只能做你的辅助。”他说道。 千仞雪不由讶异道:“什么?” 刚才光正的话,已经让她觉得异样,不料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是一想到之前自己常常是被救的那一个,而这一次又要面对真正的仇家,她不由得更燃起斗志。 她说道:“我们会赢的。”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一丝紧张。 当初唐三刻意去种下“失败的种子”,发出的毒芽仍未摘尽。 “可惜是在海上。”光正说道。 千仞雪还未答话,忽听得一声巨响,涌起一道冲天的水柱。 “锐清?”光正看得分明,那在海水中浑身是血的便是那金鹰斗罗。 千仞雪翩然飞起,将奄奄一息他带回了船上,同时加以治疗。 “是……唐三。”云锐清有气无力地说道,“还好我眼尖又飞得快……” 他只是远远挨了唐三一下,便已经痛苦如此,若非用第九魂技抵挡了锋芒,恐怕已然殒命。 云锐清接着说道:“离此二百里。” 千仞雪看着风向道:“二百里……那就是一个半时辰的航程。”她唤来了传令官道:“全舰队,一级战备。” 同时,圣剑已经在手,剑上的纹路开始预热般显露起温润的光泽。 第三零二章 千仞雪的复仇战(一) 不多时,敌舰的风帆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远远望去,便能看见硕大的“唐”字,随后才是天斗的徽记。 看着一道蓝光从舰队上空窜起,千仞雪也毫不犹豫,背后六翼轻拍,便凌空而起。 仇家再度在空中想见。 “是你啊。”唐三用淡然的嗓音说道,近乎完美地掩盖了他心中的惊讶。 说话间,紫极魔瞳发动,清清楚楚地看见光正倚靠在旗舰的桅杆下。 他觉得上一次和光正对决打成两败俱伤,主要是因为自己大意了。不过即使如此,能够将他重创,对手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但是现在怎么换成了自己的老手下败将?这其中是有诈,还是说光正始终恢复不了? 如果有诈,那自己便破除它;如果是后者,那更容易了!想到这里,唐三不禁浮现起一丝笑容。 千仞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看到那一抹笑容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原本便强烈的脾气不由有些翻腾。 战前发作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想到,压下了一切。 “上一次真是不该放过你。”唐三用一种对白眼狼的语气说。 “这种话不是应该在打得快输的时候再说吗?”千仞雪戏谑地说道。 “你喜欢垃圾话,便不要怪被喷了。”她心里想着。 唐三毕竟是辩才无碍,道:“捡得一条性命,不安然过好日子,还要搅乱风云,非被诛灭不可么?这真是对不起当初的我,也对不起你自己了。” 千仞雪仍用讽刺的语调回击:“一个最喜欢仰仗‘赌约’的人说出这种话,说服力实在不足啊。”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唐三手中的三叉戟泛起蓝光。 见唐三说不过了,代之以武器的批判,千仞雪手中的剑也金光浮动。 “喝!”唐三一声暴喝,挥动三叉戟便攻了上来。 这朴素的一击势大力沉,压将下来;千仞雪毫不畏惧,手中神剑轻轻一顶,迟滞戟尖,随后一挑一抹,便将戟身偏开方向,而自己却是身形一闪,向前直进,剑神劈出三道金光,向前斩去。 三叉戟既重又长,被对方近身,回护不及。 唐三身形急闪,精妙的身法,将三道剑芒如数躲过。 千仞雪自然早已算到他回动用身法,所以三道剑芒,各有间隔;见他依次躲过,自然看出了那步法的规律,算好他下一步的动向,忽然一个“天使突击”,直向落位刺去。 唐三没有料及她竟是算好落点出击,反应却是极快,暗器一发,七枚弩箭瞬间射出。 千仞雪向上轻翻躲过含毒的弩箭,剑却因此力道减弱,划过有着百万年魔鲸王躯干骨又瞬间用蓝银皇护身的唐三,效果并不明显;自己却是借势飞到唐三之上,高高俯视着对手。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只是简单的试探。心中感受却很是不同。 千仞雪心中暗暗喜悦。近身战斗,尤其还要面对诡异的暗器,曾经是她的弱项,现在却占了上风。 反过来,这令唐三颇为惊愕,更令他惊愕的是千仞雪实力的恢复,竟已到了这样的层次。 “很可惜,你无法抵抗神的力量。”唐三说道,希望这能深深刺激到神位破碎的千仞雪。 “是么?你已经需要靠这来自我安慰了么?”千仞雪在空中开启武魂真身,巨大的天使虚像浮现在身后,光芒炽盛,“这便是我的力量,而你呢?神位,最后不过是禁锢。” 虽然蓝银皇和昊天锤和海神确实毫无相关,唐三却也丝毫不然,笑道:“千仞雪小姐是越来越善于自我安慰了。” 一边说,背后蓝银皇魂环亮起,蓝银领域和海神领域同时展开。 万千蓝银草瞬间从海面之上生长出来,蓝水蓝草,草随波动,诡异无比的景象,竟也有几分奇妙的和谐。 “结束。”唐三沉声道,毫不留手。他刚才就已在蓄力,说话间,右臂魂骨的天青迟钝神爪已无声无息地发动,海神三叉戟一点,第九魂技与魂骨技能同时发起,蓝银青龙缠之韧与天青寂灭神雷一道发动。 在他的计算中,迟钝神爪带来的十倍的念力迟滞,足以让千仞雪来不及反应,继之二来的双重技能,便能让她彻底动弹不得乃至遭受重创。 在那一片空间,红蓝波纹激荡,连空间本身都仿佛被扭曲结晶,晶莹剔透,却坚固异常。 然而,千仞雪身形闪动,虽然受到迟滞,却将将挪出缠之韧的范围之外;只是那一记寂灭神雷却是结结实实地命中,巨大的龙形青蓝虚影缠绕着、咆哮着,又召唤出道道似蛇似龙的长虫状生物,吸取着血肉和魂力。 “怎么可能?”唐三仍是吃了一惊,自己魂技衔接已经是极快,自己还用智慧头骨辅助着精神力的压制,凭她被迟滞的感官知觉,怎么能及时躲避? 难道说千仞雪的精神力已经敏锐到又一层次?虽然心中闪过不详的念头,唐三却也来不及多想,紧接着便又是一道蓝银天青龙之魂发出。 千仞雪的性格,其实是喜欢硬碰硬的。控制技能令她厌烦,而来自天青牛蟒的魂骨魂环技能,却正中她的下怀。 一声清脆的娇喝,魂力升腾,也震退了寂灭神雷中青龙对灵魂的啃噬,“神圣之剑”魂技发动,配合着手中这把新的神剑,直接迎在龙形的清影上,爆裂开来。 尽管本身只是第五魂技,但是在神器的加持下,竟也穿透了龙身。 千仞雪信心更涨,手中神剑高举,羽翼收拢光芒由她的双手和羽翼一道发出,神剑上纹路涌动,霞光掩映中,长达千米的剑光落下,将眼前的青龙,斩作两段,其下的蓝银草,也尽皆枯萎。 而剑光还在高举时,羽翼便早已再度张开,金光爆发,周身缠绕着的巨大龙影和道道长虫,都在其照耀下化作灰烬,而神剑的光芒,从炽烈的金色,直接升腾为近乎空洞的白。千仞雪手腕轻点,空中划出一个白金的米字,正中的一点,恰在那蓝银天青龙之魂的心脏。 轰然之间,光芒爆开,和龙影一道消失。 千仞雪和唐三,再度四目相对。 第三零三章 千仞雪的复仇战(二) “怎么可能?”唐三心中满是震惊,甚至有些震怖。 神位破碎,甚至不能成为封号斗罗……他当然知道这早已不能用于描绘千仞雪现在的实力,可是,现在的强度,太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他很快稳下心神。他的底牌太多了,根本就不可能输。何况在大海之上,即使连续用了几个最强的魂技,又被对方反破,消耗也足以忽略不计。 放下手中的三叉戟,巨大黝黑的昊天锤出现在手中。 唐三一脚蹬出,秉持着“小腿是心脏”的理念,业已达到神级的身躯,运转起手中的铁锤,势如山岳。 “多少年的恩怨,就此终结!”唐三蓝色长发下的双眼伴随着粗壮的武魂,也开始变得血红,散发出纷乱的杀戮气息。 昊天锤上附着的十个金色的魂环,到了这一境界,主要已不再是提供魂技,而是直接提升武魂本身的力量。 “一代代唐家前辈,”唐三含着杀气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在空中炸响,“都是用器武魂对抗着‘超级武魂’,今天,昊天锤也能够对撞神器!” 千仞雪冷冷道:“是么?重而坠地的浊物,何敢僭称‘昊天’?” 言语间,唐三已然完成一轮蓄力。昊天锤在他神位未成时业已重达万斤,此时双神位在身,翻了两番,昊天锤上的魂环更是全部提升到金色,再翻一番,其重量高达八万斤;即使在只承受十分之一重量的他本人手中,也相当于八千斤。 看着单论重量,甚至在各大神器之上的巨大铁锤,千仞雪面色凝重,却并无惧意。她很清楚,唐三现在自认为是优势,那么必定不会轻易炸环。而只要不炸环,即使到达神级,昊天锤的属性仍然是厚重、破坏,而非灵敏。重量可以是威力,也可以是累赘。 看着已然飞身扑来的巨锤,千仞雪只是一个跃身向上,轻易脱离了第一击的范围。 她甚至有些感慨,为何自己的父辈祖辈们,就不如此化解对手的攻势呢? 重量属于大地,而自己主宰天空。唐三终究会被一时看似强大的锤,坠落下去。 见千仞雪向上飞去,唐三道:“你确实长进了,知道了在‘拼命’之外,还有避其锋芒的战法!” 千仞雪并不回答,唐三继续道:“只是,你的算盘打错了!” 即使天使一族号称天空无敌,那也只是对于以前的昊天宗而言。现在,自己有着八蛛矛进化来的海神八翼,即使在速度上,也决不落下风。 唐三如此想着,八翼拍动,蓝光在背后闪烁,而随着一锤挥出,身上暗金色的气息也愈浓重一分,虽然和背后的蓝光不甚协调,却扎扎实实地释放着霸道的杀气。 就这样在你追我赶之中,两人很快来到了超逾万米的高空。 直视着气势汹汹、杀意正盛的唐三,千仞雪眼神凛然。 自己不可能永远躲避。越过对流层,到了这平流层高空主场,阳光更加猛烈而澄澈,千仞雪也感到自己不仅心旷神怡,而且力量感也极其高涨,背后每一片洁白的翼羽、神装每一片灿金的铠甲,都散发着耀目的光彩,手中的神剑,更是熠熠生辉。 在空中一个急停,千仞雪背后六翼张开,手中神剑高举,庞大而神圣的能量波动猛然爆发。 见千仞雪不再闪躲,唐三脸上也露出笑容。 “你一定以为,这是你的主场,而且离海洋更远,能削弱我的力量。”唐三说道,“但是,你少算了一点:这接下来的,可是第八十一锤。” 乱披风锤法在实战中的鸡肋,正是在于蓄力条件过于苛刻。但成神之后,唐三却进一步改进了此法,使得在战斗中,任何的招式,都能成为蓄力的一部分。 虽然自己算漏了千仞雪心性改变,没有正面硬撼而是一路上飞,但这样恰好给了他蓄力到最后一锤的机会。一切,仍在他计算之内。 一想到自己的战场控制与计算能力,唐三又不禁露出笑容。 只见他背后的蓝光收敛,能量全然注入那几乎可以与昊天锤视同混一的身体之中,暗金色的气势陡然又大涨几分。 “嗬啊!”唐三一声暴喝,将气势提到极致,巨锤向上挥来。 第八十一锤,较之第八十击,又是指数级的增长。指数级增长的可怕正是在于,随着基数增大,每再迭一次,增量都会极其恐怖。 何况他的这一锤,又并不像唐昊那样纯凭力量与霸气的一击,而是融入了黄金十三戟的“一去不返”之式,其如重如山岳、猛若雷霆的威力,可想而知。 千仞雪在空中,没有丝毫惧色。等待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更何况,已经到了如此的高空呢? 即使对手再强,也非要冲破它不可! 没有使用任何魂技,千仞雪把所有的精神力与魂力,投注到她幻化出的天使圣剑之上,巨大的光影,一时间长达百米。 继而,又从百米急剧凝缩,汇聚在手中那把新得的神剑之上,使得它如同空中的第二个太阳。 不,甚至比太阳更闪亮;因为即使是太阳的光辉,此时也被吸取,集中到了剑尖之上,让浑然一体的千仞雪与神剑,笼罩着璀璨夺目的灿金色泽。 暗红金纹的巨锤,与灿金的剑锋,一个自下而上,一个凌空而下,就这样在万米的高天间直接对撞。 “到了最后,果然她还是会选择正面硬拼!”唐三心中暗喜,又一声暴喝,强行提升着本已强横无比的气势。剑再怎么精巧而锋锐,在厚重的锤面前,不是只有被砸断一途么? 千仞雪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已经将从精神到魂力的一切注入这一击之中,甚至连感官的力量都已经抽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定位这一击的。 也许,只是靠着直觉…… 神剑与巨锤的轰然对撞,在空中爆开了数千米的光晕,几百千米外都能看见。 千仞雪感受着体内的震荡,却没有听见预期中那炸雷般的响声。 而是听到一个古朴平淡,却极为威严的声音: “裁——尘——。” 在这洪音之中,千仞雪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她怀着决绝的心境,感受着高涨的力量感,却仿佛与现实世界脱了节。 再一次睁开眼,是被一声巨响和滔天的波浪唤起,此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几乎重临海平面之上。就在重新恢复感觉的一瞬间,魂力掏空的虚弱和骨肉震裂的剧痛同时袭来。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她不顾身上的痛楚,再度锁定了自己的敌人,那个坠回海中、身上暗赤金色波纹散去的海神。 第三零四章 千仞雪的复仇战(三) 千仞雪向着唐三,再度举起了手中的神剑。 她现在的样子可谓狼狈,面色在疼痛下微微扭曲,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神装上破开了多片,更不必说还沾染了血迹;血迹还染红了洁白的羽翼——那六翼此时低垂着,曾经整齐光洁的羽翎散落一片。 只是她的对手看起来更加狼狈。巨大的铁锤已经消失不见,背后原本貌似神圣的海神八翼此时显露出八蛛矛的丑陋本态,还断开了几根。 海神八翼以八蛛矛进化而来,因此较之天使的羽翼,更为纤细轻薄;翼载荷也更低。 于是在速度上竟能和有着天空本身加成的六翼天使在空中速度和灵巧上抗衡。 但是,轻巧的弊端便是脆弱。在自身飞行速度、己身和数万斤巨锤的重力以及千仞雪自上而下的攻击三者叠加下,唐三极速地向下俯冲,完全超出了它本身的结构强度。 唐三的身体相当强横,虽然损耗魂力、撕裂筋肉乃至震断了经脉,却依然没有大碍,迅速地恢复着,可是充当机翼的外附魂骨却折断了,不仅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且战斗中恐怕无法修复。 更重要、也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器武魂昊天锤,竟然生生在对撞和俯冲中受到重创,以至于在最后自己坠入海面的重击中,武魂完全退隐了! 虽然没有武魂碎裂,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是用不上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及时炸环,那样的话,肯定有机会在对撞中获胜,就绝不会是这个结果。 这一次,是他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而且是他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我真的重新成为弱势方了吗?”自我怀疑的念头首次出现在他本就自傲、成神后更是傲慢的心中。 不过他仍然坚信自己能够获胜。 即使没有昊天锤,不是还有蓝银皇、神器三叉戟和唐门的各种功法么? 至于所受的伤,在蓝银皇武魂、魂骨和大海本身的多重滋养下,快速得到恢复。 但面对着这个他曾以为将永远是自己手下败将的女人,唐三觉得有些异样。 自己在精神力上有优势,可是这一次,神念却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以至于前八十击每一击,都被对方恰巧一点的腾挪开。 这也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当剑与锤直接对撞,他竟有一种被完全压制、无从思考的感觉。这对于一向惯于计算、控制战场的他而言,极不习惯,而且威胁巨大。 他不由得又想到,精神力固然可以提升,但是不同于魂力和心性可能短时间内巨大突破,一般而言,精神力即使刻意修炼也是最为困难与渐进的。何况在他印象里,这里根本没有精神力修炼的系统功法。她是怎么提升如此之快的? 当然,魂骨可能带来突然的飞跃,但天使神装不是已经齐全了么? 此时,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在整片大陆之上,自己接触过的精神力最强的敌手,光正,不恰好是千仞雪的新姘头吗?他现在也恰好在一艘战舰上,唐三的紫极魔瞳看得分明。 自己的精神力之所以会在那一击中被压制,一定是他在捣鬼!而他只敢用精神力,恐怕是其他实力无法发挥? 即使不是,也必须赌是。 说时迟那时快,唐三的左腿魂骨猛然发力,“虎鲸碎牙斩”释放而出,抵御了千仞雪疾飞而来劈下的一道剑光。 与此同时,蓝银皇武魂再度显现,满大海都是的蓝银草狂热地呼唤着它们的帝皇,而唐三倏忽出现在了“胜利号”旁边。 “他寄身到那里的一株草了!”千仞雪暗叫不好,六翼急展,也立刻飞临战舰之旁。 “一去不返!”此时只见三叉戟上蓝光闪烁,配合着蓝银霸皇枪,一道向主桅下的光正袭去! 其实他本来想用出第八第九魂技,但刚才的瞬间寄身和三叉戟的一去不返已经几乎耗尽了他本就在激战后所剩无几的神力,能够甩出一记霸皇枪,已经是他咬紧牙关释放的极限了! 唐三满意地看着选择题被抛给了千仞雪。 是以不利的姿态硬接三叉戟,还是斩杀现在神力全无的海神? 千仞雪毫不犹豫,羽翼一收,从空中向着蓝光莹莹的三叉戟急速俯冲而去,驱动体内魂力,向着神剑汇聚而去。 就在将要迎上三叉戟的一刻,千仞雪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力量,将她推的偏移了轨道。 回身一看,便眼见着光正鲜血淋漓地坐在那里! 凝眸再观,只见被钉在甲板上的光正痛苦地喘息着,一边苦笑着看着她。 “我没事。”光正仍然这么说,仿佛千仞雪看不见从他锁骨穿过的蓝银枪,以及连甲板都粉碎了的三叉戟一般。 “……”千仞雪此时仿佛有无数的话语,却什么也没有说得出来。 “你要战斗下去。”光正努努下巴,指向前方唐三的位置:“不能硬接这一戟的。” “那你——”千仞雪焦急地说道,她生怕失去了他。 “我没事。”光正说道,竭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出了状况,化光的老本事还是在的。” “……”千仞雪现在看得分明,虽然化光保护了他,可是一去不返的一击可不纯是物理伤害,震荡的神力依然重创了他,而被从化光状态中震出来的他又在几乎没有魂力的情况下接了一击蓝银霸皇枪! 如果不是他纯靠体力,用量天剑勉强挑开了一点方向,恐怕就要被穿透心脏了。 “真是一出精彩的苦情戏啊。”远处的唐三,已经借机换成了修罗形态,气焰高涨,此时嘲讽地说。 “你很幸运,千仞雪小姐,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唐三说道,“如果你选择来劫我,就会被那里布下的暗器重创,然后在我转换形态时扑空。” “而他愿意这样救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唐三继续说着,“可惜,这样,单挑就变成了二打一了,不免有损荣誉。” “只许你有剑鞘吗。”光正的声音传来。 “呵呵,”唐三轻蔑地回应道,修罗魔剑上浓厚的血腥杀气散发开来,“但是现在被重创的你,恐怕也失去了用精神力替她引导的能力了!胜负,已经决定了。” 光正静静地看着他。 “不。是你浪费了力量——以及,时间。”千仞雪凛然说道,再度飞临半空,在一片圣洁的气息中,高高举起了金光闪耀的神剑。 第三零五章 千仞雪的复仇战(四) “何足挂齿!”唐三望着凌空而起的千仞雪,不屑地说道,手中血红色的大剑上暗金色条纹诡异地涌动着。 虽然外附魂骨受损,修罗神装却是威风凛凛,宽大的周身满是尖刀突起。修罗领域开启,给本就激烈的战场又增加了几乎凝为实体的杀气。 千仞雪双眉紧锁。 就是这股杀气,就是这股杀气的持有者以“审判”之名,杀死了她的母亲。 她始终不相信,审判、执法乃至正义,会是由杀戮的神只实现的! 是的,她厌恶罗刹,厌恶那股邪恶的气息,但是,如果罗刹是恶,克制它的那道血腥的红光,就是善的么? 善恶相克,固然。可是,恶与恶,不也可以“黑吃黑”的么? “惊天血虹”扑来时的气息,她始终无法忘怀。 而此时,唐三手中的修罗大剑已经斩出了数道红色的光点,数目不多,却是冲着封堵所有退路而来,十分险恶。 当下不言,手中的金剑一转,看似平平无奇地划出数道锋芒。 金芒极其精准地,拦截了所有修罗魔剑发出的光点。 唐三有些讶异,他发出的七道红点,结合了唐门的手法,角度轨迹各不相同,路径也都在空中诡异地旋转翻滚;现在千仞雪竟如此精准地拦截,岂非她的魂力控制和战斗技艺又大大精进了? 而且充满杀气的攻击,就这样在更为温和、也更为明亮的剑芒里消解于无形。这柄神剑所化出的光明属性的攻击,实在太强大了。 他决定,不再远攻,而是近战,虽然背后已无外附魂骨提供帮助,但是靠着腿部魂骨,他的飞行便比一般依靠魂力的更为快捷,用着唐门身法,仗剑直扑千仞雪而来。 看着咬牙切齿到近乎狰狞,向自己扑来的唐三,许多痛苦的回忆画面,如长廊般依次在千仞雪心间闪过,最后定格在刚才战船上重伤光正的那一戟。 怒火中,千仞雪手中神剑高举,几乎直觉般发起神技——“天使·审判!” 神剑上金光涌动,那金已然闪耀得发白,和背后的羽翼一样璀璨夺目,而周边的光线,都已被聚焦在剑尖之上,以至于形成了一片发黑而扭曲的空间,威压猛然向四周释放,仿佛她是此方天地唯一的主宰。 唐三又是一阵惊愕。他印象里清晰地记着当初千仞雪试图同归于尽时所用的太阳天使,现在没有那巨大的天使形象,没有爆燃的火焰,可是能量波动,却是更为集中与恐怖。 而且,千仞雪似乎并没有消耗任何本源之力,而是极其稳定地控制着自己凌空漂浮。 他有些后悔,虽然修罗神更加强大,但他掌握得还不够熟练,不像海神,基本上已经可以充分自如的战斗。 此时也没有机会想的更多,神力和杀气输出都达到极致,修罗魔剑上的纹路仿佛真的要渗出血来,周围在森然杀气中几乎要被封冻起来。 “唐三,你受死!”千仞雪的声音在空中响彻,比之前更加凌冽。 唐三丝毫不惧,一边继续加强着对修罗魔剑的输出,一边应道:“休要狂言!” 他的心中,虽然觉得千仞雪强大超乎意料,却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正义属性的修罗,且不说由他去审判对手,至少是不会被千仞雪的神技克制的,不会的…… 不会……吗? 在魔剑发出的红色遇见那从天而降的金白光芒的一瞬,他忽然感到一丝不对。 两股光芒的对撞中,那看似强大的魔剑红光竟是如春冰消融,那金光直接击中唐三的神装,那硕大华丽的修罗神装上也被轰开一个口子,殷红的血流了出来,染在腥红的神装之上,显得极其诡异。而唐三本人更是被向后直接轰飞出去。 他刚稳住身形,千仞雪的下一记重击已接踵而至,丝毫没有给他喘息之机;此时的唐三已经无暇蓄力,只能勉强用修罗魔剑的神器本身硬扛。 渐渐的,即使是魔剑,竟也被磨钝了。 但千仞雪渐渐开始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毕竟,她刚才和海神形态的唐三殊死搏斗,此时等于已经在对付第二个对手了。 两剑间的空隙稍久,唐三便抓住机会,将最后的神力,全部注入剑中,一记修罗审判,六道如花的红光,在千仞雪周身绽放,红色的电光瞬间便布满了千仞雪的身子,疯狂地钻着,向体内侵入。 “破!”千仞雪忍受着啮骨噬肉的痛苦,一声清啸,忽然从体内爆发出一股力量,竟是让那层红光灰飞烟灭。 千仞雪手上动作不停,又是一剑劈来。唐三此时已是神力空虚,却是直接仗剑迎上。 千仞雪手腕一收,让唐三冲得过头,手腕再一翻,神剑斩出,生生将修罗魔剑砍出一个豁口,而唐三又是被向后劈飞。 不过这倒是正合唐三之意,他正是为了借力才冒险冲来,等的便是借千仞雪自己之力,被斩飞出去,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吐出一口鲜血,唐三匆匆切换到了海神形态,双手轻轻一招,神器三叉戟便从远处的战舰上飞回掌中。 千仞雪疾飞而来,神剑上金芒一闪,又是一道数十米的光剑斩出,唐三却是不挡,而是直接遁入海中。 这一击落在海水上,顿时巨浪滔天。 可是唐三却是消失不见了。此时切换回海神的他消失在海洋中,千仞雪的神念也无法在大洋中确认到他。 “噗——”没有了对手,千仞雪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精神感到一阵恍惚。 刚才她的体力和心力也都到了极限,此时强敌从眼前消失,顿时支持不下去了。 如果唐三刚才再拼命多攻击一次,胜负也许就易手了。 或许以前的唐三会这么做,可现在的他,自以为无人能敌,正是如向瑶所说的“强者心态”,宁可持盈保泰,而不愿拼命,于是,彻底失败。 千仞雪咬紧牙关,拍动六翼,忍着不断加剧的疼痛,飞回到“胜利”号上,刚看到主桅,心中一喜,紧握的金色神剑忽觉烫手,在一股反噬的疼痛里,它从掌中滑脱,千仞雪一惊,而整个人也随之跌落下去。 “小姐!”四位封号斗罗齐齐惊叫,雄浑彻更是上迈一步,赶紧承接。 痛苦中,千仞雪几乎昏厥过去,可她始终保持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和一丝继续的决心,要挺过这战伤和反噬的痛苦。 第三零六章 战斗的余波 千仞雪的六翼在痛苦中紧紧地合拢,翼覆之下,她的身子颤抖着,鲜血从唇边流下,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在地上。 良久,她才放松下来,紧闭的双眼重新睁开,挣扎着站起身来。 “小姐,没事?”孙岱峰说道。 “我……没事。”千仞雪说道。 心中暗想,怎么把光正这家伙的话学过来了。 “光正呢?” 孙岱峰回答道:“五弟……阁下他也还好。” 千仞雪稍微放宽了心,但是一想,既然他都没有来找自己,想必是在昏睡之中,目光一转,就见到他靠着主桅闭着双眼。 “果然还是受了重伤……否则不可能不来关心我的。”千仞雪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到他近旁,查看他的伤势。 海神三叉戟的震荡,让他气血紊乱,而霸皇枪则是从左侧锁骨下穿过,鲜血染红了整个胸口,带着的毒性让伤口变成了骇人的紫黑色。 “会没事的。”千仞雪轻轻说给昏睡中的光正听,一边不顾自己的虚弱,轻轻从指尖取出一滴血。 “天使的血是疗伤圣品喔。”她轻柔地说,不过,并不是直接把血注入,而是用血作引子,将六翼天使的魂力缓缓从伤口注入他体内。 “果然小姐还是喜欢五弟啊。”也在休息疗伤的云锐清说道,他来报消息时受了重伤,虽然也得到治疗,却没有血作引子。 雄浑彻讥讽他:“年纪不小了,还想给五弟戴绿帽不成。” 说话间,光正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光……”千仞雪轻轻唤着他。 “雪……你……”光正本想立刻问她的情况,可是话到一半,却又有些犹豫,没有顺畅地说出口。 千仞雪以为是他太过虚弱,道:“你还是伤的太重了,不过你放心,他已经被打跑了。” “我知道。”光正说道。 “你……你知道?”千仞雪一阵讶异。 “虽然虚弱,我也一直用精神力关注着战局。直到你飞回船上,我才失去意识的……” 千仞雪听了,忽然想起之前唐三指责她是二对一,忽然有些不自信,问道:“你真的在用精神力压制他而帮助我吗?” “也是也不是。”光正苦笑着回答。 见千仞雪严肃地注视着他,光正接着说道:“我没有压制他,也没有加强你的精神力,或者去到导引你。但是,我确实帮你压制了那神剑‘裁尘’的反噬。” 千仞雪点点头。这把金色的神剑,确实太强大,也还有太多秘密了。 “难怪在我和他昊天锤正面对撞的时候,几乎是无意识的向下劈去……” 千仞雪在心中暗暗道,自己还是太弱了,无法彻底驾驭这件利器,还需要他的帮助! 光正看到了她眼中混杂着失望、自责和决心的情绪,道:“不过,它确实属于你,而且只属于你。不如说,是你的表现征服了它,否则,泛泛之辈是决激不起那‘裁尘’的古朴奥音的。” “而且,你不觉得,后来施展天使审判时,就顺畅多了吗?” 看到千仞雪眼中的一丝小小得意,为着她这仿佛得了表扬的孩子的样子,光正不由得也露出笑意。不过笑容中仍带着苦涩,如果不是她这般挣扎的经历,何至于到了这个年岁和境界,还如此渴求着他人的承认呢? 千仞雪再度想要提起裁尘剑,却有些愕然地发现,它变得比之前更加疏离。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光正说道。 千仞雪道:“是因为战斗损耗了么?” 她其实不太相信,因为照理说,并肩战斗,应该更加亲近才对。 不如说是她希望,疏离来自这简单易解的原因。 “也许我们……”光正就要把话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本来想说,其实和他之前在和海怪作战时会受伤,而之后又在幻境里变得虚弱,失去理则之力的原因一样,是因为爱情不见容于这纯粹理性的力量。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但他怎说得出口? 千仞雪见他犹豫,顿时催促起来。 “因为……在使用时,心有不纯。”光正用另一种方式回答道。 “心有不纯……”千仞雪轻轻地念叨着。 思索片刻,她说道:“这是说,我在使用它时,因为对唐三的仇恨,而掺杂了杀戮的杂念?就像之所以现在能克制修罗,是因为发现修罗的‘正义’和‘审判’其实只是杀戮的盛宴?所以,真正审判时,不能如此?” 听起来确实很合理。但光正害怕,事情不是这样的。 见光正没有立刻赞同,千仞雪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和自己不一样。 “究竟是什么呢?”她追问道,苍白的脸色因焦急而微微泛红,见他嗫嚅不答,又有些气恼,略带责问道:“对我,你还要隐瞒吗?” 但这话一出,她忽然觉得是不是重了一些,毕竟,看光正的样子,似乎也是有着苦衷。她没有接着说,而是柔柔地把目光看向光正。 其实她若真是狠狠责问,光正或许也就回答了。但看着她柔和而澄澈的目光,光正更是心乱如麻,难以割舍,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 “二位阁下,战场清点完毕了……”孙岱峰此时走来,无视了两人对话的场面,径直报告起伤亡和战果来。 “我是要问你们,”千仞雪严肃地转过身来,既然光正不愿答,她倒是愿意给他一些时间,“明明可以用神战分出胜负,为何还要牺牲两方将士的性命?” “这也不是我们所愿,”孙岱峰摇头道,“是对面一个武魂是疾风魔狼的和一个红头发女魂师,不仅挑衅,还发来战术,说我们的舰队外强中干,他们的舰队才是最强。” “他们俩啊。”千仞雪立刻意识到肯定是风笑天和火舞,她在天斗时期还是关注过元素学院的,“就他们的魂力等级,你这个封号斗罗还镇不住场子?” “我也劝他们别打,可是对面舰队已经开过来了,而海神岛舰队也是群情激愤;他们说:‘为了荣誉,我们愿意牺牲!’既然他们宁可这样,那我们……自然也只好尽力组成一个结界,防止阁下和唐三的战斗波及他们。” “简直是不可理喻。”千仞雪喃喃道,“但既然如此,为什么放跑了那么多人?” “那对男女是飞走的,”孙岱峰说道,“我们本来想去追,但是那时候阁下已经受了伤,我们怕唐三再来袭击,就守在他的身边。” “那舰队呢?” “让他们走,”光正的声音传来,“让他们把唐三败绩的消息散播出去……” 第三零七章 不分离 “光,你好歹毒啊。”千仞雪半带打趣地说道。 光正仿佛十分严肃地说:“他们活了,我们赢了,有什么不好。” “他们就要回到斗罗大陆上了啊。”千仞雪若有所指地说道,“而我们虽然赢了,还是在异乡游荡。” “我想去一趟陆上,”光正说道,又指着自己已经平复的胸口:“这里的重伤也被你治愈了呢。” “为什么想去?”千仞雪问道。 “距离我们上一次分别已经过了那么久。”光正说道,“何况现在唐三受了重创,即使我不在,你也一定能取胜了。” “那——裁尘剑——”千仞雪有些迟疑道,“何况你还受了伤。” “可是,我必须解决我之前精神力的问题。”光正仍然试图从外围给出理由,“刚才压制裁尘之后,似乎问题更严重了。” “那,我们一起去。”千仞雪说道,想了想,又预先堵住光正可能的反驳:“有岱峰前辈在这里就够了。” “这……”光正沉吟着。 他此去的目的,正是为了一个人,能够好好思索,究竟是否像晨星说的那样,是血肉的爱欲让他失却了运用理则之力的能力。 现在还多了,这是否会让千仞雪失去运用裁尘剑的能力。 如果雪在自己身边……他觉得,那自己就永远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光正心里闷损欲绝。如果是让他牺牲,他倒是可以相当爽快。但是如果让他放弃本来有机会实现的理想,让他抛下重整大陆秩序的责任呢? 毕竟,在唐三之后,还有更可怕的敌人,比如斗罗神界,虎视眈眈着。 那似乎就难以接受了。他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沉沉地梗着、压着。 “嗯,也许,”光正努力尝试变得决绝,却失败了。 本来想说出“分开”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千仞雪皱起眉,“能不能给个准话。” 光正此时想象着,如果他敢说出分头行动二字,千仞雪会不会决绝而凌冽的留下一句,“分就分”? 他蓦然发现——不,应该说是他在这一刻再度确认——他受不了这样。 即使是为了他愿意牺牲的理想,他也做不到斩断情丝,变成一个活在冰冷的纯粹理性中的人。 纵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他也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恍惚之间,却是千仞雪在说话:“光,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不如先分开?” “我——”光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戳到了他心伤处,让他酸楚而恐惧。 “你一定以为,我这样的人,自我而强大,可以谁也不依靠,”千仞雪说道,声音显得空旷而带着哀愁,“可是,其实一个人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从爸爸、爷爷,再到唐三,和妈妈,再到你,”千仞雪报出一长串名字,“都一度是我心中的依靠。哪怕是死人,或者敌人也好,我其实,少不了那一块东西,来填补内心。” “所以如果现在没有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去好……” 光正又一次失语;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雪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想这么说,可是愧疚得说不出口。 想着要分离的,有着分开的念头的,不正是自己吗? 尽管是自己先追求的雪,但现在看,更真挚和纯粹的是她啊。 他看着眼前的雪,发觉她的眼眶已经湿润;而自己的目光也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了。光正不由得走上前去。但仍是犹豫着,不敢向面前这在灿烂光环下孤独的人影伸出手去。 他感到脖颈上的温热和柔软。是雪伸出了她的双臂。光正立刻紧紧把千仞雪拥入怀里。 而千仞雪背后的六翼,轻柔地把二人覆于其下。 “一起。”千仞雪轻轻、却用律令般的语气说道。 “一起。”光正有力地附和着。 …… 望着两道向斗罗大陆飞去的身影,四位元素守护斗罗们在返航的战舰上不由得议论开来。 刚才,他们的八卦之心被二位阁下的在场压抑,现在自然爆发出来。 “没想到这场罗曼蒂克里,五弟是彻底逆袭了呀。”辛其灼说道。 孙岱峰夸口道:“要我说,男人只要够强大,就能吸引女性。女人嘛,总是这样的!” “这话不该由你来说?”雄浑彻声音低沉的说道,“何况明明是小姐的爱意更诚挚啊。” “不,小姐还是没有变,”云锐清仰躺着说道,“从小在伤痛里渴望被爱,并且极力想要占有。看起来是在付出自己,其实付出是为了占据啊。” “占有?”雄浑彻摇摇头,“小姐刚才的情感,内心是多么的怀着对分离的害怕呀。” “你说得对,但是,占有欲恰恰是来自害怕失去,害怕孤独。”云锐清接着说道,“其实,小姐内心何尝不清楚,五弟是绝不可能离她而去的呢?只是情急此处,那内心深处的对失去的恐惧之下,才突然说出这一段剖白来啊。”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辛其灼说道,“只是不免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云锐清皱起眉头:“说我是小人么?” 辛其灼点头道:“非把爱解构成欲望,不就是小人么?” 云锐清反唇相讥:“连面对解构的勇气都没有的话,谈什么爱情呢?” 辛其灼摇摇头,道:“本来没有的事,都被你说坏了。” “得了二位,”雄浑彻用一种懒洋洋却相当威严的语调说话——这是他的特长之一——“与其争论这些,不如省些体力。照这架势,新的大战也是迫在眉睫了。” 云锐清前不久才受了伤,刚才争论又用了力气,此时声音低弱下来,说道:“我也想回武魂城了。” 辛其灼这次很认同他,叹气道:“咱几个自从做了元素守护斗罗,都是聚少离多,在外地待着,到武魂城的日子是多稀少啊。” “听说星罗和天斗打得不可开交。”孙岱峰说道,他作为水元素守护斗罗,平时就负责一直接触海神岛民们航海所得的消息,而这整个大陆最大的事件,自然也源源不断传到他这里。 辛其灼道:“如此说来……岂不是我武魂殿复起的良机?” 雄浑彻低沉而坚定地说道:“是到了救民于水火的时候了。” 他站起来,仿佛在看船队何时能驶抵港口。 第三零八章 帝国间的局势 他们在海上的时间内,陆上局势,可谓乱成一团。 戴沐白、朱竹云作为封号斗罗压阵的一支突击部队,已经在天斗海军倾巢而出之际,通过登陆,直扑天斗城而来。 虽然由于天斗城高大坚固,戴、朱二人又不愿出手,雪崩勉强守住了国都,但是这支规模只有十万却相当精锐的部队随后转过头来,和戴维斯、朱竹云率领的多达九十万的星罗军本部,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天斗大军团至此几乎土崩瓦解。 只带了少数部队逃出的戈龙此时临危应变,选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逃往侧翼,在天永城建立了新的帅府,组织抵抗。 雪崩追认了戈龙此时的权变,可是,两人之间的裂痕也进一步加深。 雪崩周边部队收拢,也不过五十万人;而戈龙此时更是只募集起二十万人。 统共七十万的部队,看似不少,可是他们要面对的,却是足足百万星罗大军。更何况临时征募的新勇,也不能和星罗这些至少经历过实战洗礼的老兵媲美。 然而,星罗军方面看似情况一片大好,却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一方面,两军会师之后,兄弟姊妹之间的互相提防,使得整支部队处于内耗之中。 另一方面,部队此时推进过远,后勤已经无力负担;而就地取材——实际上也就是烧杀掳掠——的结果,便是在占领区的后方,出现了庞大的地方割据武装。 要知道,天斗是由大小贵族群体把持的,因此,虽然首都几乎沦陷,对各地的控制趋于瘫痪,但是,各地本来就不同程度的独立于天斗皇室,此时反而令他们更能自己组织抵抗。 以贵族们的一座座城堡为点,以广大的乡村为面,使得星罗军的占领区,除了几座核心城市,几乎都谈不上控制。 如果持续下去,星罗军这庞大的兵力,就会弹尽粮绝;百万人的规模,反而成为压垮自己的重担。 而星罗国内,为了负担如此巨大的战争,也已经压榨到了极限的地步。 虽然还没有出现饥荒,但是缺粮的现象,已经从缺种子粮,发展到缺口粮;饿肚子的现象,在整个星罗境域内的中下层民众间蔓延。 而一个传说也在整个星罗内传播,渐渐有压倒星罗官吏们反复炫耀的前方武功。 那就是,有一位“夜间恶魔”,在各地不断杀死穷凶极恶的税吏或腐败的豪富。 还有传说,他是武魂殿的天使之后,总是从天而降,在招展的羽翼间,了结掉那些国之蠹虫。 星罗朝堂上,渐渐又兴起了一股攻破武魂城的声音。 武魂城里贮存的财宝和粮草,可解星罗眼下的燃眉之急;而且也能拔掉一颗威胁的钉子。 当初不敢动武魂城,是因为全军对抗天斗,无法分兵攻打这座巨大的坚城。 现在,天斗方面战事顺利,星罗决心腾出手来,抽出力量,狠狠拿下武魂城。 而早就依违在两大帝国之间,准备进行政治投机的昊天宗,此时也准备参与其中。 毕竟,和武魂殿的深仇大恨,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而打下武魂城后大肆掳掠的前景,更是令他们垂涎欲滴。 即使唐门现在仗着有一位现人神而十分强大,等到唐三升入神界,到时候仍是宗门间的竞争。那么,如果在武魂城劫掠一波,扩充家底,岂非百年大计? 虽然之前唐昊等受了重伤,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也又有了战斗力。 于是,星罗组织了一支军队,由星罗皇室的封号斗罗戴华胄和昊天宗联合,向武魂城发起攻势。 昊天宗方面,唐昊之前受伤未愈,但是不仅有五位长老,更有九十七级的唐啸,再加上也高达拥有着顶级虎系武魂的九十六级的戴华胄,七个封号斗罗,气势汹汹。 至于城上,蛇矛、刺豚、鬼豹、魔熊、元龟,再加上被光正强行提上来的焱,不仅是寡不敌众,六位封号斗罗,武魂品质和等级上,总体也落于下风。 然而,坚固的高城,阻挡了军队;而魂师战力上,虽然高阶魂师缺乏,可是,大批中低级魂师,借助着武魂殿的若干秘传阵法,也能起到扭转乾坤的奇效。 这些阵法,是天使一族的心传,故而前一任教皇,对此并不熟悉。又因为千寻疾的暴死,和千仞雪为了尽早成神的速成,险些在千道流身后失传。 只是之前在光正和千仞雪待在武魂城的不多的时间里,终于将它重新发掘了出来。 可惜,天使血统的封号斗罗,在千仞雪之外,并无一人。最接近封号斗罗的是旁支、八十九级巅峰魂斗罗王道城,但他在上一次对抗邪魂师的恶战中燃尽了自己,修为散尽。 于是,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八十八级的乐照清身上。 如果阵法运用得当,根据阵法中魂师们状态的差异,他也能发挥出九十六到九十七级的实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勉强还是平衡的——条件是这些中低级魂师在城池保护之下,不至于直接被对方攻击;所以,只能坐困武魂城。 当然,情报活动始终进行着。 几位老斗罗,每日主要是修炼,保持状态,大多已经不愿多问事。 这些事情,多是由焱和邪月进行。 运用这两位,也象征着武魂殿内部两大派系在新局面下的和解。 即使光正和千仞雪私心里极其强烈的倾向于传统一系,他也很清楚,这种成见,即使要弄,也得到未来再说。 邪月和焱看得分明,从周围地区粮价突然暴涨来看,必然存在着巨量的收购。 在这荒乱之世界,如此体量的囤粮,唯一的来源,就是军队。 来者不善。 整个武魂城因此进入了战备状态,加强了巡逻力量,阵法所需的魂师也都被通知,一旦信号发出,立刻可以各就各位。 城郊的市民们也纷纷入城,以避免兵燹。 “此次敌众我寡,阁下们也不在。”焱拿着情报去老一辈封号斗罗们时,很直白的把丧气的前景说了出来。 “嗯。”只有元龟简单地回应了一声。 “所以,我们怎么办?” 元龟道:“怎么办,谁知道?” 焱听了这样的话,心里烦躁,但是对方是武魂殿现存的封号斗罗里年纪最长的,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鬼豹说道:“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战斗就战斗,该死,就死。” 话说得仍然没有什么用,但是这几个字却重若千钧。 焱走了出去。 他想起自己作为黄金一代的时光。 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踌躇满志,可是很快就发现,这一代真正的风云人物,并不是他们。 当初黄金一代的称号,不过是教皇羽翼下的虚名。 现在距离当时,又过了超过十年;他也过了而立之年。 也是到了自己这一辈从被庇护,到扛起旗帜的时候了。 数日后,庞大的星罗军团出现在城外的原野上,足足六十面巨大的虎旗,每一面都代表着一个万人队。 而昊天宗的六位封号斗罗,以及戴华胄,七个封号斗罗,齐聚城外。 城内,立刻响起了号角的长鸣。 城下七位、城上六位封号斗罗,一道亮出魂环,一百一十七枚各色魂环,闪耀在武魂城的上空。 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预期中的决战并没有发生。 或者说,因为麻秆打狼两头怕,决战并没有立刻发生。 第三零九章 武魂城的危机 “真是无能!”戴维斯将公文狠狠拍在案板上。 “哪是无能,他们可精着呢!都是封号斗罗,哪个愿在大优局面下,还在对决中伤筋动骨?”朱竹云盘在他身上,一边说,一边盘算着。 这份来自父皇的命令,宣称武魂城方面封号斗罗没有优势,要求前线的星罗大军团抽出至少一位封号斗罗支援到武魂城战场,以打破脆弱的平衡,使得优势彻底倒向星罗。 同时,仍然要继续完成攻略天斗的任务。 朱竹云为此烦闷不已。如果把沧溟斗罗派去,那么自己这边就只有戴沐白朱竹清两个封号斗罗。且不说他们对攻打天斗是出工不出力,看着这对实力比自己强的弟妹在眼前,她就非常难受。 但如果把戴沐白、朱竹清调去,未免让他们占了攻破武魂城的功勋。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岂不是攻打天斗、武魂城的双料功臣? 犹豫间,却又有侍者跑进来耳语了几句。 朱竹云无奈道:“哼,那就由他们去!” 原来是戴沐白那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主动请缨,并且已经先斩后奏,直接启程,只是还留下已前往武魂城的信息,算是给戴维斯这个名义上的军团主帅一个面子。 本来就是两难困境,现在自然而然地消解了,朱竹云反而有些释然。只是这种方式,未免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可是她拿这超级斗罗级别的弟妹,也没有办法。眼下,光是解决军粮问题,就够伤脑筋了。 忽然,她眼中一亮,当即离去,到沧溟斗罗那,耳语一番。 两人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 朱竹云很快下令:原本隶属戴沐白、朱竹清的兵团,远道而来,现在在校场集合,发给补贴。 苦于军粮不足的将士们,纷纷来到校场,带着包裹行囊,准备好好收一波米。 随后,在不经意间,他们脚下的地面,已经变成了黑色。 “怎么还不发啊?”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地底伸出一根根触须,将他们紧紧缠住,刺入他们的皮、肉、血、骨…… 不过几分钟时间,曾经的一个精锐军团,已然换成了沧溟宗邪魂师军团的养料。 当戴维斯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只能半是恼怒、半是忧虑地对着未婚妻责怪道:“到时候弟妹和父皇责问起来,该怎么办?” 朱竹云被他一问,顿时心中也有些惊慌;刚才她只顾着出气,一时忘了这一层。但此时她强撑门面道:“这不是把军粮不足的问题解决了么!到时候,便说他们在攻打天斗时殉国了。” 戴维斯反问道:“他们军团全死了,谁会相信?”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朱竹云此时比他少算一步,却多出了一分狠厉:“不用管他们,进攻就是了!” 许多时候,要的不是天衣无缝,而是刀斩乱麻。 庞大的星罗军团继续如洪流般向天斗城挺进。 …… 武魂城头,蛇矛和刺豚巡逻着,连眼皮都听腻了哈欠声,耷拉下来。 距离星罗军队和昊天宗攻到城下,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双方都并未轻易出手。 紧张的对峙慢慢变成了日常的巡逻。 时间一长,难免疲惫。可此时,他们突然感到了一股极其强横的魂力波动。 不,不是一股,而是一片! 佘龙充满魂力的声音响彻全城:“敌袭!” 所有封号斗罗很快都冲上了城墙,魂师军团也匆匆忙忙地集合列阵。 焱定睛一看,连叫不好。 这一次,对方可不是七个人,而是十个人! 多出的三个,正是戴沐白、朱竹清,和他们在途中叫上的马红俊。 焱不由得脸色大变。这三人现在都称得上超级斗罗——即使魂力不到,他们的魂环等配置,可是优于一般封号斗罗,何况还得到过仙草的加持。 战力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胜负几乎在开战前已经注定——这还是因为宁荣荣和奥斯卡为了躲开帝国之战出外云游,戴沐白一时联系不上他们,否则差距只会更大! 星罗大军此时也擂起战鼓,高举帝国的虎旗,呐喊着冲了上来。 其实本来焱的第九魂技有着超大范围的攻击,可是现在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些士兵,只能让低级魂师们依托坚城去对抗了。 武魂殿的这批老封号斗罗们,在联军的冲击下,只能勉强抵挡。但是,他们就算魂力上落了下风,战斗经验,却是丰富多了。 因此如果不求胜,只求存,而对方处于优势,也不愿使用拼命时的绝技,加上一大批魂斗罗级别魂师的辅助和参战,一时间,对方也难于彻底取胜。 可这样的脆弱平衡,也持续不了多久。 当鬼豹斗罗试图从幽冥白虎侧边掠过时,一个不慎,被巨大的虎掌击中,顿时坠落下去,昏死过去。 看似是偶一不慎,其实是他专注力已到极限,出现失误,实属必然。 而此时,双方的容错率差距顿时体现了出来。 攻城一方,人多势众,稍有消耗,也无关紧要。 可是武魂城一方,本来就仰赖鬼豹斗罗的快速机动来四处支援,他一倒下,其他人只能各自为战,几乎可以说是被围剿。 一个小小的裂口,顿时如同溃堤一般,让战局急转直下。 而随着唐啸一声暴喝,重如山岳的昊天锤最终砸开了乐照清拼命维持的阵法。 巨大的震荡之下,连坚固的城墙也为之倒坍,而城门也终于完全洞开。 总数高达六十万的星罗精兵,如蚁群般密密麻麻地冲入城中。 城中一片兵火。 武魂城不比一般城市,在此居住的,家中至少有一位是魂师,许多还都是抱着对武魂殿坚定信仰的家庭。 因此,巷战极其惨烈,杀声震天。 然而,魂师的魂力,毕竟有限,何况他们是各自为战,并不熟稔如何配合。 在坚盔厚甲、源源不断的大军面前,只能被缓缓击破。 星罗军缓慢但势不可挡地向着武魂城中央推进着,每一寸都浸满了双方的鲜血。 第三一零章 圣殿与奇迹 第310章 圣殿与奇迹 “圣殿陷了!” 惊绝的叫喊声突然传出。 城市中心的圣殿上,千百年来,第一次竖起了星罗的大旗。 武魂城的居民,即使在战斗中,也惊愕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圣殿上敌军的旗帜。 不知不觉间,久已不曾听到的圣歌,在武魂城的街巷间响起,汇成一股洪流。 可是,星罗的战鼓声,现在更加响亮。 无数倒在圣殿前的魂师,献出生命,也挡不住星罗军的冲锋。一个精锐的小分队,更是直接要向殿内冲去。 “破!”在圣歌声中,已然鲜血淋漓的魔熊斗罗发一声喊,将利爪狠狠穿破昊天锤的壁垒,刺入昊天宗五长老体内。 “嘿!”烈阳斗罗此时一锤挥来,想为五长老解围。 然而,魔熊却纹丝不动,任由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在震荡中爆开,而牢牢将爪尖刺入了五长老的心脏。 “这时候了,有什么好唱的!”悲怆的歌声听在昊天宗四长老耳中却是十分悦耳。 “你们是不会懂的!”刺豚斗罗身上已然遍布裂纹,而在膨胀无比的身体衬托下显得小得滑稽的眼中,也燃起了多年未见的烈焰。 下一刻,鼓起的身体膨胀到了骇人的地步,随后轰然炸开,与四长老一道化为血泊。 另一边,焱在圣歌声中,忽然有一瞬的愣神。 作为“黄金一代”成员长大的他,几乎是在新教皇治下长大的。从未领略过那曾经辉煌的传统,更难以想象,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黯淡,这传统在危难中仍是如此强韧。 合唱并不整齐,更不专业;但是在悦耳之外,却有着震撼心灵的力量。 只是这震撼来得不是时候。 只是一个分心,戴华胄的虎爪已经到了面前。 一时间躲闪不及,只能挥臂抵挡。 即使是大大强化过的左臂,在等级更高的封号斗罗面前,也是赫然断裂。 戴华胄继续攻上,在这个距离上,焱已经无路可退。 爪子正要到划破胸口,却见一柄白得透亮的弯月刃,抵在了巨爪之前。 月刃几乎是瞬间便被击破,而虎爪也稍稍慢了下来,焱趁机后退,拉开了距离。 下一刻,另一柄月刃在虎头上留下一道血痕。 “大哥!”焱喊了一声。 “快走!”邪月毫不回头,他的魂力等级只是魂圣,刚才那两击,已经是尽了全力。 只听一声虎啸,武魂真身下的双月刃,转眼便被白虎击得粉碎。 他一个回头,俊朗的双目最后一次与焱对视;焱眼睁睁看着邪月在几秒内被撕得粉碎。 就是这几秒的时间,让焱到了安全距离。 鲜血淋漓的左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焱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和封号斗罗抗衡。 他将目光投向了如蚁群般密密麻麻向武魂城源源不断冲来的星罗大军。 “武魂城会被攻破,圣殿也会陷落,但是这一切,都有代价!” 他勉力飞起,直接落在士兵的大阵之中。 魂力的震荡,让他身边的士兵们都七窍流血倒地。 第九魂环亮起,整片大地开始发出痛苦的嘶鸣,熔岩与火焰从撕裂的土地间涌出,吞噬着星罗军。 “狂徒休伤我将士!”戴华胄看得心痛,又扑了上来。 他任由火焰灼伤身上的绒毛,将虎爪刺入焱的胸口。 不过,在焱右臂的抵挡下,偏了一些,没有伤到心脏。 焱被击倒在地上,一边咬牙抵挡着,一边回头望向武魂城。 却见得山上的圣殿一阵闪耀,星罗的虎旗轰然倒塌。 蓦然,在武魂城墙上方,封号斗罗们的战场,也是金光普照;星罗军的总旗,也在一片耀目的白中折断。 武魂城头和星罗军阵上方,两道身影渐渐从光芒中显露。 “是小姐和阁下!”蛇矛斗罗欢呼着,与此同时,他身上已经被加上了一层金色的圣盾,硬生生挡下了对面昊天宗二长老的一锤。 刚才渐渐弱下去的圣歌声,此时如见奇迹般,又一次走强。 千仞雪此时六翼招展,傲然飞立于武魂城前的天空上。 一人,一剑,气势却压倒了面前的八个人,而将浑身疮痍的战友们护到了身后。 刚才始终没有出手的马红俊,见忽然来人,来了兴致,十首凤凰鸣啸着飞到空中;此时见是千仞雪,气势忽然蔫下去许多。 他记得上次的交手,千仞雪已经完全在他之上。 而此时的她却更强了,而且是彻底压倒的强。他不是没有见证过当初的神战,可是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千仞雪比神位破碎前更强。 马红俊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她,而在未知的恐惧下,甚至从心底里生出了膜拜的感觉。 “一起上!”耳畔传来幽冥白虎的低吼,他这才反应过来,与幽冥白虎一左一右,扑了上去。 唐啸也带着残存的三位长老,一道挥锤扑了上来。 “小姐!”蛇矛和元龟强撑着身子冲了上来,却被千仞雪用魂力轻轻放了回去。 “我来保护你们。”她温柔而坚定地说。 话音未落,便重新起身,武魂真身开启,转瞬间,巨大的天使虚影浮现在她身后,手中的裁尘剑在背后虚影手中,更是化作一道百米的光剑。 天使领域,也同时释放,压迫、迟滞着所有对手。 却刻意没有向马红俊施压。 于是,马红俊孤身一人最先冲了上来。 十首凤凰的速度已是极快,可是在千仞雪眼中却依然十分缓慢,当马红俊操纵着凤凰真身和巨大的火团左右夹击、一起到达时,却只命中了一道虚影。 他暗叫不好,反应不及,已经被一剑斩下左翼;强烈的痛苦攫住了他,来不及反应,巨大的光剑已经轻巧地向侧上方一挑,将另一边的凤翼也从中截断。 “休要伤我兄弟!”幽冥白虎咆哮着冲了上来,通体透明的白虎浑身散发的蓝光带上了红色,在这狂化百分之百攻击力的加持之下,幽冥白虎破赫然发出。 恐怖的杀意和魂力越空而来,千仞雪面色淡然,手中的神剑高高举起,冷峻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天使·审判!” 高举的神剑上凝聚的能量,化作一道高达百米的炫目光柱,正面迎上了那滔天的杀势。 转瞬间,幽冥白虎破便已被粉碎,而仍有数十米的光柱,顿时斩击在了幽冥白虎身上。 尽管已经全力释放防御魂技,可是刚才号称接近神级的一击,都霎那消失,这些防御魂技又岂能抵挡? 武魂融合技当场破裂,而千仞雪手中剑光一闪,“天使·净化”继审判而出,那穿透了幽冥白虎、此时横亘在戴沐白、朱竹清之间的光柱,在千仞雪轻点之下,化作一个如太阳般的光球,将两人包裹其间,转瞬爆开。 第三一一章 解决 说时迟,那时快,唐啸已经挟带着炸环之力,扑了上来。 他此时其实心中满是后悔,本来是想着几方合力,总能伤到对手,现在看,简直毫无机会,何况他们的配合还是如此生疏! 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自然只能一往无前! “代代大锤锤天使!”他高呼着宗门的口号,将锤头已然大如小山的武魂,砸向了千仞雪。 可是,千仞雪却并不与他硬撼,而是忽然闪身到了昊天宗二长老、三长老和七长老之间! 只有一道虚影迎接着唐啸,从那天使虚像的六翼中激射而出的无数道光芒化成的羽翎,便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三位长老也已经炸环,却想着趁机用炸环之力,将城上的武魂殿封号斗罗们杀死! 不料更高等级的封号斗罗们的攻击被千仞雪轻松化解。他们想过超级斗罗们会输,却没有也想不到败得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下,魂力最低的七长老烈阳斗罗,转瞬间便被飞临身边的千仞雪一剑斩作两段。 另外两位长老毕竟经验丰富,在此危局之下,不仅反应了过来,还想到了宗门,高叫着:“宗主快走!” 而自己则是九环齐炸,扑了上来。 千仞雪静息不动,任由两柄大锤砸在天使之盾上,连护罩都没有破碎。 她一声清啸,不管那在炸环全力一击后已经吐血的两人,任由他们在绝望中轰然精神溃灭而亡,张开羽翼向仓皇逃窜的唐啸追去。 唐啸知道,他在速度上绝无逃走的希望,而两边的仇恨,也让他不敢赌一丝对方怜悯的可能。 “刚才千仞雪也不敢硬接我的锤!”他自我安慰着,借此才凝聚起勇气和杀气。 九环齐炸,唐啸也将自己的毕身所学释放了出来;山岳般大小的巨锤,一时间竟恍然也有撕裂天地般的气魄。 千仞雪毫无惧色,羽翼稍稍收拢,控制着速度,并不近身,手中神剑一举,背后羽翼绽放出光芒万丈,而且都向着剑身凝聚而去;从剑身发出后,化作一道纵越数百米的巨大剑刃,越过漫天云霞,迎上了那巨锤。 声如雷霆的碰撞后,昊天锤落向地面,而仍逾越百米的剑刃继续斩去,临到唐啸时,又忽然凝聚、变形,瞬间又化作一个米字;唐啸正在讶异间,四道剑光,已是将他强壮的身躯,凌空斩成八截。 一代宗主,就此陨落。 而刚才的激战中少了一个人——那便是白虎武魂的皇室魂师戴华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可没有史莱克或昊天宗和武魂殿的仇怨,打算赶紧逃脱,未来无论输赢,也能用星罗帝国、无数民众这块砝码,存得性命。 可是,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休走!” 一个光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如此耀目,以至于他不仅看不清对方的脸,甚至几乎辨不清对方是个人形。 戴华胄知道情况不好,武魂真身下意识地开启。 然而,那身长廿米的巨大白虎刚刚成型,借着量天凝聚的一道光刃,便射入了他脑门中间的“王”字上! 刚释放出武魂真身、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戴华胄,转瞬间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巨大的虎躯颓然跌落在军阵间,让本就士气低落的士兵们更加逃散。 没多久,千仞雪也赶了过来。 封号斗罗之间的战斗结束了。 昊天宗出动的五位长老和唐啸,全部阵亡。 星罗皇室斗罗戴华胄,在逃跑中不光彩地几乎被秒杀。 史莱克的三人,此时只见到马红俊躺在地上。 而戴沐白在刚才天使审判-天使净化的连招中,已然爆体而亡。 好在此时唐啸已经跟上,千仞雪没来得及再补上一剑,于是他的爆体,帮朱竹清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敏攻系的她,虽然快不过光正和千仞雪,却比戴华胄快得多,此时已没了踪影。 虽然光正和千仞雪精神力追踪仍然能够定位到她,但是雪光二人不打算离战场太远。 而马红俊此时倒在地上,左臂浑然不见,右臂只剩下了上半截,胸腹间还有着一道骇人的深深剑痕。 光正举起了量天,却被千仞雪拦下了。 “留一线生机。”千仞雪对他说道。 光正问:“不怕后患么?” “如果真有后患,杀了他也能复活。”千仞雪悠悠说道,接着径自问马红俊道:“想死,还是想活?” 他竭力想撑起身体叫道:“贱女人,伤我兄弟,我三哥一定……” 光正闻言,一剑落下,将他的右臂齐肩削去。在惨叫声中,光正冷冷道:“再问一次:想死还是想活?” 马红俊的气息此时低微下去:“想活…” 光正点点头。一二不过三,这才第二次,可以给他个机会。但他竟敢乱骂,自然不能轻饶。于是喝道:“活,可以。不过,你要为刚才的话,付出代价。” 言毕,将马红俊的双腿,也齐齐从膝盖下削去,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出乎光正意料,马红俊那因痛苦而狰狞的面色间,竟又带上了几分猥琐。 光正皱起眉头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又远程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武魂和魂力,心里顿时有了数,推测道:“草鸡变成邪火凤凰,又变异成十首凤凰,现在受伤太重,变回邪火凤凰了。” 千仞雪点点头,正要向马红俊说接下来的约束,不料马红俊已经邪火上身,竟是紧紧盯着她,露出古怪的神色,随后咧着嘴道:“真不错,如果直播的时候我和三哥换换,我还真顶不住。” 千仞雪面色倒是毫无波澜,光正却是脸色大变,转眼间又是一个手起剑落。 看着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马红俊,光正道:“邪火凤凰可不好,不仅会说胡话,若接下去变成邪魂师,那便真是万劫不复了。而我又不是什么有仙草的三哥哥,只好换个方式给你根治了。” 千仞雪给他一个眼神,光正便住了嘴,千仞雪冷冷地说道:“回去不要再掺和战事,也不要想后代了,装好假肢,还能过完一辈子。”顿了顿,又对马红俊道:“现在是十二级,运气好的话,这辈子还能成个大魂师。” 说到这里,她已觉得对这邪火凤凰说话太多,剑锋一挑,便将他弹到了城墙上。 自己也和光正一起飞回城头。 第三一二章 七小只重见天日 城头上,鬼豹斗罗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奄奄一息。蛇矛、元龟两人也是身受重伤,魔熊、刺豚更是不见踪影。 焱此时咬着牙摇摇晃晃地也飞上了城头,他已经是受伤最轻的一个了。 “小姐,救救豹子。”元龟说道。 千仞雪稍一探查,摇了摇头,低垂着眼帘说道:“虎掌的外伤倒是还好,但是……对撞中武魂破裂,已经没有生路了。” 说话间,光明、神圣而温暖的魂力已经笼盖在蛇矛、元龟周身,帮他们治疗着。 光正闭上眼,为两位牺牲的前辈默哀,随后长叹一口气,对焱道:“月刃,一柄,好好葬下,一柄,给她寄去。” 焱深深点头道:“是,阁下。” 光正看着退潮般从武魂城逃出的士兵,不发一言,牵着千仞雪的手,向之前就倒坍的圣殿飞去。 此时,那里仍在激战。 刚才,之所以忽然一阵闪光,星罗虎旗倒塌,乃是因为,无论是进攻的星罗方还是防守的武魂城一方,都没有想到,上次大战中就已坍塌的圣殿里居然还有人! 不是别人,正是李紫悠等七人。 他们之前在天使神殿的空间中避难,不料圣殿倒塌,他们便被困在其中。 说是困在其中,神殿里的环境却是极其适合修炼,他们的魂力提升不慢反快,若非不能凝聚魂环,他们都应该有了大段位的提升。 此时星罗军莽撞地突进圣殿,却将他们解放了出来。 顺势冲出的七人,在一片震天的喊杀声和悠扬的圣歌声中,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艾氏兄弟立刻武魂融合,融合的骑士以一挡百,转眼便在李紫悠的辅助下,消灭了突入的星罗分队,一剑斩断了军旗。 而李紫悠的火炬武魂,也在辅助中绽放出新的光芒。 看着他们,唐辛儿眼中冒火。她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当时的武魂殿战队。 当时赢不了,现在,凭着人数优势,还赢不了么? 在唐振、唐兴死后,她的地位在宗门内已无法撼动,此时带着三十个昊天宗青年魂师,在城中肆意冲杀。 现在,见到武魂殿战队七人组,简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七对七是一回事,三十对七又是一回事。 然而她失算了。天使圣殿之内乃是修炼的极品宝地,而在其中的七人,更是抱着化绝望为绝对希望的心志,不分日夜的修炼着。 李紫悠、艾望之、艾信之、关嘉陵和万圣玉,魂力都从五十多级,增长到了六十级。而且,这还是因为没有魂环;实际上还有余裕,只要吸收了魂环便能再突破几级。 袁复乐最是倒霉,他本来就是四十九级,恰好卡在了五十级上。 只有林丽芝进步最慢,从四十二级,却只增加到四十五级。 艾氏兄弟已经达到了六十级的实力,他们的武魂融合技,更是达到了魂斗罗级别的魂力,在李紫悠的辅助下,和真正的魂斗罗都有一战之力。 相比之下,唐辛儿自己也不过是五十多级的魂王,手下更是魂尊为主,连魂宗都不多。 双方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简直是一边倒的碾压。 “结阵!”唐辛儿勉强地指挥道,除却已经被打飞的,其余二十个魂师勉强组成了昊天宗的传统阵型之一——震天阵! 然而,在关嘉陵的第五魂技下,这群魂尊、魂宗们勉强摆起来的震天阵,便已经摇撼不已了。 随后,当艾氏兄弟“以德服人”的融合技冲进来时,更是如牛刀杀鸡一般。 号称能大大越级的阵势,之所以如此一触即溃,乃是因为他们缺了这一阵型的核心,也就是用魂力和精神力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加以协调的阵眼。 这个角色,显然是属于唐辛儿的。 可是,她已经溜之大吉了。 在她心里,自己是宗门的未来,而那一批,不过是杂鱼罢了。 震天虽然抵挡得不久,倒是也让她似乎跑到了对方精神力探测之外。 正当她要舒一口气时,却听到一声:“奸贼休走!” 唐辛儿一惊,拼命跑着,却蓦然发现自己竟出现在武魂殿七人的中间! 李紫悠笑着说道:“永远不要低估了,战斗最后才出现的猫鹰。” 万圣玉被夸了一句,也露出了笑容。他刚才正是试着自己的改良魂技,能够将被命中的对手加以标记,随后如果精神力足够,便能将他带回原本的位置。 唐辛儿正是中了此技。她的精神力在昊天宗这个强攻系的宗门里算是顶尖,在万圣玉面前却不算什么。 唐辛儿看着这个架势,腿都在发软,哆哆嗦嗦道:“这…别杀我!” 一边说,一边举起手来,将锤子丢在了脚下。 艾氏兄弟轻松地将她提了起来,锁住了魂力。 她和一批受伤未死的昊天宗魂师被看押了起来。 而袁复乐心细,此时折返回去,在被砍倒的星罗军旗旁竖起了代表武魂殿的旗帜。 旗帜刚刚在风中展开,千仞雪和光正已经到了。 看着这批年轻的新生代,光正心中就感到由衷的喜悦。 他和千仞雪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比起之前进圣殿修炼的时候,他们的魂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艾氏兄弟的武魂融合技此时借出,两人理了理纷乱的金发。 “雪姐姐。”李紫悠亲切地打着招呼,其他几人也纷纷凑了上来。 大家诉说着自己被封闭在殿内的心路,述说着未知的恐惧和自己的决心。 千仞雪一个劲地夸着他们。 “那雪姐姐你呢?”李紫悠好奇地问道,“一定比我们更震撼!” “想听的话,我就讲一讲,”千仞雪的语气仍然欢快,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沉郁。 看来,讲的非常动人,七小只都入了迷,随着讲述,表情阴晴圆缺的波动着。 光正站在旁边,只是看着他们,白色的法袍在空中微微飘动着,脸上挂着——除了千仞雪之外谁也看不清的——淡淡的微笑。 “阁下。”关嘉陵的声音响了,光正便转过头去,心中想着:“总算有人想起我了。” 见林丽芝依在关嘉陵肩头的样子,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关嘉陵见光正转头过来,还有些紧张,顿了顿才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三一三章 初代天使神 “你们赶紧去获取魂环。”光正说道,“待武魂城稍作整顿,该是总清算的时候了。” 万圣玉听这个词,感到一阵激动,又有些不敢肯定光正的意思,于是把它重复一遍:“总清算?” 千仞雪说道:“是到了复仇的时候了。” “对!”关嘉陵声音洪亮高亢,“为两大帝国侵攻武魂帝国复仇!” “不止如此。”千仞雪摇头说道。 关嘉陵不解地说道:“那么,还指什么呢?” 李紫悠说道:“恐怕是要把帝国的罪恶彻底清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嘉陵一眼。 林丽芝附在他耳边说道:“紫悠的意思是在提醒你,不能只记得自己一家的仇。” 关嘉陵点着头。他的血仇,他绝不会忘记,但是,作为新一代的标杆之一,他也必须有更大更厚重的担当。 光正赞许地看向李紫悠,说道:“帝国千百年来在这片大陆上播种的战火兵燹,由皇帝而贵族们对无数百姓的敲骨吸髓,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只是,”袁复乐思虑地说道,“当初武魂帝国,极一时之盛,都没有办到的事情,今天就能成功吗?” 他还记得武魂帝国成立的那段日子,他们家里处于矛盾的心态中。 一方面,对比比东,他们并不喜欢,对她彻底成为女皇,也并不乐见。 但是武魂殿势力扩张的辉煌,也让他们感到与有荣焉。 当时的武魂城一片敲锣打鼓、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的景象,可不似今日这般满目疮痍。 光正转过身去,目光望向远方,说道:“帝国逝去了,而武魂殿将加增它的荣光。” 千仞雪站到了他旁边,望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两人在来武魂城的陆上便已共同决定, 千仞雪听着他刚才的话,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突然意识到,光正和她爷爷一样,有着某种灵魂深处的狂热。 这是她所没有的。她愿意付出一切,却不会是为了某种理念如此。 也难怪爷爷当初如此提携这个非亲非故的孤儿魂师。原来并不只是当作死士,也不只是看中了天赋,而是有着某种内在的契合。 也和爷爷一样,对于操办具体事务,不怎么上心。 他们愿意提供理念和武力的保障,可是一系列繁琐又必不可少的小事,却不愿处理。 负责处理这些小事的,先后有千寻疾、比比东,以及现在的千仞雪。 千仞雪默默叹了一口气,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毕竟,他也曾为了自己走在死亡门前。 毕竟,一路上她看到了太多疮痍。 细致的布置工作,到了晚上,两人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他们又想起了最初决定来此的动因。 这时,千仞雪心有所感,向着倒坍已久的天使圣殿走去。 作为两万年来第一位成就神位者,走向属于自己的圣殿,恐怕是有她的理由。光正立刻跟了上去。 可是,这一次,曾经在和唐三的交战中赋予他力量的神殿,却拒斥着他。 他感到前方有一层透明的薄幕,轻的仿佛没有而又根本无法通过。 千仞雪则是简简单单地走了进去,毫无阻碍。 光正目送着她,消失在殿堂的转角后。 此时的千仞雪蓦然发现,原本有限的空间,现在变得无限,塌下来的残垣断壁,竟成了一整片的天空。 这奇异的景象,和刚才那种若有所感,让她坚信,这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她张开六翼,越过了光明的天穹,踏着柔软的云雾,疾速平稳地飞行着。 飞了许久,她抬起头,遥遥望去,天际线上是一座辉煌无阙的神殿。 越接近神殿,越仿佛有灿烂的神风吹拂,也越让千仞雪心潮澎湃。来到神殿,她走到中央圆顶下;光线从上方照入,折射、反射在黄金与玻璃的镶嵌上,让殿内被金色光辉充盈满溢,这光辉是如此的自然、温暖,不像是从外界射入,倒仿佛是殿堂自身闪耀着的一般,无比神圣。 殿堂中央,千仞雪终于第一次面对面看到上一位的天使之神,她的面孔如同大理石一般白皙而光泽。 “你来了。”她自然而然的说道,声音温柔、甜美却又坚定刚毅,如同拨动后的琴弦。 千仞雪用力地点头:“我来了。” “这里怎么样?” 千仞雪看着前辈既不似黑夜的暗淡、又不像太阳般耀眼的头发,和增一分太大、减一分太小的鼻子,说道:“处处展现着中道之美,一切实然都是那么的应然。” “你的悟性不错;谈到美,许多人只能用那迟钝的感官以最原始的形式来理解,你却不然。也许你有机会,去知道那最高的智慧和最耀眼的美。” 千仞雪认真地说:“那将是我的荣幸;在此之前,我——” 初代天使神窥破其心般,打断她的话说道:“既然小雪你到了这里,我现在也应该告诉你;这里是索菲之堂,而索菲便是我的本名,是在无数年前奉派来到这片当时还粗野不文、魂兽横行的土地,保护人类,而播散智慧。” “这便是我们的使命。”千仞雪说道。 她此时发现,自己和爷爷、光正一样,其实心里也有着热狂,只是藏得还更深。 也正因如此,才能被选中。 “是啊。”初代天使神柔和地说,“不过,你对家族的渊源,没有好奇么?” 千仞雪点头。她小时候确实疑惑,自己的家族,究竟为何会有如此神圣的性质呢?后来光正也常常在她耳边絮叨,抱怨千家越早期的事迹,材料越少、越模糊不清。 于是她问道:“好奇,可是,一直找不到答案。您便是我们的第一代祖么?” 初代天使神说道:“我不是你们家族的先祖,而是你们家族的庇护者;你们的家族坚守着价值与使命,便始终得到六翼天使之能的眷顾。” “当年,”初代天使神说着,忽然声调一转,问道:“你记得有关你先祖的铭刻么?” 千仞雪答道:“我记得,是‘雄鹰寓居在幽暗之中。那时的处境多么危险,拯救者,也更强有力。’只是,我们都无法理解它的意思。”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能记住这句话已经很好了,意思的失传,确实不怪你们。”初代天使神温和地说道,“其实,这句话写得是你们家族当年的一位,也就是千希德。” 千仞雪出声道:“那是被武魂殿奉为老祖宗的——” 初代天使神微微颔首说道:“他是第一代大供奉,也是武魂殿的创建者,第一任武魂城主教。” 这时,千仞雪发现,初代天使神似乎蹙了蹙眉。动作十分微小,但是在她原本完美和谐的身上,显得异常突出和奇异。 第三一四章 天使的际遇 千仞雪心中泛起浓烈的危机感。 初代天使神则是继续平静地述说着,这让千仞雪也没有出声打断。 “千希德,他的武魂是岩鹰,他一生为了锄强扶弱,经历了无数的战斗。他的对手,有烧杀抢掠的原初国家,有恃强凌弱的魂师,以及与正常人类水火不容的邪魂师。”初代天使神说道,“他为此与那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创立了‘武魂团’,而他也因此得到了我的庇佑守护,成为了我的大祭司。从那之后,‘武魂团’也就发展为武魂殿。” 见千仞雪听得入迷,初代天使神笑容更加温和,继续说道:“他立下誓言,世世代代履行六翼天使的原则,担任祭司;这份约为他和后裔带来的,便是从此拥有了六翼天使武魂,冠绝大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地咳喘起来。 “前辈——”千仞雪惊呼,“您——” 不待她说完,初代天使神便用手示意,制止了她,说道:“我的陨落,不远了。” 千仞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小雪,世人只知罗刹是天使的死敌,其实,整个所谓的斗罗神界都是啊。”初代说道。 “嗯,我记得!”千仞雪抬起头,眸中露出坚毅的神色,“您之前曾经和我介绍过。” “那时是要救光正的时候。”初代不禁莞尔,接着话锋一转,说道:“而这一次之所以召唤你,是因为新的危机出现了。” “危机?” “我曾和你说过,斗罗神界与至高者、斗罗神界与人间的双重封印。”初代天使神说道,“而斗罗神界似乎察觉到了封印的松动,因此,正在加强对魂力的汲取。” 千仞雪不解道:“加强汲取?这是什么意思?” 初代天使神平淡地说道:“神界的力量来源,是人们的信仰之力,和这片大陆天地之间的魂力。前者,大部分神只现在并没有崇拜者,因此已几乎不可得,他们便只能从后者汲取力量。” 接着,她的语调高了起来:“但是,从天地间吸取魂力,其实便类似于修炼;而这样做效率太低。因此,他们现在决心采用更疯狂的方式。” 千仞雪略一沉吟,道:“这么说……是邪魂师?!” 初代天使神脸上浮现了笑容,可是千仞雪惊觉,初代原本柔和的肤色,此时正变得煞白。 但她的声音仍然沉稳、柔和、悦耳:“不错。我没有看错你。” “……”千仞雪惭愧地低下头去。 “不出意外的话,修罗现时在人间的代理者,会执行他们的计划。” “邪魂师,必诛之。”千仞雪坚决地说,“唐三之前已经被我打败,若他要执行计划,我便将他诛杀。” 初代笑了:“有志气便好。不过,到那时,修罗他们狗急跳墙,亲自下界,制造邪魂师来攫取,也不是不可能。” “亲自下界……”千仞雪喃喃低语,她又抬头望着这位前辈。前辈既然知道此事,又即将陨落,其间的因果,便呼之欲出。 而她一时也有些失却信心:“可是,如果连前辈都遇害的话……” “刚才的故事,不正是在说明,我和你,不一样么?”初代天使温和地笑着,仿佛在宽慰她,“我实质上可以说是至高者的气息,是至高者荣光纯粹的散发;因此不洁之物不能接近。我是永恒之光的反映,是那位积极能力的无垢之镜;是他的至善的肖像。” “而你,我的孩子,”初代天使神说道,“是人啊。” “那……”千仞雪眼中有些悲意,仿佛在说,神都会陨落,人岂不是更脆弱如芦苇。 “似乎,你不如我的圆满,”初代天使神说道,“但是,人,而不是天使,承载着真正的希望与无限的可能。” 千仞雪听了,却并没有感到的兴奋,反而是由衷的感到又一项重担压到了她的肩上,心里沉沉的。 “何况,虽说陨落,其实,我并不会真正的死去和毁灭。”初代天使神宽慰地说着,露出了一个无比纯净温和的笑容。 千仞雪觉得前辈的面目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笑容印在她目光深处,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偌大的神殿显得空空荡荡,圣洁的光辉洒下,金色都显得十分悲凉。 慢慢的,神殿开始分崩离析,消失在千仞雪的视野中。 千仞雪再一睁眼,便回到了原本的殿中。 虽然也是设计得宏伟、神圣,但是见过刚才的神殿,这一神殿——何况还已经坍塌——便显得极其平凡。 “去和光正说。”千仞雪立刻做了决定。这样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分享。 她扬起双翼向分开的地方飞去。 光正却是在入定。 “好。”千仞雪决定不去打扰他的冥想。 月明星稀,她再度飞到了空中,向城外的郊野飞去。 其实刚才想要分享,和现在飞到野外,都是为了平复一下过分激动的心情。 不多时,千仞雪收起羽翼,落在一片草木殷殷的旷原上,开始逐条回想初代天使神说的话。 这时,她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远方闪过。 看得出来,对方速度很快,却很不协调。 千仞雪顿时觉得有异。速度快而不协调,说明对方本来身手敏捷,现在却因为某些原因,而受了影响。 最有可能的,便是受伤。 她微微扬起手中的神剑,上面的光辉闪了一闪,如同夜空中的一颗小星。 很快,那身影便到了千仞雪身前。停下的动作更是笨拙,几乎栽倒。 千仞雪看见他戴着面罩。背后还有几片羽翼。 来人看清了千仞雪的面孔,挣扎着想要行礼,说道:“少主……” “是你?”千仞雪一听声音,顿时心中有了大概,连忙扶住了他,让他不必拘礼。 其实她也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来人叫做叶明,刚过而立之年,比她还小呢。 “叶明,你怎么会伤的如此之重?”千仞雪探查着来人的伤势,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叶明现在几乎可说是濒死之人。 “不必奇怪。”叶明费劲地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 只是已经惨无血色了。 第三一五章 纠结 “坚持住。”千仞雪对叶明说道,就要给他治疗。 “不必了。”叶明喘息着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分属两支……” 叶明的武魂是四翼夜天使。 这是斗罗大陆上诸类天使中最奇异的一支,尽管和其他各支那样,也有着神圣的属性,却没有光明的属性。 千仞雪徒劳地尝试着,叶明则说着:“你可曾听过,星罗国内的‘夜之恶魔’?” “听过……那是你?”千仞雪瞬间反应了过来。 “明明是天使,却被说成恶魔。”叶明笑了,“这只不过是说明,他们……” 叶明胸口起伏着,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说明,他们自己是罪恶的化身。”千仞雪替他说了,让他能够稍稍轻松一些。 叶明吃力地点了点头。 “但他们……人太多了。”他的脸上浮现出苦笑,身上斑斑血迹让他对战斗不必多言,“我的妻子现在就在武魂城……听说星罗发兵了,如果她无恙,应该快到产期了。” “嗯。”千仞雪应承着,“武魂城守住了。” “他……应该用不着自己来为我复仇了。”叶明说道,目光看向千仞雪,“少主,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已经击败了唐三。我们武魂殿……一定很快就会成功。” 他接着颤悠悠地接下去说道:“所以,请给他取名叫……曙,意味着他是在曙光的时节出生的。” “你不会死的……”千仞雪还想做最后的尝试,但叶明却用颤抖的手取下了脖颈前的吊坠。 “把这个带给我妻子。”叶明说道,手臂颤颤巍巍地半举在空中。 话的最后两个字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千仞雪接过吊坠。当她的目光从吊坠转回叶明身上,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脸上还有一点仿佛是幸福的笑意。 千仞雪帮他合上眼,起身回到城里去。 叶明的妻子是谁来着?她回想着,很快想起了答案:尹梦。 天使一族人丁稀少,所以互相之间,即使不熟,至少也认得,对基本的家事,也清楚。 千仞雪很快来到了尹梦家中。 尹梦比叶明年轻五六岁,魂力差的更多;叶明已经是魂圣(尽管是刚刚突破的),但尹梦才刚刚到魂王巅峰。 见千仞雪进来,她勉强地挪动身子出来迎接。千仞雪分明地看见她重重身孕下的身子也有新伤,血淋淋的。 千仞雪开口:“日间的战斗里……” “不碍事的,少主。”尹梦说道,即使比千仞雪小十岁,仍然用了这个称谓,倒是让千仞雪有些尴尬。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要做好……” 千仞雪想为死讯做点铺垫,尹梦却直接打断道:“他,是死了么?” 听到尹梦这样直接的问,千仞雪也只好直截了当地点点头。 “就在刚刚。”她说道,“我试着救他,可是失败了……” 尹梦问道:“所以,他是在你身边死的?” 千仞雪轻轻答道:“是。” “那是他的荣幸。”尹梦说道,“我能再看看他么?” 千仞雪点点头,将遗体从魂导器中取出。同时说道:“叶明死在星罗,在为民除害时牺牲了。他说,孩子就叫叶曙,纪念这个曙光来到的时节……” 尹梦擦拭着丈夫身上的血痕,听到这话,摩挲着鼓起的肚腹,一边喃喃道:“曙光……好啊,就叫他叶曙。胜利快来到了?” 千仞雪正要回答,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叶明的大衣夹层里掉了出来。 是一个信封。 “是遗嘱么?”千仞雪问道。 尹梦捡起了它,打开一开,默默地递给了千仞雪。 千仞雪接过信纸,顿时脸上一阵发烧。 那竟然是十年前,叶明写给自己的情书。 这封从未发出的情书,就这样贴身待了十年么? “他真幸运,”尹梦说道,“死在自己爱过的人身边。小姐,我到时候能死在你身边呢?” “嗯……可……”千仞雪被她狂热的目光搞得不知所措,尴尬地应答着。 她也很奇怪,尹梦怎么一点儿没有生气。 “他说过,他是配不上你的。”尹梦回忆旧事般说道,“所以才来娶了我这个家族里天赋最低的人。是啊,少主,家族里的后辈们,哪一个配得上你呢?而我,又怎么如此幸运得到了他呢?” “可是——”千仞雪越听越觉得尹梦可怜。难道说实力弱,便会对丈夫另有所爱,毫不顾忌么? 即使会,也不该。 可如果在这种时候做这种说教——连光正似乎也不会这么做? 何况叶明……还是殉难的战士。 正焦虑间,尹梦问道:“少主,孩子出生以后,你愿意多带带他吗?” “嗯。”千仞雪说道,“只是他可不能叫我‘少主’了。” “是啊,得叫你雪姨了。”尹梦见她答应了,快活地说道。 千仞雪这下又愣住了。从辈分上说,这一点没错。可是这个称谓还是太奇怪了。 提醒着她关于年纪与后代的残忍事实。 辞别尹梦后,千仞雪再次回到光正那边。 她一眼便看到光正在和人说话。 “你就是千仞雪。”那人用冷漠的音调说道。 “我是。”千仞雪打量着它,看到它背后洁白而硕大的十二片羽翼,闪烁着光亮,“而你是?” 难道这便是上位者吗? 但是她总觉得对方给她一种奇怪的不适感。 “你足以承担起天使一族在此的使命。”对方说道,并不理会千仞雪的提问,“只是一旦陷入肉体的欲爱,便如堕如陷阱。” “唐三之时如此,现在仍然如此。”对方一字一顿却毫无感情地说道,“天使和堕落,只不过是一念之间。作为前辈,言尽于此。” 它把话说完,目光扫过千仞雪,更狠狠剜在光正身上。 “前辈——”光正话音未落,它已经凭空消失在二人面前。 “这是谁?”千仞雪问光正。 “我也不解。”光正说道,“据他自称,名唤晨星,也是上古时代的孑遗。” “看起来也是天使一族的人物。”千仞雪说道,星眸中流转过几方思绪,还是得不出结论。 天使一族在远古时品类颇多,但千仞雪在资料中从未见到它这样的。可是正因其品类繁多,谁也不能保证现在的资料就齐备。 千仞雪不再纠结,而是问道:“它对你说了什么?” 第三一六章 开辟新天地 光正听得千仞雪问,答道:“按他的说法,修罗会加强利用邪魂师。神界的修罗和人间的修罗都是如此。” “这样啊!”千仞雪有些讶异,因为这内容和初代天使神所说的一样。 她便把她所遇、所见、所闻和光正说了。 “先是唐三,再是神界。”光正长长的一声喟叹。 千仞雪心中疑惑。明明是新胜之后,为何会如此叹息?想来定是光正还有些话,又是没有和盘托出。 光正见千仞雪脸上表情微变,解释般说道:“我的战力,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千仞雪挑明了问道:“你的战力,要离了我才能恢复么?” “……”光正一时语塞。 想必是她从晨星刚才的话语中就推测出来的? 千仞雪越是敏锐,光正越是痛苦。 见他不答,千仞雪也心中烦闷。 如果光正直接答是,她便也爽快提分,心里骂一句:呵,男人! 但看他纠结的样子。千仞雪也于心不忍。 何况万一晨星说的是对的呢?虽然晨星给她一种不适感,但千仞雪并不会纯靠直觉做判断。 这时,光正说道:“他……是这么说的。” 千仞雪说道:“那,你觉得呢?” 其实光正觉得晨星有的分析并非无理。 如果自己不是救雪心切,确实不会在海怪拉哈比那里受重伤,也不会走不出那个幻境。 但是这些话,他又如何说得出口?何况即使再做一次选择,他也会这么做的。 如果直接说不信,却又是假的。 千仞雪看着他喉结嗫嚅。对他的心理活动,也猜个大概。 “我觉得……它未必是我们这一边的。”千仞雪说道。 光正点头称是:“它确实很神秘。” 千仞雪的说法明显不是“神秘”能够概括的。二者之间的差距,光正心中了然。 只是晨星确实让他体味了理则之力的感觉,所以,他不愿就认晨星为对手。 看着光正两难的样子,千仞雪不由有些心软,给台阶道:“有的谜题得以后才能解答。” 光正点点头,长舒一口气。 但他竟又有些宁可千仞雪现在更加凶猛、绝情、恶毒,虽然他绝不愿千仞雪变成那样。 人有的时候真是贱啊。光正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此,他勉强自己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情来。 千仞雪自然是一眼看出他的样子不过是故作姿态。 想了想,还是把叶明和尹梦的事情说了。 “战争结束后,应该为他在星罗立一座纪念碑。”光正说道。 “可是……”千仞雪把叶明情感上的事情也说了。 “这证明他眼力正常,”光正说道,“谁能不爱你呢?即使某些瞎了眼的人,也要承认你的又强又美啊。” 千仞雪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他一直把这带在身边——准确的说,就是大衣里——结婚后也是如此。” “那便是不忠了,不是吗?”光正说道,“应该把信放在档案盒里,做为逝去的年华的纪念,而不应该贴在心口了。” 他说完,忽然觉得,评论别人总是容易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觉得是无比艰难啊。 就比如说,谁能不爱呢——可是他现在不正是时常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再爱着千仞雪了吗? 就这样心上悬着利剑,心下系着石头,沉沉地挨到了日出。 不几日,李紫悠等人都获取魂环回来了。 光正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几日,密探来报,星罗方面居然仍然极度膨胀,一方面继续进攻天斗,一方面仍要和武魂殿为敌。 因此,武魂殿也就不再作任何保留。 武魂城虽然依旧残破,大批魂师却整装待发。 武魂殿此时宣布了轰动整个大陆的政策: 其一,开仓赈民,并且取消帝国的苛捐杂税、强制劳役、拉丁征兵,代之以佰一税。 其二,取消天斗、星罗帝国治下的贵族身份及其特权,允许主动投诚的贵族保留头衔。 其三,废除奴隶制度,现有的奴隶一律取得自由人身份。奴隶有权决定是继续被原主人雇佣或者选择得到一笔补偿后离开;对于年幼、年老、病废的奴隶,原主人负有抚养、赡养的义务。 其四,取缔现有的帝国官僚系统和贵族采邑,代之以自治自选和由统一笔试面试筛选的公务系统。各地武魂殿将起到监督作用。 其五,对于土地,征收一定的田赋。每个人持有田地少于某数的不征赋,高于此的则采取递增税率,拥有越多,田赋税率越高。 最后,在消灭两大帝国,建立起新制度之后,将成立“武魂共和国”作为整个斗罗大陆和海神岛的统一体。 “这些政策,会不会太激进了一些?”千仞雪还有些顾虑。 光正答道:“我们的事业,本来就在生死线上。” 千仞雪看着光正的面孔。她能够越过光芒闪烁的外表,看到他仍然是血肉之躯的一个人的脸。 光正面色有些惨白,但说这话时,带着潮红,比原来略显瘦削的脸上,眼中炯炯,更显得整个人激动与热狂。 在誓师大会上演讲的是千仞雪;光正仿佛被所下的决断吸取了所有精力,处于一种虚脱之中。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后面,背后绿翼张开。不过,他照耀全场的光芒,也堪称和六翼天使交相辉映。 从武魂城出发的队伍,很快变得越来越壮大。 许多饥饿无告的民众,都涌入了队伍。 “分给他们粮食,”光正看着壮观的队伍,对焱——此时他充当着伙夫长的角色——“告诉他们,如果只是为了吃饱饭,去领取赈济,而不要冒生命的危险。我们的军队不在于多,而在于它要有真正有共同理想的人组成。” 整支军队所向披靡。拖慢它脚步的,并不是抵抗,而是改造之难。 即使深得民心,要彻底取缔掉贵族、奴隶主们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统治,仍属不易;而那些备受压迫的奴隶和贫民,即使告诉他们新的权利,往往也不敢行使。 “紫悠、圣玉啊,”一个晚上,宿营后,光正叫了李紫悠、万圣玉两人到他的帐篷里谈话。他说道:“你们都看到了,这一切,在纸上只是一笔的事,在现实里却是难如登天。未来数十年,乃至百年,这份事业能否延续?” “它,必然会胜利。”万圣玉答道。 李紫悠说道:“是啊,可是,并不一定在我们这时胜利;这就要看我们了。” 光正赞许道:“说得好。你们要担当起这份历史的重负,愿意么?” “愿意!”两人齐声答道。 第三一七章 进军 进军的路程充满艰险。 从武魂城周围较为富庶的农村区域进军到一片莽莽苍苍的森林后,队伍的行军就变得相当困难。不时的大雨和泥泞的道路使得后勤难以跟上,即使采取精兵主义,十万人的部队仍然是巨大的负担。 当他们终于接近了天斗的中心地带时,已经十分疲惫。 此时的局势相当微妙。 雪崩坐镇天斗城,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此时手里有六十万大军,可惜的是从官到兵,都极度缺乏经验。 在天斗城东南方的天永城,戈龙的部队有二十万人,数量看似不如雪崩,但却有着大批身经百战的老部下作为核心,战力未必逊于雪崩的大军。 在天斗城南方、也是天永城西方的天武城,本身是天斗最大的军事要塞,现在驻扎着的是戴维斯、朱竹云指挥的数约百万的星罗大军。这支兵力是两大帝国中现在最强大的武力。 阻隔在天斗城、天武城之间的,则是天显关。星罗军的先锋已经进抵关下,而天斗军也集结于此,准备拱卫首都。 与此同时,武魂殿军已经从侧翼行军,抵达了在天武城西北、天显关西南的丰林镇。 戴维斯和朱竹云已经感受到了危机。 但是,他们早已蔑视天斗的抵抗力量,因此,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策。 首先强攻天斗,至少迫使雪崩承认星罗为“第一帝国”,天斗为“第二帝国”,最好能迫使其降格为附属国;随后,再回过身来对付武魂殿部队。 不过,武魂殿有等级更高的魂师,他们几乎完全封锁了对方的侦察,因此,星罗方面,只能从日期上粗略地估计,却无法获知实际的位置。 光正和千仞雪率军远征,目的在于确保占领的地区能够贯彻新的原则和政策。这是光凭他们两个人,无论实力再强,也无法做到的。 换句话说,他们意不在杀戮。 如果能以高层次战力对战决出胜负,何必要数十上百万人白白送死? 信使之前已经给天斗和星罗方面送去了信,如果他们选择继续作战,武魂殿军将于次日中午开始攻击。 迄今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整个军营里都准备好了第二天越过丰林河,前往决战场。 当然,在光正和千仞雪心里,只要擒贼先擒王,这一战甚至不会有多少流血。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唐三了。 营地里,千仞雪和光正坐在同一个帐篷里。之前的事,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不过,他们还是自然而然般地待在一起。 千仞雪道:“唐三如果还有战斗力,也该出现了。” 光正不答。见他在并不大的帐篷里来回踱步,千仞雪道:“坐下,走来走去,头都晕了。” 光正道:“我是在想,他这次来,又会有什么变化。” 千仞雪点头,道:“这倒确实。他每次重新出现,都会比上次更强。” 光正坐了下来,垂着头。千仞雪看他低头的样子,猜度着他的心理,是不是觉得自己近期没有变化,对比之下,心中忧虑? 于是她开口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他彻底解决。” 光正笑了笑,不言;过了些许,走了出去。 千仞雪见他言行奇怪,也不责怪,毕竟他已经这样有段时间了。 她心里只恨自己并不擅长做心理的疏解。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笼罩了大地,整个临时营地都在暗影之中,只有篝火在繁星下闪烁,间或能见到倚在工事或肩膀上的枪矛尖端的反射出的寒光。 “怎么,还不睡吗?”李紫悠背倚着壕沟的墙,看着她肩旁仰着头的万圣玉说道。 “嗯。”他回答。 万圣玉平时是喜欢早早睡大觉的,但现在却盯着繁星目不转睛。 “有人值夜的,该为明天的交战好好做准备。”李紫悠说。 “我没有在紧张。”万圣玉说。借着营火,他可以看到一些年轻的卫兵守夜时紧张地扭动,不时听到他们的咳嗽声。 “而是在想,这里的星空,和武魂城的星空,是同一片啊。荒野和宏华,在这样的距离上,是多么微不足道……” 李紫悠皱皱眉。她觉得万圣玉在这样的时刻,想得太多了。 万圣玉仿佛猜透她心思般,说道:“真正重要的事就要发生,这样的沉思只不过像是泡泡。” 李紫悠瞪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原来知道啊! 这一瞪却不得了,眼前赫然是光正阁下。 光正见被人看到,微笑一下,也躬身进了壕沟,坐了下来。 “睡不着?”光正低着头,也并没有看他们两个。 “是。”李紫悠老老实实的说道。 “去休息。”光正说道,“这里有我守着呢。明天早早就得起来了。” 万圣玉接话道:“离明天五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预期睡不满八小时,我就精神紧张,反而更睡不着了。” “这是什么怪癖。”光正笑道,“要学会能睡能不睡——何况你还是个魂师!” 见两人不动,光正也不催,只是默默地蹲着。 天色将明之时,万圣玉和李紫悠有些熬不住,互相依靠着,浅浅地入眠。 光正看着他们二人琴瑟和谐的样子,想起自己的爱欲矛盾,深深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唏嘘。自己竟是羡慕起小后生来了,光正暗自苦笑,站起身来,任凭初曙时的凉风吹过。 透过薄雾,光正看到丰林河水,映照着熹微晨光。水位比昨天又高了许多,涉水会变得更为困难。 此时,光正忽然听见远方传来喊杀声。 声音不大,问旁边的人,都说没有。只有修为最高、知觉最为敏锐的他听见了。他心中隐隐觉得,是星罗军业已发起对天斗军的总攻。 也就意味着,几十万人的生命随时可能逝去。 即使其中有许多是称得上有取死之道的杀人机器,也有许多只是被强征过来的平凡之人啊。 光正立刻找到传令官,要求部队迅速集合,越过丰林河向前线挺进。 同时,他偕千仞雪两人,先行前往,希望能够让战斗就此结束。 第三一八章 帝国·唐三·决战序曲 不多时,两人便已来到了天显关前。 果然不出光正所料,此时的星罗军,已经在清晨,以灭此朝食的气概,发起了对天斗的总攻。 箭矢漫天,双方都已经有许多人倒在血泊之中。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沧溟斗罗的那支浑身散发着黑暗邪气的兵团,如狼似虎的他们渴望着吞噬血肉,也是天斗士兵们的噩梦。 光正不愿看到杀戮继续,和千仞雪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现身。 光正展开真天绿翼,赫然落向两军之间,悬浮在半空中,手中的胜利之枪瞬间长至数十米,矛尖狠狠扎入地面。 光芒照耀得,两边的士兵都几乎睁不开眼;而那些勉强眯着眼望向空中的人,又无不震慑于高达百米的天使之影。 星罗军大帐前旗帜招展,此时走出一男一女,正是戴维斯和朱竹云;刚刚有些沉寂下来的星罗大阵顿时又呼声四起。 戴维斯对着空中道:“你们武魂殿,不谨守自己事务,为何对帝国大政,横加干涉?” “帝国早该被历史的长河抛弃了!”光正说道,“我们也不愿见再有千百万人的流血!” 朱竹云嘲笑道:“不敢流血的人,什么也做不成。” “那么,便不得不选用流血最少的方式了。”光正在空中说道,胜利之枪从地中拔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火,遥指星罗军大帐的方向。 “你们未免也太自大,太轻忽帝国的底蕴了。”朱竹云作色道,“你们无法阻挡星罗的脚步!” 朱竹云说着,目光向沧溟斗罗处投去。 沧溟斗罗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手中魔杖高举,乌光微动,霎那间,一道黑色的圈以她为圆心向四周疾速扩散,圈内每个人脚下都腾起黑色的云雾。 “你们!”千仞雪感到了邪魂师的气息在骤然增强,一声疾呼,天使领域展开。 可是,即使在领域之内,那圈内的黑雾仍是故我,随着越来越多人倒下,沧溟斗罗身边黑色云气不断汇聚着。 千仞雪见单凭领域无济于事,顿时加大了婚礼输出,天使魂力弥漫在整个天显关战场。 手中的圣剑也开始蓄力,准备向着那汇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的黑色云雾斩去。 光正骂道:“公然使用邪魂师,你们真是突破了底线!” “胜利者才有底线可言,”朱竹云答道,“帝国本身才是道德。” 她又洋洋得意地补充道:“沧溟斗罗的一切,至少在之前武魂城邪魂师之战的时候就已有端倪,看不清世界的愚人,归宿只有毁灭。” 正当她目光狂热地看向沧溟斗罗头顶凝聚的骷髅头时,天显关城楼上又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武魂殿,必须诛灭。” 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铺天盖地的杀气迎面袭来。 空中的千仞雪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向唐三。 “这是整个斗罗大陆的公敌,”千仞雪说道,“你好好思量!” 唐三一声冷笑,道:“只要消灭了你们武魂殿,不就什么都有了么?” “而邪魂师,不仅不是什么敌人,反而是……” 话音未落,沧溟斗罗头顶黑云凝聚出的骷髅头,已具人型,对着关口一声咆哮,残余的天斗士兵们吓得哆嗦着后退。 巨大的骷髅缓缓从一团扭在一起的云雾里站起身形,高逾百米,在翻滚的暗色云雾之下,是大坨大坨极不协调地拼凑在一起的血肉,散发出无比的腥臭。 而黑雾在军阵中的蔓延仍在继续。 千仞雪决定,不能对唐三寄予任何一点希望,手中圣剑举起,就要向骷髅斩去。 而沧溟斗罗狞笑着,身体被骷髅遮掩其中。 就在金色的光焰发出之际,唐三也动了,手中的修罗魔剑飞出,在空中几番旋转,剑刃收窄变长,剑柄凝聚为一颗发光的圆珠,竟是变成了一根遍体血红色纹路的权杖。 权杖在空中轻轻一转,那骷髅身上顿时满是暗红的纹路。 金色的光焰劈上去,便消融了,也不知究竟是被哪一方抵挡。 来不及眨眼,暗红色的纹路已然在颤动着、收紧着,巨大的骷髅转瞬间便被炸碎,和下面的沧溟斗罗一起,化作一股黑红的暗火,被权杖上的宝珠吸收。 权杖飞回唐三手中,重新化为魔剑。千仞雪看得分明,那魔剑比以前变得更大、更长,纹路也更为艳丽;唐三的一身修罗神装,那一身尖刺也更加狰狞,仿佛要滴出血来。 背后宽阔的海神八翼颤动着,从八蛛矛进化而来的它薄如蝉翼又锐利无比,只是色调与血红的修罗不搭。而此时,八翼震颤着,原本晶莹的、映照如波浪的翼面,从反射璀璨晶莹的金光,渐渐渗入了醒目的血红,翼片卷曲起来,被笼罩在一团红雾中,很快,那红雾消散了,或不如说,被吸收了。八根血金的如蛛腿般的长长东西,出现在唐三背后。 吸纳了邪魂师的力量后,八蛛矛竟然实现了再进化!它原本的吞噬本性,此时被激发到了极致,竟压过了海神传承,重新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海神八翼,此时化为修罗八蛛矛。 千仞雪冷眼看着,正色说道:“你才是,这大陆上最大的邪魂师!” “胜利者,才有决定正邪的资格。”唐三眼中渐渐升起了红色,“你们最后都逃不掉在修罗的审判下灭亡的命运裁决!” 血色的魔剑脱手,凌空而起,刚刚吸收了无数人骨、肉、血、魂的它,现在兴奋、狂傲,在空中散发出无比的杀戮霸气。 唐三的声音随之而来:“你们是一起来,还是一个个上?” 光正稍一犹豫,千仞雪已道:“我一人,便能完成我的使命。” 听的此话,光正无奈地苦笑。仞雪对自己真的太狠。不过若非如此,她也就不是她了。 光正暗暗决定,既然千仞雪这么说了,只要千仞雪没有生命危险,他便确实不会出手。 其实这也是无奈的决定。失却了理则之力使用能力的他,实力至少暂时远在他们二人之下。 而唐三听闻此言,则发出一阵大笑。 “那么,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