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第1章 我不想死 我叫平安,可是我这一生,并不平安。 西凉是大晋王朝的一个边陲小国,这些年王位之争越发激烈,整个朝野上下,动荡不安,又因北狄部落虎视眈眈,连年派兵攻打。 西凉岌岌可危。 我出生的那一年,正是战事起的第一年,村子里的男人都被军队押去前线打仗,阿爹也不例外。 他匆匆离开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意为希望我在这乱世中,都能平安度过,一生无忧。 可阿爹没有想到的是,他到前线上阵杀敌,保了他的大家;可他的小家,却被路过的军队,洗劫一空。 那年,我十岁。 阿娘将我藏在了院子角落的水缸里,她塞给我了家里仅剩的一个馒头,含泪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和村子里的婶婶们出门寻活计,可没想到,这竟然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水缸里出来的时候,天际已经破晓,空气里满是硝烟的味道,村子被烧的一塌糊涂。 我在家门外不远处的水井旁找到了阿娘,她瞪着双眼,满脸是血衣衫凌乱,手里还紧握着一枚玉佩。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马蹄的挞伐声从远处传来。 我在阿娘的面前蹲下,抬手轻轻将她的双眼合上,再从她手里抽出那枚玉佩放在怀里。 马蹄声在我身后停下,我听见有人说:“主子,还有人活着。” 雨声越来越大,因为蹲久的缘故,我脚有些麻,心里也有些害怕,磨蹭了好半天,才站起来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千军万马。 领头的似乎是一个穿白衣的少年,他在这冷情肃穆的士兵中,显得尤为耀眼。 我抱紧了手上的馒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隔了一瞬,他條的一笑,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平安。” “你家人呢?” “都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不想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少年是慕容熙,名动西凉的二皇子。 我跟随慕容熙回了皇宫,但我同他说的话,总共就只有与他初见时,他问我的那三个问题。 我曾一度以为,他是一个好人。 他让我衣食无忧,却也将我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进入生死门的一刹那开始,可能就注定了,我这一生,无法平安。 我成了慕容熙暗中培养杀手中的一员,只因为我曾向他说过,我不想死,是的,我的确不想死,我想听阿娘的话,好好活下去。 也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我在生死门里生不如死的度过了整整八年,也给慕容熙杀了不少的人,成了他最得力的下属。 我十八岁生辰的那天,慕容熙把我叫到他房间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的平安,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我单膝下跪,低垂着眉眼:“主子有何吩咐。” “我们今天不谈公事,谈谈私事,如何?”慕容熙倚在小榻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令人无限遐想的春光,“平安,你准备就一辈子当个见不得人的杀手吗?” 第2章 和亲公主 “平安的这条命都是主子救下的,这一生,自然供主子驱遣。” 慕容熙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沉吟开口:“平安,你该嫁人了。” 我跪着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接下一句。 杀手的这一生,双手沾满鲜血,仇家遍地,何曾想过与谁携手共白头,唯独除了他…… 见我不说话,慕容熙低笑了两声,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案上:“我前些日子查到,这玉佩是大晋穆司府一族所有,你的仇家,也是他们。” 我眼里闪过一抹杀意,道:“多谢主子。” “别急着谢我,穆司府是大晋的重要门阀,守卫森严,要想进去,难如登天。” “求主子指点。” “你可知西凉准备选一位公主去大晋和亲?” 我回答道:“据说王上已经选了文昭公主,两日后随和亲队伍出发。” 慕容熙唇角衔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着才道:“那我要是告诉你,文昭今晚因密会情人被父王发现了,你作何感想?” 西凉仅有三位公主,大公主已经嫁作人妇,二公主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常年屈居后宫,不曾出过殿门。 剩下的,仅有这位文昭公主了。 如若她再出事,西凉倒还真拿不出和亲的公主了。 慕容熙扬唇,道:“父王是绝不容许送一个不洁的女子去和亲挑衅大晋的权威,所以,他会再多出来一个女儿。” 跟了慕容熙这么多年,我不敢说是最了解他的一个人,但他的心意,我能猜到八九分,可现在,我有些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去找穆司府报仇的话,他自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而且,我这一去,势必会暴露身份,这样的话,岂不连累了西凉吗? “平安,大晋现在是西凉最大的靠山,我需要你,帮我坐上这王位。” 两日后,我坐上了和亲的喜轿,封号文清公主。 …… 第一次见到君墨的时候,他一袭明黄衣衫,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从轿子里出来的我。 “公主远道而来,路途幸苦,特封为六品才人,入住清秋殿。”他的嗓音温淡,转身之际,眼底却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众位朝臣皆贺。 我听闻,大晋皇帝后宫众多,可能对他来说,我这个多出来的嫔妃,不过是与西凉往常进贡的金银财宝一样,只是交易物品而已。 但有一点我没想到,那就是我带来的所有侍从,全部不得进入后宫,从此看来,大晋对西凉,从不信任。 内务府给我派下来的宫女叫茶茶,堪堪是及笄的年纪,她一见我,就行了个大礼:“参见娘娘。” 我不太习惯大晋的这些繁文缛节,只是点了点头。 茶茶抬头朝我笑,一张脸极其灵动,嗓音脆生生的:“娘娘一路辛苦了,奴婢早已备好的热水,娘娘请沐浴哽咽吧,皇上晚些时候会来咱们清秋殿就寝,我们得快些准备才好。” 第3章 再正常不过 我刚迈出的脚步顿了顿,嘴角的笑有些不自然:“君……皇上他晚上来这里休息?为什么?” “娘娘是皇上新立的妃子呀,又是西凉的公主,皇上肯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往日立了嫔妃都是要等三日后,等礼部上了品阶报给皇上之后,才有机会被临幸呢。” “……” 茶茶还在继续说,可我却没什么心思听下去,早在答应来大晋和亲之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原本打算找了穆司府报了仇之后,再自尽身亡,希望能将西凉和这件事撇开,应该到死也不会和君墨发生什么。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后悔么?我不后悔,自从慕容熙救了我之后,我就清楚的知道,我这一生,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我现在的心愿,只是想为阿娘和全村报仇而已。 沐浴的时候,我让茶茶出去了。 来之前慕容熙交代过,我这一身的伤痕,尽量别让其他人看到。 茶茶在水里放了新鲜花瓣,很香,氤氲的水汽将屋子笼罩起来,入眼之处,显得朦胧不清。 我把贴身的衣物脱下,脚刚碰到了热水,窗户处传来吱呀一声,似有人进来,我扯过一旁的外袍,迅速将自己裹起,可还来得及出手时,已经被来人扼住了命脉。 “第一天就暴露了功夫,你说我该如何对你?”耳边响起的是君墨染了笑的嗓音,可他周身的气息,却凌厉的可怕,似乎下一秒,我就能轻易死在他手上。 我抿了抿唇,平静开口:“皇上多虑了,我小时体弱多病,父王将我交由武将抚养,才懂一些防身的皮毛。” “是么,那你这一身伤痕又该作何解释?” “学功夫,自然是真刀真枪,受些伤也再正常不过。” 君墨轻笑出声,将我松开:“伶牙俐齿。” 我不甘示弱的看着他:“皇上偷看别人洗澡,又该作何解释。” 君墨唇角一挑,坐在木凳上,抿了一口茶后,才看向我:“你是朕的妃子,朕不过是看你洗个澡而已,再正常不过。” 他将我的话,又还了回来。 我舔了舔牙,问道:“茶茶不是说皇上晚些时候才会过来歇息么,怎么天还未暗,便到清秋殿来了?” “你可是不想朕来?” “……平安不敢。”我长年与剑相伴,不善言辞,却没想到这大晋皇帝却是一个能将文字琢磨出精髓的人。 君墨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黑眸微眯:“你叫平安?” “是,父王希望我一生平安,故此取名。” “这倒有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我的名字有意思,还是在嘲笑西凉一直渴求的平安有意思,但我觉得我一直裹着外衣和他聊天不怎么好,便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我要沐浴了,皇上请离开吧。” 他又笑了:“你似乎忘记我方才说过什么了。” “那你爱看便看罢。” 我把隔开浴桶和房间那道帘子扯了下来搭在了屏风上,再用了内力把屏风推至我和君墨之间,轻而易举的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第4章 难如登天 反正他都知道我会功夫的事,再瞒着也没意思。 其实我对君墨还不是很了解,万一他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帝,那我这道帘子也没任何作用。 这玩意只防君子,不妨小人。 庆幸的是,君墨应该是个君子,至少在我沐浴的时候,他一直都坐在屏风后面品茶,没有丝毫动静。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一般,连日的舟车劳顿让人有些疲乏,我竟然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了,最后还是茶茶叫醒了我。 这时候,君墨已不在房中,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他当晚,甚至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到清秋殿来过。 茶茶很落寞,我很开心。 这几天没事就和她磕磕瓜子聊聊过去,畅谈未来。 茶茶和我一样,是个孤儿,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我是战争中存活下来的,而她是被婶娘卖进宫来当宫女的。 从她口中,我还打听到,穆司府是大晋最为重要的门阀之一,想要彻底扳倒这一族,难如登天。 除非……他们有通敌叛国的大罪。 不过穆司府向来忠于大晋朝廷,洁身自好的很,从不参与外国政事,也不拉帮结派,看来想要对付他们,还真是有点麻烦。 聊着聊着,清秋殿里的瓜子就磕完了,我让茶茶出去买两斤回来,可没想到却让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从日头正烈,到余晖倾洒,约莫着过去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她还没回来,倒不是我嘴馋想吃瓜子,但我觉得从这里去买个瓜子,来回最多一炷香的功夫。 我怀疑她是不是在路上把买瓜子的银两给掉了,怕回来被我责罚,就偷偷藏在一个地方,等天黑了再偷偷摸摸的回来。 小时,我做了错事,怕阿娘责罚,也是如此。 我起身,弹了弹裙子上的褶皱,沿着茶茶去的那条路找她。 经过后花园的时候,我听到几声狗吠混和着低低的哭泣声,更多的,却是鼻间充斥着的血腥味。 我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茶茶跪在地上,青翠的衣衫上,满是被鞭子抽打出的血痕,她似乎疼的厉害,却不敢发出大一点的声音,只能呜咽。 她对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只白色的狗,眼神轻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看茶茶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那是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虽然我没有管闲事的爱好,但这些日子来,偌大的清秋殿,只有我和茶茶相依为命,她要是死了,谁来给我讲穆司府的事?谁去给我买瓜子? 我上前两步,劈手夺下了小太监手上的鞭子,站在茶茶面前,啪的一声甩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女人。 女人秀眉一蹙,拿手稍稍挡住了扬起的灰尘,眼神鄙夷:“哪里来的野丫头,不要命了吗?” “西凉来的。” 茶茶晃的回过神来,跪着往前挪了几下,抱住我的腿,有些惊恐的开口:“娘娘快回去,是茶茶做错了事,茶茶该受罚。” 第5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原来是西凉来的,我倒是何人如此放肆,想必蛮荒之地也出野蛮之人了。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还不跪下?” “淑妃娘娘恕罪,我家娘娘初来乍道,不懂宫中礼仪,冒犯之处,还请淑妃娘娘不要放在心上。”茶茶放开我的腿,不住在地上磕头。 血腥味被风一吹,四下蔓延。 我拉起她,不冷不淡的看向淑妃:“不知我丫鬟何处得罪淑妃娘娘,导致娘娘动用如此大刑。” 淑妃手指轻抚着怀里白毛的宠物,居高临下的开口:“她惊扰了我的狗。” “在淑妃娘娘看来,我的丫鬟的性命不如你怀里的这只?” “当然,不过是小小贱婢而已,如何相提并……”她话还没说完,我手里的鞭子已经甩了出去,虽说没有打在狗身上,却扫去一阵疾风,以及鞭子打在它耳边的巨响,使它瞬间如临大敌,从淑妃怀里跳了下来,不知朝何处奔出。 旁边的一众小宫女太监,全都惊慌失措的追了出去。 淑妃变了脸色:“你……” “娘娘也说了,我是从西凉蛮荒之地来的,是个野蛮人,可这西凉就算再小,也是大晋的附属国,如果闹出什么矛盾了,我是难辞其咎,就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感谢淑妃娘娘帮大晋操练士兵了。” 我该说的也和她说了,懒得再废话,牵起已经面如死灰的茶茶,往回走。 隔了一会儿,她才跟回神似得,喃喃道:“娘娘,淑妃是四妃中最娇蛮的一个,要是得罪了她,日后可就……” “怕什么,你放心,他们打不过我。” “可皇上那边……” 这倒有些麻烦了,我打不过君墨。 他一出手,我就知道,我和他根本不在可以一较高低的层次上。 我琢磨了一会儿,道:“你先回去养伤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 茶茶被我无所谓的态度吓哭了。 果不其然,晚上,君墨的圣旨就来了。 茶茶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硬要出来陪我共患难,可当宣旨的太监把话说完后,她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都流不下来了。 “娘娘,我没听错吧?皇上要封你为……婕妤?入住晟平宫?” 我没说话,暗想着这个君墨对付还不敢明着来,要背地给我使绊子吗。 太监把圣旨递到我面前,声音有些尖锐:“婕妤娘娘,接旨吧。” 我从清秋殿搬到了晟平宫,这对茶茶来说,是一个质的的飞越,可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幸事。 之前在清秋殿的时候,只有茶茶一个丫鬟,没有守卫更没有暗哨,我虽多次潜出宫想要打探穆司府的消息,可连门都无法进入。 一无所获。 而晟平宫里,添了宫女太监,以及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侍卫。 用茶茶的话来说,就像是从破破烂烂的小茅屋,搬到了可以遮风避雨还有人伺候的大石头房。 我不知道君墨是不是对我产生怀疑了,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必须谨言慎行。 第6章 江南出巡 刚搬进晟平宫不到半个时辰,窗户又响了。 我不用猜都知道来人是谁。 君墨也没跟我客气,自己坐下倒了一杯茶,唇角噙了一抹笑:“听说你今天把淑妃的狗打了?” “皇上总是听这种不切实际的消息,有碍于你处理政事。” “不承认?” 我在他对面坐下,拿了一块桂花糕啃了一口:“我不是不承认,而是这个传闻有误,我只是吓了吓她的狗,不敢真打。” 君墨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缓缓启唇:“为什么不敢打。” “因为没有靠山。” “哦?那你想找一个靠山么。” “皇上愿意做我的靠山吗。” 我和君墨就这样,一拍即合。 我很清楚,他有他的算计,我也有我的目地。 在这大晋后宫,我必须要有权利,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同时在搬宫殿的空隙间,茶茶也向我普及了,淑妃为什么这么嚣张,以及她背后值得她嚣张的那个大靠山。 我升了婕妤,入住晟平宫后,便络绎不断有礼送进来,把门槛都快踏破了。 这样一来,我根本没什么时间和茶茶嗑瓜子聊天,着实有些头疼。 晚上,茶茶提着裙摆,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嗯,这倒是和以往不同,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帝,没想到还没等我对他另眼相看的时候,他就走正门了。 驱散所有宫人后,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爱妃这个问题倒是有意思,朕为何不能来?”他看了我一眼,又道,“这大晋皇宫,与你们西凉相比,如何?” “大晋处处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岂是区区西凉小国能够媲美的。” “你这马屁拍的倒是不错。”他抿了一口茶,倒也没拐弯,直接切入了正题,“两日后,江南出巡,你同朕一起前往。” 他这一举动,无疑让我成为了大晋后宫的众矢之的,犹记得在临行前,我掀开马车的窗帘,入眼的,全是各宫嫔妃妒恨的眼神。 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 这就是君墨的算计了吧,他需要一个挡箭牌。 试想,入宫不到两个月的西凉公主,从六品才人升到了四品婕妤,如今还和皇上坐同一辆马车微服出巡,谁能不恨? 尤其是淑妃,那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放下帘子,看着身旁双眼轻瞌的男人,仔细端详了他一阵,我发觉他比慕容熙还要好看几分。 他的五官异常分明,剑眉入鬓,气息凌厉与常人,却很少显露出来,我只有在他偷看我洗澡那次见过。 其余时候,他唇角都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但那笑,却远不达眼底。 慕容熙是西凉的二王子,为了争权夺位,擅长掩藏自己的欲望与算计,可我在君墨眼里,却看到了比他更深更敛起锋芒的算计。 这是……怎么回事? 君墨突然睁眼,一双冰冷的黑眸看的我有片刻的怔松。 他很快挽唇,道:“爱妃可是想对朕说些什么?”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 “但说无妨。” “这一路途遥远,有……瓜子嗑吗?” 去江南的路很长,君墨也从不搭理我,他处理政事的时候都是去马车外,像是生怕我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机密似得。 虽然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君墨同意我把茶茶带上,但她几乎是不被允许到这马车附近来的。 我无聊到成天除了吃瓜子,就是在君墨回来之前把马车里的瓜子壳给清扫了。 听外面的侍卫说,我们已经到了江南的地界,还有五天就能到湖州。 我摸了摸嘴角的泡,知道可能已经嗑上火了,便放下了手上的瓜子,正准备起身把残渣收拾了的时候,君墨却弯腰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知道他喜净,连忙道:“皇上稍等,我立马就……” 君墨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的似乎有一层冰霜。 他轻轻一扯,我便重新跌坐在了软塌上。 “爱妃如果不想死的话,那就待在这里别动。” 他话音未落,马车外已经激起了一阵厉风。 很快,便有血腥味传来。 君墨靠在软垫上,始终波澜不惊。 “皇上,外……” 我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往前跑去,我没有任何防备,被惯性狠狠一甩,倒是没摔倒地上,只不过这冷硬的怀抱也好不到哪里去。 君墨将视线移到我脸上,淡淡开口:“爱妃这是想投怀送抱?”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讪笑了一声,想要从他腿上起来,可谁知他手臂却横在我腰上,丝毫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第7章 公平交易 “爱妃今日要是不幸身亡的话,朕回宫即封你父亲为国丈,此生永不攻打西凉。” 我默了一瞬才道:“那皇上是希望我死在这里,还是活着回去?” 君墨挑了挑眉,不语。 这时,疾跑的马突然发出一道凄厉的长鸣,短短一瞬的功夫便轰然倒地,马车再次停下。 与之前不同的是,四周满是树叶飒飒从空中落下的声音,杀气扑面而来。 尽管君墨让我不要乱动,可出于杀手对血腥味的兴奋,我还是偷偷掀起了一点窗帘。 大批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树林里涌出。 君墨的手下将马车团团围住,可人数仅仅不到对面的一半。 我缩了缩脖子,将窗帘掩上,道:“皇上,你之前说的那一句,还作数吗?” “什么。” “如果我死在这里,你此生永不攻打西凉。” 君墨深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从鼻尖轻轻溢出一个,“嗯。” “但我想把这个承诺改改,如果我能让你脱离危险,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君墨眸色更深,放在我腰间的手突然轻轻摩擦着最外那一层的衣衫。 他没答话,我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外面打的很激烈,那些杀手显然是有备而来,君墨这边的人,死伤已经大半。 “爱妃真有胆子和朕谈条件。” “客气了,公平交易而已。” 君墨突然笑了,松开手环在我腰上的手,道:“朕相信你。” 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有些气闷,但现在火已经烧到了眉毛上,我也确实没有多大的资本和他谈条件。 第8章 不能倒下 只是希望他能念我今天救了他一命,之后能稍稍记住一点今天答应我的事。 我站起身,弹了弹裙子上的瓜子壳才掀开帘子。 外面的血腥味比马车里问道的更加浓烈,也让我身体的血液更加沸腾。 我随手捡了一把长剑后,加入了这场厮杀。 对方似乎看我是个女人,都没有放在眼里,一时疏忽之余,都倒在我的剑下。 虽然我的功夫不错,但他们实在人多势众,而君墨的人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命令,纷纷往后撤了一步。 我觉得君墨如果实在是个体恤下属的好皇上的话,他应该把我放在马车上的瓜子拿下来分给他们。 这样也不至于在看戏的时候太乏味。 我左肩背上各中了一剑,那些黑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开始的时候,我还隐藏了几分实力,可越到后面,我越杀的眼红,再次尝试到了在生死门里的那种感觉。 慕容熙说过,只要还有一个敌人活着,死的就是你。 所以我不能倒下。 眼看着眼前已经没剩几个人了,我还没来及松口气,从树林里便又涌出一批黑衣人。 还有完没完了? 可能作为一个杀手我还是有些不称职,竟然在关键的时刻分了心。 当身后凌厉的剑风袭来的时候,我已经躲不开了。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像我们这种人,从不奢求能安稳度日,每活一天,都是拿命搏来的。 没能给阿娘和全村报仇,这是我此生最遗憾的事。 可谁知道此时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传来,白色的衣袂翻飞,下一秒,我被人拥入了怀里。 剑气划破了衣襟,在空气中发出裂帛声。 我知道,我安全了。 原本紧绷的神经一旦有了放松,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在晕倒前一刻,我听到君墨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爱妃以一敌百,果然不愧是随着武将长大,看来朕要对西凉当心些了。” 此时我很庆幸受了重伤,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这充满陷阱的一句话。 …… 我这一晕,就睡了五天。 醒来后我终于看到了茶茶,听她说,我们已经到了湖州,现在正在一所别院内。 我点了点头,坐起身想要下床,却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原本已经结疤的地方此刻被撕裂开口,鲜血渗透了纱布。 “娘娘稍等,我立刻去请大夫……” “我来吧。”白色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嗓音冷淡,“你先下去。” 茶茶见他,连忙欠身:“是。” 门被带上后,君墨在床边坐下,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抬手将我肩头的纱布取下。 虽然这点伤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的小事,但经过那天的打斗君墨应该开始怀疑我了,所以在他给我上药的同时,我象征性的哼哼了两下。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问:“很疼?” “疼。”这个字本就带了浓浓的鼻音,我又尽量软了语气,没想到的是,说出来之后,满满都是撒娇的意味。 第9章 夫人自求多福 我怔在了原地,眼皮子一抽。 君墨从嗓子里发出短促的音节,也不知道是笑还是被我恶心到了,不过他给我上药的动作倒是轻了许多。 等他给我包扎好之后,我才道:“皇上……” “你想我们还没出门就被人发现身份么。” 我不解:“那该叫什么。” 君墨不咸不淡的开口:“你觉得?” 这倒把我难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主子?” 君墨不语,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公子?” “你见过哪家丫鬟和公子同吃同寝。” 我没辙了:“总不能叫夫君吧。” “好。” “……”等等! 君墨刚要起身就被我拉住了衣袖,他侧眸扫了我一眼:“夫人还有何事。” “皇……夫……这个称呼似乎有些不合适吧。”普天之下,能把他称作夫君的人,只有他正式的妻子,也就是当今皇后。 我又不是嫌命长,何必冒死进犯。 君墨提醒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称呼是你提议的。” “……”我扯了扯嘴角,“皇上,这是大不敬之罪,臣妾惶恐。” “无事,朕赦你无罪。” “可皇后会杀了我的。” 君墨闻言,拍了拍我的头:“现在宫外,她奈何不了你,至于回宫后……”他顿了顿又才补了一句,“夫人自求多福。” 我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牙痒痒。 两天后,我实在在屋子里待得快发霉了,便问茶茶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去解闷的地方。 茶茶说这院子外就是湖州的市集,可热闹了,但她有些犹豫:“皇……公子交代过,在夫人伤好之前,不能离开这里。”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早就已经好了吗,你家公子现在指不定去哪儿潇洒去了,他哪里还有这个闲心管我们。” 说起这件事我就有些生气,自从两天前他从我这里离开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我觉得他睡的同吃同寝这句话就是在框我,给我下套子,好让我叫他夫君,等回宫后不用他动手,皇后自己就把我收拾了。 看,多么完美的计划,丝毫不上升到任何政治立场,就算我被处死了也是自己嘴贱越级冒犯,西凉更找不到任何立场来抗议。 不得不说,君墨这个人心机实在太深了,有这等闲情逸致用在朝堂上不好吗,偏偏要来欺负我。 不顾茶茶的反对,我拉着她就走到了外面的集市。 说起来,这倒是我第一次赶集,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茶茶带的钱,已经快被我买完了。 “娘……夫人,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要是公子知道的话……” “急什么,还早呢。”我看前面人多挺热闹,便咬着糖葫芦走了过去,这玩意跟以前阿娘给我买的,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刚挤到人群最前,就听到一个冷冽的女声响起:“与其让我做你的小妾,倒不如死在这里。”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眉目间皆是一股傲气凌人。 第10章 不过我会杀人 围观的人群似乎比她本人还要激动一些,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 这女子本是湖州赫赫有名的才女,平时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但是她一个都看不上。 说来也巧,那州郡的杨二公子因为见了她一次,便整日茶饭不思,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佳人的芳心。 可他也是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些年来也不知道陆陆续续取了几房夫人,转头一看,最忘不了的还是这位心高气傲的才女。 被拒绝数次后,直接大街上想要绑人,这才有了我现在看到的一出。 我正听的津津有味时,突然众人噤声,只听到轻浮嚣张的男声响起:“那个吃冰糖葫芦的,你过来。” 我扫了一眼四周,没瞧见谁在吃。 杨二公子伸手朝我的方向指了指,不耐的开口:“说的就是你。”紧接着,他又看向心上的姑娘,道,“现在聘礼有了,丫鬟也有了,你总可以跟我走了吧。” 眼睛长大头顶上的柳才女看了我一眼,从鼻子里溢出冷哼。 “我的丫鬟必须要懂琴棋书画,你问她会么。” “喂,听见了吗,问你会不会?” 我刚好把糖葫芦吃完,舔了舔唇上的残留的糖浆:“都不会。” “不过我会杀人,你们要试试吗?” 以杨二公子带头,周遭顿时哄笑一片:“韵诗你听见了么,这个丫鬟还停狂妄的,有意思有意思。” 柳韵诗看向我,眼神更加轻蔑。 说实话,我是不想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惹事,但是他们也挺有意思,两个人打情骂俏就算了,还非要把我牵连其中。 杨二公子摇着扇子,朝我走近:“这姿色长得也不赖嘛,哟哟哟,这眼神比我们诗韵还要冷呢,来,本公子看看,你……” 说着,他抬起手就想摸我的脸。 可刚刚伸到一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枚暗器,他快速收回了手。 我敢保证,他要是再迟个半秒,就算我没废了他,他那只手今天估计也拿不走了。 “谁敢暗算本公……” “这湖州还真是热闹。”清淡的男声从人群外响起,周围的人群生怕耽误了杨二公子与暗算他的人算账,连忙让出了一条路。 我刚趁着这个功夫想跑,就被人拉住衣袖:“小娘子别跑啊,我们的帐待会儿再算。” 惨了惨了,也不知道我刚刚说的那句话他听到了没有。 不过幸好我还没来得及动手,现在他对我已经有很深的怀疑了,就怕铁证如山。 君墨扫了我一眼,唇角微微挽起,但我却看到了他黑眸里不易察觉的冷意。 我刚想要甩开那只还拉着我衣袖的咸猪手,就见柳韵诗走到君墨身前,朝他欠了欠身子:“多谢莫公子出手相救?” “韵诗……”杨二公子松开了我,想要去拉她,但是柳韵诗却像受惊了一般,躲到了君墨的身后。 杨二公子生气:“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湖州谁不知道韵诗是我的人,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第11章 莫公子家的丫鬟 “莫公子,我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有些看不懂他们的操作。 更不知道君墨是什么时候和湖州这位心高气盛大才女认识的。 不过也好,既然他是来英雄救美的,那我趁着这个机会开溜他应该也不会管。 可人算不如天算,我脚才刚刚迈出了一步,冷淡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站住。” 迫于他的气场,杨二公子收回了想去拉柳韵诗的爪子,我也站在了原地。 “你别欺人太甚!” 我见没有我的事,又想开溜,可茶茶从抱着一堆东西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朝我挥手:“夫人,夫人,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 她朝我喊我了之后,才看见君墨,顿时吓得手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的行礼:“公、公子。”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见着实已经跑不掉了,便走到君墨旁边,像个老朋友一样朝他露出个笑容:“原来是你啊,刚刚人太多了没看见,差点就擦肩而过了呢。” 君墨神色不变,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此刻,柳韵诗似乎没想到我们认识,脸色微微一变。 隔了一瞬,他才缓缓启唇:“你?”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话里的错误,恨不得把舌头咬碎,可夫君两个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咬紧了牙关,像茶茶一样唤他,“公子。” 柳韵诗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莫公子家的丫鬟呢,刚刚差点闹出点误会来。”说着,她又看向杨二公子,“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杨二公子怒指君墨:“你说的人就是他?” 柳韵诗娇羞的点了点头。 他想要动手抢人,但是看了看君墨身后跟的两个手下,估摸着不是对手,只能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语毕,灰溜溜离开。 我在旁边看的想打瞌睡,暗想着君墨的速度着实快,才到湖州没有几天,就把湖州的大才女给收归后宫了。 等他走远后,柳韵诗才朝君墨欠身,脸上的两团红晕比胭脂还粉嫩:“今天多谢莫公子了,韵诗无以为报,只望……” 茶茶在一旁看的急到直戳我的腰,让我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她就这么得逞了。 可茶茶不知道的是,我腰上有些敏感,尽管我竭力憋住,可没想到她还是硬生生把我戳笑了。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 君墨和柳韵诗都朝我看过来,茶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把我推了出去。 “对不起,我……” 茶茶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公子,夫人说她不舒服,伤口又开始疼了。” 其实这种场景有些尴尬,我本来是不该打扰他们沟通感情的,但是箭在弦上,没有办法,而且我觉得茶茶真的是一个乌鸦嘴。 她刚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一枚银针从刺入了后肩。 眼前一暗,也不知倒在了谁怀里,鼻间满是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第12章 不要有弱点为好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别院里。 与之前不同的是,我身边还躺了一个人。 君墨单手支在枕上,见我醒来,嗓音寡淡:“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以为他是在说我和他一起睡觉这件事,但……好像是他上错了床。 可这个世界上脖子上估计有九颗脑袋的人才敢和当朝皇帝争论,我连忙起身想要下床,却被他按住了腰:“平安,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也是在阿娘死后,除了慕容熙外,唯一叫我名字的人。 只不过慕容熙叫我的时候,通常都是带着笑意,尾音上扬。 但他却不同,短短两个字,却是叫的无比沉稳。 “皇上,臣妾知错。” “哪错了。” “不该偷偷跑出去,还惹了事。” 君墨没答话,黑眸微垂,神色不明。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腰上戳了戳,看我往后缩了缩,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很痒?” 我忍着笑点头。 他扬唇,大掌突然扣住我的腰,翻身将我压住:“你还真是……” “什么?”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跳却跟打鼓似得响个不停,这个姿势是不是有些太暧昧了? 君墨凝了我一瞬,不紧不慢的开口:“你还是不要有弱点为好。” “皇上说笑了,除了你和茶茶之外,应该没有人会无聊到来戳我的腰。” “下次她再戳,我剁了她的手。” 我嘴角抽了抽,懒得和他计较,只是如果要聊天的话,这个姿势确实有些不那么利于交流。 “皇上……”我想要让他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可谁知抬眼却猝不及防望进了他深黑的眸子里,一时不由有些怔愣。 君墨眼底浮起一抹极浅的笑意,缓缓低下了头。 送我来大晋之前,慕容熙就安排了人给教我怎么在床第上讨好一个男人,可那些招数此刻却一个都想不起来。 我放在身下手紧紧抓住了被褥,呼吸加重了几分,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轻的女声:“莫公子,你睡了吗?” 我突然回神般,猛地伸手去推他,君墨没有防备,被我推翻在侧。 我甚至顾不得去看他的神情,连忙跑下床去开门。 门开后,柳韵诗惊讶的看着我:“你醒了?” 我倚着门,反问:“不能醒?” 她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莫公子照顾你一个下午了,我怕他饿,特地去厨房做了一些点心来。” “噢,他还没睡,你送进去吧。”我说完后,通情达理的侧过身让她进门,为了方便他们沟通感情,我还特意关了门才离开。 夜间的风有些凉,我出来后,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才将心头的燥热吹散了些。 茶茶看到我,着急的跑过来:“夫人,天这么凉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道:“你们家公子有佳人相会,我给他们腾地方。” “那夫人还不赶快回去,要是公子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怎么办。” 第13章 蚀骨针 我坐下来,从怀里套出一小包瓜子,分给了茶茶一点才叹了口气:“傻丫头,只是出了趟宫而已,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和君……他是夫妻吧?其实说难听点我就是一个妾,他要填充后宫我能阻止得了吗。” 茶茶被我这么一提点也算是想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这次江南出行正是夫人和公子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夫人还是应该把握住。” “把握住又如何,他是什么身份你也知道,你不可能指望他只爱我一个人吧?与其天天守着四面冷墙等着他来看我,倒不如过的潇洒一些。” 茶茶似乎被我的言论惊住了,说话也开始结巴:“夫人,公、公子他……” 我把裙子上的瓜子扫了扫,道:“你看这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的,公子和佳人相约心情好了的话,说不定回宫还能打赏我们,你说是吧?” “不、不不不。” 我好奇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吃撑了不舒服?” 茶茶快哭了,收回视线哀怨的看着我:“夫人,你刚刚说话的时候,公子就站在你身后。” 我浑身一僵。 “现在已经走了。”茶茶快哭了,急的跺脚,“公子好像生气了,完了完了,夫人你快……” “你吓我一跳。”我将手上的最后几颗瓜子递给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出去买些瓜子回来。”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翻墙离开。 反正君墨早就知道我会武功,索性现在自由一些。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我动了动后肩,仍是能隐隐感到疼痛。 蚀骨钉,六个时辰内,必须要拿出来。 而能取出蚀骨针的玄铁,普天之下,只一个人有。 无边的夜色中,传来笛声。 我闪身进巷子,躲开了身后跟着的暗卫,等彻底安全后,我才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树林深处,带笑的男声传来:“平安,你身手下降了。” 我单膝跪在地上:“让主子久等,平安愿意接受惩罚。” 慕容熙收起笛子,道:“蚀骨钉的滋味不好受,先起来吧。” 我起身后,他复又开口:“今天看你为难,我就帮了你一把,没生气吧?” “平安不敢。” 慕容熙笑了笑,揉着我的头发:“几月不见,平安越来越漂亮了。对了,穆司府那边有查到什么消息吗?” 我摇头:“我去穆司府打探过几次,但是守卫森严,根本进不去。” “我料到会如此了。”慕容熙叹了一口气,“想要扳倒穆司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君墨现在对你并未生疑。” 我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君墨就是个老狐狸,时时刻刻想着算计我,但我也不清楚,他对我怀疑到了哪一步。 这些事我也没打算对慕容熙说,等为阿娘报了仇,我就自行了结,绝对不会牵连到西凉。 更何况,君墨还欠我一个请求。 慕容熙从怀里掏出玄铁来:“把衣服脱了,蚀骨针该取出来了。” 第14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解开腰间的线绳,将右肩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凉风一吹,有些颤栗。 我心头莫名有些别扭。 许是之前沐浴时被君墨看过身子,所以那次他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异常的觉得自然,压根儿也没往其他方向去想。 可这次面对慕容熙却有些不同,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却又说不上来。 在我分神的时间里,慕容熙已经把我身体里的针取出来,伸手环住了我的腰,当凉薄的唇瓣印在我肩上的伤口时,我浑身一僵! 慕容熙道:“如果现在有一个方法,能让你更快的报仇,你愿意去做么。” 我不动声色的从他怀里出来,低声道:“只要能报仇,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慕容熙笑了,云淡风轻的说:“平安,杀了君墨。” 我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大晋比你想的更乱,各路藩王都对皇位虎视眈眈,只是君墨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得朝野上下的支持,无人有机会篡位。但……如果他死在南巡途中,届时的大晋,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平安,这下除掉穆司府不容易很多了吗?” 我心下满是震惊,下意识开口问道:“那西凉怎么办。” 西凉是大晋的附属小国,一旦君墨去世,大晋各路藩王自立为王,势必会扩大势力,周遭的附属小国,便是他们的首选。 慕容熙负手而立,看向远方,嘴角升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等大晋内部斗得两败俱伤时,西凉将是最后的赢家。” 我垂在身侧的手轻微有些颤抖,慕容熙这是,早就有所准备! 或者说,他送我来大晋,根本不是想要和亲,他的目标一直就是君墨。 “前些时候的刺客,是你安排的吗。” 他转身看着我,眼里笑意不减:“平安,你太小看君墨了,你们出宫这一路遇到的刺客岂止一波,不管是我安排的,还是其他人安排的,都没有伤到他,不是么。” 我没说话,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大晋的皇帝,可君墨眼底的深沉和算计,却远甚慕容熙。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上天的宠儿。 树林里,没有一丝光亮,只能偶尔听到风吹过树叶发出的飒飒声。 见我不说话,慕容熙理了理我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将一根银钗插在我发髻上,道:“我已经在钗子上淬了毒,你只需要在他睡着的时候动手即可,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主子,君墨他……” “平安,君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现在之所以假意待你,是因为暂时还不想和西凉撕破脸皮,若是有朝一日,他想对西凉动手,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慕容熙叹了一口气,缓了声音,“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只要你杀了君墨,大晋便在我的掌控中,等我登上皇位之时,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15章 你倒有眼见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喉咙有些干涩,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慕容熙笑了:“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别院的,子时的月亮正高挂在空中,有些凄凉惨淡。 我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想起慕容熙说的那番话,微怔。 从他救了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的野心很大。 原本以为他是想要西凉,可没想到,他却意在整个大晋。 他说的对,我喜欢他。 从他救了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他。 更何况我这条命是属于他的,所以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 “去哪了。”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下意识回神,只见君墨还是我出门之前的穿着,此刻正倚在门口,没什么情绪的看着我。 “我……买瓜子去了。” 他神色不变:“瓜子呢。” “天太晚商铺都关门了,没买到。”我怕他再问下去,连忙扯开话题,颇为狗腿的开口,“皇上,柳大才女呢,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他冷嗤:“你倒有眼见。” “这个是当然的,能帮皇上填充后宫也是我的荣幸。”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我感觉君墨眼底的寒意深了几分,他没再理我,转身回了屋子。 我揉了揉鼻子,见里面也没柳大才女,便跟着进去,打着哈欠问:“天色不早了,皇上也该回自己的屋子休息了。” 君墨仍是没理我,径直走到床榻躺下。 柳韵诗虽然不在了,但是她带来的糕点还放在桌子上。 我没吃晚饭,刚又出去跑了一圈,现在着实有些饿了,也顾不得许多,正想要拿起来吃的时候,君墨冷冷的声音便传来:“有毒,想死就吃。” “……”我看着手上的糕点,瞬间难以下嘴,过了好半晌才放回盘子里,走到君墨床边的小塌坐着。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好像有些不大愿意理我,但作为一个即将要杀他的人,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他是怎么发现这东西有毒的,有利于我之后的行动。 “皇上,柳韵诗她……” “毒不是她下的。” 我不解:“那是谁?” 君墨突然转身,眼底意味有些不明:“想学经验?” “不不不,皇上你怎么能这么想,臣妾只是在关心你,顺带问了一句。” “你用不知道。” “哦。”我应了声后,本想直接睡觉的,可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开口问道,“皇上是因为相信柳韵诗才肯定毒不是她下的,还是因为事先就知道有人借她的手想要害你?” 君墨看了我一瞬,道:“你想听到哪种答案。” “随口一问,随口一问。皇上不必放在心上,睡觉了,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他沉了声音:“平安。” 我连忙坐直:“其实我问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有一天出了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的话,皇上会不会也这么肯定的相信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君墨没有回答。 第16章 是不是吃醋了 我觉得我真的可能是今晚出去凉风吹多了,出了些问题,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他早就怀疑我,恨不得拿着我的把柄昭告天下。 又怎么会相信我? 睡了睡了。 我刚想要躺下的时候,却被人搂住了腰,直接捞起放在床榻上。 君墨单手支在枕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啊?”我有些茫然,“皇上说笑了,我晚上还没吃饭呢。” “柳韵诗是才女,不屑这种背后下毒的事。” “是啊,她之前也不屑给杨二公子当小妾呢,现在也不知道是怕谁没吃饭饿着了,亲手下厨做糕点。” 君墨唇角弯了弯,似乎笑了下。 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 君墨戳了戳我的腰:“睡不着。” “闭着眼睛就睡着了,我……” “平安。”他叫了我的名字,却没有下文。 我等了许久,还是耐不住性子开口:“皇上,我真的想睡了。” “嗯。” 我松了口气,刚要闭眼时,又听见他在身后喊:“平安。” “……” “平安。” 我忍无可忍,转头看着他,谁知道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堵住了唇舌。 不得不说,君墨是一个在床事上很娴熟的皇帝,没几下的功夫,我便被他吻的晕头转向的。 可能是出去了一趟头脑清醒了些的原因,我想起了一些之前学习的东西,短暂的犹豫后,我抬起手,去解君墨的衣衫。 没想到的是,他动作比我快得多,在我还没脱下他外套的时候,他就脱的我只剩一件肚兜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有些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之前我被慕容熙吻过的后肩,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突然觉得有些羞愧起来,好似一个妻子出轨却被丈夫当场发现一样。 然而君墨的想法并没有我这么多,他的注意力全在我的身上,当他试探着进入的时候,我竟然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痛呼。 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以前受伤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哪有现在这么娇气。 一定是好生活过久了,有些飘了。 君墨替我擦去额上的细汗,一点一点深入。 我在想,在这种事情上他对每一个女人,是不是都这么温柔有耐心。 似乎是惩罚我的不专心,君墨加快了身下的动作。 …… 我不知道他要了我多少次,但是我确实有些受不住了,当即提出改日再战的和平请求,他笑出了声,将我搂在怀里,声音比之前温和了太多:“睡吧。” 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出宫这么久欲求不满,才故意把气出在我身上。 很快,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君墨睡着了。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小声开口:“皇上?” 他没反映。 我又大不敬的喊:“君墨?” 回答我的,仍然只有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我松了一口气,送头上取下慕容熙给我的钗子捏在手上,对准了他的胸口。 第17章 不知所谓 其实正如慕容熙说的那般,这对于我来说,真的很简单。 过去的那些年来,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把利落的把匕首插进对方胸膛,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我却迟迟下不了手。 我和君墨也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月时间,而且大多时候他还总算计我,实在是令人深恶痛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钗子插回了发髻。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不是意味选择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后的路会是如何,更猜不到如果有一天轮到君墨杀我的时候,他会不会有我此时一半的犹豫与挣扎。 罢了。 我重新缩回被窝里,这次是真困了,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是,在我睡着后没多久,君墨缓缓睁开眼,看了我好半响,才伸手重新将我拥入怀里。 …… 第二天一早,我醒的时候君墨已经不在身边。 茶茶略带喜悦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夫人,公子让我准备了热水,说你昨晚累了,让我好好服侍你。” “……” 我还还没来得及回答,茶茶就已经穿着洗浴用品从外面进来,后面声势颇为浩大的跟着一排提着木桶的人。 茶茶指了指屏风后的浴桶,道:“把水倒好就出去吧。” “是。” 我刚想要说什么,茶茶就眉飞色舞的看着我:“夫人,你没看到刚刚那个狐狸精的模样,气的五官都扭曲了,也不知道她哪里好了,还敢肖想公子,真是不知所谓。” 我摁了摁太阳穴:“你那些话是喊给柳韵诗听的?” “是呀,不过的确是公子叫我准备热水过来的。”茶茶朝我开心的笑,“后面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夫人,茶茶聪明吧。” 我嘴角抽搐:“聪……明。” 这下好了,现在整座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昨晚和君墨做了什么事了。 泡了澡后,的确舒服了很多,身上的酸胀感荡然无存。 我伸了伸懒腰,前脚刚踏出屋子,柳韵诗就从一旁走过来,目光顿了顿才道:“昨天在街上时冒犯了,我不知道你是莫公子的夫人。” “那你现在知道了要如何?” 柳韵诗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反问,轻咬下唇,默了一瞬直接说明来意:“我很喜欢莫公子,希望我们以后能和睦相处。” 我一听倒来了兴致,正要回话的时候,茶茶却从我身后冒出来,十分不满的开口:“喜欢我家公子的人多了去了,宫里那些……你别妄想了。” 柳韵诗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眼里,继而又对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我好歹也是湖州有名的才女,足以匹配莫公子,我愿与你姐妹相称,也不和你争正室的位置,我只希望能陪在莫公子身边。”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一旁气到不行的茶茶,撺掇她去买瓜子后,又才看向来找我宣战的柳韵诗:“柳大才女,你喜欢的是莫公子,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娶你。” 第18章 送给他当小妾 “莫公子很在乎你。”要不是昨天看到她在街上晕倒,莫公子紧张的模样,她也不会来走这一趟。 她一向清高傲才,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却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屈于二房。 得了吧,君墨哪里是在乎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他的挡箭牌,我死了他就少了一枚棋子而已。 我也不想跟她继续聊下去,只是道:“我没意见啊,不过你的目标错了,我不是正室,而且柳才女,虽然萍水相逢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在我面前也就罢了,以后千万别再其他人面前,说不抢正室位置的这些话。” 柳韵诗神色不悦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当然没有其他的意思,反正她抢也抢不过。 只是这话要是传到了皇后耳朵里,我的黄泉路上,可能就有个伴了。 这时候,茶茶惊慌失措的跑进来,道:“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把院子包围了。” “公子呢?” “公子一早出门,尚且未归。” 自从到了湖州以后我便很少看见君墨,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是信任我,还是觉得这里清静不会有人来打扰,院子里永远只有两个护卫。 茶茶话音刚落,那两个护卫就到了我面前,颔首道:“夫人放心,属下定誓死守卫。” “来的人那么大张旗鼓,也不是杀手,说的那么严重做什么。”我看了看身旁的人,道,“你们保护好柳才女就行了。” 大门被一脚踹开,杨二公子嚣张的声音传来:“可算找到你们了,今天看谁还能从我手里抢人!” 柳韵诗往前一步,道:“杨公子,这都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他人,尤其是莫公子的夫人。” 听着她着重后面那句话,我叹了叹气。 女人,你的名字叫做嫉妒。 杨二公子冷哼:“都给老子带走!” 那两个护卫刚要有动作就被我制止了,也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但杨二公子可能是把家底都翻出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而且打伤了杨二公子也是拿着朝廷的钱抚恤。 我不由得佩服自己的顾全大局,又为君墨省了一笔要遭殃的横财。 杨二公子体贴的把我和柳韵诗还有茶茶三个女眷分别关到了他府里不同的房间,而那两个护卫就没那么好命了,直接被扔进了州府大牢。 犹记得分开时茶茶哭天喊地的嗓门,把杨二公子都吓了一大跳。 柳韵诗倒是一直都没说什么,因为她坚信君墨回来救我们,但是又担心杨二公子的势力,所以秀眉由始至终都是皱着的。 我听见杨二公子安慰道:“韵诗,你别担心,今天晚上是我父亲的寿宴,我把那两个丫头送给他当小妾,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柳大才女没理他,不过朝我看了一眼,颇有深意。 我猜她一定在想,如果我做了州府的小妾,君墨就是她一个人了。 门被关上,我还隐隐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茶茶哭声,我翻出窗去外面买了一包瓜子,又才去找她。 茶茶看到我时惊呆了,鼻涕都还挂在脸上:“夫人,你怎么……过来的?” 第19章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用脚走的。”我坐在凳子上,把瓜子摊开,“反正坐着也是无聊,来吃点啊。” 茶茶哭的更厉害了:“夫人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不要连累了你。” “……” 等她哭的累了,我才开口问道:“茶茶,穆司府和湖州州府有什么关系吗。” 她抽了抽气才道:“夫人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如果能成功离开这里的话,说不定能借今天的机会,以后找找穆司府的麻烦吗。 茶茶哭的累了,也坐下来和我一起嗑瓜子,一边哽咽一边说:“我从未听闻州府和穆司府有什么联系,不过听宫里的人说瑞王府上的一个小妾好像就是湖州人。” 这些八卦小道消息,果然只能从茶茶这里才听得到。 转瞬的功夫,我就知道了君墨此次南巡的真正目地。 既然如此,我也该好好帮他一把。 至少我这个棋子还可以用,他就不会随意丢弃。 大概,也能从皇后那里,保我一条命。 等到天色将暗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没等茶茶开口,我就已经迅速跳窗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州府大人的寿宴果然够气派,宾客络绎不绝,贺声连连。 柳韵诗被安排在了杨二公子身旁的位置,我和茶茶是他准备送给他爹州府大人的贺礼,自然也就顺势坐在了旁边。 寿宴快要开始时,我在来的宾客中看到了君墨。 柳韵诗自然也看到了他,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几次想要站起身来,但都被杨二公子按了下去。 君墨看了我一眼,仿佛不认识般,淡淡收回了视线。 我嘁了一声,也转过头,不看他。 酒过三巡后,轮到杨二公子献礼了,他激动的站起身道:“爹,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湖州鼎鼎有名的才女,柳韵诗。” 此时柳韵诗也是有她的风骨,只是轻声一哼,不予理睬。 以此表示她的抗议。 州府杨大人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点头称号,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让柳大才女即兴为他的寿宴赋诗一首。 柳韵诗仍旧不为所动,眼神高冷。 杨二公子见气氛有些尴尬,把矛头直指向我:“爹,这是……” “杨大人。”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看向左拥右抱的州府,轻笑一声开口,“杨大人果然不愧是一洲州府,寿宴都弄了如此大的排场。” 杨二公子接过我的话,自豪的说:“这是当然,这湖州就是我爹的,他想要什么得不到。” “湖州是杨大人的?” “自然,所以你不要想那个莫公子能来救你,他敢来,我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我看着桌上的菜肴,又道:“杨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杨二公子这话,你听着可还满意?” 被我提醒了之后,杨大人可能意识到这话的确有些问题,摆了摆手,示意杨二公子坐下。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奉行勤俭之道,杨大人如此铺张浪费只是为了一个寿宴,难道就不怕传到宫里去,惹得龙颜大怒么。” 第20章 给我就地正法 俗话说,只要皇帝想要让你死,能找出一千种理由。 我如今也只不过是略微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杨大人冷哼:“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然教训起我来了,我身为湖州州府,难道还要你来教为官之道吗。我为官多年,今日五十大寿,瑞王念我清廉如此,特向皇上请旨,允我此番寿宴。” “瑞王?” 杨二公子接道:“我姐姐是瑞王的姬妾,深的王爷喜爱。瑞王体恤我爹,体恤湖州百姓,年年拨款振兴,湖州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原来你们眼中就只有瑞王,没有当今皇上。” “放肆!”杨大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休得胡言。” “胡言的可不是我,杨二公子此番话在座的诸位想必也是听的清清楚楚,看来有朝一日湖州百姓可能就只知瑞王不知当朝皇帝,也极有可能。” 杨大人厉声:“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乱说话的疯女人!” “放肆!”这下比他还有底气的声音从我身旁的茶茶嘴里传来,她看着周围的侍卫,倒是颇有气势。 倒也是吼得那些侍卫愣了一瞬。 “杨大人今日敢如此嚣张,莫不是以为这里说的话不会传出去?” 其实我也真是鸡蛋里挑骨头,不过十分感谢杨二公子那个猪一样的队友。 杨大人急了,连忙道:“都还等着做什么,把她给我押入天牢,明日处斩!” “杨大人。”我抬眼,声音不轻不重,“本宫陪皇上微服私访,今日被令公子请到这里来,倒是开了眼界,原来一洲州府也可以仅仅因为两句质疑,就敢如此草芥人命。” 杨二公子愣了愣:“你在胡说什么!” 我也料到他们不会信,淡淡道:“想必杨大人也听瑞王说过皇上与一月前南巡而下了吧,你不信我没关系,但好歹还是存些敬畏之心比较好。” “一派胡言。”杨大人也不知是信没信,咬牙吩咐手下,“这就是个疯女人,先是有辱本官和瑞王,如今又妄图拿皇上欺压本官,陛下在不在湖州我不知道吗,简直是大逆不道,给我就地正法!” “住手。”从宾客中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微臣参见婕妤娘娘。” 我讶然,这里竟还真有认识我的人? 封婕妤也不过是出宫前的事,难道…… 我看了坐在角落里的君墨,心中了然。 又是他安排的吧。 众人见在湖州颇有威望的程阁老都承认了我的身份,也连忙跟着下跪。 杨大人和杨二公子虽然不甘,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也跟着跪下。 我刚扫了一眼坐的笔直的柳韵诗,暗想着她以后的位分说不定比我还高,不跪也就不跪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谁知道茶茶的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吓了我一跳:“放肆,看见婕妤娘娘还不下跪,眼里还有王法吗?” 柳韵诗面色虽然僵硬,不愿相信这一切,可还是迫于压力,还是俯身下跪。 所有人中,只有一人没跪。 第21章 当即处斩 “杨大人的寿宴果然精彩,朕这趟江南之行,果然不枉。” 闻言,杨大人顿时抖得跟筛糠似得,额上的汗直往下冒,其实在知晓我的身份时,他就应该料到君墨也会在这里。 杨二公子悄悄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中咯噔一声,掉了半条命。 我起身:“臣妾参见皇上。” 众人连头也不敢抬,忙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墨走到我身边,看了我一眼,黑眸深沉,缓缓开口:“免礼吧。” “谢皇上。” 他这又才把视线移向我,语气有些淡:“爱妃受惊了。” “可不是呢嘛,今日杨二公子不由分说带了那么多人请我到府里来作客,我都还没来得及给杨大人好好准备贺礼呢,不过看杨大人收了那么多礼,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杨大人又连忙跪下,言语间皆是慌张之色:“不介意不介意,娘娘折煞下官了。”说着,又连忙解释,“下官和小儿不知娘娘驾临,言语有冲撞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人就一张嘴,说的不是好话就是坏话了,我也没那么小气,不过杨大人难道不想听听令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把我请来的吗?” 君墨看了我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我没理他,继续道:“令公子可是说要把我送给杨大人当小妾,也曾多次扬言皇上走不出这湖州。杨大人,这个大不敬之罪,你受的起吗?” 杨大人瞬间乱了神,连连磕头:“娘娘恕罪,皇上恕罪,小儿……小儿……”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 君墨神情始终不变,只是道:“杨大人,你可还有话要说?” “皇上,下官冤枉啊!” “杨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宫诬赖你吗?” “下官……” 君墨声音异常冷淡:“湖州州府杨坚知法犯法,明令禁止下大肆举办宴席。其子杨文当众辱没朕亲封四品婕妤,言语轻挑污秽,使朕爱妃身陷囹圄,其罪当诛。杨坚为官不持,为父不教,特此免去州府一职,押入天牢回京候审。杨文有辱婕妤,当即处斩。” “皇上,皇上恕罪啊……”杨坚跪爬到了他身边,在地上磕出一片血渍。 “杨大人,有辱当今婕妤,可是连诛九族的大罪。”不知道是谁是身旁提点了一句,杨坚瞬间没了声音。 君墨没再看我,举步离开。 背影冷然。 我看了愣在原地的杨二公子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怪就怪在皇上永远都是皇上,而瑞王却不只是想要做瑞王。 找错了靠山,再无回头的余地。 回京的路上,君墨不再理我,甚至和我分开马车而行。 快要到城门下的时候,茶茶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娘,皇上是有心维护你的,可是你却咬死了杨家那位短命公子,皇上当然生气了。” 我摸了摸嘴角嗑瓜子嗑出来的泡,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被人那样对待,该生气不是我吗?” 第22章 不可能有公平 茶茶叹了一口气,为我倒了一杯茶:“杨坚是瑞王的亲信,你此番毁了杨家,回宫后瑞王肯定想方设法对付娘娘呢。”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其实她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君墨南巡是假,铲除杨坚却是真。 但是即便他有什么罪,比得上当众羞辱正四品婕妤来的快吗。 这种大罪,越洗越浑。 “而且……要把娘娘送去当小妾的事也早已传遍,回宫后,宫里的各位主子指不定怎么取笑娘娘。” “笑就笑呗,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不笑你还能让她哭啊。” 茶茶气的不理我了。 又得罪了一个。 这日子过的着实心累啊。 刚到晟平宫,取笑我的人还没来,君墨的圣旨就到了。 “文清昭仪随朕南巡,路途幸苦,多次遇险舍身相救,功不可没,朕心甚感。特赐封为正一品安贵妃,加爵禄。赏印鉴,锦缎千匹,南海鲛珠一斛。” 茶茶拉着我谢恩:“吾皇万岁。” 等宣旨的公公走后,茶茶笑的合不拢嘴:“娘娘你说对了,她们现在笑不出来了,哭还来不及呢。” 我看了看她天真的样子,脚步沉重的回屋。 君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短短半年的功夫,我由一个和亲的西凉公主一路升到六品才人,四品婕妤,正一品贵妃。 加爵禄,赏印鉴。 地位仅次于皇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我刚泡完澡从内室出来,就看到茶茶嘴巴厥的老高,说:“我就该在路上把那个狐狸精赶走的,刚刚圣旨已经传了下来,她被升了三品昭仪。” “这不挺好吗。”这个时候我才感激君墨给我升了妃位,不然得被柳大才女压得死死的。 “哪里好了,娘娘是西凉公主,进宫的时候也只是六品才人而已,她什么都不算,只是有点才气,凭什么进宫就被封为昭仪,这不公平!” 我顿时哭笑不得:“傻丫头,这哪里是公平二字可以谈论的事,这后宫晋升被贬,都是皇上说了算,历来就不可能有公平。” 茶茶还是不高兴。 我道:“你给我说说今日宫里的形势。” “娘娘你不说我倒忘了,各宫很快就会带着礼物过来恭喜了。”茶茶说着,又哼了一声,“她们听闻娘娘回宫纷纷想要过来奚落,半路上听闻娘娘被封了贵妃又匆匆赶回去准备礼物,那脸色变得可谓是精彩纷呈。” “淑妃呢?” “淑妃近几日卧床不起,应该是杨坚那件事牵连到了瑞王,她也因此气病了,娘娘你日后可得小心了,淑妃本就是瑞王的侄女,她今后指不定怎么针对你呢。” 我心想也是,这次瑞王损失了一只胳膊,自己又深陷其中,难以脱身,淑妃的确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现在娘娘是贵妃,和淑妃平起平坐,而且皇上还加了印玺,地位比淑妃还要高出一截呢,她绝对不敢明面上找茬的。” 我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管是明面还是暗地里找茬,都等着她来。 第23章 杖责二十 反正她是压死瑞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可是没等到淑妃来找我,倒是等到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柳韵诗长袍加身,见我微微行了一个礼:“参见贵妃娘娘。” 我还没开口,茶茶就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柳韵诗身边的小丫头推了茶茶一把:“怎么说话呢,见我们昭仪娘娘还不下跪叩头,小心我禀告皇上,治你的罪。” “好啊,你去禀告啊,到时候皇上知道你们扰了我家娘娘休息,指不定罚谁呢。” 柳韵诗这才秀眉微蹙,看向我道:“我只是来向姐姐请安。” 我给她倒了杯茶,笑道:“请安就不必了,不过茶茶一直跟着我难免被惯坏了,你也别介意,更何况她是我身边的大宫女,除了我和皇上还有皇后之外,也没谁能让她行下跪磕头的大礼。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让她见你也行这个礼,如何?” 柳韵诗连忙跪下:“姐姐恕罪,我丫鬟不懂事,乱说话冲撞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瞧你说的,丫鬟嘛,自然是不会懂事的,当初你在街上不也想找我当你的丫鬟吗,只可惜我不会四书五经没被你看上,要不然我比她还不懂事。” 柳韵诗脸色猛地一变,似乎被吓到了:“姐姐……” “朕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袭明黄出现在眼前。 我起身:“参见皇上。” 柳韵诗跪着也就没起来,委屈的行礼:“参见皇上。” 君墨走到我旁边坐下,拿起我刚喝了一口的茶杯,我正要制止的时候,他却已经抬手饮下,淡声开口:“怎么了。” “我身边的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姐姐,姐姐说以后要让茶茶给我行大礼,这不是折煞臣妾吗。” “什么大礼。” “下跪磕头。” 她话音刚落,茶茶就连忙跪了下来:“皇上恕罪,昭仪娘娘一早便来晟平宫,她与贵妃娘娘虽是在宫外结识,但如今在宫里,娘娘是正一品贵妃,可昭仪娘娘第一次拜见,非但没有正式行礼,她身边的丫鬟更是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贵妃娘娘还未开口,她便让我给昭仪娘娘行下跪叩头之礼。” “皇上,韵诗初进宫,不懂这些繁文缛节,皇上要怪的话就怪韵诗好了,与我的丫头无关。” “这个小事也值得你们闹成这样么。”君墨皱眉,似有不悦。 柳韵诗急忙再开口:“都是韵诗的错,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姐姐。” 我一口水哽在喉间,她没事又把我扯进来做什么。 君墨看向我:“爱妃如何看。” “臣妾没有看法,皇上做主吧。” “茶茶顶撞主子,杖责二十。柳昭仪及其丫头不懂规矩罚禁足三月,学好宫中规矩再出来。” 柳韵诗的丫头不服,想要再说什么,柳韵诗却行礼谢恩:“多谢皇上。” “爱妃可还有话要说。” 我道:“是臣妾没有管教好丫鬟,才顶撞了柳昭仪,皇上当罚我。” 第24章 红颜知己 君墨拿着茶杯在手上把玩,修长的手指如玉,声音却如同寒冰:“爱妃想怎么罚。” “就罚臣妾替茶茶受了这杖刑吧。” 茶茶一听,惊道:“皇上……” “朕准了。” 君墨放下茶杯,再不看我一眼,起身离开。 他走后,柳韵诗看了我一眼,嘴角是挑衅的笑意,这才由丫头扶着回宫。 茶茶扑在我脚步,痛哭流涕:“娘娘,你怎么这么傻啊,茶茶从小挨打挨惯了,皮糙肉厚,可是娘娘不一样……茶茶这就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我拍了拍她的头:“你见过皇上什么时候出尔反尔的吗。” “可是娘娘……” “没事。”二十杖刑对于茶茶来说能要了她的命,但是我有武功,届时运内力挡挡也伤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君墨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没想到的是,我还是低估了这杖刑,等我被茶茶从凳子上扶下来的时候,屁股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茶茶和两个丫鬟几乎是把我抬到了床上,她一边给我涂药一边哭:“娘娘你以后别犯傻了,不要替茶茶出头了。” 她哭着哭着突然就没了声音,想必是岔气了。 我叹了一口气:“那柳大才女是皇上的红颜知己,她能在湖州和皇上结识相知也说明了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你以后见她绕远了走,她和宫里其他那些嫔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倒没了白日的冰冷。 我嘴角抽了抽,回头看他一眼,我都这样了,也不怕再惹他生气:“宫里的嫔妃都是利益牵连,稳固朝局。柳大才女一无背景,二无人脉,能被皇上带回宫,臣妾以为皇上自是……真心喜欢的。” 君墨给我上药的手顿了顿:“你觉得朕喜欢她?” “这这是自然,柳大才女长得漂亮,知识渊博,熟读四书五经,能与皇上把酒对诗,又怎会不喜欢。” 我说完这句话后,没知觉的腰臀陡然刺痛,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君墨神色不变:“朕就不信逆不了你这性子。” 我不解:“皇上逆我性子做什么?我要是改了,可就不像现在说为你赴汤蹈火就义不容辞的。” “朕不需要。” “那皇上给我贵妃之位的意义何在?” 君墨皱眉:“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做这些才封你为贵妃?” 我反问:“不是吗。” 他没理我了。 身后很长时间没有传来声音,我趴的瞌睡快来了,正想要唤茶茶进来熄灯的时候,一扭头陡然发现君墨还坐在远处,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平安。” 突如其来的一声,我僵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他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我都感觉头皮发麻。 我沉了沉气,才开口:“皇上还有何事。” “想回西凉么。” 这回轮到我不语了。 “朕可以下旨,此生永不攻打西凉。” 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情绪,他也看不到我的情绪。 第25章 祸国的妖女 隔了许久,我叹了口气:“皇上,平安已经嫁到了大晋,回西凉只是客,不再是主了。” 君墨没了声音,拉了被子在我身边躺在。 我忍了好半天,道:“皇上,你不给我盖一点吗?” 君墨看着我,唇角上扬:“你伤重,不能盖。” 我转过头,不想理他。 从来大晋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再回西凉,更何况,上次没有按慕容熙命令行事,那里可能已经容不下我。 “平安,瑞王要倒了。” “是吗,恭喜皇上。” 他在身后拨弄我的头发:“瑞王一倒,朝野动荡,这后宫也不会安稳。” “皇上想让我帮你保护好柳大才女吗?臣妾保证,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她。” “……”君墨有些不悦的扯了扯我的头发,“转过头。” 我的身子仍旧没法动,只能又把头转了过去:“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小心惠妃。” “惠妃?我没见过她啊,更没得罪她。” 君墨淡淡道:“她是穆司府的人,左丞相今天在朝上参了你,不过几日她便会有所行动。” “左丞相参了我什么?” “说你是祸国的妖女。” 我忍不住一笑:“那他还真是有眼光,要不我哪天提着礼物去拜访拜访他?” 君墨:“……” “皇上,穆司府是什么,左丞相和惠妃和它有什么关系,你总得把这些告诉我,我才能知道如何应对吧。” “穆司府是朝廷重要门阀之一,左丞相和惠妃都出自穆司府。” “这么简单?”这左丞相远在宫墙之外,最多能做的就是参我,这些君墨都能挡下来,惠妃就更不用说了,我妃位比她高,横着走都不怕。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君墨提醒:“皇后也是穆司府的人。” “……”我欲哭无泪,“皇上,我还是回西凉吧。” “晚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傻,肯定要套些东西出来,又问道:“穆司府既然在朝廷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皇上不怕它有朝一日谋反吗。” 君墨看了我一眼,道:“穆司府门阀重大,弟子支系旁多,各方牵制,想谋反没那么简单。” “那左丞相,皇后,惠妃,都出自不同的支系?” “皇后和左丞相出自嫡正系,惠妃出自旁亲系。”君墨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无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穆司府现在由穆阁老做主,左丞相是他学生,皇后是他孙女。至于惠妃,是穆阁老堂弟的孙女。” 我怔了怔,才问:“那朝廷中重臣有多少出自穆司府。” “一半以上。” 茶茶说得对,想要扳倒穆司府,难如登天。 相当于颠覆了整个大晋王朝。 “那左丞相和皇后都是出自嫡正系,为什么不是皇后来收拾我?” “穆阁老不问世事多年,皇后是他的孙女,又身居高位,没有他的意思,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那左丞相……” 君墨按住我的头:“他只是看不惯你,想小惩大诫而已。行了,睡觉。” 第26章 以儆效尤 “……”我被他这么一说,却是睡不着了。 我这还没开始筹划对付穆司府的事呢,就被穆司府的人惦记上了,这还怎么得了。 看来我必须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反击。 我受伤的这几天,君墨都夜宿晟平宫。 其实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活蹦乱跳的时候他对我没有好脸色,我受伤躺在床上,他却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人是不是有病? 后宫里的那些妃子也被他此举弄得莫名其妙。 从我陪圣驾出宫南巡时,她们就看不惯我,等回京找到机会奚落我了,谁知还没杀到门口,就听到我被封为贵妃的消息。 忙不迭匆匆回去,但是礼物还没准备好,又听说我被杖责了二十。 好不容易可以看我笑话了,君墨却接连几天夜里都留宿在我这里。 果然是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君墨这顿操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只要君墨一不在,茶茶就哭,可劲儿哭,说都是她害了我。 不过她这一哭就好,每次只要有人来探望,看到她肿成核桃的眼睛,以为我实在是伤重的厉害,也不敢打扰,放下补品连忙就走了。 至于柳大才女,淑妃,惠妃,甚至是皇后,都曾来过一次。 前三个是被茶茶用借口挡住,后一个让丫鬟放下礼物便走了,也没多作停留。 茶茶不由得跟我感慨:“都是穆司府出来的人,为什么皇后和惠妃不同呢。” 我问她哪里不同。 “皇后娘娘善良温婉,聪明得体。可惠妃娘娘却娇蛮任性,时常训斥下人。不过想想也不难辨,皇后娘娘是穆阁老的亲孙女,惠妃却只是庶出的支系罢……” 我快速制止她:“话不要乱说。” 茶茶也意识到说错了话,没再继续感慨下去。 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隔墙有耳和祸从口出这两个词的道理,当天下午,我还在屋里睡觉,茶茶就被幽庭司的人带走。 罪名是背后乱嚼主子舌根。 等我醒来听闻消息后一瘸一拐的赶到幽庭司时,茶茶的嘴角已经破开,两张脸被扇的又红又肿。 惠妃掩着手巾从一旁出来,嗔道:“这里是处置下人的地方,潮湿的厉害,妹妹身子还没好,快些回去吧。” “茶茶是我的丫头,犯了什么错,由我来承担。” “瞧妹妹这话说的,现在的丫头啊,仗着自己的主子得了点宠爱,就不把其他主子放在眼里了,啊……妹妹不要多心,姐姐不是说你,只是最近宫里这样的人太多了,要以儆效尤嘛,等这丫头知道了教训,姐姐会让人给你送回去的。” 我捏了捏拳头,难怪君墨让我小心她。 她们怕是早就等着茶茶出错。 “罚也罚了,想必茶茶也知道教训了,我带回宫一定严加管教,日后若是再犯,罚我便是。” “妹妹这话可是说笑了,你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谁又敢罚你呢。既然你为这丫头求情,我气也出了,就此算了吧,但妹妹可要小心,日后切莫再胡言乱语了。” 第27章 不疼更好 我点了点头。 惠妃又看了茶茶一眼,轻笑了声,转身离开。 我带茶茶回到晟平宫后,吩咐人好好照顾她,便又躺到了床上。 惠妃今天此举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我这宫里,有她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这个下马威立的很足。 君墨来的时候,我正在想事,心不在焉的,没有给他行礼。 结果被他在受伤的腰背戳了戳。 我偏头,道:“惠妃开始动手了。” 君墨挑眉:“她怎么对你的。” “她把茶茶拉去打了一顿。” “那丫头成天说话不知天高地厚,教训一下也好。” 今天的事他来之前就听说了,宫里对惠妃是穆司府庶出这件事都心照不宣,私下讨论也不少,她倒知道从这上面下手,也算是聪明。 他没两句安慰的话也就算了,反倒嘲讽,我替茶茶感到不值:“要是茶茶知道她心目中敬仰的皇帝陛下在得知她受伤后还肆意奚落,我相信她肯定比被打了一顿还难受。” “她可没你这么伶牙俐齿。” “那她不知道被打多少次了。” 君墨轻笑出声:“那你为什么没被打。” “她们打不过我。”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因为有朕给你撑腰。” “好吧,你重新问,我重新回答。” 君墨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弄虚作假,朕不要。” 我真的不想理他。 君墨见我没了声音,伸手在我后腰揉了揉:“还疼么。” “疼。” “朕看看。”说着,他就来解我衣服。 我被他吓得一骨碌坐起身来,连忙道:“刚刚是幻觉,已经不疼了。” 其实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怕好的太快不符合外界对我柔弱的印象,所以还想再装上一段时间。 不过这对于君墨来说,根本不管用。 他黑眸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翻身将我压住:“不疼更好。” 我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琢磨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已经褪去了我的外衫,在我脖颈间埋首,张嘴一咬。 “皇上……” 他咬的更重了些。 我疼的气糊涂了,忍不住出声:“君墨!” 他不管不顾,继续咬。 大不敬之罪都不抵用了吗。 我没法,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声开口:“……夫君。” 他微微抬头:“什么?” 我近乎咬牙切齿:“夫君!” 君墨眼里笑意更深,低头吻在我唇上。 待到他进入的时候,我大汗淋漓却忍不住问他:“皇上你在床事上都喜欢别人叫你夫君吗?” 这癖好还真是不同寻常。 他脸色一沉,又咬了我一口,随即加重动作。 后半夜,有公公在屋外急声呼唤,似有大事发生,君墨穿衣起身给我盖好了被子才离开。 我翻了一个身,刚要继续睡的时候,窗户外却传来极其细小的一声。 凌厉的剑风从身后袭来,我快速滚到了床脚,看着蒙着面的黑衣人,冷了声音:“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手腕一转,剑刃直直朝我逼近。 第28章 狗急跳墙 我眯了眯眼,侧身躲过攻击,一掌劈在他肩膀,硬生生把他手中的剑打落。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黑衣人转身跳窗就跑。 在御林军进来的那一刹那,我裹上了外衣,道:“有刺客。” “是。” “等等……”我叫住他们,“皇上有公务缠身,先不要禀告他。” 说完后,我跟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如今宫里看不惯我又特别想干掉我的人,除了惠妃就只有淑妃了。 现在瑞王马上就要倒了,谁狗急跳墙一目了然。 果不其然,我追到淑妃的宫殿外时,正看到黑衣人跳进墙。 我理了理衣服,从正门而入。 值夜的小太监看见我,慌忙下跪:“参见安妃娘娘。” “别激动,我来找个人。” 我说着,没有丝毫停留往里面走。 没走几步,淑妃就已经披着衣服被丫鬟扶到了门口,看见我,她先是不敢的咬了咬牙,又才勉强朝我行了一个礼:“不知安妃深夜造访我这甘泉宫有何事。” 我笑道:“淑妃姐姐不是卧病在床吗,你瞧我这刚进门你就从床上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装病呢。” 淑妃闻言,脸色变了变。 “也没其他什么事,就是刚刚晟平宫进了刺客,我一路追到了这里,害怕刺客扰了姐姐养病,特地进来看看。” “妹妹说笑了,我这甘泉宫向来安静的很,皇上都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更别说刺客,妹妹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我也不急,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既然如此,为了淑妃娘娘的安全着想,那还是该让御林军进来搜一搜。” 淑妃掩唇咳了两下,神情虚弱的很:“妹妹真的多虑了,我这甘泉宫没刺客,这大半夜的,妹妹还是不要惊动圣驾的好,到时候等陛下来了,妹妹才是该好好交代一下为何偏要在我生病的时候,上门闹着喊什么捉刺客。” “皇上在处理边关加急文件,这里的事传不到他那儿去。” “你……” 跟在我身后的御林军终于赶到了,我扫了一眼安静的宫殿,沉声下令:“搜。” “慢着。”淑妃挡在我面前,“妹妹可是要想清楚了,我虽没有皇上赏的印鉴,但我好歹也是一品正妃,就算是皇后要搜我的甘泉宫,也必须手持凤印,妹妹这可是触犯了宫中规矩,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可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 我淡淡道:“淑妃娘娘还是担心一下我要是从你宫里搜出了刺客,你该怎么跟皇上解释吧。” 御林军进了宫殿搜查,淑妃站在门口接连咳了好几声。 我好心道:“外面风大,淑妃娘娘要不进屋等着?” 她瞪了我一眼,吩咐丫鬟拿来了披风。 不稍片刻,御林军撤出,道:“安妃娘娘,里面并无刺客。” 淑妃暗暗勾唇。 “是吗。”我弹了弹裙子上的灰,举步往里面走,走到床榻处站定。 这里是皇上妃子休息的地方,御林军自然不敢去这里翻。 第29章 贬入冷宫 我掀开了床帘,淑妃隐隐压制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安妃妹妹,凡事要适可而止,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多谢姐姐提醒。”我答完后,掀开了被子。 空无一人。 淑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妹妹,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是我多虑了,姐姐好生歇息吧。”我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刚刚给淑妃拿披风过来的宫女,后者随即垂下了头。 因为这一闹,我回宫又睡了一个大大的回笼觉。 等我醒来时,代替茶茶的宫女从外面匆匆跑进来,道:“娘娘,今天早朝出事了,皇上大怒。” “怎么了?” “左丞相,太尉,中书省,御史台纷纷联名上报,请求皇上废了你,贬入冷宫。” “罪名是什么。” 宫女连忙跪在地上:“娘娘恕罪,他们说娘娘是祸国的妖女,无视宫中规矩,肆意欺压后宫嫔妃,扰乱朝纲,目无法纪,实是大晋之祸。” 这一桩桩罪名压在头上还真是沉重。 我伸了个懒腰,问:“皇上呢。” “皇上自是没答应,但下朝后便去甘泉宫安抚淑妃,听说淑妃一直哭个不停,要求皇上严惩娘娘,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估摸着皇上很快就会到晟平宫,娘娘……” “你先下去吧。” 君墨这次生的气,应该比上次还要重,我要不先躲躲? 正当我有了想法,还没行动的时候,屋子的门就被人踹开,君墨身后跪了一排的人。 我只能起身:“参见皇上。” 他扫了眼身后的人,声音冰冷:“都退下。” “是。” 太监宫女匆匆离开。 君墨大步走到我面前,携着滔天的怒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淑妃派人刺杀我。” “朕知道!” 我在他身旁跪下,道:“皇上,今日一闹之后,只要皇上严惩我,淑妃必定有恃无恐,届时只要她和瑞王一有所动作,皇上即可一网打尽。” “严惩?你想要朕如何严惩你?”君墨声音冷到了极点。 “贬入冷宫。” 现在穆司府盯我盯的紧得很,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我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君墨冷笑出声,用力攫住我的下颌:“你在算计什么。”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为了皇上着想。” “平安,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把你怎么样吗?” “请皇上责罚。” 君墨重重拂袖,大步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冷声道:“传旨下去,安妃身居高位却目无法纪,无故欺压后宫妃嫔,罪不可赦。从今日起被贬为嫔,晟平宫圈禁为冷宫,一干人等,无召不得出入。” “是。” 等他走后,晟平宫里彻底没了声音。 我从地上站起来,扯了扯嘴角。 从嫁到大晋开始,我就早已没了回头的机会。 之后的几天里,有几个宫女太监或因病被抬出了宫,有的或做出了事被罚进了幽庭司。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我知道,我身边已经没了穆司府的人。 一个被贬入冷宫的妃子,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监视。 第30章 嫉妒心 茶茶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也比以前忧郁了许多,只说是她害了我,让人找到了把柄,我拍了拍她的头,让她给我拿库存的瓜子来。 想要扳倒穆司府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必须要找到当年害了阿娘的人。 是夜。 我换好黑衣,从宫墙翻了出去。 可能我来的不是时候,惠妃坐在君墨怀里,正想要献上自己的香唇,其实我真的很好奇,君墨会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让叫他夫君。 但也不知怎么的,在她快要碰到君墨的时候,我手中匕首直接飞了出去。 大约好奇心还是比不过嫉妒心吧。 匕首稳稳扎在了镜台上,惠妃尖叫着起身,大喊:“有刺客!” 君墨扫了我一眼,眸光凛冽。 我也没和他对视的闲心,转身就跑。 与上次我遇袭不同,君墨身边的全是高手,追的我紧的很。 我咬紧了牙关才在他们追上我之前,到了淑妃的甘泉宫。 彼时,甘泉宫里,除了淑妃,还有一个男人。 淑妃惊呼出声,也是忙喊有刺客。 我见男人转身欲走,上前和他交起手来。 十招之后,我便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大晋的人是不是有病,皇上王爷功夫那么好,还给杀手留活路吗? 我被他掌风打中摔在了窗台下。 他正要上前捉我的时候,大门却被人打开,清冷带笑的男声传来:“淑妃这甘泉宫最近可不太平。” 趁着屋内两人愣神的功夫,我跳窗而逃。 瑞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略略行礼:“皇上,方才我听见淑妃娘娘喊有刺客,这才慌忙赶来。” 君墨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朕一路追刺客到了这里,怎么没看见瑞王叔?还是说瑞王叔早就知道这里会有刺客,特此等候在甘泉宫外?” “皇上臣妾知错了。”淑妃噗通一声跪下,“这一切都是瑞王指使的,与臣妾无关,臣妾也是受他威胁,还望皇上恕罪。” 瑞王咬牙,真是一个蠢货! 君墨抬眼,问:“瑞王叔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二日宫里便传来消息,瑞王与淑妃深夜相会,指使刺客多次暗杀嫔妃,扰乱前朝后宫,意图谋反。 淑妃被打入冷宫,瑞王府被抄,一干人等处以极刑。 再加上惠妃遇袭,穆司府都愤愤不已,大力从旁协助。 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而所有人像是忘了我似得,晟平宫内,安静到了极点。 一月后,我听茶茶说,瑞王勾结淑妃谋反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左丞相在朝上请罪,说是听信谗言污蔑了我,现上谏请皇上允我迁出冷宫,不过对于我恢复贵妃之位的事,却只字未提。。 我哼了声,这老头子倒还算正直。我顿了顿,问茶茶君墨怎么回答。 茶茶哭丧个脸:“皇上说,择日再议。” 我笑了笑,君墨这气还生的真是久。 “我让你安排的事,做好了吗?” 茶茶一听,神色立马严肃了几分,道:“已经全部安排好。” “嗯,你下去吧。” 第31章 都是误会 过几日便是惠妃的生辰,按照往年的惯例,她会在昭阳宫举办家宴,届时穆司府的人大部分会参加。 我也就是让茶茶买通了她宫里的几个小宫女,说是那个刺客本就是要刺杀她,被我发现了才去甘泉宫那么一闹,不然她早在上次就遇刺身亡了,哪里还等到君墨在的那一天,刚好碰上了。 惠妃听了这话,必会对我心生感激,定会央求君墨放我出来的。 而且她知道,穆司府之前那么一闹,现在澄清我是被冤枉的,君墨肯定会心生不满,她必然会借此机会,化解矛盾。 果不其然,两日后便有圣旨传来,晟平宫除去了冷宫的头衔。 但我只是个安嫔了,对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胁。 又过了三日,昭阳宫传来旨意,说是惠妃生辰请我过去小聚。 我跟茶茶到了的时候,惠妃正依偎在君墨身旁,巧笑嫣然,看见我来,她连忙起身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妹妹,这段时间可真是委屈你了,之前我们之间都有些误会,姐姐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了。” 我朝她行了个礼:“惠妃娘娘说笑了,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来来来妹妹快坐。”惠妃把我拉着坐下了她和君墨斜下方的位置。 此时,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举起酒杯:“之前冒犯安嫔娘娘了,微臣在这里自罚一杯。” 茶茶在我身后小声道:“这就是左丞相。”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丞相言重了。” 他这一敬酒,其余人也免不了举起酒杯纷纷赔罪。 我也不客套,敬酒的,一律喝下。 惠妃娇笑了一声,道:“皇上,你看看,安嫔也是豁达之人,既然是误会大家说开了来,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君墨扫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见时间差不多了,给茶茶递了一个眼色,她随即行礼离开。 惠妃和穆司府还在聊着家常小事,我坐在位置上,暗想着早知道他们有这么多可聊的,该带包瓜子来的。 这时,君墨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左丞相,朕记得你膝下有一女,可曾找到。” 提及此事,左丞相皱起了眉,叹了一口气才道:“臣派人回乡找过,那里已经被屠村,臣的妻子和女儿,想必都已不幸而故。” “如此这般,应找到尸首好好安置。” “臣妻子的尸首找到的时候已经难辨面目,亏了以往的信物才认出。至于臣的女儿,在她出生两个月时,臣便从军,再没有见过,臣无从寻起,村中年龄相仿的孩子,都予以厚葬。” 君墨嗯了一声,转动着手上的酒杯,垂着头也没看我,淡淡开口:“安嫔兴许不知道,左丞相和你一样是西凉人,后来因缘巧合下成了穆阁老的学生。” 我手有些僵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君墨又道:“左丞相女儿还在世的话,该多少岁了?” “翻过年便十九了。” “如今洪秀村已划为大晋的领土,左丞相有空还是回去祭奠一下妻女吧。” 第32章 西凉第一杀手 啪—— 左丞相还未答话,我手中的酒杯已经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水渍溅落。 茶茶从外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东西:“皇上,惠妃娘娘,各位大人,奴婢方才在外捡到一枚玉佩,不知是哪位大人落下的。” 惠妃道:“呈上来我看看。” “是。” 她接过印有穆司府几个字的玉佩后,仔细端详了一阵,皱眉道:“这不是我爹的玉佩吗,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戴过了。”说着,她朝台下一人看去,“爹,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茶茶弯身接过,又送到了惠妃父亲那里。 不过这位大人从听到这枚玉佩是他的时,脸色就不好。 他接过玉佩,看了好半晌后才起身跪下,眉头皱的老高:“回皇上,娘娘,这的确是微臣的玉佩,不过早在数年前就已经遗落在外。” “穆大人可还记得是怎么遗落的?”我抬起头,声音有些无力。 “这……” 君墨道:“遗落多年能再找到是好事,穆大人应当开心才对。” “皇上,这枚玉佩是在打仗途中遗落,臣觉得定是有居心不良的人混入了宫中,意图不明,还望皇上彻查。” “穆大人言重了。” “皇上……” “今日是惠妃生辰,不谈公事。” 我起身,朝君墨行礼:“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回宫,在这里先祝惠妃娘娘生辰快乐。” “妹妹……” “臣妾先告辞了。” 我说完后匆匆离开,茶茶有些搞不懂我这顿操作,想要说甚么,但看到我脚步有些凌乱,连忙上来扶我,等走出昭阳宫后,她才小声开口:“娘娘,你为何没有继续问穆大人?” 我闭了闭眼,轻轻摇头。 回了宫后,我让茶茶先出去,我跌坐在凳子上,想要去倒杯茶喝,可手却抖个不停,茶水全部洒到了杯子外,湿了一桌。 这时候,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我手上接过茶壶,稳稳将水倒在了杯子里,淡淡开口:“这就是你想要是么。” 我转身,胸腔里的怒气乱窜:“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君墨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声音不疾不徐:“西凉第一杀手,慕容熙身旁最得力的手下。如果我连这些都不知道的话,大晋恐怕早就易主了。” 我低笑出声,喉间似有鲜血涌上:“好,是我高估自己了,我还以为,以为……” 后面的话我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平安。”君墨唤了我一声,“你安分一点,我不会对你下手。今天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还是像往常一样。” “既然皇上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该知道,今天之后,我想要做什么。” “你杀不了他。” 我捏紧了拳头,冷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大不了以命换命。” 君墨皱了眉,刚想要开口的时候,我喉间的腥甜却怎么也忍不住,大口喷了出来。 他脸色猛地一变,将我接在怀里:“传太医!” 我躺在床上,想要睁眼,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耳边声音嘈杂不清,倒是茶茶的哭声依然贯耳。 第33章 并无大碍 太医把完脉后,神色半忧半喜,退了两步跪在地上:“回禀皇上,娘娘日前受了内伤,加之一直以来没有好好调理,才会突然吐血,臣这就开个方子让人下去抓药,不出半月,娘娘的伤就能好全。” 君墨眉头皱的更深,看向茶茶:“朕吩咐人送来的药,你没给她吃吗?” 茶茶连忙跪下:“皇上恕罪,奴婢每日都看着娘娘按时服下,可是……” 君墨看着太医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耐开口:“还有什么事。” “老臣恭喜皇上,安嫔娘娘怀有龙子已一月有余,娘娘身体底子好,即便身体有伤,好在怀中胎儿并无大碍。” 君墨瞳孔微缩,放在身侧的手指握紧成拳,似乎是在忍耐什么。隔了很久他重新才开口,声音冰冷:“今晚的事,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包括安嫔。” “是。”茶茶和太医一同应声。 “都下去。” 门被吱呀一声关上,君墨躺下身,将我抱在怀里。 黑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第二天中午时醒过来的,身边只有茶茶。 她噗通一声跪下,哭的泣不成声:“娘娘你终于醒了,都是奴婢粗心没有发现娘娘身体有异,差点害了娘娘。” 我摆了摆手让她起来,脑子被吵得疼的厉害。 瑞王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晟平宫又被圈为冷宫,我没办法让茶茶偷着去买药,便吃了些从西凉带来的补品,可作用不大。 昨天又被那么一激,才会吐血。 茶茶见我面色苍白,担忧道:“娘娘,今天天气很好,要不去御花园走走吧。” 我咳了两声,摇头。 茶茶替我顺了顺气:“娘娘,你也就别和皇上置气了,皇上昨儿个在这里陪了你一晚呢,早朝时才离开。” 既然君墨早已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我还有用,还能牵慑西凉。 我竟然还曾以为他是真心对我好的。 不论是慕容熙,还是君墨,我都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茶茶,扶我起来。” “娘娘是要去御花园吗?” “去昭阳宫。” 我昨天走后不久,君墨就跟着离席了,接着便有消息传出,他整晚都在晟平宫,惠妃自是不乐意的,看见我也没昨日那般热情,只是懒洋洋的道:“中午都过了,妹妹难不成是来请安的不成。” 我给她施了个礼:“臣妾昨天的确身子不舒服,扰了娘娘的兴致,还望娘娘恕罪。” “行了,知道你身子不舒服,皇上不是在晟平宫陪了你一晚吗?”惠妃看了眼身后的丫鬟,佯装训斥,“没看妹妹站了那么久了吗,快去抬把椅子来,妹妹身子弱,再病倒了怎么办。” 她身后的丫鬟俯了俯身:“是。”却也没有要去的想法。 “不必了,我今天来,只是想问娘娘一件事。”我头有些晕,要不是茶茶撑着,我估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惠妃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妹妹有话就问吧。” “令尊大人和左丞相的关系可好?” 第34章 三日后动手 “妹妹这话问的着实可笑,我父亲和丞相乃是生死之交,这些年来,他们一起为朝廷效力,深得皇上信任。” 我咬了咬牙,呼吸有些轻薄:“我昨天听闻皇上说左丞相是洪秀村的人,那令尊大人可知?” “我爹当然知道啊。”惠妃看我的眼神越发奇怪,“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我忍住喉间的腥甜,笑道:“没事,就是突然听闻了这桩旧事,有些好奇罢了,不打扰娘娘了,臣妾先行告辞。” 出了昭阳宫后,我又吐出一口鲜血。 茶茶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扶着我:“娘娘……” “没事。”我捏紧了拳头,胸膛震动。 待看见了茶茶恐惧的目光后,我才意识到我竟然在笑。 的确可笑啊。 我以为早就死在了战场上的阿爹,却是大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我一心想要铲除穆司府,他却是穆司府最重要朝臣之一;我此行的目地是给阿娘报仇,但他却是仇人的生死之交! 阿娘,你看见了吗? 这就是你等了数十年的夫君。 平安会为你报仇的,他们全部都该死! 回了晟平宫后,我让茶茶和所有宫女全部等在门外,写了一张纸条,扔在窗外。 慕容熙安插在宫里的人前几天就联系上了我,说现在瑞王倒了,边境已经不稳,他这次的没让我杀君墨,而是刺杀朝中几个手握兵权的重臣。 届时西凉发起进攻,大晋则无将可出。 我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只要能杀了他们,大晋一乱,穆司府自身难保,慕容熙会为我报仇。 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三日后动手。 而另一边。 我走后不久,左丞相和穆山就进了昭阳宫。 穆山笑道:“还是皇上心疼你,特地让我带来了你母亲给你做的糕点。” 惠妃不乐意的撅嘴:“他心疼安嫔,可比我多得多呢。” “为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后宫女人最忌讳的就是争风吃醋,要是被皇上知道,他更不愿往你这照样公里来。” “那安嫔说来也奇怪,刚刚跑来莫名其妙的问我父亲和丞相的关系,还问父亲是否知道丞相是洪秀村的人。” 穆山沉了声音:“这安嫔自从进宫以来惹出了不少事,而且我遗落多年的玉佩被偏生巧的被她丫鬟拾到,我怀疑这就是一场阴谋。” 左丞相也点了点头:“我派出的探子前些日子也来汇报,西凉王室之前根本没有文清公主这个人,她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来历也不明,什么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这么说的话,西凉根本不是想要修好两国关系,而且想要从后宫瓦解我大晋?” “极有可能。”左丞相顿了顿才道,“西凉的二皇子慕容熙野心不小,多次派出杀手铲除异己,西凉王年迈,想必这权位早已落到了慕容熙手中。” 惠妃突然开口:“安嫔不能留。” 四日后,镇远大将军在府内被人暗杀一事传遍了朝堂。 第35章 永生难忘 以穆司府为首,众多朝廷联袂上书,请皇上彻查此案,还镇远将军一个公道,以慰英魂。 三日后,边关加急,西凉军队压境,蠢蠢欲动。 左丞相当朝请旨,废安嫔,处极刑。 君墨当场笑出声,不予作答。 退朝后,左丞相和穆山跟到了御书房,冒死进谏:“皇上,微臣知道皇上对安嫔青睐有加,只是现如今镇远将军遇刺身亡,西凉军队压境。臣相信,这一切,都和安嫔脱不了关系,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 君墨扫了左丞相一眼,淡淡道:“丞相以为如何。” “微臣附议。” “丞相也是西凉人,就这么容不下安嫔吗?” 左丞相叩首:“微臣自拜入穆阁老门下,便知在其位谋其事,以天下社稷为重,与是哪国人无关,更何况在臣上战场时,臣的妻女却死在西凉军队手中。这个仇,臣永生不忘。” 君墨轻轻抬眼:“穆大人可还有话说?” “微臣只有一个请求,皇……” “朕知道了,下去吧。”君墨将面前的奏章合上,“具体怎么处决安嫔,朕和丞相商量即可。” 穆山松了一口气:“微臣告退。” 他离开后,君墨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女。 左丞相不解:“皇上这是何意?” “朕和你聊聊安嫔。” 左丞相又行了一个大礼:“西凉进犯,就算是安嫔事先不知,也是谋逆大罪,还望皇上不要因为儿女私情网开一面,只怕日后覆水难收。” 君墨神色不变,道:“丞相近日调查安嫔,可查到她的来历?” “微臣不济,没能及时为皇上清除祸患。” 君墨声音冷沉:“那朕告诉你,安嫔是西凉第一杀手,受到慕容熙的指派成为文清公主,嫁到大晋,目地就是搅乱朝局。” “既然如此,那皇上更不应犹豫,这等奸逆,当杀之而后快。” “丞相可知,安嫔为何会成为杀手?” 左丞相微微皱眉,不懂君墨是什么意思。 “皇上……” 君墨打断他:“安嫔十岁时,整村被屠,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后来她被慕容熙带走,踩着身边人的尸骨,一步一步从地狱里走回来。她来大晋,一是为了慕容熙,二是为了报屠村至亲被害之仇。” “微臣……” 君墨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丞相,安嫔也是有名字的,为何你不问问?” 听他这么说,左丞相心里没由来一慌,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此时有被屠村的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听了安嫔之前的遭遇,他此时想要诛杀这个祸国罪人的想法,竟然没那么强烈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口却隐隐触动。 他下意识开口:“安嫔她……” “她叫平安。” 轰的一声,左丞相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君墨又道:“安嫔说,她父亲希望她一生平安,故此取名。依丞相看,她这一生,可算平安?” “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平安早就死了,不可能是现如今的安嫔! “朕乏了,丞相退下吧。” 第36章 灌了迷魂汤 我在房间里嗑瓜子嗑的正起劲,茶茶匆匆跑进来,道:“娘娘,左丞相又在朝上说你坏话了,他要皇上杀了你。” “皇上怎么说?” 茶茶神秘兮兮的凑到我旁边,道:“我听说左丞相说完后,皇上突然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当时的朝臣吓坏了,以为……皇上被你灌了迷魂汤。” “……”我随手抓了一把瓜子给她,“我要是会灌迷魂汤倒好了,到时候整个大晋不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吗。” 茶茶听了连忙捂住我的嘴,呸了两声后,道:“娘娘,祸从口出啊,现在前朝后宫都盯着你呢,可千万不能出错。” 我拿开她的手,道:“茶茶,我又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闻言,茶茶高兴的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说来也奇怪,我身体明明在恢复,可却变得越来越贪吃,也越来越贪睡,一到晚上就睡的昏天黑地,天不亮根本醒不过来。 前些日子的刺杀计划也因此耽搁了。 但我听茶茶说镇远将军遇刺的消息后,估摸着慕容熙可能还在京城安排了其他杀手。 这时,茶茶端着糕点进来,脸色有些古怪,不爽到了极点。 我问她怎么了。 “左丞相在外求见娘娘。” 我咬了一块桂花糕,淡淡道:“不见。” “我说了,可是他不听,非说今天见不到娘娘就不走。” “那就让他等着。” 茶茶这才又笑了。 天色逐渐黑沉,茶茶给我端了晚膳来,神色有些唏嘘:“娘娘,那左丞相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都在我们殿前站了三四个时辰了还不走,非要见娘娘一面。” 我道:“外臣夜闯宫闱可是大罪,告诉皇上了吗。” “早些时候我就差人去禀告皇上了,可皇上说这是娘娘自己的事,他管不着。” “……”我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思,君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左丞相早朝时不停的参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转头下午就来晟平宫门口站上好几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入夜了都还不离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我有怎样一番恩怨纠葛。 我起身,将裙子抖了抖:“走吧,出去会会。” 茶茶见状,连忙扶住我,皱眉开口:“可是娘娘你的身子……万一左丞相他对你不利怎么办。” “我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算他再想我死,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手。” 我出了卧房,走到正厅,茶茶连忙小心翼翼扶着我坐下,又让底下的宫女去叫左丞相进来。 瞧她这紧张的模样,我有种被当作珍贵动物保护的感觉。 不稍片刻,左丞相便到了。 他见了我,神色有些复杂,动了动唇似乎极力忍住了什么,最后才朝我行礼:“参见安嫔娘娘。” “虚礼就免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左丞相为何在我这晟平宫前不肯离开?难道是我又得罪你了吗?还是丞相觉得早朝时参我的内容不足,今日特地来找材料?” 他也没被我说生气,只是缓声开口:“安嫔可否和我单独聊几句?” 第37章 给你们报仇 我侧开头:“不想。” 茶茶看不过去了,不满的指责:“也不知我家娘娘哪里得罪丞相了,丞相多次上谏望皇上将娘娘打入冷宫,置之死地。娘娘也没什么好和你单独聊的,丞相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离开吧。” 左丞相仿佛是铁了心似得不肯离开,拱手再次行礼:“老臣绝对不会做任何有害安嫔的事,望娘娘成全。” 茶茶还想要说什么,我伸手制止,道:“茶茶你先下去吧,遣散周围。” “可是娘娘,他……” “去吧,没事。” 茶茶跺了跺脚,瞪了他一眼才离开。 我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丞相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他抬头,神情与之前的严肃冷漠截然不同,整个人有些颓然,满脸都是愧疚,他颤抖着声音开口:“平安,是爹对不起你……” 我往杯子里添了茶水,平静到了极点。 早在君墨那天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会帮我把这件事瞒下去。 他无非就是想借左丞相来牵制我,让我无法去对付穆司府。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丞相是不是糊涂了,我是西凉的公主,我爹自然是西凉的王。” “爹会杀了慕容熙,给你们报仇。” 我嗤笑,学着君墨那样,拿起杯子在手上转了转,但这个难度较大,没学到他的精髓,滴了两点茶水在衣袖上。 “丞相杀慕容熙做什么,当年洪秀村被屠,是慕容熙带着人马赶到,如果不是他的话,你女儿可能早就饿死在那里了。”我这才察觉出他方才话里的意思,放下茶杯,抬眼时,声音冷了几分:“莫不是丞相这么多年来都以为屠洪秀村的事,是慕容熙做的?” 左丞相皱了皱眉,没开口。 但他几乎是默认了我的猜测。 我冷笑出声:“慕容熙当天的确是带着军队去过洪秀村,只是他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化作了焦土,他难道是再把尸体杀了一次吗?” “平安……” “丞相不想知道在慕容熙之前,还有谁带着军队到的洪秀村?”我没给他考虑的时间,直接开口,“出事的时候,阿娘将我藏在屋后的水缸里,等我出去后才发现村子里无一活口。阿娘被人凌辱,死不瞑目,手里紧紧抓着一枚玉佩。丞相可知,那枚玉佩是谁的?我又为何要千里迢迢到这大晋来?” 左丞相猛地瞪大了眼睛,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不、不可能……” 我拂袖起身,语气漠然:“既然丞相不信,何必和我在此多费口舌。从今往后,不管丞相在朝上参我谋逆叛国也好,让惠妃算计害我也罢。只望丞相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我往日牵连,就此两清。” 我就当是我的阿爹早已死在了战场上,这个人,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左丞相还想说什么,但是看我神色冰冷,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背影有些萧索落寞。 第38章 需要时间 左丞相走后,茶茶扶我回房。 我知道他不能接受十多年的生死之交竟然是灭了自己整村,凌辱自己夫人的罪魁祸首。正如同我不能接受多次想要置我于死地,与杀母屠村仇人肝胆相照谈笑风生的人,是我阿爹。 我躺在床上,突然有些无力:“茶茶,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很累,又能睡又能吃,莫不生生了什么病不成,你明日找个太医来给我瞧瞧吧。” 茶茶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给我掖好被子才道:“那奴婢明日去御书房找皇上来看看娘娘。” “……”他又不是大夫,看了有用吗。 茶茶熄了灯后,我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墨出现在门外,淡淡道:“她怎么样了。” “娘娘已经歇下了,皇上要进去看看吗。” “不必。” 瞧着君墨要走,茶茶又连忙上前道:“皇上,娘娘说她近日觉得身子不舒服,让奴婢给她找个太医来看看。” 君墨好看的眉头微蹙:“那你还不去?” 茶茶急了,四下看了看后,才小声道:“娘娘是因为怀了身孕,才感觉和以往不同,皇上不是说这件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吗。要是宣了太医的话,不仅娘娘知道,消息立刻就会传遍整个后宫。” 君墨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他方才倒是忘了这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茶茶走后,君墨在我屋前站了半响,才离开。 不一会儿,却翻窗而进。 我最近听力没以前那么灵敏了,但是对于窗户这种熟悉的响动,倒还是有条件性的反射。 几乎是他落地的那一刻,我就醒了。 君墨没点灯,走到床榻前,褪去外衣躺下将我轻轻拥入怀里。 他身上还带了一丝夜里的寒气。 我本来想继续装睡的时候,可不知道哪里的细节出卖了自己,只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左丞相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以为是慕容熙屠的村,我告诉他是穆山,他不信。” 君墨将我搂得更紧了一点,下颌抵在我额上:“他不是不信,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我嗯了声,闷在他怀里没说话。 隔了一瞬,他才又道:“你这段时间不舒服?” “有点。” “那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我默了默,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隔着浓重的夜色,想要将他的神情看清楚一些:“君墨,我是杀手,任务是杀了你。”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君墨将我重新按在怀里:“但你不会。” 说的也是,我打不过他。 第二天,我刚起来,茶茶就说,惠妃到门口了。 我真是头疼,不是已经被降被为嫔了吗,这些人怎么还不放过我? 我从屋子里出来,刚到正厅,惠妃就出现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我:“瞧妹妹这脸色苍白的,莫不是身体还没好?我昨天得了两颗千年人参,特地送给妹妹补补身子。” “多谢惠妃娘娘。” 第39章 冥顽不化 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叫什么惠妃娘娘,显得多生分,就叫姐姐吧。” 我扯了扯唇角,算是回以一笑,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转身道:“给惠妃姐姐上茶。” “是。” 茶茶下去后,惠妃又拉着我在木椅坐了下来,小声询问:“妹妹,刚刚有下人在,姐姐不好问你,听说昨儿个左丞相在你这晟平宫外待了一下午,他找你什么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什么,兴许是因为左丞相在朝上参了我,退朝后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特地来跟我道歉。” 闻言,惠妃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自从左丞相出了御书房后,就到了晟平宫,回去后,便闭门不出,今天的早朝也没去,之前他从未这样过。 她父亲觉得有些奇怪,才让她来探探风声。 不要还未扳倒安嫔,就出了什么乱子。 茶茶此时端着糕点过来,我道:“姐姐尝尝吧,味道不错。” 惠妃大约是有些不相信我的话,又皱眉问了问:“妹妹,姐姐一向待你不错,要是左丞相有什么交代于你的,一定要告诉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还是不要产生之前的误会比较好。” 我笑了笑:“姐姐放心,丞相真的只是和我道歉。” 惠妃见我如此冥顽不化,也没了耐心,起身瞪了我一眼后,由丫鬟扶着离开。 茶茶给我倒水,问:“娘娘,惠妃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天气不错,去御花园走走吧。”我活动了一下筋骨,是该出去走走了,不然都要在这宫里闷坏了。 可不知道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刚走到御花园,就和柳大才女狭路相逢。 这倒有些不妙。 之前我妃位比她高,她再不满也奈何不了我。 但现在,她比我高了整整三个等级。 我转身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就尖声唤道:“哟,这不是我们安嫔娘娘吗,是想往哪里去啊。” 我没办法,只能转身行礼:“参见昭仪娘娘。” 柳韵诗看了我一眼,语气冷淡:“听闻姐姐身子不舒服,虚礼就免了吧。” “我们昭仪娘娘体恤安嫔可免礼,但是其他人该有的礼还是一分都不能少,现在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她这话明明就是针对茶茶来的。 茶茶兴许是想起上次的教训,怕给我惹麻烦,连忙下跪,生生给柳韵诗磕了一个头:“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柳韵诗像是没听到似得,朝我掩面笑了笑:“皇上前些日子看我闷得慌,可能也觉得上次罚的有些重,便特意解除禁令,姐姐不会介意吧?” “娘娘说笑了,臣妾有什么资格介意。” “你懂这点倒还好,之前你在宫外提醒我,不要妄图做皇上的正室,那时我不明,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便也有了数。皇后有穆司府撑腰,你有西凉给你撑腰,我自是比不过的,不过好在皇上爱护我,平时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第40章 怀有身孕 我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茶茶,道:“是吗,那要恭喜娘娘了。” 她身边的丫鬟开始炫耀:“皇上昨晚都还翻了咱们娘娘的牌子呢,这宫里啊,向来是风水轮流转,再受宠的妃子也有被打入冷宫的一天,不像我们家娘娘,聪明又知书达理,还能为皇上分忧解劳,皇上疼爱都还来不及呢。” “皇上昨晚明明……” “茶茶。”我打断她,又看向柳韵诗,笑着开口,“昭仪娘娘也知道,臣妾身子不好,冷风吹多了头疼,我先带着丫鬟离开了。” “等等。”柳韵诗扫了茶茶一眼,道,“本宫听说这丫头糕点做的不错,正好这几日有些馋了,让她去我宫里做些点心来吃,姐姐不会介意吧?” 我淡声开口:“能为昭仪娘娘分忧是茶茶的福气。” 茶茶被柳大才女带走了。 我知道她肯定有什么花花肠子,但好歹我现在也是个安嫔,她无缘无故的也不能把我的人扣在她宫里,到了晚上,自然会送回来。 不然的话,我也该练练功了。 就是不知道柳才女那身子板能挨几下,反正我想打她很久了。 我回到晟平宫,没有茶茶在就是没意思,吃瓜子的时候都没人可以聊天。 晌午时分,有宫女进来道:“娘娘,该用午膳了。” 我应了声,把手洗了洗后,刚坐到桌子前,看见桌子上一色的荤菜,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难受,起身跑到门外的树下就吐。 宫女吓傻了,连忙拿了水过来:“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喝了口水,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事,最近经常这样,你下午给我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茶茶除了伺候我的起居饮食外,还要管这宫里的大小事务。 我想她许是忙,忘了我给她交代的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下午,我睡了觉起来,宫女就带着太医出现在门口。 太医道:“娘娘,让微臣给你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把右手伸出去让他把脉。 片刻后,太医突然起身抖了抖袍子跪在地上:“微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这诊疗结果也不说,恭喜什么,恭喜我早登极乐吗? “娘娘怀有身孕,已有月余。” 我打翻了手旁的茶杯。 “娘娘……”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先不要说出去。” 太医不解。 我摁了摁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我想亲自告诉皇上,给他一个惊喜。” “是是是,微臣明白。” 等太医离开后,我遣散了宫女,躺在床上。 没了丝毫睡意。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小腹上。 这里,正在孕育一个生命。 他是我和君墨的孩子。 思及此,我突然想起,这偌大的后宫,那么多妃嫔,竟然子嗣全无! 我猛地坐起身,后背湿了一层。 这不可能是巧合。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君墨不允许妃嫔怀孕,要么就是皇后不允许有人挑战她的权威。 现在朝廷后宫关系相互制衡,要是突然妃子怀孕,势必会打破这种模式。 第41章 自古薄情帝王家 不管是对君墨和皇后也好,对朝野上下野心勃勃的人也罢,孩子的存在,都是致命的打击。 我心跳陡然加快,这才意识到,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们容不下他。 我连忙下床让丫鬟去追那个太医,可他早就消失在了宫廷之外。 “娘娘,是肚子不舒服吗?” “没有,这两天饮食注意些。要是有陌生面孔出现,或者有谁踏出晟平宫和外人见了面,都要告诉我。” 她虽是有些不解,却没有多问,应声离开。 我跌坐在凳子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可这宫廷如此之大,难免不百密一疏。 但如果君墨知道的话,我又有何反抗的余地。 自古最薄情是帝王家。 他怎么可能因为我,打破现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局势。 我在屋子里整整坐了一下午,看着夕阳落入了无边黑暗。 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既然无法保住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扣扣—— 宫女在外面敲门,声音有些急切:“娘娘。” 我收回视线,看着面前早已冷掉的茶水,道:“进来。” 她进来后,连忙开口:“娘娘,昭仪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茶茶因为嫉妒在糕点里放了毒药,想要毒死昭仪娘娘,被昭仪身边的丫鬟发现了。现在已经押入幽庭司,等候皇上处决。” 我抬起头来,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起身想要往前走,却有些踉跄。 宫女连忙扶住我,担忧道:“娘娘,这就是她们存心找茬,茶茶是她们要去的,现如今又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摆明了是冲着晟平宫来的,娘娘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去,不然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栽赃嫁祸。 我扶住门框,稳住身子,冷静的问道:“早上惠妃送来的人参还在吗?” “在。” “炖成汤端给我。” 宫女吃了一惊:“那个火重,娘娘现在怀着孕,不能喝……” 我厉了声:“快!” 这宫里的人都没见过我发火,这时遇见有些懵了,也不敢多问什么,连忙跑去熬汤。 半个时辰后。 我趁着她不注意,把藏红花粉放在了汤里。 端起碗的时候,我手都在抖。 我这一生,杀过无数人,这是第一次杀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 而且还是自己的骨血。 宫女在一旁担心的看着我:“娘娘……” 我闭上眼,仰头喝尽。 可是为什么眼睛还是被热气熏湿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我杀了那么多人,这就是报应。 一生都不得善终。 喝下汤后不到片刻的功夫里,肚子传来一阵绞疼,我咬紧了牙关:“记住,人参是惠妃娘娘说补身子你才给我炖的。” 我把怀里的药包递到她手上:“把这个洒在剩下的人参上和炖汤的锅里后,去传太医。途中将纸撕碎扔在井里,记住我说的每句话,不然我们都得死。” 第42章 小产 宫女被吓傻了,看见我身下的裙摆开始泛红后,浑身都在颤抖,手忙脚乱的接过药包就往外面跑。 我艰难的走回床上,每走一步,都感觉有生命正在流失。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 等报完了仇,娘就来陪你。 等宫女带着太医赶来的时候,我身下的被褥已经染了大片的血。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后,门外跪了一片。 君墨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气:“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要往里面走,太医连忙拦住他:“皇上,安嫔娘娘小产,屋内实是污秽,还请皇上移步……” 闻言,君墨神色瞬间一变,一脚踹开他,大步进屋。 “皇上,皇上……” 太医还在试图挽留,君墨已经走到我面前,沉黑的眸子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恸。 他握上我手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抖比我还厉害。 “平安,别怕。”他低声安慰了我一句后,转身怒道,“太医还在那里做什么!” 太医还想要劝阻他离开,但是被他的眼神吓了回去,连忙上前给我诊疗。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 那天,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被端出了屋子,整个晟平宫都被染红。 柳韵诗还在宫里等着君墨知道她差点中毒后去安慰她,再借机惩治我,可左等右等,等来的消息却是我小产的消息。 一时间,后宫惊动。 整晚的时间里,君墨都拉着我的手,陪在我身边,低声慰哄。 我不知道他对别的妃子是不是也这样,可我从小吃多了苦,只要一点点甜,就能把我哄的团团转。 这一生,终究还是不该动情。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管外面的狂风骤雨。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太医才处理好一切,宫女将床褥全部换了。 君墨抱着我,给我换了衣服后,掖了被子,才打开房门。 据说,那时的他,宛如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晟平宫一干人等全部跪在门外,等候发落。 “安嫔小产之前,都吃了什么。” 众多宫女太监,无一人敢说话。 “不说是么,朕今天就破例一回,全部移交大理寺,处以极刑。” “皇上恕罪。”之前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宫女跪着往前了一步,俯身磕头在地,她现在的性命和我紧紧关联在一起,不敢有丝毫懈怠,“娘娘小产前的确吃了东西,其中牵连甚广,奴婢不敢说。” 君墨眼底覆了一层薄冰,声音危险刺骨:“说。” “惠妃娘娘昨日早晨特意送来了人参,娘娘晚上身子不适,奴婢就想惠妃娘娘送来的人参,说是能补身子,便给娘娘熬汤喝,谁知娘娘喝下汤后,就……” 君墨放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冷声开口:“惠妃呢。” “惠妃娘娘听闻安嫔小产的消息,一早便等在了门口。” “让她进来。”君墨转身,“来人,去厨房查。” “是。” 惠妃进来的时候,见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暗想得到的消息果然没有出错,谁知道心里正窃喜的时候,君墨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惠妃,你昨日可曾到过晟平宫。” 第43章 果然够狠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却还是回答道:“臣妾来过。” “送了安嫔人参?” “是。” 这时候,君墨派去厨房查看的随着太医一起回来,道:“回禀皇上,人参上的确裹了一层藏红花粉,炖汤的锅里也还有残余。” 闻言,惠妃吓傻了,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冤枉!昨天臣妾来晟平宫送人参的时候,还不知道安嫔怀孕。” 君墨扫了她一眼,眸光冷冽:“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昨天下午……”她这一说,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买通出入妃嫔宫里的太监是常有的事,她知道安嫔怀孕后也吃了惊,可是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时,就听说了小产的消息。 “朕也是晚上到安嫔宫里才得知她怀孕的消息,你倒是有能耐,昨天下午就知道了。” 惠妃连忙开口:“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 “谋害皇上是诛九族的大罪,惠妃想清楚了再回答。” “皇上,臣妾……臣妾……”惠妃慌忙至极,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安嫔小产的事真的和臣妾无关,还望皇上明查。” 君墨立在原地站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却也无人敢开口询问。 待到他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染上了杀意:“惠妃谋害皇子,证据确凿,押入天牢择日再审。晟平宫一干人等护主不力有玩忽职守之罪,全部押入天牢,明日处斩。”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被冤枉的!” 晟平宫内,只剩下哭天遍地的哀嚎。 我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门外,我是不是做错了? 片刻后,门被推开。 君墨冷冷看着我:“这就是你想要的?” 从在丫鬟口中听到惠妃两个字时,他就知道,他错了,她的心思从未变过。 我坐起身,勉强挤了一抹笑出来:“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他大步上前,用力攫住我的下颌,声音满是冷寒:“你果真够狠,为了达到目地,不惜杀死自己的孩子。” “皇上过奖了,不狠一点怎么对得起西凉第一杀手这个称号,难不成皇上以为我平时吃素信佛吗?” “平安!” 我被迫对上他怒极的眸子,忍不住叹息:“皇上也知道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生下来的,与其让其他人费尽心机的去想该怎么害死他,倒不如我自己来个痛快。臣妾无才无智,比不过柳才女,只能想出这种蠢办法为皇上分忧,还能达到自己的目地,何乐而不为呢。” 说出这句话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醋味有多浓。 可君墨此刻已全然不在乎这里,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谁告诉你,孩子不可能生下来?” “臣妾斗胆猜测。” 他突然冷笑出声,甩开了我:“你这胆,还真不是一般大。” 我提醒道:“皇上不要忘记,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妾知道穆司府对大晋的重要性,所以只请求追责惠妃那一系便好。” 第44章 痴心妄想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皇上已经说了,证据确凿。” 君墨神情愈渐冰冷,他正要离开之时,我叫住他,跪在床上道:“皇上可曾记得当初南巡时,在马车里答应过臣妾一个请求。”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臣妾知道皇上是个言出必行的行,答应了臣妾的事就一定不会忘记。臣妾小产的事与晟平宫一干人等全无关系,还请皇上开恩,饶他们一命。” “你早就知道有今天了,是么。” 我垂首:“臣妾不知,当初向皇上要这个请求时,只为了在危机时刻保全一命。” 君墨声音冷沉到了极点:“现在不保命了?” “不论是保臣妾,还是保晟平宫所有下人,都是命。” “以你一命,换近百个下人的命,痴心妄想。”君墨说完后,转身冷然离开。 从背影也能看出,他隐忍的滔天怒气。 我跌坐在床上,抬起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发现还抖得厉害。 整个晟平宫除了我之外,再无一个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快到傍晚的时候,茶茶推开门看着坐在床榻下的我,连忙惊道:“娘娘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我捏了捏她的胳膊,鼻子莫名有些酸:“他们打你了吗?” “没,就是莫名其妙的把我关了一晚,又突然说柳昭仪那里找到其他下毒的人,就把我放回来了。”说着她四下看了看,有些奇怪,“娘娘,怎么我这一路都没看到人,他们是不是又偷懒去了,我……” “茶茶,我饿了,去弄些吃的来吧。” 茶茶忍着满肚子不解,应了声后,连忙跑去吃饭给我做饭。 柳大才女应该是见我这里动静闹这么大,不想趟进这浑水来,怕惹祸上身,才找了个借口把茶茶放回来。 不过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至少她帮我保住了茶茶。 至于其他人…… 君墨不会放过他们的,不管是威慑我也好,出气也罢。 明日的处斩,绝对会如常进行。 茶茶很快就给我断了热腾腾的桂花粥来,乐滋滋的开口:“这粥能养身子,喝了可暖和,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也一定……” 她话说到一半,又连忙止住,刚想要岔开话题的时候,我抬眼看着她,有些怔:“你知道我怀孕的事?” 茶茶也知道瞒不住了,不过听我这语气,她更加的开心:“娘娘也知道了吗,皇上之前还不让我告诉你呢,现在可好了,茶茶嘴奔,总是忍不住要说漏。” 我捏紧右边还有些微颤的手,听见自己问道:“你说,皇上也知道?” “是啊。”茶茶不解,见我的神情有些奇怪,开口解释,“就是之前娘娘吐血的那一次,皇上召了太医来看,那时候就知道了。但是皇上说不让我们告诉你,也不让第四个人知道,茶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敢抗旨。娘娘不是说最近嗜睡,也吃多的吗,是因为吃了皇上差人送来的安胎药。” 我突然笑出声,喉间又涌起了那股熟悉的腥甜。 原来君墨,早就知道。 第45章 远离战争 远离朝堂 茶茶见我不舒服,连忙过来给我顺气,小声开口:“其实这段时间皇上每晚几乎都会来看娘娘,只是娘娘睡熟了不知道,茶茶也不敢多嘴。可茶茶能看出来,皇上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娘娘,才不是那昭仪呢。” 我拿出帕子掩唇咳了两声,掏出怀里已经皱皱巴巴年岁已久的锦囊,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 “茶茶,拿着这个。”我塞在她手里,“宫里一定还有穆司府的眼线,惠妃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人不可能能稳得住,你想办法找到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见左丞相一面,把这个交给他,让他送你出宫,无论去哪里都好。远离朝堂,远离战争。” 穆山,就由我亲自去杀。 茶茶呆呆望着我:“娘娘……” “也不急,你回去休息吧,明早天亮的时候,你没看见我,就照我的吩咐去做。我那里还有一些首饰,你走的时候,一起带上。” 她快要哭了,抓着我的手拼命摇头:“茶茶不出宫,要和娘娘在一起!”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咳了声:“乖,听话。你出了宫后,我会去找你的。” 茶茶又哽咽了两声,被我赶回了房间。 入夜,天空下起了大雪。 这样的天气逃跑杀人最为合适不过。 我换上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的出了皇宫。 大理寺的天牢着实难进,不过好在因为下雪的缘故,巡逻换岗次数也不如之前繁密。 我打晕了门口的两个守卫,成功潜进。 里面的看守也都在喝酒,没有丝毫防备,悉数倒在地上。 我一路找到关押晟平宫下人的牢房,拿钥匙开门时,他们都站起身,愣愣看着我。 我推开门,冷声开口:“走!” 他们连忙反映过来,纷纷朝外跑去。 我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 有人在我面前停下来,用极小的声音唤道:“娘娘?” 我抬眼看她,是帮我熬汤请太医的那个宫女。 她咬了咬牙,将身上的外衣搭在我身上:“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奴婢定永生不忘。之前的事,也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我把衣服还给她:“外面下雪了,穿着吧。出了这里后,不要再回京城了。” 天牢外,已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不对劲。 我没有拔剑,只是用最快的时间,趁着他们人还不多,在门口打出一条路。 让晟平宫的人全部安全离开后,我才飞上墙头隐没在黑暗里。 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只求他们今后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我不知道的是,我走后不久,大理寺卿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天牢门口:“皇上,他们已经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旁边的那人没答话,只是看着我离开的方向,黑眸深沉。 良久之后,他道:“摆驾,去穆司府。” 穆司府是京城之中,出了皇宫之外,最大的院落,我之前就来外围查探过好几次,但始终没有门道。 但这次,我出宫之前便查到穆山所在的青山院是穆司府以东的方向。 第46章 以命换命 我从东墙而入,杀了两个巡逻的人。 青山院比我想象中大很多,要找到穆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没有去用挟持侍卫问,而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兴许是有阿娘在上天保佑,我终于找到了穆山。 彼时,他和一个手下坐在屋内,神情有些严肃:“丞相最近的行事实在是古怪了些,我怕继续这样下去,会对穆司府有所影响。” “大人,不论如何,你还是不能太过于信任丞相,要知道当年我们……” “闭嘴!”穆山喝住他,重重的拍了桌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当年的事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当时有关人等,已经全部处死,休要再胡言!” “属下记住了。”那人顿了顿又才道,“可大人不是说遗落多年的玉佩突然出现在宫里吗,会不会是那个村子里还有活口?” 穆山冷哼了一声:“那个村子一片死寂,哪里来的活口,不过那个玉佩确实有些奇怪,我也是到了扬州才发现玉佩丢了,也不能确保到底是不是落在村子里了。” “那左丞相那边……” “要不是看他是穆阁老最器重的学生,我又怎么会平时对他忍气吞声,当年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有那么巧,我们路过的那个村,竟然是他的故乡。好在回朝后我及时发现,把线索全部指向慕容熙,不然他早就对付我们了。” 穆山又道:“行了,这件事以后绝对不要再提起,尤其是不能让丞相知道分毫。”紧接着,话锋一转,“惠儿今日在宫里出了事,但碍于穆司府的脸面,皇帝不会轻易处决。自从那安嫔进宫后,这麻烦事就接连不断,西凉的人果然不祥。”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穆山烦躁的摆了摆手:“下去吧。” 我趴在房顶,一字不落的听完他们的对话,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原来堂堂左丞相,也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穆山还真有能耐。 等屋子里的灯熄灭后,我看着仍然还有些抖的手,捏紧了手中的剑。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做一个了结吧。 正如我之前和君墨说的,大不了以命换命。 我从房顶悄无声息的翻下,持剑从窗而入。 剑气才刚刚划破了床帘穆山就听见响动,一个翻身下床躲过了剑刃。 他快速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和我打起来。 穆山是常年征战的将军,论谋略和体力,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只能暗算。 我熟知黑暗,也能在这里压他一层。 可穆山却很快察觉,飞身到了屋外。 虽然天空中下着雪,可庭院里挂了几盏灯笼,穆山很快就找到我的破绽,不过数十招下来,我已经有些落于下风。 我咬紧牙关,努力压制住微颤的右手,拼尽全力。 今晚是我最后的机会了,阿娘和全村的仇,必须要报! 我被他的掌风震动,退了几步,喉间的腥甜涌上,身形不稳。 第47章 亲自审问 他正要上前捉住我的时候,青山院外却传来一阵高喊:“皇上驾到!” 穆山愣神,趁着这个功夫,我再次上前和他打了起来。 这次,才成功把银针打入了他的右肩。 穆山只道是中了暗器,没有怎么理会,但手上的力道,却比之前重了几分。 我招架不住,接连后退。 穆山看我靠在柱子上,似乎没了还手的力气,厉声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我没理会他,翻身想要逃走。 可因为这场打斗,青山院的侍卫几乎都围拢了过来,弓箭齐刷刷的对着我,似乎只要我一动,身上就能被射出无数个窟窿眼。 太监高昂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下却堪堪就在穆山背后:“皇上驾到!” 穆山见我已经插翅难逃,扔了剑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穆大人这里好生热闹。” “皇上恕罪,有刺客刺杀微臣,微臣已将她擒住,正准备审问。” 君墨声音不冷不淡:“这刺客是瑞王的人,之前在宫里行刺朕,没有得逞才又跑到青山院来想要对穆大人不利。朕一路追踪到这里,幸苦穆大人替朕捉拿刺客。” 穆山顿了顿:“这……” 君墨看了看身后的侍卫:“带回宫,朕亲自审问。” 穆山单膝下跪,请旨道:“皇上,这刺客武功高强,狡诈至极。还是就交由臣审讯吧,臣定当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时候,穆司府其余院落的人,都听闻青山院进了刺客,而皇上有驾临的消息,纷纷披衣赶了过来。 以穆阁老为首,跪了一大片:“微臣参见皇上。” “都平身吧。” 穆阁老来的时候,刚巧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忙行礼道:“没能为皇上分忧让瑞王残党流窜行刺,本就是穆司府的失职。这个刺客还是就交由穆司府审讯吧,臣等愿将功补过,彻底铲除瑞王余孽。” 君墨扫了一眼众人,薄唇微抿,黑眸冷沉。 我知道他说我是瑞王的余党只是为了能顺利带我离开这里,没想到这些人却如此固执。 君墨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又怎能陷他于不仁。 他和穆司府之间,不能出现裂隙。 这场事端本就是我挑起的,应当由我来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做的事让君墨已经摸透了我的想法,我才刚刚想要开口时,他就淡淡道:“瑞王谋逆事关重大,交由穆司府固然不错,可届时刺客反咬一口,穆司府上下,难免会牵连其中,还是朕亲自审问较好。” 穆山还有些犹豫:“皇上,这……” “惠妃谋害皇子,朕已经网开一面只是押入天牢候审,在这风口浪尖之际,穆大人还是不要给人留把柄的好。” 穆阁老连忙叩首:“老臣多谢皇上。” 穆阁老都开口了,穆山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君墨虽是表面上为了他们穆司府着想,可今天,却是强行带走了闯入的刺客,声势颇大。 不管这个刺客是不是瑞王派来的人,都让他心底有些不快。 第48章 要变天了 我被侍卫带着出了穆司府,刚走到门口,强忍的腥甜就再次涌了上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不再在晟平宫。 是君墨的长生殿。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受伤的地方,也全部被包扎过。 我掀开被子下床,隔着珠帘看着不远处正在批阅奏折的人,掩唇努力压制,可咳嗽声还是从指尖溢出。 君墨抬眼看我:“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跪下:“请皇上处罚臣妾。” 他继续翻着面前的奏折,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做错什么了。” “臣妾行刺失败,迫使皇上出手相救。” “就这个?” 我鼻子一酸,俯首行礼:“皇上,平安不值得。” 君墨放下手上的东西,摁了摁太阳穴:“你值不值得,朕说了才算。” “皇上……” “起来吧。”君墨见我不动,伸手直接将我拉到了他怀里,把腿边的毛毯披在我肩上,“慕容熙有没有告诉你,他在三日前,已经攻下了承洲。” 我微怔,承洲是大晋边境最重要的防线,这么短的时间,他是如何做到的? 君墨没理会我的诧异,一手搂着我,一手继续批阅奏折:“朕倒是小看了他,这些年来,他在大晋布下的眼线,隐秘复杂,想要铲除不是一件易事。大晋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皇上……” “你身体还没恢复,睡罢,朕抱着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上下打架,倒还真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我不由得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子。 好似一松开,他就会离我而去。 窗外,大雪不停,压弯了枝头。 …… 我再次醒的时候,不在晟平宫,也不在长生殿。 而是在一辆马车上。 茶茶见我醒了,连忙把我扶起来:“娘娘,是不是马车颠的不舒服?奴婢让他们走的慢一些……” 我拦住她,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问:“茶茶,我睡了多久?” “娘娘睡了有两日了。” 我皱眉,拉开窗帘,看着全然陌生的地方:“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乌孙,皇上说那里是个永远没有战乱的国家,一年四季都很漂亮。” 我咳了两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陡然开口:“宫里出了什么事?” 茶茶被我这么一问,脸色有些为难,小声道:“娘娘,你就别问了,皇上也是为了你好。” 我捏紧了身下的被子,嗓音有些急促:“告诉我。” “穆司府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娘娘是西凉的派来的杀手,还说镇远将军是娘娘杀的,宫里的所有事都是娘娘掀起的,就连……” “就连什么?” “就连娘娘肚子里的皇子,都是娘娘为了陷害惠妃,亲手杀死的。”茶茶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眶却红的厉害,“但茶茶不信,娘娘可好了,才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好在皇上提前知道他们会污蔑娘娘,特地安排了人送娘娘出宫。” 第49章 必死的决心 我没由来慌了神,既然穆司府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势必不会放过我。 可如今宫里却失去了我的身影,君墨他…… 我捏紧拳头,道:“茶茶,让马车掉头,回宫。” 我这一生,何德何能? 如果我的死,能换回朝堂平静,也算值得。 茶茶被我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能回去,皇上说了,一定要送娘娘到乌孙。而且……而且……”茶茶咬了咬牙,才继续说下去,“大晋已经连失了三座城池,不止是穆司府,朝野上下都对娘娘恨到了极点,娘娘一旦回去,恐怕还没见到皇上,就被扣押下来了。” 我呆呆看着她:“连失三座城池?” 君墨不是说只丢了承洲吗,怎么这么快! “娘娘放心,西凉是趁着我们不注意,才打了快仗。茶茶路上的时候听人说已经有一个厉害的将军赶到战场,稳固了局势,西凉想要再次进攻,就没之前那么容易了。” 西凉,穆司府两面夹击,还有各路藩王虎视眈眈。 慕容熙蛰伏多年,来势汹汹。 我猛地咳了一口血出来,加重了声音:“回宫!” 茶茶快哭了,一边给我擦血渍,一边道:“娘娘,皇上顶着众多压力只为了保娘娘一命,如果娘娘现在回去的话,皇上的苦心就白费了啊。” “茶茶,听话。”我拉住她的手,扯出一抹笑,“如果我不回去的话,穆司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皇上会有危险。” 马车调转方向,朝京城而去。 我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思绪不稳。 过了好半晌,我收回视线,问:“茶茶,我不是让你天亮没见到我就去找穆司府的人,让左丞相带你出宫吗,你怎么没走。” 听我这么一说,茶茶又红了眼:“娘娘,天亮前你虽然没有回来,但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却告诉我说你在长生殿,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晚上和娘娘一起出宫。” 我点了点头,微微闭上了眼。 茶茶给我捏了捏右手,又道:“说起来也奇怪,之前左丞相是最想娘娘死的那个人,可这次穆司府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左丞相却连面都没有现过。听说他已经有几天时间没上朝了,府里也没人,就连穆司府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想他可能是回洪秀村调查当年的真相去了,也没再往其他方面猜。 当马车驶入京城时,我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但是茶茶不同,她和我不一样。 我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巷子里,看着茶茶道:“丫头,跟着我幸苦你了。去乌孙吧,不要再回来了。” 茶茶诧异的看着我:“娘娘你在说什……” 我一掌劈在她后颈,将她放在了软塌上,掀开马车帘子,把我头上的首饰都给了车夫:“麻烦你了,再折回吧,去乌孙。” 说完后,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我不担心茶茶半路上出什么,君墨找的人,自是信的过。 走在大街上,我看着四周喧闹的人群,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第50章 斩草要除根 慕容熙救了我一命,我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替他铲除异己,稳固地位。 而君墨却不知救了我多少次,我没有第二个八年来报答。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讳和朝臣产生间隙。 我现在能做的,只是让他专心去对付西凉的入侵。 还大晋一个和平盛世。 只是片刻的功夫,穆司府的人便发现了我的行踪,将我押入天牢。 最先来看我的是惠妃,想必是她已经被放出了天牢,今天是特地为了我,才重新回到这个曾经待过的地方,她用方巾掩着鼻子,神情间皆是鄙夷:“我之前还道你是西凉的公主,对你礼遇有加。没想到你却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真是枉我叫了你那么多声妹妹。” 我没理她,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 “你倒是挺能耐啊,竟然能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逃出去。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惠妃娘娘。”我睁眼看她,“这天牢污秽之地,还是不要待久为好。” 她冷哼了声:“你以为你陷害我的事,我能就这么算了吗?” 语毕,她吩咐身后的狱卒往牢房里泼了几盆冷水。 “这天气冷,可别把安嫔娘娘冻着了,记得每天加些水。” “是。” 惠妃又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个来的,是穆山。 他狠狠看着我,道:“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早该除了你以绝后患。” 我笑出声:“穆大人说的对,斩草要除根。” 穆山眯了眯眼:“那天晚上刺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自从他知道这个安嫔是西凉的第一杀手时,就知道整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的丫头在昭阳宫外捡到玉佩,以及惠妃被冤入狱,乃至后来他被刺杀这一系列的事情,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 虽然皇帝说是瑞王的人,可他不信。 瑞王的党羽死的死,逃的逃,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先是进宫行刺皇上,后又跑到他青山院自投罗网! 我换了个姿势,淡淡开口:“穆大人说笑了,无缘无故的,我刺杀你做什么。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惦记上?” 他冷冷拂袖:“本官行事光明磊落,何曾做过亏心事。” “那穆大人就是信不过皇上了,怎么,穆大人是想让我说是皇上派我来杀你,好引起朝堂上下的猜忌,准备某朝篡位不成?” “放肆!”他怒声,吩咐道,“来人呐,这妖女口出狂言,肆意污蔑本官,上刑拷问!” 我被抽了三十鞭后,又回到了牢房。 穆山冷嗤:“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走后不久,天牢又来了一人。 柳大才女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恃宠而骄果是会引来杀人之祸。”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感叹着这天牢怎么跟菜市场似得,谁想来就能来。 “那昭仪娘娘以后可要引以为鉴。” “我不会落到你这个下场。”她看着我,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 第51章 棋子而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昭仪娘娘尽管问。” 柳大才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我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这话可是污蔑,大不敬之罪,昭仪娘娘想清楚了再问。” “在湖州小院的那晚,你走后皇上就跟着你出去,我不放心就在房间里等,回来时见他衣袍上沾了露水,脸色冷沉的厉害,责令我回屋。我想他应该是去了树林,而你回来时,衣袍边也是湿的。” 我不由得皱眉,那晚茶茶告诉我他冷着脸离开后,我便以为他回房间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你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 我不禁有些怅然,原来他是那个时候知道。 这么说那天我和慕容熙,他也…… 我闭了闭眼,心底仿佛空了一块。 “我想错了,之前我一直以为皇上喜欢的是我,才会把我从湖州带回来,可我最近才想明白。他早先根本没有带上我的打算,只是因为在州府里你把他惹怒,他故意气你的。” 说着,柳韵诗自嘲的笑了笑:“他虽然前段时间经常来我宫里,可他却不曾碰过我。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昭仪娘娘说的这些只是猜测而已,皇上若是不喜欢你,怎会入宫就封了妃。” 她满脸都是苦涩,摇头道:“我不懂他,也不懂你。罢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这些事,我不会说出去,反正你也要死了。后宫的那些女人和我一样,穷其一生都得不到他的心,再去纠结那些,已经没了必要。” 柳韵诗走后,我靠在墙上,任由冰冷席卷了所有知觉。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君墨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一次次让他陷入两难之境,一次次背叛他。 我始终也想不明白。 但这次,我亲手把君墨为了铺好的后路斩断。 他怕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入夜。 狱卒没再巡逻,天牢安静到了极点。 牢房门被人打开,恍惚中,我看到了慕容熙。 他蹲在我面前,将身上的狐裘盖在我身上,嗓音还带着笑:“平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费力睁开眼:“主子。” “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大晋已经唾手可得。”他理了理我贴在额前的发,道,“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我就能完全取得成功。” 我看着他,没说话。 “只有你死在这里,君墨才会彻底和穆司府撕破脸。等他们内乱,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晋。” “他不会的。” 慕容熙笑:“我的平安,你太傻了。穆司府近年来越来越壮大,以穆山为主,不少子弟居功自傲,君墨想铲除他们很久了。你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你不死,他用什么借口去杀这些人?你该不会以为君墨是真的喜欢你吧,他筹谋了这么久,只是为了现在而已。” 我眼睛越来越睁不开,声音虚弱到了极点:“这样也好,至少穆山死了,我的仇也报了。” 第52章 不该动情 “我早跟你说过,你失去了作用,便再无余地,当初你听我的话,杀了他该多好,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慕容熙又叹了一口气,“平安,你犯了杀手的大忌,不该动情。” 他说完这句话后,我倒在了一旁的草垛上,再无知觉。 慕容熙看着我,啧啧了两声:“养了这么多年,杀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呢。” 他抬起手,正要有动作时,门外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身后的手下道:“主子,再不走的话,等他们人来了,便很难脱身。” 慕容熙起身:“走吧,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君墨对她的感情,我的平安还真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今天怕是杀不成了。” …… 我没想到我还有再次睁眼的机会,慕容熙没杀我的原因,我也没去想。 反正不管是他动手,还是其他人动手,我都活不长了。 牢房里暗无天日,奇怪的是,再无人来审讯我,牢房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人再泼冷水,还加了两床被子。 我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听到给我放饭的两个狱卒讨论远方的战事:“平时看丞相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上阵杀敌却如此勇猛。” “那是你年纪小没听说过,丞相早前可是武将出生,在战场上救了穆阁老一命,才被收做学生。对了,我以前听说他是西凉人呢,能做到咱们大晋的丞相,实在是不可小看。” 另一个狱卒叹了一口气:“不管他是西凉人也好,大晋的丞相也罢。如今死在战场上,却连尸首也找不到,一身英名,也只能立个衣冠冢。” 我撑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费力开口:“你们说的丞相,可是当朝左丞相?” 两个狱卒看了我一眼,道:“右丞相年事已高,深居简出,我们说的,自是这位铮铮铁骨的左丞相。据闻,江阳城被困,城内弹尽粮绝。丞相死守城门,等待援军。和敌军交战了两天两夜,最后被敌军的将领斩于马下。他死后,援军赶到,江阳城危机终于得解。但尸首就……” 我抓在门牢上的指节泛白,喉间莫名有些哽咽:“敌军的将领是谁?” “西凉的二皇子,慕容熙。” 兴许是我这段时间都安静的过头,他们也都没把我放在心上,也没多加看守。 当晚,我从天牢逃了出来。 我找了身黑衣换上,看着远处空中的天灯,微怔。 今天都是上元节了,原来我在天牢里已经足足待了两个月。 穆山的时间,不多了。 我悄无声息的飞跃城墙,进了皇宫。 宫里也是喜气洋洋的,各宫妃嫔纷纷聚在御花园过节。 我先到了晟平宫,那些已经被荒废下来,院子里满是落叶无人打扫。 没有一丝人气,冷清到了极点。 我在茶茶房里找了身丫鬟的衣服换上,这才朝御花园去。 因为是上元佳节的缘故,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繁多,我就算混进去,也不会被人发觉。 第53章 处以极刑 君墨坐在首位,他身旁是端庄娴熟的皇后。 此时的他,唇畔衔着淡淡笑意和惠妃说话,眼底却沉黑冷寂一片。 正如同我与他初见那时那般。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君墨是一个隐藏的极深的人。 一曲终了,舞女退下。 皇后看向坐在下面的柳韵诗,开口笑道:“妹妹怀有身孕,不宜太过劳累。来人呐,把本宫的软垫拿来,给妹妹垫在腰上。” 柳韵诗颔首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惠妃此时没和君墨说话,也看了过来:“妹妹可得保护身子,你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第一个皇子,生下来一定是极尽恩宠的。” “妹妹谨遵教诲。”柳韵诗应声,眼角眉梢都是娇羞。 台下新一轮歌舞表演又开始,惠妃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时不时看向君墨,欲言又止。 君墨没动,淡声开口:“爱妃有何事。” “皇上。”惠妃咬了咬牙,道,“安嫔已在天牢有两月,现在边境战事吃紧,实在是该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君墨看着手上的酒杯,不语。 柳韵诗笑着开口:“惠妃姐姐,今日是上元佳节,又何必提起这些令人烦忧的事呢。” 惠妃不肯退让:“皇上,臣妾被安嫔陷害,蒙冤入狱,使家族蒙羞,这等祸事,又岂能不究。” “那爱妃准备怎么追究。”君墨轻轻抬眼,嗓音清寡。 “明日午时,处以极刑!” “朕准了,惠妃监斩罢。” 闻言,宴上所有人心头皆是一震。 处死安嫔他们并不诧异,只是让一个身居后宫的一品正妃去监斩,却是闻所未闻。 “怎么,爱妃可是不愿?” 惠妃连忙道:“臣妾多谢皇上。” 君墨收回视线,扫了底下众人一眼:“可还有人愿意陪惠妃一同去监斩?” 各宫妃嫔揣测不明他的意思,无人敢开口。 要知道安嫔以前可是宠冠后宫,地位一度仅次于皇后。 在天牢待了两个月,她们都以为皇上是有心要保她,穆司府那边即便再有不满,也不好和皇上做对。 可没想到惠妃一开口,皇上就答应对安嫔除以极刑。 这倒还真是令人唏嘘。 君墨放下手上的酒杯,起身:“朕还有公事要处理。” 立即有太监喊道:“摆驾长生殿。” 君墨走后,众位妃嫔也没了兴趣,纷纷告辞离开。 我从人群中走出,沿着花灯消失在黑夜里。 穆山身体里的消魂针蛰伏期是三个月,时间一到,他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阿娘的仇,总算报了。 我也该,重新走上自己的路。 重新回到晟平宫,我本想把衣服换回来悄无声息的离开,可谁知刚从墙外翻进,就被人擒住,狠狠压在身后的墙上。 鼻间,满是龙涎香的气味。 君墨低沉愠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敢回来?” 我被肩头被他捏的生疼,皱了皱眉才道:“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想要杀我。” 他俯首,在我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我何止想杀你,将你挫骨扬灰才好。” 第54章 分崩离析 “夫君?” “没用。” “那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挣扎,任由他动手。 君墨被我气笑了,手指轻抚他方才咬过的地方,问我:“疼么。” 我认真看着他:“你让我咬回来就不疼了。” “不可能。” “很疼。” “……”君墨低头,对上我的视线,缓声开口,“让你咬。” 我呲牙咧嘴的扑上去,眼看着就要咬到他的脖子了,谁知道他却突然搂住我的腰,我没防备,被迫仰起头磕在了他唇上。 我气的不行,刚想推开他的时候,他却撬开了我的唇瓣。 花好月圆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很想他。 君墨抱着我回到了之前的卧房,奇怪的是,外面虽然看上去被废弃了,但是屋子里的陈设却一样不少,干干净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君墨不满我的分心,在我下巴上咬了一口。 我对上他的眼,眸子里一片氤氲。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有些急促,当他最终进入的时候,身体紧绷,却温声在我耳边道:“方才在院子里叫的,再叫一遍。” “很疼?” “……” 为了报复我这句文不对题的答案,君墨整整折磨了我一晚,直到我喊出他想听到的那两个字后,他才总算放过我。 第二日午时,在惠妃及穆司府众人的监斩下,“我”被除以了极刑。 兴许是看到“我”死了,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原本已经该进地狱的人,如今竟然在君墨的长生殿里悠哉的嗑瓜子。 不是我不想走,这周围全是暗卫,我恐怕还没出殿门,就被堵了回来。 两日后,宫里传来消息。 柳韵诗流产了。 听闻是惠妃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把安胎药偷偷换成了堕胎药。 君墨震怒,惠妃当即被贬入冷宫。 至于穆山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气血上涌,病倒在床,大夫诊治的结果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穆山本就是惠妃最大一个靠山,他这一倒,穆司府的人纷纷不想牵涉其中,对于惠妃派出去求助的人,避而不见。 惠妃在宫中孤立无援。 很快,便又有消息传来,现已查实惠妃和其父穆山假造证据致安嫔蒙冤惨死,二人心思狠毒,手段凶残。 谋害皇子皇妃一事证据确凿,罪不可赦。 赐惠妃三尺白绫自行了结,青山院一干人等难逃干系,全部押入天牢,逐一审问。 穆司府中之前和穆山走的近的人,顿时人心惶惶,互相猜忌,生怕自己被牵连其中。 一时分崩离析。 我在长生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 早先慕容熙就告诉过我,君墨想动穆司府很久了,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扳倒穆山,搅乱穆司府的棋子。 在这场计划里,我必须死。 只有这样,君墨才有了更充足的理由对付穆山。 我不知道,如果那天我没有从天牢逃出来,会不会还有死囚替我上刑场。 转眼,我就在长生殿待了小半个月。 君墨白天处理政事,我就坐在他身边嗑瓜子打瞌睡。 晚上就陪他滚床单。 第55章 秀丽河山 天刚蒙蒙亮,他便去早朝,我也睡不着,起来问贴身伺候我的宫女:“最近边境战事怎么样了。” “左丞相战死后,江阳城由镇远大将军接手,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已经接连攻回了两座城池,娘娘请放心。” 我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既然君墨知道我的身份,他又怎么可能让慕容熙的手下有机会接近我。 镇远将军的死,恐怕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吧。 目地只是让慕容熙放松警惕。 我不知道他还瞒了我多少事,我也不想去追究。 毕竟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互相利用的。 我趁着宫女不注意,将她打晕,换上了她的衣服,出了长生殿。 在走之前,我给君墨留了一张字条。 半月后。 我一身男装,出现在江阳城。 客栈里,还有不少人在讨论为守城而战死的左丞相,言语间皆是惋惜。 “西凉人真是太可恶了,想这左丞相也是我大晋万人之上的人物,生前誓死保卫江阳城,可没想到死后尸首竟然被挂于他们主将帐前,这不是存心侮辱吗!” “是啊,听说镇远将军派了几队人马去想要抢回左丞相的尸首带回来好好安葬,却都无功而返。两军交战之际,又不可能谈判,真是苦了左丞相死了都还遭受此般非人对待。” 我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垂眸看着右手,微微收紧。 之前进了天牢不久后,这手便没抖了,我以为已经痊愈了。 可不知是不是近日来的长途奔波导致身体有些吃不消,有些疲惫,才旧症发作。 天就快黑了,我也没急着出城,在客栈住了下来。 半夜,我看着窗外的明月,却没有丝毫睡意。 这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天亮之际,我站在城墙上,看着他生前守卫的城池,看着这大晋的秀丽河山,生出了一腔热血。 既是和平盛世,便不该被战乱所扰。 我相信,只要有君墨在,大晋一定是个比乌孙还要美的国家。 远处,霞光破晓。 我握着剑,出现在西凉大军的军帐之外。 很快,便被带到了慕容熙的主帐。 他站在一群穿盔甲的手下中,白衣而立。 像极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慕容熙见我,将面前的地图合上,扬唇笑道:“我的平安回来了。” 我单膝下跪:“平安参见主子。” “你回来便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行礼离开。 一时间,帐篷内只剩我们两个人。 慕容熙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平安,我养了你八年,你却因为一个认识一年多的男人,背叛了我。” 我低着头,不语。 “君墨早就知道西凉要谋逆,他却没有任何应对,任由我联络大晋朝臣、周边诸国,等我彻底发起了进攻,连夺三座城池,再没有回头路时,他派镇远将军从乌孙而过,以二十万的兵马帮助皇兄登位。江阳城不是没有援军,而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支援。” 第56章 了无遗憾 慕容熙仿佛是在诉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你可知道,皇兄登位后,至今为止,连发五道急诏宣我回宫,回去后无非就是以谋逆罪处斩,你说,我回去做什么?” 我没说话,握紧微颤的右手。 慕容熙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平安,是不是连你都觉得,这场仗我必败无疑?” “主子。”我抬头,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平安不懂战事,更不懂谋略,但大晋的天下,不是人人都能觊觎的。” “君墨他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 我站起身,道:“平安此次前来,只为两件事。” 慕容熙笑容不复,冷冷看着我。 “主子给了平安机会去大晋报仇,如今仇人已死,平安感激不尽。但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你想杀了我?” “平安带回父亲尸首后,必当以死谢罪。” 慕容熙又笑了,眼神中透露着淡淡轻嘲:“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功夫么。” “试试也无妨。” 慕容熙说的没错,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我的每一招他都能提前防备。 但这因为如此,他招数里的破绽,我也全然知道。 我和他交手数百招后,持剑的手越发抖的厉害。 慕容熙擦了擦嘴角血,感叹了一声:“我的平安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当初在天牢时,便不该放过你。” 我没答话,死死握住手中的剑,再次和他打了起来。 最终,慕容熙死在了我的剑下。 或许他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拖着还在滴血的剑走出了帐篷,在不远处的横梁上,砍断了绳子,取下了阿爹的尸首。 彼时,慕容熙已死的消息传遍了军帐。 我被团团围住。 刚和慕容熙的那一战中,几乎已经费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最后看了眼阿爹的尸首,在刀光剑影中,倒在了地上。 也罢,既然我无法带他回去故乡,那就黄泉路上再见吧。 届时,我、阿爹、阿娘,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我这一生,终于了无遗憾。 不日后,有消息从江阳城传开。 据闻,西凉的主将,被一个女人杀于军帐。 而那个女人却在奄奄一息时,被人救走,不知去向。 西凉军队兵败如山倒,最后是当今王上出面求和,俯首称臣。 免去这一场灭国之祸。 我再次醒的时候,是在一个小木屋里,周围隐隐能听见溪水淌过的声音。 我刚想撑起身,却发现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尤其是右手,没有任何知觉。 这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随即响起带着哭腔的女声:“夫人,终于醒了。” 我怔怔看着她:“茶茶?” 茶茶跪在我床边,激动的热泪盈眶:“夫人还记得茶茶就好。” “我睡了多久了?” “夫人伤重,躺在床上已经有两月了,期间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但都没有意识。”说着,她又开始流眼泪,“程大夫说夫人估摸着这几日便能清醒过来,果然没错。” 我点了点头,睡意又涌了上来。 接连过了几日,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力气也渐渐恢复,已经能下床在木屋外走走。 可右手,还是使不上劲。 茶茶口中的程大夫就住在我们旁边不远的木屋里,时不时过来转转,对我身体恢复的程度很满意。 我问他:“程大夫,我的右手是不是废了?” 第57章 平安 他神情不变,收拾面前的药箱,道:“你这右手本是心病引起,加以休养调理便能痊愈。可后来在西凉那一战,却震断了静脉。” 我垂眸,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你也别担心,老夫的招牌不是摆着好看的,你的右手虽然不能痊愈,但只要每日针灸,像吃饭拿筷子这些还是能行动如常,重物就别想拿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拿剑了。 茶茶端着午膳从门外进来,道:“我家夫人平时有我伺候她,自然是不用拿重物。” 程大夫哼哼了小声:“小丫头日后还不是要嫁人,看你嫁人了她怎么办。” “我才不嫁呢,这辈子都跟着我家夫人。” 午膳后,茶茶扶着我到小溪旁晒太阳。 此时,已是炎夏。 但山谷里却温度适宜。 茶茶给我拿了我最爱的瓜子,在我旁边讲着这两个月来的趣事。 我静静听着,伸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阳光。 我没问他们是谁救的我,当今世上,能把我从千军万马之中带走,还让茶茶来照顾我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又过了几天,茶茶见我精神状态好多了,便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给我。 是阿爹留给我的。 平安吾女,见信亲启: 阿爹今生轻信于人,错把仇人视作知己,更多次置你于险境,实在无颜亲手把信给你,唯有托皇上在阿爹死后转交。 在过去的数年里,阿爹时常梦见你和你阿娘。 每次都被梦中鲜血淋漓惊醒。 如果阿爹知道你还活在世上的话,一定会拼了命把你从慕容熙手里救出来。 但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枉然。 阿爹清楚,满村的仇恨焉能不报,但如今远方西凉入境,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阿爹不想再有像你一样的孩子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去守江阳城是阿爹自己的决定,只有这样,慕容熙才不会怀疑朝中无将的事,皇上才有机会派人绕后西凉,让慕容熙绝无退路。 阿爹自知,这一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皇上答应,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杀了穆山,给你阿娘和全村报仇。 阿爹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望你今后平安无忧。 阿爹相信,无论发生何事,皇上都会全力护你。 平安,好好活下去。 我收起信,眼眶有些湿润。 茶茶从门外进来,道:“夫人,该针灸了。” 最近被程大夫扎了几针,我这右手也慢慢有了知觉。 “让他进来吧。” 半年后。 茶茶好不容易从林子里逮回来的野兔子跑了,为此难过了好久,一整个下午都坐在石头上生闷气。 我走过去安慰她:“下次遇见,直接拿火上烤了,让它想跑也跑不成。” 茶茶更生气,连我也不理了。 程大夫摸着胡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眯眯的开口:“冬天来了,兔子吃了暖和。” 我有人撑腰,笑的更开心:“茶茶,程大夫的话你不是一向最听吗,要不我今晚就给你逮一只来吃?” “……”茶茶鼓嘴,“夫人你好坏。” “唉。”我叹了一口气,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喝茶,“茶茶嫌弃我了,看来我得给她找一个夫婿了,免得看着我就烦。” 茶茶连忙过来挽住我的手臂:“才没有呢,茶茶最喜欢夫人,要永远都和夫人在一起。” 程大夫也笑出声:“天冷了,屋子里该加些火炉了。” 我揉了揉茶茶的头发,抬头看着远处的落日,又快是一年了。 曾经我每活一天都是拿命拼来的,如今却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不用担心仇家上门,更没有了那些腥风血雨的厮杀。 我从未想过,能有这样闲散舒适的生活。 平安这个名字是阿爹给我的,那个人,却承了我一生。 第58章 君墨番外一 晋和十五年。 早朝后,太监问:“皇上,今日没有公文奏折处理,是去御花园走走还是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坐坐?” 君墨顿了顿,淡淡开口:“去晟平宫。” “是。”太监也没传旨摆驾,而是静静跟在他身后。 晟平宫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的原因,这里已经成了一座荒废的宫殿。 平日里,无人敢来。 君墨进了一间屋子,太监替他关上门,站在屋外等候。 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这两年时间里,历来如此。 君墨伸手在桌上轻轻抚过,沾了一层灰。 似乎是在无声提醒他,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到这里来了。 君墨扫了一眼四周,才发现,那个敢顶撞忤逆他的女子,早已不在。 他九岁登基,因先帝的册封得朝臣拥护支持。 但他们,都有自己的目地。 这个位置坐的并不安稳,他的皇叔,皇兄,从未放弃过争夺。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后宫的妃嫔,只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而已。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时,她穿着火红色的嫁衣,从和亲的喜轿中走出来。 早在她入宫之前,他在西凉的暗卫便传来消息。 西凉并无文清公主。 她的来历,他不感兴趣,不过是一个西凉王拿来向大晋示好的工具而已,冠上了公主的名号。 他扣下了她带来的随从,事后本想看看她有何打算,可没想到,却撞进了她沐浴。 入眼的是一身的伤疤。 她似乎有些恼,命门被他扼住,但却没有丝胆怯。 反映极快,伶牙俐齿。 那时,他便知道,她绝对不只是随便找来顶替和亲的公主那么简单。 她说,她叫平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左丞相死去的女儿,也是这名字。 她胆子很大,初来宫中就惹了淑妃。 他此时正好需要一个与朝廷毫无关系的人,来帮他完成计划。 她最合适不过。 江南出巡是早就定下的事,那天的刺客行踪他也早已知晓,走进他们的包围圈,不过是想看看她的身手到底如何。 她也没辜负他的期望,自告奋勇想要去对付这帮刺客,和他谈条件。 如果她死在这里,他有足够的证据去指向瑞王。 但在最后,他还是救了她。 其实他们都是一种人,只有不断杀死敌人,自己才能活下去。 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竟然会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在树林里听见她叫慕容熙主子,他并不意外。 不过却陡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去之后便吩咐手下去西凉慕容熙府里查当年洪秀村是否还有幸存者。 她回来便一直在试探他,她大概是想知道,怎么才能杀了他成功脱身吧。 既然如此,他就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那时候,她拿着钗子毫不犹豫的动手,他想,那时她便死在了他手中。 她动摇了,他也……跟着动摇了。 原本的计划需要改变,他正在与下属商议时,得知的却是她被带到杨坚府上的消息。 他从未见过她那样的女子,做事不计较后果,也完全不给自己留活路。 第59章 君墨番外二 她用最快捷简单的方法,帮他铲除了瑞王最重要的亲信,把自己陷入死局。 这样一个无法掌控的人本不该留下,可他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杀了她。 从带回柳韵诗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对她动手。 回宫后,封她为贵妃,赏印鉴加爵禄,一方面是让瑞王的人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出手;一方面是给她留了一条退路,日后不论是有多大的罪,都可保她性命。 她永远不明白他的苦心,也丝毫不懂得收敛自己身上的锐气。 这样在阴诡重重的宫里,是犯了大忌。 他本以为二十杖责能让她消停一段时间,可她伤才刚好,便又开始肆无忌惮的闯祸。 为什么她就不能安份一些? 他一怒之下,将晟平宫圈为冷宫。 但这又何尝不是保全她的一种方式。 这段时间里,他派出去的人传来消息,当年屠洪秀村的不是慕容熙,另有其人。 而她便是当年的幸存者,左丞相以为已经死了的女儿。 她以退为进的这招很聪明,既能帮她扳倒瑞王,又能让穆司府的人对她消除顾忌。 但现在朝廷上下,遍布他们的眼线,她又能做什么? 他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可她的所有行为,已经彻底触及到了朝堂的底线。 如果她再继续任意胡为下去,连他也保不了她。 所以,她想要在惠妃生辰上查处当年是谁屠的洪秀村,他就让她知道了左丞相是她父亲。 她在算计,他也在算计。 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怀孕了。 现在瑞王刚倒,正是他往朝中安插自己势力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到来,只会让各方不安。 而且她会更危险。 他犹豫了,他想留下这个孩子。 待日后送她出宫时,即便他不能陪在她身边,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可他还是低估了她报仇的决心,也许她说的对,她本身就是一个杀手,冷血无情,他又怎么可能妄想着她能把孩子生下来。 那天,他在御书房里左丞相密谈了整整一天,隔绝了外界所有消息。 等他到了晟平宫,才知道孩子已经保不住。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双全,他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可以让她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杀了穆山报仇。 近年来,穆阁老不管是,左丞相虽是穆司府所出,但他身上流着的毕竟还是西凉人的血,所以整个穆司府的人,纷纷唯穆山马首是瞻。 他的确想要分散这些势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左丞相走前,他答应会好好保护她,会在朝堂平静之后,为洪秀村翻洗血案。 但他也知道,他拦不住她。 她为了报仇,可以付出一切。 在青山院看到她还活着,他松了一口气,如果再晚去一步的话,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送她出宫,去乌孙。 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时,他并不意外。 她从未听过他的话。 他只有在天牢安插人手,为了怕穆司府的人猜疑,他甚至忍着未去看她一眼。 第60章 君墨番外三 丞相战死,他让人把消息放入了天牢中。 等她出来后,换了个死囚易容进了牢房。 他在城外给她铺好了一条路,却没想到,她还会回宫里。 这次的计划不能再出错,他让暗卫全部守在长生殿外,一步也不准她踏出。 柳韵诗怀孕只是一个饵而已,他从未碰过她,她也愿意为他完成这个局。 惠妃以为他同意他们杀她,是重新对穆司府的人恢复了信任。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柳韵诗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世上不能再有安嫔这个人。 或许是她最近的安静,让他放松了警惕。 她打晕了长生殿里的宫女,逃出宫外。 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今生缘尽。 他将字条捏在掌心里,骨节泛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手,只要出了长生殿,他的暗卫便不可能追上她。 江阳城是她爹生前战死的地方,她一定会去那里。 当他从万军之中救出她的时候,突然觉得,缘尽也好。 层层宫墙关不住她,他也不愿折了她的羽翼。 外面的世界阳光更明媚。 此时,太监的声音在外面传来:“皇上,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君墨嗯了一声,收回思绪,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暗。 走了很远后,他转身,看着被夜色吞没的宫殿,道:“封了晟平宫罢。” 太监俯身应道:“是。” …… 晋和十六年秋,宫里传来消息,皇帝病重,立遗诏。 晋和十六年冬,皇帝病逝。 先帝最小的儿子,年仅十五岁的景王登基,改国号为晋安。 春天,冰雪渐退。 马车行驶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好不容易才进了山谷。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抱着一只兔子从树林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的马车怔了怔。 这三年的时间里,山谷里都没有外人来过。 她抱着兔子站在路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者何人?”她扬了扬下巴,拿出她家夫人教给她的气势。 马车帘子被打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连怀里的兔子跑了也不曾发觉:“皇,皇……” 男人跳下马车,扫了她一眼:“我怎么交代你的。” “公子!” 他淡淡嗯了声,朝山谷深处走去。 女子跟在她后面,满脸都是笑容。 公子终于来了! 半个时辰后,男人在小木屋旁站定,看着正在挽起衣袖在河里摸鱼的女人,唇角轻扬。 他用整整三年的时间培养小景,稳固朝局,铲除异党。 只为给大晋和她一个盛世。 现在边境安稳,朝中再无结党营私。 所以他来找她了。 远处的女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刚好撞进他的眸子里,微怔。 身后,溪水潺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回过神,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拿着手中刚捉到的鱼摇了摇:“夫君,今晚吃烤鱼。” 他答:“好。” 似乎,他们之间未曾隔了三年。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朝夕相处,日落而息。 白头偕老,生死相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