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圣君》 楔 子 淡月疏星,夜凉如冰。约莫是二更初起的时分,在闹市中,当是华灯甫上,夜市方张。然而在山区里,居民却早已入了梦乡。 荆山脚下,一椽离群索居的茅屋。兀自从壁缝窗间,射出缕缕昏黄的灯光,如果你走近些,不但可以听见轧轧的机杼之声,还可以窥见一幅动人的机杼课子图。 草堂中,一灯如豆。一个两鬓飞霜但看起来年纪还未超过三十的红颜少妇,面对一个七八岁的幼童。那少妇双目盲残,从那深陷的眶子看来,两眼是被截瞎的。 幼童此刻,正在低头朗读。忽地掩卷道: “妈,您为什么老是愁眉不展?” 盲残少妇面上的肌肉一阵牵动,停了机织,绝然道: “你用心念书,不要问这些不相干的事!” 孩子总觉得妈有什么事不肯告诉他! “你不听妈的话?” “听,但是……” “还不到你该问的时候。” 幼童打了一个呃,意犹不释的道:“父亲呢,为什么他……” 盲残少妇厉声道:“你没有父亲,他早死了!” “爹真的……” 一缕异声,倏告传来,在这无风寂寥的山居静夜里,那怕是极微的声音,也难得逃过练武人灵警的听觉,少妇倾耳一听,神色大变,一把抓起幼童,随手点了他的“哑门穴”幼童惊悸的睁大了双眼,张口无声,少妇迅快的移开屋角一堆杂物,揭开一块石板,把幼童塞进石板下的洞中,严厉的道:“乖乖地不许动”,随说随把石板盖上,掩上了杂物,然后回到机上坐定。 “砰!” 单薄的木板门,裂成了碎片,一条娇小人影,掩入屋中,赫然是一个蒙面女人。 “谁?” “芍药仙子,别来无恙?” 盲残少妇霍地站起身来,厉声道: “又是你?” “不错,是我,你记忆力不差。” “你……意欲何为?” 蒙面女子格格一声怪笑,目光四下一扫,阴声道: “芍药仙子,令郎呢?” “死了!” “不会?” “你到底意欲何为?” “你也是女人,当知道女人的心理,如果要完全得到一个男人的爱……” “魔鬼,你追我自残双目,亡命天涯,难道意犹未足……” “我当初放过你母子,实属不智,幸而亡羊补牢,意犹末晚。” “你要赶尽杀绝?” “这样岂不免了你现世受苦?格格格格……” “女魔,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办得到吗?” 盲残少妇厉叫一声扑了过去,蒙面女子身形似魅,一幌到了盲残少妇身后,少妇双目虽盲,身手却不弱,听风辩向,挥掌反削,蒙面女子又一幌,纤掌电扬,盲残少妇惨号一声,手抚胸膛,栽了下去。蒙面女子迅快的朝邻室打了一个转,口里道: “莫不成那小鬼真的死了?” 须手拿起油灯,点燃了被褥,退出屋外,火势凶凶而起。 盲残少妇狂喘着爬向屋角,移开杂物,石板挪开了一角,一个小头冒了出来,盲残少妇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爬到屋角,伸手胸前拨出一根三寸长的风头金钗,抛入石板下的穴中,娇躯一翻,把幼童的头压回穴中,身躯正好堵住了挪开一角的穴口,惨厉的叫道: “孩子,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 半个时辰之后,茅屋烧成了一片白地…… 第一章 人头贺礼 倚云山庄 座落在巫山东麓,归州城北五十里香溪之滨,占地十余亩,画栋飞云,鳞次栉比,是“三元帮”开宗立派之地,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是开派宗师“三元老人陈芮”的独生子。 “三元老人”年已近百,武功高绝,一生仗义疏财,结交遍天下,被武林中尊为泰山北斗,武林同道为表示对老人的崇敬,咸称之“三元老人”而不名,十提前,把帮务交由独子“拿云捉月陈家骏”,自己则深居简出,贻养天年。 “三元帮”门下弟子近千,人才辈出,帮务如日中天,凌驾乎各门派帮会之上。 这一天,“倚云山庄”悬灯结采,”香花铺径,全庄上下,洋溢着一片喜气。 原来今天是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掌上明珠“玉女陈香君”于归之期,对方是“鄂西大豪欧阳方”的长子欧阳瑾,两家可说是门当户对。 庄中筵数百桌,以“三元帮”的地位,与“三元老人”在武林中的声望,预料中必是贺客盈门,宾朋满座。 谁知,事实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眼看正午吉时将至,贺客不过寥寥数十人,使整座厅院,显得空落落的,在座的贺客,虽然已觉出蹊跷,但格于礼数,不便动问。 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只此一女,视同拱壁,刻意铺张,喜帖发出去总在两千份之谱,见此情形,急得象热锅蚂蚁,在厅中团团转,额上汗珠滚滚,原本谈笑生风的他,这时浓眉深锁,学金人三缄其口,一部灰髯,几乎被捋断。 洋溢的喜气,已被这意外的情况冲刷得荡然无存。 宾客中,有的已现出焦躁不安与惊异之情。 毕竟,这意外的情况,相当不寻常,喜柬发出而不登门道贺,意味着对“三元帮”的蔑视,也是对“三元老人”最大不敬。 其中,一个锦衣中年,行近“三元帮主”身侧,皱眉道: “襟兄,客人大概不会来了,这到底……” “三元帮主”拭了拭汗水,道: “此事令人不解,连近在近尺的‘武当’‘巫山’等派都不见有人来!” “是否礼数上……” “愚兄自问礼数周到,同时也没有什么地方开罪武林朋友。” “花轿也应该到了呀?” 提到男方迎亲花轿,“拿云捉月陈家骏”更加沉不住气了,拍了拍手,道: “传总管!” 堂下立刻应声,不久,一个黑衫老者急趋而至,打了一躬道: “卑座吕文华参见帮主!” “吕总管,立即派快马前迎十里,看花轿是否已在来庄途中。” “遵令谕!” 总管吕文华转身退了下去。 “拿云捉月陈家骏”向在座的数十宾客作了一个罗圈揖尴尬的道: “累各位久候,陈某人先行告罪,尚请各位海涵!” “好说!好说!” 众宾客纷纷还礼,但窃窃私议之声,因此而始,翁翁成了一片。 一个青衣小婢,日内堂走出,趋近“拿云捉月陈家骏”低声道: “禀帮主,夫人打发婢子请问……” 陈家骏不待她说完,烦燥地一挥手道: “回禀夫人,就说花娇未到,本座已着查探去了!” “是!” 小婢讪讪地退了下去。 就在此刻,外面一迭的传呼进来: “四海浪荡客视少青贺到!” “拿云捉月陈家骏”面容一整,微露喜色,大步向中门外迎了出去,所有在座宾各,也纷纷离位而起,引颈宁候。 “四海浪荡视少青”年登耋耄,少说也有八十岁以上,与“三元老人陈芮”相交甚厚,在武林中辈份极尊,武功深不可测,专爱管闲事,对武林掌故,奇闻轶事,如数家珍,只是有一个怪僻,不许人以“老”称之,不论对方辈份尊卑,至多接受人称一声祝兄,直呼其名更是投其所好,所以执事弟子称呼时,只报名号,没有加尊称。 顾盼间,“拿云捉月陈家骏”毕恭毕敬地伴一个须发如银的玄衣老人,步了进来,玄衣老人面红如婴,右边斜背着一个鼓绷绷的大布袋,这布袋在江湖人的眼中,有如神秘的百宝囊,谁也不知道里面空竟装了些什么东西,从这看,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突梯滑稽。 所有在座宾客,齐齐行下礼去,口称: “恭迎祝兄大驾!”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眯着从不曾醒过的醉眼,扫了现场一周,一甩大袖道: “朋友们少礼,视少青不敢当!” 说着,穿过人群桌席,行人大厅,毫不客气的朝首位上一坐,执事弟子送上香茗,“四海浪荡客”一挥手道: “不用,我自有解渴之物!” 拔开酒葫芦,口对口咕噜噜喝了一在口,用衣袖一抹口边酒渍,向“三元帮主” 点了点头,道: “老弟,只有这么几个客人?” 此老与“三元老人”同辈论文,却称“三元老人”的儿子做老弟,在座的都熟知此老怪僻,也就见怪不怪了。” “三元帮主”苦苦一笑道: “小侄正为此大惑不解!” “嗯!要来的,早来了,不来的,不会来了!” 请问为什么: “你难道一无所闻?” “宛如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路而来,听人说各门派帮会,在一夜之间,齐被神秘的恶客光顾,伤亡惨重,大概无忙着善后,没有心情来喝喜酒了。”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三元帮主”骇然道: “有这样的事,怎么小侄一无所闻,不知那引进神秘恶客是什么来路?” “金月盟使者!” “金月盟” 宾客中爆出一片惊呼之声,这神秘的帮派,崛起武林不过数月之久,但也只限于传言,没有人知道盟主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该盟是什么样的组织!更不知道帮派所在地。 “三元帮主”满面骇异之色。眯声道: “金月盟是什么样的帮派?” “四海浪荡客”又喝了一口酒,白首连摇道: “谁知道!” “主其事者是谁?” “不知道!” “何以派人向各门派帮会下手?” “不是下手,是下书,书信中要各门派帮会尊“金月盟”主为天下总主,这是荒诞不轻的事,各门派帮会自然不忿,言语冲突之下,双方出了手,那些使者,一个个功深不测,动上了手当然就有死伤。” 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何以敝帮例外不被扰呢?” “这就令人不解了,也可能是时间问题。” 谈话之间,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自后堂策杖而出。 众宾纷纷起立,恭敬的道: “参见老辈!” 老人拱手道: “各位少礼,请坐!” “三元帮主”忙起身移了一个座位给老人。 “四海浪荡客”哈哈一笑,就坐着之势,扬了扬手,道“老哥,你纳福啊!” 这老人,正是武林中尊山北斗的“三元老人”,“三元老人”掀髯大笑道: “小老弟,今天是什么风吹你来的,十年了,真是幸会!” “哈哈,四海浪荡,五湖飘泊,小弟我是无事穷忙,只要有一天安居,便六神无主,浑身骨头痛,现在可好了,要大忙特忙了,嘻嘻,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咕嘟灌了一口酒,闭目微吟道:“但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三元老人”哈哈一笑道: “老弟,你是‘事大如天醉亦休了?’”。 “四海浪荡客”醉眼一睁,射出两道迫人的厉芒,沉声道: “老哥,在确事大如天,如醉不能休,武林劫运已起,道消魔长,将无宁日了。” “老弟此语必有所本?” “老哥就会知道的。” “三元老人”突地老脸微变,转向“三元帮主”道: “吉时已到,怎么不见进了的花轿……” 蓦在此刻 只见总管吕文华,匆匆奔入厅来,先向“三元老人”一礼,然后形色仓皇地道:“拿云捉月陈家骏”道: “启禀帮主,庄外一位少年客人求见?” “既来前来祝贺的客人,何须通禀,请进来就是!” “可是这位客人……” “怎么样?” “卑座看来,似乎来意不善!” “哦!对方可曾通名?” “他就是出道未久,三招搏杀崆四剑,一掌劈死‘赤发魔’的‘掘墓人’!” “什么,掘墓人!” “三元帮主”这一惊嚷,举座皆闻,众宾客无不面上失色,连“三元老人”和“四海浪荡客”也不由老脸变色。“崆峒四剑客”是中原道上有名的剑手,而“赤发魔”却是纵横江湖的十年恐怖人物,竟然毁在对方举手投足之下,则这所谓“掘墓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尤其“掘墓人”这外号,听来十分刺耳。 其实,座中谁也不曾见过“掘墓人”的出身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了。 “三元帮主”面色凝重的向“四海浪荡客”道: “世叔足迹遍天下,可知这‘掘墓人’是什么路道?” “四海浪荡客”一摇头道: “没有见过,见了本人也许能测出他来历也不一定!” “那么请他进来?” “当然,来者是客,今日又是你宝贝女儿大喜之日,对方来意如何,尚未知晓,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同道们见笑!” “如此,吕总管,请客人进来!” “是!” 总管吕文华退了出去,中门口已有执事弟子向外传呼: “请客人入庄!”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异样的心情,等待着一睹这“掘墓人”的真面目。 工夫不大,一条人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人影入目,每一个人都不由下意识地吐了一口长气,意料户,所谓“掘墓人”必是一个窍凶极恶之相,其实事实大谬不然,现身的赫然是一个年不到二十的英挺少年武士,唇若涂朱,鼻如悬胆,双眉斜飞入鬓,魁梧壮实,一个标准的美男子,配上白色劲装,有如临风玉树,充满了男性的诱惑。 少年物提一个绢包,看来是一份贺礼,步履从容地向大厅走去。 及至看清了少年的容色,每一个人又不禁从心的深外冒出了丝丝寒意,对方神情的冷酷,眼中流露的恨意,使人见而惊栗,似乎在坐的每一个人,都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神情与容貌极不相称,但与“掘墓人”这外号倒是十分贴切。 “三元帮主”已迎出厅来,抱拳道: “少侠光临敝庄,要本座未曾远迎,失礼之至!” 少年略一拱手,道: “好说!”声音冷漠得象冰声而其仅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说完之后,又紧抿了嘴唇。好象多一个字都不肯说似的。 入厅这后,少年自就客座之前,但没有落座,对所有的人,似乎不屑不顾。目光只冷冷地注定“三元帮主”一人。徐徐启唇道: “阁下就是‘三元帮主’?” “本座正是,少侠尊号‘掘墓人’?” “是的!” 请问大姓台甫? “在下斐剑!” “啊!斐少侠今日此来……” “在下受人之托,送上一份贸礼,同时,有件事请教帮主!” 说着,将那绢包朝座旁几上一放,这才把目光扫在厅内众人,阴冷而恨意浓烈的目光,使人感到万分的不舒服。 厅内座中,不过寥寥七八人,其余的宾客,都在厅席间散坐。 “三元帮主”手指“三元老人”道: “这是家严!” “久仰!” “这位是‘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哦!久仰!”目光却多看了这怪杰几眼。 “这位……” 介绍完毕之后,斐剑落庄,“三元帮主”目光一扫绢包。 “请问斐少侠受何人之托,宠赐厚贶?” “在下来庄途中,不期而遇一位姑娘,托在下带这绢包,说是帮主一看便知!” “哦。” “三无帮主”面上掠过一丝困惑之色,移步上前,去解那绢包……” 斐剑目注“四海浪荡客”道: “相不到在此幸遇祝老前辈,真是……” “四海浪荡客”醉眼一翻,怒声道: “小子无礼,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的……” 斐剑一怔,倏有所悟,改口道: “祝老兄……” “什么老不老,祝兄仅够了!” “哦!是,祝兄……” 蓦地 “三元帮主”惊叫一声:“好哇!掘墓人,你……你……” 另有人惊呼一声: “人头。” 这一声惊呼,象一块巨石投入池水,激起了水波扑通,厅内诸人骇然离座,厅外数十宾客,一阵哗然,纷纷奔向厅门。 几上,绢布摊开,布上一只精巧的锦盒,盒内数层油纸张,油纸之内,赫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面目如土,看来死的时间并不久。 人头作为贺礼,的确是千古奇闻。 “三元帮主”面色惨变,全身簌簌抖个不停,双目圆睁,尽是杀光,直罩在斐剑面上,那样子是恨不能把他吞了下去。 斐剑神色大变,目中浮现两缕杀芒,但瞬间又回复如初,只是那本来冷酷的面色。更加阴沉了,象密云不雨的天气一样。 所有贵客的目光,由惊骇而变愤怒,齐齐投在斐剑身上。 “三元老人”白髯飘拂,白眉倒竖,目爆煞芒。 “四海浪荡客”眯蒙的眼眼,此刻竟也圆瞪如灯。 一个老者栗声大叫道: “这不是新姑爷欧阳谨的人头吗?” 登时群情激愤,贵客中已有不少人喊出了“杀!”声。 一声喜事,变成了丧事,这太出乎意料之外,现场,顿时笼照着杀机。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谁想得到,这份贺礼,竟然是新郎的人头。 十数名老少不等的人,排家人厅,这些,是“三元帮主”较角地位的高手。 斐剑成了众矢之的。 第二章 功高莫测 “三元帮主”轰雷似的爆出一声厉喝道: “掘墓人,本座就将你碎死万段!” 斐剑嘴角牵动了数下,面上神色未变,冷漠至极的道: 帮主,在下郑重声明,这事系受了旁人愚弄! “三元帮主”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道: “掘墓地,凭你一句话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在下没有推却的必要。”“人是谁杀的?” “在下不知情!” “这话骗不了三岁孩童!” “依帮主之见呢?” “杀人偿命!” 声落,右手闪电般抓了出去,左手立掌如刃,恶狠狠地戳向“七坎”八穴,出手之快捷凌厉,世无甚匹,似乎存心要一招要斐剑性命。 斐剑轻轻一挪步,“三元帮主”快愈电闪的诡辣招式,竟然落了空,座中,连江湖见识极丰的“四海浪荡客”在内,没有人能看出斐剑使是什么身法,无不大惊失色,有的已惊“哦!”出声。 “三元帮主”已得“三元老人”真传,仅是功力火候尚不及乃父,蓄意的一击,竟然连对方边都没有摸到,不由既急且怒,暴喝一声,再度出手。 斐剑依然从容的避过,并不还手。 “三元帮主”杀如狂,二次出手无功,略不稍停飞出了三掌四指,这三掌四指是“三元老人”的成名绝技,叫“三元四喜”,江湖中得接得下的,寥无几人。 斐剑鬼魅般的一闪一幌,又避了开去,口里道: “在下受人愚弄,做出这等煞风景的事,礼让三招,以示歉意。” “三元帮主”暴吼道: “掘墓人,任你舌烂连花,本座如不把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斐剑的眉头皱了一皱,面上依然冷漠得象凝固的冰块,没有半丝表情,象这种冷漠的人,的确是罕最罕见。 空地,一声凄厉的断喝,倏告呼起: “掘墓人,魔鬼,拿命来!” 一个泪痕斑剥,满面杀的紫衣少女,丈剑来到厅中,似乎神情近于疯狂,但仍掩不了那国色天姿。 “三元帮主”颤声唤了一声: “香君,你不要管,一切由父的了断。” 紫衣少女充耳不闻,狠狠地盯着斐剑,娇躯激颤,目赤似火,手中剑一领,狠辣绝伦地向斐剑当头劈去,斐剑一幌避开。 两剑! 三剑! 第四剑,斐剑一伸手,食中二指钳住了对剑尖,紫衣少女一挣不脱,顿时珠泪双抢,左手纤掌闪电般拂出,罩向上盘六大穴,这是武林中少见的“兰手拂穴手”。斐剑视若无睹,任其拂上。六人死穴各中了一指,斐剑仅是微微一幌!毫无损伤。 “呀!”又是一惊阵骇绝的呼声。 “三元帮主”脚步一挪,猛劈一掌,势如万钧雷霆。斐剑钳住剑尖的两指不松,左掌迎着来掌一挥。 “砰!”的一声巨响,“三元帮主”连退了三步,目瞪口呆。 斐剑冷冰冰开口道: “姑娘想来就是‘玉女陈香君’?” “不错!” “在下姑娘谨致歉意,姑娘可肯听在下一言?” “我要杀你!” 斐剑咬了咬牙,道: “看来多说无益,只有待事实证明了,在下告辞!”说着,松开两指,转身便向外走去。 “唰!”七八名“三元帮主”高手各出长剑,拦住去路。 “纳命来!” “玉女陈香君”一剑从背后碎然袭到。斐剑连头都不曾回,象背后长的眼睛似的,反掌一挥,“砰!呛!”,“玉女陈香君”长剑几乎脱手,娇躯一连几个跟跄。 “你们退下!” 直到此刻,“三元老人”才开了口,以他在庄中的地位,这一喝不殊圣旨,七八名弟子,垂剑退开,连,“三元老人”的父女,虽恨怒如狂,但也停手肃立。 “小友,转过身来!” 斐剑应声回过身来。 “三元老人”颤巍巍地从椅上站起,老有脸绷得紧紧的,目中隐泛煞光,但声音却异外的平静,这表示出此老养气的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小友,你的师承来历?”。 “这一恕晚辈方命,无法奉告!” “嗯!”小友杀人送头的目的何在? “晚辈已再三声明,是被人愚弄!” “仅凭一句话,似乎不足以微信?” “实情如此,晚辈别无他法,不过,这件事晚辈誓必要追到清楚的。” “小友至少得报出来历师承,与真正凶手的来路?” “这一点恕晚辈难以办到。” “老夫不问江湖事已数十年,小友不会迫老夫重开杀戒?”这句话听来平和,但却充满了威协的意味。” 斐剑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当下仍然神情不变的道: “老前辈如信得过晚辈,假以时日,晚辈会有交待,否则只有悉听尊便了!” “小友别以为武功可恃?” “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不满意这答复?” 斐剑两手一摊,道: “三元老人”冷哼了一声,身形向前一挪,一只布满是虬筋的右手,已告抓出,这一抓之势,看上去不疾不徐,但其中所含的奇奥变化,却是十分惊人。 此老亲自出后,所有人的为之精神一振,都想见识一下此老绝学,同时也存心看看这自称“掘墓人”的神秘少年,如何应付。 斐剑身形一转,诡谲绝伦的避过了这一抓,众人为之心弦一震,这是什么身法,竟然玄奥到这种近乎神奇的地步? “老前辈年高备劭,晚辈礼让一招!” “哼!” 爪影如幻,随形而至,一幕惊人的场面,叠了出来,但见人影翻飞交错,在方丈之地盘旋幌动,看得所有的宾客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出双方的招式。 缓缓进射的劲气,迫得院内请人倒退不迭,只有“四海浪荡客”能稳坐不动。 人影霍然而分,谁也不知道胜负谁属,只是双方的衣衫上孔洞累累,看来相当惊人,这一场搏斗的凶险,可想而知。 “剑来!” “三元老人”沉喝一声,“玉女陈香君”立即把手中剑献上。 “拔剑!” 斐剑面色微微一变,冷极的道: “晚辈无意在这里上演血剧!” “三元老人”再次喝道: “老夫要你拔剑!” “玉女陈香君”凄厉的插口道: “祖父,这种魔鬼百死不足以偿其辜,何必与他费唇舌!” 斐剑目光向陈香君一扫,这一眼,冷酷,无情,杀机毕露,再加慑人的眼神,“使玉女陈香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但,她眸中的仇焰,却有增无减,是的,大喜之日,夫婿被人割下头颅,当作贺礼来献,毕生幸福,算是幻灭了,此恨,此仇,岂共戴天。 “拔剑!老夫出手,你便没有机会了!” 此老一生使肝义胆,虽面对仇人,但不失风度,的确令人可佩可钦。 斐剑缓缓伸手,搭向腰间剑把……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杀机,迫得人鼻皆窒。 就在这血腥场面即将展开的当口,“四海浪荡客”突地开了口: “老哥,听小弟一言,让他走!” “三元老人”目光一瞟:“四海浪荡客”略显错愕的道: “什么,小老弟,让他走?” 这句话,不但“三元帮主”不解,在场的,无不感到惊奇,“四海浪荡客”功高莫测一直在拎眼观斗,现在竟然要主人放走凶手,的确是非夷所思的怪事。 “四海浪荡客”用无比言肃的口吻道: “老哥,是的,让他离开。” “为什么?”这句话“三元老人”与“三元帮主”父女等三人不约而同时出口。 “四海浪荡客”一领首道: “是的,如我观察不错,他说的全是实情,我祝少青愿意顶这破缸,提下这件公案,老哥就暂时隐忍,如何?” “三元老人”面现难色,攒眉不语,“三元帮主”与“玉女陈香君”却是满腔悲愤,一付怒极而又不敢言的样子。 斐剑朝“四海浪荡客”投了感激的一瞥,但,这一瞥所含的成份,却不易被人看出,因为在众人眼中,他简直冷酷得象一个石头人,“四海浪荡客”虽玩世不恭,但明察秋毫,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这一瞥使他更具信心,他满意了,接着又道: “老哥,你信不过我?” 这话从“四海浪荡客”口中说出,极具份量,“三元老人”一顿足道: “好。”我陈芮无话可说!说着,以凌厉的目芒逼视着斐剑道: “小友,你可以走了,记住,这事没有完,必须有所交待!” 斐剑冷声道: “晚辈不会忘记!” “三元帮主”忍不住大声道: “父亲……您……” “不许多话。” “三元帮主”恨毒地瞪了斐剑一眼,把头转向别处,“玉女陈香君”嘤咛一声,以袖掩面,向后堂奔去,所有的宾客亲友与帮中在场弟子,一个个面露不愤之色,但语出“三元老人”之口,而且是一代怪杰“四海浪荡客”提出的,论功力,除了二老在未知之数外,无一是“掘墓人”的对手,是以大家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 斐剑目注:“四海浪荡客”一付欲言又止之态。 蓦在此刻 一个黑衣汉子,手捧一个红色封套,直入厅门,向“三元帮主”单膝一曲,道: “启禀帮主,有管人投帖拜庄!”双手把封高举过顶。 “三元帮主”皱了皱眉,接过拜贴,又目暴睁,随哈哈一笑道: “那话儿来了,想不取我祝少青也有这份荣誉!” “三元老人”失口道: “金月盟主遣使者拜庄?………” “金月盟主”四信字,使全厅为之震惊。从“四海浪荡客”方才的话中,“金月使者”分赴各大门派帮会,协迫奉“金月盟主”为武林共主,业已掀起了血雨腥风,方自孤疑以“三元帮”唯独例外,想不到对方不速而至。 “三元帮主”忐忑不安的道: “嗲,如何处理?” “对方依规矩拜庄,当然延见。” “如此,请来人进庄!” “遵令,”传帖的黑衣汉子,恭诺一声,转身出厅。 起了一阵窃私语,猜测“金月使者的此来的目的?” 在帮主执事的前导下,一个年约三十出头四十不到,面目阴沉的黑衫中年,昂然而至,背上负了一个棉袱,众宾客纷纷让路,甫至厅门,那黑衫中年已朗声道: “金月使者,奉敝盟主之命,投帖拜见‘三元帮’与‘四海浪汤客’两位长者。” “三元帮主”迎至门边,侧身供手肃客: “请进!” “金月使者”环视众人一周之后,迈进入厅,向“三元老人”与“四海浪汤客” 抱了抱拳,又道: “随带薄利一份,请二们晒纳!” 话声中,解下背上袱锦,趋近桌旁,条了开来。 “呀!”有人发了轻轻声惊呼,只见珠芒耀眼,宝光夺目,数十粒龙眼大的眼珠,加上两株尽长的晶宝透高珊瑚树,还有一对锦盒,里面各放了一支成形肉芝。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寻常人一生难得一见的无价宝物。 “金月使者”把礼物平分为两份,然后退开数步。 大多数的人,都看直了眼。 “三元老人”连目光都不曾转,淡淡的道: “贵使者光降敝庄,有何见教?” “金月使者”沉声道: “敝盟主素闻两位武林长者德望,只怕无缘拜候,特遣本使者备薄礼晋见,一来致仰慕之忱,二来有件不情之请上达!” 所有的人,均摒息倾听,场面在无形之中显得出奇的紧张。 “金月盟”崛起武林,不过数月,有武林人心目中,仍是一个极大的迷。 “三元老人”面色一肃,道: “贵盟主如何称呼,贴上未见注名?” 这一点怒本使者不便奉答。 “嗯……贵盟主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敝主有鉴于武风日下,武道式微,门户纷歧,各存私见,搏杀永无守日,在意整顿武风,消除门户倾轧,使天下归于一统,宏扬武道……” “四海浪汤客”醉眼眯眯,以赞叹的口吻道: “有见地!有胸襟!” “三元老人”骇异地望了“四海浪荡客”一眼,又转向“金月使者”道: “天下武道本一家,但各门派又各有其渊源流脉,门户虽不同,但主旨则一,生子也有贤,愚,不肖,正邪之分,是必然的现象,所谓归于一统,老夫不敢苟同。” “金月使者”面色微微一变道: “本使者但知奉命传语;高论不敢与闻!” 然则贵盟主之意呢? “恭请两位武跟林长者加盟,共襄义举!” “老夫风烛残年,早已息影江湖,请上覆贵主盟主,敬谢不敏!” “请‘长’者三思。” “不用,老夫言止于此,厚贶不敢领,请原壁收回!” “金月浪荡客”沉吟了半响,才慢吞吞的道: “我祝少青浪荡四海,一事无成,寻个归宿也好!” “那么长者是答应加盟!?” “嗯!可以考虑!” “三元老人”一偏头道: “小老弟,这似乎不是你平素立身之道?” “老哥,人各有志啊!” “你……” “难道不以为然?” “你我数十载相交,自知识你甚深,看来我陈芮也许错了!” “老哥,你没有错”只是知人必须深求其心!” “那你是决意如此了?” “四海浪荡客”举起大葫芦,咕嘟嘟饮了一大口酒,一抹白须,道: “我等武人,一生苦学,所为何事?此其时也……” “三元老人”老脸一阵抽搐,须发飘发,看来已是怒极声音打颤的道: “视少青,你不是常说:但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么?何以改变初衷,不计利害,追求虚名。” “此一时也,此一时也,老哥,记住人各有志这句话。” “你知道你是在做些什么?” “共襄武林义举呀!” “义举?哈哈哈哈,祝少青,你不是认真的?” “姓祝的一言九鼎,十分认真!” “你要助‘金月盟’君临天下?” “君临两字不妥……” “祝少青,我陈芮今天算是认识你了,现在你请便!”什么,老哥要下逐客之令?” “三元老人”气得老人泛白,顺手以剑在地上一划,道: “请!” “噢!划地绝交,老哥不嫌太过份了些?” “这已算是相当客气了,请,奇珍异宝,价值不菲,你带走!” “四海浪荡客”窒了一窒,真的站起身来,把桌上二分之一的礼物,装入斜挂腰际的大布袋中,打了一个哈哈,向“金月使者”道: “我先走一步了!” “长者请!” “四海浪荡客”一摇一摆的扬长而去,身后,响起了一片感叹与置骂之声,一代怪杰,险些气煞,“三元帮主”面色已成了铁青,唯一不动声色的,只有斐剑一人,冷漠如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金月使者”冷冷地开口道: “老前辈,下情业已上达,本使者就此告辞!” “慢着!” 第三章 金月使者 “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厚赐不敢领,请收回去!” “这是敞盟主一点微意,尚请晒纳!” “老夫断不敢领受!” “适才所请,老前辈不肯俯允,作为罢论,礼物请一定收下!” “不!” “本使者奉命行事,作不得主,告辞……” “三元邦主”模身一截,道: “务请阁下收了回去!” “金月使者”寒声道: “帮主,本使者说过奉命行事,何必强人所难?” “三元帮主”栗声道: “阁下这叫上门欺人,‘三元帮’未可轻侮!” “金月使者”阴侧侧地一笑道: “陈帮主,本使者是依江湖规矩拜庄,岂能称之为上门欺人?” “可是阁下迫人受礼?” 送礼是表示崇敬。 “无功不受禄,敬谢!” “本使者说过不能作主!” “本座再说一遍,请收回!” “如果不呢?” “恐怕要得罪!” “金月使者”哈哈一阵狂笑,竟带不属的道: “帮主做事要三思,不可太过冲动……” “三元帮主”怒声道: “怎么样?” “贵帮主难道没有想到这是对敝盟主的一种侮辱?” “这点本座的确没有想到,轻视也罢,侮辱也罢,请将礼物收回!” “歉难从命!” “三元老人”拂袖而起,愤然道: “天下没有迫人受礼的道理,贵使者来者是客,本座一尽地主之谊,但以家门不幸,发生意外,只好简慢了,请将珠宝收回,上覆贵盟主,盛情心领。” 礼物无法收回,尊言一定转达,告辞! 略一拱手,转身使向厅门外走去…… 帮中弟子,全部怒形于色,只是不奉命令,不敢轻率出手。 “三元帮主”身弹退数尺,仍拦在“金月使者”前边,斩钉截铁的道: “阁下不带走携来之物,就别想离开!” “帮主莫非要留人?” “也许。” “只怕留不住?” “不妨试试看!” “本使者留点以后见面之情,此刻不打算动手!” 一幌身,独如电魅幽灵,竟然绕过了“三元帮主”到了厅门之外。 “别走!” 七八名帮中高手,弹身拦阻,原来堵住阶沿的宾客,纷纷退到院中。 “闪开!” “金月使者”冷喝一声,挥手处,七八名帮中好手,踉跄倒退不迭,“三元帮主”双目尽赤,欺身上步,劈出一掌,“金月使者”举手封架,“砰!”然一声巨响,“三元帮主”身形一连几个踉跄,直退到阶沿旁,才稳住势子。 堂堂,“三元帮主”竟然挡不住对方一击,“金月使者”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宾客之中,突然冲出两个身约五旬的老者,其中之一暴喝道: “朋友未免欺人太甚!” “金月使者”冷冷地一扫两老者道: “哦!川东双雄,两位识相的就省省力!” “种东双雄”,齐声怒吼道: “好狂妄的鼠辈。” “嗤!哇!” 惨号声中,血光进现,“川东双雄”双双倒了下去,“金月使者”缓缓还剑入鞘,拔剑杀人,快得使人无暇转念,所有在场的人,全为之惊魂出窍。 “三元帮主”父子双双扑了近前,“三元帮主”须发俱张,怒喝道: “你竟敢在本庄杀害老夫客人?” “金月使者”毫不在意的道: “这是他俩咎由自取!” “三元帮主”栗声道; “老夫若不杀你,无法向天下同道交待……” “如果老前辈杀得了,本使者极愿把性命留下。” “拔剑!” “本使者实在不愿与前辈动手?” “多一个字都不必说了!” “一定要动手?” “老夫非留下你不可!” “本使者曾经盟主交待,不许开罪前辈,只好失陪了!”了字出口,人已到了十丈之外的中门边,再闪上了屋脊,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三元帮主”暴喝一声: “那里走!”身形闪电般射去…… 就是此刻 屋面幽灵般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好面对面拦住“金月使者”,这人影,赫然正是神秘的少年斐剑,斐剑如何从厅内一下子截倒,“金月使者”的头里,谁也没有注意到。” “三元帮主”父子,与四名帮中高手,先后上了屋面,各占方位,围住,“金月使者”连斐剑也圈在当中。 “金月使者”阴森的目往一扫斐剑,道: “朋友如何称呼?” “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掘墓人’?” “一点不错” “你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带着你那些捞什子礼物,自断一臂,滚!” “金月使者”嘿嘿一阵冷笑道: “掘墓人,你好大的日气,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川东双雄的榜样你看到了?” “看到了,本人说话只说一遍,你不自了的话,本人代劳!” “找死!” “锵。” 震耳的金铁交呜声中,只见双方已挚剑在手,而且已交换了一招,拔剑出手,除“三元帮主”之外,没有一个人看清。 “金月使者”面色变了,骄狂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无存,他知道碰上了劲敌。 斐剑的声音,冷漠的不带半丝感情,再次道: “本人的话你听见了,自断一臂,带着收礼物滚!” “金月使者”惨然一声冷笑道。 “掘墓人,你是否想到与盟为敌的后果?” “什么后果?” “祸及师门家族,百倍偿帐!” “本人不在乎这些,你还是照旧!” “好小……” 子字尚出口,“啦!”的一声,“金月使者”面颊上现出五条清晰的指印,口角流出的鲜血,这一个耳光,打得不轻,他竟然毫无闪避的余地。 “本人数到三,阁下不动手的话,本人只好代劳。” 一! 二! “金月使者”暴喝一声,攻出一剑…… “哇!”惨哼声中,“金月使者”执剑的手臂齐落,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几乎栽了下来,本来阴沉的面孔,狰狞如鬼。 早有一名“三元帮”的弟子,把那些珠宝包好带上,“金月使者”的确够狠,仅只哼了那么一声,疾以左手戳脉止血,然后一把抓过那句珠宝,凶戾地向斐剑道: “是否要本使者留下人头?” “我说过只要你一臂!” “如此后会有期了!” “慢着!” “阁下还有话说?” “这笔帐算在本人名下,与“三元帮主”无涉! “还有什么没有?” “就这么一句话,滚!” “金月使者”狼狈弹身而去。 斐剑还剑入鞘,目无表情地向众人扫了一眼,也跟着弹身向庄外奔去。 “三元老人”望着斐剑的背影感慨的道: “此子个性深沉,武功诡异,但仍不失赤子之心,导之正则正,寻之邪则邪,他不杀“金月使者”,是怕为本庄带来血腥的报复,同时还特别把事情搅在自己头上,其用心是可感的,只可惜,唉……” “三元帮主”惑然道: “可惜什么?” “他的前途未可逆料,‘金月盟’誓必要得他而甘心!” “您老人家相信妹夫不是他杀的?” “现在完全相信了!” “最遗憾的是‘四海浪荡客’竟然为名利所动……” “别再提他了,现在安顿宾客,并处理善后。” “掘墓人年过二十,竟然具有这等惊世骇俗的,诡异身手……” “为父的自许阅历不浅,竟也看不出他的来路。” 谈话声中,纷纷动身下屋。 且说,斐剑离了“倚云山庄”,茫然的上了官道,他此来原本是要在“三元帮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想不到变生肘腋,只好作罢。 初时,他对“四海浪荡客祝少青”颇具好感,为他缓夹的那几句话使他意存感激,但后来祝少青竟然接受了“金月盟”的礼聘,使他原先的意念,完全改观,不由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武林中真的找不到一个好人?” 突地一个声音道: “偏见!” 斐剑转头一看,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心头发毛,难道是白日见鬼不成,如果是人,决不可能逃出自己的视线,他那声音,明明发自活人之口,而且有些耳熟。 正当孤疑之际,一阵微风飒然,一条人影,飘絮般从空而降,原来对方是藏在道旁树密之间,难怪闻声而不见人了。 现身的,赫然是“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斐剑冷冰冰的道: “倚云山庄之内,承阁下美言缓夹,在下十分感激!” “四海浪荡客”哈哈一笑道: “这倒是用不着,掘墓人,你这名号算什么来历?” “因为在下立志要挖掘坟墓!” “什么意思?” “为武林中所有的不肖之徒掘墓,埋尽为非作歹的败类。”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不过……” “怎么样?” “以杀止杀,未免有伤天和!” 斐剑鼻也里微微一哼,目中煞芒毕露,“有何不可?” “四海浪荡客”将自首微摇道: “有部分理由,但仍流于偏激,而且可鄙。心虽如此想,口中却不说出来”,话锋一转道: “阁下匿身此间,似乎是专等在下?” “对了一点不错,我是在等你。” “有何见教?” “在倚云山庄大厅之内,看你神情,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斐剑不由哈佩此老眼光的犀利,洞烛机微,当下一颔首道: “阁下说的不错。” “什么话,说!” “在下此来,‘倚云山庄’初意是要向“三元帮主”打探两件事,想不到一时疏忽被人愚弄,几乎酿成大祸,意外地发现阁下在座,所以改变了愿意,那两件事如请教阁下,最好不过,以阁下的渊博,定能为在下解惑!” “看你冷如水,寒似雪,倒还会戴高帽子,渊博二字再也体提,我祝少青一向自负见闻不差,想不到竟栽在你手下!” “栽在我手下?” “是呀!” “此语怎样?” “从你出手招式中,认不出你师承来历,这岂非是栽了。” “不尽然,天下武学浩瀚如海,有开门立户,公开传授的,有秘技自珍,一脉单传的,也有超人之士,研创起发始的,也有失传若干年代重新现世的……” “好!好!你口才不错,现在谈谈所谓的两件事!” 斐剑轻易不动色的面孔,微微显出一丝激动,但也仅只是一闪而逝,又回复了冷漠,无情,仇恨而又抑郁的表情,幽幽的道: “第一件事,阁下足迹遍天下,是否知道‘屠龙剑客’的下落?” “你说的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是的!” “小友,你失望了,我无法答复这问题!” “为什么?” “屠龙剑客司马宣失踪江湖已十余年,无人知其生死下落。” 斐剑愤恨地咬了咬牙,喃喃自语到: “我会找到他的,无论上天入地,走遍天涯海角……” “你……与他有仇?” “不错,死了也要鞭他的尸!”声音冷酷阴寒,令人为之股栗。 “上一代的仇?” “这一点恕难奉告。” “你说第二件?” 斐剑从怀中取出一支三寸长的风头金钗,托在掌心之内,道: “请问,武林中有谁以凤头金钗作暗器?” “四海浪荡客”又目如电张,把金钗取在手中,反复看了数遍,颓然道: “你尽出的难题,我祝少青栽惨了,不知道!”说着,把金钗递回斐剑手中。 斐剑一颗心直往下沉,捻地叹了一口气,道: “有劳了,告辞!” 一拱手举步向前道走去…… “慢着!” 斐剑闻声止步,回身道:“ “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四海浪荡客”道: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能解开凤头金钗暗器之谜……” 第四章 有女无魂 斐剑迫不及待的道: “阁下想到了什么样的人?” “金钗魔女!” “金钗?魔女” “不错,‘金钗魔女’一甲子前的武林尤物,算来已是百岁之人,数十年来,从未听说她现身江湖,我也是在初出道时听说这神秘的尤物,武功之高,手段之辣,堪称百中仅见,不过,对方虽号称‘金钗魔女’是不是以金钗作为暗器则不得而知,因为她当年纵横江湖,极少十招以上的对手,从未听说使用过暗器,当然,这不能证明不用暗器…… “她人在何处?” “据说,当年出没在巫山十峰之间,是否尚在人世,就不得而知了。” “多谢指点,在下誓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再见!” 斐剑别了“四海浪荡客”沿官路向西奔去,心中叨念着“金钗魔女”四个字,极有可能,“金钗魔女”便是杀害母亲,火焚家屋的凶手,耳边,又响起了亡母厉的呼声,“女魔……金钗……杀……屠龙剑……” 如果他当时年岁稍长,或时间许可,他会问清楚就不至于盲目摸索。 推心切骨的往事,惨绝人寰的遭遇,凝固成了化不开的恨,塞满了他的心胸,使他变得冷酷,偏激,若非一点天赋的良知,他不知要走上什么邪恶的道路,他脑海里除了恨,似乎已容不得任何东西。 正行之间,道旁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格格荡笑之声。 笑声入耳,斐剑急杀身形,正应了一句俗语,怒从心上来,恶向胆边生,脚步一挪,便朝那片树林飘去。 林中,一青一黑两个儒衫少年,角斗鸡也似的怒目相向,旁边,一个二十许的红衣女子,美极,艳极,玲珑浮凸的曲线,丰满成熟的诱惑。 青衫少年怒声向黑衫少年道: “江帆,我最后警告你,离开,否则别怒我做表兄的手狠手辣!” 黑衫少年江帆冷极的一哼道: “胡守智,我也警告你离开!” “你什么意思?” “你又算什么意思?” “江帆,你别追我?” “胡守智,彼此!彼此!” 江帆转目向红衣女子道: “姑娘,你说一句,到底爱谁?” 红衣女子翠袖掩口,秀眉紧蹙,娇滴滴的道: “我不知爱谁好,你俩一样的英俊,一样的……” “你不能两个人都爱呀!” “当然,但我……不知该……” 你必须选择其中之一? “我……不能呀!这样好了,我谁都不爱,只当没有这回事,我走了!” 胡守智一扬手道: “姑娘,你别走……” “红衣女子媚眼斜目瞟,口角含春,腰肢一扭,风情万种的道:““不,我不能让你们表兄弟因我而成仇!” “请稍待,我有解决的办法,”声落,面色一沉,转向江帆过:“我看在已故的姑妈面上,再次警告你,离开,保持表兄弟情份!” 江帆道毫不示弱的道: “如果我说不呢?” 胡守智面上立泛杀机,恶狠狠的道: “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 “什么后果” “别忘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莫不成你要杀我? “非常可能!” 红衣女子娇嗔道: “不,你们不能这样,唉!实在………我不愿见你们流血…… 胡守智目光一转,栗声道: “姑娘,如果只有在下一人,你会别无考虑吗?” “当然!可是……你们是两个人呀!” “好一句话,”唰的一声,长剑出鞘,阴森森地向江帆一道“表弟,别怪我,这是你迫我这样做的!” 江帆咬牙怒哼一声,也拨出了长剑。 红衣女子把手连摇道: “你们不能这样做!” 暴喝声中,两表兄弟已战在一起,各出全力,尽朝对方致命之处下手,象是彼此有三江四海之仇,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已。 红衣少女,悠闲地站在一旁,媚态不改,他在欣赏一曲趣剧。” “呛!”挟以一声惊呼,江帆长剑被胡守智挑飞,冷森森的剑尖,已抵在心窝。 “江帆,我有言在先,可别怨我心狠……” “你……你……敢杀我?” “这是你自己找死!” 江帆顿时面如死灰,汗珠滚滚而落,死亡的恐怖,使他脸孔扭曲得失了原形。 “住手!” 冷喝声中,一个白衣人幽灵般闪现场中,他,正是循声而至的“掘墓人斐剑”。胡守智下意识地收剑后跃。 红衣女子粉脸一变,继之冶荡一笑道: “呀!是你!” 斐剑冷森寒的目光朝红衣女子一扫,然后面对江湖二人道: “武士而无行,该死,竟然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子而表兄弟相残,呸!” “啪!啪!”两声脆响,胡守智与江帆口血飞迸,踉跄退了七八步,半边脸巳成了紫酱之色。 红衣女子荡态倏敛,厉声道: “谁是不要脸的女人?” 斐剑阴寒的神色毫无改变,吐字如水珠似的道: “此地除了你大概没有第二个女子。” 红衣少女粉腮骤寒,杀机上了脸…… 斐剑凌厉的目光一扫胡江二人,道: “你俩还不快滚,是在等死?” 胡守智一抖手中剑,向前数了三步,暴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出口伤人……” “不杀你算你运气,还要晓舌?” 胡守智仍不死心,瞥了红衣少女一眼,瞪视着斐剑道: “好大的口气,报名?” “掘-墓-人。” 胡守智与江帆同时骇然惊呼道:“ “阁下是掘墓人?” 惊呼之后,不管对方反应,双双狠狠地鼠而去。 斐剑目送二人在视线中消失,然后红衣女子身前一挪步,道: “我以为你应该远走高飞了!” 红衣女子突地恢复了冶荡之色,软语轻声的道:““我为什么要远走高飞?” “逃命!” “逃命?什么意思?” “因为我要杀你!”话声仍是那么冷酷平淡,但所含的杀机是唬人的。 红衣女子格格一笑道: “掘墓人,你要杀我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的!” “噢!你是指那份人头贺礼而言?” “在下不受人愚弄!” “这怎么能说是愚弄,阁下要到‘三元帮’办事,我指引你路途,你顺便替我送礼,两不吃亏……” “你为何杀人?” “阁下剑斩‘崆峒四剑’掌劈,‘赤发魔’又为的什么?” “对方有取死之道?” “阁下又安知我杀的人没有取死之道?” 斐剑窒了一窒道: “方才你以美色为饵,诱使两表兄弟自相残杀,又作何解?” 见色起意,咎由自取,他俩愿意如此,与别人何尤! “好一张利口,明明是你有意促使的,你不但不要脸,而且毒如蛇蝎!” 红衣女子粉腮泛起一片杀机,厉声道: “掘墓人,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行动?” 斐剑阴沉沉的道: “长言短叙,人愚弄了我,我要杀你!” “办得到吗?” “事实会答复你!” 红衣少女国注斐剑那冷酷但却俊极的面庞,神情在连连转变,幽幽的道: “掘墓人,不管你杀我也罢,暂且不谈,先来谈谈别的……” “有什么好谈?” “你冷酷而骄傲?” “随你怎么说,在下没有意见!” “你是一个伤心人?” “这不关你事!” 红衣女子格格一声娇笑,道: “你大概希望知道我是谁?” 斐剑心中一动,道; “不错,因为我已答应‘三元老人’父子,要对人头贺礼这件公案作一交代……” “我叫,‘无魂女’。” “无魂女?” “不错,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剩下的是一付躯壳!” “你总有个姓名” “姓名早随灵魂一起埋葬了!” “为什么要杀人?” “报复!” “你杀‘三元帮主’的女婿欧阳瑾是为了报复?” “一点不错!” “你杀了欧阳瑾,却断送了一个无辜女子的终生幸福,这……” “无魂女”眸光中闪动着无比恨毒之色,咬牙道: “三元帮主的女儿陈香君是无辜,难道我是应该的?她还没有拜堂成礼,未见得就真的失去了幸福,而我?哈哈哈……” 笑声凄厉,似含有极大的哀怒与惨痛,也充满了疯狂的意味。 斐剑心念一转,道: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自己向‘三元老人’交代!”你得乖乖地随在下去‘倚云山庄’还是要我……” “我没有向任何人交代的必要!” “那果在下动手相请?” “恐怕阁下还办不到!”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入林,翩然落在“无魂”身前,似乎喜不胜的道: “好妹妹,我找得你好苦!” 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劲装青年武士,长相不俗,但满面浮滑之相,见了“无魂女”似乎连骨头都酥了,两只色眼直勾勾地在“无魂女”诱人之身转,那付德性,实在令人恶心。 “无魂女”放浪的一笑道:“你记得我?” 劲装武士抓耳搔腮的道:“好妹妹我对你是一见倾心,骗你天打雷殁,黄鹤楼头一席清谈,令愚兄寝寐难忘,妹妹却以不告而别,使我相思欲狂……” “够了!”剑斐冷冷一喝,声音使人透骨冰凉。 劲装武士似乎直到此刻,才发觉斐剑的存在,目光一掠之下,登时燃起熊熊妒火,但当目光再次触到斐剑白霜刃的也似的眸光时,不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怒声道: “阁下是谁?” 斐剑抿着嘴;似乎不屑回答对方的问话。 “无魂女”格格一笑,不经意的说: “怎么,你吃错药了,不相干,我们是冤家对头!” 劲装武士横了斐剑-眼,讨好地道“无魂女”道:“好妹妹,让我替你了断?” “格格!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笑话!” “你知道他是谁?” “这野小子是谁?” “掘墓人!” “什么,他……就是‘掘墓人’?” 劲装武士满面惊饰之色,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无魂女”并肩,“无魂女”脆生生地一笑道: “瞧你唬成这样子,别管他,我问你,你爱我吗?” 劲装武士受宠若惊全身一颤,眉开眼笑的道:“这还用说!” “即使死了也爱我?” “这……当然!” “连此刻,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你便爱我如是之深?” “好妹妹,这就是缘份,一见倾心呀!” “无魂女”面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把桥躯靠近劲装武士,荡声道:“我不相信,天下男人的甜言密语海誓山盟最不可靠,到头来还不是弃如敝屐。” “好妹妹,难道要我把心挖给你看?” “我是想看看你的心!” “这……这……” “无魂女”伸出织织柔荑,抚向对方肩头,闪电般一翻一点,“哇!”惨号声中,劲装武士身形边踉跄,张口努目,戟指“无魂女”,口里糊不清的叫数声,砰然栽倒地面,一命呜呼。 斐剑看得心惊肉跳,栗声道:“你……又杀人?”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道:“是他自己找来了的!” “难道这也是所谓的报复!” “对了,报复,我要向这些自命风流的环薄少年报复,我要他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去!说着,歇期底里的狂笑起来,尖锐,疯狂,似发泄的快感,又似对生命的嘲弄,令人听了头皮发炸。 斐剑内心下意识的起了一阵共鸣,他自号“掘墓人”,立誓要为武林天下不肖之徒挖掘坟墓,把那些武林败类一个一个的埋葬,“无魂女”的作法,与他可说是异曲同工,似乎,他也感到一种发泄的快感。 待“无魂女”笑声止歇之后,斐剑一抬手道: “‘无魂女’言归正传,现要你同我一道去,‘三元帮’……” “我为什么要去?” “对人头贺礼的事,作一交待!” “抱歉,我认为无此必要!” “可是在下已答应了别人,认为有这必要?” “那是你个人的事!” “你不去?” “不去!” “要在下动手?” “听便!” 斐剑冷哼一声,伸手抓了出去,这一抓之势,快比电掣,诡辣无方。 红影一幌,“无魂女”鬼魅般的脱出爪影之外。 斐剑心头一震,对方的身手,并不亚于自己,单只这闪避的身法,武林中实不多见,心念之中,改抓为掌,就势一圈一亮,一道如山劲气,猛撞过去。 “无魂女”娇笑一声,挥掌硬接。 第五章 绝涧影魅 “波!”的一声巨响,劲气四溢,枯枝败叶激扬漫卷,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斐剑心头大震,想不到“无魂女”的功力修为,竟然与他半斤八两。 “无魂女”粉靥上娇笑依然,那神态的确迷人,轻启朱唇道: “掘墓人,领教了,你的功力的确难找敌手,但却杀不了我,你必须承认这事实,咱们后会有期!” 最后一个期字的余音尚缭绕耳际,人已电闪而逝。 斐剑想不到对方会走,不由窒了一窒,弹身急追之时,业已失去了对方影踪,林深树密,知道追也徒然,恨恨地一跺脚道:“你逃不了的。” 转出树林重上官道。 突地 一阵吟唱之声,飘传入耳,抑扬顿挫,十分悦耳。 野店几杯空酒,醉里两眉长皱。已自不成眠,那更酒醒时候,知否?知否?直是为他消瘦。唉!为他消瘦! 唱的,是南宋词人向镐一阂“如梦令”。 斐剑掉头一看,不禁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唱这阂词的,赫然是一个蓬头垢面,烂褛不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乞丐,打狗棒荷在肩上,精赤着一双黑脚一步高,一步低,蹒跚而至,扫了对方一眼之后,弹身向前道奔去。 歌声再起,唱的却是范仲淹“御街行”词的后半阂。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无灯无月土砖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词中第四句本是:残灯明灭枕头欹,却唱成了无月土砖欹,活脱描出亡儿荒祠破庙。席地而眠,以土砖作枕的况味。 斐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乞仍隔自己五丈之遥,踢踢踏踏地跟了上来,不由心中一动,自忖奔行的速度不谓不快,对方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跟掇身后,看来这小乞丐颇不简单。但,阳关大道,对方既不撩拨自己,也懒得去理他,转头仍疾奔如故。 才驰出数十丈,脚步声已到了身后,一个声音道: “朋友竟然丝毫无动于衷?” 斐剑刹势回身,与小乞丐成了面对面之势,这时,才看清这小乞丐虽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但五官停匀,看轮廊竟是十分英俊,当下冷凄凄的道: “什么意思?” “小化子正为相思所苦,兄台竟毫不同情……” 嘴一咧,做出一副愁眉苦脸之相。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一挥手道: “去!我没工夫和你瞎扯谈!” “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到底意在何为?” “唉!兄台面冷铁心,当然不解这儿女柔情,相思滋味……” 斐剑怒视了对方一眼,冷冷地回身举步…… “掘墓人,小化子有句话问你!” 对方一口道出他的外号,使他不得不转回身来,寒声道: “你知道我叫掘墓人。” 小化子嘻嘻一笑道: “兄台大名业已震颤黑白两道,凭这身白衣,这副鬼见了也心寒的神情,焉有不知道之理。” “你找我掘墓?” “好说,小化子虽三餐不继,沿门乞羹,却还不想死哩,请问一个人……。” “谁?” “一个娇滴滴,脆滴滴的可人儿,红衣女子!” “无魂女?” “对了,正是!正是!”说着,用破袖擦了一把鼻涕,又道:“兄台可是与她分手不久,应当知道她的去处?”斐剑面目毫无表情,以更寒的声音道: “你看上了她?” “岂只看上,我俩心心相印,感情不恶……” “你……” “怎么样?化子也是人,难道就不许有儿女之情,孔老夫子曾说过,食色性也! 我小化子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没有!这是圣人之道呀!” “如果你想死,我‘掘墓人’成全你,举手之劳,否则省省!” 小化子恨一斜,喷出了一股刺鼻的酒气,大声道: “兄台不肯见告?” 斐剑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懒得再理睬对方,转身便走…… 小化子一弹身拦在头里,哭丧着脸道: “兄台既不肯赐告,小化子不敢相强,兄台此行,可是要去巫山找人?” 斐剑心头大震,到巫山去寻找“金钗魔女”,是自己心中的事,而且这事只“四海浪荡客”一人知道,对方怎会知晓的呢?心中虽惊疑,但表面上仍是那么冰冷漠然,淡淡的道: “看来你是有为而至?” “不错!不错!鄙意正想籍此效劳,结交兄台这个朋友,小化子对巫山可说是连一草一木都数得出来!” “你不是为了‘无魂女’而来吗?” “那是两塔子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巫山找人?” “说来兄台也许不相信,小化子曾得异人传授,晓谙,‘测心之术’只要与对方交谈数语,便能测出对方心中意念!”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天下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化子得意的道: “兄台不是证实了吗?小化子所测有没有错?” “就算是,请便!” “噫!兄台耻与小化子为友……” “随你怎么想!” “小化子可以帮你到巫山寻人呀?” “本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同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撇下小化子怔在当场,半响作声不得,久久才自言自语的道: “的确冷漠得可以,老头子派的好差事。”语声中。也跟着朝同一方向奔去。 巫山 千山万壑,回环耸拨,绝壁孤岩,比比皆是,十二峰泰半隐于云雾之中,直是上接青冥,下临无地,猿啼兽嗥,令人动魄惊心。 要在这些峰壑之中寻找一个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整整七天,斐剑奔驰在危峰绝谷之间,心力交瘁,然而一无所获。 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所说,“金钗魔女”已经数十年不见江湖,是否仍活在人间,还是一个谜,“金钗魔女”当年曾出没十二峰之间,但也不能据为对方必定隐居此地的理由,可是不管如何,“金钗魔女”必须找到,以找出杀母的凶手。 他觉得,他活着唯一要做的,便是复仇,家仇!师仇!埋掉那些武林败类。 他毫不气馁,象一块坚硬的玩石,不管风霜雨雪,坚定不移。 “掘墓人”,为武林中所有的恶人掘萝,换句话说,就是立誓要杀尽邪恶之徒,这外号的本身,便已非常恐怖,而背后所含蕴的杀机,简直无法想象。武林的恶人杀不尽,意味着杀劫永无休止,而一个人绝对不能成为绝对无敌的高手。同时,一个绝顶的高手,纵使同时具备了超人的极智。总还有许许多多想象不到的意外足以制他死命,而他斐剑,武功高,智慧高,但不是称为绝顶,也许这距离不短,所以,他的做法,是经由极端的恨而产生的必然结果。 当然,这结果发生的一个武功与意志均强的人身上,是很可怕的。 今天,是第八天的开始。此刻,晨曦初露,在晓雾中,呈现一片淡淡的昏黄。 斐剑入山所带的干粮业已告罄,他采了些黄精山岑,暂时充饥,喝了些泉水,继续他搜索的行动。 他专拣隐僻,险势的处所搜索,惊险与艰苦,是可能而知的。 这里,是“神女峰”后的一道绝洞,怪石嵯峨,洞水由乱石中奔腾卷而过,激起堆堆白雪,呼轰之声,震耳欲耸,使人惊心动魄。 斐剑在乱石如星丸跳踯,沿洞而上,雪白的水花,雪白的人影,如非人影是在移动,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涧势一缓,眼前现出一个半亩大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潭边各形各色的巨石,星罗棋布,平滑得象巧手匠人洗凿的。 斐剑停在一个马鞍形的巨石上,山光水色,使人神清气爽。 蓦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扫处,只见一箭之外的石隙间,横陈了数具尸体,当下毫不犹豫的弹身飞掠过去。 “呀!” 那情景,令人不忍卒睹,在散抛的白骨中间扶着七具尸体,死状厥惨,一律都是击碎头骨,肩以上是一堆烂肉,从发紫的血渍来看,死者被残杀当在一天左右。 是谁,以这种酷毒的手法杀了这七个人。 死者是何身份,何以被杀死在这穷山绝涧之间? 从那些触目皆是的白骨来看,先后死的人当不在小数。忽然,一样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一只白色的三角小旗,紧握在死者之一的手中,旗身正中一个弯金色眉月,下面是三个连环黑色小圈。不由轻噫了一声: “黑环旗令!” 由此证明,死者是“金月盟”属下,手持旗令的当是香主一流人物。 “金月盟”弟子,怎会陈尸此间呢? 正自疑虑之际,忽感身后风声有异,从那极微几呼不易觉察的异声,他知道后面来了人,而且来人身手相当惊人,纹风不动,冷冷发语道: “什么人?”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朋友耳力不弱,噫,嘿嘿嘿嘿,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转过身来!” 斐剑悠悠回过身来,只见丈外石上,并肩站着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个面目阴沉,另一个塌塌斜眼,满嘴子思,配上那袭既脏且皱的儒衫,的确有些不伦不类,发话的,正是这丑恶文士。 两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一怔,可能那世上无匹的冷酷神情,使他俩吃了一惊。 那面目阴沉的文士,端详了斐剑几眼,倏地面罩杀机,阴恻恻的道: “阁下是‘掘墓人’?” 斐剑吐出冰珠似的两个字道: “不错!” 那丑恶文士目光一扫七具死尸,暴喝道: “掘墓人,你为本盟七名弟子掘了墓?” 斐剑霜刃也似的目光,直射在对方两人,既冷且慢的道: “两位看来也是‘金月盟’属下?” 面目阴沉的接口道: “不错,你说对了!” “什么身份?” “这你还不配问!” 丑恶的文士似已按捺不住,抢着发语道: “掘墓人,数日前,在‘三元帮’中,你强自出头,使本盟一位传柬使者断臂,今天,又毁了本盟鄂西分舵一位香主六名弟子,你可曾想到后果?” “什么后果?” “凡公然与本盟为敌者,灭师门,屠家族!” 斐剑神色丝毫不变,寒声道: “断使者一臂,在下已声明那笔帐算在本人名下,至于这七人,不是在下杀的!” “谁杀的?” “你问我,我问谁?” “掘墓人,狡辩于你没有好处……” “在下还犯不上!” “看来你是为自己和师门家族挖坟墓!” “凭‘金月盟’的作为,是值得在下替两位掘墓。” 面目阴沉的那一个口里发出一长串狞笑,道: “掘墓人,报上你来历师承!” “你配吗?” “迟说早说终归是一样,现在请你到鄂西分舵走一遭!” “在下没工夫!” “要我俩动手相请?” “用不着了,在下已决定把两位永远在此地!” “好小子,你是唯恐死之不速!” 暴喝声中,那生相丑恶的闪电般弹身扑上,双掌恶狠狠地抓出,奇幻诡辣,令人咋舌,出手的部位劲道,十分惊人,斐剑双掌交错,一剪,一圈…… 那文士中途收手暴退? 另一文士,倏然撒出长剑,一抖腕,剑尖颤出三个新月形芒影,冷笑一声道: “阁下如此狂妄,原来还有两个子!”掉头又向那同伴道;“上,速战速决,还要赶着办正事!” 剑光暴闪之中,两柄剑分左右以疾风迅雷之势攻到,威势骇人听闻。 斐剑身形一幌,幽灵似的从剑光交织之中脱了出来,本来冷酷的神色,更加冷森得怕人了,长剑缓缓离鞘,双目凝成了两道冰芒,直视前方,剑尖微向下垂,象一尊石象,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慑人杀气,不言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是一个剑道高手,修为到了某一限度之时,所必有的现象,叫做“七合通灵” 神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力合,力与心合,心与灵合,心头顿冒寒气。 “出手!” 这两简单的字,低沉,冷酷,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令人惊栗,胆寒。 两名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双双凝神举剑…… 这一个回合,不言可喻,必是生死互见的一击。 空气,在骤然之间凝固了。 “铿!锵!” 两声金铁交鸣破空而起,剑气迸射,三丈之内,石屑粉飞。 斐剑仍如石象般兀立不动,剑尖微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一般。 “砰!”那生相凶恶的文士,栽了下去,尸身齐腰两断,鲜红刺目的血水,向石隙中攒流,连哼都没有发出。 另一个面目阴沉的,此际面如死灰,身躯速速而抖。 就在此刻 三条人影同时涌现,赫然与先来的两个是同样的装束,一色的灰色儒衫,年纪也在四十之间,其中之一骇然惊呼道: “是他,掘墓人!” 三人一窒之后,齐齐拨剑围了上去。 斐剑连眼皮都不曾抬一抬,对三人的来临,视若无睹。原先的那名中年文士,此刻才告回过魂来,栗声道;点子十分扎手! 新来的三人惊悸的扫了现场一眼,目光停在斐剑的身上,另一个道:“是那老婆子的传人?” 什么是老婆子,斐剑无从想象,但知道对方必定因此而来,而这些新尸旧骨,可能也与那什么老婆子有关,莫非他们口中的老婆子,正是自己要找的“金钗魔女”? 心念及此,不由精神大振…… 原先的中年文士道: “尚未证实,可能是!” “可查此地头?” “看来总在峡谷之中。” 蓦地 又是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在距众人两丈之处的石上停住身形,来的,是一个貌相阴森的黑衫老人,鹰鼻鹞眼,花白胡须,一柄比普通剑长约半尺的巨型剑,斜挂腰间,鹰似的目光一扫现场,老脸突然抖露一片杀机。 四名文士装束的中年,一见老者现身,全都面露喜色,齐齐转身为礼,道: “见过总监!” 被称为“总监”的老者,目光死盯住斐剑,沉声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开!” 四中年文士,恭应一声,后跃三丈,老者一掠而前,面对斐剑,凝声道:“朋友好身手,想来是‘掘墓人’了?” “不错!” “老夫‘金月盟’,总坛‘巡察总监高寒山’,这些人是朋友下的手?” “内中之一是的!” “其余的呢?” “不知道!” “朋友的师承?” “恕难奉告!” “朋友还是说的好,以免发生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可言!” “巡察总监高寒山”目中煞光浮动,似乎尽量忍耐的道: “敝盟主素仰‘金铁’老前辈的德望,所以派出门下到此查访,完全是一片诚心,别无他意,朋友是否她老人门下。” 斐剑心中大是激动,看来自己已是找到了地头,想不到“金月盟”也是来查探“金钗魔女”的下落,心中虽激动,表面上冷酷如故。冰声道: “如此,在下告诉你不是!” “真的不是?” “这没有说谎的必要!” “请教真实来历?” “无可奉告!” “朋友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然!” 第六章 惊人杀手 “巡察总监高寒山”沉吟了片刻之后,道: “掘墓人,如果你能加入敝盟,以你的身手,必有一番作为,敝盟求贤若渴,而且对后起之秀,特别青睐,你愿意考虑吗?” 斐剑略不思索的脱口道: “求贤若渴四个字,是否是排除异已,罗网鹰犬的别称?” “你未免太狂傲了,敝盟的宗旨,是光大武道,造福武林。” “非常动听!” “掘墓人,本总监是好意?” “心领!” “你蓄意与本盟为敌?” “本人立誓与武林败类为敌,不拘对象。” “你别执迷不悟,否则将噬脐莫及?” “这句话最好说给阁下你自己听!” “巡察总监高寒山”阴声一笑道: “掘墓人,可惜你这块材料了,本总监确实有些下不了手!” 斐剑忍不住震声狂笑道: “姓高的,别自误,本人可是下得了手。” “呛?”的一声,高寒山剑已出鞘,一抖剑尖幻出五个新月形芒影,呈梅花形排列,剑身厚实,比一般剑刃宽了一指,长了半尺,看起来十分惹眼,这是武林中罕见的奇剑,尤其,握剑的方式,更是大异常轨,一般握剑是右手持剑,左手按诀,而高寒山却是双手握剑,剑身向右上方斜举十度,象极东瀛刀法的起手式,由此推断,高寒山所擅的,决非中土剑法。 天下剑术,虽殊途而同归,在气势上,双方没有什么显着的差别。 双方亮开了门户,互相虎视,气度上竟然旗鼓相当,彼此明白,碰到了生干劲敌。 场面在死寂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双方只要一出手,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四个中年文士,完全被这气氛所慑,心弦绷得紧紧的,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一刻,时间象已停止了运行,一切都凝固了。 半刻! 一刻! 双方连眼都不眨一下,完全无懈可击,意志力的比较,两人又是不分轩轻,又是半刻时间在胶着的状态下消逝,突地高寒山沉哼一声,奇剑以泰山压顶之势,罩头盖向了斐剑。白芒一闪,斐剑也自出了手。 令人悚栗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彼此脸色一变,又各向前一步,回复原先的攻击位置,各自心中有数,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剑气激荡的巨波,使四个旁观者不期然的向后一挪身。交鸣再起,第二个回合,情况和第一个回合完全一样,只是斐剑使的招式没有变。 三招! 四招! 两人额上渗出了粒粒汗珠,胸部起伏如潮,鼻息粗重,数丈外可闻,这种全力全神的搏击,损耗内元之钜,是可以想见的,任何一方,只要有一丝丝的松懈,立即就得血溅当场,其中所含的凶险,更是令人悬心吊胆。 五招; 招六; 双方马步浮动,面如巽血,两眼尽是灼灼赤芒。 七招! 八招! 双方口角溢出了鲜血,身形摇摇欲倒,看情形最后必是两败俱伤之局,纵使有一方侥幸得逞,不死,距死也不太远了。 “锵!”第九招,闷哼同起,血箭交射,两人跌坐地面,喘息如牛,但彼此的目光仍不懈地照在对方身上,足足半盏热茶时间,双方不先不后的站起来,第十招,劲道全无,更谈不上凌厉,身躯各打了一个踉跄,又坐回地面,口血不断流出。 四个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之后,齐齐举步向斐剑迫去。斐剑暗道一声:“此番休矣!”此际,别说四人其中任何一人,都可制他死命,一股不甘就死的怨气,支持着他挣起了身形,修厉之状,使人不寒而栗。 四柄长剑,从不同角度,缓缓递到…… “呀!”惨厉的采吼声中,斐剑拚了残存内力,又攻出了世无其匹的那一招。 “哇!”惨嗥随之而发,四人之一,身首分家,栽了下去。斐剑张口连喷两口鲜血,幌了两幌,坐地不起,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了,只有束手待毙之一途。 另三名中年文士,一窒之后,齐齐怒哼一声,再度进逼;高寒山咬牙道: “废了他,留活口带回总盟侦讯!” 斐剑肝胆俱裂,武功被废,那可比死还要残酷,但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蓦地此刻 一声冷厉的断喝。倏告传来: “什么人敢在这里动手?”随着喝话之声,一个娇小的青衣蒙面女子,幽灵般从水潭的一角现身出来。 三名中年文士,不期然的止住势子。 青衣蒙面女幌悠悠地飘上了距众人三丈不到处的一块大石上,再次道:“还不快滚!”口气大得惊人。 三文士之一,端详了对方一眼,冷冷的道; “姑娘上此地主人?” “不错!” “那这些人是姑娘所杀的了?” “不错!”语冷如冰,似乎把杀人不当一回事。 “姑娘的师承?” “我要你们快滚!” “姑娘说话何不放客气些?” “如果不客气,你早已躺下了!” “姑娘可知道被杀的是些什么人?” “废话!” 中年文士回顾了坐在地上的“巡察总监高寒山”一眼,强忍怒气的道: “姑娘可是‘金钗’前辈门下?” 青衣蒙面女不答所问,提高了嗓音喝道: “再不滚就别想离开了!” “姑娘口气咄咄逼人,在下只是怕发生误会,否则……” “否则怎样?” “在下并不是忌血腥!” “格格格格!” 笑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已极,但清脆之中,却带着一种肃杀之气,笑声中,只见青影一闪,“哇!”的一声惨嗥,青衣蒙面女又回到了立足的石头上,那名发话的中年文士,脑壳尽碎,横尸地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所有的人,全为之头皮发炸,惊魂出窍。 这种残酷的杀人手法,武林中尚不多见,以中年文士之能,竟能毫无反抗的余地,这种身法,真有些惊世骇俗。 “巡察总监高寒山”经过这一阵休息,内无业已回复少许,缓缓起身来,目注衣蒙面女,似在思索什么?忽地老脸变,一挥手道: “走!” 青衣蒙面女冷冰冰的道: “迟了!” 高寒山栗声道: “看姑娘的手法,莫非是……” 青衣蒙面女举起雪白的玉掌,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旋又放下,高寒山全身一战,向后退了两步,惊怖至极的道;“在下有眼无珠,不知冒犯,情愿领罪!”说完,一扬手,活生生地挖下了一只眼珠,血淋淋地托在掌心之中,道:“请放行!”然后转头向两名中年文士喝道:“还不动手自罚,难道找死!” 两名中年文士面如死灰,咬了咬牙,各自挖出了一只眼珠。 青衣蒙面女素手一挥,道: “既知规矩,念在无知,滚!” 三人如获大赦,狼狈地向洞口方向奔去。 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斐剑亡魂大冒,出了一身冷汗,他那冷莫无情的脸孔,第一次变了色,但,也只是极短的刹那,又恢复如初。 青衣蒙面女一飘身到了斐剑身前,冷酷的道;“你想留下?” 斐剑起身形,回剑入鞘,尚未开口青衣蒙面女业已扬起了手掌,朝他当头接落,掌锋将及头顶,突又缩了回去,道: “你,不怕死?” 斐剑此际俊面冷硬得象铁板,星目中充满了很毒,但却找不出半丝畏俱之色,直瞪着对方的蒙面青纱,冷酷的道:“下手请便,在下此刻不是你有对手!” 青衣蒙面女素手再扬,却迟疑着没有拍下,不过她是佩服对方临死不惧的气概,还是被他特殊的男性魅力所惑,她又垂下了手,冷笑了地声道: “你是谁?” “将死之人,何必提名报号。” “你很狂傲,但姑娘我还是要问?” “掘墓人!” “掘墓人?嗯!人如其号,罕见的冷酷,什么名字?”“斐剑!” “不俗!姑娘我为你破一次例,你认为如你不身负重伤,可与姑娘我一搏?” “可能!” “可能?你仍无必胜的把握?” “在没有看到事实之前,谁也不能夸这海口!” “好!容易,我等你半个时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盘,倒出了一粒翠绿的丹丸,放在斐剑面前的石上,又道:“服下它,半个时辰可使你复原,不过记住,如果你不是我的敌手,将死得很惨,很惨!” 斐剑心中虽激动,但表面上冷漠如故,淡淡的道: “冲着这一份赠药之情,在下将饶你一次不死!” 青衣蒙面女被这句狂傲绝伦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冷笑数声道:“掘墓人,你准知能不死而活着离开?” “当然是指今日不死而言。” “那除非是发生了奇迹,现在你服药疗伤!”说完转过一边。 斐剑伸手拿起了那粒丹丸,心中感慨万分,的确,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胜对方,以“金月盟”“巡察总监高寒山”等人,甘愿自残一目,以求全身而退的事实看来,对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擘门下,以他的阅历而言,自无法揣测对方的来历,而她意外地赠药使他恢复功力之后一搏,一方面是意外的意外,另一方面她必须有致胜的把握,才会这样做。 大丈夫而死何地,心念之中,他服下了丹药,坐地疗伤。 不多不少,半个时辰,斐剑的功力尽复,站起身影。 青衣蒙面女早已悄立身前。 她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慑人的气氛。 斐剑冷凄凄的道: “可以动手了!” “亮剑!看来你最拿手的是剑术。” “姑娘的剑呢?” “我不用!” “那在下也以徒手奉陪,决斗必须公平!” “你不用剑是舍长就短,须知你这是生死之争?” “就算如此!” “你不用剑决走不出三招之外。” 斐剑冷傲之性大发,沉声道: “如果在下走出三招之外呢?” “你可以活着离开,我从此不再杀人!” “如此,请!” “你先出手,但必须全身力!” “强兵不压主,还是姑娘先出手。” “那来这许多虚套,我先出手,你连三招也走不到。” 斐剑一阵热血沸腾,第一次,他尝到了被人轻视的滋味,这滋味颇不好受,比动手过招败了还在难受十倍。 “还是姑娘先请。” “掘墓人,这不是比武较技,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在下省得。” “如此看招!” 话声中,素手一扬,斜斜击出,斐剑一看,不由寒气大冒这一击,虚实莫测,奇奥无方,似乎所有的要穴部位,在被攻击之下,而且毫无破绽可寻,无论攻守,都挡不了全致命的一击。 时间,并不容许他考虑,招发即至,意念只不过在脑海中象电光一闪,施出了那鬼魅的身法一旋,一幌,脱出五尺之外,同时,他感到十二处要穴一阵发麻,显然,他身法虽神奇,却没有避过对方的杀手,幸而他练的武与一般不同,经脉气血反其道而行,如换了旁人,十人也死了。 他颤栗了,寒气从心的深处直冒上来,对方的身手,较之他的想象还要高。 “青衣蒙面女大感意的,咦!”了声,道: “好身法,好功夫,我低估了阁下,再接一招!” 声落挖出,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以斐剑这身惊世骇俗的修为,竟然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出自本能的,他无法分辩对方的攻势,挟以毕生功力,攻击了一招,以攻应攻,相信江湖中没有几人接得起,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全身一震,真气突泄,这种手法,决不是武林中一般的点穴制脉之法,不虞穴脉受制的他,意外地被制住了,同时,一只玉掌,距头顶不及半寸,如果她有心要毁他,他已头碎骨裂,步上那些死者的后尘。 他栗哼出了声: “在下败了,杀!” 一时之间,意冷心灰,豪念全消,准备迎接“死神”的拥抱。 意外地,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冷冷的道: “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准你用剑攻一招!” 斐剑但觉一股从未有的屈辱之感,从内心升起,轻易不动神色的他,脸上竟然起了抽搐,死,不足以使他动容,但,这比死更难受,咬了咬牙道: “不必了,在下认输!” “你甘心一死?” 当然,他不甘心,家仇未报,师仇未复,师命未完,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但他能向一个女子乞命吗?他能自眨人格吗?何况,这未必能不死。 “身为武士,生死何足言!” 表衣蒙面女窒了一室,显然这句话使她十分感动,可惜,她的面容隐在青纱之后,无法看出她的表情,经过片刻,难堪的沉默,她幽幽地开了口: “掘墓人,你很象了武士,这样,照前例,你自残一目离开!” “办不到!” “什么?你愿死而不愿自残一目?” “我斐剑不愿在这种方式下乞命!”这话说得激烈无比,豪气干云。 “难道要我恭送你离开?” “败了,没有话说,胜了,在下一样杀你。” “你一定要我杀你?” “听便!” “我一再破例,你愿意死,别人可没办法!” 素手倏扬,第三次击向他的脑门,他明明知道这一掌的来势与部位,但奇诡就在于此,使人没有反抗封架的余地,他星目圆睁,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对方这一掌是攻向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他若死了。连对方的容貌来历都不知道,但他不屑于动问,第一,问了也是多余,第二,对方如肯说,这就是他冷僻孤傲,不同常人的地方。 青衣蒙面女掌至中途,意外地又收了回去,轻轻一叹道: “罢了,你走!” 这,又一次出乎意料之外,人,总是人,并不是木石,求生的欲念,只是被压抑斐剑面色一变,道: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姑娘赠药与抬手的这份人情,在下将来必有以报……”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不必了,在下会再来的!” “是的,当在下自信功力能与姑娘一搏之时,会再来拜防!” “你狂做得世上少有?” “好说!” “如果你再也练不到与我匹敌的身手,又当如何?” “不会的!” “你敢断言?” 斐剑举目向天,冷酷的神色中,透出无比的坚决。 “一年之内,在下如不能践此约,决自杀以谢。” “你……”青衣蒙面女娇躯一颤,挪动重若千钧的身子,“站住!” 斐剑应声止步,回头道: “姑娘后悔了?” “你要找‘金钗魔女’”? “是的!” “希望我告诉吗?” “如果姑娘愿意的话,在下十分感激!”声音仍是那么冷冰冰的。 “你不必再费事找她了!” “为什么?” “金钗魔女早已不在人世。” 斐剑心头一沉,栗声道: “那女魔已不在人世?”而并非消失,这句话,使他的求生之欲萌了芽,但,他并不惊喜,因为在他看来,这仍是一种屈辱,一时之间,他征在场,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还不走?” “在下此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找一个人!” “谁!” “金钗魔女!” 第七章 金钗之谜 青衣蒙面女“噢!”了一声。 “你也是找‘金钗魔女’”。 “是的!” “为什么?” “要证实她是否是在下仇家!” ‘你很坦白,但太过份了,如果我是‘金钗魔女’的弟子,你就死定了!” “但姑娘不是!” “何以见得?” “如果是,方才的几个‘金月盟’高手,不会毫无交代的便走。” “既然你知道不是,为什么又不走?” “在下想,也许姑娘能知道‘金钗魔女’的下落!” “算我知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错,这秘密江湖中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不能死……” “咦!你这人好没来由,我好意告诉你,你却说她不能死。你是认为我有意欺骗你?还是……” “请恕在下失言,在下的意思是不希望仇人死亡,报仇之愿落空。” “你还要不要听?” “请说下去!” “二十年前,‘金钗魔女’在‘武陵山’中,碰上了昔年仇家‘三阴鬼叟’双方激斗百招之后,两败俱伤同时陈尸当场,被另一个过路的人收埋。” “姑娘说‘金钗魔女’已死于二十年前?” “一点不错!” “姑娘是耳闻还是目见?” “虽说耳闻,但与日见没有两样。” 斐剑心中暗付,“金钗魔女”既已死于二十年前,而母亲遇害是十年前的事,其间相差了十年,当然凶手不会是‘金钗魔女’那凶手是谁呢?谁以风头金钗作凶器杀人呢?莫非……心念之中,沉声道: “请问,‘金钗魔女’有没有传人?” “这却不得而知!” “金钗魔女是否以金钗作暗器?” “金钗魔女功力极高,甚少敌手,未闻她使用暗器,但金钗是她的标记。” 斐剑低头一想,事情有两个可能,第一是‘金钗魔女’根本没有死,第二是她有传人,杀人者是她的传人而非本人。虽然母亲被害时他只不过八岁,但记忆中母亲身手相当不弱,等闲的人杀不了她,而从当年遭害之夜,她仓皇地把自己藏入窑的情形来看,仇家必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惜,自己委身地窑,既看不到仇人身形容貌,也没有听到双方言语,不然事情就好办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继续追魔女是否有传人留在此间,或是魔女本身可能不死…… 他同时想到母亲遗言所示,要杀的另一个仇人“屠龙剑客司马宜”,司马宜与自己家门何仇何怨不得而知,但他深信母亲的遗言不错,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说,司马宜失踪江湖已十余年,这又是一个极辣手的问题…… 青衣蒙面女已不似刚才的冷漠肃杀,轻轻的道: “掘墓人,你想什么?” 斐剑漫声应道: “没有什么!” 这时,他想问对方的姓名来历了,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要开口,依目前的气分看来,她不会拒绝,但自己不能打自己的嘴巴,他方才曾表示不想知道她是谁。心念转了数转之后,再次拱手道: “多承指数,在下告辞!” “好!我……等你一年之约!” “也许不到一年,在下必来。” 说完,弹身向洞外奔去、刚刚转出洞口,耳畔突又传来那耳熟的歌声: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惨惨戚戚,乍暖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怀两盏淡寒冬来风急,应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却是旧时相识……” 斐剑闻声眉头不由一皱,果然不出所料,那山道上所遇的小化,已迎面而至,一脚离,一步低,醉眼迷离,那神态令人啼笑皆非。 两人擦身而过,斐剑连目光都不会一转。 “兄台请留步!” 斐剑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奔去,小化子却追了下来,提着嗓子大声叫唤道: “掘墓人,‘金钗魔女’可有下落?” 这一叫唤,使斐剑心头一震不由自己的停下身来,小化子业已到了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小化子是关心你兄台呀!” “你怎知我找‘金钗魔女’?” “这……我小化子不是说过精于‘测心之术’吗?” “在下说过不喜欢被人盯梢!” 小化子贼秃喜喜的一笑道: “斐兄,我们做个朋友,如何?” 斐剑冷漠无情的道: “在下一向中独来独往惯了,敬谢不敏!” 小化子一翻眼道: “莫非嫌无小化子生身低贱,高攀不上?” “随你如何想都可以!” “掘墓人,据我小化子看来,你连血液恐怕都是冷的?” 斐剑从鼻孔里吹出了一口气,道: “在我还没有决定要杀你之前,赶快自便,记住,我不喜被人盯踪,下次再碰上时,别怪我言之不预。” 小化子伸了舌头,脸不红。其实,他那象京戏中开了脸的大花面般的尊容,既使脸红,也看不出来,嘻皮赖脸的又道; “兄台,你此次山之行,看来没有什么收获?” 斐剑不耐烦的道: “这关你什么事?” 小化子哭丧着脸道: “如果不关我事,我才不作兴管这闻事呢?” “这就奇了,说说看,关你什么了?” “比如说,你身上带的‘凤斗金钗’……” “怎么样?” “你很想知道它的来路,是不是?” 斐剑一把抓住小化子的胳臂,由于他身材魅梧,把小化子提得双脚离了地面,历声道:“莫非你知道?” “知道我也不说!” “不说我撕碎你?” “撕碎了也不说,除非……” “除非什么?” “你先答应和我交朋友,然后,小化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你先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交?” “名不正则言不顺呀!” “什么意思?” “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交浅不能言深,所以,我只能说道这里!” 斐剑倒弄得没了办法,的确,这“凤头金钗”的来历,他急需知道,甚至不计任何代价,当下冷冷一哼,放松了小化子,道: “好,我们做个朋友,不过事先声明,如我发觉你心怀诡诈,照样杀你?” 小化干裂嘴呲牙,活动了一下被捏的胳膊,苦苦一笑道: “悉听尊使,我什么都答应,交朋友得先序齿,我叫尹一凡,外号‘阴魂不散’,今年虚度十七岁……” “的确是‘阴魂不散’……” “彼此!彼此!‘掘墓人’大号也未见高明多少,兄台你呢?” “你是丐门弟子?” “不是,家师业已作古,师死不报门,他老人家的尊讳恕不斐剑思索了片刻,道: “我叫斐剑,二十,情形和你一样,先师作古,不提了!” “斐兄家世……” “父母双亡,孤子一身。” “哦!恕小弟失言了,俗套免去,我们口盟订交,斐兄年长为兄,我为弟,请上受我一礼!”说着,必恭必敬的兜头作了一个大揖。 斐剑在无奈何之下,还了一礼,语音仍是其寒如冰的道: “言归正传,你且说说我的事为何与你有关?” 小化子尹一凡嘻嘻的道: “斐大哥,你我既已口盟结义,你的事就是小弟我的事,这岂非有关了?” 斐剑星目一瞪,沉声道: “你在寻找我的开心?” 尹一凡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把手连摇道: “斐大哥,千万别误会,小弟长生就一副爱管闲事的脾气,自从‘三元帮’总坛暗中得睹大哥风采,衷心资慕,所以才一心高攀,如有恶意,天诛地灭!” 斐剑为了急于知道‘风头金钗’的来历,勉强把怒气按了回去,微微把头一点,道: “就算这样,你真的会什么‘测心之术’?” 尹一凡露齿一笑道: “笑话一句,是小弟信口胡诌的,大哥在‘倚云山庄’外,与‘四海浪荡客视少青’的一席话,小弟无意中听到,嘻嘻!如此这般而已。” “如此说来,你根本不知道金钗来历?” “连‘四海浪荡客’那等阅历都说不出来,小弟我怎会……” “你找死?” “大哥,你别性急,小弟我当然有所交代,请问‘金钗魔女’下落如何?” “已死于二十年前!对了,你可知道那女魔有什么传人留在世间?” “这……倒不曾听说过,但我有办法打听,先说金钗……” “怎么样?” “大哥听说过‘千手人’这名号没有?” “千手人?这倒是陌生得很。” “千手人被誉为暗器之主,能两手同时发出十种以上暗器,而对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式人物所用暗器,无不了如指掌,如能找到他,也许可以解开‘金钗’之迷?” 斐剑精神一振,道: “这‘千手人’现在何处?” “隐居在幕阜山千回谷中。” “幕阜山?离此在数千里外……” “是的,要横跨鄂境,进入赣边,此老三十年前退隐之后,不问此事,也不与世住来,而且生性怪僻,相当不近人情……” “这倒是无可虑,只要能找到他便有法可想!” “我们何不现在动身?” “我们?你的意思要跟我一道?” “大哥,小弟我做向导,可免了许多周折!” “好!” “大哥,你的神色可不可以放缓和些?” “你看不惯尽管请便!” “好!好!谁要我结交上你呢!请稍待,我换了行头,同行也方便些!”说着,奔到润水边,一阵擦洗,立起身来,冲着斐剑一笑。 “呀!”斐剑几乎失口而呼,小化子赤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唇红齿白,五官停匀,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目光中充满了慧黠之色,一望而知是个富于机智的少年。 只见他在身上东一摸,西一抓,鞋袜衫裤头巾,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名贵的丝绸所制,这一穿扮起来,成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使斐剑为之瞠目。 穿戴完毕,一拱手道; “大哥,请!” 两个俊品人物,奔出巫山,直望归州城驰去,尹一凡的轻身工夫,竟不亚于斐剑,两人风驰电掣的尽力狂奔。 约莫二更时分。抵达日州城,这里是川鄂通衢重镇,行旅如线,车马辐转,三街六市,热闹非凡。尹一凡向大街灯火繁盛处一指,道: “大哥,歇脚了,肚里馋虫直向喉头爬哩!” 斐剑生性冷漠,寡于言笑,斐剑进了归州城第一名楼“青莲居”。地无分南北,很多酒部喜欢以李太白的名号为名,这是时下的风尚。 两人拣了一个僻座,呼来酒菜,尹一凡见了酒,眼里直冒出了花,举杯道: “大哥,今晚是踊题儿第一遭共桌,小弟谨敬三杯!”说完一连干了三杯,斐剑皱了皱眉,闷声不响的出干了三杯,尹一凡人小量下小,一杯又一杯的向口里灌,象是酒鬼三年没见过酒水似的,与他此刻的外貌极不相称。 酒至半酣,邻座突然传来数声带有磁性的女人脆笑。 笑声,甜脆之中,隐含荡意,一个女子进酒楼已属少见,公然在大厅广众之间调笑,那就是奇闻了,当然,特别召唤的侑酒女子是例外,但照惯例,那必须是在包座或别阁之内,绝不在敞堂之间,所有的酒窖,全把目光投注过去。 斐剑不经意地一偏头,只见隔了三个座,一个艳红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星目中顿时泛出了杀光,那红衣女子,赤然正是以美色诱杀男人的‘无魂女’,‘无魂女’在大众场合公然出现,使他大感意外。 与‘无魂女’同座的,是一个看上去风流倜倘的贵介公子,暖带轻裘,手摇描金折扇,醉态可掬,色迷迷地瞪着‘无魂女’那神情,令人作呕。 尹一凡似乎不闻不见,只顾低头饮酒。 一个不知名的酒客,轻轻发出一声喟叹道: “唉!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斐剑心中一动忽所悟,以掌一击桌,道: “噢,你看那女子是谁?” 尹一凡抬头道: “谁?” “看那边。” “哦!”‘无魂女’反应竟然平淡得出奇。 斐剑心中大奇,惑然道: “你醉了?” “笑话,区区几杯女儿红,怎能谈得了醉。” “你不是为了她大唱其相思苦吗?”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大哥,别认真,那是小弟为了引起你注意,信口胡诌的。” 语声甫落,一阵幽香触鼻,‘无魂女’已俏生生地站在两人桌边。 第八章 无肠公子 斐剑寒着脸道: “无魂女,天下虽大,但路很窄,我们又碰上了!” “是么?” “无魂女”口里漫应着,水汪汪的眼波,却瞟了尹一凡被酒醉得白里透红的俊脸,春花似的一笑道: “这位少侠,怎么个称呼呀?”纤手一掠鬓边散发,那种神态媚人已极。 “阴魂不散!”声音中不带任何表情,其冷漠差不多可以媲美斐剑。 斐剑眼角一扫尹一凡,下意识中,对他发生了些好感。 “无魂女”格格一笑道: “阴魂不散?这样俊面的人物,却冒用这可怕的外号……” 尹一凡咕嘟干了一杯酒,道: “冒用,什么意思?” “阴魂不散我见过,你骗不了我!‘阴魂不散’是否死缠不放的意思?” “对了,一经缠上,至死方休!” 斐剑忍不住道: “‘无魂女’,别看错了人,想转歪念头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哟!掘墓人,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我们还有帐未结呢,上次被你走脱,这一次你是在劫难逃!” “你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象你这种妖魔,如果放着不杀,‘掘墓人’这外号就该取消了。”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露齿一笑,扭转娇躯,娉娉婷婷,仪态万千地回到原位。这行动,引得满楼酒客频频地向斐剑与尹一凡指点窃议,双方的对话声音极微,即使邻座也不甚了了,全把“无魂女”当成了风尘女子。 尹一凡做了个鬼脸道: “大哥,‘无魂女’本身有一个誓戒……” “什么警戒?” “只向还薄邪淫之徒下手,决不杀害正人君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杀她?” “不!不管她动机如何,她的手段是死有余辜!” “她是何来历?” “不知道,身手相当不弱!” “与她同桌的那贵介公子是谁?” “陌生得很!” “看来这贵介公子活不过今晚!……” 就在此刻,只见那贵介公子起身会钞,然后与“无魂女”相偕离座下楼,尹一凡低声向斐剑道: “大哥,我们怎么样?” “你说该怎么样?” “去看‘无魂女’如何处置那贵介公子。” “你倒是很爱管闲事!” “咦!大哥不是说要跟她算帐吗?” “不用饭了?”语气中,已同意了尹一凡的提议。 “酒足菜饱,不用了!”尹一凡摸出一块半两重碎银,放在桌上,向酒保招了招手,两人匆匆下楼,到了店外,只见夜市正盛,人流熙来攘往,那里还有‘无魂女’和那贵介公子的影子,斐剑目光左右一阵扫掠之后,道: “竟被她走脱了!” 蓦地 一个手扶竹杖,白发如银,布袍草履的枯瘦老人,一颠一簸的走了来,且行口里见歌道:“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唱完,又自言自语的道: “我老人家一向不吃白食,酒帐算是清了。”别看这老人一颠一簸,只眨眼工夫,便自人丛中消失。 老者唱的,是南宋词人辛弃疾最为脍炙人口的“青玉案”词的末三句。 尹一凡拉了斐剑一把,兴冲冲的道; “走,在那边!” “你……看到了?” “灯火阑珊处,没有错,走!” 斐剑若有所悟,两人并肩快步,向街的另一端,灯火疏落之处奔去。 “那老人是谁?” “不知道,五天前,小弟在此曾请他喝过三杯酒!” “原来如此,但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找人呢?” “这不简单,‘无魂女’一身红衣,惹人注目,我们先后脚出店,在店门口东张古望,大哥还开过口,换了我也清个八九离十。” “嗯!有理,你鬼心眼倒不少。” “谬奖!谬奖!” 灯火逐渐疏落,几至于光,眼前已到了城门边,却不见对方的影子,两人互望了一眼,疾奔出城,城外不远,是一片柳林,在星月光照之下,别有一番诗情画意,一弯清溪,穿林而过,溪边,映照出两条模糊的人影。 尹一凡轻声道: “在那里了!” 两人捷逾鬼魅的在树影掩护之下,欺了过去。 “无魂女”与贵介公子,并立溪边,只见贵介公子摺扇轻摇,贼嘻嘻的道: 好妹妹,偏你有这兴致,来赏什么清溪夜景,依我说,不如回到下处,圆巫山之梦,造云雨之情…… “无魂女”娇嗔道: “你又不是急着投胎,急什么?” “哟!妹妹骂起人来了,我虽不忙着投胎,却不能耽误别人转世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妹妹,你这一发娇嗔,更美了,我……嘿嘿,真有些情不自禁。” “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噢!对了,适才‘青莲居’中,与‘掘墓人’共桌的雏儿是什么人?” 暗中的斐剑,心头不由一震,对方能道出自己名号,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无魂女’娇笑道:“你无肠公子问别人干么!你真爱我吗?” “一见倾心,哥哥我会……”两条身影抱在一起。 无魂女伸出柔美抚向对方,闪电般一翻,一点。 只听无肠公子说:“好妹妹,这里清溪夜景,不用回下处也可圆巫山之梦,造云雨之情……” 斐剑一声暴喝,跃出身影,面对无肠公子。 尹一凡跃跃试试,但又不敢造次加入,生怕惹翻了斐剑,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慧黯的他,已摸清了斐剑个性。 寒芒耀眼,斐剑已掣出了佩剑,那一招惊世骇俗的绝招,陡然施出。 “锵!”的一声,人影霍然而分,“无肠公子”胸衣裂开了一道尺长的口子,奇怪的是他竟然面不改色,也不见有鲜血流出。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对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不成,估量中,这一招如够上部位,对方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这一窒的瞬间,“无肠公子”招扇闪电般斜敲而出。 “锵!”这一扇击在剑身之上,力道奇猛,斐剑手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无魂女”尖声大叫道。 “他穿了软甲护身,我一时不察才会失手!” 斐剑恍然而悟“无魂女”被一招击退,于招出无功的原因。 暴喝声中,两人展开了一场惨烈拼搏,而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斐剑用来用去就是那一招,而“无肠公子”因有软甲护身,不用全神防守,可以全力出击,摺扇虽短于长剑,但长短互见,仍是半斤八两。 转眼过了二十招。 “无魂女”突地大声叫道; “阴魂不散,请你替我解开穴道。” 尹一凡一愕,想起那诱人的高耸乳房,不由面热心跳,连头都不敢回,漫应道: “你什么穴道被制?” “乳中,腹结,气海!” 尹一凡全身一震,这三穴都在下不得手的地方,登时楞在那里做声不得,“无魂女”再次道: “阴魂不散,一个女子被人欺凌,你竟然安心袖手,枉为武士了!” 这话极具份量,他知道斐剑即使要杀她,也不会等闲乘危下手,她既已出声呼求,不答应实在有些过下去,的确也不是正道武士应有的态度,当下咬牙回身,上前两步,伸手虚空向对方胸腹三穴弹去。 “谢谢!” “无魂女”应指而起,结束了一下破裂的衣裙,咬牙切齿的就要向“无肠公子” 扑去。 “无肠公子”见此,闪电般刺出一招,全身而退。 那里走,“无魂女”娇声中跟踪追去。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别忙走,我老人家有句话要说!” 话到人到,赫然是那城中以词句指示“无魂女”行踪的那竹杖老者。 尹一凡忙上前施礼道: “老丈有何指教?” 老人不理尹一凡所问,目光紧紧迫注在斐剑面上,略不稍瞬,久久才道: “娃儿是何人门下?” 斐剑冷冷的道: “非常失礼,这一点无法奉告。” 老人面色一变,以竹枝叩了一下地面,转向尹一凡道:“小子,你准备上那里去?” 一个娃儿,一个小子,这称呼上显然有了差别,尹一凡倒是无所谓,照斐剑的口吻道:“这一点无法奉告。” 老人作色道:“小子,我老人家先打烂你屁股,再找那老酒虫算帐。” 尹一凡闻言之下,俊面为之一变,赶紧再行下礼去,道: “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先别问,告诉我你到那里去?” “这……这……事关别人秘密,晚辈不好……” “不行,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不然老酒鬼的事我老人家撒手不管!” 斐剑在一旁如丈二金刚,摸头不着脑,不知这一老一少捣些什么。 尹一凡哭丧着脸,目光扫向斐剑,意思是许不许他说此行目的,斐剑心想,此去寻访“千手人”,查询“金钗”之谜,说出来出不要紧,当颔了颔首,尹一凡如释重负,先笑了笑,才道: “晚辈与拜兄前去幕阜山!” “幕阜山?千里迢迢,去做什么?” “到‘百回谷’,拜访一位武林前辈!” “暗器圣手‘千手人’?” “是的!” “不必去了,幸而我老人家多此一问不然就冤枉了!” “为什么?” “千手人在半年前被人杀害了!” 斐剑闻言之下宛若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千手人”被杀,这“金钗”之谜武林中有谁能解呢?不由脱口道: “千手人真的遇害了?” 老人白眉一横,道: “我老人家没来由买骗你,倒是可肯告诉老夫去找‘千手人’的目的?” 斐剑心念一转,道; “想请他鉴别一件暗器的来历!” “噢,什么样的暗器?” “一根凤头金钗!” “拿来我看?” 斐剑取出“凤头金钗”,递与这不知名的老人,老人接在手中,反复细看,眉峰愈皱愈紧,最后,废然递还斐剑道:“老夫无法鉴别,这金钗是如何来的?” “在一个遇害者身上所得!” “哦!这……武林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以金钗作暗器,也许是无名宵小……” “不!以死者的身手而论,下手的人绝非无名之辈!” 突地 尹一凡怪叫一声道:“晚辈知道您老人家是谁了!” 老人冷冷地瞅了尹一凡一眼,道:“小子,你这副德性和老酒鬼一模一样,别看你衣冠楚楚,满象个人,还是脱不了破铜烂铁的德性,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尹一凡毫不以为许,嘻皮笑脸的道:“您老人家是‘无后老人’……” 斐剑一闻“无后老人”四个字,身躯陡地一颤,激动的道:“无后老人?” “怎么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白眉一轩,道:“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九章 血影前尘 上集书中,斐剑听尹一凡道出不速而至的老人,就是“无后老人”时,不由激动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白眉一轩,道: “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斐剑这才施礼道: “晚辈斐剑,奉先师道令,寻找老前辈!” “找我老人家?” “是的!” “令师是谁?” “先师生前并未赐告,但留下一件信物,指示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你老人家,自会明白一切……”说着,从贴身处摸出东西,托在掌心之中,赫然是半枚青铜制钱,处色斑斓,形式奇古。 “无后老人”一见这半枚青铜制钱,面色剧变,白须飘拂、身躯抖战,伸手取过制钱,反复检视了几遍,激动无比的道: “你师父过世了?” “是的!”斐剑那冷漠无情的面孔,在回答这句话时,骤现凄怆之色。 “怎么死的?” 斐剑星目蕴泪,咬牙切齿的道: “惨号三天三夜,散功而亡,晚辈追问之下,仅说出遭仇人毒手,宿伤复发……” “无后老人”深陷的眸眶内,滚出了数粒泪珠,栗声道: “一代奇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唉!……” 尹一凡在旁静静地听着,根本插不上口,不过,他看出斐剑性格的另一面,在冷酷无情的面具之后,隐藏着一份至性。 斐剑悲声道: “请老前辈赐告一切经过?” “无后老人”沉思了片刻,把半个制钱递还斐剑,道: “来,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话!” 由“无后老人”前导,三人越过溪流,穿出柳林,来到一个极为隐僻的所在,坐定之后,“无后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凝重的开口道: “旦听老夫说一件武林秘辛……”说着,目注斐剑,又道:“娃儿,你可曾听说过‘武林五帝’这名号?” 尹一凡大声道: “武林五帝?” “无后老人”一翻眼,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老夫没有问你,你少开口,否则我赶你走!”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似乎对“无后老人”十分畏惧,果然闭口不语。 斐剑道: “晚辈出道未久,对一些特出的高人异士,不甚了了。” “无后老人”点了点头,道: “武林五帝,是武林中近一甲子来,最特出的五位高手,武林名望除了业已不知所踪的‘武林三皇’之外,无出其右者,多数武林人,但闻五帝之名,不知五帝其人。” 话锋一顿之后,又道: “五帝的来历出身,没有人知道,名号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为序……” 尹一凡又想开口,口唇才动,却被“无后老人”一瞪眼止住。 “五帝之中,论身手以‘金帝崔斌’为其余四帝之冠,智慧则以最末的‘土帝申天阙’最高,‘木帝公孙有道’‘水帝张则能’‘火帝方允中’则属中平,当然,这只是五帝之间的比较,任谁一帝,武林中已难找到敌手,十年之前,‘土帝申天阙’无意中在北邙获得一本武林奇书……” 尹一凡脱口道: “天极宝笈!” “无后老人”横了他一眼,道: “不错,是‘天极宝笈’,奇书中另附一张地图,是指示一柄上古神兵的埋藏之处……” 斐剑插口道: “莫非是轰传武林的‘绝令崖’下那座神秘剑冢?” “对了,正是那‘剑冢’,当时,五帝研商结果,由为首的金帝崔斌持图前往探寻神兵埋藏之所,奇书则由智慧最高的‘土帝申天阙’先行参研……” “这事怎会传出江湖?” “听老夫说下去,那本‘天极宝笈’奇奥艰深,‘土帝’穷一年的时光,仅参悟了十分之一,这时,突然传出‘金帝’陈尸大洪山下的消息……” “啊!” “这消息,震动了整座武林,另四帝闻讯赶去,到了地头,果见‘金帝’身中十处剑创,陈尸山下,尸身业已腐臭。” “凶手的功力岂非太过骇人?” “嗯!四帝料理后事之后,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蒙面剑士,坦承‘金帝’是他所杀,并向四帝挑战……” 斐剑与尹一凡同时“哦!”了一声,心惊不已。 “无后老人”闭目思索了片刻,接着又道: “于是,双方决战在大洪山摩天峰顶,蒙面剑客不报名号来历,但承认目的是得到那本‘天极宝笈’……” “四帝心中的悲愤激怒,简直无法形容,于是,一场惊鬼泣神的惨烈搏斗展开了,首先,‘木帝’出手,三招落败,‘水帝’加上去,十招又不支,四帝联合出手,激战两百招,‘土帝’重伤,三百招‘火帝’也被重创,而那蒙面剑士的攻势,凌厉不减,照这情况推演,最后四帝势必全倒在对方剑下不可……” “无后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吐吐了一口气,语音变得激动的道: “火土二帝,重伤不退,忘命出手拼搏,这样,又持续了近百招,突地,‘木帝’怪吼一声,施出了与敌偕亡的绝招,人剑合一,射人对方剑气圈内,这一招,使蒙面剑士左胸洞穿,而‘木帝’本身,已被斩得肢断体残……” 斐剑与尹一凡悚然动容。 “无后老人”老脸抽动了数下,又道: “幸亏这一击,使蒙面剑客剑势削弱了一半,三帝加紧狂攻,蒙面剑客渐告不支,忽然,他脱手掷出了一把暗器,以三帝的身手,竟然谁也没有躲过……” “三帝中了暗器之后,立刻从暗器上认出了对方来历……” 斐剑已料到了几分事实真相,迫不及待的道: “对方是什么来历?” “无后老人”老脸露出一片困惑之色,沉重的道: “三帝所中暗器,叫‘附骨神针’,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的独门暗器……” “蒙面剑客是‘人皇’门下?” “三帝当时曾喝破对方来历,但对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三皇’业已一甲子不现江湖,而‘人皇’是极为正派的人物,所谓‘附骨神针’仅是传说中于八十年前除‘天竺八魔’之时用过一次…” “以后呢?” “三帝都中了‘附骨神针’,如再动气交手,至多可活半个时辰,于是‘水帝’强迫火土二帝脱身,以谋复仇,以免同归于尽,火土二帝含泪抽身……” “水帝是牺牲了?” “是的,火土二帝离开之后,来到荆山脚下,‘土帝’把‘天极宝笈’,撕为两份,上半部自己携带,下半部交与‘火帝’,目的是怕无法保全,万一失闪,只是一半,于是二人分手,临行交换了一件信物,‘土帝’声言要在有生之年物色一个传人,授以上半部秘笈,将来凭信物请火帝成全那传人!……” 斐剑陡地立起身来,激动的道: “先师莫非就是‘土帝申天阙’?” “不错,令师正是,‘土帝’,他与‘火帝’分手之后,正巧在荆山脚下发现你这劫后孤雏,一看根骨极佳,大喜若狂的带了你去……” 斐剑星目中抖露一片恐怖的杀机,声泪俱下的叫道: “以血易血,以杀至杀!” “无后老人”也站起来,手抚斐剑肩背,凝重的道: “娃儿,你师父不示名号,也不传你他本身的武技,怕的是被仇人识破你来历,使大愿成空,你必须善体师意,隐秘身份……” “晚辈谨受教!” “现在,你必须设法去寻找持有另一半铜钱的人……” “四师伯?” “很难说,也许是‘火帝’本人,也许不是。” “为什么?” “令师十年以来,仍无法取出身中的‘附骨神针’终至功散而亡,‘火帝’恐怕也不例外,当然,如果他自觉生命已临末刻时,会有所安排的……” 斐剑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无后老人”又道: “老夫是在事后中碰上令师,他向我述说了这个故事,并要我代访‘火帝’下落,可是迄今一无所获,娃儿,如寻不到你四师伯,修习完下半部‘天极宝复’,就别谈复仇!” 斐剑坚毅的道: “晚辈无论如何要扎到四师伯下落。” “你无妨先从大洪山着手探寻……” “是的!” “还有,你务必多加小心,‘金月盟’决不会放过你,老夫现下仍继续找你四师伯下落,以完成对令师的诺言,以后有事,我会主动找你”! 斐剑感激无比的道: “敬谢老前辈殊恩!” “用不着,记住,少造杀孳。” “是的!” “金钗之事,老夫会替你留意……” “请问老前辈可知‘屠龙剑客’其人?” “他失踪业已十数年,只有慢慢设法查访,老夫该走了!” 人影一幌,飘然消失在夜空中。 斐剑好奇的向尹一凡道: “凡弟可知此老来历?” 尹一凡调皮的一笑,道: “此老的来头可就有意思了,他与家师交称莫逆,不过,我只是听过,实际上没有见过,他原本不叫‘无后老人’早先的名号是‘酒中仙’是个‘事大如天醉亦休’的怪人,十年前,与老妻反目,他妻子带着那晚年才得到的独子一去无踪,妻离子散,又不曾收半个人,所以自号‘无后老人’隐有自我解嘲的意味,为了寻妻觅子,远去边荒,所以我才知其名而不识其人!” “为人如何?” “正派而不拘小节!” “转眼就要天亮,我看不用回城了,就在此分手!” “什么,分手?” 斐剑冷冷的道: “我看你不至于闹得没有事情做,而我,事情正多,你没有理由跟着我!” 尹一凡苦着脸道: “大哥,我确是无事可为,就跟着你?” “我喜欢独来独往!” “你对小弟我似乎还心存介蒂?” “随你怎么想,我得去了!” “不说再见吗?” “人生聚散无常,听其自然好了!” 说完,弹身奔去,尹一凡望着他的背影,摇头一叹道:“天下竟有这种冷酷无情的人,我若不跟定你,岂非冤枉了‘阴魂不散’这名号?”自语声中,也驰了下去。 斐剑取道疾奔大洪山,虽然此行近于盲目,但诚如“无后老人”所言,大洪山是昔年师伯们陈尸之处,也许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一路之上,思潮如涌 昔年仇家真的是“人皇”的传人吗? 以一人之力,几乎全毁“五帝”,这种功力,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如果找不到四师伯,习成“天极宝复”全部武功,谈报仇是痴人说梦! 杀母的仇家是谁?凶手的起因是什么? “屠龙剑客”何以失踪? ………… 往大洪山,如走直线,荆山是必经有地,他怕见那儿的泣血之地,然而,不由自主的,他又踏到了荆山脚下那片伤心之土,十年前被焚毁的家屋,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找不到了,一切已被流光淹没,只有残酷的记忆犹新,眼前白杨萧萧,野草凄迷,十年前惨绝人寰的一幕,憬然映目,沮水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亲母慈恺的几片容颜,与那些无邪的往事,内心,起了一阵撕裂的痛苦。 一株盘虬的古槐下,隆起一堆草丘,他记得,是师父帮他在灰炉中拣出了母亲烧残的几片枯骨,葬在树下,如今,连师父也死了,惨号了三天三夜而死……… 他移身,跪倒墓前,泪水泉涌,而内心的仇恨与杀机,却更加稠固了。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墓侧的黄土地上,显得无比的孤凄与落寞。 蓦地 他发现一个影子,在他的影子上叠了出来。 他瞿然震惊,照情况,来人在他身后伸手可及之处,至多不会超过三尺,对方是何时欺近的呢?是何许人物?为什么自己一无所觉?是对方功力太高,抑是自己伤心失神所致? 如果来者是敌,他的确极少有反抗的机会。 他心虽惊恐,表面上丝毫不露,从容地试干了泪痕,冷冰冰的开口道: “谁?” 一样既冷且硬的东西,抵上了背后“命门大穴”,触肤生痛,他知道那是剑尖,虽然他功力玄奇,穴脉不虞受制,但那是指一般掌指而言,如果剑刃破穴而人,神仙也难逃一死。一个冷厉刺耳的声音道: “掘墓人,现在报上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横了横心,道: “阁下是谁?” “告诉你无妨,‘金月使者’!” 他感到颤栗了,落在对方手中,决无幸理,然而,此刻,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功力再高,动作再快,总不及对方顺手送剑来得利便,怨毒冲胸,杀机如炽,但,丝毫于事无济。 “背后偷袭,有失武士风度!” “掘墓人,与你还谈什么武士风度,现在快报出师承来历!” “办不到!” “你想死?” “死又有什么不得了?” “你真的不说?” “办不到!” 一阵椎心剧痛,剑尖入穴半寸,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热流顺“尾闾”而下,他咬了咬牙,没有哼出声音。 “说是不说?” “不!” 剑尖在绞动,脊骨刮得吱吱作响,那痛楚,决非言语所能形容,身躯开始颤抖,全身各部的肌肉剧痛而抽搐,额上滚下了大粒的汗珠,但他仍咬牙忍住不叫半声,他在恨中长大,在血腥中成人,学会了对自己和对敌人一样残酷,恨的力量是无限的,可以使一个人无视于生死,无视于肉体的被摧残。 “掘墓人,再进半寸,你的生命便结束了!” “下-手-!” 血,不停的在流,象征着生命在慢慢的流失,他决不甘愿死,然而死神已紧紧地护住了他,如此死法,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一切的恨、仇、恩、怨、也将随着埋葬。 突地 两条人影电旋而至,齐声道:“得手了!”一左一右,各抓住斐剑一只手膀,把他夹得直立起来。 背后的“金月使者”停了一停,阴恻侧地开口道: “掘墓人,这墓中人是谁?”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 “你们管不着!” “使你流泪下拜,总不会是泛泛的关系,怎么样,本使者打算权充掘墓人……” “你……敢?” “这没有什么敢与不敢,除非你坦白出师承来历……” “本人如果不死,不杀尽你们这批魔鬼,誓不为人!” “嘿嘿嘿嘿,可惜,你永远没有这机会了。” 分执斐剑左右手的黑衣人之一,开口道: “依我看先废了他的功力,带回总坛讯问,比较妥当?” 身后那使者道了一声: “好。” 第十章 阴魂不散 就在此刻 一条织织红影,电闪而至,疾泻众人身前,厉喝一声道: “掘墓人,我要你的命!”随着话声,出手迅辣无匹的抓向被制住的斐剑。 “不许动手!” 暴喝声中,“金月使者”单掌一圈,封住来势,这突然现身的,正是“无魂女”,“无魂女”这一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以剑抵住斐剑“命门”的“金月使者”阴阴的道: “无魂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魂女”搔首弄姿,媚笑了一声道: “三位使者请了,把他让给我如何?” 仍是斐剑背后的使者应声道: “让给你?‘无魂女’,这块肉你吃不到了,别处打主意!” “阁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让给我亲手杀他!” 斐剑闻言之下,目眦欲裂,想不到自己竟成了别人俎上之肉。 那使者嘿嘿一声冷笑道: “无魂女,少来这一套,天下英俊的男人多的是,还是请便!” “无魂女”向那使者靠近了两步,摇胸摆臀,荡意十足的道: “阁下,你们的目的也不过是要他死,谁动手都是一样,何不做个人情……” “本使者不吃你狐媚子这一套,省了吗!” “哟!阁下说话这么不客气?” “‘无魂女’,本使者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 “无魂女”柳腰一扭,又挨进一尺,粉腮一寒道: “我誓必杀之而甘心!”左掌一扬,电闪击向斐剑后脑,那使者大喝一声: “你敢!”举掌横切,“无魂女”的右掌,却在这时猝然戳向那使者左胁,快通电光石火,使者右手持剑制住斐剑,左掌业已切出,除了闪让别无他途,“无魂女” 这一击,是致命的一击,以她的功力,既使你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硬承。 情势不许人有任何思索的余地。 “金月使者”几乎出自本能的努力一偏身,左掌与“无魂女”拍向斐剑后脑回收的手掌相接,“砰!”的一声,那使者退了一个大步,剑尖业已中然开斐剑“命门”。 另两名执住斐剑两臂的使者,齐齐暴喝一声。 “你找死!” 情势的变幻,有如电光石火,斐剑的反应自是相当锐利,他的全部功力仍在,背后“命门”虽被剑尖所伤,但不到致命的深度,可说是皮肉之伤,威协一旦解除,那里还把对方放在眼下,双臂奋力一振。 惊呼声中,握住手臂的两名黑衣人,被摔得跄踉而退。寒茫动处,长剑已掣在手中。 三名“金月使者”,目赤似火,杀机充盈,暴吼声中,一个出手攻向“无魂女”,另两名分左右合击斐剑。 斐剑心中的杀机几乎破胸而出,抖腕便施出他仅能的那一把杀手剑式。 “哇!”的一声惨嗥,右面的使者被腰斩为两段,左面的使者长剑一折为二。 斐剑这一击,已用了毕生功力,其威不问可知。 “无魂女”娇笑连连,身躯滑似游鱼,在“金月使者”剑光中穿梭流走,“金月使者”功力再高,一时出奈何不了她。 斐剑这时,已明白了“无魂女”的用心,一招搏杀了一名使者之后,挺剑再攻向另一名手握断剑的使者。 那使者厉吼一声,脱手掷出断剑,势道惊人,斐剑一格…… 只这瞬息之间,那使者业弹身飞掠而去。 与“无魂女”交手的那名使者,见势不佳,怪叫一声:“无魂女,你等着瞧!” 紧接着电奔而去,眨眼无踪。斐剑把剑回鞘,向“无魂女”抱拳道: “在下谢过姑娘援手!”话虽如此,声音仍冷得怕人。“无魂女”又恢复了那勾人的媚荡之色,露齿一笑道:“用不着,你助我脱出‘无肠公子’之手,我帮你解开‘金月使者’之围,从此咱们是互不相欠!” 斐剑还想说什么,口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口。 “无魂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媚态突敛,正色道:“掘墓人,‘金月盟’高手如云,这些使者,只可算是二流以下人物,你以后可要特别小心了,‘金月盟’志在领袖武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即使是罗网不上的成名高手,也一样不放过,再见了!” 斐剑本想再说几句感激的话,只是冷漠的性格使他开不了口,但目光中却已微露感激之色,这一点表示,在他已是稀有的现象了。 他目送“无魂女”虽开之后,在母亲墓前再拜,然后上道奔向大洪山。 “无魂女”虽以美色诱杀一般私德不修的年青武士,但江湖中却有传她淫荡之名,由此可见她的行为,是一种偏激的报复心理作崇,与斐剑自号“掘墓人”,动机如出一辙。 这一天,斐剑进入了大洪山区,展开了盲目的搜索。 这象是在巫山寻找“金钗魔女”一样,没有半分索心,但又不能不尽力而为。 三天之内,他踏遍了百里内每一座山头,但一无所获。蓦地 一声凄厉的惨号,从隔峰遥遥破空传出,斐剑心头一震,略不思索地弹身便朝隔邻峰头驰去,快造电闪雷奔。 顾盼间,来到峰头,目光转动之下,只见一个黑衣劲装少年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一柄剑扔在尸身旁数尺之处,剑身上血迹犹殷,死者身上却有一个宝剑鞘,显出,凶手是用少年的剑杀死少年。 杀人者呢? 三丈外,树后,露出一个红色身影。 “是你?”斐剑栗呼一声,目中杀机陡炽。 “是我,怎么样?”随后话声,“无魂女”袅袅娜娜的走近前来。 “你,又杀人?” “不错,我在杀人,在我没有被杀之前,我决不终止杀人!” 语音中所含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这是一种恐怖的疯狂行为,斐剑冰寒带煞的目光,在“无魂女”面上一绕,道:“为了使你终止杀人,看来只好杀你了?”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道: “恐怕你‘掘墓人’还办不到!” “那你就试试看!” 看字离口,一掌已划了出去,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来,栗声道: “无魂女,这一次我放过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同赴‘奇云山庄’,向‘三元老人’交代你人头贺礼的公案!” “这似乎不必你‘掘墓人’强出头?” “在下已答应‘三元老人’对此事有所交代?” “如果我说不呢?” 斐剑冷森森的道: “我发誓割下你的人头!” “真的?” “以我的名号作赌。” “无魂女”粉腮变了一变,道: “掘墓人,我并非怕你,而且当初你替我带去人头,使你无幸受累,所以我愿意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说!” “无魂女”粉靥骤现怨毒之色,略见激动的道: “一个涉世未深的孤苦少女,憧惊着未来的幸福,把全部感情奉献给一个她认为可托终生的男人,最后,她甚至献上了她宝贵的童贞,而这男人在获得这孤苦少女的身心之后,他抛弃了她,残酷地毁灭了她的青春美梦,而和另一个女子结婚,你认为这种薄情的男子该杀吗?” “那女子便是你?” “不错!” “你可曾为那无辜的女子想过?” “想过了,她嫁给这种男人,并非幸福,所以,我在她和他尚未拜堂成礼之前杀了他,她仍然是幸福的。” “于是你向所有的男人报复?” “掘墓人,你不了解一个失去了灵魂仅剩下躯壳的人的心境!” “诚然,但……” “言止于此,你无须向我说教!” “好,我们一道赴‘三元帮’,到了地头,我完成诺言之后,立刻抽身,如何了断,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非如此不可?” “在下不会随便改变主意!” “好,‘掘墓人’,这一回合算你赢了,走!” 就在此刻…… 一个极其苍古的声音道: “无魂女,用不着认输,老夫有话说!” 以斐剑与“无魂女”的功力,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隐身在侧,这发话人的身手,的确有些惊人,斐剑冷冰冰的道: “那位高人,何必鬼鬼崇崇?” “老夫实在有些见不得人!”随着话声,一个以树枝代杖的龙钟老者,从四丈外一株古松之后现身出来,颤巍巍地象是一阵风来就要吹倒。 斐剑一扫对方,道: “老丈如何称呼?” 龙钟老人目光灼灼地一扫两人,慢吞吞地道: “老夫阴魂不散!” 这一报号,斐剑与“无魂女”齐吃一惊,尤其斐剑更是惶惑,脱口道: “老丈叫‘阴魂不散’?” “照啊!” 与自己口盟结义的尹一凡,自称“阴魂不散”,这老者也叫“阴魂不散”,到底江湖中有几个“阴魂不散”?如非这老者谎报,便是尹一凡冒人名号,但孰真孰假呢?心念数转之后,道: “武林中究竟有多少‘阴魂不散’?”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就奇了!” “奇在何处?” “在下认识一人,也叫‘阴魂不散’!” 老人气呼呼地一瞪眼道: “可恶,竟敢冒用老夫名号!” “无魂女”接口道: “我见过一人,也叫‘阴魂不散’,年纪约在四十之间!” 老人一顿树枝,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斐剑冷冷一叹道: “不论谁真谁假,谁冒谁的名……” 老人大声打断了斐剑的话道: “有道是:必也正名乎!这岂能不管,老夫生平最恨这类宵小之流。” “好,在下承认老丈便是‘阴魂不散’,请问有何指教?” “阴魂不散”向“无魂女”挥手道: “你可以走了!” 斐剑冷冷一哼,道: “慢着,老丈这算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她既然已把话说明,何必要强迫她亲自向‘三元老人’交代,你只须出道‘无魂女’的名号,岂不就算交代过了,至于‘三元帮’帮主‘鄂西大家欧阳方’如何找她算帐,可就不关你‘掘墓人’的事了!” “不行,大丈夫来去分明,在下不愿对人失言……”“掘墓人,看在老夫份上,省了这一举?” 斐剑连想都不想的道: “在下与老丈素味生平,同时最恨暗里窃探别人隐秘的人!” “你是在骂老夫?” “是又如何?” “阴魂不散”不理会斐剑,目注“无魂女”道: “你如果要找‘无肠公子’,他在山外驿道旁小店中欺负一个女子!” “无魂女”登时粉腮变色,她很奇怪为什么这自称“阴魂不散”的老人,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但她对“无肠公子”可说恨如切骨,当下也不遑多让,匆匆道: “老丈,如你骗了我,我不会饶你!” 声落,娇躯暴弹而起……… “那里走!”斐剑大喝一声,飞身阻截。 几乎是斐剑弹身的同时,“阴魂不散”手中枝仗一横,快逾电闪地扫了出去,杖带破空锐啸,势道十分惊人。 斐剑猝不及防,被迫半空扭身门让,只这一阻,“无魂女”业已没有踪影,斐剑身形一泻,七窍冒烟,厉声道: “你是在找死!” 老人意识的向后一移身,道: “慢着,听老夫把话说完!” 斐剑怒火如炽,陡地欺身道: “本人没工夫跟你胡扯!”呼的一掌,罩身击向了老人。老人看似老态龙钟,身形可灵滑得紧,滴溜溜一转,绕到了侧方三丈之地,把手连摇道: “掘墓人,老夫是好意思呀!” “管你好意坏意……” “你大概不希望身份外泄?” 斐剑不由心头大震,这句话是话中有话,这老人能说出这句话,来意就相当不简单了,身份外泄,意何所指?难道对方知道自己是“武林五帝”的传人? “老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丈此来总不是偶然的?” “当然!当然!” “老丈知道在下的身份?” “知道!不但知道,而且对你目前想要做的事十分清楚!” “愿闻其详?” “隔墙有耳,不说也罢,老夫此来特地找你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 “嗯!” “凑什么热闹?” “我们须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三元帮’,迟了可就麻烦了!” “老夫何不干脆说个明白?” “有人传言,‘天极主笈’下半部……” 斐剑登时心头狂震,“天极宝笈”四个字,象四记闷雷打在他心坎上,四师伯“火帝方允中”之死。与下半部“天极宝笈”的下落,是他及于要知道的事,这自称“阴魂不散”的老人,的确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他何以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以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而找了来! “老丈说‘天极宝笈’?” “是呀?” “怎么样?” “落在‘三元老人’手中,已有不少武林朋友闻风赶去……” “这……传言正确?” “大概不会错!” “老丈怎知这事会使在下感兴趣?” “哈哈哈哈,岂止兴趣,”掘墓人’,那恐怕比你生命还要重要。” 第十一章 杀人人杀 斐剑打从心底起了一阵惊栗,眼前这老人的真正意图如果不弄明白,对自己可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当下片言不发,闪电般出手向老人扣去,这一招之势,诡狠厉辣,世无其匹,而且是蓄意出手,骇人程度可想而知。 老人一晃,避了开去,身法之玄奇,使斐剑大吃一惊。“掘墓人,老夫好意思向你报讯,你怎的狗咬吕洞宾,向老夫出手?” “老丈的来意可疑!” “如此算了,只当没这回事!” “不交代明白,就别想走!” “掘墓人,你的身手固属惊人,但还留不住老夫,论硬拼也许老夫不及你,但若论溜滑,你却差了一等,否则,老夫‘阴魂不散’的外号就可以取消了!” 斐剑心里也承认了这事实,对方的身法,的确玄奥无比,但岂能就此收手。 “老夫知道的太多了!” “难道你要杀老夫灭口?” “在下没有打算,不过事实相必须查明!” “何不随老夫去到地头,让事实证明老夫的话,强胜于在这里争辩。” “还有,老丈放走‘无魂女’的用意何在?” “你不希望她知道你的身份来历?” 这话,使得斐剑大感楞愕,对方倒是考虑周到,窥其意向,极可能是利用自己,染指秘复,但自己的秘密为他所知这一点,就令人百思莫解了,只有一个可能,在归州城外,他偷听到了自己与“无后老人”的谈话,对了,事实定是如此,否则他怎知“无魂女”非要得“无肠公子”而甘心的事。心念及此,倒又泰然了,心里倒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当下一颔首道: “如此请,在下的确想证实一番。” 一老一少,展开盖世身法,快得如两缕淡烟,除了打尖用饭之外,不分日夜,直朝“三元帮”立脚之地,“倚云山庄”赶去。 斐剑心中还存着另一个希望,如果“天极宝笈”下半部真的落人“三元老人” 之手,而流传江湖的话,师姐方静娴必会现身,谜底不难揭穿。 若非碰上“无后老人”他连自己的师承都不知道,而此次若不是在大洪山发现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坟墓,当然也不会知道还有个师姐方静娴,至于这位师姐的生形肖貌,却是无法忖摹的了。 这天,旁午时分,两人来到“倚云山庄”。只见这座占地十余亩的大庄院,静静躺在香溪之滨。 静,静得有点出奇,不闻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传言中“天极宝笈”出现,即使上平日,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立航之地,不会连来往的人影都没有。 斐剑怀着忐忑的心情,与“阴魂不散”直奔庄门。 两扇漆黑兽环铁钉大门洞开,依旧不见人影,气氛有些阴森怕人。 “阴魂不散”忍不住“啊!”了一声,在门外停下身形。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向“阴魂不散”投了深深的一瞥,这一瞥的目光中,含有讯问,存疑,与警告的成份。 “阴魂不散”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 “奇怪?” 斐剑凌厉而冰冷的目光,落在“阴魂不散”的面上,一字一句的道: “在下静待你的解释?” “阴魂不散”用手搔了搔白头,向门内放声大叫道: “有人么?” 连叫三遍,均如石沉大海,丝毫反应都没有,不由得心里发毛,道: “我们进去看看!” 斐剑那带煞的目芒再次向“阴魂不散”一扫,道: “老丈先行,在下后随!”他的用意是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多少有些应付余地。 进入庄门,是一条长而宽的石砌通道,可容四马并驰,两旁杂植着密密的松柏与长青,尽头,是广约两亩的演武场,越过广场,才是眦连的房舍。 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偌大的庄院,阒无人迹。 两人各怀心事,互望了一眼之后,迳越广场,登上厅屋台阶。 “呀!”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声音是悚栗的,厅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不,不是人,是死尸,至少在百具之上,尸身全部发黑,显然是中毒而亡。 斐剑冰冷的面皮起了抽动,鼻孔里大冒热气,额角也渗出了汗珠。 是谁,毒杀了这多“三元帮”门人? 从死寂的气氛看来,全庄上下恐怕已没有一个活口了!“三元帮”人多势大,“三元老人”武功名震中原,竟遭血洗,令人无法想象。 “阴魂不散”栗声道: “我们来迟一步,情况却是始料所不及!” 美剑弹身越过尸堆,从屏风后转人第二进院落,这里,也就是他上次来过,被“无魂女”作弄,以人头贺礼的地方。头皮又是一阵发炸,尸体触目皆是,凝固发紫的血水,染红了每一寸院地,这里,算是有了搏斗的迹象,那些前厅的尸堆,想是别处移来的,这大概就是由人庄而至前厅,一路不见人影尸迹的原因。 “倚云山庄”,已成了鬼城,屠场。 斐剑的目光,扫了全院一周之后,转向正厅,一看之下,猛可里打了一个哆嗦,呼吸为之窒住,只见“三元老人”手中仗剑,眦牙怒目,须发蓬飞,兀立在廊柱边,脚下躺着三元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的尸体。 “老前辈……”斐剑栗声发话。 “他不会回答你的!” 说话的是“阴魂不散”,斐剑咬了咬牙,奔上厅廊,不错,“三元老人”业已断了气,尸身半靠廊柱,所以不倒,额上,有三个成品字形排列的豆大血印。 “阴魂不散”惊悸地脱口叫道: “三绝指!” 斐剑心头一展道: “老丈是说‘三元老人’死于‘三绝指’。” “不错!” “这‘三绝指’是什么人的武功?” “鄂西大豪欧阳方!” “他……怎么可能?” 斐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心中骇异莫名,“鄂西大豪欧阳方”被害的儿子欧阳瑾,与“三元帮主”的独女,“玉女陈香君”虽然好事不成,但双方是儿文亲家不假,欧阳方能下得了这等毒手吗? “阴魂不散”自顾自的道: “鄂西大豪的‘三绝指’固属武林一绝,但说什么也要不了“三元老人”的命,双方功力至少差了一等,除非……”说到这里,略一沉吟。 “除非什么?” “事实很明显,下手的决不在少数,否则谁能尽屠数百人而无一人落网。” “欧阳方下手的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为了那半本‘天极宝笈’了。” “我们到后面看看!” 后院,情况更惨,死的是全是老弱妇孺。 斐剑热血冲胸,厉声道: “我不血洗欧家誓不为人!” 目光逐一检视尸体,却不见“玉女陈香君”的遗躯,心想,莫非独独她一人幸免于难?抑是…… 惨绝人寰的景象,的确令人不忍卒睹,一个大帮毁于一旦,武林罕见罕闻。 杀机,在他的心胸内盘旋打转,一个屡经相似遭遇的人,最易触以同情,何况他早已立志要埋葬所有江湖中的恶人。 “阴魂不散”厉声道: “斐少侠,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什么,下一步行动?” “是呀!” “老丈是基于什么理由要与在下一起行动?” “一方面是想追个水落石出,另一方面算是人同此心!” “老丈的意思是去找‘鄂西大豪欧阳方’?” “难道你不追查那半本宝笈?”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了……” “好哇!现在成了你自己的事,如果没有老夫报讯,又当如何?” “在下很感激!” “那倒用不着,人各有其僻好,老夫一生就是爱管闲事,一沾上就得沾到底,自认是人生一大乐事。” “老夫言不由衷?” “什么意思?” “老丈管这种闲事,可是提着脑袋的玩意,如果没有特殊的目的,犯得上吗?” “信不信由你,你不去老夫也会去!” 斐剑顿了一顿,转口道: “这里怎不见有人处理后事?” “会的,‘三元帮’弟子不会全死光,散处外面的会闻讯赶回来,这倒是不必担心,可虑的是找不找到‘鄂西大豪欧阳方’!” “为什么?” “如果这件人神共愤的惨案,果是欧阳方所为,而且已得手半部宝笈,自然远走高飞了,如果是他行为是隐秘的,再笨也不会有‘三元老人’身上留下‘三绝招’的印记,自找麻烦,同时,‘鄂西大豪’在归洲城内的财产不计其数,他能撤弃吗?” “有理,依老丈之见呢?” “此中疑点甚多,最好是讯即前往一探。” 归洲城,南大街,一座巨宅,几乎占去了半条街,这里,便是南七省闻名的巨富“鄂西大豪欧阳方”的宅第,气派十足的宅门前,站着两名垂头丧气的家丁模样的人。 一个神态龙神的老者,和一个英挺而冷漠的白衣武士,来到了门前。 家丁之一道: “又有人来了。” 另一个道: “这是第十批……” 龙钟老者朝两个看门的家丁一拱手道: “老夫‘阴魂不散’,求见贵主人,烦请通禀!” 两家丁骤然“阴魂不散”四个字,面色齐齐一变,其中一个叹了口气道: “请,不须通禀了!” 这话,给“阴魂不散”和斐剑为之一怔,心知其中必有蹊跷,当下也不逞多问,大踏步便向里行。 距大门不远的正面厅中,素帏高挂,赫然是一座灵堂,斐剑看了“阴魂不散” 一眼,没有开口,但目光中已表示出了震惊之意。 灵前,空落落的,不见服孝伴灵的人。 两人甫一现身,立即有一位老者,迎上前来,冷冷的道: “两位也是来查证敝主人死亡真相的?” 这话,使两人心头为之剧震,“阴魂不散”激颤的道: “什么?欧阳老弟死了?” “是的,阁下如何称呼?” “老夫‘阴魂不散’,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 “阁下此来……” “老夫原意要向欧阳老弟询一件事,想不到他已作古,不知何时……” “昨夜三更时分,敝主人由外归来,在此院中被人突袭而亡。” “啊!但不知那突袭的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来人用剑,身手之高无法想象,敝主人看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惨号声起,宅中人闻声出现,敝主人与随侍的六名弟子,全部倒卧血泊之中,无一幸免,下手的人则鸿飞冥冥。” “你阁下是管家!” ‘是的!” “方才你说什么查探死亡真相……” 那管家悲愤的道: “敝主人遭了不幸,不到天明便有武林朋友寻上门来,一定要看死者遗体,先后来了九批之多,家主母分附暂不入殓,任凭查看!” “可知为什么?” “来人看完即去,没有说什么!” 斐剑心头一转,事情有一个可能,“鄂西大豪欧阳方”在血洗“三元帮”,得手“天极宝笈”之后,被人蹑上,杀人劫宝而去,也许,凶手也就是欧阳方的同谋…… “天极宝笈”是师门遗物,自己志在必得,同时这当中可能关系着四师伯的死因,如果说“三元老人”是第一得主,那四师伯可能死于他手,但,“三元老人” 死了,无法查探。现在,第二得主欧阳方也死了,谁是第三得主呢? 原先的满腹杀机怨气,业已被这意外的情况冲淡了,欧阳方已死,姑且无论他是否屠庄的凶手,此刻,对他的家小确实下不了手。 那管家一摆手道: “两位既然来了,请到灵堂一观!” 说着上前带路,斐剑与“阴魂不散”交换了个会心的眼色,随后走进灵堂,素帏之后,一具没有加盖的巨棺,棺中,躺着一个锦袍老者,僵冷的面部,还残留着极席惊怖的表情,显见死前曾受极大的威胁。 人死了,一点不假,凶手是谁呢?以欧阳方的功力,加上六名随从弟子,竟至没有抵抗的余地,连呼喝的声音不曾发出,而下手的地点,是他宅第之中,这下手人的身手,真是无法想象的了。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之后,目注接待的老者道: “在下可否问几句话?” “可以!” “请总管据实相告,贵主人昨晚外出是什么时候,所为何事?行踪如何?” “敝主人外出已三日,据说是访友,昨晚归来!” “请问贵主人去探访的是什么人?” “行前说是到‘倚云山庄’!” “拜访‘三元老人’父子?” “也许是!” 斐剑心中又告激动起来,看来欧阳方是血洗“三元帮”的凶手无疑,若无另外极具份量的高手协助,凭欧阳方与六名弟子,血洗“三元帮”是办不到的事,除非那是预谋,经过极周密的设计,“三元帮”死难弟子中,大部分是中剧毒而死,还可以支持后一个推想。 心念之中,又道: “贵主人访友,除了随行弟子之外,可有别的人同行?” “没有?” “最近可有什么武林知名之士来访?” “朋友何以要如此追问?” 管家闭目思索了片刻道: “有的,半月前‘两仪书生’曾来此盘桓了一段时日!” “阴魂不散”震惊的道: “两仪书生,用毒圣手,够了,我们告辞!” 提到“毒”字,斐剑心头一震,情况似已十分接近推想,只是他阅历不丰,不知“两仪书生”为何许人,看来“阴魂不散”必对此人知之甚稔,数日相交,他已意识到“阴魂不散”是老江湖,其渊源恐怕比“四海浪荡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管这时却道: “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掘墓人’!” 总管双目一瞪,向后退了一大步,栗声道: “你……你是‘掘墓人’?” 斐剑冷冷地一颔首,道: “不错,正是在下!” “难得你们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 就在此刻 一个浑身孝服的中年妇人从边门帘后一闪而出,面目之间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戟指斐剑道: “掘墓人,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斐剑内心虽震惊,表面上仍是冷得象冰块,淡淡的道: “那是为了什么?” 孝服妇人厉声道: “为什么?问你自己!” 第十二章 道途博命 斐剑突然竟会到是什么一回事了,肃然道: “尊驾是欧阳夫人?” “不错!” “夫人是指令郎新婚大喜之日被害的事?” 欧阳夫人目中抖露一片恐怖杀机,凄厉的道: “掘墓人,你与我儿何仇何怨,竟然下这等毒手?” 斐剑冷漠但不失郑重的道: “令郎并非在下所杀!” “狡辩!” 蓦地 一个娇而脆的声音道: “他说的不错,杀欧阳谨的是我!” 随着语声,一个美极媚极的红衣女子,姗姗步入灵堂,她,正是“无魂女”,“无魂女”会不速而至,挺身自认杀人,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欧阳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冷厉的道: “你……是谁?” “无魂女!” “你,杀了我儿?” “不错,我杀了他,但仍消不了心头之恨!” “你………” “无魂女”凄怆的一笑,恨声道: “欧阳瑾玩弄了我,始乱终弃,另娶别人,婚礼前三天,我曾跪求过他,但他无动于衷,我肚子里留下了他的孽种……” 说到这里,眶中闪动泪光。欧阳夫人连退了两步,惊震代替了原先的杀机。 “无魂女”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道: “夫人,这是你家的东西,他给我的定情之物你不会不认得?” “我……我……从得,姑娘你肚子里……”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中,夹着一声脆响,玉佩被掷成粉碎。 斐剑向“阴魂不散”一抬手,道: “老丈,我们该走了!” 两人出了欧阳宅第,斐剑道: “老丈,假设欧阳方与‘两仪书生’勾结,共谋对付‘三元帮’,先以毒药使‘三元老人’等丧失抵抗力然后下手,得手宝复之后,‘两仪书生’想独吞宝笈,如法泡制,先用毒,后做成剑伤,轻而易举的毁了欧阳方与六弟子,有这可能吗?” “极有可能,老夫也是如此想法!” “两仪书生住在什么地方?” “川边江头,巫峡附近。” “多谢指教!” “别忙,我们一道去找他!” “老丈对这件事倒是兴致很高?” “就算是,我们得立刻出城,到辟静些的地方商谈一下。 这里是‘金月盟’势力范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好!” 出了城,“阴魂不散”朝官道西边的指道: “五里外有一个小镇集,出产最有名的麻刺酒,一般皆以麻刺酒是成都特产,其实道地的却以五里外这小镇为最,酒史中名列第九,然以老夫看来,该升三级才好,西京金浆醪,杭城秋露白,相州碎石,长安新丰市,高邮五加皮……” 斐剑对“酒道”毫无兴趣,一听老人如数家珍叨不休乱以他语道: “想不到‘无魂女’会不速而至?” “老夫断定她必来!” “为什么?” “所谓‘无肠公子’”一说,是诳她的,老夫算准她扑空之后,必定听到有关‘无极宝笈’的传言而逞奔‘三元帮’,‘三元帮’即已发生意外,她当然与我们走上了一条路,你认为如何?” “有理,她已怀有身孕,算是欧阳一脉,而她却杀了欧阳瑾,这事……” “这种闲事,我老人家可就不作兴管了!” 正行之间,“阴魂不散”突地刹住身形,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喃喃的道: “此行不吉,麻刺酒喝不成了。” 斐剑讶然道: “为什么?” “我们入瓮了!” “入瓮,什么意思?” “前有伏敌,后有追兵,非入瓮而何?” 斐剑前后了一阵观望,官道空荡荡的,不见丝毫人影,同时,以自己的功力,等闲人休想接近十丈之内,现在视线开朗,五十丈之内,一目了然,难道“阴魂不散”有未卜先知之能?抑是他想弄什么玄虚,心念之中,冷拎的道: “在下一无所觉?” “快了,对方快要起身了,目的是你!” “老丈言必有所据?” “当然,你看,那不是人来了?” 斐剑转目一看,果见官道两端,各有数点黑影,如飞而至。转眼之间,黑点变成了人,心中疑云顿起,莫不是这诡秘的老头弄的花样? “来者何方人物?” “金月盟高手!” “是老丈安排的!” “少侠此语何意?” “嘿嘿,老丈在‘金月盟’中,位居何职,不低?” “阴魂不散”双目一瞪,道: “斐剑,你别胡猜乱想对方此来志在必得,血战难免,届时切记要依老夫的话进退,如果不幸而落入对方之手,后果如何?你可以想象得到……” 风声飒然,为数将近二十的黑衣人,已自两个方向驰至,把两个围在居中。 斐剑对“阴魂不散”的话疑信半,但时间已不容他去思索了。 黑衣人当中,一个独臂人越从而前,狞声道: “掘墓人,我们又碰上了,天下虽大,冤家的路却很窄,甚是幸会!” 对方,正是在“三元帮”的,奉令来重礼请“三元老人”加盟,而被斐剑斩去一臂的“金月使者”。 斐剑侧身背向路边,左右一扫人来,其中除两名跨剑老者之外,均是精壮骤悍的汉子,清一色的背负长剑目光收回,迫注在断臂使者身上,冷酷的道: “上次断你一臂,是为了不使‘三元老人’麻烦,今天,你死期到了!” 跨剑老者之一,向前横了两步,向那独臂使者一摆手道: “八号你下去!”又转向另一个落腮胡子的黑衣人道:“二号,试他一剑!” “遵命!” 八号独臂使者退了下去,二号使者拔下长剑,一纵步,到了斐剑身前,嗥道: “掘墓人,拔剑!” 斐剑杀机罩脸,徐徐掣出长剑,脚下不丁不八,剑尖微向下垂,这使是他那一招杀手剑的起手式。 场面在刹那之间充满栗人的杀机。 一边,另一个佩剑老者,面对“阴魂不散”道: “阁下就是所谓‘阴魂不散’?” “正是!” “今天阴魂可能要散了?” “哈哈哈哈,朋友如何称呼?” “金月盟护法,‘天然金魁’。” “真是幸会,想不到贤昆仲竟然当了‘金月盟’护法,那位想是令弟,‘地煞金鳌’了!”说着,目光向斐剑身旁的那老人一瞟,他的声音很大,目的是告诉斐剑这两个黑衣老人,命名是黑白道闻名胆落的“天地二煞”。 斐剑虽已听清,但由于阅历浅,不识“天地二煞”为何许人,根本不放在意下。 “天煞金魁”凝注了,“阴魂不散”片刻,道: “阁下大名?” “姓名早失,只留下这么个不雅的外号!” “阁下与‘掘墓人’是什么关系?” “同路人!” “意思是一同与本盟作对?” “老夫并没有这样说,同行结伴之谓也!” “也不否认!” “阁下可知道与本盟为敌的后果?” “清楚得很!” “如此最好,三日后你自向本盟西分坛投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对不起,要走得与他一道走,既然同路,不能不讲点义气!” “要本护法动手?”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要知道本官手下不可无活口,这点你明白?” “老夫一向是独往独来,这点也请你明白!” 话声中一道排出劲气,卷向了“阴魂不散”,“砰!”然一声巨响,“阴魂不散”马步一浮,后移了一步,显然,他的内力较差于“天煞金魁”。 人影一分再合,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那边,斐剑与“二号使者”象两尊石象般对峙,这是意志力的比斗,只要有一方精神稍懈,致命的攻击立到,表面上最平和,实际上最凶险。 斐剑面上的杀仇越来越来浓,一股无形的杀气,也愈来愈盛。 “二号使者”额上汗珠滚滚而浇,手中剑忽地微微一颤,只那么微微一颤,在高手眼中,已是足以制对方死命的良机。 “地煞金鳌”怪叫一声。 “一号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二号使者”被拦腰斩为两截,肝肠瘪疠,鲜血染红了黄沙。 每一个在场的“金月盟”高手,齐为之惊魂出窍。 斐剑依然凝立当中,剑尖依旧微向下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是剑尖粘结一颗珠,欲滴末滴。 所有的黑衣人,仅是暂时的震惊,掣剑在手,阴侧恻的道: “掘墓人,本护法低估了你了,纳命来!” 声落招出,剑气撕空,发出吱吱刺耳之声,稳准凌辣,令人咋舌。 斐剑又是那么一招剑法,以攻还攻。 一阵连珠密响,双方在一照面之间,剑刃交击了十余下之多,足见双方的剑式,均属惊世骇俗之学。 剑芒再闪,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斐剑一招剑式,反复使用,虽是一招,但玄奥无方,威力丝毫不减“地煞金鳌” 出尽所学,竟占不到半点上风,明见对方所用的只是一招,但却寻不出任何破绽。 另一边,“阴魂不散”与“天煞金魁”那一对,一个内力较强,一个身法奇灵敏,打了数十个照面,也是秋色平分之局。 转眼间,双方搏杀已经五十招,斐剑夺得了先机,作力猛功,杀得“地煞金鳌” 右胁中剑,登时血流如注,但仍勉力支持,他身后的近十手下,齐齐横剑以待,只要“地煞”下令,立即群攻而上。 斐剑愈打愈是惊心,这无往而不利的杀手剑,连用了五十次以上,竟然制不下对方,而自己的内力,却在与时俱增的消减,那些“金月使者”的身手,个个不凡,如果联手而上,后果不问可知,但他没有想到走…… “阴魂不散”身形有如鬼魅,东闪西晃,不得已时才还击一掌,点来倒是轻松,如果他要全身而退,场中可能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衡情度势,所谓双掌难抵四手,将近二十的生力军虎祯在侧,后果极不乐观,他突地怪叫一声道: “‘掘墓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走哇!” 斐剑心中一动,但没有的应,仍狂攻不休,似有意要毁去“地煞”。 “地煞”业已到了险象环生之境,但他仍不令群攻,无论黑白两道,所有成名人物,多半自珍羽毛,这是武林人的通病、借名甚于借身。 就是这紧张万分的当口 一上拖拖沓沓的人影,蹒珊而至,左边一个大葫芦,右边一个鼓绷的大布袋,形态滑稽可笑,他正是,“四海浪汤客祝少青。” 黑衣人纷纷朝旁边闪开,齐齐躬身口称; “见过总座!” “免!” 斐剑闻声偷眼一瞥,登时气炸肺俯,想不到武林中一代奇侠“四海浪荡客”竟然见利忘义,投靠“金月盟”,还做了什么“总座”,说穿来,只是一个被人牵着走的狗,“金月盟”志在君临天下,这些败类,助纣为虐,的确令人发指。 “阴魂不散”怪声怪声的叫道: “好娃!祝少青,你竟然当上了‘金月盟’的总护法,我为你不齿!” 口里在喊着,身法仍游走不停,“天煞金魁”的攻势更紧了。 “小子,再不走不就得搁下了!” “阴魂不散”大吼一声,身形一旋,脱出“天煞”如同幕的剑光之外,再一幌,人已在八丈之外,快,快得令人目眩。 但,他快,“四海浪荡客”更快,几乎令人目光难辨,一下子便截在头里,挥出一掌,这一掌,势同怒海鲸波,把“阴魂不散”迫得倒翻头五丈。 “天煞金魁”长剑适时攻到,间不容发。 “四海浪荡客”大声道: “金护法,你闪开,本座要亲手杀他!” “天煞”应声收剑,转身扑向斐剑,与“地煞”联手合击,二煞联手,情势倏然改观,斐剑立感透不过气来。 “阴魂不散”厉声大叫道: “掘墓人”你别逞匹夫之勇,你死了不打紧,我“阴魂不散”却没有报仇的人,死也不会瞑目!” 这话便重斐剑心头一阵激荡。 “天地二煞”发掌攻向“阴魂不散”三个照面之手,“阴魂不散”如同鬼魅的身法,竟然迟滞了。 栗喝夹闷哼以俱传,斐剑连中三剑,身形连连跟跄,“天煞”也同时被斐剑在肩背上砍了一剑,登时皮开肉绽,血如喷泉,几乎栽了下去。 双方俱是目赤如火,遄如巽血,“天煞”止血之后,挺剑再上“地煞”剑势已失凌厉,但斐剑内力也已不济,相形之下斐剑的处境仍十分险恶。 “哇!” 惨嗥声中,“阴魂不散”被“四海浪荡客”一掌打得口血飞迸。 斐剑见状,愤怒欲狂,鼓起余力,猛出险招,闷哼再传,“地煞”前胸开了半尺长口子,斐剑也同时中了“天煞”一剑。 “阴魂不散”凄厉的叫道: “掘墓人”老夫是死定了,你还不走,想同归于尽么?小子,你记得你的仇……” “哇!”又中了一掌,身形摇摇欲倒。 一个“仇”字,如当头捧喝,斐剑在心里大叫:“是的,我不能死,不能死!” 口里栗喝道:“祝少青,我有一天把你碎尸万段!” 话落,人已在七八外。 “小子,向北,向北边走!” 斐剑方自一愕,只见“阴魂不散”已栽倒在“四海浪荡客”掌下。 “呀!” “四海浪荡客”身形连退,象是中了“阴魂不散”的临死反击。 斐剑心如刀绞,但此刻他那有余力来援手“阴魂不散”。 只这电光石火的工夫,十几个黑衣人再度合围,剑落如雨。 一种生的欲念与怨毒,使斐剑在重伤力竭的情况下,再度奋起,挥出了一招,“哇!哇!”连声,三个黑衣人倒了下去,其余的身形为之一窒。 斐剑弹身再起,脑海中已是一片混饨,只牢记着“阴魂不散”的一句话,向北走,至于为什么要向北走,可就无力去思索了。 暴喝声中,人如怒矢般追来。 斐剑凭意志力支撑,本能的施展身法,向北面狂奔。 伤势被牵动,逆血一口接一口的喷了出来,但,他不敢而懈,他明白,只要一泄气,纵不被对方杀死,自己也将力尽竭亡,而更怕的却是被生擒活捉。 奔了一程,追兵已迫近身来,他只觉得眼冒金星,意识逐渐模糊。 “完了!”死亡的阴影,袭上了心头。 眼前,一座横跨的石拱桥。 远远传来“四海浪荡客”的喝声; “截住他,要活的,别让他过桥!” 斐剑拚了一丝将断一残余内力,一冲上桥,数道掌风,由后卷来,把他震得飞栽到桥的别一端。 他到了,无法再起来,手脚连动一点点都辨不到,心中仍存着不能的意念,但,生命已到了终程,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三章 红楼主人 上集书中,斐剑被“金月盟”高手追杀,身负重伤,越过一座石桥之后,倒地不起中,他想挣扎,然而连动弹都不可能,只是有一个强烈的意念,不能死,可是,这意念也逐渐模糊,他绝望了,脑海顿成一片空白,这就是死么? 不知过了多少的时候,意识又告回复,首先,他发觉自已仍活着,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睁开眼,事实使他震惊莫名,他仍躺在石桥的这一端,另一端,以“四海浪荡客”为首的一群,“金月盟”高手,仍虎视眈眈地守伺着。 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过桥取自己的性命? 略一变侧,只觉剧痛攻心,四肢软绵绵的,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是梦,但一切是那么真实,这就令人不解了,他们等待什么?或许,他们顾忌什么?对了,“四海浪荡客”会说过一句话,“……别让他过桥……”这是什么意思?“阴魂不散”要自己向北边逃,为什么?难道他知道…… 想到“阴魂不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愧疚,直到他临死的前一刻,他仍不完全信他,现在,他知道“阴魂不散”确无别的存心,他仍不完全相信他,现在,他知道“阴魂不散”确无别的存心,然而迟了,他已死了,世间真有所谓鬼魂的话,你的阴魂可能不散……。 报仇,替“阴魂不散”报仇,把“四海浪荡客”碎尸万段。 然而,谈报仇,自己的功力办得到吗?于是,他想起了“天枢宝笈”下半部,意料中,下部是寇战武林的功,他所修习的上半部,除了扎根基的功夫外,仅有一式剑招“投鞭断流”,这一招,曾传杀“崆峒四剑”,与数名“金月使者”。 于是,他联想到“两仪书生”,极有可能,半本“天枢宝笈”在他手中,如果不及早得回,被他修习完成…… 想到这里,不由连打两颤。 目光,突地触及到桥头一声石埤,上面四个怵目惊心的大字,“过桥者死!” 他倏有悟,对方不追过桥的原因,便这禁制了立禁者的手吗? 心念之中,把头侧转,看向这一边,只见一条碎石路,直伸入一片茂林之中,隐约可见一角红楼,自己此刻,正躺在碎石路上,看来这石桥是红楼主人专为出入而建造,并不是行客通路,这就是难怪立碑设禁了。 林内的红楼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立这残忍的禁制? 他意识到生命仍不属于自己,生死仍在未定之天。 突地! 只听“四海浪荡客”凝声向这边发话道: “金月盟总护法视少青,有下情上达‘红楼主人’,此子外号‘掘墓人’来历不明,专与本盟为敌,是敞盟主必欲得之的敌人,可否请宽容让本座带回?” 斐剑心中暗骂道; “好一派走狗的言词!” 一阵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头边,首先央入眼帘的是一双水色绣花鞋,身向上看,浅紫色百摺酒湘裙,丝条,浅紫色紧色上衣,然后是一张一弹即破的俏丽面庞,凝着一层薄霜。 她是谁?是“红楼主人”本人,抑是下人? 紫衣女子开了口,却是对自己而发: “你叫‘掘墓人’?” 斐剑经这一段时间的喘息,精神已恢复了些许,咬了咬牙,以手撑他难难的站起身来,面对俏丽绝俗的紫衣女了,只见她年在十六七岁之间,美则美矣,只是粉压冷漠得如九秋霜降,当下的抱拳道: “在下正是,请问……” 紫衣女子不容他把话说完,冷冷的道: “你知道这里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 “你不见那碑?” “现在知道了!” “如此可以安心瞑目了……” 纵纵五掌轻扬。作势就要拍向斐剑的脑门,斐剑自发现那石碑之后,早已横定了心,面上了无惧色,寒声道: “在下死前希望知道此间主人的名号!” “这岂非多余?” “死了而不知命丧何人之后,毋乃大过残忍?” “那你只好认俞,此间主人名号向不示人!” 斐剑举目朝向一碧如洗的苍穹,声音中不带任何表情的道: “下手!” “你到是很爽快!” “在下决不向任何人乞命!” 紫衣少女粉腮为之一变,幽幽的道: “你象个武士,然而却免不掉一死!”纵掌毒辣的拍了下去…… 斐剑并非甘心束手待死,只是,他此刻毫无反抗的余地,他想,这样死比落在“四海浪荡客”一帮人手要好些,至少,可以不受凌辱,迫供……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际,一个声音,遥遥传至: “把她带来见我!” 紫衣女子的掌缘已触及斐剑的脑门,只差未曾吐劲,闻声疾收回手掌,道: “你是第一个例外从死亡边沿回来的人,你能走吗?” 斐剑大感意外,心知那发话的必是‘红楼主人’无疑,但表面上并不因生死而稍变那冷漠的神色颔了颔首道: “勉强可以行动!” “如此随我来!” 行完一段碎石路,进入林荫之中,尽头,一带红砖围墙,两扇朱红大门半开,门里,山石花木齐备,拱围着一座红楼,玲珑精巧,清幽之中透着豪华。 斐剑对这恍目的景色,没有引起任何感应,他心中在思念着神秘的‘红楼主人’,和自己可能的命运。 任何一个无视于生死的男子汉,能不皱眉头地面对死亡,但如果死亡的威胁松驰,死的只是有的人在体认到生之希望断绝时,不作无谓的挣扎,泰然处之,怕死与不怕死的区别,仅在这一线之间而已,英雄与懦夫之别,相差也不过的如是。 楼下,白石铺砌的阶沿上,俏立着两名紫衣女了,一样的清雅脱俗。 带路的紫衣少女,在院地中止步,恭敬地启唇: “禀主人,人已带到!” 楼前,朱漆雕栏边,出现了另一个紫衣少女,脆生生的道: “大姐,带来人到西厢,主人要亲自问话!” “好的!”随向斐剑一摆手道:“跟我来!” 斐剑心中虽不顾意象囚犯似的被人带来带去,但一念好奇,想看看这“红楼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下紧抿着嘴,默默地跟着走去。 绕过回栏,楼侧上屋如翼,想到便是所谓的西厢了。 斐剑被示站在房门外的阶沿上。 房门一拱门扇,空格雕花,笼着碧纱,面里的人可以向外望,外面的人向里望却无法看真切。 良久,碧纱屏门之声,传出一个女人声音,低沉而暗哑: “你叫‘掘墓人’?” “是的,尊驾可是‘红楼主人?’” “不错!‘掘墓人’,你这外号是什么来由?” “在下立顾要为天下邪恶之徒掘坟墓!” “嗯!有意思,那你是以侠义自居了?”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你与‘金月盟’何事结怨而被追杀?” “结怨与否并无分别,‘金月盟’不容任何一个异已的人存在!” 站内沉默了片刻,又道: “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这一点恕在下无法奉告!” “哼,你可知道凡独越过石桥界限的人,例无活口?” “知道!” “知道!” “有什么感想?” “死则死矣,不管什么感想可言,如果幸而不死的话,有一天在下照样为尊驾掘墓,替以往无辜的死者雪怨!” “你很骄傲也很冷酷?” “谈不上!” “所谓幸而不死,你认为有多少机会?” 斐剑一愣,哑口无言,可以说,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除非自己功力尽复,但连‘金月盟’也不敢冒犯的人物,就算功,力仍在,脱身的希望怕还是等于零。 “红楼主人”接着又道: “你又怎知以往闯入此间的人,俱都无辜的呢?” 斐剑又答不上话来,这禁制虽是残狠,但有石碑为记,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非别有居心的人,决不会冒然闯入,可是,自己呢?是该死还是无辜?心念及此,冷冷的道: “以在下为例,便是无辜!” “你想以这点理由要本主人破例免你一死?” 斐剑怒声道: “在下无意任何人乞命!” “嗯!你很骨气,如果你活着离开,自信能逃得过‘金月盟’的追杀?” “这……又是另一回事!” “告诉你,普天之下,要逃过‘金月盟’追杀,除此红楼之外,恐怕很难找另一个庇护所。” 斐剑心中一动,道: “尊驾的意思是什么?” “红楼主人”道: “没有什么,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 “尊驾将如何处置在下?” “让你离开!” 这话斐剑意料之外,武林中,凡独自设禁制的人,都是性格怪避之辈,而这类人,格少肯自破禁例,对方此举,也许别有用心…… “红楼主人”似已知斐剑心意,接着又道: “你是第一个从‘红楼’活着出去的人,但也是第一个无辜闯入的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红楼主人’并非邪恶嗜杀之人,前此,被杀的人,都是有为而来,自招其死,但斐剑仍意犹未释的道: “毫无条件?” “有!” “什么条件?” “这条件并非用来交换你离开,面是另外的条件。” “在下愿闻!” “本主人将以特制灵丹,使你伤势痊愈,功力尽复……” “条件呢?” “很简单,说出你的来历!” 斐剑心头不由一震,“红楼主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好奇,抑是……自己的师承如果透露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下期期的道: “这条件……恕在下无法答应?” “掘墓人,你明白你的生命没有属于你?” “非常明白!” “你不答应这条件?” “在下办不到!” “换句话说,你愿意死也不愿意说出你的来历?” “尊驾以死威胁在下?” “在下的来历,对尊驾如此此重要么?” “也许毫无价值,也许非常重要!” 斐剑想一想,道: “如果尊驾说出此中原委,也许在下可以考虑应否奉告来历!” “掘墓人,你这是反客为主?” “尊驾如认为不当,可以不采纳。” “掘墓人,你这是本主人生平所见最狂傲的人,迫使我再改变主义,你身佩长剑,对剑术必有相当造诣,现在给你一个最公平的机会,你将凭你的身手决定你的命运,你身旁站的,是本主人大弟子舒眉,你能杀死她,便可离开,否则被杀……?” 斐剑冷眼一扫身侧的紫衣少女,只见她面寒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红楼主人”又道; “舒眉,给他两粒丹丸,给他两粒丹丸,让他疗伤恢复功力,一个时辰后动手!” “遵命!” 紫衣少转身自去,屏门后声音寂然。 斐剑内心起了很大的激荡,“红楼主人”的用心,实在难测,竟然以门人子弟的生命力为赌注,若非她有十足的自信,便是残忍的近于疯狂。 顾盼间,紫衣少女姗姗而出,春葱似的玉指,挟着两粒一红一白的丹丸,面上平静得如一泓秋水,脆生生的道: “服下去,一个时辰后你会回复如初!” 斐剑有些茫然的接了过去,纳入口中,紫衣少女再度推开,他目光略一顾盼之后,就阶沿上跌坐行功,以助药力离行。 药力奇猛,甫一落腹,便觉丹田之内热流滚滚,忙照师传心法运功……” 醒来时,但党内力充沛,伤痛全失月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了。 紫衣少女舒眉,已不知何时按剑在阶前小院中相待,方立起身形,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的话声: “掘墓人,为争取你的生命而战!” 斐剑下阶,步入院中,冷冷的道: “非分出生死不可?” “当然!” “这太过残忍?” “如果你自呜仁厚的话,就对自己残忍!” “斐剑咬了咬牙,转身面对紫衣少女,徐徐拔剑在手道: “姑娘请!” 紫衣少女淡淡的道: “这是生死之搏,明白吗?” “知道!” “此地我是主你是客,你先出手!” “在下与姑娘无怨无他,只是贵主人立意如此,休怪在下手辣……” “不要太自信!” 这话,迹近嘲讽,住斐剑内心中一丝不忍之念全泯,杀人在他不算回事,但那要看对象,被迫杀人,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杀人就只有被杀没有选择,也没有考虑。 “接招!” 冷喝声中,那一招“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发了出去。 “呛!呛!”剑刃交击,发出震耳交呜,这么历辣的剑招,竟然被对方完全封拒于门外,他颤了,紫衣少女的功力还超出他的想象,一种沉重之感,压上心头…… 剑芒打闪,紫衣少女出剑发击,凌历诡辣的招式,带着骇人的杀气,举剑封拦这下,竟被迫得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犹豫,他挟以毕身所有功力,猝犯反击。 剑气激撞搅扭,向四外进射,发出一片刺耳的袭空之声,人影霍然而分,斐剑一颗心倏往下沉,他已竭尽所能,而对方似未尽全力,优劣之势已判。 紫衣少女轻笑一声,手中剑徐徐刺出,是那样的平和,肃穆,不带毫丝凌历之气,更奇是的剑尖并未指向任何部位,却是刺向左上方的空档…… 斐剑先是一怔,然而面色不变,他看出这是一招极其历害的杀手,无从析解,也无从招架,甚至闪让也不可能,自己那一招“投鞭断流”原本攻守兼备,此刻,已没有用武之地了。 天下竟有这等奇绝狠绝的剑术,是他想象不到的。 斐剑势虽说缓慢,毕竟也只是转念的一刹那,他僵住了,象是在等待死亡。 剑尖,在距他一寸不到的空间划了半个弧形,最后停在“七坎”大空之上,似乎,由中两盘的致命大穴,在同一时间内被刺了一剑。 “住手!”是“红楼主人”的声音。 斐剑有一种心神崩溃的感觉,手足发麻,汗透重衫。 “在下败了!” 这话,喃喃地,象梦呓,也象以是对生命绝望的叹息。 紫衣少女收剑后退两步。 “难道要等对方下手?”这意念,象电光般在脑海一闪,于是他冷酷的后面,微微起了一丝抽搐,手中剑一横,朝自己的颈子抹去。 第十四章 人小鬼大 “锵!”的一声,一缕指风激射而至,把斐剑抹向颈头的长剑震得直汤开去,出手的,竟是紫衣少女舒眉,他骇然也惑然,寒声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红楼主人”接去了话头: “掘墓人,你可以走了!” 斐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是否真实,但他那冷漠的面孔,没有惊奇,也没有喜悦,仍是那样冰冻般的阴冷,悠悠的道: “但是在下败了!”语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怆然况味。 “不错,你败了,但也可以走了!” “为什么?” “你并非我想象中要找的人,要你动手的目的,只是要想从招式窥察你的来历,虽然,我仍认不出你的来路,但那已不重要的,你走!” 斐剑这下要真正的激动了,他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趣的谜,他完全原谅了对方,同时对赠药疗伤一节,感受更深,因为他是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于是,他冲口而道: “在下可有什么能为尊驾效劳?” “红楼主人”似大感竟外的道:” “什么,你想替我做点事?” “是的!” “什么原因使你与起这念头?” “疗伤赠药之情。” “掘墓人,想不到你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在下恩怨分明,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我赠药给你并非有意示惠?” “在下正为此,所以才有此请!” “好,那就请你在江湖中替我探查一个的下落!” “什么样的人?” “屠龙剑客司马宜!” “你……你认识他?” 斐剑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屠龙剑各司马宜”是他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没有半刻忘怀,现在,“红楼主人”竟然也要找“屠龙剑宜”,这可真巧,他竭力按捺住情绪,平静的道: “在下也正要找他!” “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此点属于个人隐秘,恕不能奉闻!” “有线索吗?” “听说他失踪江湖已十多年,不过,在下无论如何必要找到他的,即使他死了,也要找到埋骨之处!” “这倒是很巧,如果你找到他,就问是否忘了‘红楼’十年前之约……” 斐剑心中一动,暗付,必是情感的纠葛,当下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尊驾在这里等他已十年已上了?” “是的!”短短的两个字,带着无比的幽怒与悲愤,从声调上可以听得出来。 “尊驾的名号?” “你只说!‘红楼主人’足够了!” 斐剑心中自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但这话却说不出口,他无理由要求现面,也不能追询对方的隐私,他无法想象当自己说出与“屠龙剑客”是生死之仇后,对方将有何反就,但话又不能不事先说明,因为要替她办事,是他自己开的口,如不说明事实的真想,将来必无法交代。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有句话,必须说在头里!” “什么一句话?” “尊驾所交代的话,如果见到“屠龙剑客”本人时,一定转达,但却不能保证他能活着来红楼!” “为什么?” “因为在下誓必要取他性命不可!” “你……与他有仇?” “生死之仇,而且是上代留下的仇?” “事实是如此!” “红楼主人”歇了片刻之后,道: “你很坦白,如果我要求你说出仇怨内容,你可能不答应,因为你曾拒绝透露你的来历,我也坦自告诉你,我很爱他,如果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不幸……” 斐剑寒声道: “尊驾可以先杀了在下?” “我有这想法,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愿闻?” “第一,这是你亲口透露的,我杀你是为不义。第二,我很放心,因这你决不是他的对手,第三,我也会杀他……” “话已说明,可否容在下告辞?” “你可以走了!”一顿又道:“舒眉,送他出去!” 斐剑朝碧纱屏门拱手,跟在紫衣少妇,出了“红楼”,到得桥边,展目望去,已有见“四海浪荡客”一行人的踪影,止步向紫衣少女道: “舒姑娘,请留步,在下告辞!” 紫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注意,‘金月盟’的报复!” “在下理会得!” 过了桥,他想起该查看一下“阴魂不散”的尸体,予以掩埋,以免暴骨路边,心念动处,弹身朝半日前交手之处奔去,到了地头,只见残留着几滩凝固了血渍,尸首却已不见,想是被人收埋了。 是谁收尸呢?如果是“金月盟”的人“阴魂不散”的尸体,他们会好好收埋吗? 他在道旁百丈内展开的搜查,希望独得确切的答案。 忽然,他发现道旁约五十之处的一株古槐之下,赫然隆起一坯新土。 走近一看,心中不由一阵凄测,不错,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埋骨处,一方平滑的石块,作了墓碑,碑文是指力刻就,指力十分猷劲,入木三分,正中一行大字: “近故友游侠阴魂不散的之佳城” 无名无姓,仅有外号,是谁做的呢”。 墓衔左下方,刻了数行小字,仿古诗歌体,看来象是墓铭: “有游侠兮,阴魂不散,为正义兮,暴骸道旁。彼强梁兮,气焰方张,妄窥武林兮,行比豺狼,安得有志士兮,力挽狂澜,阴魂不散兮,矢志以匡。” 夜翼初展,暮霭四合,宿鸟觅巢,牧童横倚牛背,吹着不成腔调的短笛,樵子负薪,晨夫荷锄,散散落落地向炊烟枭枭的野村,好一幅动人的乡景,充满了信恬与和平,然后,身为武士的他,无论身心,都没有和平可言,他所处的,是与普通人不同另一个世界,恩怨牵缠,刀头舐血。 斐剑孤单地兀立墓前,对这迷一般的人物,“阴魂不散”,作诚心的唁吊。 如果“阴魂不散”不与自己同行,也许他现在仍活着。 想起了一心想君临天下的“金月盟”,助纣为虐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凝聚胸中的恨,又蠢然欲动,恨所发挥出来的,便是杀机,于是,他喃喃在祝祷道: “老丈,我会替你讨这笔血债的,安息!” 蓦然 一个森冷的声音道: “阴魂不散的朋友,可以瞑目了!” 斐剑暗自心惊,冷声喝问道: “谁?” “区区在下!” 随着话声,一个落拓的中年文士,从不远处的树丛之后,现身出来,柳须飘拂,一步三点头,一派孺雅之风,只是面孔青渗得怕人,直走到斐剑身前五步之外,才停了下来。 斐剑冷漠地扫了对方一眼,道: “阁下如何称呼?” “阴魂不散!” 斐剑骇然退了一步,道: “什么,阁下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 “阁下是什么意思?” “咦!掘墓人,你这句话问得出奇,难道‘阴魂不散’四个字是别人包办,区区就不能有这外号?” “冒人名号,阁下不觉得可耻?”口中说话,心里却奇怪对方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来路,而自己对他却完全陌生。 落拓文士手捋长须,淡淡的道: “名号只是一个人的记号,你又安知不是死者冒用区区名号?”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 “阁下很擅诡辩,但死者生前是在下朋友,决不许旁人冒他名号!” “你的意思是……” “阁下从现在起,不许以‘阴魂不散’自称!” “如果区区不答应呢?” 斐剑目中杀光一闪,道: “在下非菩萨心肠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流血?” “可能是这样!” “如果区区也是死者的至友呢?” “你……阁下是他的至友?” “嗯!不然区区又何必冒‘金月盟’报复之险,替他收尸立碑。 斐剑心内大是激动,手指墓碑道: “这是阁下所为?” “正是!” “如此在下敬谢老丈之德。” “不必,这是区区份所当为!” “阁下用这‘阴魂不散’的名号,必有相当理由?” “当然,此理至明,‘阴魂不散’者,指死者之阴魂不丧也,你不见碑文的后一句,‘阴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这已说明了一切。” “阁下以‘阴魂不散’第二自居?” “第一第二,毋庸争论,反正“阴魂不散”不死就是了。” “阁下倒是有心人?” “就算是!” “如果阁下别无居心,为了纪念死者,在下倒想交交你这位朋友?” 落拓文士当一揖,道: “承你‘掘墓人’看得起,区区感到十分荣幸!” “请教尊姓大名?” “阴魂不散!”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但又无可如何。 “我们上路,先到前村饮几杯喇麻酒!” “什么,阁下……”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下不解?” “世事沧桑,真真假假,何必太过认真。” “阁下方才说上路,什么意思?” “噫!你不要找‘两仪书生?’” 斐剑登时心头剧震,面色为之大变,难道对方真的是已死的老者,阴魂不散,否则怎会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世间真的有所谓鬼魂吗,想到鬼,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掘墓人,不必惊奇,区区便是‘阴魂不散’的后继者,他生前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区区在下,而区区在下也誓以‘阴魂不散’自居,记住那句碑名,阴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 “匡谁?” “匡辅有志力挽狂澜之士!” “世上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 “只有一个!” “那阁下算是老几?” “二而一!” “可是在下还认识另外一个人,他也叫‘阴魂不散!’” “什么样的人?” “一个出道不久的年青武士,名叫尹一凡?” 落拓文土哈哈一笑: “哦!他吗?那小子鬼计多端,区区认识他!” “当然,不然岂有任他使用‘阴魂不散’这句名号的道理!” “依在下推测,尹一凡与阁下及死者,似乎关系很密切?” “岂止密切,形同一个!” “噢!那是同门?抑是……” 你说对了,正是同门,而且功力相等,做法一致,连思想也相同!”。 “这倒是件稀罕事!” “掘墓人,你对尹一凡似乎过份了些?” “此话怎讲?” “他一意攀交,出于至诚,你竟然峻拒他同行……” 斐剑愣望了对立半响,心中突地一动,不答所问,换了一话题道: “一个人如果精于易容之术,同时能以诡异修为,改变声音,甚至身形,当无往而不利?” 落拓文士陡地向手退了两步,道: “你这话是指什么而言的?” “你!” “区区在下?” 斐剑哈哈一阵大笑,道: “尹一凡,下次易容时,对衣着可要留意些,你儒衫下面可是当初小乞丐的行头,好家伙,若不是你外衫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马脚,我可真被你蒙住了!” 落拓文士嘻嘻一笑,三把两把除去化装,露出一张脸面,他,赫然是尹一凡化装的,不过,象这种易容之巧,变音改形之术,在武林中应叹为观止的。 尹一凡嘻皮笑脸作了一个长揖,学做戏的口吻道: “大哥恕罪则个!” 斐剑心中十分欣赏他的慧黠多智,但表面上却扳着面孔道: “凡弟,不作说,化装老人的也是你了?” “这不能怪我,因为你不准我与你同路!” “这坟墓怎么事?” “表明,‘阴魂不散’已死而已!” “空的?” “是的!” “好哇!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并原谅了!” “如果‘金月盟’发现这是空墓?” “正要如此,让江湖中知道‘阴魂不散’是死不了的!” “我见你栽在“四海浪荡客视少青”手下?” “天机不可泄露,小弟我自有办法趋吉避凶,反正死不了不是!” 斐剑啼笑皆非,狠狠地瞪了尹一凡一眼,道: “红楼主人是什么路道?” “这个……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我向北方跑?” 尹一凡扮了一个鬼脸,道: “这叫做赌命,你不走,毕死!闯红楼,还有一线希望,大哥,你不知我担了多大心事,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闯进地池!” “赌命?” 一个人到计穷之时,只有睹命,但善于睹命的人,总是赢多负少。 “嗯!不过睹命这玩竟只要负一次便完了!” 尹一凡伸了一伸舌头,作出擦汗之状,道: “大哥可肯把经过向小弟一述?” 于是,斐剑把所有经过,叙述了一遍,尹一凡皱眉道: “一个门下弟子的身手,竟然高过大哥你,‘红楼主人’可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她会是谁呢,而且与‘屠龙剑客”有纠葛……” 斐剑抬头望了望了星空,道: “我该走了!” 尹一凡重行化装,恢复了落拓中年文士的形貌之后,道: “大哥,我们保持距离!如果发生意外,也有个接排处,你只管照自己去做,别管我,我会随着你,最好是……” “最好怎样?” “你也化装!” “大丈夫明来明往,我不原改变形貌!” “那小弟我是小人了?也罢,大哥,我喉里酒虫爬得历害,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弹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空中。 斐剑仍孤零地站在那座空墓之前,他对尹一凡产生一种莫测高深之感,从出现与结交,都是那么突兀,而且一举一动,也带着浓厚的神秘色彩,师承来历,从未提及。 他也想到师仇,亲仇与个人的恩怨。 突地,他发现一条人影,幽灵似的出现在丈之外,那人影,似乎原来就站在那儿,因为他没有看见他是如何现的,凭他锐历的目力,可能看出是一个紫衣蒙面人。 第十五章 紫衣怪客 斐剑的目光,甫一和对方透过蒙面巾小孔的目光相接,立刻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直逼心头,使他下意识的一颤,脚步不期然的向后一挪。 紫衣蒙面人没有出声,静静地象一尊幽灵之神。 斐剑镇定了一下心神,沉声道: “阁下何方高人?” 没有反应,寒星似的目光,象要穿透人的心。 这一来,反应激发了斐剑冷傲的个性,目光一扫对方,转身便走,脚步才动,紫袍蒙面人又已鬼魅般的拦在前面,不由冷哼出声道: “阁下是什么意思?” 蒙衣蒙面人开了口,那声音,象是一颗颗的铁弹,入耳惊心,显示对方内力业已到了无法推测之境: “你,你是就‘掘墓人’?” “在下就是,阁下如何称呼?” “紫衣人!” “有何见教?” “你曾经进入红楼?” “是的!” “你……没有被杀?” “被杀了岂会在这里和阁下说话。” “为什么不被杀?” “这似乎不关阁下的事!” “本人需要知道!” 命令似的语气,说得十分坚定,象是斐剑有告诉他的义务似的,斐剑虽已看出对方的身手深不可测,但他却不吃这一套,冷冰冰道: “在下没有奉闻的义务!” “你很狂傲?” “随阁下如何想!” “你还是坦白供承的好?” “供承?哈哈哈哈,阁下这两个字眼很有意思,在下并非阶下之囚……” “那并没有两样!” “阁下不嫌太过张狂?” “这已相当客气了!” “否则的话呢?” “你不可能仍然活说话。” 斐剑不禁心火大发,对方不仅目中无人,视自己如无物,而且无理取闹,世间那有如此迫人吐露隐秘的道理,当时怒哼了一声道: “彼此素昧生平,井水不犯河水,阁下如此咄咄逼人,莫非认为在下可欺?” “一切是废话,你只回答本人问题!” “办不到!” “你敢再说一句!” “办-不-到” “紫衣人”目中煞光顿冒,悠悠移步上前,伸手便抓,这一抓奇诡得咋舌,斐剑不期然的想起“红楼主人”的大弟子,紫衣少妇舒眉那一招剑式,无论如何的都是化解不了,这意只是电光一闪,几乎是动念的一瞬间,拔剑,出手,以攻应攻,快,一样的的令人咋舌。 “咦!” 紫衣人惊“咦”了一声,闪电般缩手,身形微挪,巧极地避过这惊人的一击,手爪再度伸出,这一抓,快得连人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斐剑招式方吐尽,对方手爪已到,忙不迭的回剑反削,同时移步挪身,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此快不及对方的情况下,左腕一紧,被扣得结结实实。 所幸,他所习的武学,不同一般常轨,穴脉不虞受制,身形不能动,反削的剑势却不衰,直朝对方扣拿的手臂撩去…… “紫衣人”一松手,另一只手掌疾拍而出。 “砰!”的一声,斐剑的右臂几乎被震断,长剑差点失手坠地,身形一个踉跄。 “紫衣人”,冷冷的道: “本人把你低估了,你不怕点穴……”随着话声,手掌又告后出,所反部位,非经非穴,而是血运行之外。 斐剑明明看见掌影拍来,但去避无可避,全身一震,劲力顿泄。 “紫衣人”后退了一步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斐剑抗声道: “不说!” “你诚心找死?” “哼!”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被“紫衣人”一掌震得飞泻而出,象断了线的风筝般栽落三丈之外,“紫衣人”只一幌,又到了眼前,厉声道: “说‘红楼主人’为什么不杀你?” 斐剑全身骨痛如折,但他仍挣起身来,剑未脱手,口角鲜长流,对方不知用什么手法,封住了他的功力,使他毫无反抗的余地,满腹的恨毒,只有从目光表现,咬牙切齿的道: “紫衣人,有一天我会杀你!” “哈哈哈哈……”笑声中满含轻蔑与不屑,笑声止住之后,又道:“小子你还有机会吗?取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在你不曾回答本人的问题之先,可别奢望痛快的死去。” 斐剑想到“紫衣人”如此迫问,必有原因,然而,他已无意去探索原因了,心胸之间,全被恨毒充满,连死亡的威胁都容纳不上。 “紫衣人”接着又道: “还有你的出身,这两样事交代明白之后,本人或可考虑饶你一命。” 斐剑栗声道: “你休想从我口里得到半个字的答复!” “你会说的!” “做梦!” “掘墓人,你听说过‘移神指’这名称没有?” 斐剑如中蛇蝎般的全身一颤,骇然后退三四步,他听师父说过,武林中有一各失传为歹毒阴狠的功夫,叫‘移神指’,被这种指法点中的人,心神尽失,成为白痴,终生现世,直到死亡。 这的确比任可酷刑,甚至比死亡还可怕百倍,成为白痴,便生不知死。 想不到“紫衣人”会这中武林传的绝毒功夫。 “你……敢?”他栗呼出声。 “紫衣人”阴森森地一笑道: “你这话岂非多余,本人凭什么不敢?嘿嘿嘿嘿嘿…………” 斐剑把收一横,道: “下手!” “紫衣人”显然被斐剑孤傲的性格所动,愣了一愣,道: “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就在此刻,一个极为苍劲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红楼主人’亮剑!” 一个妇人的声音道: “凭你还不配!” 斐剑心头为之一震,“红楼主人”何以会来到这里?那向她挑战的人是谁?从“红楼主人”的弟子舒眉的剑术上判断,“红楼主人”剑道必已到达不可思议之境,敢于向她挑战的,决非寻常人物。 “紫衣人”缓缓转身,面向声音所传来的方向,身形竟有些微微战抖。 声音再告传来,似已远了些: “红楼主人,你别走,这段过节如果不解决,老夫放火烧你的红楼。” “老匹夫,你不配与我动手。” “紫衣人”蓦一弹身,向那林中飘去,身法之奇快,惊世骇俗,斐剑只看到紫影一幌,便失对方所踪。 突地,相反方向的林中,传出了一阵细如蛇叫的声音: “少快速退,良机不可失,尽量快,向这边来。” 斐剑无暇分辨对方是谁,转身便朝林中奔,他被“紫本人”封住了功力,奔行之势与普通人不大差别,刚到林缘,身形忽被人挟住,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道: “噤声!” 林中漆黑如墨,在此刻功力被封的斐剑眼前是,但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这救他的人是谁,对方既要他不出声,只好紧闭着嘴。 被挟持着大约深入林中二十丈左右,身形一轻,被带上一株数人合抱的古树中腰,一滚,深入树穴之内,斐剑忍不住道: “阁下是谁?” “嘘!” 斐剑闭上了嘴,心中却激奇不已,对方是谁,何以会适时援手?看样子,这人对“紫衣人”似乎十分顾忌,为什么正好逢上有人向“红楼主人”挑战,引走了“紫衣人”,是巧合吗?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树下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 “老前辈,对方已离开了,但何不再回头,多呆一会!” 斐剑不由精神大振,那说话的,正是先自己上路的尹一凡,他称自己身边的人做老前辈,莫非…… 心念未已,身旁的人开了口: “斐剑,你知道老夫是谁了?” “哦,是“无后老人”前辈!” “不错,太巧了,否则你非丧命,“紫衣人”之手不可!” “巧,是指‘红楼主人’?” “什么,‘红楼主人’,是树下那一人身兼二职,故弄玄虚,目的在引起走“紫衣人”,老夫委实替他捏一把汗……” 斐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对尹一凡的极智与变声之术,大是佩服。 “紫衣人是何来路?” “目前还不知道,月前,老夫在成都会见他现身一次,太极掌门的剑术,在武林中可算得上少数剑道高手之中的翘楚,你猜怎样?” “怎样?” “在‘紫衣人’剑下,走不出一招,只半招,仅仅半招,人伤剑毁!” “啊!” “这还不算,据最近江湖传言,‘紫衣人’曾光临剑派领袖自居的武当派,连该派十大长老在内,没有一人是“紫衣人”两招之敌!” 斐剑不由心头泛寒,看起来,自己如果全力施展那一招‘投鞭断流’,可能与“紫衣人”走一个照面,当然,也许一个照面也走不了…… “那么‘紫衣人’的剑术,恐怕难找对手了?” “很可能,以老夫所知,除前代高手‘武林三皇’列入未知之数外,实在找不出一个堪与对方匹敌的!” 斐剑脑内灵光一现,声音有些激颤的道: “这‘紫衣人’会不会是当年残杀晚辈师父与师伯们的那蒙面剑客?” “嗯!这不可能!? “当年先师有否向前辈述及那蒙面剑客的衣饰和特微。” “衣饰可以随时改变,不足凭,至于特微,去世系蒙面,就不易窥察了。” “那该如何证明呢?” “等你的身手足以胜过“紫衣人”时,再追究也不迟,现在就算你证明凶手是他,你能怎样,万一你的身份露泄,后果又怎样?” 斐剑喃喃应道: “是的!晚辈……此时谈报师仇的确言之过早!” “话又说回来,你不可气馁,只要找到下半部‘天枢宝笈’,以你的秉赋资质,必有大成,武林祸患已成,盼你能为中流批柱,挽此狂澜!” “晚辈不敢接受前辈谬赞,但愿尽力而为。” “好,言止于此,你知道老夫何以会如此凑巧的来这里对你援手?” “这倒要请教!” “老夫听到一个与你有关的消息,特地赶到找你,中途碰上那嗜酒如命的小子,双双回头奔回,一眼看你被“紫衣人”所迫,才由那小子出主意,以‘变音之术’假装有人向‘红楼主人’挑战,诓走‘紫衣人’,不过,这相当冒险,如被当场识破,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什么消息与晚辈有关?” “你大师伯‘金帝催斌’不是因‘天枢宝笈’附图而去追寻一柄上古神兵吗?” “前辈曾说过!” “那神兵照图指示,藏在‘绝命岩’下的,剑冢,之内,近日,不知是谁把消息播扬江湖,不少人闻风赶去……” “哦!” “这剑藏处,既是‘天枢宝笈’的附图指示的,可能与宝笈所载武功有关,你是‘武林五帝’唯一传人,就不能不过问,是吗?”“是的” “当初,藏剑之处,只你大师伯一人知道,其余四帝只是知道其事而不知其地,你大师伯是死在那神秘的蒙面剑士之手,不是为了剑,便是为了图,总之,蒙面剑客是主要关键,辣手的是不知那剑客何许人…… “凶手既能施‘人皇’独门暗器,‘附骨神针’,应该是‘人皇’的后人或传人无疑。” “江湖诡谲,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推测,‘武林三皇’是一甲子年前的人物,这其中变化可叉在了,当然,这不失为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但不能断言,就算是,你又能如何,‘人皇’生死不知,还是要找到那蒙面剑客才能证实……” “当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老夫最提心的是‘金月盟’对你的迫害……” “前辈可知道‘金月盟主’是何许人?” “这个么……恐怕连‘金月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弟子,都不能回答你,就是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提道,‘金月盟’的来路和立舵之地,别的就甭提了。” “前辈现在的意思是……” “我们赶去‘剑冢’,看传言是属实。” “晚辈的意思是去探访‘两仪书生’,追查半部秘笈的下落……?” “巫峡离此不算太远,这样好了,老夫先赴,‘剑冢’探探行情,你与尹一凡去找‘两仪书生’,事后再赶来,怎样?” “好的,只是为了晚辈的事,累前辈奔波……” “这是老夫一厢情愿的,不必说了!” “是否现在就行动?” “你忘了一件大事,你的功力业已被‘紫衣人’封住…” 斐剑登时哑口无言,功力未复,说什么都是空的,就在这时,尹一凡在穴外答腔: “老前辈,保不试试您那手‘少阳神功’?” “哦!幸亏你小子提起,老夫可真的疏忽了,当然可以一试,小子,你滚远些,提防有人在这时候摸了来!” “是!” 尹一凡下树面而去,“无后老人”立即以手指查被封的经脉,良久之后,才欣然道:“有办法,‘少阳神功’正合用,对方手段真辣,制的竟是气血相交之处。” 说着,令斐剑跌坐行动,随即施展“少阳神功”助他打开气血。 “少阳神功”不同凡向,方一施为,斐剑已觉出威力奇强,气血行到了交会之处,立时发生猛烈的撞击…… 就这,从穴口透进,天快亮了,斐剑的功力也告恢复,两人下树,尹一凡已等候在树下,一见斐剑现身,脱口欢呼道: “大哥,你好了?谢天谢地!” 这种诚挚的关切,斐剑再冷漠也不由不受感动,面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这在他来说,这表情已是难能可贵了。 “无后老人”下树之后,说了声:“回头见!”枯瘦的身影,在迷茫的晚色中消失,尹一凡一本正经的道: “大哥,易容如何?” “不必!”短短两个字,说得十分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余一凡颓然一摆头,道: “那我们走,还是照老办法,保持距离!” “好的,走!” 两人一先一后,了树林,踏上官道,逆长江向前奔去。过巴东,便是巫峡,是蜀人必经之道,为长江三峡之一。 斐剑与尹一凡在抵达巫峡之后,重行会合,对这一带,斐剑是陌生,而尹一凡却熟路轻车,两个在风吼猿啸的绝壁间,穿描攀援,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峰顶缺口,由缺口内望,山里有山,峰里套峰,尹一凡遥指着一处云锁雾封的岩套,道: “就在那里面!” “你来过?” “没有进去过,我的足迹,只到此为止!” “你以往见过,‘两仪书生’其人?” “一面之缘,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 “走!” 顾盼间,两人来在由座险岩形成的套环外。 第十六章 绝代红颜 尹一凡道: “我们依规矩拜访,还是直闯?” 斐剑思索了片刻,道: “根据线索,‘两仪书生’只是嫌疑重大,事实尚待证明‘天枢宝笈’下半部真的落在他手中,当然先礼后兵,方为上策!” “如此待小弟我传声求见!”说着,凝聚功力,向岩套之内传声发话道:“两仪书生,‘阴魂不散’特来拜访!” 连叫了数逾,套内寂静如死,毫丝反应都没有。 斐剑眉锋一皱,道: “莫非他已远走高飞了?” “极有可能!” “我们闯……” “噫!那是谁?” 只见一条娇小的人影,从环套之内踉跄奔出,渐行渐近,赫然是一个遍身血污,披头散发的女子,踣地又起,挣扎着奔来。 斐剑与尹一凡同时一震,看来环套之内业已发生了事故。 那女子出了套口,似乎力气已尽,扑倒地上,再也挣不起身来,斐剑与尹一凡双又弹身到那女子身前,只见这女子粉腮苍白,凄厉如鬼,衣裙全被鲜血染满,粘结成了硬块,身上创口还六七处之多,象一张张小口,周围凝结呈紫黑色,中央渗出红的血水,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斐剑的双眉,几乎连结在一起,沉声道: “你是谁?为何伤成这样子?” 女子象伤的野兽般陡地一震,滚了两滚,坐起身来,目中抖露的怨毒之声,使人不寒而栗,没有血色的面孔,抽动了数下,凄厉而暗哑的道: “谁……是‘阴魂不散’?” 尹一凡仍是那身穷儒的装束,接口道: “是本人!” “你……呢?” “掘墓人!” “啊!”妇子眼中了怨毒的光影骤减,代之的是一种惊诧而杀冀的神色,又道:“如此说来,你俩不是‘金月盟’的爪牙?” 斐剑一听‘金月盟’三个字,知道其中有大蹊跷,忙分辩道: “不是,当然不是,请问……” “我叫黄筱珠,是……‘两仪书生吕文’的妻子……” “哦!吕夫人你,不知……” “我……快要死了……” “尊夫呢?” “外子……他昨晚遇害!” “两义书生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得很惨,我……也快死了!” 说到这里,胸部一阵起伏,吐出了一口鲜血,尹一凡道:“吕夫人伤势不轻,区区这里有治伤灵丹……” 黄筱珠无力地摆了一下手,道: “盛情……心领,没有用了,外子用毒圣手,同时也是歧黄圣手,我能活到现在,全凭他所珍炼,‘保命金丹’世间……没有比‘保命金丹’再好的药了,然而,我心脉已断,血将流尽,神仙难救了。” 斐剑一看这情况,对方已离死不远,若不乘早提出心中的问题,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心念之中,迫促的道: “吕夫人、在下此来是有目的的,你能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你……说!” “尊夫是否参与‘鄂西大豪欧阳方’血洗‘三元帮’?” “没有!” 斐剑一怔神,又问道: “鄂西大家欧阳方是否死于尊夫之手?” 黄筱珠嘴唇牵动了数下,道: “阁下……越问越奇,先夫与欧阳方是刎颈的交情!” 这话,无异给斐剑当头泼冷水,前此的猜测,完全被推翻了,但,仍不放松的道: “尊夫可曾得到武功秘笈一类的东西?” 黄筱珠摇摇头,代替了答覆。 斐剑困惑地投给尹一凡一个询问的眼色,尹一凡颔了颔首。表示对方的话可信。 黄筱珠业已到油枯灯尽之境,无力支持坐立的姿势,虚弱地倒回地上,口里喃喃的道: “请……找……黄筱芳,她知道!” 斐剑一看情形不对,急声道: 黄筱珠的口唇连连蠕动,但已发不出声音。 尹一凡插口道: “吕夫人,你振作些,贤夫妇一死一伤,下手的人是谁?”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所在,斐剑大是失悔不曾先问,正待准备以本身真元,助她作最后的振作时,黄筱珠口中吐出了“拜托”两个字,头一偏,死了。 斐剑木然望着她的遗体,沉重的道: “吕夫人,在下答应你一定找到黄筱芳。” 尹一凡摇头叹息道: “可惜,她不能多说一句话便死了,黄筱芳其人不是她姐姐便是妹妹……” 斐剑沮丧的道: “想不到此行成虚,你以为对方的话可信?” “可以相信!” “为什么?” “一个将死的人,会不说谎,同时,‘两仪书生’已死,她也早知必死,一个人在丧失了生命之后,任何珍宝对他已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她何必要隐瞒呢!” “可是‘三元老人’死于‘鄂西大豪’的‘三绝指’,‘三元帮’弟子大部分是被毒杀的,而据欧阳方的妻子透露,欧阳方死前与‘两仪书生’同赴‘三元帮’。同时,‘两仪书生’是用毒能手,这如何解释呢?” 尹一凡苦思了半响,道: “只有一个可能,‘两仪书生’的行动,是瞒着他妻子黄筱珠干的,所以她一概不知情,两凶手可能已经得手远走了,因为事情发生在昨晚!” “凶手是谁呢?” “这……凭空如何去想!” “如果找到死者口中所说黄筱芳,也许能从她口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这是唯一的途径了!” “埋了她!” “好!” 两人动手,掩埋了“两仪书生”的妻子黄筱珠,并为她立了墓碑,事毕,斐剑道: “我们进去看看,也许能从‘两仪书生’的遗体上,推断出下手的人……” “黄筱珠身上所中的是剑创,‘两仪书生’当不会例外。” 蓦在此时,两条娇影如飞而止,立在二人面前。 其一绛衣女子容华绝代,天生尤物。两支迷人心灵的眼光直看着斐剑。 眸光微微一偏,似扫向尹一凡。 斐剑象从万钧重压之下,获得一丝喘息,这时,他才发现有这绝世尤物的身后,还有一个少女,很美,但此刻在那尤物的艳光下,却显得暗然失色。 绛衣少女两眼发直,粉腮如霜,眼中发散出一种与在场气氛完全不调的恨怨之色,这神色,使斐剑神志一清,象是在迷茫中看见了一线曙光。 他面上的配红消退了,血行也恢复了正常,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当那迷人的眸光,再回到他脸上,他虽然感到威协,但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就是‘掘墓人’?” 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之极。 “在下正是,请教……” 他竭力想恢复平时的冷漠语调,但不可能,竟然冷不起来。 “我叫东方霏雯!” “哦!东方姑娘……” “格格!我不是姑娘了,这称呼……你叫我一声大姐好了!” 一个女子,要一个陌生男子称呼她大姐,不但轻浮,而且近于无耻,但出自她的口中,似乎毫不刺耳,毫不唐突,反而使人有如饮香醇之感。 斐剑面上一热,换了话题道: “这……这……彼此素昧生平……”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弟弟,论年纪来称呼,没有什么不妥啊!” 斐剑嗫嚅着叫不出口,这是他性格使然。 东方霏雯咕卿地一声轻笑道: “弟弟,你这外号不雅,与你本人毫不相称,改了!”那语气,象是彼此已十分热络,完全缩短了因陌生而必有的距离。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在下很满意这外号!” “噢,也罢,令师是谁?” “家师业已仙游,恕不再提名讳了!” 提到师父,触发了他胸中的仇与恨,于是,他的面色立刻变了,象平时的冷漠无情,罩了一层冰衣。 东方霏雯略略一窒之后,又满面堆花的道: “弟弟,交浅不言深,以后有机会再谈,你是不是想进入这‘无回谷’?” 斐剑望了眼前的岩套一眼,道: “这里叫‘无回谷’?” “是啊!你不知道。谷内一草一木,莫不含有剧毒,任你武功盖世,进去了也是有去无回,所以叫做‘无回谷’!” 斐剑惊然而震,侧望尹一凡,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象老僧入空,那神情,既尴尬又好笑,可能,他怕与东方霏雯的目光遭遇,斐剑也不惊动她,收回目光道: “既然谷内草木皆毒,无人能生回,为什么‘两仪书生’夫妇还是被杀?” 东方霏雯贝齿微露,道: “当然,这只是依一般情况而言,能人之上有能人,任何事都会有特殊例外!” 这话极近情理,但斐剑触发了另一个意念,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杀害‘两仪书生’夫妇的凶手,你……” “叫我大姐呀!” 斐剑默然,他实在叫不出口。 东方霏雯眸光一闪,道: “弟弟,我只是按理而言,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如果你现在不提,我还不知道‘两仪书生’已作了古人哩!” “我们会在此碰头,可是真巧……” “不是巧,是缘,弟弟,你相信这‘缘’字吗?” 软语茑声,淡香微送,斐剑又有些飘飘然情不自禁了,在此之前,他胸中除了仇,恨,任什么也容纳不下,可是,此刻,这意念动摇了,东方霏雯已突破了他牢不可破的心理关防,而且,进入了他的心中。 东方霏雯自顾自的又道: “弟弟,你心里承认了,但你不敢说,是吗?不要紧,姐姐我意会到便行了,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文,你为什么来,为了半部‘天枢宝笈’是吗?我也是闻风而至的,也许先有人来过也许还会有人来,但不先不后,在此邂后,这就可以解释为缘,而不是你所说的‘巧’了!你所谓‘巧’,其中有另外的涵意,是吗?” 斐剑完全被这一段言词屈服了,目光中流露内心的秘密。 东方霏雯闭上了樱口,象乍见时那样凝视着他。 于是,他的意志崩溃了,他期期地含混地,叫了一声;“大姐!” 东方霏雯笑了,象春风里百花竞放,她上前数步,低唤了一声: “弟弟,得你这一声称呼,在世间我无所求了!” 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斐剑心里明白,忍不住一阵意马心猿,呼吸有些急迫,脉搏也加快了跳动。 人心终是血肉做的,并非木石,任你坚冷如极地玄冰,也怕意外的酷烈阳光照射,常理,只能在常情下保持,碰上特殊的事态,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斐剑的情况,正是如此,他冷酷,孤傲,但现在彻底地改观了。 “大姐,你也知道‘天极枢宝’的事?” “当然,武林人常是以耳代目的!” “现在打算怎么办?” “放弃了!” “可是我却非到手不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誓必要得到它!” “你似乎还有话不曾说出来?” 斐剑心头一震,对方的灵慧使他吃惊,但,无论如何,身份的秘密他是要保持的,当下不经意的道: “我不否认,但人总免不了要保有某些必要的秘密。” “对,我们不谈这个,弟弟,愿意听我一句话吗?” “请讲!” “你与‘金月盟’有仇?” “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你回答我!” “没有私仇,但有公仇!” “什么公仇?” “中原武林不容其茶毒,武林正义不容其摧毁。” “但……我……担心你有一天会毁在‘金月盟’手下!” 斐剑豪气万丈的道: “我不计较成败得失的!”话锋一转,又道:“大姐莫非与该盟有什么瓜葛?” “哦!不!你别乱想,我只是关心你,‘金月盟’高手如云,未可轻视,听说你毁了对方几名弟子……” “有的!” “所以该盟必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只知我所当为!” “匹夫之勇不足为法!”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对方不但容华绝代,见识也超人一等,似乎造物主只偏爱她一个人,把所有的内外美,都加在她身上了,当下既感且佩的道: “大姐说的是!” 尹一凡这时突地开口道: “大哥,我们该去了?” 东方霏雯粉腮一变,诧然道: “什么,他叫你大哥?” 斐剑一笑道: “他………” 刚说了一个他字,尹一凡一阵哈哈,打断了斐剑的话头。 第十七章 心猿意马 上集书中,尹一凡忘了自己是易容后的“阴魂不散”,脱口叫了斐剑一声: “大哥,我们该走了!” 绝世丽姝东方霏雯粉靥一变,诧异的道: “什么,他叫你大哥?” 斐剑正待说出事实真相,才吐出了一个“他”字,尹一凡已抢着道: “大姐有所不知……” “你……叫我大姐?” “里当如此,听区区在下把话说完,大姐就明白了,我这位大哥论渊源辈份,比区区高了一辈,论年纪又是区区为长,偏偏两人又交情深厚,没奈何,只好称他一声大哥,现在他是你小弟,区区只好称你大姐。” 这一篇鬼话,几乎使斐剑失口笑出声来,他却说得郑重无比。 东方霏雯秀眉微蹙,道: “令师是谁?”她想从这里推测出斐剑的师门来历。 尹一凡一本正经的道: “家师人称‘不散阴魂’!” “什么?不散……阴魂,而你叫阴魂不散……” “不错,在其师必有其徒。” “没有说武林中有‘不散阴魂’这一号人物?” “家师极少在江湖走动!” “贵同门想来不少?” “哦!不多,八个!” “全以‘阴魂不散’为外号?” “正是!正是!” 斐剑反而迷糊了,因为他根本知道尹一凡的来厉,不知他是信口开河,还是真有其事,但从先后三个“阴魂不散”,都是他一人容易看来,所谓同门八人,定是子虚乌有。 蓦地此刻 数条人影如飞而至,眨眼便到了众人身前,当先一人,身着线锦儒衫,手摇折扇,倜倘不群,眉目之间,隐含邪意,他,正是与斐剑在归州城外溪边柳林交过手的“无肠公子江墀”,他身后两名书童装束的少年,和三名黑劲装佩剑汉子。 “无肠公子”一见斐剑,面色微微一变,道: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斐剑俊面一寒,道: “姓江的,今天你别再想活着开溜了!” “笑话……” 下面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一双色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东方霏雯的面上,再也移不开,良久,才色迷迷地一笑,长揖道: “姑娘真天人也,小生何幸,得观芳颜,请恕唐突之罪!” 斐剑目中煞光大盛,他想起了对方欲图强暴“无魂女”的那一幕,东方霏雯此刻在他心中,已占了重要的地位,也可以说情愫早生了,他岂能容忍得下,正待…… 尹一凡轻轻咳了一声,向斐剑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斐剑遏住了欲发之势! 东方霏雯秀眉一声,燕语莺声和道: “你称我姑娘不合式,称一声前辈不为过,我至少比你长二十岁!” “无肠公子”一怔神之后,笑嘻嘻的道: “姑娘取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 “如此。在下就算命称你前辈,尚未请教……” “你叫什么名宇?” “小生江墀,外号‘无肠公子’!” 说完,又是一揖,似乎连骨头都酥了,那神态,令人作呕。 东方霏雯粉面之上展布了一层春风笑意,“哦!”了一声道: “你就是‘无肠公子江墀’?” “无肠公子”心花怒放,一付浑身搔不着痒外的情状,折扇一摇,道: “前辈早知小生贱名?” “听人说‘无肠公子’杀人无全尸,奸女不留命,可有这回事?” “无肠公子”面色大变,但瞬又恢复色迷之情,把手连摇道: “前辈莫听江湖谰言,你看小生是这等人么?” “你来此何为?” “来看热闹的,想不到竟然得睹于颜,真是三生有幸!” “你……说够了?” “哦!前辈尚未示知芳名……!” 东方霏雯笑态全敛,惑人的粉面上倏地罩了一层严霜,话虽如此,不但美态不减,反而更甚三分,美人薄怒,是另有一番风情的。 “江墀,看在你师父‘风流尊者褚无相’的面上,饶你一次,你滚!” 尹一凡忍不住低声道:“原来他是那老色魔的传人!” 姜剑一方面杀气冲胸,另一方面困惑不已,看上去,东方霏雯年纪在三十不到之间,但她却要叫“无肠公子”称为前辈,言词之间,显示她是一个老江湖…… “无肠公子”闻言之下,骇然退了一步,道: “前辈也认识家师?” 东方霏雯冷冷的道: “我要你滚!” “无肠公子”侧头一想,倏地面现邪荡之色,身形又凑了近前,一揖道: “小生已得家师真传!” 这话,谁也听得出来,他是指什么而言,斐剑杀机直透华盖,想不到“无肠公子”竟对天仙也觉逊色的美人,说出这等猥亵不堪的话来。 尹一凡再阻止了斐剑的冲动,示意他看东方霏雯的反应,以观察她的为人。 东方霏雯身后的绛衣少女,粉腮抖露一片栗人的杀机,低低唤了一声:“主母!” 这一声“主母”使斐剑全身水冷,她是有夫之妇,结了婚的女人。 东方霏雯扬手示意绛衣少女别作声,粉靥上突现一种迷人但异样的笑容,道: “江墀,你是舍不得走的了?” “无肠公子”连声音都走了样,躬身道: “小生衰心祈望能为美人效劳,听侯使唤!” “真的?” “小生就是死也不敢唐突美人!” 东方霏雯粉面一寒,厉声道: “好,我现在就要你死,先挖双目,然后自剖胸腹,让我看看你是否真无肠。” “无肠公子”暴退三四步,栗声道: “这……这……” “我曾经要你滚,可是你却不知死活!” “前辈是说着玩的?” “非常认真。” “前辈不说认识家师……” “用不着废话了,自己动手!” 场中气氛,在刹那之间完全改观。 “无肠公子”面上阴睛不定地连连变幻,最后罢出一付乞怜的神态道: “前辈敢莫惑于江湖对小生的流言,其实小生……”东方霏雯一挥柔荑,道: “小娟,成全他!” 绛衣少女应声上前…… “无肠公子”阴阴一笑,摺扇指着绛衣少女道:“姑娘花容玉貌,在下真有些舍不得辣手摧花,这样……”回顾身后童子之一道:“你陪这位姑娘玩玩,出手可别太重!”显然,他自矜身份,不顾与对方的下人交手。 绦衣少女面上的杀机更浓了,只在说话之间,她已欺身到了“无肠公子”身前丈许之处,东方霏雯面上似笑非笑,一点也不象在面临杀伐的样子。 斐剑气得浑身直抖,这与他平时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曾数度面对死亡,但也没有如此激动过。 尹一凡此刻却极端冷静,这是他慧黠机智的地方,低声向斐剑道: “大哥,看戏,别冲动。” 那书童的德性,与“无肠公子”差不多,色迷迷地直迎着绛衣少女道: “姑娘,在下陈平………” 话声未落,惨号顿起,陈平幌了两幌,萎顿于地,死了,绛衣少女出手太快也太突然,几乎没有几人看出她是如何出手致对方于死地。 斐剑与尹一凡心头一震,这种身手太骇人了。 东方霏雯仍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连眼皮都不动一下。“无肠公子”与另四名从人,登时惊魂出窍,面色大变。绛衣少女毫无表情地望着“无肠公子”道: “我要杀你了!” 语音冷漠,但却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无肠公子”下意识地望了地上横尸的书童一眼,转向东方霏雯道: “后会有期,小生暂时失陪!” 身形暴弹而起…… “迟了!”绛衣少女冷喝一声,娇躯以惊人的快速跃起,凌空划了一个半弧,织手挥处,把“无肠公子”硬生生迫落原地。 “无肠公子”面上充满惊怖之色。 随行的三名壮汉与另一书童,业已在“无肠公子”弹身的同时,亡命奔逃,“无肠公子”被绛衣少女迫回,四人已在十丈之外。 突地,四人象中了邪似的,身躯腾起老高,坠地不起,连哼声都不曾发出。 斐剑心中一动,目光不期然的望向东方霏雯,只见她玉掌轻轻垂下,显然,这四人是她出手杀的,是暗器抑是什么特异功力,竟能杀人于十丈之外? 这样的天仙美人,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东方霏雯冲着斐剑嫣然一笑,斐剑心弦为之一颤。 暴喝声中,“无肠公子”的摺扇,已凌厉地攻向绛衣少女。 绛衣少女出手诡厉无匹三个照面之后,“无肠公子”攻势顿挫,有顾此失彼之态,五招之后,已完全处于劣势,毫无还手之力。 斐剑心中骇震不已,绛衣少女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身份,功力竟然比自己只高不低,那东方霏雯的身手,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绛衣少女出手,不离对方上下两盘,中盘弃而不顾,看样子她知道“无肠公子” 穿有护身软甲。 一声娇喝过后,“无肠公子”身形一个跟跄,连退了五六步。 绛衣少女如影附形而上,春葱似的玉指,飞戳面颈六大要穴……… “无肠公子”摺扇一张,射出一蓬牛毛细针。 近身搏击,对这种暗器,的确防不胜防,这下,可见了绛衣少女的功力,双袖交叉一拂,娇躯向斜里电挪八尺。 “无肠公子”就乘这电光石火的空隙,弹身飞掠,快逾电闪,幌眼而没…… “哇!”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遥遥传来,斐剑骇异的一看,场中已不见东方霏雯的踪影,竟不知在何时离去,心念未已,只见东方霏雯已从“无肠公子”奔遁的方向姗姗折返,面上仍带着惑人的笑靥。 斐剑忍不住脱口道: “大姐好高的身手!” 东方霏雯笑靥一展,道: “弟弟,你喜欢吗?” 一语双关,斐剑心头一荡,但,他随即想到绛衣少女曾唤她作主母,不由一阵黯然,这种情,瞒不过东方霏雯,只听她软语柔声的道: “弟弟,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我们相认恐怕不是缘而是孽!”说完,俊面不由鲜红起来,还有尹一凡在侧,他奇怪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东方霏雯如花的玉靥,陡乏异彩,她更美了,尤其,那慑人的眸光,发散出更强烈的诱惑。 若不积极了断这件惨案,完成师门遗志,将何以对师父及四位师伯枉死英灵,心念信此,奇思顿战,毅然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小弟有事,就此告别!” “你……要走了?”磁性的声音加上依依的神情,倍增魅力。 斐剑心神摇摇,几乎想改变心意,然而他毕竟是坚强的,咬了咬牙道: “是的!” 东方霏雯幽幽吟道: “相见恨晚别何急,但愿今离有期。”一双水汪汪的美眸,波光潋滟,直罩在斐剑面上,黯然神伤的道:“弟弟,我期待着再见!” 斐剑垂下目光,不敢和对方接触,低声道: “我也是!” “那再见了!” ‘大姐,你的住址?” “我……弟弟,我的住处非常隐僻,而且我在外的时间多,这样好了,以后我差人向你连络。” “大姐一言为定,我……走了!” 了字出口,人已弹射出十丈之外,象逃避什么似的。尹一凡紧跟着奔去,一路之上,两人默默无言。 斐剑有些心神恍惚,象是得到了什么?又象是失去了什么?只是,那美得不能再美的倩影,不停的在脑海里盘旋,他想考虑一下别的事情都办不到,她,完全占有了他的心,也带走了他一向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约莫奔行了数十里,尹一凡忍不住道: “大哥,你似乎变了另外一个人?” “我……变了?” “我看是的,大哥,男女爱悦是天性,小弟我无由置喙,不过,希望你能冷静些,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来路还是一个谜,主婢二人,都具有一身骇人的功力,尤其,她那杀人而神色不变的样子,我想着也有些胆寒!” “凡弟,你过虑了,人,都有其个性,造物者偏爱某一个人,不会只给她一个美丽的躯壳……”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你说的对,不过,对她,我不怀疑!” “大哥,她已是结过婚的女人了……” “我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八章 剑冢风云 “大哥,我希望这不会影响你作为一个武士的壮志!”语重心长,斐剑深受感动,自从结识以来,尹一凡第一次以这种郑重的口吻向他说话,他自问,我究竟做了什么?做对了吗,还是错了?半日之间,使人生顿然改观,是缘吗?还是孽?他不愿朝深处去想,这是一个恼人也令人痛苦的问题。但对尹一凡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慨然道: “凡弟,我会保守我的立场!” 这是一个半亩大的方潭,潭水奇寒,触之刺骨砭肤,四周峻峰对峙,只有一条差堪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谷道,直达潭边,谷道两侧是垂直切落的千仞绝壁,上望天光一线,鬼斧神工,令人惊叹造物的神奇。 行尽谷道,豁然开朗,象一个硕大无比的深井,井底正中,便是方潭。 潭边,围绕着宽约五丈的石砾地带,寸草不生。 潭后,靠壁脚,是一叶凌乱的黑石林,犬牙交错,黑黝黝的石笱,低的与人齐,高的达两丈之外,看起来令人有恐怖阴森之感。 这黑石林,不知是天生还是人工改造。 传言中,这黑石林之内,便是“剑冢”,埋葬着一柄上古仙兵,还有秘笈之属。 这传言不知从何而至,但无数的武林人,趋之若惊,连各大门派,也派人查探。 日正当中,潭水映着日光,照得这巨井织毫毕现,只是那黑石林,却仍然一片昏昧,阴森之气不减。 谷道中,蠕动着幢幢人影,都是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人影之中,一个白色身影最为醒目,他,便是“掘墓人斐剑”。傍着他的,是一个敞衣旧复的中年文士,正是那易了容的“阴魂不散尹一凡”。 两人来到潭边,只见人影浮动,俗道僧尼俱全,为数近百,而谷道中,还有人不断的涌来。 人群中,不断传出呻吟之声,伤者举目皆是,场面显得十分诡秘。 斐剑低声向尹一凡道: “这些受伤的是怎么回事?” 尹一凡摇摇头道: “先看一会儿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手柱拐杖的白发老人,超近两人,他,正是先来的“无后老人”。 不待两人开口,“无后老人”已先自发话道: “那片黑石林,是一座上古奇阵,那黑石便是坚逾精钢的‘黑石’,‘剑冢’便在阵中,所有闯阵的人,全被废了功力,抛了出来,那些伤者都是。” 斐剑心头一震,道: “如此说来阵中有人?” “看来是的!” “那‘剑冢’藏珍岂非被人得手?” “可能!” 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大师伯因此而丧生,这“剑冢”藏珍,该是师门应得之物,同时,这“剑冢”既是“天枢宝笈”附图所指示的,显见所藏之物与“天枢宝笈”有密切的关系,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别人之手。 极有可能,这阵中之人,便是那杀害大师伯,以“附骨神针”残害师父与三伯的蒙面剑客,想到这一点,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冷漠的面上,布满了恨。 蓦地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个面如古月的全真道士,单手仗剑,沉疑地一步一步向“剑冢”走去。 尹一凡道: “武当派第一高手‘元虚’看他的!”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元虚道人’身上,有人窃叹出声:“武当第一剑手,恐怕也难逃脱功力被废的厄运,可惜!” “元虚道人”在迫到奇阵边缘时,停了下来,身躯有些战抖,宽大的道袍,无风自拂,显然,便他是相当紧张的。片刻之后,他似乎下定决心,昂首仗剑,向黑石阵中跨入,身形一转,便失所踪。 所有的人,都拼息以待。 “呀!” 惊乎声中,只见一条身影,如疾箭般射而出,落入潭水之中,潭水澈起一片水花,然后,变成一圈圈的水纹,向四面散开,消失,一切归于寂然。 “无后老人”长声一叹道: “武当第一剑手完了,他是不幸中的不幸者,如被抛在潭边,功力虽废,一命尚可保全,抛落潭中,连尸首都没有了!” 斐剑骇然道: “纵被淹死,尸首也会浮起呀?” “你何不试验一下,这潭水奇寒澈骨,鹅毛不浮,否则武当弟子在场的总在十人以上,何以不见有人打捞拯救!”“啊!”斐剑极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突地 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倏告传来,笑声,使所有的喧器全部止息,只见一个身着五彩长袍的红发老者,大摇大摆的向潭边走来,群豪一见来人,纷纷朝两旁闪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个面露惊怖之色。 尹一凡“咦!”了一声道: “怎么这老魔也赶来了!” 斐剑偏过头去道: “他是谁?” “赤发人魔,江湖中有名的凶残人物,为人善恶不分,喜怒无常,嗜食人心,视杀人为儿戏,不过,平时很少露面在广大场合。” 一问一答之间,“赤发人魔”已到了墨石奇阵之外,只见满头头发根根倒竖,五彩长袍鼓胀如球,双掌一抬一送,一道排山劲气,挟着呼轰的雷鸣之声,直朝奇阵卷去,奇怪,这令人惊心动魄的狂浪,在卷入石林之时,突然消失,一丝反应都没有。 “赤发人魔”回头扫了在场的群豪一眼,突地弹身而起凌云一旋,象一头巨鸟,飞射向一根两丈高的石笋,身形在距石笋数尺之时,突如殒星般下泻,眨眼失落在石林之中。一刻! 两刻! 毫无动静,群豪中有人发出低语:“莫非这老魔进入剑冢了!” 就在群豪惊疑之际,只见“赤发人魔”从石阵中踉跄奔出。“哦!”惊呼声中,“赤发人魔”栽了下去,手脚抽动了数下,便再也不动了。 “赤发人魔”,是唯一不被抛出的一个,然而他死了,群雄纷纷围了上去,看老魔尸身,一无伤痕,只五官溢血,显然是被一种至高掌力震断心脉而死。 老魔以“五雷神掌”见称于武林,却死于掌下。 从他发掌,以及飞身入阵的态势看来,似乎他对这奇阵并不完全无知,所以才会在受到致命重伤之后,奔出阵外。 奇阵,再加上阵中人莫测的功力,群豪一个个面呈沮仰之色,一个,两个…… 陆续动身离开。 斐剑象自语的道: “他们知难而退了!” 忽然,一条人影移近身前,发也娇媚的声音道: “掘墓人,幸会!” 斐剑转目一看,来的赫然是“无魂女”,登时面色一沉。 “无魂女”一改平素冶凛之态,正色道: “掘墓人,人头贺礼之事我已自己交代清楚,你不会再仇视我了?” “在下很同情姑娘的遭遇,但希望今后少杀无幸!” “这一点我办不到,我要报复,至死方休!” 斐剑窒了一窒,道: “无肠公子业已被诛,你不必再找他了。” “什么,谁杀了他?” “这点恕无法奉告,不过告诉你一点,下手的是一个女人!” “噢!”她似乎以自己不能亲手杀“无肠公子”而沮丧。 日头偏西,潭边顿呈幽暗,群雄已陆续散尽,只剩下寥寥几人,最凄惨的是那些闯阵功力被废的高手,连走路都要人扶持,一个个垂头丧气,嗯哼不已。 就在此刻,斐剑突然感到有几道恶毒的眼光,向自己射来,用目一扫之下,只见七八条身影,向自己缓缓迫来。为首的,是一个独自黑衫老者,腰跨一柄奇形巨剑,独目中,闪动着栗人的恨毒之光。他,正是在神女峰后绝涧之中,查探“金钗魔女”,青衣蒙面女突然现身,惊惧而自挖一目的“金月盟”属下“巡察总监高寒山”。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高寒山阴恻侧的道: “掘墓人,今天你死定了!” 斐剑冷冰冰的道: “高寒山,死的恐怕是你!” 高寒山目光扫向了另外几人,口中道: “无后老人,无魂女!”目光转到尹一凡时,证了一怔道: “阁下是谁?” 尹一凡傲然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你阁下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如假包换!” “哼!”目光又回到“无后老人”面上,强颜一笑道: “敞盟总护法对阁下期望甚殷……” “无后老人”双目一瞪,气冲冲的道: “祝少青晚节不修,老夫不愿听到他的臭名!” 高寒山一阵杰杰怪笑道: “阁下不要逞一时意气,出口伤人,必须想到后果!” “你以‘金月盟’威胁老夫?” “谈不上威胁,敝盟一向敌我分明!” “哼!” 高寒山话题一转道: “三位与‘掘墓人’是一道?” 斐剑立即接口道: “姓高的,如果你的目的只是冲着在下,就不必旁生枝节。” 高寒山阴阴的道: “掘墓人,你的意思是不愿连累别人?” “事本与旁人无涉!” “好极,拨剑!”话声中“呛!”的一声拨出了巨形剑。 斐剑可不敢托大,神女峰绝谷内那一战,十个照面之间,弄得两败俱伤,若非仗着那一招玄奇的“投鞭断流”,讲内力他比对方要稍微色。 长剑缓缓离稍,脚下不了不八,剑尖微向下垂,…… 尚未退出谷道的高手,纷纷围了过来。 从双方的气势而论,谁都看得出这将是一场相当精采的剑斗。 “无后老人”,尹一凡与“无魂女”无形中成了一伙,齐向后退开两丈。 高寒山所带的八名手下,呈环壮圈在外圈,最后一层才是看热闹的群众。 场面在紧张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锵!” 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双方已在有目难辨的情况下,奇快无匹的交换了一招,人影一合而分,各回原位,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有触肤如割的剑风,向四处扩散,五丈外犹拂衣刺肤。 每一人观战的人,凝重之态不减交手的双方。 恐怖的杀机,凝结在双方的面上,令人看了不自禁心生悚栗。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交换了一眼色,必要时他们将出手。“无魂女”面带媚笑,一付优闲神态。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又互相折了一招,这一招显然双方都已出了全力,彼此的面上,都浮起了一片红潮。 接着,三招!四招!五招…… 双方的身上,绽开了朵朵血花。 迸射的剑气,飞扬碎石,撕风厉啸。 人圈,在不知不觉的扩大,露出更大的空间。 生与死均悬在一发之间,在功力不分轩轻的情况下,最后,必是两败俱伤,每一个在场的高手,心全提到口边。 一声娇喝,倏告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麻。 “住手!” 正在忘命狠排的对方,闻声住了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绛衣少女,现身场中。 斐剑心头一震,暗忖,绛衣少女现身,多份东方霏雯,来了,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倩影,立即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也一颗心不由卜卜跳动起来。 高寒山一见绛衣少女现身,老脸登时一变,方喊得一声: “姑娘……” 绛衣少女素手一挥,截断了他的话头,冷冰冰的道: “小女子奉‘玉牌主人’之命,向高大总监讨教几招!” 众人这才看清,绛衣少女手中,高擎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晶莹玉牌。 高寒山惊惶地退了三步,栗声道: “不敢!” 玉牌主人是谁?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使“金月盟”堂堂“巡察总监”畏惧苦此?每一个在场的高手齐在心里打上问号。 只有尹一凡与斐剑例外,他俩明白绛衣少女的来路。 斐剑激动得身躯直抖,脑海里乱成一片,玉牌主人,不用说是心上人东方霏雯了,但她的真正来路呢?“金月盟”气焰万丈,高寒山在盟中的身份不低,竟然被一块玉牌锁住了。 他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尹一凡,想从这慧黠而精江湖门槛的盟弟眼中求取答案,但,尹一凡回报他的,是茫然而又错愕的神色,显然,他也不明玉牌的来路。 绛衣少女缓缓收起玉牌,道: “既是大总监吝予赐教,那就请便!” 只这么淡淡一句话,不可一世的“巡察总监高寒山”半话不吭,转身便走,随行八名手下,也惶然奔飞。 “无后老人”一代奇侠,也为之目瞪口张。 绛衣少女转身对围观的群豪道: “大家请便!” 没有一个犹豫,纷纷弹身向谷道外奔去。 一时只剩下斐剑、无后老人、尹一凡,“无魂女”和绛衣少女。 “姑娘怎到了这里?” 绛衣少女淡淡一笑道: “顺道而来,巧合罢了!” “哦!”斐剑想说什么,又觉得不便启齿。 绛衣少女又道: “少侠此来莫非为了‘剑冢’藏珍?” “是的!”说着,下意识地望了墨石奇阵一眼。 “如果不谙这奇阵破法,恐怕很难如愿。” “姑娘知道……” “婢子只是按理而言罢了,依情况而言,‘剑冢’已有主了,冒险争夺,是不是值得……” 斐剑默然,他当然不能说出“剑冢”藏珍是自己师门之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得回,以慰师父及诸师伯在天之灵,同时,这藏珍与“天枢宝笈”有密切关系,自己业已修习了上半部基础武功,下半部密笈与“剑冢”所藏神兵,关系着自己报仇索凶的行动,阵中人也极可能便是仇家。 他想问东方霏雯的行踪,又觉得羞于出口。 绛衣少女倒是机伶,先开口道: “家主母因事西行,回来后当谋与少快一晤!” 斐剑面上的冷云,立时消散了,眼中泛出异彩,欣然道: “在下等待这一天!” 尹一凡怪声怪气的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切莫效痴男痴女,这风月之债啊……” 斐剑怒目瞪了他一眼,尹一凡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绛衣少女突地向“无魂女”道: “你就是近日江湖盛传的蛇蝎女人‘无魂女’?” 这话相当不客气,“无魂女”粉腮一变道: “不错,怎样?” “不许你接近他!” “他……他是谁?” “我不屑与你斗口,记住,你那一套如用在他身上,可是找死!” 他,当然是指斐剑而言,斐剑为之面上一热尴尬不已。 “无魂女”粉腮骤寒,怒声道: “彼此同是女子,别欺人太甚,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你还不配问,记住忠告!” “你在放屁!” “骂谁?” “骂你,怎样?” “你找死!”死字出口,一把向“无魂女”横掌一切,绿衣少女抓出的手一缩,巧极地避过一切,再度抓出,其决间不容发。 惊呼声中,“无魂女”胸衣被抓裂,疾以袖掩住裂口,电退数步,厉声道: “好贱人,充其量你不过是一听人使唤的丫头而已,记住,有一天我必杀你!” 声落,闪声般向道口逸去…… “叮!”的一声微响,一样东西从“无魂女”身上掉落。 绛衣少女大喝一声: “你走不了!”弹身追了出去。 斐剑目光一扫“无魂女”遗落地上的东面心头登时剧震,俊面变了色,俯身一把抓在手中,栗呼。 身形猛弹,如电追去。 第十九章 痛心疾首 “无后老人”显得相当激动的道: “怎么会是她?” 尹一凡茫然不解的道: “她是谁呀?” “小子,你不见‘无魂女’身上掉落的是半枚制钱么?” “半枚制钱?哦!她是斐剑要找的人,可是半枚制钱不是‘火帝方允中’之物吗,怎会落在她手里?” “小子,亏你聪明一世,这丫头不是‘火帝’的女儿便是他的传人!” “我们追……” 两人跟着向谷道外驰去。 “前辈,那绛衣少女所持的‘玉牌’是什么来路?” “老夫从未听说过什么‘玉牌主人’,其中大有文章。” “那女子的身手,太以骇人……” “咳!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后生小辈的身手一个比一个可怕。老夫自信阅历不差,竟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 且说,斐剑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飞出那挟窄而衰长的谷道,甫出谷口,一声凄厉的尖锐惨号,倏告传来,这一声惨号,犹如当头霹雳,震得他魂飞魂散,宛如失足坠入无底深渊。 难道悲剧业已造成? 距谷口十丈之遥,绛衣少女临风绰立,地上,躺着“无魂女”。 斐剑象一头受伤的野兽,电扑上去,身形半俯“无魂女”身前,只见她口鼻溢血,气息奄奄,离死已不远了。 “师姐!师姐!” 斐剑狂乱的呼唤着,声音是栗人的。 绛衣少女粉腮大变,骇然退了两步,手足无措。 “无魂女”双眸紧闭,面如白纸,脸上的肌肉在抖动,抽搐。 “师姐,你……不能死啊!” 绝望的呼喊,终于使“无魂女”睁开了双眸,但目光迟滞无神…… 斐剑从身上取出另半个制钱,暗中与检来的一合,不错,是一个制钱擘分为二,严丝合缝,他把那半制钱,用手指捻着,在“无魂女”的眼前幌动。 “无魂女”渐渐有了反应,口唇一阵颤动,吐出微不可闻的几个字: “九宫山……人……皇! 眼皮一合,再不睁开,死了。 斐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足发麻,有一种精神崩溃的感觉。 他做梦也估不到“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制钱圆合了,人死了,可是半部“天枢宝笈”却没有下落。 那半部“天极宝笈”是如何落入“三元老人”之手,又遭别人劫夺呢? “九宫山……人……皇”他在心里重覆着这几个字,心头猛地一震,暗忖,是了,师父与四师伯同中了“附骨神针”而“附骨神针”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 的独门暗器,师姐方静娴的遗言,分明是指出当年的蒙面剑客与“人皇”有关,莫非“人皇”本人,也是他的门下,而“人皇”,隐居在“九宫山”。 然则,“剑冢”之内的人,该是谁呢? 最后,杀死“两仪书生”夫妇,劫走“天枢宝笈”的人,又是谁呢? “两仪书生”的妻子黄筱姝请自己寻找黄筱芳,这是一个重要关键,能找到黄筱芳其人,抽丝剥茧,也许能找出头绪,但人海茫茫,找一个素味生平而其名不形的人,何异大海捞针。 无数念头,在一刹之间,全部涌现脑海。 目光,再落在方静娴的遗容上,心头翻起另一番思绪。 她死了,可能是师门唯一的一个亲人,被毁了,他想到第一次碰到她,被玩弄以人头作贺礼,而后,她不断的杀人,以美色诱杀那些游蜂浪蝶,她的行为不可恕,然而她的遭遇值得同情,她死了,身上带着身孕,是被她所杀的薄幸男子“鄂西大豪”之子欧阳瑾的遗孽,一尸二命。 绛衣少女幽幽地开了口: “她是你师姐?” 一句话,把斐剑拉回现实,陡地立起身来,面上抖露一片恐怖杀机,栗声道: “你……杀了她……” “可是少快为什么不早说出她的身份?” “我现在才知道!” “我为我的行为致以歉意!” “如此轻松?” “不然要怎样?” 斐剑咬牙切齿的道: “我要你偿命!” 绛衣少女粉腮一连数变,沉声道: “这是误会,无法避免的误会!” 斐剑悲愤至极的道: “不管如何,我非杀你不可!” “你杀不了我,而我,不愿与你动手,这事让主母来解决好了!” 提到东方霏雯,斐剑心中起了异样的变化,登时为之一窒,只这一窒之间,绛衣少女以惊人的速度,翩然而逝。 斐剑木然望着绛衣少女消失的方向,脑海里一片狂乱。 尹一凡轻轻上前,语音充满了关怀与同情的道: “大哥,‘无魂女’是你师姐?” 斐剑沉重地点了点头,尹一凡又道: “是她亲口说的?” “不,是我判断的!” “判断,根据什么?” “半枚制钱信物!” “可靠吗?” “为什么不?” “比如说,这半枚制钱另有来路,象目前的宝笈数度易主……” “不可能,制钱本身毫无价值,而且,我有根据……” “什么根据?” “我在大洪山一座峰头上,见到了四师伯的坟墓,立碑人是他老人家的女儿方静娴,这半枚制钱在她身上,还有什么可疑。” “啊!是这样,可惜她死了!” “我非杀绛衣贱婢不可!” “大哥,冷静些,这是误会,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也是现在才知道。” 两粒泪珠,滚落腮边,这是他对师姐方静娴的悼念。 “无后老人”沉缓地开了口: “你无妨再搜搜她身上,看有没有其他的事物帮助你解开谜底!” 斐剑不由一愣,男女有别,这对死者未始不是一种适宜,但事实上这又是必要的,考虑了许久之后,只好硬着头皮,小心异异地在“无魂女”身上搜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颓然站起身来。 无后老人道: “此处风水不错,把她就地葬了!” 斐剑伤感地点了点头,尹一凡也帮着动手,顷刻之间,便告完成,碑上,仅刻方静娴之名,略去了“无魂女”三字不雅的外号。 尹一凡开口道: “大哥,今后行止如何?” 斐剑想了一想,道: “我准备一探‘剑冢’! “现在?” “是的!” “无后老人”一摇手道: “不可,此非其时,凡是谋定而后动,照事实而论,你我三人都不是冢中人的对手,何况还有那一座墨石奇阵阻挡,如果冒然去闯,后果必与那些死伤的武林同道一样,这事只有缓一步再谈,先求得奇阵的破法,再及其他!” 斐剑一想也是,目前不宜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心念一转,道: “当今武林,不知谁精于奇门之学?” “无后老人”皱眉思索了片刻道: “传说中,只有‘武林玉皇’之中的‘人皇’精于此道!” “什么,人皇?” “不错!” “晚辈可以找到他!” “你怎能找到他?” “他隐居在‘九宫山’……” “你听谁说的?” 显然,“无魂女”死前吐露的几个字,“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尚未赶到,没有听见,所以才有此一问,斐剑把“无魂女”遗言说了一遍。 “无后老人”骇然一震道: “这问题相当严重,又须从长计算,首先,假定‘无魂女’果是你四师伯遗孤方静娴,那她说这几个字的用意,可能是指‘人皇’是当年残杀‘五帝’的凶手,这一点因‘附骨神针’之故,与事实相当接近。但,也可能完全不是这意思……” 斐剑脑际灵光一闪,激动的道: “晚辈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 “前辈不是说当今武林天下,只有‘人皇’精于奇门之学……” “不是他一人,奇人异士所在多是,这只是仅老夫所知而言。 “是的,假定‘人皇’便是当年因‘天枢宝笈’而残杀先师及四位师伯的凶手,或是主使人,他自不会放弃有关‘天枢宝笈’的每一过节,他既精于阵法,这‘剑冢奇阵’之中,可能是他的门人或有关系的人,换句话说,对方已得手‘剑冢’珍藏……” “嗯!很有道理,但既已得手,何不远走高飞,为什么如此张扬呢?” “这……也许另有图谋……” “九宫山你切不可去!” “为什么?” “你的身手,如与‘人皇’比较,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试想,你一旦身份败露,后果如何?就算你找到了对方,实了对方便是凶手,你又能如何?” 斐剑霍然而震,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无后老人”接着又道: “你目前最要紧的是探查那半部‘天极宝笈’的下落,如果物归原主,炼成上乘武功,才能谈到报仇诛凶!” 斐剑咬了咬牙道: “如不能寻回宝发,此生就不谈报仇了?” “话不是这样说,在志者,事竟成,人生的际遇难测,切不可气馁,你是老夫生平仅见的奇材,将来必有大成,武林劫运已兴,期望你在私仇之外,毋忘武林正义,做一个真正的武士,除魔卫道。” 斐剑大是感动,诚挚的道: “晚辈谨受教!” “无后老人”重重一拍斐剑的肩头,庄重无比的道: “斐剑,不少有心之士,寄望于你,盼你好自为之!” 斐剑一震道: “前辈这话必有所指。” “当然,老夫不会无故放矢,不过现在言之时早!” “晚辈……能值得前辈如此看重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言止于此,还是来谈谈实际的问题,你到巫峡找‘两仪书生’,结果如何?” “两仪书生夫妇双双被害……” “噢!” “他的妻子叫黄筱珠,临死之前,要晚辈找一个叫黄筱芳的女子,说她知道一切,但人海茫茫,要寻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何异大海捞针……” “两仪书生的妻子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她否认‘两仪书生’伙同‘鄂西大豪’毒洗‘三元帮’,也否认杀害‘鄂西大豪’,晚辈来不及问出凶手,她便断了气。” “啊!这公案愈来愈离奇复杂了,但事在人为,总要查出个水落石出!”说着,转向尹一凡道:“小子,你没法与老醉鬼连络,把这些情况详细告诉他!” 尹一凡耸了耸肩,道: “遵命!” 老醉鬼是谁?尹一凡的师父?但尹一凡说过他师父已经死了。 “无后老人”目光又移向斐剑,道: “老夫准备跑一趟丐帮总舵,找丐帮长老‘千耳神曹化’,请他协助查探所谓黄筱芳那女子的下落,还有你所说的以金钦作暗器的人和‘屠龙剑客’的生死下落,老夫将并设法探查……” 斐剑感激万分的道: “晚辈谢过前辈关怀德意。” “不用,哦,老夫忘了问你,那绛衣少女是什么来路?”斐剑不由面上一热,期期艾文地把结识东方霏雯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但对于双方情感上的过节,却是只字未提,“无后老人”经验何等老到,斐剑不说,他也料到了几分,只淡淡的道: “江湖鬼蜮,愿你凡事三思,老夫先走一步?”身形一起,又回顾尹一凡道: “小子,你也该上路了!” “无后老人”走后,斐剑心中感慨万端,对方的古道热肠,侠义行径,使他哀心感佩,但无端受人好处,又使他感到痛苦。 他望着尹一凡,想开口问他老醉鬼是谁,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也许别人有难言之隐。 “大哥,你的行止?” “我?” 斐剑苦苦一笑,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每一件事都无从着手,杀害母亲的凶手“金钗”主人,到现在茫无头绪,母亲遗命要杀“屠龙剑客”,“红楼主人”也请自己找“屠龙剑客”,但人呢?还有师门仇人,秘笈下落…… 这些,别说付诸行动,连想都无从想起。 尹一凡不舍的追问道: “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斐剑脱口道: “我由此往西行!” “西行?” “是的!”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说出了这一句话,西行何为?这是潜意识在作崇,因为绛衣少女曾说过:“家主母有事西行,回头当谋与少侠一晤……” 亲仇未复,师仇未报,武林中魔焰器张,能沉湎于儿女私情吗?他警觉之下,不由悚然而震,但,东方霏雯的绝世仙姿,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那一丝突然而生的警惕,显得无比的脆弱,情,他忘不了,抛不开,剪不断。 千古以来,有几人能勘破情关? 尹一凡若有所觉地笑了笑,道: “如此,再见了!” 拱手一揖,转身…… 他突然怔往了,脚底下象生了根。再也无法移动。 斐剑一抬眼,目光与另两道寒芒相碰,全身象触电似的一震,也怔住了,一股寒气,由心底冒了上来。 两丈外,一个紫衣蒙面人,象幽灵似的停立。 不久前与紫衣人遭遇的那一幕,电映心头,对方功力之高,简直无法想象,若非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假“红楼主人”之名,诱走紫衣人,自己决活不到现在。 而现在,紫衣人又出现了。 他内心更惊悸十分,但表面上仍是那样冷漠。 紫衣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慧黠多智的尹一凡,此刻竟也只有发抖的份儿,半等莫展。 紫衣人开了口,每一个字象一钢粒珠,撞击在人的心上: “你是谁?”这话是对尹一凡而发。 尹一凡声音已不若平时的镇静,低应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你,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 “今天你这阴魂该散了!” 了字声落,只见紫影一闪,尹一凡凄哼一声,栽了下去。 斐剑不由肝胆皆炸,根本不计自己的功力是否对方之敌,“唰!”地拨出长剑,电弹而上,长剑挟奔雷骇电之势,罩向紫衣人。 第二十章 移神大法 紫衣人身形奇幻无比的一幌,斐剑这极为霸道凌厉的一招,顿告落空。 斐剑悲愤盟弟尹一凡的横遭毒手,目中几乎喷出血来,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告出手,挟毕身功力以发,恨不能把对方剁成向酱。 紫衣人再度闪开,闪身之间,长剑已提在手中。 斐剑恨毒冲胸,怒发如狂,根本不计生死利害,第三招又跟着攻出。 紫衣人手中剑斜斜一挥,看来轻描淡写,毫不起眼,而斐剑的剑势却如轰雷闪电,而且诡厉万分…… “锵!”的一声金铁震耳交鸣。 斐剑连退了三步,握剑的手,象脱了臼似的,酸麻得举不起剑来。 紫衣人的剑尖,在斐剑前胸六大死穴上虚虚划了一圆弧,又收了回去,双眼寒芒焰焰,似要穿透人的心肺,冷峻至极的道: “掘墓人,我第二次饶你不死!” 斐剑栗声道: “在下并未向你乞命!” “本人要取你性命,随时随地都可办到。” “阁下最好现在下手。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海?” “不错,因为在下已立誓要杀你!” “哈哈哈哈,掘墓人,你狂得相当可以,你知道本人为什么不杀你?” “为什么?” “因为还有用你之处!”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震声狂笑道: “哈哈哈哈,紫衣人,你这叫异想天开。” 紫衣人冷冷的道: “你想知道‘红楼主人’的秘密吗?” 这句话极富诱惑,不久前,他被“金月盟”高手追杀,闯过生死桥,幸免一死,“红楼主人”破例让他离开,并请他探查“屠龙剑客”司马宣的下落,“屠龙剑客” 是他母亲遗令要杀的仇人,但他不知道彼此间到底是什么仇,“红楼主人”要找“屠龙剑客”双方必有某种关系存在,如能知道“红楼主人”的秘密,也许能有助于对“屠龙剑客”过去的了解。 同时,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确实希望知道“红楼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从她门人紫衣少女舒眉的惊人身手而论,她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但,紫衣人第一次见面,曾遇“红楼主人”不杀他的原因,现在,又提出这问题,目的是什么呢?紫衣人举手杀害盟弟尹一凡,证明他是一个凶残的魔头,他的居心,实在值得考虑。 心念之中,寒声道: “想知道又怎样?” “本人可以告诉你!”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当然,你很聪明,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说出‘红楼主人’破例不杀你的原因!” 斐剑心头一转,对方一再追问这一点,动机何在呢?其实,当时“红楼主人” 曾明白表示,自己被追杀而无心闯人,既属无心,特矛破例,同时,还赠药使自己功力复原,这是一份人情,至于请自己探查“屠龙剑客”的下落,并非条件,而纯系出于请托,这说明“红楼女人”极通情理,虽说事实公开也无大疑,但,紫衣人的居心叵测,自己不能大意而使“红楼主人”受到任何不良影响。 心念之中,冷冰冰的道: “在下对这条件不感兴趣!” 紫衣人沉声道: “今天你非说不可!” “办不到!” “那你死在眼前……” “在下习艺不精,没有话说,但如我不死,我誓必杀你为‘阴魂不散’报仇。” 紫衣人语含不屑的道: “你似乎很有信心能活下去?” 斐剑恨恨地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 紫衣人不再言语,目中倏然射出股异样的光芒,斐剑在触及这异样目芒之际,陡觉心神一震,他感到这眼光有些邪门,但却移不开自己的眼睛,渐渐,神思起了浮漾,然后陷于一片昏乱,他竭力振作,想镇静下来,但亦不可能,对事物的感应起了变化,一切的恨,怒,怨,毒,都已不复存在,他甚至忘了身在何处,此身谁属,眼前的紫衣蒙面人,成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影象…… “说,‘红楼主人’为什么会放了你?” 这话,使他在迷茫中忆起当日闯“红楼”的情景,他正待开口述说…… 突地,脑内灵智一闪,使他精神一振,顿时清醒了许多,栗声道: “紫衣人,你弄什么鬼?” 紫衣人“咦!”了一声道: “好倔强的小子,定力根基相当稳固!” 话声中,那异样的光芒更炽,斐剑一丝灵智顿告泯没,又陷入昏茫之中。 紫衣人再度重覆那句话: “你曾经闯过生死桥,进入红楼?” 斐剑象梦吃般的道: “是的!” “按照‘红楼主人’的禁制闯入的人,一律格杀……” “我事后才知道!” “但你没有被杀?” “是的,她破了例!” “因她念我无意闯禁,并非有心相猎取犯!” “你见到了‘红楼主人’本人?” “没有!” “你真的没有见到她?” “见到她的大弟子舒眉姑娘,但听到了她本人的话声。”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请我找一个人,替她传一句口讯!” “找谁?” “屠龙剑客司马宣!” “哦!”紫衣人身躯一震,又道:“你认识屠龙剑客其人?” “不认识!” “她要传一句什么口讯?” “问司马宣是否忘了十年的誓约!” “嗯!” 紫衣人目中的异彩消失,仰首望着天边飘浮不定的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斐剑从迷茫中醒来,眼前仍是紫衣人和尹一凡僵直的尸体,恨,又进入心头,他隐约记得紫衣人异样的眼神,自己的意识曾模糊过,但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惊疑莫明,努力的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由惊,疑而骇然,脱口喝问道: “紫衣人,你方才捣什么鬼?” 紫衣人目光由天边收回,冷冷的道: “没有什么,小小的‘移神’之术……” 斐剑大惊失色,蹬蹬退了两步,剽呼道: “移神之术?” “不错!” “你……” “本人只是要你说出心中话而已!” “我……说了?” “嗯!完全吐露了!” 斐剑不由肝胆皆寒,自己的出身,来历,是否都已吐露给对方?这后果简直难以想象,不由又骇震万分的退了一个大步,额角上渗出了冷汗,剽颤的道: “我……说了什么?” 紫衣人平淡的道: “你说出了‘红楼主人’放你生还的经过!” “以外呢?” “你替她找到一个人,传一句口讯!” 斐剑提到了口边的心骤然一松,看来自己的来历来曾泄露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后果就难料了,如果自己的身份传出江湖,当年师门仇人,绝不会放过自己。 “紫衣人,你卑鄙无耻!” “小子,别出口出不逊,大概你很想完成‘红楼女人’之托是吗?” 话中有话,斐剑不由心中一动,他要找“屠龙剑客”,比“红楼主人”的请托更重要,也更迫切,他竭力冷静了一下自己道: “是又如何?” “本人可以帮助你!” “你……帮助我?” “难道你不相信?” “的确令人难信。” “你怀疑本人的动机?” “一点不错。” “本人可以解释,追问你的原因,是基于武人好奇的性格因为‘红楼主人’自破禁例,使人生疑。” “你的动机不止如此?” “信不信由你!” “你出手杀死‘阴魂不散’,又有什么解释?” “他曾假‘红楼主人’的招牌,戏弄本人!” 斐剑咬了咬牙道: “他为了我出此下策,这笔债本人将来誓要代他索讨!”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掘墓人,你狂傲得可爱,也坦白得够气概,凭这点,我此次放过你,给你机会,但记住一点,你的机会不多!” “那就很难说了!” “屠龙剑客司马宣的行踪,普天之下,恐怕只本人一个知道!” “他……没有死?” “离死已不远了!” “他在何处?” “你想知道?” “不错,要什么代价?” 紫衣人狂妄地一阵大笑道: “掘墓人,不谈代价,这消息供应,算是你吐露秘密的报酬!” “‘屠龙剑客司马宣’,因为激于义愤,杀死了‘宇宙一尊’的传人,宇宙一尊把‘屠龙剑客’废去功力,点残双目,放置在荆山石褐洞中,本人年前偶然登上该峰,无意中发现了这秘密。” 斐剑心头时兴起一个意念,先把这消息带到“红楼”算是完成诺言,然后立刻赴荆山石碣峰找到“屠龙剑客”完成母亲遗言。 当下把手一拱道: “仇归仇!恨归恨,人情归人情,这一点在下致感激之意!” 紫衣人沉声道: “不必,记住,下次见面时本人不会再放过你!” “彼此!彼此!” “再见了!” 紫影一幌,鬼魅般从视线中消失,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斐剑怔立了片刻,目光回到尹一凡的尸身,不由潜然泪下,前行数步,对尹一凡的尸身,悲愤至极的道: “凡弟,瞑目,愚兄我誓必为你报仇!” 身旁不远处,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的新墓,前后几日不到,他埋葬了两个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人,一个是师姐,一个是日盟兄弟,而两人的死,都可说由自己而起,正应了古语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心,在滴血,象被撕裂了般的痛楚。 斐剑挥掌劈了一个丈深坑,作为墓穴,然后双手捧起尹一凡业已冷硬直的尸体,轻轻放人土坑之内,泪水,使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眼前,幻化出尹一凡那秀聪慧的面宠…… 英年而逝,的确令人扼腕。 斐剑想恢复尹一凡的真面目,但他并非戴的人皮面具,而是涂的易容药,他毫无办法可想,只好悲叹而止。 他呆了片刻,然后动手掩埋…… 蓦地 尹一凡开了口,低沉细微: “大哥,你真的要埋葬我?” 斐剑登时惊魂出了窍,全身汗毛根根倒竖,鸡皮疙瘩遍起,死人,竟然还能说话,难道真的阴魂不散?分明,他的尸身已经冷僵了呀! 他在发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 他拭去了使他视线模糊的泪水,集中视线…… 尹一凡真的瞪着双眼。 “凡弟,你……真的……可是……” “别停手,紫衣人可能还在附近,埋,土松些。” 斐剑几乎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死僵了的人会复活,他想,这是梦境么? 然而,眼所见,手所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剧颤的手指,触摸到尹一凡的心房,温暖,跳动,他真的复活了! 他仍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这简单闻所未闻,荒诞不经,上次,尹一凡被“四海浪荡客”追杀,他没有眼见他死亡,事后发现了坟墓,尹一凡接着现身,他虽震惊,但因不是眼见,认为他受伤而不死,现在,情况可就不同了…… “凡弟……到底怎么回事?” 尹一凡仍以极低的声音道: “小心露出马脚,让紫衣人发现事实,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师传绝技,能装重伤,也能装死人,这就是小弟敢以‘阴魂不散’的名号闯荡江湖的本钱,明白了,快埋葬了快离开,我会自己破墓而出,别忘了,要立碑刻名!” 说到后来,又是那嘻哈刁赞口吻。 斐剑到此,才完全相信尹一凡真的没有死,无边悲愤,方才消散,但这种惊世骇俗的绝技,确实也唬人极了。 于是,他煞有介事地填上士,堆墓,手碑,碑上大书“阴魂不散之墓。” 尹一凡在撰剑掩穴之时,身躯一直向外挪,墓成了,他从墓后土中露出半个头,还挤了挤眼,使斐剑啼笑皆非。“大哥,你先走一步!” “凡弟,紫衣人说的话听到了没有?” “完全听到了!” “可信吗?” “大有问题!” “为什么?” “他所说的‘宇宙一尊’早已死在二十年前,怎会在死了近十年之后,为徒报仇,残害‘屠龙剑客’呢?” “哦……这……” “不过,‘宇宙一尊’之死,也是传言,真的未死也不一定,你去照话试试看,紫衣人不知道‘屠龙剑客’与你有仇,他的目的是要借你的口把这传给‘红楼主人’,可能其中大有文章,你照办,我会安排!” “你……如何安排?” “这你就不用管了,请!” 斐剑点了点头,转身到方静娴墓前,作了最后的凭吊,目光不期然的扫向那通往“剑冢”的一线天谷道,他很想冒险一探剑家,踌躇再三,还是依了“无后老人” 临走时的忠告,留待日后再办。 于是,他弹身奔离,取道向“红楼”驰去。 这一天,他来到了,“红楼”之外,树立着“过桥者死”的石碑桥头,想起往事,不由感激系之,人生的际遇遭逢,可真是难测难料。 他望了桥的彼端,然后大踏步走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双包奇案 这一天,来到了“红楼”之外的生死桥头,他望了望桥的另一端,然后大着步走了过去。 “站住!”一声断喝传处,眼前出现了紫衣人舒眉。 斐剑闻声止步,举目一看,忙拱手道: “舒姑娘,你好!” “啊!掘墓人,原来是你,此来有何贵干?” “完成对令师的诺言!” “哦!我……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 “在下斐剑!” 舒眉深深地凝视了斐剑一眼,然后拱手道: “斐少侠请!” 顾盼间,来到了上次与“红楼主人”答话的西厢院中,舒眉道: “请稍候,待小女子禀明家师!” “姑娘自管请使!” 工夫不大,舒眉去而复返,和上次一样,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 低沉而暗哑的声音: “掘墓人,你真是言而有信!” “过奖了,这是武士本份。” “你……见到了他了?” “没有,但得到了他的消息!” “啊!”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之情。 “什么消息?” 斐剑把紫衣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红楼主人”剽声道: “他功力全废,双目盲残?” “据说是如此!” “你说他被放逐在荆山石碣峰顶的石洞中?” “是的!” “啊!天!我竟然怀疑他,恨他,谁知道他遭了这等惨祸!”声音中带着自责,悲凄,怜悯之情。 “掘墓人,可愿意再为我做一件事?” “尊驾说说看?” “请把‘屠龙剑客’带来此处!” “这……在下要违命了!” “你……不愿意?” “尊驾何不亲自去找他?” “我……办不到啊!” 斐剑心中大奇,困惑的道: “在下不解!” “红楼主人”音调突然凄怨,幽幽的道: “掘墓人,我若不是格于誓言,不能离开‘红楼’,我不会求你!” 斐剑心中又是一动,誓言,什么誓言?为什么不能离开“红楼”?但,他并不想追根究底,对方的要求,他是无法办到的。 “舒眉,开门请他进来,我和他当面一谈!” “是!” 舒眉上前,推开了八扇屏门中的一隔,轻轻一抬手道: “斐少侠请进!” 斐剑心头一阵忐忑,他即将看到这种秘密人的真面目,然而,对方举意在何为呢?在对方而言,隔门而谈与当面相谈,似乎并无分别。 心念之中,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向厢房走去,跨入屏门,眼前突然一亮,房内古朴素雅的布设,使人有一种清新之感。 居中,太师奇上,端坐着一个清丽的中年女人,脂粉不施,面色苍白而憔悴,双眉结,似乎有一种解不开的愁,不用说,这就是困惑武林的神秘人物‘红楼主人’了。 “请坐!” 斐剑靠近侧方椅子,道了声: “谢坐!”缓缓落坐。 另一个紫衣少女,捧上一盏香茗,随即退下,舒眉在门外没有进来。 “红楼主人”徐徐开口道: “斐少侠,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一个紫衣蒙面人!” “紫衣人?” “是的,尊驾莫非认识他?” “不……他的名号是什么?” “他只说外号紫衣人,对他,在下所知仅如此!” “哦!” “红楼主人”垂下目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厅内骤呈一片异样的冷寂,久久,“红楼主人”才抬起目光,道: “斐少侠,本人重申前请?” 斐剑断然道: “恕在下办不到!” “为什么?” “尊驾当不忘记上次在一下曾明白奉告,‘屠龙剑客司马宣’是在下仇人,见面必杀他……” “可是他现在功力全无,双目已肓你仍要对他下手?” “他死了在下也要鞭尸!”这话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懔。 “红楼主人”苍白的面容一变,黯淡的眼神,一变而为凌厉,大声道: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怨仇何等深的恨?” 斐剑冷冷的道: “这一点怨在下无可奉告。” “你非杀他不可?” “非杀不可!” “如果我不许呢?” “没有人能阻止在下的行动,口气坚决无比。” “不见得?” 斐剑双目迸射寒芒,沉声道: 听尊驾的口吻,莫非想对在下出手? “红楼主人”冷冰冰地颔首道: “如果你坚持成见,这事情立即就会发生。” 斐剑登时怒火上腾,离座而起,剽声道: “在下此来,是实践当初诺言,不愿效小人行径,否则在下曾有言在先,尽可先到荆山石碣峰,杀了‘屠龙剑客’再通知尊驾。” “红楼主人”窒了一窒,道: “看来我只好违誓离此了,掘墓人,我现在不杀你,但到了荆山,可就很难说了,对于你重话传言,本人一样领情,言尽于此,你可以走!” 斐剑一抱拳道: “告辞!” 转身出了西厢,迈步向“红楼”之外行去,心中暗忖,看样子“红楼主人”会立即赶往荆山,自己必须在对方之先赶到地头,否则以“红楼主人”的功力,要想杀死‘“屠龙剑客”可就难以办到了,一旦“屠龙剑客”入了“红楼主人”掌握,今后要完成母亲遗命,恐怕很难很难。 过了生死桥,认了认方向,立即展开身形,全速荆山赶去,为了避免与“金月盟”的人遭遇,节外生枝耽误大事,他不敢走官道,落荒而奔。 路上,他默想尹一凡的话:“我会安排,恐怕大有文章……”他安排些什么? 难道自己与“红楼主人”之间可能发生的后果,已在他意料之中?或是…… 他只想尽快的赶到地头,连饥渴都忘了。 这一天,日出时分,斐剑来到了荆山脚下。 荆山绵亘数百里,要从其中找一座其名不彰的峰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应该如何走法才不致走冤枉路呢?可惜当时紫衣人问个明白。 他遍了附近的山居人家,没有人知道石碣峰座落何处,最后问了一个猎人,指示给他一座可能是石碣峰的从没人迹的孤峰,但,离此在数十里外,须翻越十余座山头,才可到达。 有一点线索,总比盲目寻找的好。当然,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摸索,他必须要在“红楼主人”之先到达,否则一切归徒劳了。 他顺着猎人的指示入山,登上主峰之后,向前疾驰。 连越三道岭脊之后,他停下来辨认方向。 然,一座巍峨的巨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荒山绝岭之巅,是什么人卜葬于此,而且还构筑了这么宏伟的坟墓?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口中念寻碑文: “故先室芍药仙子司马斐氏讳芸卿之墓,夫司马宣立” 象一记闷雷,殛在当顶,震得他目瞪口张,心悸神摇,几乎昏倒下去。 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拭目再看一遍,没有错,还是那么几个字。 他象遭逢鬼魅似的,踉跄倒退数步,无力斜倚在一株矮松上,竭力镇静心神,他自问,自己的神态还正常吗? “芍药仙子斐芸卿”,是亡母的名号呀! 如此说来,母亲要启己杀的“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了,记得幼时,曾不止一次问母亲名讳下落,但得到的答覆,永远是一句话:“你父亲早死了!” 再问,便是,现在还不到你当问的时候。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 当年,自己不懂事,对从母亲姓斐一事,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纷乱的情绪,才平息下来,他冷静地想: 母亲被杀之后,被烧成枯骨,是自己目睹的,师父“土帝申天阙”路过收留自己,并代埋母骨也是自己亲眼见的,怎会又被葬在此间呢? 如果说,是偶合,但天下团属有同名的,也有同号的,但同名又同号,事实上不可能有,因为“芍药仙子”四个字,在武林中是很响亮的。 从先室与夫这称谓看来,立碑人与死者是结发夫妻,换句话说,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却道命要自己杀司马宣!而且,与女魔……金钗……连在一起。 母亲遇害,到现在整整十一年,而据紫衣人所说,“屠龙剑客司马宣”被“宇宙一尊”废功残目,放置绝峰,是十五年前的事,其间相差了四年,如何解释呢? 同时,人只能死一次,不可能死两次呀! 母亲葬在家园故址,没有错,那这墓中的“芍药仙子”又是谁呢? 他只觉头胀欲裂,心乱神疲,这个谜,连分析的余地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同名同号,不可思议的巧合,可是母亲要自己杀“屠龙剑客”,证明母亲与他并非陌生。 这谜底,只有“屠龙剑客”…… 心念及此,霍然而震,自己一定要在“红楼主人”之先,找到“屠龙剑客”。 他迷惘而又骇异地再扫了那墓碑一眼,转身…… “呀!” 他不禁失口而呼,面前,赫然站着那神秘而恐怖的紫衣人,紫衣人何时来到了身后,他完全不知道。 紫衣人阴阴的道: “掘墓人,你在此河为?” 斐剑冷眼一扫紫衣人,道: “这关阁下什么事?” “你对这坟墓似乎很感兴趣?” “怎么样?” “我警告你,不许在这附近徘徊,这是对墓中人不敬!”斐剑心中一颤,紫衣人此言大有蹊跷,在这里徘徊,便算对墓中人不敬,他对墓中人如此尊重吗?也许,这谜底能从他身上揭晓,当下故作不经意的道: “墓中人与阁下是什么渊源?” “这你管不着!” “阁下对墓中人如此尊敬吗?” “我说你别废话了……” “紫衣人,武林中到底有几个‘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怔了一怔道: “小子,这是什么意思?” “请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当然只有一人!” 斐剑内心激荡起,但表面上力持镇静,甚至比平常还冷上三分,追问道: “墓中人是‘屠龙剑客’的妻子?” “碑上不是写得很明白吗?” “屠龙剑客有后吗?” “小子,你愈问愈奇了,在弄什么玄虚?” “我们彼此坦白,如何?” 紫衣人目中奇芒进射,斐剑想起那“移神大法”的邪门功夫,不由历声道: “阁下又要施展邪法了?” “本人没有这意思,如你坦白的话,就用不着了。”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这是揭破谜底的最好机会,当下冷冷一笑道: “这并非秘密,在下只是一时好奇,你即使施邪‘移神之术’,并没有用处。” “小子,你问‘屠龙剑客’是否有后,是什么意思?” “如果武林中有两位同名同号的‘芍药仙子斐芸卿’,这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仅只一个,情况可就有些出入了。” “噢!说说看?” “阁下可知道‘芍药仙子’一共有几个丈夫?” “小子,你信口狂吠,当心我劈了你。” “这是问题的关键!” “芍药仙子只有一个丈夫,便是司马宣!” “有后吗?” “无后!” “那就不对了!” “为什么?” “在下曾听一位武林前辈提及,十年前他碰到‘芍药仙子’,还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紫衣人一反平时的阴沉,怪吼道: “十年前,不可能!” 斐剑的心弦绷得更紧了,谈话已触及问题的重心,故装若无其事的道: “什么不可能?” “芍药仙子死于十年前,不错,她死时怀有身孕,是‘屠龙剑客司马宣’亲自埋葬的……” “阁下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马宣亲口说的。” “那在下所闻是虚的了?” “全是鬼话,小子,你给我滚,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斐剑大感困惑但仍不舍地追问道: “据那位前辈说,此事千真万确!” “我要你滚!” “同时,那位前辈还透露,‘芍药仙子’曾拜托他一件事……” “拜托他什么?” “杀‘屠龙剑客司马宣’!” “这事发生在十年前?” “不错!” “哈哈哈哈,小子,满口胡说,十年前‘芍药仙子’尸骨早寒了,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电闪而逝。 斐剑窒在当场,傲声不得,这事使他搅昏了头,若非世上有两个“芍药仙子”,就不可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除非……嗯!除非“屠龙剑客”别有用心,故弄玄虚,这谜底,仍得要从司马宣上揭晓。 这一耽误,总有个时辰,当下怀着满腹疑云,向前峰驰去。 一个时辰之后,照猎户的指示,果然发现一座壁立千刃的危峰,象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群峰之中,形势之险,的确猿猴也为之惊心。 他想,可能这是石碣峰不错了,当下,提气轻身,左旋右折,手足并用,经过了重重险阻,终算登上了峰头。 峰顶,全是苍岩,前半边平滑如镜,后半边高高隆起,象一把交椅,就在交椅的背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斐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由于那与母亲同名同号疑家的发现,使他感到事态相当不寻常,看样子,“屠龙剑客”就在这洞穴之中。 是闯进去呢?还是指名呼叫? 心念未决,一声冷笑传来,眼前出现了“红楼主人”。 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不迟不早,适时赶到,后果如何,就难以想象了。 第二十二章 阴谋毒计 “红楼主人”身后,紧随四名紫衣少女,舒眉也在其中。斐剑目光一扫“红楼主人”,心中惶急万分,单只舒眉一人,自己就不是她的对手,对于师徒一共五人,看来自己是寸步难移了。 “红楼主人”苍白的面宠因激动而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冷冷地向斐剑道: “斐少侠,你来得好快?” 斐剑暗自一咬牙道: “尊驾也不慢呀!” “红楼主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面色一肃,道: “掘墓人,我很感激你能代我找到他的下落,你志在向他索仇,而我,将会全力保护他,就事论事,你决无法达到目的,同时,月前的情况是一个待揭晓的谜……” 斐剑寒声道: “在下不达目的不休,至死为止!” “听我说完,事先,我们不妨来个君子协定……” “什么君子协定?” “你暂时不要动手,等我找出他本人,如果确如所言,他功力全废,那就待我设法恢复他的功力,然后,给你们一个公平的决斗机会,如何?” 斐剑心中万分不愿,然而事逼处此,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连决斗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有关那疑冢的事,也极需澄清 心念之中,道: “这协定我接受,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先问他几句话!”“可以,话就这样说定了,如你不顾协定,胡乱出手,你将永远丧失索仇的机会,这并非虚恫言吓,我门下随便一人,都可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这句话虽是事实,但却激起了斐剑的傲性,冷哼了一声道:“在下一向不受任何威胁,有恩必偿,有怨必报!”“红楼主人”淡淡一笑道:“话不能不说明。”说着,向四名紫衣少女道:“你们在外面戒备!”“是!”恭应声中,四名紫衣少女立即散开,各保持两丈距离,面向外扇形包围洞口。斐剑内心充满了无比愤怒,但却无法发作。“红楼主人”的措施,并未恃强胁迫,他不能不暂时隐忍。 “红楼主人”举步向洞口欺去……场面在平淡中透着紧张。“红楼主人”在距洞口丈外之处停下了脚步,声音略显激颤的向洞内发话道:“里面有人么?”没有反应。“红楼主人来访!” 又没有反应气氛顿呈微妙。 “洞里可是司马宣?” 就在“红楼主人”第三次发话之后,洞内传出了一声闷嗥也似的呻吟,那声音听在人的耳中,有一种极不舒服之感。 “红楼主人”下意识地回望了斐剑一眼,回过头去,放大了声音道: “洞内是何方朋友?” 一个极刺耳的粗嘎声音传了出来: “走,我不见任何人!” “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咭咭咭咭!”笑声难听至极。 “司马宣早已死了!” “红楼主人”厉声道: “司马宣,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出来!” 洞内沉默了半刻,才传出一声凄苦的叹息,道: “你……忘了苦逼我,我……已是快死的人了!” 这话,无疑地承认了他就是“屠龙剑客”,斐剑的面色变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搅,最初,在观念上,他接受了母亲遗言所种植的仇与恨,而目前在无意中发现了那疑冢之后,莫明的仇念之上,蒙上一层谜样的阴影。 “红楼主人”再也无法自制了,身躯簌簌抖,痛苦的道: “司马宣,你……你忘了十年前的誓约……” “我……没有忘,没有,一分一秒都没有,可是……这是天意吗!” “出来!” “我已立誓此生不见任何人……” “连我在内?” “琴妹,保留那记意,此心已同槁木死灰……” “听说你有功力被废,双目被残?” “哈哈哈哈,琴妹,见面,只增加彼此的痛苦,够了,我在死前能听到你的声音,就满足了……” “宣哥,我来了!”脚步一动…… “琴妹,你逼我立刻死?”音调凄切,剽人耳鼓。 “红楼主人”一窒,但,一窒之后,却以无比快速法,向洞口射入。 几乎是“红楼主人”弹身的同时,一个惶急的呼叫声陡告传来: “阻止她,这是阴谋。” 阴谋两字入耳,斐剑根本无暇去分辨声音的来源,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向洞口电射过去,但,终竟慢了半步,他的身形甫一落地,“红楼主人”已没入洞中。 四名紫衣少女在一窒之后,也射向洞口。 斐剑一作势,就要冲向洞中…… 那呼叫之声,再告剽耳传来: “速退,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骇然怔住。 蓦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爆声,起自洞中,浓烟挟着石块,从洞口喷射而出,整座峰头都在幌动,象是末日来临。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亡魂尽冒,总算功力深厚,反应神速,适时闪电般弹退。 “轰隆!”之声持续了很久,四谷齐应,声势惊人至极。烟硝散处,峰头面目全非,窟洞已不见踪影,触目是一大片坍石崩岩。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面无人色,失神地站在爆炸现场五丈外,一个个呆若木鸡,神智一片昏乱。 这种意外,的确是做梦出估不到的。 “红楼主人”死了,“屠龙剑客”死了,双双被活埋了。这恶毒的阴谋是谁布暑的? 那示警的人是谁?若非那不现面的人示警,此刻,死的决不止“红楼主人”一人。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把这事从头到现在想了一遍,传出这消息的是紫衣人,不久前,紫衣人曾在疑冢之前现身,然后匆匆离去,莫非是他……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紫衣人曾三番两次追问自己何以人“红楼” 而说出了“屠龙剑客”被囚于此的讯息,不错,他是这毒谋的策划人,目的在对付“红楼主人”而自己成了帮凶。 如果,洞内确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现在“屠龙剑客”死了,母亲遗命要杀他的谜,离此不远的峰头上,刻有母亲名讳的那疑冢之疑,将永沉海底…… 紫衣少女舒眉,突地拨出背上长剑,面罩杀机,目含悲愤,厉声道: “掘墓人,你说得还出公道!” 斐剑一震,道: “舒姑娘,要在下还出公道?” 另三名紫衣少女,业已奔向被炸的洞穴之处,试企挖掘。 舒眉咬牙切齿的道: “掘墓人,主谋的是谁?” 斐剑体谅对方此刻的心情,平静的道: “舒姑娘,说话要请三思,在下也险些进洞了!” “可是你仍然活着!” “你当时已听到有人示警?” “难道不是设好的圈套?” “那你们四位也好端端的活着……” 蓦地此刻 一声惨号,夹以数声喝斥,同时传来,斐剑与舒眉同时转身望去,只见那被炸崩塌的岩石旁,出现一个紫衣蒙面人,三紫衣少女之一,已毁在紫衣人剑下。 斐剑心头狂震,大叫一声: “紫衣人,原来是你……” 话声未完,只见紫衣人剑出如电,第二个紫衣少女,又倒了下去。 舒眉厉吼一声,仗剑扑了过去。 辈剑双目尽赤,事实已证明这毒谋是出于紫衣人,长剑离鞘,也弹身扑过去。 两人身形方落,第三声惨号又传,第三个紫衣少女横尸剑下。 舒眉五内皆裂,“刷!”的一剑攻向紫衣人……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紫衣人与舒眉同时退了一步,由此可见舒眉的身手,较之其余三个已死的紫衣少女要高了许多。 舒眉凄厉的喝叫道: “你是谁?为何要下这等毒手?” 紫衣人阴森森地道: “丫头,你到黄泉路上,你师父会告诉你!” “恶魔,我与你拚了!” “当然不能让你独活!” 剑影纵横,双方所出都是闻未闻的奇绝招式,转眼过了五个照面,只听紫衣人大喝一道: “躺下!” 惨哼声起,舒眉娇躯一连几幌,栽了下去。 “紫衣人,你这魔鬼!” 斐剑厉喝一声,那一招“投鞭断流”夹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夹愤出手,其势锐不可当。 紫衣人方待用剑刺向受伤倒地而不死的舒眉,斐剑的招式已罩身卷至,迫得回剑封拦,剑刃交击之下,紫衣人因仓促封挡,竟然被震得身形一幌。 斐剑第二招跟着出了手。 紫衣人暴笑一声,剑气迸处,斐剑连退了三大步。 暴喝再传,斐剑长剑脱手飞去。 紫衣人剑尖直抵斐剑心窝,阴声道: “掘墓人,看来我只好杀你了!” 斐剑肝皆炸,但他毫无反抗的余地,只有束手待毙途。 剑尖,缓缓刺入,血,延着胸衣下流…… 虽是一声喝斥,但音调悦耳至极。 喝声入耳,斐剑心神俱颤,他已听出,来的正是那美绝尘环的东方霏雯。 紫衣人不期然的收回长剑…… 一条丽影,业已到了身前,她,一点不错,正是东方霏雯,东方霏雯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出乎斐剑意料之外,他脱口唤了声: “大姐!” 紫衣人惊呼道: “什么?大姐……” 东方霏雯冷冷的道: “你不许碰他!” 紫衣人目中寒芒暴射,怒声道: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就是不许你动他一毫一发!” “你不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 “你的话令人骇异?” “这有什么可骇异?” “你……你……对他有什么企图?” “我认他作弟弟,我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紫衣人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显然他已激动到了极点。 斐剑却愣住了,听话音,他与她之间似有某种关系存在,是什么关系呢? 紫衣人突地震声狂笑道: “东方霏雯,你的年纪可以做他母亲而有余……” “住口!” “你……真的……” “我要你住口!” 紫衣人怒哼一声,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一剑刺向斐剑,这一剑,似存心要一击致斐剑于死地,出手之厉辣阴狠,世无其匹,斐剑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你敢!” 娇斥声中,东方霏雯电光石火的横里劈出一掌,左手点的一指。 闷哼声中,斐剑只觉一阵剧痛攻心,前胸已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泉喷而出,紫衣人却踉跄退了三步。 如果没有东方霏雯这一击,斐剑将毫无疑问的横尸紫衣人剑下。 紫衣人透过蒙面巾的目光,象负创野兽的凶芒,那种怨毒与愤恨之色,令人一见终身难忘,死盯在东方霏雯的玉靥上,似要把生吞活剥。 东方霏雯略显不安地退后一步。 紫衣人好半响才挣出一句话,声音是痛苦的,与表面神情大相径庭: “霏雯,我希望你不是真心如此,想一想……” 东方霏雯立即截断了他的话道: “我生平不轻易改变决定的主意!” 紫衣人似已按捺不住,暴声道: “到今天我才认识你的真面目,东方霏雯你准备怎么样?”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希望你从此别再见我的面!” 紫衣人全身一震,剽声道: “贱人,你……” 东方霏雯的玉靥上,抖露一片恐怖的杀机,那本是使人沉醉的眸子,此刻已不复见,那诱人遐思的眸光,全被煞光所代替。 斐剑此刻业已自己点穴止血,东方霏雯所表现的神情,使他大感剽惊,他看出了他性格的另一面。 东方霏雯娇躯一挪,向前欺近了数尽,冷森森的道: “口出不逊,别怪我下手无情?!” 紫衣人目中几乎喷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 “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样的女人……” “现在知道还来得及。” “亏负了上天给你这一付容貌,你的灵魂……” “闭上你的嘴!” “我悔不……” “我再说一遍,今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永远!” 紫衣人的紫色长衫,因激动而起了剧烈的波荡,一跺脚道: “好。有一天我必杀你!”说完转身掠去。 叱喝声中,东方霏雯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横截在业已掠身五丈外的紫衣人身前,素手一挥,道: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 紫衣人狂声道: “要不怎么样?” “把你功力留下!” “什么?” “把你的功力留下,自己动手!” “哈哈哈哈,东方霏雯,你的心肠比蛇蝎还要毒上十分,你以为办得到吗?” “我向来说一不二,没有办不到的事!” “我与你这贱人拚了!” “那是你自己找死!” 人影闪幌这下,一场惊世骇俗的拼半,叠了出来。 那边,“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颤巍巍地站起来娇躯,粉腮呈现一片剽人的惨厉之色,紫衣染上血迹,变成了黑色,向斐剑移近了两步,道: “斐少侠,我错怪你了!” “这没有什么!” “这笔血债我将来向紫衣人算,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 “舒姑娘有话尽管说!” “如是果情况许可的话,请尊驾把我三位同门掩埋!” “可以,在下一定办到。” “我记下这笔人情,再见了!” 说完,蹒跚奔下峰去,舒眉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她知道处境的险恶,不愿作无谓的牺牲,以图报复。 东方霏雯与紫衣人,拚战已有十余个照面以上,东方霏雯的身手,实在骇人,徒手对紫衣人的利剑,竟然迫得紫衣人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斐剑不欺然的向两人身前移,那场面使得,他悚剽不已。 渐渐,紫衣人被迫到右后方的断岩边缘,断岩壁立千刃,下望一片空茫。 紫衣人每出一剑,都被东方霏雯中途折解,并施以致命的反击,看样子她对紫衣人的剑术路数,了若指掌,不然不会招招占了先机。 紫衣人已觉出情况十分险恶,竭力想换方位,避开断岩,但东方霏雯似有意要迫对方步上死路,丝毫也不放松。 一声娇喝,夹以一声震耳的狂嗥,紫衣人向断岩下飞泻而去。 斐剑脱口大叫: “不能让他死!” 但,迟了,紫衣人的惨嗥已拖曳而没于断岩之下。 第二十三章 深情何限 她,真如紫衣人所说,徒有美丽的外表,内里却是蛇蝎的心肠吗? 她为什么要把紫衣人迫落断岩? 她与紫衣人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那是什么? 斐剑感到痛苦了,他心目中的仙子并不如想象的完美。 东方霏雯缓缓回过身来,玉靥上浅笑宛然,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般的,斐剑心目中的成见,在她的浅笑中消失了,她太美了,美得使人感到任何对她不良的想法都是一种亵渎,怀疑她的为人更是罪过。 “弟弟!” 磁性的声音,加上靥容眸光,使斐剑下意识的心情摇幌,绮念横生。 “你认为姐姐我太残忍吗?” “这……”斐剑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你已亲眼看到‘红楼主人’师徙的惨死了……” “真的是紫衣人的阴谋?” “想来不会错。” “他为什么要谋害‘红楼主人’呢?” “这就不得而知!” “可惜……” “可惜什么?” “我有许多疑问要从他身上查证,可惜他死了。” “什么疑问?” “比如说,他以这种毒辣的阴谋,谋算‘红楼主人’的原因,洞中用来作饵的人的秘密……等等!” “事不关已。算了!” 斐剑几乎想脱口说出心中的话,但他忍住了,换过话题道: “大姐与紫衣人是什么关系?” 东方霏雯面色微微一变,道: “关系?什么也没有,弟弟,你认为我美吗?” 斐剑面上一热,讪油的道: “很美,美极了,我不知道世间还有没有第二人堪与大姐匹敌!” “这就是关系,我美,于是他一直赳缠我,不只他,别的人也会!” “所以你杀了他?” “我早该杀他的了,今天,眼看他毫无人性的行为,再加上他誓要杀你而甘心的表示,我只好下手了。” “哦!”斐剑心中飘过一抹异样的感受,又道: “紫衣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可以问大姐的来路吗?” 东方霏雯神秘地一笑道: “你很快就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斐剑不便再追问下去,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在“红楼主人”闯洞之时,曾有人示警破题儿第一遭,他领略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况味。 热,从丹回升起,流遍全身…… 蓦在此刻 一阵尖锐的哨音,摇曳破空而至,东方霏雯轻轻推开了斐剑,只见一溜红光,直射长空,那尖锐的哨音,便是发自那红光。 斐剑努力定了定神,道: “这是江湖人用的火焰讯号,莫非……” 东方霏雯匆匆地道: “弟弟,我去前面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这等我!”说完,不等斐剑应声,娇躯幌处,翩然而逝。 斐剑象是一场绮丽的梦境中突然被惊醒,那一份怅惘与爽然若有所失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她为什么如此匆匆离去?显然,方才的讯号与她有关,如此看来,她的身份仍不脱江湖帮派的范围,但,放眼武林,在一般帮派之中,何来这等功力的高手?以紫衣人惊世骇俗的功力,竟然被她徙手迫落断岩,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功力于她的美艳一样惊人,而她,却爱上了自己…… 怔仲了许久之后,思念回到现实“屠龙剑客司马宣”已被活埋洞中,“红楼主人”曾说过:“……司马宣,我听得出你的声音……”准此而论,洞中人是“屠龙剑客”已无疑问,紫衣人利用自己传讯,利用“屠龙剑客”作饵,在洞中预置炸药,毁了“红楼主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为了仇,以紫衣人的身手,难道不敢公开叫阵,而出之以诡谋暗算,的确令人费解。 双方都已先后死亡,这个迷底,恐已没有揭穿之日了。 母亲临难时,遣言要自己杀“屠龙剑客”,而外面峰头上却又出现母亲的坟墓,碑上的称谓,母亲于“屠龙剑客”是夫妻关系,最可怪的是母亲分明葬在被毁的家园故址,荆山之中又出现坟墓,而且年月日也已久远,这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也是阴谋? 可惜,“屠龙剑客”死了,母亲的遗命,疑冢之谜,也随之幻灭了。 想到这里,不禁咬牙而叹,他分不清是恨,是怨,是悲,还是惘然。 正在沉思人神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号,遥遥传至,惨号声尖而长,是发自女人之口,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东方霏雯…… 他无暇分辨事实,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功力与东方霏雯不可思议的身手,他只是关心她的安危。 身形电弹而起,不计自身安危,从险峰的峰壁泻落,忖度着惨嗥所传的方向,全力驰去,越峰渡涧,估计已到了声音所能传达的极限,却一无所见,他不期然地刹住身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又是一声惨号传来,听声辩向,发自右面不远的谷中。 他折身向右,向那不知名的山谷奔去。 片刻工夫,来到谷口,她几乎连想都不想便奔了进去。 入谷不到十丈,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搜视之下,只见一丛矮树之后,露出一片裙角,一颗心登时提到了腔口,走近一看,赫然是具女尸,躺卧在血泊中,死者一式的绛色衣裙。 绛色衣裙,不正是东方霏雯婢女的装束吗? 再一察看,死者面目全非,模不可辩,前额已被抓碎。 这种残酷的杀人法,并不陌生,他想起来了,寻找“金钗魔女”,在“神女峰” 后的绝谷之中,那青衣蒙面女子,正是以这种手法杀人。 “金月盟”属下,“巡察总督高寒山”与两名手下,在青衣蒙面女现身之时,惊怖欲绝,各自残一目,狼狈遁逃,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青衣蒙面女子意外地放走自己,自己与她曾有一年之约,在一年之内,如没有力量找她算帐,决自杀以谢。 她是什么来路? 难道她已出江湖了? 记得,她现身之际,曾以单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这一个记号,使高寒山等三人残目而逃,那记号代表什么呢?是她的出身,抑是…… 他无暇去思索这些,依据现场情况,作了一个分析,死者,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在遇敌不支之时,发出讯号,东方霏雯匆促来援,两婢女先后被杀,而下手的,极可能是神女峰后绝洞中的那青衣蒙面女子,下手的原因,就无法推测了。 以东方霏雯的身手,谅不至于打不过对方,但人呢? 死的这两名绛衣女子,不知一向随侍东方霏雯的那名可在其中,如果在,那师姐“无魂女方静娴”被杀之仇,就无法报了。 想到方静娴,他不禁联想起她断气之前所说的一句话:“……九宫山……人皇……” 她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指“人皇”隐于九宫山,但她的目的呢?“人皇”是师门仇人吗,还是与那半枚制钱有关? 半枚制钱,是师父遗示的信物,凭信物找四师伯取那半本秘笈,现在四师怕死了,“天枢宝笈”数次易主,最后从“两仪书生”手中失去,不知所终,而半枚制钱,却在师姐“无魂女”的身上,制钱虽已合壁,但却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还有,窃据“剑家”藏珍的,是“人皇”手下,抑或另有其人? 师门这一笔错综复杂的血仇担子,压得你几乎无法负荷。 自己如果要等寻护下半部“天枢宝笈”练成绝艺,再认复仇,那岂非太渺茫了,如果此刻展开行动,自己的手,的确是力与心违。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泻落身前。 斐剑抬头一看,来的赫然是杀死师姐方静娴的那绛衣少女,心头倏然涌上了一股杀机,但他仍强忍着道: “贵主人呢?” “追敌去了!” “追敌,可是一个青衣蒙面女子?” “不错,你……怎会知道?” “从死者致命的伤痕上判断出来的。” “哦!” “这两位遇害的与你是一道的?” “嗯!” 绛衣少女面上找不出丝毫怜悯的神色,好象死的是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反之,微微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嘲弄笑意,这神态,使斐剑大是不解。 “青衣蒙面女子是何来路?” “独树一帜,当年与‘武林三皇’分庭抗礼的巨憨‘杀人王’的传人!” 斐剑心头一震,脱口道: “她是‘杀人王’的传人?” “一点不错!” “她为什么要向你们下手?” “不知道!” 斐剑窒了一窒,道: “我们的帐该算了!” “什么帐?” “杀死‘无魂女’的血帐!” 绛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 “阁下准备如何算法?” “血债血偿!” “可是,阁下目前的功力还杀不了我,怎么办?” “无妨试试看!” “我说过这公案由蔽主母解决……” “在下要亲手向你索讨!” “可是我没有闲空,失陪了!” 了字声中,电奔而去。 “那里走!” 斐剑不由七窍冒烟,大喝一声追了下去,有如流星赶月,绛衣少女身手相当不俗,一追一逐之下,彼此间的距离愈拉愈长,斐剑展尽身法,却无法使距离缩短,追了一程,绛衣少女转过一道山环,顿失所踪,斐剑气得牙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 他直觉地感到绛衣少女对东方霏雯,并不如想象中的尊重,尤其绛衣少女对同伴之死,漠然无动于衷,这实在令人费解。 东方霏雯既已追敌而去,自己当然没有重回石码峰头等候的必要。 于是,他茫然地朝外奔去。 正行之行,一道奇强劲气,从斜里卷来,硬生生把他的身形镇住。 斐剑大吃一惊,目光扫处,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神女峰”后绝洞之中,后见的那青衣蒙面女子。 青衣蒙面女子在此现身,却不见东方霏雯的影子,绛衣少女分明说她追敌去了,一方既已现身,另一方呢?她是追不上还是…… 青衣蒙面女子冷冷的道: “掘墓人,幸会!” 斐剑也冷冰冰地应道: “的确是幸会!” “一年之约未到,我们却提早见了面,掘墓人,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妥当,一年之约保留,今天可以不动手!” 斐剑虽然冷傲,但有自知之明,目前,自己决非对方之敌,对方既已先提出不动手,自己当然没有充狠的必要,当下沉声道: “一年之内,在下誓必践约。” 青衣蒙面女子轻声的笑道: “我们谈谈现在!” “现在,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我是专门找你来的!” “找在下?”斐剑显然很吃惊对方这句话。 “不错,找你!” “姑娘找在下有何指教?” “听说你从‘无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钱,有这回事?” 斐剑骇然退了一步,道: “有,但与姑娘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干系,而且有极大干系。” “在下不懂?” “别人的事,你当然不懂,也没有让你懂的必要,现在,你把那半枚制钱交出来,各走各路。” “什么,要在下交出那半枚制钱?” “一点不错!” 斐剑心中疾转着念头,对方怎会知道自己从“无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钱,当时除了尹一凡,“无后老人”与东方霏雯主婢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场,她那来的消息呢?这制钱是师门信物,本身毫无价值,她索取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说,她索取的是自己保有的半枚,也许可以解释为她知道凭制钱信物可以得到半部“天枢宝笈”的秘密,但她索取的是师姐“无魂女”持有的一半,纵使得到,一无用处,她是什么居心呢?” 心念之中,困惑的道: “姑娘索取半枚制钱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 “可是东西在我身上。” “所以我要你交出来。” “如果在下不交出来呢?” 青衣蒙面女冷极的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不交出来。” 斐剑傲气大发,寒声道:“办不到!” “半个制钱对你掘墓人一无用处!” “难得对姑娘你有用处?” “当然!” “有什么用处?” 第二十四章 诡去谲雾 青衣蒙面女一字一顿的道: “这你阁下就不必管了!” 师门信物,岂能拱手交与别人,斐剑冷声道: “对不起,歉难从命!” “掘墓人,告诉你,这半枚制钱我志在必得!” “在下也声明,除非在下死亡,这半枚制钱决不落别人之手。” “你狂得可以?” “好说!” “如果你真的为这半枚制钱赔上性命,是否也值得?” 斐剑暗自打了一个冷战,面色却更冷酷了,咬了咬牙道: “值得与否,是在下的事。” “你追姑娘我出手吗?” “悉随尊便!”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声,伸手便朝斐剑当脸抓去…… 斐剑大喝一声: “且慢!” 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道: “怎么,你愿意交出来了?” “在下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无妨说说看。” “玉牌主人到城去了?” “玉牌主人!谁是玉牌主人?” “追赶你的那位。” “哦!你说她,她叫玉牌主人?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主人,她长得很美,身手也不弱,我们追逐了一阵,大概她没有兴趣,走了!” “你杀她三名侍婢的原因是什么?” “这你就不必问了,你只要交出半枚制钱就行!” 斐剑心中暗忖,“天枢宝笈”已落入别人之手,制钱信物已失去了效用,交与她也无妨,心念之中,道: “交给你可以,但你必须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说说看。” “你怎知在下身上有‘无魂女’的半枚制钱,而苦索不舍?” “有人向我报讯!” “谁?” “一个叫黄筱芳的女子!” “什么,你说黄筱芳?” 斐剑精神大震,他正要找黄筱芳,苦于毫无线索,现在对方竟提起她,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找到黄筱芳,就可揭开“两仪书生”被杀之谜,“天枢宝笈”的下落,也可以因之而获得,但,黄筱芳向青衣蒙面女报讯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怎知有半个制钱的事? “你想对黄筱芳施以报复?” “不,在下根本不认识黄筱芳其人,只是,在下正在急着要找到她!” “你……找她?” “是呀,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会不认识黄筱芳?” “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她?” “真的不认识!” “你与一个绛衣女子分手不久,对吗?” “是的!” “黄筱芳就是她!” “啊!”斐剑可真正的激动了,想不到东方霏雯的贴身侍婢绛衣少女便是黄筱芳,她就是杀‘无魂女’的凶手呀! “言止于此,拿来!” 斐剑咬牙从胸衣间摸出那半枚制钱,抛与青衣蒙面女,道: “接着,不能遗失,有一天在下要收回的!” 青衣蒙面女把半个制钱省视了一遍,没有错,才纳入怀里,斐剑团自己也有半枚,经常抚弄,所以不用看,从开口处的边缘棱纹,他能准确地摸出属于“无魂女” 的那一半而不虞差错。 至于青衣蒙面女要这半枚制钱的目的,就无从揣测了,总之,他已下定决心,迟早要把它收回来,虽然制钱本身已失去应有的意义,但总算是师门遗物岂可落入外人之手。只要找到黄筱芳,青衣蒙面女追索半枚制钱的目的,也不难查明。 青衣蒙面女一摆手道: “掘墓人,再见了,一年之约你可以不必远赴巫山,江湖中随时都可碰头,只要你自信有了把握,随时随地都可以结帐。” 话声中,悠然飘逝。 斐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愣然出神,他想: 自己如果有足够的功力,就不至于受人要挟! 自己如有足够的功力,早就可以放手地去快意恩仇。 甫出道时,对自己的功力颇有信心,然而在一连串的挫辱之后,才知道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能人头上有能人,自己所学,何足道哉,有时连保命都难,要想快意恩仇,只有练成绝艺,而目前仅有的一条路,便是寻回半部“天枢宝笈”,要想得到宝笈的下落,只有寻到黄筱芳,追求线索…… 黄筱芳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倒不愁找不到她。 东方霏雯既与自己约定在原地相候,她迟早会回头,说不定此刻她业已回转石碣峰了,黄筱芳说不定也跟着她,岂可错过。 心念之中,折身又朝石碣峰方向奔去。 此际,已是夕阳衔山的时分了,暮雹渐起,远山一片迷朦。 奔了一程,到达石碣峰对过的一座峰头上,由此仰望石碣峰,十分清晰,如果有人在峰头现身,逃不过这边的视线,于是,他拣了一个靠边的巨石,坐了下来,双目瞬也不瞬地注视对过的石碣峰。 夜幕低垂,石碣峰上毫无动静。 突地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 “掘墓人,不必等了!” 斐剑回头一看,发话的竟然是绛衣少女,他这一喜简直非同小可,他正要找她,而她却找了来,这岂非天从人愿。 绛衣少女又道: 敝主母要我传话,要你不必等她了,她有事先行离开。 说着,转身便走。 斐剑一弹身挡住对方去路,口里道: “姑娘慢走!” 绛衣少女面上现出极度不耐之色,冷冷的道: “怎么样?” “在下有句话要问姑娘……” “对不起,没工夫。” “姑娘可是叫黄筱芳?” 绿衣少女粉腮一变,道: “是又如何?”这一说象是承认了。 斐剑略显激动的道: “如果是,在下有话说,如果不是,就请便。” “那我告诉你,不错,我就是黄筱芳。” “好极了,黄姑娘,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为什么?” “姑娘可认识一个叫筱珠的女子?” “认识又如何?” “她要在下找姑娘说几句话,她是姑娘的什么人?” 黄筱芳眼圈一红,道: “她是我姐姐!” 斐剑暗自点了点头,道: “姑娘何不坐下,我们详细地谈?” 两人在原地坐下之后,斐剑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令姊是‘两仪书生’的妻子?”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此话怎讲?” “这似乎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斐剑窒了一窒,道: “在下只是受死者之托,不得不问!” 黄筱芳秀眸内浮动着泪光,沉思了许久,才幽幽的道: “她托你什么事?” “在下问她凶手是谁,可惜她已无力再开口,只说找到你之后,就可明白一切。” “是的,我很明白!” “令姊与令姊夫之死,是否为了一部武功密笈?” “不是,那只是一种故意放的谣言!家姐夫恐怕死了也不明白。” 斐剑大感意外的道: “不是因武功秘笈遭害?” “根本不是,连‘三元老人’,‘鄂西大豪’等人之死,也不是为了秘笈,所谓秘笈者,只是凶手编造的借口而已。” “哦!”斐剑骇然大震,如此说来,秘笈尚未出世,师姐“无魂女方静娴”的遗言,又当另作估价了,但这凶手为什么要用这借口,杀戳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呢? “姑娘方才说令姊黄筱珠的身份……” 黄筱芳满含眶内的泪水,滚落粉腮,面上抖露一片怨毒之色,激颤的道: “只怕我的功力,不足替她报仇,但我会不择手段的去做……” “怎么样?” “家姊奉令以身体为饵,笼络‘两仪书生’,目的是要窃他的毒方,当今武林,“两仪书生”可算首屈一指的用毒能手……” “以后呢?” “她完成了一半任务,之后,她真正爱上了他,于是,免不了一死!” “如此说来,命令黄筱珠的人,也就是造谣杀人的人?” “一点不错!” “他是谁?” 黄筱芳迟疑了,似乎有什么顾忌,思忖了片刻,反问道: “阁下怎知我是黄筱芳?” “青衣蒙面女说的!” “她……告诉你?” “不错!哦,对了,姑娘告诉了她些什么?” “也许,我做错了……” “什么意思?” 黄筱芳目中陡射杀光,粉腮一沉,道: “你想知道?” “在下是想知道原委!” “也许,我说出来之后,会杀死你以灭口?” 从神情来看,她说的可不是虚声恫吓,但斐剑的性格十分孤傲,越是如此,他越发不愿放松,冷静的道: “有这样严重吗?” 黄筱芳以一种断然的口吻道: “当然!” “姑娘请说?” “说起来这是巧合,我在荆山脚下碰上了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向我打听祝小珍的行踪,我灵机一动,要利用她为我报仇……” 斐剑心中一动,道: “祝小珍是谁?” “无魂女!” “噢!”斐剑惊叫一声,连退数步,颤声道: “祝小珍就是无魂女?” “是呀!怎样?” “她不叫方静娴……”这话象是自语。 “方静娴是谁?” 斐剑登时心乱如麻,黄筱芳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需要冷静地想上一想,他一直以为“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旁方允中”的遗孤师姐方静娴,想不到竟然错了,他是凭从“无魂女”身上掉落的那半枚制钱而断定的身份。 事实上,她并没有亲口承认,因为当时她已近弥留状态,说一不出话了。 但,半枚制钱是四师伯所持的一半信物,怎会到她的手中? 她临死所说的:“……九宫山……人皇……”是什么意思?难道与制钱有关? 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索那半枚制钱? 愈想,愈觉得情况诡谲万分,丝毫头绪都理不出来。 黄筱芳再次问道: “你说的方静娴是谁?” “我的一位同门!” “你把‘无魂女’当成了她?” “是她俩面貌相似,还是……” “在下没有见过方静娴的面,只是……”他本想说出根据制钱而推断的,但一想这是师门秘密,岂能泄之外人,把下面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黄筱芳自作聪明的道: “只是一时误会?” 斐剑顺水推舟的道: “是的!” “掘墓人,我杀祝小珍,是奉主母之命,因为她手段卑鄙而毒辣,恐怕你中了她的圈套,话已说明,你还要不要算这笔老帐?” 斐剑心念一转,道: “既是事出误会,前帐勾销了。” “我姐姐到底要你转告些什么话?” “她只说找到你,你能明白一切,可能她的原意是要在下把死讯传给你,要你替她报仇,可是在她死后,你与贵主母不速而至,事情可就不必交待了,只是……” “只是什么?” “在下还有一点不解,当姑娘你来到现场,分明见令姊的新坟,竟没有任何表示,这其中是否另有跷蹊?” 黄筱芳自顾自的道: “我已经着手替她报仇了,于此,谨向你致谢为家姐收尸埋骨!” “利用‘杀人王’的传人青衣蒙面女也是手段之一?” “我不否认!” “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向在下索取那半枚制钱?” “因为那是‘无魂女祝小珍’的东西!” “原因不止这样单纯?” “那你就是去问她本人了!”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是的,我必须要去找她,黄姑娘,你还没有说出凶手的姓名?” 黄筱芳突地厉声道: “阁下最好不要过问!” “可是在下极想明白这一连串凶杀的动机与目的?” “我已经声明过,我说出口之后,会杀你灭口,所以你最好别问!” “如果在下一定要问呢?” “这等于迫我杀你。” “为什么?” “我不愿复仇的计划被人破坏!” “这令人费解,在下也同样要追索仇人凶手,对姑娘而言,有益无损。”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黄筱芳转目向四周望了望,漆黑的夜翼掩蔽下,寂静如死,压低了嗓音道: “我话出口之后,便要动手……” 充满恐怖杀机的音调,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斐剑横了横心,道: “说,在下不在乎!” “如此你听清楚了,一连串血案的主凶就是……” “哇!” 一声票耳的惨号起处,黄筱芳仰面翻倒。 变生猝然,斐剑不由惊魂出窍,怪吼一声,弹身而起,停身最高的一块突岩上,目光向四个搜索,夜空寂寂,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略显失措地回到黄筱芳躬身之处,只听黄筱芳口里断断续续的哼道: “附骨……神针……” “黄姑娘,黄姑娘……” 黄筱芳手足一阵抖动,头一偏,死了。 斐剑脑内嗡嗡作响,全身发麻,呆立现场,望着黄筱芳的尸体,不知所措。 师父与四师伯,死于“附骨神针”,现在黄筱芳也死于“附骨神针”,显见下手的同属一人,师父与四师伯中了神针之后,还活了很长的时日,而黄筱芳却立即毙命,看来,必是中在要害重穴之上。 “附骨神针”是“人皇”的独门暗器,下手的是“人皇”本人,还是他的门下? 黄筱芳在将要说出凶手姓名被杀,显然是被灭口,而凶手必已早伺在侧。 凶手为什么不向自己下手呢? 难道十年前残害师父师伯的蒙面剑客,也就是最近连续杀人的凶手? 他是谁? 心念及此,不由头皮发炸,寒气股股而冒。 蓦地 一条人影,鬼魅般地掩近身前。 第二十五章 古庙怪僧 上回书中,斐剑眼看黄筱芳忽遭突袭而亡,正自心神俱颤之际,一条人影,鬼魁般的欺近身前,脱口大喝一声道: “来者何人?” “大哥,是我呀!” 斐剑暗道一声惭愧,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一天当中所发出的各种意外事件,使他心浮气燥,连人到了跟前,还看不出是谁。 来的,赫然是尹一凡,又恢复第一次相遇时的小化子装束。 深山,静夜,尹一凡不速而至,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尹一凡手指黄筱芳的尸体,道: “怎么回事?” 斐剑寒星般的双目,紧盯着尹一凡,徐徐的道: “她遭人暗算,中的是‘附骨神针’!” “哦!” “此时此刻,你怎会到此地来?” “我从峰下过,听见号叫声赶上来看看,想不到是大哥你。” “你看到什么人迹没有?” “有,一条黑影飞奔下峰,太快,看不出是男是女!” “你从何处来?” “石碣峰下!” “什么,你也赶来石碣峰?” “大概比你早到两个时辰……” 斐剑心中一动,道: “当‘红楼主人’遇害之前,曾有人在暗中出声示警……” 尹一凡点点头,道: “不错,是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现身相告,使‘红楼主人’落人奸谋!” “大哥,我不能呀!” “你,不能?……什么意思?” 尹一凡两手一摊,作出一个无可奈何之状,苦着脸道: “大哥,我又死了一次,下手的仍是那紫衣人,幸而他没有动剑,我又改了装束,否则不被他分尸才怪……” 斐剑又眉一蹙,道: “到底怎么回事?” 尹一凡叹了一口气道: “分手时,我不是说另有安排吗?你离开后,我从土里钻出来,易容换装,直奔这里,目的是先行踩一下情况,刚上峰头,就碰见那紫衣人从洞里走出来,我一眼看出事情大有蹊跷,紫衣人够狠,连招呼都不打,便把我劈翻在地……” “噢!” “我若非凭师傅的那点鬼门道,把鲜血从五官逼出,装死,决逃不出这一关,紫衣人以为我真的死了,把我抛在断岩的乱石之后,你们来,我知道,但我在施术之后,须要一段时间还原,所以无法现身示警,到最后,才不顾一切的发了话,在没有还原前妄用真气,是施术大忌,单只那么一喊嚷,天知道我赔上多少痛苦……” “所有的情况经过你都知道?”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当然,包括大哥与那要命的美人亲嘴在内。” 斐剑面上一热,尴尬的道: “说正经的,洞中人的确是‘屠龙剑客’?” “这不知道,我甫一登峰使遇上那王八羔子紫衣人,根本没有机会查看!” “紫衣人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恐怕已粉身碎骨了!” “我知道!” “你对这事看法如何?” “诡谲而复杂。” “凡弟,你看看这女子致命伤在何处?” 尹一凡白了斐剑一眼,意思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而要别人动手,但他没有说出口,耸耸肩,走到黄筱芳尸身前,俯下身去,骇然道: “大哥,她不是你爱人的婢女吗?” 爱人两个字听来十分刺耳,斐剑面上又是一热,道: “谁说不是,她也就是‘两仪书生’的小姨黄筱芳……” “哦!是她,怎么说?” “她尚未说出凶手的名号,便遭毒手,死前曾呼喊‘附骨神针’……” “下手的人旨在灭口?” “除此该没有旁的解释。” “可是这下手的也怪,他竟然独对大哥你留情?” “我也感到奇怪,也许,凶手认为没有杀的我必要……” “这解释勉强之至!” “凡弟,可曾探出‘红楼主人’的来历?” “还没有头绪!” “好,你赶快查查看。” 尹一凡动手翻检了一会,突然票声道: “有了,好准的手法,直贯‘玉枕’穴!” 斐剑凑过去一看,只见黄筱芳后脑‘玉枕穴’上,有米粒大一颗凝结了的血珠,若非先有了‘附骨神针’这观念,这隐在发根中的细微伤痕,还真不易发觉出来,尹一凡用手指按摸了半响,伸了伸舌头,道: “好厉害,竟然钻到了‘百会’大穴了,要不要取出来?” “当然要!” “那只好剖开死者的脑袋了?” “这……顾不得许多了,黄姑娘泉下有知,会原谅我们的。” 尹一凡从身上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在头顶处划了一刀,翻开皮肉,取出一根两寸长短比猪鬃略粗的黑色钢针,托在掌心之中,道: “今夜开了眼界,见到传说中的“附骨神针’。” 斐剑捻来仔细审视了一遍,这细小的钢针,竟附有细鳞似的倒须,制作提极为精巧,这种利物射入人体,当然有进无出,至于是否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尹一凡神色凝重的道: “大哥,你认为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人皇本人或是他门下!” “人皇如在世,年已在百岁过外,据传,‘人皇’为人极端正派……” “这很难说,也许他门下出了不肖之徒。” “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天枢宝笈’。” “以‘人皇’的武功辈份,一部秘笈值得他这样做吗?” “家师与师伯,同样死于‘附骨神针’,这事实已足够说明一切了,试想,以‘三元老人’的功力,竟然遭了毒手,天下有几人能办到?” “可是‘三元帮’多数弟子,是被毒杀的……” “黄筱芳是熟知内情的人,所以凶手才杀她以灭口。” “大哥,黄筱芳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她知道的可能东方霏雯也知道……” “嗯!这一点我可以设法探听。” “下一步行止如何?” “先葬了黄筱芳,我准备跑一趟九宫山!” “找‘人皇’?” “是的!” “不嫌太过冒险?” “我不能守株待兔,起先,我以为‘无魂女’便是我师姐方静娴,她临死吐露的‘……九宫山……人皇’几个字,是指明凶手,而现在黄筱芳已证实‘无魂女’并非方静娴,可是四师伯的信物半制钱却又在她身上,那‘无魂女’临死吐露的几个字,是当另有解释了,而‘附骨神针’又证明‘人皇’或其门下,难脱凶手之嫌,除了抽丝剥茧,逐步求证之外,别无蹊径可循。” “何不先找东方霏雯……” “她行踪不定,无法找起,不过我相信她迟早会与我见面的。” 两人合力埋葬了黄筱芳,然后出山,途经入山时所发现的疑冢,斐剑忍不住停下身形,凑近巨家,碑文,又一次映入眼中…… 尹一凡因惑地跟了过去,运足目力,看了一遍碑文,道: “芍药仙子斐芸卿是‘屠龙剑客’的妻子?” 斐剑“晤!”了一声,没有答腔。 尹一凡当然估不到“芍药仙子斐芸卿”是斐剑的母亲,接着又道: “嗯!有意思,夫妻同葬荆山,只隔了几座峰头,‘芍药仙子’有‘屠龙剑客司马宣’为她造墓立碑,而司马宣却被紫衣人活埋石碣峰头,作了“红楼主人”的则葬者,世事如白云苍苟,瞬息数变,作为一个武士,归宿实在难以逆料。” 斐剑心乱如麻,这问题使他头脑发胀,母亲的遗骨,是自己和恩师亲手埋葬的,这里又出现了这巨家,母亲遗命要自己杀那以凤头金钗作暗器的凶手和“屠龙剑客”,而这碑文之上“屠龙剑客”以夫自居,照遗言,他是仇人,照这疑家碑文,他是自己的父亲,而现在,他已牺牲在紫衣人暗算“红楼主人”的毒谋之下,紫衣人又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看来这谜底已永无揭晓之日了。 最令他悲愤的,是他的身世蒙了一层迷雾,永不消散的雾。 尹一凡见斐剑那有异寻常的失神模神样,惑然道: “大哥,怎么回事?” 斐剑摇了摇头,道: “没有什么,我们走!” 出了荆山,登上官道,天色已然大亮,尹一凡要西行去办事,斐剑赴九宫山应向东,于是两人互道珍重而别,一东一西,分道扬镶。 且说,斐剑一路东奔,渡汉水,折向南行。 这一天,正行之间,只见十几条人影,迎面疾奔而来,眨眼已临切近,双方不期然的刹住身形,斐剑目光一扫之下,登时大吃一惊,来的,赫然是“金月盟”所属“巡察总监高寒山”和十几名手下。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斐剑暗忖,一场血战,势所难免,以一对一,独挡高寒山当不成问题,再加上十几名手下,后果就难料了。 高寒山独目厉芒闪闪,看了斐剑一眼,回顾身后的人道:“如何?”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沉声道: “禀总监,依卑属之见,时机未到,不宜造次!” 高寒山再次瞪了斐剑一眼,一挥手,道: “走!” 一行人绝尘而去。 斐剑大惑不解,他满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想不到对方连话都不说,便扬长而去,对方所谓的“时机未到,不宜造次。”是什么意思呢?以对方的人手和功力,对付自己绰绰有余,还有谈什么“时机”呢? 自己自从在“三元帮”总舵,断了“八号金月使者”一臂之后,就与“金朋盟” 结上了不解之怨,对方要等时机而轻轻放过自己,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他怀着困惑的心情,继续上道。 这一天,风和日丽,九宫山上,出现了一个风标绝世,英挺之中带着粗扩的白衣劲装少年,他,正是奔驰了千里路程,兼程而至的“掘墓人斐剑”。 身已在九宫山,但要找的人在那里呢? 一甲子以来,江湖中未再传“武林三皇”之名,足见“人皇”隐居的地点,必然稳秘万分,寻访起来,可不是件易事。 此来九宫山,虽有目的,也可以说是无目的,目的是寻访“人皇”,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变成了无目的乱闯。 他拣最高处攀登,向最隐僻险峻的地方着眼。就这样虚耗了大半天。入夜,他吃了些入山时带的干粮,然后选了一个干燥的洞穴过夜。 第二天,仍继续无目的搜寻。 松涛盈耳之中,挟着阵阵钟磬之声,隐隐传来,斐剑倾耳听了片刻,钟磐声是传自峰侧茂林之中,暗忖,想不到这人迹不到的所在,竟也有庙宇,何不去打探一下,也许能得到些蛛丝马迹,总比盲目胡闯的好。 心念之中,迎着钟磬声奔去。 越过一道干涸的山涧,登上峰头,只见如海松林之内,有一间年久失修,略呈颓败的古庙,一条布满青苔的小径,直达庙口,看来已不知多少年月没人行走了。 斐剑略一踌躇之后,举步向庙门跨入。 庙不大,转过凄冷的韦陀殿,是一个荒凉的小院,两厢业已半坍,迎面便是正殿,一块剥蚀得几不可辩的泥金匾额,差堪认得出是“回头是岸”四个字。 清越的钟磬声,从殿内传出,还夹杂着苍哑的梵唱。 斐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向正殿行去,心想,这里的确是苦修的好所在。 殿内的情景,与殿外成了强烈的对比。 殿外破败荒凉,殿内却打扫得纤尘不杂,古佛青灯,香烟缭绕,一个龙钟的老和尚,长跪蒲团之上,一手击磬,另一手不时向空一摆,每一摆,便有一声清越的钟声传出,斐剑目光一转之下,不禁下意识地心头泛寒。 一口巨钟,高吊殿角,距老和尚至少有三四丈之遥,老和尚仅凭一摆手掌之势,虚空敲响巨钟,声音大小如一,看这老和尚决非等闲之辈。 斐剑进入殿中,老和尚似未发觉,仍唱诵不辍。 足足盏茶工夫,老和才做毕功课,顶礼膜拜之后,幌悠悠地站起身来。 斐剑这才看清老和尚的面目,只见他白眉倒垂,皱纹堆叠,实相庄严,一袭千补百袖的僧袍,长仅及膝,赤着一双脚,活象一尊古佛,当下忙施一礼道: “武林末学弟子斐剑,参见大师,请恕唐突惊扰之罪!” 老和尚撑开低垂得几乎没有缝的老眼,望了斐剑一眼,苍哑的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何来?” 斐剑若非见他虚空叩钟,还真看不出对方是武林人物,当下在道: “晚辈入山寻人,闻钟声而至,打扰了老前辈清修!” “阿弥佛陀,罪过!罪过!荒山野寺,无物接待施主,寺外松宝青泉,倒是取之不尽,施主自便!” “请问老前辈法号?” “老袖觉非!” “哦,晚辈可否请老前辈指引一件事?” 老和尚端详了斐剑片刻,道: “小施主不是佛门中人,老油无法指引。” “晚辈是想请教一个人的行踪……” “老袖久已不问世事,恐无以相告?” “晚辈此来是拜访一位武林前辈……” “谁?” “人皇老前辈!” 老和尚偏头想了一想,道: “嗯!有这么一位施主,但你已找不到他了!” 斐剑大喜过望,终算问对了人,忙道: “为什么?” “因为那位施主,已物化数十年了!” “什么?人皇……他死了!” “不错,物化了。” “不可能!” 老和尚眼皮一抬,道: “少施主说不可能?” “是的!” “那是老衲打诳语了?” “不!不是这意思,晚辈来此,是受一姑娘之托……” 斐剑心头电似一转,道: “那位姑娘临死重托,晚辈才不远千里而来……” 老和尚脸上皱叠一颤,道: “那位女施主叫什么名字?” “江湖中称她做‘无魂女’” “孽障!” 这一喝,忧如宏钟,震得斐剑心颤神摇不自然的退了一步,老和尚双目电张,本来无神的双目,暴射出两道青光,令人不敢逼视。 斐剑灵机一动,暗忖,莫非这“觉非”老和尚便是…… 心念动处,重施一礼道: “老前辈认得她?” 老和尚目光一敛,连连挥手道: “不认得,不认得,施主请便!” 斐剑越发认定自己所猜不错,横了横心道: “老前辈身为佛门弟子,当知‘五戒’之中的末一戒……” 老和尚双目再度射出栗人青芒,字字如钢珠般的道: “少施主莫要妄逞口舌之利!” 斐剑心念几转之后,索兴开门见山的道: “老前辈莫非就是‘人皇’?” 第二十六章 神针之谜 老和尚神色一变而为肃穆,平和的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数十年清修,禅关不固,竟然犯了嗔念!”一顿之后,又道:“小施主,世上已无‘人皇’其人!” 斐剑智慧超人,已断定自己所料不差,毫不放松的道: “老前辈的意思是‘人皇’这名号已死……” “小施主,‘人皇’名实俱亡。” “老前辈不承认也不行了!” “为什么?” “死人总不会以‘附骨神针’连续杀人。” 老和尚面色大变,目中又现出慑人精芳,厉声道: “你……说什么?” 斐剑毫不畏缩的道: “附骨神针?” 蓦地 一条人影毫无声音地落到大庙内。 斐剑厉声道:“什么人?” 声出人动电闪般向来人抓去。 黑影一闪斐剑人已被抛在空中。 觉非老和尚扬手止住黑衣妇人,向斐剑道: “阿弥陀佛,来人是老纳义女。” 黑衣妇人面色一惨,象自语般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我知她必有今日!”说着潜然泪下。 斐剑心中一动,道: “无魂女是……” 黑衣妇人竭力忍住内心的痛苦,咬着牙道: “她是老身的义女!” 黑衣妇人是‘人皇”的义女,而“无魂女”又是黑衣妇人的义女,这关系的确微妙,黑衣妇人接着厉声道: “她是如何死的?” “被一个叫黄筱芳的女人所杀,而黄筱芳却又死于‘附骨神针’……” “附骨神针?” “不错!” “你可曾见到施放‘附骨神针”的人?” “没有,是在黑暗中被偷袭的。” “她怎会指引你到这里来?” “因为半枚制钱!” “哦!”黑衣妇人皱了皱眉,又道:“那你是持有另一半制钱的人?” 斐剑心头陡然一震,道: “是的,请问前辈何以……” “五年前,找那义女救过一个重伤垂危的女子,业已无法救治,那女子取出半枚制钱,请她找到持有另半枚制钱的人……” “哦!”斐剑身形幌了两幌,那重伤垂死的女子,无疑是师姐方静娴了。 “同时,还交待了一句话!” “什么一句话?” “她没有告诉你?” “前辈义女临死时只说了“九宫山……人皇”五个字,其余什么也没说。” “你怎知她身怀制钱?” “因为她与另一人交手时跌落地面,晚辈发现后追上去,她已被害。” 黑衣妇人的泪水又挂了下来,显然义母女情深难禁。 斐剑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请问那女子交待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告诉持另半枚制钱的人,东西已落入昔年仇家蒙面剑客手中。” 斐剑又是骇然大震,原来半部“天枢宝笈”已落入仇家之手,蒙面剑客是谁? 是使“附骨神针”的人,“附骨神针”是“人皇”的独门暗器,蒙面剑客若非“人皇”本人,必是与他有相当渊源之人,是谁呢?” 是隐匿在‘剑冢’之内的那人? 是杀黄筱芳灭口的那人? 但“三元老人”“鄂西大豪”“两仪书生”夫妇,这些人全为“天枢宝笈”而死,又作何解释呢? 黑衣妇人幽幽地道: “不久前,老身才在无意中获悉她在江湖中的丑恶行为,正准备把她找回来…… 唉!想不到她已……她是一个好女子,诡谲险恶的江湖把她毁了……” 斐剑心乱如麻,可没心情去听对方的悲叹,沉重的道: “请问那重伤的女子后来如何?” “想是死了,小女没有提及!” “啊!” 斐剑感到一阵椎心的痛楚,师门惨祸,血泪交织,然而,这惨祸还没有结束,蒙面剑客仍在世间,血腥的手,伸向了更多的人。 黑衣妇人突地声音一沉,道: “现在言归正传,来谈谈‘附骨神针’这件公案……” “觉非”老和尚一抬手道: “到这边来!” 斐剑与黑衣妇人双双应声过去,三人在殿廊上当面站立。 “觉非”老和尚一脸壮严之相,沉缓地开口道: “小施主,在你没有得悉老衲托身此地之前,便已认定老衲是凶手了?” 双方一语道破,说话便无顾忌了,但斐剑心中不无忐忑之感,如果对方真是凶手,而自己暴露了身份,以适才黑衣妇人抓抛自己的那份身手而言,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侃然道: “事实正是如此!” 黑衣妇人冷冷的道: “你不嫌太盲目了些?” “觉非”老和尚扬手止住黑衣妇人,道: “‘附骨神针’确是老袖昔年之物,此不怪小施主有如是想法!” 斐剑紧扣着道: “老前辈可有传入在江湖中?” “没有,仅有这义女相伴,老衲自看破红尘,自己削发之后,数十年足不出此庙门半步,一切生活所需都由这俗家义女操持。” 斐剑看了黑衣妇人一眼,道: “前辈常在江湖走动?” “老身偶尔出山,不离周近百里。” “觉非”老和尚沉转有顷,慨然道: “佛门最重因果之说,老纳非经过正式剃渡,但一心向佛,自信弥坚,对佛经参研颇有了悟,‘附骨神针’出现,已显其因,若不了化,老袖亦难证果,唯老衲出世之人,不敢再坠红尘,小施主可肯听老衲一言?” “晚辈洗耳恭聆!” “附骨神针老袖一共制有十枚,八十年前,老袖独战‘天竺八魔’,用了八枚,剩下两枚,至今犹在,从未用过。” 说着,伸出手掌,赫然有三枚同式钢针,其中一枚是斐剑带来的。 所说与‘无后老人’讲的完全一样,斐剑不能不信,同时,从老和尚的表现看来,的确不是想象中为恶之人,但‘附骨神针’杀人不假,凶器何来呢? 师姐方静娴留言指的是当年的仇人蒙面剑客,这蒙面剑客能用‘附骨神针’是否与‘人皇’有渊源呢? “就老前辈所知,武林中可还有谁能施用‘附骨神针’?” “没有,老衲这宗利器,残而不毒,若非有意射中对方重害大穴,不会立即致命,中上的人,可视功力而能延续生命数年不等,老袖原意是这暗器遁经脉而转,无人能解除,而中者如有悔过向善之意,老袖可收回,此物是独创,武林中见过此物的,恐怕绝无仅有,一般只是传说!” “所谓绝无仅有,那就是说仍然有?” “这是老衲以防万一疏漏的说法,可以说没有。” “比如说,另外两位与老前辈齐名的‘天’‘地’二皇……” “小施主,所谓‘武林三皇’,是武林同道对当时三个略为高人一筹的高手赋与的称号,其实‘武林三皇’,天各一方,风马牛不相及,老衲一生与另两位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这是斐剑前所未闻的,原来“武林三皇”是三位各不相谋的绝世高手。 “依老前辈的卓见呢?” “觉非”老和尚微合双目,良久,才开眼道: “只有一个可能……” “晚辈愿闻!” “当年‘天竺八魔’未死,取出所中神针,或是死后被人剖尸取出。” 斐剑一震,道: “事隔八十年,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此刻,斐剑心中的仇念,已告消解,依性情而论,凶手绝非“人皇”,同时,“人皇”既无后嗣,也没有传人,知情也谈不上,而最有力的依据,是对方要毁自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浪费唇舌解说。 “小施主可否说说事件终末?” “可以!” 于是斐剑把“五帝”巧获“天枢宝笈”及附“藏珍图”,神秘蒙面剑客出现争夺,师父及师伯等人先后被害,以及群豪探“剑冢’,“三元老人”等高手经过,详述了一遍。 “觉非”老和尚白眉紧蹙,道: “此人的功力非比等闲,你在江湖中可听说有什么特出的人物?” 斐剑不期然的想到了紫衣人,但紫衣人业已被“玉牌主人东方霏雯”迫落断岩,黄筱芳之死,是在紫衣人被迫杀的事后,东方霏雯,当然不会,难道会是仅闻其名的“金月盟”主?这极有可能,但又毫无根据,“金月盟主”是男是女?功力如何? 根本不为人知,凭空臆断,正道之士所不取。 心念之中,摇了摇头道: “还未发现可疑之人!” “恕老衲直言,也许小施主当初断定凶手是老销或与老钠有渊源之人,是以执着成见,而不注意其他了!” 斐剑赧然道: “确是如此!” “哦!小施主说‘剑冢’之中隐有高手,闯入的人悉被抛出?” “是的!” “关键也许在此!” 辈剑精神一振,他本来早已想到,只差没有出口,对方这一提,他忆及“无后老人”曾说过当今之世,精通奇门之术的,仅“人皇”一人,而“剑冢”的唯一屏障,便是那墨石奇阵,如能指点破阵之法,事情也许水落石出,但他做性天生,求人的话,碍于出口,当下期期的道: “晚辈也有如此想法!” “觉非”老和尚沉思了片刻道: “小施主可记得那阵式的布局?” 斐剑智慧超人,当日暗把那石笋的方位,记了一个大概,闻言之下,心中窃喜看来不用相求,对方或会指示诀要。 “晚辈仅记了一个大概!” “好,你划划看!” 斐剑随手拣了一块石屑,就殿廊板板上画了起来,边想边画,画到大半之时,“觉非”’老和尚道: “够了!” 斐剑站起身来,满怀希冀地望着“觉非”老和尚。 “宽非”老和尚俯身纠正了斐剑错误之处,然后迅快的把未完的部份补足,道: “这是一座上古奇阵,叫做‘后九宫逆五行’,一般典籍不载,老钠当年从师时,在先师搜罗的残简中见过!” “哦!”斐剑只有惊叹的份,内心的欢悦是不待可言的。 “来,看着,老衲指你出入阵的诀要和破法!” 说着,用手指在地上一阵比划,口里加以解说。 斐剑心领神会,恭谨的道: “敬谢老前辈指教之德!” “不必,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袖传你一招掌法,对破阵也许有用!” “这……” “小施主不必介意,这并非示惠,也不是要什么名份,事缘“附骨神针”而起,未始不是老钠种下的恶因,这算是老袖了因的一点心意!”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之后,道: “如此晚辈愧领了!” “看着!” “觉非”老和尚就原地比了一式掌法,的确是奇奥无匹,反覆比划了三遍之后,道: “这一式叫做‘春雷惊蛰’现在你照式全力发掌,击向院中那古槐!” 斐剑依言运集功力,照式发掌。 一掌! 两掌! 三掌! 那株古槐权只摇落了些枝叶,根本不曾出现想象中的威力。 “觉非”老和尚诧然道: “奇怪,小施主的内力修为应不止此,怎地发挥不出威力?” 斐剑也自茫然不解,这看来玄奥万分的一掌,怎会如此平淡? “觉非”老和尚皱眉苦思片刻,道: “让老袖察看一下小施主的经脉,现在运功一周天!” 斐剑依言运功,“觉非”老和尚以手指循经脉一阵摸索,突地道: “是了,小施主所习心法,与一般常轨回异,难怪不能发挥威力。” 斐剑才想到自己的功力,是修习上半部“天枢宝笈”所得,如以之修习其他武学,自是格格不入了。当下歉然道: “老前辈盛德心领了!” “觉非”老和尚一摆手道: “不!老纳自有区处,小施主盘膝坐下!” 第二十七章 剑冢惊艳 斐剑一怔神,道: “老前辈……” “这是你的造化,别问了!” 黑衣妇人口里说着,又掌朝斐剑肩头一按,这一按,重如千钧,斐剑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觉非”老和尚的一只手掌,已贴上了“天突”大穴,他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了,但不愿意也不行,一股热流,已灌入穴中,如果他不接纳,势必两相受害。 于是,他敛神内视,运功接纳。 热流滚滚而入,如烈火焚身,顿时汗出如浆。 盏茶工夫之后,热流突止,但觉全身清爽无比,真元充盈,有飘然欲之势。 他翻身而起,朝老和尚恭施一札,激动的道: “敬谢老前辈厚赐!” “觉非”老和尚若无其事的道: “不必言谢,成全你便是了老衲之因,限于根基不同,你无法接受那掌法,只有变换方式,赠你三十年功力。” 斐剑为之张目咋舌,老和尚在输出三十年内元之后,面不改色,这份修为,的确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名列“武林三皇”,实非偶然。 黑衣妇人道: “我那义女埋骨何处?” 斐剑肃容道: “绝命岩谷道之外!” “是你亲手埋葬的!” “是的,晚辈当时误以为是敝师姐方静娴,墓碑上刻的是方静娴,尚未更正!” “好,难为你了,老身把她移葬九宫山。” “觉非”老和尚合什道: “少施主,老衲希望能听到“附骨神针”案的结果?” 斐剑躬身道: “如晚辈幸而了断这段公案,当再来奉竭,老前辈如果没有别的指教,晚辈就此告辞,并请恕唐突之罪!” “阿弥陀佛,愿我佛慈悲,保佑少施主了老袖之因。” “晚辈告辞!” 斐剑出得庙外,心中仍是乱烘烘的,他惊讶于此次九宫山之行,结果与事前所想象的完全两样,还意外的获得了三十年功力,与破解“剑冢”外圈的“墨石奇阵” 之法,更值得快慰的是证明了凶手仍是十年前的那蒙面剑客,现在,只要专心缉凶,师门血仇不愁不能报。 但,使他感到悬心的是下半部“半枢宝笈”竟已落入仇家之手,如果仇人再练成了所载武功,加上“剑冢”所藏神兵,天下其谁与敌,谈报仇,岂非是近于奢谈…… 出了九宫山,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在路边小店略有憩息,打尖之后,回头北返,目的地是“绝命岩”。 经过数日奔驰,这一天来到了‘绝命岩”谷道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魂女”的坟墓。 斐剑不期然的折到墓前,当初他误以为“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 的遗孤,师姐方静娴,所以碑上刻的是方静娴之名,现在事实既已证明不是,碑文就得改过,于是,他用掌削去原有的字迹,改以指书“无魂女之墓”五个大字。 他同情“无魂女”的遭遇,但也深恶她生前的作为。 在墓前小立片刻之后,转身向一线天谷道奔去。 工夫不大,来到了“剑冢”寒潭之前,此际正当辰已之交,日尚未当取,这形同巨井的寒潭,一片死寂幽坦,显得有些阴森迫人。 眼望潭对面靠壁脚的墨石奇阵,与上次来时所见毫无二致,只是上次群雄毕集,这次是自己孤身一人,相形之下,更显得神秘而恐怖。 他想,阵中人可能是谁?是猜想中的仇人蒙面剑客,抑是他的传人或同路人? 想到无数武林人,被废功抛出阵外,或被掷入寒潭毙命,不由心泛寒意。 自己虽懂得了出入阵式之法,又平添了三十年功力,但是否是阵中人对手,尚属疑问?” 然而想到师门血仇,豪气陡增。 他咬了咬牙,举步便朝墨石奇阵走去…… 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斐剑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此间还隐得有人,当下止步回身,只见谷道进口处的岩石后,现出五条人影,当先的是一个锦袍老者,满面阴鹫之气,身后是四名佩剑的黑衣汉子,从对方眼中的灼灼寒芒看来,都是修为有素的高手。 四黑衣汉子现身之后,仍立原地不动,锦袍老者弹身上前,口里“噫!”了一声,目光朝斐剑一打量,道: “阁下敢莫是‘掘墓人’?” 锦袍老者颇为自豪的道: “老夫‘金月盟’总舵‘神武队统领王庆侯’!” “金月盟”三字入耳,斐剑面色为之一变,声音更寒的道: “有何见教?” “请阁下立刻离开此地!” “要在下离开?” “正是!”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老夫是一番好意!” “哈哈哈哈,奇闻,想不到‘金月盟’竟然会对在下表示好意。” “神武队统领王庆侯”老脸微微一变,道: “掘墓人,不要自作聪明,你且看看地上是什么?” 斐剑心中一动,定睛望处,只见一溜黑色粉状之物,从谷口岩石后一路延伸向墨石奇阵,另一边,环着水潭,也有一般蜿蜒伸向奇阵的另一边,细一辩认之下,不由骇然大震,栗声道: “炸药引线?” “不错!” “阁下要炸毁剑冢?” “正是!” 斐剑心念疾转,显然,“金月盟”在无法得到“剑冢”藏珍,而又不甘被别人得手的情况下,企图毁去这藏珍之所,如果奇阵被炸,本应属师门的奇珍被毁,可能是师门仇人的阵中人也将丧生,自己的计划将全部落空,象“屠龙剑客司马宣” 被炸于石碣峰石窟一样,师门惨案,将成千古疑案…… 奇怪的是自己与“金月盟”仇怨不浅,对方何以要点破使自己凑避? 阵中人身手如此之高,难道任由人在奇阵边缘堆埋炸药而不予阻止? 前此不久,与该盟“巡察总监高寒山”和手下狭路相逢。对方竟然没有寻仇?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阁下为什么要向在下示警?” “因为有人不愿意你丧生!” 斐剑一愣神,道: “谁?” 王庆侯神秘地一笑道: “你日后自知!” “阁下不准备相告?” “是的,目前来便奉告。” 斐剑横了横心道: “如果在下说不许炸呢?” 王庆侯淡淡地道: “你阻止不了!” “要炸毁这奇阵的目的何在?” “避免武林同道不断地牺牲!” “金月盟的存心,真的如此正大吗?” “信不信由你!” “如此,在下郑重声明,不许炸!” “办得到吗?” “无妨试试看?” 场面顿呈一片紧张。 王庆侯一扬手,高喝一声: “引火!” 四黑衣人分别行动,嗤嗤声中,两溜黑烟迅快地向墨石奇阵左右烧去。 斐剑肝胆皆炸,弹身扑向右方…… “退下。” 暴喝声中,王庆侯族身出掌,一道劲风,以骇电奔雷之势,卷向斐剑,这一击势道大得惊人,斐剑弹起的身形,被震落地,一连两个跄踉。 眨眼间,引线已延窜出两丈之外。 斐剑飕地拔出长剑,挟以毕生功力,向王庆侯罩身劈去,他在九宫山获“人皇” 以“开顶大法”输以三十年功力,这一全力出击,其势实在惊人。 王庆侯侧身一闪。 斐剑一弹,飞射五丈之外,举掌便朝引燃的火头劈去…… 金刃撕风,剑气迫人,王庆侯连人带剑,罩身扑至。 斐剑如不应招,非横尸剑下不可,一个照面之下,他已察出对方的功力要在“巡察总监高寒山”之上若非自己新增了三十年功力,恐怕走不了三个照面。念头只是闪电般一转,几乎出自本能的,收掌出剑,硬封过去。 “锵!” 栗人的金铁交鸣声中,斐剑退了一个大步。 他确实震惊于“金月盟”竟拥有这多震世骇俗的高手。 王庆侯剑出如风,连环三招,把斐剑迫得倒退了两丈之遥。 引线黑烟,已冒窜到十丈之外,距离奇阵,已不及十丈,另一边也统延近半。 斐剑双目尽赤,一招“投鞭断流”,挟以毕生功力,狂扫而出,在他甫出道时,这一招曾劈了名气不小的“崆峒三剑”,也曾一招使“金月使者”断臂伏尸,而现在,功力又增了三十年,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一击之下,果然使王庆侯电退八尺。 就在对方一退之下,斐剑身形似魅,射向那延烧将近终点的火头。 “掘墓人,你想死老夫可还想活呢?” 暴喝声中,王庆候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如浮光,如掠影,一下赶越斐剑,回身猛攻,剑气裂空,发出刺耳锐啸,卷起砂石迸飞激射,他似乎已出尽了全力。 斐剑在对方疯狂的攻势之下,节节后退。 眨眼工夫,被迫退了五六丈。 火线已到尽头,但两人交搏之处,距奔阵不及十丈,仍在爆炸力范围之内。 王庆候怪吼一声,一掠十丈。 斐剑见已无法扑灭,被炸已成定局,绝望与极怒交加之下,竟忘了回避…… 王庆候栗喝一声: “掘墓人,你真的想死?” 斐剑一看情势,不由亡魂大冒,弹身电退八丈。 事实,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火线燃尽,炸药并没有爆炸。 如果一切预计的话,别说斐剑,王庆候退身都嫌迟了。 另一边的火线也已燃尽,同样,没有发生爆炸。 这意外,便斐剑紧崩的心弦一驰。 另有一个解释,阵中人已知阴谋,事先移走或弄湿了炸药。 王庆候四名手下,不由面面相视做声不得。 斐剑略一思索之后,弹身便向石奇阵扑去…… “站住!” 王庆候大声喝道,但斐剑充耳不闻,大步直闯。 如果斐剑要破阵,势非要用“人皇”’所传的那一式掌法,震毁阵中某些石笋不可,但限于他的内功心法,是习自上半部‘天枢宝笈’,与一般常轨回异,无法发挥那一式掌法的威力,墨石坚如精钢,一般掌法摧毁,破阵既不可能,只有按‘人皇’指示的出入阵势之法入阵了,阵缘,一片水湿,火药引线至此而断。 这“反九宫逆五行”之阵,想克之理,与一般常轨正好相反,这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无法窥探的奥密所有。 斐剑入阵,连叩三关,毫无异动,但他仍全神戒备,以防阵中人突袭。 转入第五重门户,照“人皇”指示,已是阵势的中心点,仍无异状。 斐剑停下身来,把‘人皇’的指示默涌了一遍,然后举步再闯。 越是无声无息,越发显得危机迫人。 斐剑感到心头似压了块巨石,觉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又越两关,眼前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上方,两个斗大的古体篆字: “剑冢!” 斐剑一颗心突地激荡起来,谜,将要在刹那之间揭晓,唯不知是吉是凶。 望着那漆黑的洞口,阴森,恐怖,神秘,是唯一的感觉。 阵中人何以毫无动静,莫非他已经挟神兵远扬,但“金月盟”意图炸阵失败,显然是有人暗弄手脚…… 惊在此刻 身侧传来一声惊“噫!” 斐剑大吃一惊,尚未辩发声方位,数缕指风,已告如疾箭般猛射而至,从破空之声,就可体会到指风强劲得骇人听闻。 在这种情况之下,闪避是万万不及,一种功力到了某种程度的高手直觉的应变本能,根本不加思索,身形一塌。 一脚后伸,一足拄地,整个身躯平贴地面,呈飞燕掠波之势,距地面不及五寸。 “嗤!嗤!”指风从两尺高外的掠过,撞及石笋,发出“波波!”之声。” 这种指风,如射中“残穴”,功力再高也得报废,看来前此被废去武功,抛出阵外的闯阵高手,多份是栽在这指风下。 指风一过,斐剑翻身而起。 斐剑又是骇然而震,对方竟是个女子,这与原先的推断,又截然两样,一时之间,他愣住了。 人影轻移,到了较光亮之外,赫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绝色女子,眉目如画,肌肤如凝脂,但稍嫌苍白,想是久居洞中之故,玉靥上罩着一层浓厚的恐怖杀机。 斐剑是惊上加惊,意外又意外,预料中,对方可能是昔年仇家蒙面剑客,或是什么猛惊人物,想不到竟是一个美艳的少女。 阵中,除了她,是否还有别人? 那女子开了口,声音冷得怕人! “阁下好身手,竟然能识得这上古奇阵?” 斐剑向前行了数步,走出阵门,到了洞口之外八尺之处,惊疑的道: “姑娘如何称呼?” “护剑人!” “护剑人!” “不错,阁下报名……” “掘墓人!” “哼,好狂!” 显然,这自称“护剑人”的女子,以为斐剑这外号是有间调侃,这里是“剑冢”,他叫“掘墓人”,实在太巧合了。 双方距离拉近,斐剑发觉对方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这种气质,使人见了顿生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她的美,虽然比不上东方霏雯,但空谷幽兰盛过牡丹,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她,简直象是一尊神旨的女神,只能崇敬瞻仰而不容亵渎。 他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护剑人”幽幽地再度开了口: “掘墓人,人自废功力,出阵去!” 斐剑定了定心,冷漠的道: “姑娘口气不小?” “阁下别太自恃,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听姑娘口气,在下的生死似在姑娘掌握之中?” “一点不错!” “姑娘自号,‘护剑人’?” “我已说过一次!” “在下此来却志有得剑!”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再说一遍,自废功力,火速离开!” “姑娘认为在下就凭一句话而回头吗?” “那你是决心埋骨此间的了?” “只要姑娘有这能耐!” “护剑人”冷极的哼了一声,粉腮上杀气更浓了。 斐剑心念数转,道: “剑冢之中,只姑娘一个?” “你管不着!” “姑娘可肯见示来历?” “阁下象是发呓语。” 第二十八章 上古仙兵 斐剑暗忖,看样子这女子具骇人身手,自己是否应付得了,尚属疑问,如果她身后是昔年师门仇家神秘的蒙面剑客,情况将更不可乐观,如果不是蒙面剑客,也必是相当辣手的人物,但自己所为何来,岂能空手而退? 对方自称“护剑人”,不但可喻已得手神剑。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摸清对方的来历,如果,对方的身后人,并非施用‘附骨神针’的蒙面剑客,情况可就更复杂了。 当下,试探着问道: “姑娘自称‘护剑人’,那剑主该是谁?” “护剑人’不答所问,声色俱厉的道: “莫非要姑娘对我动手?” 斐剑一看情势,已没有再说话的余地了,除了手底下见真章,别希望套出对方的半句话,当下吁了一口气道: “动手可以,但得先谈妥条件!” “你……跟姑娘我谈条件?” “不错!” “岂非多余?” “在下认为并不多余!”’ “阁下说说看?” “如果在下败了,任由姑娘处置……” “不由也不行。” “如果在下幸胜,请姑娘交出神剑!” “掘墓人,听着,你胜了也不能取走神剑,除非你先取走我的性命,不过…… 你毫无希望……” 斐剑乘机紧迫一句道: “姑娘倚恃身后有身援?” “没有!我的生命与功力便是身援。” 从对方口风判断,“剑冢”之内,只她一人,斐剑精神一振,但也感到无比的困惑,一个女子,得手神剑,不远走高飞,枯守这‘剑冢’之内,接受武林人不断的骚扰,而自称“护剑人”,又有人存剑存,人亡剑亡的豪语,实在令人不解。 “在下倒无意取姑娘性命……” “可是我却有心要杀你!” “如果万一姑娘杀不了之时……” “护剑人”栗声道: “仍是那句话,你杀不了我便休想取走神剑!” “非如此不可?” “只此一途!” “好,在下要得罪了!” 话声中,弹身上步,攻击一掌,本是虚招,旨在诱使对方的身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那女子对斐剑的掌招,视若无,睹好象早已知道这是虚招。 这一份定力,使斐剑心头泛寒,就在掌势攻出,招式未老的电光石人之间,由虚化实,左手跟着劈了出去…… “护剑人”娇躯一挪,看来是那么轻松,平淡,斐剑的两掌,差一寸没有刺上部位,全部落空。 就在招式落空之际,“护剑人”纤掌一扬,一亮,一道掌力,劈空而出,劲势之强,令人咋舌。 美剑当场被震退了一个大步。 “护剑人”跟踪出击,左掌右指诡厉万分。 斐剑业已测出对方的内力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要取胜,只有凭招式了,当下凝神出手封架还击。 两人在洞口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斐剑在掌指拳脚上的功夫,并不如那一式剑招“投鞭断流”来得高,碰上这种对手,就不济事了,五个照面之后,便已相形见拙,到了十招,又抚还手之力。 “护剑人”出手俱指向要害大穴,目的是要制斐剑于死命。 一声娇喝过处,斐剑“七坎”重穴之中,中了一指,身形踉跄了四五步,几乎闷哼出声,如换一般高手,这一指足以致命而有余,但斐剑所学功力不同,气血的运行异于常轨,虽说没有受到伤损,但那指力如刀,也觉剧痛难当。 “护剑人”不由喝然道: “怪不得阁下这么狂傲,真的还有两手。” 斐剑心念一转,拔出了长剑,他不能败,如果落败,一切算完,连生命在内。 “在下要用剑了!” “随便!” “姑娘的兵刃……” “还用不着。” “这并非较技喂招?” “听阁下口气似乎对剑术十分自负不过,阁下今天别打算全身而退。” “姑娘会后悔的……” “让事实证明!” “接剑!” 斐剑大喝一声,“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击出。出自“天宝枢笈”,玄奇厉辣,世无其匹。 “护剑人”一见来势,粉腮大变,电闪般后退八尺。 斐剑得理不让,如影附形般跟着出击,“护剑人”连连后闪,直朝洞中退去,不知不觉之间,已人深十丈之多。 “护剑人”虽然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但能在这闪电奔雷的奇绝招式之下,保持不受伤,这一点,就足以使斐剑胆寒了。 论剑术,他仅会这一招,所幸这一招剑式奇奥无方,虽然一再重复使用,但仍不被对方出窥出破绽或路数,而予以化解。 一追一逐,深人将达二十丈,眼前光明大放,珠光映照下,现出一间宽敞的石室,几榻俱全,尚有大门通往别室,看来“剑冢”竟不殊地下伟构。 进人石室,“护剑人”闪电般穿人一道暗门之内。 斐剑不由一窒,如果这石室设有机关削器,倒是个大麻烦。 护剑人闪电般从石室闪出,娇喝声中手握一把铁剑当胸刺来。 铁剑由慢转快,眼前幻出一道黑圈。 这现象,仅只是不容转念的电光石火的一瞬。 “呛啷啷!” 剑刃碰击那黑色圆圈,斐剑只觉握剑的手一震一转,定神望处,不由惊魂出了窍,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剑把,剑身断成了十几段,象一些碎铁洒在地上。 这剑,是他师父遗物,现在,在刹那间被毁了。 惊、震、愤、怒齐涌心头。 但,随即,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一点,栗声道: “这就是剑冢所藏神兵?” “护剑人”冷极的道: “你说对了,阁下生不能得此神兵,但在死前能见到,也可瞑目了!” 斐剑激动了、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面孔,竟然起了抽搐,对方有神物利器在握,加上那玄奥的剑术,自己可真的一丝活的希望都没有。 他怕死吗?不!这神兵应该是师门之物,它是与“天宝枢笈”一体而不可分的,“天枢宝发”所战武功,辅以这柄上古仙兵,其无敌于天下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真正载有招式的下半部宝复,下落不明,神器又落在这不知名的女子手中,尤有甚者,自己已置身死亡边缘,报仇、雪恨、师门遗志,都将幻灭了,自己已没有机会,永远地没有机会了。 “护剑人”铁剑一闪,剑尖指正斐剑的心窝,栗声道: “掘墓人,到洞外去,我不愿此地被污染!” 这时,他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剑气,从剑尖透出,触肤如割。 他明白,如果反抗,只是增加无谓的屈辱,但却又不甘心束手待毙,尤其,对方是一个女子,死在妇人女子手下,的确是死不瞑目的事。 “放下你的剑!” 语音冷漠,坚硬,字字如钢,其中含蕴着一股武士不甘受辱的傲气。 “护剑人”粉腮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杏眼泛出异样的光辉。 斐剑回身,走出石室,来到洞口,然后再回身,面对“护剑人”,以一种冷得使人发颤的声音道: “不必姑娘动手,在下会自了!” “护剑人任了一怔,道: “先前要你自废功力离开,你不愿意,现在必须把命留下!” “在下知道!” “你……似乎不把死当一回事?”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何惧!” “阁下对自己也很残忍?” “对敌人也不宽容!” “阁下准备如何自了法?” 斐剑咬了咬牙,道: “阵外寒潭当是个好去处!” “阁下不会借机脱身?” “姑娘低估了在下的人格!” “好,掘墓人算我失言。” “在下自决之前,有几个问题请教、姑娘可否答复?” “那得看情形,阁下说说看!” 斐剑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能轻生,然而于其被辱而死,不如慷慨自决,死既不能避免,又何必效懦夫行径,这就是孤傲的性格,所产生必然的结果。 虽然面对死亡,但他的意念一决之后,反而泰然了,所不能释然的,是对方的来历,对方是仇家一路,他的想法于做法会两样…… 他,沉凝地开了口: 一姑娘的师承来历?” “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 “姑娘得手神剑多少时间?” “十年!” “十年?”斐剑大是骇然。 “不错” “姑娘何不远走高飞,而耽在此地接受不断的侵扰?” “我说过我是‘护剑人’,并非神剑主人!” 斐剑心中一动,紧迫着道: “那谁才是神剑主人?” “这一点也是歉然奉告!” 斐剑心念疾转,据‘无后老人’转述师父生前对他所说的事实经过,十年前,大师伯“金帝崔斌”在“五帝”之中,功力最高,持“天枢宝笈”附藏剑图,前往寻剑,一年后,忽发现陈尸大洪山下,蒙面剑客自承是凶手,按理,藏剑阁是落在蒙面剑客之手,对方承认得剑于十年前,时间正好相符…… “姑娘如何寻到这不为人知的剑冢?” “对不起,无法奉告!” “姑娘当不否认与蒙面剑客有关?” “什么,蒙面剑客?” 斐剑双目寒芒暴射,直照对方脸上,似要看澈她内心的隐秘,人的眼,是不会撒谎的,眼神,会在不自学间泄露内心的秘密。 但他失望了,对方眼中,除了困惑之外,没有别的表情。 如果没有“藏剑图”,谁也不可能知道这墨石林中是“剑家”,谁也不可能找到这绝地中来,但“藏剑阁”如何落人对方之手呢? 大师伯在被蒙面剑客杀害之前,是不是失去了“藏剑图?” 疑问尽管是疑问,对方不肯吐实也是枉然。 心念之中,道: “不错,在下说的是十年前出现的一个绝顶剑手!” “护剑人”臻首一摇,道: “不知道!” “姑娘得这剑想必不是偶然?” “我说过不回答问题!” 斐剑喘了一口大气,灵机一动,道: “剑家石室之内,似乎还有一座坟墓?” “不错!” “死者是谁?” “先母!” “什么,是令堂?” “阁下已问得不少,似乎可以停止了?” 斐剑咬了咬牙,凄然一笑道: “就算到此为止!” “请!” 这“请”字的含意是什么,斐剑自然清楚,他没有说话,缓缓转身,穿越奇阵,向潭边走去,“护剑人”手握“神剑”,紧随他身后。 顾盼间,到了潭边。 这寒潭奇寒无比,鹅毛不浮。 斐剑面对青悠悠的潭水,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不愿想,也没有想的必要,他看到死亡在向他招呼…… 只须一跃,一切恩怨情仇,从此勾消,所谓死不瞑目,只是绝望时的一种不甘心的想法,一种对命运无助的反抗,到真正面对死亡,这一点意识也不存在了。 他猛一咬牙,涌身便朝潭里跃去…… 身形甫一弹起,一道劲气,从侧方卷至,把他硬生生卷在回原地,而发掌的赫然是那“护剑人。” 斐剑愤然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护剑人”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斐剑,道: “阁下的傲气令人佩服!”声音虽冷,但已没有原先的煞气。 斐剑寒声道: “姑娘就为了说这一句话!” “不!”我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 “嗯!” “准备自己动手?” “不!如果……我说让阁下离开……” 这话,大出斐剑意料之外,反而使他愣愕得说不出话来。 “护剑人’幽幽地又道: “掘墓人,你走!” “让在下……离开?” “不错!” “没有任何条件?” “条件……”她轻轻地笑了笑,似乎在考虑什么。 斐剑自入阵以来,第一次,看见对方展露笑容,那笑容端庄,拘谨,略带羞涩,但别有二种动人的魅力,可惜,在这种情况之下。斐剑丝毫的感应都没有。 “什么条件?” 斐剑追问了一句,心中升起了一种对于“生”的恋慕,这感受,只有从死亡边缘回头的人,才能体味得到生机一现。所有的意念又告复苏,他忽然发觉自己多么需要活下去,不是为自己,不是对生命的依恋,是为了家恨,师仇,还有,便是对绝色红颜东方霏雯的那一段情素。 只要想起她,他便觉得面热心跳,血行加速,从前,他心房里只有仇,只有恨,穿不知任何东西,自从邂逅了她,那充满仇恨心房,才被打开,她占了一个位置,而且是一个重要的位置。 “护剑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了口。 “如果你愿意履行,条件并不苛刻!” 第二十九章 死亡约会 上回当,“护剑人”突然改变主意,让斐剑平安离开,斐剑大感意外,问对方有什么条件?” “护剑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开口道: “如果你愿意履行,条件并不苛刻。”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道: “姑娘说说看?” “护剑人”略嫌苍白但不减其美的粉靥,倏地升起了两片红晕,目光一垂,以低得仅能分辩的声道: “希望你能再来看我!” 斐剑登时愣愣住了,他当然立即便意会到对方这句话的含意,这就是所谓的条件吗?太无法思议了,这转变太大也太突然,就在这转眼工夫之前,她要取他的索性,而此刻,她提出了如此的条件。 愕然了片刻之后,蹙眉道: “这就是姑娘的条件?” “护剑人”目光依然下垂,看着自己的脚尖,期期的道: “是的,你……答应吗?” 斐剑略一整理思绪一抑制了心湖漾起的微波,冷声道: “在下一定会再来的!” “护剑人”抬起了眼皮,眸中闪动着一种极其诱人的光辉,红晕未消,略带涩羞,以一种如琴弦颤动般的声音道: “你,答应了?” 斐剑面对这气质极高雅的美女,耳听这扣人心弦的磁性声音,大有最难消受美人恩之感,但,他十分清楚,两人之间,隐藏着一个无从化解,而又必须打开的结,这结,足以使任何意相破灭。 心念之中,冷漠而又沉凝的道: “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对于神剑志在必得,不计任何代价!” “护剑人”粉腮一变,栗声道: “你不应该是那种卑鄙贪婪的武士? “是的,在下的动机并非出于贪婪!” “那是什么?” “当在下再次造访之时,当会奉告!” “你的意思是当你的身手,能从我手中夺取神剑之时,你会再来?” “在下不必讳言,正是这样!” “护剑人”面上再现杀机,冷呼了一声道: “我依然可以改变主意?” 斐剑一横心道: “在下不愿诡言取幸,心里的话非说不可!” 这就是一个正派武士的本色,他尽可以口不应心,充应对方,先国脱身,他孤傲自负的性格,使他毫不考虑出乎卑下的侥幸。 “护剑人”粉腮一变再变,最后,黯然道: “你……走!” 斐剑尽量抑制蠢然欲动的情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哦!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如果你在重临‘剑冢’之时,这剑已被它的主人取走……” “这……”斐剑咬了咬牙,道:“那到时就请姑娘告知剑主人的姓名!” “也许我会告诉你……” “好,再见了!” 斐剑双手一拱,向阵外走去,心情沉重得象铅块,夹着无边的沮丧,他感到自己的功力,要想快意恩仇,还差了一段距离,这距离能否缩短,可说毫无把握,唯一企望的是能得回半部“天枢宝笈”,但“天枢宝发”已落人那谜一般的蒙面剑客手中,十年前以师伯们的功力,联手合击,尚且非死即伤,自己凭什么向他索仇,又凭什么从对方手中夺回宝复? 出了墨石奇阵,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真的能再来吗? 他“喟!”然一声长叹,缓缓移动脚步,沿潭边走去。 人影幌处,那谋炸奇阵的“金月盟”所属的“神武队统领王庆侯”和那四名手下,一齐涌现,五人都面露骇异之色,王庆侯迎上来,惊疑的道: “掘墓人,你竟能安然出阵?”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冷冰冰的道: “这似乎不关阁下的事!” 王庆侯老脸一变,阴声道: “你狂得可以?” “嗯!” “神剑如何?” “阁下有本领可以去取!” “你见到了阵中人?” “见到了又怎样?” 王庆侯狠狠地道: “老夫并非怕沾血腥,而是奉命不是伤害你,请!” 斐剑心头一震,道: “奉你们主子之命?” 王庆侯一摆手道: “请”’ 斐剑冷哼了一声,弹身朝谷道飘去,心中十分骇异,“金月回主”为什么下令不许手下人与自己作对?有什么企图? 顾盼之间,通过了一线天狭谷,来到谷外。 蓦地—— 一个黑衣人直凑身前,用手朝左侧一指: “掘墓人,前面山环中有人相候。”说完,根本不理会斐剑有什么反应,弹身疾奔而去: 斐剑大是愕然,什么人在等自己?对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踪而派人在这里相候? 是友还是敌,既不通名报姓,也木说明来意,就这么没尾的一句话,似乎料定自己必然会去践这无失约会…… 去,不去,意念在脑内飞快的一转,一种出于好奇的冲动,使他决定一窥究竟。 于是,他折身朝左面约里许的山环奔去。 工夫不大,眼前现出一道山口,另一个黑衣人已停候在旁一见斐剑来临,用手向山口内一指,作出一个肃客之势,道: “请进。” 斐剑忍不住脱口道: “到底怎么回事?” 那汉子冷笑了一声道: “如果阁下不敢应约,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当然,这句话含有激将的意味,同时,也充分显示这约会并非什么好路道,但,他的性格一向只知有进不知有退,当下冷极的一哼道: “掘墓人出道以来,还不知什么叫做不敢,不过,尔等的鬼祟行径令人不齿!” 黑衣汉子不予答腔。 斐剑望了望地形,只见这山环弧形伸张,目光不能及远,乱草杂树,十分荒僻,对方派人在“剑冢”各道之外相候,不言可喻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而选择了这样的荒僻所在约会,显然别具险恶存心。 略一思索之后,举步便向山口淌进。 前行了约莫五十丈,靠右侧现出一条狭窄的谷道,又是一个黑衣立仔人候谷口。 “请进!” 斐剑目光一扫这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动这面孔并不陌生,脑内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来了,赴巫峡找“两仪书生”的途中,遭“金月盟”高手截击,这黑衣汉子,正是随同护法“天地双煞”现身的十名“金月使者”之一。 如此看来,约会自己的是“金月盟”的人。 在剑家潭畔,该监“神武队统领王庆侯”曾说奉命不许伤害自己,那这约会可能含有某种特殊的意味,约会的人员迄今仍未为江湖人知的“全月盟主”木人,抑是……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朋友是第几号使者?” 黑衣人神色一变,继之狞笑一声道: “五号,阁下好记性!” “约会在下的是谁?” “阁下人谷自然明白!” 斐剑不屑地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向狭窄的谷道内欺。 行约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块十丈左近的狭长平坦谷地,十几条人影,象一尊尊的雕象,环列在前头。 斐剑目光一扫,只见站在居中正面的赫然是曾被青衣蒙面女的身份所伤,而自残一目的“巡察总监高寒山”,与高寒山并肩站立的,是“天地双煞”金氏昆仲,三人身后,十几个黑衣人呈半月形环列。 斐剑心头顿时打了一个结,自己稍觉可待的是那一招“投鞭断流”,现在佩剑已毁在“剑冢”之中,在自己未增三十年功力之前,高寒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今虽说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应付高寒山一人则可,如加上“天地双煞”及十名“金月使者”,而对方都以剑术见长,假使动上了手,凶多吉少自不待言。 心念之间,已到了众人身前两丈之处。 环立的“金月使者”,立即移动身形,拉长间隔,把他围在核心之中。 这态势,是有所予谋的表示。 心中虽惊疑,表面上仍冷漠如恒,一抱拳道: “高总监,想不到又见面了!” 高寒山阴侧侧的道: “掘墓人,这当是最后一次碰头。” 斐剑脸色一沉,道: “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寒山面露狞笑,道; “没有什么,老夫反串掘墓人,为你掘墓。” “这约会出于阁下?” “一点不错!” “死亡约会?” “你很聪明,后悔赴约了?” 斐剑咬了咬牙,傲然这: “在下从来不知什么叫后悔!” “很好,你小子有种,你怎的不带剑?” “在下徒手奉陪!” “看来你小子一份狂态上,不能完全不给你机会!”着,转头向近身的一个黑衣人道: “十二号,给他剑!” “遵命!”黑衣人恭应声中,拔剑出鞘,抛了过来。 斐剑已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伸手接住来剑。 高寒山冷酷的再次开口道: “小子,今天你活着离开的希望很微,因为老夫志在毁你,愿你能在剑上造出奇迹……” 斐剑重重地一哼道: “可有什么理由?” “当然有!” “为了以往的旧怨!” “应该说是新仇!” “新仇!”什么意思?” 高寒山目光遍扫每一个在场的手下一眼,然后特别在“天地双煞”的面上停了片刻,见无什么反应,这才转向斐剑道: “告诉你无妨,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被个绝代尤物垂青,不错? 斐剑心头一震,他想到东方霏雯…… “阁下指的是‘王牌主人’?” “不错,正是那残人!” 残人两字,十分刺耳,听在斐剑耳中,满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所谓“新仇”怎会与东方霏雯连在一起? “什么意思?” “为了你这小子,‘紫衣人’被那贱人迫落断岩!” 斐剑倏有所悟,但这意念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紫衣人自己找死,与在下何干?” “每一个在场的人,面上齐齐抖露一种恨毒之色,气氛中顿时弥漫了杀机,高寒山独目同冈生光,但那光影令人不寒而栗,狩恶的一声冷笑道: “话到此为止,你小子明白送命的原因便成了!” 斐剑心头杀机大炽,对方言语之间,似把他当成了嘴上之肉,瓮中之鳖,他想,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当日在石碣峰顶,东方霏雯说他是一个为人不齿的武士,垂涎她的美色而斯缠不休,但从紫衣人口语之间,两人关系似不止此,高寒山企图为紫衣人复仇,恨过自己,难道紫衣人也是“金月盟”中物?金月盟神武队领统王庆侯”曾声称奉命不愿伤害自己,实在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试探着道: “紫衣人与阁下等是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必问了!” “紫衣人与‘玉牌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天地双煞”之中的“天煞金魁”阴声道: “高总监,时不我与,迟恐生变,动手!” 高寒山一点头,道了声;“好!” “天煞金魁”霍地拔出长剑,上前数步,狞声道: “掘墓人,纳命来!” 斐剑长剑一横,剑尖下垂,做出了起手之式,双目暴射寒芒,直照在“天煞” 面上,“天煞”被那目光一逼,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寒光乍闪,剑风撕空,“天煞”恶狠狠地出手劈向斐剑,势如骇电奔雷。 斐剑早已抱定杀一个减少一分压力的决心,“投鞭断流”暴展而出。 “哇!” 惨号声中,血光进现,“天煞”被腰斩为两段。 “呀!” 惊呼之声,响点一片,谁也想不到以“天煞金魁”的功力,竟然不出一个照面。 斐剑自己也大感意外,记得在“红樱”附近遭受袭击时,“地煞金鳖”曾在自己剑下走了十招,难道“天煞”的功力如此不济,是了,自己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全力出手,岂可小觑。登时信心大增…… 高寒山脸上的肌肉起了抽搐,暴喝道: “好小子,你何以突来这高功力?“ “地煞金鳖”手足情深,一见“天煞金魁”毙命,双目鼓瞪如针,几乎喷出血来,怪吼一声,电扑而上…… “金护法……” 高寒山栗喝声中,横击一掌,把“地煞”中途迫住,接着道: “我们不能再付任何代价,冷静些。” “地煞”气休休的道: “我不把小子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高寒山缓缓拔剑在手,道: “金护法会如愿以偿的!” 话声中,人已欺到了斐剑身前,“地煞金鳌”面上怨毒狞厉之色,似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斐剑紧握剑把,凝神而待。 高寒山冷哼一声,递出了长剑…… 一场使风云变色的恶斗,叠了出来,令人动魄惊心,剑刃撕风,剑气漫卷,围在三丈之外的人圈、衣袂猎猎飘飞。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高寒山已被迫处下风,渐渐,先机尽失,成了挨打之局。“地煞”一挺剑,加人战圈,高寒山压力减轻,招式又活跃起来。 斐剑衡情度势,知道处境十分险恶,现在高寒山与“地煞”联手,堪称劲敌,而且这是生死之争,并非分出胜负便可了结,十几个“金月使者”虎视在侧,论身手在江湖中都是一流之选,逐一对付,当然没有问题,如果群起而攻,情况就两样了。 走,这是上着,但这并非武士行径。 心念之中,又过了十招,双方无分轩轾。 突地,六名“金月使者”加人战圈,情势顿然改观,斐剑已感到无法应付裕如,对方出手,尽指六要害,只消略一疏神,便有性命之忧。 战况如火如荼,泣鬼惊神,而对方八人配合之严密,更是惊人。 “哇!” 惨号声中,一名“金月使者”栽了下去。 同一时间,高寒山的剑尖,划过了斐剑的左胁,登时血流如注。 第三十章 恐怖屠杀 斐剑怒发如狂,在求生意念的支使下,出招更是凌厉无匹。 “哇!”又是一名使者丧生剑下。 立即,又有三名使着填补上来,成了九对一之势。 高寒山与“地煞金鳖”,左右主攻,其余七名使者助攻,此进彼退,乘机蹈隙,封死了每一个空隙,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攻击的机会。 一声暴喝过处,斐剑右肩又告中剑,在猛用真力的情况下,创口血如泉喷,失血过多,加以剧战力疲,逐渐,力不从心,招式施出,已失了原有的凌厉。 我不能倒下!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 要想从必死的境地中,求出一条生路,必须先设法减轻压力,而敌对面的支柱,只高寒山一人,如能消灭对方的主力,余者便比较容易对付了。 意念,象电光似的在脑海中一闪。 于是,他奋起余勇,拼聚了全部所存的真无内力,先朝“地煞”这一面虚幌一剑,然后猛罩向高寒山。 这一击,大有破斧沉舟之慨,生死全系于这一击。 “锵!锵!”震耳的金铁交鸣,夹以一声闷哼,高寒山踉跄,退了四互步之多,胸前一片血迹殷然。 所有出手的人,全被这栗人的一击惊得窒住了。 斐剑一击得手,略不迟延,贾其余力,剑势指向“地煞金鳌”。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名“金月使者”的长剑,夹雷霆之势,如骤雨般袭到,如果他剑势不变,“地煞”因无幸免,而他自己非毁在五柄剑下不可。 情势所迫,只好中途变招,挡开五柄长剑。 一粟喝声中、高寒山弹身进入圈子,显然,他伤势不重。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 在敌我形势悬殊之下,交手全凭一股锐气,气一馁,命运便已注定,斐剑气势一衰,立即给予对方可乘之机,骇人的剑气,把他裹得风雨不透。 一招!两招!三招…… 对方剑势压力如山。 斐剑俊面煞白,气喘如牛,手中剑重若千钧,已无法封挡从不同角度攻来的招式。 “哇!” 惨哼声中,斐剑连中四剑,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血水染红了白色劲装,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保持衣服的本色。 “闪开!” 高寒山大喝一声,“地煞”与五名使者应声收剑后退。 斐剑身表连幌,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不过,死亡的阴影,已紧紧地罩住了他,他想,这一劫看来是逃不过了。 高寒山扭头向“地煞”道: “金护法,交给你!” “地煞金鳌”欺身上步,直逼斐剑身前伸手可及之处,栗声道: “掘墓人,老夫要把你寸磔寸剐,以慰亡兄之灵!” 斐剑急怒攻心,一股道血夺口喷出,喷得“地煞”满头满脸红焰焰一片湿。 斐剑眼睁睁望着抓来爪影,但却寸步难移,手中剑根本举不起来。 “住手!” 一声娇脆,但却充满了杀机的喝声,倏告传来。 “地煞”如中蛇蝎咬螫般的暴退丈外。 一个国色天姿的绝世佳人,现身场中,身后,紧随着八名绛衣少女。 来的,赫然是神秘美人东方霏雯。只见她凤目带煞,粉靥罩了一层严霜,眸光闪动之下,所有在场的“金月盟”高手,一个个面如死灰,只有高寒山独目之中充满了怨毒,但身形却不自禁地抖颤起来。 斐剑精神一振,叫了声:“大姐!”随着而来的,是力竭后的虚脱,幌了两幌。终于栽了下去。 立即有两名绛衣少女,抢步上前。把斐剑连抱带挟地移到旁边,并为他止血。 东方霏雯无限怜地看了斐剑一眼,然后转向高寒山道: “高总监,你有什么说话?” 高寒山自躯一震,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咬牙切齿的道: “高某人自惭力薄,恨不能手刃你这贱人……” “住口!” 东方霏雯厉喝一声,不见作势,已到了高寒山身前,素手一挥…… “哇!” 凄厉的惨嗥声中,高寒山口血飞迸,仰面栽了下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东方霏雯冷笑一声,转向“地煞金鳌”,寒声道: “金护法,你还等什么?” “地煞金鳌”厉笑一声道: “老夫在阴间等着看你的下场!” 说完,倒转剑尖,插人自己的心窝,尸身徐徐倒了下去。 斐剑躺在一旁,神思还没有丧失,见状之下,不由寒气大冒,想不到心上人的威势一至于斯,隐然生杀予夺。 然后,东方霏雯把目光移向那些恐惧不已的“金月使者。” 不久之前,“金月使者”奉命到各派照会结盟,以一个使者之力,所至门派,无人与敌,而现在,在东方霏雯之前,一个个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微不足道,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东方霏雯的功力,和她的美色一样,已到了无匹之境。 十多个“金月使者”,一个象待宰的羔羊,那情景令人看了不忍,他们,每一个,在江湖中都是一流的剑手,然而此刻,他们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但,却没有半个露出乞怜之色,也许自知不免,也许是武士本色。 绿衣少女之中,有一个高声道: “各位自便罢,不要浪费时间了?” 使者之一,怪叫一声: “盟主,弟子无能为力了!” 横不是抹,倒卧血泊之中。 接着,两个,三个…… 转眼之间,全部自决当场,场面惊心怵目,令人不忍卒睹。 这恐怕是世间最惨酷的屠杀了,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一个个自己结束生命,连反抗都没有。 斐剑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东方霏雯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死人于一言半语之间!而且,死者都不是泛泛之辈。 东方霏雯一摆手道: “掩埋!” 八名绛衣少女立即动手,清理现场。 东方霏雯移身到斐剑身边,蹲下身去,秀眉紧皱在一起,爱怜地察视伤口,道: “弟弟,你感得觉怎么样?” 软语温馨,香泽微闻,斐剑心神荡然,苦笑了一声道: “没有什么!” “痛吗?” “还挨得了!”’ “能行动吗?” 斐剑两手撑地,身形向上一起,一阵攻心剧痛,使他不自禁地呻吟出声,眼前金花乱迸,又倒了回去,一条柔若无骨的玉臂,横里托住他的上半身。 他定了定冲,惨然一笑道: “大姐,我竟如此不济!” “弟弟,象你这般身手,已是十分难能的了!” “大姐……”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似乎无话可说,四目交投,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的情意,心思,都在目光中表露无余。 “弟弟,到外面去,先替你疗伤!” 身形一轻,整个身躯已被东方霏雯托了起来。 斐剑急道: “大姐,我一身血污,你的衣服……” “弟弟!” 东方霏雯索兴把他抱在怀中,他本长得比东方霏雯高大一陪,这一抱,大小悬殊,看来十分碍眼。 倚香偎玉,斐剑痛楚全消,心里一阵陶陶然。 谷外,一辆华丽的巨型马车,绣帘翠盖,两名绛衣少女,停立车前,四匹白马,浑身无一根杂毛,不停地吹气蹬蹄,神骏已极。 车辕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女,鬓发如霜。 到了车前,绛衣少女之一,忙着掀起车帘。 黑衣老妇回头道: “就是他么?” 斐剑目光一转,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见跨辕老妇,奇丑无比,吊角眼,朝天鼻,厚嘴唇配上一付残缺的焦黄牙齿,黝黑粗糙的脸上,皱纹折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与东方霏雯一对照,简直使人透不过气来。 东方霏雯语气恭谨的道: “玫姑,他伤很重!” “放进车里让我看看!” “也许我们得赶回去!” 说话声中,低头进人车厢,一股馥郁的兰麝之香,使人有说不出的舒畅。 车内,锦帏绣榻,布置得象一座具体而微小的寝宫。 斐剑被安置在榻上,那被东方霏雯称做玫姑的老妇,紧跟着进入车中,翻检了斐剑周身伤痕之后,道: “若不以本门灵药医治,势将留下满身丑恶疤痕,小姐,他真元耗竭,失血过多,若非修为有素,恐已不治了,我们得立即赶回去,让他安静地睡一觉,不然他受不了车马颠簸之苦!” 她称她玫姑,她称她小姐,两人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呢? 黑衣老妪,退出车外。 斐剑忍不住道: “她是谁?” “先母的贴身侍婢郝玫香,我是她带大的,功力有一半是攻姑所传!” “难道玫姑的功力还在大姐之上?” “高出一两筹!” 斐剑不由咋舌道: “那岂非不可思议了?” “未见得,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 “至少是难逢敌手的了?” “可能!” “我们到哪里去?” “到我住的地方!” “什么地方?” “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那地方很偏僻……” “这也是大姐秘密的一部分?” “就算是!” “远吗?” “半日可到!” “百里?” “差不多,弟弟。我要点你睡穴……” “这样谈谈不是很好吗?” “为了争取时间,必须全速疾赶,你受不了!” 说着,在斐剑额上轻轻一吻,这一吻,象慈母吻她的爱子斐剑象触电似的一颤,“黑甜穴”上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声复生,睁眼处,但觉珠光耀目香气盈盈,赫然,自己已置身在一张极其考穷的绣榻之上,隔着罗帐可以看出这是一间极尽屠华的寝处。 静幽幽地,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祥之感,从小到大,不用说住过,连看都不曾看过这样豪华的居室。 这里,当是东方霏雯所说的住处,而且,这是她的香闺无凝。 美人特恩,他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试行转侧身躯,毫无痛楚,只是有一种不自然的束缚之感,用手触摸之下,才发觉身上缠满了裹伤的白绫,仅下身着了内裤,也是新换的。 就在此刻,一条娇俏人影,向床前缓缓移来,不带半丝声息。 斐剑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轻唤了一声: “大姐!” “没有回应,定眼细望,大是赧然,来的是一个绛衣少女,这是东方霏雯手下不变的服色,尴尬地转口道: “是那位姑娘?” 绛衣少女依然没有答腔,人已到了床前,隔着罗帐,看不十分真切,但朦胧中这女子似乎极美。 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揭开了帐门,现出一张极美,但也极冷的粉靥,这面庞,并不陌生,可也不是谷中所见八女之一,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 “掘墓人,记得我吗?” 声音冷酷无情,秀眸之内,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斐剑大吃一惊,他突然想起对方是谁了,脱口道: “姑娘是‘玉女陈香君’?” “你想不到?” 是的,斐剑做梦也想不到,“三元老人”的孙女,竟然做了“王牌主人”的侍婢,“三元帮”被血洗之日,在现场没有看到陈香君的尸体,她果然逃过了那动难。 “陈姑娘……” “掘墓人,听着我要杀你!” “什么?你……” “玉女陈香君皓腕一扬,一柄精光雪亮的匕首,对准斐剑的心窝…… 斐剑不由惊魂出了窍,他此刻功力尚未复原,身上被白绫层层缠绕,行动受了限制,同时,现在是仰卧之势,给对方更便利的下手机会。 “陈姑娘,可肯听在下一言?” “你还有话说?” “姑娘是为了那人头贺礼之事?” “你明白就行了。” “在下是受人愚弄,同时,这件事,已由当事人交代清楚!” “当事人,谁?” “无魂女!” “她人呢?” “死了!” “掘墓人,狡辩无益,血债血偿,你死定了……” 斐剑栗声道: “姑娘听在下说完……” 陈香君厉声道: “你希望有人来救你?别妄想了。” 匕首对准心窝,飞快地戳下…… 一种本能上的反应,斐剑大叫一声,拚剑劈出一掌,虽然,他重伤未愈,但以他的修为,在情急之下出手抗拒,其势仍未可小觑。 掌力卷处,陈香君被震得连退了三步,显然,她失算了,她没有料及剑仍有力反抗,否则,她不会如此轻率下手。 正在她神情一呆之下,二名绛衣少女已用剑抵住了陈香君的二大死穴…… 第三十一章 天枢宝笈 斐剑忧忧醒来,向东方霏雯说道: “我要见她!” “你……要见她,为什么?” “我有些话要对她说清楚,她遭遇可怜,她的行为是值得原谅的!” “依你!” 说着,在床头一按,一个绛衣少女,匆匆而至。 “把那贱人押来!” “是,” 绛衣少女转身出房,不一会,“玉女陈香君”被另两名绛衣少女左右挟持着,带进房中,斐剑半坐起身形,以被拥身,东方霏雯钩起了帐门,陈香君钗横发散,衣衫不整,满面凄厉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定了定神,徐徐开口道: “陈姑娘,当初在下赴‘倚云山庄’,是受了‘无魂女’之愚,代她送那。份人头贺礼,在下事后深觉不安,曾当面应承对令祖及令尊有所交代……” “哼!” “姑娘无妨听在下说完,姑娘的新婚夫婿欧阳瑾,原本是‘无魂女’的恋人,他与她不但有白头之约,而且也有了夫妻之实,‘无魂女’且有了身孕……” 陈香君意外地一震,道: “这是真的?” “在下当没有说谎的必要,欧阳夫人可为作证,她曾亲自向她交代过……” “于是‘无魂女’杀了他?” “正是如此!” “她杀了人还把人头送上我们……” “陈姑娘,你也是个女子,你当意想到一个纯洁少女,所爱之非人,被始乱终弃,会引起什么反应?她送人头的目的,一方面是泄愤,另一方面是当贺客之前,证明你的婚事不谐,如果,她杀人在你婚后,你想是什么后果?” “我已无幸福可言……” “无魂女迁怒所有无行武士,杀人,最后她被杀。” “玉女陈香君”粉腮一惨,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转向东方霏雯道: “请踢婢子速死!” 东方霏雯面寒如冰,一摆手道: “带出去!” 斐剑脱口叫道: “慢着!” “弟弟话还没有说完?” “不!请……请大姐放了她!” “什么,你为她说情?” “就算是。” “弟弟,我名下不容有叛逆之人。” 斐剑俊面一变,道: “大姐的意思是不准小弟所请?” 东方霏雯秀眉紧蹙,久久没有出声,看样子,她一方面要维持门规,但又不忍峻拒个郎所请,是以一时之间,大费踌躇。 斐剑见对方沉吟不语,心中老大不是意思,他出道以来,从未求过人,现在,第一次求人。求的是心心相印的心上人,而竟碰上了一个软钉子,在旁人也许没有什么,但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自尊心极强,这打击就不轻了,当下冷冷的道: “大姐,不必作难,主权在你!” 东方霏雯扭头一笑道: “弟弟,如果我不答应呢?” “在下当然不能勉强。” “什么,在下?弟弟,你生气了?” “不敢,我欠大姐的太多,报偿还来不及。” “弟弟,如果我表面上答应你,实际上把她秘密处置,又当如何?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宁愿骗自己也不愿骗你!” 这话,真可谓刻骨铭心,斐剑深受感动。 “玉女陈香君”慨然道: “掘墓人,盛情心领,请不必为我乞命!” 斐剑苦苦一笑道: “诚然如此,但在下决定了一件事这后,从不更改。” 东方霏雯当然听得出斐剑这句话,不单是对陈香君而发,终于一咬玉牙,道: “让她走!” 绛衣少女登时松开了手,“玉女陈香君”先向东方霏雯福了一福,谢过了不杀之情,然后对天盟誓道: “如我真的不死,这笔人情我会永志不忘的!” “好说,姑娘请!” “玉女陈香君姗姗出室而去,两名绛衣少女也相继施礼而退。 斐剑才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我该谢谢你!” 东方霏雯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 “弟弟,我这大姐一向不听命于人,对你……我没有话说。” “足见深情,你使我受宠若惊!” “弟弟,你将息一会,这一闹不打紧,伤口迸裂,又重新理创换药,你得多躺上十天……” “要躺十天?” “话是这么说,房内你可以走动一下,十天之后,当可全部复原。” “大姐,我……值得你这样爱护吗?” “傻弟弟,当然!” 说着,俯身在斐剑额上一吻,姗姗离去。 斐剑本来极想问问她的身份来历。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要富,只好作罢。 东方霏雯一走,房内骤呈空虚,斐剑躺了片刻,发现床头有衣物,看来是特为自己准备的,当下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骨,觉得行动尚无大碍,于是穿上外衫,向窗前行去。 窗外,是一个板具匠心的园围,奇花异奔,山石玲玲,只是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痴立了片刻,转身到梳妆台前,对镜照照,竟然清瘦了许多,镜中,现出一道小门,看来是一个套间,在百无聊奈之下。向套间移步过去,推开小门,竟然是一间洁的书斋,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倒是架且书不多。 疗伤息养期间,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他信步踱了进去,先浏观了一壁间字画,然后移步书架之前,目光一扫书签,不由骇然而震,这些书,并非普遍典箱,尽是拳经位谱,武功秘箫一般均视为秘室,斐剑自也懂得这规矩,他想,不看内容,见识一下书目也是好的。 于是,他一本一本地看下去,看到第四隔的最后一册,他象中了邪似的楞住了,呼吸也感到迫足起来,这简直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那是半品绢册,上面加了浮签,赫然是“天枢宝复”四个字。 这不是自己处心极虑,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天枢宝笈”下半部怎会落人东方霏雯之手呢? 师门遗宝,在此出现,这问题相当不简单。 据“人皇”的义女,也就是“无魂女”的义母所说,师姐方静娴重伤垂危,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并且说东西已落人昔年仇人蒙面剑客之手,东西既人蒙面剑客之手,又怎会在此出现呢?莫非东方霏雯与蒙面剑客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里,不由机传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真是如此,红颜知己,便是血海仇人,这,太可怕,也太残酷了。 他希望她能有所解释! 他希望他的推想不是事实,而是另有原因! 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爱她是这样的深,他怕喜剧变成悲剧。 然而,在这优惶恐惧之中,却有一份狂喜,他终于接触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练成全部所载武功,距快意恩仇的日子便不远了。 他不克自制的开始翻阅。 第一页,也就是撕开的地方,是一招剑法,正好是他所修习的“投鞭断流”的下一招,比上一招更加凌厉深奥,叫做“满天星斗”。再下去是第三招“擎天一柱” 剑法一共只有这么三招。 第三页载的是一招掌法,名叫“天枢神掌”。虽仅一招,但解说与图式却占了五页篇幅,足见这一招掌法的玄奇深奥。 之后,是指法与步法,分别称为“魁星射斗”,“步虚蹈幻”。 再以后,是剑、掌、指、身法的总解。 他的武功,完全得自上半本,与下半本一弧相连,大致浏览了后面的总解,他看出那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如无这总解,每一式一招,都不能发挥威力到极致,而在内力的培养与运用,也有具体的说明。’ 如果不是依前增本载的特殊修为之法扎根基,无法参修后半本,如果没有后半本,前半本的原则无从发挥妙用。 “天枢宝笈”本是一册,“土帝”当初怕落人仇家之手,把它撕分为二,由他与“火帝”各持其半,“土帝”负责物色传人,以制钱为信物,使宝发合壁,这一着棋,他走对了,任何人得到这后半本,都等于废物,而前半本,他在传授斐剑之后,把它毁了,也就是说,除了斐剑一人之外,世上已无人能参修这“天枢宝笈”。 斐剑脱明绝顶,他在这半刻之间,已悟出了其中道理,和师父的用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当自身后,他敏感地知道来者是谁,但他没有回头,仍若无其事的翻阅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启齿揭开这可怕的谜底。 来的,果然是东方霏雯,磁性的嗓音,使斐剑下意识地一颤,他不敢想象序幕揭开之后,是什么收场。 “弟弟,这书房还合你意吗?” “很好!” “你在看书?” “是的!” “架上的书,你随便看好了,等你伤愈,也许能得些益处!” 斐剑合上秘笈,缓缓转身,面对的,仍是那一张美得令人目眩,充满了爱意,毫无嫌猜的脸孔。 他心头飘过一抹痛苦的阴云,但,这谜底无论如何要揭穿的,而且,他不能抖露身份,他必须作伪,事实迫使他不得不如此。 “大姐,这半本……” “是‘天枢宝笈’的一半,看来是废纸!” “大姐如何得到的?” “啊!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 “好奇?” “是的!”他竭力装得若无其事,淡淡地接下去道: 这你说的废纸,曾使‘三元帮’冰消瓦解,‘鄂西大豪’丧命,‘两仪书生’夫妇横尸,而结果……” 东方霏雯粉腮微变,道: “结果怎么样?” “他们谁也没有得手,也许,他们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弟弟的意思是说他们都不是为了这宝复而死?” “传说是这样!” “也许你对了,那只是凶手杀人,故意弄的幌子。”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大姐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 “准?” “紫衣人,他已死了!” “是他?” 斐剑惊愣地后退了一步,莫非紫衣人便是当年的蒙面剑客?不错,机有可能,他不示人以真面目,他的身手仅次于东方霏雯“你奇怪我曾知道?” “坦白的说,有一点。” 东方霏雯娇躯微挪,朝近身的椅上一靠,道: “弟弟,你记得我曾说过紫衣人对我纠缠不休?” “是的,我记得!” “他知道我对秘发一类有收藏之僻,于是,他差人送上这份礼物!” “哦!” 斐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虚悬的心,此刻才放下来,她既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得到,那可怕的后果,就不会应验在她身上了。 但,另一个念头紧紧地抓住了他,便是紫衣人的来路,如果紫衣人便是当年仇人,他已经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顶的断岩,一切岂非全落了空? 可是这想法立既被推翻了,当年的蒙面剑客,能施“附骨神针”,黄筱芳死于“附骨神针”是在紫衣人被迫杀之后,死人当然不能再杀人。 那紫衣人又从何处得到这半本“天枢宝笈”呢?师姐方静娴得“无魂女”传言,东西已落人昔仇年蒙面剑客之手,难道紫衣人是夺自蒙面剑客之手?…… 他愈想愈觉粉妓,迷乱,理不出半丝头绪。 “弟弟,你象是有心事?” 斐剑立感到自己失态,以微笑作为掩饰,道: “我在想紫衣人如何会得到这半本宝笈……” “你似乎对这特别关心?” “这是性格使然,我一向喜欢寻根究底。” “放开,这问题除了起死者于地下,否则无人能告诉你!” 斐剑沮丧地点了点头,他并非同意东方霏雯的看法,而是无可奈何的表示。 “弟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大姐有话请说!” “我有事要离开几天……” “噢!” “你的饮食起居,换药,我已吩咐人专门料理!” “大姐只管放心去办事。” “弟弟,我只希望你不要外出,房外的花园和这书室,你可以自由活动,这范围以外,最好不要走动!”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斐剑心山中狐疑,但也不便追问,同时,他也没有一定要外出走动的必要。当下一颔首道: “就依大姐的话!” 东方霏雯离开了。 斐剑深深地感到无比的冷落,孤凄,象失落了什么似的,有些魂不守舍,他无法猜想她外出去办什么事,她的人是一个谜,行为是一个谜,连这住处。也充满了神秘。 所幸,他的精神别有寄托。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把每一分钟的时间,全用在钻研那半“天枢宝笈”之上,这是极难得的机会,这本是师门之物,他暗地钻研,并没有不安的感觉。 然而,半本所截,是精中之英,玄奥艰深,并非一朝一夕可竟全功。 如果东方霏雯事完返家,他将不能公开参研、于是,他先把全部诀要,熟记胸中,这化了他两天的时间,全部记熟之后,开始从“满天星斗”这一式研习起……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飞逝。 十天过去了,他的伤已告愈痊,而东方霏雯还没有回来,他业已参悟了另两招剑法,开始参修那一式掌法…… 这一天,用罢午饭,正在房中闲坐,忽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喝斥之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自觉地向中门行去。 到了门喧,一个绛衣少女当门而立,检枉为礼,道: “少侠何往?”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寻仇!” “寻仇?” “是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青衣蒙面女子,据说是‘杀人王’的传人!” 第三十二章 擎天一柱 斐剑一听来的是青衣蒙面女子,登时精神大振,道: “我去会她!” 绛衣少女极为难的一笑道: “少侠,主人临行吩咐……” “不许在下外出?” “不是不许,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出来。 斐剑声音一寒,道: “在下被软禁了?” 绛衣少女躬手道: “少侠是此地贵客,这话言重了,主人的用意是希望少侠静养。” “在下业已复原,同时来人于在下有段过节,正好乘机了断。” “主人回来,请少侠担待。” “这本不关你事!” “如此少侠容婢子带路!” “在下想借柄剑用……” “噢,容婢子去取来!” 绛衣少女转身入内,不久,带剑而出,双手捧于斐剑,然后上前引路。 出了中门,又是一番景象,迥栏曲栏,画栋雕梁,气派极宏伟,庭院花木扶疏,山石亭树,荷池曲水,有若王宫御苑。 斐剑无心欣赏这些,随在绛衣少女之后,从卵石花径,奔了出去。 穿过月洞门,是一个敞轩,再外面,便是高耸的门楼。 目光透过门洞,可见耸翠的山峰。看来这巨宅是座落在山谷之中。 阵阵剑刃交击之声,从门外传来。 斐剑一个弹身,超越带路的绛衣少女,疾箭般射出门楼之外,只见四名绛衣少女、联手合战青衣蒙面女,双方打得激烈十分,另有十余名绛衣少女,在一旁观战,靠门楼的侧方,躺着三名绛衣少女,血迹漓淋,看来伤势不轻。 这批绛衣少女的身段,斐剑知之甚稔,青衣蒙面女能连伤三人,功力确属骇人。 众绛衣少女,一见斐剑现身,齐齐扶剑为礼。 斐剑拱手答礼,心中甚的困惑,偌大庄宅,竟不见半个男子,东方霏雯的身份更加费人猜疑了。 一声娇喝,挟以问哼同时传出,四名交手的绛衣少女之一,踉跄而退,鲜血从左肩胛冒出,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立即,有三名线衣少女挺剑欺了过去,加入战圈。 就在此刻,一声苍老的冷喝,倏告传来; “都与老身住手!” 斐剑转头一看,现身的赫然是十天前驾车送自己来此的奇五老妪郝玫香。 场中正在交手的六名绛衣少女,闻声纷纷跳出圈处,退了下来。 郝玫香是东方霏雯母亲的贴身侍婢,把她从小带大,她对她十分恭敬,玫姑称之,这些绛衣少女,自是奉命唯谨了。 斐剑向老姐一抱拳,道: “前辈好!” 郝玫香目光一瞟道: “你怎么出来了?” “晚辈与来人有点过节待了。” 郝玫香没有吭声,颤巍巍地向青衣蒙面女身前欺了过去,冷厉的道: “你是‘杀人王’门下?” “不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上门伤人……”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声,打断了郝玫香的话,道: “尊驾是此间主人?” “虽不是,但可以作主!” 好报了,请交出杀害‘无魂女’的凶手!” 斐剑心中一震,原来她是替“无魂女”索仇而来,当下忍不住大声接口道: “杀害‘无魂女’的凶手,早已死于‘附骨神针’之下。” 青衣蒙面女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吃惊地道;“掘墓人,你……也是这里一份子?” 斐剑冷冷地道: “在下在此作客!” 郝玫香嘿嘿一阵冷笑,道; “丫头,‘杀人王,的牌子唬不了老身,你此来是自己找死,告诉你,这地方许进不许出,你是自了还是要老身动手?” 青衣蒙面女振声道: “要姑娘我自了,哈哈哈哈……” 郝玫香吊角眼一翻,丑脸上杀机毕露,狞声道: “丫头,你就会知道的!” 话声中,鸟爪般的手,向青衣蒙面女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诡辣得令人咋舌,看来不疾不徐,但出手的角度部位,迥异武学常轨,使人无法躲闪封拒。 青衣蒙面女手中剑划了半个圆,郝玫香收手后退了三尺。 斐剑几乎脱口叫出好来,这一划妙到毫颠,不但对闭了所有门户,而且寓攻于守郝玫香如不收手,定遭致命反击。 郝玫香一招失手,丑脸顿时变得狰狞无比,冷笑一声,右手五指伸张,再度抓出,左手立掌如刃,跟着猛然切出,一招两式,各藏玄机…… 青衣蒙面女偿敢以原式应敌,闪电般弹退八尺。 郝玫香如影附形而上,双手各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招式攻击出,凌厉诡辣得令人动魄惊心,叹为观止。 青衣蒙面女一振腕,洒出一片寒芒,迫得郝玫香第二次收手而退。 斐剑业已忍耐不住,一弹身横在两人中间,侧顾郝玫香道: “容晚辈子这位姑娘了断一段过节!” 郝玫香怒不可遏的道: “你退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斐剑面色一寒,道: “晚辈与这位姑娘有约,见面即行了断。” “此地由老身作主!” 斐剑孤傲成性这话使他受不了,然而看在东方霏雯价上,他不得不容忍,硬把一股怒气通了回去,冷冷的道: “晚辈并非喧宾夺主。” 郝玫香一摆手道: “你退开!” “晚辈是看在东方霏雯姑娘份上。对前辈礼敬三分!” “若非为了她,老身岂用与你废话。” “依前辈之见呢?” “你乖乖回屋里去。” “如果晚辈说不呢?” “老身言出不改,不听也得听!” 斐剑可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无明火冲胸而起,冷冷说: “晚辈一向也是言出不改!” “少给老身卖狂!” 话声中,一掌向斐剑虚空劈去,势道之强,足可撼山栗岳,斐剑枯不到对方猝然出手,当场被震退了七八步,劲风余势不衰,使得近身的几名绛衣少女娇躯轻幌不止。 青衣蒙面女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言。 斐剑双目尽赤,栗声道: “前辈不要迫晚辈动手!” 郝玫香面上的皱折起了一阵抽动,冷极的哼了一声,道: “你别恃宠而娇,目中无人!” 斐剑闻言之下,气得全身簌簌直抖,恃宠而娇,这四个字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这是莫大的屈辱,这感受,是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 于是,他侧身移了两步,身形半转,正面朝着郝玫香,星目棱芒暴射,俊面一片铁青,以冷厉而激颤的声凋道: “前辈不是有心侮辱在下?” 郝玫香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 “是又怎么样?” 斐剑栗声道: “在下不愿平白受辱!” “你还敢把老身怎么样?” “你还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如何还法?”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于鄙屑斐剑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武士可杀不可辱,尊驾当知道如何还法!” 郝玫香登时目暴精光,白发蓬飞,阴声道: “莫不成你要向老身出手?” “正是这句话!” “当知刀剑无眼,拳脚无情?” “在下如果不敌,算是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哟!听口气你要与老身生死相拚?” “就算是!” “你再考虑一下?” “在下考虑过了!” “老身只是顾虑无法向霏雯交代。” 提到东方霏雯,他决心不自主地一震,但,是可忍,孰不]忍,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当下冷峻至极的道: “大可不必!” 郝玫香皱了皱朝天界,大声道: “好哇!出手!” 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得无以复加,在旁的绛衣少女,一个面目失色,但格于身份,谁也不敢开口。 青衣蒙面女娇躯转挪,向后退了数步,她是准备看这场热闹的了。 斐剑目不稍瞬,瞪视着对方,寒声道: “请亮剑!” 郝玫香大剌剌的道: “对你大概还不致要老身用剑!” 斐剑冷笑了一声道: “徒手尊驾非在下之敌!” 这句话现在说来,一点也不夸张,他自参研下半部“天枢宝笈”之后,虽尚未究全功,但已领略了八成,功力比之十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郝玫香目珠一转,道: “等老身打发了那贱人再说……” 斐剑冷冰冰地吐出了两个字,道: “不行!” 郝玫香登时暴怒如狂,厉声道: “若不是为了霏雯,老早已宰了你,你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剑怒哼了一声,算是答覆。 毕竟斐剑在此是贵宾身份,郝玫香虽受东方霏雯尊敬,但他不过是东方霏雯母亲的贴身侍婢,尊卑仍有分别,虽是怒极,却不能不顾后果,竭力控制住情绪道: “三招为限,你尽量出手,三招如击不倒老身,你乖乖的退回屋里去!” 斐剑为的只是一口气,也并未存心一定要生死互见,当下一颔首道:“可以!” “你出手好了!” 斐剑自知在下半本“天枢宝笈”未澈悟之前,掌指方面,决讨不到便宜,所恃的,只是三招剑术话已叫明,对方不肯用剑,自己当然没有以长就短的必要,当下一扬手中剑,冷喝道: “第一招!” 剑随声出,只见一溜剑光,玄奥无匹地卷向郝玫香,其势骇人听闻。 郝玫香见势老脸一变,旋身避了开去,没有还手。 斐剑第一招“投鞭断流”无功,接着展出新的第二招“满天星斗。” “接第二招!” 只见密密麻麻的银星,如暴雨般洒出,笼罩了两丈方圆直似摇落一天星斗,破空之声刺耳如割,两丈范围之内,密无点隙。 所有在场的,无一不是上乘好手,也不由被这一招震得惊呼出声。 郝玫香挟以毕生功力,连劈人掌,才算险极地脱出银雨之外,但已惊得面无人色,喘息全场可闻。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还剩下一招!” 这一招,他非胜不可,否则奇耻难雪,与青衣蒙面女的过节也别想了断了。 郝玫香确确实实地震栗了,她没有真正见过斐剑的功力,。以十天前他被“金月盟”所属“巡察总监高寒山”,“护法天地然”以及十余“金月使者”诱到狭谷围攻,重伤将死的情况而论他不该有这高的功力,以目前的表现而言,高寒山等岂能挡其击,这确实是件想不透的蹊跷事。 怀疑尽管怀疑,事实却不许她思考,她必须应付这第三招,可能,这最后一击,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为了保命,她不敢再托大了,一招手道: “剑来!” 一名绛衣少女,立即把剑送上。 空气几乎紧张得令人窒息。 除了青衣蒙面女,脸上的表情不为人知之外,所有的绿衣少女,一个花容失色,悚栗之状溢于言发。 斐剑把第三招“擎天一柱”的口决,极快的在心里默运了一遍。 “在下要出手了!” “嗯!” 长剑,在所有惊愣的目光注视下划了出去,不带丝毫火气,缓慢地划成一个圆…… 郝玫香丑脸惨变,这看来平凡而又不起眼的剑式,她竟无从破解,登时为之一窒,但,这不过电光石火间事,单臂一振,剑刃挟雷霆万钧之威,抖了出去。 斐剑手中剑在对方出手之后,突地由慢而变为极快,闪电般地变式…… “呀!” 惊呼声中,夹着一声问哼,还有金铁坠地之声。 只见郝玫香长剑斜抛丈外地上,身上三处见血,而斐剑的剑尖,却抵在她的“喉结穴”之上。 谁也看得出来,斐剑如果要她的命,她早已躺下了。 斐剑缓缓撤剑,道: “看在东方姑娘份上,在下不为已甚。” 郝玫香面上的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瞠目结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斐剑停了片刻,又道: “此地是尊驾作主,换了地方,在下大概可以作主了!说完,径自转向青衣蒙面女道:“姑娘,请,到外面去谈!” 青衣蒙面女道了声:“好!”弹身向青翠的谷道奔去。 斐剑也跟着弹身…… 一名绛衣少女横身一截道: “少侠请勿离开!” 斐剑冷冷的道: “在下会回来的!” 身形再弹,快如电闪的向青衣蒙面女身后追了下去。 谷道极长,但却平坦,奔了半刻,才出谷口,青衣蒙面女回头望了一眼,素手一挥,折身朝右侧方一座峰头射去。 顾盼之间,两人到了峰顶,相向而立。 斐剑首先发话道: “姑娘可还记得约言?” “记得!” “就在此地解决如何?” “不必了!” “为什么?” “我已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 这话太出斐剑意料之外,对方竟然甘心认输,他当然没有迫对方动手的必要了,心念数转之后,点了点头道: “不动手可以,姑娘从在下手中取去的半枚制钱,请交出来!” 青衣蒙面女躯微一震,道: “那是阁下取自‘无魂女’之手?” “不错!” “既非阁下之物,似无索还的必要?” “姑娘怎知在下没有索还的必要?” “它对你一无用处!” “难道对姑娘有用处?” “也许!” 斐剑登时心中一动,这半枚制钱,是师门信物,居然会对她有用处,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第三十三章 意外奇逢 上集书中,青衣蒙面女慑于斐剑三剑挫败神秘的白发老妪郝玫香,自承不敌,前此的过节,不了而了,斐剑向她索取当初得自“无魂女”的半枚制钱,青衣蒙面女谓此钱旁人得之无用,而她却有用。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动,诧异的道: “半枚制钱对姑娘有何用处?” 青衣蒙面女反问道: “阁下必欲索取,为的是什么?” “因为它是在下得手之物!” “这话不嫌太牵强些?” “在下倒不觉得。” “如果阁下此刻仍不是我的敌手……” “总有这么一天,在要下把它取回!” “阁下是为了好奇,还是为了争强好胜?” “都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和姑娘一样,它对在下也许有用!” “阁下志在必得?” “当然!” “掘墓人,前此多有得罪,我向阁下致歉,这半枚制钱算是相让,如何?” “对不起,在下办不到。” “那么请阁下说出何以会对阁下有用?” 斐剑心念疾转,现在该是抖露真正身份的时候了,也许可以诱使昔年师门仇人现身,“天枢宝笈’下半部自己已熟记胸中,只差掌、指、步法未曾澈悟,最后的总解未完全功,但那仅是时间问题,快意恩仇的时候已快来临了。 心念之中,沉声道: “因为在下持有另外一半!” 青衣蒙面女似乎相当震惊,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骇然道: “什么,你……持有另外半枚制钱?” “一点不错!” “可否示知来路?” “先师临死所留!” “噢!”青衣蒙面女再退了一步,目光灼灼如电炬,以微颤的声音道: “令先师可是‘土帝申天阙’?” 这回,轮到斐剑震惊了,想不到对方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师承,当下强持镇定道: “姑娘何以知道?” “那你是承认了?” “在下不否认!” “半枚制钱是信物?” “是的!” “令先师如何交代?” 斐剑心中一动,莫非她会是…… 心念之中,脱口道: “莫非这半枚制钱原本属于姑娘?” “是的!” 斐剑向前欺近两步,激动至极的道: “姑娘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 青衣蒙面女娇躯一震,颤声道: “是的!” 蜚剑内心的激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怪不得当初她强索制钱,今天为“无魂女”索仇而独闯神秘的谷中巨宅。 “师弟,你……” “我叫斐剑!” “你怎知我的名字?” “我已拜过四师伯的墓,墓碑上有你的名字。” ‘“哦!原来如此。” 斐剑但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镇静了许久之后,才道: “师姐,我们坐下谈谈!” “好!”; 两人拣了块山石,坐定之后,斐剑道: “听‘无魂女’的义母说,师姐在重伤重危之际,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请师姐把经过情形为我一述……” 方静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激愤而悲怆的声调道: “十年前师门惨祸你想来已知道详情了?” “是的!” “自那次惨祸之后,先父与我隐居大洪山中,每日切盼着五师叔的讯息,五年前,昔日仇家蒙面剑客寻上门来,仍是追索‘天枢宝笈’,先父因中了‘附骨神针”,功力已散去大半,对方登门时,也正是他老人家功力散尽,垂危之际,蒙面剑客取走半枚制钱,掌劈他老人家。 斐剑咬牙大叫一声: “好凶徒,他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的。” 方静娴接下去道: “我也受对方一击重伤昏死,可能对方认为我已死亡,才没有再下杀手,事后,我自知伤重难治,为了他老人家生前一再嘱咐的大事‘扶伤出山,巧遇‘无魂女’,我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只好把信物交给她……” “可是师姐却遇救了,是吗?” “是的,恩师‘杀人王’救了我,带我到神女峰后谷中,尽三月之功,才把我救活,以后的事,你全知道了……” “师姐曾见过蒙面剑客本人?” “是的!” “什么形状?” “身着紫衣,紫巾蒙面……” 斐剑如雷轰顶,狂吼一声: “是他。紫衣人!” 方静娴栗声道: “你认识他?”斐剑心中狂乱,方静娴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在深深在想,紫衣人已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绝顶的断岩,毫无疑问的必已粉身碎骨,师门血仇,难道就此算完?但绛衣少女黄筱芳在将要道出秘密之际,突被“附骨神针”穿透要穴而死,难道紫衣人没有死?抑是除了紫衣人之外,还有人能施“附骨神针”? 那人是谁? 为什么要杀黄筱芳灭口? 据“人皇”说,“附骨骨神针”他一共只炼有十枚,他又无传人,只在战“天竺八魔”之时用过,但已时隔数十年,紫衣人的“附骨神针”何来呢? ……方静娴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师弟,你说蒙面剑客叫做什么‘紫衣人’?”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是的!” “你认识他?” “数次朝相,还交过手!” “他人呢?” “死了!” 方静娴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 “他死了?” “也可能没有死!” “为什么?” 斐剑把石竭峰,“红楼主人”中计被埋岩窟之中,以及“紫衣人”被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只隐去了他与东方霏雯之间的微妙关系没有说。 方静娴玉牙一挫,道: “我要到断岩之下找他的尸骨!” “我与师姐一道去,这可以证实‘紫衣人’是否真的贝……” “师弟,你说的那姓东方的女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 “他能追杀‘紫衣人’,这份身手恐怕武林中已找不到敌手了?” “也许……哦,师姐怎会找到这地方来?” “我跟踪一名绛衣少女来的。” “杀害‘无魂女’的那名绛衣少女业已被狙击而亡,仍死在‘附骨神针’之下。” “可能性不大!” “那下半本‘天枢宝笈’弃非已得回无望?” 斐剑沉吟了片刻,终于道: “我已经得到了!” “你……得到了?” “是的!” “我不懂?” “宝笈就在谷内那巨宅的秘室中。” “师弟怎会作了这巨宅的客人?” 斐剑不禁的面上一热,道: “巨宅主人,就是迫杀‘紫衣人’的女子东方霏雯……” “噢!” “我被‘金月盟’十余高手围攻,不幸重伤,蒙她相救来此疗伤。” “你不知她的来路?” “不知道!” “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也不知道!” “我们该走了?” “师姐,你的蒙面巾为何不除?” 方静娴如中蜂螫似的一震,目光一片黯然,道: “我……不能!” 斐剑大感困惑,讶异的道: “不能!为什么?” “希望你不要追问!” 斐剑不由一窒,不要追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起初,他认为她的蒙面,遮掩本来面目,是为了逃仇人,眼目,现在听话声并不是,那是为什么呢?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他切盼了解她,不是好奇,是由衷的关心,他在世上,可说已没有半个亲人,而她,是师门唯一的后人打从她吐露身份时起,他就有如见亲人,一个长久孤凄的人,这种感觉特别锐敏,因为潜意识中渴望亲情的慰藉。于是,追问道:“师姐,虽然我们仍陌生,但渊源足以缩短陌生的距离,有瞒我的必要吗?” “你……一定要知道?” “心里想,可是不敢相强。如有困难,不说也罢!” “师弟,你看!” 说着,一把抓下蒙面巾。 “呀!” 斐剑脱口惊呼一声,连退两步,俊面全变了色,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丑怪绝伦的面孔,五条紫色的爪痕,象一只大蜘蛛盘据在脸上,上齐额,下到颏,左右到耳根,显然,这脸孔是被手爪所抓毁,唯一完整的,是那双清澈如秋水,但充满了幽怨的眸子。 “师弟,如何?”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斐剑激颤的道: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明白……”……” “杀人王救了我,收我为徒,但他老人家的规矩见人必出手……” “他毁了你的容貌?”’ “入他的门,必须承受一抓‘孽龙爪’!” “惨无人道!”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若非他我早已横尸路边,同时,为了报仇,我必须有更高的身手……” “准道四师伯名列五帝之一,所传还不及‘杀人王’?” “先父身中‘附骨神针’,有些武功已无法传授。” “我始终认为‘杀人王’的行为太残酷……” “过去的事不谈也罢,总之,我并不恨他老人家。” “他还有别的传人吗?” “没有,他生平不收徙,也从没有救过人,对我,算是破平生之例。” “师姐,造物不公,你的遭遇未免太凄惨了。” “别提了,我活着是为了报仇,一切在所不计,何况区区面容被毁。”说着,戴回蒙面巾,话头一转,道: “师弟,刚才说你已得到‘天枢宝笈’的另半本,你只说了一半,到底情形如何?” 斐剑眼前仍幌漾着方静娴丑怪的面容,他知道她口里不说,内心定是非常痛苦的,爱美是人的天性,男女莫不然。何况,她还是如花年华的少女,他想对她有所安慰,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见问之下,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才道: “东方霏雯有收藏武功秘复之癖,她书房密室之中,搜罗得不少……” “天枢宝笈也在其中?” “是的!” “她如何得手的?” “据说是紫衣人所送!” “她与紫衣人是什么关系?” “这……据说是紫衣人向她献殷勤。” “哦!”锐利的目光,在斐剑面上一绕。 斐剑象是被人窥破心般俊面一红。 方静娴不放松的道: “师弟,你所谓的得手,是怎么个得手法?” “我已把它默记心中,参悟了其中一部分……” “你的剑术奇迹般的猛晋,当与这有关?” “是的,巧的是‘天枢宝发’从头至尾一脉相通,若不循序5研,任你聪明绝顶,也无法撷取其中一招半式,所以在别人而自半本宝发与废纸无异。” “这点我听先父说过,倒是师弟你怎能人人家密室,自在翻阅?” “这……”他无言以对,俊面却更红了。 方静娴身为女人,某些事物,有独特的敏感,轻声一笑道: “师弟,这东方霏雯是否长得很美?” 言中之意,不问可知了,斐剑尴尬的一笑道: “是的,很美!” “多大年纪?” “看上去二十许!”口里说,心里却浮上的紫衣人说的那句话:“她可以作你母亲而用余……”不由暗自一颤,难道她练有“驻颜之术?”抑是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而使青春常驻? 第三十四章 碧目老人 斐剑自语中不觉走去,猛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只见一碧目老者已站立身边。 对方静娴道: “你师父现在何处,让他来见老夫。” “家师已数十年不见外人!” “但他非见老夫不可!” “阁下请先示名号?” “你还不配问。” 斐剑心中早已不快,现在被对方目无余子的态度再一激,登时心火直冒,冷哼了一声,接口道: “阁下好大的架子!” 碧目老人目光一瞟斐剑,阴恻恻的道: “你小子是谁?” “掘墓人!” “粒米之珠,也放光芒,老夫没空和你说话。” “在下是粒米之珠,那阁下是朗星皓月的了?” “对你这小子,可以这么说!” 斐剑嘿的一声冷笑道: “大言不渐,阁下恐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两字?” 碧目老人眼中碧芒陡盛,厉声道: “别迫老夫杀人?” 斐剑的脸容,回复了往常冷酷无情,傲然道: “就算迫你,义当如何?” 碧目老人脚步一挪,手中斑竹杖在地上叩了两下,面上顿现杀机,阴森森的道: “你找死?” 方静娴一欺身道: “师弟,这是我的事,让我来解决!”说着转向碧目老人道: “阁下要见家师到底为什么?” 碧国老人势态凌人的道: “给我少废话,你带路就是!” “阁下如不说出来历与用意,恕难以应命!” “这却由不得你!” “恐怕未见得?” “你想试试?” “正是这意思!” 碧目老人身形一弹,手中斑竹杖向方静娴点了过去,方静娴素手一圈,招式尚未发出,碧目老人的竹杖突地中途变势,由点改为斜齿,角度部位,诡异得令人咋舌。 以方静娴的身手,竟然无法封挡,迫得收手后退,栗米之差险被击中。 斐剑为之心头一震,这碧目老人的功力,实在高得出奇。 碧国老人嘿嘿一声怪笑道: “果然不愧‘杀人王”的传人,再接老夫一杖!” 竹杖一收一放,再度击出,这一击更是诡辣万分。 方静娴毫无还手之力,一闪迟了八尺,衣袖被洞穿了三孔。 斐剑一弹身,站到了方静娴的位置,手中剑斜斜下垂,寒声道: “在下领教!” 碧目老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中竹杖,径指斐剑前胸。 斐剑一抖腕,施出了那一招“投鞭断流。” “咔!”的一声暴响,杖剑相交,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碧目老人神色一变,他料不到对方有如此高的修为,斐剑也暗惊对方的内力雄浑,由剑身传来的暗劲,大得出奇,几乎使他执剑不牢。 碧目老人大声道: “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斐剑余愤未消,以牙还牙的道: “阁下还不配问我的师承!” 这话答得狂傲绝伦,碧目老人老脸骤呈一片铁青,暴喝道: “狂妄!” 竹杖一挥,挟撼山栗狱之势,向斐剑当头罩下。 斐剑施出了“天枢宝笈”所载的第二招绝学“满天星斗”,以攻应攻。 “波!波!”连震声中,剑杖在电光石火之间,碰击了十余下之多,骇人的反震潜流,使斐剑连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心头大震,他自得到“人皇”输以三十年内力,又参悟了“天枢宝笈”的三招剑法,功力已非皆比,想不到第二个回合便告失利。看来这碧国老人的身手,要在谷中巨宅白发老妪郝玫香之上。 碧国老人嘿嘿一笑道: 斐剑双目尽赤,怒哼一声,施出了最具威力的一招“掣天一柱。” 剑光闪处,碧目老人暴退五尺,碧眼中尽是骇色。 斐剑内心一阵忐忑,这一招郝玫香无法招架躲闪,而对方竟能安然避开,看来这一战的后果,并不乐观。 心念之中,欺身上步,又是一招“擎天一柱”,挟以毕生功力攻了出去。 碧目老人,再退五尺,夷然无损。 斐剑两次出手无功,不由一窒。 碧目老人电闪飘身,竹杖幻成千百杖影,罩向斐剑,斐剑仍是那一招“擎天一柱”,剑身一圈一竖,碰击声中,杖影顿消。几乎是同一时间,碧国老人左手一扬,射出了五楼指风,疾如飞矢。 近身搏击,指发即至,斐剑反应再灵敏,也应付不及,何况碧目老人的功力修为,还比他高了一筹。 五处穴道,同时被指风击中,斐剑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换了任何一个高手,在五处穴道受击的情况下,不死也差不多了,幸而斐剑所习武功,回异常轨,气血的运行,另出蹊径,所以不虞受制,剧痛彻骨,眼前金星乱冒。 碧目老人乘势变势,竹杖横扫。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被扫飞两丈之外。 娇喝声中,方静娴人剑合一,射向碧目老人。 碧目老人杖交左手,右掌疾推,一道如山的劲气,裂空暴卷。 方静娴被震得倒翻回原地。 碧国老人一闪到了斐剑躺身之处,栗声道: “小子,老夫只好杀你了,你是自作自受!” 话声中,竹杖向斐剑迎头砸下…… 斐剑心胆俱裂,但却无力反抗,眼睁睁望着竹杖当头砸落。 方静娴厉喝一声: “住手!” 碧目老人不期然的收住下击之势,阴阴的道: “怎样?” “我带你去见家师,但你不能伤他!” “这是两回事!路么必须带,人老夫必须杀!” “那你便休想要我带路!” “事由老夫作主,由不得你!” “你杀了我也是枉然,家师住处三关九险,如果我功力受损,样到不了?” 碧国老人目光一连几转,冷冷一哼道: “暂且依你!”说着收杖后退了一步。 斐剑心高气傲,憋着一口气,硬挣扎着站起身来,咬牙道: “在下如果不死,必报此仇,阁下要就动手,以免后悔!” “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凭这句话,老夫等你报仇。” “阁下留个名?” “不必,你总不会认错人。” 方静娴关切的道: “师弟,你的伤势……” “不要紧!” “我们只好暂时分手了,你拿着这个!” 说着,掏出半枚制钱,递给斐剑,又道: “虽然效用已失,你还是保存着,算是一个纪念。” 斐剑接了过来,激动的道; “谢谢师姐!” 碧目老人一瞪眼道: “小子,你也是‘杀人王’门下?” “你阁下管不着!” 方静娴怕碧国老人再动杀手,忙道: “阁下我们上路!” 碧目老人面上杀机一现而隐,道: “小子,下次见面老夫必杀你。” 斐剑重重地一哼道: “彼此!彼此!” 方静娴不胜依依的道: “师弟,你先去我们刚才所说的地方查探,我朝这条路来与你会合。” 斐剑知道她所说的是去石碣峰断岩之下,查探紫衣人生死之事,当下颔首道: “好的!” “那我走了!” “师姐珍重!” 碧目老人随方静娴,落峰而去。 斐剑望着两人身影,自视线中消失,他无法揣测这碧目老人找‘杀人王’的目的何在,但看情形是寻仇的成份居多。 这一战,险些送了命,他想到应该觅地潜修,参研“天枢宝笈”最后所载的总解,俾使所学能竟全功。 目光,不期然的转向远处的谷口,心头又是一阵昏乱,不知东方霏雯是否已经回谷,自己既与郝玫香翻了脸,当然不能自行回去,但,对东方霏雯那一份渴欲见面之情,是抛不下的。 当然,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疗伤,碧目老人那一杖,几乎把他的腰背打折,内腑所受的震荡虽不重,但也不轻。 他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正待运功疗伤…… 蓦地 一阵破风之声传处,四名黑衣人同时涌现。 斐剑心头一震,冷眼望着对方,看对方有什么行动。 四黑衣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面上一变,互望了一眼,其中之一上前拱手道: “少侠请了!” 斐剑又是一震,看样子对方认识自己,当下冷冷地道: “朋友如何称呼?” “金月使者!” 斐剑暗叫一声音也!“金明盟”与自己结怨已深,狭路相逢,自己伤势未愈,看来恐应付不了。 也许对方是专为探查东方霏雯的行踪而来,自己被该总监巡察高寒山及护法“天地双煞”等近二十高手围攻,东方霏雯适时而至,追杀对方,不留半个活口,究其实,是为了自己…… 但,要来的,终是要来,躲也躲不了。 心念之中,冷声道: “有何指教?” 那使者语气之间,极为平和的道: “指教不敢,请问那青衣蒙面女子现在何处?” 斐剑大感意外,对方找的竟是方静娴,对自己也无监视之意,而且会找到这峰头上来,这就令人难以索解了,一怔之后,道: “朋友要找那青衣蒙面女子?” “不错!” “为什么?” “奉命行事!” “她走了!” “走了?” “是的!” “少侠可知她的行踪何处?” “她是被一个不知名的碧目老人逼走的!” 那使者面色一变,口里嘀咕了一声,眉锋一皱,道: “可是一个年约七旬上下,手持斑竹杖的老人?” “不错,正是他!” “哦!是他老人家。”说着,一拱手道:“多承指教!”回身向其余三个同行的黑衣人一摆手道: “我们走!” 四人弹身奔离。 斐剑愣在当场中,心疑万端,困惑不已,照理,“金月使者”该向自己寻仇,但对方却礼数周到,一字不提,找的却是师姐方静娴,而对那诡秘的碧目老人,称之为“老人家”,碧国老人是什么来路呢? 心念未已,不远突然传来四声凄厉的惨号。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受害的莫非是那四名“金月使者”?“金月使者” 的身手,在江湖中堪称千中选一的一流高手,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毁四人? 莫非她是东方霏雯? 心念及此,精神大振,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力量,使他浑忘伤痛,举步奔了过去。 奔出大约五十丈,果见四黑衣人横尸血泊之中。 是谁下的手? 左右顾盼之下,不见半个人影,奇怪,难道凶手杀人之后远走了,看来又不可能是东方霏雯所为…… 正自思疑之际,只听身后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 “掘墓人,你的死期到了!” 斐剑心头狂震,回身之下,不由惊“哦!”出声,心神皆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目瞪口张。 站在身前的,赫然是紫衣人。 紫衣人分明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想不到他仍然活着,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心头一阵狂乱之后,随之而起的,是无比的怨毒。 紫衣人,也就是十年前的师门仇人蒙面剑客,五年前掌劈方静娴父女,夺走半本“天枢宝笈”,却又当礼物送给了东方霏雯,自己又在无意中得到了它,造物主的安排,的确奇妙。 恨,在心头翻搅,仇,在血液里奔腾。 “紫衣人,你居然没有死?” “你很感意外,是吗?” “的确如此!” “哈哈哈哈,本人死了,谁收抬你小子和那不要脸的淫妇?哈哈哈哈……” 撇开血海深仇不谈,心上人被骂淫妇,是他所无法忍受的,他忘了自己是负伤之人,也忘了对方的功力,只次于莫测高深的心上人,手中剑一斜,厉声道: “紫衣人,口出恶声,并非武士行径!” 紫衣人不屑至极的一哼道: “小子,你不过贱人掌中的玩物而已,也配称武士……” 斐剑不由气冲顶门,暴喝一声; “住口,紫衣人,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紫衣人反而大笑道; “小子,你在做梦!” “看剑!” 剑势挥出,但见一阵剧痛攻心,内力不继,招式到了半途,便告顿住,身形幌了两幌,一口逆血几乎夺目而出。 紫衣人冷冷的道; “小子,你受了伤?” 斐剑面对血海仇人,却无能为力,心头起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这痛楚远胜于肉体上所感受的。 如果,现在死于紫衣人之手,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紫衣人顿了顿,再次道; “小子,你怎么受的伤?” “你管不着!” “莫非那贱人在玩弄了你之后,一脚把你踢开了?” 斐剑双目几乎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 “你在放屁!” 紫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道: “小子,你既在此地现身,大概已作了她人幕之宾,你已身受重伤,老夫今日不和你算帐。” 第三十五章 紫衣再现 这时两名绛衣少女现身走来,放眼四尸横在血泊中,一名线衣少女颤声道: “少侠,您毁了他们?” “不是我!” “少侠受了伤?” “是的!” “是谁毁了这四个黑衣人?” “紫衣人!” 两少女粉腮惨变,齐声惊呼道; “少侠说是紫衣人?” “不错,就是被你们主母迫落断岩的那个紫衣人!” “他……他……没有死?” “我怎会如此轻易的便死!” 冷语声中,紫衣人从石后缓缓现身出来,两绛衣少女如逢鬼魂般娇躯狂震,面上呈现惊怖至极之色,一步一步,向后退缩 紫衣人仰天一阵狂笑之后一弹身欺到二女身前,厉道: “那贱人可在“谪仙秘宫”之中?” 斐剑心中一动,谷中巨宅,难道就是紫衣人口中的“谪仙秘宫”? 绛衣少女哆嗦着道: “主母已外出多日未归!” “那只老狐狸呢?” “在……在峰下!”。 紫衣人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中满含杀机,笑声敛处,剑芒一闪,快如电光石火,只听“哇!”一名绛衣少女栽了下去,手握剑把,剑身离鞘一尺,她竟连拔剑都来不及。 另一名绛衣少女,亡魂出窍,弹身便朝外射去。 “那里走!” 紫衣人电闪弹身,从后补击,又是一声掺嗥栗耳而起,那绛衣少女弹出不到十丈,剑穿后心,仆地而亡。 斐剑看得目毗欲裂,但却无可奈何。 风声飒然中,二倏人影电泻而至。 “你……” 来的,赫然是“谪仙秘宫”中的奇丑老妪郝玫香,说了一个“你”字之后,下面的话象是突然冻结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丑脸上的鸡皮,起了一阵抽搐。 紫衣人阴恻恻的道: “老狐狸,你想不到?” 郝玫香久久之后,才出进一句话道: “你没有死?” “你的死期到了,郝玫香,你为老不德,于那贱人污秽一气,任由她败德乱行,你是第一个该死的人!” 郝玫香冷哼了一声道: “你侥幸逃得性命,就该隐迹游踪,还敢张牙舞爪……” “住口!老狐狸,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一你一身污秽,虽死亦难洗清。” “紫衣人,老身会眼看你横尸的!” “你看不到了。” 了字声中,一剑劈了出去,郝玫香早经蓄势而待,紫衣人方自出手,她也几乎不差先后的出了手。 双方都是武林罕见的高手,这一展开搏斗,情况激烈万分。 紫衣人功力较高,但郝玫香在求生欲念的支使下,忘命出手,双方暂时扯平。 十招之后,郝玫香已告不支,而紫衣人的招式愈来愈辛辣,令人动魄惊心。 郝玫香口里厉叫一声,一口气攻出了十八剑,迫得紫衣人连退了三步,就在紫衣人退步之间,她身形电弹,疾泻而去,快如鬼魅飚风。 她快,紫衣人更快,如长虹经天,一划十丈,一起一落,又截在她的头里。 恶斗,持续下去…… 斐剑心念电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莫非要等紫衣人杀了郝玫香再来杀自己? 于是,他转身向后峰踉跄奔去。 金铁交鸣之声,不断从身后传来,但随着他奔行的距离,愈来愈小,最后,终止不可闻,他判断紫衣人与郝玫香交手不会太久。郝玫香至多能支持五十招,如果一味前进,紫衣人立即会跟跺而至。 心念之间,折身向右,攒入密林之中。 体力已不容许他继续前行,目光搜掠之下,发现近身处一个土穴,差可容一人存身,于是,他一头攒了进去。随牵扯了些树枝掩住洞口,这一来,倒是隐秘十分了,既使有人身从旁经过,也难发现。 他定了定神,开始运动疗伤。 他试行默运熟记胸中的“天枢宝笈”总解之内的疗伤篇口诀,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数十遍之后。才算摸出头绪来。 两个时辰之后,正式开始运用新悟心法疗伤。 一旦了悟,便轻而易举,“天枢宝笈”玄奥绝伦,仅只半个时辰,便已伤痛尽失,气机畅通,功力不知不觉之间,又增进了一成。 从掩蔽洞口的叶隙外望,隐约可见星斗闪烁,时已入夜,他想,何不乘此时机,参悟掌指步法。 于是,他再次摒除杂念,澄清心神,苦苦参研。 他完全沉浸在奇招绝式之中,不知时间的飞逝,连饥渴也忘了。 掌、指、步法、次第完成,他一横心,继续赞研总解,最后,也就是最困难的关头,他凭绝顶的智慧,与超人的毅力,洞澈了机微。 至此,算是大功告成,每一招每一式,都较未参透总解之前,增加了数倍威力。 长身出洞,只见旭日高照,一片清新,内力充盈,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飘然之感,他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究竟高了几许,但不言可喻,必已先后判若两人。 难道自己在一夜之间,参悟了全部绝学?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走出密林,眼前一道山泉,淙淙而流,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身污,暗忖,应该洗涤一番,身上所着衣衫,是东方霏雯所赠,不能丢弃。 临泉一照,不由骇然大震,腮边颔,黑茸茸一片短髭。 他呆立了片刻,匆匆洗去血污,弹身奔上峰顶。 到了原来交手之处,空荡荡的一无所见,除了紫黑的血迹之外,尸首半具无存。 时已数日夜之久,紫衣人当然早已远去,只不知当日与郝玫香之战结果如何? 他有些怅然的感觉。 突地 他目光触及不远处的数坯新土,不由心中一动,弹身过去一看,内中赫然有一座是郝玫香的玫墓,登时心弦绷紧。 郝玫香果然已死在紫衣人之手,收尸的当然是“滴仙秘宫”中人无疑。 东方霏雯不知已回官否? 想到心上人,立即有一种渴欲见面的感觉。 他同时想到被碧国老者逼着带路的师姐方静娴,双方约定,在赴石碣峰的途中碰头,自己这一耽误,极可能会错过,紫衣人既已现身,石碣峰之行便没有意义了,目前还是速与师组会合,共谋复仇之计最为紧要。 心念之中,弹身驰下山峰。 眼前现出那通往“谪仙秘宫”的谷道。 他犹豫了,该不该先去见心上人一面? 理智,总是较弱一环,在情感与理智冲突之下,得胜的常是情理,于是,他折转身朝谷里奔去。 他有如一种经历风雨之后的小鸟,奔向窝巢般的感觉。 情感是相当微妙的东西、上至少智,下至下愚,有几人能脱出它的捆缚? 他的心湖里,不禁地漾起了涟漪,半月不见,五人无恙否? 奔进谷道,举目一看,登时窒住了,血液也似乎聚然之间冷凝了,同时手脚阵阵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那座华丽雄伟的秘宫,变成了一片瓦砾之场,象劫后的废墟,人目一片凄凉。 是谁毁了这座秘宫? 人呢?难道悉已遭劫? 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东方霏雯赛过天仙的美靥,又呈心头。 如果她不幸…… 他不敢往下想,这打击他承受不了,他自我宽慰的想,东方霏雯功力深不可测,谁能伤得了她,心里想,口里叫出了声: “不会,决不会,她一定平安无恙!” 突地 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错,她没有死!” 斐剑闻声一惊,转身看处,一个小叫化笑嘻嘻地向身前行来,他,正是以不同面目出现的“阴魂不散尹一凡”,尹一凡会在此地现身,大大出乎斐剑意料之外,不由愕然道: “贤弟,是你!” 尹一凡笑态一敛,正色道: “大哥,你好快的身法,我看你下峰,奔向此间,就是追不上。” “你怎会来到这里?” “我在附近守候了三天三夜,以为找不到你了……”: “你在这里守候了三天三夜?” “是呀!” “为什么?” “找你呀!” “你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知道,不然岂能称得上阴魂不散!” “当然两个字如何说法?”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以后就不灵了。” 斐剑倒是习惯了他的刁赞性格,也不深究,换过话题道: “贤弟,你说她没有死?” 尹一凡一瞪眼道: “她?她是谁呀?” 斐剑生性严肃,不喜戏弄,闻言脸色一变,尹一凡赶紧道: “大哥说的是那要命美人,她真的没有死!” “你怎知道?” “事件发生时她不在场!” “这是什么人所为?” “紫衣人!” 斐剑恨恨地一跺脚道: “又是他!” “这是诸般巧合,如果那美人儿在家,紫衣人天胆也不敢火焚秘宫!” “她人呢?” “三天前回来处理了善后,又离开了。” 一贤弟可知她的真正身份?” 尹一凡面色一肃,沉重的道: “此时说了,恐怕有损无益……” “你说活怎么老是藏头藏尾?” “大哥,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一点请你包涵。” “哼!” “大哥,小弟有句话不得不说,可能忠言逆耳,但……” “少做文章,你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女人是祸水,希望大哥慧剑新情丝,以武林安危为重!” “你指的是东方霏雯?” “是的!” “这与武林安危有何关联?” “有,大哥日后自知,我担心大哥消磨了壮志,同时,你的爱恐怕没有结果。” 斐剑悚然而震道: “你何所据而云然?” 尹一凡苦苦一笑道: “小弟我奉命暂不泄露!” “奉何人之命?” “恩师!” “咦,你不是说过令师业已作古了,你是奉死人之命?” “大哥,生生死死,又何必太认真?” “你愈说愈离谱了,坦白说一句,要我与她断绝关系,办不到!” “这些暂时不谈!” “你找我有事?” “大事!” “什么大事?” “请大哥先回答几个问题。” “问!” “九宫山之行如何?” “小有所获,业已见到‘人皇’,证明‘附骨神针’是他之物,但非他所为,据另外的人证实,是紫衣人所为,但神针来源还没有查明。” “目前最好能联合紫衣人……” 斐剑骇然道: “联合紫衣人,为什么?” “紫衣人与‘金月盟’已势成水火,联合他共同对付‘金月盟’!” “办不到!” “为什么?” “紫衣人是我师门血海他人!” “证实了吗?“ “证实了!” “可不可以先公而后私?” “为什么非要联合他不可?” “紫衣人身手极高,而且实力雄厚。” “是你的高见?” “不,仍是那句话,奉命传言!” “又奉令师之命?” “就算如此!” 第三十六章 疑冢迷雾 斐剑本想问尹一凡的师父到底是谁,但想了一想,他故意闪烁其词,问了也是白费,把到口边的话,忍了回去,冷冷地道: “我可以试一试但也许办不到,我恐怕无法和仇人携手。” 尹一凡怔了一怔,又道: “还有,就是关于制钱信物的事,是否已有眉目?” “业已了结了!” “啊!那大哥……” “我的功力已小有所成!” “较之紫衣人如何?” “已可放手一搏?” “那好极了,现在话归正题,我找你的目的,是要办一伴大事。” “说!” “当今各门派除了‘少林’、‘武当’丐帮三大门派之外,其余的都人了‘金月盟’掌握,加盟的各门派掌门,受封为‘黄旗令主’受‘金月盟’节制……” 斐剑心头巨震,骇然道: “金月盟君临天下之期不远了?” “凡异已之士,全被列入屠杀的黑名单!” “哦!” “最惊人的是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狮、象四大魔,业已加人‘金月盟’,封为太上护法……” 斐剑又是一震,道: “六十年前,‘天竺八魔’业已毁于‘人皇’的‘附骨神针’之下,难道八魔当初未死?”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中了‘附骨神针’,除‘人皇’本人之外,无人能解救,这的确有些不可思义,你这消息可靠吗?” “百分之百!” “四魔功力如何?” “不在紫衣人之下!” “那这么一来,‘金月盟’如虎添翼了……” “中原武林,势非走上末日之途不可。” “你告诉我这些事的目的是……” “还没有说到正题……” 斐剑眉头一皱,道: “正题是什么?” 尹一凡以十分沉重的口吻道: “四魔之中的‘貅魔’,在武陵山中秘密训练一批刽子手,叫做‘阴风队’……” “阴风队?这名称好别致。” “阴风队是由一批僻赋奇佳的美艳少女组成,先用一种特殊药物,迷失本性,然后授以采战之术,以美色引诱一般江湖高手,吸取元阳,以助功力速成,百日之内,每一少女都将获得百年以上功力……”。 “伤天害理,人神共愤。” “然后,再由四魔合力传授域外邪功,而这些少女团被药物迷失本性,只听命于‘金月盟主’一人,如果让‘阴风队’训练成功,武林天下将无人能予以消灭,同时,一般武林高手,被这批少女充作练功用具的情况下,将死无唯类……” 斐剑听得胆战心惊,额头上竟渗出了汗珠,激动的道: “金月盟主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还是一个谜。” “阴风队在武陵山中什么所在?” “地点极隐僻,得化一番工夫搜寻。” “为今之计呢?” “用釜底抽薪之法,予以破坏,这批少女在邪功未成之际,并不难对付。” “她们是无辜的……” “为了挽救武林浩劫,与更多的同道生命,只好忍心一下了。” “现在就上路?” “当然愈快愈好,行动的细节,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谈。” 斐剑沉吟了片刻道: “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办妥,你我约定地点再见如何?” “这……” “这件事刻不容缓,非办不可。”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 “好,大哥办事需要多少时间?” “很难说,也许一天,也许天不定。” “我在武陵山外小镇马家集等你,不见不散?” “好,一言为定!” “我们该走了?” 斐剑目光再度扫向那片废墟,心中有说不出的怅惘,也有些黯然神伤,变生不测伊人何处?此后何时才相逢! 怅然了片刻之后,与尹一凡双双奔出谷道,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完山区,到了官道之上,斐剑往东,尹一凡赴武陵山,折向西南,两个口盟兄弟,互道珍重而别。 斐剑一路向东行去,心情沉重得象铅块,“滴仙秘宫”被焚毁的事,他一直未能释然于怀,明知东方霏雯必定无恙,但仍不免悬心。 傍晚时分,来到了荆山脚下,却不见方静娴的影踪。 他有些焦灼了,自己在“滴仙秘宫”外的峰头上,参研“天枢宝笈”总解,不知不觉地耽了五日左右,方静娴为碧国老者带路,返巫山见她师父“杀人王”,估计行程,她应已到达石碣峰下而回头了!说不定双方业已错过…… 他也想到此番碧国老者可能蓄意向“杀人王”寻仇,碧目老者的功力,已到了震世骇俗之境,如果“杀人王”不敌。方静嫡恐怕也难幸免。 他直想奔到巫山去一探究竟,但时间不许,尹一凡等他办的事更重要。 几经踌躇,他在人荆山必经之路的小镇上打尖寄宿,并重酬请了一名店小二在路口守候,同时打听最近几天有没有一个青衣蒙面的女子经过或现身。 一宵易过,毫无头绪,他只好作人荆山的打算。 他备了一份干粮,朝荆山进发。 旧地重临,熟路轻车,径向石碣峰奔去。 正行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上次来时发现的那疑冢。碑上,有母亲的名号,立碑人是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屠龙剑客司马宣”,而且称谓竟是夫妻。 这疑团,一直盘据在他的心头。 母亲的遗骨,分明埋葬在故居原址,是自己与师父亲手埋葬的,此地怎会又出现坟墓呢? “屠龙剑客司马宣”业已在上次紫衣人暗算“红楼主人”时被炸埋在石碣峰头的窟洞中,这公案成了死无对证。 如果说“屠龙剑客”在碑上的身份是真,那便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为何要杀他?自己为什么姓斐而不姓司马?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也打不破这疑团。 翻山越岭,登上峰顶,目光扫处,几乎失口而呼。 墓前,站着一条身影,背向自己,他,赫然是血海仇人“紫衣人”。 这真是冤家路窄了。 一股杀机,直透顶门,仇与恨,又一次在血管里奔流,想不到刚刚参悟了绝学,便碰上这快意恩仇的机会。 他激动得有些发抖。 尹一凡告诉他联合“紫衣人”对付‘金月盟’的话,早已抛之九宵云外,他心里除了复仇之外,已容不下任何念头。 于是 他一步一步地向“紫衣人”移去。此时,如果有人看到他脸上那凝固了般的杀机,一定为之骇绝。 “紫衣人”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似未发觉斐剑的来临,斐剑并没有放轻脚步,沙沙的声音,即使是一个最起码的角色也能听到,而对方竟然一无反应,是自视大高,还是早已发觉而故作不理? 斐剑在距对方身后七八步处停了下来,“紫衣人”依然兀立不动。 对方过度的镇静,反而使斐剑心泛疑云,他不得不估量一番。 他有自信,目前的功力,足可对付“紫衣人”而有余,自己折上这峰头,是临时起意,对方也不可能有什么预谋。而且自己原本不是他的对手,参悟了全部“天枢宝笈”是近几日的事,谁也不知道,他大可不必把自己放在心上。 只有一个可能,他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忽地,他想到上次自己来时,也是在此处碰上“紫衣人”,对方曾说过:“此地不容任何人亵渎……”的话,细想起来,话中大有文章。 同时,“屠龙剑客司马宣”隐身石碣峰石窟的消息,是他提供,他谋算“红楼主人”连同“屠龙剑客”一并牺牲,有关“屠龙剑客”的一切,他可能知情,也许,疑冢谜能从对方口中揭开。 心念之中,他强捺住即将爆发的杀机,冷冷地发话道: “紫衣人,我们又见面了!” 紫衣人象是猝然吃了一惊,陡然转过身来,怔了怔,道: “好哇!掘墓人,天下虽大,可是冤家的路却不宽。” “正是这句话!” “你这叫飞蛾扑火……” “未见得,在下正要找你,想不到这么快便碰头,的确是上天的巧安排。” “你心疼本人毁了那贱人的淫窟?” 这句话,使斐剑杀机如炽,几乎控制不住,厉喝一声道: “紫衣人,休逞口舌之利,话语伤人,你会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哈,小子,你说得煞有其事。” “紫衣人,废话少说,在我没有杀你之前,回答几个问题“没有杀我之前?嘿嘿嘿嘿,倒是本人愿意在未杀你以前听听你小子有什么屁要放。” 美剑咬了咬牙,道: “十年前,为了一部‘天枢宝笈’杀‘金帝’剑劈‘木’‘水’二帝,用‘附骨神针’残害‘火’‘土’二帝,五年前重复加害‘火帝’父女的可是你?” 紫衣人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 “小子,你到底是谁?” “五帝的传人!” “你……是‘武林五帝’的传人?” “不错!” “五帝还有传人?” “公理正主是永不泯没的!” “你说完了?” “你承不承认?” “本人不否认!” “好极了,还有‘附骨神针’由何而来?” “本人从来未使用过‘附骨神针’!” “什么,你没有使用过?” “没有就是没有!” “那‘大帝’与‘土帝”何以身中‘附骨神针’?” “你去问死人!” “还有最近的‘谪仙秘宫’主人侍女黄筱劳,也是死于‘附骨神针’之下,你阁下难道也不知情?” “对了,正是这句话。” “你不敢承认?” 紫衣人振声狂笑道: “小子,本人对你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斐剑登时愣住了,看样子,“紫衣人”说的可能是真话,但他已承认先后杀害师父与四位师伯不讳,而师父与四师伯中的是“附骨神针”不假,师父遗言也是如此,自己曾眼见师父惨号数昼夜,功散而亡,不是他还有谁? 当日与师伯们动手,也只他一人,难道别有帮凶? 心念之中,粟声道: “紫衣人既然你不承认施用‘附骨神针’,那是谁为你帮凶?” “笑话,本人何须人帮手!” “那你为何不敢承认?” “本人懒得和你纠缠了……” 斐剑心念暗转,对方不肯承认,必是内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罪证确凿,口头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当下冷哼一声道; “这件公案到此为止,另外一件事,不久前阁下以卑鄙而恶毒的手段,谋杀‘红楼主人’,连同‘屠龙剑客司马宣’一并毁去,为什么?” “紫衣人”又目陡射厣芒,寒声道: “小子,这你管不着!” “我管定了!” “你还不配,同时也是一句空话,因为你死在眼前,奇迹只有一次,不会一而再的出现!” “那可不一定!” “梦话!” 斐剑目光一扫墓碑,寒声道: “紫衣人,这坟墓里葬的当真是‘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身形一震,目中抖露骇异至极之色,良久才道: “这关你什么事?” 斐剑看出事有蹊跷,决心要追个水落石出,冷凝的道: “当然与本人有关!” “与你何关?” “你且说是与不说!” “紫衣人”双目精芒暴射,象电炬般迫注在斐剑的面上,似乎要照彻他的内心,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悠悠的道: “不错,墓里长眠的是‘芍药仙子斐芸卿’!” 斐剑表面上冷漠如恒,但内心已如怒海般翻搅,天下竟然会有这等古怪之事,一个人被葬两处,当然,眼前这座坟墓百分之百是假的,至于“屠龙剑客”为什么要造这疑冢,便是此刻须要探索的谜底,另一样便是“屠龙剑客司马宣”与母亲的真正关系,如果这两个谜底揭晓,自己何以从母姓斐的谜,也将因之明朗。 心念数转之后,道: “这墓是‘屠龙剑客司马宣’所立?” “你小子不认识字么,碑上不是明明刻着吗!” “司马宣与‘芍药仙子’是什么关系?” “夫妻!” 斐剑心头一震,追问道: “真的是夫妻?” “紫衣人”身躯又是一震,目光顿黯,暗声道: “不!不是夫妻……” “阁下前言不接后语,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在下必须要知道!” “你方才说此事与你有关,你且说说看与你有什么瓜葛?” “世上有几个‘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目中精光又现,语带惊疑的道: “当然只有一个,你这话……” 斐剑不待他说完,立即道: “既然只有一个,何以被埋葬在两个地方?” “紫衣人”显然被这话听震惊,身形向前一欺,栗声道: “两个地方?” “不错!” “你别信口开河?” “这似乎没有必要?” “不可能,不可能……” “阁下对此事何以如此肯定?” “司马宣埋骨造墓时,我亲眼目睹,不会有假!” 斐剑不由愣住了,也脱口叫了一声: “不可能!”脑海里有些昏乱了。 “紫衣人”沉声道: “你且说不可能的理由?” “芍药仙子埋葬时,我不但目睹,而且亲自动手!” “真的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我不信,天下那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 斐剑为要退出要实真相,不得已坦承道: “阁下非信不可,因为我便是‘芍药仙子’的儿子!” “紫衣人”象遭逢电击似的猛一震颤,眼中尽是骇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光影,栗呼道: “你是‘芍药仙子’的儿子?”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斐剑!” “斐剑……斐……剑,你从母姓?” “不错!” “紫衣人”举目向天,久久不语,但身形却簌簌抖个不住,这情景看在斐剑眼中,感到困惑无比。 “你且说她是如何死的?” 斐剑脑海里又浮现十年前,母亲被害那晚,惨绝人环的一幕,俊目中闪射出恨毒至极的光芒,咬牙切齿的道: “十年前,被一个女人所杀!” “女人?” “不错!” “什么样的女人?” “不知道,当时我藏身地窑之中,先母在临死时吐露了半句话!” “紫衣人”突地仰天笑起来,凄厉刺耳,比哭还要难听,笑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告收歇,笑声敛处,突地回身举掌向坟墓劈去。 第三十七章 奇离身世 上集书中,在荆山距石蝎峰不远的另一峰头,“芍药仙子”的疑家之前,斐剑说出自己的身世和母亲落葬地点之后,紫衣人纵声狂笑,转身举掌,便朝疑冢劈去。 斐剑十分震惊于对方的动作,但并未加以阻止。 狂飚卷处,土石纷飞,轰隆巨响声中,坟墓文被夷平。 斐剑冷冷地开口道: “阁下掌劈此墓,为的是什么?” “紫衣人”回过身来,语带激颤的道: “既是假的,就应当毁去。” “是真是假,与阁下何关?” “紫衣人”目光显得极其黯淡,颓然道: “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是一时气愤受了骗!” “什么,受骗,阁下受谁之骗?” 紫衣人直勾勾地瞪视着斐剑,目中竟然呈露痛苦之色,这使斐剑感到万分不解,尤其那不近情理的举止,更令人莫测。 “阁下还没有答复在下的问话?” “斐剑,当初‘屠龙剑客司马宣’得悉业已怀有身孕的妻子,被仇家残杀毁尸,悲愤欲死,事后收尸埋在此间,想不到这是一个骗局,一个恶毒的阴谋!” “司马宣难道连自己妻子的容貌都无法分辨?” “死者的面部业已被毁。” “哦!” 倏然,斐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紫衣人”一再的说司马宣是“芍药仙子”的丈夫,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了,父亲于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反目成仇?母亲为什么避居僻壤?为什么道命要杀父亲?…… “紫衣人”的话可信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东方霏雯对他的评价,和他历次所表现的行为,证明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武士,说的话是否可靠实在大成问题。 “照阁下这一说,‘屠龙剑客司马宣’该是在下的父亲?” “紫衣人”痛苦地哼了一声,道: “是的!” 斐剑全身一颤,又道: “阁下于先父是什么关系?” “朋友!” “可是阁下杀了他?” “他该死,早就该死……” “什么意思?” “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他的作为毫无人性。” “所以阁下不惜以他为饵,诱使‘红楼主人’于他同归于尽?” “斐剑,不要说了……” “红楼主人于他是什么关系?” “情侣!” 斐剑心头一阵搅痛,自己竟然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抛妻别恋,别此而论,莫非杀害母亲的女人,便是“红楼主人”?这太有可能了,一个女子,为了要完全获得一个男人,她是会不择手段的,然而,双方都已死亡…… “紫衣人”悠悠的道: “令堂可曾提到过‘屠龙剑客司马宣’?” “有!” “怎么说?” “先母临死,遗命要我杀他!” “紫衣人”悚栗的退了一步,道: “要你杀他?” “可惜他已死了!” “不然你真的会杀他?” 斐剑打了一个冷禁,假使在真相未明之前,自己碰上了“屠龙剑客”,毫无疑问的会向他下手,那就成了子杀父的死伦惨剧,母亲遗命要杀他,可能有相当理由,但三方面都已离开人世,这谜底从何揭晓呢?照紫衣人所说,唯一的理由,是母亲因被弃又被情敌所杀,才愤而作此遗言,那未免太可怕了。 “阁下说的全是真实?” “一点不假!” “不管如何,‘屠龙剑客’是在下的生父,而死在你手,加上师门血仇,在下要杀你,你阁下当无话说?” 语音冷酷,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紫衣人”木呐呐地道: “你……下手!” 这话,又大出斐剑意料之外,对方曾一而再的要杀自己,而此刻却又说这种话来,难道他对父亲“屠龙剑客”内疚于心,抑是“紫衣人,你不准备反抗?” 对方没有答腔,片刻之后,忽地自语道: “我还不能死,死不能解决一切……” 斐剑杀机一起便难遏止,十年来,他等待的便是这一天,当下身形一欺,道: “紫衣人,你死定了,希望你在死前坦白说出‘附骨神针’之谜?” 紫衣人眼中又射厉芒,大声道: “你说‘土’‘火’二帝身中‘附骨神针’?” “不错!” “是在与本人交手之时?” “正是!” “这可是件稀罕事,本人连‘附骨神针’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诡辩并不能改变在下的决定。” “附骨神针传说是‘武林三皇’之末的‘人皇’独门暗器……” “人皇业已出家当了和尚,数十年未离修真之处一步。” “难道他不能有传人?” “他没有传人!” “你见过‘人皇’?” “见过!” “这就不可思议了……” 斐剑冷森森地哼了一声道: “紫衣人,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凶手不假,现在,纳命!” “紫衣人”厉声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 斐剑脚步一挪,咬着牙道: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话声中,单掌一扬,俊目中神光暴涨,面上浓厚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慢着!” 一声娇脆,来的赫然是神秘美人东方霏雯。 斐剑强忍住收回手掌。 东方霏雯先朝斐剑深情款款地投了一瞥,然后厉声向“紫衣人”道: “‘紫衣人’想不到你命这般大,居然不死,乘我外出,杀我手下,焚我‘谪仙秘宫’,今天此刻,我要你还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贱人,想不到你空有一付好皮囊,却有一个为人不齿的灵魂,集天底下淫狠毒辣之大成……” “你找死!” 厉喝声中,东方霏雯玉掌雷扫而出。 “紫衣人”霍地拔剑应招,一场惊心动魄的搏击,叠了出来,双方都使尽绝学招招拚命,出手之间,式式毒辣,招招致命。 东方霏雯以一双玉掌,对“紫衣人”的罕世剑术,这份功力,真的盖世未见。 十个照面之后“紫衣人”先机尽失险象环生。 斐剑的思想,一直在昏乱之中,他竭力镇定自己。几经挣扎,才从迷茫中挣脱出来,忘形的狂叫一声: “谎言,他说的全不足信!” 他这一吼,使正在拼斗的双方,不期的停下手来,东方霏雯关切的道: “弟弟,你说什么?” 斐剑愤愤的道: “我说出自他口中的,全属无耻谎言!” “弟弟,本来是如此,我真怕你被他所惑!” “大姐,让我来结果他。” “紫衣人”歇斯底里地狂声道: “贱人,我为你杀人,流血,出卖天良,双手沾满血腥……” “那是你自愿的!” “如果你还有一丝人性,应该停止制造罪孽……” “紫衣人,死到临头,你还满口胡言。” “贱人,人可欺天不可欺,天道好还,报应丝毫不爽……” “纳命来!” 东方霏雯厉喝一声,再度出手,这一掌挟十二成功力而发,其势足可使风云变色,狂涛激荡中,“紫衣人”连退了数步。东方霏雯揉身再进…… “紫衣人”一抖腕,掌中剑幻出了九个新月形芒影,切齿道: “我与你拚了!” 斐剑见状,心头大骇,这分明是一金月剑法’的起手式,记得该盟“巡察总监高寒山”能划出五个月形剑芒,而“紫衣人”竟能幻出九个月,他何以也能使这“金月剑法”呢?若他与“金月盟”有何渊源,又不可能,数日前在‘谪仙秘宫’之外的峰头,他曾毁了四名“金月使者。” 心念未已,“紫衣人”剑挟朵朵月形芒影,以骇电奔雷之势,罩身袭向了东方霏雯,势道之强,令人咋舌。玄奥诡跨,世无其匹。 东方霏雯似乎不敢轻拧其锋,抽身暴退,这退身之势,快如电花石火,但也妙漫绝伦,斐剑下意识地心头一荡。 她这一退,却退到了斐剑身侧。 “紫衣人”挺剑再进。 斐剑怒哼一声,一指弹了出去。 “呛!” “紫衣人”手中剑被指风射断,不由骇然止住身形,目光中尽是惊震之色。 东方霏雯的粉靥也不由为之一变。 这是他近日参悟的一式指法,叫做“魁星射斗”,载于后半本“天枢宝笈”,连他自己也感意外,想不到这一指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射中人身,岂不应指而毙。 “紫衣人”目光连连闪动之后,厉声道: “东方霏雯,我警告你,中止你的罪孽。” 孽字出口,人已电弹而起如一缕淡烟般逸去。 东方霏雯娇斥一声: “那里走”闪身追了下去。 斐剑想不到紫衣人会遁走,倒是怔了一怔,心念疾转,自己何不从侧方迂回截,如让他逃脱,今后要找他恐怕很难了。 心念之中,从侧方疾泻落峰,然后反兜过去。 焉知,他这一着弄巧反拙,不但截不到“紫衣人”连东方霏雯的踪影都看不到了,不由大是懊丧,搜索了村近一周,依然一无所见。 考虑了片刻之后,决定到石碣峰后的断岩下,碰碰帅姐方静娴,如果碰不上,只好去赴尹一凡的约会了。 于是,他食了些自备干粮,然后向石碣峰方向奔去。 到了石碣峰下,他辨明了方向,从右边谷底统去。 怪石峻峨,古木遮天,这是没有人迹的原始地带。 费了机极大的力气,才到了峰后壁脚,他的目的,只是希望碰见师姐方静娴,紫衣人依然活着,根本也就没有什么可查的了。 由下上望,千刃俏壁直冲云霄,他想不透“紫衣人”被迫下断岩而能不死的道理。 既然碰不上面,他只有回头出山。 他想,双方错过的可能性不大,自己虽因参悟“天枢宝笈”未完部份而耽误了五六天,但方静娴回巫山一去一来所费的时日也差不多。 极有可能,碧目老者向“杀人王”索仇,她自然无法抽身事外,后果,实在难料,如果没有尹一凡之约,自己可以跑一趟巫山,查个究竟。 方静娴是师门唯一后人,如发生什么不测,的确是件遗恨的事。 他联想及方静娴为了切心报仇,甘愿被“杀人王”抓毁容貌,投人他门下,这份苦心孤旨,实在可以上感鬼神。 想来想去,竟无两全之策。 他凄惶地再次瞥了那千刃绝壁一眼,正待起身出山…… 蓦地 一个苍劲的老人声音道: “如果再让你逃出手去,老夫立即自决!” 斐剑心头剧震,这原始莽莽绝谷之中,竟然也会出现人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纷披的奇矮老人,站在距自己不及两丈的地方。 单凭欺近到两支而不为自己发觉这一点,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当下,一抱拳道: “老前辈如何称呼?” 奇矮老人眼睛骨碌一阵乱转,道: “咦,你小子是谁?” 斐剑这才看出对方双目已盲,眼珠鼓突。罩了一层白膜,心知对方把自己当成了他心中要找的人,及至听声音才觉不对,所以才有这声“咦”,随道: “晚辈斐剑!” “来此为何?” “找人!” “找谁?” “一个女子。” 瞽目奇矮老人突地发出一阵极难听,但却震耳惊心的笑声,道:“小子、这地方从无人迹,你找什么女子,分明是鬼话,说,受何人之命而来?” 斐剑冷冷的道: “晚辈找人是实,并未受任何人之命!” “你还不说实话?” “这便是实话!” “哼!” 冷哼声中,短而肥的手掌,疾抓而至,使如电闪,手法玄奇,令人避无可避。 第三十八章 瞽目老人 斐剑一幌闪了开去,他施展的是“天枢宝笈”所载的步法,“步虚蹈幻”,无声无息,有如一个虚幻的幽灵。 “咦!” 瞽目老者一抓落空,失去了对象,不由惊“咦”出声,盲人出手,全凭灵敏的听觉和特殊的感觉以判断对方的位置,斐剑的移动,犹如无物,他自然无法跟踪出手了,登时怔在当场,老脸尽是骇异之色。 “老前辈……” 斐剑方一开口,瞽目老者闪电般再次抓到,快得简直无法形容。斐剑再度问了开去,若非仗着这冠绝武林的步法,他的确很难逃避这闪电手法。 瞽目老人第二次出手落空,面上的肌肉抽动的更厉害了,如银白须无风自拂,白眉竖成了一个倒写的人字,大叫一声: “罢了,想不到,老夫竟连番栽在你们这些后生小子手中!” 呼的一掌,向空推去,劲浪卷处,三丈外一块方丈巨石,被击成一堆碎屑,显然他是怒极而作无谓发泄。 斐剑看得动魄惊心不已,这种雄浑的掌力,的确世所罕见对方如果双目不盲,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很难逆料。 瞽国老人朝地上一坐,气呼呼地道: “小子,你要什么,说?” “晚辈什么也不要。” “然则你到此何为?” “仍是那句话,找人!” “你多大年纪?” “二十!” “二十,有这样高的身手?你的师承……” “武林五帝。” “哦!你是‘五帝’的传人,但也不可能有这高身手。” “晚辈武功另有所本!” “这就难怪了!” “老前辈认识先师他们?” “是的,死于武林宵小之手。” “该杀!” 瞽目老人大叫一声,把斐剑唬了一跳,接着老人又道: “老夫以为你是那老匹夫派来查探老夫行踪的……” 斐剑心中一动道: “老前辈说的是谁?” 瞽国老人咬牙切齿的道: “以卑鄙手段,残害老夫双目之人!” “他是谁?” “你大概听说过‘武林三皇’?” “听说过,‘武林三皇’功参造化,武林中妇孺皆知!” “功参造化?哈哈哈哈!如果如此,老夫又怎会连番挫……” 斐剑心头一震,道: “老前辈这话……” “你知道老夫是谁?” “正要请教!” “老夫‘地皇崔万寿’!” 斐剑不由脱口惊‘啊!’了一声,想不到这瞽目奇矮的老人,正是武林不可一世的前辈高人‘三皇’之中的‘地皇’,这确实是始料所不及的。而以‘地皇’的辈份武功,谁能使他双目盲残呢? 心念之中,激动的道: “老前辈便是‘地皇’?” “不错!” “谁敢对老前辈施以暗算?” “地皇崔万寿”顿时激颤起来,鼓突的目珠,连连转动,良久之后,一声长叹道:“唉,不说也罢,老夫实在没有脸在晚辈之前抖露。” 斐剑撇不了好奇之念,追问道: “老前辈如肯见示,晚辈或许有效劳之处!” “地皇”陡地站起身来,激动的道: “什么,你难道愿代老夫索账?” “晚辈有这意思!” “不过……唉!算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句话,使斐剑豪性大发,他自忖,自己目前身手,当可与任何高手放手一博,“地皇”说出这句话,想见对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憝不擘不由概然道: “晚辈有一外号,叫‘掘墓人’自誓要以本身所学,为武林邪恶之辈掘坟墓……” “哦!有志气,小友,老夫自惭在武林中仅立威而不树德,空有点点之名,实际上没有为武林尽其绵薄,唉!惭愧。” “老前辈何必自责太深……” “小友,残害老夫之人,便是‘三皇’之首的‘天皇’。” “噢!”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想不到名震武林近百年不衰的“武林三皇”,竟然互相残害,若非听“地皇”亲口道出,谁能相信这会是事实,但为什么呢?其中必有原因的,当下栗声道: “天皇?” “一点不错,小友难以相信,是吗?” “请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愿有人与他齐名媲美,为了一个‘名’字,如此而已!” “这……这……的确不可思议。” “是的,这实在难于让人相信。” “晚辈有句冒味的话,‘天皇’的功力……” “在老夫与‘人皇’之上!” 斐剑心中暗忖,‘天皇’为了一个虚名,竟然不惜残害同道,以他的修为辈份,堪称天下第一人,竟然勘不破一个“名”关,“人皇”遁世出家,莫非也与“天皇” 有关?然而武林中又没有听闻“天皇”出世的消息,他这种作法,真正的目的何在呢? 心念之中,惑然道: “数十年来,武林中传诵着‘三皇’之名,却没有单独对‘天皇’有所播扬,他既是为了争名,应该名至实归才是!” 地皇悠然道: “世间事常有不可理解者,老夫双目被残,业已数十载于兹,往者已矣,老夫虽心存不愤,但仇恨之念已被岁月冲淡,百年光阴,弹指间事,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杯,好胜争强,浮名地位,终归于尘土。” 斐剑心中大诧,脱口道: “老前辈之言,隐寓弹机,晚辈不敢与闻,不过……” “地皇”中途接口道: ‘小友的意思,是认为老夫先前的行动与此刻所说的大相径庭,是吗?” “晚辈确有这种感觉!” “不错,老夫虽常自譬解,但好胜之心未泯,自与小友动手受挫之后,才顿然而悟,消除了不少蔽障。” 斐剑甚感不安,歉然道: “如果老前辈先示名号,晚辈决不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小友在老夫脸上贴金,事实胜于雄辩,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是老夫自视太高,与小友何优,小友两次不还手,足见稳沉!” “过誉了,晚辈自知甚明,对养气一道,可说一毫俱无。老前辈在发现晚辈之初,追问来意,莫非认为……” “老夫认为小友可能是‘天皇’所造爪牙。” “晚辈此来是寻找一位同门师姐,不知……” “此地从无女子来过。” “哦!”斐剑心情一沉,看样子师姐方静娴可能没有离开巫山,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决不致失约,碧国老者寻仇的事,实在使人担心,但自己分身乏术,又将为之奈何,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参悟全部天枢武功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至少,师姐不至于被迫带路。 “杀人王”并非等闲之辈,怕的是碧国老者挟师姐以要胁“杀人王”。而“杀人王”的为人,从先毁师姐之容,而后收之为徒这一点看来,又系杰傲阴残的魔头,如他不受要胁,师姐可能就当了牺牲品。 心念及此,不由连打了两个寒噤,登时心烦意乱起来,觉得自己不能耽延了,须紧速见到尹一凡,把武陵山之事暂缓,先查师姐的安危下落…… “老前辈,晚辈告辞!”。 “什么,你要走了?” “是的,晚辈恐所寻的人发生意外……” “且慢!” “老前辈有何指教?” “不是指教,乃是老夫有求于你!” “不敢,如有驱策,但请吩咐,晚辈以能为老辈效劳为荣?” “地皇崔万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三十年前,老夫被‘天皇’以城外奇毒‘铁枭草’毒盲双目,立誓报复,穷三十余年乏功,研创了一招指法,叫做‘贯日穿月指’,专残人双目,最近老夫自觉功虽练成,以盲残之身,实无法索仇雪恨,希望有生之年,能遇有缘之人,授以全部功力,代老夫报仇……” “老前辈的意思是……” “且听老夫说完,遇合随缘,不能强求,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于是老夫把这招指法,缘之于壁,并预留言如有缘人到此,可参研指法,并取老夫理置于所居洞穴某处之秘笈,条件为替老夫复仇……” “哦!” “当然,也许老夫有生之日,得以漾愿,也许死后遇有缘而成遗志,也许年久日远,仇我俱皆成为古人,这些留言全失去意义……” “老前辈设想的确周到!” “不久之前,老夫在此地峰脚打坐,忽觉有物自空下坠,无意中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人被敌手从岩顶迫落……” 斐剑心头一震,脱口道: “是他,难怪他得以不死!” “地皇”激动的道: “小友,你认识他?” “请老前辈说完。” “好的,老夫把他带回所居洞中,询问之下,始悉他是被仇家追杀坠岩,而且他本身功力相当深厚,老夫深喜皇天不负苦心人,竟有这等机缘巧合……” “于是老前辈把他收也座下?” “老夫确有此意,谁知他狼子野心,表面上满口应承,暗中却乘老夫不备,偷窃了老夫一生武功所载的手册而逃,当然,壁间的指法他已得去,因为老夫事后发党用指刻于壁间的字迹,业已被排平。” “老前辈在初见晚辈之际,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误认晚辈为紫衣人……” “不错,老夫以为他卷土重来……什么?你说紫衣人?” “是的。他叫紫衣人!” “你对他不陌生?” “他是晚辈仇人,晚辈迟早要毁了他!” “地皇”将头连点,道: “那就太巧了,老夫对小友所求,就是向他追回秘笈,同时废去他左手食中二指,如此,他便不能仗那招‘贯日穿月’指法为恶了……” 斐剑慨然道: “晚辈一定为老前辈办到,同时,如果能知道‘天皇’下落的话,决以本身所学,为老前辈索回双目!” “地皇”激动得簌簌而抖,瞽目微红欲泪,颤声道: “小友,老夫原不敢存此奢望……” “老前辈不必放在心上,晚辈自号‘掘墓人’,就是不能容留这些邪僻之徒。” “老夫愧无以为谢?” “言重了!” “地皇”思索了片刻,突地伸出手掌,道: “与老夫击掌为信!” 斐剑不由一愕,自己代他办事,是出于义愤,对方竟然要击掌以取信,堂堂“三皇”之一,竟如此不顾身份么?心虽这样想,手仍然伸了出去。 双方掌心相向,一击…… “啪!” 斐剑往回收手,忽感一股奇强的吸力,把手掌紧紧吸住,心头不由一震,正待运劲收手,蓦觉一道热流,由对方掌心,攻人自己掌心之内,立时意识这是一回什么事了,尚未开口,只闻“地皇”沉声喝道: “导元接针,否则两伤!” 斐剑欲拒无从,想不接受也不可能,如果蓦然缩手,努必伤及双方,无奈之下,只好运起本身真无道引热流归经。 半盏茶工夫,热流顿停,双方一松手掌,斐剑不以为然的道:“老前辈此举为何?” “小友,老夫不能平白求你办事,以三十年内元为赠,聊表心意而已!” “晚辈受之有愧!” “小友难道想让老夫也同样受之有愧吗?” 斐剑只好肃容施礼道:“如此晚辈谢过了!” “不必!” “如果晚辈索回老前辈的手抄秘笈……” “以小友的功力,已用之不上,就请小友代为赠送有缘!” “晚辈谨记,不使老前辈失望。” “小友,还有一点,老夫那招‘贯日穿月’指法,是用左手食中二指施出,井不影响施展者自身的武功,如从一个功力本已具相当火候的手中施出,其威力是相当骇人的,唯一破解之法是如此 说着,用左手比划了一下,一连三次。 斐剑牢记心中,以左手破解,而右手仍能施展本身武功,的确是玄奥绝伦。 “小友记下了?” “记住了,晚辈告辞!” “但愿有再见之缘……” “会的!” 斐剑拱手作别,心中不无依依之感,造化的安排,的确奇妙,自己是“五帝” 传人,却蒙“地”“人”二皇先后输了三十年功力,而最后,却要对付“天皇”,这真是想象不到的奇事。 出了荆山,觅道西奔,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在路上碰到师姐方静娴,但一路行去,希望并未成为事实,他的心情,也随之益发沉重了。 奔了一程,忽地想起此去“剑冢”是顺道,以自己目前功力,得回“剑冢”奇兵,并非难事,同时也见识一下那‘护剑人’所谓的神剑主人到底是谁? 于是,他取道向“绝命岩”驰去。 “护剑人”清丽绝俗而略带苍白的粉靥,又浮上心头,尤其那异样的眸光,上次分手时的叮嘱,使他下意识的心波微漾。 “紫衣人”业已承认杀害大师怕不讳,藏剑阁应该落入他手才对,却又钻出另一个神剑主人,实在令人费解。如果“紫衣人便是“护剑人”口中的“神剑主人”,侧他何以不仗神剑江湖,他的剑术配上神剑,岂非天下难找对手? 到了地头,斐剑毫不迟疑地向一线天狭谷驰去。 身形才到谷口,两名黑衣汉子突地现身拦住去路。 斐剑不期然的止住脚步,目光一扫两人,冷冰冰的道: “两位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之一颇有礼貌地一抱拳道:“请少快回头!” “为什么?” “在下等奉命不许任何人入谷!” “奉何人之命?” “盟主!”斐剑又道:“‘金月盟’?” “是的!” 斐剑登时心泛杀机,上次来时,该盟“神武队统领王庆侯”率人谋炸“剑冢’‘不逞,现在又把持不许人人内,看来“金月盟”对神剑志在必得,才会长期派人驻守,当下冷冷一哼道:“两位还是让路的好?” “在下等也奉令不许与少侠为敌,所以……” “这又为什么?” “不知道。” “让路!” “在下不能违令!” “那你们是想死?” 两黑衣人脸上同时一变,另一个道: “少侠未免强人所难?” “一点也不,本人说得出,做得到,不让路只有死!” “少侠……” 斐剑心中虽然疑惑何以“金月盟主”会下令属下不许与自己为敌,但他并不因此而减少对该盟敌对之心,为了争取时间,不耐久缠,身形一幌,施展“步虚趋幻” 的步法,鬼般超越两人进入谷道。 两个黑衣人双双拔剑追了上来。 斐剑回身扬手。 惨哼声中,两名“金月盟”弟子栽了下去,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疾奔…… 第三十九章 怒劈狮魔 顾盼之间,走尽谷道,甫一现身,立即有数条人影围了过来,当先的,是一个白发如霜的老者,左边斜挂一个挺大无比的酒葫芦,右边斜背一个大布袋,鼓绷绷的,他,赫然是投靠“金月盟”,授职总护法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另外,是八名黑衣剑士。 斐剑相当不齿对方的为人,同时在不久前,“红楼”之外,对方曾截击过他,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祝少青,久违了?” “彼此!彼此!” “我们的帐该结一结了?” “掘墓人,本座奉命不得与你为难,我看你最好是离开为上。” “祝少青,晚节不修,助纣为虐,在下真替你不值……” “四海浪落客祝少青”哈哈一笑道: “人各有志,掘墓人,你还是走为上策!” 斐剑不悄地一哼道: “好一个人各有志,在下也有志,便是为你们这类人掘墓。” “本座井非怕你,而是不能违令与你为敌……” 斐剑根本不愿花心思去想“金月盟主”为什么下令不许属下与自己为敌的原因,反正也无从想起,同时不久前被东方霏雯迫杀的高寒山一行,也是“金月盟”属下,竟公然以阴谋手段,诱杀自己,其中因由,更是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栗声道: “阁下尽可不必顾忌什么命令,因为在下今天必杀你!” “四海浪荡客”一震,道; “少发狂言,本盟太上护法在‘剑冢’办事,可没有本座好说话,稍待事毕,你吃不了兜着走!”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巨震,目光不期然地射向潭对过的“剑冢”,果然隐闻喝斥之声,他知道所谓太上护法,必是尹一凡所说的“天竺八魔”之中的某一魔,对方能穿过“墨石奇阵”,进入剑冢,必然已知道奇阵破解之法,以“护剑人”的身手,虽仗神剑利器,恐怕难敌不世魔头,如果神剑被夺…… 心念及此,登时焦灼如焚,大叫一声: “祝少青,我们的帐停会再算……” 身形淬然弹起…… “四海浪荡客”猛挥一掌,口里道: “你去找死不成!” 斐剑弹起的身形,被迫落地面,八名黑衣剑士,齐齐出剑阻截。斐剑杀机大炽,厉喝一声: “找死!” 掌随声出,狂飚卷处,惨号倏传,首当其冲的两名黑衣剑士,被震得划空泻向寒潭,其余的被劲浪卷得东倒西歪,踉跄后退。 斐剑无暇再施杀手身形再弹,如一抹淡烟绕溪飘向“剑冢”。 熟路轻车,毫不费事的穿越“黑石奇阵。” 洞口,四名黑衣剑手仗剑而立。 斐剑连声都不吭,扑了下去,掌指齐施,毫无声息地毁了四名剑手,略不稍滞地直闯“剑冢”石室。 目光扫处,杀机更是如炽如狂。 只见所谓的太上护法,赫然正是迫方静娴带路找“杀人”的碧目老者,想不到碧目老者,竟是“天竺八魔”之一。 “护剑人”手仗那柄“神剑”,背贴室壁,粉肋白加额纸,樱口血迹殷殷,酥胸也已被口血迹湿殆尽,一袭上衣,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她尚未发现斐剑来临,怨毒惨厉的目光,狠狠地罩定碧国老人。 碧目老人口发狞笑,正一步一步地迫向“护剑人”。 以碧国老人的功力,竟也没有觉察斐剑已到了身后两丈的门边,足见斐剑此时的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 “护剑人”倚在壁上的娇躯,摇摇欲仆,显然她受伤极重,但神剑却握得很紧,嘶声叫道: “老魔,你再进一步,我就毁了这剑!” 碧目老者嘿嘿一笑道: “丫头,你毫无机会。”说着,仍前欺如故。 “护剑人”娇躯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绝望地叫道: “父亲女儿无能为力了!” 双手分执剑柄与剑尖,横向膝头上磕去…… 碧目老人伸便抓…… “别动!” 斐剑这一声栗吼,阻止了“护剑人”毁剑,也惊得碧国老者收手回身。 碧目老人目中碧芒一闪,暴笑道: “是你小子!” “护剑人”粉面上的肌肉连连抽搐,樱唇连颤,却发不出声音,终于虚脱地倒了下去。 斐剑冷冷一笑道: “想不到在此重逢阁下!” 碧目老人惊疑的道: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脚走进来的!” “目的是什么?” “于阁下一样!” “神剑?” “对了!” “可是已有老夫在此,你算是白来了……” “未见得!” “难道你小子还打算于老夫相争么?” “相争?阁下说得未免过份了,阁下无权相争,神剑早已有主。” “哈哈哈哈,谁是神剑之主?” “便是区区在下!” “小子,打狗看主面,若非盟主交代,老夫便毙了你。” 斐剑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嗤”道: “恐怕阁下办不到!” 碧国老人狂声道: “你要试试看?” 斐剑微微一哂,道: “乘阁下还能开口,咱们先谈,阁下在‘天竺八魔’之中,排行第几?” 碧国老人面上倏现狞容,沉声道: “你小子竟然还道得出老夫来路,告诉你无妨,老夫‘碧目神狮赫图努’!” “哼!” “巫山之行如何?” “难道还让‘杀人王’活下去?哈哈哈哈!” 斐剑心头一紧,他最关心的是师姐方静娴的安危,栗声道:“带路的蒙面女子呢?” “那丫头滑溜,被她走脱了!” 斐剑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护剑人”,只见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手中剑仍不放松,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在目前情势之下,如不打发“狮魔”,根本无法探视,当下身形向前一欺,道: “阁下,该动手了?” “狮魔”狞声道: “老夫实在不想杀你……” 斐剑采声道: “可是在下却不愿放过你!” “你既迫老夫杀你,对盟主也好交代了,小子,看掌!” 最后一个掌字出口,一道狂飚已应手而发。 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一间无踪,掌风过后,人又重现,但已退离原地一丈有多,他的目的是要把“狮魔”引离“护剑人”远些,以免误伤。 “狮魔”以为斐剑不敢接架,大喝一声: “好步法,再接老夫一掌!” 身形前飘一丈,拍出了第二掌,斐剑再度避开,轰然一声巨响,碎石纷飞,近门处的石壁,被劈开了斗大一个洞,这种功力,可当震世骇俗四个字而愧。 “狮魔”两次出手落空,怒愤交迸,阴恻恻的道: “小子,老夫不把你劈成肉酱就枉称‘狮魔’了!” 了字声中,双手曲指如钩,电抓而出。 斐剑再展步法,向侧方门去,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出手,决不虞伤及“护剑人”。 “狮魔’身手的确惊人,原式不变,如影附形抓到…… 斐剑至此已无顾忌,扬手飞出一指。 “狮魔”的反应,神速得惊人,似已察出指风有异,电闪塌身,饶是如此,指风探头顶而过,连发带皮,被划了一道血槽,痛得他赤牙裂嘴,只差没哼出声。 指风余势不衰,在岩壁上钻了一个孔。 如果指风再低半寸,“狮魔”势非被洞脑裂额不可。 “狮魔”脸色血絷,眼中碧芒似电,暴喝一声: “老夫低估你了!” 双掌一划,和身扑上……” “看掌!” 斐剑的武功,全得之于“天枢宝笈”,招式寥寥,当然无法和对方搏斗,喝声之中,已施出了“天枢神掌”,这一掌如果制不下对方,后果就不乐观了。 “天枢神掌”寓刚于柔,表面不带火气,但潜力却相当的惊人,反震的力道,视对方的功力而异,反震的力道与还击的力道成正比。 “波!”的一声巨震,劲气四外飞进,整做石室,为之幌动起来,闷哼声中,“狮魔” 踉跄而退,口鼻之间,鲜血溢出如注。 斐剑是第一次使用这式掌法,功力用足十成,但一击而使“天竺八魔”之一的“狮魔” 吐血,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狮魔”做梦也估不到斐剑在短短的时日里,会增加了这高的功力,这一掌震得他亡魂皆冒,心念一转之下,猝然向“护剑人”手中的剑抓去。 如果他得手神剑,斐剑要徒手与搏,后果就很难说了。 斐剑不虞对方在受伤之后会来这一手,心神微微一窒,只这短暂得不及一瞬的时间,“狮魔”的手已触及剑身,斐剑情急之下,飞出了一指“魁星射斗”。 “狮魔”一手抓起了神剑。 “嗤!”指劲射穿了他抓剑的手臂。 “呛啷”神剑坠地。 斐剑迅捷无比地再拍出一掌,“狮魔”身形震得向后一仰,退了三步,斐剑一幌身,把神剑取在手中……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狮魔”从壁角抄起一物,射出石室之外。 “那里走!” 斐剑大喝一声,追出去。 “狮魔”并未逃遁远远站立在洞口阵门之处,手中多了一根第一次见面时所持的斑竹杖。 斐剑弹身上前,一摆手中神剑,冷森森的道:“‘狮魔’纳命!” “投鞭断流”,应声挥出。 “狮魔”斑竹杖划了一个圆,把门户全部封死,斐剑招式未老,中途顿住,俟对方杖影稍偏,原式击出,此其间,相差不过间不容发的一瞬。 “喳!”的一声,斑竹杖触及剑锋,被削去了尺长一截。 几乎是同时之内,斑竹断口处,喷出一蓬白雾。 斐剑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白雾罩面,双目一阵彻骨奇痛,自知中了暗算,登时肝胆皆炸,弹退数尺,只见这刹那之间,双眼不能辨物,象是从光明之处,突然投入黑暗中一般。 “狮魔”纵声狂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铁枭草’之毒,这辈子别打算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 “铁枭草”,“地皇”便是被“天皇”以这域外奇毒弄残双目。 姜剑登时魂飞天外,但更狂炽的乃是无比的杀机。 得意的狂笑,指引了他攻击的方位。 “纳命!” 厉喝声中,手中神剑挟以毕生的功力和无比的怨罩向对方这一招用和是“天枢剑法”之中第二招“满天星斗”密如暴雨的寒芒,夹着穿肌袭肤的剑气,以迅雷骇电之势,罩向了“狮魔。” “哇!” 震耳的惨号,破空而起,数点腥热的水迹,喷在脸上,他知道那是鲜血,接着是尸体栽倒的声音。 “狮魔”罪恶的生命,算是结束了, 斐剑吐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的痛楚,双目已盲,生不如死。 “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 他歇斯底时地狂叫起来。 身心,全溶在黑暗之中,这是一个凄惨而恐怖的世界,除了意念,什么也不存在。 生命之火,也随之熄灭。 武功,练成了,神剑,得手了,然而一切的一切,也告幻灭了。 恩怨,情、仇,象是骤然离他而去。 不知过了多少是时间,狂乱的情绪消失了,脑海里剩下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 他颓丧的原地坐下,下意识地抚弄着那柄神剑。 双目的痛苦已逐渐减轻,可以开合,但,什么也看不到,盲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寒残,枯寂,一切都是静止的。连时间在内,没有白天,是永恒的黑夜,漆黑如墨的夜。 一阵悉索的声音,把他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一个武士,尤其是超凡功力的高手,与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出自本能的,功力已提了起来,冷冷的道: “是谁?” “是……我……护剑人!” “你……没有死” “没有死,但……不一定能活下去。” 声音已到了身后,但他已不能再看到对方的容貌和神情了。 “姑娘的伤极重。” “只余心脉未断……咦!你已杀了这恶魔?” “是的!” “哦!” 场面归于沉寂,但可清晰地听到“护剑人”急促的喘息声。 斐剑突然想到了一个久已存疑的问题,如果“护剑人”真的伤重而死,这谜就是无法揭晓了,虽然此刻他对自己是否该活下去的问题,尚未仔细想过,但好奇与满足心中的悬凝,是每一个人的倾向,当下沉声道: “姑娘,在下可以问一件事么?” “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什么,姑娘身为‘护剑人’,竟然不知道谁是主人,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那姑娘奉何人命护剑。” “父母遵命!” “令尊掌是谁?” “这一点也不使相告!” 当下窒了一窒,道: “姑娘的伤势极重,可肯接受在下疗伤?” “护剑人”迟凝了片刻,期期的道: “你似乎也受了伤?”。 斐剑心中一惨,暗自一咬牙道; “没有!” “那你为何坐地不起?” “调息!” “好!我……接受,你先对我有了救命之恩,加上一恩也无妨” “如此请姑娘坐到在下身前来。” “护剑人”移动身形,似乎很吃力,从沉重的脚步声,可以听的出来。 坐定之后,斐剑缓缓伸手右掌,方一触及对方背脊,“护剑人”突然栗声道: “不,我不能接受!” 斐剑愕愕地缩回了手,惑然道: “为什么?” 第四十章 剑冢情痴 “妒剑人”略顾激动的道: “我欠你的,如果我不死,必定设法尝还,我不敢再领你的人情了!” “总该有理由?” “我不能放弃我的使命!” 斐剑心中一动,道:“护剑?” “是的!” “姑娘此刻的情况;能护得了吗?而且剑已落入在下之手!” “那另当别论!” “哦!在下明白了,姑娘未免大过低估在下为人了,在下替姑娘疗伤,并非是想示恩布施以要挟。” “总之我不能!” “如果姑娘伤重不治,这剑岂非安稳地为在下所有?” “至低我多少可以稍安,因为那是命运,人无法抗拒!” “姑娘是否想到即使姑娘功力全在,恐怕也不可能保护‘神剑’?” “我会以死相拚,直到倒下为止?” 斐剑深受感动,和声道:“姑娘最好先接受在下疗伤,其余的事另外再谈,在下也许会改变初衷!” “你早说放弃神剑了?” “也许是这样!” “好,我依你!” “有句话先说明……” “请讲?” “被杀的碧国老人,是‘在竺八魔’之中的‘狮魔’……” “哦!”她显然相当震惊。 “八魔之中,已有四魔受聘为‘金月盟’大上护法,‘金月盟’对此剑志在必得,数年来姑娘得以保全,是因为无人能识这护冢奇阵,现在,“狮魔”能越阵而人,难保其他三魔不会光临,姑娘要据此以护剑,事实上可能……” “你的意思是?” “在下决不愿被邪道所获,用来制造血劫,不得已时,姑娘可肯将它毁去?” “我会这样做的!” “好,现在开始疗伤!” 说着,重出手,按上对方“命门”,把内力缓缓地迫人对方体内。 斐剑目前的功力,可说举世无匹,疗起伤来,事半功倍,毫不费力。 一个时辰之后,功圆收手。 “护剑人”一跃而起,突地,她象中了邪似的尖叫道: “你的眼?” 斐剑全身一震,强忍住内心撕袭了一般痛苦,低沉而平静的道:“盲了!” “这……怎么回事?” “被‘狮魔’所害。姑娘芳名?” “我叫崔婉珍,你呢?” “斐剑……” “你今后怎样生活?” 护剑人自言自语? 一片芳心已深深爱上了斐剑。 “剑哥哥,你有思于我,我跟你一起,永不分离。” 斐剑的心弦又是剧烈的一颤,但他立时想到,自己双目已盲,如果没有勇气自决,今后的岁月,将是无尽的凄楚,同时,盲残之身,怎能接受对方的爱,误人青春,当下故意语音一冷,道:“在下不愿接受任何人的怜悯!” “剑哥哥,这不是怜悯,我爱你!” “可是在下无法接受!” “你不爱我?” 斐剑咬了咬牙,冷酷的道: “是的,我们之间,谈不上爱。” 崔婉珍芳容一修,泪水随之滚落腮边,双手反而把斐剑抱得更紧,坚决的道: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爱你,出于至诚,这就够了。” 斐剑内心激荡如潮,但表面上丝毫不露,依然如铁石的道:“崔姑娘,爱是不能勉强的,否则将是痛苦。” “剑哥哥,他别以为我是不顾羞耻的女人,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此身非君莫属。” 斐剑的心,感到一阵痉挛撕裂的痛苦,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尤其,在这凄惨的遭遇之后,一种意想不到地真情,更是感人至深,这份情,无疑是一种崇高的牺牲,但,自己凭什么接受别人的牺牲呢,他又冷酷地开了口: “武林儿女,不拘小节,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只符合某一部份人,对我们来说,太通俗了。” “可是话虽如此,我的爱并不基于此点。” “在下万难接受!” 崔婉珍粉腮又是一变,凄然道: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说完,松开手,站起身来,把四剑士和‘狮魔”的尸体,移出阵外,抛人寒潭之中,然后又回到斐剑身边,道: “我们进去!” “不,在下要走了!” “走!你双目已残,要走到那里去?” 这话,象一支毒箭,射进他的心房,是的,他要往何处去?双目失明,寸步难行,无家无室,何处是归宿? 他再也无法自持了,俊面起了阵阵抽搐,欲哭无泪。 他想到尹一凡的约会,这约会此生已不能践了。 也想到师门仇人“紫衣人”,这仇,永远不能报了。 倏地 他心头浮起了东方霏雯美绝无人的情影,那象朝阳中含露的牡丹,美得使人不敢逼视,然而,现在,仿佛已经隔世。 他的心起了剧烈的惠悯,象在滴血,这段情,他忘不了,也抛不掉,可是他还能爱她吗?还配爱她吗?即使,她仍然爱他,他也自惭形秽啊!一个天仙化人,配一个残废者那简直是无法想象,而且也太残忍。 算了,让他保持一个美好的记忆! 这内心的决定,其痛苦是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 几个时辰之前,他挟凌云豪气而来,半日之隔,一切都改变的。 “走!” 崔婉珍一手拣起了神剑,另一手挽住了斐剑的胳膊,这样子,严然一对情侣了。 “崔姑娘……” “剑哥哥,我叫婉珍,你不能改个称呼吗?” “这……” “很为难,是吗?不要紧,随你怎样叫好了!” 她毫无窘持,委曲求全,斐剑即使心如铁石,也该被感动了,阿况他并不是冷心的人,环境与遭遇,使他冷漠,但他仍有每一个人所有的热情,只是被压抑了而已,一旦绪以引发,热度会比常人更高,他不由脱口唤了一声: “珍妹!”但接下来却是一声绝望的叹息。 “今后该如何,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还是以死求解脱,他还没有仔细想过。 崔婉珍却被这声“珍妹”唤得芳心一甜,拉着斐剑,便向洞内的石室行去。 进了石室,他被安顿在一间幽香宜人的小室里,他无法看石室的布置,但知道是她的寝卧。 “珍妹,这是你的卧室?”崔婉珍道:“是的!” “可否换个地方?” “我想不必的,天地之中,只你我两人,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斐剑正待开口,崔婉珍已抢着又道: “你歇一会,我去弄些吃的!”说着,移步出室而去。 斐剑又投入无边的死寂之中,现在,他可以想了,静静地想,自己将何以自处,真的与崔婉珍结为夫妇,在这“剑冢”之内,渡过漫长的一生吗?当然不能,她没有理由埋葬青春幸福,陪伴一个瞎子。 自杀吗?这是唯一的解脱。 但,死真的是解脱吗?九泉之下,何以对亡师?何以对亡母? 他的意念,徘徊在死与不死之间,想来想去,始终没有安息之道。 崔婉珍端来饮食,把他扶到桌边坐下,情深款款的道: “剑哥哥,我来喂你?” 斐剑鼻头一酸,硬把将要滚落的泪水逼了回去,苦苦一笑道:“我吃不下!” “多少吃些,你尝尝,这是我自制的干补,这是拣自山项的野菇,这是……”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兴致极好,当然,她的目的是希望斐剑暂时忘记不幸,但,这非常的痛苦,岂能忘得了。 不过,在崔婉珍真情的感到下,他仍然吃了些。 这种经历,可说是他连梦都不曾梦过的,他初见“地皇”之时,他的反应只是同情与义愤,现在亲尝失明的滋味,他才感到,“地皇”的伟大,以“地皇”的辈份名声,竟然能忍受失明之苦达数十年,还精研武技,准备报仇,这的确是常人所无法办到的。 饭罢,崔婉珍收拾餐具下去,他又开始想。 他想被武林视为神圣人物的“地皇”,从“地皇”想到自己。 于是,他的思想转变了,心头的死结也松开了。 他顿悟“死”并非解脱,那只是逃避,但心灵的负荷,却无法逃避,只有恩仇了了之后,才是解脱。 于是,他想到了现实,行,到那里去?止,能接受崔婉珍的爱吗?心念来已,崔婉珍已走了进去。 “剑哥哥,我在想,天下一物必有一克‘铁枭草’虽毒,总有解药?” “珍妹,‘武林三皇’之中的‘地皇”也是被‘铁枭草’毒瞎双目,以他的阅历见闻,也无法可施。” “你……见过‘地皇’?”“是的!” “他被何人所害?” “天皇!” “哦,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秘辛,‘天皇’为什么要残害‘地皇’呢?” “仅为了一个空虚的‘名’字!” “天下事有的真是不可以常理来测度。” “我也有同感!” “剑哥哥,我立誓要为你跑遍天涯海角,访求名医,使你双目复明!” 斐剑立时热泪盈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捉住崔婉珍的柔手,久久才道:“珍妹,我值得你如此吗?” 崔婉珍就势靠在斐剑宽阔的胸膛上,娇声道: “为什么不?”“说说看?” “我在这石室中长大,寂寞,孤凄,自从上次见你面之后,我便不能自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 “缘?我现在已就残盲之人……?” “所以,我更爱你,我们可以朝夕厮守,不心提心你被人夺去。” “珍妹,你未免太痴了,你会幸福吗?” “当然,能爱自己所爱,便是最大地幸福!” 斐剑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激动的道: “珍妹,幸福的是我,你是激情……”“不!” “我总觉得这幸福太突然,也太意外、恐怕……” “不许你说下去,我早有爱你之心,现在天意成全,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唉……我问心难安啊!” “不谈这些,我们来谈谈彼此的身世!” 提到身世,斐剑面上立现沉痛之色,谁比他的身世更离奇更悲惨呢!母亲惨被杀害,到现在还不知凶手是谁。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母亲与他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遗命要杀他,而他,却惨死“紫衣人”的阴谋之下…… “剑哥哥,如果你有什么伤心的往事,现在暂时不说!” “不,珍妹,为了增进彼此间的了解,应该谈一谈!” 突然 崔婉珍惊呼道:“有人闯阵!”斐剑大惹不解道: “你身在此地,怎知外面有人闯阵?” “室中装有反光镜,可以清楚看到外边的一切动静。” “咦,可惜我……” “一位已闯进了两重禁制!”“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子!” “女子?” “是的,现在她犹豫了,看来她所知限,不敢在向里闭……她退出去了……站在阵外……她似乎在呼喊,不知喊些什么……” “什么样的女子?” “嗯!看来极美,美极了,国色天姿……” 斐剑心中一动,不期然的想到东方霏雯,脱口道: “可惜我看不见!” “闯阵的人常常有,不过我已司空见惯了!” “珍妹,还有别的人么?” “有,是几个婢女模样!” “什么服色?” “看不真切,颜色很深!” “咦!剑哥哥,你怎么知道?” “我……是在猜。” “别骗我,你莫非认识那女子?” 斐剑完全沉不住气了,一颗心顿时昏乱起来,如果来的真是东方霏雯,将如何自处?见她还是不见她。 “剑哥哥,你说话呀?” “珍妹,你说那女子不住喊叫?” “看样子是的,一直没有停……” “你能出去听听她喊叫什么吗?” “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不能确实是否是意料中的人!” “好,我出去探视一下!” “珍妹,听真切了就回来,别和她动手……” 第四十一章 为君洒泪 上集书中,崔婉珍从石室反射机关之内,看到有一个女子企图闯阵,斐剑疑是东方霏雯,要崔婉珍出去查个究竟。 崔婉珍对斐剑是百依万顺,立即转身出室。 斐剑本来已逐渐平复的心湖又涌起了狂波。 如果来的真是红颜知已东方霏雯,自己该如此自处? 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不停地踱步。 虽然,他双目已盲,但眼前似乎尽是东方霏雯的影子在晃动,这使得他几乎发狂,他用力绞扭自己的头发,希望能借皮肉之痛来冲和沸腾的情绪。 东方霏雯占据了他的心,他曾自许她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然而,此刻,一切都变了质,奇惨的遭遇,否定了一切。 工夫不大,崔婉珍回进房来,面色十惨淡,但斐剑是看不到的,他劈面第一句话就问。 “她是谁?” 崔婉珍以不自然的调者:“不知道,是一个极美的少妇,另外几人被你说中了,是绛衣婢女。” 斐剑全身一颤,栗声道:“是她,是她……” “她是谁?” “我认是一个异性姐姐!” “不是爱人?” 斐剑登时连脖子都通红起来,他想,不该瞒她,于是鼓足勇气道:“是的!” 崔婉珍粉腮惨变,颓然坐在椅上,面色更加苍白的,半刻之前,由于爱的力量而产生的青春气息,也告消逝无踪了,眼中,尽是幽黯之色。 斐剑许久不闻声息,立时憬悟自己一句话伤了她的心,他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得到她脸上的神色,当下和声道: “珍妹,别难过……” “我……没有!” “别以为我看不见,我想象得到,珍妹,对方还有什么举动?” “她……她在叫你的名字!” “哦!她一她……” 斐剑连退两下,重重地碰击在石壁之上,全身簌簌而抖,东方霏雯怎知自己在“剑冢” 之中呢?她怎会跟踪而至呢?记得两人因兜戳“紫衣人”而分手,难道的行踪一直在她掌握之中,那她何以不早早现身相见呢? “迟了!一切都晚了,大姐!”他不禁地喃喃出声。” 泪水,随声而下,坚毅冷漠逾常人的他,竟变得如此脆弱。 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他忽然纵声狂笑起来…… 这是悲愤的发泄,也是对命运的自嘲。 笑到后来,那声音比哭还要难听,最后,变成了呜咽。 崔婉珍也是泪痕斑剥,不知是崔婉珍所感还是别有所思,她起身扶住他的肩头,幽幽地道:“剑哥哥,不要这样,有时候,人必须学习忍受命运。” “是的,这是命……运……” “剑哥哥,你歇一会?” “珍妹,你在发抖。” “我……我在想,我从小就受命运播弄,在尽情忍受之后,象是抓到了什么,可是这刚抓到手的东西,似乎又要被命运剥夺,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忍受?” 斐剑当然听得出她意所指,正待加以安慰…… 蓦地…… 一声声凄怨的呼唤,传人耳鼓: “斐剑,弟弟,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仍然活着吗?回答我……” 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扣人心弦。 这是以极高的“千里传音”之术所发,否则传不到这石室之中。 斐剑如被千百支利剑穿心,全身的血管,象是要爆裂开来。 他快要发狂了,厉吼一声道: “我必须见她一面!” 崔婉珍一松手,踉跄退了两步,凄怨欲绝的道:“剑哥哥,你该去见她的,去! 我……” “珍妹,原谅我?” “谈不上原谅,我说过这是命运……” “我只要见她一面,说几句话。” “她美若天仙,我自渐形秽,她认识你在我之先,我凭什么呢?” “珍妹,我只要见她一面,当面交代几句话……” “剑哥哥,但愿你还能记得我,不要把我从心里抹掉,我就证满足了,我爱你,永远,直到生命终结。”声音带着呜咽。 斐剑发急道:“珍妹,我不是要离开你。” “剑哥哥,我有预感,你会离开我!” “不会,珍妹,我永远珍惜这份崇高的感情。” “是的,我相信,现在让我扶你出去!” 斐剑呆了,傻了,狂动的情绪,立时降到冰点,扶出去!自己连行走都要借助别人之力,让东方霏雯看到这份狼狈的惨象吗?自己还能配她吗?把以前美好的记忆完全破坏吗? “不!不!,不能!”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剑哥哥,什么不能?” 斐剑痛苦万份的道:“我不能见她,请告诉她,我死了!” 崔婉珍低头略一思索,道:“不,你必须见她!” “珍妹,为什么?你不是……” “你不见她,把话交代明白,你心中永远有一个阴影,你会受不了,我……也不希望见你因此而陷于长久的悲痛,心灵上的枷锁,必须解除,我不擅词令,但你想得到我说的话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但我想通了,见面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万一,她嫌我盲残而改变了往昔的态度,我会受不了!” “可是你说的只是万一,如果让这阴影留在心中,将更可怕!” “珍妹,我已经想透了!” 就在此刻…… 阵外东方霏雯的呼声变了,变得凄厉而绝望: “弟弟,如果你已永远离我而去,你也该显灵啊!” 这呼声,包含了多少悲哀,多少刻骨楼心之情。 斐剑的意念又动摇了,他觉得真该见心上人一面,一顿足道:“珍妹,扶我出去!” 崔婉珍悄悄拭去了长挂的泪水,暗声道:“走!” 他象是押赴法堂聆听宣判的囚徒,每走一步,心头便是一颤。 路上,两人不再开口,似乎各怀沉重的心事。 这一段距离并不长,顾盼之间,已来到阵门,崔婉珍颤声道:“剑哥哥,向前跨五步便出阵,你去见她!” “你,不陪我?” “我在这里等你!” 斐剑紧紧握了握崔婉珍的手,这一握包含了无限的情意与安慰,同时,也等于告诉她,放心,我会回到身边。 他久久不能举步,他有太多的兴奋,但也有无比的恐惧。 这一见面,结果将是什么? 呼唤的声音,近在飓尺,仍不断传来。 “剑哥哥,你该出阵了。” “啊!弟弟!” 象一阵旋风,扑上身来,熟悉的幽香,丰腴的胴体,柔若无骨的玉臂,包裹了他,耳畔,是急促而低沉的呢喃: “弟弟,我以为已失去了你!” 斐剑有些晕眩,他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似乎无从说起,这刹那之间,他忘了一切,甚至他的不幸。 另一边,阵门处墨石之后,崔婉珍在掩面而泣。 这孤苦而痴情地女子,芳心已被撕成碎片了。 突然…… 东方霏雯惊呼一声: “弟弟,你的眼?” 双臂一松,连连后退? 这一声惊呼,使斐剑从迷幻中回到现实,也象是从飘渺的云端里,一交摔到平地,有股但冷之感,从心的深处流出,扩散到全身。 他看不到对方的面容,无法想象对方的反应。 场面,呈现死一样的沉默。 斐剑几乎咬碎了牙,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我的眼瞎了!” 没有回应。斐剑犹如失落万丈冰窑,他想自己大错而特错了,不该见她面的,现在,海已无及,在极度的悲愤之余,后天培育的傲性又抬了头,冷冷的道:“大姐,你只当我已经死了!” 说完,转身便向阵门冲去…… “弟弟!” 东方霏雯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斐剑的胳膊。 “放开我!” “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你以前的弟弟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残废的人。” 东方霏雯颤抖着声音道:“弟弟,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斐剑俊面一阵扭曲,痛苦的道:“大姐,忘了过去!” “什么?忘了过去,弟弟,忘了得了吗?你……是出自本心的话吗?” “我……已经不配了!” “不配?哈哈哈哈,弟弟,你冷静些,听我说,我虽然看去绮年玉貌,但已超过了不惑之年,内功,使我驻颜。但不能夺造化之机。我才不配爱你,同时,另有原因,我不能爱你,可是,弟弟,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的爱上了一个人,也完全得到那个人的,便是你,我只是因为太过意外而震惊,你以为我改变了心意吗?” 斐剑的情绪,随着对方的言语起伏,他流出了泪水,微颤的道:“大姐,原谅我……” “我并没有怪你?” “大姐,我满足了,也心安了,我将永远记住这一份爱情……” “什么,你想离开我?” “大姐,我已不能给你幸福……” “弟弟,不谈这些,你且说到怎么回事?” “我中了,‘狮魔’的铁枭草之毒!” “哦!铁枭草……” “是的,铁枭草!” “狮魔呢?” “被我杀了!” “你……杀了‘狮魔’?” “是的,大姐很意外吗?” “的确感到意外,照说你的功力决非他三招之敌!” “不瞒大姐说,我在你密室中,参悟了那半本‘天枢宝笈!” “哦!” 东方霏雯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但斐剑看不到。 一窒之后,她接着道:“弟弟,你杀了‘师魔’的事,不宜外泄!” “为什么?” “会招致可怕的报复!” 一我不在乎,即使其他几魔不找我,我一样要……” 要什么他说不下去,他忘形失口,说了一半才想到自己已是盲残的人,还谈什么豪勇,自身也难保啊!他沉痛地垂下了头。东方霏雯自然知道他的感受,柔声道:“弟弟,不要气馁,我必使你双目复明! 斐剑惨然一笑道:“大姐,谢谢你安慰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了?” “事实本来如此!” “我不是空言安慰你?” “什么,难道是真的……?” “当然,我有把握!”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喜极欲狂,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居然会发生,东方霏雯说有把握,当然决不会假,以她神秘的身世,莫测的武功,当然会有意想不到的能力。 使盲目复明,等于重新赋予他生命,他焉能不喜。 他激动得无法控制颤抖的身躯。 他象一个业已判处死刑的囚犯,忽然得到特赦令。 “弟弟,我的马车在谷外,我们……噢,我忘了问你。你是为那柄传说中的神兵而人‘剑冢’?” “是的!” “剑冢之内是何人物?” 斐剑实然想起情意如山的痴心女子崔婉珍,事实不幸而被她言中,为了使双目复明,自己真的要离开她了,这对她,将是残酷的打击…… “咦!你怎么了?” “大姐,我该随你一道走吗?” “那是当然的,这一问异非多余!” “比如说,我等待你取到解药……”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 “因为什么?” “对‘护剑人’很不好交代!” “护剑人,谁?” “一位姑娘。” 东方霏雯粉靥一变道:“剑冢之内是个女子?” “是的!” “弟弟,想不到你也是个多情种子?” “大姐,话不是这么说,我……如何解释呢,如果没有她,你已经见不到我了,我不可能还活着!” “感恩图报,你爱上她?” “说爱不如说崇敬更恰当些!” “唉!造物何妒,我以为可以完全得到你,想不到……” “大姐,我爱你丝毫未变。” “可是你也爱她?” “大姐,请想想我的遭遇,我本已打算不再见你了,我自渐形秽,也不愿破坏美好的记忆,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少决心才现身的!” “好,弟弟,你打算怎么样?” 斐剑左思右想,久久之后,才道:“我该向她解释一下,交代几句话然后再跟你走!” “我等你!” 斐剑回身人阵,摸索了数步,崔婉珍已迎上前来,首先开口道:“剑哥哥,你要走了?”声音充满了幽凄之情。 斐剑满面愧疚之色,嗫嚅着道:“珍妹,相信我的心,我爱你!” “是的,我非相信不可,因我此生已别无选择。” “请听我……” “不必解释,我全听到了!” “珍妹,她说有把握使我双目复明……” “剑哥哥,你会忘记我这苦命女子?” “决不!” “我祝你早日复明,我等你……永远……” 幽幽痴情语,断人肝肠,感人肺腑。 “珍妹,我料不到会这样,你珍重!” “会的,因为我要等你!” “那么我走了?” “剑哥哥……” “珍妹还有话要说?” 崔婉珍一把搂住斐剑,把樱唇凑了上来,于是四片火热的唇瓣,接合在的一起,一种咸咸的液体,从口角渗入,他知道,那是泪水。 他反抱住她,深深地吮喋。 这是离别之吻,将来是什么,谁也无法逆料。 久久,才分开来,斐剑也是泪水涟涟,他的泪,歉疚的成份多于离别的悲哀。 第四十二章 为卿断肠 “剑哥哥,我还有句话不得不说……” “说。” “可是请别误会我有什么居心。” “不会!” “你那位大姐叫什么!” “东方霏雯!” “什么身份?” “这……她不说,我也没有追问。” “双方的感情已到了这地步。你竟然不知道她的来路,这“我仅知她以‘王牌’作信物,功力深不可测!” “希望你谨慎!” “难道珍妹有所发现?” “她出现此地,已有许多次,那些长期守伺的黑衣人,似乎对她十分慑伏……” “这我知道她有时杀人不动手,凭几句话就可以通死对方自决!” “但我曾见那批黑衣人,对她曾以江湖帮派中最崇敬的礼节参见?” 斐剑心中不由一动,这些守伺是‘金月盟’司下,东方霏雯毁了该盟弟子不在少数,畏之则有,敬之则未必,因为双方是水火之势,如果说以帮派中最高的礼节参见,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当下含糊其词道:“我注意就是!” “可是还不止此!” “还有什么?” “她为人可能十分残酷!” 斐剑心头一震,回想东方霏雯对付敌人的手段,果然有些近乎残忍,自己亲眼看到的事例,她是赶尽杀绝,不留半个活口,不由悚然道:“珍妹何所见?” “我亲眼见她逼死一对情侣!” “一对情侣?” “是的,女的是她的侍婢,男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她逼那绛衣待婢杀死黑衣少年,待婢跪地求恕,自己愿意自决,她毫不动心,结果一对男女双双自杀,死后被抛尸人潭。” 斐剑感到一阵悚栗,但他想,也许那一对男女有其死之道,江湖帮派中,不乏严峻法规,心里这样想,口里顺应道:“这的确残忍,珍妹,我会留意的。” “你……可以走了?” “愿不久再见!” “我再说一遍,剑哥哥,我永远等你。” “珍妹,我会时刻记在心上的。” 他转身出阵,心里有说不出的依恋,但他忍住了。心中暗誓,决不负她。 就在斐剑转身移步之际,崔婉珍粉腮一变,泪水簌簌而下。她望着斐剑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是梦么?未免太短暂了!我就这样失去了他么?……” 且说,斐剑出了阵门,立即被东方霏雯牵着手,向谷外行去。 东方霏雯幽幽地道:“弟弟,那‘护剑人’,叫什么名字?” 斐剑眼看不见,但听觉告诉他,她满含妒意,当下尴尬的道。“她叫崔婉珍!” “几岁?” “二十左右” “美吗?” “在大姐之前,任何女子都谈不上美字!” “你是恭维我吗?” “实情如此!” “你爱她?” “这……感激的成分居多!” “我不愿任何人分享你的爱?” 斐剑顿时哑口无言,如果他说不爱崔婉珍是违心之论,同时,他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但实际上,他爱东方霏雯是甚于一切的。 两人之间,浮起一片难堪的沉默,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行完谷道,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停了脚步,耳边响起得得的马蹄叩地之声,斐剑知道已来到马车旁。 歉疚,不安,再加上因眼盲而还带来的心灵负荷,使斐剑感到无比的懊丧,忍不住沉痛地开口道:“大姐,你如此为我费心值得吗?” “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双目已残,据我所知,‘铁枭草’之毒,天下无人能解……” “你不相信我?” “相信” “相信就不该说这样的话。” “大姐,万一医治不愈,难道你陪一个盲残的人过一辈子?” “弟弟,我是真心受你!” “是的,我知道姐姐的心,只是到那时我会受不了这暗无无日的痛苦,也不愿葬送姐姐的幸福……” “弟弟,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是不能忍受你还爱别的人……” 斐剑怆然道:“姐姐,我……我不能负那姓崔的姑娘,她救我,她在我对人生绝望时给我勇气,她誓言永不再爱第二个人,所以……我十分为难,感情上的亏欠,无法用其它东西补偿 东方霏雯酸溜溜的道:“所以,你也发誓爱她?” “我是情非得已,我最爱的是你。” “好了,别说了,上车!” 东方霏雯扶他上了车,两人并肩而坐。 一声脆嫩的喝斥,马车上道了,驾车的看来是一名绛衣少女,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驾车的白发老妪郝攻香,曾几何时,她已作了古,惨死“紫衣人”剑下。 “大姐,你追截‘紫衣人’,结果如何?” “被他走脱了!” “哦!” “不过……我不会让他活得太久的。” “大姐,你别杀他……” “为什么?” “我要亲手杀他。” 他同时想起“紫衣人”窃了“地皇”的一部秘发,还有一式绝世指功“贯日穿月指”,如让他练成,不啻狂虎添翼,对付他将更难了。 车行颠簸震颤,两人自然地紧紧依偎,肌肤相接,加上阵阵似蓝似鹰的幽香,斐剑不禁有些绮意心念横生。 东方霏雯突地倒人斐剑的怀中,幽幽泣起来。 斐剑扶着她丰腴的胴体,着急的道:“大姐,怎么回事?” “我一生好强,向来都是任性的行事,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已变的软弱了,象所有的女子一样,我不知我做的是对了还是错了!” 斐剑心中一动道: “这对与错是指什么而言?” 东方霏雯语意有空茫的道: “指我的行为!” 斐剑紧迫一句道: “所谓行为,是指你我的交往?” 东方霏雯离开斐剑怀抱,坐正了娇躯,道:“就算是!” 斐剑惨然一声苦笑道: “大姐,你原不该带我走的,现在为时未晚,我下车……” “别胡说。” “大姐将来会后悔的……” “后悔?”话锋一顿,象自语般的又道:“是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我错了,彻底的错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斐剑感到内心绞痛,周身一阵冰冷,咬紧牙根道。“大姐,为了避免将来后悔,也为了保持原有的美好记忆,再见了……” “不!” “大姐……” “弟弟,我爱你的心没有变,我说的不是你所想的意思!” 斐剑愕然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恨我自己,我无法自拔啊!” “我可以离开你,大姐,我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这样做!” “你……离开我,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爱人,弟弟,你不了解我……我……” 斐剑确确实实地困惑了,她似是语无伦次,说话先后矛盾,莫非她有什么隐衷?莫非她……” “是的,我不了解你,你的话使人困惑,难以索解。” “弟弟,到此为止,不要谈这些了!” “可是,话得说明呀!” 东方霏雯没有答话,却把娇躯重行倚偎过去,斐剑伸臂围环,但心头乱糟糟地,没有安排处,他猜不透她的芳心深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隐秘存在,她说的“错了”“后悔”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竭力镇定自己,希望从纷乱中求解脱。 如果东方霏雯所说的能使自己双目复明,只是一句安慰的,将来的后果,的确令人担忧,真正的痛苦,可以说还没有开始。 对将来如何安排,该有个彻底的打算…… 他开始感觉到人有时活下去比死更难,更可怕,爱,并不一定是幸福,有时那痛苦是不足为外人知道的,到现在他还不知她的来历身世,说来是件非常可笑而不近情的事。可是,他的性格不愿追问别人所不愿出口的事。 他反复思量,总是拿不定主意。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弃驰了若干里程,东方霏雯突地开了口: “弟弟,有句话我很难出口?” “大姐有话尽管说好了。” “你肯加入‘金月盟’吗?” 斐剑心里陡地一震,脱口道:“大姐何出此言?” “为了你的双目。” “这与‘金月盟’何关?” “你的双目是伤干‘狮魔’的‘铁枭草’剧毒,这毒只有‘八魔’能解,如果你加人‘金月盟’,就可以向其他三魔求取解药!” “可是‘狮魔’是我杀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对方追询我的失明的经过呢?” “可以说是误伤!” “我与‘金月盟’势如水火,结怨已深,对方肯答应吗?” “只要你愿意,包在我身上。” “大姐与该盟有所渊源?” “有!” “可是大姐也曾毁过该盟不少好手……” “那事另当别论,反正该盟不以为仇就是的!” “我不懂!” “将来你会明白。” “大姐,怒我直言,我宁愿永远盲目,也不原加入‘金月盟主……” 第四十三章 所赎何罪 东方霏雯叹声道:“弟弟,到此为止,多保重,姐姐我去了。 尹一凡如约到来,见斐剑站着发呆。 “大哥你怎么了?” 斐剑道:“凡弟,你令师何人?” “大哥,此时还不能揭开他老人家的身份。” 斐剑心念几转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这样离开她也好……” “大哥,你原谅找了?” “唉!凡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 “怎么样?” “我已是残废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大哥,经过详情如何?” 斐剑把失明经过及东方霏雯准备的计划,说了一遍,之后道:“凡弟,你事先已知道我双目盲残?” “是的!” “那你还费力找我做什么了?” “我受人之托……” “又是令师?” “那你猜错了!” “受何人之托!” “护剑人!” 斐剑心头一震,道:“什么,你受‘护剑人’之托?” “不错,她要我设法把你送回‘剑冢’!” “你进了‘剑冢’?” “没有!” “那怎么回事?” “你还没有离开,我早已隐身暗处,你离开之后不久,忽见‘护剑人’出阵巡视,仿佛有什么事使她焦急,我现身上前,自报来历,相询之下,她说已有办法使你双目复明,但她无法分身追你,于是小弟我自告奋勇,保证把你追回……” 斐剑心头起了无比的激荡,为什么崔婉珍忽然会有办法治疗自己的双目?尹一凡的话当然无可置疑,只是崔婉珍是一个情痴,会不会她因自己已被东方霏雯带走而出此下策诳自己回她身边? 不管是真是假,崔婉珍的痴情可感,霏雯要自己投靠‘金月盟’换取解药这是万万办不到的事。而自己也不欲以盲残之身和他厮守,到“剑冢”去避世蔽居,了此残生,也未始不好。 想到这里,顿告释然。悠悠的道:“凡弟,你真的向‘护剑人’如此保证?” “当然!” “你不怕保证落空?” “大哥,别忘小弟我是出名的‘阴魂不散’。 “好,算你狠,现在什么时刻?” “西时将过!” “我们何时上路?” “当然是乘夜而行,以免节外生枝!” “那就上路?” “大哥,你必须改变一下容貌……” “为什么?” “金月盟爪牙密布,我们走不出三里地必遭拦截。”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 “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犯不着,我希望能尽快的赶到‘剑冢’及早治愈你的双目!” “大丈夫何惧以真面目示人?” “大哥,你现在可是有面无目啊!” 有面无目四个字,象一根锐利的刺戳在他心里,使他全身一颤,厉声道: “我不把‘天竺八魔’诛绝,‘金月盟’瓦解,誓不为人。” 尹一凡沉声道:“大哥,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得应付目前。” “我决不改变容貌!” “大哥,你该想到‘掘墓人’业已消失于长桥,作了波臣……” “何必呢?我又没有死!” “大哥,我坦白告诉你,如果让‘金月盟’爪牙发现你我踪迹,你那可爱人儿东方霏雯立时就会赶到,对我们今后的行动有极大阻碍!。” 斐剑心中一动,悚然道:“她于‘金月盟’是什么渊源?” “渊源极深,身份也极尊!” “如此说来,她是‘金月盟’一份子?” “这点无可奉告。” “你说话总爱藏头藏尾,令人不耐……” “大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将来你会明白的?。 斐剑心中困惑万分,记得崔婉珍说过,‘金月盟’属下以江湖帮派中至尊之礼参见东方霏雯,尹一凡说她身份极尊这话可信,但自己又亲眼见她以赶尽杀绝的手法,逼杀该盟“巡察总盟高寒山”等近二十高手,这又作何解释? 而当日高寒山一行死前所表现的神情,充满了怨毒,又为的什么呢? “大哥,我这里有付面具,你暂时戴了我们上路?” 满斐暗忖,如果真的如尹一凡的所言,东方霏雯赶来了,自己又将进退两难,而她在得悉被骗之下,势必不肯干休。场面将无法收拾,当下无可奈何点头道:“好!就依你!” 尹一凡取出面具为斐剑戴上。 “凡弟,我这一戴面具,变成了什么样了?” “一个中年武士!” “就在此刻!” 不远之处传来数声惨唬,剑斐与尹一凡同时一震,惨唬之后,一切又告寂然,尹一凡道: “大哥,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我双目虽残,还能照顾得了自己!” “我即去即回!” 尹一凡弹身向惨唬声传的向方扑了过去。 就在尹一凡离开之际,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距斐剑三丈之处停了下来,元声无息,以斐剑的功力,竟然未曾发觉,那人影悠悠地开了口: “斐剑!” 斐剑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作势戒奋,冷声道:“何方朋友?” “赎罪人!” “什么,赎罪人?” “不错,很陌生的是吗?” 斐剑在惊震之中,升起了一股莫明的痛苦,他眼不能看,新盲未久,尚无法以耳代目,而对方所报名号,是他从未听到过的,那声音也陌生得很,但对方却一口道出了他的姓名、他的真面目已被面具遮去,看来对方在旁边窥视已久,当下沉住气道:“阁下,有何见教?” “你必须急速离开此地!” “为什么?” “东方霏雯已然察觉断桥设陷是预谋,现在至少有一百以上高手在关隘要道和附近一带搜索你……” 斐剑闻言之下,惊震得无法形容,这“赎罪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对自己的事这样清楚?彼此素昧生平,他示警的目的何在? “阁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乘这机会离开那淫毒的女子,是上智之举,否则将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阁下到底是谁?” “赎罪人!” “阁下何以知道这些秘密?” “稍为精明的武林人,都可知道,何足为奇?” “然则此事与阁下何关?” “斐剑,我这是好意!” “阁下的好意令人怀疑?” “信不信由你,现在五里之内没有敌踪,本人已为你肃清了斐剑栗声道; “刚才的惨唬之声,是阁下……” “不错,是本人所为!” “阁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赎罪?” 斐剑愕然道: “在下听不懂!” “懂不懂无所谓,本人一生罪孽深重,负人太多,虽然回头,但已难登彼岸,只好乘一口气未断之前,稍赎前衍。” “在下仍然不懂?” “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据此而言,阁下本来的名号并非赎罪人?” “哈哈哈哈,不错,在此之前本人是作孽人。” “多承指教了!” “还有,你是否承认‘属龙剑客司马宣’是你父亲?” 斐剑突地心头剧震,这神秘人何以对自己的一切如此清楚,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了,他,究竟是谁呢?当下悚然退了一步,栗声道“阁下也知道在下身世之秘?” “知道!” “令人难信……? “孩子,天下很多事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现在回答我的问话?” 斐剑登时思绪如潮,冲得他差点脑胀,刑山凝冢,已毁于‘紫衣人’之手,‘屠龙剑客司马宣’也已死于‘紫衣人’谋杀‘红楼主人’的阴谋中,仅凭疑家上的称谓,并不能百分之百断定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而母亲的遗令是要自己杀司马宣,这一出一人,正好是两个极端,对方有此一问,必非无固,也许……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凭什么承认?” “你……你不承认?” “在下或许会杀他!” “可是他已死了!” “阁下也知道司马宣不在人世了?” “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 “言归正傅,本人没有大多的时间,你到底承认不承认?” “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当然有道理!” “阁下对在下的身世想来已极清楚?” “了如指掌!” 斐剑惊震万份地再向后退了两步,激越的道:“阁下说说看?” “令堂是‘芍药仙子斐云卿’,你是从母性,你父亲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阁下凭什么认定司马宣是在下先父?” “十多年前,本人于他形同一体!” “阁下信口开河?” “时间不多了,本人向你忠告,你必须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 “为什么?” “她驻颜有术,其实年龄已超超过了四十……” “在下知道这一点,并无关紧要。” “当然,这点并不重要,但她曾于司马宣结过婚,这一点就重要了!” 斐剑心弦为之狂颤,“紫衣人”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莫非这是真的?假若司马宣真是自己的父亲,她便是自己的后母,她非成了逆伦?”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可是他又想到东方霏雯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她的智慧超俗,她不可能明知故为。 如果这是以讹传讹,或是恶毒的中伤,倒无所谓,如是事实,就太可怕了。 不过,自己已是残废的人,业已决意离开她,也就毋庸追根究底了。 心念之中,道: “在下暂时承认!” “斐剑,这不是危言耸听,你可别一时糊涂,做无可挽救的憾事来!” “在下自有分寸!” “好,我走了,说不定我们不久又碰头,这是一套衣物,你换上之后,和那小精灵立刻止路!” 说着,一个衣卷,抛到了斐剑手中,人声顿沓。 斐剑愣在当场,作声不得,这太令人惊奇了,他杀了搜索自己的人,说了一大堆惊心动魄的话,还为自己准备了衣着? 突地…… 他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尹一凡的师父,那仅从尹一凡口中隐约透露过的神秘人物。 这‘赎罪人’极有可能是尹一凡的师父,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是力主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的人,如果所测不差,那看来十分神奇的事,便不算神奇了。…… 心念未已。耳边传来飘风之声。 “谁?” “大哥,是我!” “是凡弟,情况如何?” “手法干净利落,全被点中死穴而亡,看来出手的人功力极高。”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什么?大哥你知道……” “你走后有人来过!” “谁?” “赎罪人!” 尹一凡惊呼道:“赎罪人,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这第一号人物呀!什么形象?” “凡弟,你知道我看不见……” “啊,大哥,请恕小弟无心失言,对方是什么来路?” “没有透露,只报了外号,承认那些人是他杀的,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世及一切,包含我俩现在的行动……” “有这等事,他的目的何在?” “警告我们立即离开,还送了一套易容的衣物!” 尹一凡怔了半响,才困惑的道: “怪事!怪事!” 斐剑淡淡的道: “你不知道他是谁?” “咦!我怎会知道?” “真的不知道?” “大哥,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赎罪人’这三个字!” “这外号也许是临时出口的,不足为凭。” “大哥的看法呢?” “能洞悉我的身世,了然我两行踪的,只有一个人!” “谁?” “令师!” 第四十四章 伏敌追兵 尹一凡哈哈一笑道:“大哥,你错了,决不是家师!” “何以见得?” “家师此刻远在百里之外,同时他老人家也不会以这种手法管这档子事,林中死的‘金月盟’弟子,更非家师出的手,从指法上我可以认得出来。” 斐剑双眉紧锁,半响说不出话来,“赎罪人”即不是尹一凡的师父,那他是谁?就事实而论,对方可能是一番好意,可是彼此陌路,没来由呀!” 尹一凡接着又道:“大哥,不管对方是何居心,将来不久再碰上,他既插手,就不会放手,现在暂且放在一边,你换上衣衫,我们好上路了!” 斐剑无言地点一点头,换上‘赎罪人’所赠的衣衫。 尹一凡拍手道:“妙啊,这身蓝衫,配上面具,大哥成了不第的老秀才了。我敢说,只要大哥不开口,管保谁也认不出。” “至少有一个可以认得出来!” “大哥指的是‘赎罪人’?” “嗯!” “他既有心,瞒也瞒不过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我们周围,走!” “贤弟,你不要太过乐观,‘铁枭草’之毒,中原武林恐怕无人能解,‘护剑人’说的,并不可靠!” 尹一凡一愕道: “她没来由骗你去呀?” “你……不懂!” “依小弟看来,这决不会假……” “她如果有办法解毒,为什么我离开之前不拿出来,而我离开之后才拿呢?” “也许她忽然想到了某种药物?” “不可能,她不是岐黄圣手,我受伤失明之后,她手足无措,半筹莫展,而且一再表示,她……” 她什么,他说不下去,偏偏尹一凡紧追着问道: “她怎么样?” 斐剑十分难为情的道:“她说,愿陪我这残废的人终生!” “哦!原来如此。大哥是艳福不浅,处处有情处处修……” “所以、我判断她的目的是要我国剑冢,所谓解药者也,只是一句虚语。” “那倒不一定。” “我们走!” 两人挽折向林外奔去,上了管道,速度才加快起来,由于斐剑双目失明,虽具上乘身手,行动仍然受到限制,在尹一凡牵换之下,速度仅及一名最普通的武林人。 奔了一程,前道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站住!” 两人不期然的停住身形,只见人名黑衣人横拦道中,当先一人,赫然是一名绛衣少女,尹一凡悄悄在斐剑耳边道: “为首的是一名绛衣少女!” 斐剑心中一动,那名绛衣少女秀目一扫两人,道“两位朋友报上来历!” 尹一凡变了声调,道: “老夫‘阴魂不散’。” 听声口,斐剑知道尹一凡所扮的必然是一个老人。 绛衣少女神色一变,道: “阁下叫‘阴魂不散’?” “正是!” “世间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 “这问题老夫人就无法答复了。” “那位呢?” 尹一凡道:“老夫怎知。” 话声甫落,绛衣少女与七位黑衣汉子业已返身扑来。 斐剑知道不出手无法脱身,如果他双目不盲,再加上十位百位的人,也别想拦得了他,当下松手放开尹一凡,回手推出一掌。 “天枢神掌”,威力异同小可,排山劲气卷处,闷哼倏传,扑来的人形,被震得倒泻而回。 尹一凡一拦斐剑的手,道:“大哥,我们只好抄小路走了!” “好!” 两人电奔了一程,然后向荒野,这一舍弃管道,速度自然更慢了” 奔了一个更次,“绝命岩”摇摇在望,虽是暗夜,但山影却隐约可辨,尹一凡松了一大口气道:“大哥,快到地头了!” “还有多远?” “三里左右!” 蓦地 “两位好身手,但却跑不快,真是命该如此!” 话声中,一个高大狞猛的庞然身影,横拦身前两人收住步子,斐剑双目不视,只好不咏声,尹一凡嘿嘿一笑道: “阁下何方高人?” “你不配问,现在随老夫走!” “若下好大的口气?” “菲惹老夫性起,送你归阴。” 尹一凡有意地向侧方移了数步,目的是转换对方攻击的方位,他看出这老怪功力极深,伯波及斐初,同时,与斐剑成犄角之势,必要时,斐剑也有机会出手。 “阁下拦截也该有个名目?” “什么名目不名目,要命跟老夫走!”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咕咕咕,老小子,你就试试看!” 一声痛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斐剑心头大震,以尹一凡的身手,竟然被对方在举手投足之间掷了出去,这人的功力,未免太可怕了,只不知尹一凡是否受伤,他怕对方向尹一凡再下重手,当下冷喝一声道: “朋友好功力!” 未听答话,却听尹一凡再次呼了一声。 斐剑肝胆皆炸,苦于看不到现场情形,也无法盲目出击,气得怪吼道:“老匹夫,有种来接我一掌? “抓下!” 斐剑心如刀扎,他从声音已判出对方位置,但又怕出手制不住对方,反而误伤尹一凡,耳边听到紊乱的脚步声与动手声,看来对方并非出手的老者一人。 尹一凡栗声道:“大哥,我无能为力了,不过别担心我,只是你……” 声音中断,想是被制住了。 斐剑五内如焚,杀机云涌,却丝毫无能为力,急得浑身直抖。切齿暴喝道: “老狗,纳拿来!” 身前微风拂动,只听惊“咦”道:“原来你是个瞎子?” 斐剑半声不吭,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照定声音方位劈了出去。 轰天震地巨响声中,他自己已后退了一个大步,身形连晃。 只听对方栗声道: “看不出你有这高的功力!” 这一掌,显然没有使对方受伤,斐剑不放过任何机会,对方话声未落,他又第二次全力出手。 这一次没有反应,对方没有接掌。 “天枢神掌”的奥妙在于借力反掌,如果对方不还手,威力便无从发挥。 对方不开口,他便失去了出击的目标的,当下怒喝道:“老匹夫,你不敢接架?” 口中发话,心神却在全力贯注,以防对方较然施袭。 无声无息,蓦觉“黑虎穴”上一震,对方缓缓出手,自然不带风声,幸亏他所习功力于众不同,气血反行,一般制穴手法对他无效。 几乎是在被点同一时间,双掌闪电般反击出去。 “砰!”挟以一声闷哼,还带着数声惊呼。 他这一击,已奏了功,只不知对方伤势如何。 “好哇!老夫不把你碎尸万段,就枉了‘象魔”的名号了!” 斐剑心头猛震,对方竟然是‘金月盟’太上护法“天竺八魔”之一的“象魔”,怪不得有这高的功力,自己双目不残,倒无所惧,看来今天后果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是本来面目,对方决不会下杀手,显然对方是助东方霏雯搜索自己和断桥的人。现在自己已易了容。对方很可能下毒手。 事实不许他多加思索,风声啸然中,“象魔”已出了手,既然出手,方才那一掌必定没有使地受多大的伤。 于是,一幕泣鬼惊神的恶斗在暗夜荒野之中叠了起来。 黑夜,对一个盲目的人毫无意义,只是在功力悬殊不太大的情况下,呼亏的当然是斐剑,他必须注意防守每一部位,对出击便大打折扣。 十招之后,他已险象环生,先后中了七八掌之多。 对方光出手,不说话,使斐剑完全处于被动。 情况十分明显,他最多再能支持十招。 “砰!” 斐剑前胸挨了一记重的,身形踉跄了四五步,一口逆血夺口喷出。 象魔阴狠狠的道:“老夫要把你乱刀分尸!” 又是连环三单,从不同部位袭到,斐剑封了两掌,却躲不开第三掌,身躯猛震之下鲜血再次喷出。 “完了!”他想,“今夜难逃劫数了,也好,让这残生结束了。” “象魔”大喝一声: “你们上,把他剁成肉酱!” 轰应声中,数道迫人的剑气,罩向身来,从金刀破风引起的破袭锐啸看来,出手的都是高手。 出自本能的自卫意识,使他毫不犹豫地封了出去,虽然他已受了严重的伤,但以他的功力修为,这搏命似的一击,其威力仍然相当骇人。 掌力于剑气相触,发出惧人暴响,怪哼,随之俱发,出手的五名剑手,三名踱跄倒退,一两名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三丈之外仆地不起,而他自己,他因牵动内伤再告咳血,身形连幌,摇摇欲倒 “象魔”估不到斐剑在重伤之中,仍能出手毙了两名手下,气得“哇!哇!”直吼,暴喝道:“给本座上。” 刺骨袭肤的剑气,再告罩涌面而至,夹着栗耳的吆喝声。 斐剑欲振乏力,只好瞑目待毙…… 他只消抖露真面目,必可免死,但他不屑为。 蓦在此刻 一声刺耳如割的喝声,破空传至: “住手!” 数名剑士不期的收剑后退,“象魔”目光朝喝声所传方向一扫,狞声道:“什么人?” “赎罪人!” 剑斐心头一震,想不到“赎罪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象魔”嘿嘿一阵冷笑道:“与老夫滚出去!” “赎罪人”哈哈一阵狂笑,扶起剑斐送至剑冢女子之处。 “是珍妹么。” “剑哥哥,你虽然是易容化装,可是我听得出你的声音。那护送人的人是谁?” “一个神秘的怪人,他自称‘赎罪人’。我不知道他的来路。” 崔婉珍“哦!”了一声,柔情蜜意的道:“剑哥哥,我们进去!” 进入斐剑原先居停的那间石室之中。坐定之后,斐剑感慨的道: “珍妹,想不到半日之隔,我们又在一起了!” “剑哥哥,我们能长相厮守吗?” “会的!” “剑哥哥,你是加何来的!” “多亏我那盟弟尹一凡,他算准我乘的马车必经长桥,他事先把桥梁之中弄断,他在桥下水中伏伺,马车落水他带我回头……” “那位…” “她在落水的刹那,破车而幽,没有受到损伤!” “你那盟弟呢?” 斐剑把途中所经,简略地叙述一遍,崔婉珍紧握他的手,连连遥撼道:“剑哥哥,好险,若非那‘赎罪人’援手……我真不敢想那后果。”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我欠人的太多,不知将来能否偿报……” “可能的!” “可能,我双目盲残……” “剑哥哥,你知道我要你回来的目的的吗?” “难道你真的有解药?” “你以为我骗你?” “不……不……只是,太出我想象之外。” “我希望这解药真的灵效,使你重见光明!” 斐剑听对方的口气非常认真,看来所说非虚,登时激动起来,困惑的道:“珍妹,你哪来的解药?” 崔婉珍以兴奋的音调道:“你走后,我清理现场,无意中发现‘狮魔’的断杖旁有一个小瓶,拾起来一看,上面有梵文浮签,写的竟然是解‘铁枭草’之毒的方法,我断定那是解药,但我苦于无法离开‘剑冢’去追赶你,正在着急之时,可巧你那盟弟现身阵外,自报身份,于是,我请他无论如何把你追回!” “啊!这是确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剑哥哥,我恨不能马上见到你双目复明,我们现在就照法施为,怎样?” “珍妹,你识得天竺文字?” “我,幼时先父曾教过我,略识而巳!” “这真是诸般巧合,看来是天意,如你不识梵文,即使得到了解药,还不是等于没有得到一样……” “剑哥哥,把面具除掉,你躺下!” “好的!” 斐剑除去了面具,依言平卧床上,内心却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冥想着不久之后,双目复明,以自己所学,快意恩仇,为武林仍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一阵杯盏碰触之声,想是崔婉珍在调和药物。 “剑哥哥,张开眼皮,我给你点药!” 欲滴冰凉的水滴,滴落眼中。 “现在闭上!” 药水人目,冰激心脾,舒泰极了。 “还有两粒丹丸,必须内服!” 崔婉珍象一位贤淑妻子,先把斐剑扶起来,塞入药丸。喂了两口水,使药丸下喉,然后轻轻放回床上,柔声道:“剑哥哥,你还有内伤,能运功吗?” “珍珠,可以的,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剑哥哥,这话未免太生分了,我的目的是想得你感激吗?” “啊!珍妹,我……” 一阵剧痛,陡地从丹田涌起,登时面色剧变,以下的话便咽住了。 崔婉珍见状大惊,惶然道:“剑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斐剑喘着气说道;“好……痛……啊呀!” 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崔婉珍登时手足无措,芳容惨变,栗声道:“难道这种解药是假的?”用手一探脉,脉搏跳得比平常快了一倍。只见斐剑胸膛急剧的起伏,张口扇鼻,周身汗出如桨,汗水呈猩红之色。口唇逐渐发紫,全身热得烫手。 “剑哥哥,剑哥哥!啊!……” 她不停地嘶唤着,声泪俱下,娇躯战抖的十分厉害。 “执……热……痛……” 声音如蚊,模糊难辨。但崔婉珍倒是听清楚了,筹思无计之下,只好撕开斐剑的胸衣,用一块湿布替他擦那不断渗出的汗水。 足足盏茶功夫。热度消退,看似已平静下来。 崔婉珍此时才觉察自己汗透罗衫了。 她抹了抹汗迹,看斐剑仍没有醒转的迹象,用手再探脉息,一摸之下,登时芳魂出了窍,泪如泉涌,失声哭叫道:“剑哥哥,是我害了你,你如果不幸,我决不独活……” 斐剑的脉息,若断还续,气如游丝。 崔婉珍守候在他的身边象一个失了魂的人,不言不动。身心都因过度的悲伤而麻木。时间,似乎出停止了,她不知饥渴,也不知困倦,只是痴痴地凝视着象是已经死的心上人,时而,口里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凄唤。 第四十五章 重见光明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卯时正,也就是斐剑服下解药后的第三十六个时辰,生机复苏,意识从模糊而逐渐清楚,他挣开了眼。茫然望着身畔石像般的崔婉珍,久久,突地翻身起来,喜极忘形地狂声叫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我居然回复了视觉。” 崔婉珍失视政双眸,陡现异彩,嘤哼一声,虚脱地倒了下去,斐剑连声呼唤,过了许久、才醒过来,斐剑愧疚的说道:“珍妹,你给我太多了,而我……” “不,我不要听这些话!” 斐剑深情无限地笑了一笑,指着壁间一块灿然的铜鉴,道:“这就是透视外面的装置?” “是的,当年‘天枢上人’营造这‘剑冢’时,的确费了一番匠心,啊!有人来了。” 斐剑凝神望着铜鉴,只见一个乞儿装束的少年,在阵外巡视不去,那熟悉的身影,使他一眼便认出谁来,急忙站起身形道: “珍妹,那是我盟弟尹一凡!” “是他?” “是的,他擅于易容之术,化身不少!” “你要见他?” “他此来必然有事,同时为了免他挂念,我也得见他一面!” “恕我不便请他进入此间。” “我出去会他!” 说着,举步走了出去,崔婉珍紧随他的身后…… 甫一出阵门,尹一凡惊喜地迎上前来,雀跃道: “大哥,谢天谢地,你居然复明了!” “贤弟,我是再也为人。”说着,侧过身道:“让我引见,这位是崔婉珍姑娘”,又指尹一凡道:“珍妹,他是我盟弟尹一凡。” 尹一凡拱手一揖道:“崔姑娘,我确是第二次见面。但首次得悉芳名。”_崔婉珍盛盛一笑道: “尹少侠恕我不能尽地主之谊!” “好说!” 斐剑接口道:“贤弟此来必有要事?” 尹一凡神情一肃,道: “大哥,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知道你疗伤解毒的情况,现在你既已双目复明,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事?” “你记得‘无后老人’么?” “当然记得,怎么样?” “他为了替大哥你查探那用金钗作暗器的仇人和‘屠龙剑客’的下落而走访丐帮,我今晨接到他借丐帮弟子传来急讯,‘金月盟’传下‘金环旗令’,根丐帮十天之内加盟,否则将血洗丐帮……” “有这样的事?” “丐帮弟子遍大下,自立帮以来,从未对任何门派屈服过“该帮准备如何应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拼到底?” “不错,可是以‘金月盟’的实力而论,丐帮恐怕要从此冰消瓦解。” “以几弟之见呢?” “这虽然是丐然的事但却是武林劫运。我们不能袖手,依我愚见,立即赶赴丐野总舵,助一臂之力。 “武陵山的那楼子事哪?” “只有待丐帮事了再采取行动了!” “时间来得及吗?” “想来可以的!” “我们现在就走么?” “自然是愈快愈好!” 斐剑转向崔婉珍,欠然道: “珍妹,我又要向你说再见了……” 崔婉珍满面暗然之色,幽幽的道:“剑哥哥,这是正事,我不能阻止你,愿你珍重,同时别忘了……有人等你!” “珍妹,我记得的!”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崔姑娘,事了之后,我会替你催促大哥早早回到你身边。” 崔婉珍粉鹏一红道:“让我也称你一声凡弟!凡弟,我先谢谢你!” “不用!不用!大姐,你这一谢,却把我扣牢了!”说着又向斐剑道:“大哥,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将来可别怪我贫舌?” 斐剑付之尴尬的一笑。 “大哥,你那面具还是戴上!” 第四十六章 绝谷惊变 斐剑想了想,掏出面具来自了。 尹一凡偏头一看。替斐刻把面弄妥贴了,道:“大哥,你的声音该改变一下,让我告诉你变音的决窍。”说着,含了几句口决给斐剑听,斐剑登时心领神会,微微一笔表示赞许。 崔婉珍忽地想起一事,讪讪的道:“剑哥哥,关于‘神剑’的事,你能谅解我的苦衷吗?” 提到“神剑”斐剑感到极度的困扰,“天枢上人”留下“天枢宝笈”和附藏珍图,为师门获得,“神剑”,自是师门之物,大师伯因此而丧生,以目前情况而论,他怎么也不能强迫崔婉珍交出“神剑”,但自己却是非得回不可。 “天枢剑法”若非功以神剑。无法完全发挥威力。 崔婉珍自认是“护剑人”,但又不知道神剑主人是谁?“紫衣人”承认是杀师伯们的凶手,却不是“神剑主人”,同时否认使用“附骨神针”,其中蹊跷,使人连想都无从想起。 心念之中,沉声道:“珍妹,你知道我对‘神剑’志在必得?” 崔婉珍颔首道: “我知道,可是你也明白我有使命在身,‘神剑’非交与它主人不可!” “珍妹不知它的主人是谁?” “是的!” “那将来如何分辩呢?” “凭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剑哥哥,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我曾经‘发誓宁舍生不泄密。” 斐剑咽了一泡口水,道:“珍妹,如果有二天‘神剑主人’,取走‘神剑’,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这……可以的,到时我告诉你。” “好,言止于此,珍妹,你善自珍重,我走了!” 突地,尹一凡手指不远处的潭边道:“那老太婆是谁?” 斐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老妇,闲适地在潭边观望,身影人目,觉得似曾相识,在记意中搜索了一会之后,道:“是她!” “她是谁?” “武林主皇之中‘人皇’的义女!” “大哥认得她?” “一面之缘,‘无魂女’是她的养女,她可能是搬‘无魂女’遗骨来的!” 说着,目注崔婉珍道:“珍妹,那解药还有剩吗?”” “还有一半!” “好极了,请你立刻拿来!” “你有用处?” “是的,昔年‘地皇’被‘天皇’用同样的毒残了双目,正好用得上这解药,如果能使‘地皇’双目复明,对目前武林正邪之事,定有益处。” “什么,‘天皇’也会用‘铁枭草’之毒?” “是‘地皇’亲口说的,我因见这老妇,才连带想起‘地皇’的事来。” “好,我去取来!” 斐剑除下面具,弹身奔黑衣老妇身前。拱手一揖道:“前辈还记得小可吗!” 黑衣老妇如电的目芒一转,道:“哦,是你,老身是搬运小女遗骨,顺便瞻仰一下表传武林的‘剑冢’……” “请问‘人皇’老前辈好吗?” “出家之人托少侠之福,‘附骨神针’的公案可曾查明?” “还没有头绪,不过倒有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意外事件?” “昔年被‘人皇”老前辈以‘附骨神针’所伤的天竺八魔,仍在人世,其中貔貅狮象四魔,现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 “哦!有这等事,四魔重进中原,可能志在报仇?” “极有可能,‘狮魔’业已死于“剑冢’之内,目前还剩下三魔。” “谁杀了‘狮魔’?” “侥幸得手!” 黑衣妇人凝神注视了剑斐片刻,慨然道:“你真是得天独厚,短短时日,你已先后判若两人,看来你必有奇遇?” 剑斐坦诚的道:“前辈说对了,小可又蒙‘地皇’老前辈赐予三十年功力!” “你碰见了‘地皇’?” “是的!” “何处?” “荆山石碣峰后的绝洞之中。” “啊,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也还在人世……” “前辈识得他老人家?” “没有见过,只是常听义父提起。” “可借他已成了盲残的老人!” 黑衣老妇一震道:“地皇盲残了?” “是的,被‘铁枭草’剧毒所伤……” “铁枭草?嗯,老身听说过,谁是凶手?” “天皇。” 黑衣老妇骇然退了一个大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栗声道:“又是他!” 这“又是他”三个字,话中有话,斐剑心中一动,追问道:“难道‘天皇’另外还做了什么?” 黑衣老妇恨恨地呼了一声道:“你知道老身义父何以在九宜山削发当和尚?” “这……难道与‘天皇’有关?” “你猜得不错,那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有一天,义你他老人家正在练功,‘天皇’突地找上门来,说武林传言,三皇名号的排列,是以武功高下为依据,义父一笑置之,但‘天皇’却坚持要与义父一决高下,并警言,如果功力不违,愿意自动取消‘天皇’的名号……” “居心险恶!” “义父坚不应承,但他非要比较不可,并且说如果功力不及义父而排名第一,是不公平,也是一种讽刺。” “结果呢?” “义父被迫无奈,只好答应,但言明点到为止,于是双方动上了手,义父在百招之后,故露破绽用意是甘居下风,到此为止,但‘天皇’却猜透了义父的用心,着着进迫,招招指向要害大穴,事实上已不是较技比武,而是生死之斗,义父动了真火,动手与搏战至千招,不幸落败,义父当场自誓,从此永不出江湖……” “事实真的如此!” “天皇的目的是普天下唯我独算,所以才先后向两皇下手?” “他的存心是如此!” “可是他人呢?如果为了浮名,他该以第一人之名传扬天下,数十年了,他与‘地’‘人’两位老前辈一样,绝迹江湖?” “这个谜令人难解,也许,他在作了那两件事之后,悔悟了,索性隐居尘世……” “目前只有如此解释近于情理。” “那位是谁?” “晚辈盟弟尹一凡!” “哦!老身要先走一步,也许今后还有许多碰面的机会,老身把小女遗骨运回九宫之后,准备踏遍天涯海角找出‘天皇’的下落,同时也探究,‘附骨神针’落人旁人之手的离奇公案……” “晚辈也正在注意发掘这个激底!” “好的,老身先行一步,盼不久再见!” 说完,如一缕黑烟般倏然而逝。 崔婉珍已取来‘铁枭草’的解药,交与斐剑,斐剑接过贴身藏好,道:“珍妹,再见了!” “你珍重!” “我会的!” 言下,大有黯然伤别之慨,崔婉珍给他的确实太多了。尤其那一份痴情,天下间找不出什么东西能和它相比。 女人感情是比较脆弱的,尤其是一个初受爱情滋润的少女,不待斐剑与尹一凡动身,崔婉珍已转身奔回‘剑冢’,这样,她可以免去目送个郎离去那一刹的痛苦,在下意识中觉得好受些。 斐剑望着她孤凄的背影,没人奇阵之中,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尹一凡轻声唤道:“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唔。” 两人弹身向谷外奔去,斐剑不解的道:“奇怪,怎不见‘金月盟’的人阻截?’。 尹一凡淡淡的道:“恐怕警戒已经取消了?” “丐帮总舵设在何外?” “原本设在开封,五年前迁到南阳城郊马解元别业。” “总舵怎可随意搬迁?” “这其中有原因的,南阳马解元本系豫南望族,后遭仇家所陷满门抄斩,家半悉被充,只有一个孙子马文博幸免于难,流落江湖,被丐帮先代帝主收归们下,五年前狱的平反。家产发回,马文博除了留下座别业之外;全分出给族事人。而他,便是现在帮主,所以才有这搬迁之举。” “贤弟的阅历令人佩服!” “过奖了!” “此去南阳将近千里,五天的时间够吗?” “如抄捷径,可以从容赴到。” “荆山是顺路吗?” “正要越过荆山部份山区。” “那可好,我先跑一趟石碣峰,把药送给‘地皇’!” “奉陪!” 两人寻道直奔荆山,要剑是识途老马,当先带路,毫无阻拦地到达石碣峰侧的绝谷人口,斐剑用手一指道:“这就是了!” “看来这是没有人迹的原始地区……” “不错,但还可以通行,凡弟,我看你在此等我算了。也许‘地皇’有什么避忌,不见生人!” “可以,我是唯命是从,不过请大哥快去快回。” “好的!” 斐剑弹身朝莽莽楱林奔去,顾盼之间,来到了上时与‘地皇’见面的地方,忽地,一条人影迎面飘来。 人影人目,斐剑登时杀机大炽,暴喝一声: “站住!” 这人影,正是不共戴天的仇家,‘紫衣人’,紫衣人’在数日前被东方霏雯边落此间,巧被‘地皇’所救,他却窃走了“地皇’的一部手抄密复和一式旷古无比的指法“贯目穿月指”。他会在此现身,其中必有蹊跷。 “紫衣人”似乎也惊于斐剑不速而至,怔了一怔之后冷冷的道:“掘墓人,你来此何为?” 斐剑不由大感悚栗,自己是易了容的,连服式也政了,对方怎会一眼便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震惊之余,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道:“阁下还认得出在下?” “你忘了改变声音。” “阁下来这里有什么图谋?” “图谋两字何解?” 斐剑不属地哼了一声道:“阁下被迫落断岩,若非‘地皇’老前辈施救,阁下当已粉身碎骨,想不到阁下不念救命之恩,欺他老人家双目盲残,偷武功秘笈而逃……” “你知道的倒不少!” “阁下,我们之间的帐,在此总结了!” “随便!” “阁下,还没有说出此来的企图?” “本人此来是归还秘发!” 斐剑大觉意外的道:“阁下归还窃取的秘笈?” “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俗归无从。” “为什么?” “地皇业已不在人世!” 斐剑全身一震,双目煞芒毕射,栗声吼道:“什么,地皇老前来死了?” “不错!” “如何死的?” “利剑穿心而亡!” 斐剑咬了咬牙,道: “谁是凶手?” “不知道!” “阁下剑术造诣很深……”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残酷卑鄙地行为,除了阁下,别人干不出来!” “紫衣人”向后一退后,道: “你认为‘地皇’是我杀的?” “大概错不了!” “我不认,” 斐剑心头的杀机知识如狂,他巴巴地带了解药,赴到此地。想使“地皇”双目复元,以报送三十年内元之德,想不到“地皇”竟已惨遭横死,一代武林巨擘,竟落得如此下场,的确令人发指,当下如指‘紫衣人’道:“紫衣人,凭你否认两个字就可脱了关系么?” “否则怎样?” “你百死不足偿其辜,我要用最厉害的手段对付你!”“大不了一死……” “我不会让你安然纳命,要你慢慢的死,使你在生命的消失之前,有机会品尝你所种恶果的滋味。” “紫衣人”放声狂笑一阵之后,道: “斐剑,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仇无法化解,但在观念上你必须接受事实……” 斐剑切齿道: “在杀你之前,我愿意听你交代遗言!” “紫衣人”略事沉默之后,缓缓的道: “当初杀你三位师伯,是公平决斗,各凭艺业,并没有使用任何手段!” “先师与四师伯是遭‘附骨神针’暗算,这如何解释?” “本人说过根本不知‘附骨神针’为何物!” “但先师与四伯是与人交手的现场遭暗算了?” “本人不知情!”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如果事实,我为何不敢承认……” “撇开这点不谈,你当初出手的动机是为了夺取‘天枢宝笈’,凭这一点你就该死而有余?” “紫衣人”目光一暗,道:“这点我承认,也会付代价,决不逃避!” “你要逃也逃不了,还有,谋杀‘红楼主人’与‘屠龙剑客’这笔帐……” “本人认下!” “杀‘地皇’……” “本人坚决否认!”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地皇遇害至少在三日之前,本人是今晨才到!” “有人证么?” “三天前我在南阳城救了‘无后老人’一命,可以查证!” 斐剑心头一震,骇异的道:“你救过‘无后老人’的命?……” “不错。若非本人出手,‘无后老人’已丧生‘象魔’之手。” “你说‘象魔’?” “嗯!‘金月盟’太上护法!” 斐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急声道:“象魔现身南阳?” “还有随行高手四十名之众!” “丐帮如何了?” “掌门被劫持,门人弟子死伤逾百。” “是真的。” “这没有骗你的必要!” 第四十七章 再证身世 斐剑一颗心倏住下沉,自己与尹一凡此去的目的是要援手丐帮,想不到“金且盟”先下了手。丐帮总舵既尸瓦解,此行已无必要了。 “帮主被虏,丐帮如何善其后?” “看来只有加盟臣服一途!” “丐帮帮主下落……” “被囚于总舵之内,目前由‘象魔’坐镇!” 斐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决定,当下话如一转道:“地皇的遗骇呢?” “业已掩埋了!” “希望你交出必笈,我曾答应他老人家收回……” “秘笈已在坟前火化。” “嗯,你做得很干净利落,现在,本人开始索讨师门血债……” “紫衣人”双目暴射寒芒,声音微微微颤的道: “斐剑,这笔血帐不须你出手,本人定会自己交人……” 斐剑向前一欺身,杀机勃勃的道: “我要亲手杀你!” 紫衣人向后一挪步,道:“我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了断几笔私人恩怨?” “办不到!” “同时我也要查出‘附骨神针’之迷……” “不必,我会查明的。” “你非要出手不可?” “当然,我没有理由让你再活下去。”” “你的身手可能比我高,但未必能杀得了我……” “事实会告诉你的!” “看剑!” 暴喝声中,一逢银星,密如骤雨,罩身洒向斐剑。 出声,拔剑,发招,快得犹如一瞬,这一击,“紫衣人”扶毕生功力而发,威力之强,劲势之凌厉,震世骇俗。 斐剑手无寸铁,估不到对方会猝然出手,出自本能的一弹身划了开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紫影一幌而没。 斐剑不由七窍冒烟,大喝一声:“那里走!” 喝声中,闪电般截去,但,一个蓄意以进为退,急图脱身。一个是猝起应变,毫发之差,紫衣人,已没人莽莽楱林之内。 斐剑跟踪入内,追了一程,这对方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只好恨恨地回到原地,咬牙切齿的道:“你走不了的,下次见面,我不给你任何机会。” 他发觉,‘紫衣人’的功力已今非昔比。这可能与‘地皇’的秘笈被他融悟,功力当然不可一世了。 他想,自己如果早料及对方的存心,对方决不能如此轻易的脱身。 呆立了片刻,继续向里奔去,寻到了“地皇”隐居的洞穴,只见穴口已被巨石封堵,洞外一箭之地,有一座新冢。墓碑上划着: “武林奇人地皇之墓”八个大字。 杀害“地皇”的凶手是谁呢?凶手的目的何在呢? “紫衣人”既为他收尸埋骨,又提出三日前曾救“无后老人”的证言,证明他不是凶手,但,“地皇”是真的死于三日前,抑是死于今日,却死无对证了,事实上又不能开墓验尸,那对老者将是最大的亵渎。在真相未明之前“紫衣人”仍脱不了嫌疑,以他的为人而论,什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 “地皇”修遇意外,是他说什么也估不到的事。 他在墓前对死者作了一番无言的哀悼,然后顾然出谷。 甫出谷口,尹一凡已迎上前来,道:“大哥,办妥了?” 斐剑吐了一口闷气,道:“地皇业已遇害了!” “什么?地皇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斐剑把遇到“紫衣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尹一凡半响无言,久久才道:“从‘三元老人’开端,武林各辈高手,接连遇客,这不是偶然的。” “依凡弟的看法呢?” “可能是有计划的屠杀。” “以‘地皇,的身手,虽说双目盲残,但能杀了他的,武林由能找几人?” “但他毕竟死了。” “这凶案谜底,我誓要揭穿!” “大哥,这是你的剑!”说着,递上一柄连鞘宝剑。 斐剑骇然不解的道: “我那里来的剑?” “赎罪人所赠。” 剑斐这一震更是非同小可,一看接过宝剑,栗声道: “赎罪人?” “是的!” “怎么回事?” “他要我俩立即赶赴南阳,解丐帮之厄,同时他说用剑是你的长处,你不能舍长而就短,所以留下这柄给你用……” “他人呢?” “刚走不久!” “他什么形象?” “很抱歉,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柄剑是他放在林中,临去传声交代,要我人林去取……” “你没看到他的真面目?” “连影子都不曾瞧到。” “奇了,他究意是什么不路呢?凡弟,依我看,他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神出鬼没,行事令人莫测高深,尤其,他对我一切了如指掌,这简直太可怕了。” 尹一凡苦苦笑道:“的确,在‘赎罪人’之前,我这外号算用了,我曾一再设法窥视他的庐山真面目,但半筹莫展,他传声是种独门绝技,似远又近,忽左忽右,我费尽心机,却无发查出他的位置。” 斐剑感慨的道:“我自号‘掘墓人’,现在才感到有点夜郎自大,究意能埋得了多少恶人呢?” “大哥,别气馁,‘赎罪人’推许你将成为天下第一人……” “我?……唉!在武林中不过苦海一栗啊!” “大哥,言归正传,你仔细看看这把剑!” 斐剑心中一动,举剑审视,忽地发现剑柄上赫然有两个细珠镶嵌的篆字。 “屠龙” 不由失口而呼道:“屠龙剑!” 他不期然的联想到“屠龙剑客司马宣”,母亲遗命要自己杀他,而从各种迹象推断,他是自己生身之父,据“紫衣人”透露,十年前被“宇宙一尊”废功残目,放逐在石碣峰头的石洞中,渡那比死还难堪的凄惨岁月,“屠龙剑客”与“红楼主人”本是一双情侣,“紫衣人”以此为饵,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炸毁石洞,两人同遭活埋,而那讯息,是自己传达与“红楼主人”的,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了杀父的帮凶。 “紫衣人”自承从与“屠龙剑客”是至交,他为可要毁他? “紫衣人”诱杀“红楼主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紫衣认”又曾透露“屠龙剑客”与东方霏雯有夫妻的名份,阻止自己和她交往,而他却又不择手段的追求东方霏雯…… 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使斐剑心乱如麻。 如此“紫衣人”正如东方霏雯所指斥的,不择手段信口雌黄,那所有的情况都属子虚,完全出于“紫衣人”的虚构,这种种谜底,将更难揭破了。 他愿意“紫衣人”的话,全是谎言,他仍不忘情于东方霏雯,如果“屠龙剑客”真是自己的父亲,而东方霏雯与他又真是夫妻名份的…… 他不愿再深想,他觉得这种想法对崔婉珍是一种罪过。 他试着强迫自己不再想东方霏雯,而把感情移注给崔婉珍。 尹一凡悠然开口道:“大哥,你知道此剑来历吗?” 剑斐下意识地一颤,道:“不知道?” “可是你已经发现了些端睨,才会失神的想的,是吗?” “说话别绕弯子!” “据‘赎罪人’说,这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成名兵刃,也是他的遗物……” “怎么样?” “屠龙剑客就是令先尊。” “哦!” 斐剑额上渗出汗珠,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曾想避免,但现实一再地逼他接受这事实,他痛苦地哼了一声,道:“赎罪人还说了什么?” “他说,愿你善用这柄剑!” “这剑怎会到他手中?” “这就不得而知了!” “凡弟,这谜底不揭穿,我会发狂,你坦白说一句,‘赎罪人’是否令师?” “不是!” 那峰头上业已被毁的凝冢呢?“紫衣人”在听说所葬非人时,把它劈残,为什么?他不是当事人,受骗也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谜! 离奇!可怕!难解! 看来唯一解开这谜底的,只有“赎罪人”,而“赎罪人”本身的作为,也是一个极大的谜,可惜,自己被他寻上时,双目失明,否则将可得悉他的真面目。 心念之中,沉声道:“赎罪人要你我赶去丐帮总舵?” “是的!” “他本人想来不会置身事外?” “那将是当然的事!” “我们走!” 说着把“屠龙剑”斜跨腰间,两人并肩而驰。 斐剑心中相当紊乱,他希望此去南阳,能碰上‘赎罪人’,解开心头的死结,否则这精神上的折磨,真的会使他发狂。 许多问题,看似茫然无绪,但又似乎相互关联,痛苦的是没有一贯的脉络可循。 这不单是思与仇的问题,还有身世夹杂其中。 越过荆山,已是第三天的日中,打失之后,继续寻道登程。 一路之上,沸沸扬扬,传着丐帮总舵被据的消息_经襄阳渡汉水;直达新野,距离南阳便不远了。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疾赶,斐剑倒不觉得怎么样,尹一凡可就在些疲累不堪了,原因是斐剑心急,不,自觉的用上了七成功力赶路,尹一凡必须以全力始能跟上,这一来,把功力不俗的尹一凡拖惨了。 斐剑发觉之后,内心很觉过意不去,约莫起更时分,就在路边一个小店投宿,尹一凡自是求之不得,他不也管那一身化子打扮引起的猜疑,酒饭之后,倒床便睡。 野店无夜市,二更光景,便巳万簌俱寂,斐剑心事重重,毫无睡意,独自对着昏黄的孤灯,默然枯坐。 突地 一阵低沉而惨厉的呻吟声,隐隐传入耳鼓,斐剑心中一动,凝神细听,那呻吟声是发自天井对面的客房。 那呻吟声似是经过极大压抑但又忍不住而发出来,若非静夜,还真听不出来。 是卧病的客旅?还是受伤的武林人? 声音时断时续,一声声扣人心弦。 斐剑终于忍不住启门而出。跨越天井,向对面房间走去。 房内无灯无烛,黑洞洞的,这一走近,那呻吟声越发清楚了,对方似在被一种极度的痛苦在折磨。 斐剑刚待举手拍门,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嘘!”,回头一看,尹一凡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天井中。 “贤弟……” “嘘” 尹一凡以手反映在嘴上一比,示意斐剑闭声,同时招了招手。 斐剑惊疑地遇到尹一凡身傍,道:“怎么回事?” 尹一凡惶然用手一指,斐剑顺着他的手一看,登时毛骨悚然,骇毕至极,只见在邻房昏味灯光映照下,那呻吟声不止的房门上,赫然挂了一件白色的女子外衫,衫上斑斑累累,架满了刺目的血清。 他再次道:“怎么回事?” “回房去说……” “在这里说不是一样么?” “大哥,声音小些!” “咦!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尹一凡生怕暗中有鬼似的,四下一扫之后,硬把斐剑拖回,掩上了房门,神色之间十分紧张的道:“大哥,你看见那血衣了?’ “是的,怎样?” “我们在大事待理,犯不着去惹这麻烦!”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尹一凡皱了皱眉头,道:“真的不懂?” 斐剑不耐烦的道:“我几曾对你说话打过折扣?” “大哥可知那血衣的来路?” “什么来路?” “血衣娘子标记……” “血衣娘子?” “是呀!” “陌生得紧。” “大哥可真是孤陋寡闻……” “论江湖阅历,我决不及你,这是无须说得了?” “血衣娘子是一个嗜杀如命的女魔,二十年前黑白两道闻风丧胆,业已二十年不听人提及,想不到今夜在此出现……” “那血衣何以要挂在房门之上?” “这是表示任何人不得妄窥那房间。” “你可听见那呻吟之声?” “听见了,依我听来,可能是个老人?” “这事既已被撞上了,能不管么?” “大哥,二十年前武林中流传这一句话:“宁见阎王,不见血娘……” “血娘比阎王还可怕么?” “不错!” “为什么?” “血衣娘子心黑手辣,被她碰上的,决无活口。同时,她杀人手法特异,可说集古今残酷之大成……” “如此说来,我倒是非见识一下不可了!” “丐帮的事刻不容缓!” “我想,现在有一个人在被宰割,一个武士,怎能见死不救,同时照你的说法,这女魔罪恶滔天,除去她是一件功德!”。 窗外,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接口道:“好大的口气!” 第四十八章 血衣娘子 尹一凡面色一变。 斐剑拉开房门,从容地走了出去,目光扫处,只见窗前天井中,站着一个枯瘦如柴的白发老太婆,两眼泛着熠熠青光,上身穿了那一件方才挂在对过门头的血衣,那形态三分像人,七分象鬼,令人见不寒而栗。 “尊驾就是‘血衣娘子’?” “不错!”声音冷厉刺耳,使人听了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有何见教?” “报上名号?” “掘墓人!” “你……就是新出道的掘墓人?” “正是!” “老身对犯忌的人,从不放过……” “在下对邪恶之陡,也从不放过!” “你很狂妄!” “随尊驾怎么说好了!” “你的容貌与传言不符……” “这无关宏旨!” 双方这一对答,早惊动了店中的客人,但谁也不敢现面或吭声,胆子小的,反而把灯都熄了。 “血衣娘子”青闪闪的目芒,在斐剑的身上一连几绕,阴侧侧地道:“你准备如何死法?” 斐剑冰冷的哼了一声,道:“依尊贺的意思呢?” “残尸破腹!” “尊驾是不是也想到自己的死法?” “哼!” 厉呼声中,一只干枯如鸟爪的手爪,缓缓抓向斐剑当胸,寸余长的指甲,尖锐得如五辆小剑,这一抓,缓慢至极,但却诡异玄奇得世无其匹,以斐剑目前他盖世身手,仍然有封挡避俱无从之感。 尹一凡惊叫一声: “手爪有剧毒!” 斐剑心头一震,一幌,以“步虚蹈幻”的步法,身旁挪了开去。 “咦!” “血衣娘子”这一声惊“咦”似骇斐剑旷古无双的步法,但手瓜不收,如影附形般跟踪抓到。 斐剑也着实惊这女魔的身手,再次挪了开去,闪电般点出一指是“天枢宝笈”所载的指法“魁星射斗”,其威力足可洞金袭石。 “血衣娘子”可真识货,极神速地收手暴退,栗声道: “掘墓人,你还真有一手,老身重出江湖,第一次出手无功,你是何人门下?” “这点尊驾不必问了!” “哼,别以为我会改变主意不杀你……” “彼此!彼此!” 对房呻吟之声再传。 斐剑眉头一竖,道: “房中发声的是谁?” “你管不着!” “什么人值得尊驾在店房之中下手?” “你不配问!” “血衣娘子,本人号称‘掘墓人’,依你生来所为,值得本人出手有余……” “嘿嘿嘿嘿,别信口狂吠,老身杀一个人,在血衣上点一滴血,你,不过是一滴血而已……” 斐剑不由头泛寒,由此而论,这女魔的血衣,几乎被完全染遍,一个高手一滴血,到底有多少武林人丧生在她手下? 心念之间,杀机大炽。侧顾尹一凡道:“凡弟,去看看受害的人是谁?” “好!” 尹一凡身形一弹,“血衣娘子”旋身出手便抓,斐剑早知对方必有这一着,不分先后的一掌劈了出去,“血衣娘子”被震得一个踉跄,尹一凡已闪电般窜入对面房中。 “血衣娘子”头发倒竖,脸上肌肉连连抽动,后喝一声:“纳命!” 左掌右扑,向斐剑,看态势,是要一击致斐剑死命。 斐剑业已蓄势而待,“天枢神掌”照定对方猛然挥出。 “天枢神掌”的妙用在于借力反震,攻击力愈强,反震力愈大。 “波!”的一声暴震,“血衣娘子”倒退三四步,口角溢出鲜血,这一来,那神态更是恐怖唬人。 斐剑身形一欺,寒声道: “再接一掌试试!” “呼!”的一掌平堆出去…… “血衣娘子”不愧一代邪魔,只一个照面,业已觉察斐剑掌力的奇奥,当下不接不架,身形微微一偏,右手电扬、五指平伸,两片指甲,脱指疾射。 这种歹毒的武功,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斐剑见对方无意接掌,自不能施以反震,心念一动的瞬间,内劲暴吐。 “天枢神掌”妙用固于借力反震,但无力可惜之时,仍能直接发劲毙敌。 两声闷哼,同时发出,斐剑的右肩背,被对方飞出指甲射穿,登时麻痛攻心,忍不住问哼出声,暗道一声糟了,他以为对方用是什么小暗器,但从感觉上知道这暗器含有剧毒,担得他立即运功封穴,逼住毒势不使攻心。 “血衣娘子”在飞指伤人之际,同时挨了斐剑重逾千多钧的一击。身子跌跌撞撞,直退到天井边沿,口中血箭狂射。就在此刻,房中传出了尹一凡的一声惊呼。 斐剑这一妄用真力,毒势乘隙蔓延,一阵头晕眼花。四肢感到有些麻木。 “血衣娘子”狞声道: “掘墓人,你迫得老施用向不轻试的‘飞甲破金’,不过,告诉你,在‘飞甲破金’之下,从无活口,大罗神仙也难支持到半个时辰,老身可以坐待你死亡。” 斐剑闻言,不由五内皆裂,怪吼一声。连弹出五缕指风。 惨哼声起,“血衣娘子”躲开了四指,却避不开最后一指,“魁星射斗”指功洞金袭石。“血衣娘子”血迹斑烂的上衣,右半边登时成了红色。 斐剑连用真力,毒势又浸入了一层,眼前金花乱冒,真元急剧地消散。 “完了!”他心里想,尹一凡在那一声惊呼之后,不再见动静,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此望他自身难保,他知道,此际如果稍露不支之状,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中,他咬紧牙关,徐徐举步,向“血衣娘子”走去。口里冷酷的道: “你没有什么遗言交代了?”_。 这一着,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已无力出气。 “血衣娘子”倒被他这种意外的行动唬怔了,脱口道: “你……不怕毒?” 斐剑从牙缝里迸出活声道: “区区之毒,其奈我何,‘血在娘子’,你的末日到了!” 话声中,手掌徐徐上扬…… “血衣娘子”伤势已相当不轻,自知无法再受一击。厉哼一声,弹身上屋,一闪而逝,虽是在重伤之下,那身法轻灵快捷,仍使人叹为观止。 斐剑目送对方身影消失,长长地吐了一口声,身形连幌,原地坐了下去,再难挣扎起来,汗水,从额上滚滚而落。 “大哥!” 尹一凡从房中奔了出来。 “你没有事?” “我……大哥,你怎么了?” “我中的“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 “啊,这……” “房中人是谁?” “是‘无后老人’前辈!” “什么!是‘无后’前辈!” 斐剑努力挣起身来,但起得一半,又坐了下去。 “大哥,这‘飞甲破金’之毒,不但剧毒绝伦,且能破坏人的内元……?” “无后前辈怎样?” “他被那女魔酷刑迫供,伤势相当严重。” “迫供?迫什么拱?” 就在此刻 一样白忽忽的东西,朝尹一凡迎面身射至,尹一凡大吃一惊,两指一抄,夹在手中,赫然是一个纸团,抬头望去,却又不见人影。 “凡弟,那是什么?” “一个纸团!” “打开看看?” 尹一凡打开纸团,一看,不由欢呼道:“大哥,你有救了!” 斐剑惑然道: “怎么回事?” “赎罪人传的字条……” “又是他,字条上写的什么?” “飞甲破金之毒,‘铁枭草’解药可奏效!” 斐剑心中大感振奋,但也困惑莫明,“赎罪人”的行为,的确令人莫测高深,自己此行,把“铁枭草”解药带在身边,本是要使“地皇”双目复明,不意“地垒”遇害,愿望落空,想不到这解药反而开动次救了自己,这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生注定了。 当下,忙伸手怀中,取出小瓶,倒出仅有的两粒丹丸,纳入口中,抛了空瓶。 尹一凡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 丹丸入口,立化津液而下,意外地没有象解“铁枭草”之毒那样起强烈的反应,仅只丹田之内冲起一股热力,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顾盼之间,麻痛全消,功力尽复,一跃而起,道:“凡弟!你拿我剑来,以妨‘血衣娘子’回头再来,我去看看‘无后’前辈!” 说着,弹身进入对过房中。 房中灯光已被尹一凡点燃。斐剑入房,一目便已了然。只见‘无后老人’满身血污,躺在床上,双目神采尽失,象一个久病的普通老人。 “前辈,我是斐剑!” “无后老人”眼珠一转,以低沉的声音的道: “我知道!” “前辈如何落人那女魔之手?” “咳!长言短叙,丐帮的事你知道了?” “是的,晚辈正为此事赶来南阳!” “不必去了!” “为什么?” “丐帮业已加人‘金月盟’,长老‘千耳神曹化’已受命为‘黄旗令主’……” 斐剑又气愤,又是失望的道: “真想不到堂堂丐帮竟也禁不住威迫而降服。” “少侠,对方是不得已!” “不得已?” “丐帮弟子遍天下,如果‘金月盟’施展恐怖手段报复,你想,结果将如何?” “所以只有加盟一途?” “还有,帮主马文博现在作为人质,丐帮弟子不敢以帮主的生命作祭礼!” “哦!大势所趋,看来‘金月盟”不久将以天下盟主自居了!” “不尽然,这要看情势如何演变所有加盟的各门派,都是被威迫则忍辱苟全,并非出于自愿,有机会时他们会倒戈相向的。 斐剑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还是谈谈前辈本身的事!” 尹一凡进房,把剑交在斐剑手中,然后自动站到门外地望。 “无后老人”闭目养了一下神,才悠悠开口道: “记得老夫到了丐帮之后,说明来意,‘千耳神曹化’一口应承,召集干练弟子,展开查访,‘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失踪以后,迄无下落……” 斐剑痛苦地眨了眨眼,道: “司马宣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 “哦!多久的事?” “数月前!” “数月前!” “是的!”接着,斐剑把“紫衣人”利用自己传言,诱“红楼主人”上石用峰,然后炸毁山洞的事实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无后老人”废然道: “天下事的确是变幻无常。” “前辈请再说下去?” “至于你所说的使用凤头金钗,杀你母亲的女魔,就是……” 说这到里,突地两眼翻白,全身痉挛,口里修哼出。 斐剑本想追问,一看对方情状,把话忍了回去,转头向房门口的尹一凡道:“贤弟……” 尹一凡不待斐剑说完,立即停住话头,道: “大哥,他内伤极重,刚才他老人家略略向我提过,‘金月盟’太上护法‘象魔’,是此次吞并丐帮的行动负责人,他作客丐帮,也成了阻击的对象,虽然‘紫衣人’救了他,但他已负相当严重的内伤,为了养伤而避免追杀,才住到这野店来,以为可瞒过对方的耳目,却不料被“血衣娘子”追踪而至,以最酷毒的手段迫供……” “血衣娘子”也是‘金月盟’一份子!” “不是!” “那她迫什么供?” “要他交出风头金钗,伺时说出金钗来路……” 斐剑又目陡射厉芒,栗声道: “要‘无后’前辈交出金钗?” “是的!” “那‘血衣娘子’便是我杀母仇人?” “谅来不错,她承认金钗是她之物!” “噢!我……竟然放过了她……” “将来还会碰上的!” 剑斐激动得簌簌直抖,杀母仇人已有下落,报仇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解的是“血衣娘子“何以要向“无后老人”迫索凤头金钗?难道“无后老人”业已向她讲明了这件惨案?抑是她得悉“无后老人”籍丐帮耳目打探她的动机?可惜…… 心念之中,剑眉紧蹙道:“贤弟,他老人家看来十分痛苦,怎么办?” “我已经给他老人家服下了数粒疗伤圣丹,可惜不见效,那女魔用酷毒手法制住了他的要穴,一般疗伤法根本无效……” “这……得设法救他老人家才好,我以内无助他……” “不行,他已伤及心经,外力一人,反速其死!” 斐剑咬了咬牙道:“这么说他老人家役救了?” 尹一凡抓耳搔腮的道:“问题实在严重,我在搜索枯肠想辨法” “如他老人家因此不治,我将抱恨终身了……” “唉!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赎罪人’现身,他或许能为力!” “为什么?” 救人救澈,他救了他老人家一次,该有始有终,同时,他既在此现踪,还掷柬告诉我们解‘飞甲破金’之法,他不能不知情。” “很难说!” “为今之计呢?” “我们立刻回头,希望去碰一个人,如碰上那人,就算有救了!” “碰什么样的人?” “那人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来路! “又是哑谜,如果碰不上呢?” “这……” 斐剑急不择言的道:“不行,我非救他老人家不可,不计任何代价。” 尹一凡沮丧的道:“大哥,这是无法勉强的。” 就在此刻,“无后老人”突地缓过气来,口唇启动了半刻,才声细如蚊的道:“斐剑,听我说……” “前辈有话请吩咐!” “血衣娘子……便是……你杀母仇人!” 斐剑强捺住狂涛般的情绪道:“前辈的伤该如何治疗?” “恐怕……没有救了,你……听着,我在听到丐帮派出去的行动弟子回报,女魔重出江湖,以‘金钗’毁了‘风流者’的消息之后,判断她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在派人传讯给你之际,可巧,被女魔听到了我交代传讯人的话,就这样,她……不放过我还杀了那个传讯的人,她……已自承认是金被主人……” “嘿嘿嘿嘿……” 险寒的笑声,显然发自“血衣娘子”之口,这女魔真的去而复返。 尹一凡当先跃登屋面,斐剑抽剑出鞘,电闪掠出。 第四十九章 血光魔影 上集书中,斐剑与尹一凡面对重伤将死的“无后老人”,筹思无计,忽听一阵嘿嘿冷笑之声破空传来,那笑声极似发自“血衣娘子”之口,两人先后冲出房去,跃登屋面。纵目四扫,不见丝毫人影。 尹一凡突地惊觉道:“不好,快回房去!” 斐剑也似乎有了预感,拆身飘落,疾掠人房,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床上空空如也,业已失去了“无后老人’的踪影,不由咬牙切齿的一顿脚道: “好狡猾的女魔?” 尹一凡惶急的道: “大哥,‘无后’前辈落人女魔之手,后果不言可喻,我们……” “分头追赶一程,怎样?” “好,武陵山下碰头,不见不散!” “事不宜迟,走!” 两人也没有什么东西收拾,归房拣了随身什物,留了块碎银算房饭钱,然后相继越屋而出,一东一西,分途追截。 这种盲目行动,明知于事无补,但不能不尽这个心。 尤其斐剑更是忧心如焚,“无后老人”再落人‘“血衣娘子”之后,决无幸理,而他,可说是为了自己而遭此惨遇,这的确是件终生负疚的事。 “血衣娘子”向”无后老人”追索凶器金钗的下落,而金钗在自己身边。这女魔的目的何在呢?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无后老人”这一笔,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当初,错疑“红楼主人”便是凶手,想不到猜测完全不对,天下事有些的确是无法测度的,“血衣娘子”当初杀害母亲的动机是什么呢? 心念之中,已奔出了十来里,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以“血衣娘子”的身手而论,要追截她可是件难事,尤其她的去向与落脚之处都不知道,盲目追截,注定了白费气力。 他深深地觉察到一个负有绝世武功的高手,如果没有相等的江湖阅历经验辅助,只算是成功了一半,以这次事件来说,如果自己经验老练,尹一凡出房察看,自己稳守不动,“血衣娘子”何从得手! 然而悔恨终竟于事实无补,“无后老人”一条命算是断送了。 他极希望,“无后老人”能说出金钗的下落,使“血衣娘子”自动找上自己,可是,这希望很渺茫,“无后老人”该不知道自己已练成了“天枢宝笈”的全部武功,他决不会向女魔供出自己,如此,他注定了被折磨至死。 他越想越觉对不起“无后老人”,良心上的负疚,远甚于任何有形痛苦,他恨不能马上抓到“血衣娘子”,把她生撕活裂。 正行之间,数声惨号,突破沉寂的夜空,遥遥传来。 他急刹身形,目光向夜暗一阵扫掠。 惨号再传,凄厉刺耳,间杂着呼喝之声,无疑的有人在附近交手。 他循声扑去,身法之轻灵快捷,有如掠空蝙蝠、又似魅影飘移。 奔约半里,眼前现出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庙,惨号与呼喝之声,断续从庙内传出。 是什么人对出家人下手? 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迎面奔来。 斐剑停身喝道: “站住!” 那人影一个踉跄,摇摇不稳地停了脚步,赫然是一个遍身血污的少年僧人。 斐剑目光一源对方之后,又道: “少师父,怎么回事?” 那少年和尚惊凝地望了斐剑一眼,颤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这口吻,一点也不像出家人,斐剑皱眉,心想,自己戴的面具是尹一凡的,他可能用过,何不就借他外号一用,当下冷冷的道:“本人‘阴魂不散’!” 少年和尚徒地一震,道:“阁下是‘阴魂不散’?” “一点不错!” “来此有何见教?” “咦!这里不是在杀人吗?” “阁下是闻声而至?” “对了!” “如此请转!” “为什么?” 少年和尚身形幌了两幌,没有答腔,仆地栽倒,斐剑用手一探,竟然已断了气,当下不再迟凝,弹身使朝庙门扑去。 庙门口,横陈了六具尸体,死状更惨,系被破腹开膛,血水肠肚,沥沥一地。 斐剑看了一眼,弹身再进,面前是一个大院,院地中,骇然又是一片血肉狼籍的死尸,竟然不下五十余具之多。 出家人缘何遭此浩劫? 斐剑感到有些动魄惊心,一抬头,通往后进的中门边,站着一条娇俏的人影,难道这女子便是血洗此庙的凶手?弹身迫近一看,几乎骇呼出声,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只见她横剑而立,满面杀机。 石碣峰头“红楼主人”遭了暗算,随行弟子,只舒后一人幸免于难。 美剑脱口叫了一声: “舒姑娘!” 舒眉显然大吃一惊,骇然道:“阁下是谁?” 斐剑这才意识到自己业已易容改装,当下冷持的道:“阴魂不散。” “阁下是‘阴魂不散’?” “嗯,不错?” “怎知本姑娘姓氏?” “本人之所以号称‘阴魂不散’岂是幸致,你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不错?”说着,再向前迫近数步。 舒眉更是芳心大震,栗声道:“阁下意欲何为?” “这些出家人都是你杀的?” “大部份是!” “如此说来,下手的不只你一个?” “也不多,一共两人!” 此际,后进中传出了阵阵惨哼之声,在这满眼血尸的静夜中,分外刺耳惊心。 “本人希望姑娘能说出血洗此庙的理由!” “如果不呢!” “杀人者人恒杀人,姑娘当明白这道理……” “咦!阁下的声音很熟!…… 剑斐冷冷一笑,他人庙之后,没有改变声音,是以舒眉觉得耳熟,但形貌却十分陌生,外号倒是听人说过。 “姑娘以这种手段,对付出家的人,未免太残酷了些?” “出家人,哼!‘阴魂不散’,你即无所知,连本姑娘的姓名来历都能一口道出,何以不知道这些假和尚的来路?” “什么,假和尚?” “阁下想不到这间‘天王寺’是什么所在?” 斐剑困惑的道:“什么所在?” “金月盟的第四分坛,你想不到?” 斐剑的确吃惊不小,这里既是‘金月盟’第四分坛,那这些被杀的僧人,该是‘金月盟’属下弟子,‘金月盟’志右君临天下,不择手段的兼并各门各派,并屠杀异已的同道高手,所行所为,人神共愤,如果真的如此,倒是杀得好。 心念之中,冷声道:“真是这样吗?” “信不信由你!” “然则姑娘不手的动机是什么?” “这一点阁下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如果本人一定要问呢?” “阁下又何必找死呢?” “找死,不见得?” “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否则呢?” “恐怕走不了!” 斐剑此刻当然不会把舒眉放心上,冉次冷笑一声,道:“后面是姑娘的同伴?” “不错!” “谁?” “阁下真的存心找死?” “就算是!” “如本姑娘说出那人的名号,你阁下就算死定了!” “本人不信这个邪,那人是谁?” “血衣娘子!” 斐剑登时热血沸腾,杀念陡炽,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血衣娘子?” “嗯!” “好极了,本人正要找她!” 说着,弹身使向前闯。 “站住!” 斐剑充耳不闻一下子便到了舒届立身的门边,舒眉厉斥,声:“找死!”手中剑朝斐剑罩身疾卷。 斐剑猛一掌,排山劲风涌处,舒周被震得直向后退,斐剑一幌身,‘步虚蹈幻’幽灵似的从舒眉身侧绕过,进入后院。 舒眉定了定神,仗剑疾扑。 斐剑电闪般掣出‘屠龙剑’,轻轻一挥。 “呛”的一声巨响,火花迸射舒后连退三四步,才拿检站稳,手中剑几乎脱手而飞。 院地中,又是十几具死尸。 一个灰衣老憎,被反缚在正殿廊柱之上,口中发出阵阵惨哼,老僧身前,一点不错,正是那‘血衣’女魔。 斐剑冷厉地扫了舒眉一眼,道:“我不想杀你,退远些!” 话声中,一闪到了面前。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双目青光熠熠,骇异的道:“是你?” “不错,你想不到!” “嘿嘿嘿嘿!的确想不到,你连谁来送死!” 斐剑眼中暴射两股栗人的厉芒,狠狠地直照在对方的面上,一字一顿的道:“血衣娘子,你把‘无后老人’怎么样了?” “什么,那老狗死了吗?” “我问你把他如何了?” “废话,他不是在店房中吗?” “哼,想不到堂堂‘血衣娘子’竟也效学江湖末技,调虎离山“老身不懂你说些什么?” “你不敢承认?” “小子,你是胡说八道,老身还要着落他在你身上呢!” 斐剑心中一动,看样子‘无后老人’不是这女魔劫走,但谁会做这等事呢?那引自己与尹一凡出房的笑声,分明是女魔的声音 “等着,老身先了结这一边!” 说着,回身面对那廊柱上的老和尚,狞声道:“老狗,你说是不说‘紫衣人’现在何外?”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血衣娘子”竟然追问这老僧“紫衣人”的下落,“紫衣人”也是自己急欲追寻的仇人,看样子这老僧确是“金月盟”第四坛的分坛主,他与“紫衣人”有何关联呢? 一声惨号传处,那老憎的两只耳朵被“血衣娘子”活生生地撕了下来。 “说!” “本座……不知道!” “哇!” “血衣娘子”的一只右掌,插人那老伯左胁,老僧在惨哼一声之后,哒然垂首,不知是死是活,这种手段,的确够残忍,整座分坛,看来已无一活日。 斐剑似乎半刻也无法忍耐,厉声发话道:“血衣娘子,在下不耐久等……” “血衣娘子”再次回过身来,道:“老身先打发你上路。” “你在做梦,告诉你,今夜你没有机会了!” “小子,少狂,老身真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处置你才能消恨……” “彼此!彼此!不过,有几件事你必须在死前交待。” “找死!” 狞喝声中,“血衣娘子”出手如电,朝斐剑当头抓落。 斐剑已存心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屠龙剑”早经蓄劲而待,就在对方出手之际,一招“投鞭断流”挥了出去,“天枢剑术”,盖古凌今,他自参透了全发之后,功力已臻极致,同一招式,较之以前,威力不知道增加了几许。 “血衣娘子”忙不迭抽身暴退数尺。 斐剑并不跟踪下杀手,适时收剑,道:“你以残酷手法对付‘无后老人’,目的是追查一枚凤头金钗的下落?” “血衣娘子”先是一愣,才阴阴的道:“不错!” “为什么”? “老身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非常必要!”“那又为什么?” “在下可以答覆你金钦的下落,不过,你得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你……知道金钗的下落?” “知道!” “老身也有话问你……” “先回答在下的!” “说?” “凤头金钗是你独门暗器?” “不是暗器,是利器!” “十年前,你曾经用它杀死一个女人?” “老身二十年来,首次现身江湖!” “二十年之中,没有杀过人?” “没有!” “你有传人!” “有!” “也会使用凤头金钗?” “凤头金钗,一共只有两枚,一枚在老身身边,另一枚给老身长女……” 斐剑热血一涌,栗声道: “她叫什么?” “百灵女孔映红!” “百灵女孔映红?” “不错!” “她持有一枚凤头金钗?” “对了!” “她现在何处?” “血衣娘子”陡地一欺身道:“这正是老身要问你的!” 舒盾突地插口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 斐剑瞪了她一眼,道: “舒姑娘你早该认出才对。” 蓦在此刻…… 数条人影,旋飞而至,斐剑目光一扫来人,登时心头狂震,一连后退了四五步,全身一阵发麻? 第五十章 情乎敌乎 来了,赫然正是美绝尘环的心上人的东方霏雯,她身后随着四名绛衣女婢。 东方霏雯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平静了许多的心湖,又激起了层层涟涟,他几乎不克自持。 镂心刻骨的爱,绮丽的往事,一齐兜上心头。 他不知道爱她有多深,但他知道要斩断情丝是不可能的事。 许多人的忠告,在见了她面的刹那,完全烟消云散。 她过大的年龄,神秘的出身,离奇而近乎残忍的行为。以及传言中对她品格的评价…… 这些,全被否定了,爱,否定了一切,他动摇了他一度下过的决心。 好在,他此刻的容貌不易被出来,他有机会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她此来何为? 东方霏雯目光一扫现场,当目光掠过他时,他感到有些晕眩,呼吸也迫促起来,但,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瞥,她的目的停留在“血衣娘子”身上。 “血衣娘子”微惑错愕,可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东方霏雯朱唇曼启,幽幽地开了口。声音如玉盘滚珠,但却含有杀气。 “血衣娘子,你好辣的手段!” “血衣娘子”狞态不改,冷森森的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只问你这笔血债如何交代?” “如此说来,你是‘金月盟’的人?” “并无不可。”。 一旁的斐剑心头起了一阵悚栗,看来她与“金月盟”关系不浅,而“金月盟”是武林公敌,也是自己敌人,这情况发展下去,自己该如何? 东方霏雯接着又遭: “你存心和‘金月盟”为敌?” “不管敌友,老身凭自己意向做事。” “为何杀人?” “这些不长眼的包庇老仇人嘴衣人!” “什么“紫衣人”是你“血衣娘子”的仇人?” “不错!” “何以见得死者包庇‘紫衣人’?” “老身追击‘紫衣人’人届而逝。” 东方霏雯思索了片刻,冷笑一道:“你做了紫衣人的刽子手……” “什么意思?” “紫衣人与‘金月盟’势如水火,他故意玩上这一记花招,借你的手,毁这分坛,不过,不论怎样,分坛被血洗的事实,你要负全责!” “血衣娘子”窒了一窒,道: “这责如何负法?” “血债血还!” “哈哈哈哈,要老身还血债那可是奇闻了!” 东方霏雯冷极的道:“不是奇闻,事实会证明这句话!” “老身真有些舍不得向你这天生尤物下手……” “宽恕敌人,便是对自己残忍。” “好利的口!” “这两位是贵门上?” “什么,这小子不是‘金月盟’的人?”说着,朝在斐剑一指。 东方霏雯的目光,转到了斐剑面上,淡淡的道: “朋友是什么来路?” 斐剑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当下咬了咬牙,改变了声音道: “阴魂不散!” 东方霏雯仔细地端详了斐剑一眼,曼声道: “朋友便是不断改变形貌的‘阴魂不散?” 斐剑一颔首道: “正是!”心念一转,接着道:“尊驾在‘金月盟’之内是何身份。” “这个……只好让朋友你永远当作谜了!” “永远?” “朋友欠‘金月盟’的也不少,今夜就一并清偿了!” 斐剑心头起了一阵寒粟,自己难道真的要和她动手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她的立场已十分明显,她是站在“金月盟”的一边,今夜,无凝地她是得讯赶来,如果要避免出手,只有走之一途,可是凤头金钗的公案,必须解决…… 东方霏雯的目光移向舒盾,道: “看来你是”红楼主人’的门人?” 舒眉咬牙道: “不错!” 东方霏雯收回目光,转注“血衣娘子”道: “尊驾追索‘紫衣人’是为了替‘红楼主人’报仇?” “血衣娘子”目中顿现怨毒之光,栗声道: “一点不错!” “红楼主人与尊驾是什么关系?” “这不用你管!” “哼,本人也没有兴致来管,这里一百多条人命,只你两人抵偿,未免大便宜了,‘血衣娘子’尊驾二十年前,即以杀人的手法残酷而颤武林,今晚,你自己可以尝尝你施之于人的手法的全股滋味!” 说完,朝四名绛衣一挥素手道: “拿下,要活的” “尊命!” 四绛衣少女恭应了一声,四人分作两对,向斐剑和舒眉欺了过去。 场面在四少女欺身之际骤呈紧张,杀机顿时弥漫全场。 “血衣娘子”似已怒极,厉哼一声,伸鬼爪扑向东方霏雯。 惊心悚目的场面,在遍地积尸的院中,先后叠了出来。 东方霏雯与“血衣娘子”一搭上手,便是武林中罕闻的杀着。 舒眉挺剑迎上两名绛衣少女,三支剑如出洞灵蛇,矢矫盘虬,剑浪千层,剑气撕空,声势骇人听闻。 斐剑心中大感为难,出手还是不出手? 心念未已,两柄长剑挟疾风迅雷之势,罩身攻到,他一幌身,鬼魅般闪了开去,两少女被这种玄奥无匹的步法,惊得芳心一震,立时意识到对方不是好相与,长剑伸缩之间,再次厉辣无匹的攻了出去。 斐剑从容地东一幌,西一闪,两少女使尽浑身解数,连他的衣边都碰不到。 东方霏雯与“血衣娘子”一对,打得激烈万分,看来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但从气度上看,东方霏雯还胜了半筹。 盏茶工夫之后,联攻斐剑的两名绛衣少女,业已疲于奔命,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两女想不到“阴魂不散”的身手,较之传言不知高了几倍,对方自始至终,不曾还手,仅凭奇奥的步法游走,视这一流的剑术如无物,如对方出手,岂非太可怕了? 斐剑既不愿伤对方,但也不耐久磨,冷喝一声: “住手!” 这一喝倒生了效,两女不期然的收剑后跃,其中之一栗声道: “阴魂不散什么意思?” 斐剑冷森森地道: “我不想要你俩的命,识相的退到一边休息去!” 两少女明知不是对方之敌,但东方霏雯严命之下,谁敢退下,另一个道: “就凭阁下一句大么?” 斐剑嗤之以鼻道: “大话?不相信尽管出手,你俩能接本人一剑,本人弃剑束手!” 两女芳心一动,以自己的造诣,在江湖中很少有敌手,难道连对方一剑都接不下,对方夸此海口,倒真是一个机会,两女互视一眼,其中之一抖了抖剑身,道: “阁下说一剑?” “不错,也许只须半剑!” “此话当真?” “本人一向言出如山!” 斐剑长剑斜斜举起,冷冷的道: “本人要出手了,注意!”意字声中,“屠龙剑”弧形圈了出去。 两少女也许是太紧张之故,双双出剑全力封挡。 “呛!呛!”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爆起一片寒星,接着是两声惊呼,两少女长剑脱手飞坠两丈之外,人也被剑气迫得退了丈余,登时粉腮如土,楞在当场,斐剑扫了两女一眼,目光射向场中。 东方霏雯似被这边的意外情况所惊,手头一滞,立时被“血衣娘子”抢去先机,被迫得连连后退,忙定神演三绝招,才扭转劣势。 另一连,舒眉与两名绛衣少女,仍打得难解难分。 斐剑定了定神,思索有关金钗之谜,从“血衣娘子”透露了一半的话中,这纷岐的意念,似乎已有一个头绪。 舒眉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而“血衣娘子”重出江湖是为了“红楼主人”向“紫衣人”索仇,“血衣娘子”承认凤头金钗的是她的独门利器,照以住的推测,假设“屠龙剑客”是自己生父,“红数主人”是父亲的情人,为了完全获得父亲的爱,或者是某种原因,而下手杀了母亲,是极可能的事。 “血衣娘子”说金钗一共两枚,一枚在她身上,一枚给了她的长女“百灵女孔映红”,“红楼主人”用以杀害母亲的这一枚,可能得自“百灵女”,而听口风,“百灵女”似乎下落不明,所以“血衣娘子”风闻,“无后老人”查探金被主人,才出手向他追问金钗的下落。 当然,凶手是:“百灵女孔映红”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总之,“血衣娘子”母女脱不了干系,“红楼主人”已死,剩下的索仇的对象,只她母女了。 他又想到“无后老人”,“血衣娘子”否认劫持他,那是谁劫走重伤将死的“无后老人?” 这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谜。 一声娇哼,打断了斐剑的思路,只见东方霏雯玉容大变,连连踉跄倒退…… “血衣娘子”狂笑了数声,道: “可惜了你这付姿容,与这些奥皮囊同腐!” 东方霏雯厉声道: “老虔婆,你使的什么歹毒暗器?” “血衣娘子”狞声道:“这叫做‘飞甲破金’,至多活半个时辰,不过,老身不想你多受苦,还是亲手结束了你好!” 两名绛衣少女舍弃了舒眉,与另两名同时弹身到东方霏雯身边,齐齐唤了一声:“主母!” 斐剑本身就几乎丧命在“飞甲破金”之下,眼见心上人被这种毒功所伤,即是心疼,又是恨毒……” “血衣娘子”蓦地欺身上步…… 四名绛衣女不约而同的出手维护东方霏雯。 “血衣娘子”左掌一挥,右手电抓而出,这一挥之间,三名绛衣少女被震得直荡开去,另一名却被她一把抓正面孔。 “哇!” 凄绝人性的惨哼声中,那名被抓的绛衣少女,五官全毁,一张粉面顿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烂肉,倒地翻滚,一时又断不了气,状况令人毛骨皆悚。 几乎是绛衣少女被抓的同时,东方霏雯挟毕生功力,劈出了一掌。 “血衣娘子”登时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而东方霏雯在一掌击出之后,娇躯骤呈摇摇欲倒之势。 这滋味斐剑尝过,妄用真力,使毒势加速内侵。 “血衣娘子”暴笑一声,弹身再进,鸟爪电伸,抓向东方霏雯…… “找死!” 暴喝声中,斐剑闪电欺身,“屠龙剑”挟骇电奔雷之势劈向“血衣娘子”。 只要是功力已到了某一极限的高手,对于敌方的功击势道,不须看,凭本能的直觉便可感觉出来,这是一种很难具备,也很奇妙的感应。 “血衣娘子”觉出攻来的剑势,霸道得骇人,连想都不想,抽身暴退,这退身之势,可说快比电闪,但,斐剑的剑势更快。 惊呼声中,只见“血衣娘子”停身八尺之外,一件血衣,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岑岑而下,这女魔惯常以敌人的血,染自己的标记,现在,她自己的血湿染了血衣的前半面,原先的红白斑块,全成了殷红一片。 斐剑侧顾东主霏雯,忍不住脱口道: “伤得怎样?” 东方霏雯玉靥如纸。汗珠滚滚而下,无力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援手?” 斐剑五内皆裂,真想揭开自己的面目,把她抱在怀中……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 “阴魂不散,我……原本是要杀你的!” 斐剑努力按捺住激动,不使声音颤抖,平静的道: “我知道!” “那你还要出手救我?” “因为我要杀她!” 这句话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他自己毫无所觉。 东方霏雯居然破颜一笑,道: “我记住这笔人情!” “用不着!” “阁下的功力,出乎我意料之外……” “好说!” “我希望你阁下今后勿再与‘金月盟’作对?” 斐剑咬了牙,道; “这恐怕办不到!” 东方霏雯: “看在阁下缓手这一剑的份上,我给你忠告,放眼武林天下,无人能与‘金月盟’相抗衡,与该盟为敌的结果,阁下可想而知!” 斐剑胸中豪气盎然,沉声道: “谢谢你的忠告,但一个意图以血腥手段君临天下的屠夫,其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自古邪不胜正,公义永不泯没!” 东方霏雯似已不支,娇驱连颤了几颤,两名绛衣女子急忙扶住。 斐剑目光无意中一扫,不由侮恨交加、只这与东方霏雯问话的工夫,“血衣娘子”与舒眉业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女魔一走,再找她就费事了,凤头金钗之谦,又将拖延时日。 他也自惭,把心神全集中在东方霏雯身上,竟然被对方邀走而不发觉。 突地,他想到了一件事,急声道: “在半个时之内,能找到一样东西么?” 东方霏雯强挣着道:“什么东西?” “铁枭草的解药!” “铁枭草的解药?” “不错!” “怎么样?” “飞甲破金剧毒,任何人难支持半个时辰以上,那解药可以解这毒!” “哦!承阁下指教!” 斐剑到这里,才醒悟事态的严重性,如果半个时辰之内,得不解药,东方霏雯将玉殒香消,心念及此,不由五内如焚,如果她不幸毒发而死,自己有勇气活下去吗?不禁忘形的叫道: “我说半个时辰这内,半个时辰!” 东方霏雯目露惑然之色,轻声道: “可以的!” “那……太好了!” 斐剑上次被“狮魔”毒残双目,东方霏雯极有把握的要使他双目复明,他知道她必能得到解药,所担优的是时间问题,现在这一说,他算是放下悬心了。 但他所表现的关切,却使东方霏雯主婢困惑不已。因为半刻之前她还要杀他,当然,她作梦也估不到他便是自己全心痴爱的“掘墓人斐剑。” “阁下,再见!” 东方霏雯摆了摆手,在侍女扶持之下,蹒跚离去。 那被抓的绛衣少妇,已不知何时断了气。 斐剑望着心上人的背影,伸手抓向面具,他想露出本来面目,亲自照料她,然而,他又忍住了,他想起无数事等着他去办,而最先要办的,乃是“剑冢”之内那痴心女子崔婉珍,他觉得自己必须慎重考虑,否则以东方霏雯的善妒,后果是可怕的,他愣在当场,纷乱之中感到莫明空虚。 他左思右想,终于有了决定,下次与东方霏雯见面时,必须澄清她与“金月盟”的关系,和她真正的身份。 如果两人站在敌对的双方,后果也是难以想象。 他也想到与自己分道追截“血衣娘子”的尹一凡,自己既已碰上,他当然是一无所获,双方约定在武陵山下碰头。去阻止“天竺八魔”之一的“貅魔”为“金月盟”所练的“阴风队”,如果让他练成,那魔焰将更加难以遏止了。 第五十一章 诡云谲雾 斐剑举步向武凌山走,蓦地一声惊叫。 斐剑忙转身奔到叫声处,大吃一惊东方霏雯已落人紫衣人掌握之中。 “紫衣人”是师们仇人,斐剑无时无刻不想索这笔血债。 “放手!” “辨不到!” “你敢动她一毫一发,我把你挫骨扬灰!” “你反正要杀我的,是?无论我杀她与否,这情况不会改变?” 斐剑心头寒气大冒,“紫衣人”难道已看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不然,他怎会如此说,要救东方霏雯脱出他的掌握,看来极难! 天空灰蒙蒙距天明已不远了。 “紫衣人”凝重地开了口: “东方霏雯,你如果想活,答应我一个条件!” 东方霏雯气息奄奄,声细如蚊的道:“什么条件?” “你发誓与斐剑那孩子永远断绝关系。” 斐剑心中一动,暗忖,“紫衣人”并未看出自己的本面目,他提这条件的目的是什么? 嫉妒?抑是未忘情于东方霏雯? 东方霏雯凄厉的道: “办不到,我爱他,生平第一次我全心爱上一个人,谁也不能…… 斐剑心弦一颤,她面对死亡的威胁,但仍坚守情志,这一份情志,这一份情,岂能辜负。 “紫衣人”目中杀光大盛,咬牙道: “贱人,你想死?” “你……下手!他会杀你为我报仇!” “贱人,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事!” “我不管!” “那我只好杀你了……” “你会后悔!” “总比让你活着造自强!” 斐剑血脉彭张,几乎捏碎剑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确半筹莫辰,投鼠忌器,他无法出手,但又不能眼睁睁望着心上人受害……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孤注一掷。 东方霏雯中了“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剧毒,必须及时救治,如果再耽延时间“紫衣人”不下手她也活不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魁星射斗”指功,运到了极限,等侍机会…… “紫衣人”忽地一声长叹,道: “我求你,你不能这样做……” 东方霏雯眼珠一转,道: “你要我立誓?” “不错!” “你先放开我!” “紫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朝斐剑一瞟,道:“不行!”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不行拉倒,我生平从不求人,为什么向你乞怜!” “紫衣人”断喝一声道: “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结束你罪恶的生命!” 就在“紫衣人”激动地向东方霏雯喝骂的电光石火之间,斐剑咬紧牙关,射出一缕洞金裂石的指风…… 这一着可说险极,以“紫衣人”的身手,尽可在警觉之下,从容结束东方霏雯生命,斐剑指风再快,总不及他剑尖一送的便利。 但,事情常出人意料之外。 在斐剑射出指风的同时,那名仅存的绛衣婢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不便移转了“紫衣人”的注意力,也掩盖了指风破空的声音。 “哟” 惨哼传处,“紫衣人”松手踉跄后退,东方霏雯“砰”突栽倒地面。 斐剑仗剑电扑面上,口里暴喝一声: “纳命来!” 一招“投鞭断流”,挥了出去。 “紫衣人”仗剑迎击。 “呛!”剑刃交击,爆出一片火花,同一时间,斐剑但觉眼前一花,两根手指,距双目不及一寸。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展“步虚蹈幻”步法,电划开去。 紫影一闪,电飘而逝。 他蓦地想起“紫衣人”这一招,是窃自“地皇”的“贯日穿月指”,专戳敌方双目,“地皇”以数十寒暑之功,创出这一招,目的是想报“天皇”残他双目之仇,自己曾得“地皇”指示破解之法,仓促之间,竟没有用上。 意念,仅只是那么一瞬,紫影闪幌之间,他已弹身而起,衔尾疾追。 眼前林深树密,视线不佳,瞬间便失“紫衣人”所踪。 奔了一程,知道已无法追截,心中却记着东方霏雯的安危,只好恨恨地折回寺前,到了原处,不由一呆,东方霏雯与绛衣婢女,已没了踪影。 他懊丧地任在当场,心中回味着适才“紫衣人”对东方霏雯所说话的第一句话,仔细分析,觉得“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过,并不如东方霏雯当初所反驳的那样单纯。 但,他立即自我譬解,何必追究她的过去,只要彼此真心相爱就行了,现在是现在,过去已过去了。 只是,再一次让血海仇人从手下走脱,实在心有未甘。 一片金黄,从林顶洒落,旭日初升,林鸟争鸣,冲淡了夜来的血腥恐怖。 蓦地 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少侠慢走!” 斐剑闻声止步,心中纳罕自己业已易容改装,什么人称自己少侠?回身一看,大感意外。来的,赫然是一无后老人”看来他已复原了,不由惊奇的道: “前辈,您……” “无后老人”干咳了一声,道: “你大概很奇怪老夫会在此出现?” “是的!” “昨夜假‘血衣娘子’的笑声,骗走你俩,带老夫出外疗伤的是‘赎罪人’!” “是……赎罪人?” “不错,对方自称‘赎罪人’,老夫其实仅闻声未见其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神秘?” “这就难以猜度了!” 斐剑心念疾转,“赎罪人”假装“血衣娘子”的笑声,调虎离山,带走“无后老人”显然是有意回避自己,为什么呢?从种种迹象判断,“赎罪人”不但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且似乎不离自己左右。这决非无因,但什么原因呢? “无后老人”接着又道: “赎罪人有句话要老夫转告……” 斐剑心中一动,道: “什么话?” “要你替时不要向‘紫衣人’寻仇!” “噢!这为什么?” “因为目前彼此目的一同!” “目的相同?” “是的,对当前武林劫运,他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斐剑冷冰冰的道: “嘴衣人心黑手辣,行事卑鄙,也配谈除魔卫道?” “屠夫也有放下屠刀之日……” “前辈是心感‘赎罪人’之德,而作此语?” “少侠,你未免太低估老夫了,老夫只是复述‘赎罪人’的话。” “晚辈谢失言之罪!” “这倒不必,以这“金月盟”第四分坛为例,‘紫衣人’用计假‘血衣娘子’之手,毁了分坛,一方面消除彼方力量,另一方面替彼方树一强敌……” “这种作法,正道之士所不取!” “少侠,老夫直言,你这是昧于成见!” “要晚辈放弃帅门血仇么?” “不,那又是另一回事,‘紫衣人’当年搏杀你三位师伯,虽然他动机不正,但确实是凭真力决斗,至于令师与今四师伯死于‘附骨神针’,这点他发誓否认,显然在交手的当时,暗中另有人下手,至于下手的人,他已有几分把握……?” “他认为暗施‘附骨神针’的是谁?” “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他不似透露。” “那这笔血债……” “他说将来自有交代!” 斐剑暗忖,尹一凡曾传他师父之命,联合“紫衣人”以对付“金月盟”,“紫衣人”也曾自己说过假他时日,现在“无后老人”又带来“赎罪人”的建议,三方面不谋而合,难道他们之间有某种默契?抑是彼此所想巧合? 当下冷冷的道: “晚辈并非圣人,也是一介凡夫俗子?” “无后老人”正色道: “少侠,目前有志的同道,都视你为中流抵柱,望你力挽狂澜斐剑不安的道: “这未免把晚辈估得太高了!” “不,少侠目前虽嫌阅历不足,但武功方面,允称正道第一人。” “晚辈愿尽绵薄,但不敢当此谬誉。” “这无关宏旨,用不着深谈了!” “依晚辈这一说,目前有人在暗中图谋对付‘金月盟’了?” “不错,正是如此!” “赎罪人何不肯露面?” “这……他说有难言的苦衷!” “紫衣人为了一部‘天抵宝笈’,不惜残害先师及师伯们,血洗‘三元帮’,杀‘鄂西大豪’,毁‘两仪书生’夫妇……罪恶滔天,象这等人,也谈除魔卫道,岂非是一种讽刺?” “少侠说的不错,但老夫说过屠夫也有放下屠刀之日。” 斐剑思索了片刻,才毅然道: “晚辈答应暂时容忍!” “好,老夫代武林苍生,向少快致谢。” “不敢当,前辈言重了!” “有关那‘风头金钗’的公案……” 斐剑“啊!”了一声,长揖到地,惶恐的道: “前辈因此而遭女魔毒手,晚辈惴惴难安,不德不言谢,晚辈当永铭肺腑。” “她承认金钗是她的独门利器,一共两枚,一枚在她身边,另一枚是她的女儿,‘百灵女孔映红’所保有,晚辈身边的凶器,不问可知是‘百灵女’那一枚,杀害先慈的凶手,当是‘百灵女孔映红’无凝,据女魔的行动判断,‘百灵女’业已失踪,所以她才向前辈迫问金钗下落……” “无后老人”沉吟着道: “百灵女孔映红……?” 斐剑急道: “前辈莫非认识此女?” “让老夫想一想……”沉默了片刻之后,突地一拍手掌,道:“对,有这么一个女子,老夫想起了,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前辈说说看?” “十五年前,有一个十余岁的女子,到少林寺强索该派至宝‘大还丹’,连伤少林寺六十名高手,据少林弟子透露,那女子便是‘百灵女也红’……” “以后呢?” “少林十大长老,和八大护法,摆开了罗汉阵,整整困了她三天三夜,才束手成擒,以十长老和八法的声望地位,摆阵擒一女子,费三日夜之动,在当时武林中是一件脍炙人口的大事,在少林派本身来说,也是史无前例的!” “百灵女被擒之后呢?” “以后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 “依晚辈推测,‘百灵女’被擒之后,若非被杀,便是被囚禁……” “嗯!很有可能!不过,令先堂遇害在十年前……” “晚辈跑一趟少林,也许能寻出些线索。” “如果‘百灵女’业已于十五年前被杀,她当然不会在数年之后杀人,如是被囚,她可能已脱困了。” “前辈所言甚是,这谜底只消到少林寺使可揭晓。” “你现在就去少林?” “不,晚辈与尹一凡约晤武陵山下,必须先赴这约会!” “有什么事要办?” “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狮,象四魔,业已受封为‘金周盟’太上护法……” “这点老夫知道!” “其中‘貌魔’在武陵山中,以邪恶的方法训练一批女子,叫‘阴风队’……” “阴风队?这名称倒别致。” “据说,这是选数十名禀赋奇佳的少女,以药物使她们迷失本性,然后授以采战之术,以美色引诱一般武林高手,吸取真元,以助功力速成,然后再授以邪功,如果让对方练成,后果不堪设想。” “竟有这样的事,老夫也算上一份!” “有前辈同行,好极了!” “你这消息,可尹一凡那小子传的?” “是的!” “嗯!这不会假,我们上路!” 这一天,过午不久,距武陵山区百余里的施南城,来了一个白发老者和一个中年穷儒,他俩,正是“无后老人’与易容后的斐剑。 两人本来打算直奔尹一凡的约会的地点马家集,因为路上听江湖人沸沸扬扬地传着施南城大摆英雄擂的消息,所以特地赶了来。 在目前“金月盟”席卷各门派,诛除异已,人人自危的情势下,居然还有人大摆其擂台,内情就颇不简单了。 进得城来,只见熙来熙往的,全是挺腰昂首的武要豪。 斐剑与“无后老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是中年穷儒,看来一点也不起眼,所以也未惹人注目。 两人进了一家酒楼,叫了酒菜,浅斟低酌,在座酒客,谈论的全是打擂台的事原来这“英雄擂”已进入第三日,两人想了解全般情况,但酒客东一言,西一语,闹哄哄的听不出一个所以然。 恰好,一个小二过来搭讪道: “两位是刚到敝地?” 斐剑额了颔道:“不错,刚到!” “看擂台?” “嗯!” “两位来得好,今天可以大饱眼福,说真个的,我王四自出娘胎,从来没有……” “饱眼福,什么意思?” “哦!两位不知道,今天台主要亲自为得胜者披红带花……” “这又有什么稀罕了?” 小二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咧嘴一笑,道: “台主从开台那天亮了一次相,从未露面,今夭听说要亲自为打擂胜者披红带花,这事已轰动了全城,两位,那位是台主呀!嘿!我看准是什么天仙降世来的,是凡人,哪有这等美法,只要你看她一眼,准保灵魂儿飞上了天。” 第五十二章 英雄之擂 “台主是个女的?” “是呀!嘿,天仙化人,我王四能有幸识到这种美人,不虚来人世跑一趟了。” 斐剑看着口沫横飞的小二皱了皱眉,道:“这擂台是何人所摆?” “这……嘿嘿,不知道:” “擂台在什么地方?” “英雄馆前面的广场……” “英雄馆?” “是的,那本是城中一个落拓举人的祖业,被改作‘英雄馆’,凡武功高强,胜了一招半式的,便被迎人‘英雄馆’,接受台主的款待,唉,可惜我王四没有习武……” “英雄馆又在什么位置?” “西城,两位只管朝人多的方向走,准没错!” 在酒客的呼召下,小二意犹未尽地走开去,临去还补充了一句: “这是本城几百年未有过的盛事!” 小二离开后,斐剑低声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对此有何高见?” “无后老人”沉凝的道: “照酒保这么一说,台主是个女的,而且是个绝世佳人,值此武林多事之秋,内中必有文章,我们无妨去凑个热闹,也许能看出端倪。” “正午开擂,我们该走了。” 付账出门,只见一片人潮,向西涌去,两人随着人流,信步而行……” 紧靠西城,是一座古老的巨宅,但门面已油漆一新,门楼上高悬着一方巨匾,三个泥金大字:“英雄馆”,门口,八字形分列着八名佩剑武士。 馆前,是一片广场,靠门楼的侧方半箭之地,高搭着一座彩台,台口上方,也有一匾,写的是“以武会友”四个龙飞凤舞的右军草书。 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潮,四周的看栅,业已挤得水泄不通。 斐剑与“无后老人’在人潮中被挤得推来幌去,在这种情况之下,又不能使出武功抗拒推挤,片刻工夫,已是汗流夹背。 蓦地 斐剑觉得掌心中被人塞了一样东西,心头不由一震,目光搜寻下,尽是陌生面孔,看不出是何人所为,抬手检视,塞在手心中的,是一个纸团,好奇地展开一看,只上面了草地写着: “尽全力拆擂,以救无事同道。”末后的署名赫然是“赎罪人”。 斐到大感困惑,把字条送与“无后老人”过目之后,道: “前辈,您看怎样?” “照字条行事?” “行事?” “嗯!上面明明是要你尽其所能,毁了这擂台……?” “以救无辜同道何解?” “这便是问题的重心,也是我们要探寻的谜底,事后总会知道的。” “赎罪人何以不出面了” “也许别有安排!” “他真是名符其实的‘阴魂不散’,似乎随在晚辈左右……” “老夫深信‘赎罪人’此举必有深意,说不定这‘英雄擂’是‘金月盟’的阴谋之一,我们且待开台之后,看情况再说! “当!当!!” 三棒锣响,吵杂的声浪顿时止息,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擂台上。 一个劲装疾服的汉子,从后台缓步走出,从那精悍的神情来看,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好手,作了一个罗因揖之后,吐句如钢珠般的道: “在下马有周,本日值擂,望各位老师父,少英雄,不吝赐教,本日敝台主将亲自出面为优胜的朋友披红带花,现在请开始赐教!” 人群中起了一片喳喳之声,似乎在谈论着台主出面的事。 突地,一条人影,飞身上台,是一个二十许的青年武士。 马有周一抱拳道: “请循例通报姓名来历!” “在下徐亮,没有门派!” “徐朋友以何赐教?” “就用双掌?” “请!” “慢着!” “徐朋友还有话说?” “如果在下幸胜,是否可以向贵台主请教?” 马有财阴阴一笑道: “可以,徐朋友如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在下,方有资格向台主挑战!” “三招?” “是的,到了十招,便算平手,朋友例被迎人英雄馆,这些开擂之日,已经明白宣告,朋友想系初来的……” “知道了,接招。” 招随声出,一掌斜斜向值台马有周当胸按去,这一掌角度奇诡,可实可虚,马有周不动声色,挨掌临切近,方才立掌封挡。 姓徐的少年身手的确不俗,在招式已老之下,仍能变势,改为下撩,右掌却快逾电光石火的横里切出。 台下爆起了一声:“好!” 马有周更不含糊,向上封拒的左掌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一截,右手疾抓对方横切手掌的脉门,变势之快,令人咋舌。 徐亮猛然的后仰三尺,身躯几乎平贴台面,一个“浪里翻”,连环踢出了八腿,腿腿指正上中两盘要害大穴,这一招险极,辣极,但也看出了他的功夫。 马有周滴溜溜一转,冷喝一声;“去!” 闷哼声中,徐亮被马有周一记怪招,劈落台下,径自向人丛中攒走了。 马有周微微一笑,道: “还有那位赐教?” 话声才落,一个轰雷也似的声音道: “俺牛二来陪你走几招!” 一条彪形大汉纵岙上台,象是半截铁塔。 “朋友……” “俺叫牛二,江湖朋友称俺做铁牛,关外来的!” “用什么兵器?” “拳头!” 粗家的言语,引起台下一片笑声。 马有周拱手道: “请!” 牛二双拳一抡,挥了出去,虎虎生风,人粗身手可不粗,只见拳影重重,直劈猛打,纯青的刚劲路子但却毫无破绽,满台彩帛,被举风卷得猎猎而舞。 马有周也一变路数,硬接硬打,看得人心里火辣辣的。 转眼到了第八招,马有周手掌攒隙直逼牛二前胸,但,他没有吐劲,也仅是那么一瞬,随即变了势。 马有周放弃一击致胜的机会,为什么?” 这一着,除了斐剑,恐怕没有几人能看得出来,连“无后老人”的内。 “当!” 锣声绕耳之中,台上宜布平手,于是,牛二在两名黑衣汉子引领下,从台倒退下,径趋“英雄馆”,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斐剑心头凝云重重,看起来,这“英雄擂”并没有什么蹊跷,牛二的身手,较之第一个上台的徐亮要高出许多直到第八招才露绽,但这空隙只有象马有周这类高手,才能利用得上,马有周应胜不胜,促成平手,显然是英雄重英雄的作风,而且出手之间,也极正道: “赎罪人”所云毁损以救无辜同道,用意何在呢? 心念之间,只见一年约四旬长髯秀土,飘然上台。 马有周循全抱拳道: “请示名号来在历!” 长髯秀士拱手还了一礼,道: “在下‘阴魂不散’无门天派!” “阴魂不散”四字入耳,使斐剑心头一震,这是尹一凡的专用外号,难道这长髯秀士是他易容乔装?尹一凡的易容术堪称到家,表面上决看不出破碇,尤其他会“变音之术”也不易从声音来判别。 只见马有周在对方报号之后,面色微微一变,道: “朋友叫‘阴魂不散’?” “正是!” “朋友用什么兵器?” “双手最为便当!” “如此请?” “慢着,在下有句话先申明!” “请讲!” “照规矩三招之内如能胜一招半式,便有资格挑战台主?” “一点不错!” “请出手!” “不!照理是上台的朋友先出手!” “这就难了,在下生平从未先出过手。” “规矩不能坏!” “那只好不打了,还是阁下认输!” 马有周面色又是一变,道: “敝人天为本日值台,未交手岂级认输!” 长髯秀士悠悠的道; “朋友既然坚持不占先,在下只好有锦了!” “还有句话得先讲好……” “什么话?” “阁下出手可得要尽全力,记住,在下只准备三招分胜负。” 马有周意颇不耐的道: “朋友也请注意,拳脚无情,如有失手,各自认命?” “这一点在下理会得!” “敝人出手了!” 随着话声,马有周一掌劈向“阴魂不散”当胸,掌至中途,突地变势,易掌为爪,电闪抓向“七坎重穴”,在后也跟着斜击而出,奇诡厉辣得令人咋舌。 “阴魂不散”竟然不闪不避,也不封架。 台下有人叫出: “这不是找死?” “砰!”的一声,“阴魂不散”着着实实挨了一抓一掌,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下台来。 马有周当一窒,这一扑一掌,足可制命,而对方似未受伤。 “阴魂不散”前欺一步,站回原位,道: “来呀!别停手!” 台下起了一阵骚动,从没见过有人打擂台是出之以挨打方式的。 “无后老人”轻咳了一声道: “是他,那混账小子!” 斐剑骇异的道: “是尹一凡?” “不错!” “晚辈看不出来!” “这小了挨打诈死是独门绝技,武林中只他一家别无分号。” 斐剑想起尹一凡曾经几次死而复活,登时恍然,道: “果真是他,他上台的目的何在呢?” 话声中,只见马有用冷笑一声,闪电出掌,这一击,他似乎用了全力。 “砰!”挟以一声闷哼,“阴魂不散”踉跄退了两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斐剑不由惊呼出声。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阴魂不散”怪叫一声,双掌交叉剪出。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马有周眼见对方受伤吐血,更是防不到对方会突施反击,而且劲势大得令人咋舌。 闷哼传处,马有周口角溢血,身躯连幌,几乎载了下去。 “阴魂不散”一揖到地,道: “承让!” 台下爆发了一阵春雷似的掌声,夹着震耳的喝采。 马有周的面色,成了紫酱,勉强挤出了一句话道。 “朋友果然艺业非凡,希望你在敝台主手下,赢得最大的荣耀。” 说完,退人后台。 蓦地 全场肃然,静得落针可闻。 一个美得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少妇,已不知何时,到了擂台中央。她的容光,身材,使得所在场的人呼吸困难,若非眼见,谁也不敢本信天下竟有这等绝世尤物。 一阵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发出了一惊叹,紧接着,是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久久不衰…… 斐剑只觉头晕目眩,心跳频频,血行加速。 天呀!台主,赫然是心上人东方霏雯,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她何以会在施南城摆这英雄擂? “目的是什么?” 想到“赎罪人”的话,使他不寒而栗。 台上的“阴魂不散”显得十分不安。 “无后老人”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台上的“阴魂不散”果真是尹一凡,那他决非东方霏雯的对手,以东方霏雯以往对付敌人的手段而言,尹一凡的处境相当恶劣。 由于东方霏雯的出现,使斐剑的看法完全改观,他深信这其中大有文章,决不是单纯的“英雄擂” 照“赎罪人”的话,出面毁了这擂台吗? 东方霏雯玉劈上扬,所有的声浪又靠平息。 珠转玉盘的声音,清晰地飘人每一个人的耳鼓: “诸位,这位朋友是开擂三天以来,以三招击败值台的第一人,照规矩,这位朋友有权向本台主挑战。” 说完转向“阴魂不散”道: “阁下是否要向台主挑战?” “阴魂不散”一窒停了许久,才嗫嚅的道: “在下……弃权!” 台下又是一片喧嚷,“阴魂不散”的答话,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每一个人都引颈而待,要见识一下这美绝尘环的台主的身手,这一来,大失所望。 “阴魂不散”是怯场呢?这是被对方的美艳所慑? 只有斐剑一个人例外,他大大地松一口气。 东方霏雯一招手,两名美艳少女捧上了花红。 后台锣鼓三通,奏起了细乐,东方霏雯亲自为“阴魂不散”披上红彩,带上红花。 接着,在执事人员的引导下,“阴魂不散”被迎人“英雄馆”。 东方霏雯向台下一福,道: “请各方朋友继续指教!” 声落,姗姗退入后台,每一个观众,面上都露出了沮丧怅偶之色,他们多希望多欣赏一会这朵倾国名花。 值台马有周再度出场。 “无后老人”用肘一碰斐剑道: “如何,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斐剑苦苦一笑,没有作声心里乱得象一团理不清的麻。 第五十三章 荒林裸尸 上集书中,“无后老人”问斐剑,对“赎罪人”传柬所示的行动,如何处置,斐剑苦苦一笑,没有作声,心里乱糟糟地象一堆理不清的麻。 拆擂,就是拆东方霏雯的台,在真相未明之明,岂能尔行动? 那被迎人“英雄馆”的,真是尹一凡吗? “英雄馆”的内幕如何? 东方霏雯摆设“英雄擂”是别有用心,抑是受人操纵? 这时,已有人上场和马有周动了手,但斐剑已无心去注意那些了,他只盘算着如何应付这场面。 如果,自己不幸而当了“赎罪人”的工具,岂不冤哉枉也。 “赎罪人”既不露面,也不采取行动,而要指使别人去做,更不说明原委,这当中就有考虑的必要了。 于是,他凝重地向“老后老人”道: “前辈,我准备和她见面谈谈!” 她,指是当然是东方霏雯,“无后老人”沉吟着道:“恐怕无法发掘事实真相?” “但晚辈不能冒然行事?” “嗯!看来只好如此了。不过……” “不过什么?” “恕老夫直言,目下所有同道,都把除魔卫道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望你以武林兴亡为重,不要被儿女之情消磨了壮志,更不能让美色蒙蔽了灵明,你是大有智慧的奇村,老夫不言,谅你也明白此理,善恶字于一念,正邪所差极微……” 斐剑悚然道: “前辈此言,不是无固的?” “当然!” “那前辈必然知道她的来历!” “目前老夫暂时保密!” “为什么?” “此事不宜由老夫揭露,关系太重大了!” 斐剑微有怒意,道: “那是要晚辈盲目从事?” “无后老人”目射奇芒,迫视着斐剑道: “你信得过老夫吗?” “当然的!” “那老夫盼你照‘赎罪人’所说的原则去做,决没有错。” “拆擂!” “老夫不要求你如此,这是人之常情,你照你的意思去做!” “晚辈现在就去见她!” “以现在的形貌还是本来面目?” “当然是本来面目……” 突地 一个毛头小子,挤近身来,怯怯地向斐剑道: “大爷姓斐?” 斐剑大吃一惊,目注那孩子道: “什么事?” “有位爷台要小的送给您!” 说着递上一个纸卷,斐剑接在手中,急声道: “要你送东西的人呢?” “噢……怕是离开了,小的不认识他……? “那人什么相貌,穿什么衣服?” “是个……是个与大爷您差不多的人,小的没十分注意,说不出来!” “好,你走!” 斐剑打开纸卷,只见上面了草地写着:“欲知真想,速出西城,黑蓬大车,一切自明,后面的暑名赫又是“赎罪人”斐剑不由脱口道: “又是他,弄什么玄虚?” “无后老人”侧目一看之后,道: “看来‘赎罪人’已改变了原意,我们出城!” 斐剑把字条撕碎抛掉,点头过了声:“好!”,两人群众而出,径向城门方向走去,路上,斐剑愈想愈觉不是味道,自己因不明了事实真相,不愿蓦然照“赎罪人”字柬所示现身拆擂,这一点,竟也瞒不过“赎罪人”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这未免太可怕了。 “黑蓬大车可明真相,这是什么事呢?” …… 出了西城,人目一片荒凉,除了稀落的几座农舍之外,尽是茂林密树,直连到山边。四野寂寂,既无官道,那来的大车。 两人信步走去,“无后老人”突然朝地上一指道: “看,不是车辙么?” 车辙划过荒野,直没向密林方向,斐剑目光朝前面一阵扫掠之后,道: “我们顺这车辙去查查!” 话声才落,身后已传来辘辘车声,回头一看,只见两辆黑蓬大马车,各由一名黑衣人驾御,向这边疾奔而至。 “无后老人”向斐剑施了个眼色,两人装着赏玩野景的样子,折向侧方行去。 马车一路颠簸,没人不远的林中。 两人这才折回,展开身法,飞掠过去,甫至林缘,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随着喝话之声,四个黑衣剑手,现身出林。 两人不期然的刹住身形,黑衣剑手之一粗声暴气的道: “二位意欲何为?”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反问道: “你等大呼小叫的阻路,又算什么意思?” 黑衣剑士狞笑一声道: “朋友别逞口舌之利,认相的远远走开!” “如果不呢?” “那就只好留下了!” “凭你们这四个角色,还用不了本人!” “既是如此,就别怪在下等心黑手辣了,兄弟,上做了!” 四支长剑,两支奔向“无后老人”,两支罩向了斐剑,从出手来看,这四名剑手在武林中已可算是不俗的高手,可惜,他们所碰对手太强了…… 两声闷哼过去,扑向斐剑的两名剑手,弃剑栽了下去,攻向“无后老人”的两名,也在三个照面之间先后栽了下去。 两人一弹身,朝林内掩去。 人林约莫五十丈光景,只见两辆黑蓬大车停在五丈方圆的一外林空之中,近十名黑衣人正在掘坑,不久,巨坑掘成,车门被打了开来,黑衣人分别上车,一具具裸体或半裸的男尸,从车上搬下,批人坑中…… 斐剑一看之下,不由头皮为炸,五内皆裂。 真相,这就是真相,惨酷的集体屠杀。 难道,这些死者全是被迎人“英雄馆”的那些优胜高手? “赎罪人”所谓的,毁擂以救无事同道,至此已得到了说明。 惨酷的屠杀,而杀人的主凶是红颜知已东方霏雯…… 斐剑连打了几个寒颤,全身一阵发麻。 这会是事实吗?一个天仙美人,竟然做魔鬼的勾当,如果换了旁人,他很容易处置,可是对方是他的爱人…… “无后老人”激颤的道“惨无人道,若非月睹,谁能相信少侠,‘赎罪人’的话不错?如果你早早出手,也许可以挽救几位同道的生命,啊!不好……” 斐剑咬牙道:“前辈想到什么?” “尹一凡那小子是否也在其中?” 斐剑猛地一颤,弹身扑了过去…… “无后老人”大声道:“留活口问话!” 斐剑业已激动到了发狂的地步,闪电般掠到了土坑边沿…… “什么人!” 惊呼与喝斥齐发,近十名黑衣人停止了抛尸,齐齐转了上来。 斐剑双目尽赤“屠龙剑”缓缓离鞘…… 一个黑衣老者,似是此中的为首的人,排众上前,直逼斐剑当面,狞笑道:“阁下意在何为?” 斐剑厉声道:“杀你们这批丧心病狂的狗爪!” “阁下……” “哇!”惨号声中,那老者被拦腰斩为两段,其余的黑衣人一个个亡魂尽冒,但,他们没有任何机会,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剑芒处闪,横尸当场…… 一声劲气,从斜里卷来,震偏了斐剑的剑锋。 “留活口!” 斐剑心中一动,适里收手,留下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无后老人”就指那面无人色的黑衣人道: “报上你的来路?” 黑衣人虽哆嗦不已,但没有答话,斐剑闪电般用剑朝黑衣人胸前一划…… “无后老人”惊呼一声: “不要杀他!” 黑衣人身形幌了两幌,却没有倒地,也没有见血,只是胸衣被划开了,胸前,赫然刺着一个月形标记。 “无后老人”脱口道: “是‘金月盟’属下!” 黑衣人面上肌肉连连抽动,汗珠滚滚而落。 斐剑冷冰冰地开口道: “你不否认你的来路?” 黑衣人咬了咬牙,道: “不!在下是金月弟子!” “这些尸体是‘英雄馆’运出来的?” 黑衣人的身躯剧烈地颤动了数下,仆地栽倒。 “无后老人”顿足道: “这冥顽不灵的东西,什么时候暗吞了毒药。” 斐剑双目发直,身躯簌簌而抖,看来这“英雄馆”是“金月盟”屠杀武林高手阴谋之一,而东方霏雯是同谋者。 她与“金月盟”之间是何渊源呢?如果说她是“金月盟”一份子,但她曾屠杀过不少“金月盟”弟子,如果说不是,她为什么甘愿当刽子手,作出这人神共债之举? “无后老人”动手翻拣了所有的尸体一遍,松了口气道;“还好,那小子不在其中!” 斐剑沉声道: “下一批可能便有他!” “死者何以会裸体呢了” “这是个谜!” “依老夫之见……我们今晚探一探‘英雄馆’……” “晚辈也正有这意思?” “死者无辜,不能任其暴骨。我们将就这巨穴掩埋了!” 两人动手,片刻工夫便已掩埋了当,毁了大车,赶走马匹,然后折回城中,时已入暮,两人仍到午前的酒楼打尖。 夜市初张,酒客上座约莫四成,酒楼宽敞,还不十分吵杂。 两人慢斟浅酌,目的在打发时间,准备夜探“英雄馆。” 斐剑心头象压了一块沉重的铅板,使他喘不过气来,英雄擂,裸尸,东方霏雯,三样联在一起,谜底将是什么? “无后老人”也是白眉虬结,显然心中也十分沉重。 就在此刻,一个长髯秀士,飘然而至,目光一扫全座之后径向斐剑与“无后老人”面前走来,欢然叫了一声: “大哥,我算定两位必然到施南城来!” 斐剑精神一振,道: “凡弟,果然是你!” 酒保立即添上怀箸,加上座头。 “无后老人”一瞪眼道: “小子,你不是进了‘英雄馆’?” “是的,打了一个转,享受一席盛宴!” “老夫正准备给你小子收尸呢!” “收尸,为什么?” “你且说你小子是怎么出来的?” “晚辈被引进馆中,独自亨用了一顿,便被送了出来……” “有所见么?” “嗯!……听到些男女调笑,呼芦喝雉的声音。” “无后老人”看了斐剑一眼,点了点头,又道: “你小子为何不被引领与那些英雄们同席,而被单独接待?” “这就不得而知了!” “见到台主没有?” 尹一凡偷觑了斐剑一眼,道: “没有,倒是她派人传言,不久前曾受援手之德,就此致谢,晚辈到此还摸不清是什么回事!” 斐剑顿有所悟,“血衣娘子”以“飞甲破金”的邪门手法,伤了东方霏雯,自己出手救她,用的是“阴魂不散”的外号,而后,又从“紫衣人”手中救了她一次,看来她是把那“阴魂不散”当作这个“阴魂不散”了,当下也不说破,“无后老人”紧迫着道: “你小子何以冒冒失失地打擂台?”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道: “一念好奇,到后来发觉不好,已来不及了,幸而……” “幸而见机弃权,不向台主挑战,是吗?” “正是这样?” “你知道摆这擂台的幕后人是谁?” “事后知道是‘金月盟’!” “老酒鬼没有通知你?” “刚才连络上!” “好小子,你在台上露了那一手挨打的绝活,不怕误老酒鬼的大事……” 尹一凡离座躬身道: “晚辈知罪了!” “老酒鬼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尹一凡左右瞟了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的道: “英雄馆由‘天竺八魔’之一的‘邈魔’坐镇,摆‘英雄擂’便是那女魔的主意,借此诱那些武林高手出股,以供‘阴风队’队员以媚术吸取了功力……” 斐剑双目一瞪,煞芒异射,咬牙切齿的道: “怪不得被害的都是裸体。” 尹一凡骇然道: “裸体,什么回事:。 “先后老人”低声把西城外所见事实说了一遍,尹一凡机伶打了一个冷颤道: “我的妈呀,好险,不过,晚辈还有这自信,对女色方面尚可自持……” “哼,到时恐怕不由得你了,老酒鬼还说什么?” “武陵山之行取消,设法毁这‘英雄馆’!” 斐剑陡地一拍桌子道: “想不到她竟然帮助‘金月盟’做这种人神所不容的伤天害理勾当……” “无后老人”悠悠的道: “少侠,冷静些我们换个地方研商行动方式!” 斐剑切齿道: “我非劈了她不可!” 尹一凡冷冷的道; “但愿大哥能下得了手,武林之福。” 斐剑凌厉的目光朝尹一凡一扫,尹一凡赶紧低头喝酒,用罢酒饭,三人先先出了城,在城厢僻静处会合,共商行动的步骤。 几经争论之后,决定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在西城外等候,由斐剑一人单闯“英雄馆”,因为该馆既有“貌魔”坐镇,尹一凡与“无生老人”均非其敌,而东方霏雯的功力,与“貌魔”不相上下,也许还要高上半筹,再加上馆中数目不明的高手,三人同时行动,徒增斐剑的顾虑。 再则,东方霏雯不舍主动向斐剑下手,他尽可从容对付“貌魔”与一般高手,如若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在场,东方霏雯在情势所迫之下,定会对两人痛下杀手,后果就很难预测了。 当然,斐剑坚持单独行动的原因,仍是为了东方霏雯,他必须与她有所了断,有第三者在旁,事实上有许多不便。 第五十四章 独闯魔窟 时正二更 “英雄情”灯光辉煌,宴开不夜,那些被目为英雄的打擂优胜者,在美如天仙的艳装少女陪侍下,忘形地豪饮,狂欢,几不知人间为何世。 英雄,醇酒,美人,加了曼舞轻歌,叠出了无边的春色。 渐渐,每一个人仅存的理性,被醇酒所淹没,不堪入目的场面,层层叠了出来,姿意的调笑,放浪的行为,谱成了一曲颠狂的乐章。 人的尊严被剥夺了,武士应有的操持荡然无存,人性的弱点至此暴露无遗,一切似乎都回到原始,人与禽兽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乎不分。 那些少女,似经过特别训练,在与风尘女子无异的行径中,却保存了几分上流女子的风范。这样,就更加迷人了。 而且,每一个女子都是豆冠芳华,美若天仙,在这些江湖好汉的眼中,恍若刘阮到了天台。 蝶浪,蜂狂…… 粗犷的笑声夹杂着媚荡的软语,一对,一对,向特设中房间走去,场面逐渐冷落,但另一个高潮,却在东西跨院中叠出。 在分隔前后院的走道上,一条白色人影,幽灵般出现,由阴暗处缓缓步出,灯火照耀下,只见这白衣人俊美豪雄兼备,只是面冷如冰,目中尽是栗人杀机。 他,正是“掘莫人斐剑” 为了要东方霏雯当面一谈,他改回了装束。 他眼望着那些被称为英雄的人物,步履跟跄,醉眼乜斜,搂着那些莺燕,走向跨院,丑态百出,下文是什么,就不必提了,自古酒为色之媒,二者是相连的,何况,这是蓄意的安排。 今夜,或者明白,这些英雄,将步上那些裸尸的后尘。 他一方面愤恨设谋者的酷毒卑鄙,一方面慨叹这些武士的无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觉这是死亡陷井? 东方霏雯天生尤物,美得使夫仙生妒,然而,她竟然参加了这人神共愤的无耻阴谋,这使斐剑在骇异之外愤慨欲死。 为什么,一付美丽的躯壳,却名裹着一个污秽的灵魂? “紫衣人”一再骂她淫贱,难道真是如此? 斐剑表面上冰寒沉静,内心却有如烈火焚烧,烧得他几乎要发狂。 不少人从他身前走过,但没有人注意到他,认为他不过是被迎来的英雄之一。 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走道上,得得有声。 一个粗豪的汉子,醉态可掬,双手横抱着一个少女,从斜里穿过,目注斐剑道: “朋友,好花当前,还装什么君子,及时行乐啊!” 斐剑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怜酷凌厉,还带着三分嘲讽,那汉子头一低,径自走了,口里嘟噜着:“小子好厉害的眼神‘好俊的形貌。” 走道尽头,是一道月洞门,门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宾客到此止步!” 斐剑瞟了那木牌一眼,仍不疾不徐地直朝前走…… “朋友留步!” 喝话声中,一个满面阴鹫之色的锦衣少年,出现在月洞门中,挡住去路。 斐剑不期然地止住脚步,利刃般的目光,逼注在锦衣少年面上。 锦衣少年面上涌起一片震惊之色,不知是震于斐剑那股逼人的冷厉之气,还是惊于斐剑那份俊美而扩豪的美男子典型风标,这使他窒了片刻,才道: “阁下也是本馆宾客之一?” 斐剑冰森森的道: “本人要见台主!” “宾客至此止步……” “本人并非宾客!” “那阁下是……” “掘墓人!” 锦衣少年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 “阁下是‘掘墓人斐剑’?” “不错!” 锦衣少年面色数变之后,道: “在下安彼舟,久闻阁下之名……” 斐剑意颇不耐的道; “东方台主可在里面?” “咦!奇怪……” “奇怪什么?” “东方台主何以不与阁下连络……” “本人找她也是一样!” “她不住在馆中。” 斐剑心中一动,道:“她住在何处?” “这……在下无可奉告。” “你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锦衣少年安彼舟脸色又是一变,道: “不敢还不至于,在下不知道!” 斐剑心念疾转,东方霏雯既不住在馆中,这也算是机会,先毁了这淫窟再找她现论,她不在场,自己可以放手的做,当下冷泠的道: “此地负责人是谁?” “家师!” “你是‘貌魔’门下?” “阁下说话客气些?” “这已相当客气了!” “阁下到底意在何为?” “见了你师父再说!” 安彼舟怒声道:“在下是看在东方台主面上,才对阁下如此客气……” “这大可不必,本人还要找她算账!” “姓斐的,你到底安什么心眼来的?” “催毁这罪恶的渊窟!” 安筱舟面上抖露一片狞鹫之色,身形向后一退。沉声道:“你不是说着玩的?” 斐剑一字一顿一道:“非常认真!” “你办得到吗?” “大概不成问题!” “届时东方台主包庇不了你……” “废话!” 就在此刻 内院房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舟儿,什么事?” 安筱舟大声应道:“师父,有人上门要毁咱们这‘英雄馆”!” “什么样的人?” “东主台主的知已!” “什么?你说谁?” “掘墓人!” “嗯!要他进来,为师的问问他!” 安筱舟侧身一让,摆了摆了手,道:“请!” 斐剑知道那发话的便是“貌魔”,当下毫不犹豫地一脚跨入月洞门,沿碎石径行去,花荫深处,是一座三开间的精舍,打水通明,有如白昼,精舍之前,站着两名妖沼的少女,一见斐剑现身,先是一愕,既而眸射邪光,荡态盎然,其中之一脆生生的道“台主赏识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另一个抛了一个媚眼,娇声道:“你可别乱动春心,台主的人,谁敢染指!” 美剑牙痒痒地恨不能一掌劈了这两个妖巷。 安筱舟抢前一步,道: “阁下稍待!” 斐剑停下步子,仰首望天,他实在不愿看那两名少女的丑态。 安筱舟疾步上阶,轻薄地在两少女脸上挤了一把,才匆匆入内。 斐剑一方面计划着今夜的行动步骤,一方面付想着那些英雄们的遭遇,春风一度,便将精枯元丧而死… 心念之间,安筱舟入而复出,在阶沿上一招手道: “家师有请!” 斐剑知道对方如此态度,是基于自己与东方霏雯的关系,但东方霏雯与“金月盟”又是什么渊源呢?当下昂首上阶,只见厅中交椅上坐着一个风韵不衰的半老徐娘,涂脂抹粉,一身艳红衣裙,眼角眉梢,尽是淫荡之气,娇媚入骨。 难道这就是“天竺八魔”之一的“貌魔”? 算来这女魔已刻是自豪之年,但看上犹如四十许妇女…… 斐剑站在阶沿,并不入厅,带煞的目光扫向红衣女人,等对方开口。 红衣妇人被斐剑的盖世风标所夺,不由呆了,久久,才一笑开口道: “斐少侠,何不请进一叙?” 斐剑冷冷的道:“不必了!” “少侠谅已知道老身来历?” “知道!” “何不请进?” “没有这个必要!” “那少侠此来何为?” “见识一下尊驾如何调练‘阴风队’!” “貌魔”勃然作色,但随即又荡意盎然一笑道: “少侠也知‘阴风队’的事?” “嗯!” “少侠不至于与东方台主为敌?” 斐剑心头暗自一震,咬了咬牙,道: “这得看看事实而论!” “老身不解?” “很简单,在下从不放过邪恶之徒。” “哦……本馆有数名弟子,在西城外林中遇害……” 斐剑口中微微一哼,道: “不错,正是在下所为!” “貌魔”拂袖而起,凝声道; “少侠如果爱东方台主,就不应该有这种行为?” “在下爱恨分明,决不有亏武士天职!” “如此说来,你蓄意与‘金月盟’为敌了?” “在下不否认!” “你是否想到后果?” “想得很多了。” “那你今晚擅闯本馆,是有所为的了?” “当然!” “目的何在?” “毁灭这罪恶之源,为武林申第正义,替无辜的同道复仇!” “哈哈哈哈……” “貌魔”纵声狂笑起来,笑声中有不属也有杀机。 斐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一直静立在侧的安筱舟,突地怒喝道: “掘墓人,你是为自己掘墓么?” 斐剑连头也不转的道: “你还不配与本人答腔!” 安筱舟厉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若非碍于东方台主面子,早把你宰了喂狗了!” 斐剑缓缓转身,面对安筱舟,寒声道: “今晚第一个拿你开刀!” 安倏舟一张脸,胀成了紫酱之色,目光中露出栗人杀机,向前一欺身道: “小爷劈了你,到阴间说大话去……” “貌魔”一摆手道: “舟儿,你退开!’” 安筱舟幸幸然地向后退了数步,狞鹫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斐剑。 “貌魔“举步出庭,面对斐剑,沉缓的道: “你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斐剑报之以冷笑道: ‘在下珍惜中原同道的生命。” “你既然蓄意找死,东方霏雯将怪不了老身……” “在下除恶务尽,她也许会怪在下手段太辣。” “别太张狂,老身杀人如家常便饭……” “化外妖魔,竟敢人中原助纣为虐,荼毒生灵,除死何贷。” “小子,老身要把你寸碟寸刚……” 安筱舟一欺身道: “师父,让徒儿成全他!” “小心些!” “师父过虑了!” 话声中,“孽龙探爪”向斐剑当胸抓去,名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一式“孽以探风”,本是一招普通的手法,但在安彼舟手上施出,情况可就两样了,寓奇奥于平凡,暗藏杀着,如果你以普通招式视之,非遭毒手不可。 斐剑心中充满了杀念,也深知今夜独闯虎穴,决不能浪费一丝真力,因此早有成算,就在对方抓来的电光石火之间,左掌一封,右手“魁星射斗”指力激射而出。 安筱舟功力果然不同凡响,立即觉出指风有异,脚下一滑,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偏闪半尺,险极地壁过这洞金裂石的一指。 斐剑的身手已到了收发自如之境,一指点空,立即刹住真气,顺势改指为掌,横里扫去,变势之速,骇人听闻。 安彼舟躲过一指,却闪不开这一掌,封截亦所不及。 “砰!”挟以一声凄哼,安彼舟一个踉跄,身躯猛然撞上廊柱,哗啦啦震得碎瓦粉落,连连摇幌之后,才勉强定住身形,口角溢出了两缕鲜血。 两名妖艳少女,芳容失色,尖呼出声。 “貌魔”也告面色大变,她看出斐剑的功力,远超出她的预料。 斐剑却相反地微告失望,竟不能一招致对方死命,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手一扬,一道排山劲气,向安筱舟再撞去…… “少狂!” 冷喝声中,“貌魔”横里推出一掌,把斐剑的掌力震向一旁。 安筱舟一抹口血,“飕”地拔出长剑。 “貌魔”面色铁青,戟指斐剑道:“小子,本太上护法若不杀你,何以为人!” 斐剑双眼一瞪,道:“女魔,你根本不配称为人。” “纳命来!” 随着喝话之声,身躯一挪,举掌向斐剑当胸按去,这一按之势,玄奇诡辣得到了家,令人有无从躲闪还手之感。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鬼魁般闪了开去,反击一掌。 “貌魔”也在同时二次出掌,恰好迎个正着。 “砰!”然一声,双方各退一步。 安筱舟觑准这空隙,手中剑闪电般刺向斐剑背后,“命门”大穴。 斐剑一侧身,猛挥一掌。 “哇!”惨呼声中,安筱舟被扫得直朝院中栽去,同时,一道奇寒无比阴功,卷上了斐剑的身躯,无声无阒,斐剑乍党全身一寒连打了两冷颤,头脑一阵晕眩。 这阴寒掌力,是“貌魔”的独门杀着“追魂阴风”。一旦中上,阴寒奇毒之气,立即穿经过脉,直迫心脉,功力随散。功力再高,也难支持半刻不倒。 斐剑修习的“天枢”武功气血运行反一般常轨,寒毒无法功入“心脉”,在本能的反应之下,寒毒立被排体外,是以他一晕眩之后,又平复如初。 “貌魔”尚未发觉此点,狞声道:“小子,你准备如何死法?老身真想不出用什么方式取你性命才平得这口气。”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你在作梦!” 蓦地 十多条人影,飞扑入院,当先一名老者射身道:“参见太上护法,弟子等听命!” “候着!” “遵命!” “唔……那些宾客如何?” “一切照常,已命人装车!” 斐剑一听,不由五内皆袭,只这短短时间,那批生龙活虎的高手,竟已全部丧命在那些少女之手,少女无辜,她们已被药物迷了本性,变成了恶魔的工具…… “貌魔”这时已注意到斐剑神色不对,脱口道: “小子,你竟然能抵抗‘追魂阴风’?” 第五十五章 金月盟主 斐剑冷酷森寒的道: “女魔,你的罪孽今晚要结束了!” “你小子也配说这种活?” “配与不配,事实会告诉你。” “貌魔”陡地向后退一步,全身衣裙无风自鼓,双掌缓缓上提平胸,转眼间,掌胀大一位有奇,齐腕以下漆黑如墨。面上充满了恐怖杀机。 斐剑见状,不由心头泛寒,他知道对方将要施展的必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武功,不久前“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使他余悸犹存,当下,立即把“天枢神掌”的功力提聚到十二成,蓄势以待。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双方这一击,无凝的是石破天惊,生死一瞬。 十向名馆中高手,一个个面色凝重,虎视在侧。 安徐舟已被两名少女扶着退下…… “貌魔”向前一跨步,双掌平平推出,掌风中竟带丝丝黑气。 “毒!”这念头在斐剑脑海中电似一闪,急忙闲止呼吸一式“步虚蹈幻”从斜里划分两丈余,停身到院地之中。 “貌魔”怪笑一声,凌空飞扑…… 斐剑不让对方有发掌的机会,“天枢神掌”的对方身形甫起的电花石火之间,以十二成为道,虚空劈了出去。 劲浪卷处,“貌魔”被震得落回原地。 斐剑再次弹退,到了花径之上,“唰!”地掣出了“屠龙剑”,他的意思是选空旷的位置,便于应付对方的毒掌。 长剑市自离鞘,狂飚挟着黑雾,业已罩身卷至至。 “毒”,并非凭武功可以克制,于是。他再次闪开去。 数声惨号,震耳而起,那十几名馆中弟子,正好站在斐剑身手,斐剑幽灵般的问了开去,他们警觉时已不及回避,其中七人,首当其冲,立时栽了下去,手脚一阵抽畜,横尸当场,做了斐剑的替死鬼。 斐剑若非仗着玄奥的步法,恐怕也难逃毒手。 那几个幸而不死的,魂飞天外,踉踉跄跄,直退到月洞门边。 “貌魔”伤敌不成,反毁了七名手下,登时怒发如狂,厉喝声中,弹身再扑…… 斐剑算准对方动向,身形一闪、绕过花丛,从斜里发剑猛袭。 “貌魔”身形电旋,但已不及吐劲,裂肤剑气,已涌上身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躯一仰,几乎是平贴着地面倒身回去,中途拧身变势,斜弹而起……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捕捉时机,生死胜败,常取决于间不容发空隙。 斐剑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就在对方变势而起的电光石之间,人随剑起,一招‘“满天星斗”,凌空洒出。 耀眼的芒星,布满丈余方圆的每一寸空间,剑气撕空之声。栗人心魄。 “貌魔”根本没有发掌的机会,凭其精纯的修为,身势再变,凌空倒泻…… 但,时间上毕竟有了栗米之差。 凄哼声中,中途下坠,一只右掌,已被削去了半截,鲜血如果喷。” 真气一泄,已无法施运毒功,手掌回复了本来的肉色斐剑一欺身,剑尖直抵对方心窝,栗声道:“女魔,你该认命了!” “貌魔”面如巽血,肌肉阵阵抽搐,牙齿几乎咬碎,但,她已失了反抗的余地,只有待毙一途。 何有月洞门边的几名高手,手足无措,脸上全是惊怖之色,出手又不敢,退身更不行,全窒在了当场。 斐剑正待刺杀“貌魔”…… 蓦地 一道奇强无比的吸力,把斐剑的身形拉得向后一踉跄,剑尖自然地离开了女魔心窝,女魔乘机弹退了八尺。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长剑一划,闪电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奇伟蒙面人站在距他不及一丈之外。 这蒙面人来得无声,而且能发出如此强的吸力,身手确实惊人。 他定了定神,道:“阁下何方高人?” 奇伟蒙面人一字一顿的道:“本座金月盟今主!” 斐剑全身一震,连退了三个大步,激颤的道“阁下……是‘金用盟’冷主?” “不错!” 斐剑的确想不到会在此地碰上“金月盟”令主,这当今第一恐怖人物,把武林搅得一片乌烟障气,频临末日,突如其来的情况便得他感到有些的失措。 这巨无霸般的神秘人物,便是一心要君临天下的“金月盟主”…… 一股冲天豪气,从斐剑心头升起 今夜,如能搏杀这魔王,弥天浩劫告消解,这比从事任何行动更有意义。 这魔王的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今晚非揭开不可,自己业已参悟了‘天枢宝复’全部武功。如非对方敌手,那除魔卫道的行动,便不太乐观了。 令夜,该是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验。 心念未已,“金月盟主”再次开了口: “你便是‘掘墓人斐剑’?” “正是!” “你存心与本盟为敌?” “除魔卫道是武士的本份!” “你视本座为魔道?” “阁下扪心自问,所行所为是正是邪?” “金月盟主”突地振声狂笑道: “哈哈哈哈,有趣,本座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对本座大放证词!” 斐剑冷冷的道:“有趣的事当不止此!” “嗯,掘墓人,还有什么?” “在下立誓要埋尽天下邪恶徒!” “你狂得使本座不忍心杀你?” “阁下当听说过对敌人宽恕使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 “你且说说本晚来此的目的?” “毁这魔窟?” “凭你?” “在下可以大胆回答,不错!” “掘墓人,本座很可惜你这块材料……” “此话怎讲?” “如果你能加入本盟,定可吐气场眉,在武林中是一人之下。” “嘿嘿,在下一向不屈居人下!” “这未始办不到,有一天,你可能唯我独尊!” “阁下席卷武林之后,有意让贤?” “有此可能?” “你准备怎样?” “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搏命?” “正是如此!” “如你杀不了本座呢?” “被杀!” “如本座不愿杀你呢!” 斐剑不由语塞,他忽然想起曾有不少次,‘’金月盟”属下说过奉命不与自己为敌,这凝团一直未曾打破,今晚面对“金月盟主”,该揭明了才是…… 心念之中,反问道: “阁下何以不愿杀在下?” “有两个原因?” “在下愿闻?” “第一,你是百年罕见的奇材,毁了未免可惜……” “哼!另一个原因呢?” “此刻已没有说的必要了,除非你愿意加人本盟。” “阁下是否曾下令属下,不使与在下为敌?” “有这回事!” “为什么?” “基于第二个原因,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 斐剑心头打了一个结,对方不说,他不愿再追问下,后正今晚是生死之搏,胜了,一切自明,败了,全部幻灭…… “金月盟主”一顿之后又道: “掘墓人,放手相搏,三招已足够判明生死了,当然,这是指某一方的招术,内力,等制胜因素高于另一方而言。 斐剑心念疾转,自己所长的剑术,也不过三招,如果三招不胜,以下就不必谈了,当下沉声道: “在下同意这说法!” “本座方才所谓的条件,是指彼止无法制对方死命而言?” “阁下无妨说说看?” “如你胜了,抑或平手,前帐完全勾消,改期再战!” “在下落败呢?” “加入本盟!” 斐剑当场一窒,这条件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加入“金月盟”,助长魔焰,茶毒生灵,岂是能做的事,这不与素志完全相反吗?同时,自己能否与对方抗衡,还是疑问,万一不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心念及此,寒森森的道: “加盟办不到!” “你与本盟誓死为敌?” “在下不否认这句话!” “不考虑了?” “毋庸考虑!” “金月盟主”缓缓拔出腰间长剑,灯光映照下,剑身发出慑人的寒光,剑身靠剑尖半尺之处。有一个金光闪兴的新月印记。 斐剑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金月盟剑!” 该盟以“金月”为名,看来此剑必非凡品。” 场面在“金月盟主”拔剑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面对这神秘的武林魔王,斐剑心中不无忐忑之感,这一战,不单关系个人的生死荣辱,也关系正邪的消长。 “金月盟主”一振腕,手中剑幻出一片使人耀目难睁的金色月形芒影。 斐剑心头一紧心道:“这一式,其凌厉诡谲之处,并不亚于自己那一招‘满天星斗’。” “金月盟主”庞大的身体朝前一挪,以震耳凝神的声调道: “斐剑,你不后悔?” 斐剑冷冷的道: “强存弱死,是武林中不易的铁则,谈不上后悔两个字。” “可惜你这一朵武林奇葩了……” “阁下大言炎炎,在下感到可笑。” “这井没有什么可笑,本令非为了……”话锋突然顿住。 “为什么?” “为了那丫头死心眼……” “谁?” “东方霏雯!” 斐剑全身一颤,向后退一个大步,东方霏雯与“金月盟”有某种渊愿存在,从历次情况而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话出自“金月盟主”之口,就相当有份量了。 “金月盟主”的真正来历是什么? 东方霏雯与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东方霏雯虽是玉貌花容,但她曾自认驻颜有术,业已是四十过外的迟暮之年,而他竟称她为“丫头”,这称呼,证明他是她的尊辈…… 心念之中,脱口道: “她与阁下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应该由她告诉你!” 斐剑一室之后,横了横心,栗声道: “这已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 “正是!” “你的意思是……” “为了比儿女之情更重要的武林公义,今晚,在下与阁下之间,必须分出生死!” “不计任何后果?” “当然!” “金月盟主”手中剑微微一颤,沉声道: “可有什么遗言交代,本令主可以转达?” 所谓遗言,对象当然是指东方霏雯而言,斐剑自忖,自已与东方霏雯的交住,知道的仅了了数人,想不到,‘“金月盟”一般有地位的人,早已了如指掌,这更证明了东方霏雯与该盟关系之深。 闻言之下,报之以一声冷晒道: “倒是阁下有遗言大可先行交代属下?” “金月盟主”似被真正的激怒了,两道利剑般的目芒,从蒙面巾上的小孔射出,象两股凝结了的光柱,令人不寒而栗,那目光直要穿透人的心脏…… 两条人影,直逼圈子之外,正是“貌魔”师徒。 “貌魔”怨毒的目光一扫斐剑,然后向“金月盟主”道“容卑座结果他!” “金月盟主”目光似逼视着斐剑,口里道: “贵座请退下,此事由本座了结!” “貌魔”怔了半响,才幸幸地和安筱舟退下去。 院中,只剩下敌对的两人,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斐剑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双瞳青光熠熠,与对方耽耽互视。 “锵!” 对方一触而分,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四周的花树,被剑风扫得枝残叶落。 从这一回合而论,双方的功力,已到了某种极限,所差极微,极微,但感受却大大不同,“金月盟主”震惊于对方剑术的造诣,竟然能与自己认为无敌的“全月剑法”平分秋色,这是始料所不及的,而斐剑却十分振奋,至少,他知道凭所学已足可与这不世出的魔王一搏。 一招之后,又成对峙之局。 空气似乎已凝结了。 这是一场百年来仅有的绝顶剑手交锋,而且,各存制对方于死命之心,所以情况凶险无伦。 第五十六章 紫衣秘室 双方如石象般凝立,精气,神均已提聚到了极致。 只要任何一方心神稍懈,立遭致命的攻击。 绝顶剑道高手,讲究的心、神、剑、气合一,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所谓敌一动便是制胜克敌的要诀,任何一个习剑的人,都知道这原则,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放眼武林,能练到这一步的,可说百年难逢一二人,所以武林有句话说,剑为百兵之主,易学难精。 现在,对峙的双方,都可算是绝顶的高手,两人同心思,等待着一击的机会。 时间,在万会紧张之中消逝。 绝顶高手过招,胜败生死,决于俄顷,关键在于能制敌先机。 这一击,在斐剑来说,关系太大了,不但是个人的生死荣辱,也是正邪消长的关键,所以,他以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凝重态度来接受考验。 “呀!” 短促的栗喝声,撞破了凝固的空气,灯光映照下,金黄的芒影,象一片繁花,又象是半空突然爆发的烟火…… 不差先后,斐剑的“屠花剑”幻射出一蓬星雨…… 一阵阵连珠密响,夹着刺耳的剑风嘶啸,仅是那么一瞬。余音未尽,现象已消。 “金月盟主”退离原地一步,后移的右脚,没入土中,其深及踝。 斐剑身形幌了一幌,使西略现苍白。 一切又归于死寂,两尊石像兀立对峙,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这一回合,斐剑略占上风。 天色透高,灯光随炎黯淡下去。 蓦地里 后院传出数声暴喝,接着,人声沸腾,叱喝声与惊呼声混成一片,数股火苗,冲天而起,迷蒙的拂晓,被染成了红色。 谁,竟然敢到英雄馆放火? 斐剑心神微微一分。 就这心神微分的电光石火之间,在一般高手来说,也是根本就感受不到,但在“金月盟主”这类人物眼中,算是出击的最好的时机了。 金芒一闪,一招惊世骇俗的杀手,业已攻出。 快,快得使人无暇转念。 凌厉,凌厉得使人心颤神夺。 没有经过意念,完全出于本能,斐剑以快得无法形容的速度,一翻腕,施出了那招攻守均臻极致的“擎天一柱” 当然,现在他的目的只是守,封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由于这一招玄奥,但极单纯,所以在紧迫得几乎无法感受的时间上得以弥缝。 “锵!”的一声金铁厉呜,剑气横溢,花飞树僵。 斐剑但觉巨震之后,手中一轻。 父亲的遗珍“屠龙剑”,从腰一折为二,手中握着的,是半截断剑。 心弦,象被重锤猛击,震得他魂飞神越。 完了,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意念。 汗水,冒出如浆,俊面一片煞白,身形不期然的簌簌而抖。 “金月盟主”的剑尖,抵上了他的“七坎”死穴。 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他没震惊,只是讶并对方何以不立即下手取自己的性命,难道对方还有什么花样? 火光烛天,整个“英雄馆”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喧杂的声音,被呼轰之声取代,热浪包围了现场,炙肤灼骨。 斐剑一咬牙,栗声吼道: “为何不下手?” “全月盟主”答非所问的道: “你手持的是‘屠龙剑’?” 斐剑心头一颤,对方居然也认得这剑,想当年“屠龙剑”客必是风云人物,响当当的角色,所以连兵刃也出了名。 “屠龙剑”被折,证明这剑只是凡铁而非奇兵,只是剑以人名。“赎罪人”转赠之父遗物,如今毁在自己手里,的确是终生憾事。 心念之中,栗声应道: “不错,正是‘屠龙剑’,阁下居然也认得!” “此剑何来?” “友人所赠!” “友人?” “这有什么不妥?” “斐剑,你当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明白不过,士可杀不可辱,下手!” “本令重申前言,如你愿加入本盟……” “办不到!” “死而不侮?” “在下之败并非力有不逮,只是器有不利!” “你不服?” “这是必然的!” “不眼又将如何?” 斐剑咬了咬牙,声音冷漠但十分平静,道: “下手!” “金月盟主唱中杀光一闪,阴沉沉的道: “看来真不能留你活在世间……”声落,并没有下手,半响,他竟外地收回“金月剑”,道:“这次放过你,算是对那丫头有所交代。” 说完,一闪而逝。 斐剑怔在当场,内心那一份滋味,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东方霏雯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也要卖她的帐? 烈焰飞腾,墙倒屋塌之声震耳欲聋,“英雄馆”算是毁定了。 他缓缓拣起半截断剑,心中难过万分,父亲“屠龙剑客”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离奇的魅影,他不忘母亲临死的嘱咐:“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这些断句连在一起,谜底十分复杂,父子天性,被这几句先入的话冲淡了。 父亲遗物应该珍视,但更重要的他觉得对不起赠剑的“赎罪人”…… 由断剑,他想到了“剑冢”神兵,如果有那柄神剑在手,今天,“全月盟主”决难逃剑下,崔婉珍自称“护剑人”,却又不知剑主是谁?令人难解,可惜,每一次谈话触及重心时,都被意外情况打听。 想到万分痴情的崔婉珍,他不禁感到有些回肠九转…… “我非得到剑冢神兵不可!”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展开露世神功,扑出火窟。 英雄馆虽僻处一角,但终竟是在城中,这时居民与官兵汇集了不下千人之众,火势已无法扑救,全成了观火的,喧喧成一片。 斐剑离开火场,奔出西城,太阳已高升了。 到了尹一凡和“无后老人”约会的地方,尹一凡已迎上前来,紧张的道: “大哥,幸你没事!” 斐剑一怔神,道: “什么意思?” “你想,除了大哥,谁是‘金月盟主”的敌手……” “你知道了?” “全知道,‘赎罪人’神机妙算,说‘金月盟主’不会杀你……” “他……” “火焚‘英雄馆’便是他束划的,你与‘金月盟主’对峙,他绊住了“貌魔’,于是小弟等大行其道,为所欲为。” 斐剑激动的道: “赎罪人呢?” “走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他不曾露面,一切计划消息,都是他手下人传送。” “哦……无后前辈呢?” “请跟小弟来!” 斐剑怀着狐疑的心情,随尹一凡向荒野奔去,足足十余里远近,才到了一座破庙之前,斐剑早注意到暗中有桩卡,这破庙章然戒备森严,但也懒得动问。 进入庙门,一付败落荒凉景象,奇怪的是竟然阒无人迹。 穿过数重蛛尘封的殿堂,眼前是一个芜草于人齐的院落,院地的一角,露出一圈青苔落布的井栏。 尹一凡用手一指道; “我们跳井!” “怎么回事?” “进了就知道!” 说完,已当先跃入井中,斐剑皱了皱眉,跟着纵落,井深约奠八支,井底是软绵绵的细沙,滴水俱元。 尹一凡接动一块井壁砌石。格格声中,露出一道门户,一条隧道向里延伸,隐约可见灯光。 “大哥,请!” 斐剑更加悬凝莫释,但他仍不表露出来,点了点头,跨入洞门,前行十余丈,倏见灯火通明,人影幌颤,数间宽敞的地下室,呈现眼帘,来往的人,一律紫衣劲装。 破庙井底,竟然有这等布设,的确是匪夷所思。 斐剑甫一现身,“无后老人”已从一门户中迎出,大声道: “少侠,且喜你无恙归来,里边谈!” 斐剑眉锋锁得更紧了,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出来你别介意,这是‘紫衣人’的秘密住所!” 斐剑双目倏射可怕的杀光,栗声道:“紫衣人的住所?” “无后老人”尴尬的一笑道: “是的!” “他人呢?” “不在此处!” “前辈于他早有连络?” “不,是‘赎罪人’安排的,老夫到来亦不太久!” “晚辈失陪……” “无后老人”横身一拦,道: “少侠,务请以武林命运为重,至于私仇,‘赎罪人’一再保证,俟解决了‘全月盟’之后,会命‘紫衣人’了断!” 斐剑本待再说什么,想一想没有开口,尹一凡轻轻一推他,道: “大哥,进去看看再说!” 斐剑无可奈保的举步入室,目光扫处,不禁大感震惊,只见室中躺了数十名少女,有的身着裘衣,有的甚至半丝不挂,妙相毕陈,那些少女,似都被点了穴道,一个个酣睡沉沉,斐剑面红气促,转头向尹一凡道: “怎么回事?” 尹一凡目光不敢接触那些极富诱惑的使人意乱神迷的妙相,眼观鼻,鼻观心,见问才抬道: “阴风队少女!” “什么,这些女子是‘英雄馆’中那一批妖女了” “是的!” “为什么不杀了?” “她们是无辜的,被药物迷失本性,成了魔道的工具,杀了岂不太残忍……” “如何处置?” “赎罪人准备求取解药,复恢她们的本性燃后按址遣送!” “全都在此了?” “大概是!” “想不到如此轻易得手……” “大哥,‘赎罪人’安了内线,还出动了近百‘紫衣人’手下才侥幸成功,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稍有失算,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比如‘金月盟主’的出现,是始料所不及的,幸而你绊住了他,否则全军尽墨……” 斐剑怆然一笑道: “我儿乎丧命‘金月剑’下……” 尹一凡诚挚的道: “小哥,小弟我的确尤心如焚,总算邀天之幸。” “阴风队的公案算是解决了?” “是的,但难免对方不另起炉灶,还有一样,也算大幸……” “什么大幸?” “东方霏雯没有现身,否则恐怕功亏一聩。” 斐剑仰首望着室顶,心头一阵激荡,他此次独闯“英雄馆”目的是找东方霏雯,想不到正主没有碰上,反而几乎送命,结果还邑别人之力毁了“英雄馆”,想起来真是惭愧之至。 “无后老人”若有所觉的道: “少侠,想来你已饥渴了,先用酒饭……” 斐剑不待对方说完,立即摇手道: “晚辈立即告辞!” 尹一凡苦着脸道: “大哥,你成见很深……” “这并非成见,‘紫衣人’与我仇深似海……” “无后老人”干骇了一声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少侠即答应先公后私,把仇怨暂时放下,妨……” “晚辈有两件急事诗办理?” “哪两件事?” “赴少林查‘百灵女’下落,找出杀母仇人,同时到‘剑冢’索神剑,以应付‘金月盟主’!” “这是正事,也是急事,该办!” “所以晚辈告罪失陪。” 尹一凡接口道: “大哥允许小弟追随吗?” “我想自己去办!” “大哥的意思是不要小弟同行?” “这是我的私事,凡弟不要误会。” “正邪之战,刻不态缓,而大哥是所有同道所属意的中流砥柱……” “不敢当砥柱之誉,愚兄对此誓尽绵薄,随时应召。” “那……大哥不反对有事时与你见面?” “当然!” “如此小弟送大哥出去?” “好!”说着,向“无后老人”施了一礼道:“晚辈暂且告辞!” “无后老人”颔了颔首道: “请便!” 斐剑与尹一凡从另一条秘道,离开地下室,顾盼时间到了庙后,斐剑突地正色道: “凡弟,回答我一句话?” “大哥请讲!” “你早已知道东方霏雯的来历?” 尹一凡期期的道: “这……这……小弟不否认,但……” “可否告诉我她与‘金月盟’是何渊源?” “大哥,这……” “我必须知道。” “可是小弟我不能违抗师命行事……” “我碰上她,她一样要告诉我,这没有故神其秘的必要?” “并非故神其秘,小弟我担不了这干系!” “有什么不得了的干系?” “大哥,你要我死,我决不皱眉,可别逼我做这件事!” 斐剑一时无词以应,尹一凡话已说绝,再逼他可就失去朋友之义了,但这个迷憋在心头,的确不好受,心念数转之后,一跺脚道: “她必在施南城范围之内,我立即去找她!” 就在此刻 不远之处,传来数声女子的叱喝声,那声音入耳便不陌生。 斐剑心中一动道: “凡弟,再见!” 身形一弹,便朝喝叱声所传的方向扑去。 尹一凡窒了一窒,也紧跟着追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情海狂澜 上集书中,斐剑与尹一凡离开了“紫衣人’的秘密居所古井地室,来到破庙之外,斐剑向尹一凡追问东方霏雯的来历,突地,不远之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喝叱声,那声音听来并不陌生。 斐剑心中一动。向尹一凡说了声:“再见!”弹身扑去。 尹一凡窒了一空之后,也跟着追了过去。 距离缩短,喝叱之声更加明显,已可以分辨发声方位。 斐剑循声掠去…… 疏林如蒂,围环着一片草坪,坪地中央,两条紫色影子兔起鹰落,厮缠不休,走近疏林,可以看出交手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紫色儒衫、紫巾蒙面,女的一身淡紫宫妆,俏丽十分,但粉腮已被杀机罩满,手中剑如疾风迅雷,尽朝要害攻击。男的却一味闪让,偶而反击一两掌…… 斐剑身形似魅,无声无息地直逼疏林,一看,登时血脉彭张,杀机陡起。 那男的,赫然就是血海仇人“紫衣人”,女的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 “紫衣人”以诡计谋害了“红楼主人”,“屠龙剑客”也连带遭绞,舒眉找上“紫衣人”,当然是为师复仇。 论身手,舒眉决不是“紫衣人”之敌,但,“紫衣人”似乎无意伤她,这叫人难解? 舒眉出剑如狂,但“紫衣人”闪让从容。 又过了十余照面,“紫衣人”突地暴喝一声: “住手!” 喝声中,两指扶住了舒后的剑身,这一手,的确惊人,因为眉的剑术造诣并非泛泛,在武林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剑手。 舒眉争剑不脱,右掌猛然劈出,口里厉喝道: “紫衣人”姑娘与你誓不共戴天!” “紫衣人”单掌微扬,封开了舒眉的一击,冷冷的道: “舒姑娘,本人再此声明,你会有为师报仇的机会,但不是在!” 舒眉惨厉的道: “紫衣人,当初你假昌‘屠龙剑客’作饵,把先师诱上石碣峰,活埋石洞之内,目的是什么?先师与你何仇?何怨?……” “紫衣人”松开两指,后退了数步,栗声道: “将来自有交代!” 斐剑一弹身,泻落坪中。 “紫衣人”惊呼一声,“你……”折身飞逝,快逾闪电。 斐剑大喝一声:“那里走!”跟着弹身追去,但“紫衣人”业已腾飞无踪,只好返身折回原地。 舒眉还没有离开,见斐剑折回,忙上前数步,道: “原来是斐少侠!” “舒姑娘还记得在下……” “斐少侠名颂武林,‘紫衣人’竟然望影而逃!” 斐剑苦苦一笑道: “事实并非如此,‘紫衣人’本身功力已非泛泛,最近又得到‘地皇’全部武功精华,如与在下放手相搏,尚不知鹿死谁手……” “那是为什么呢?” “目前武林正道之士,密谋对付‘金月盟’,“紫衣人”站在正道这一边……” “以他的为人,而谈除魔卫道,岂非是一种讽刺?” “是的,但他已有所表现,因此,避免与在下直接冲突!” “我也觉得奇怪,他对我的攻击,没有还手,以他的功力,我万非其敌” 斐剑咬了咬牙,道: “舒姑娘,等机会!” 舒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照此看来,我恐怕不能替先师与三位同门复仇了。功力悬殊太大……” “舒姑娘不必灰心,杀人者若人杀之,只是时间问题,在下相信‘紫衣人’所欠血债,债主不止你我一二人。” “是的,但不能手刃仇人,确是憾事。” “舒姑娘,在下有句话一直没有机会请教……” “请教不敢,少侠有话但请吩咐!” “请问先令师与‘屠龙剑司马宣’是什么关系?” “情侣!” 斐剑内心一颤,又道: “令先师归隐‘红楼’,一住十年,为的是什么?” “少使要知道?” “是的!” 舒眉神色一黯,泫然欲泣,十分惨淡的道: “先师一生,断送在一个‘痴’字上……” “姑娘可以把详情见告吗?” “唉!多情自古空遗恨十多年前,先师邂逅‘屠龙剑客’,两人一见倾心,先师因此而构筑,‘红楼’,欲图双栖,‘红楼’落成之日,先师要求与‘屠龙剑客’正式结为夫妇,‘屠龙剑客’到此才透露业已娶妻生子……” “哦!” 斐剑“哦!”了一声,内心一阵刺痛,这是父子关系的又一有力证明,“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已毫无凝义了,但这一层关系,他无法说出口,当然也没有表白的必要,紧迫着追问一句道: “以后呢?” 舒眉愤然道: “先师当时十分痛苦,但痴情难断,他不责怪‘屠龙剑……” “令师是情有独钟……” “屠龙剑客要求先师暂时等候,他回去安顿妻小之后,便来长相厮守,先师一口答应,并矢志等待,足不出‘红楼’……” “后来呢?” “他一去不再回头,先师苦等十年,到头来却毁在‘紫衣人’的阴谋下!” 斐剑激动的道: “屠龙剑客是个负心人?” “先师并不恨他,十年寂苦,她归因于造化弄人,她坚信他会回来……” “然而他没有回来……” “是的,我曾大胆向先师说过,一个不忠于妻儿的男人,会忠于另一个女子吗?但立即受到先师呵斥,她相信他必是遭遇意外,否则不会失约。” 斐剑暗忖,据“紫衣人”当初利用自己传言诱杀“红楼主人”时所说,父亲是因“宇宙一尊”为徒索仇,而被废了功力,残了双目,放置在荆山石峰碣峰顶的石洞中,日久成恨,而遗命自己杀他?这大有可能,而且也是唯一的解释。 心念及此,以往对父亲那种模糊的恨意,倏然消失,可悲的母亲至死不明真相,含恨以瞑,而父亲却在十年后死于“紫衣人”之手…… 于是,他对“紫衣人”恨意更浓了,师仇、亲仇,都集于他一人身上。 “紫衣人”为什么要谋杀“红楼主人”呢? 他自承与父亲是知交,为什么要一并谋害呢? 难道其中牵涉到男女之情? “舒姑娘,‘紫衣人’谋害令师与“屠龙剑客’是否为情。” “不知道!” “紫衣人所为当然有其原因?” “是的,但他不肯说出来,而我也没有端倪可供推断?” 斐剑咬牙切齿的道: “在下会一一予以澄清的,舒姑娘,你目前不宜再找他!” “为什么?” “恕在下直言,你不是他的对手!” 舒眉痛苦的道: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但师仇不共戴天,我岂能计及本身安危!” “在下与他,仇深似海,他会得到应有报偿!” 舒眉幽然一声长叹,泪水悄然挂下双腮。 斐剑真想回头奔转地室,找“紫衣人”了断,但想到必然会遭到“无后老人”和尹一凡的阻止,而从“英雄馆”事件看来,“紫衣人”的潜力,实在不可轻侮,对付“金月盟”挽救武林浩劫,是一股可观的力量,大势如此,只好假以时日了。 心念之中,向舒周一抱拳道: “舒姑娘,后会有期,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舒眉朱唇微颤,欲言又止,最后幽然凄声的道: “请!” 找剑心头怦然,象逃避什么似的急急弹身驰离,他从舒眉的神情与目光,觉察到对方的心思,现在,他对于儿女之情,避之犹恐不及,屠龙剑客与崔婉珍,已够他烦恼,困扰,岂能再惹无谓的牵缠。 先赴“剑冢”然后奔赴“少林”,抑是折回施南城找东方霏雯? 正在心见将决之际,一声娇唤,倏告传来: “相公留步!” 斐剑不期然地刹住身形,侧面林中,飞出一条人影,直泻身前。 来的,赫然是东方霏雯贴身的一名绛衣少女。 斐剑顿时百感交陈,俊面阴沉得象大雷雨的前半刻。 绛衣少女深深一福道: “相公,想不到会碰上您!” 斐剑冰寒的道: “什么事?” “婢子等奉主母之命,分头追寻……?” “找我?” “是的,奉命相请!” “好极了,我正要找她,带路!” 言语之间,已充分表露出他内心的愤怒,绛衣少女唯唯应了一声:“是!” 返身向林内奔去,斐剑紧随在她身后,于是,英雄擂,英雄馆,荒林裸尸,美人陷井……等等,齐涌心头。 他下定决心,所有的悬凝,今天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穿越五里左近的一片森林,到了山脚,眼前现出一幢精舍,花木扶疏,修竹掩映。 绛衣少女一刹身形,道:“到了!” 斐剑跟着止步,突地,一个黑衣汉子从旁翻走而过,塞了一样东西在他手……” 绛衣少女回头娇喝一声:“什么人?” 黑衣汉子已走到三丈之外,闻声低首应道: “弟子护法坛下执巡!” “你好大胆子,敢胡穿乱闯?” “是!弟子知罪!” “哼当心你的小命,走!” “是!” 黑衣汉子连头都不敢抬,匆匆离开。 斐剑心中凝云大盛,这黑衣汉子自称护法坛执巡,对绛衣少女自称弟子,态度之间,诚惶诚恐,而绛衣少女仅是一名待婢,如此看来,东方霏雯的身份地位,必然十分尊崇,这是什么所在?那黑衣汉子塞在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绛衣少女一福道: “相公稍候,婢子禀主母相迎!”说完姗姗进入精舍。 斐剑摊开手,手中是一纸团,好奇地打开一看,只上面写着: “哥,千祈紧守立场,武林幸甚!” 一望即知是尹一凡玩的花样,斐剑撕碎宇条,暗忖,尹一凡的确不愧“阴魂不散”的外号,他竟然跟了来身”人禁地。冒充执巡,他要自己紧守立场,什么立场?…… 心意未已,眼前陡地一亮,东方霏雯倏然出现。 他象触电似的一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娇艳如昔,只是粉靥上罩了一霜,空气显得十分不协调。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冷漠的道: “大姐,想不到在此重逢!” 东方霏雯,“嗯!”了一声,道: “是的,的确是很意外的事,进来!” 一对红颜知已,由于某些芥蒂,似乎陌生,场面尴尬至极。 斐剑紧抿双唇,移步进入精舍,目光所及,不由大感意外,内部的陈设,古雅素朴,与不久前被“紫衣人”所毁的“谪仙秘官”相较,气氛截然两样。 “随便坐!” 斐剑默默地在侧面一个绿色窑瓷墩上坐下。 绛衣少妇献上香茗,退了下去。 东方霏雯熟视斐剑良久,幽幽的道: “弟弟,自上次你中了‘铁枭草’之毒,半途车坠长桥,我无时不以你为念,今天是变故后第一次重逢……” 提起前情,斐剑心弦连颤,歇力保持平静的道: “是的,侥天之幸,得以不死……” “有人在破坏我们的感情?” “……得着站有什么立场说话!” “弟弟,你变了!” “变的恐怕是大姐你?” “弟弟,你似乎满怀怨毒……?” 话已触及正题,斐剑咬了咬牙,沉声道: “这一点我不完全否认!” 东方霏雯冷艳的眸光一转,道: “如果今天不是小婢碰上你……” “我正在找你!” “那就很巧了,我俩之间该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 “正是这句话!” “弟弟,首先你回答我一句话,你心中还有我吗?” 冷艳的眸光,一变而为温柔的轻丝。这其中,散发着多深的情意,也含着太多的诱惑,斐剑心头一荡,那被疑云与迷雾笼罩的情景,又开始蠢然激动。但他理智的堤防是牢固的,孤傲的性格,这时发挥了功效,当下冷静的道: “有,截至我们长桥分手时止,丝毫未变!” “现在呢!” “如果说有了动摇,那是你造成的!” 东方霏雯玉靥一连数变,显示出她心里相当不宁静,久久,才慢启朱唇道: “我曾经说过,也许我彻底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是指彼此交往?抑是……” 斐剑无法揣测对方的话意,事实上他此刻也没心思去分析话意,把心一横,道:“大姐,你替‘金月盟”所摆的‘英雄擂’当台主?” “不错!” “你知道幕后是什么情况?” “当然知道!” 斐剑脸一寒道: “你明知此举人神共愤,伤天害理,而你仍然去做?” 东方霏雯平静得若无其事的道: “我有非做不可的现由!” “请问什么理由?” “我是‘金月盟’一份子,我奉命行事!” 斐剑心中微微一震,但没有十分惊奇,从种种迹象上,他早认定她与‘金月盟’有很不寻常的关系,现在只是证实而已,于是,他领悟尹一凡字条上所说坚守立场四个字的用意了,正邪不是,他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忘了武林公义。 他也感觉,两人的交往可能错了,但这感觉含有痛苦的成是,因为他爱她是真心的,而现在,敌我之势也是实在的。 “金月盟主”曾下令属下不与自己为敌,原来是被她从中安排。 但,她曾迫杀过“巡察总督高寒山”,“天地双煞’及十余名金月使者”,这又作何解释呢? 心念之中,脱口道: “你的身份我早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么?” “你曾迫杀过高寒山等在盟中有地位的高手……” “因为他们应该死,我是执法。” “应该死?” “嗯,派有派规,国有国法,这点你大可不必深究。” “照此说来,你充当台主是不得已?” “不错!” 斐剑双目倏现精光,迫注在东方霏雯面上,字字如钢的道: “大姐,我对你有个要求!” 第五十八章 石窟埋剑 东方霏雯也凝重的道:“什么要求?” “脱离金月盟。” “办不到!”她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斐剑陡地离座而起,激颤得簌簌直抖,俊面一片冰寒。 东方霏雯幽幽然接着道: “如果要求你加入‘金月盟’呢?” 斐剑一咬牙道:“我要求你这样做是希望你脱离邪恶,你提出相反要求却没有道理。”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但阴寒的声音,起自身后: “武林中本道理可谈?” 斐剑不由大吃一惊,身形半转,侧顾之下,登时血脉奋张,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靠房门外,巍然矗立着一个巨无霸型的蒙面人。 对方,正是震撼武林天下的一代巨擘“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骤然现身,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昨夜,英雄馆中得命的一幕,电映心头…… “金月盟主”目光如冷电秋霜,一扫斐剑之后,迫注到东方霏雯身上,栗声道: “丫头,你太任性了!” 东方霏雯垂下了臻首。 “金月盟主”一顿又道: “你是在玩火……”目光再次一扫斐剑,声音变得十分严厉的道:“你早该告诉我他的来历!” 听声中,“金月盟’与东方霏雯之间,关系相当深厚。 斐剑冷冷地插口道: “盟主阁下,想不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金月盟主”慑人心神的目芒,陡然移射到斐剑面上,以栗人的声调道: “小子,本座直到片刻前才从丫头口里知你的来历……” 斐剑寒声道: “知道了又待如何?”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狞声道: “本座不会再放过你,今天你死定了!” 斐剑怒火冲胸而起。厉声道: “本人三寸气在,也誓必杀你!” “你没有机会了!” 话声中,缓缓拔出“金月剑”…… 斐剑手指搭上剑鞘,方才想起,鞘中是两截断剑,昨夜在“英雄馆”内折在对方剑下,彼止的剑术相差极微,而“金月剑”是一柄奇兵,截金断玉,目前自己等于手无寸铁,如以空字对“金月剑”决无幸理。 心念至此,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金月剑”缓缓上扬,无形的剑气,使得满厅生寒。 斐剑目瞪如铃,把全身劲道运集右手食中二指,凝神以待…… 场面,充满了恐怕的杀机。 东方霏雯粉腮又开始变化,一变,再变,突地开口唤了声:“爹!” 这一声“爹”,如一柄巨锤,敲击在斐剑的心上,他做梦也估不到东方霏雯会是“金月盟主”的女儿,怪不得尹一凡的师父,“无后老人”,“赎罪人”……等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和她相恋。 他们为什么不说这层关系呢?怕自己知道真想之后,昧于儿女之情而倒戈。 他颤栗了,难怪她一口拒绝自己要她脱离“金月盟”的建议! 彼止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只这一疏神,“金月剑”如迅电疾雷般罩身劈至,躲、闪、封、拦,什么都太嫌迟了,绝顶高手相搏,只有“先机”两个字。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念间未转,一道极劲的真力,从侧方猛袭而至,把他的身形撞得横荡三尺,就这样,他逃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出手的,赫然是东方霏雯。 斐剑一敛神,“魁星射斗”指功,电射而出,快速厉辣,世无其匹。 “金月盟主”顺势举剑封挡,“锵!” 指风射中剑身,发出栗耳交呜,“金月盟主”庞大的身躯一幌,倒退了两步。 “魁星射斗”指功,洞金裂石,若非“金月剑”是一柄神兵,必被射折无疑,剑虽无损,持剑人却被震退了两步。足见这指风的强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金月盟主”利剑般的目芒一扫东方霏雯,暴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 东方霏雯颤声道: “女儿……女儿……情不自禁……” “丫头,一错岂可再错?” “可是……” “你想到后果没有?” “女儿想过!” “如此,你回避!” “不!” “你什么意思?” 东方霏雯深深地注视了斐剑一眼,一跺脚,毅然道: “爹,答应女儿和他归隐,永不出江湖!” 斐剑全身一颤,脑内轰轰作响,心湖被这句话搅起了轩然巨波,皆美归隐,笑傲烟霞,永不问武林是非…… “金月盟主”重重一哼道: “丫头,你是在发呓语?” “不,女儿想过了,半生虚度,一无所得,只有他……” “你在玩命?” “女儿至死不!” “丫头,你知道他的功力到了什么程度?为父若非仗这柄‘金月剑’,还真不知鹿死谁手,放眼武林,已难找与他抗衡的人,何况……” 何况什么,他没有说出口,话声至此突然顿住。 “紧守立场,武林幸甚”尹一凡传柬的字名,浮现脑海,他神思一振。于是,师仇、武林公义……等等意念,一齐抬头。 “走!”他第一次兴起了这念头,他深深感觉到仔肩任重,不能率尔轻生。 金芒耀眼,“金月盟主”再次出了手。 斐剑一式“步虚蹈幻,掠出厅门之外。” 身形未稳,“金月盟主”已如影附形而至,金月开形芒影,挟裂肤剑气,暴卷而至,间不容发。 斐剑双掌一推,“天枢神掌”猝然发出。 仓促出掌,功力未能全聚,便由于这掌功内含反震玄理,“金月盟主”的剑势被迫得一窒。 就在这电花石火的瞬息空隙中,斐剑电闪倒掠,射入精舍外的竹林之中,他连转念都不曾,疾似浮光掠影般朝外电泻。 他沿山麓狂奔,不知驰了多远,后面不见声息,才缓势停身,回顾之下,对方并未追来,他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第一次,他违反性格,敌前退身。 他知道“金月盟主”决不会就此罢休,而对方仗着利剑,在形势上占了优势,自己若不立即设法取得“剑冢神兵”,实无法与之抗衡。 东方霏雯纯情的话,又响在耳边,“爹,许女儿与他归隐,永不履江湖……” 他感到回肠九曲。不胜惘然。 天仙也为之失色的姿容,又在眼前幌动,使他晕眩。 突地 他想到了自己与“金月盟主”已成生死之敌,不是被杀便是杀人,而对方是她的父亲,如果有一天,“金月盟主”死在自己剑下,她将如何? 思念及此,内心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这种变故,是始料所不及的,唯一的解脱,是斩断情丝…… 他反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痛苦的下了决心,斩断情缘心念一决,以乎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取道直奔,“剑冢”。 这一天,路过荆山脚下,斐剑忽然想起被“紫衣人”所害“红楼主人”同被埋于石碣峰岩洞中的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己虽然不曾见过父亲生时的面目,但骨肉之情岂能抹煞,同时“赎罪人”所转赠的这柄“屠龙剑”业已毁折子“金月剑”下,不如乘这顺道之便,一来叩拜亡父,二来把断剑埋在峰头,也算了却一件心愿。 想到这里,折身便朝荆山进发。 熟路轻车,一无耽延,过午时分,来到了石碣峰下。 想起当初设被“紫衣人”利用,以亡父为何,诱“红楼主人”上峰入窟,结果双双被炸埋窟中,自己成了杀父的帮队一付钢牙,几乎咬碎,即悔且恨,恨不能立即找到“紫衣人” 把他挫骨扬灰。 感怀身世,不由滴下了数滴英雄之泪。 泪眼模糊中,他攀上了石碣峰。 甫登峰顶,他的目光先前那被炸毁的石窟扫去,这一看,不由心头巨震,只见被毁的石窟露出一道穴口,那些封堵的积石,被人移开在一边。 是谁,来重启这业已被崩岩碎石堵死的石穴? 从现场看来,移石的人费了想当大的工夫,才清理出穴口,对方目的何在? 犹豫片刻之后,怀着困惑的心情,举步向窗口走去…… 沙!沙! 他故意放重脚步,踏着碎石前进,如果穴内或附近有人埋伏,必会闻声出现。 将到穴口,忽然一条人影,飞射而出,斐剑心飞一紧,双掌蓄势,以观其变,人影一停,双方同时惊“咦”出声。 窟中飞射而出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红楼主人”的大弟子野姑娘。 斐剑首先开口道: “舒姑娘,想不到会是你!” 舒眉拂了拂鬓角的散发,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光降此地。” “这些积石是姑娘移开的?” “是的,费了我一夜半日的工夫才清理出来!” “姑娘是要……” “妥为安葬先师遗骨!” “哦!办妥了吗?” “那不是?” 斐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不远之处隆起一座新家,当下迫不及待的道:“屠龙剑客的遗骨呢?” 舒层把头微楼道:“很奇怪,洞中只有先师遗蜕,不见其他尸骨……”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什么又没有‘屠龙剑客’的遗骨?” “是的,我为此搜查了很久。” “怎么会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先师罹难那天,她曾亲耳听到‘屠龙剑客’的声音,否则她不会冒然人窟……”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这太不可思义了…… 说着,弹身向窟中奔去,窟道中积石仍未完全清除,只是已足可了然一切,窟壁窟顶,裂痕斑斑,似乎随时有崩坍的可能。 洞径全长约莫三十丈,在靠洞底十丈之内,被炸的情况并不严重,看来当初“紫衣人” 安埋的炸药还在窟口一段。 舒眉也跟着入洞,指点着道: “先师遗体是在距洞底五丈处发现的,完好无缺,看来是在入口窟径被炸封堵之后,窒闷而死的……” 斐剑心乱如麻,头皮发炸,他当然不能说出“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搜视现场一遍之后,惶然道: “这令人无法想象,舒姑娘,在你之前,是否有人来过?” “没有,积石全是我搬开的!” “那岂非匪夷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少侠可曾注意到窟中尚有许多支洞?” “啊!……” “你看,这里便是一个,支洞直径不大,被大块裂石挤封堵塞,人力是无法打开的,可能‘屠龙剑客’被埋在支洞石隙之内……” “是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骨,的确是人生一大悲剧,世间伤心事莫甚于此?” 舒眉似有所觉,讶然道: “少侠似对‘屠龙剑客’十分关注?” 斐剑横了横心,道: “没有什么,好奇而已!” “然则少侠巴巴地上了这石碣峰也是为了好奇?” 这话几乎使斐剑无法自圆,灵机一动,索性说谎说到底,一拍佩剑道: “在下此来,当然不是全无原因……” “愿相告吗?” “在下不久前,蒙朋友赠送这剑,名‘屠龙剑’,说是当年司马宣的遗物……” “哦!屠龙剑!” “数日前,在下与人交手‘屠龙剑’被毁,今日,此来想把此断剑与主人合葬。” 舒眉激奇地望了斐剑腰间佩剑一眼,道: “此剑何人所赠?” “赎罪人!” “赎罪人?这名号从没听说过,对方是何许人物?” “很抱歉,在下没有与他朝过相,是一个神奇人物,此剑是借别人之手转赠的……” “屠龙剑客的兵刃,怎会落入‘赎罪人’之手呢?” 这一点,在斐剑来说,也是一个谜,当下只好随口应道: “他们生前是好友,至其他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舒眉困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斐剑忽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道: “舒姑娘,上次匆匆一面,有件事未曾请教……” “少快有话请讲?” “令先师‘红楼主人’与‘血衣娘子’是什么关系?” “师徒!” “哦!难怪要找‘紫衣人’算帐,听说令师祖还有位女儿?” “是的,她叫‘百灵女孔映红’!” “人呢?” “失踪了!” “可有下落?” “家师祖避此已二十余年,而红师怕是十五年前失踪的,直到最近……” “怎么样?” “才听人说起十五年前‘百灵女孔映红’与‘少林’的一段公案。” 斐剑心头一紧,追问道: “令师祖出山是为了寻找‘百灵女’下落?” “是的!” “她准备如何行动。” “她老人家已赶赴少林寺!” “哦!” 斐剑不由心头狂震,以“血衣娘子”的手段,此去少林,势将大染血腥,而“百灵女孔映红”是凤头金钗的持有人,可能也就是杀母的凶手,决不能让“血衣娘子”捷足先登,他心中虽激动万状,但表面上仍维持一贯的冷漠平静。 刹那间,他已决定要赶在“血衣娘子”头里赶赴少林,查询“百灵女”的下落。 当下不经意的又道: “令师祖赴少林多久了?” “一个时辰之前!” 斐剑松了一口气,他自信时间上绝对来得及,目光,又不期然地扫向那些被裂岩封固了的支洞,的确,人力是无法打开的,要想搜寻亡父遗骨,事实上已无法办到,心念几转之后,道: “舒姑娘,请回避,在下要埋剑封窟了!” 舒眉点了头,向窗外飘去…… 斐剑目送舒眉出窍,才解下“屠龙剑”,恭谨地放置洞底,双膝一曲,跑了下去,泪水也跟着如泉涌出,喃喃悲祸祝道: “父亲,不孝儿会为您报仇!孩儿不能保全遗物,又不能亲收遗骨,罪孽深重,父亲在天有灵,请鉴察悔罪之心!” 机祷毕,站起身来,缓步出窟,到了窗口,蓦地回身,举掌便劈,那本已松动的裂岩,受剧烈的掌风震荡,呼呼轰轰,倒塌下来,岩窟又重被封堵。 事毕,对石窟作了最后地凭悼,然后,挪步离开…… 舒眉疾步上前。 幽幽的道:“少侠要走了?” 斐剑沉重地一颔乎,道: “舒姑娘,再见!” “少侠……” “舒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第五十九章 绿杨一家 舒眉粉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期期艾艾的道: “少侠似乎还对以前‘红楼’初见时开罪之事,不释于怀?” 斐剑莞尔道: “在下决没有这意思!” 舒眉秀眸之内,闪出了异样的光采,羞涩的微微一笑道: “那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斐剑心中一动,故作不解,歉然道: “请姑娘原谅,在下急事在身,容图后会!” 说完,双手一拱,掉头疾驰下峰而去。 舒眉幽幽地一声长叹,满面黯然之色。 这真是落花空有意,流水总无情了!她又岂知斐剑正为情所苦,为情所困呢? 斐剑并非不知对方心意,但他怎敢再牵惹情孽,崔婉珍在他心里占了极重要的地位,东方霏雯使他心灵受创,他正不知如何解脱…… 离开荆山,全速驰赴“绝命岩”,他必须设法说服崔婉珍,取得,“天枢神剑”,否则迟早必遇“金月盟主”毒手。 披星戴月,尽夜奔行,赶到了“剑冢”, 通过一线天狭谷,到达寒潭,“剑冢”在望,一切没有改变,只是意外地没有碰到“金月盟”的有阻截。 斐剑望着那黑黝黝的墨石奇阵,心头顿加鹿撞,崔婉珍的痴情的话,上次临别段段的叮咛,似乎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的情源算是断了,她,成了他唯一的爱人,他将可以全心全意的爱她…… 绕过寒潭,到了奇阵之前。 “剑哥哥。” 一条身影,象一阵风般扑上身来, 软玉温香,斐剑感到无比的慰籍,但也有些手足无措。 “珍妹,你好!” 崔婉珍仰起粉颈,面容有些憔悴,苍白得更惹人怜爱。 “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抚着她的粉靥,道: “珍妹,你瘦了!” 崔婉珍双眸顿时湿润起来,但笑意末消,幽幽的道: “剑哥哥,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心,你知道这日子多难过?” 多少痴情,多少相思,尽在这几句简短的言词中。 斐剑内心浮起一丝歉疚,因为他此来,是为了那柄“天枢神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甫一见面,又要分离,这将带给她多大的痛苦? “珍妹,进去再谈!” 崔婉珍不胜依恋地离开了斐剑的怀抱,两人携手进入“剑冢”石室,相对落坐。 “剑哥哥,你想来饿了,我先给你弄吃的……” “不!珍妹,我在路上用过了,我不饿,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斐剑感到十分难于启齿,但又不能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 “关于那柄神剑!” 崔婉珍的面色变了,神色十分复杂,似怨、似怒、似嗔、又似恨、泪水,扑簌簌滚落粉腮,本已嫌苍白的面庞。更加苍白了。 “珍妹,你怎么了?” 崔婉珍象受了极大的委曲,泪水更象决提似的流个不停,久久才凄怨的道: “剑哥哥,你来只是为了那柄剑么?” 斐剑苦苦一笑道: “珍妹,我不否认,但我爱你的心和以前并没有两样!” 崔婉珍拭去了泪痕,道: “剑哥哥,我不知你争论这一点,我仍然受你,地老天荒,此情不移……” “珍妹,我也一样。” “好,剑哥哥,你此番专为神剑而来,必有原因?” “是的,不瞒珍妹,我需要它!” “剑哥哥,我不能违背父命,你要我的生命,我决不犹豫,可是这剑……” “珍妹,算我暂借,用后归还?” “我不能答应,万一‘神剑’主人来临,我无法交代!” 斐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道: “到底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至少令尊当时,总有所交代的?” “有!” “可以告诉我吗?” “剑哥哥,我该告诉你的,但,父命难违,希望你能谅解。” 斐剑皱了皱眉,道: “珍妹,如果我说我是真正的神剑主人……” 崔婉珍哧噗一笑道: “你!” 斐剑正色道:“是的!” 崔婉珍笑意一敛,吃惊的道: “剑哥哥,我对你一片坦诚,你不要作弄我?”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不信?” “当我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之后,你就会相信的。” “不要说了,父亲临别时,只交代了一句话,见信物交剑!” “信物?” “是的!” “什么样的信物?” “我不能告诉你?” “令尊呢?” 崔婉珍粉腮一惨,泫然欲泣的道: “也许已不在人世!” “也许!什么意思?” “他老人家临离时说,如他一年之内不回转,便是遇了不幸,现在,许多个一年已经过去了……” “老人家尊讳?” 崔婉珍凝视了斐剑良久,才颤声道: “武林五帝之首‘金帝崔斌’!” 斐剑如遭雷殛似的一跃而起,栗声: “金帝崔斌?” 崔婉珍也离座后退,做出戒备之势,沉声道: “不错!” 斐剑面上的肌肉因过份激动而起了抽搐,良久才迸出一句话道: “我早该想到的,但却想不到,该死!” 崔婉珍芳容失色,激动的道:“你早该想到什么?” “你的身世!” “你……” “珍妹,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掘墓人斐剑?” “我说身份?” “是谁?” “土帝申天阙的传人!” 崔婉珍全身一颤,猛可里上前抓住斐剑的又臂用作力摇幌道:“剑哥哥,为什么不早说?”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彼此!彼此!没有吐露的机会!” 崔婉珍双眸一抬,道:“啊!天!这会是真的吗?” 斐剑发颤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两半制钱,舌头有些打结的道:“珍妹,爹应该知道这东西来历?” 崔婉珍目光一扫,陡地倒退到壁边,无力地倚在壁上,喃喃的道:“制钱……信物…… 神剑之主!” 斐剑目瞪如铃,狂声道:“这就是你等待的信物?” 崔婉珍喘息着道:“剑哥哥,我……快要发狂了,天下有这样奇绝的事。” 斐剑内心激动如狂,她口口声声期待的神剑之主,就是自己,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幸而,没有因误会而发生什么事故,否则太可怕了。 如果她坚不吐露实情,而自己又想不到这上头,强索的结果,将是什么?” 初次闯‘剑冢’,几乎丧生剑下,想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竭力平静情绪,道:“论理我该称你师姐……” 崔婉珍素手连摇道:“不!不你!年纪比我大,原来的称呼最好!” “珍妹,坐下,冷静些!” “我……我怎能冷静得了……” “坐下,慢慢谈!” 两人重新坐下,相对凄苦的一笑。 “剑哥哥,告诉我一切经过!” 于是,斐剑把自己所知,和拜师经过,细述了一遍,最后说到‘金帝崔斌’陈尸大洪山下……” 崔婉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一哭,便无了无休,父女天性,斐剑知道无法劝阻,干脆让她哭个够。 足足盏茶工夫,崔婉珍才止住悲啼,凄厉道:“我不杀‘紫衣人’誓不为人!” 斐剑沉声道:“珍妹,报仇是愚兄我份内之事。” 崔婉珍也不争辩,歇了一歇,道:“如此说来,‘武林五帝’算是全毁了!” “是的!” “你方才说四师叔还有一位女儿?” “她叫方静娴,为了复仇,遭遇很惨……” “说详细些?” “她投在一代邪魔‘杀人王’的门下,照那魔头的规矩,她被毁了面容……” “啊!” “不久前‘杀人王’被‘狮魔’所杀,她下落不明。” “我们该设法找到她?” “那是当然的!” “你还提到‘附骨神针’……” “是的,师父和四师伯是死于‘附骨神针’,但‘紫衣人’坚称当初是凭真功实力搏斗,不知道‘附骨神针’,这回事,我辗转寻到了神针主人‘人皇’,对方已数十年不履江湖,且已削发为僧,这成了一件惑人的公案,但我立誓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紫衣人的话可信吗?” “他似乎没有否认的必要!” “他的身手如何?” “嗯……在当今武林,可算数一数二的人物!” “你和他交过手?” “有,不过最近他有意回避。”接着,斐剑把武林趋势和正道之士竭力主张联合“紫衣人”,以对抗“金月盟”的事说了一遍。 崔婉珍摇头大息道: “武林中仇杀纷争,永无了期。” 斐剑转了话题,道: “珍妹,你也说说你的遭遇?” 崔婉珍双眸一红,咬了咬玉牙,道: “当年先父带了‘天枢宝复’所附‘藏珍图’,找寻‘神剑’下落,几经周折,找到了这地方,他老人家见此处十分隐秘,适合潜修,于是把我母女安顿在这里,一人回去与各师叔连络……”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 “不久,他老人家独自回头,说四位师叔无意放弃现有田园,来这里共聚,已经寻到的‘天枢神剑’,暂由他老人家保管,因为五位老人家都不曾收过传人,而且‘天枢宝笈’艰深异常,一时我无法参悟,打算寻一个资质奇佳的传人,合力造就,以延续‘五帝’一脉……” “原来师伯们在没有发生事变之前,已有收徒的打算!” “当时,四师叔出示他永不离身的那枚制钱说,将来有适当传人,将以制钱为信物,凭以取剑,先父他老人家牢记心……” 崔婉珍回想刹那前的情景,登时羞得无地自容,深深垂下头去,声音微不可闻的道: “剑哥哥,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五师叔的眼光不错,我很惭愧……” “不!珍妹,不用自责,谁也没有错,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崔婉珍破颜为笑,抬头望了个郎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处女娇羞之情,表露无遗,斐剑心头又是一阵荡然。 如果换了别人,斐剑未必能悬岩勒马,因为她是大师伯的女儿,潜意识中对师门的尊敬,使他不被情潮所淹没。 “珍妹,外间石室中,是师伯母的灵寝?” 这严肃的话题,扫光了窒中残存的绮丽气氛。 崔婉珍一抬头,道: “是的,记得我曾告诉你……” “容我去出叩拜!” “必要吗?” “珍妹,礼不可失!” 说着,站起身来,双双来到外间石室之内,斐剑面容一肃,抢步上前,朝那座石墓恭敬地拜了下去,崔婉珍粉腮黯然,在一侧还礼。 拜毕起身,斐剑依依的道:“珍妹,我要向你说再见了!” 崔婉珍面色一变,凄然道: “你又要走了?” 第六十章 人剑交易 斐剑柔声道: “珍妹,我不能不走,为了追查父母仇人的下落,我必须要在‘血衣娘子’头里赶到少林寺!” 崔婉珍黯然一笑道: “剑哥哥,这是正事,我不能阻你,你看,我多么自私!” “若非不得已,我何尝又愿意离开呢!” “你等等,我拿剑来!” 说着,转入另一间石室,捧出那柄“天枢神剑”,姗姗移步母亲墓前,双膝一屈,把剑高举过顶,颤声祝祷道: “爹,娘,女儿已完成遗命了!” 斐剑也激动万分,跪下接过“天枢神剑”口里道: “师父,各位师伯,师伯母,弟子誓仗此剑,报师仇,申正义,英灵共鉴。” 空气显得穆肃无比。 崔婉珍亲自替斐剑佩上神剑,情深款款的道: “剑哥哥,我要留此伴母亲之灵,望你早回!” 斐剑摇了摇她的柔夷,道: “珍妹,我办完事立即回头!” “我等你!” “你珍重,我这就走了!” “不吃点东西?” “不必了,时间紧迫,怕误了事!” 崔婉珍依依不舍地把斐剑直送到一线天狭谷之外,在斐剑不断的催促下,才含着两泡泪水,折回“剑冢”。 斐剑也不胜凄然,他能想得到她的心境,一个少女、在不见天日的墓室中,渡那凄冷枯寂的岁月,的确难熬,前此、她是守父亲遗命,守护神剑,等待它的主人,现在,使命已了,她等待的了,就是他了。 突地,一个意念浮上他的心头,使他打了一个寒噤,“狮魔”的故事会不会重演?在此之前,崔婉珍仗着剑冢奇阵和神剑,维护她自己的安全,现在自己带走“神剑”,她等于失了一重屏障,以她的功力,加上奇阵,一般武林人当然为不足为虞,但要再遭遇象“狮魔” 那等高手的侵袭,后果就难料了。 可是,自己不能留下神剑,也不能不走,带她一道又诸多不便…… 想来想去,他想到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只要自己得剑的消息,传出江湖,就可以把一般觊觎神剑的注意力,移转到自己的身上,这样,崔婉珍就不再会被人侵扰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打开这个结,心头为之一松。 由于今天彼此身份有揭露,他爱她的心,已完全踏实,这对切断东方霏雯的爱,是一股力量,这力量帮助他使意志更坚决。 心念之间,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斐剑止住步子,暗忖,看来“金月盟”并未放松对“剑冢”的监视,这可来得巧,正好借此实施那釜底抽薪之计。 数条人影,从岩角后转了出来, 当先的,并不陌生,赫然是“金月盟”属下“神武队统领王庆候”,后随六名猛骛的黑衣汉子。 斐剑冷冰的道:“原来是王统领,久违了!” 王庆候嘿嘿一笑道: “彼此!彼此!本座等候少侠,真有些望眼欲穿,但总算等到了!” “等在下?” “一点不错!’” “有何见教?” 王庆候目光朝斐剑腰间一扫,阴狡的道:“少侠腰间所悬的……” 斐剑声音中一无表情地道; “天枢神剑,剑冢藏珍!” “哈哈哈哈,少侠倒是爽快人!” “阁下等人是假,等剑是真,对?” “少侠快人快语,说对了!” “贵盟主所发不许与在下为敌的禁令……” “已经解除了!” “很好!” “少侠身带神兵,行走江湖,恐怕不妥?” 斐剑冷嗤了一声道: “有什么不妥?” 王庆候嘿嘿一声冷笑道: “将成众矢之的!” “这是在下的事,王统领何必操这份心?” “本座是好意!” “好意心领了,倒是王统领的来意还没有说出来?” “少侠当知敝盟常川驻守‘剑冢’的目的?” “在下不懂!” “如此本座告诉你,为的是不让这神兵落人任何武林朋友之手!” 斐剑登时杀机上涌,但仍冷漠的道: “剑已人本人之手,阁下准备怎么办?” 王庆候大刺刺的道: “那就请少快解剑交与本座!” 斐剑几乎失口而笑,不屑至极的道: “凭阁下而出此言,未免太不自量了!” “未见得。” “阁下能在本人剑下走出一招,此剑立即双手奉上!” 王候阴恻恻的一笑道: “本座倒是没有交手的打算。” “莫非要在下拱手奉剑?” “差不多!” “哈哈哈哈,王庆候,‘金月盟’多行不义,为祸武林,在下倒是有意把各位留在此地。” 王庆候身后的六名黑衣汉子,面上毫无表情,镇定得出奇。 斐剑不由凝云顿起,难道对方有所持么? 王庆候面不改色的道: “少侠,想象与事实是两回事,本座坚信少快会拱手送剑的!” “姓王的,有什么阴谋抖出来!” “嘿嘿,阴谋谈不上,只是有位姑娘希望少快能慷慨献剑,救她一命。” 斐剑心头大震,莫非崔婉珍已落人对方手中不成?当下栗声道: “她是谁?” “少侠的同门!” “谁?” “那不是么?” 岩角之后,两个黑衣汉子,挟持着一个青衣女子现身出来,迅速地向这边行来,在距现场三丈之处停下。 斐剑目光扫处,不由惊魂出了窍,被对方挟持的女子,赫然是四师伯的遗孤,师姐方静娴,她的蒙面巾已被取下,露出那堆满疤痕的奇丑怪脸。 王庆候得意的一笑道: “如何?” 斐剑怒发如狂,“飕!”地拔出了“天枢神剑”…… 王庆候一扬手,道: “少侠,你不愿见她流血?” 适时,挟持方静娴的两名黑衣汉子之一,把手掌按上了方静娴的“天灵”。 斐剑气得浑身战抖,厉声道: “我不杀尽,‘金月盟’这批狐鼠,誓不为人!” 王庆候冷冷的道: “少侠,那是以后的事了,谈谈目前的交易!” “交易?” “嗯,一桩好生意!” “王庆候,你准备怎样?” “以剑换人!” “卑鄙无耻……” “就算如此!” 斐剑钢牙几乎咬碎,栗声道: “如果本人说不呢?” “不会?” “会的话呢?” “她将死无全尸!” 斐剑肝胆皆炸,空负一身绝学,这时却动不了手,他做梦也估不到方静娴会落入对方手中,而且算定了自己会得到了神剑,布下圈套,在此等候。 方静娴是四师怕孤遗,岂能任其惨死对方之手?” 但,“天枢神剑”是师门重宝,师父及四位师伯的因这剑及秘笈而饮恨九泉,岂能拱手送与别人,更何况,自己将凭这剑了断恩仇,除魔卫道…… 怒,使他几乎发狂! 恨,使他全身血管几乎爆裂! 但,方静娴在对方手中,再恨再怒,又何济于事。 他要毁眼前这九个人,易如反掌,但方静娴呢? 方静娴满面疤痕,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目光迟滞的,与以前分手时相较,判若两人,不言可喻,她不是被制了穴道,便是被废了功力。 当初,在巫山后峰的峡谷中,方静娴凭他师父“杀人王”的一个手势标记,使“巡察总监高寒山”一行胆落,自挖一目而逃,想不到现在她被制于对方之手,武林风云瞬息千变,的确难测。 对方怎会知道自己与她的这一重渊源呢? 心念之中,切齿道: “王庆候,你断定在下会屈服?” 王庆候一愣神,道: “会的,因为她是你师门唯一后人!” “从何证明?” “第一,是她自己承认的,第二,如果不确,你掘墓人早出手了!” “她……自己承认?” “干脆告诉你,在敝盟主‘移神大法’之下,没有人能守住心底秘密!” 斐剑不由不信了,他自己曾领教过“紫衣人”所施的“移神大法”,想不到“金月盟主”也施这门邪功。 “王庆候,放了她!” “你认为办得到吗?” “本人决不放手神剑,你们在场的九人,先为她抵命!” 王庆候想不到斐剑会说出这话来,登时老脸一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如果斐剑真的忍心牺牲方静娴,他们一个也逃不了,斐剑的功力,他很清楚。 但,斐剑真的会这样做吗? 毕竟姜是老的辣,王庆候一退之后,脸上又回复阴鹫之色,冷冷的道: “本座奉命行事,悉听尊便!” 斐剑手中剑一斜…… 黑衣人的手掌在方静娴头上一幌,方静娴两眼发直,对目前情况毫无反应。 斐剑沮丧地垂下了剑…… 王庆候何等老到,业已看出斐剑决不会牺牲方静娴,紧迫着道: “少侠,这趟交易,你非做不可,你有本领的话,将来可以夺回神剑,人死了,可就无法还魂了!” “你敢?” “本座有何不敢,不敢就不会接受这任务了!” 斐剑一颗心在沥血,俊面扭曲得变了形,他除了屈服,没有第二条路走。 王庆候接着又道: “少侠,愿成交吗?一句话,否则本座带人回去覆命,不过,话得讲明,这一带回去,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料了……” “准备把她怎样?” “她不会被杀,虽然她面容已毁,但一个有根基的处女,用处很大的!” 斐剑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心中的怨毒,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他想到了“阴风队”也想到“天竺八魔”所擅的各种人神共愤的邪门工夫,方静娴落入对方手中,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必然是,那比死更残酷,更可怕。 他无助的默念着:“师父、师伯,在天有灵,指示弟子该如何做?” 王庆候一挥手道: “少侠,后会有期了!” 斐剑咬紧牙关道: “且慢!” “少侠愿意成交了?” “我……原意!” 这三个字,他费了极大的力气吐出口来。 王庆候阴森的一笑道: “如此少侠先解剑!” “先放人,在下决不食言!” “以少侠的身手,当不虞本座等背信?” “那你的意思认为怎样?” 王庆候似乎早有成算,毫不犹豫的道: “少侠在交出神剑,接回了同门之后,再出手夺剑,大概不是难事?……” 斐剑暗骂一声好阴险的老狗,自己根本没有这打算,他却想到了。 “以你之见呢?” “少侠先解剑交与本座,待验明真假之后,由本座携剑覆命,少侠在原地稍候,待本座回头,立即放人!” 斐剑几乎气得发昏,但却莫奈其何,这一着真绝,可称万无一失,自己神剑离手,如果“金月盟主”不速而至,别说救不了方静娴,自己的命也得赔上。 心念及此,恨不能硬起心肠牺牲方静娴。 但,眼前情况如此,这心肠如何硬得起来。 正道与邪道的分别,也在于此。 王庆候再次摧逼道: “如何?本座不耐久等了!” 斐剑跺了跺脚,还剑入鞘,解了系带…… 王庆候不愧老奸巨滑一伸手道: “抛过来!” 斐剑显得有些麻木地抬手作势欲抛…… 蓦在此刻 两条黑衣人,电旋而至,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金环旗令!” 身形一刹,手中高擎着一支三角小旗,上面呈现金环套月的图案。 “金环旗令”是“金月盟”最高令旗,除盟主之外,一体凛遵。 王庆候与六名黑衣人汉子,齐齐俯下身去,口称: “弟子等恭接金令!” 斐剑一时之间,倒是愕怔了。 “上谕,人质立即押回总坛!” 斐剑心头陡然一震,心念电转,事逼此处,只好断然行事,决不让对方带回方师姐,一切后果不计了。 王庆候久未作答,显然,这上谕太以突兀,使他惊凝。黑衣人一收令旗,双双奔到方静娴身上,从那两名黑衣人手中接过人质。 第六十一章 陈年旧帐 上集书中,两名黑衣汉子,在传出“金环旗令”之后,从另两名挟持方静娴的黑衣汉子手中,接过了方静娴。 王庆候心中大是惊凝这突兀的金旗令,久久没有出声谢令。 斐剑业已横定了心,必要时孤注一掷,决不让师姐再陷入邪魔手中。 就在此刻,王庆候开了口: “请问上使,此令何人所传?” 原先那宣令的黑衣人怒声道: “王统领,难道你敢抗命?” “卑座不敢!” “因何有此一问!” “卑座一日连接二令,前后不同……” “金旗令所至,如盟主亲临。” “卑座知道!” “还不谢令?” “王庆候遵令!” “请回原岗位!” 王庆此这时,才直起身来,灼灼的目光一扫两名黑衣人,道: “两位上使亲提人质?” “不错!” “人质的安全……” “王统领不必多虑!” “请问盟主现在何外?” “总坛!” “两位是从总坛持会而来?” “嗯!” “盟主根本不在总坛,何方鼠辈胆敢冒传金令,拿下!” 两名黑衣人齐齐拔出兵刃,其中之一带着方静娴向后疾退,另一个横剑待敌,原先两名挟持方静娴的两名黑衣人当先扑了过去,另六名也纷纷弹身拦截。 情况,大大出乎斐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金环旗令”竟是假的? 暴喝声中,激战展了开来。 两名黑衣汉子,顿时被转在核心之中。 其中一名栗声高叫道: “掘墓人,你还等什么?” 斐剑如梦方醒,冷喝一声,拔出“天枢神剑”,向王庆候扑了过去。 “呀!” 惊呼声中,王庆候面如土色,手中剑只剩下半尺长一段剑柄。 斐剑咬牙道: “王庆候,纳命来!” 神剑再展,惨号随起。 “哇!” 鲜血喷处,王庆候连肩带背,被劈成了两片。 斐剑连看都不看,弹身射向那边的战圈。 “哇!哇!” 惨号破空,鲜血四溅,黑衣人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瞬眼工夫,只剩下了一名,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斐剑是有意留这一名活口,当下剑指那仅存的黑衣人道: “本少使初试剑锋,体上天好生之德,留你一个活口滚!” 那黑衣人如丧家之犬,跌跌撞撞地急通而逃。 两名假传“金环旗令”的汉子齐声道: “少侠神勇,小的开了眼界!” 斐剑佩好神剑,深深的道: “过誉了,两位何来?” 其中之一道: “小的奉命救这位姑娘!” “奉何人之命?” “赎罪人!” 斐剑大感震惊,脱口叫道: “赎罪人!” “是的!” 斐剑对于“赎罪人”更加莫测高深,他不但深悉自己身世,自己一举一动,丝毫也瞒不了他,他究意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简直神秘得可怕。 黑衣汉子又道: “小的奉命带走这位姑娘!” 斐剑一皱眉道: “什么,带走她?” “是的,这位姑娘中了迷神奇毒,必须从速化解……” “她……中了毒?” “少侠应该看出来,她的神志已失。” “贵主人能解救她?” “正是如此!” 斐剑把目光移注到方静娴面上,凄声道: “师姐,认得出我吗?” 方静娴两眼发直,毫无反应,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斐剑心中一惨,几乎掉下泪来,但他忍住了,他不愿在陌生人面前落泪。 “贵主人如何称呼?” “赎罪人!” “在下问他的身份?” “这一点恕小的不能置答!” 斐剑长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的道: “上覆贵主人,在下谨致谢意!” “少侠不必多礼!” “两位奉命要带走她?” “是的?” “不怕,‘金月盟’,爪牙中途截击?” “这一点敝主人已有安排!” 斐剑心中大感为难,他实在不放心把方静娴交在不知其来路的陌生人手中,但人是对方救的,同时方静娴中迷神之毒不假,自己的确无法解救,窒了片刻之后,道: “在下可否请问她将被带往什么地方?” “歉难奉告!” 斐剑不由心中有气,愠声道: “如果在下不同意两位带人呢?” 黑衣人充满自信的道: “敝主人说少侠断不致留难,这位姑娘除了他没有人能救!” 斐剑不由语塞,好半响之后,才下了决心的道: “上覆贵主人,大德不言谢,在下铭记心底!” “小的遵命转达!” “如此请便!” 两黑衣人各自抱了抱拳,其中之一挟起方静娴,如此而去。 斐剑这才上路,朝嵩山方向疾赶。 嵩山。 少林禅寺。 这威震中原武林的古刹,日上三竿,钟不鸣,鼓不响,全寺一片死寂,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也是不该有的现象。 整座少室峰,似被一层惨雾愁云所笼罩。 从峰脚直至山门,不见半个人影。事实非常明显,这执中原武林牛耳的名门大派,业已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不错,事实的确如此,少林寺正面临存亡的考验。 大雄宝殿之前,正院之中,数约千名的少林各代弟子分两厢罗列盘坐,左右相对,露出居中一方空地,由正殿阶沿以韦陀殿。 殿廊上,也是光溜溜一片人头,但井然有序,衬着各色袈裟,场面显锐。 第一列,十八名虎面壮僧,是“罗汉堂”的弟子,也是寺中的精英,无比庄严。 第二列,老少不等,是各殿堂住持和执事僧。 居中一列,三叠薄团之上,端坐着一位锦谰袈裟的古稀老憎,宝相庄严,垂眉合国,状同入定,这便是少林当代掌门“无相禅师”。两侧分立着的是首座维那侍者……一共十名。 掌门身后,是八大护法,再以后,也是最后一列,便是十大长老。 上千僧众,不闻半丝声息,全院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在肃穆之中透出异样的恐怖。 突地-一 掌门“无相禅师”开了口,声调是颤栗的: “数日前‘武当’已继‘丐帮’之后,屈服于‘金环旗令’之下,本派是硕果仅存的一个门户……” 为了不太激动,话声顿了一顿,又接下去道: “本派自祖师东渡,虽曾一再历劫,惟均仰赖佛力,化险为夷,但此次情况不同往昔,武林劫数业已形成,本座愧不能维护少林一派……” 话声又是一顿,空气沉重得使人窒息。 “午时最后限期将到,本座重申前谕,除指定的护法弟子之外,其余各代弟子,立刻离寺!” 场面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反应,所有僧众,一个个如泥塑木雕。 “无相禅师”沉痛地又道: “祖师有灵,当鉴纳本座备不得已的措施,少林一脉,不能因本座而断,各同门即各代弟子,除有托身之所者外,一律赴蒲田下院,徐图振兴。 死寂依然,只是每一弟子的面色更加深凝了,那是一种悲痛与坚毅的渗和。 “无想禅师”徐徐起身,湛然目光遍扫全场一周,大声道: “这是论令,各弟子胆敢不遵!” “阿弥陀佛!” 一片震耳的佛号,算得对掌门人的答复。 “无相排师”存不住气了,庄严如神的法相在变,变得令人惊栗。 首座长老‘悟因’,适时开口道:“各同门立意与寺共沉亡,其志可嘉,唯礼有经权,事有达变,此次浩劫,并非少林一门,而是整个武林之劫,各位因博一个‘名’字,而甘心断丧本门元气,断送祖师基业,而非明智之举,同时,本门自开派立法以来,还没有发生过抗命的前例,虽事出非常,仍为门规所不许,愿各同门,各弟子三思!” “无想禅师”厉声喝道:“令出法随,各弟子立即行动!” 蓦在此刻 钟楼上传出三声悠长的钟声,这钟声在此刻听起来,似乎十分凄厉刺耳。 “无相祥师”面色陡沉。 各护法长老也同时面上失色。 僧众群中,起了一阵微微的哄动。 站在掌门身畔的‘维那’忍不住脱口道:“时辰未至,怎地……” 话才出口一半,只见面对“大雄宝殿”的“韦陀殿”门口,院中所留空地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枯瘦如鬼,身着一件剌目的血渍斑斓的上衣,双目精光炯炯,虽在大白天仍如电炬般慑人。 监寺“无后”起身面向“无相神师”合什道“禀掌门师兄,来的是‘血衣娘子’!” 无相禅师沉声道: “本座知道!” “请示下?” “先问明对方来意!” “遵法谕!” 监寺“无后”缓缓下阶向“血衣娘子”行去…… 全寺僧众,一个个怒形于色,少林规矩,妇女不许入寺。 “血衣娘子”怪声吼道: “无相,你搭什么架子,难道要老身参见不成?” 所有少林弟子,全成了怒目金刚。“血衣娘子”闯寺业已犯了禁例,又复对掌门人如此无礼,对整个门派来说,的确是种重大的侮辱。 “无垢”在行近“血衣娘子”八步之外,合什道:“施主当知本寺禁例!” “血衣娘子”冷冷一哼道:“什么禁例?” “女施主向不入寺……” “废话,老身爱来就来。” “无垢”强忍怒气,道:“女施主此来必有见教?” “当然,叫‘无相’答话!” “阿弥陀佛,贫僧奉谕请教来意?” “老身说话向来只说一遍,你滚开!” “无垢”修养再高,也无法忍受这公然侮蔑,老脸一沉道:“施主别太过份!” “血衣娘子”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找死么?” 僧众之中,起了怒哼之声, “无垢”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视少林于无物?” “血衣娘子”面上倏现狞容,举步便向欺……“无后”双掌一扬…… “血衣娘子”脚步未停,单掌拂了出去,“无垢”扬掌本属虚势一见对方出手,双掌猛然吐劲。 “砰!”的一声巨震,劲风四射,“无垢”噔噔噔一连退了四步,脸上肌肉抽动了数下,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所有列坐的弟子,纷纷起立,但格于戒律,没有一个敢擅自出手。 “血衣娘子”越过,“无垢”身边,向掌门方丈存身的殿廊欺去。 “血衣娘子”怪吼一声道: “无相,你迫老身杀人么?” “无相掸师”不愧名门之长,心中虽已怒极,但仍保持风度,一挥手道: “护法让道!” 八大护法恭应一声,向左右闪开。 “无相禅师”徐步下阶,合什道: “施主清道来意!” “血衣娘子”狞声道: “无相,十五年前,有一个叫‘百灵女孔映红’的女子前来少林求取一粒‘大还丹’,被你们仗势欺凌,有这回事吗?” “无相排师”宣了一声佛号道: “有此事,不过施主所谓仗势欺凌四个字有欠妥当!” “这姑娘暂且不论,老身问你,人呢?” “恕本座无法置答!” “什么意思?” “当年那位少女施主恃强硬索‘大还丹’,还伤本门数十弟子,最后本座被迫无奈,才下令以‘罗汉阵’擒她,事后,本座体我佛慈悲之旨,仍赐丹放行……” “真的如此?” “出家人戒妄语!” “人呢?” “本座业已说过无从奉覆。” “毁尸灭迹了?” “无相大师”全身一颤,栗声道: “施主不可随便出语!” “血衣娘子’泪中杀芒暴射,厉声道: “无相,长言短叙,今天你必须有所交代!” “本座无从,也无须交代!” “你推得很干净?” “事实如此!” “无相,如果你没有明确交代,告诉你……哼,老身将大开杀戒,血洗少林!” 此言一出,全场皆震,“无相禅师”不期然地退了一步,八大护法同时面现杀机,十长老与各殿堂住持齐齐作色而起。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第六十二章 佛门浩劫 十五年前,“血衣娘子”的女儿“百灵女”前来索取少林至宝“大还丹”,连伤数十名高手,最后合十长老八护法之力,才制伏了她,如今“血衣娘子”亲临,身手方面,不知比“百灵女孔映红”高也多少,合在场所有高级弟子之力,恐怕无济于事,这一点,自“无相禅师”以下,谁都心里明白,但明知其不可为,总不能听任摆布。 午时转眼将届,“金月盟”所提最后时限将到。 这正应了一句俗语:“祸不单行。” 今天,在双重杀劫的威胁下,没有人敢想象那后果。 这是中原正道的悲哀,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内心的沉痛是无法言喻的。 他本意要遣散大部分弟子,以保少林的一点元气,徐图复兴。由于“血衣娘子”现身,这意愿幻灭了。无论“血衣娘子”也好,“金月盟”也好,加诸于少林的威胁,没有两样,每一个在场的弟子,一个个悲愤填胸,抱定必死的决心,与门派共存亡。 由于这决心,减少了对强敌的恐惧心理。 “血衣娘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厉吼: “无相,如何交代?” “本座无从交代!” “那就别怪老身手段毒辣了!” 了字声中,十指暴伸,向迎面的第一列四名护法抓去…… 四护法同时发掌迎击。 “哇!哇!” 栗耳的惨号起处,两名护法栽了下去。 后列四名护法欺身上步,与前列剩下的两名护法,同时出掌猛攻,八大护法在寺中算是仅次于十大长老的高手,六人联手出击,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但“血衣娘子”是数十年来黑白道闻名丧胆的女魔,相形之下,八大护法就显得太脆弱了。 “哇!哇!” 又是两名护法惨死女魔爪下,而女魔也同时被对方的联手掌力震得退了两步。 所有在场的少林弟子,一个个目眦欲裂。 十大长老业已下了殿廊,排列在掌门身后。 血腥的画面,使这佛门净地变成了恐怖屠场。 “当!当!当!” 钟声再响,这不啻是少林一派的丧钟,意味着末日的来临。 “无相禅师”激动得簌簌而抖,一袭锦斓袈裟,幻出一层层的浪纹。 “各弟子归还原位!” 场面恢复了,“血衣娘子”现身前的态势,只是少了四名护法,四护法的尸身,立即被执事弟子抬下。 “血衣娘子”不明究里,倒是愣住了。 就在此刻 八名黑衣人悄没声的从中门现身,当先一人,手持一支三角小旗,高高扬起,以震耳的声音道: “金月使者,奉盟主金令,着少林掌门,作出最后答覆。” “无相禅师”口唇翕动很久,才迸出一句话道: “本门决不毁弃祖师戒律,背道事魔!” 那名持令使者,一收令旗,栗声道: “掌门人,这是贵派的答覆?” “正是!” “不惜血染少林?” 无数黑衣人,从殿脊屋顶现身,形成一圈人墙,刀光剑影杀气蒸腾。 看来“金月盟”已蓄意血洗少林。 “无相禅师”目光慢慢扫过全寺僧众,老脸已扭曲变了形,这一代高僧,实在不忍近千弟子惨遭浩劫,但,除了屈服,加入“金月盟”,别无他途可走!” 蓦地 “血衣娘子”回身面对八名“金月使者”。 八名使者面上微微失色,那持今使者,显为八人之首,沉声发话道: “尊驾是‘血衣娘子’?” “血衣娘子”狞声道: “老身与‘无相’有笔帐尚未算清,你们先滚远些!” 八使者勃然作色,为首的冷哼一声道:“尊驾口气不小?” “你们想死?” “尊驾不久前血洗本盟第四坛,这笔帐得交代了!” “凭你们这几个兔意子?” 突地 一个阴冷但却入耳惊心的声音道:“血娘,别大言炎炎!” 八使者“刷!”地朝两边分工,一个巨无霸似的诡异老者现身场中。 “血衣娘子”光烁烁的目芒扫处,面下皱折起了一阵颤动,寒声道: “象魔,你还没死?” “哈哈哈哈,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哩!” “此来何为?” “超渡这些和尚!” 场面紧张到无以复加,无形杀机令人惊栗。 所有少林弟子,一个个瞪口切齿,死亡的气氛虽浓,但没有人面带怯意,他们毫无所恃,只是一颗与敌皆亡的心。 “血衣娘子”不屑的道: “象魔,以你的辈份名头,竟也替人作鹰犬?” “象魔”嘿嘿一阵怪笑道: “老虔婆,言归正传,你方才说与少林结一笔帐?” “不错!” “如何结法?” “血洗少林,为女儿索偿!” “好极了,咱们有志一同,你请!” “血衣娘子”何等人物,闻言即知对方心意,森森一笑: “化外老怪,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居心?想借我手替这批和尚做法事,你们可兵不血刃,达到目的,然后乘机再向我动手,索取‘天王寺’那笔帐,对吗?” “象魔”冷冷一哼道: “老虔婆精灵不减当年,‘天王寺”这笔帐本盟志在必讨,不过,如你想保全实力的话,现在就请退出寺外。” 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血衣娘子”略一思索之后,道: “容我再问那秃驴几句话……” “请便!” “血衣娘子”转身,前行数步,迫视着少林掌门道: “无相,你当已看得出少林的命运?” “无相排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 “我佛慈悲,本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得到很好听,你从实覆老身,‘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老身退出这场是非之外?” “本座说过‘百灵女”当年被擒,被本座开导后释放,焉知其下落!” “鬼话,何以江湖中自那次之后,即失我女儿下落?” “本座无言可奉告!” “你别后悔?” “后悔的恐怕是施主……”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向“象魔”道: “我们无妨联手解决此间,私人的账另算,如何?” “象魔”一颔首道: “这也无不可,动手!” “血衣娘子”身形一弹,扑向少林掌门…… “敢尔!” 暴喝声中,六大护法齐齐起身挥掌迎敌。 同一时间,“金月盟”六使者拔剑出手。 少林弟子纷纷出手。 刹那之间,惨叫震天,杀声栗耳,血雨暴洒,肢体横飞。 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展开了序幕。 “血衣娘子”在三个照面之内。解决了六护法,十大长老弹身合围,把她罪状在核心之中…… 地惨天愁,日月无光。 毫无疑问,少林寺将因此而土崩瓦解。 围堵在四周殿顶屋脊的“金月盟”高手,尚未出手加入战围,只在原地蓄势而待,意在不让任何人生离此寺。 六名使者,在少林弟子群中,反而无法发挥功力,处处缚手缚脚。 “象魔”凌虚飞扑,“无相禅师”,出手之间,把“无相禅师”迫得步步后退。 一代掌门宗师,武功也有其独到之处,“象魔”再厉害,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无相大师”,但事实很明显,只是时间问题。 退一万步说,纵使“无相禅师”能敌得过“象魔”,也挽不回少林悲惨命运。 转眼工夫,十大长老在“血衣娘子”掌爪之下,业已,三死四伤…… 眼看少林一派将在这场浩劫之中,灰飞烟灭…… 蓦地 一声如九天雷震的喝声,掩盖了厮杀的声浪,传人每一个人的耳鼓: “住手!” 这一声喝斥,如一柄巨锤,敲击每一个人的心头上,显然,这发声的人,内力修为已到了一种极限。 象夏天的阵雨突然停止一般,一切的声浪,在刹那间静止下来。 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满院积尸,血流成渠,少林弟子被屠戳的至少在两百以上。 所有的目光,全射向“韦陀殿”方向,因为那是人寺必由之门。 一个白色劲装的人影,幽然出现。 “金月使者”之中有人惊叫一声: “掘墓人!” 来的,正是斐剑,只见他冷漠得近于残酷的面上,凝聚了一层恐怖的杀机,手按剑把,一步,一步,走向场子中央。 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但却令所有人惊栗的威力,使刹那之间忘命搏杀的凶神,纷纷闪开道路。 斐剑的目光,远远盯在“象魔”与“血衣娘子”身上,脚下,由于血渍累积,发出“滋!滋”的声音,单调,但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他在院地居中,停了脚步,如利刃般的目芒,缓慢地扫了全场一周,每一个触及这目芒的人,都从心底发出寒意。 少林僧众,大部份对“掘墓人”三字完全陌生,少数的也仅道听途说,留有一个浅浅的印象,只有“金月盟”的高手,对这个小煞星知道得最清楚…… “血衣娘子”上次与斐剑交手时,他是易了容的,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她曾以“飞甲破金”伤过斐剑,所以心中了无怯意。 而“象魔”不久前曾在十招之内,重伤斐剑,故仍目之为手下败将,当时,麦剑双目未复明,若非“赎罪人”诱走“象魔”斐剑绝无生理。 “掘墓人”三个字太以刺耳,少林寺僧惊惧不已,他此来何为?如果,他是索仇而来,那少林寺三方蹂躏之下,势非被夷为平地不可,当然,单凭,“金月盟”已足可毁减少林,再加上“血衣娘子”与“掘墓人”,只是使惨祸的时间缩短而已,正如一个人挨一剑是死,挨三剑同样是死,但心理上的惊怖是不可免的。 场面,呈现一片死寂,更增长了阴森恐怖的气氛。 终于“无相禅师”以事主身份,打破了死的空气: “少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斐剑一抱拳道:“有件悬疑之事,向掌门人请教!”语气之间,显示出他的来意并无凶险企图。 “无相禅师”沉重的道:“本夺目前处境,少施主当已了然,恐怕有失尊命了!” 斐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盘算,决定了行动的步骤,首先,得遣走“血衣娘子”,这女魔因女儿下落前来少林滋事,情有可原,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门人“红楼主人”与亡父“屠龙剑客”有段‘情缘,而两人双双死难,凭这两重原因,今天得放过她。 心念之中,目光射回了“血衣娘子”,寒凄凄的开口道。“血衣娘子”请你立即离开!” “血衣娘子”嘿的一笑道:“什么,要老身离开?” “不错!”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今天在下不准备杀你!” 口气之大,令人震惊。 “你?要杀我?哈哈哈哈……” “这并没有什么可笑!” “小子,如果老身杀你呢?” 斐剑一字一顿的道:“那在下只好改变主意了!” “血农娘子”陡地弹身欺到斐剑身前八尺之处,狞声道:“小子,你是赶来为这些秃驴殉葬的,是吗?” 斐剑栗声道:“在下再说一遍,请你离开!” “血衣娘子”一瞪眼,厉声道:“老身先劈了你!” 喝话声中,右掌暴扬…… “哇!” 惨哼之声,震栗了每一个在场高手的心弦,只见“血衣娘子”全身疾剧地颤抖,乾瘪的脸庞凄厉如鬼,一条右臂,齐肩而落,掉在她脚前三尺之处,鲜血喷泉般的从切口处洒出…… 斐剑手中,“天枢神剑”仍保持那斜切之势,停在半空,面上凝聚的杀机毫无改变,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拨剑,如何出手。 “金月盟”自太上护法“象魔”以下,脸色全变了! 少林僧众的脸色也变了! 但,双方的变是截然两样的,一方是惊悸,另一方下意识的振奋。 情况的演变,大大出乎本已绝望的少林僧众意料之外,“掘墓人”以冠盖武林的剑术,一照面重创“血衣娘子”除去一个克星。 斐剑之所以在一招之内施辣手,是因为他不能让“血衣娘子”再有施展“飞甲破金”的机会,当然,他手下已留了情,否则“血衣娘子”非横尸当场不可。 “血衣娘子”伸右手点穴止血,然后拾起断臂,面上怨毒之状,使人一见永生难忘,目光先扫过斐剑,然后向“无相禅师”狞声道:“无相,我们之间的事没有算完!” 她虽在重伤之下,但那暴恨之气,仍使人不寒而栗。 话落,手持血淋淋的断臂,举步向外走去…… 斐剑没有取她性命的打算,缓缓垂下剑尖,任由她离去。 “站住!” “象魔”一横身,拦在“血衣娘子”的身前。 “血衣娘子”咬了咬牙,道: “你准备怎么样?” “象魔”阴森森的道: “血衣娘子,你血洗本盟,‘第四分坛’,这笔帐你不打算交代了!” “如何交代?” “以血还血!” “狗爪子,你这是落井下石……” “随你怎么说,要走先把命搁下!” 情况演变到这种地步,确实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对少林来说,这象是奇迹,把该派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虽然后果仍难料,但情势已不如刚才的凶险了,现在,强敌已去其一,关键在于“掘墓人”采取什么态度了。 “血衣娘子”浑身直抖,样子象一头受了伤的猛兽。 斐剑一侧身,面对“象魔”,栗声道: “让她离开!” “象魔”微微一愣,道: “小子,你这算什么意思?” “要你放开她!” “你小子对本座所欠不菲……” “你也想讨?” “不错!” “看来这账你讨不到,在下倒是有意再加一笔,将来待你们盟主来结!” “好小子,你狂得相当可以!” 说话声中,陡地发掌向“血衣娘子”劈去,“血衣娘子”在重伤之下,当然难逃这猝然的突击,这老魔心即毒辣又卑鄙,他想乘机解决“血衣娘子”。 “找死!” 暴喝声中,斐剑闪电般射出两缕指风,直指“象魔”双目,指风如疾箭,破风锐啸,其势惊人至极。 “象魔”被迫先救自己,飞快地收掌侧移一个大步。 “哇!” 惨号震耳,站在“象魔”后面的一名“金月使者”,做了替死鬼,指风洞胸,砰然栽了下去。 斐剑一跨步,直逼“象魔”身前。 第六十三章 单剑回天 “象魔”被斐剑那股凌人之气所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血衣娘子”再次举步……现场五名“金月使者”之中两名,长剑一闪,扫向“血衣娘子”。 “哇!哇!” 凄厉的惨号,再次震颤在场高手的心弦,斐剑没有回头,剑尖斜斜下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是剑尖上滴落数滴鲜血。 两名阻击“血衣娘子”的使者剑折人亡。 这种剑术,除了一二人,别说看过,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势态已相当明显,“掘墓人”与“金月盟”来人,已成水火之势,少林僧众心中暗自念佛,而“金月盟”方面,却起一阵惊恐的浪潮。 “血衣娘子”室了片刻,大声道: “掘墓人,老身不须你的这份人情!” 斐剑目光不离“‘象魔”,头也不回道: “不要你领情,下次我可能杀你!” “为什么不现在?” “看在已死的‘红楼主人’份上,放你一马!” “为什么?” “这个你不必问了!” “断臂之仇,老身必报?” “在下随时候教?” “再见了!” “血衣娘子”第三度向外行去,已无人敢现身拦阻。“韦陀殿”这面,一样被“金月盟”高手封锁,但没有人采取行动,目送“血衣娘子”扬长而去,当然,“血衣娘子”虽身负重伤,一般二三流高手如若妄动,那是找死。 女魔离开了,但场面并未稍懈,依然笼罩在浓厚的恐怖气氛之中。 “象魔”目珠连动之后,突地狂声道: “掘墓人,你这兵刃便是‘剑冢藏珍’?” 斐剑冷冷的道: “不错,这便是‘天枢神剑’”。 “天枢神剑”四个字,使所有的眼睛发亮,若非“象魔”喝破,谁也想不到这柄看来极不起眼的铁剑,会是轰传武林的“剑冢”神兵。 “象魔”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贪婪之色。 场中,除了这老魔,谁也不敢兴起这种念头。 斐剑心中杀念早起,在正邪之战中,杀一个便减少一分作恶的力量,同时,今天这种行径,也是死不足以偿其辜。 少林自掌门以下,一个个静以观变,事实上,全寺之中,能找出一个能与“金月使者” 抗衡的都很难,别谈对付“象魔”了,所以在此刻,他们什么也不能表示,但一无形中,他们已把消除灾劫希望寄托在斐剑身上。 斐剑语寒如冰的道: “象魔,尔等八魔在中了‘人皇’‘附骨神针’之后,仍然活着为恶,实在是出人意外的事……” 这话,击中了“象魔”心中的隐恨,狰狞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怖,切齿道:“老夫等此次出山,就是要索取这笔血帐” 斐剑嗤之以鼻道:“看来是办不到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今天死定了!” “象魔”面上肌肉一紧,暴喝道:“小鬼,老夫要把你生撕活裂!” 斐剑一抖手中剑道:“废话少讲,拨剑自卫!” “象魔”窒了一窒,终于拨剑在手。 斐剑双目奇芒暴涨,栗声道:“老魔,三招之内如你不死,今天便算过了一关!” “象魔”手中剑一扬,旋又放下,道:“且慢,老夫有话问你……” “有遗言无妨交待!” “你方才提到‘人皇’那老狗?” “不错,你口里放干净些!” “他现在何处?” “你这话问得多余,即使你知道‘人皇’下落,也是枉然。” “为什么?” “你不会活着下少室峰了!” “哼!” “象魔,你如果三招不死,在下奉告‘人皇’的下落!” “当真?” “对你尚不至信口开河!” “小子,如老夫收手不及,岂不断了线索?” 斐剑语带不屑的道:“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就事论事,如果“象魔”不先解决了斐剑,他们就无法继续向少林下手,完成使命,加上斐剑与“金月盟”之间的过节,与他手中所持的神兵,使“象魔”别无其它选择,再一方面,斐剑已开口挑战,以他的名头身份,非应战不可。 但这六十年前即已成名的魔头,对这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毫无制胜的把握。 “血衣娘子”的前例,使这魔头忐忑不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象魔”运足了功力,陡喝一声道:“如此纳命来!” 斐剑当然也不也托大,一咬牙,以十成功力挥剑相迎“波!” 斐剑并未击实,剑气相接,发出了一声巨啸,余波激荡迸射,追得三丈之内的人,无法存身,纷纷向后暴退。 第一个回合,无分轩轾。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被这样的惊世骇俗的一照面,震得心旌摇摇,目瞪口呆。 斐剑冷厉地大喝一声道:“接这一招!” “天枢剑法”第二招“满天星斗”,以十二成功力发了出去,一片芒雨,像银河倒泻,罩向了“象魔”。 所有在场者的心,全被这招玄厉至极的剑法,提到腔子口。 “象魔”心头大寒,全力对出一招,以求自保。 “呛!”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象魔”手中剑段成数截,掉在地上,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剑柄,庞大的身躯在战抖,狰狞的面目成了紫酱之色。 所有人的呼吸,全窒住了。 半响“象魔”哇喷出一鲜血,半段剑柄,坠落地面。 斐剑手中神剑,缓缓刺向对方心窝…… “象魔”似木偶般的毫无反应,不言亦不动。 显然,这老魔已被无坚不摧的剑气伤及内腑,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暴喝声中,三名“金月使者”从不同角度,挥剑猛出,目的当然是援手“象魔”。 斐剑电闪回身,手中剑一竖,一挑,这乍看似乎极其简单的一式,却是“天枢剑法”中最玄奥也最凌厉的一式。 惨号再传,一名使者,被挑开了胸膛,仆倒血泊之中,另两名出手稍迟,也就因此而逃过了致命的反击,但已被剑气逼得踉跄而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象魔”并非等闲之辈,瞬眼的工夫,已足够他采取行动,右掌暴扬,劈出一道如山劲气,这一掌,是困兽的挣扎,聚毕生残存内力所发,势道之强,骇人听闻,劲气中,隐含一片漠漠白雾。 斐剑回剑一封,劲风四外泻了开去,但鼻中却吸入了一股异味,登时头晕目眩,身形一连幌了幌。 “毒!”当意念升上心头,不由亡魂大冒,这一手他该想到,然而竟疏忽了,幸而对方施的不是“铁枭草”奇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象魔”咭咭一声笑道: “小子,你已中了老夫‘蚀心毒雾’,盏茶时间之内,便将魂归极乐,你纵以至高内功封经闭穴,至多也只有半个时辰可活。” 斐剑心头剧震,对于毒,他可是毫无办法。 “象魔”接着又道: “乘你没有断气之前,如约告诉老夫‘人皇’的下落!” 情况急转直下,少林僧众面面相觑,由于六使者已死其四,“象魔”重伤,围在殿顶四周的黑衣人,充其量只是“金月盟”二三流脚色,压力已减不少,“无相禅师”当机立断,如果乘机一拚,或可死中救活…… 心念之中,沉声发话道: “本寺弟子准备行动,生死存亡在此战了!” 令谕传开,所有少林弟子,全力以备这生死存亡的一战。 “象魔”仍死盯着斐剑,阴森森的又道: “掘墓人,你听见老夫的话了吗?” 斐剑杀机狂炽,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象魔”紧迫着道: “你无防试行提气,看功力还剩几许,不过老夫警告你,如果你动真力,是自速其死,出手立毙!” 斐剑暗中一提气,觉得功力未失,只是因闭穴阻毒之故。 打了二三成折扣,他忽然想起自己所练武功,大背武学常轨,虽说中毒必死,但决不止支持半个时辰,况且,以目前本身情况,足可毁掉对方而有余。 心念之中,“天枢神剑”摆出了攻击的起手式,栗声道: “老魔,区区‘蚀心’之毒,其奈在下何,你少得意,还未过三招之数,你准知你能活下去?” “小子,你无妨出手试试看?” “接这最生一招!” 随着话声,“天枢神剑”以闪电之势,破空展出…… “象魔”怪笑一声,抽身暴退。 但,他低估了斐剑,也太过份相信自己所施奇毒的威力,他以为斐剑这一招只是强弩之末…… 斐剑一发一收,身形幌了两幌,有些拿桩不稳。 场内不闻半丝声息。 “无相禅师”袍袖一挥,厉声道: “动手!” 令谕一下,三名未受伤的长老,扑向“象魔”,各殿堂主分别指挥各代弟子,扑上殿顶…… 守伺在殿顶的黑衣人,纷纷出了手。 恐怖的杀戳,再一次叠了出来。 粟人的杀声,撕裂着空气,令人动魄惊心。 就在此刻,“象魔”庞大的身躯,推山倒柱般地栽了下去,比常人大了一倍的脑袋,骨碌碌滚出老远,一股血泉,从脖子疾喷而出。 不可一世的“天竺八魔”之一,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他是继“狮魔”之后,亡命“天枢神剑”之下的第二人。 原来斐剑那一招,业已切断了“象魔”颈项,这久的工夫才倒下来,足见神兵的锋利,与剑法的卓绝。 “呀!” 所有目击者,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斐剑但觉脑胀欲裂,眼前金光乱进,真气在不断的消散,毒势已难遏阻。 魔头已除,但这些黑衣人都是“金月盟”精选的弟子,这一展开混战,吃亏的仍是少林弟子,顿时死伤枕藉。 斐剑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举目望去,只见那两名仅存的“金月使者”,在三长老与三位住持僧联手合攻之下,仍如生龙活虎,迫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任情况自然发展下去,少林寺纵不被毁,人可能被杀光。 掌门“无相禅师”却被四名可能是头目的三流黑衣剑手围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决胜不了。 斐剑贾其余勇,弹身扑向那两名“金月使者”,手起剑落,惨号声中,两使者仆地栽了下去。 一声呼啸,黑衣人纷纷撤退,刹那间走个精光,撇下了数十具尸身,与少林憎尸混在一起。 少林僧众,业七零八落,根本无力追杀。 第六十四章 生死之间 斐剑中了“蚀心毒雾”之后,两番动用真力,毒势蔓延更快,由于真元减弱,汗珠滚滚而落。 他是全场最瞩目的人物,这情景当然瞒不过别人的眼。 三长老齐齐奔了过去,其中之一急声道: “少施主,你受了伤?” 斐剑咬了咬牙,硬撑住身形不倒,颤抖着声音道: “在下……中了毒!” “毒!”三长老同时惊呼出声。 “无相禅师”亲传口谕,清理积尸,救治伤者,处理善后,吩咐已毕,才急步来到斐剑身前,双手合什,激动的道: “少施主独力回天,挽本寺于生死垂危,本座谨代表全寺弟子,致最高谢意!” 斐剑勉强还一礼,道: “不敢!” 少林为中原武林的领袖门派,虽说没落式微,但以一派掌门之尊,而作此语,在斐剑而言,可算是一项殊荣。 “无相禅师”忽地发觉斐剑神色有异,关切的道: “少施主你……” “晚辈中了‘象魔’的域外奇毒!” “毒,什么毒?” “蚀心毒雾!” “啊!” “无相禅师”满面惊怕之色,显然他对这“蚀心毒雾”有所认识,急声向三长老道: “劳长老驾把少施主移到丹房!” 斐剑的摆手道: “不用了,晚辈……告辞!” “不,这‘蚀心毒雾’,本座曾听先师提到过……” 说到这里,没有下文。 斐剑接口道:“中者无救,半个时辰必死!” 三长老骇然变色,“无相禅师”宣了一声佛号,沉重的道: “少施主为挽本寺浩劫而中此剧毒,本寺将不惜任何代价设法疗毒!” “掌门人知道何物可解此毒?” “这……” 斐剑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基于感恩之心,而照料自己,实则毫无把握,自己死已难免。何必沾污佛门静室,不如乘还能移动身体,到那没有人的处所,让生命结束算了,心念中,怆然一笑道: “贵寺新遭重创,善后待理,晚辈另行设法疗治……” “少施主有这把握吗?” “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可是……” “掌门还有什么见示?” “无相禅师”犹豫至再,才鼓起勇气,沉痛的道: “少施主恐怕难以下这少室峰!” 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连连幌动,连站立之势都感到难以维持,但他心意已决,不愿让对万为自己办善后,以冷而坚的声音道: “盛情心感,晚辈自有打算!” “本座以为不可?” 突地,他想到了此行目的,虽生命将尽,但仍想问明白,定了定神,道: “晚辈此来,本想请教一件……事……” “请讲,本座知无不言?” “就是十五年前,独闯贵寺的,‘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 “哦!那位女施主在事发当日,业已释放下山!” 斐剑大感失望,但这只是心理上必有的的反应,现在,这失望的对他已不重要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一切恩怨情仇,也将随生命之一齐熄灭。 于是,他抱了抱拳,道了声: “告辞!” 转身向外蹒跚行去,走了不到一丈,突地“砰!”然栽倒。 “呀!” “无相掸师”与三长老,以及在旁边清理现场的少林弟子,齐齐惊呼出声。第六十四章生死之间 两位长老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把斐剑架了起来,只见他双目失神,牙关紧咬,全身抽搐,看来离死已不远了。 “无相禅师”面色灰败,口中连呼: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今天,若非斐剑不速而至,水林寺决难逃毁灭的命运,也许,这曾经是显赫一时的门派,将从此在武林中除名,除了斐剑,恐怕已找不出任何一人能有这力量消解这弥天浩劫。 如果说斐剑就此丧命,可以说为少林寺而牺牲,是以身为掌门的“无相禅师”,内心的焦灼与愧疚是可想而知的。 “扶他到丹房!” “无相禅师”话声方落,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大和尚,少林寺要替他送终吗?” 话声中,一个白发如霜,右肩挂一个大酒胡芦,左肩斜背一个大布袋,看上去满有仙风道骨的怪老人,修然出现,身后随着八名黑衣剑手。 “无相禅师”与三长老同感一震,三长老之一粟声道:“祝施主,此来意欲何为?” 来的,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正在现场处理善后的少林弟子,纷纷围上前来。作势戒备。 情势又呈无比的紧张。 八名跟随“四海浪荡客”的黑衣剑手,一个个面带杀机,目中凶焰灼灼,不停地扫向少林僧众。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双眼精芒迫人,注定“无相掸师”,沉声道:“掌门人,把他交与老夫!” “无相禅师”厉声道:“办不到!” “他还有半刻时间可活!” “祝施主意思是什么?” “不劳贵寺替他送终礼歼!” “本座说办不到!” “不计一切后果?” 这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无相排师”毫不考虑的道:“正是这句话。”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冷笑了一声道:“那他死定了!” “施主之意莫非……” “把他交与老夫就可保他不死!” “交与敌人?” “就算是。” “准备如何处置他?” “那是本盟的事,大和尚不必过问!” “待座再说一次,办不到!” “要老夫动手?” “本座不惜一战!” “哼,少林寺有多少和尚死不光……” 四面传出怒哼之声,杀气又笼罩了全场。 斐剑神志还没有全失,他仍认得出视少青,心中恨到了极处,只是他已无法表示心头的愤怒了,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挥手道:“带人!” 四名黑衣剑手,扑向扶持斐剑的二长老。另四名横剑各占了一个方位,“四海浪荡客” 奋力发掌攻向“无相禅师”。 暴喝声中,少林残余僧众,纷纷出手围攻。 恐怖的杀劫,又告叠了出来。 几个照面之后,“无相禅师”追得步步后退,而最先出手的四黑衣剑手,业已逼退了二长老,把斐剑挟持在手。 “四海浪荡客”目的已达,大喝一声道: “住手!” 双方闻声不期然地住了手,只在片刻工夫,少林僧人又已伤了不下十名,幸而没有死亡。 “四海浪荡客”伸手向布袋中一掏,握了个红球在手。厉声道: “霹雳弹,人乃血肉之躯,经不起一弹之威,掌门人,要他们退下!” “无相掸师”肝胆皆炸,恨恨地挥了挥手,少林寺弟子咬牙切齿地退了丈许,但仍围住现场,大有死不足惜之慨。 “四海浪荡客”又道: “掌门人,贵寺的‘大还丹’可以延续他两个时辰的生命。” “什么意思?” “希望掌门人慨赐两粒!” “让你们有时间摆布他?” “是救他!” “祝施主这话谁能相信?” “信不信由你!” “本座愿见他毒发而死,不愿把他交在魔鬼手中惨死……” “四海浪荡客”一扬手中“霹雳弹”,道: “这玩意老夫一共带有五枚,夷乎少林寺大概不成问题……” “无相禅师”咬了咬牙,道: “本寺宁为正义而毁,决不受威迫!” “掌门人,你会后悔的!” “决不!” “赔上全寺弟子性命,并救不了他,掌门人,你想想看……” “无相禅师”默然了片刻,似有所思,转口道: “金月盟会不让他死?” “老夫已说过了!” “救他?” “一点不错!” “目的是什么?” “掌门人,没有时间了!” “无相禅师”回首道: “维那何在?” 一个虎面僧人躬身道: “弟子在!” “取两粒‘大还丹’来!” “遵法旨!” 所有少林门人,全被掌门这项决定震惊了。 工夫不大,“维那”手捧丹药而上,“无相禅师”接在手中,移步上前,亲自塞入斐剑口中。 “四海浪荡客”一挥手道: “立即带走!” 四名黑衣人挟带着斐剑,弹身离去。 “四海浪荡客”冷冷的道: “本盟不容任何敌人存在,掌门人,你等着!” 说完,领着另四名黑衣剑手,扬长出寺而去。 “无相禅师”呆立了许久,突地宏声传今道: “本门弟子注意,善后事毕之后,除本座指定的留守弟子外,一律离寺,其他细节,本座与各执事商讨之后,再行指示。” 所有弟子合什为礼,然后纷纷散去,各司其事。 首席长老“悟因大师”神色凝重的向“无相禅师”道: “‘掌门人’,那位少施主对本寺恩德如山,应该让他平安归化,何以要把他交与‘四海浪荡客’?” “本座有预感!” “恭请明示,掌门有何预感?” “他留在寺中必死,交对方带走却未必死!” “为什么?” “天生奇才异能之士,必应乎天心,本座看他并非伤亡凶死之相。” “就事实而论‘金月盟’将以最酷虐的手段处置他……” “长老难道不曾看出蹊跷?” “这倒不曾。” “第一,祝少青身为该盟总护法,紧接着现身,开口便索人,显然目的是为了人,不管对方动机如何,‘掘墓人’如能不死,便有求生的机会,第二,‘象魔’身为太上护法,而祝少青离去时并未收尸,足见‘金月盟’对这魔头只是存心利用,并无道义可言,该盟未必一定为‘象魔’施行报复,第三,祝少青临去时所说该盟不放过任何敌对之人,从坏处想,这是威胁之词,从好处想,他似有意警告本寺采取预防措施,这是本座的看法。” “掌门遣散弟子,暂避凶焰,就是基于这想法?” “正是如此!” “如果事实与想法恰恰相反呢?” “但愿不会!” “如果‘掘墓人’遭到酷毒处置,他是为少林而牺牲,本门何以对天下武林?” “无相禅师”面色一变,道 “长老不必多言了,本座深信‘掘墓人’必有生机!” “悟因”长老低宣了一声佛号,道: “但愿如此!” 且说斐剑‘金月盟”属下挟持而去,气愤交加之下,连那一丝仅存的知觉意识也告消失了。 当神志复苏,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头脑仍有些晕眩,四肢无力,象瘫痪了般的连转侧都感到异常吃力,他用力测向床沿这一边,灯光使他双眼发花,慢慢地靠窗的桌前,现出一个窈窕的女人背影。 她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斐剑尽力定神,证明这并非幻象,渐渐,从背影上他判断出对方是谁,一颗心顿时狂跳。 室内一个绛衣少女,正向东方霏雯问道:“还留他作甚?” “毁了他?” “主母是智慧人,当想到后果的可怕!” “我下不了手。” “他可能从此不醒,不须主母下手!” “可是……” “主母请三思,盟主他老人家可能会来!” “你出去!” “是!” 绛衣侍婢朝床上偷觑了眼,退出房外,顺手带上了房门。 东方霏雯怔怔地望着假寐不醒的斐剑出神,面色在不停地变幻,可能,她必须作一明智的抉择,救他,或毁了他。 斐剑双眼眯了一条缝,这些情景完全入目,但已引不起他太大的反应,绛衣婢子的话不错,不须她下手,时限到了,自己一样会死。 两滴泪珠,从她秀眸中滑落。 斐剑心弦一颤。 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落泪?” 东方霏雯移身就床前,揭开了纱帐,痴痴地望了斐剑片刻,幽幽吐语道:“弟弟,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为什么偏是这样的身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改正这错误……” 她低下头,轻轻在他额上一吻,这一吻,几乎使斐剑的意志崩溃。 “弟弟,恨我!为了不让你多受痛苦,我只好帮助你结束生命!” 斐剑血行骤加加速,内心有如被撕裂般,感觉,曾经许为红颜如已的人,要向自己下手了。多残酷的安排,多莫测的命运。 反抗?没有力量!死!让生命如此结束!被一度倾心的人杀死,或是毒发而死,虽有差别,结果是一样。 他没有动弹,等待着对方下手。 东方霏雯纤手一扬,中指对准了斐剑的左太阳穴,只须轻轻一点,便可结束他的生命,一切难题,不解自解。 她的手指,颤抖得非常厉害,久久点不下去…… 玉靥,变成了铁青,微微抽搐,勾魂摄魄的眸光,变成了极其复杂的芒焰,似乎,她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蓦地 房门上起了两声轻轻的剥啄,正是那绛衣侍婢的声音:“主母,盟主至尊驾到!” 东方霏雯玉容惨变,猛一挫牙,中指戳了下去,就当指尖将触及穴道之时,突地又收了回去,以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 “弟弟,我下不了手,但也可能救不了你,我给你服下解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生或死,凭你的造化了!” 急匆匆地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担开斐剑的嘴,塞了进去,然后离开床沿。 一个魁梧的蒙面人,已鬼魅般出现房中。 “爹!” “丫头,你真是胆大包天?” “您老人家……” “我问你,你从祝少青手中截留这祸胎,意欲何为?” 东方霏雯臻首低垂,颤声道: “女儿无法自制!” “好丫头,你有心要毁灭父堂创的基业!” “女儿不敢!” “还有,一旦事实揭穿,以他目前的功力,结果将是什么?” 东方霏雯全身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金月盟主”接着又道: “你知道你的行为愚昧到了什么程度?你是在玩火!” “爹!” “让开!” “您?” “他非死不可!” “女儿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让女儿我……亲手结束他!” 斐剑如被扔入沸油中煎炸,心胆俱裂。 “金月盟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别想玩花样……” 说着,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立身床前。 第六十五章 死之抉择 上集书中“金月盟主”必欲亲手结果斐剑的性命,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站到床前,东方霏雯悲切的唤了一声: “爹,您真的要杀他?” “金月盟主”气呼呼的道: “难道是假的不成?” “不如先杀了女儿……” “你真是至死不悟。” “他身中‘蚀心毒雾’已是将死之人……” “为父的要亲手杀了他!” 斐剑在床上只是假装昏迷,对方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东方霏雯抛不掉的痴情使他痛苦,事实上这时畸恋非斩不可,但,人非太上,熟能忘情,这毕竟是极难做到的事啊! 东方霏雯匆匆给他塞下的解药,已发生了作用,疲软的感觉,迅快地消失,另一方面得归功两粒被武林视为至宝的少林“大还丹”。 他努力运动迫毒,帮助药力推行。 如果此刻“金月盟主”猝下杀手,他仍无力抗拒,因为对方的功力太高了,在必死的情况下,得到一线生机,他当然不甘放过。 他一方面全力疾急运功,一方面祈望东方霏雯能多阻滞她父亲一些时间。 生与死,其间的差距非常细微的。 在绝望之时,他不曾恐惧死亡,但当生机来临时,他必须全力追求。 “金月盟主”手掌一扬,向床上拍去,掌至中途,突地收住内劲,道: “丫头,我忘了件大事……” 东方霏雯眼望心爱的人将遭惨死,芳心尽碎,闻言之下,恍惚的道:“什么事?” “他已得到‘天枢神剑’?” “是的!” “剑呢?” “那不是?” 东方霏雯朝床后壁间一指。 斐剑登时急煞,如果“天枢神剑”落入“金月盟主”之手,便什么都完了,自己纵功力尽复,也难与对方杭衡,没有这柄剑,自己的剑术无从发挥到极限,更无法与对方的“金月剑”相比,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神剑夺回手中,自己只要稍一动弹,决逃不过,“金月盟主”致命的一击。 这一急,汗出如潘,余毒经这一激,却意外地加速泄出了体外…… “金月盟主”声音略显激动的道: “拿来我看!” 东方霏雯滞涩地挪动娇躯,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 斐剑已没有再考虑的余地,顾不得功力未复,闪电般劈出一掌,弹出一指。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金月盟主”完全没有防到这一手,在强劲的掌劲与凌厉的指风猛袭下,仓促还手,马步一浮,连退三步,桌翻灯灭。 斐剑已在施袭的同时,翻落床后,伸手向东方霏雯所持的神剑抓去。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斐剑轻易地把“天枢神剑”夺了回去。 灯火虽熄灭,但在斐剑这等高手的眼中,视力并未受阻。 “金月盟主”双眼射出了栗人厉芒,显然已是怒极,东方霏雯的仍痴痴站在原地,不言亦不动,芳心的感受极其复杂。 斐剑不放过任何恢复本身功力的机会,那怕只是极短的一瞬,“天枢神剑”摆出起手的姿势,暗中却在急剧的凋息运气。 房间虽然宽敞,但除了床桌等摆设之外,剩下的空间,方圆只有丈余。 双方呈犄角之势对立。 “金月盟主”也已拔剑在手。 斗室之中,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空气一片死寂。 对峙的时间愈久,对斐剑愈是有利。 “金月盟主”语寒如冰的向东方霏雯发话道: “贱婢,你早已给他服下了解药?” 东方霏雯没有答腔。 “金月盟主”目光不离斐剑,口里继续又道: “贱婢,你任性的结果,将使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休怪我没有父女之情,与其将来遭遇横死,不如现在自决,你动手!” 东方罪雯娇躯一颤,玉容惨黯,幽怨的目光瞟向斐剑。 斐剑方寸大乱,脱口道: “大姐,你不能死!” “金月盟主”阴森森的道: “小子,难道你还想活不成?” 斐剑咬了咬了牙道: “今夜我们之间应该分出生死了!” “本座誓不让你活到一个时辰之外!” “在下也有这打算。彼此!彼此!” “到院中来!” “请!” 两人先后出房,到了院地之中,这院地一色的青砖铺砌,十分轩敞。 东方霏雯也跟出房来,向侍立在阶沿上的两名绛衣侍婢道: “传令下去,封锁中后院!” “是!” 两名绛衣婢女分别从角门隐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看建筑式样,似乎是旅邸,可是不象,若说是该盟的分舵或总坛,又何必传令封锁…… 斐剑不愿去深思这问题,目前,他必须全神应付这一场生死之战。 双方一样的沉凝,一样的无懈可击。 虽然现场只有三个人,但全院似已被一种无形的气势所充满。 这是意志力的拼斗,只要那一方定力不坚,精神稍懈,立即就会遭受致命的猛击。 绝顶高手过招,如果双方功力相差不大的话,生死胜负,决于俄顷之间,因为双方的功力都已到了某一极限,无论攻守,都很难制胜,主要的在捕捉破绽,把握住对方由于其他因数而在气势上所露的疏懈,予以致命的一击。 现在,斐剑与“金月盟主”便是这种情况。 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丝纹示动,但双方所损耗的真无精神是极可观的。 也因为如此,斐剑结终无法使功力完全复原,相反逐渐损耗。 渐渐,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加重,这可怕的讯号,情况发展下去,后果不问可知,在一刻时间之内,精神非崩溃不可!” 唯一的途径,只有出击。 心念之么一动,精神不免微分,在“金月盟主”而言,这已经是出手的机会。 当然,斐剑的意念与行动也几乎是一致的。 “锵!” 金铁交鸣声中,爆开了一溜火花,双方闪电般交换了一招。 虽然双方出手几乎没有先后,但细微之差是有的?“金月盟主”算是主动的一方,也就因这毫末之差,斐剑被迫退了两步。 双方同时下意识把目光源向自己的兵刃,彼此所持都是上古奇兵,在这种全力搏击的情况下,可以判出兵刃的优劣。 斐剑目光掠过剑锋,迅快地注视着对方。 “金月盟主”身躯微微一震,他发现视同拱壁的“金月盟主”,业已缺了米粒大一个小口,这一来,使这一代枭雄怒发如狂,同时,也更加强要毁斐剑的决心,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获得一柄上古仙兵,这值得他不择手段去达到目的。 蒙面巾遮掩下,无法窥见这枭雄表情,但目光中栗人的杀机,已代表了一切。 “纳命来!” 暴喝声中,“金月剑”幻出无数金月芒影,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斐剑。 东方霏雯木然的玉靥为之一变。 斐剑猛一挫钢牙,施出了最凌厉的一招“擎天一柱”,这一招,堪称旷古凌今的绝着,寓攻于守,论守,完密无间,贵在严密无隙的守势中,隐有杀着,如果敌强我弱,决难逃这一招中所含的玄奇杀手。 当然,“金月盟主”的凌厉奇诡,也算是一门罕有的剑道。 “锵!锵!……” 迸射的火光,挟着一串连珠密响,只这短暂的一瞬,双方剑刃碰击了不下三十次之多,每一下碰击,代表一记杀手。 剑气卷涌,五丈之内刺肌裂肤。 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显示这一回合势均力敌。 如果斐剑功力全复,局面也许改观。 一分再合,彼此都存了同一心思,速战速决。 一招! 两招! 三招! 场中传出闷哼,人影霍地分开文诗,斐剑肩头血流如注,“金月盟主”胸前一片殷红,双方都负了伤。 身形在缓慢的移动,一步,两步……到了出手的距离。 又是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人影横斜,踉踉跄跄向两旁荡了开去,这一下距离拉得更远,足足两丈之多,喘息之声丈外可闻。 斐剑俊面苍白如纸,已失去了那股凌人的气势。 “金月盟主”目芒黯淡,庞大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东方霏雯仍一动不动的呆立原地,芳心一片混乱,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她不愿爱人被杀,可是更不愿父亲遭害,二人之间,她无法取舍,如果她顾念亲情,此刻只要一插手,斐剑便毁。 但,她会这样做吗? 杀机依然浓厚,场面由极度的紧张而转变为惨烈。 双方又开始挪动脚步。 沙!沙! 距离在充满杀机的脚步声中缩短,接近…… “锵!” 这一回合,气势大减,各自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数步,双双跌坐在地,斐剑口解淌出了鲜血,双目凄厉无比。“金月盟主”的蒙面巾一片水湿。 双方挣扎着要站起身形,但起到一半,又坐了回去,看来双方都已力竭精疲,而且内伤相当不轻。 一个登堂入室的绝顶剑手,在剑、气、神合而为一,功力悉敌的拚搏下,三者付出的代价是相等的,所以真气与心神方面的损害并非一般剑手所能想象。 斐剑心中十分清楚目前处境,如果对方稍有余力,自己决难幸免,而自己如果有力量取对方性命,身在虎穴,一样是死路一条。 死,似乎成了定局,伤势已不容许他作任何脱身的打算。 东方霏雯再痴情也不会庇护一个杀父仇人! 他想,如果自己与“金月盟主”同归于尽,换得了武林的安市,这牺牲是值得的,虽然自己私仇末报,有些恩情未偿,但在天下安危的大前提下,个人的恩怨就显得渺小了。 心念及此,豪雄之气再度抬头,迅快地导气调元,希望能在对方攻击力没有再生之前,能拚其残余,一举而击杀这武林祸魁。 这意念,把近在咫尺地天仙爱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远的,他不能再去想这些了,他必须避免被杀,目前,生死只存于一发之间。 突地 “金月盟主”厉声向东方霏雯道: “杀了他!” 此举大大出乎斐剑意料之外,如果她在父亲严命之下出手,自己便完了,想,震惊,恐惧,都与事无补,他很明白这道理,死中求活的希望本来没有,最大的愿望能与这枭雄同归于尽,以死改变武林的命运,他必须争取分秒的时间,尽人事而听天命,成败已成无法计及,于是,他强镇浮动的心神,调理那一丝残存的内元…… 东方霏雯闻言之下,娇躯一震,两眼睁得大大的,樱唇在发白,剧颤。 “金月盟主”再次大吼道: “贱婢,你听见没有?” “爹,我……” “杀了他!” 东方霏雯娇躯晃了两显,依然没有移动…… “丫头,要我下令召人动手吗?” 斐剑咬紧牙关,不去理会,一意调理气机。 东方霏雯终于缓慢地移动脚步,每一步有如千钧之重,这比赴死更困难因为她要亲自结束生平真正爱上的人的生命。 短短数大距离,象有几里路那么长,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挪到了斐剑身前。 “动手呀!” 她呆立着,泪水夺眶而出。 “丫头,你敢抗命?” “爹……求您允许女儿和他退出江湖,永不现身!……” “办不到!” “爹!……” “我没有你这种叛逆女儿,想想,你的年纪?想想这些年来你做了些什么?你忘了还有人要得你而甘心,你死了是活该,我决不能让你因愚昧无知而毁了我一生经营,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东方霏雯猛一跺脚,下了决心,纤掌一扬…… 斐剑双目暴睁,紧盯着东方霏雯,神色十分复杂,但没有恨的成份。 东方霏雯如风中弱枝般籁籁而抖,纤掌,停在半空,她拍不下去,泪水,象断了线的珠串,纷纷滚落。 场面,惨厉而诡毒。 一股不知从何而至的力量,使斐剑陡地站起身来。 东方霏雯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纤掌仍扬着没有放下,也没行动。 “金月盟主”也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栗喝一声: “滚开!” 东方霏雯没有动,但掌却徐徐垂了下来。 斐剑双目中再度爆出煞芒,苍白的面也绷得紧紧的,象一块冷硬的铁板,目光一扫东方霏雯之后,神剑斜举,举步向“金月盟主”欺去…… 情况再呈窒人的紧张。 “金月盟主”显然气机未转,还无力抵抗即将临到的攻击。“金月剑”拄地掌住身形,口发出一声冷哼,伸手怀中…… 斐剑陡地一震知道对方必是要施用什么暗器,他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出手,心念一动,身形猛地一弹…… “你……” 东方霏雯惊叫一声,掌纤疾劈而出。 斐剑传一点刚刚恢复的真气,扑杀“金月盟主”也许可以,如果要抗拒东方霏雯的掌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砰!” 挟以一声惨哼,斐剑被震得飞栽两丈之处,仆地不起,口血连连喷出。 “金月盟主”狞声道: “霏雯,他还不曾死!” “不会活了!” “证明给看看!” “这……证明……” “再点他死穴!” “爹,他不会活了!” “嗯!” “金月盟主”口里“嗯!”了一声,举步向斐剑躺身之处走去,他要亲自证实他的死亡,他不相信他的女儿,他只相信自己。 东方霏雯粉腮惨变,他知道斐剑没有死,她那一掌看似威猛,其实她手下有数,但,她无法阻止这悲剧的上演…… 斐剑业已失去知觉,一切对于他都失去反应了。 蓦地 前院传来数声暴喝,惨号随之而起。 紧接着,数条人影飞泻人场,当先一人,身着紫杉,紫内蒙面,他,赫然正是“紫衣人”他身后紧随着的,是“无后老人”,尹一凡,和八名剑手。 原本守在暗处的绛衣侍婢,纷纷电射入场,竟有十八名之众。 四周暴喝与搏击之声,此起彼落,看来“紫衣人”方面的人手不少。 东方霏雯疾从她父亲手中抓过“金月剑”…… 第六十六章 疑云魅影 “紫衣人”一弹身,直逼“金月盟主”身前。 “金月盟主”栗喝一声: “是你?” 尹一凡迅速地从地上抱起斐剑…… 随“紫衣人”而来的八名剑手,已经和八名线衣侍婢搭上了手。 “无后老人”疾声向尹一凡道: “小子,快走,老夫掩护……” 话声未落,东方霏雯的“金月剑”挟骇人之势罩身卷到,凌厉狠辣,世无其匹连“无后老人”的身手,竟不敢轻按其锋,闪电般暴退一丈。 东方霏雯的剑势例卷向刚要弹身而起的尹一凡,尹一凡吓得倒退不迭。 东方霏雯怕伤斐剑,没有下杀手,但一只纤掌,业已随着剑势拍出,三名绛衣女已联手缠了“无后老人”。 尹一凡迫得两丈之外,立即有两名绛衣侍婢攻了过去。 刹那之间,激烈万状。 东方霏雯目注围在身侧待命出手的五名侍婢道:“带走他,用你们五人性命维护他的安全。” 五名绛衣侍婢恭应了一声,由其中一个负起斐剑,四人掩护,从侧门处奔去。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不约而同的猛攻数招,迫得对方一窒,乘机脱身,向五名侍婢与斐剑身影消失方向疾迫而去。 又有十余名剑手,入场接战那几名侍婢。 回笔会及另一边 “紫衣人”欺近到距“金月盟主”伸手向可及之处,激颤的道: “东方盟主,本人该这样称呼你了……” “金月盟主”咬牙道: “紫衣人”厉声道: “有你这种枭獐父亲,才会生那种蛇蝎女儿,灭伦悖道,天理难容,现在,私怨不谈,本人要杀你以谢天下武林!” “金月盟主”内伤极重,自知无法与“紫衣人”抗衡,闻言悚然退了一步,道: “你敢!” “紫衣人”嘿嘿一笑道: “盟主,你的梦该醒了!” 手起一掌,向“金用盟”主当胸劈去…… “你真敢!” 一道剑光,猛袭而至,迫得“紫衣人”收掌横闪三尺。 东方霏雯娇躯一横,挡在她父亲身前。 “紫衣人”在闪身之际,业已拔剑在手,一振腕惨厉的道: “贱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东方霏雯窒了一窒,栗声道: “今晚我决不再让你逃出剑下!” “紫衣人”狂笑一声道: “淫妇,你在做梦,纳命!” 剑芒一展,诡辣万分的刺了出去。 东方霏雯芳心大震,她发现“紫衣人”的身手,已先后判若两人,奇幻的令人难以置信,急剑迫击。 “紫衣人”似知“金月剑”能切金断玉,不待锋刃交会,招式又变,五个照面之下,迫得东方霏雯险象环生,若非他顾及对方手中的上古奇兵,未能尽展杀手,东方霏雯在这五个照面之中,不死也得负伤。 “金月盟主”怪叫一声道: “这是‘地皇’的‘玄黄剑法’!” “紫衣人”剑势不停,口里厉声道: “一点不错,你知道再好不过,我险些疏忽,我代‘地皇’讨这笔帐!” “你……说什么?” “代‘地皇’讨账,你知道该如何付出的!” “嘿嘿嘿嘿,本座知道!” 刺耳的冷笑声中,“金月盟主”身形一欺,右手一扬一圈,没有丝毫劲道,但手势却奇诡到了极点。 “紫衣人”身躯猛可里一个踉跄,栗吼道:“原来是你……到现在我才明白…… 你……” “你早该明白!” “好!好……” 东方霏雯乘机支击,连施杀手…… “紫衣人”大叫一声: “弟兄们,撤退!” 刷!刷!刷!三招杀着,逼得东方霏雯步步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随行剑手已有两名横尸,而绛衣婢女却倒了五人之多,剩下的几名剑手,纷纷弹身飞逝。 “紫衣人”身影掠处,又有两名绛衣人女横尸就地。 东方案霏雯喝一声:“你走不了的!”跟着弹身追了出去。 截至现在为止,除了那批绛衣少女之外,不见有半个金月弟子闯入内院,足见“金月盟”号令之森严。 院外的搏杀声,也开始止息,看来已全部撤退了。 且说,斐剑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身在一间布置得十分淡雅的斗弦竹榻之上,头仍有些晕眩。思想是一片空白,他茫然四顾,目光掠过每一件陈设,每一样家具,逐渐,意识回复…… 难道是一场恶梦么? 这又是什么地方? 莫非自己…… 心念之中,不禁脱口道: “相公,你醒了?” 斐剑心中一震,要想坐起身来,方起得一半,攻心剧痛又使他倒了回去,目光转处,只见一个绛衣少女正朝床前移近,心头不禁又是一寒,自己被东方霏雯一掌震飞,以后的事就不知道。 首先,他想到了那柄与生命同等重要的“天枢神剑”,目光随着意念四下扫去…… “相公在看什么?” “我的剑……” “相公身后壁上!” “哦!”他心头落实了,又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主母的一处临时歇脚之处!” “她人呢?” “你在分坛……”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斐剑追问道: “分坛!昨夜交手的地方?” 绛衣少女无奈的道: “是的,那是本盟第二分坛!” “我急会来到这里?” “婢子奉命送相公来此调息!” “你们主母为何不杀了我?” “这……相公是知道的的,主母一生,只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相公。” 斐剑心弦一颤,沉默了征刻之后,道: “你们盟主呢?” “就在相公昏迷之后,‘紫衣人’率手下突袭……” “紫衣人?” “是……的!” “以后呢?” “婢子等在混战中离开,以后的情形还不知道!” 斐剑下意识中升起一缕不安之情“紫衣人”自盗窃了“地皇”全部武学之后,功力已更加惊人,他既然袭击“金月盟”分坛,必有周详的行动计划,“金月盟主”如果伏诛,当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东方霏雯与他有杀身之仇,他决不会放过她,以东方霏雯的身手,也许能脱身,但此刻还不见她的人影,情况便不妙了。 斐剑自“英雄擂”事件之后,已决心斩断情丝。然而藕断丝仍连,对她的安全,他仍是关心的。 何况,她又救了他一次,如果不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手中截下了他,一旦落入“金月盟主”之手,他早死了,如果,她不给他解药,则人也早死在了“象魔”的“蚀心毒雾”,又如果她不甘背父命,存心袒护,他也该陈尸第二分坛之中…… 他并非感恩,而这恩加深了被现实冲淡了的情。 一个真的武士,在于恩怨分明,再加上了情,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但,“金月盟主”荼毒武林,妄想君临天下,正邪不两立,事实上双方已势成水火,他不杀他,便是被杀,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他是她的父亲,儿女之情能抵消这仇吗?不能!肯定的…… 那事实发展的结果,他与她之间,将演变成什么情况? 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何以自处? 他深深地想,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乘没有与她见面之前离开,等到自己师仇得报,家恨得消,武林大患得除,身无挂碍,欠人的还人…… 突地,他想到了在“剑冢”中的痴心人崔婉珍,大师伯的遗孤,对她,能无所交代吗? 心念及此,有如身处烈火之中。 情感上的负荷,远甚于任何肉体的痛苦。 他痛苦地咬了咬牙,不管将来,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首先,他必须先疗伤,恢复功力,否则一切都等于零。 于是,他淡淡地开了口: “姑娘,在下要凋息一下,希望能不受干扰。” 绛衣少女歉然一笑道: “是婢子打扰了相公……”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说希望不必时时照顾!” “相公内伤相当不轻……” “在下知道!” “可惜主母未返,疗伤丹药……” “不必!” “相公可要先用些食物。” “不用了!” “如此婢子告退,相公如有吩咐,可击床头金钟!” “噢!” 绛衣少女盈盈出室,随手带门。 斐剑澄心静虑,收神归一,就躺卧之势,默运心法,开始调息,十周天之后,痛楚全消,气机大畅,丹田之内,真力源源而生。 功力再生,迅快得大出意料之外,他立时憬悟这是曾服两粒“大还丹”的结果,心中喜不自胜,由睡姿改为跌坐,加紧调息。 两个时辰之后,斐剑自觉痛苦全消,功力尽急,忙收功下床,从窗灵的日影看来,当已是未申之交空气一片沉寂,不闻半丝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看情况,东方霏雯多半还没有回来。 斐剑心想,该是走的时候了! 于是,他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申视一遍之后,佩在腰间,无意中,他瞥见自己镜中的影子,浑身上下血污但此地既是东方霏雯的临时居处,那来的男子衣物呢? 如果此地僻外荒野,倒无大碍,如是闹市城镇,就憋扭了,一时之间,不收大感踌躇。 他毫无目的地在室内踱了两圈,下意识地手拨开了壁橱。 一看,不由呆了一呆,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壁橱中赫然挂着数袭长衫,更奇的是所有长衫都是紫色的。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这些紫衫是属于谁的呢? 他想起来了,东方霏雯靠驻颜之术保持容貌,实际上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她被婢女称做“主母”,当然她是结过婚的,这些紫衫,可能是她丈夫所遗。 她的丈夫是谁呢?她从来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紫衣人”,一些往事的片段,在脑海中叠映出来…… “紫衣人”数度威迫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交往。 “紫衣人”当面斥她为贱人,淫妇。 石碣峰顶,她迫“紫衣人”坠岩。 她一再否认她“紫衣人”任何关系,她指“紫衣人”是武林败类。 事实果真如此吗? 这些紫衫何来? 他感觉受了极大的屈辱,自己纯真的感情被污辱了。 美赛天仙的躯壳下,掩盖的竟是一个丑恶的灵魂吗? 俊面在刹那之间变成了铁青,额上青筋暴出。 片刻之后,他松驰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也好,当它是一场恶梦,反正自己已决心斩断这情丝了,何必自苦呢? 亲仇未报,师仇未复,武林同道期望甚殷,如果为了一个徒具美色的淫妇,还配称为“武士”吗? 他完全释然了,褪去了血污的衣衫,换上紫衫,重佩好神剑,大踏步向房外走,房门是虚掩的,应手而启。 房外,是一个极其悦目的庭院,山石玲珑,花木扶疏,曲槛回栏,亭榭宛然。 奇怪,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突地 他的目光直了,汗毛根根倒竖,一颗心不由剧跳起来。 血! 死尸! 比比皆是,有绛衣俦衣,也有黑衣汉子,场面悚目惊心。 他弹身绕诞院一周,出角门,又是一重院落,入目仍是血,死尸。 他惊得呆住了,做梦也估不到在这一段疗伤的时间内生此巨变。 是什么人下的手? 看来这宅院已无一活口,以这些绛衣少女与“金月盟”属下弟子的身手而言,断然不至轻易地被杀个精光,来人的身手未象免太可怕了。 对方血洗这宅院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以自己一无所觉? 不对! 心念之间,他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来敌为何不向自己下手?“天枢神剑”武林异宝,何以无恙? 太不可思议了! 他希望发现一个活口,探查一点线索,但半个活的都没有。名符其实的血洗。 东方霏雯回来之后,发现这惨变,她将如何?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宅院,一看,这宅院座落在山脚下,四望不见人烟,十分荒僻,门外松柏成林,林木之间,又是累累死尸。 “谪仙秘宫”被毁的往事,骤现脑海,心想,莫非又是“紫衣人”的杰作了? 这太有可能了,以紫衫作为论据,设使,紫衫是属于“紫衣人”,证明“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存在,这关系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情人,唯其如此,“紫衣人”对东方霏雯的各处秘密居所,才了如指掌,行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果推断正确,据那绛衣侍婢所说。“紫衣人”率人突击第二分坛,而东方霏雯一直不见踪影,可能已遭了不幸。 心念及此,一种异样情绪涌上心头,不管目前如何,过去他曾倾心爱她的事实,这事实是抹不掉也忘不了的。 她真的会遭了不幸吗? 他的内心微微起一阵抽搐。 那天仙见了会生出妒意的绝世姿容,不期然的又现心头,使他感到手足发麻。 他联想了一代魔魁“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与自己一场剧战,彼此均已负了重伤,“紫衣人”适时突击,这袅雄决难逃公道,如果泉雄伏诛那就天下太平了。 如此,自己和“紫衣人”算帐的时机也来临了。 最后剩下的两件事,将是“金钗”凶手的下落和“附骨神针”之谜。 恩仇了了之后,与师姐崔婉珍偕隐“剑冢”,谢绝江湖…… 想到这里,不由慰然的笑了一笑。 蓦地 不远之处,传来一声冷嗤! 斐剑心中一动,向发声之处电闪扑去,疏林掩映之中,一无所见,方自一愣,冷“嗤” 一声再度传来,却已在前面十丈之外。 他不由拗性大发,弹身再追,到了十丈之外,只见右前方人影一闪而没,他一发狠,运足功力疾追过去。 那人影功力似乎相当惊人,一连几间一已转过山嘴。 斐剑穷追不舍,身形似一道轻烟。 飘过山嘴,人影没入一个茂密的树海中。 显然,对方是有意引逗他追赶,他可不顾一般所谓“逢林莫入”的禁忌,弹身便投入林中。 林深树密,视界模糊不清,如果对方伏匿不动,要想发现的确很难。 斐剑运足目力,一阵搜寻,却一无所见,不由愤然发话道: “何方朋友效这末流行径,莫非见不得人么?”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老夫在这里!” 斐剑连看都不看,单凭听觉,便扑到了发声方位。 “娃儿好身手!” 眼前,是一个貌相奇古的白发老人,白袜云鞋,一袭黄葛布长衫高曳腰间,手中拄了一根乌溜溜的粗藤杖,双目神光炯炯,有些慑人心神。 斐剑目光一扫这怪老人之后,冷冷的道: “老前辈相召晚辈?” “可以这么说!” “前边的血案……” “不谈这个。” “老前辈如何称呼?” “宇宙一尊!” 斐剑双目一瞪,面上杀机立现,寒声道: “你就是‘宇宙一尊’?” 第六十七章 宇宙一尊 “宇宙一尊”哈哈一笑道: “一点不错!” 斐剑口唇一拐,缓缓抽出“天枢神剑” “紫衣人”利用他传话,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所说的话,又响在耳边:“…… 十年,‘宇宙一尊’为爱徒龚丙照索仇,把‘屠龙剑客司马宣’废去武功,残了双目,放逐石碣峰顶岩窟之中……” “屠龙剑客”经多方面证实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因为母亲的一句遗言,使自己心理上对她不曾见过面的父亲存有成见,但父亲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这笔血债为儿子的焉能不讨。 “宇宙一尊”白眉一竖,道: “你想做什么?” 斐剑冷酷的道: “杀你这老匹夫!” “宇宙一尊”面不改色的道: “杀老夫,为什么?” “十年前你曾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屠龙剑客司马宣’……” “慢着,你说司马宣?” “不错!”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父子!” “这就不对了,他姓司马,你娃儿姓斐,怎会扯上父子关系呢?” 斐剑心中一震,这老我竟然也知道自己的姓氏,当下冷析的一哼道: “这你就不必管了!” “宇宙一尊”好整以暇的道: “笑话,这岂能不管,你要杀老夫,老夫纵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呀!” 斐剑厉声道:“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不敢两字从何说起,你的确是不知不天高地厚,想当年‘五帝’,见了老夫,也得礼让三分,你算老几?” 提到“五帝”,斐剑不由大感悲愤,时至今日,尚不能诛凶报仇,慰师父师伯等之灵于地下…… “宇宙一尊”接着又道: “娃儿,你的气魄与身手,果然凌驾当年‘五帝’之上,‘五帝’有灵,也当告慰九泉了,老夫问你,你说的事可有根据?” “当然有!” “什么根据?” “紫衣人亲口说的!” “紫衣人是谁?” 斐剑不由一窒,的确,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紫衣人”的来路,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有看过,但这无关宏旨,“紫衣人”的面目总有揭开的一天,现在,只是替父索帐,顿了一顿之后,道: “不管‘紫衣人’是谁,我只问事实!” “宇宙一尊”轻蔑的道: “你即不知对方来路,焉知其言可信?” “我只问事实?” “老夫说过没有这回事!” “真的不承认?” “如果老夫说‘紫衣人’杀害人‘五帝’你相信么?” “相信!” “为什么?” “紫衣人业已自己承认!” “依老夫所知,他仅承认与‘五帝’动手,而否认杀害!” “你知道?” “当然‘附骨神针’之谜并未揭晓……” 斐剑骇然退了一个大步,他震惊于对方意然也知晓这些秘密,他深信这秘密不可能传出江湖,对方怎会得悉的。心念之中,迫问道: “这秘密你如何知道的?” “娃儿,难道老夫不得你称一声老前辈,开口你,闭口你,太刺耳了!” “现在你已经不配了!” “你不够武士风度!” “别把话题岔开,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 “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的,除非不出口……” “你是偷听来的?” “亦无不可!” “你与‘紫衣人’是一路?” “老夫不否认!” 斐剑心念一转,血洗东方霏雯别居的,“宇宙一尊”必有分,“宇宙一尊”残害如此,多问无益。 心念之中,手中剑斜斜下垂,摆出起手之势,栗声道:“‘宇宙一尊’我要出手了,你自己准备自卫!” “你非要老夫的命不可?” “当然!” “不问理由?” “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那你出手!” “你承认残害,‘屠龙剑客’了?” “根本没有这回事,从何承认?” “紫衣人以卑鄙毒计,炸死了‘红楼主人’与‘屠龙剑客’,而你与他是同路人,这还不够说明一切么?” “天下事也许不是如你想象这么简单。” “不管简单复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老夫今世不杀人,也不欠债呢?” “诡辩不会使我改变主意的。” “事理不明,是非不分,不能算一个完全的武士!” 这话使斐剑大大一怔,他几乎不分清楚眼前的是友是敌,对方的话含有至理,无可寻瑕,但仇不可不报,安知对方不是以诡词说服自己? “你是真正的武士?” “可以这么说!” “我什么地方事理不明,是非不分?” “凭‘紫衣人’一面之词,硬指老夫是凶手,这在别人,还不怎样,以你目前的造诣,如果事事凭主观见解,任性而为,天下要大乱了!” 斐剑又是一怔,但仍冷峻的道:“你否认是凶手?” “不错!” “你不服!” “当然!” 斐剑心念一转,毅然道:“好,事实真相不难查明,这笔帐暂时搁下。” “宇宙一尊”纵声一笑道:“嗯!从善如流,可教,还有一点,大丈夫恩怨分明,不可口出恶声,有损武士的风度……” 斐剑的性格,较之刚出道时已变了许多,这是磨练的。 结果,闻言淡淡的道:“称你一声阁下如何?” “何以不照刚见面的称呼?” “在实真相未明之前,阁下还不配当‘老前辈’的尊称!” “嘿嘿!有理!老夫不坚持。” “现在话说回头,阁下引在下来此,必有所为?” “当然!” “如此请讲!” “你必须与姓东方的那女人断绝关系!” 斐剑心头一震,寒声道: “阁下就为了这句话而找上了我?” “可以这么说!” “在不的私事与阁下何涉?” “不错,是你的私事,但老夫也是为了你个人。” “什么理由?” “宇宙一尊”老脸骤现湛然之色,变得庄严无比,沉声道: “你已承认‘屠龙剑客司马宣’是你父亲?” “嗯!” “那你听着,东方霏雯与司马宣曾经是夫妻!” 斐剑恍若焦雷击顶,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激动万分的道:“你说谎!” “宇宙一尊”老脸一沉,道:“老夫在武林中薄有名位,岂能对你后生小辈信口雌黄?” 斐剑浑身似发寒虐般的颤抖不停,这会是事实吗?太可怕了,幸而自己与她并未发生逾体的行为,否则岂不遗恨终生。难道“无后老人”和尹一凡的师父……等的忠告,也是基于这理由吗? 大粒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 从这些事实看来,她的确是一个荡妇,这和她的外貌多不相称? 他的俊面苍白得可怕,呆立着不发一言。 “宇宙一尊”再次开了口:“你与她难道已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没有!” “那好,亡羊补牢还不嫌迟。” “这……会是真的?” “老夫以人格作赌。” 斐剑咬了咬牙,道:“如此说来,先父是一个无行的武士?” “可以如此说,他一生罪孽深重,死不足以偿其辜。” 这话,听在斐剑耳中相当不是滋味,他第一次听到他父亲生前为人所批评,照“宇宙一尊”的语气父亲成了十恶不赦的邪魔,母亲遗命要自己杀父亲,难道也有某些必然的原因吗?“红楼主人”与他有关系,东方霏雯又与他有关系,而母亲果然是被遗弃,由此,可证明他为人的一面,另外呢?还有什么邪行流在江湖之中? 身为人子,他必得查明真相如果单属女人方面。只能算私德不修,如对武林道有所危害,就不能怪别人的指责了。 心念之中,栗声道:“在下很想知道阁下所云‘罪孽深重’四个字的含义?” “宇宙一尊”长声一叹道:“将来你会明白的!” “在下极想现在明白。” “时机未至,老夫不拟饶舌!” “阁下别忘了我是他的儿子?” “此语何意?” “阁下得对自己的话负责任,在下并非强词夺理,阁下所下的断语,必然有根有据,否则便是侮辱在下!” “如果事实俱在呢?” “在下没有话说。” “否则呢?” “阁下还出公道。” “这笔帐也留到以后一起结算,如何?” “对不起,在下要现在明白!”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 “阁下愿付之一战而不愿吐露实情?” “非不愿也,不能也!” 斐剑冷飕飕的道: “这一战是生死之争,还是分出胜负即可?” “宇宙一尊”毫不以为意的道: “你看着办好了!” 斐剑一横心,道: “如此体怪在下手辣了,到时不要再说在下不够武士风度……” “娃儿,你这是现买现卖?” “接招!” 喝语声中,一招“投鞭断流”以十成功力发了出去。 “宇宙一尊”老脸一肃,手中乌藤杖急架相迎,出杖的姿势诡异已极,如封似闭,全采守势。 杖剑交击,发出一声“锵!”然巨响,那声音象金铁交鸣。 双方一触即分,斐剑震得手臂发麻,“宇宙一尊”乌藤杖却几乎脱手而飞。杖重剑轻,显示出斐剑的内功较对方雄浑。 “宇宙一尊”检视了一下藤乌杖,只见交击之处已崩了豆大一个缺口,老脸一紧,白眉上扬,激动的道: “好剑,老夫这根藤杖生平第一次受损!” 斐剑却是暗地咋舌,“天枢神剑”无坚不摧,连“金月剑”截铁断金“也不免受损,而对方的藤杖未被劈断,仅受些微损伤,足见这藤杖不是凡品,普通刀剑别说损它,反过来还要被它所毁,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 “阁下这根藤杖也是件宝物?” “宇宙一尊”似乎一十分珍惜这根藤杖,看了又着,黯然道: “宝物已受损了,何宝之有!” “不被削折,已属难能。” “哼!” “接在下第二招!” “满天星斗”用足十二成功力洒了出去,每一个部位角度,都在剑芒控制之下,威力强猛,世无能匹。 “宇宙一尊”倒也识货,知道闪避无从,反击更该不行,竭尽全力,封住门户。 一阵连珠密响杖剑交出不下十次之多。 “宇宙一尊”蹬蹬蹬连退了四五步,手中杖倒曳地面,如银须发蓬飞而起,老脸一片灰败,喘息之声远远可闻。 斐剑两次出手伤不了对方,证明对方是除“金月盟主”之外的仅见高手,但以目前情况而论,只须再全力出剑,对方非死即伤,当下冷冷的道: “阁下可以谈话了?” “不!” “阁下有自信能挡得住在下的第三招?” “老夫拚着受伤,再见识你一招!” “刀剑无眼,阁下也许就此长眠?” “你是存心要毁老夫?” “阁下迫在下如此!” “如果老夫接下了第三招呢?” “不可能!” “你娃儿看准了?” “差不多!” “出手!” 斐剑身形朝前一欺,“天枢神剑”回复出击之势…… 场面骤呈无比的杀机。 斐剑的目的,是要对方说出他父亲生前的行为,何以能当“百死不足以尝其辜”的恶毒评语,当下奈住杀机,再次发话道:“阁下,你还有机会……” “别妄想老夫屈服在你剑下!” “阁下会反悔的。” “后悔的可能是你娃儿!” 斐剑面上突呈一片恐怖杀机,他已决定不让对方逃出剑下。 蓦在此刻 不远处的密林之内传出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 “斐剑,不可对老前辈无礼!” 斐剑带煞的目芒朝发声处一扫,道:“谁?” “赎罪人!”这神秘人物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第六十八章 爱恨孰深 从声音听来,发话的是“赎罪人”一点不错,“赎罪人”的口气对“宇宙一尊”似十分尊崇,但仇怨是一回事。为人又是一回事,即使对方是备受武林同道敬仰的人物,并不能抵消他因偶然或有心所造成的仇怨。 这神秘人何以突然来临阻止自己向“宇宙一尊”出手?这决非偶然,可能,双方又是一条路上的人物,因为双方对自己的一切隐秘,都一样的了若指掌,这个谜不揭穿,在精神上是一种威胁。 心念之中,他开了口。 “阁下何妨请现身一见?” “赎罪人”的声音道: “我们还不到可以见面的时候!” 斐剑困惑的道: “为什么?” “将来你会明白!” “阁下为什么如此神秘?” “我是不得已!” “见面也有时候的限制吗?” “当然!” 斐剑吁了一口大气,目光不期的扫过“宇宙一尊”,只见这老人一付行若无事的样子,对“赎罪人”的来临,象是意料之中,这说明了“赎罪人”根本早就隐身在侧,所以“宇宙一尊”若有所持的从容不迫。 同时,血洗东方霏雯别居,“赎罪人”必然也有一份,就已知的这几个人的身手,即使东方霏雯在场,恐也无法避免。 东方霏雯是“金月盟主”的女儿,“金月盟”是武林公敌,别居被血洗,根本值不得同情。 心念之中,又道: “山麓庄院的血案,阁下参与了!” “不错,这些罪恶之源,必须一一消灭。” “这也是对付‘金月盟’行动的一部分么?” “可以说是,你不会同情她?” “同情谈不上,但在下受她的恩惠不假……” “赎罪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的道: “斐剑,莫非你想报恩?” 斐剑反问道: “一个武士难道不该有这想法?” “宇宙一尊”突地接口道: “你准备如何报法?” 斐剑冷冷的道: “那是在下个人的问题?” “你不会对正派同道倒戈?” “在下的立场很坚定,毋劳阁下操心。” “很好,老夫很高兴听你这句话。” “我们的事还未了结?” “赎罪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斐剑,愿听我一句话吗?” “请讲?” “不要与老前辈为敌,一切因果短时间内即有分晓!” “赎罪人”虽说行动诡,但对斐剑却是情深意厚,这人情他不能不买,略作思索之后,慨然道: “看在阁下份上,在下没有话说!” “本人很感激!” “阁下太谦了,在下受惠良多,还不敢言报。” 沉默了片刻之后,“赎罪人”以一种听来很异样的声调道: “斐剑,你刚才已听到‘宇宙一尊’前辈的忠告了?” 忠告,当然是指东方霏雯与他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之间的关系,斐剑感到一阵莫名的痛苦,面色倏呈阴冷,咬了咬牙道: “那会是事实?” “百分之百!” 话出“赎罪人”之口,斐剑不能不信,自己的身世东方霏雯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她为何没有断然的表示呢?她存的什么心?这是逆伦的罪恶呀! “在下相信会证实这一点!” “向东方霏雯本人查证?” “是的!” “斐剑,你恐怕不清楚她的为人,当心一失足成千古恨,造成人伦惨剧。” 斐剑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冷颤,激动的道: “敬谢忠告!” “还有,你答应誓不向‘紫衣人’索仇?” “在下……答应!” “好,你记得‘紫衣人’那地下秘室?” “记得的!” “如此你立刻上路,到那地方,声讨‘金月盟’的时机已成熟。” 这是武林天下的大事,正义与邪恶的决战,将左右整座武林的命运,登时豪兴大发,“呛!”地一声还剑入鞘,沉声道: “谨遵台命!” “再见了!” 声音顿沓,想来已离去了。 “宇宙一尊”手捻白须,宏声道: “娃儿,你得天独厚,奇缘辐揍,挽狂澜,砥中流,舍你莫属,盼你好自为之。” 这一番话,含有无比的鼓励,也有很高的推许,撇开两人之间,所发生咀晤不谈,以“宇宙一尊”的辈份,说这些话并不为过,斐剑为了表示武士风度。当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以手一拱道: “不敢当阁下谬赞,在下决定全力以赴。” “如此武林幸甚,再见了!” 声落,人影已杳。 斐剑痴立片刻,弹身出林…… 日薄西山,归鸦噪晚,烟岚四起,夜的脚步近了。 斐剑却没有闲情欣赏这山区晚景,展开身形朝与山岭相反的方向奔去。 正行之间,一声娇喝倏告传来: “别走!” 闻声知人,斐剑不由心头一沉。 微风飒然中,一条娇俏人影,呈现眼前,来的,赫然是东方霏雯。只见她秀眸带煞,正靥泛青,神情凄厉一十分,瞪视着斐剑不发一语。 这种神态,在斐剑来说是第一次看到,脱口道: “是你!” 东方霏雯冷冰冰的道: “连称呼也改了?” 斐剑想起“赎罪人”的忠告,从头直凉到脚心,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启齿。 东方霏雯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我仍叫你弟弟,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斐剑心头一片狂潮,翻搅得他脑胀神烦,闻言之下,不加思索的道: “什么手段太辣?” “弟弟,别来这一手,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问你,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使得你这样对付我?” 斐剑若有所悟的道: “你是说血洗……” 东方霏雯凄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 “我以为你佯装到底呢!” 斐剑一字一句的道: “你以为是我做的?” “除了弟弟你,旁人恐怕没有这能耐连毙数十好手?” “你错了!” “我……错了?哼!我希望你能有所解释?” “那是别人所为!” “别人,谁?” 他当然不能把“赎罪人”等供出来,否则岂非是对敌人出卖同道,当下断然道: “不知道!” 东方霏雯气得浑身乱擅,栗声道: “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到一定要知道?” “弟弟,你不坦自承认?” “承认什么?” “杀人!” “我没有做,如何承认?” “那你得说出下手的人是谁?” 如果换在以前,他会毫不考虑地说了出来,但现在不同了,赎罪人”与“宇宙一尊”所提的忠告,象一只毒刺激如他心上,这毒刺,足以否定以往的情感,也使他对她超的凡的姿色得到相反的反应,他冷硬的道: “我说过不知道!” “那请你解释,你本重伤之身,何以此刻完好如初?” “我以内无自疗!” “就算如此,你何以不受害?” “也许对方的目的不是我!” “而你坐视我的人被屠杀?” “事情发生在我疗伤人定之时,我事后才发现。” “这解释我会满意吗?” “信不信由你!”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恨声道: “弟弟,我为你几乎斩断了父女之情,我为你尽量掩饰你对本盟的许敌对行为,我为了你不惜任何牺牲,只因为我爱你,然而你却……” 说到这里,大有黯然泣下之慨。 这些,全是实情,斐剑无法否认,可是那毒刺使他的心坚冷如顽石,冷漠的道: “我不否认这些事实!” “那你为什么如此回报我?” 斐剑歇斯底里的狂吼道: “我没有……” 东方霏雯反被他的神态惊得一愣,颤抖着声音道: “弟弟,你真的没有?” “没有!” “你……仍然爱我?” 斐剑全身象触电似的一震,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霏雯玉容一惨,眸中闪射出怨毒之光,凄厉而缓慢的道: “你变了,你骗取了我的心,然后把它抛在地上践踏……” 斐剑恍惚的道: “我……没有……” “何必否认?” “我承认!我……的确变了,我不能不变!” 东方霏雯娇躯一挪,向斐剑身前迫近了两步,咬牙道: “我明白了,你爱上‘剑冢’之中的少女,所以你才得到这柄神剑。” “我不否认爱她!” “好!好!弟弟,大姐坦白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要把它毁掉,谁也得不到,我很会嫉妒,也狠得下心肠,是的,我曾爱过你,但当我发觉感情被骗时,会施以强烈的报复……” 话锋一顿之后,又接下去道: “我美?是的,你不会否认,我也以此自豪,然而我自己知道,我已是迟暮之年,虽然驻颜有术,但却不能扭转生机,我一生真正抛出了全部真情,死心踏地的爱上了一个人,也是最后所爱的一个人,便是你……” 斐剑心神一颤,下意认地一退身。 东方霏雯继续道: “我一切都给了你,我已一无所有,弟弟,大姐我能爱也能恨,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你明白我的意思?” 斐剑不期然的打了一个寒噤,话说得十分冷酷,但也表现了她的痴情。 爱深恨更深,由爱而产生的恨,是最深刻的恨,超乎切恨之上。 他有些动摇了,的确,他没有理由说对方的爱有半分虚假,但,那心灵上可怕的毒刺迫使他否定了一切。 如果,单单是为了彼此的立场是两个极端正与邪,那可能不足以使硬得下心肠,想象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现实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任何事都可以改变,唯独那心灵上的毒刺无法改变。 东方霏雯又开了口: “我说的你全听到了?” 斐剑神思不属似的道: “听到了!” “那你说话呀!什么不开口?” 斐剑横了横心,道: “你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十分清楚!”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变你的行为?” 东方霏雯沉默了片刻,道: “那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 斐剑栗声道: “什么,你说毫不相关?” “当然!”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全知道!” “说说看?” “从‘紫衣人’口里,我知道你是‘武林五帝’的传人,至多,你以正派人物自居,视本盟为敌!……” “还有呢?” “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儿子!” “你……知道?” “我说过全知道!” 斐剑大感意外,对方知道自己身世,一口道出了父亲之名,难道她心中根本无愧?那“赎罪人”他们的忠告岂不是成了虚语?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蹊跷?但这非同儿戏,非底彻底澄清不可。 心念之中,字字如钢的道: “我听到武林中有一项传言……” “什么传言?” “你与先父曾经有过夫妻的关系!” 这话,他费了极大的力量才说出口,话一出口,双目暴睁炯炯厉芒,直射在对方面上,以要照澈她的内心。 东方霏雯玉靥倏呈苍白,连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见状,厉声喝问道: “有这回事么?” 东方霏雯樱唇翕动了半晌,才咬着牙道: “谁说的?” 斐剑道: “别管谁说的,你只说是否事实?” 冷汗,已浸透了他的全身,血脉在这刹那之间似乎也停止了运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一旦事实揭开,他将何以自处? 第六十九章 情海谲波 上集书中,斐剑说出听闻传言,东方霏雯与他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曾有夫妻的关系,严词要东方霏雯说出事实真相。 东方霏雯惊惶错愕的神色,使斐剑认定了事无虚假。 她明知自己的身世,而一任感情泛滥,几乎演成逆伦惨剧,安的是什么心? 这种行为,与禽兽无异,她真是这样荒淫没有人性的女人吗? 此事如传出江湖,自己将如何为人? 愤怒,使他杀机大炽…… 东方霏雯突地大叫道: “谎言!无耻的阴谋……” 斐剑栗声道: “什么,你说是谎言?” “是的,可怕的阴谋。” “你否认?” “弟弟,是谁说?” “这我可以不必告诉你。” “紫衣人,对吗?” “别问是谁,你必须说出实情,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真的?” “丝毫不假,一百个真!” 斐剑有些昏乱了,他相信“赎罪人”和“宇宙一尊”,还有尹一凡那神秘的师父,但就事论事,东方霏雯也不可能丧失人性到这种程度,那方面的话可信呢?父亲死了,不可能质之于地下? 他愣子,也傻了。 东方霏雯咬牙切齿的道: “多可鄙的阴谋,弟弟,你相信这恶毒的中伤?” “我不得不信!” “为什么?” “因为这种错误是不能弥补的,也决不能让它发生!” “然而我否认,弟弟,敞开来说,以我的姿色,值得人不择手段的破坏,试想,‘屠龙剑客’并非泛泛之辈,如我与她有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传说,而仅出之于一人,或极少数的人的口,你应该想得到的?” 斐剑的意念动摇了,她的话不错,江湖中从未听人提起过这回事,她一再说这是阴谋,这未始不可能,先后提出这问题的,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尹一凡的师父,至今仅知有这么一个人,却未见其人,他是最先主张联合“紫衣人”对抗“金月盟”的人。 “紫衣人”不用说,他与东方霏雯早生纠葛。 “赎罪人”与“宇宙一尊”也是与“紫衣人”关系暖昧。 照此看来,事情就有蹊跷了。 但对方破坏自己东方霏雯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说,他们的目的是怕自己因儿女之情而漠视正义,甚至投靠“金月盟”而为祸武林,不惜用这种下流手段迫使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经,那不但是把自己的人格估计过低,也未免太过卑鄙。 转念又想到正邪不并存,除魔卫道的行动即将开始,而自己与“金月盟”已成不共戴天之势,就立场而言,自己算是卫道的中坚,而她是“金月盟主”的女儿,无论依任何观点,这关系都非结束不可。 心念之中,沉缓的道: “事实真相不难发掘,我誓必追个水落石出不可!” 东方霏雯铁青着脸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 “这已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为什么?”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以坚毅的口吻道: “大姐,我们有一段交往,但幸而没有超越礼教的范围,不论彼此身份如何,过去的把它埋藏在心底……” 东方霏雯陡地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断绝情爱?” 斐剑咬了咬牙,暗自再下了一次决心,点了点头,道: “是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该结束!” 东方霏雯本是万分迷人的眸子,此刻竟完全变了样,闪射出栗人的光影,樱唇因过份激动而颤抖,粉腮微起抽搐,久久才迸出声音道: “你说……结束?” “是的!” “不错,早该结束的,然而……现在……不能!” 最后两个字,是吼叫出口的。 斐剑抚今思昔,感到莫明的凄苦,然而此刻,他必须坚持原则,只要情感上稍作退让,便将导致可怕的后果,这一份情感与理智的搏战是相当沉痛的。 “为什么不能?” “太迟了!” “太迟!什么意思?” 东方霏雯用后的鬓边散发,以一种低沉而空茫的音调道: “斐剑,我已无法自拔!” 斐剑像触电似的一震,脑海顿时错乱成一片,他颤栗了,他发现自己理智的提防要崩溃,在潜意识中柔韧的情丝似断还续,他以为硬一下心肠就可以通过这难关,然而事实并不如此简单。 “赎罪人”等的忠告,又响在耳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无疑是一面盾牌掩护了他情感上的弱点,他勉力一定神,道: “事实上我们非分手不可!” “你原意坠入别人的阴谋?” “不!” “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与令尊之间,已形成了什么态势。‘’“态势可以改变!” “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说服家父放弃成见?” “可是我却不能改变我的立场。” “敌视本盟?” “事实非常明显,武林天下已被令尊一手造成末日的局面,所行所为,天怒人怨,不向邪恶低头,便只有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不打算说服你,但我再重提旧话,我们归隐林泉,不问江湖是非。” “那我也说一句,迟了!” “什么迟了?” “我已应允同道为正义而战。” “那……我们之间算是……完了?” “不要用完了两字。应该说结束,停止。” 东方霏雯突地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在晚风中扩散、激荡、也撞击着斐剑的心。_ 久久,笑声止歇,只听她以一种异样的声调道: “弟弟,这称呼我至死不改变,我以前说过,我也许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能,我是在走一条毁灭的路,但我决不更改行程,毁灭!你,和我,弟弟堤你迫我这样做的,我生平只知道两件事,爱与恨。” 斐剑打从内心冷起了一阵悚栗。 爱与恨! 毁灭之路! 她将要做什么?是自己错了?还是她疯狂了? “哈哈哈哈,弟弟,有这么一天,你和我一起毁灭,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我们分开,当然,那些我所恨的,企图分开我们的,将付出最高的代价,弟弟,让我们暂时说再见!哈哈哈哈……” 人影翩然而逝,但那栗人的异样笑声,仍激荡在空间。 斐剑丧魂失魄地站在当地,象置身在一场可怕的梦境中。 他的脑海由混乱而变成空白,一无所思,空空洞洞的,什么都不存在。 夜幕低垂,群星闪耀。 一声凄厉的枭鸣,把斐剑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东方霏雯满含怨毒的离去,她将会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报复? 移爱作恨,疯狂地报复? 谁会想得到这份爱演变成今天的结局! 从她过去迫“紫衣人”坠岩,迫杀该盟数十高手的残酷手面来看,她是一个狠得下心肠的女子,无疑的,她不仅对自己施行报复,还会迁恨自己交往的人,但除庞卫道之战即将开始,彼此是敌对的双方,报复并不可怕,只是变幻的过程令人伤神。 第一次,他感到恐怖,但说不出恐怖什么? 她坚决否认与父亲曾有夫妻关系,但“赎罪人”等的话又不能完全否定,这公案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爱人、继母,多么荒诞而可怕,虽然关系一断,不了自了,但在心灵上总是一个死结,这死结不打开,心头的阴影将永不能消除。 这公案必须“赎罪人”、“紫衣人”、“宇宙一尊”,与尹一凡的师父等,当面对质,才能得到答案。 沉思了许久之后,重新上道。 这一天,来到距施南城不及百里的清水岭,预计入夜时分可以赶到“紫衣人”秘密基地所在的破庙。 岭下官道旁,有百来户聚居,形成了一个小集。 斐剑在集上一家小店中打尖歇脚,他想乘此机会把今后行动的步骤仔细盘算一下,此去与“紫衣人”等会合,共谋对抗“金月盟”,他对敌我双方的情况仍然十分模糊,例如“金月盟”真正的实力?该盟的总坛所在地?“金月盟主”的来路?自己方面的力量?主事的人?…… 在他想像中,自己方面的领导人必是尹一凡的师父。 但截至目前为止,他仅知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行事诡异莫测,其它,就茫然无所知了。 与仇人携手,是出于不得已,必须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突地,他想起了两件事,在昏乱中竟忘了查询,不由大是失侮。 第一,师姐方静娴被‘赎罪人’遣人救走,她身中‘金月盟’“迷神之毒”,不知是否痊愈?而今身在何方?第二,忘了向东方霏雯追查她房中那些紫衫的来历。如果当时提出询问,也许可以解开她与“紫衣人”之间的关系之谜。从种种迹象看,她与“紫衣人”之间,似有某种关系存在,而非如她所说的仅是垂涎她的美色而不择手段的追求。同时,“紫衣人”出现之初,曾施展过“金月剑法”,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谜。 正自沉思入神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佛号: “阿弥陀佛!” 斐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尼,身背化缘袋,手持念珠,站在店门之外,心想,原来是化缘的。 这小店总共只两开间平房那么大,进门的右边是炉灶,炉灶后面与左边半间,排了十来张白木桌子,斐剑是靠左角西门而坐,里外一目了解,实际上座位与店门的距离不到两丈,加以此刻早市方张,座客寥寥视线毫不受阻。 他瞥了一眼之后,正待继续吃喝,忽然感到情形有些异样,再打量之下,发现那中年女尼两道灼灼的迫人目光,定在自己面上。 奇了,他想,这素未谋面的陌生女记,为何如此盯视自己?从那凌厉的眼神来看,这女尼是武林中人,难道她认识自己?抑是…… 他下意认地摸腰间的“天枢神剑”,暗忖,莫非是为了这个,想到这一点,不由心里窃笑,那可是太不自量力了。 一个店伙上前道: “师太敢是化缘?” “找人!” “找人?” “不错!” “找谁?” “那位坐在屋角的少施主!” 店伙看看斐剑,又看看女尼,做了个猥琐的笑容,走开了。 中年女尼的目光并未从斐剑面上移开,这时,冷冷地开了口: “施主敢是凭一支神剑,解了少林大劫的‘掘墓人’?” 斐剑心中一动,对方果是冲着自己而来,当下冷漠的应了声: “不错,在下正是!” “阿弥陀佛,的确是有缘了!” “师太如何称呼?” “贫尼梵净!” “有何见教?” “不敢,有请施主随贫尼一行!” 斐剑面不改色,冷漠如故,不带半丝表情的道: “师太要在下同行?” “是的!” “该有个理由?” “此地非谈话之所!” “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太有话何妨直说?” “梵净”女尼踌躇了片刻之后,道: “贫尼可以略为说出一点,施主此番赴少林寺,是为了查探一个人的生死下落,而这人的下落,贫尼知道……” 不待“梵净”话完,斐剑已离座已起,把一个小银锞子朝桌上一放,算作洒饭之资,一抱拳道: “师太请!” “梵净”面上露出一丝几乎觉不出的微笑,单掌打了一个问讯,掉头疾走而去,斐剑出了店门,对方已在数十丈之外,单从这身法看米,这女尼的功力升非泛泛之流。 斐剑疾步追上了去,心中暗忖,对方何以知道自己赴少林查探“百灵女孔映红”的这档子事? 她,知道‘百灵女”的下落,看来“金钗之谜”该揭晓了。 但,彼此素昧生平,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吗?这其中必非无因…… 一阵疾行,那小集已被抛在数里之外。 “梵净”女尼突地舍官道朝一个山坳奔去。 斐剑身形一紧,把彼此的距离缩短到数步之间,忍不住开口道: “师太,此地可以说话了?” “梵净”头也不回的道: “稍安毋躁,马上就到地头!” “地头!什么地头?” “贫尼修真之所。” “唔!” 斐剑不再开口,随在“梵净”之后向坳内奔去,心中在盘算着,如果这女厄真的知道“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为了替母亲报仇,将不惜任何代价以求取这线索,如果对方别有用心,今天决不放过她。 坳内一塘清溪,夹岸尽是桃树,无尽的翠碧之中缀着累累桃实,想那阳春时节,绿水桃花,必须十分赏心悦目。 穿林行约五里左近,万绿丛中,现出一角红墙,临到切近,才看出是一座极其精致的庵堂,门下悬着一方泥金匾额,题的是“碧桃庵”三个大字。 “碧桃庵”的确名实相符。 “梵净”一收势子,回首向斐剑道: “这就是了,施主请进!”说着仍在前带路。 按照世俗例,庵堂之内,禁止男人涉足,而这女尼却一反常情,领自己到这庵堂显然居心叵测…… 心念之中,已转过有护法韦陀像的影壁。 影壁之后,是一个长满花草的小院,迎面正间是佛堂,东西两厢,各为三开间。一眼望去,窗明几净,纤尘不梁。 “梵净”女尼一摆手,面向西厢,道: “请进客堂待茶!” 斐剑颔颔首,踏着花间卵石小径,走向客堂。 方才落座,一个妙龄女尼,奉上香茗。 斐剑一头,目光与那妙龄女尼相对,心头陡地一震,那面孔好生熟悉,然而就是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只见她生得冰肌玉肤,美如天仙,真象是南海普陀岩紫竹林中的大士临凡。 那女尼放下茶盏,悄然退了下去,面上不带任何表情。 斐剑收回目光,面向对面侧坐的“梵净”女尼,道: “师太是本庵主持?” “正是!” “在下有急事要办,不能久留,敬请示知…… 第七十章 请君入瓮 “梵净”女尼不待斐剑说完,举盏道: “施主且先用茶,这是敝庵有名的‘碧露凝香’虽非珍品,但还不俗。” 斐剑只好耐着性子,举杯就口,一股清香,直透鼻观,茶色透明泛绿,看来果非凡品,吸饮之下,甘凉沁脾,不由脱口赞了一声: “好茶!” “梵净”亲自在茶几上点燃了一炉檀香,枭枭的烟雾,带着一缕清香,枭枭上升,杀时满室生香,别有一番庄严清幽的气氛。 斐剑啜了数口茶,再次开口道: “师太曾说过相召在下的目的是要见示‘百灵女’的下落?” “梵净”不疾不徐的道: “是的!” 那种悠闲平静的态度,令人莫测高深。 斐剑艺高胆大,丝毫不放在心上,接着问道: “师太何以知道在下落脚那山集小店?” “梵净”微微一笑道: “贫尼说过是一种缘法,不期而遇!” “这倒奇巧……” “贫尼也有同感!”。 “师大见召,只是为了要示知在下‘百灵女’的下落?” “正是!” “然则师太何以知道在下要找‘百灵女’?” 施主在少林的作为,业已传遍江湖。 “哦!师太要见示这消息必有原因?” “原因当然有?” “请问?” “梵净”面色一寒,道: “施主曾断‘血衣娘子’一臂?” “是的!” “施主不知道‘血衣娘子’与百灵女孔映红的关系?” “知道,她俩是母女!” “梵净”寒着的面孔一松,再次露出了那令人莫测的微笑,道: “施主找‘百灵女孔映红’有什么事?” 斐剑略略一窒之后,道: “查证一段公案!” “公案!什么公案?” “这……恕在下不便相告。” “可是施主想从贫尼口中知道她的下落?” “是师太主动找在下的?” “话虽不错……” “师太与在下素昧生平,既慨允相告,其中定有原因?” “原因两字何所指?” “比如说,动机,或是条件什么的……” “梵净”颔了颔首,道: “施主很聪明,居然想到这一点,条件、动机、两者都有!” 斐剑心头微微一紧,道: “在下愿意听听?” “梵净”沉思了片刻,悠然道: “先谈条件!这是贫尼临时起意的请施主说出找‘百灵女’的原因?” 斐剑大感为难,这是一个关系极大的秘密,如果对分别有居心,后果就很难料了,考虑了一阵之后,蹙眉道: “师太追问这一点是为了好奇,还是……” “就算是好奇!” “是否可以……” “施主别忘了这是交换条件。” 斐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不说是不行了,把心一横,道: “十年前有人毁在一种‘风头金钗’的暗器之下,而这暗器,据主是‘百灵女孔映红’持有之物。” “梵净”面色微微一变,道: “被毁的人是谁?” “先兹!” “令先堂如何称呼?” “芍药仙子斐芸卿!” “梵净”陡地离座起身,栗声道: “什么,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儿子?” 斐剑不由心头巨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世来历,也跟着起身,道: “师太认识先父母?” “你……说先父母,司马宣也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与一个叫‘红楼主人’的女人同时被‘紫衣人’所害!” “梵净”面色大变,身躯在簌簌抖颤,双目直勾勾地望着斐剑出神。 这神态使斐剑惊奇不已,这内中究竟有什么蹊跷,令人无从想象,看来这女尼不但认识自己的父母。而且可能有某种关系存在。 “梵净”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面色一变再变,有憎根也有痛苦,最后,双眼泛射怨毒的厉芒,咬牙道: “紫衣人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是一个紫衣蒙面人!”。 “准备向他索仇吗?” “那是必然的。” “你说‘芍药仙子’死在金钗暗器之下?” “是的!” “你认定是‘百灵女’下的手?” “这是在下须要查证的一点!” “嗯!” “师太与先母之间……” “先不谈这些,你想知道贫尼自动找你提供线索的动机?” 斐剑真测不透对方是什么存心,闻言之下,沉声道: “当然,在下很愿意知道。” “你坐下。” 斐剑不解地扫了对方一眼,终于坐回原位。 “梵净”在炉内添了一次香,原已消散的香烟,又浓起来。 斐剑感到有些倦意,心中十分奇怪,即使旅途劳顿,凭自己的修为,当不致有此现象…… “梵净”手指斐剑腰间,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枢神剑’么?” 斐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因为那男人是他的父亲,所谓师姐,当然是指“红楼主人”,且师妹,就是“梵净”本人。 但,故事中并未提及“金钗”两个字,母仇,斐剑是不能放过的。 “梵净”怨毒的又道: “贫尼出家十余载,本已心如止水,你伤了我母亲,同时也勾起我对司马宣的恨!” “你恨的人都已长眠地下!” “贫尼古井重波,复坠尘劫,此生已难登彼岸……” 凄厉的话声,斐剑为之不寒而栗。 从各方面的言词中,勾勒出父亲生前一个模糊的轮廓,自持才华与容貌,处处留情,骄横傲物,薄幸寡情。 “梵净”历声吼叫道: “我永远恨他!” 这口吻,神态,业已完全不似一个出家人。 斐剑不愿这难堪的场面持续下去,一转话题道: “师太尚未提到‘凤头金钗’……” “梵净”咬着牙道: “这金钗是当年我交与司马宣的定情之物,一直未曾收回,话到此为止。” 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难道杀死母亲的会是父亲不成?不可能呀!世间那有这等狠心的人,母亲临死提到女魔,金钗…… “师太推得倒很干净?” “据墓人,我用不着推,你已成了瓮中之鳖,釜中之鱼,根本没有这必要。” “我不信?” “那你去问你地下的父亲好了!” 斐剑一咬牙,厉声道: “梵净,你提出佐证?” “出家人的话便是佐证!” “狡辩无益!” “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为亡母报仇!” “你无妨出手试试看?” 斐剑怒恨填胸,杀机如狂“呛!”的一声拔出了“天枢神剑”,栗声道: “本人出手,你便没有机会了?” “梵净”嗤之以鼻,不屑的道: “试试看!” 斐剑向前一进步,扬剑欲劈,这一扬手之间,他发觉双臂酸软无力,连举剑都困难,真力一丝也提不起来,登时亡魂尽冒,心知已遭了对主暗算,厉吼道: “梵净,你竟然施从这等无耻的手段……” “掘墓人,无耻也罢,有耻也罢,贫尼是为讨债,你饮下的茶,内里参有‘化功散’而这炉烟,是有名的‘摧魂香’,现在,你准备付帐!不过,有一点必须再加以声明,杀害你母亲的不是我,方才所说的全是实话。” 斐剑不由不信了,的确,对方没有说荒否识的必要。但眼前要脱出对方的掌握,是办不到的了……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 斐剑目光一扫之下,不由惊魂出了窍,身形一个踉跄,踢翻了椅子,人也几乎栽了下去,一股奇寒,从心底冒起,扩散到全身。 这出现的,赫然是只剩一条左臂的“血衣娘子”。这女魔出场,后果不问可知了。 “血衣娘子”满面狞狠之色,双目中的怨毒,令人一见难忘。 “小子,老身说过,此仇必报,你没有忘记?” 斐剑咬了咬牙,没有作声,当日在少林寺中,他为了姑念这女魔寻女心切,同时“红楼主人”与父亲有特殊关系,而“红楼主人”是女魔的门下,所以手下留了情,否则这女魔早已伏尸少林了。再一方面,若非他缓手,这女魔也势非死在“象魔”之手不可,现在,一切都是多余,他所性不开口。 “血衣娘子”又说了话: “念在少林寺中,你曾援老身一手,今天不取你性命,只截下你的双臂,这笔帐就算完了!” 斐剑听了,双目一瞪心中极怒道:“‘血衣娘子’,那日在少林寺中,我真该杀了你!” “你后悔了?” “我忽视了除恶务尽这句古训!” “可是太迟了!” 说话声中,举步向斐剑迫去。 斐剑全身疲软,连自卫的力量都没有,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蓦地 庵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血衣娘子”与“梵净”同感一震,互视了一眼,似乎在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条纤巧人影,踉跄奔入惊悸的道: “紫衣人!” “血衣娘子”厉声道: “杀害你师父的那‘紫衣人’?” “是的!” “在那里?” “庵外桃林之中,象是无心闯来,不知师祖在此,不过他已发现了徒孙我……” “血衣娘子”向“梵净”一挥手道: “红儿,走,决不能放过他,为你师姐复仇!‘’母女双双奔了出去,斐剑早已看清了这传讯的正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心中正自骇异“紫衣人”何以会到了这里,舒眉已走近前来,匆匆的道: “相公,为了先师和令先尊的关系,我不得不冒此险,你快从佛堂左侧的角门出去,有人在等你,怕家师祖起疑,我得追上她们!”说着,急递地返身出门。 斐剑已无暇想及其他,蹒跚地冲出客房,略一辨方向,朝左角门奔去。出了角门,是一个小院,再后面已是围墙,正自狐疑之际,一条人影幌到身前,赫然是那奉茶的妙龄女尼,只见她满面紧张之色。 “斐少侠记得小尼否?” “你……是……” “家先祖‘三元老人’……” “啊!姑娘是‘玉女陈香君’怪不得如此面熟。” “玉女陈香君”出家当了尼姑,的确是斐剑意想不到的事。 “小尼法号弃尘!” “哦!” “少侠,请随小尼来,如被家师等认破这调虎离山之计,就一切都完了!” 如此说来,“紫衣人”出现是句假话,只不知陈香君为什么会冒生命之险救自己,心念之中,脚步已随陈香君移动,进入一间架房之内,陈香君顺手掩上了门,先向阿里望了望,才伸手递过两粒丹丸,道: “解药,请速眼下,别走动,小尼看机会再来助少侠脱身。” 第七十一章 不欢之会 斐剑立即把解药吞入腹中,内心的感激实在无法形容,他决想不到‘梵净’的前身便是“百灵女孔映红’,更未料到对方会在茶里和香炉里下毒,舒眉跟随“血衣娘子”是顺理成章的事,而陈香君会在此庵削发为尼,就非常意外的了。 他不禁想起自己初出江湖,为了查访仇人,闯“倚云山庄”,被“无魂女”利用,以陈香君新婚夫婿的人头作贺札,掀起了轩然巨波……之后,她,祖父“三元老人”及父亲“三元帮主”遇害,山庄道血洗…… 一个苦命的女子,他不由长叹出声。 解药入腹,立起妙用,中毒不同受伤,只要对症下药,而非特殊剧毒的活,消解得很快,只这旋踵工夫,真气已有流转迹象。 约莫盏茶工夫,前院隐隐传来人语之声。 太远,而且隔了两重关着的门,听不真切,从片段的语丝来判断,似乎在追问“紫衣人”现身之迹,和自己何以会突然失踪。 正自思念之间,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破空传来。 斐剑心头猛地一震,莫非陈香君偷赠解药的事被发觉……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柴房门,飘身上了佛堂屋顶,目光掠处,不由目眦欲望,肝胆皆炸,花间碎石地上,躺着“红楼主人”大弟子舒眉的尸体,头骨尽碎,一片血肉模糊,“血衣娘子”左手仍在滴着鲜血,看来是被抓死的。 旁边,“玉女陈香君”惊怖欲死,面无人色,哆嗦不已。 “血衣娘子”此刻正厉声盘诘: “说,那小子藏在什么地方?” 陈香君片言不发,只有颤抖的份儿。 “梵净”女尼狞声道: “不必问了,那小子功力已被药力封闭,谅他飞也飞不远。这孽徒竟敢做出这等事来,该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人已向陈香君追去…… 陈香君惊怖地步步后退。 “不许动!” 暴喝声中,斐剑电闪下泻,落在卵石道上,正好遮住了陈香君。 “血衣娘子”与“梵净”骇的向后退了数步。 “梦净”栗声道: “你……功力仍在?” 斐剑冰寒的哼了一声道: “想不到一个出家人居心如此狠毒,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了…… “血衣娘子”狞厉地接口道: “小子,老身生平眦睚必报。” 斐剑目光向“血衣娘子”扫了过去,沉声道: “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不死,那是看在‘红楼主人’份上!” “血衣娘子”恶狠狠的道: “老身却誓要取你性命。” “你恐怕办不到!” “小子,你就试试看!” 着字声中,左掌暴扬…… 斐剑可尝过这女魔“飞甲破金”的邪门毒招,存心不让对方有施展的机会,这意念只如电兴在脑内一闪。 “哇!” 惨号之声,栗人心魄,“血衣娘子”身躯一个踉跄,目瞪如铃,眼珠几乎突出眶外,上扬的手掌,僵直地停在半空,身躯在颤抖,抽搐,久久,才“砰!”的一声栽了下去,血从胸胁之间,喷泉般洒了出来。 斐剑从动念,以至拔剑,出手,快得犹如电花一闪。 “梵净”悲嚎一声: “你杀了我的母亲!” 双掌一错,右掌左指,向斐剑疾攻而至。 斐剑手中剑倒一竖,这看来极简单的一式,角度、部位、时间拿担得妙到毫颠,把一掌一指,完全封闭在门外。 这是“天枢剑法”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擎天一柱”,守势之中,含有数式极厉害的杀手,斐剑只施展了半招中的一式,他无意再取“梵净”的性命,他觉得父亲生前亏欠了她,自己该留些余地。 “玉女陈香君”木偶般呆在一旁,不言亦不动。 斐剑寒声道: “梵净,在下不想杀你!” “梵净”凄厉无比的道: “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司马宣死了,你有资格代他流血!” 斐剑双目一红,道: “先父固然对你不起,但他已经长眠了……” “这恨永远不会消失!” “别忘了你是出家人?” “我已蹈劫破戒,不准备回头了!” 单掌一扬,却没有劲力发出。 斐剑心念未转,但觉一般幽香扑鼻,登时天旋运转,不禁脱口狂叫一声: “毒!” 叫声未落一道排出劲气,迎胸撞到。 “砰!” 闷哼声中,斐剑倒退了三步,口角淤出了两缕鲜血。 “纳命来!” 栗人的喝声中,梵净五指如钓,朝斐剑迎头抓下,这手法诡异而残狠,想来舒眉便是在这一式之下。 斐剑虽然中了毒,但那深厚的修为,其潜力是相当骇人的,几乎是出自本能,他在视力模糊之下,施出了一招“满天星斗”。 “哇!” 又是一声惨号,“梵净”幌了两幌,倒卧血泊之中。 斐剑眼前一黑,也栽了下去。 醒来之时,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冰冷面孔,她,正是法名“弃尘”的“玉女陈香君”。 斐剑站了起来,除了头脑仍有点沉重之外,别无感觉,双手一拱道:“敬谢姑娘援手之德!” “你可以走了!”声音冷得像冰,令人听了满身发毛。 “姑娘……” “小尼法名弃尘!” 这种突然转变的态度,使斐剑困惑又茫然,期期的道: “是,小师太!” “弃尘”闭了闭眼,平静了一下情绪,仍是冰冷逼人的声音道:“不久前,在‘滴仙秘宫’之中,承施主援手,得脱主母东方霏雯的毒手,今日算是偿还这笔人情,从此了固完果,家师容或有取死之道,但总是小尼的剃渡人,小尼不准备替她报仇,但誓从此闭门体签,施主可以走了!” 斐剑无言以对抱了抱拳,黯然转身出庵。 沿着桃溪,除除而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舒眉死了,陈香君出了家,这便是人生的归宿! “血衣娘子”一生积恶,死不足惜,只是“梵净”的死,使他稍感不安。 他重温了一遍“梵净”所说的故事,“风头金钗”是她当年送与父亲的定情之物,难道父亲真的忍心杀死母亲? 这未免太可怕了,他的心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确是一桩人间最残酷的悲剧。这悲剧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入任何人之耳,只有默默地忍受,到生命的终结。 母亲遗言又一次响在耳旁:“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 母亲生前不提父亲只字,要自己从她始斐而不姓司马,足见她怨毒之深,恨意之切,然而为什么呢?仅是为了被遗弃吗? 遗言中的女魔,指的是“百灵女”吗?” 母亲死了! 父亲死了! “百灵女”也死了! 这惨酷的谜底,看来已无法揭晓了,为人子的只有终生抱憾即使,将来有机会会证明母亲是被父亲所杀,又待如何? 他,第一次,因感怀身世而滴下了伤心之泪。 一种空虚向他袭来,他自问:人生到底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是空啊,豪气,在刹那之间消失了,似乎自己本身归于空幻…… 恩、怨、情、仇似乎也失去了应有意义,他发觉何以有的人要遁身空门,有的人要避世隐居!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茫,像无边的大海,何去?何从? 行尽桃溪,转出山坳,眼前是灰蒙蒙的官道,他像游魂似的挪动着脚步,显得有些蹒跚,头垂得低低地,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英风豪气。 “相公真想不到会碰上你!” 一声娇脆的呼唤,把斐剑从迷茫中唤醒,抬头一看,一个绛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身前,东方霏雯手下,一共有多少绛衣侍婢,他不清楚,但记忆中已死伤了不少,对这些绛衣侍婢,他无法叫出任何一个名字,在他心目中,有些是熟悉的面孔,有是陌生面孔,所知仅此而已,眼前这侍婢,是他所熟悉的面孔之一。 他想到自己业已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兜搭了没意思,同时此刻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下意识中,有一种违避任何人的心理。 他看了看对方,没有开口,自顾自的从她身边擦过……-“相公!” 绛衣少女讶异地唤了一声,弹身拦在他的头里,又道: “相公真的绝情至此?” 斐剑不期然的止住了脚步,冷的至极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绛衣侍婢厥起小嘴,一付娇嗔薄怒的模样,道:“相公准备与家主母永断葛藤了?” “是这样!” “相公一点也不婉惜这份情感?” “事逼此处,不得不然!” 绛衣侍婢换了一付幽凄的神情,道: “想不到主母一片痴情,全付流水!” 斐剑心弦微微一颤,他想起东方霏雯分手时,她那凄厉的言词,至今思之,犹觉不寒而栗,她声言要报复,要彼此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仍属疑案…… 心念之中,冷酷无情的道: “人生变幻无常,有缘则合,无缘则分,用不着这么认真!” “这……不象是相公平素的口吻?” “象也罢,不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相公愿见她最后一面吗?” “最后……你说最后?” “是的,因为她已不久人世了!” 斐剑陡地一震,虽云无情,终竟有情,他再不能无动于衷了,毕竟情可以淡忘,但不能彻底抹煞。 “什么,她……她……快要死了?” 绛衣侍婢不胜悲凄的道: “是的!” “这……不可能……我们分手才……” “天也有不测风云!” “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相公,主母被至尊盟主责罚,受伤极重,若非乘机逃了出来,早已没有命在,主母生机难复,昏迷中不断唤着相公,所以婢子等才分头出来寻找……” “是她的意思吗?” “不是,是婢子等的主张?” 斐剑低头沉思,久久不作一声,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见她? 绛衣侍婢幽幽地再度开口道: “相公吝啬安慰一个曾经爱过而垂死的人?” 斐剑蓦一抬头,咬了咬牙,道: “好,我去,她在什么地方?” “施南城中!” “英雄擂”的往事,又现心头,不由脱口道: “英雄馆么?” “不,英雄馆早已化为废墟,是另一个隐秘的所在。” “你带路!” “是!” 两人一先一后,沿官道奔了一程,忽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在距两人数丈这处,陡地刹住,车门一启,跳下了一个人来,赫然又是一名绛衣侍婢。 斐剑一收势,侧顾身边的那侍婢道: “怎么回事?” “请相公上车!” “这马车来的倒巧?” “相公太多疑了,至少有十辆同样的马车在各要道巡走。” 斐剑略一思索之后,登上了马车,两名侍婢抢着放下了车帘,唏聿聿一阵马嘶,绝尘驰去。 在车中,斐剑的心仍是空落落的,思绪无法集中。 行行复行行,车厢内光线逐渐黯谈,终至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 马车疾驰如故,估计已奔行了数十里。 车厢送入了亮光,明暗不定,耳畔响起了喧杂的人声,他想,已到施南城了。马车速度锐减得!得!马蹄叩击街路的声音,迟滞而凌乱,显然两匹马经过长途奔驰,业已疲泛不堪了。 嚣乱的市声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马蹄声,车已转入僻静的巷道。 不久,马车停下,斐剑掀帘而出,眼前是一个荒芜的院落,迎面上房,隐隐透出灯光,其余厢房,漆黑一片。 第一次,他看到东方霏雯落脚在这等破落的地方。 一名绛衣侍婢,迎上前来,向上房一指,道: “请相公进屋!” 直到此刻,斐剑的情绪才开始有些激动,他想,她究竟伤成什么样子?见了面又将怎样? 进了庭房,只见遍处积尘,一张破八仙桌上燃着一支残烛,烛芯虬结,使光线显得十分黯淡,有些阴森袭人,看来,这是一座久无人住的废宅。 绛衣侍婢朝右首房门一指道: “在里面!” 斐剑推门跨了进去,目光扫处,不由怒发冲冠,血脉膨胀,窒在当场。 房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居中摆着一桌酒菜,烛火通明,窗上蒙着黑布,所以外面看不出来,而东方霏雯,面带迷人的笑容,端然正坐。 “弟弟,你终于来了!” 温软娇脆的声音,悦耳极。 斐剑全身剧颤,好半晌,才气呼呼的迸出一句话道: “这是怎么回事?” “弟弟,你先坐下来,冷静些!” “原来所谓的垂死……” “话并没有错,事实也不假……” “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东方霏雯美态依然,在灯光映照下,美得令人目羡,妩媚得令人沉醉,玉手轻抬,朝对面的座椅一指,声如玉盘落珠似的道: “弟弟,你不能坐下再谈吗?” 斐剑冷酷的道: “我没有空!” “坐一下的时间总有的?” “有话就请讲,否则我要告辞了!” “弟弟!”双眸散泛出异样的光彩,象梦呓似的单调接下去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今晚,我要求你最后一次和我平静的谈谈,那怕是半刻也好。” 斐剑依然不所动的道: “你有什么目的?” 东方霏雯掩口一笑,道: “目的?什么目的也没有,我只希望这一场戏在结束之前,重温片刻往昔的欢愉,分手,也得愉快的分手,否则太令人伤神了,我再说一遍,这是我们最后一刻的相会,我已把全部感情献给你,我已一无所有,你不吝啬这……” 斐剑的心弦开始震颤了,那曾经被可怕的现实熄灭了的爱情之火,又迸出了火星,他想抑制,然而似乎已办不到。 “你一再说……最后,什么意思?” 第七十二章 诀别之宴 东方霏雯苦苦一笑道: “因为我们以后永远也不能再象现在这样相会了!” “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将从今夜之后结束。” “你是指我们的情义?还是……” “都在内!” “你,究竟准备做什么?” “请你陪我喝三盏!” 斐剑心头飘上了一朵疑云,这闪烁的言词,异常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事将要发生呢?然而这疑云飘浮得无法捉摸。 心念之中,又道: “我希望你坦白说出真正的目的?” 东方霏雯浅浅一笑道: “我爱你,真正的爱你,我结过婚,爱过人,但没有认真的付出全部感情,在我一生中,这份感情是唯一值得珍惜的,即使,它是一桩极大的错误,甚或是一种罪恶,但过去的已过去了,好在已没有将来,所以,我要和你再聚首一次。” 斐剑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成见了,但心中仍有三分警惕,目前只有应付她,稍坐片刻,然后上路。 于是他徐徐移步入座。 东方霏雯亲自把盏,斟满了两杯酒,道: “弟弟,我俩共干一杯!” 斐剑有些木然地举起杯来,仰口喝干,照了照杯。 东方霏雯干杯之后,又把两个杯子添满,道: “再来一杯!” 彼此又干了一杯,东方霏雯桃腮泛出了薄薄的红晕,她,更美了,秀眸中闪射出灼灼的光焰,象火,足以烧熔铁石的火。 斐剑却感到无比的颤栗,他必须抑制死灰复燃的旧情,又要抗拒那无比的美的诱惑,他必须紧守理智的关防,他垂下了目光,不敢和她正视。 东方霏雯又举起杯子: “弟弟,第三杯,也是最后一杯!” “好!” 斐剑一仰脖子,又喝了下去。 “现在,弟弟,用点菜!” “我看不必了!” “你吝啬最后一次叫我大姐吗?”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也含有无比的哀怨。 斐剑嘴角牵动了数下,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何尝又不是全心全意地爱过她,然而现实扼杀了这份情,他别无选择,非结束这份情不可,以立场言,彼此是两个极端,以个人言,“赎罪人”等的忠告,已深植他的心底,虽她矢口否认,也许“赎罪人”等别有居心,但这关系着伦常,一步之失,将终生饮恨。 如果她确与父亲有过夫妻名份,那她便是自己的后母。 这意念,使他从即将屈服的边缘回头,于是,冷硬的道:“让一切都埋葬了!” 东方霏雯玉靥一变,歇斯底里的狂叫道: “埋葬不了,谁能埋葬我的心,办不到!” 斐剑毫不留情的道: “你说从此之后一切算结束了?” 东方霏雯凄厉的道: “是的,一切都将结束,但只有一样没有结束!” “什么没有结束?” “我的恨!” 斐剑机伶价打了一个寒颤,栗声道: “恨!你恨什么?” 东方霏雯一字一句的道: “恨你,恨所有的人,也恨我自己。” 一条高大的人影,闯入房中。 斐剑霍地起立,“唰!”地拔出了“天枢神剑。” 东方霏雯一抬手,道: “弟弟,不许妄动,你退开些!” 斐剑可真听话,乖乖地把剑归鞘,退到床沿但双目却闪射出两道杀芒,象猛兽在训兽师的鞭下,屈服了,但那股野性却在伺机而发。 来的,正是“金月盟主”他仍蒙着面,只露出两道冷森的目芒。 “丫头,你真的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 东方霏雯粉颈低垂,没有作声。 “金月盟主”猛地一跺脚,道: “作孽!作孽!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贱婢,你真的要为父把你一剑两段么?” 东方霏雯一抬头,眼角挂下了两串晶莹的泪珠,凄然了一声:“爹!” 斐剑被这一声“爹”,惊醒了一点意认,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努力一想,又茫然了,但他已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只是彼此间的关系十分模糊而已。 “金月盟主”厉声道: “贱婢,毁了他!” “不!” “你敢抗命?” “爹,他已……” “金月盟主”目光一瞟斐剑,道: “你已把他……” “是的!” “准备怎样?” “他可以为您老人家除去障碍!” “嗯!” “金月盟主”沉吟了半响之后,又道: “可是,丫头,你的行为不可恕……” “爹,您知道女儿的性格,宁可我负人,不许人负我!” “这不是负不负的问题,你知道这罪孽有多深?” “女儿愿死后入阿鼻地狱,生前非争这口气不可!” “唉!丫头,你死去的妈太善良,而你……” “善良的结果如何?被活活折磨至死!” “丫头,你敢编排为父的不是?” “事实本如此。” “哼!好!好!虎毒不食儿,否则我非斩了你不可,丫头,你答应我两件事……” “请吩咐!” “第一,这行为不许再发生!” “女儿早已存心如此!” “第二,事完之后,必须……” “是的,行尸走向,不毁何待!” “为父的走了,记住这两件事!” “送爹爹!……” “免了!” 人影一幌,如幽灵般消失,斐剑瞪大了眼,对她父女俩的争执,听不出所以然,他已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改变,但什么改变,为什么会改变,他说不出来。 东方霏雯一抬手道: “弟弟,你坐下!” 斐剑木然归座。 “弟弟,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斐剑两眼凶芒毕射,冷冷的道: “只想杀人!” 东方霏雯幽幽一笑,道: “弟弟,你愿意与大姐我长相厮守?” “是的,我可以发誓!” “但有人不愿意!” “谁?” “紫衣人,还有‘无后老人’……等!” “慢着,你说‘紫衣人’,让我想想……唔,一个紫巾蒙面人不错,是他,似乎他与我有仇……我会找到他。” “弟弟,你难道知道他落脚的地方?” 斐剑撵眉苦思了半晌,道: “破庙……是有这么个地方,可是……” 东方霏雯柔声道: “弟弟,你慢慢的想,一定要想出来,一定要除去他,万恶之徒!” 斐剑双拳紧握,两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屋顶苦苦思索,一个一个的人影,在记忆中次第出现,无数的片段,慢慢连结,记忆已大半回复,但有许多细节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当然在他反常的意识中,记不起的,等于不存在,他猛一挥拳道: “我想起来了!” “什么所在?” “离此不太远,是在地下,我能找到,但说不出地名!” 东方霏雯惊喜的道: “那里有多少人?” “不少,也许近百,也许不止此数。” “紫衣人的巢穴?” “是的!” 突地,斐剑想到了正邪决战的事,很模糊,但有一个概念,“金月盟”是敌人,而“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他的神色甫自一变,东方霏雯业已觉察,脆生生的道: “弟弟你想到了什么?” “我……我想到‘金月盟’……” “弟弟,不要去想那不相干的事,还是谈我们切身的事,第一,‘紫衣人’必须除去,第二、凡替他张目的,也不能放过!” 这一岔,斐剑的意识又转变了,将头连点道: “我一定会办到的!” “弟弟,有一点必须记住!” “大姐说?” “你与‘紫衣人’动上了手,对方会无中生许有,说出许多理由,要你住手……” “大姐,除了你,谁的话我都不信!” “真的?” “难道还会假。” “来,弟弟,满饮此杯,我俩的幸福,祝你马到成功!” 一辆马车,驶出施南城,到了西门外,马车停下,车内弹出一个俊美绝伦,但神色有些异样的白衣少年,腰间佩着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他,便是甫离东方霏雯的“掘墓人斐剑”。马车在斐剑下车之后,掉头驰离。 斐剑望了望地形,思索了片刻,弹身便奔。 奔了一程,突听一声欢呼道: “大哥停步!” 斐剑不期然的收住势子,一个乞儿装束的少年,迎上前来,喜孜孜的道: “大哥,你终于来了,大家都在盼望你!” 这乞儿,正是“阴魂不散尹一凡”。 斐剑怔视了尹一凡片刻,才迟疑的道: “你是尹一凡?” 这神态,使尹一凡大惑不解,惊疑的道: “大哥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 “怎么连小弟我也不认得了?” “噢!凡弟,很抱歉,‘紫衣人’在吗?” “在!令师姐方静娴渴望见你……” “方静娴?” 尹一凡又是一震,他觉察到斐剑的情形有点不对。 “大哥,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斐剑充耳不闻,全神在思索方静娴这三个字,久久才若有若悟的道: “我记她受了伤,中了‘迷神之毒’,功力全废,是‘赎罪人’派手下救了她,他怎么会在‘紫衣人’那里?” “这点她会告诉你的!” “好,我会带她走!” 尹一凡栗声道: “什么,大哥要她走?” 斐剑冷冷的道: “当然,她岂能与‘紫衣人’等相处一道。” 第七十三章 同室操戈 上集书中,斐剑受东方霏雯的指使,前来取“紫衣人”的住命,途中碰上盟弟尹一凡,说方静娴渴欲与他见面,斐剑冷漠的道: “我必须带她走,她岂能与‘紫衣人’等混在一道。” 尹一凡对斐剑异常的言语举止,深感震惊,聪明慧敏的他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两人并肩走了一程,他试探着斐剑。 “大哥这些日子去了那里?” “这你不用管!” “关于‘金钗’之事有眉目了吗?” 斐剑愕然止步,怔怔地道: “什么金钗?” 尹一凡双眉一蹙道: “大哥,你怎么了?” “你说金钗?我想想看,是有这么回事……啊,对,我已找到‘百灵女孔映红’,她死了……” “死了?” “嗯,是我杀的!” “恭喜大哥报了母仇……” 斐剑一瞪眼道: “没有,她不是凶手,不过金钗是她的所有物不假。” 尹一凡困惑的道: “凶手是谁?” “不知道。” 尹一凡慧敏超人,他已意识到斐剑的情况有些有对,必须设法探出他的谜底不可,心念之中,嘻嘻一笑道: “大哥,此番行动,全看你的了!” “行动,什么行动?” “那大哥此来是为了什么?” “杀人!” 尹一凡全身一震,骇然道: “杀人!杀谁?” “紫衣人和他的同路人!” “大哥不是说应这笔帐以后再算吗?” “废话!” 斐剑面上流露的杀机,使尹一凡心胆俱寒,他已证实自己心中所疑,斐剑变的很突兀,看情形,他的神智似已失常,这是一个极端严重的问题,除魔卫之战,即将展开,斐剑是唯一能与“金月盟主”顽颌的入选,这一战,关系整座武林的命运,许胜不许败…… 一只画眉鸟,从他头顶惊过,他意识到情况已十分严重了。 于是,他采取了断然措施,用手朝左面的树林一指,道: “大哥,我们从这边走!” “为什么?” “原来的秘密会集之处井底秘室业已废弃了。” “为什么要废弃?” “因为已被外人侦悉。” “真的?” “小弟岂敢骗大哥!” 蜚剑一瞪眼道: “如果我发现你所言不实,我会劈了你!” 尹一凡打了一个冷噤,硬起头皮道: “随大哥如何处置小弟!” “你带路!” “大哥随我来!” 尹一凡弹身前导奔人林中,林内无路,尹一凡东绕西弯,口里吹着不成腔凋的口哨,盏茶工夫之后,来到一处林中空坪之上,身形一刹,道: “大哥,是这里了!” 斐剑凶焰灼灼的目光向四下一打量,道: “为什么不见人影?” 尹一凡腔凋有些不自然的道: “马上就有人现身。” “为什么不带我到地头?” “这里便是?” “胡说,这空坪看来平时没有人践踏,一点痕迹都没有,‘紫衣人’手下数以百计,难道没有个适当的安置之所?” “大哥……” “住口,我先斩了你再到井底密室去算帐!” 尹一凡而色大变,骇然退了两三个大步,他知道斐剑神智失常,不可理喻,以他的身手,自己决难幸免,绕他富于机智,此刻却束手无策。 斐剑缓缓抽出了“天枢神剑”看样子他真的会动手。 尹一凡焦灼地向四外扫了一眼,急声道: “大哥,你听小弟说……” 斐剑手中业已做出了出击之式。 尹一凡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蓦地 一声苍劲的暴喝,倏告传来: “不许动手!” 随着喝话之声,一个枯瘦的白发老人,电射入场,尹一凡一抹额头的汗水,朝地上一甩,伸了伸舌头,道: “老前辈,我小化子险些断了魂!” 斐剑注视了老人片刻,冷酷的道: “您是‘无后’前辈?” “无后老人”困惑地望了望尹一凡,又把目光回到斐剑面上,迷惘的道: “斐少侠,你俩怎么回事?” 尹一凡立即接口道: “老前辈,大哥可能有了什么误会,他今天是来杀人!” “什么杀人?” 斐剑冷冷的道: “不错,杀人,‘紫衣人’何以不现身?” “无后老人”栗声道: “你专为要杀‘紫衣人’而来?” “嗯,还有他的同路人!” “连老夫在内?” “可能!” “为什么?” “该杀!” “何以该杀?” “在下没有时间绕舌。” “无后老人”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不愠不火的道: “少侠可还记得‘赎罪人’的约言!” “赎罪人,哼!一样该杀!” “他与少使似乎无怨无仇?” 斐剑凶霸霸的道: “要他们都出来,一并解决,我不耐久等!” 少侠何不先说出他们该死之由?” “看来我只好先拿你开刀!” 剑芒一闪,一招“投鞭断流”向“无后老人”罩去。“无后老人早存戒心,斐剑才动,他已电弹开去,但“天枢剑法”何等玄奥,虽在有备之下,长衫下摆,仍被剑刺裂了一大块,粟米之差,便要见血。 斐剑嘿嘿一笑道: “你再能躲过一招,算你命大,今天可以不死……” 弹身上步,剑芒再吐…… “住手!” 暴喝声中,一道剑光斜里射来,锵!的一声把斐剑的剑峰震得一偏,杀手因之室住,没有施展出来。 这一着把“无后老人”从危急中拖了出来,出手的,赫然是“紫衣人”。 尹一凡也在此刻再度现身。 斐剑目光一转,正与“紫衣人”相对登时杀机火炽,狞声道: “紫衣人,你终于现身了!” “紫衣人”栗声道: “斐剑,你是受东方霏雯那淫妇之命来杀人?” “你敢出口悔辱她,我把你剁成肉酱!” “紫衣人”全身一颤,激愤的道: “斐剑,我愿意让她亲手杀了找,你带找去见她……” 斐剑暴声道: “我带你的脑袋去见她!” 一片芒影,如银星万点,挟着撕空锐啸,漫大盖地的罩向“紫衣人”。 “紫衣人”一抖腕,掌中剑幻出无数圆孤,迎向那万点寒星。 一连串爆响之后,“紫衣人”暴退了四五步,手中只剩下了一段剑柄。 斐剑抖了抖手中剑,举步进迫,恐怖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阿弥陀佛!” 震耳的佛号声中,一个白眉老僧,行云流水般飘入场中。 紫衣人以一种斐伦的音调道: “老前辈,他心神已被药物所制,必须擒下他才能设法解毒!” 来的,正是法名“觉非”的“人皇”。 斐剑此刻胸中已被一般莫明的杀机充满,双目赤红如火,目光一转,厉声道: “老和尚。你也算上一份!” “觉非”合什道: “阿弥陀佛,施主不认识老衲了?” 斐剑狂声道: “我何必要认识你,纳命罢!” 招随声出,猛然袭向“觉非”,势道之强,并世无双。 “觉非”挥袖佛出一道罡风,人同时奇幻无比的划了开去一“波!”的声巨响,罡气在剑气之下消散,斐剑仅窒了窒,招式再展…… “觉非”再次被迫退了数步。 斐剑毫不放松,如影随形的迫了过去,一幕惊目惊心的场面叠了出来,剑气嘶空,罡风匝地,四周林木如遭狂风吹袭,急摇剧摆枝叶纷飞。 然而,这场面持续的时间不长仅只七八个照面,“觉非”已险象环生,步步后退,生死只悬于一发之间。 “紫衣人”向“无后老人”一挥手,双双加入战圈,成鼎足之势把斐剑圈在当中,这一来,斐剑出手如狂,场面更加动魄惊心。 斐剑所持是切金断玉的上古仙兵,加上玄厉的剑术,以一对三,仍锐不可当,合“觉非”,“无后老人”,“紫衣人”三个盖世高手之力,仍奈何不了他。 尹一凡的面色,随着战况在转变。 这种情况,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无论谁伤亡,对除魔卫道的力量,都是一大摧残。 蓦在此刻 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号,自远而近,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尹一凡栗声叫道: “有强敌来犯!” 话声甫落,一大一小两条人影鬼魁般出现。 现身,赫然是“金月盟主”和东方霏雯父女俩。 “住手!” 这一声巨喝,发自“金月盟主”之口,有如黄钟大吕,震得人心神皆颤,交手的双方,齐齐跳出圈子之外。 斐剑术然一笑,走到东方霏雯身边,道: “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东方霏雯嘲弄的目光瞟向“紫衣人”,口里却答道: “弟弟,我怕你敌不过人多,会有失闪,放心不下,所以来了。” 斐剑一瞪眼道: “谁说的,对付这些剑下亡魂,算得了什么!” 紫衣人双目透出了恨毒至极之光,戟指东方霏雯道: “贱人,从古及今,找不到象你样淫贱狠毒的女人,人可欺天不可欺,如果你不遭报应,的确是苍天无眼了!” 东方霏雯格格一笑道: “紫衣人,他已与我同床共枕,凤凰于飞,你待如何?” “紫衣人”身形一个踉跄“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蒙面巾登时红了半截。 东方霏雯一拍斐剑的肩头,道: “弟弟,你还等什么?” 斐剑“唔!”了一声,仗剑向“紫衣人”迫去,“刷”地一剑迎头劈落…… “紫衣人”恍如未觉,僵立现场。 “住手!” 一条人影,电闪而至,乌光一闪,“锵!”姜剑被震得连退三步。 现身出手拯救“紫衣人”的,是一个貌相奇古的老者,身着黄葛布长衫,高曳腰间,手持一根乌溜溜的粗藤杖,他,正是曾与斐剑动过手的“宇宙一尊”。 东方霏雯一怔神,可能她没有见过这一代奇人,但从对方一仗荡开“天枢神剑” 这一点看来,必非泛泛之辈,一怔之后,春花般的一笑道: “阁下如何称呼?” “宇宙一尊”长长吁了一口气,自语般的道: “妖孽,妖孽!” 斐剑目中凶芒闪烁,沉哼一声,出剑便攻,“宇宙一尊”发杖相迎,又一个惊人场面,叠了出来,斐剑所待“天枢神剑”在武林中是首屈一指的神兵,除了“金月盟主”的“金月剑”和“宇宙一尊”的马藤杖之外,任何兵刃,无不当之立折,是以现场之中,“宇亩一尊”是唯一可以挡他一阵的高手。 另一边。 金月盟主面对“觉非”哈哈一笑道: “想不到四大皆空的人,又重蹈十丈软红了!” “觉非”激动地高声宣一声佛号道: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人生百年,终归脱却奥皮囊,你我都已离大限不远……” “金月盟主”打断了“觉非”的话道: “老友,你既深知这道理,何以又出山呢?” “为了了却前因!” 哈哈哈哈,本座就让你证果!” “阿弥陀佛!” 佛祖慈悲,恐怕救不了你,毁约出山,便已主定了你的命运!” “逆天而行,人神共弃……” “老友,事实告诉你天道可行还是人道可昌!” “看来老袖必须破戒了……” “好说,你自卫,本座要出手了!” “金月剑”缓缓递出,“觉非”挥袖相迎。双方顿时打得难解分。 “金月盟主”边打边道: “老友,想不到你已练成了罡气的绝学,哈哈哈哈…… 另一边 “紫衣人”狂叫一声,向东方霏雯扑去,着着指向要害大穴,看来他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但东方霏雯身手不弱,立即展开反击,双方出手,都极狠辣,场中,就算这一对打得最为惨烈。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斐剑与“宇宙一尊”这一对身上。 杀机弥漫了全场,空气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这一战,可称之为正邪之争的序幕。 “金月盟主”是首次公开出面。 “紫衣人”出手便是拚命的打法,只攻不守,几个照面之后,已迫得东方霏雯毫无回手之力,节节后退。 蓦地 一个锦衣秀士,飘身入场,面上带着和气的微笑,向东方霏雯道: “小雯,你退下,让为师的成全他!” 话声中,手一扬,一道撼山劲气,卷了出去,东方霏雯与“紫衣人”身形同被震得一个踉跄,自然而然的分散开来。 “紫衣人”赤红的目光扫向这锦衣秀士,栗声道: “貅魔,你来得好,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貅魔”笑态依然,不屑的道: “只要你办得到,本太上护法喜欢这儿的风水。” 第七十四章 惊心动魄 “貅魔”是“天竺八魔”之一,与貌、狮、象三魔同时受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这魔头的修为在八魔之中首屈一指,狮、象二魔先后死在斐剑之手。此魔年已登奎髦,驻须有术,仍如四十许中年,东方霏雯的驻颜之术,便是他传授的,所以她以师称之。 “紫衣人”丧失了杀死东方霏雯的机会,恨得牙痒痒的,厉声向“貅魔”道: “老魔,你的末日到了!” “貅魔”冷哼了一声,转向那边道: “盟主,那秃驴须留活日!” 字声中,双掌曲指如钧,奇党万分的抓了出去,“紫衣人”左手一封,右掌斜斜劈出,两人一搭上手,立时展开了生死之搏。 东方霏雯似乎相信“貅魔”必能取紫衣人性命,移步转向斐剑这面,大声道: “弟弟,你收拾不了这老儿么,可要大姐我助你……斐剑爱激之下,潜在的傲性大发,因心神爱刺而打了折扣的功力,顿时被激发出来,达到了平时的水准,口里大喝一声道: “不用,三招之内取他性命!’剑势一变,破空卷出。 本来已战得非常吃力的“宇宙一尊”在斐剑雷霆万钧的猛袭之下,登时被逼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紧接着攻出了第二招。 “宇宙一尊”老脸大变,乌藤杖封架不住,再退了四五步。 这情况,使尹一凡急煞,一横心,准备必要时施绝着以助“宇宙一尊”。 “金月盟主”与“觉非”那一对,“金月盟主”占了上风。 “无后老人”的注意力,移注到东方霏雯身上,防她下毒手。 “貅魔’与“紫衣人”旗鼓相当,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斐剑第三招“擎天一柱”紧跟在第二招之后施出,这一招“宇宙一尊”说什么也接不了,危极千钧一发…… 尹一凡手一扬,正待…… 就在斐剑的招式一变,尹一凡一扬手的电花石火之间,一声娇喝,倏告传来: “斐剑,住手!” 这一喝,使斐剑一窒,“字宙一尊”闪退了五尺,一个青衣蒙面女子,飒然泻落斐剑身前。 斐剑虽然心神不属,但因为在途中尹一凡曾提示过,所以他一眼便认出来的人是谁,手中剑一收,脱口道: “你是方师姐!” 方静娴气急败坏的吼道:“师弟,你疯了?” 东方霏雯栗叫道:“弟弟,杀了她!” 斐剑一转头,目光与东方霏雯接触,登时心志一浑,杀机随起…… “宇宙一尊”乌藤杖一摆,砸向东方霏雯。 斐剑一扬手中剑…… 方静娴筋内灵机一动,急叫道: “师弟!师弟!我是你方师姐,你不认得了?” 斐剑模糊的意识内,似有灵光一闪,他的剑自然地垂了下来。 “宇宙一尊”一轮猛攻,迫得东方霏雯全无还手之力,根本机会开口。 方静娴口里不停的继续道: “师弟,听我说……”人已欺到了斐剑身边。 斐剑一点灵智,又被唤回,迷惘的道: “师姐,你得离开这里!” “是的!”口里漫应着身形更靠近了些。 方静娴手伸向剑鞘,道: “师弟,这就是大师伯留下的‘天枢神剑’……” 斐剑点了点头,道: “师姐,你站开一边,等我解决……” 方静娴闪电般戳出一指,斐剑应手而倒。 本来斐剑因修习“天枢宝笈”,气血运行一反常规,普通点穴手法,对他不起作用,这一点,尹一凡和“紫衣人”等是深知的,方静娴却不知道,她自以为很聪明的一着棋,无异送死,如果斐剑在被偷袭之下,那反击是可怕的,但事情即在将出手之际,耳畔传来一个异声,指示她制“偏穴”的手法,所以斐剑应指而倒。 尹一凡象早得指示,斐剑身躯一倒,他已闪电般的接住,向林深处射去。 “无后老人”方静娴也跟也追去。 东方霏雯业已瞥见这意外的情况,苦于在“宇宙一尊”猛攻之下,连自身都难保,根本无暇去顾及了。 这时“觉非”在“金月盟主”无匹的剑势之下,已呈不支之势。 “貅魔’与“紫衣人”方面,也已分好出了高下,“紫衣人”步步后退,“貅魔”着着进逼,每一出手,都是致命之着……且说,斐剑被尹一凡抱到了十分隐蔽的地方,放了下来。 方静娴集急的道:“怎么办?” 尹一凡搓手道: “这必须待‘紫衣人’才有法可想!” “无后老人”略一思索道: “老夫去替下他!”他字出口,人已在数丈外,再闪而没。 方静娴望着躺在地上的斐剑,颤抖着声音道: “这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地事!” 尹一凡苦笑道:“那个人的手段,毒辣得千古难寻。” “若非画眉鸟传警,井底秘室恐怕早已被捣毁了……” “我早就怀大哥可能被药物迷失本性,及至画眉鸟从头顶飞过,证实大哥身后有人跟踪而至,才设法把他引来这密林之中,一方面以暗向秘室告急,若‘无后’前辈迟到一步小弟我恐怕已死大哥剑下……” “总算不幸中之大幸。” “前面情况不知怎样?” “有他们几位老前辈撑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方静娴不以为然的道:“很难说,单凭斗力,也许双方不相上下,如对方施出其他手段,可就难说了!”尹一凡颔了首,道: “小弟我担心的是‘无后’前辈换不下‘紫衣人’,‘貅魔’的功力,仅次于‘金月盟主’,除非‘宇宙一尊’老前辈解决了那妖妇,情况就会改观。 “如果对方还有后援高手呢?” “那今天将成了正邪双方的大决战。” “现在希望‘紫衣人’能迅速使斐师弟恢复正常,除了他,没有人可与‘金月盟主’作生死之拼……” “是的!” “哦!凡弟,你说我大师伯的女儿崔婉珍与斐师弟……” 尹一凡嘻的一笑道: “痴心女子,可不知他会不会做负心汉?” “他如敢,我第一个不饶他。” “崔大姐孤守‘剑冢’,说是为了伴母之灵。” 方静娴目光一黯,低下头去,这句话触发了她悲惨的身世。 尹一凡立即觉察,换了话题道: “我方的桩卡被毁的总共十名以上。” “金月盟主亲追蹑,目的自然是想以斐师弟之力,一举消灭心腹大患。” 调转笔头,且说“无后老人”奔回场中,情况已起了极大的变化,只见出家后法名“觉非”的人皇,僧衣染血,兀立一边,显然他是伤在“金月盟主”剑下。 “貅魔”与“紫衣人”仍作殊死之斗,但“紫衣人”已呈强弩之未,毫无还手之力,而“貅魔”的招式仍不减凌厉。 “宇宙一尊”却已制住了东方霏雯。” “金月盟主”面对“宇宙一尊”,目中的厉芒令人不敢逼视。 “无后老人一看情况,正是替下“紫衣人”的好机会。脚步移,便朝“紫衣人” 这一对身前欺去…… “金月盟主”厉声喝道:“放了她!” “宇宙一尊”冷一哼道: “阁下认为她还不该死吗?” “金月盟主”手中剑一抖,栗声道: “你敢损她一毫一发,本座将毁千人陪祭!” 话声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刻 场中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貅魔”以手掩面,鲜血不从手指缝中淌出。 “紫衣人”似乎为他一击而激动万分,身躯簌簌直拌。地。的,谁也不知道他以什么手法反败为胜,伤了“貅魔”。 “我的眼!我的眼……” 凄厉的叫声,使人毛骨悚然。 “貅魔”放开了手,脸上两个血洞,双目已完全毁了。 “紫衣人”使的是盗自“地皇”的“贯日穿月指法今天是他第一次出手,想不到竟致奇功,毁了一个不可一世的魔头。 “金月盟主”虎吼一声,扑向“紫衣人”。 “紫衣人”与“貅魔”一阵恶斗,真元损耗过半,焉是“金月盟主”的对手,剑气劈风声中,跌跌撞撞地退了八九步。 “无后老人”从横里发撑猛劈,“金月盟主”中途变招,转攻“无后老人”唰! 唰!一连三剑,迫得“无后老人”倒退不迭。 “金月盟主”三剑迫开,“无后老人”,身形电似一转,右手剑出如风,逼得“紫衣人”向左门让,几乎是同一时间,右手疾抓而出,奇幻得世无其匹。 一声闷哼传处“紫衣人”已被“金月盟主”扣牢。 “觉非”与“老后老人”双双一弹身…… “金月盟主”暴喝一声道: “不许动!剑锋已架在紫衣人的颈的上。” “觉非”与‘无后老人’疾收势子。” “貅魔”厉声高叫道: “盟主,卑座要……亲手复仇!” “金月盟主”尚未开口,宇宙一尊已冷冷的道: “老友,这条毒蛇我一直不曾放松要害呢!”说着,把东方霏雯的娇躯一带。 “金月盟主”不由直了眼。 此刻,“觉非’与“无后老人”如要取貅魔性命,易如反掌,但这对老人自念身份,谁也不愿乘机出手。 “宇宙一尊”再次道: “老友,今在双方扯直,彼此交换如何?” “金月盟主”迫人的目芒连闪,狞声道: “岂不便宜了尔等……” “宇宙一尊”哈哈一阵宏笑道:“彼此!彼此!” “金月盟主”沉思了好半天,才迸出一句话道: “放人!? “宇宙一尊”毫不犹豫的检了东方霏雯,道:“老友,君子言!” “金月盟主”也松开了手,“紫衣人”沮丧地低头走了过来,方霏雯一弹身,回到她父亲身侧。 “紫衣人”走了直来步,身形幌了两幌,“砰!”的一声栽了去。 “觉非’与“无后老人”齐齐惊昨出声,老脸大变,“无后老人”疾行两人,扶起了“紫衣人”,人见他目光散乱,浑身簌簌抖个停,“觉非”怒喝道? “老友,你竟然如此卑鄙,老夫替你不值!” “金月盟主”森森一笑道: “卑鄙何价,本座决不让他再活在世上,走!咱们不久再见话声中一手拉着双目已残“貅魔”三人扬长而去。 宇宙一尊始终不发一言。 “无后老人”忍不住道: “这交易算如此结束了吗?” “宇宙一尊”淡淡的道: “等着,他们马上会回头?” 觉非白眉一场道:“什么?施主你……” “宇宙一尊”接过话头道: “大和尚,这叫做知己知彼,我早料到他有这一手。” 话声甫落,果见“金月盟主择他的女儿奔了回来,恶狠狠的道: “姓唐的,你竟敢玩这等手段?” “宇宙一尊”不经意的道:“彼此,彼此!” “你……到底把她怎样?” “他呢?” “宇宙一尊”朝“紫衣人”一指。 “金月盟主”狠狠的道: “点他阴阳之交。” “哈哈,好手法,隔绝阴阳神丧元灭。” “觉非”已在此刻移步“紫衣人”身前,连点三指,“紫衣人”长吁一声,站直了身形。 “宇宙一尊”哈哈一笑道”: “盟主,你当听过‘计辰捉脉’这玩意?” “你……” “请!盏茶工夫之后,不解自解!” “金月盟主”重重地一跺脚,电奔而去。 “紫衣人”急匆匆的道:“那孩子……” “无后老人”道: “在前面林中等你施救,随老夫来!” “紫衣人”恭谨的向“宇宙一尊”和“觉非”道: “请两位先返秘室歇歇!”话完随在“无后老人”身后向林中奔去。 顾盼间,来到斐剑躺身之处,方静娴与尹一凡早已焦灼不耐,双又迎上前来,虽没有开口,但心情在目光中表露无余。 “紫衣人”迫不及待的弹了过去,俯身探视了片刻,切齿道:“不出所料,是被‘迷神丸’与‘狼心丹’两种毒药所制,幸而他根基深厚,否则早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今天若非方姑娘制住了他,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方静娴道:“不知是那位暗中传声指示点他‘偏穴’,不然我恐怕是第一个牺牲者……” 尹一凡淡淡的道:“是家师他老人家!” 方静娴惑然道: “到底令师是谁,何以如此讳莫如深?” 尹一凡两手一摊,作出一个无可奈何之状,道: “娴姐,目前还不能揭开!” “无后老人”长者心肠,惶然向“紫衣人”道: “能解吗?” “紫衣人”没有答腔,身躯却抖个不住。 方静娴眼圈一红。道: “无救了吗?” “紫衣人”点了点头,仍没有开口,尹一凡与方静嫡异口同声的骇呼道: “无救了!” “无后老人”沉凝十分的道: “你说他业已无救了?” “紫衣人”仍然低头凝视着斐剑,泪水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以异样的声调道:“是的!” “你曾解救过方姑娘中‘迷神之毒’难道……? “迷神之毒易解,狼心之药难求,他是被双重毒药所制!” “你是意思是让他如此活下去?” “不!” “你准备如何处置?” “狼心之毒不解,性格将完全改变,只听命于一人,善恶不分,亲仇不计,唯那施毒者之命是从,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以他的功力,而被有野心的人利用,前辈可以想象得到后果将是什么……” 方静娴秀目蕴泪,娇躯直抖。 尹一凡的面上起了抽搐,毕竟他与斐剑这一份情谊是浓厚的,眼望好友落得如此下场,焉能不悲愤难遏。 “无后老人”依然平静的道: “照你所说,他将成为魔鬼的工具?” “是的!” “最好的办法是毁了他?” “后辈不敢想,也说不出口,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方静娴凄厉的悲呼道: “毁了他?” 尹一凡仰首向天,泪水滚滚而落。 “无后老人”紧迫着道: “由你亲自下手毁他么?” “紫衣人”抬起了头,那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第七十五章 狼心奇毒 斐剑静静地躺在地上,一无所觉,当然他不知道有人在讨论他生死问题。 “无后老人”突然纵声狂笑起来,笑声如袭金帛,震得人耳嗡嗡作响。 方静娴与尹一凡被这笑惊愕得瞠目张口,不知这怪老人因何发笑,在目前情况下,两人满腹悲伤,而他却大发狂笑,实在令人不解。 “紫衣人的目光,随着“无后老人”的狂笑幻射不同光采,身躯也随之战栗起来,可能,他已意识到这怪老人发笑的原因。 久久,“无后老人”一剑笑声,以十分严厉的口吻道: “老夫不得不说!” “紫衣人”立起身来,道: “前辈有何教诲?” “你的意思是毁了他?” “紫衣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痛苦的道: “前辈,这似乎是唯一的途径!” 尹一凡倒抽一口冷,没有一点希望了。 “这……是的!” “不是为了私心?” “这私心两字……前辈……” “无后老人”重重一哼道; “若说,他身中‘狼心’之毒,势将变性而成为恶魔,废去他的功力是最佳的途么,这样做已属过份,而他却要毁了他?” 方静娴与尹一凡同把凄厉的目光射向“紫衣人”看他哪何答复。 “紫衣人”垂下头去,半晌,又抬道: “一个武人,被废功力,生不如死,而况功力虽废,毒仍不解,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巧辩!功力既废,他还没做什么来?再说,毒性不解心神难宁,怎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会的!” “你不嫌如此对他太残忍?” “事逼处此,不得不然!” “无后老人”激颤地戟指“紫衣人”道:“你是存心不愿救他!” “紫衣人”猛地一震,目中露出一种极其尴尬的光芒,栗声道: “前辈为何有这种想法?” “无后老人”冷笑一声道:“事实俱在,岂能满得了老夫。” “晚辈不明白……” “天下无不解之毒,‘迷神丸’你现有解药,‘狼心丹’施毒的人必有解药,你不何不朝求取解药这方面想想?” “紫衣人再退了一步,期期的道:“事实上无法办到,无人能从‘金月盟主’的手中得到解药。” “事在人为,值得付出代价去做。” “这……” “你的用心,逃不过老天的眼,为了东方霏雯一句话,你便忍心毁他!” 方静娴与尹一凡象触电似的一震,他和她对斐剑的关怀一致,这惊人的话中,似乎包含了一个恐怖的谜底,但却无法测透。 “紫衣人”双目暴出栗人的光影,是一种极度的恨与哀伤的混合,双拳紧握,连连向人挥舞,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晚辈该如何做才是?”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无后老人”所指责的事实。 这的确令人震惊。 “无后老人”目光逼视着“紫衣人”道“那女人说已与这孩子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你真的相信?” “她做得出来!” “就算有,罪不在他!何况,这只是对方一面之词。” “紫衣人突然道:“前辈,这事……” “现在不争辩这些,你必须设法求他。” 紫衣人沉默了好半响,才暗声道:“要想从对方得到药事实上的确无法办到……” “你知道解药的配方吗”? “知道,不过……? “有一味主要药物难求!” “说出来听听看?” “血艾!? “什么血艾?” “无后老人”怔了半晌,才沮丧的道“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看来只有从‘金月盟’设法一途。 尹一凡悠悠的道:“晚辈有个计较!? “无后老人”一瞪眼道:“水子你的机智不下于老酒鬼,说说看?” “由晚辈容成斐剑的模样,混到‘金月盟’内伺机行事!? “紫衣人”接话道:“办不到!” “无后老人”道:“为什么?” “第一,他的体形与斐剑相差太多,易容之术固妙,身形难改,纵有‘变体奇术’,只能蒙混于一时。第二,功力也想去太远随时会露出破绽,第三,他此去‘天枢神剑’是必带之物,如果事机败露,人剑均不能保全。 “照此一说绝望了?” “那两个老儿也许……” “晚辈曾于无意中与两位老人家说过,都不知‘血艾’何处可求。” 方静娴突有插口道: “晚辈听说过一种叫‘血湖草’的东西…” “紫衣人”激动的道: “对,‘血湖草’便是‘血艾’的别称,方姑娘何处听说过?” “是先师说的!? “什么地方可以找到?” “鬼影山,魔王洞中,当年先师为此草,几乎丧命魔王洞中……” “令先师曾得到‘血艾’?” “没有,仅逃出了性命。” “难道是有主之物?” “是的!? “知道地头便好办……” “未见得!? “为什么?” 鬼影山大生绝地,如不谙走法,处处危机,寸步难行。” “姑娘知道入山之法?” “听先师描述过。” “那就请姑娘指教……” 方静道:“前辈亲自走一趟。” “既是有主之物,又是天生绝物,姑娘岂可去冒生命之际……” “前辈别忘了他是晚辈师弟,晚辈义不容辞。” 九一凡兴冲冲的道:“娴姐,小弟与你一道去。” “你没有资格。” “我…没有资格?” “嗯,鬼影山有禁例,男子入山,有去无回!? 尹一凡不信的道;“有这等事” 方静娴道:“我不会骗你。” 尹一凡想一想,道:“这样好吗,娴姐,小弟我伴你去,到了地头,你入山,我在山外等你?” “嗯!这样也好!” “紫衣人”道:“方姑娘需时多久?” “如无意外耽搁,十天可以往返。” “如此我把斐剑移到秘窒候你佳音?” “好的!” “金用盟对你已恨如切骨,沿途的安全……” “晚辈会小心应付!” 尹一凡扫胸说道;“放心,若论瞒人眼目,混关蒙卡,我是拿手,准保没事!” “无后老人”哼了一声道: “小子,这些孤免狡计,老夫倒是信得过你,但你别太忘形这关系丰多少人命,你想到没有?”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道;“晚辈知道?” “好,你俩立刻去收拾应用之物,连夜动身!” 这一天,日正当午,湘西官道上,两个村俗打扮中年男女,健步如飞,顶着烈日炎阳,朝雪峰山方向疾驰,那速度,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他俩,正是赶往“鬼影山”“魔王洞”,求取“血艾”经过易容改装的尹一凡与方静娴。 “鬼影山”在雪峰山南脉的马山中。 正行之问,尹一凡悄声道: “我们被蹑上了!? 方静娴道:“我知道,我们赶得太急了,难免的人起疑,不知是那一道的人物?” “我们别睬他!” 话声未落,身后已传来喝话之声: “两位好俊的身法,站住!? 两人不期然刹势回身,数名黑衣剑手,业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蟹脸老者目光朝两人上下了一阵打量,道:“两位何方朋友?” 尹一凡一扫对方之后,“阁下是衡山派长老‘飞花手胡靖?” 蟹脸老者一怔神,道: 老夫‘金月盟’属下‘衡山分坛’掌令!? “哦!‘黄旗令主’座下第一把交椅,在下失敬了!” 各门派波“金月盟”并吞之后,所有原掌门人,一律封为“黄旗令主”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尹一凡不假思索的便道了出来。 “飞花手胡靖”冷冷的道:“朋友如何称呼?” “无名小卒,不值提名道姓!” “朋友太谦了,以两位的身法而论,决非泛泛之辈,只是本令眼拙。” 方静娴忍不住道:“胡令主有何见教?” “两位是夫妻?” “放屁!?” “妇道人家岂可口伤人?” “伤人又待如何?” 尹一凡怕耽误行程,忙接过话头道:“令主半途阻留敝师妊弟,必有见教?” “飞花手胡靖”沉着脸道:“先报上姓名来历?” 方静娴是“杀人王”的传人,性格上多少受了些“杀人王”的影响,冷声道: “你不配!” “飞花手胡靖”面上可挂不住了,蟹脸一寒,杀机顿现,厉声道:“本令看你是妇道人家……” “呸!别装你的臭美,为虎作怅,肆虐同道,亏你是名门正派的长老。” “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 尹一凡自叫苦,“金月盟”的势力遍天下,如果招来一窝蜂,虽无可惧,正事可就要耽误了,盟兄斐剑受苦的时间将更加长,但事已至此,也无法了。 “唰!” “飞花手胡靖”拔出了长剑,其余五人,各各手按剑把,胡靖在“衡山派”中,是第一把剑,在江湖中也算是名剑手之一,一套“飞花剑法”出神人化,所有才以“飞花手”这一名号。 尹一凡人声道:“姓胡的,把话交代清楚了再打,你的目的是什么?” “飞花手胡靖”目光迪视着方静娴,口里应道:“凡属可疑人物,都必须查明来路!?” “武林天下是属于‘金月盟’了?” “知道就好!? 方静娴双目煞光顿现,阴寒至极的道:“胡靖,你如能躲过本姑娘一招,饶你不死!? 这“本姑娘”三个字是极在的语病,她现在装束是中年妇人,却自称姑娘,同时那少女的声口,明是告诉人她是易容化装的。 “飞花手胡靖”在盛怒这下的,也不迟追究,沉哼一声,一片剑芒洒了出去……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号,栗人耳鼓。 “飞花手胡靖”脸孔已成了一片血糊糊的烂肉,形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观。 方静娴徐徐收手,五剑手一个个亡魂尽冒,忘了了出手,也忘了逃避,窒在当场。 尹一凡道:“娴姐我们赶路!” 方静娴冷森森的道:“除恶务尽,这些狗爪子平时不知流了多少同道的血。” 惨号之声,破空而起,方静娴旋身之间,五名剑手接连着倒了下去,死状完全一样,五官尽没。 “砰!” “飞花手胡靖”到此刻才仆地而亡。 尹一凡颇不以这种残酷手法为然,但也不便说什么,再次催促道:“上路!” 就在此刻 一个冷厉的声音道:“慢走!” 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鬼魅般射落两人身前,目光一扫地上的五具尸体,然后迫视着方静娴道:“杀人王的手法果然毒辣无比,姑娘是姓方?” 方静娴被对方一语道破来路,芳心不由一震,从黑衣人迫人的眼神看来,对方的修为已到了惊人之境,当下埋然道:“不错,姑娘姓方,你是谁?” “十三号使者!” “金月盟的刽子手……” 尹一凡暗道一声糟了,此地既有“金月使者”出现就决不止一人,而“金月使者”的功力,在江湖中都属特级高手。 “十三号使者”冷笑了一声道:“方姑娘,这位是谁?”说着,眼角一瞟尹一凡。 事已至此,反正已豁出去了,尹一凡干脆大刺刺的道: “区区阴魂不散!” “十三号使者”哈哈一笑道: “好极好,两位都是本盟要请的重要客人!” 声话中,一投手,一股蓝色火焰,冲天而起。 第七十六章 冒死求药 显而易见,“十三号使者”自知功力不足与“杀人王”的传人和奇诡莫测的“阴魂不散”抗衡,所以发出了火箭讯号求援。 尹一凡机智绝伦,心念一转,已把情势衡量得十分清楚,如果援手功力与“金月使者”相等,超过三人以卜,将有一番苦战,时间上非耽延不可,如果援手的功力超过了一般使者,后果就难料了,同时“金月盟”所属高手,并非单凭真功实力,什么手段都用,以自己和方静娴的能力,脱身可能办到,但此行前途会遭遇什么,可就难以逆料了,所以…… 心念之中,大声道:“娴姐,我们的时间宝贵,使命重大,不能稍有差池!” 言中之息,方静娴当然能领会。 “十三号使者”却没有出手的打算,他在等援手,希望一战竟功。 由于斐剑的关系,方静娴的身份在对方眼中,已重要非常。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双双弹身疾扑。 “十三号使者’‘闪电般出剑,把门户封死,显然他无意决战。目的在拖延时间,但那玄奥的剑术,只采守势,的确是毫无瑕疵。 尹一凡找不到攻击的空隙,扑出的身形,不由一窒。 方静娴情况稍有不同,仍然发出了一招,迫得对方退了一步。 事实上如不速战速决,麻烦就大了。 方静娴连施三记杀手,“十三号使者”顿露空门,尹一凡自不放过,乘虚全力攻出一招。 “十三号使者”抽身弹退三丈,目的仍是拖延时间。 方静娴厉喝一声道:“收拾不了你,就枉称‘杀人王’的传人。” 随着喝话,如影附形般迫了过去,穿入绵密的剑之中…… “哇!” “十三号使者”惨号一声,撒手扔剑,倒了下去,头脸已被抓得稀烂。 “娴姐,快!” 双双电射入林。 官道两端,已有人影飞掠而至…… 人林之后,尹一凡急冲冲的道: “娴姐,立即改装,我们分头走,你绕林向北,再弯向东,前道会合。” 方静娴立即取出另一付面具,戴了上去,外衣一扔,变成了一个老太龙钟的村妪,一闪而没。 尹一凡锐利的目光一转,发现一个樵子,担着柴草,正向自己走来,灵机一动,奔了上前用手轻轻一点,那樵子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使瘫了下去,尹一凡把他抱在一边,斜靠树上,取一定银子塞入他的怀中,道:“朋友,委曲你坐半个时辰,这是补偿。” 樵子心里明白,却开不了日,连动弹都不可能。 尹一凡担起柴草,快步离开,甫出林缘,三个黑衣剑手,已迎面而至。 尹一凡原本是村俗打扮,担上柴草,倒也没有什么破绽可寻,大摇大摆从三人身边擦过,扬长了上官道。 一路行去,至少有十拨人从身边驰过。 走了约莫三里左近,他弃了柴担,舍官道孙小路疾奔,与方静娴会合,直奔白马山,黄昏时分,到了人山地头,两人买了些干粮,漏夜入山。 等二天清晨,两人到了一座高峰之上,方静娴朝前面一指道:“那被云雾封锁,若隐若现的便是‘鬼影山’,‘魔王洞’在峰脚。 尹一凡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只见无数士小峰头,星罗棋布,其中一峰,忽隐忽现,鬼影之名,确实贴切。 “娴姐现在就去?” “当然,时间可贵,你就在这峰头等我!” “小弟……” “怎么样?” 尹一凡诚势的道:“的确不放心娴姐一人去冒险!” 方静娴声音微颤的道:“不错,是冒险,但这险非冒不可,斐师弟是‘五帝’唯一传人,‘五帝’一脉赖他接续,师门血仇,也担在他的肩上,同时正邪之战即将展开,各位前辈同道对他期望殷甚,可以说是武林天下希望之所寄,值得付出任何代价。” 尹一凡有些黯然的道:“我真的不能随行?” “不能!” “娴姐有把握能求到‘血艾’吗?” “很难说。” “万-……” 方静娴尽量抑制激荡的情怀,平静的道:“凡弟,明天日出,如我不来,你立刻回头,请几位老前辈另想别法!” 尹一凡眼圈一红,栗声道:“娴姐,明天日出如不见你出来,小弟我……” “怎么样?” “闯进去!” 方静娴窒了片刻,才声色俱厉的道:“你想死很容易,但斐剑必须活,必须复原,你必须活着回去报讯!” 尹一凡眼圈湿润了,强忍住两泡泪水,颤声道:“好,我回去,但我会再来!” “再来送死?” “死又有什么可怕!” 方静娴深深地被感动了,芳心紊乱如麻,她当然体会得出尹一凡的心意,但,一种早已存在的心理,使她控制住了即将崩溃的堤防,幽幽的道:“凡弟,你这是何苦?” 尹一凡一种坚决的口吻道:“娴姐,人各有志啊!” 方静娴娇躯一颤,英明的痛楚在啃齿她的芳心,但,她不得不作痛苦的决定,当下声音一寒道:“我这只是万一的话!” “小弟我知道!” “同时,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娴姐,现在……现在……” “怎么样?” “可容小弟说出久已存在心中的一句话?” 方静娴当然想象得到那是一句什么活,她想听,然而她不能听把心头一横,道:“不必了,我现在急着要办正事,如我侥幸出来,慢慢再说!” 尹一凡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以一种近于乞怜的声音道:“娴姐,小弟必须要在此刻吐出来?” 方静娴冷冷的道:“找不愿意听,我没有请你来,是你自愿跟来的!” “娴姐……” “我走了!” 三字出日,人已弹射而起,直朝峰下泻去,到了峰脚,回首仰望,尹一凡的身影,痴立在峰顶边缘,泪水,不自禁地滚了下来,喃喃道:“凡弟,我对不起你,但我不配,我的面容永远不能见人!” 说完,跺了跺脚,把心事抛开,向谷道驰去,绕过了近十条迷阵也似的谷道,来到一个寸草不生的岩石峡口,石壁上,刻着斗大的八个悚目惊心的巨字:“男人禁地,擅人者死?” 方静娴芳心一阵忐忑,撕去面具,恢复本来面目,仍然青色衣裙,青布蒙面,自己壮了壮胆,弹身便朝峡谷淌进。 谷道极长,黝暗阴森,岔道千歧,她把生死置之度外,定了定神,默想师父生前所述的走法,缓缓前行。 雾气弥漫,蒙陇中见鬼影幢幢,她知道那是岩碧石笋的幻影,置之不理。 走了近一个时辰,毫无动静。 从谷道的情状,与师父的描述判断“魔王洞”已不远了。 于是,师父生前描述洞主形象,在脑海中显现、彩衣、白发、满面恶疤,功深不可测,出手极端残忍…… 心跳加速了,呼吸也随之急速起来。 但,她毫无畏缩之意,为了斐剑,她不惜冒这生命之险,只有一个原因,斐剑是‘武林五帝”唯一的传人。 突地 雾气全消,眼前现出一个巨大穴口,雾气似被一种无形的阻力挡在距洞口五丈之外,这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一件异事。 方静娴僵立穴口,冷汗不自觉的渗了出来,足足半盏茶工夫,才鼓勇发话道;“江湖末学,小女子方静娴有事晋谒洞主!” 穴内传出空洞的回声,没有任何反应。 她再重复了一遍。 蓦然 一个冷得不带半丝人意味且含糊不清的声音,起自身后: “你找死来的!” 方静娴汗毛直竖,双手蓄势,回过身来,登时直了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眼前,不及五尺,站着一个身着彩衣,满头银丝,满面恶疤,五官不辨的老太婆,那形象,胆小的唬都可以唬死,那简直不能称为人…… 方静娴曾照过自己被毁的容貌,但比起眼前人,可就有大小巫之别了。 岩石般白齿中,一条舌头在滚动,语音含糊,但还可辨:“来此何为?” 方静娴好不容易回过气来,福了一福,道:“晚辈方静娴,专诚晋谒……” “你只说做什么?” “求赐些许‘血艾!’” “血艾?” “是的!” “叭叭呱呱!”笑声犹如鬼怪号叫,使人浑身起栗,笑了片刻,才发话:“此地没有血艾,只有一样……” “什么?” “死亡!呱呱呱呱呱……” 方静娴透心冰凉,但仍强制住道:“望老前辈施恩怜悯!” “老婆子一生不知怜悯为何物,丫头,你既来此,就认命了!” “老前辈不肯见赐?” “嗯,办不到!” 方静娴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死,她不怕,此来是冒奇险,心理上早有准备,只是她想到斐剑奇毒不解,便生不如死…… 她傻了,半晌开不得口。 怪婆子却又开了口:“你求‘血艾’何用?” “救人!” “救什么人?” “同门师弟!” “你的爱人?” “不!关系止于同门。” “你怎知此处有‘血艾’?” 方静娴心念疾转,听口风似有转机,但怪人怪性,根本莫测,反正自己生死,早置度外,来历透露也无妨,忽然她想到此地既属男人禁地,当年师父何以能活着出去?这一点师父当初讳莫如深,不肯明告,其中或有蹊跷,如自己说出来历,也许会揭开谜底,说不定有意外转机也说不定。 心念之中坦然道:“是先师指示的!” “你师父是谁?” “杀人王!” “什么,杀人王……” “是的!” “他怎么知道?” “他……他老人家曾来过此处!” “胡说,此地没有任何男人能活着出去,先后有十二二人留命在此,其中并没有什么‘杀人王’” 方静娴不由一怔,难道师父说的是假话?但他所描述的地形与通行之法丝毫不爽,这是从何说直呢?当下沉声道: “但这是事实,否则晚辈不可能平安抵此!” 怪婆子略一沉吟道:“他叫何名?” “尉迟尚!” 怪婆子全身一震,五官不辨的脸孔,起了反应起,那神情使方静娴心惊肉跳。 “你说尉迟尚是你师父?” “是的!” “他……死了?” 话声中,一把扣住了方静娴的手腕,方静娴的功力,在江湖中除了少数几个人物之外,已难找敌手,但这一扣之势,使她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是的,死于数月之前!” “如何死的?” “被仇家‘天竺八魔’之一的‘狮魔’所杀!” 怪婆子久久无语,扣住方静娴的手没有放开。 空气沉寂得令人惊栗。 方静娴忍不住道:“老前辈与先师……” “住口!”一声厉唱之后,顿了一顿,才又象自语般的道:“该死,死得好!” 方静娴一颗心顿往下沉,听来这语气不善。 怪婆子利剪似的目光逼视着方静娴,厉声道:“你说与老婆子怎么样?” 方静娴茫然了片刻才会意过来,道:“晚辈是请问老前辈与先师是何关系!” “关系?哼!老身没有杀死他,你送上门来,老婆子要杀你!” 方静娴一股孽火几乎按捺不住,但她仍忍住了,功力不敌是一原因,而最主要的,在一口气未断之前,仍抱着万一的想法,能为斐剑求到“血艾”,否则由她师父“杀人王”感染而变了性格,决非如此温驯,当下一定神道:“老前辈与先帅有仇?” 怪婆子发出一长串比鬼哭还难听的笑声,恨毒的道:“我要鞭他的尸!” 方静娴又缄了口,接不上话。 “女娃儿,你为什么要蒙面?” 这话象蜂螫似的使方静娴一颤,沉痛的道:“因为晚辈很美!” “美,你很美?老婆子在杀你之前看看你到底有多美!”’“嗤”的一声,蒙面青布撕成碎片。 “呀!” 怪婆子惊呼一声,松手后退,目光连闪之后,道:“不错,正是这手法,他为什么要毁你的面?” “规矩,收徒的规矩!” “规矩?嘿嘿嘿嘿,好规矩!” 话声中,再次出手抓住方静娴的手臂,一提向那穴口奔了进去。 第七十七章 奇惨公案 上集书中,怪婆子抓起方静娴,向‘魔王洞’内奔去。 洞内一明两暗,共有三间石室,怪婆子在居中那宽敞的石窒中放下方静娴,径自朝椅上一坐,语冷如冰的道:“小丫头,你有没有爱人?” 方静娴可揣不透对方是何居心,象五月天气乍阴乍晴,可是她非应付不可,闻言之下,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俊美的少年面孔,但,她随即把这影象抹去,以断然的口吻答道: “没有!” “真的没有?” “这并没在说谎的必要,没有就是没有!” “你连想都不想么?” “我是人,当然会想,然而我不能想,也不愿意想!” “为什么?” 方静们被迫急了,厉声吼叫道:“我不配,我不配爱人,也不配被人爱!” 怪婆子斑剥堆累的怪脸起了变化,但分辨不出那是笑,是怒,还是激动…… “你恨你那死鬼师父的厚赐么?” “不!” “说恨,快说说,恨!” “不!” “为什么不恨?” “先师毁我面容,是他的规矩,而且我得自愿的,如果说恨,我恨我自己的命运,不怨天,也不尤人!” 怪婆子厉声道:“什么是命运,命运在你手里,我现在要杀“你,难道也是命运?” “是的,可以这么说!” “如果你不来,你会死吗?” “可是我已经来了!” “老婆子杀你,你也不恨?” “不恨!” “我要你恨,恨得愈深愈好!” 这象和疯子说话,令人啼笑皆非,方静娴抗声道:“我不恨,我不配恨!” “为什么不配?” “如果我心里有了恨,我该毁了所恨的对象,可是我的功力不如你!” “好!好!答得好,这才是直正的根,不过这样恨,不如不恨,丫头,老婆子不想杀你了,在老婆子没有改变主意前,你赶快滚!” 方静娴冷眼注视了怪婆子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你……不走!想死?” “人生对我已经失去意义,我只想做几件想做的事,做不到,死又何妨!” 怪婆子暴在眼皮之外的泪珠滚动了数下,道:“什么事做不到?” “血艾?” “你帅弟对你如此重要?” “不对地我,是对师门,对武林有无比的重要!” “要‘血艾’何用?” “配制‘狼心丹’的解药!” “他中了‘狼心丹’奇毒?” “是的!” “施毒的人是谁?” “金月盟主的女儿东方霏雯,一个妖孽!” “老婆久已不履江湖,什么盟主不盟主全不知道,倒是老婆子忽然对你感兴趣了,这样,我给你一株‘血艾’,你替我办件事?” 情况的转变,大出方静娴意料之外,不由欣然道:“但请吩咐,晚辈一定办到!” “好,你替老婆子找一个人,老婆子欠他一笔帐,要当面还清!” 方静娴的口风也改了,显得十分真诚的道:“老前辈要找的是谁?” “你听老婆子说个故事,你坐下!” “晚辈恭听!”说着,就近身处的椅上坐了下来。 怪婆子幽幽地开了口,语音虽然冷酷如故,但多少带些激动的成份:“故事发生在四十年前,当时,武林中有一个尤物,天生丽质,加之武功卓绝,被同道称为‘双绝天女’……” “噢!晚辈曾听先父提起过‘双绝天女’,她叫张凤仪……” “别插口!同时期,武林中出了一个英俊武士,在一次群英大会中,力挫二十八名颇负盛名的高手,登时声名大噪,被誉为‘玉面神龙’,偶然的机会中,两人邂逅,一见倾心,双双坠入情网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疤痕斑剥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晕,接着又道:“不久,两人结为夫妇,当时是一件轰传武林的艳闻,曾羡煞不少同辈武士,当然也引起不少人嫉妒……” 方静娴精神大振,只听怪婆子接下去道:“半年后的一天,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玉面神龙楚宏’在返家途中,被三名不知来历的年青剑手拦道挑战,待‘双绝天女’闻讯赶到现场,‘玉面神龙’业已重伤倒地不起,‘双绝天女’一怒之下,斗杀三名剑手……” “哦!以后呢?” “别插口,‘玉面神龙’卧床三月,伤愈之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他已丧失了男人的本能,不能人道,于是,这一对被人称羡的鸳侣,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妇……” 方静娴面上一热。 “这种关系,持续了数年之久……” 方静娴忍不住道:“双绝无女情意可佩!” “闭上你的嘴,听老婆子说,‘双绝天女’年方少艾,要做到古井无波的虚无境界,的确很难,这时,另一个崛起武林的少年武士,乘虚而人,不择手段的逗引追求,结果,‘双绝天女’一念之差,与那少年武士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天道,人道,这很难苛责任何一方……” “事后,‘双绝天女’悔恨无及,坦白内乃夫陈述一切,‘玉面神龙’自感本身缺憾,终于原谅了她,但,夫妻之间,业已产生了无法弥缝的裂痕,这阴影使双方沉浸在痛苦之中……” “以后呢?” 怪婆子瞪了一眼,又道:“双绝天女自与那少年武士发生愚昧之后,竟然怀了孕,产下一子,那孩子在‘玉面神龙’眼中,当然是一根刺,夫妻之间的裂痕,愈见加深,十八年前,‘双绝天女’终于携子出走,避世隐居一心抚育爱子……” 她的声调变了,残缺的眸中,闪动着泪光,方静娴觉察到触及问题重心了。 “可是……可是……上天不原谅一个失足的女人,她辛苦抚育孩子,因误食毒果……死了……” “啊!” 经过一段难堪的沉默,怪婆子才又接下去道:“于是,‘双绝天女’唯一的生之寄托幻灭了,侮、恨、痛苦、寂寞,腐蚀着他的生命也改变了她的性格,她想毁灭自己,却又觉得有件事没有做,事情并没完,那曾引诱她犯罪的少年武士,忽然又找到了她,他已届不惑之年,而她因自我催残的结果,业已满头飞霜,不复当年容貌……” 方静娴既已意识到故事中的主角是谁,不便再插口,只微“嗯”了一声。 怪婆子抑制了一下情绪,又道:“双方见面,‘双绝天女’把爱子的死讯告诉了他,他竟然无动于衷,一笑置之,椅子还没有坐热,他起身要走,当年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似乎根本不是出自这眼前人之口,他悔了她一生,而他却如此无情无义,在悔、恨、怨、毒交逼之下,她决心毁了他……” “她先出手,但他不还手,她的心软了,下不了杀手……” 怪婆子的怪脸,再次起了抽搐,但此刻看在方静娴的眼中,已没有原先的丑恶。 “谁想得到,这是他的诡计,因为他自知功力不如她,就在她犹豫疏神之下,他突然摔施毒手,以骇人的手法,毁了她的容貌 方静娴不由自主的喊出了一声:“该杀!” 怪婆子以惨厉的声调接下去道:“双绝天女可不是易与之辈,在负了重伤之下,立还杀手,照样抓毁对方的面孔,终因负创过重,无力续施杀手,被他逃脱了,十多年来,她的恨并未被时间冲淡,反而更深了,可是她没有寻他报仇,她无脸见天下同道。” 方静娴深受感动,激颤的道:“老前辈原来有这一页伤心史!” “你说那老婆子抓毁面孔的男人是谁?” “晚辈猜不到!” “就是你师父。” 方静娴陡地离座而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怪婆子用手朝自己面上一指,恨毒至极的道:“这就是你师父所赐,这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双绝天女’!” “老前辈……” “你不必再说什么,我每天临镜自照一次,让痛苦来抵消内心的愧疚,我对不起‘玉面神龙楚宏’我要偿付这笔帐,否则死难瞑目,我要你找的人便是他,要他到我这里来……” “晚辈誓必办到!” “如果他已不在人世,你必须查到他埋骨之所?” “是的!” “好,言尽于此,你在这里过一宿,明午出山!” “过一宿?” “嗯!血艾采下之后,必须加以焙制,否则见风必溶。” “哦!如此晚辈谢过。” 一宵易过,“双绝天女”化了夜半天的工夫,才把“血艾”焙好,交与方静姻,方静娴贴身藏好,立即拜辞。 此行能有如此结果,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 方静娴一公向谷外奔去,心头感到无比的沉重,一方面,她同情“双绝天女”的遭遇,另一方面,也不齿师父“杀人王”的为人。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迎面撞来,蒙蒙雾气,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形貌。 “站住!” 人影骤然停住。 “娴姐,你……” “是凡弟吗?” “是的!” 方静娴弹身上前,一把抓住尹一凡的手腕,向外疾驰,口里道:“你简直是找死,竟敢犯禁闭了进来。” 芳心深处,可就激起了涟漪,她明白尹一凡冒死闯入,全是为了自己。 出了峡口,不见“双绝天女”现身,才松了一口气,方静娴戴上面具,回复先前的化装,尹一凡已迫习二及待的道: “怎么样?” 方静娴道:“还好,侥幸成功!” “哦!谢天谢地!” “我们走!” “娴姐,经过情形如何?” 方静娴不愿细说经过,因为其中关连着自己已死的师父“杀人王”,略微想了一想,边走边道: “很费了一番唇舌,几乎丧在‘魔王洞主’手下,还好,找这张脸救了我,最后她答应我的请求,便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替他打听一个人的生死下落!” “什么样的人?” “玉而神龙楚宏!” 尹一凡陡的刹住身形,栗声道:“娴姐,你说‘五面神龙楚宏?” 方静娴被他这神情唬了一跳,困惑的道:“是呀!莫非你认识其人?” “你说‘玉面神龙楚宏’是谁?” “谁?” “就是‘无后老人’以前的名号!” “啊!” 方静娴登时欣喜若狂,她想不到轻而易举的便覆行了“双绝天女”的条件,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但当她想到“双绝天女”所述的故事,芳心不由一阵黯然,谁能想得到“无后老人”曾有这种奇惨的过去,如果讯息传到,“无后老人’”会不会去赴约?双方见了面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尹一凡激奇的道: “对方以这条件,作为‘血艾’的交换代价,显见要得‘无后’前辈的心很切,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猜猜看,‘魔王洞’主人是谁?” “这从何猜起?” “就是他十八年前携子出走的妻子!” “噢!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那老儿的名号可以取消了!” 方静娴本待说出原委,一想,事关别人隐私,岂能随便宣扬,把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糊的道:“嗯!实在有意思!” “娴姐,‘无后’变成‘有后’,人老了,昔年的外号‘玉面神龙’已不妥当,改为‘有后老人’岂不大妙,他不知要如何高兴!” 方静娴心里暗道,他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还谈什么高兴,但这句话她不能说,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对数十年前的鸳侣,在垂暮之年重缝,而结果无疑的是一场悲剧,该设法阻止悲剧发生,唯一的办法是待斐剑复原之后,由他伴同“无后老人”前来,以他的功力,当可阻止“双绝天女”的行动…… 心念之中,郑重的道: “凡弟,此事暂时不可让‘无后’老前辈知道!” “为什么?” “此中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我安排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同时也不可向任何人道及!” “娴姐似乎还隐瞒了什么……” “你的确是个鬼灵精,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赶路!”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上路,往回程疾赶。 照原先的约定,十天往返,这一天正是第十天,尹一凡与方静娴绕过施南城,径扑西成外“紫衣人”的秘密基地。 在距破庙三里之处,尹一凡循例向暗卡发出连络讯号,口里哼出不成腔调的山歌,可煞作怪,竟然半丝反应都没有。 显然,事有蹊跷。 两人双双止步,互望了一眼,倏地,方静娴闪电般弹身朝左侧林中扑去,接着林中响起了数声沉窒的惨号,尹一凡跟着飞身入林,只见四名黑衣人,业已被方静娴抓得头碎额裂,红白齐流,倒卧血泊之中。 尹一凡撕开其中一人的胸及,胸前赫然呈现一个新月形印记。眉锋一蹙,道:“是‘金月盟’属下!” “我们的桩卡呢?” “小弟担心那秘密基地是否已被挑了……” “不太可能,以‘觉非’老前辈等的功力与机智,不能说连巢穴都守不住。” “可是卡哨业已换了对方的人?” “这仅是外围!” “娴姐该留个活口的……” “容易,这范闲内决不止这四人!” 话声中,朝东边扑了过去,十丈之后,电闪绕向西边,闷哼起处,一个黑衣人被提了出来,朝已死的四名黑衣人身边一摔,道:“说出你等的任务?” 那黑衣人见同伴惨死之状,早已亡魂出窍,颤声道:“监视这十里范围!” “监视什么?” “要发现‘紫衣人’的巢穴!” 方静娴望着尹一凡点了点头,一掌拍落,黑衣人惨号半声,便已死去。尹一凡迅速地剥下两套黑衣,然后把尸体聚在一处,用枯枝败叶掩盖好。 第七十七章 奇惨公案 上集书中,怪婆子抓起方静娴,向‘魔王洞’内奔去。 洞内一明两暗,共有三间石室,怪婆子在居中那宽敞的石窒中放下方静娴,径自朝椅上一坐,语冷如冰的道:“小丫头,你有没有爱人?” 方静娴可揣不透对方是何居心,象五月天气乍阴乍晴,可是她非应付不可,闻言之下,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俊美的少年面孔,但,她随即把这影象抹去,以断然的口吻答道: “没有!” “真的没有?” “这并没在说谎的必要,没有就是没有!” “你连想都不想么?” “我是人,当然会想,然而我不能想,也不愿意想!” “为什么?” 方静们被迫急了,厉声吼叫道:“我不配,我不配爱人,也不配被人爱!” 怪婆子斑剥堆累的怪脸起了变化,但分辨不出那是笑,是怒,还是激动…… “你恨你那死鬼师父的厚赐么?” “不!” “说恨,快说说,恨!” “不!” “为什么不恨?” “先师毁我面容,是他的规矩,而且我得自愿的,如果说恨,我恨我自己的命运,不怨天,也不尤人!” 怪婆子厉声道:“什么是命运,命运在你手里,我现在要杀“你,难道也是命运?” “是的,可以这么说!” “如果你不来,你会死吗?” “可是我已经来了!” “老婆子杀你,你也不恨?” “不恨!” “我要你恨,恨得愈深愈好!” 这象和疯子说话,令人啼笑皆非,方静娴抗声道:“我不恨,我不配恨!” “为什么不配?” “如果我心里有了恨,我该毁了所恨的对象,可是我的功力不如你!” “好!好!答得好,这才是直正的根,不过这样恨,不如不恨,丫头,老婆子不想杀你了,在老婆子没有改变主意前,你赶快滚!” 方静娴冷眼注视了怪婆子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你……不走!想死?” “人生对我已经失去意义,我只想做几件想做的事,做不到,死又何妨!” 怪婆子暴在眼皮之外的泪珠滚动了数下,道:“什么事做不到?” “血艾?” “你帅弟对你如此重要?” “不对地我,是对师门,对武林有无比的重要!” “要‘血艾’何用?” “配制‘狼心丹’的解药!” “他中了‘狼心丹’奇毒?” “是的!” “施毒的人是谁?” “金月盟主的女儿东方霏雯,一个妖孽!” “老婆久已不履江湖,什么盟主不盟主全不知道,倒是老婆子忽然对你感兴趣了,这样,我给你一株‘血艾’,你替我办件事?” 情况的转变,大出方静娴意料之外,不由欣然道:“但请吩咐,晚辈一定办到!” “好,你替老婆子找一个人,老婆子欠他一笔帐,要当面还清!” 方静娴的口风也改了,显得十分真诚的道:“老前辈要找的是谁?” “你听老婆子说个故事,你坐下!” “晚辈恭听!”说着,就近身处的椅上坐了下来。 怪婆子幽幽地开了口,语音虽然冷酷如故,但多少带些激动的成份:“故事发生在四十年前,当时,武林中有一个尤物,天生丽质,加之武功卓绝,被同道称为‘双绝天女’……” “噢!晚辈曾听先父提起过‘双绝天女’,她叫张凤仪……” “别插口!同时期,武林中出了一个英俊武士,在一次群英大会中,力挫二十八名颇负盛名的高手,登时声名大噪,被誉为‘玉面神龙’,偶然的机会中,两人邂逅,一见倾心,双双坠入情网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疤痕斑剥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晕,接着又道:“不久,两人结为夫妇,当时是一件轰传武林的艳闻,曾羡煞不少同辈武士,当然也引起不少人嫉妒……” 方静娴精神大振,只听怪婆子接下去道:“半年后的一天,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玉面神龙楚宏’在返家途中,被三名不知来历的年青剑手拦道挑战,待‘双绝天女’闻讯赶到现场,‘玉面神龙’业已重伤倒地不起,‘双绝天女’一怒之下,斗杀三名剑手……” “哦!以后呢?” “别插口,‘玉面神龙’卧床三月,伤愈之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他已丧失了男人的本能,不能人道,于是,这一对被人称羡的鸳侣,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妇……” 方静娴面上一热。 “这种关系,持续了数年之久……” 方静娴忍不住道:“双绝无女情意可佩!” “闭上你的嘴,听老婆子说,‘双绝天女’年方少艾,要做到古井无波的虚无境界,的确很难,这时,另一个崛起武林的少年武士,乘虚而人,不择手段的逗引追求,结果,‘双绝天女’一念之差,与那少年武士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天道,人道,这很难苛责任何一方……” “事后,‘双绝天女’悔恨无及,坦白内乃夫陈述一切,‘玉面神龙’自感本身缺憾,终于原谅了她,但,夫妻之间,业已产生了无法弥缝的裂痕,这阴影使双方沉浸在痛苦之中……” “以后呢?” 怪婆子瞪了一眼,又道:“双绝天女自与那少年武士发生愚昧之后,竟然怀了孕,产下一子,那孩子在‘玉面神龙’眼中,当然是一根刺,夫妻之间的裂痕,愈见加深,十八年前,‘双绝天女’终于携子出走,避世隐居一心抚育爱子……” 她的声调变了,残缺的眸中,闪动着泪光,方静娴觉察到触及问题重心了。 “可是……可是……上天不原谅一个失足的女人,她辛苦抚育孩子,因误食毒果……死了……” “啊!” 经过一段难堪的沉默,怪婆子才又接下去道:“于是,‘双绝天女’唯一的生之寄托幻灭了,侮、恨、痛苦、寂寞,腐蚀着他的生命也改变了她的性格,她想毁灭自己,却又觉得有件事没有做,事情并没完,那曾引诱她犯罪的少年武士,忽然又找到了她,他已届不惑之年,而她因自我催残的结果,业已满头飞霜,不复当年容貌……” 方静娴既已意识到故事中的主角是谁,不便再插口,只微“嗯”了一声。 怪婆子抑制了一下情绪,又道:“双方见面,‘双绝天女’把爱子的死讯告诉了他,他竟然无动于衷,一笑置之,椅子还没有坐热,他起身要走,当年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似乎根本不是出自这眼前人之口,他悔了她一生,而他却如此无情无义,在悔、恨、怨、毒交逼之下,她决心毁了他……” “她先出手,但他不还手,她的心软了,下不了杀手……” 怪婆子的怪脸,再次起了抽搐,但此刻看在方静娴的眼中,已没有原先的丑恶。 “谁想得到,这是他的诡计,因为他自知功力不如她,就在她犹豫疏神之下,他突然摔施毒手,以骇人的手法,毁了她的容貌 方静娴不由自主的喊出了一声:“该杀!” 怪婆子以惨厉的声调接下去道:“双绝天女可不是易与之辈,在负了重伤之下,立还杀手,照样抓毁对方的面孔,终因负创过重,无力续施杀手,被他逃脱了,十多年来,她的恨并未被时间冲淡,反而更深了,可是她没有寻他报仇,她无脸见天下同道。” 方静娴深受感动,激颤的道:“老前辈原来有这一页伤心史!” “你说那老婆子抓毁面孔的男人是谁?” “晚辈猜不到!” “就是你师父。” 方静娴陡地离座而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怪婆子用手朝自己面上一指,恨毒至极的道:“这就是你师父所赐,这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双绝天女’!” “老前辈……” “你不必再说什么,我每天临镜自照一次,让痛苦来抵消内心的愧疚,我对不起‘玉面神龙楚宏’我要偿付这笔帐,否则死难瞑目,我要你找的人便是他,要他到我这里来……” “晚辈誓必办到!” “如果他已不在人世,你必须查到他埋骨之所?” “是的!” “好,言尽于此,你在这里过一宿,明午出山!” “过一宿?” “嗯!血艾采下之后,必须加以焙制,否则见风必溶。” “哦!如此晚辈谢过。” 一宵易过,“双绝天女”化了夜半天的工夫,才把“血艾”焙好,交与方静姻,方静娴贴身藏好,立即拜辞。 此行能有如此结果,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 方静娴一公向谷外奔去,心头感到无比的沉重,一方面,她同情“双绝天女”的遭遇,另一方面,也不齿师父“杀人王”的为人。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迎面撞来,蒙蒙雾气,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形貌。 “站住!” 人影骤然停住。 “娴姐,你……” “是凡弟吗?” “是的!” 方静娴弹身上前,一把抓住尹一凡的手腕,向外疾驰,口里道:“你简直是找死,竟敢犯禁闭了进来。” 芳心深处,可就激起了涟漪,她明白尹一凡冒死闯入,全是为了自己。 出了峡口,不见“双绝天女”现身,才松了一口气,方静娴戴上面具,回复先前的化装,尹一凡已迫习二及待的道: “怎么样?” 方静娴道:“还好,侥幸成功!” “哦!谢天谢地!” “我们走!” “娴姐,经过情形如何?” 方静娴不愿细说经过,因为其中关连着自己已死的师父“杀人王”,略微想了一想,边走边道: “很费了一番唇舌,几乎丧在‘魔王洞主’手下,还好,找这张脸救了我,最后她答应我的请求,便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替他打听一个人的生死下落!” “什么样的人?” “玉而神龙楚宏!” 尹一凡陡的刹住身形,栗声道:“娴姐,你说‘五面神龙楚宏?” 方静娴被他这神情唬了一跳,困惑的道:“是呀!莫非你认识其人?” “你说‘玉面神龙楚宏’是谁?” “谁?” “就是‘无后老人’以前的名号!” “啊!” 方静娴登时欣喜若狂,她想不到轻而易举的便覆行了“双绝天女”的条件,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但当她想到“双绝天女”所述的故事,芳心不由一阵黯然,谁能想得到“无后老人”曾有这种奇惨的过去,如果讯息传到,“无后老人’”会不会去赴约?双方见了面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尹一凡激奇的道: “对方以这条件,作为‘血艾’的交换代价,显见要得‘无后’前辈的心很切,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猜猜看,‘魔王洞’主人是谁?” “这从何猜起?” “就是他十八年前携子出走的妻子!” “噢!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那老儿的名号可以取消了!” 方静娴本待说出原委,一想,事关别人隐私,岂能随便宣扬,把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糊的道:“嗯!实在有意思!” “娴姐,‘无后’变成‘有后’,人老了,昔年的外号‘玉面神龙’已不妥当,改为‘有后老人’岂不大妙,他不知要如何高兴!” 方静娴心里暗道,他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还谈什么高兴,但这句话她不能说,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对数十年前的鸳侣,在垂暮之年重缝,而结果无疑的是一场悲剧,该设法阻止悲剧发生,唯一的办法是待斐剑复原之后,由他伴同“无后老人”前来,以他的功力,当可阻止“双绝天女”的行动…… 心念之中,郑重的道: “凡弟,此事暂时不可让‘无后’老前辈知道!” “为什么?” “此中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我安排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同时也不可向任何人道及!” “娴姐似乎还隐瞒了什么……” “你的确是个鬼灵精,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赶路!”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上路,往回程疾赶。 照原先的约定,十天往返,这一天正是第十天,尹一凡与方静娴绕过施南城,径扑西成外“紫衣人”的秘密基地。 在距破庙三里之处,尹一凡循例向暗卡发出连络讯号,口里哼出不成腔调的山歌,可煞作怪,竟然半丝反应都没有。 显然,事有蹊跷。 两人双双止步,互望了一眼,倏地,方静娴闪电般弹身朝左侧林中扑去,接着林中响起了数声沉窒的惨号,尹一凡跟着飞身入林,只见四名黑衣人,业已被方静娴抓得头碎额裂,红白齐流,倒卧血泊之中。 尹一凡撕开其中一人的胸及,胸前赫然呈现一个新月形印记。眉锋一蹙,道:“是‘金月盟’属下!” “我们的桩卡呢?” “小弟担心那秘密基地是否已被挑了……” “不太可能,以‘觉非’老前辈等的功力与机智,不能说连巢穴都守不住。” “可是卡哨业已换了对方的人?” “这仅是外围!” “娴姐该留个活口的……” “容易,这范闲内决不止这四人!” 话声中,朝东边扑了过去,十丈之后,电闪绕向西边,闷哼起处,一个黑衣人被提了出来,朝已死的四名黑衣人身边一摔,道:“说出你等的任务?” 那黑衣人见同伴惨死之状,早已亡魂出窍,颤声道:“监视这十里范围!” “监视什么?” “要发现‘紫衣人’的巢穴!” 方静娴望着尹一凡点了点头,一掌拍落,黑衣人惨号半声,便已死去。尹一凡迅速地剥下两套黑衣,然后把尸体聚在一处,用枯枝败叶掩盖好。 第七十八章 惊人秘辛 不用说,方静娴也知道他的用意,两人套上黑色衣裤,改装成“金月盟”弟子,各检了一柄剑斜插背上,然后向破庙奔去。 一路之上,隐约可见黑衣人影幌动。 尹一凡悄声道:“娴姐,看来破庙必已被严密监视,我们只好从庙后秘道进出,我设法引开监视者的注意力,你看机会进去。” “好!” 看看行近破庙,尹一凡使了个眼色,方静娴统向庙后,尹一凡却向侧方奔去。 方静娴借林木掩护,到了庙后,立即,有人喝问:“什么人?” “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日令?” 就在此刻 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接着两声,三声……从不同方位传来,所有潜伏的暗卡,纷纷现身扑去。 方静娴想,这必是尹一凡那鬼灵精弄的手法,机不可失,电闪飞身,朝一块卧牛巨石扑去,正待伸手去摸石下的机扭…… 突地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别冒失,有人在看着你!” 方静娴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一抬头,石后站着的赫然是个怪样老者,左悬酒葫芦,右挂大布袋,他,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不由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道: “阁下什么意思?” “四海浪荡客”轻嘘一声,要她噤声,手一挥,大声道:“向左包抄!” 林木一阵幌动。发出悉率之声,不错,暗中果然在人窥探。 “可以进去了,快!” 方静娴心中的骇异莫可名状,弄不清祝少青这怪物在玩什么玄虚,看样子他已知道这秘密进口,但他为什么帮助自己呢? “快,丫头!” 方静娴不由头皮发炸,他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这未免太可怕了。莫非他故弄玄虚诈出秘密门户启开之法? 心念之中,举掌朝对方迎面抓去。 “娴姐!快!” 方静娴立即收手,尹一凡已到了跟前,不再说话,以极快的手法,旋动机扭,巨石侧移三尺,露出一道门户,一拉方静娴,纵身跳落,巨石随即密原。 “你这是捣什么鬼?” “争取时间,不能让对方发觉!” “四海浪荡客是该盟总护法……” “小弟知道。” “那你不是明明告诉人秘道启闭之法了吗?” “放心,他们进来只是送死,这洞径中的炸药,足可摧毁一切。” 方静娴心中虽孤疑,但却不再开口,一个劲向里奔,她的意念,已飞越到斐剑身上,这完全是出于同脉的关怀,没有其他的因素在内。 首先迎出来的是“紫衣人”。 方静娴迫不及待的道;“前辈,斐师弟情况如何?” “关在铁牢之中!” “什么,关人铁牢?” “穴道久制不解,会伤及无神,也会导致残废,所以必须解开被点的偏穴,但他的功力无人能制,除了关人铁牢,别无良法。‘血艾’如何?” “幸不辱命,得到了!” “啊!本人向姑娘谨致谢忱……” “前辈忒谦了,小女子份所应为!” “来!” “周近十里似已全被‘金月盟’控制?” “不错,自十天前~场拚战之后,对方倾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只好退藏秘室!” “那对外已完全断绝了!” “不!狡兔尚有三窟,庙内古井通路,业已封堵,另有五条远近不同的通道可以出人。 这倒是不足为虑。” 谈话之间,来到客室,“无后老人”,“觉非大师”,“宇宙一尊”,以及“紫衣人” 手下有身份的人等十余座,方静娴与尹一凡身影才现,所有在座的全站了起来,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两人,显见斐剑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极重,这使身为师姐的方静娴深受感动,她觉得父亲以及师伯叔们在泉下当可告慰了。 两人向在座的行了见面礼,方静娴取出‘血艾’,交与“紫衣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无后老人”多瞟了几眼。 “紫衣人”以主人的口吻道;“你俩辛苦了,歇会去,我马上开始配制解药,一个时辰便好!” 方静娴与尹一凡退出客室。不约而同的奔向铁牢。 这铁牢是一间十分坚固的石室,再加上粗如碗口的三重铁栅,功力再高,也无法突破,本是专为禁闭功力高的犯规弟子而设的。 管牢的一见二人到,不待吩咐,便开启铁栅。 第三层栅枝之后,闪现一个人影,眼中凶光熠熠,他,便是斐剑。 “大哥!” “师弟!” 两人近前齐声招呼。 斐剑瞪视了两人片刻,咬牙切齿的道;“方静娴,很好,你竟然与仇人串通一气来对付我,如果我不死,非劈了你不可。尹一凡,你也一样!” 方静娴一阵黯然,他神智被毒药所制,不能以常情衡量,解说也是徒然,唯一等待的,便是“紫衣人”的解药赶快配制好,她向尹一凡施了个眼色,双双默默地退了出去,但两人心头的沉重,是不言可喻的。 身后传来栗人的怒吼,和铁栅震颤的声音,象煞一头极欲破槛而出的猛虎。 两个时辰之后,管牢的循例送进了食物,但今晚有些特别,多了一壶酒。 “少侠,这里有一壶酒,是小的特别偷偷带进来的。” “酒?” “是的,少侠愿意喝两盅吗?” “你说要打开栅门,为什么……” 管牢人抑低声音道:“少侠,就在今晚,一定!” 斐剑冷酷的道;“好,出牢之后,我不取你性命。” 酒食从栅枝的空隙间逐一递进,斐剑拿起酒壶,口对口喝个精光。 管牢人哈哈一笑道:“少侠,这酒性极强,你得躺一会!”说着,抽身退出,锁上了外面两重铁栅。 突地,斐剑狂吼一声; “好小子,你想毒死我!” 双掌疯狂击向铁栅,如涛劲浪,在三重铁栅之外,犹觉迫人无法立足,那声势令人动魄惊心。 人影一个一个出现铁栅之外,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重十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恍若地裂山崩,所有的人为之惊魂出窍,铁栅整片的倒了下来,由于栅层之间距离不大,第一层铁栅,斜倾在第二层之上,这样,变成了双层拚合在一起。 斐剑象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的动作并未停止。 盏茶工夫之后,发掌逐渐无力,最后,他倒了下去。 所有的人,同松了一口大气。 他被移到一间布置得考究的石室之内。 尹一凡咋了咋舌道: “这解药的力量竟然如此霸道……” “紫衣人”道:“非此不足以逼出他身体内的奇毒!” “现在没事了?” “嗯,半个时辰之后,他会醒转,我看,由你一个人守候他!” “醒来之后会不会……” “不会,他醒来时业已复原,不过会很疲弱。” “无后老人”一挥手,道:“我们都退出去!” 一行人陆续离开,尹一凡紧关房门,然后坐在床边椅上,察观其变,想起方才斐剑在药力刺激下那种疯狂的冲动,不由大是忐忑,如果他醒转时再来一手,抑或解药的效力不如理想,那后果就不堪想象了,于是,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房门,把椅子移到门边,以便万一这时溜为上策。 等候中的时间,似乎特别慢。 半个时辰,在尹一凡心目中,足足有一天那么长。 斐剑伸拳踢腿,双眼睁了开来。 尹一凡陡地站起身来,一颗心悬在半空,额上紧张得渗出汗珠。 斐剑象酣睡乍醒,脑海里空虚得厉害,他望着室顶愣愣地出神…… 尹一凡惊疑,也看着他,可不敢出声招呼。 空气显得十分诡秘。 斐剑努力的想记起一些事,然而任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些模糊的片段,他记得曾与人交过手,曾被关禁…… 久久,尹一凡忍不住了,怯怯地道:“大哥,你觉得怎样?” 斐剑一骨碌翻身下床,只觉浑身无力,身形幌了两幌,又坐回了床上,骇然道:“凡弟,怎么回事?” 尹一凡这才敢走近他身边,苦苦一笑道;“说来话长了,大哥先休息一会……” “不,我现在要知道!” 尹一凡无奈,只好把自与斐剑见面,发觉他神情不对,不敢让地进秘室,以及林中剧战,直到方静娴求解药等等经过,述了一遍。 斐剑经这一提,思想逐渐明朗,他想起来了,途遇绛衣少女,东方霏雯求见最后一面,废宅之中置酒相待,然后…… 想到这里。他猛地弹了起来,双目赤红,俊面扭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自己在药为迷惑之下,竟然与东方霏雯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突变的神情,使尹一凡亡魂大冒,以为他狂性又发,颤声道:“大哥,你……” 斐剑用拳猛击自己的脑袋,痛苦的道:“我……我毁了!” “你什么毁了?” “我被那蛇蝎女人毁了,是的,她曾在我与她提出绝交之时,说过要报复,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手段报复,我该想得到,然而竟没有想到,该死……” “大哥,说详细些?” 斐剑切齿道:“我不杀他,替不为人!” “大哥……” “那些不谈也罢,这里是秘室么?” “是的!” “请你找方师姐来……” “师弟,我来了!” 语声中,方静娴飘然而入,脸上仍蒙面青巾,斐剑一屈膝跪了下去,道:“师姐,为了羞辱师门的我,竟使您冒生命之险求药……” 方静娴手足失措的也跪了下去,口里道: “师弟,你这是算什么?” 两人站起身来,斐剑沉重的道:“师姐,你是被‘赎罪人’所救?” “是的!” “怎会到了这里?” “这………‘赎罪人’也是此间一分子!” “我想不通您能忍受与‘紫衣人’相处,他是师门血海仇人,而四师怕死在他手,您也是直接受害的人……” 方静娴怔了片刻,一付欲言又止之态。 “师姐,怎么了?” “没有什么,师弟,目前只以除魔卫道为重,那公案暂时不谈!” “师姐似乎言不由衷?” “为什么?” “您的性格不可能改变这么快,会有这大的容忍自制能力。” 师弟,很多事是不能以常理去衡量的,想像与事实有时恰恰相反!” “师姐这话是有因而发的?” “可以这么说!” “那是什么原因?” 就在此刻 一倏人影进入房中,来的,正是“无后老人”。 三人齐向“无后老人”见礼,“无后老人”自就椅子坐下,目注方静娴道:“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 方静娴整理了一下思绪,幽幽启口道:“师弟,你先看一样东西!”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之中。” 剑斐目光一扫,骇然惊呼道:“这是‘人皇’老前辈的独门利器‘附骨神针’?” “不错,你知道此针何来?” “什么地方得到的?” “你还记得在少林寺中了‘象魔’的‘蚀心毒雾’,以后落在东方霏雯手中与‘金月盟主”互拚生死,‘紫衣人’等突袭那件事吗?” “记得怎么样?” “紫衣人”当场被‘金月盟主’暗器所伤…… 斐剑迷惘的道:“这与‘附骨神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 斐剑登时精神大震,‘附骨神针’之谜,已困惑他很久,‘紫衣人’否认施‘附骨神针’,出家后改号“觉非”的正主“人皇”也不知其中究竟,听师姐方静娴这么一说,莫非…… 心念之中,激颤的道:“什么关系?” “紫衣人所中的暗器,正是‘附骨神针’,就是我手中的这枚!” 这真是令人做梦也估不到的怪事,斐剑骇然退了一步,双目瞪得滚圆,栗声道:“什么,‘金月盟主’以‘附骨神针’伤‘紫衣人’?” “一点不错!” “竟有这样的事?” “因为这,才把‘觉非’老前辈请出来,收针救人!” “他……‘金月腽主’怎会有‘附骨神针’?” “据几位老前辈研刻的结果,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当年‘觉非’老前辈以‘附骨神针’伤了‘天竺八魔’……” “这我知道!” “可是‘天竺八魔’并没有死,数十年后的今日,却有其中四魔现身江湖,而且应聘为‘金月盟’的‘太上护法’……” “怎么样” “这解释便是当年‘天竺八魔’中了‘附骨神针’,之后,被‘金月盟主’解救起出神针,于是八杖神针落到了‘金月盟主”手中,‘八魔’感恩图报,才会重出江湖助‘金月盟主’征服中原武林 如此说来,真正的凶手是‘金月盟主’?” “不错!” “这只是一种推断?” “事实已非常明显……” “金月盟主能收发‘附骨神针’,这……” “你知道‘金月盟主’何许人物?” “他……是谁?” “三皇之首的‘天皇’!” 斐剑骇然大震,栗声道:“他是‘天皇’?” “嗯!” 斐剑激动得全身直颤,这的确是意外,被武林尊崇的一代巨擘,竟然是茶毒武林的罪魁,难怪他有那高的功力,于是,斐剑把先后的惨案,连在一起来想,首先,他迫“人皇” 出家,再以“铁枭草”之毒,使“地皇”双目盲残,最后仍不放过他把他杀害,趁“紫衣人”因“天枢宝笈”与“五帝”动手相排的机会,暗下毒手,这样,足以妨碍他君临天下的阻力便除去了。 这也证明他处心积虑君临天下,已非一朝一夕。 之后,“三元老人”父子,“两仪书生”夫妇,“鄂西大豪”,“千手人……等先后遭害,便是消减障碍行动延续。 所不解的,“两仪书生的小姨黄波芳,也死在“附骨神针”之下,黄彼芳是东方霏雯待婢,仅为了灭口,难道也值得“金月盟主”使用“附骨神针”? 还有,“紫衣人”曾承认杀害“三元老人”等,也施展过“金月剑法”,这作如解释呢? 心念之中,激越的道:“师姐,关于‘紫衣人’的行为,我希望能明白?” 第七十八章 惊人秘辛 不用说,方静娴也知道他的用意,两人套上黑色衣裤,改装成“金月盟”弟子,各检了一柄剑斜插背上,然后向破庙奔去。 一路之上,隐约可见黑衣人影幌动。 尹一凡悄声道:“娴姐,看来破庙必已被严密监视,我们只好从庙后秘道进出,我设法引开监视者的注意力,你看机会进去。” “好!” 看看行近破庙,尹一凡使了个眼色,方静娴统向庙后,尹一凡却向侧方奔去。 方静娴借林木掩护,到了庙后,立即,有人喝问:“什么人?” “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日令?” 就在此刻 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接着两声,三声……从不同方位传来,所有潜伏的暗卡,纷纷现身扑去。 方静娴想,这必是尹一凡那鬼灵精弄的手法,机不可失,电闪飞身,朝一块卧牛巨石扑去,正待伸手去摸石下的机扭…… 突地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别冒失,有人在看着你!” 方静娴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一抬头,石后站着的赫然是个怪样老者,左悬酒葫芦,右挂大布袋,他,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不由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道: “阁下什么意思?” “四海浪荡客”轻嘘一声,要她噤声,手一挥,大声道:“向左包抄!” 林木一阵幌动。发出悉率之声,不错,暗中果然在人窥探。 “可以进去了,快!” 方静娴心中的骇异莫可名状,弄不清祝少青这怪物在玩什么玄虚,看样子他已知道这秘密进口,但他为什么帮助自己呢? “快,丫头!” 方静娴不由头皮发炸,他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这未免太可怕了。莫非他故弄玄虚诈出秘密门户启开之法? 心念之中,举掌朝对方迎面抓去。 “娴姐!快!” 方静娴立即收手,尹一凡已到了跟前,不再说话,以极快的手法,旋动机扭,巨石侧移三尺,露出一道门户,一拉方静娴,纵身跳落,巨石随即密原。 “你这是捣什么鬼?” “争取时间,不能让对方发觉!” “四海浪荡客是该盟总护法……” “小弟知道。” “那你不是明明告诉人秘道启闭之法了吗?” “放心,他们进来只是送死,这洞径中的炸药,足可摧毁一切。” 方静娴心中虽孤疑,但却不再开口,一个劲向里奔,她的意念,已飞越到斐剑身上,这完全是出于同脉的关怀,没有其他的因素在内。 首先迎出来的是“紫衣人”。 方静娴迫不及待的道;“前辈,斐师弟情况如何?” “关在铁牢之中!” “什么,关人铁牢?” “穴道久制不解,会伤及无神,也会导致残废,所以必须解开被点的偏穴,但他的功力无人能制,除了关人铁牢,别无良法。‘血艾’如何?” “幸不辱命,得到了!” “啊!本人向姑娘谨致谢忱……” “前辈忒谦了,小女子份所应为!” “来!” “周近十里似已全被‘金月盟’控制?” “不错,自十天前~场拚战之后,对方倾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只好退藏秘室!” “那对外已完全断绝了!” “不!狡兔尚有三窟,庙内古井通路,业已封堵,另有五条远近不同的通道可以出人。 这倒是不足为虑。” 谈话之间,来到客室,“无后老人”,“觉非大师”,“宇宙一尊”,以及“紫衣人” 手下有身份的人等十余座,方静娴与尹一凡身影才现,所有在座的全站了起来,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两人,显见斐剑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极重,这使身为师姐的方静娴深受感动,她觉得父亲以及师伯叔们在泉下当可告慰了。 两人向在座的行了见面礼,方静娴取出‘血艾’,交与“紫衣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无后老人”多瞟了几眼。 “紫衣人”以主人的口吻道;“你俩辛苦了,歇会去,我马上开始配制解药,一个时辰便好!” 方静娴与尹一凡退出客室。不约而同的奔向铁牢。 这铁牢是一间十分坚固的石室,再加上粗如碗口的三重铁栅,功力再高,也无法突破,本是专为禁闭功力高的犯规弟子而设的。 管牢的一见二人到,不待吩咐,便开启铁栅。 第三层栅枝之后,闪现一个人影,眼中凶光熠熠,他,便是斐剑。 “大哥!” “师弟!” 两人近前齐声招呼。 斐剑瞪视了两人片刻,咬牙切齿的道;“方静娴,很好,你竟然与仇人串通一气来对付我,如果我不死,非劈了你不可。尹一凡,你也一样!” 方静娴一阵黯然,他神智被毒药所制,不能以常情衡量,解说也是徒然,唯一等待的,便是“紫衣人”的解药赶快配制好,她向尹一凡施了个眼色,双双默默地退了出去,但两人心头的沉重,是不言可喻的。 身后传来栗人的怒吼,和铁栅震颤的声音,象煞一头极欲破槛而出的猛虎。 两个时辰之后,管牢的循例送进了食物,但今晚有些特别,多了一壶酒。 “少侠,这里有一壶酒,是小的特别偷偷带进来的。” “酒?” “是的,少侠愿意喝两盅吗?” “你说要打开栅门,为什么……” 管牢人抑低声音道:“少侠,就在今晚,一定!” 斐剑冷酷的道;“好,出牢之后,我不取你性命。” 酒食从栅枝的空隙间逐一递进,斐剑拿起酒壶,口对口喝个精光。 管牢人哈哈一笑道:“少侠,这酒性极强,你得躺一会!”说着,抽身退出,锁上了外面两重铁栅。 突地,斐剑狂吼一声; “好小子,你想毒死我!” 双掌疯狂击向铁栅,如涛劲浪,在三重铁栅之外,犹觉迫人无法立足,那声势令人动魄惊心。 人影一个一个出现铁栅之外,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重十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恍若地裂山崩,所有的人为之惊魂出窍,铁栅整片的倒了下来,由于栅层之间距离不大,第一层铁栅,斜倾在第二层之上,这样,变成了双层拚合在一起。 斐剑象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的动作并未停止。 盏茶工夫之后,发掌逐渐无力,最后,他倒了下去。 所有的人,同松了一口大气。 他被移到一间布置得考究的石室之内。 尹一凡咋了咋舌道: “这解药的力量竟然如此霸道……” “紫衣人”道:“非此不足以逼出他身体内的奇毒!” “现在没事了?” “嗯,半个时辰之后,他会醒转,我看,由你一个人守候他!” “醒来之后会不会……” “不会,他醒来时业已复原,不过会很疲弱。” “无后老人”一挥手,道:“我们都退出去!” 一行人陆续离开,尹一凡紧关房门,然后坐在床边椅上,察观其变,想起方才斐剑在药力刺激下那种疯狂的冲动,不由大是忐忑,如果他醒转时再来一手,抑或解药的效力不如理想,那后果就不堪想象了,于是,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房门,把椅子移到门边,以便万一这时溜为上策。 等候中的时间,似乎特别慢。 半个时辰,在尹一凡心目中,足足有一天那么长。 斐剑伸拳踢腿,双眼睁了开来。 尹一凡陡地站起身来,一颗心悬在半空,额上紧张得渗出汗珠。 斐剑象酣睡乍醒,脑海里空虚得厉害,他望着室顶愣愣地出神…… 尹一凡惊疑,也看着他,可不敢出声招呼。 空气显得十分诡秘。 斐剑努力的想记起一些事,然而任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些模糊的片段,他记得曾与人交过手,曾被关禁…… 久久,尹一凡忍不住了,怯怯地道:“大哥,你觉得怎样?” 斐剑一骨碌翻身下床,只觉浑身无力,身形幌了两幌,又坐回了床上,骇然道:“凡弟,怎么回事?” 尹一凡这才敢走近他身边,苦苦一笑道;“说来话长了,大哥先休息一会……” “不,我现在要知道!” 尹一凡无奈,只好把自与斐剑见面,发觉他神情不对,不敢让地进秘室,以及林中剧战,直到方静娴求解药等等经过,述了一遍。 斐剑经这一提,思想逐渐明朗,他想起来了,途遇绛衣少女,东方霏雯求见最后一面,废宅之中置酒相待,然后…… 想到这里。他猛地弹了起来,双目赤红,俊面扭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自己在药为迷惑之下,竟然与东方霏雯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突变的神情,使尹一凡亡魂大冒,以为他狂性又发,颤声道:“大哥,你……” 斐剑用拳猛击自己的脑袋,痛苦的道:“我……我毁了!” “你什么毁了?” “我被那蛇蝎女人毁了,是的,她曾在我与她提出绝交之时,说过要报复,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手段报复,我该想得到,然而竟没有想到,该死……” “大哥,说详细些?” 斐剑切齿道:“我不杀他,替不为人!” “大哥……” “那些不谈也罢,这里是秘室么?” “是的!” “请你找方师姐来……” “师弟,我来了!” 语声中,方静娴飘然而入,脸上仍蒙面青巾,斐剑一屈膝跪了下去,道:“师姐,为了羞辱师门的我,竟使您冒生命之险求药……” 方静娴手足失措的也跪了下去,口里道: “师弟,你这是算什么?” 两人站起身来,斐剑沉重的道:“师姐,你是被‘赎罪人’所救?” “是的!” “怎会到了这里?” “这………‘赎罪人’也是此间一分子!” “我想不通您能忍受与‘紫衣人’相处,他是师门血海仇人,而四师怕死在他手,您也是直接受害的人……” 方静娴怔了片刻,一付欲言又止之态。 “师姐,怎么了?” “没有什么,师弟,目前只以除魔卫道为重,那公案暂时不谈!” “师姐似乎言不由衷?” “为什么?” “您的性格不可能改变这么快,会有这大的容忍自制能力。” 师弟,很多事是不能以常理去衡量的,想像与事实有时恰恰相反!” “师姐这话是有因而发的?” “可以这么说!” “那是什么原因?” 就在此刻 一倏人影进入房中,来的,正是“无后老人”。 三人齐向“无后老人”见礼,“无后老人”自就椅子坐下,目注方静娴道:“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 方静娴整理了一下思绪,幽幽启口道:“师弟,你先看一样东西!”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之中。” 剑斐目光一扫,骇然惊呼道:“这是‘人皇’老前辈的独门利器‘附骨神针’?” “不错,你知道此针何来?” “什么地方得到的?” “你还记得在少林寺中了‘象魔’的‘蚀心毒雾’,以后落在东方霏雯手中与‘金月盟主”互拚生死,‘紫衣人’等突袭那件事吗?” “记得怎么样?” “紫衣人”当场被‘金月盟主’暗器所伤…… 斐剑迷惘的道:“这与‘附骨神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 斐剑登时精神大震,‘附骨神针’之谜,已困惑他很久,‘紫衣人’否认施‘附骨神针’,出家后改号“觉非”的正主“人皇”也不知其中究竟,听师姐方静娴这么一说,莫非…… 心念之中,激颤的道:“什么关系?” “紫衣人所中的暗器,正是‘附骨神针’,就是我手中的这枚!” 这真是令人做梦也估不到的怪事,斐剑骇然退了一步,双目瞪得滚圆,栗声道:“什么,‘金月盟主’以‘附骨神针’伤‘紫衣人’?” “一点不错!” “竟有这样的事?” “因为这,才把‘觉非’老前辈请出来,收针救人!” “他……‘金月腽主’怎会有‘附骨神针’?” “据几位老前辈研刻的结果,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当年‘觉非’老前辈以‘附骨神针’伤了‘天竺八魔’……” “这我知道!” “可是‘天竺八魔’并没有死,数十年后的今日,却有其中四魔现身江湖,而且应聘为‘金月盟’的‘太上护法’……” “怎么样” “这解释便是当年‘天竺八魔’中了‘附骨神针’,之后,被‘金月盟主’解救起出神针,于是八杖神针落到了‘金月盟主”手中,‘八魔’感恩图报,才会重出江湖助‘金月盟主’征服中原武林 如此说来,真正的凶手是‘金月盟主’?” “不错!” “这只是一种推断?” “事实已非常明显……” “金月盟主能收发‘附骨神针’,这……” “你知道‘金月盟主’何许人物?” “他……是谁?” “三皇之首的‘天皇’!” 斐剑骇然大震,栗声道:“他是‘天皇’?” “嗯!” 斐剑激动得全身直颤,这的确是意外,被武林尊崇的一代巨擘,竟然是茶毒武林的罪魁,难怪他有那高的功力,于是,斐剑把先后的惨案,连在一起来想,首先,他迫“人皇” 出家,再以“铁枭草”之毒,使“地皇”双目盲残,最后仍不放过他把他杀害,趁“紫衣人”因“天枢宝笈”与“五帝”动手相排的机会,暗下毒手,这样,足以妨碍他君临天下的阻力便除去了。 这也证明他处心积虑君临天下,已非一朝一夕。 之后,“三元老人”父子,“两仪书生”夫妇,“鄂西大豪”,“千手人……等先后遭害,便是消减障碍行动延续。 所不解的,“两仪书生的小姨黄波芳,也死在“附骨神针”之下,黄彼芳是东方霏雯待婢,仅为了灭口,难道也值得“金月盟主”使用“附骨神针”? 还有,“紫衣人”曾承认杀害“三元老人”等,也施展过“金月剑法”,这作如解释呢? 心念之中,激越的道:“师姐,关于‘紫衣人’的行为,我希望能明白?” 第七十九章 地 兵 “当年,‘紫衣人’为了一念之贪,强取‘天枢宝笈’是事实,但他是凭真实功力,而没有诡谋暗算……” “大师泊陈尸大洪山下,这点如何解释?” “他承认以后作交代!” “还有四师伯与你……” “下手的不是他,是别人假他的面目行凶!” “你相信?” “相信!” “凭什么?” “这一点将来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现在?” “事情牵涉太广,尚非其时!” 斐剑咬了咬牙,道:“很多正道之上被杀,是他的杰作,他不否认?” 他承认曾做过‘金月盟’的刽子手。 “那他与‘金月盟’有过不寻常的关系?” “不错,现在他醒悟了,要为正道尽些力,稍赎前衍。” “好,师姐,这些暂时不谈!”说着,转向了“无后老人”,沉凝万分的道:“老前辈,有一个问题务请据实见告?” “无后老人”颔了颔首,道:“你说,老夫知无不言!” “先父‘屠龙剑客司马宣’是否真的与东方霏雯有过夫妻关系?” “无后老人”一楞神正待开口…… 蓦在 一阵天塌地陷的巨响,震耳欲聋,整座秘室,似乎要被翻了转来,室壁顿现龟裂一尘屑挟烟波之气,从门隙喷了进来,四人为之惊魂出窍。 接着,外面传来了栗人的紧急应交警号,一个声音大吼道:“秘门被炸毁,敌人突入地室……” 变生突然,使人有手足无措之感。 杀伐之声大作,显然双方已搭上了手。 “无后老人”首行冲了出去。 斐剑目光左右一扫,厉声道:“我的兵刃?” “在这里!”尹一凡拉迅快的开壁橱,把“天枢神剑”交在斐剑手中。 三人先后扑了出去,只见甬道之上,无数黑衣剑手,与“紫衣人”手下,业已展开了生死的搏斗,不远处天光大亮,土石堆累,秘室已暴露在天光之下,由下上望,可见倾颓的破庙厅尚在冒烟。 黑衣人潮水般从缺口涌入。 栗耳的惨号,使这残破的秘室基地、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斐剑挥剑扑了过去,尤如虎人羊群,当场披靡。 方静娴与尹一凡朝另一甬道扑去。 斐剑一阵疯狂的扫荡,尸体把暴露的地道堵塞了一半,鲜红的血成了溪流,人潮不断涌入,他横剑而立,俨若天神。 内部、屠杀仍在疯狂的进行。 一条庞然蒙面人影,出现在穴口边缘,他正是“金月盟主”。 斐剑登时杀机狂炽,挺剑射了出去。 “唰!” “金月盟主”剑势如骇电奔雷,迎头罩落,一动一静,上下势殊,斐剑完全处于劣势,但先天豪气与冲胸的怨毒,使他忘却生死利害,一招“擎天一柱”,凌空施出。 “锵!”然一声巨响,剑气四进裂空有声。 斐剑身形被震得凌空倒翻,肩头热辣辣一阵剧痛,但他仍咬牙提气,斜荡八尺,落到实地之上,肩头负创,血流如注,急以左手点穴止血。 “金月盟主”骇人的剑势,又告罩身卷至。 斐剑施出“天枢剑法”的第二招“满天星斗”,以攻应攻。 连珠密响之中,“金月盟主”倒退了两步。 还有近五十的黑衣人,围聚炸开的穴口之外。 穴内杀伐之声,仍隐约可闻,但听来已近尾声。 斐剑目赤似火,杀机已完全凝固在冻冰的面上,那神情,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金月盟主”栗吼道:“小子,你真是命大!” 斐剑冷哼一声道:“阁下用不着再藏头露尾,蒙面巾可以除去了,‘天皇’你的面目已被揭穿了,你疯狂的梦也将醒了!” “金月盟主”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厉声道:“不错,老夫正是‘天皇’,武林天下至高主宰!” 在下为你可怜!” “纳命来……” “慢着,在下事先声明,今日杀你有三个原因,第一,为武林除害,第二,为‘五帝’复仇,第三,为‘地皇’老前辈索帐……” “小子,你在做梦!” 喝话声中,再度挥剑出手。 斐剑辣手迎击,仅只三个照面,迫得“金月盟主”退了四个大步。 “躺下!” 随着这一声暴喝,斐剑但觉“中堂”“鸠尾”两穴似蜂螯般的一阵刺痛,身形一颤,载了下去。 “金月盟主”哈哈一阵狂笑,一剑朝斐剑当头剁落…… “锵!” 下剁的剑被震得荡向一侧,出手的,赫然是“宇宙一尊”,也只有他的这根乌藤杖,不惧宝刀宝刃。 十数条人影,先后涌现,当先的是“觉非”、“紫衣人”、“无后老人”、方静娴,随后是近十名“紫衣人”的得力手下。 方静娴弹身扑向斐剑。 “金月盟主”手剑一伸一缩,再度刺向斐剑,立即又被“宇宙一尊”架开。 方静娴已把斐剑架了起来,退后丈许。 “宇宙一尊”大声道:“他中了两根‘附骨神针’,请‘觉非’大师施救!” “觉非”目芒凌芒,迫视着“金月盟主”道:“你的手段够毒辣,可天不从人愿,秘室广大,暗道如织,没有把老油等活埋,你现在想出头恐怕迟了!” “金月盟主”阴森森的道:“当年该杀你的,本人看来心还欠很!” “紫衣人”厉声道:“老匹夫,八枚‘附骨神针’用尽了是吗?‘觉非大师’将让你尝那神针的滋味……” 这话,使“金月盟主”心头大震,如果“觉非’出手,那今天他的确只有死路一条,连话都不曾交代,幌身电泻而去。 数十黑衣人,也紧跟着飞泻而去。 那些侵入秘室的高手,不见有半个出来,顾然已全军覆没了。 斐剑面白如纸,身形抖个不住,但手中神剑却仍紧握不放。 两根“附骨神针”全射中致命要穴,他凭着深厚的修为,与不同一般常轨的武功,硬逼住神针不使攒穴透骨,换了别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觉非”宣了一声佛号,道:“把他平放地上!” 方静娴依言把斐剑放落,仰卧地上,“觉非”大师伸指点了他十八处要穴,然后掌心对正伤口,默运真力,神针缓缓从伤口提了出来。 神针离身,斐剑一挺弹了起来,向“觉非”恭施一礼,诚恳的道:“警谢老前辈援手之恩!” 不用,老衲决心把全部神针毁去,以免再贻患武林,可惜,留在令师等身上的,已无法收回了。” 斐剑的目光瞟向了“紫衣人”,“紫衣人”低下头去,斐剑内心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仇人当前,难忍耐,然而在是站在同一立场的友人,他想到“宇宙一尊”曾说过的“武士风度”,是的,即使面对血海仇人,流血五步,也不必恶语相向…… 心念及此,泰然了些。 “无后老人”沉重的问“觉非大师”道:“大师,是采行动的时候了,请大师示下?” “觉非”低宣一声佛号道:“贫僧方外之人,只为了断昔年一点因重蹈尘动,岂能僭越而主其事……” “无后老人”耸耸肩,转向了“宇宙一尊”,道:“如此,这重担非阁下莫属了?” “宇宙一尊”爽朗的一阵宏笑道:“兄台如何?” “在下更不敢僭起,同时也没有这份才能!” “兄台这话错了,除魔卫道,旨在发扬武林正义,以公义制裁邪恶,并非任何一己之私,这是群策群力的事……” “谨受教,阁下看该如何办!” “宇宙一尊”闭了闭眼,道:“此次遭受突袭,我方死伤将近百人,可以说元气大伤,幸而根本未动摇,以老夫之见,目前救死扶伤,先处理善后,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 斐剑忍不住道:“请问老前辈,什么机会?” “金月盟会盟之期,由我等发难,势必有绝大多数年门派反叛响应,可以一鼓而毁灭之!” “会盟的日期是……” “不远了,我们必须沉住气等这消息!” “该盟的总坛到底在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能公开!” “为什么!” “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斐剑默默,他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含意,恐怕有人不耐而胡闯,打草惊蛇,破坏全部计划,而最可能这样做的,便是自己。 “宇宙一尊”似已窥知斐剑心意,郑重的道: “娃儿,将来正邪之战,全看你的了,老朽等有自知之明,谁也不是‘金月盟主’的对手!” 斐剑郝然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为武森一脉,自当竭尽绵薄。”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星飞丸射而至,斐剑目光如电,一眼看出来的是尹一凡,尹一凡本在秘室之内参加拒敌,这时却从外奔来,的确是诡计多端,行止莫测,难怪他自己取了“阴魂不散” 这么个难号。 尹一凡停下身来,气喘吁吁的道:“大哥,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斐剑冷冷的道:“什么消息。” “今天早晨东方霏雯率手下八名诗婢,奔向‘剑家’!” 斐剑闻言不由心头巨震,他立刻想到‘剑冢’之中,痴心的师姐崔婉珍,自己目前总算彻底认清了东方霏雯的为人真的比蛇蝎还毒,她不能到手的东西,或是被她所恨的东西,她非毁去不可,她此去‘剑冢’,除了对付崔婉珍之外,不会有其他目的,崔婉珍是大师伯遗孤,也是自己唯一的爱人…… 心念动处,栗声道:“这消息可靠吗?” 尹一凡一皱眉道:“大哥,小弟对你难道还会出花样不成?” 方静嫡紧张的道:“那女子的目的是什么?” 斐剑惶然道:“除了对付崔师姐,还有什么,神剑业已在我手中,她是知道的。” “他为什么……” 尹一凡接口道:“她知道崔大姐是大哥的爱人!” 斐剑激动的道:“我得马上赶去,不然必有惨剧发生!” 方静娴也十分不安的道:“剑冢有奇阵屏障,等闲人不能出人……” 尹一凡道:“她已从‘貌魔’处得到奇阵出入之法,消息便是因此透露的。” 方静娴激动的道:“师弟,我与你一道去!” 斐剑点了点头,向“觉非大师”等道:“各位前辈,晚辈暂时告辞!” “无后老人”目光一扫“紫衣人”,然后向斐剑道:“少侠,这是正事,不能阻你,但你得快去快回,老夫建议你最好除去那女魔!” “晚辈会办得到的!” “你的衣服得换一换,血污狼藉,难免惊世骇俗……” “晚辈理会得,到前途再说!” “一路小心暗算?” “谢指点!” “你走!” 尹一凡方待启口要说什么,“无后老人”一抬手道: “小子,别打主意,你不能走,否则谁和耳目之责!” “晚辈不走,只想送大哥一程!” “多余!” 斐剑与方静娴向众人施和告辞,双双弹身奔去,尹一凡也跟了上去。 “紫衣人”发了长长的一声叹息,“无后老人”等投于同情的一瞥。 且说,斐剑第三人如脱弩之箭,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斐剑刹住身形,道:“凡弟,我有话问你!” 尹一凡跟着停身,方静嫡业已超前十几丈,站在道旁相候。 “大哥有话请说!” 你可听说过先父与东方霏雯之间的真正关系?” “这……听说过!” “是事实吗?” “小弟我不能保证,但可能不假!” “还有,‘紫衣人’以前是‘金月盟’的一份子吗?” “是的,而且地位相当高!” “他为何要反叛?” “这……这……我不得而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他有一部分心腹死党,业已因他的缘故而牺牲了,如“巡察总盟高寒山”等,否则将是不可小视的内应!” 斐剑顿时恍然,当初东方霏雯迫死高寒山等,他一直怀疑何以自相残杀,原来死的都是,“紫衣人”的心腹,这就难怪其然了。 “照你这一说,‘紫衣人’还有死党潜伏在‘金月盟’这内?” “是的!” “难怪消息这么灵通。” “还有其他原因,该盟的动态,我方可以掌握八成!” “什么其他原因?” “这一点恕小弟不能奉告!” “又是这一套,我再问你一句‘金月盟’总坛在什么地方?” “只‘紫衣人’一人知道!” “他没有公开?” “时候还没有到!” “好,你请回头!” “大哥……” “什么?” 尹一凡胀红了脸,沉吟了半晌,才嗫嚅的道“有件事相烦……大哥成全!” 斐剑惑然道:“什么事,说,别吞吞吐吐的,我没太多的时间!” 尹一凡偷眼一瞥站在十多丈外的方静娴,以极低的声调道:“就是娴姐……” 斐剑心中一动,道:“她怎么样?” 第七十九章 地 兵 “当年,‘紫衣人’为了一念之贪,强取‘天枢宝笈’是事实,但他是凭真实功力,而没有诡谋暗算……” “大师泊陈尸大洪山下,这点如何解释?” “他承认以后作交代!” “还有四师伯与你……” “下手的不是他,是别人假他的面目行凶!” “你相信?” “相信!” “凭什么?” “这一点将来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现在?” “事情牵涉太广,尚非其时!” 斐剑咬了咬牙,道:“很多正道之上被杀,是他的杰作,他不否认?” 他承认曾做过‘金月盟’的刽子手。 “那他与‘金月盟’有过不寻常的关系?” “不错,现在他醒悟了,要为正道尽些力,稍赎前衍。” “好,师姐,这些暂时不谈!”说着,转向了“无后老人”,沉凝万分的道:“老前辈,有一个问题务请据实见告?” “无后老人”颔了颔首,道:“你说,老夫知无不言!” “先父‘屠龙剑客司马宣’是否真的与东方霏雯有过夫妻关系?” “无后老人”一楞神正待开口…… 蓦在 一阵天塌地陷的巨响,震耳欲聋,整座秘室,似乎要被翻了转来,室壁顿现龟裂一尘屑挟烟波之气,从门隙喷了进来,四人为之惊魂出窍。 接着,外面传来了栗人的紧急应交警号,一个声音大吼道:“秘门被炸毁,敌人突入地室……” 变生突然,使人有手足无措之感。 杀伐之声大作,显然双方已搭上了手。 “无后老人”首行冲了出去。 斐剑目光左右一扫,厉声道:“我的兵刃?” “在这里!”尹一凡拉迅快的开壁橱,把“天枢神剑”交在斐剑手中。 三人先后扑了出去,只见甬道之上,无数黑衣剑手,与“紫衣人”手下,业已展开了生死的搏斗,不远处天光大亮,土石堆累,秘室已暴露在天光之下,由下上望,可见倾颓的破庙厅尚在冒烟。 黑衣人潮水般从缺口涌入。 栗耳的惨号,使这残破的秘室基地、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斐剑挥剑扑了过去,尤如虎人羊群,当场披靡。 方静娴与尹一凡朝另一甬道扑去。 斐剑一阵疯狂的扫荡,尸体把暴露的地道堵塞了一半,鲜红的血成了溪流,人潮不断涌入,他横剑而立,俨若天神。 内部、屠杀仍在疯狂的进行。 一条庞然蒙面人影,出现在穴口边缘,他正是“金月盟主”。 斐剑登时杀机狂炽,挺剑射了出去。 “唰!” “金月盟主”剑势如骇电奔雷,迎头罩落,一动一静,上下势殊,斐剑完全处于劣势,但先天豪气与冲胸的怨毒,使他忘却生死利害,一招“擎天一柱”,凌空施出。 “锵!”然一声巨响,剑气四进裂空有声。 斐剑身形被震得凌空倒翻,肩头热辣辣一阵剧痛,但他仍咬牙提气,斜荡八尺,落到实地之上,肩头负创,血流如注,急以左手点穴止血。 “金月盟主”骇人的剑势,又告罩身卷至。 斐剑施出“天枢剑法”的第二招“满天星斗”,以攻应攻。 连珠密响之中,“金月盟主”倒退了两步。 还有近五十的黑衣人,围聚炸开的穴口之外。 穴内杀伐之声,仍隐约可闻,但听来已近尾声。 斐剑目赤似火,杀机已完全凝固在冻冰的面上,那神情,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金月盟主”栗吼道:“小子,你真是命大!” 斐剑冷哼一声道:“阁下用不着再藏头露尾,蒙面巾可以除去了,‘天皇’你的面目已被揭穿了,你疯狂的梦也将醒了!” “金月盟主”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厉声道:“不错,老夫正是‘天皇’,武林天下至高主宰!” 在下为你可怜!” “纳命来……” “慢着,在下事先声明,今日杀你有三个原因,第一,为武林除害,第二,为‘五帝’复仇,第三,为‘地皇’老前辈索帐……” “小子,你在做梦!” 喝话声中,再度挥剑出手。 斐剑辣手迎击,仅只三个照面,迫得“金月盟主”退了四个大步。 “躺下!” 随着这一声暴喝,斐剑但觉“中堂”“鸠尾”两穴似蜂螯般的一阵刺痛,身形一颤,载了下去。 “金月盟主”哈哈一阵狂笑,一剑朝斐剑当头剁落…… “锵!” 下剁的剑被震得荡向一侧,出手的,赫然是“宇宙一尊”,也只有他的这根乌藤杖,不惧宝刀宝刃。 十数条人影,先后涌现,当先的是“觉非”、“紫衣人”、“无后老人”、方静娴,随后是近十名“紫衣人”的得力手下。 方静娴弹身扑向斐剑。 “金月盟主”手剑一伸一缩,再度刺向斐剑,立即又被“宇宙一尊”架开。 方静娴已把斐剑架了起来,退后丈许。 “宇宙一尊”大声道:“他中了两根‘附骨神针’,请‘觉非’大师施救!” “觉非”目芒凌芒,迫视着“金月盟主”道:“你的手段够毒辣,可天不从人愿,秘室广大,暗道如织,没有把老油等活埋,你现在想出头恐怕迟了!” “金月盟主”阴森森的道:“当年该杀你的,本人看来心还欠很!” “紫衣人”厉声道:“老匹夫,八枚‘附骨神针’用尽了是吗?‘觉非大师’将让你尝那神针的滋味……” 这话,使“金月盟主”心头大震,如果“觉非’出手,那今天他的确只有死路一条,连话都不曾交代,幌身电泻而去。 数十黑衣人,也紧跟着飞泻而去。 那些侵入秘室的高手,不见有半个出来,顾然已全军覆没了。 斐剑面白如纸,身形抖个不住,但手中神剑却仍紧握不放。 两根“附骨神针”全射中致命要穴,他凭着深厚的修为,与不同一般常轨的武功,硬逼住神针不使攒穴透骨,换了别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觉非”宣了一声佛号,道:“把他平放地上!” 方静娴依言把斐剑放落,仰卧地上,“觉非”大师伸指点了他十八处要穴,然后掌心对正伤口,默运真力,神针缓缓从伤口提了出来。 神针离身,斐剑一挺弹了起来,向“觉非”恭施一礼,诚恳的道:“警谢老前辈援手之恩!” 不用,老衲决心把全部神针毁去,以免再贻患武林,可惜,留在令师等身上的,已无法收回了。” 斐剑的目光瞟向了“紫衣人”,“紫衣人”低下头去,斐剑内心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仇人当前,难忍耐,然而在是站在同一立场的友人,他想到“宇宙一尊”曾说过的“武士风度”,是的,即使面对血海仇人,流血五步,也不必恶语相向…… 心念及此,泰然了些。 “无后老人”沉重的问“觉非大师”道:“大师,是采行动的时候了,请大师示下?” “觉非”低宣一声佛号道:“贫僧方外之人,只为了断昔年一点因重蹈尘动,岂能僭越而主其事……” “无后老人”耸耸肩,转向了“宇宙一尊”,道:“如此,这重担非阁下莫属了?” “宇宙一尊”爽朗的一阵宏笑道:“兄台如何?” “在下更不敢僭起,同时也没有这份才能!” “兄台这话错了,除魔卫道,旨在发扬武林正义,以公义制裁邪恶,并非任何一己之私,这是群策群力的事……” “谨受教,阁下看该如何办!” “宇宙一尊”闭了闭眼,道:“此次遭受突袭,我方死伤将近百人,可以说元气大伤,幸而根本未动摇,以老夫之见,目前救死扶伤,先处理善后,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 斐剑忍不住道:“请问老前辈,什么机会?” “金月盟会盟之期,由我等发难,势必有绝大多数年门派反叛响应,可以一鼓而毁灭之!” “会盟的日期是……” “不远了,我们必须沉住气等这消息!” “该盟的总坛到底在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能公开!” “为什么!” “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斐剑默默,他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含意,恐怕有人不耐而胡闯,打草惊蛇,破坏全部计划,而最可能这样做的,便是自己。 “宇宙一尊”似已窥知斐剑心意,郑重的道: “娃儿,将来正邪之战,全看你的了,老朽等有自知之明,谁也不是‘金月盟主’的对手!” 斐剑郝然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为武森一脉,自当竭尽绵薄。”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星飞丸射而至,斐剑目光如电,一眼看出来的是尹一凡,尹一凡本在秘室之内参加拒敌,这时却从外奔来,的确是诡计多端,行止莫测,难怪他自己取了“阴魂不散” 这么个难号。 尹一凡停下身来,气喘吁吁的道:“大哥,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斐剑冷冷的道:“什么消息。” “今天早晨东方霏雯率手下八名诗婢,奔向‘剑家’!” 斐剑闻言不由心头巨震,他立刻想到‘剑冢’之中,痴心的师姐崔婉珍,自己目前总算彻底认清了东方霏雯的为人真的比蛇蝎还毒,她不能到手的东西,或是被她所恨的东西,她非毁去不可,她此去‘剑冢’,除了对付崔婉珍之外,不会有其他目的,崔婉珍是大师伯遗孤,也是自己唯一的爱人…… 心念动处,栗声道:“这消息可靠吗?” 尹一凡一皱眉道:“大哥,小弟对你难道还会出花样不成?” 方静嫡紧张的道:“那女子的目的是什么?” 斐剑惶然道:“除了对付崔师姐,还有什么,神剑业已在我手中,她是知道的。” “他为什么……” 尹一凡接口道:“她知道崔大姐是大哥的爱人!” 斐剑激动的道:“我得马上赶去,不然必有惨剧发生!” 方静娴也十分不安的道:“剑冢有奇阵屏障,等闲人不能出人……” 尹一凡道:“她已从‘貌魔’处得到奇阵出入之法,消息便是因此透露的。” 方静娴激动的道:“师弟,我与你一道去!” 斐剑点了点头,向“觉非大师”等道:“各位前辈,晚辈暂时告辞!” “无后老人”目光一扫“紫衣人”,然后向斐剑道:“少侠,这是正事,不能阻你,但你得快去快回,老夫建议你最好除去那女魔!” “晚辈会办得到的!” “你的衣服得换一换,血污狼藉,难免惊世骇俗……” “晚辈理会得,到前途再说!” “一路小心暗算?” “谢指点!” “你走!” 尹一凡方待启口要说什么,“无后老人”一抬手道: “小子,别打主意,你不能走,否则谁和耳目之责!” “晚辈不走,只想送大哥一程!” “多余!” 斐剑与方静娴向众人施和告辞,双双弹身奔去,尹一凡也跟了上去。 “紫衣人”发了长长的一声叹息,“无后老人”等投于同情的一瞥。 且说,斐剑第三人如脱弩之箭,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斐剑刹住身形,道:“凡弟,我有话问你!” 尹一凡跟着停身,方静嫡业已超前十几丈,站在道旁相候。 “大哥有话请说!” 你可听说过先父与东方霏雯之间的真正关系?” “这……听说过!” “是事实吗?” “小弟我不能保证,但可能不假!” “还有,‘紫衣人’以前是‘金月盟’的一份子吗?” “是的,而且地位相当高!” “他为何要反叛?” “这……这……我不得而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他有一部分心腹死党,业已因他的缘故而牺牲了,如“巡察总盟高寒山”等,否则将是不可小视的内应!” 斐剑顿时恍然,当初东方霏雯迫死高寒山等,他一直怀疑何以自相残杀,原来死的都是,“紫衣人”的心腹,这就难怪其然了。 “照你这一说,‘紫衣人’还有死党潜伏在‘金月盟’这内?” “是的!” “难怪消息这么灵通。” “还有其他原因,该盟的动态,我方可以掌握八成!” “什么其他原因?” “这一点恕小弟不能奉告!” “又是这一套,我再问你一句‘金月盟’总坛在什么地方?” “只‘紫衣人’一人知道!” “他没有公开?” “时候还没有到!” “好,你请回头!” “大哥……” “什么?” 尹一凡胀红了脸,沉吟了半晌,才嗫嚅的道“有件事相烦……大哥成全!” 斐剑惑然道:“什么事,说,别吞吞吐吐的,我没太多的时间!” 尹一凡偷眼一瞥站在十多丈外的方静娴,以极低的声调道:“就是娴姐……” 斐剑心中一动,道:“她怎么样?” 第八十章 切骨之恨 尹一凡忸怩了片刻,才嚅讪的道:“上次娴姐的‘迷神之毒’,被救来此……” 斐剑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对了,你先回答我,‘赎罪人’何以不见影踪?” 尹一凡窒了窒道:“他不愿在人前现身!” “他对他知道多少?” “差不多全部!” “那你……” “大哥,我曾应允他不到时候决不泄露只字!” 斐剑吁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说下去!” 尹一凡朝斐剑歉然一瞥,才拾起原来的话题,道:“娴姐被救来此之后,几位老固执指派小弟我伺候他……” “紫衣人等都没有家口?” “没有,那秘密地下基地可以称之为女人禁地……” “说下去!” “这……,也许我生活小节上,有时无法避嫌……” “嗯!我辈只要存心正大,区区小节大可……”说到这里,话锋突然顿住,他说不下去,他想到与东方霏雯不可告人的一幕,后果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然而在私德上业已有了亏损,虽属被动,仍是无法去除的污秽。 尹一凡接着道:“小弟我……很同情她的惨遇身世,因为我们同属刁然无依的飘萍。 “同情了又怎样?” “小弟……想……想……” “想什么?” 尹一凡垂下头去,半晌无言。 斐剑十分不耐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些,否则我要走了?” 尹一凡抬起头来,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咬了咬牙道:“我愿意终生陪伴她!” 斐剑心头一震,道:“哦!说了半天,你是爱上了她了。” “是的!” “她呢?” “这就是小弟要拆大哥成全的地方!” “她如何表示?” “若即若离,不接受也不拒绝,使我很痛苦!” “凡弟,世间任何东西,都可用不同方法获得,只有爱,丝毫也不能勉强!” “我知道这道理,大哥,我只是想知道她爱不爱我,如果说她是为了曾被毁容而仰制自己的情感,那就不必,小弟不是取她的容貌!” “你很爱她?” “是的,此心皇天可鉴!” 斐剑感动的道:“凡弟,你必须慎重考虑,这是彼此的终生幸福问题,别凭一时的意气用事,不然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尹一凡以极端郑重的口吻道:“大哥,小弟我已想得很多了,此心坚逾金石,我自信决无改变!” “好,我答应尽力!” “谢大哥!” “你可以回头了?” “是!”说着,向方静娴遥遥一挥手道:“娴姐,再见!” 待尹一凡身影消失,斐剑弹身赶上方静娴,方静娴已先开口道:“他说了些什么?” 斐剑理了理思绪,故意装得十分平淡的道:“没有什么,他请我问师姐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他说,他很痛苦,希望知道师姐对他的态度……” 方静娴沉默了片刻,冷冷的道:“我不配!” “不配,什么意思?” “你明知故问。” “师姐是指你的容貌被毁而言?” “嗯!我的终生命运,已在投入‘杀人王’门下之时决定了!” “师姐,何必自苦,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唯其如此,我更觉得不配,试想,我不能终生蒙面与他相处,而我的真面目,根本不能见人,年深日久,难得不生厌,后悔……” “他坚决表示不会……” “师弟,我不愿把我自己的痛苦,加在任何人头上,我从来没有梦想过,我感谢他的同情,但我不能接受!” “师姐他……” “言止于此,不必再往下谈了,我担心那不曾见过面的师姐的安危,我们必须日夜兼程疾赶,别一步之差,贻终天之恨!” 这话,使斐剑心头一凛,一颔首道:“我们赶!” 话声才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大哥留步!” 原来且尹一凡再度折回来,斐剑道:“什么事?” 尹一凡不自然地望了方静娴一眼,才匆匆的道:“我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忘了告诉大哥,如果与‘金月盟’的人遭遇,有人比出这个记号……说着,回举起左手,拇食二指圈成一个小圆圈,其余亏指伸直并齐,然后又接下去道。“这便示对方是自己人。千万可别误伤!” “好,我知道了!” 再见!” 这一天,傍午时分,。“剑冢’一线天峡谷之外,来了一男一女两条人影,男的一身白色劲装,背负长剑,俊美魁伟,女的一身青衣,青布蒙面,他俩,正是斐剑与方静娴师姐弟。 斐剑用手一指谷道道:“到了,通过这狭谷,便是‘剑冢’寒潭。” 方静娴焦灼的道:“不知是否迟了?” 斐剑一弹身,道:“我们快!” 两人甫一到了谷,一声娇斥倏告传来:“站住!” 两人不期然的刹住身形,只见两名绛衣少女现身拦在谷口,两绛衣少女一见斐剑后,不由粉腮大变,其中之一硬起头皮道:“原来是斐相公!” 斐剑冷声道:“你们主母呢?” 两绛衣少女齐向后退了一步,没有答话。 斐剑大喝,声道:“闪开!” 绛衣少女一探手怀中,斐剑知道她要传讯示警,杀机陡起,不容对方有施放讯号的机会,一掌拍了出去,不差先后,方静娴出手抓向另一个绛衣少女。 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一个被震得七孔出血,一被抓碎头脑,双双栽倒谷中,死状奇惨。 两人电疾朝谷道射入。 转出谷道,眼前是鹅毛不浮的寒潭,正面对过潭边,黑石林立,便是护冢奇阵,阵外,六名绛衣少女凌散的或坐或立。 斐剑当先绕潭奔去,方静娴后随。 六名绛衣少女见有人来,齐齐起身戒界,其中一个栗声道:“他怎么来了!” 另一个道:“速传讯与主母!” 话声甫落,斐剑已经到了六人眼前,六绛衣少女骇然变色,其中之一,左手一抬,圈拇食二指,大声道:“斐相公,请示来意?” 事实十分明显,东方霏雯已进入‘剑冢’,斐剑一颗心登时跳到腔口,根本无暇答理,“刷”的拔背上神剑,挥洒出去,惨号声中,血雨四迸,五名绛衣少女,齐齐栽卧血泊之中。 那以手作势的一句急声道:“少侠,快!” 斐剑口里应了一声,“谢姑娘!”人已疾箭般穿入阵中,方静娴也跟了进去。 “剑冢”石室之中,崔婉珍浑身浴血,斜倚在壁上,东方霏雯手持利剑,剑尖指正婉珍的心窝,满面残狠之气,使那美逾天仙的玉脸变了形。 这情景,与上次“狮魔”入阵迫崔婉玲仍交出“天枢神剑”的情况完全一样。 斐剑鬼魅般的掩到室门之外,目光一扫之下,松了一口气,崔婉珍还没有死,但他不敢冒然行动,因为出手再快,也不及东方霏雯剑尖一送的便当。 室内双方,都没有发现有人不速而至。 崔婉珍粉腮苍白如纸,创伤使她娇躯不停的发颤,眼中流露的,不是惊惧恨毒,而是一种幽怨之色,只听她幽幽的道:“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东方霏雯阴森森的道:“因为他爱你!” “你……不许他爱我?” “不错!” “我不阻他爱你,你比我长得美,我不及你万分之一,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美?格格格格……” 笑声,此刻听在斐剑的耳中,完全走了样,象是枭啼狼嚎,令人悚栗。 东方霏雯收住笑声,恨恨的道:“美,美有什么用,他不爱我……” “什么,他不爱你?” “不,他爱我,但他变了心,他与我绝了情!” 崔婉珍苍白的面上出现了一抹微笑,虽在剑失之下仍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太爱斐剑了,刻骨铭心的爱,爱得忘了自己,斐剑目睹此情,几乎落下泪来。 东方霏雯重重地一声冷哼道:“别得意,虽然他绝了情,但与我已结了合体之缘!” 崔耽珍面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的是一阵抽搐,但,随即又幽凄的道:“我不怪他,只要他喜欢。” 东方霏雯切齿道:“你爱他真的有这么深?” 斐剑几乎想扑了过去,但他忍住了,他必须等有利机会,以救心上人的生命在剑锋之下,他不能鲁奔。 崔婉珍反而平静的道:“也许比你想象的更深!” 东方霏雯厉声道:“所以我也更恨你!” “你可以占有他……!” “迟了!” “迟了,什么意思?” “我已下决心要毁了他!” “你……要杀他!” “不错,不择手段,誓必要毁了他!” “可是……你曾经爱他,现在你要杀我,不也是为了……” “你错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分沾了我的爱,所以我要先杀你,万一,我将来杀不了他,你已无法再得到,值吗?” 残毒狠辣,莫此为甚。 崔婉珍几乎支持不住倚壁的身形,泪水,这时才滚落粉腮。 东方霏雯顿了一顿,又道:“话已说完,你恨吗?你死不瞑目吗?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崔婉珍惨厉的道:“我还问你一句话!” “说?” “你杀我,也要杀他,你最后得到什么?” “我吗?格!格!格!格!我什么也不要得到,我只要报复,让一切都毁灭,让死亡来结束一切,我一生追求真正的爱,都没有得到,我只有恨,恨!恨!恨!” “你……一切都是恨,别人对你呢?” “我要所有的人恨我,恨得愈深愈好,我现在需要的除了恨再没有什么!” 崔婉珍忽然歇斯底里的叫道:“恨!不错,我应该恨,恨你,也恨我自己!” 东方霏雯得意的一阵狂笑道:“对了。恨!我最欣赏别人在恨中死去,带着恨进人坟墓。现在,我把这剑缓缓刺人你的心脏,看着我,用你所能表达的恨意看着我,到你断气……” 看来,她真的要动手了。 斐剑不由急煞,他此刻无论出声或出手,都无法阻止她疯狂而变态的残酷行为,但岂能看着崔婉珍受害,急怒交加之下,他想出了一个孤注一掷冒险办法,轻轻地,他用手指捏下了一小片岩石,然后,轻轻地掷向侧方。 石比片缓缓脱手,不带丝毫破风之声。 “咔!” 石子在侧方落地,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声。 东方霏雯陡地转头侧顾…… 斐剑这一喜非同小可,他希望她这样,他成功了,他象电光一闪,快得不可思议的射了过支,凌空击出一掌。 这种速度,是“步虚蹈幻”身法发挥的极致,快得无法以言语形容。 东方霏雯做梦也估不到猝然生变,被撞得向右一踉跄。 斐剑业已在这瞬间横身在崔婉珍头里。 但东方霏雯并非等闲人物可比,几乎没有经过,踉跄的身形半旋,顺势递出了一剑,在这种情况下立即了还击,是旁人无法办到的,当然也出斐剑意料之外,急切中,他只有横剑封挡。 而情况更出人意料,这一剑竟是虚招,出剑的同时,左手电闪抓出。 “呀!” 一声惊叫,斐剑心头一沉,迟了,崔婉珍已被东方霏雯扣在手中。 斐剑不由肝胆皆炸,暴声道:“你敢动她我把你挫骨扬灰!” 东方霏雯一幌身,带着崔婉珍侧移八尺,正好在一丈距离与斐剑对峙。 “放手!” “斐剑,你想错了,办得到吗?” 崔婉珍这时,才看清来人,凄绝地唤了一声:“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咬了咬牙,道:“珍妹,一切有我!” 东方霏雯粉腮的肌肉在抽动,目光象两把利剪,似要绞碎人的心,这是恨极的表现,这神情,是以令人一见而终生难忘。 “斐剑,我要你看着她死,要你品尝恨的滋味!” “贱人,只要你敢,我把你生撕活裂,挫骨扬灰!” “贱人?哈哈哈哈,弟弟,你现在骂我贱人了,记得那绮丽的一晚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太无情了!” 斐剑逆血上涌,几乎喷出口来,咬牙切齿的道:“你……简直不能算是人!” 东方霏雯也斜着眼,嘲弄似的道:“我……不算人,你呢?你能称为人吗?弟弟,你想通了没有?” 斐剑几乎发狂,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一个直觉的意念控制了他,如何求崔婉珍? 东方霏雯继续又道:“弟弟,你不叫大姐了吗?” 斐剑厉喝一声:“我劈了你!” 第八十章 切骨之恨 尹一凡忸怩了片刻,才嚅讪的道:“上次娴姐的‘迷神之毒’,被救来此……” 斐剑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对了,你先回答我,‘赎罪人’何以不见影踪?” 尹一凡窒了窒道:“他不愿在人前现身!” “他对他知道多少?” “差不多全部!” “那你……” “大哥,我曾应允他不到时候决不泄露只字!” 斐剑吁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说下去!” 尹一凡朝斐剑歉然一瞥,才拾起原来的话题,道:“娴姐被救来此之后,几位老固执指派小弟我伺候他……” “紫衣人等都没有家口?” “没有,那秘密地下基地可以称之为女人禁地……” “说下去!” “这……,也许我生活小节上,有时无法避嫌……” “嗯!我辈只要存心正大,区区小节大可……”说到这里,话锋突然顿住,他说不下去,他想到与东方霏雯不可告人的一幕,后果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然而在私德上业已有了亏损,虽属被动,仍是无法去除的污秽。 尹一凡接着道:“小弟我……很同情她的惨遇身世,因为我们同属刁然无依的飘萍。 “同情了又怎样?” “小弟……想……想……” “想什么?” 尹一凡垂下头去,半晌无言。 斐剑十分不耐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些,否则我要走了?” 尹一凡抬起头来,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咬了咬牙道:“我愿意终生陪伴她!” 斐剑心头一震,道:“哦!说了半天,你是爱上了她了。” “是的!” “她呢?” “这就是小弟要拆大哥成全的地方!” “她如何表示?” “若即若离,不接受也不拒绝,使我很痛苦!” “凡弟,世间任何东西,都可用不同方法获得,只有爱,丝毫也不能勉强!” “我知道这道理,大哥,我只是想知道她爱不爱我,如果说她是为了曾被毁容而仰制自己的情感,那就不必,小弟不是取她的容貌!” “你很爱她?” “是的,此心皇天可鉴!” 斐剑感动的道:“凡弟,你必须慎重考虑,这是彼此的终生幸福问题,别凭一时的意气用事,不然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尹一凡以极端郑重的口吻道:“大哥,小弟我已想得很多了,此心坚逾金石,我自信决无改变!” “好,我答应尽力!” “谢大哥!” “你可以回头了?” “是!”说着,向方静娴遥遥一挥手道:“娴姐,再见!” 待尹一凡身影消失,斐剑弹身赶上方静娴,方静娴已先开口道:“他说了些什么?” 斐剑理了理思绪,故意装得十分平淡的道:“没有什么,他请我问师姐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他说,他很痛苦,希望知道师姐对他的态度……” 方静娴沉默了片刻,冷冷的道:“我不配!” “不配,什么意思?” “你明知故问。” “师姐是指你的容貌被毁而言?” “嗯!我的终生命运,已在投入‘杀人王’门下之时决定了!” “师姐,何必自苦,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唯其如此,我更觉得不配,试想,我不能终生蒙面与他相处,而我的真面目,根本不能见人,年深日久,难得不生厌,后悔……” “他坚决表示不会……” “师弟,我不愿把我自己的痛苦,加在任何人头上,我从来没有梦想过,我感谢他的同情,但我不能接受!” “师姐他……” “言止于此,不必再往下谈了,我担心那不曾见过面的师姐的安危,我们必须日夜兼程疾赶,别一步之差,贻终天之恨!” 这话,使斐剑心头一凛,一颔首道:“我们赶!” 话声才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大哥留步!” 原来且尹一凡再度折回来,斐剑道:“什么事?” 尹一凡不自然地望了方静娴一眼,才匆匆的道:“我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忘了告诉大哥,如果与‘金月盟’的人遭遇,有人比出这个记号……说着,回举起左手,拇食二指圈成一个小圆圈,其余亏指伸直并齐,然后又接下去道。“这便示对方是自己人。千万可别误伤!” “好,我知道了!” 再见!” 这一天,傍午时分,。“剑冢’一线天峡谷之外,来了一男一女两条人影,男的一身白色劲装,背负长剑,俊美魁伟,女的一身青衣,青布蒙面,他俩,正是斐剑与方静娴师姐弟。 斐剑用手一指谷道道:“到了,通过这狭谷,便是‘剑冢’寒潭。” 方静娴焦灼的道:“不知是否迟了?” 斐剑一弹身,道:“我们快!” 两人甫一到了谷,一声娇斥倏告传来:“站住!” 两人不期然的刹住身形,只见两名绛衣少女现身拦在谷口,两绛衣少女一见斐剑后,不由粉腮大变,其中之一硬起头皮道:“原来是斐相公!” 斐剑冷声道:“你们主母呢?” 两绛衣少女齐向后退了一步,没有答话。 斐剑大喝,声道:“闪开!” 绛衣少女一探手怀中,斐剑知道她要传讯示警,杀机陡起,不容对方有施放讯号的机会,一掌拍了出去,不差先后,方静娴出手抓向另一个绛衣少女。 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一个被震得七孔出血,一被抓碎头脑,双双栽倒谷中,死状奇惨。 两人电疾朝谷道射入。 转出谷道,眼前是鹅毛不浮的寒潭,正面对过潭边,黑石林立,便是护冢奇阵,阵外,六名绛衣少女凌散的或坐或立。 斐剑当先绕潭奔去,方静娴后随。 六名绛衣少女见有人来,齐齐起身戒界,其中一个栗声道:“他怎么来了!” 另一个道:“速传讯与主母!” 话声甫落,斐剑已经到了六人眼前,六绛衣少女骇然变色,其中之一,左手一抬,圈拇食二指,大声道:“斐相公,请示来意?” 事实十分明显,东方霏雯已进入‘剑冢’,斐剑一颗心登时跳到腔口,根本无暇答理,“刷”的拔背上神剑,挥洒出去,惨号声中,血雨四迸,五名绛衣少女,齐齐栽卧血泊之中。 那以手作势的一句急声道:“少侠,快!” 斐剑口里应了一声,“谢姑娘!”人已疾箭般穿入阵中,方静娴也跟了进去。 “剑冢”石室之中,崔婉珍浑身浴血,斜倚在壁上,东方霏雯手持利剑,剑尖指正婉珍的心窝,满面残狠之气,使那美逾天仙的玉脸变了形。 这情景,与上次“狮魔”入阵迫崔婉玲仍交出“天枢神剑”的情况完全一样。 斐剑鬼魅般的掩到室门之外,目光一扫之下,松了一口气,崔婉珍还没有死,但他不敢冒然行动,因为出手再快,也不及东方霏雯剑尖一送的便当。 室内双方,都没有发现有人不速而至。 崔婉珍粉腮苍白如纸,创伤使她娇躯不停的发颤,眼中流露的,不是惊惧恨毒,而是一种幽怨之色,只听她幽幽的道:“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东方霏雯阴森森的道:“因为他爱你!” “你……不许他爱我?” “不错!” “我不阻他爱你,你比我长得美,我不及你万分之一,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美?格格格格……” 笑声,此刻听在斐剑的耳中,完全走了样,象是枭啼狼嚎,令人悚栗。 东方霏雯收住笑声,恨恨的道:“美,美有什么用,他不爱我……” “什么,他不爱你?” “不,他爱我,但他变了心,他与我绝了情!” 崔婉珍苍白的面上出现了一抹微笑,虽在剑失之下仍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太爱斐剑了,刻骨铭心的爱,爱得忘了自己,斐剑目睹此情,几乎落下泪来。 东方霏雯重重地一声冷哼道:“别得意,虽然他绝了情,但与我已结了合体之缘!” 崔耽珍面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的是一阵抽搐,但,随即又幽凄的道:“我不怪他,只要他喜欢。” 东方霏雯切齿道:“你爱他真的有这么深?” 斐剑几乎想扑了过去,但他忍住了,他必须等有利机会,以救心上人的生命在剑锋之下,他不能鲁奔。 崔婉珍反而平静的道:“也许比你想象的更深!” 东方霏雯厉声道:“所以我也更恨你!” “你可以占有他……!” “迟了!” “迟了,什么意思?” “我已下决心要毁了他!” “你……要杀他!” “不错,不择手段,誓必要毁了他!” “可是……你曾经爱他,现在你要杀我,不也是为了……” “你错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分沾了我的爱,所以我要先杀你,万一,我将来杀不了他,你已无法再得到,值吗?” 残毒狠辣,莫此为甚。 崔婉珍几乎支持不住倚壁的身形,泪水,这时才滚落粉腮。 东方霏雯顿了一顿,又道:“话已说完,你恨吗?你死不瞑目吗?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崔婉珍惨厉的道:“我还问你一句话!” “说?” “你杀我,也要杀他,你最后得到什么?” “我吗?格!格!格!格!我什么也不要得到,我只要报复,让一切都毁灭,让死亡来结束一切,我一生追求真正的爱,都没有得到,我只有恨,恨!恨!恨!” “你……一切都是恨,别人对你呢?” “我要所有的人恨我,恨得愈深愈好,我现在需要的除了恨再没有什么!” 崔婉珍忽然歇斯底里的叫道:“恨!不错,我应该恨,恨你,也恨我自己!” 东方霏雯得意的一阵狂笑道:“对了。恨!我最欣赏别人在恨中死去,带着恨进人坟墓。现在,我把这剑缓缓刺人你的心脏,看着我,用你所能表达的恨意看着我,到你断气……” 看来,她真的要动手了。 斐剑不由急煞,他此刻无论出声或出手,都无法阻止她疯狂而变态的残酷行为,但岂能看着崔婉珍受害,急怒交加之下,他想出了一个孤注一掷冒险办法,轻轻地,他用手指捏下了一小片岩石,然后,轻轻地掷向侧方。 石比片缓缓脱手,不带丝毫破风之声。 “咔!” 石子在侧方落地,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声。 东方霏雯陡地转头侧顾…… 斐剑这一喜非同小可,他希望她这样,他成功了,他象电光一闪,快得不可思议的射了过支,凌空击出一掌。 这种速度,是“步虚蹈幻”身法发挥的极致,快得无法以言语形容。 东方霏雯做梦也估不到猝然生变,被撞得向右一踉跄。 斐剑业已在这瞬间横身在崔婉珍头里。 但东方霏雯并非等闲人物可比,几乎没有经过,踉跄的身形半旋,顺势递出了一剑,在这种情况下立即了还击,是旁人无法办到的,当然也出斐剑意料之外,急切中,他只有横剑封挡。 而情况更出人意料,这一剑竟是虚招,出剑的同时,左手电闪抓出。 “呀!” 一声惊叫,斐剑心头一沉,迟了,崔婉珍已被东方霏雯扣在手中。 斐剑不由肝胆皆炸,暴声道:“你敢动她我把你挫骨扬灰!” 东方霏雯一幌身,带着崔婉珍侧移八尺,正好在一丈距离与斐剑对峙。 “放手!” “斐剑,你想错了,办得到吗?” 崔婉珍这时,才看清来人,凄绝地唤了一声:“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咬了咬牙,道:“珍妹,一切有我!” 东方霏雯粉腮的肌肉在抽动,目光象两把利剪,似要绞碎人的心,这是恨极的表现,这神情,是以令人一见而终生难忘。 “斐剑,我要你看着她死,要你品尝恨的滋味!” “贱人,只要你敢,我把你生撕活裂,挫骨扬灰!” “贱人?哈哈哈哈,弟弟,你现在骂我贱人了,记得那绮丽的一晚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太无情了!” 斐剑逆血上涌,几乎喷出口来,咬牙切齿的道:“你……简直不能算是人!” 东方霏雯也斜着眼,嘲弄似的道:“我……不算人,你呢?你能称为人吗?弟弟,你想通了没有?” 斐剑几乎发狂,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一个直觉的意念控制了他,如何求崔婉珍? 东方霏雯继续又道:“弟弟,你不叫大姐了吗?” 斐剑厉喝一声:“我劈了你!” 第八十一章 妾心蝎心 上集书中,东方霏雯扣住崔婉珍,对斐剑大肆讥讽,斐剑投鼠忌器,尽力容忍,但东方霏雯毫不放松,斐剑几乎发狂,厉吼一声:“我劈了你!” “天枢神剑”一挥,迅辣无论地向东方霏雯劈去…… 东方霏雯把催婉珍的身躯向前一送,斐剑忙不迭的收住势子,毫发之差,崔婉珍几乎做了剑下牺牲。 斐剑气得七窍冒烟,但却把她没有办法。 东方霏雯不屑的道:“斐剑,你下手呀!” 崔婉珍凄厉的道:“剑哥哥,别管我,杀了她!” 东方霏雯冷笑一声道:“他不敢,他也舍不得你死!” 斐剑一付钢牙几乎咬碎,额上青筋暴露,汗珠滚滚而落,双目赤红如火。 东方霏雯阴阴地又道:“弟弟,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说,什么条件?” “很简单,交出你的‘天枢神剑’,换她的生命,我们下次再见!” “办不到!” “你不愿意她死?你们的关系是双重的,同门,情侣!” 斐剑恨不能立即把她生撕活裂,心中的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然而,他束手无策,崔婉珍被控制在对方手中。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 “剑,你有本领可以夺回,人,死了可不会再活,你想通了没有?” 斐剑一张俊面胀成了紧酱之色,身躯簌簌抖个不住,不错,剑失了可以得回,人死了可不能复生,但神剑一旦离手,自己就无法抗拒唯一的生死对头“金月盟主”,要想夺回,根本是办不到的事,单只目前,如果东方霏雯神剑到手,后果更难逆料…… “弟弟,大姐我不耐久等?” “住口,谁是你的弟弟!” “现在不是,过去总是?” “天下已难找到象你这等无耻阴毒的女人了……” “那我们再见了!” 说着,紧扣住崔婉珍,向外倒退…… “站住!” “你答应了?” “你准备把她怎样?” “不怎么样,先带回总坛,慢慢决定如可安排她!” “你敢?” “这没有什么不敢,你只敢一动,我先毁了她。” 斐剑又围几乎喷出血来,厉声道:“我答应你!” “如此,你先交剑,在这里候着,等我安全离开之后,再放她回来,保证下损她一毫一发,如何?” 崔婉珍樱口一张,喷也一口鲜血,厉声道:“你如果把神剑交出来,得先杀死我……” 斐剑痛苦的道:“珍妹,我是为了你……? “不行,师门遗物,是血换来的,你如果要这样做,我做鬼不也饶你。先父与四位师叔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这话说得激烈无比,斐剑心如刀割,一时进退失据,不知如何办才好。 崔婉珍又道:“我死不足惜,但你必须仗剑报仇寻根,现在,出手!” 斐剑红着脸道:“珍妹,我……不能,我……做不到!” 东方霏雯轻轻一点,崔婉珍闭上了口,但那怨毒,却炽烈地表现在双眸中,嘴角,又缓缓淌出鲜血。 斐剑的心被撕碎了,他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非发狂不可,他把崔婉珍的话,反覆思量了几遍,觉得自己不该冒这大的险,做最愚蠢的事,以东方霏雯的心肠,自己交出“神剑” 之后,她再出花样,那就真的后悔无及了。 浓烈的杀机,从无比的恨毒之中,他已下了决心…… 这神情,使东方霏雯下意识向后挪了两步,口里道:“斐剑,一句话,你答不答应这条件?” 斐剑目光触及崔婉寻怨毒而坚毅的眼神,坚定了他的决心,一字一句的道:“办不到!” “你愿意她死?” “你将得到应得的报酬,我要使你慢慢的死,一滴一滴的流尽你那有毒的血,我要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不后悔?” “不!” 东方霏雯气沮了。这美逾天仙毒逾蛇蝎的女人,在她的毒辣想法,心念数转之后,她决定了主意,冷冷的道: “斐剑,我撤回件……” 斐剑一惊道:“为什么?” “我改变了主意!” “嘿嘿!东方霏雯,你原来也怕死的!” “那你看错人了!” “为何改变主意?” “如果我与她同归于尽,而你活着,我决不甘心,我要留这口气看你死!” 这话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但去是实话,斐剑咬牙道:“我相信,你这是实话,象你这种人是不甘心的,你想怎么样?” “斐剑,你该不否认,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活到现在耀武扬威?” 斐剑呼吸为之一窒,这也是实话,东方霏雯曾经数次救他脱离她父亲的毒手,当下坦然道:“我决不否认,事实便是事实!” “现在,我无意向你乞命,我也须以她为质!”说着果然楹开了崔婉珍。 崔婉珍本已受伤极重,又经过这长时间的挟持,早就不支,所凭的是一口怨气,现在,她再也无法自己支撑了,身形幌了两幌了,跌坐了下去。 这举动,大大出乎斐剑的意料之外,但他不敢稍懈,防备这毒蛇要什么意想不到的花枪。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我再说一遍,如我不死,我誓必杀你,如果你怕,可以现在出手杀我,否则我可要告辞了!” 说完,目光冷冷地注定斐剑,连眨都不眨一下。 斐剑登时心乱如麻,杀她!还是放她走?他把恩、情、仇、恨、彻底地想一遍。“宇宙一尊”曾说过的“武士风度”四个大字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这一记真是绝招,她先说自己的心境,堵住斐剑的口,然后提到过去对他的救命之恩,以拖拉打动他的心,最后,她主动放了崔婉珍,表现风度,她料到斐剑的反应必然如她地预期,对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这一着绝对有效。 事实上,她非背城惜一,施这绝招不可,主要的原因,她已知道挟崔婉珍的生死出手,以她的功力,决难全身而退,而她决不甘心死,她的目的未达。 一切,如她的预期。 斐剑面色连变之后,沉重的开了口:“你走!今天饶你不死,恩怨两抵,剩下的,只有仇,下次碰面时我必杀你!” 东方霏雯故作姿态道:“我并非向你乞命,你尽可出手!” “你快滚!? “你不后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侮之有!? “如此再见了!” 声落狠狠地瞪了斐剑一眼,闪身出室。 斐剑下意识一阵惘然,他曾疯狂的爱过她,想不到演变今曰的局面,但当他想及在被药物迷失理性之下竟与他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一幕,不由连两个寒颤,如果她真的与亡父有过夫妻关系,那她是自己的庶母身份,那就是成了逆伦,自己将何以为人? 她真的明知自己身份,而仍做出这没有人性的兽行吗?应该不可能,但“无后老人”与众口一词,目的是为了要坚定自己除魔卫道之心,而不惜捏造这可怕的谎言吗?如果真的如此,他们的用心虽苦,但却不可原谅…… “剑哥哥,这一刻真如隔世重逢!” 斐剑这才想起崔婉珍还坐在地上,歉然望了她一眼,口里应了一声,上前把她平托起来,抱到邻室她的卧处,轻轻放落床上怜惜的道: “珍妹,苦了你了!” 崔婉珍凄婉但带着几许甜意的道: “剑哥哥,我能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紧了!” 说着,伸手提着斐剑强有力的胳膊,又道: “剑哥哥,看着我,我真怕这不是事实,你又回来到了我的身边,记得,你说恩仇了了之时,便会回来和我长相厮守…… 斐剑情不自禁地在她鬓边轻轻一吻,手扶她的柔发,道:“记得的!” “现在,你回来了?” “是的,思未了仇未报,我是得到讯息,特别赶来的……” “那么,你……还要离开我?” “我会很快的再回到你身边。珍妹!” “不!我要跟你一道出江湖,自从上次你离开之后,我度日如年,真怕失去了你,没有你,便没有我……” “珍妹!”斐剑的眼眶湿润了,这是多么深刻的痴情话啊!” 崔婉珍又道:“剑哥哥,答应带我走吗?” “珍妹,你不是说要伴师伯母之灵,不准备离开这地方半步?” “剑哥哥,我不知该怎么说,寂莫,我已习惯了,只是我受不了为你担心的折魔,我离开,母亲会原谅我的”!”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向鬓边。 斐剑激动地俯下身去,唇瓣套下了犹带血迹的樱口,多少缠绵意,尽在这一吻之中,现在,他了无挂碍,可以全心全意地爱她了。 突地 斐剑如中电击般跳了起来,口里道:“糟了,我竟如此大意!” 崔婉珍惶惑的道:“你是说不该放走那女人?” “不!不……” “那是什么?” “四师伯的女儿方静娴与找一起来的……”“噢!人呢?” “我只顾奔来救你,却疏忽了她不识这奇阵……” “多半被困在阵中,我……”说着,挣起上身,嘤咛一声,又倒落枕上。 “珍妹,你伤势不轻,别动,我去……” “你可以到隔室那反射的机关中察看。如她在阵中,一目了然!” “好,我去!”声落,人已出了房门。 到了别室,斐剑惶急地凑目往那反射镜面望去,奇阵历历可辨,连阵门外五具绛衣侍婢的尸身,也清晰人目,只是,不见方静悯的踪影,他这一急,非同小可,返身便奔了出去,穿人阵中,搜寻了一遍,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他想,也许方师姐因为不识阵法,没有跟着来。 于是,他奔出阵门之外,整个寒潭,一目了然,依然毫无所见,照理,她不进阵,该在阵外守候才是,何以不见人影呢?莫非她不耐离开…… 他想到刚离开不久的东方霏雯,顿时寒气大冒,论身手,两人差不多少,至少不济帅姐可以全身而退,可怕的是东方霏雯要的阴毒手段。 蓦地 两丈之外的石堆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斐剑的心,顿时提到了口边,弹身便扑了过去,“呀”他不禁惊呼出了声,石堆后,躺着一个血人,赫然是那比手势表明是自己人的那名绛衣少女,看样子,已离死不远了。 “姑娘!姑娘!” 绛衣少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还继续的发出细如蚊哼的呻吟。 斐剑并指疾点对方数处大穴,然后用指尖低住她的的“黑虎穴”,这是“天枢”武功中最玄妙的提元助气之法。 绛衣女子倏地睁眼,失神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双眉紧蹙,知道救已无望,只好急声问道:“姑娘伤在何人之手?” 绛衣女子苍白的唇瓣张合了数次,才发出隐约可辨的声音道: “东方……霏雯!” 斐剑不由发指切齿道: “她对姑娘下手?” “是……” “姑娘,你是‘紫衣人’安排在她手下的眼线?” “是的!” “她发觉了你的身份?” “我……为了想阻止她……” “阻止她什么?” “你的同伴……方姑娘被……”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 “她杀了她?” “不……带走她!” “方姑娘不会抵抗?” “她……是从阵中挟她出来的!” 斐剑举目望天,半晌无言,自己一时疏忽,只顾崔婉珍的安全,却忘了方师姐不知道入阵之法,事实非常明显,方静娴定随自己入阵,跟不上,被奇阵所困,东方霏雯离开之时,正好在阵中碰上,把她擒走,如果是在阵外东方霏雯很难得手,至少也有一场炽烈的拚战。 方静娴落入对方之手,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追! 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行之途。 “姑娘,那贱人可能会到什么地方落脚?” 没有回应,再一看,她业已气绝了。 斐剑弹身再次入阵,一口气奔人崔婉珍躺卧的石室中。 崔婉珍一看他神色不对,抢先问道:“方师妹怎么了?” 斐剑切齿道: “早知如此,我该杀了那贱人,方师姐受困阵中,被那贱人挟走了!” “挟走了?” “是的,珍妹,你的伤可以自己治疗么?” “可以的……” “我必须立即去追,只是势下你……唉!” 崔婉珍凄然一笑道: “剑哥哥,我似乎生下来就与苦难结了不解缘,你去!我伤愈后会出……” “不,珍妹,江湖多险恶,你一生已经不幸了,在这里伴师母之灵,等我,我不久会回来,下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剑哥哥,等你?” “是的,等我,你答应吗?” 剑哥哥,我……等你,希望这次分离的时间不会太长……” 珍妹,我尽快的办完正事,立即回来和你相聚!” “我……我……剑哥哥,我忽然感到害怕!” “怕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怕!” “珍妹,这怕,我知道,因为你过这枯寂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怕了,是吗?不要怕,不久我就回到人身这,永不分离!” “真的永不分离吗?” “当然!痴妹妹,我舍得和你分离吗!” 第八十一章 妾心蝎心 上集书中,东方霏雯扣住崔婉珍,对斐剑大肆讥讽,斐剑投鼠忌器,尽力容忍,但东方霏雯毫不放松,斐剑几乎发狂,厉吼一声:“我劈了你!” “天枢神剑”一挥,迅辣无论地向东方霏雯劈去…… 东方霏雯把催婉珍的身躯向前一送,斐剑忙不迭的收住势子,毫发之差,崔婉珍几乎做了剑下牺牲。 斐剑气得七窍冒烟,但却把她没有办法。 东方霏雯不屑的道:“斐剑,你下手呀!” 崔婉珍凄厉的道:“剑哥哥,别管我,杀了她!” 东方霏雯冷笑一声道:“他不敢,他也舍不得你死!” 斐剑一付钢牙几乎咬碎,额上青筋暴露,汗珠滚滚而落,双目赤红如火。 东方霏雯阴阴地又道:“弟弟,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说,什么条件?” “很简单,交出你的‘天枢神剑’,换她的生命,我们下次再见!” “办不到!” “你不愿意她死?你们的关系是双重的,同门,情侣!” 斐剑恨不能立即把她生撕活裂,心中的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然而,他束手无策,崔婉珍被控制在对方手中。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 “剑,你有本领可以夺回,人,死了可不会再活,你想通了没有?” 斐剑一张俊面胀成了紧酱之色,身躯簌簌抖个不住,不错,剑失了可以得回,人死了可不能复生,但神剑一旦离手,自己就无法抗拒唯一的生死对头“金月盟主”,要想夺回,根本是办不到的事,单只目前,如果东方霏雯神剑到手,后果更难逆料…… “弟弟,大姐我不耐久等?” “住口,谁是你的弟弟!” “现在不是,过去总是?” “天下已难找到象你这等无耻阴毒的女人了……” “那我们再见了!” 说着,紧扣住崔婉珍,向外倒退…… “站住!” “你答应了?” “你准备把她怎样?” “不怎么样,先带回总坛,慢慢决定如可安排她!” “你敢?” “这没有什么不敢,你只敢一动,我先毁了她。” 斐剑又围几乎喷出血来,厉声道:“我答应你!” “如此,你先交剑,在这里候着,等我安全离开之后,再放她回来,保证下损她一毫一发,如何?” 崔婉珍樱口一张,喷也一口鲜血,厉声道:“你如果把神剑交出来,得先杀死我……” 斐剑痛苦的道:“珍妹,我是为了你……? “不行,师门遗物,是血换来的,你如果要这样做,我做鬼不也饶你。先父与四位师叔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这话说得激烈无比,斐剑心如刀割,一时进退失据,不知如何办才好。 崔婉珍又道:“我死不足惜,但你必须仗剑报仇寻根,现在,出手!” 斐剑红着脸道:“珍妹,我……不能,我……做不到!” 东方霏雯轻轻一点,崔婉珍闭上了口,但那怨毒,却炽烈地表现在双眸中,嘴角,又缓缓淌出鲜血。 斐剑的心被撕碎了,他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非发狂不可,他把崔婉珍的话,反覆思量了几遍,觉得自己不该冒这大的险,做最愚蠢的事,以东方霏雯的心肠,自己交出“神剑” 之后,她再出花样,那就真的后悔无及了。 浓烈的杀机,从无比的恨毒之中,他已下了决心…… 这神情,使东方霏雯下意识向后挪了两步,口里道:“斐剑,一句话,你答不答应这条件?” 斐剑目光触及崔婉寻怨毒而坚毅的眼神,坚定了他的决心,一字一句的道:“办不到!” “你愿意她死?” “你将得到应得的报酬,我要使你慢慢的死,一滴一滴的流尽你那有毒的血,我要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不后悔?” “不!” 东方霏雯气沮了。这美逾天仙毒逾蛇蝎的女人,在她的毒辣想法,心念数转之后,她决定了主意,冷冷的道: “斐剑,我撤回件……” 斐剑一惊道:“为什么?” “我改变了主意!” “嘿嘿!东方霏雯,你原来也怕死的!” “那你看错人了!” “为何改变主意?” “如果我与她同归于尽,而你活着,我决不甘心,我要留这口气看你死!” 这话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但去是实话,斐剑咬牙道:“我相信,你这是实话,象你这种人是不甘心的,你想怎么样?” “斐剑,你该不否认,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活到现在耀武扬威?” 斐剑呼吸为之一窒,这也是实话,东方霏雯曾经数次救他脱离她父亲的毒手,当下坦然道:“我决不否认,事实便是事实!” “现在,我无意向你乞命,我也须以她为质!”说着果然楹开了崔婉珍。 崔婉珍本已受伤极重,又经过这长时间的挟持,早就不支,所凭的是一口怨气,现在,她再也无法自己支撑了,身形幌了两幌了,跌坐了下去。 这举动,大大出乎斐剑的意料之外,但他不敢稍懈,防备这毒蛇要什么意想不到的花枪。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我再说一遍,如我不死,我誓必杀你,如果你怕,可以现在出手杀我,否则我可要告辞了!” 说完,目光冷冷地注定斐剑,连眨都不眨一下。 斐剑登时心乱如麻,杀她!还是放她走?他把恩、情、仇、恨、彻底地想一遍。“宇宙一尊”曾说过的“武士风度”四个大字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这一记真是绝招,她先说自己的心境,堵住斐剑的口,然后提到过去对他的救命之恩,以拖拉打动他的心,最后,她主动放了崔婉珍,表现风度,她料到斐剑的反应必然如她地预期,对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这一着绝对有效。 事实上,她非背城惜一,施这绝招不可,主要的原因,她已知道挟崔婉珍的生死出手,以她的功力,决难全身而退,而她决不甘心死,她的目的未达。 一切,如她的预期。 斐剑面色连变之后,沉重的开了口:“你走!今天饶你不死,恩怨两抵,剩下的,只有仇,下次碰面时我必杀你!” 东方霏雯故作姿态道:“我并非向你乞命,你尽可出手!” “你快滚!? “你不后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侮之有!? “如此再见了!” 声落狠狠地瞪了斐剑一眼,闪身出室。 斐剑下意识一阵惘然,他曾疯狂的爱过她,想不到演变今曰的局面,但当他想及在被药物迷失理性之下竟与他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一幕,不由连两个寒颤,如果她真的与亡父有过夫妻关系,那她是自己的庶母身份,那就是成了逆伦,自己将何以为人? 她真的明知自己身份,而仍做出这没有人性的兽行吗?应该不可能,但“无后老人”与众口一词,目的是为了要坚定自己除魔卫道之心,而不惜捏造这可怕的谎言吗?如果真的如此,他们的用心虽苦,但却不可原谅…… “剑哥哥,这一刻真如隔世重逢!” 斐剑这才想起崔婉珍还坐在地上,歉然望了她一眼,口里应了一声,上前把她平托起来,抱到邻室她的卧处,轻轻放落床上怜惜的道: “珍妹,苦了你了!” 崔婉珍凄婉但带着几许甜意的道: “剑哥哥,我能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紧了!” 说着,伸手提着斐剑强有力的胳膊,又道: “剑哥哥,看着我,我真怕这不是事实,你又回来到了我的身边,记得,你说恩仇了了之时,便会回来和我长相厮守…… 斐剑情不自禁地在她鬓边轻轻一吻,手扶她的柔发,道:“记得的!” “现在,你回来了?” “是的,思未了仇未报,我是得到讯息,特别赶来的……” “那么,你……还要离开我?” “我会很快的再回到你身边。珍妹!” “不!我要跟你一道出江湖,自从上次你离开之后,我度日如年,真怕失去了你,没有你,便没有我……” “珍妹!”斐剑的眼眶湿润了,这是多么深刻的痴情话啊!” 崔婉珍又道:“剑哥哥,答应带我走吗?” “珍妹,你不是说要伴师伯母之灵,不准备离开这地方半步?” “剑哥哥,我不知该怎么说,寂莫,我已习惯了,只是我受不了为你担心的折魔,我离开,母亲会原谅我的”!”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向鬓边。 斐剑激动地俯下身去,唇瓣套下了犹带血迹的樱口,多少缠绵意,尽在这一吻之中,现在,他了无挂碍,可以全心全意地爱她了。 突地 斐剑如中电击般跳了起来,口里道:“糟了,我竟如此大意!” 崔婉珍惶惑的道:“你是说不该放走那女人?” “不!不……” “那是什么?” “四师伯的女儿方静娴与找一起来的……”“噢!人呢?” “我只顾奔来救你,却疏忽了她不识这奇阵……” “多半被困在阵中,我……”说着,挣起上身,嘤咛一声,又倒落枕上。 “珍妹,你伤势不轻,别动,我去……” “你可以到隔室那反射的机关中察看。如她在阵中,一目了然!” “好,我去!”声落,人已出了房门。 到了别室,斐剑惶急地凑目往那反射镜面望去,奇阵历历可辨,连阵门外五具绛衣侍婢的尸身,也清晰人目,只是,不见方静悯的踪影,他这一急,非同小可,返身便奔了出去,穿人阵中,搜寻了一遍,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他想,也许方师姐因为不识阵法,没有跟着来。 于是,他奔出阵门之外,整个寒潭,一目了然,依然毫无所见,照理,她不进阵,该在阵外守候才是,何以不见人影呢?莫非她不耐离开…… 他想到刚离开不久的东方霏雯,顿时寒气大冒,论身手,两人差不多少,至少不济帅姐可以全身而退,可怕的是东方霏雯要的阴毒手段。 蓦地 两丈之外的石堆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斐剑的心,顿时提到了口边,弹身便扑了过去,“呀”他不禁惊呼出了声,石堆后,躺着一个血人,赫然是那比手势表明是自己人的那名绛衣少女,看样子,已离死不远了。 “姑娘!姑娘!” 绛衣少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还继续的发出细如蚊哼的呻吟。 斐剑并指疾点对方数处大穴,然后用指尖低住她的的“黑虎穴”,这是“天枢”武功中最玄妙的提元助气之法。 绛衣女子倏地睁眼,失神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双眉紧蹙,知道救已无望,只好急声问道:“姑娘伤在何人之手?” 绛衣女子苍白的唇瓣张合了数次,才发出隐约可辨的声音道: “东方……霏雯!” 斐剑不由发指切齿道: “她对姑娘下手?” “是……” “姑娘,你是‘紫衣人’安排在她手下的眼线?” “是的!” “她发觉了你的身份?” “我……为了想阻止她……” “阻止她什么?” “你的同伴……方姑娘被……”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 “她杀了她?” “不……带走她!” “方姑娘不会抵抗?” “她……是从阵中挟她出来的!” 斐剑举目望天,半晌无言,自己一时疏忽,只顾崔婉珍的安全,却忘了方师姐不知道入阵之法,事实非常明显,方静娴定随自己入阵,跟不上,被奇阵所困,东方霏雯离开之时,正好在阵中碰上,把她擒走,如果是在阵外东方霏雯很难得手,至少也有一场炽烈的拚战。 方静娴落入对方之手,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追! 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行之途。 “姑娘,那贱人可能会到什么地方落脚?” 没有回应,再一看,她业已气绝了。 斐剑弹身再次入阵,一口气奔人崔婉珍躺卧的石室中。 崔婉珍一看他神色不对,抢先问道:“方师妹怎么了?” 斐剑切齿道: “早知如此,我该杀了那贱人,方师姐受困阵中,被那贱人挟走了!” “挟走了?” “是的,珍妹,你的伤可以自己治疗么?” “可以的……” “我必须立即去追,只是势下你……唉!” 崔婉珍凄然一笑道: “剑哥哥,我似乎生下来就与苦难结了不解缘,你去!我伤愈后会出……” “不,珍妹,江湖多险恶,你一生已经不幸了,在这里伴师母之灵,等我,我不久会回来,下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剑哥哥,等你?” “是的,等我,你答应吗?” 剑哥哥,我……等你,希望这次分离的时间不会太长……” 珍妹,我尽快的办完正事,立即回来和你相聚!” “我……我……剑哥哥,我忽然感到害怕!” “怕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怕!” “珍妹,这怕,我知道,因为你过这枯寂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怕了,是吗?不要怕,不久我就回到人身这,永不分离!” “真的永不分离吗?” “当然!痴妹妹,我舍得和你分离吗!” 第八十二章 恨火孽火 崔婉珍笑了,笑花,绽开在苍白的面庞上,象幽谷的百合,脱俗,超尘,圣洁,孤高,但幽雅宜人,斐剑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她,给她深长的一吻。 这一吻,把崔婉珍融化了。 “珍妹,我不能照料你的伤,请你……” “剑哥哥,你放心的走,我会照料自己。” “我担心对方再来……” “不要紧,我十年来静参。已悟出这阵势的奥妙,我只须稍加变动,便没有人能进来了!” “我为什么不早做呢?” “这是近日才悟透的!” “哦!珍妹保重,我走了!” 他再一次吻了她,但只是轻轻一吻,象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娇躯,然后硬起心肠离开,他暗中自誓,决不让她期待太久。深山孤冢,那日子是不容易打发的,以前,她受父命护剑,等待剑主人,现在,她等心上人…… 斐剑忧心如焚,追,朝什么方向?往那里追? 奔出谷道,突见一条人影,斜倚石壁,定眼一看,不由欢呼道: “师姐,原来你在这里!” 他象拾获至宝般的一下子扑到方静娴身边。 “哇!” 栗呼声中,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方静娴死了,胸前血迹殷然,还没有凝结,双目圆睁,虽然无光,仍看得出那恨毒之情,尸旁、岩壁,有一行鲜血写的字: “弟弟,这是头一个,我将杀尽与你有关系的人,你恨!我一生只知道两件事,爱与恨,不是爱便是恨,彻底的恨,无保留的恨。” 斐剑象发寒虐似的颤起来,灵魂,象是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 他双膝跪了下去,泪如泉涌,歇斯底里的道:“师姐,是我杀了你,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凄切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她死了,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人鬼殊途。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虚脱了的意识又告回复,俊面,回复了甫出道时那种冷酷之色,也许更浓。 “杀!流尽她与‘金月盟’所有人的血!” 他喃喃地自语着。 又过了顿饭工夫,西方消失了最后一抹残霞,他才动手掘墓,把方静娴安埋了,再欲拜倒墓前,作无声的仟悔,重申报仇索恨的决心。 恨与杀机,占据了他整个心房,任什么别的东西都不能容留。 如果不是他大意疏神,带方静娴入阵,她不会如此惨死! 如果他不讲究什么武士风度,斩了东方霏雯,她也不会死! 然而,事实已成,永不能更改,后悔嫌迟了。 他,丧魂失魄地向山外奔去…… 象一头展翅惊飞的蝙蝠,斐剑在暗中盲目全力飞驰,他似乎要借奔驰来稍抑心中的悲痛,没有目的地,只是奔!奔!奔! 然而,人有一种本能,无论是在疯狂的状态下,或是麻木的情况下,他会不期然的奔向印象深刻的地方,基于此,斐剑是奔向回程的路…… 日出,日落,又日出。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疲乏,使他清醒过来,饥、渴,也跟着疲乏而至,于是他平静了一下情绪,走向一个不知名的镇集打尖。 野店无肴,只有些猎味及牛羊肉等下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口里灌…… 这时,天候尚早,座中只有两三酒客,有的在忙着吃饭,谁也不曾注意座中有这么一个神情异常的少年酒客。 一斤装的洒斟完了最后一壶,“砰!”地一拍桌道:“伙计,酒来!” 一个衣服上可以挤油的毛头小子,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道: “客官还要添酒?” “你莫不成聋了耳?” “嘿!小的是怕客官不胜酒力,这地道白干后劲可不小……” “废话!” “是!” 伙计添了酒来斐剑眼中尽是双双人影,不由心里嘀咕道:难道真的醉了?但,他仍继续的喝,一杯,又一杯……。 他是存心借酒浇愁,然而,那铭心刻骨的愁,是无法消解的,成了借酒浇愁愁更愁,他有一种下意识的冲动,希望看到血,仇人的血。 蓦地 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文士,一摇二摆的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之后,径到斐剑桌上对面坐了,伙计立刻添上杯筷。 那中年文士拿起酒壶就斟。 斐剑不由火高千丈,冷森森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中年文干了一杯酒,道:“小友,吝啬一杯洒吗?” 斐剑瞪口道: “阁下好端端的,别找死!” “小友为了一杯酒杀人么?” “就算是,在下现在正想杀人!” 说着,站起身来,忽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身形幌了两幌,又坐了回去,心里道:“我真醉了。” 中年文士俏声道: “小友可是‘掘墓人’斐少侠?” “不错!” “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区区‘一点灵丁全’,心仪少侠已久,只恨无缘识荆,适才在外方偶听人言,要对少侠不利,所以不揣冒昧……” 斐剑醉眼凄迷的道: “谁要对在下不利?” “此人大有来头!” “谁?” “区区先敬少侠一杯,谢冒渎之罪,然后再为奉告……”话声中,拿起酒壶,替斐剑斟满了,然后双方捧杯,道: “请!” 斐剑瞟了对方一眼,举杯就口…… “当!” 斐剑手中酒杯被击碎,洒法溅处,冒起一阵轻烟,衣衫上登时穿了许多小洞。 中年文士陡起一单向斐剑欣头劈去,快逾电闪,斐剑酒已被惊醒了一半,但反应却不如平时的快,这一掌万难闪过…… “哇!” 一声惨哼过处,中年文士仰面栽了下去。 斐剑的酒又醒了三分,一看,只见一只竹筷,直贯中年文士的’‘太阳穴”,显然是有人暗中救了自己,目光不期然的向各庄头扫去,原来的几个酒客,一个个目瞪口张,竟惊的呆了,座旁不远,站着那毛头小伙计,面露得色。 莫非是他…… 心念动处,迫视着小伙计道:“是你么?” 小伙计傻傻的道:“小的,什么?” “你杀了他?” “嘿!客官,小的怎敢杀人,这……这……”突地大叫一声道: “杀了人啦!出了人命啦!” 那几个惊得失了魂的酒客,这才逃命般的冲出店外,掌店的,掌锅的,还有另外几个伙计,若无其事的连大眼都不朝这边扫一下。 斐剑可就直了眼,是谁出手击碎酒杯,又用筷子射杀这中年文士。 酒客离开之后,毛头小伙计一招手道:“大哥,里边来!”说着,一头向后面布帘掩着的门户钻了进去。 斐剑一听那声口,自语道:“原来是他!”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后面,是一方小天井,那毛头小伙计笑嘻嘻地迎着斐剑道: “大哥,好险,侥幸成功!” 他,赫然是‘阴魂不散’尹一凡。 “到底什么回事?” “大哥,这‘一点灵丁全’,可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功力比小弟高出甚多,若非他一心专注在你身上,我那一筷决杀不了他!” “他是什么路道?” “金月盟第五分坛的护法!” “他是畜意要暗算我而来的?” “谁说不是!” “你怎的在此当了伙计?” “这里是‘紫衣人’手下开的连络站!” “哦!原来如此……” 尹一凡忽地紧张的道:“娴姐不是与大哥同路吗?怎地……” 斐剑的面色变了,僵硬、冷酷,眼中却旋着泪光。 这神态,使尹一凡心头剧震,惶急的道:“大哥,也怎么了?” “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两桶巨锤,重重地敲击在尹一凡的心上,双目登时发了直,鼻翼嗡张,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厉吼道: “她死了?” 斐剑双目一闭,泪珠滚落腮边,痛失的道:“是的,死了?” “怎么死的?” “是我杀了她!” 尹一凡连退数步,久久才进出声音道:“你,杀了她?” 斐剑睁开了眼,没有答话。 “大哥,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斐剑沉重地吐了一口气,依然闭口不语,默默忍受着裂心断肠的痛苦。 尹一凡全身在抽搐,目中的恨意愈来愈浓,突地暴喝一声: “我与你拚了!” 右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向斐剑当胸。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踉跄退了两步,口角出两缕鲜血,尹一凡反耐愣住了,他料不到斐剑不回避也不还手,硬生生地承受了他致命的一击。 一愣之后,厉声道: “还手呀,杀了我,我根本不是你一招之敌,为何不杀我?” 斐剑惨极的一笑道:“凡弟,打得好,虽然我没有下手,但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说,她如何死的?” “她被困石阵之中,我忽略了她不识阵法,只顾崔师姐的生死,幸而,我及时赶到,崔师姐幸免于死,我不该放了东方罪委,以致方师姐被她所杀!……”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道: “她杀了她?” “是的!” “尸身呢?” “掩埋了!” “我见她最后一面也不可能了!” 尹一凡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泪水沿腮而下,绝望地不断摇头。 斐剑沉痛万分的道:“凡弟,这笔血仇我誓必为她索讨!” “不,我要亲手杀她……” “你不是她的对手!” “死了可以与娴姐泉下相见!” “凡弟,冷静些,我的悲痛并不比你少,我还有良心上的谴责。” “大哥,你把我的话……!” “我已经告诉她了,她只说她不配,但我看得出她是爱你的。” 尹一凡车转身,弹射出了院墙,斐剑电掣似的横截在他身前,栗声道: “你去那里?” “杀那淫妇!” “你疯了?” “就算是!” “凡弟,你到那里去杀她?” “该盟第五分坛就在十里外的武家祠,她也许会留在那里,否则不会有‘一点灵丁全’阴谋毒杀你这件事发生……” 斐剑一点头,道: “走,你带路!” 奔了一程,尹一凡突地刹住身形道:“大哥,我有话说!” 斐剑也跟着停身,惊诧的道: “你想到了什么?” 尹一凡激愤的道: “小弟此去,不杀仇人不休,吉凶难卜,有件事不得不事先交代……” “别说丧气话,走!” “不!这非常重要,也是娴姐一件未了的事!” “噢!什么事?” “娴姐此番到‘鬼影山’‘魔王洞’为大哥求取‘血艾’,曾经答应过‘魔王洞主’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娴姐答应对方找一个人,叫‘玉面神龙楚宏’……” “这名号……” “他就是‘无后老人’……” “哦!” “洞主叫‘双绝天女张凤仪’,正是‘无后’前辈从前出走的妻子!” 斐剑激奇的道:“太巧了,‘无后’前辈定必欣喜如狂……” “不,还不知道!” “为什么?” “据娴姐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想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老人家,可是,她……已经永远想不出对策了,所以这事请大哥去办,依小弟愚见,最好大哥随他老人家走一趟‘鬼影山’相机行事!” “会有什么意外的变故发生呢?” “无法逆料!” “详细情形如何?” “起初娴姐不肯对小弟说,因为事情牵涉到她的师父‘杀人王尉迟尚’,后来,她终于还是告诉了小弟!”说着把方静娴听自“双绝大女张凤仪”的奇怪故事,转述了一遍。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好的,我来办,现在走!” “对方线眼密布,大哥的形貌决逃不过对方的眼……” “此地距第五分坛多远?” “一刻光景可到!” “我们以最快速度间去,他们没有通消息的机会,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动!” “好!” 两人再度弹身向前电奔,工夫不大,一片葱绿。林木映入眼帘,尹一凡遥遥一指道: “大哥,那林中便是武家祠!”我们再向前十丈,必然暴露身形……” “嗯!快!” 斐剑身形一紧,朝那片林木疾射过去,快若一缕烟。到了林缘,故意一缓身形让尹一凡赶上。 “什么人,站住!” 喝话声中,四名黑衣汉子一字截在身前,其中之一目光扫斐剑,惊呼道: “掘墓人!” 斐剑自离开“剑冢”憋了一肚子怨毒与杀机,现在,发泄的机会来了,“刷!”地拔出了“天枢神剑”,面上立时笼起恐怖的杀机。 四黑衣汉子,惊悸地齐齐回后一退。 斐剑回顾尹一凡道:“凡弟,现在开始,不留一个活口,杀!” 条杀字声落,惨号随起,四黑衣汉子连念的时候都没有,便横尸剑下。 一条青石铺砌的大道,直通祠门,惨号一起,立即有十余名黑衣人闻声奔了出来。悲剑飞快的迎上去,也不开口,挥剑便扫。 尹一凡似疯虎般狠下杀手。 惨号之声响成一片,但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不过转眼工夫,通道上多了十多具尸体,大半被拦腰斩断。 警号之声大作,无数人影,从四周弹射出来,眨眼工夫,便筑起了一圈人墙,人墙裂处,一个面目阴沉的花白胡须老者,后随三老四中年,直逼圈中。 “阁下……” “区区,‘掘墓人’报名!” “本座分坛主王信芳!”那声音是颤栗的。 所有在场的人,一闻“掘墓人”三个字,无不面色惨变…… 第八十二章 恨火孽火 崔婉珍笑了,笑花,绽开在苍白的面庞上,象幽谷的百合,脱俗,超尘,圣洁,孤高,但幽雅宜人,斐剑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她,给她深长的一吻。 这一吻,把崔婉珍融化了。 “珍妹,我不能照料你的伤,请你……” “剑哥哥,你放心的走,我会照料自己。” “我担心对方再来……” “不要紧,我十年来静参。已悟出这阵势的奥妙,我只须稍加变动,便没有人能进来了!” “我为什么不早做呢?” “这是近日才悟透的!” “哦!珍妹保重,我走了!” 他再一次吻了她,但只是轻轻一吻,象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娇躯,然后硬起心肠离开,他暗中自誓,决不让她期待太久。深山孤冢,那日子是不容易打发的,以前,她受父命护剑,等待剑主人,现在,她等心上人…… 斐剑忧心如焚,追,朝什么方向?往那里追? 奔出谷道,突见一条人影,斜倚石壁,定眼一看,不由欢呼道: “师姐,原来你在这里!” 他象拾获至宝般的一下子扑到方静娴身边。 “哇!” 栗呼声中,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方静娴死了,胸前血迹殷然,还没有凝结,双目圆睁,虽然无光,仍看得出那恨毒之情,尸旁、岩壁,有一行鲜血写的字: “弟弟,这是头一个,我将杀尽与你有关系的人,你恨!我一生只知道两件事,爱与恨,不是爱便是恨,彻底的恨,无保留的恨。” 斐剑象发寒虐似的颤起来,灵魂,象是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 他双膝跪了下去,泪如泉涌,歇斯底里的道:“师姐,是我杀了你,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凄切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她死了,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人鬼殊途。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虚脱了的意识又告回复,俊面,回复了甫出道时那种冷酷之色,也许更浓。 “杀!流尽她与‘金月盟’所有人的血!” 他喃喃地自语着。 又过了顿饭工夫,西方消失了最后一抹残霞,他才动手掘墓,把方静娴安埋了,再欲拜倒墓前,作无声的仟悔,重申报仇索恨的决心。 恨与杀机,占据了他整个心房,任什么别的东西都不能容留。 如果不是他大意疏神,带方静娴入阵,她不会如此惨死! 如果他不讲究什么武士风度,斩了东方霏雯,她也不会死! 然而,事实已成,永不能更改,后悔嫌迟了。 他,丧魂失魄地向山外奔去…… 象一头展翅惊飞的蝙蝠,斐剑在暗中盲目全力飞驰,他似乎要借奔驰来稍抑心中的悲痛,没有目的地,只是奔!奔!奔! 然而,人有一种本能,无论是在疯狂的状态下,或是麻木的情况下,他会不期然的奔向印象深刻的地方,基于此,斐剑是奔向回程的路…… 日出,日落,又日出。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疲乏,使他清醒过来,饥、渴,也跟着疲乏而至,于是他平静了一下情绪,走向一个不知名的镇集打尖。 野店无肴,只有些猎味及牛羊肉等下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口里灌…… 这时,天候尚早,座中只有两三酒客,有的在忙着吃饭,谁也不曾注意座中有这么一个神情异常的少年酒客。 一斤装的洒斟完了最后一壶,“砰!”地一拍桌道:“伙计,酒来!” 一个衣服上可以挤油的毛头小子,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道: “客官还要添酒?” “你莫不成聋了耳?” “嘿!小的是怕客官不胜酒力,这地道白干后劲可不小……” “废话!” “是!” 伙计添了酒来斐剑眼中尽是双双人影,不由心里嘀咕道:难道真的醉了?但,他仍继续的喝,一杯,又一杯……。 他是存心借酒浇愁,然而,那铭心刻骨的愁,是无法消解的,成了借酒浇愁愁更愁,他有一种下意识的冲动,希望看到血,仇人的血。 蓦地 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文士,一摇二摆的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之后,径到斐剑桌上对面坐了,伙计立刻添上杯筷。 那中年文士拿起酒壶就斟。 斐剑不由火高千丈,冷森森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中年文干了一杯酒,道:“小友,吝啬一杯洒吗?” 斐剑瞪口道: “阁下好端端的,别找死!” “小友为了一杯酒杀人么?” “就算是,在下现在正想杀人!” 说着,站起身来,忽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身形幌了两幌,又坐了回去,心里道:“我真醉了。” 中年文士俏声道: “小友可是‘掘墓人’斐少侠?” “不错!” “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区区‘一点灵丁全’,心仪少侠已久,只恨无缘识荆,适才在外方偶听人言,要对少侠不利,所以不揣冒昧……” 斐剑醉眼凄迷的道: “谁要对在下不利?” “此人大有来头!” “谁?” “区区先敬少侠一杯,谢冒渎之罪,然后再为奉告……”话声中,拿起酒壶,替斐剑斟满了,然后双方捧杯,道: “请!” 斐剑瞟了对方一眼,举杯就口…… “当!” 斐剑手中酒杯被击碎,洒法溅处,冒起一阵轻烟,衣衫上登时穿了许多小洞。 中年文士陡起一单向斐剑欣头劈去,快逾电闪,斐剑酒已被惊醒了一半,但反应却不如平时的快,这一掌万难闪过…… “哇!” 一声惨哼过处,中年文士仰面栽了下去。 斐剑的酒又醒了三分,一看,只见一只竹筷,直贯中年文士的’‘太阳穴”,显然是有人暗中救了自己,目光不期然的向各庄头扫去,原来的几个酒客,一个个目瞪口张,竟惊的呆了,座旁不远,站着那毛头小伙计,面露得色。 莫非是他…… 心念动处,迫视着小伙计道:“是你么?” 小伙计傻傻的道:“小的,什么?” “你杀了他?” “嘿!客官,小的怎敢杀人,这……这……”突地大叫一声道: “杀了人啦!出了人命啦!” 那几个惊得失了魂的酒客,这才逃命般的冲出店外,掌店的,掌锅的,还有另外几个伙计,若无其事的连大眼都不朝这边扫一下。 斐剑可就直了眼,是谁出手击碎酒杯,又用筷子射杀这中年文士。 酒客离开之后,毛头小伙计一招手道:“大哥,里边来!”说着,一头向后面布帘掩着的门户钻了进去。 斐剑一听那声口,自语道:“原来是他!”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后面,是一方小天井,那毛头小伙计笑嘻嘻地迎着斐剑道: “大哥,好险,侥幸成功!” 他,赫然是‘阴魂不散’尹一凡。 “到底什么回事?” “大哥,这‘一点灵丁全’,可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功力比小弟高出甚多,若非他一心专注在你身上,我那一筷决杀不了他!” “他是什么路道?” “金月盟第五分坛的护法!” “他是畜意要暗算我而来的?” “谁说不是!” “你怎的在此当了伙计?” “这里是‘紫衣人’手下开的连络站!” “哦!原来如此……” 尹一凡忽地紧张的道:“娴姐不是与大哥同路吗?怎地……” 斐剑的面色变了,僵硬、冷酷,眼中却旋着泪光。 这神态,使尹一凡心头剧震,惶急的道:“大哥,也怎么了?” “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两桶巨锤,重重地敲击在尹一凡的心上,双目登时发了直,鼻翼嗡张,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厉吼道: “她死了?” 斐剑双目一闭,泪珠滚落腮边,痛失的道:“是的,死了?” “怎么死的?” “是我杀了她!” 尹一凡连退数步,久久才进出声音道:“你,杀了她?” 斐剑睁开了眼,没有答话。 “大哥,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斐剑沉重地吐了一口气,依然闭口不语,默默忍受着裂心断肠的痛苦。 尹一凡全身在抽搐,目中的恨意愈来愈浓,突地暴喝一声: “我与你拚了!” 右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向斐剑当胸。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踉跄退了两步,口角出两缕鲜血,尹一凡反耐愣住了,他料不到斐剑不回避也不还手,硬生生地承受了他致命的一击。 一愣之后,厉声道: “还手呀,杀了我,我根本不是你一招之敌,为何不杀我?” 斐剑惨极的一笑道:“凡弟,打得好,虽然我没有下手,但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说,她如何死的?” “她被困石阵之中,我忽略了她不识阵法,只顾崔师姐的生死,幸而,我及时赶到,崔师姐幸免于死,我不该放了东方罪委,以致方师姐被她所杀!……”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道: “她杀了她?” “是的!” “尸身呢?” “掩埋了!” “我见她最后一面也不可能了!” 尹一凡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泪水沿腮而下,绝望地不断摇头。 斐剑沉痛万分的道:“凡弟,这笔血仇我誓必为她索讨!” “不,我要亲手杀她……” “你不是她的对手!” “死了可以与娴姐泉下相见!” “凡弟,冷静些,我的悲痛并不比你少,我还有良心上的谴责。” “大哥,你把我的话……!” “我已经告诉她了,她只说她不配,但我看得出她是爱你的。” 尹一凡车转身,弹射出了院墙,斐剑电掣似的横截在他身前,栗声道: “你去那里?” “杀那淫妇!” “你疯了?” “就算是!” “凡弟,你到那里去杀她?” “该盟第五分坛就在十里外的武家祠,她也许会留在那里,否则不会有‘一点灵丁全’阴谋毒杀你这件事发生……” 斐剑一点头,道: “走,你带路!” 奔了一程,尹一凡突地刹住身形道:“大哥,我有话说!” 斐剑也跟着停身,惊诧的道: “你想到了什么?” 尹一凡激愤的道: “小弟此去,不杀仇人不休,吉凶难卜,有件事不得不事先交代……” “别说丧气话,走!” “不!这非常重要,也是娴姐一件未了的事!” “噢!什么事?” “娴姐此番到‘鬼影山’‘魔王洞’为大哥求取‘血艾’,曾经答应过‘魔王洞主’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娴姐答应对方找一个人,叫‘玉面神龙楚宏’……” “这名号……” “他就是‘无后老人’……” “哦!” “洞主叫‘双绝天女张凤仪’,正是‘无后’前辈从前出走的妻子!” 斐剑激奇的道:“太巧了,‘无后’前辈定必欣喜如狂……” “不,还不知道!” “为什么?” “据娴姐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想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老人家,可是,她……已经永远想不出对策了,所以这事请大哥去办,依小弟愚见,最好大哥随他老人家走一趟‘鬼影山’相机行事!” “会有什么意外的变故发生呢?” “无法逆料!” “详细情形如何?” “起初娴姐不肯对小弟说,因为事情牵涉到她的师父‘杀人王尉迟尚’,后来,她终于还是告诉了小弟!”说着把方静娴听自“双绝大女张凤仪”的奇怪故事,转述了一遍。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好的,我来办,现在走!” “对方线眼密布,大哥的形貌决逃不过对方的眼……” “此地距第五分坛多远?” “一刻光景可到!” “我们以最快速度间去,他们没有通消息的机会,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动!” “好!” 两人再度弹身向前电奔,工夫不大,一片葱绿。林木映入眼帘,尹一凡遥遥一指道: “大哥,那林中便是武家祠!”我们再向前十丈,必然暴露身形……” “嗯!快!” 斐剑身形一紧,朝那片林木疾射过去,快若一缕烟。到了林缘,故意一缓身形让尹一凡赶上。 “什么人,站住!” 喝话声中,四名黑衣汉子一字截在身前,其中之一目光扫斐剑,惊呼道: “掘墓人!” 斐剑自离开“剑冢”憋了一肚子怨毒与杀机,现在,发泄的机会来了,“刷!”地拔出了“天枢神剑”,面上立时笼起恐怖的杀机。 四黑衣汉子,惊悸地齐齐回后一退。 斐剑回顾尹一凡道:“凡弟,现在开始,不留一个活口,杀!” 条杀字声落,惨号随起,四黑衣汉子连念的时候都没有,便横尸剑下。 一条青石铺砌的大道,直通祠门,惨号一起,立即有十余名黑衣人闻声奔了出来。悲剑飞快的迎上去,也不开口,挥剑便扫。 尹一凡似疯虎般狠下杀手。 惨号之声响成一片,但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不过转眼工夫,通道上多了十多具尸体,大半被拦腰斩断。 警号之声大作,无数人影,从四周弹射出来,眨眼工夫,便筑起了一圈人墙,人墙裂处,一个面目阴沉的花白胡须老者,后随三老四中年,直逼圈中。 “阁下……” “区区,‘掘墓人’报名!” “本座分坛主王信芳!”那声音是颤栗的。 所有在场的人,一闻“掘墓人”三个字,无不面色惨变…… 第八十三章 回声之谷 王信芳脸色剧变,但强作平的和道:“少侠来有何见教?” “叫那贱人出来!” “王牌主人并未到此!” “是实话么?” “本座还不致随口发言。” “一点灵了全是谁主使?” 王信芳竟然回后退了一步,半晌无言。 斐剑一抖手中剑,冷酷至极的道: “你自决了!” 王信芳嘿的一声冷笑道:“掘墓人,你口气不小……” 王信芳身后的三老者,陡地向前一欺,各个手按剑把…… 斐剑手中的“天枢神剑”一划而回,快,快得似根本不曾动过,三老者的剑,各离鞘半尺,其他并无异状。 “砰!砰!砰!” 三老者仰面栽倒,三颗头颅滚出数尺之外,血泉从颈腔切口喷出,登时遍地刺目鲜红。 所有在场的人,这才发出一阵惊呼,一个个亡魂皆冒。 斐剑国射栗人茶芒,注定王信芳道:“现在轮到你了!” 王信芳早已惊得面无人色,闻言之下,拔剑出鞘,大喝一声道: “四堂主上!” 四名中年汉子,立即左右各二,挥剑出手,加上王信芳本人,五支长剑,挟以轰雷骇电之势,铺天盖地的罩向斐剑。 同一时间,尹一凡扑向了身后的人墙。 惊人的大屠杀,揭开了序幕。 斐剑手中剑倒转一竖,施出杀手剑式‘擎天一柱”。 “呛嘟!”连声,五柄长剑变成了五截剑柄,分握在五人手中,而斐剑的神剑,却大半没人王信芳腹中,五信芳口吐血沫,双眼突出,脸孔扭曲得变了形。 四堂主生平从未经过这等阵仗,早已呆着木鸡。 斐剑缓缓抽剑,王信芳直僵僵地栽倒地面。 四周喊杀之声栗人耳鼓,尹一凡已淹没在人潮之中。 斐剑目光四下一扫,手中剑再度挥出,四堂主连招架问避的余地都没有,便在修号声中横尸就地,斐剑车转身形,扑入人群。 刹那之间,惨号震天,鲜血遍地,“天枢神剑”挥处,有着风卷残叶。 第五分坛属下弟子,豕突狼奔地四散逃生。 斐剑杀机如狂,东闪西飘,疯狂的卷杀,尹一凡也是如颠如狂,尽情发泄。 待到一切声音静止,武得家前,尸山血海,风腥四散。 侥幸逃脱生命的,十不得一。 尹一凡喘着气,望着浑身溅血的斐剑道: “大哥,那贱人不在这里,否则她早已出面了!”斐剑冷冷的道: “未见得,我猜她在没有把握对付我之前,决不露相。” “我们入祠一搜?”“好!” 两个煞神,扑入词中,连半个鬼影子都不曾发现,显然已逃个精光。 尹一凡怨气冲天的道: “大哥,看来小弟心有余而力不足,很难亲手代娴姐报仇了……” 蓦地 一道黑影,斐剑定睛一看,无后老人已来到身旁说道: “金月盟已派人去游说武林真君孙一浩,你俩还在发什么呆?” “武林真君孙一浩?很陌生,从未听人提过!” “老夫说过此君在武林中其名不彰,与‘三皇’是同时期的人物,之许出道更早些,算来已是百岁的人了!……” “我们要去拜访他?”“不错!” “为什么?” “这非常重要,‘天竺八魔’之四,应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但已先后死了三魔,只剩下‘貅魔’一人,虽然‘金月盟’高手如云,但高手中的高手,却没有几个人,是以‘金月盟主’派出亲信总坛掌令禹其昀携重宝去游说‘武林真君’,予以副盟主之位,请他出山……” “哦!” “禹其购业已上路前往……” “那我们去拜访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他不为‘金月盟’所用!” “武林真君孙一浩为人如何?” “介于正邪之间!” “身手呢?” “当年与‘三皇’分庭抗礼,数十年来,修为当更深厚。” “如果他已经答应了‘金月盟’,我们该如何?” “无后老人”一挥手掌,作砍劈之状,沉声道: “杀了他!” 斐剑一震道: “杀了他?” “不错!这就是必须要你去的理由!” 如果晚辈的功力不足以杀他呢?” “那他已无敌手,有他露面,‘金月盟’如虎添翼,这卫道之战,就不必提了,注定非失败不可!” 斐剑豪情大发,兴奋的道: “其人现在何处?” “据说隐居在‘雪峰山’中的‘回声谷’!” 尹一凡突地脱口道: “雪峰山,那不是……”说了一半,却顿住了。 “无后老人”一翻眼道: “雪峰山,怎样?” 尹一凡尴尬地注斐剑,开不了口。 “无后老人”大声道: “小子,别给我老人家来这一套,你有什么换心思快吐出来?” “没有……什么,晚辈曾经去过雪峰山,却不知道‘回声谷’的位置!” 尹一凡的目光,再次瞟向斐剑。 “无后老人”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已看出此中蹊跷,转回斐剑道: “斐少快大概知道这小子的心思?” 斐剑大感为难,心中暗怪尹一凡滑露口风,尹一凡慧黯多智,想不到他也有失风的时候,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鬼影山”是“雪峰山”的余脉,此去‘回声谷’,可能会经过或邻近“鬼影山”所以尹一凡才会失口。 尹一凡转述的“双绝大女”的故事,在斐剑脑海里打施,本来,这事暂阿不似向“无后老人”透露。怕旁生枝节,影响了当前卫道的行动,事既如此,看来只有坦白的说出来。顺道办完这件事,了却方静娴的遗愿也好。 心念之中,点了点头道: “晚辈知道!” 尹一凡着急道: “大哥,以后再谈如何?” “无后老人”一扬手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 尹一凡后悔不迭,一付啼笑皆非之态。 斐剑沉声道: “前辈,你知道‘鬼影山’‘魔王洞’这所在吗?” “无后老人”愣了一愣,道: “听说过,但不清楚!” “魔王洞主希望与老前辈见上一面……” “要就老夫见面,为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 “对方是何许人物?” “这一点老前辈见面即可知道,恕晚辈不便事先透露!” “嗯!上次方静娴姑娘为你求‘血艾’,这消息应当是她带回来的,可是她何以不直接告诉老夫呢?” “敝师姐有某种顾虑,希望迟些时日再奉告,现在,她已遭了不幸,这事件只有由晚辈接上来,老前辈不必问为什么,此去“回声谷’,赴‘鬼影山’是顺道,晚辈请求先办完‘武林真君’这档子事,再谈‘鬼影山’!” “无后老人”白眉皱了数下,无可奈何的道: “好!” “是否此刻就上跳?” “当然,并且还得急赶,最好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前赶到!” “三人同行?” “不错,我们抄小路走,以免别生枝节,耽误了时间!” “我们的目的是阻止‘武林真君’为‘金月盟’所利用?” “最好是能说服此老参加我们的卫道行动,不过,恐怕办不到,此老料正亦邪,行事怪僻……” “金月盟要说服他恐怕也不容易?” “很难说,第一,‘金月盟’目的在君临天下,他如果应聘为副盟主,将是一人之下,第二,他与‘人皇’之间,曾有过节,可能乘机清算。第三,‘金月盟主’此番打他的主意,可能另有诡谋笼络他,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老前辈说必要时毁了他?” “是的,杀一人而拯救万人,不算酷虐。” “我们上路!” 雪峰山,绵亘千里,重峰叠谷,在中脉一带,两天来,有三条人影不时出没,他们正是斐剑、尹一凡和“无后老人”。 这时,三人停身在一个林莽密布的谷口,‘无后老人’沉重的道,“这是后一个没有搜寻的峡谷,如果依然徒劳,我们转移地方查探了!” 斐剑蹙眉道: “看来我们已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后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两日来我们已去遍百里内的大小山谷照原来所得的消息显示,该不出这范围才对……” “我们入谷查查!” 三人披荆破棘,向这原始的谷道淌人,奔了约莫里许,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岩峰插天,壁立千刃,形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甬道,峰壁与谷底,全是苍岩,浑如一体,除了苦鲜之外,寸草不生,令人油然而生阴森恐怖之感。 三人互望了一眼,继续前行,甫一踏上岩谷,一阵杂踏的步声,震耳传来,三人不期然的止住,脚步停止,那声音也告止息,却不见有人现身。 尹一凡惑然道: “谷中有人!” 立即,谷道中响起了数声同样的话: “谷中有人!谷中有人!……” “无后老人”双手一抬,示意禁声,然后轻轻倒纵回到林地,斐剑与尹一凡也倏有所悟,双双退到“无后老人”身边。 斐剑沉声道: “方才是回声?” “无后老人”一颔首,道: “不错,这是‘回声谷’,无疑了,的确是天生奇地!” “我们如何行动?” “照此情形而论,我们同时进谷,不须走上几步,立时便会被对方发觉,如果‘金月盟’所派的人,正在谷中,打草惊蛇,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依老夫之见,斐少侠的身法已臻上乘,如浮踏苔鲜而进,不触及岩石,当不致发出回声,进谷之后,相机行事,老夫与尹一凡稍缓片刻再跟进。” 斐剑相了相地形,道: “晚辈遵命!” “你必须记住原则,能用则用,不能为我用则杀之!” “晚辈记得!” “还有,如发现‘金用盟’的人业已在此,切忌惊动,也不许出手!” “为什么?” “其中自有道理,现在你试行走走看!” 第八十三章 回声之谷 王信芳脸色剧变,但强作平的和道:“少侠来有何见教?” “叫那贱人出来!” “王牌主人并未到此!” “是实话么?” “本座还不致随口发言。” “一点灵了全是谁主使?” 王信芳竟然回后退了一步,半晌无言。 斐剑一抖手中剑,冷酷至极的道: “你自决了!” 王信芳嘿的一声冷笑道:“掘墓人,你口气不小……” 王信芳身后的三老者,陡地向前一欺,各个手按剑把…… 斐剑手中的“天枢神剑”一划而回,快,快得似根本不曾动过,三老者的剑,各离鞘半尺,其他并无异状。 “砰!砰!砰!” 三老者仰面栽倒,三颗头颅滚出数尺之外,血泉从颈腔切口喷出,登时遍地刺目鲜红。 所有在场的人,这才发出一阵惊呼,一个个亡魂皆冒。 斐剑国射栗人茶芒,注定王信芳道:“现在轮到你了!” 王信芳早已惊得面无人色,闻言之下,拔剑出鞘,大喝一声道: “四堂主上!” 四名中年汉子,立即左右各二,挥剑出手,加上王信芳本人,五支长剑,挟以轰雷骇电之势,铺天盖地的罩向斐剑。 同一时间,尹一凡扑向了身后的人墙。 惊人的大屠杀,揭开了序幕。 斐剑手中剑倒转一竖,施出杀手剑式‘擎天一柱”。 “呛嘟!”连声,五柄长剑变成了五截剑柄,分握在五人手中,而斐剑的神剑,却大半没人王信芳腹中,五信芳口吐血沫,双眼突出,脸孔扭曲得变了形。 四堂主生平从未经过这等阵仗,早已呆着木鸡。 斐剑缓缓抽剑,王信芳直僵僵地栽倒地面。 四周喊杀之声栗人耳鼓,尹一凡已淹没在人潮之中。 斐剑目光四下一扫,手中剑再度挥出,四堂主连招架问避的余地都没有,便在修号声中横尸就地,斐剑车转身形,扑入人群。 刹那之间,惨号震天,鲜血遍地,“天枢神剑”挥处,有着风卷残叶。 第五分坛属下弟子,豕突狼奔地四散逃生。 斐剑杀机如狂,东闪西飘,疯狂的卷杀,尹一凡也是如颠如狂,尽情发泄。 待到一切声音静止,武得家前,尸山血海,风腥四散。 侥幸逃脱生命的,十不得一。 尹一凡喘着气,望着浑身溅血的斐剑道: “大哥,那贱人不在这里,否则她早已出面了!”斐剑冷冷的道: “未见得,我猜她在没有把握对付我之前,决不露相。” “我们入祠一搜?”“好!” 两个煞神,扑入词中,连半个鬼影子都不曾发现,显然已逃个精光。 尹一凡怨气冲天的道: “大哥,看来小弟心有余而力不足,很难亲手代娴姐报仇了……” 蓦地 一道黑影,斐剑定睛一看,无后老人已来到身旁说道: “金月盟已派人去游说武林真君孙一浩,你俩还在发什么呆?” “武林真君孙一浩?很陌生,从未听人提过!” “老夫说过此君在武林中其名不彰,与‘三皇’是同时期的人物,之许出道更早些,算来已是百岁的人了!……” “我们要去拜访他?”“不错!” “为什么?” “这非常重要,‘天竺八魔’之四,应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但已先后死了三魔,只剩下‘貅魔’一人,虽然‘金月盟’高手如云,但高手中的高手,却没有几个人,是以‘金月盟主’派出亲信总坛掌令禹其昀携重宝去游说‘武林真君’,予以副盟主之位,请他出山……” “哦!” “禹其购业已上路前往……” “那我们去拜访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他不为‘金月盟’所用!” “武林真君孙一浩为人如何?” “介于正邪之间!” “身手呢?” “当年与‘三皇’分庭抗礼,数十年来,修为当更深厚。” “如果他已经答应了‘金月盟’,我们该如何?” “无后老人”一挥手掌,作砍劈之状,沉声道: “杀了他!” 斐剑一震道: “杀了他?” “不错!这就是必须要你去的理由!” 如果晚辈的功力不足以杀他呢?” “那他已无敌手,有他露面,‘金月盟’如虎添翼,这卫道之战,就不必提了,注定非失败不可!” 斐剑豪情大发,兴奋的道: “其人现在何处?” “据说隐居在‘雪峰山’中的‘回声谷’!” 尹一凡突地脱口道: “雪峰山,那不是……”说了一半,却顿住了。 “无后老人”一翻眼道: “雪峰山,怎样?” 尹一凡尴尬地注斐剑,开不了口。 “无后老人”大声道: “小子,别给我老人家来这一套,你有什么换心思快吐出来?” “没有……什么,晚辈曾经去过雪峰山,却不知道‘回声谷’的位置!” 尹一凡的目光,再次瞟向斐剑。 “无后老人”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已看出此中蹊跷,转回斐剑道: “斐少快大概知道这小子的心思?” 斐剑大感为难,心中暗怪尹一凡滑露口风,尹一凡慧黯多智,想不到他也有失风的时候,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鬼影山”是“雪峰山”的余脉,此去‘回声谷’,可能会经过或邻近“鬼影山”所以尹一凡才会失口。 尹一凡转述的“双绝大女”的故事,在斐剑脑海里打施,本来,这事暂阿不似向“无后老人”透露。怕旁生枝节,影响了当前卫道的行动,事既如此,看来只有坦白的说出来。顺道办完这件事,了却方静娴的遗愿也好。 心念之中,点了点头道: “晚辈知道!” 尹一凡着急道: “大哥,以后再谈如何?” “无后老人”一扬手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 尹一凡后悔不迭,一付啼笑皆非之态。 斐剑沉声道: “前辈,你知道‘鬼影山’‘魔王洞’这所在吗?” “无后老人”愣了一愣,道: “听说过,但不清楚!” “魔王洞主希望与老前辈见上一面……” “要就老夫见面,为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 “对方是何许人物?” “这一点老前辈见面即可知道,恕晚辈不便事先透露!” “嗯!上次方静娴姑娘为你求‘血艾’,这消息应当是她带回来的,可是她何以不直接告诉老夫呢?” “敝师姐有某种顾虑,希望迟些时日再奉告,现在,她已遭了不幸,这事件只有由晚辈接上来,老前辈不必问为什么,此去“回声谷’,赴‘鬼影山’是顺道,晚辈请求先办完‘武林真君’这档子事,再谈‘鬼影山’!” “无后老人”白眉皱了数下,无可奈何的道: “好!” “是否此刻就上跳?” “当然,并且还得急赶,最好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前赶到!” “三人同行?” “不错,我们抄小路走,以免别生枝节,耽误了时间!” “我们的目的是阻止‘武林真君’为‘金月盟’所利用?” “最好是能说服此老参加我们的卫道行动,不过,恐怕办不到,此老料正亦邪,行事怪僻……” “金月盟要说服他恐怕也不容易?” “很难说,第一,‘金月盟’目的在君临天下,他如果应聘为副盟主,将是一人之下,第二,他与‘人皇’之间,曾有过节,可能乘机清算。第三,‘金月盟主’此番打他的主意,可能另有诡谋笼络他,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老前辈说必要时毁了他?” “是的,杀一人而拯救万人,不算酷虐。” “我们上路!” 雪峰山,绵亘千里,重峰叠谷,在中脉一带,两天来,有三条人影不时出没,他们正是斐剑、尹一凡和“无后老人”。 这时,三人停身在一个林莽密布的谷口,‘无后老人’沉重的道,“这是后一个没有搜寻的峡谷,如果依然徒劳,我们转移地方查探了!” 斐剑蹙眉道: “看来我们已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后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两日来我们已去遍百里内的大小山谷照原来所得的消息显示,该不出这范围才对……” “我们入谷查查!” 三人披荆破棘,向这原始的谷道淌人,奔了约莫里许,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岩峰插天,壁立千刃,形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甬道,峰壁与谷底,全是苍岩,浑如一体,除了苦鲜之外,寸草不生,令人油然而生阴森恐怖之感。 三人互望了一眼,继续前行,甫一踏上岩谷,一阵杂踏的步声,震耳传来,三人不期然的止住,脚步停止,那声音也告止息,却不见有人现身。 尹一凡惑然道: “谷中有人!” 立即,谷道中响起了数声同样的话: “谷中有人!谷中有人!……” “无后老人”双手一抬,示意禁声,然后轻轻倒纵回到林地,斐剑与尹一凡也倏有所悟,双双退到“无后老人”身边。 斐剑沉声道: “方才是回声?” “无后老人”一颔首,道: “不错,这是‘回声谷’,无疑了,的确是天生奇地!” “我们如何行动?” “照此情形而论,我们同时进谷,不须走上几步,立时便会被对方发觉,如果‘金月盟’所派的人,正在谷中,打草惊蛇,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依老夫之见,斐少侠的身法已臻上乘,如浮踏苔鲜而进,不触及岩石,当不致发出回声,进谷之后,相机行事,老夫与尹一凡稍缓片刻再跟进。” 斐剑相了相地形,道: “晚辈遵命!” “你必须记住原则,能用则用,不能为我用则杀之!” “晚辈记得!” “还有,如发现‘金用盟’的人业已在此,切忌惊动,也不许出手!” “为什么?” “其中自有道理,现在你试行走走看!” 第八十四章 武林真君 斐剑提聚真力,猛一弹身,凌空划了一道半弧,如一片羽毛般回声谷飘去,浮点青苔,节节滑进,他所施展的,正是冠绝武林的“天枢神法”“步虚蹈幻”。 “无后老人”望着他幽灵似的背影,点头赞叹道: “的确是天生奇村,这种身手,可叹谓观止了!” 尹一凡无言地点了点头。 且说,斐剑极端小心地回声谷内飘去,不使发出半丝声响,转过三道弯之后,眼前现出一片苦竹林,林中隐约露出一间形似土丘般的怪屋。 斐剑十分小心的从侧方绕近。 怪屋是用巨石砌成,正面一道门,仅容一人出入,两侧各开了一个小洞,那可是窗,全屋布满青苔,看上去毛茸茸一堆。 斐剑蹑近侧方窗洞,向内一望,只见屋中陈设十分简陋,一张竹榻,一方石桌,几个石墩,一共有三个人,竹榻上踞坐的,是一个白发纷披的矮瘦老人,迎面石墩上一个是半百老者,神态十分猛鹫,另一个站着的是三十来岁的中年黑衣汉子。 斐剑猜想,那踞坐榻上的矮瘦老人,必是“武林真君”无疑,那猛鹫老者当是“金月盟”总坛掌令禹其昀,那汉子是随行弟子。 桌上,一个朱红木匣,和一柄连鞘剑。 只见禹其昀欠了欠身道: “孙老前辈的尊意如何?” “武林真君”声如豺号也似的道: “老夫不拟再过问武林是非!” “敝盟主此番遣区区专诚奉谒,衷心希望老前辈俯允出山共享武林霸业,同时惜重大力,对付‘人皇’那匹夫!” “人皇!你说人皇?” “是的,他已出了家,法号‘觉非’!” “武林真君”目中陡射厉芒,象是自语般的道: “想不到他还在人世,当年那一剑之仇,老夫倒是要索讨的,可是……哈哈哈哈!他如今在老夫手下,恐怕走不出三招!” 禹其匣用手一指石桌上的木匣道: “这匣内是一株‘烈阳芝’,请笑纳!” 一烈阳芝?哈哈哈哈,老夫年已近百,想不到还有这机缘……哈哈哈哈……” 斐剑可不知“烈阳芝”是什么东西,但从“武林真君”狂喜的神情看来,定是稀世奇珍。 禹其购又遭: “请前辈一观这剑!” “剑!什么值值得老夫观赏?” 话声中,拿起桌上的剑,审视了一下剑鞘,然后拔了出来…… 斐剑几乎脱口而呼,激奇不已,“金月盟主”竟然把随身宝刃,拿来作见面礼。 “武林真君”颇为激动的道: “金月神剑,上古仙兵!” 禹其陶又一欠身道: “老前辈法眼不虚,这是敝盟主随身之物,用以证信!” “武林真君”抚摸了一下剑身,突地讶然道;“可惜!” “什么可惜?” “宝剑有假!” “老前辈是指剑锋上的三个缺口?” “嗯!看来所谓神剑,只是虚有其名。” “不!此剑削铁如泥,并非虚有其名,只是碰上了克星……” “什么克星?” “近日武林中出了一个后生小辈,得到了一柄奇兵,叫‘天枢神剑’,这剑便是损在那剑之下……” “真有这样的事?” “老前辈出山之后,立即可见事实!” “天枢神剑!” “武林真君”眼望屋顶,口里喃喃的念着,忽地大声道: “天皇故友要你携这柄剑来是什么意思?” “敝盟主知道老前辈对奇兵有偏爱,是以特来报信!” “嗯!有意思,要老夫自己去抢?” “那持剑的小辈功力相当惊人,敝盟主也忌之三分!” “何人门下?” “武林五常的传人,叫‘掘墓人斐剑’!” “好!好!为了这‘烈阳芝’,为了那‘天枢神剑’,值得老夫出山一次,不过那什么副盟主之位,老夫却毫无兴趣!” “是!是!老前辈何时动身?” “你先走,老夫三日内准到!” “如此区区告辞了!” 说完,取回“金月神剑”施礼告辞。 斐剑一问到了屋后,心想闻其音而知其人,“武林真君”,出声如豺,毅然是个邪门人物,见“烈阳芝”而动心,闻“天枢神剑”而起贪念,与他谈行道岂非与虎谋皮,他又想到,如果此际夺下禹其昀的“金月剑”,等于削了“金月盟主”的一条手臂,对正邪之战,将大有俾益。 心念之中,听到远远传来奔行的回声,禹其购与那手下,已出谷了彦突地 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道: “小子,你胆子不小,竟敢闯了进来。” 斐剑心头一震,已知行迹早已落入对方眼中,由此看来,“武林真君”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当下缓缓回身,只见“武林真君”站在距自己不及两丈的地方,身高不满五尺,枯瘦乾精,一颗毛茸茸的白头须发不分,倒是目光锐利如刃,十分伯人。 “阁下就是‘武林真君’?” “娃儿,你多此一问,人谷不传声,看来你还真有一手,报上名来。” “在下‘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方才提及的‘掘墓人’?” “正是!” “武林真君”的目光,瞟向了斐剑身负的“天枢神剑。” 斐剑冷冷的道: “在下身负的便是‘天枢神剑’!” “哦!小子,你此来何为?” “奉劝阁下一句!” “什么一句话?” “不要出山!” “为什么?” “金月盟茶毒武林,人神共愤,覆亡只是旦夕之事,阁下年登耋耄,犯不着为虎作怅,去淌这场混水!” “武林真君”目光仍不离开枢神剑,口里发出一阵狂笑道: “娃儿,你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不错!” “你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武林公义的立场!” “老夫一生不懂什么公义私义,要老夫打消原意可以,有条件!” 斐剑已料一了几分,故作不解道: “什么条件?” “很简单,把剑留下!”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哈哈哈哈,你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竟敢以这种态度对我老人家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剑面上冷得象冰块,毫无表情的道: “如果在下说不呢?” “武林真君”狼号似的一哼道: “你还不配在我老人家面前说不!” “未见得!” “我老人家懒得与你绕舌?” 话声中,举手一抬,一条人影电闪而至,赫然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目灼灼地一扫斐剑,然后看着“武林真君”。 “武林真君”阴恻恻的道: “小子,想好没有,交剑,绕你不死,滚出谷外?” 斐剑眼中煞芒一闪,道: “想好了,办不到!” “你没有机会了?” “在下也郑重的奉劝阁下一句,生死存于一念之间,请考虑在下方才的忠告!” “嘿嘿嘿嘿,初生之犊!” “阁下不考虑了?” “我老人家考虑用什么方法收拾你!” “好,那是阁下自抬,别怪在下心狠了!” “你也配!” 喝话声中,手掌一挥,那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如猛虎般扑回斐剑,双手电闪扑出,奇诡厉辣,也无其匹。 斐剑不期然的弹退三步,粟米之差,便被抓中。 “呀!呀!” 那汉子口里咆哮着再度出手,从那声音,听出他原来是个哑! 这出手之势,较前一手更见骇人。 “哇!” 斐剑一掌封出,把对方震退了三四步。 就在此刻,各道方向步履声大作,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射向竹林之外,只见两条人影,如飞而至,斐剑业已看出来的正是“无后老人”与尹一凡。 “原来找死的不止你小子一人!” “无后老人”一拱手,道: “阁下幸会!” “小老儿报名?” “区区‘无后老人’!” “三人一伙来的?” “正是。” “选这地方葬身,的确不错!” “无后老人”目注斐剑,似在询问情况。 斐剑冷酷的道: “前辈,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言中之意,不问可知。 那哑丑汉两扑不中,额上青筋暴露,双止熠熠的光,口里“唔呀!”了一声,第三次出手向斐剑猛扑。 “啊!” 栗耳怪吼声中,那大汉身形连幌,仆地栽倒,鲜血如泉涌流。 “武林真君”登时须发蓬立,目中射出骇人凶焰,喉头咕咕有声…… 斐剑手中的“天枢神剑”徐徐回复了准备出掌之击,剑尖上还滴着鲜血,拨剑,出手,快得简直无法形容。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不期然的后退了数尺,下一步是什么,不言可喻了。 “武林真君”开始挪动脚步,缓慢,沉重。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斐剑冷凝得像一尊石像,手中剑微微有些震颤,那是功力提至极限的象征。 一旁的无后老人与尹一凡,连呼吸都感到有些迫促。 “武林真君”喉间发出一声低沉闷吼,身形一欺,闪电出手。 斐剑一振臂,“满天星斗”如铁拈上的火花般迸爆而出…… “武林真君”的确非比等闲,他这看来凌厉至极的一击,却是虚招,招至半途,与斐剑出手几乎是同时,徒地电掣般弹射而起,时间,火候,拿捏得恰够份寸。看起来惊险万状的刚好避开了斐剑惊世骇俗的一击。 斐剑招式发出,“武林真君”凌空的身形一族双掌下击。 剑芒在排山下泻的掌劲下突地收敛,“武林真君”身形不落,如巨鸟盘空,一旋,再次猛然下击。 斐剑心头一凛,剑化“擎天一柱”,由下向上反击。 “擎天一柱”是“天枢剑法”三招之中最玄奥,也是最凌厉的一记杀手,守,使对方无隙可乘,攻,威力可及任何角度部位。 “武林真君”倒翻落地,斐剑这一招再告落空。 这情景,看得“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心惊肉跳,论身手,“武林真君”不输于“金月盟主”除了“金月盟主”与“武林真君”之外,是否还有人能不损毫发的闪避斐剑全力的两击,有攻有守,不得而知。 斐剑自然也意识到对方是自己功成之后,所遇的第二个强劲对手。 而“武林真君”,却更震惊于自己以为无敌的身手,较一个后生小子逊色。 斐剑又回了预备出手姿势,剑尖斜斜下垂,这种姿势,是武学所罕见的。 “武林真君”身躯陡地一矮,本已瘦小的身形,更加矮小得像一个三尺童子。可是斐剑不敢大意,这是施展某种独门功力的前奏。 果然,事实正是如此,“武林真君”双堂一圈。又一圈…… 旋动的劲气,像怒海惊波般层层卷出,威力大得骇人。 斐剑挥动神剑,想以剑气抵拒那滔天狂浪,然而,旋转的劲气,自然的有一种牵制对手的力量,神剑运转失效,发不出应有的威力。 劲波越卷越强,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内砂飞石舞,盘固强韧的苦竹,被连根拔起。 斐剑的身形,被带科随劲旋移,任何运动,仍稳不住势子。 “无后老人”与尹,凡早已退到三丈之外,内心的焦灼,无以言喻,如果斐剑不敌,他两人的命运不问可知。 尹一凡惶然道: “前辈,大哥已完全失去了主动……” “无后老人”沉凝的道: “他……不致如此容易失败!” 当然,他说这话是自我宽慰之词,连自己也毫无把握。 “这是什么功力!” “武学浩瀚如海,不断推陈创新,尤其独门研创的武功,除了本人道及之外,鲜有被外人所知者,对方隐道数十年,谁知这是什么功夫!” “如果大哥万一……” 这话使“无后老人”心底泛寒,他想到此行的成败,关系整个大局,岂能听其自然,如果以斐剑真的败落,可就回天乏术了 心念之中,挫身坐马,双掌挟以毕生功力,朝那气旋猛然劈去。 以“无后老人”的修为,这全力所发的一击,是相当惊人的,然而,事实大谬不然,掌力劈出,撞上气旋立被引走,消失得一干二净,更令人震骇的是这一击相反的助长了气旋的威力,只见斐剑的身形,突然加速旋转。 尹一凡看出情况不妙,惶然道: “前辈停手!” “无后老人”也觉察,登时怔住做声不得。 斐剑被旋得晕头转向,汗珠滚滚而落,内心的焦急,就不用提了,但他却不能松劲,必须以本身劲道,抵消一部份族力,否则势非被带得飞转不可,他知道,一旦真力耗竭,只有束手待毙一途,他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这种情况之下,剑已失去效用,招式根本展布不开。 可是,三人都没有想到,最焦急的是“武林真君”,施展这门功力,真元的损耗是惊人的,他想不到斐剑能有此耐力,支持了这么久还不能被气旋完全控制,时间再拖延下去,绝对无力持续,在真元剧损的情况下,焉挡得住对方的反击…… 斐剑苦苦思索之下,脑内灵光一现,他必须挺险一搏,生死全系于此了。 他运聚真力,撤销抵拒,身形似风车般顺旋飞转…… “武林真君”狂喜得嘿嘿出声。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同时面色剧变齐声惊呼…… “呀!” 斐剑顺流三旋,陡地拚出全身真力,奋力扭身,顺势滑出气圈之外,以最迅捷的手法,还剑人鞘,双掌猛扬,“天枢神掌”挟万钧之威,逆流劈去。 “天枢神掌”的妙用,至于遇力反震,阻力愈强,反震之力愈大。 “轰!”然一声巨爆,有如地裂山崩。 劲气迸射,嘶空有声,栗人的场面骤然终止。 “武林真君”口鼻流血,染红了半部白,双目流露出一种怨毒但又悚样的光影,皱纹堆叠的老脸,罩了一层霾暗之色。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这时才从虚悬的空中,落到实地。 斐剑向“武林真君”身前欺近了数步,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栗声大叫道: “杀了他!” 第八十四章 武林真君 斐剑提聚真力,猛一弹身,凌空划了一道半弧,如一片羽毛般回声谷飘去,浮点青苔,节节滑进,他所施展的,正是冠绝武林的“天枢神法”“步虚蹈幻”。 “无后老人”望着他幽灵似的背影,点头赞叹道: “的确是天生奇村,这种身手,可叹谓观止了!” 尹一凡无言地点了点头。 且说,斐剑极端小心地回声谷内飘去,不使发出半丝声响,转过三道弯之后,眼前现出一片苦竹林,林中隐约露出一间形似土丘般的怪屋。 斐剑十分小心的从侧方绕近。 怪屋是用巨石砌成,正面一道门,仅容一人出入,两侧各开了一个小洞,那可是窗,全屋布满青苔,看上去毛茸茸一堆。 斐剑蹑近侧方窗洞,向内一望,只见屋中陈设十分简陋,一张竹榻,一方石桌,几个石墩,一共有三个人,竹榻上踞坐的,是一个白发纷披的矮瘦老人,迎面石墩上一个是半百老者,神态十分猛鹫,另一个站着的是三十来岁的中年黑衣汉子。 斐剑猜想,那踞坐榻上的矮瘦老人,必是“武林真君”无疑,那猛鹫老者当是“金月盟”总坛掌令禹其昀,那汉子是随行弟子。 桌上,一个朱红木匣,和一柄连鞘剑。 只见禹其昀欠了欠身道: “孙老前辈的尊意如何?” “武林真君”声如豺号也似的道: “老夫不拟再过问武林是非!” “敝盟主此番遣区区专诚奉谒,衷心希望老前辈俯允出山共享武林霸业,同时惜重大力,对付‘人皇’那匹夫!” “人皇!你说人皇?” “是的,他已出了家,法号‘觉非’!” “武林真君”目中陡射厉芒,象是自语般的道: “想不到他还在人世,当年那一剑之仇,老夫倒是要索讨的,可是……哈哈哈哈!他如今在老夫手下,恐怕走不出三招!” 禹其匣用手一指石桌上的木匣道: “这匣内是一株‘烈阳芝’,请笑纳!” 一烈阳芝?哈哈哈哈,老夫年已近百,想不到还有这机缘……哈哈哈哈……” 斐剑可不知“烈阳芝”是什么东西,但从“武林真君”狂喜的神情看来,定是稀世奇珍。 禹其购又遭: “请前辈一观这剑!” “剑!什么值值得老夫观赏?” 话声中,拿起桌上的剑,审视了一下剑鞘,然后拔了出来…… 斐剑几乎脱口而呼,激奇不已,“金月盟主”竟然把随身宝刃,拿来作见面礼。 “武林真君”颇为激动的道: “金月神剑,上古仙兵!” 禹其陶又一欠身道: “老前辈法眼不虚,这是敝盟主随身之物,用以证信!” “武林真君”抚摸了一下剑身,突地讶然道;“可惜!” “什么可惜?” “宝剑有假!” “老前辈是指剑锋上的三个缺口?” “嗯!看来所谓神剑,只是虚有其名。” “不!此剑削铁如泥,并非虚有其名,只是碰上了克星……” “什么克星?” “近日武林中出了一个后生小辈,得到了一柄奇兵,叫‘天枢神剑’,这剑便是损在那剑之下……” “真有这样的事?” “老前辈出山之后,立即可见事实!” “天枢神剑!” “武林真君”眼望屋顶,口里喃喃的念着,忽地大声道: “天皇故友要你携这柄剑来是什么意思?” “敝盟主知道老前辈对奇兵有偏爱,是以特来报信!” “嗯!有意思,要老夫自己去抢?” “那持剑的小辈功力相当惊人,敝盟主也忌之三分!” “何人门下?” “武林五常的传人,叫‘掘墓人斐剑’!” “好!好!为了这‘烈阳芝’,为了那‘天枢神剑’,值得老夫出山一次,不过那什么副盟主之位,老夫却毫无兴趣!” “是!是!老前辈何时动身?” “你先走,老夫三日内准到!” “如此区区告辞了!” 说完,取回“金月神剑”施礼告辞。 斐剑一问到了屋后,心想闻其音而知其人,“武林真君”,出声如豺,毅然是个邪门人物,见“烈阳芝”而动心,闻“天枢神剑”而起贪念,与他谈行道岂非与虎谋皮,他又想到,如果此际夺下禹其昀的“金月剑”,等于削了“金月盟主”的一条手臂,对正邪之战,将大有俾益。 心念之中,听到远远传来奔行的回声,禹其购与那手下,已出谷了彦突地 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道: “小子,你胆子不小,竟敢闯了进来。” 斐剑心头一震,已知行迹早已落入对方眼中,由此看来,“武林真君”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当下缓缓回身,只见“武林真君”站在距自己不及两丈的地方,身高不满五尺,枯瘦乾精,一颗毛茸茸的白头须发不分,倒是目光锐利如刃,十分伯人。 “阁下就是‘武林真君’?” “娃儿,你多此一问,人谷不传声,看来你还真有一手,报上名来。” “在下‘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方才提及的‘掘墓人’?” “正是!” “武林真君”的目光,瞟向了斐剑身负的“天枢神剑。” 斐剑冷冷的道: “在下身负的便是‘天枢神剑’!” “哦!小子,你此来何为?” “奉劝阁下一句!” “什么一句话?” “不要出山!” “为什么?” “金月盟茶毒武林,人神共愤,覆亡只是旦夕之事,阁下年登耋耄,犯不着为虎作怅,去淌这场混水!” “武林真君”目光仍不离开枢神剑,口里发出一阵狂笑道: “娃儿,你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不错!” “你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武林公义的立场!” “老夫一生不懂什么公义私义,要老夫打消原意可以,有条件!” 斐剑已料一了几分,故作不解道: “什么条件?” “很简单,把剑留下!”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哈哈哈哈,你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竟敢以这种态度对我老人家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剑面上冷得象冰块,毫无表情的道: “如果在下说不呢?” “武林真君”狼号似的一哼道: “你还不配在我老人家面前说不!” “未见得!” “我老人家懒得与你绕舌?” 话声中,举手一抬,一条人影电闪而至,赫然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目灼灼地一扫斐剑,然后看着“武林真君”。 “武林真君”阴恻恻的道: “小子,想好没有,交剑,绕你不死,滚出谷外?” 斐剑眼中煞芒一闪,道: “想好了,办不到!” “你没有机会了?” “在下也郑重的奉劝阁下一句,生死存于一念之间,请考虑在下方才的忠告!” “嘿嘿嘿嘿,初生之犊!” “阁下不考虑了?” “我老人家考虑用什么方法收拾你!” “好,那是阁下自抬,别怪在下心狠了!” “你也配!” 喝话声中,手掌一挥,那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如猛虎般扑回斐剑,双手电闪扑出,奇诡厉辣,也无其匹。 斐剑不期然的弹退三步,粟米之差,便被抓中。 “呀!呀!” 那汉子口里咆哮着再度出手,从那声音,听出他原来是个哑! 这出手之势,较前一手更见骇人。 “哇!” 斐剑一掌封出,把对方震退了三四步。 就在此刻,各道方向步履声大作,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射向竹林之外,只见两条人影,如飞而至,斐剑业已看出来的正是“无后老人”与尹一凡。 “原来找死的不止你小子一人!” “无后老人”一拱手,道: “阁下幸会!” “小老儿报名?” “区区‘无后老人’!” “三人一伙来的?” “正是。” “选这地方葬身,的确不错!” “无后老人”目注斐剑,似在询问情况。 斐剑冷酷的道: “前辈,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言中之意,不问可知。 那哑丑汉两扑不中,额上青筋暴露,双止熠熠的光,口里“唔呀!”了一声,第三次出手向斐剑猛扑。 “啊!” 栗耳怪吼声中,那大汉身形连幌,仆地栽倒,鲜血如泉涌流。 “武林真君”登时须发蓬立,目中射出骇人凶焰,喉头咕咕有声…… 斐剑手中的“天枢神剑”徐徐回复了准备出掌之击,剑尖上还滴着鲜血,拨剑,出手,快得简直无法形容。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不期然的后退了数尺,下一步是什么,不言可喻了。 “武林真君”开始挪动脚步,缓慢,沉重。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斐剑冷凝得像一尊石像,手中剑微微有些震颤,那是功力提至极限的象征。 一旁的无后老人与尹一凡,连呼吸都感到有些迫促。 “武林真君”喉间发出一声低沉闷吼,身形一欺,闪电出手。 斐剑一振臂,“满天星斗”如铁拈上的火花般迸爆而出…… “武林真君”的确非比等闲,他这看来凌厉至极的一击,却是虚招,招至半途,与斐剑出手几乎是同时,徒地电掣般弹射而起,时间,火候,拿捏得恰够份寸。看起来惊险万状的刚好避开了斐剑惊世骇俗的一击。 斐剑招式发出,“武林真君”凌空的身形一族双掌下击。 剑芒在排山下泻的掌劲下突地收敛,“武林真君”身形不落,如巨鸟盘空,一旋,再次猛然下击。 斐剑心头一凛,剑化“擎天一柱”,由下向上反击。 “擎天一柱”是“天枢剑法”三招之中最玄奥,也是最凌厉的一记杀手,守,使对方无隙可乘,攻,威力可及任何角度部位。 “武林真君”倒翻落地,斐剑这一招再告落空。 这情景,看得“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心惊肉跳,论身手,“武林真君”不输于“金月盟主”除了“金月盟主”与“武林真君”之外,是否还有人能不损毫发的闪避斐剑全力的两击,有攻有守,不得而知。 斐剑自然也意识到对方是自己功成之后,所遇的第二个强劲对手。 而“武林真君”,却更震惊于自己以为无敌的身手,较一个后生小子逊色。 斐剑又回了预备出手姿势,剑尖斜斜下垂,这种姿势,是武学所罕见的。 “武林真君”身躯陡地一矮,本已瘦小的身形,更加矮小得像一个三尺童子。可是斐剑不敢大意,这是施展某种独门功力的前奏。 果然,事实正是如此,“武林真君”双堂一圈。又一圈…… 旋动的劲气,像怒海惊波般层层卷出,威力大得骇人。 斐剑挥动神剑,想以剑气抵拒那滔天狂浪,然而,旋转的劲气,自然的有一种牵制对手的力量,神剑运转失效,发不出应有的威力。 劲波越卷越强,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内砂飞石舞,盘固强韧的苦竹,被连根拔起。 斐剑的身形,被带科随劲旋移,任何运动,仍稳不住势子。 “无后老人”与尹,凡早已退到三丈之外,内心的焦灼,无以言喻,如果斐剑不敌,他两人的命运不问可知。 尹一凡惶然道: “前辈,大哥已完全失去了主动……” “无后老人”沉凝的道: “他……不致如此容易失败!” 当然,他说这话是自我宽慰之词,连自己也毫无把握。 “这是什么功力!” “武学浩瀚如海,不断推陈创新,尤其独门研创的武功,除了本人道及之外,鲜有被外人所知者,对方隐道数十年,谁知这是什么功夫!” “如果大哥万一……” 这话使“无后老人”心底泛寒,他想到此行的成败,关系整个大局,岂能听其自然,如果以斐剑真的败落,可就回天乏术了 心念之中,挫身坐马,双掌挟以毕生功力,朝那气旋猛然劈去。 以“无后老人”的修为,这全力所发的一击,是相当惊人的,然而,事实大谬不然,掌力劈出,撞上气旋立被引走,消失得一干二净,更令人震骇的是这一击相反的助长了气旋的威力,只见斐剑的身形,突然加速旋转。 尹一凡看出情况不妙,惶然道: “前辈停手!” “无后老人”也觉察,登时怔住做声不得。 斐剑被旋得晕头转向,汗珠滚滚而落,内心的焦急,就不用提了,但他却不能松劲,必须以本身劲道,抵消一部份族力,否则势非被带得飞转不可,他知道,一旦真力耗竭,只有束手待毙一途,他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这种情况之下,剑已失去效用,招式根本展布不开。 可是,三人都没有想到,最焦急的是“武林真君”,施展这门功力,真元的损耗是惊人的,他想不到斐剑能有此耐力,支持了这么久还不能被气旋完全控制,时间再拖延下去,绝对无力持续,在真元剧损的情况下,焉挡得住对方的反击…… 斐剑苦苦思索之下,脑内灵光一现,他必须挺险一搏,生死全系于此了。 他运聚真力,撤销抵拒,身形似风车般顺旋飞转…… “武林真君”狂喜得嘿嘿出声。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同时面色剧变齐声惊呼…… “呀!” 斐剑顺流三旋,陡地拚出全身真力,奋力扭身,顺势滑出气圈之外,以最迅捷的手法,还剑人鞘,双掌猛扬,“天枢神掌”挟万钧之威,逆流劈去。 “天枢神掌”的妙用,至于遇力反震,阻力愈强,反震之力愈大。 “轰!”然一声巨爆,有如地裂山崩。 劲气迸射,嘶空有声,栗人的场面骤然终止。 “武林真君”口鼻流血,染红了半部白,双目流露出一种怨毒但又悚样的光影,皱纹堆叠的老脸,罩了一层霾暗之色。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这时才从虚悬的空中,落到实地。 斐剑向“武林真君”身前欺近了数步,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栗声大叫道: “杀了他!” 第八十五章 玩火自焚 上集书中,斐剑逼近“武林真君”身前,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突地大声吼叫道: “杀了他!” 斐剑颇不以为然的转头望了“无后老人”一眼,继续接下去道: “阁下自点残穴,散去功力,好好度余生!” “武林真君”厉声道: “小子,办不到!” “要在下动手么?” “只管下手就是,不过,小子,你得先说明原因!” “原因吗!很简单,因为阁下已应允重出江湖助‘天皇’茶毒武林!” “只是如此?” “这已是足够了!” “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老夫准出山做人犬马吗?” “阁下亲口答应的……”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阁下这话未免有失武林身份?” “老夫目前已无还手之力,要下手不必的借口,出手!” 斐剑却感为难了,彼此间无仇无怨,的确狠不下心杀一个苍白发的老人。 尹一凡冷冷的道: “大哥,如果不是你反败为胜,此刻我们三人都完了,没有人与你谈风度!” “无后老人”接下去道: “妇人之仁,受害的是整座武林!”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又道: “大哥,娴姐尸骨未寒呢……” 一句话,勾起了斐剑无边的恨,无穷的杀机,血,方静娴胸前的血,写在岩壁上的血字……他忽然变了另外一个人,冷漠的而上杀机可掬,他想,东方霏雯要杀尽与自己有关的人,自己何尝不可以杀尽与她或“金月盟”有关系的人? “刷!” “天枢神剑”已掣在手中。 “武林真君”骇悸地退了一步。 斐剑不再开口,因方静娴惨死所给他的打击而产生疯狂恨毒,又告回复,手中剑一挥而回。 “哇!” “武林真君”惨号得半声,一颗头滚出丈外,尸身在鲜血喷洒中徐徐栽倒。 “无后老人”转向尹一凡道: “剥下他师徒俩的面皮带发!” 尹一凡一愕道: “剥面皮,为什么?” “我先做了再问,这可是老醉鬼的主意,与老夫无尤!”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自去工作。 “无后老人”转向斐剑道: “我们到屋里歇歇!” 斐剑把剑归鞘,与“无后老人”进入石砌怪屋之中,他一眼瞥见那木匣仍在桌上,脱口问道: “前辈,什么是‘烈阳芝’?” “无后老人”一震道: “你说什么?” “烈阳芝!” “你在什么地方听到这名称?” “喏!桌上这木匣中便是‘金月盟主’,所赠‘武林真君’的礼物!” “哦!这东西可算稀世奇珍,老夫只听过,未曾见过……”说着,打开了木匣,一缕奇香,顿时弥漫屋中,匣内,红绒衬底,钉着一株晶莹如白玉的异草,叶分三瓣,形如兰草。 斐剑看了几眼,忍不住又道: “这‘烈阳芝’珍在何处?” “无后老人”慨叹的道: “作孽,但不失为奇珍……” “晚辈问的是何以称之为奇珍?” “古来帝王公侯,妃嫔盈千,姬妾成群,大多数是赖这‘烈阳芝’而夜夜春宵,即使年登耋耄,气血干枯,服了这‘烈阳芝’,立即可以返还原,行人道有如壮男,这你总可以明白了?‘武林真君’说来是邪门人物,岂能不动心!” 斐剑想了想,一掌拍去,连木匣贻变成灰粉,口里道: “留着贻祸,不如毁了的好!” “无后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斐剑忽然想起在“紫衣人”秘密基地之中,曾向“无后老人”提及一个问题,后来因为“金月盟主”率人突袭而中止,现在正是好机会,心念之中,面色一正道: “前辈,晚辈旧话重提,请示知当年先父与东方霏雯那贱人是否真正有过夫妻的关系?” “无后老人”一愕道: “为什么你一再提出询问?” “晚辈必须确切的知道是,或不是!” “你不信老夫的话?” “不是不信,而是事关重大,晚辈要确证!” “人证还是物证?” “都可以!” “这问题可否待解决了‘金月盟’之后再谈?” “晚辈想现在知道!” “无后老人”目光棱棱的迫视着斐剑,沉重的道: “莫非……你真的与她……” 话声中途刹住,显然他希望斐剑会意而答覆。 斐剑内心一阵刺痛,强作镇定,道: “晚辈只求证实这谜底!” “你没有回答老夫的问话?” “老前辈也没有向晚辈证实!” “这……” “前辈,恕晚辈直言,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指另有企图而言?” “晚辈的确有这想法,比如,当年先父确与那贱人有过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道及,双方都不是无名之辈……” “无后老人”面皮一紧,道: “有的事未必一定会传扬江湖,如果当事人有意守密的话。”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他衷心祈望这只是某些人因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布的谣言,当下追问道: “前辈当初说那话,是有根据的?” “当然!” “晚辈极想知道!” “无后老人”沉默了片刻,道: “如果老夫说的确有些事,你是否因此而改变与对方的敌对立场?” 斐剑心念疾转,这便是实话了,原来猜想不错,“无后老人”,“紫衣人”,“赎罪人”等说这话的目的是坚定自己对“金月盟”敌对的决心,恐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改变立场,揆诸情理,东方霏再淫贱也不至明知身份而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想到这里,心内反而一松,但,事实必须澄清随即应道: “她百死难偿其辜,晚辈岂会改变立场!” “这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 “事实仍须澄清!” “这!稍待时日,由‘赎罪人’向你说明,如何?” “斐剑暗忖,这分明是托词,但为了不使对方难堪,只好点点头道: “可以!” “赎罪人”是谁?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就在此刻 尹一凡双手血渍斑斑,走进屋来,苦着脸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面皮两张,已遵命剥好!” “无后老人”颔首“嗯!”了一声,才悠悠的道: “还有两件事给你做,第一件,脱下死者衣物,然后就地掩埋尸体,不许留痕迹,第二,两张人皮,立即动手制成面具!” 尹一凡不由大皱其眉,道: “制面具要费许多时间……” “这也是你师父的主张,不管花多少工夫,必须办好,去,别废话了!” 尹一凡万分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斐剑困惑的道: “把‘武林真君’师徒的面皮制成面具何用?” “无后老人”神秘的一笑道: “用处可大了,你很快便会知道。现在,该由你告诉老夫半路上那件有头没尾的事了……” “前辈指的是‘鬼影山’那事?” “不错!” 斐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先师姐方静娴,上次到‘鬼影山’‘魔王洞’,为晚辈求取‘血艾”,曾答应洞主一件事,现在由晚辈转告……” “这事难道与老夫有关?” “是的,‘魔王洞主”极欲与前辈见面!” “什么,与老夫见面?” “是的?” “对方何许人物?” “前辈见面自知!” “方静娴可曾提到对方要见老夫的目的?” “这……她只说对方是前辈故人,同时要晚辈伴同前辈一道去。” “无后老人”沉吟了片刻,道: “此去顺道吗?” “不远!尹一凡知道路径!” “好,此间事了,我们走一趟。” 斐剑暗自为这老人难过,但他不能事先透露内情。 尹一凡掩埋了尸体,进屋开始制作人皮面具,三人在屋中吃了些现成的干粮,一官易过,第二天早晨,人皮面具制作完成。 “无后老人”吩咐尹一凡携带“武林真君”师徒俩的衣着,然后出谷上道,三人疾奔“鬼影山”。 晚风夕阳中,三人来到“鬼影山”前。 尹一凡道: “这里天生奇地,山套山,谷套谷,有如迷阵,上次我几乎无法脱身,与其冒闯,不如请大哥以真气传声,请主人出见如何?” 斐剑望了“无后老人”一眼,似在征询他的意见,“无后老人”领了颔首道: “这也使得,照规矩求见,方不失礼!” 于是,斐剑凝聚真元,向谷内发话道: “洞主所约之人,应约来见!” 连叫三遍之后,静候回音。 工夫不大,谷内传出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道: “来人报名!” 斐剑团注“无后老人”道: “请前辈自己报名!” “无后老人”沉声道: “老夫‘无后老人’!” “姓名?” 斐剑插口道: “前辈应报早先的名号……” “无后老人”老脸起了一阵抽搐,显然,他十分不愿提及当年名号,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朋友是谁,何不先示来历?” 谷内那声音显得十分异样的道: “不错,我听出你的声音了,进来!” “无后老人”略一犹豫之后,举步便朝谷内走去…… 斐剑以目向尹一凡示意等候,身形一展,如一溜轻烟般向“无后老人”身后飘去。 淌进两道山环,倏听一声断喝道: “站住!” 闻声而不见人,“无后老人”与斐剑不期然的停住身形。 那声音又遭: “那后生小子是谁?老身约的只有一个!” 斐剑急忙接话道: “晚辈斐剑,是上次代前辈传信的那位方姑娘的师弟,她业已遭了不幸。遗言要晚辈随同这位前辈一道赴约!” “不用,你退出去!” “前辈身世及一切,已由先师姐相告,似没有避讳的必要,先师姐要晚辈随同‘无后’前辈赴约,用心甚苦,前辈当可想得到!” 声音寂然。 “无后老人”困惑的望着斐剑,久久,突地怪叫一声: “是她!” 身形一弹,便向前闯,斐剑也跟着移动身形,紧紧追随。 前面,出现一条模糊的身影,似在引路,斐剑暗暗留意所经途径,以备万一之时可以脱身。 不久,来到一个石洞之前,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景然入目:“魔王洞”。 “无后老人”略不迟疑地奔人洞中,斐剑亦步亦趋。 石屋中,端坐着一个彩衣蒙面女人。 “无后老人”一脚踏进室中,面对彩衣女人,全身簌簌而抖,良久不能出声。 斐剑默默地站在一边,他没有插口的余地,因他知道事情的内幕。 彩衣女人,声音低沉但充满了激动,道: “楚宏,为什么不说话?” “无后老人”咬了咬牙,道: “你要我来,为什么?” “告诉你一句话!” “只为了告诉我一句话” “是的!” “什么一句话,说?” 彩衣女人痛苦的道: “我错了,罪该万死,我该早早死去,但为了要让你知道我已后悔,而活到今天,多少年来,悔恨在腐蚀我的心,这是应该得到的报应,我不求你原谅,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我要在你面前赎罪!” “无后老人”的身形抖得更厉害了,老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不知是悲是恨。 彩衣妇人没有再开口,静坐如一尊雕像。 久久之后,“无后老人”才迸出一句话道: “张凤仪,就是这么几句话吗?” 没有回应。 斐剑突地惊呼一声道: “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蒙面巾下滴落。 “无后老人”身躯幌了两幌,几乎栽了下去,扑身上前,抓落彩衣女人的蒙面巾。 “无后老人”与斐剑同时栗呼出声,眼前呈现的,是一张厉鬼般的恐怖面目,五官不辨,疤痕堆累,口鼻处不断溢出鲜血,暴突的双睛,业已无神。 “想不到张前辈自断心脉而亡,晚辈措手无及,阻止不了这悲剧发生……” “无后老人”老泪纵横,语不成声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好!死得好!这一幕人生的戏,算是收场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说着,转向斐剑道:“她的脸?” 斐剑只好把死者与‘杀人王尉迟尚’之间的一幕情海惨剧说了出来。 “无后老人”向斐剑一挥手道: “少侠,你可以离开了!” 第八十五章 玩火自焚 上集书中,斐剑逼近“武林真君”身前,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突地大声吼叫道: “杀了他!” 斐剑颇不以为然的转头望了“无后老人”一眼,继续接下去道: “阁下自点残穴,散去功力,好好度余生!” “武林真君”厉声道: “小子,办不到!” “要在下动手么?” “只管下手就是,不过,小子,你得先说明原因!” “原因吗!很简单,因为阁下已应允重出江湖助‘天皇’茶毒武林!” “只是如此?” “这已是足够了!” “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老夫准出山做人犬马吗?” “阁下亲口答应的……”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阁下这话未免有失武林身份?” “老夫目前已无还手之力,要下手不必的借口,出手!” 斐剑却感为难了,彼此间无仇无怨,的确狠不下心杀一个苍白发的老人。 尹一凡冷冷的道: “大哥,如果不是你反败为胜,此刻我们三人都完了,没有人与你谈风度!” “无后老人”接下去道: “妇人之仁,受害的是整座武林!”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又道: “大哥,娴姐尸骨未寒呢……” 一句话,勾起了斐剑无边的恨,无穷的杀机,血,方静娴胸前的血,写在岩壁上的血字……他忽然变了另外一个人,冷漠的而上杀机可掬,他想,东方霏雯要杀尽与自己有关的人,自己何尝不可以杀尽与她或“金月盟”有关系的人? “刷!” “天枢神剑”已掣在手中。 “武林真君”骇悸地退了一步。 斐剑不再开口,因方静娴惨死所给他的打击而产生疯狂恨毒,又告回复,手中剑一挥而回。 “哇!” “武林真君”惨号得半声,一颗头滚出丈外,尸身在鲜血喷洒中徐徐栽倒。 “无后老人”转向尹一凡道: “剥下他师徒俩的面皮带发!” 尹一凡一愕道: “剥面皮,为什么?” “我先做了再问,这可是老醉鬼的主意,与老夫无尤!”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自去工作。 “无后老人”转向斐剑道: “我们到屋里歇歇!” 斐剑把剑归鞘,与“无后老人”进入石砌怪屋之中,他一眼瞥见那木匣仍在桌上,脱口问道: “前辈,什么是‘烈阳芝’?” “无后老人”一震道: “你说什么?” “烈阳芝!” “你在什么地方听到这名称?” “喏!桌上这木匣中便是‘金月盟主’,所赠‘武林真君’的礼物!” “哦!这东西可算稀世奇珍,老夫只听过,未曾见过……”说着,打开了木匣,一缕奇香,顿时弥漫屋中,匣内,红绒衬底,钉着一株晶莹如白玉的异草,叶分三瓣,形如兰草。 斐剑看了几眼,忍不住又道: “这‘烈阳芝’珍在何处?” “无后老人”慨叹的道: “作孽,但不失为奇珍……” “晚辈问的是何以称之为奇珍?” “古来帝王公侯,妃嫔盈千,姬妾成群,大多数是赖这‘烈阳芝’而夜夜春宵,即使年登耋耄,气血干枯,服了这‘烈阳芝’,立即可以返还原,行人道有如壮男,这你总可以明白了?‘武林真君’说来是邪门人物,岂能不动心!” 斐剑想了想,一掌拍去,连木匣贻变成灰粉,口里道: “留着贻祸,不如毁了的好!” “无后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斐剑忽然想起在“紫衣人”秘密基地之中,曾向“无后老人”提及一个问题,后来因为“金月盟主”率人突袭而中止,现在正是好机会,心念之中,面色一正道: “前辈,晚辈旧话重提,请示知当年先父与东方霏雯那贱人是否真正有过夫妻的关系?” “无后老人”一愕道: “为什么你一再提出询问?” “晚辈必须确切的知道是,或不是!” “你不信老夫的话?” “不是不信,而是事关重大,晚辈要确证!” “人证还是物证?” “都可以!” “这问题可否待解决了‘金月盟’之后再谈?” “晚辈想现在知道!” “无后老人”目光棱棱的迫视着斐剑,沉重的道: “莫非……你真的与她……” 话声中途刹住,显然他希望斐剑会意而答覆。 斐剑内心一阵刺痛,强作镇定,道: “晚辈只求证实这谜底!” “你没有回答老夫的问话?” “老前辈也没有向晚辈证实!” “这……” “前辈,恕晚辈直言,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指另有企图而言?” “晚辈的确有这想法,比如,当年先父确与那贱人有过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道及,双方都不是无名之辈……” “无后老人”面皮一紧,道: “有的事未必一定会传扬江湖,如果当事人有意守密的话。”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他衷心祈望这只是某些人因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布的谣言,当下追问道: “前辈当初说那话,是有根据的?” “当然!” “晚辈极想知道!” “无后老人”沉默了片刻,道: “如果老夫说的确有些事,你是否因此而改变与对方的敌对立场?” 斐剑心念疾转,这便是实话了,原来猜想不错,“无后老人”,“紫衣人”,“赎罪人”等说这话的目的是坚定自己对“金月盟”敌对的决心,恐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改变立场,揆诸情理,东方霏再淫贱也不至明知身份而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想到这里,心内反而一松,但,事实必须澄清随即应道: “她百死难偿其辜,晚辈岂会改变立场!” “这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 “事实仍须澄清!” “这!稍待时日,由‘赎罪人’向你说明,如何?” “斐剑暗忖,这分明是托词,但为了不使对方难堪,只好点点头道: “可以!” “赎罪人”是谁?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就在此刻 尹一凡双手血渍斑斑,走进屋来,苦着脸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面皮两张,已遵命剥好!” “无后老人”颔首“嗯!”了一声,才悠悠的道: “还有两件事给你做,第一件,脱下死者衣物,然后就地掩埋尸体,不许留痕迹,第二,两张人皮,立即动手制成面具!” 尹一凡不由大皱其眉,道: “制面具要费许多时间……” “这也是你师父的主张,不管花多少工夫,必须办好,去,别废话了!” 尹一凡万分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斐剑困惑的道: “把‘武林真君’师徒的面皮制成面具何用?” “无后老人”神秘的一笑道: “用处可大了,你很快便会知道。现在,该由你告诉老夫半路上那件有头没尾的事了……” “前辈指的是‘鬼影山’那事?” “不错!” 斐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先师姐方静娴,上次到‘鬼影山’‘魔王洞’,为晚辈求取‘血艾”,曾答应洞主一件事,现在由晚辈转告……” “这事难道与老夫有关?” “是的,‘魔王洞主”极欲与前辈见面!” “什么,与老夫见面?” “是的?” “对方何许人物?” “前辈见面自知!” “方静娴可曾提到对方要见老夫的目的?” “这……她只说对方是前辈故人,同时要晚辈伴同前辈一道去。” “无后老人”沉吟了片刻,道: “此去顺道吗?” “不远!尹一凡知道路径!” “好,此间事了,我们走一趟。” 斐剑暗自为这老人难过,但他不能事先透露内情。 尹一凡掩埋了尸体,进屋开始制作人皮面具,三人在屋中吃了些现成的干粮,一官易过,第二天早晨,人皮面具制作完成。 “无后老人”吩咐尹一凡携带“武林真君”师徒俩的衣着,然后出谷上道,三人疾奔“鬼影山”。 晚风夕阳中,三人来到“鬼影山”前。 尹一凡道: “这里天生奇地,山套山,谷套谷,有如迷阵,上次我几乎无法脱身,与其冒闯,不如请大哥以真气传声,请主人出见如何?” 斐剑望了“无后老人”一眼,似在征询他的意见,“无后老人”领了颔首道: “这也使得,照规矩求见,方不失礼!” 于是,斐剑凝聚真元,向谷内发话道: “洞主所约之人,应约来见!” 连叫三遍之后,静候回音。 工夫不大,谷内传出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道: “来人报名!” 斐剑团注“无后老人”道: “请前辈自己报名!” “无后老人”沉声道: “老夫‘无后老人’!” “姓名?” 斐剑插口道: “前辈应报早先的名号……” “无后老人”老脸起了一阵抽搐,显然,他十分不愿提及当年名号,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朋友是谁,何不先示来历?” 谷内那声音显得十分异样的道: “不错,我听出你的声音了,进来!” “无后老人”略一犹豫之后,举步便朝谷内走去…… 斐剑以目向尹一凡示意等候,身形一展,如一溜轻烟般向“无后老人”身后飘去。 淌进两道山环,倏听一声断喝道: “站住!” 闻声而不见人,“无后老人”与斐剑不期然的停住身形。 那声音又遭: “那后生小子是谁?老身约的只有一个!” 斐剑急忙接话道: “晚辈斐剑,是上次代前辈传信的那位方姑娘的师弟,她业已遭了不幸。遗言要晚辈随同这位前辈一道赴约!” “不用,你退出去!” “前辈身世及一切,已由先师姐相告,似没有避讳的必要,先师姐要晚辈随同‘无后’前辈赴约,用心甚苦,前辈当可想得到!” 声音寂然。 “无后老人”困惑的望着斐剑,久久,突地怪叫一声: “是她!” 身形一弹,便向前闯,斐剑也跟着移动身形,紧紧追随。 前面,出现一条模糊的身影,似在引路,斐剑暗暗留意所经途径,以备万一之时可以脱身。 不久,来到一个石洞之前,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景然入目:“魔王洞”。 “无后老人”略不迟疑地奔人洞中,斐剑亦步亦趋。 石屋中,端坐着一个彩衣蒙面女人。 “无后老人”一脚踏进室中,面对彩衣女人,全身簌簌而抖,良久不能出声。 斐剑默默地站在一边,他没有插口的余地,因他知道事情的内幕。 彩衣女人,声音低沉但充满了激动,道: “楚宏,为什么不说话?” “无后老人”咬了咬牙,道: “你要我来,为什么?” “告诉你一句话!” “只为了告诉我一句话” “是的!” “什么一句话,说?” 彩衣女人痛苦的道: “我错了,罪该万死,我该早早死去,但为了要让你知道我已后悔,而活到今天,多少年来,悔恨在腐蚀我的心,这是应该得到的报应,我不求你原谅,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我要在你面前赎罪!” “无后老人”的身形抖得更厉害了,老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不知是悲是恨。 彩衣妇人没有再开口,静坐如一尊雕像。 久久之后,“无后老人”才迸出一句话道: “张凤仪,就是这么几句话吗?” 没有回应。 斐剑突地惊呼一声道: “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蒙面巾下滴落。 “无后老人”身躯幌了两幌,几乎栽了下去,扑身上前,抓落彩衣女人的蒙面巾。 “无后老人”与斐剑同时栗呼出声,眼前呈现的,是一张厉鬼般的恐怖面目,五官不辨,疤痕堆累,口鼻处不断溢出鲜血,暴突的双睛,业已无神。 “想不到张前辈自断心脉而亡,晚辈措手无及,阻止不了这悲剧发生……” “无后老人”老泪纵横,语不成声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好!死得好!这一幕人生的戏,算是收场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说着,转向斐剑道:“她的脸?” 斐剑只好把死者与‘杀人王尉迟尚’之间的一幕情海惨剧说了出来。 “无后老人”向斐剑一挥手道: “少侠,你可以离开了!” 第八十六章 会盟大典 斐剑一愣神,道: “前辈您呢?” “无后老人”似乎在刹那这间衰败了,象一个普通的风烛老人,怆然道: “老夫的戏收场了,不拟在江湖现世。她是老夫结发之妻,玩火自焚,她回头已晚,但,她以死赎罪,老夫仍原谅了她,这里,也就是老夫埋骨之所,同穴长眠,算是夫妻一场的情份!” 斐剑也感到无比枪然,十分同情这老人的遭遇,幽声道: “往者已矣,前辈……” “老夫之意已决,不必多言了!” “前辈曾教训晚辈以天下武林为重,目前卫道之战……” “老夫无能,摇旗呐喊而已,一切自有“赎罪人’策计安排,一切看你的了,数日之后,便是“金月盟”大会群雄,结盟之期,你与尹一凡立即改扮‘武林真君’师徒模样,前往‘金月盟’应聘,作为内应,老大预祝道长魔消。” 斐剑这才明白“无后老人”要尹一凡制面具带衣物的用意。 “前辈已决定留在这里了?” “是的!”一顿之后,又道:“至于你心中的谜团,‘赎罪人’会有交代,你与尹一凡此去,切记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意气用事,成败系于你一身,以后的行动,会有人与你连络,还有,关于‘凤头金钗’杀害令堂的凶手……” 斐剑全身一颤,脱口打断对方的话道: “是谁?” “赎罪人会告诉你!” “他知道?” “不错!” 斐剑内心知道,再劝说也是枉然,凄然道: 前辈等我完成任务,事后当再来拜渴。” 斐剑想到“双绝天女”曾赠‘血艾’为自己解毒内,心沉痛地走出山外。 尹一凡一见马上现身,立即迎上前来,道: “结果如何?” 斐剑沉痛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尹一凡也为之唏嘘感叹不已。 两人沉默了片刻,尹一凡道: “大哥,我们改扮起来!” 斐剑略作思索之后,道: “凡弟,依身材你只合改扮‘武林真君’,我扮那高大奇丑的哑巴徒弟……” “这岂不委屈了大哥?” “废话,倒是你得注意言行举止,别露出破绽!” “大哥的神剑如何处置?” “用布缠起来!” 通往武陵山的道上,各形各色的武林人,络绎载途,但都奔朝同一方向。 人流之中,有两个特别瞩目的人物,一个是瘦小干精的白发老人,另一个是奇丑无比的彪形中年大汉,大汉身负长形布包,看来是刀剑一类的兵刃。 他俩,正是易容改扮“武林真君’师徒的斐剑与尹一凡。 “武林真君”隐遁已数十年,是以一路之上,没有人看出他的来历。 今天,是“金月盟”会盟盟典之期,来者都是各门各派的代表,和各方霸主。 武陵山中峰东麓,在人山口的地方,扎了一座硕大无朋的彩坊,高悬着“天下一家”四个径丈大小的金字,上方居中,耸立着一个新月形的标志。 彩坊之外,两旁临时搭出了八座大敞棚,供与会者歇息用餐。 无数黑衣人,衣履鲜明,剑穗飘肩,雄纠纠,气昂昂,沿途布岗。 所有抵达的各门派代表,均被接待入棚盟洗用餐,然后入山。 斐剑与尹一凡大摇大摆的来到接待处所…… 一名黑衣人疾趋近前,一抱拳道: “阁下是那一个门派的代表?” 尹一凡一翻眼,道: “老夫无门无派,代表老夫自己!” 黑衣汉子面一变,强装出一个笑脸,道: “诸阁下示知尊号,并出示请帖?” 尹一凡怪声怪气的道: “看来老夫师徒只好回头了!” 黑衣汉子面孔一沉,道: “阁下既然来了,好歹得有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 “来路!” “老夫不耐这些俗套,告诉你们盟主,我老人家回头了!” 说完,车转身便走。 四名黑衣人同时弹身截阻,仍是那接待的黑衣汉子发话道: “阁下慢走!” “咦!难道要强贸老夫不成?” “有这可能!” “你们找死么?” 四人面色同时一变,上涌了杀机。 斐剑向前一跨步,出手如电,抓起一个黑衣人,劈空抛了出去,另三个黑衣人各各掣出长剑…… 许多赴会的代表,纷纷围了上来。 蓦地 一声震耳的断喝倏告传来: “不得对孙前辈无礼!” 一个装束诡异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 斐剑一看来的是“四海浪荡客机少青”,目中登时露出煞光,因为戴的是人皮面具,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祝少青先向围上来的代表们一抱拳道: “各位请回歇息处所,没有事!” 然后兜头向尹一凡一揖,道: “区区‘金月盟’总护法视少青,奉盟主之命恭迎阁下,并请恕敝盟主不克分身亲迎之罪!” 尹一凡大刺刺的道: “好说!好说!” 那被抛出去的黑衣人,灰头土脸的憋了回来,那三个准备出手的黑衣人,看情况不妙,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海浪荡客机少青”恭谨的道: “请尊驾即刻移玉总坛!” 话声中,用手一抬,两名黑衣大汉,抬着一乘登山小轿,如飞而至。 “请上轿!” 尹一凡“嗯!”了一声,毫不谦逊的上了轿。 祝少青瞪了四名接待的黑衣人一眼,严厉的道: 尔等职司何事,竟敢开罪盟主贵宾?” 四黑衣人身躯已起了抖索,颤栗的齐声道: “请总护法恕罪!” 一旁仍未散去的代表,一个个面露惊容,猜不透这老儿的来路。 “走!” 两壮汉扛起山轿,迈步奔去,斐剑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紧随轿后。 一路之上,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奇。 入山约十里之后,前在现出一道峻峰夹峙。天然形成的石门,门口,分立着十八名带剑武士,见了“四海浪荡客”,齐刘扶剑为礼。 斐剑心中暗骂,好大的臭排场。 石门之内,是一条五十丈左右的弄道,出了弄道,眼界大宽,绝壁围环之中,一块数亩大的广场,广场的另一端,房屋鳞次栉比,广场上,令坛高耸,人头攒动,至少已聚集了数百人。 山轿穿越广场,直达一座宏伟的巨厦前才放落下来。 大厦之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但,这些在斐剑眼中,的确不值一顾。 尹一凡落轿之后,轿子立刻移走。 数十人影,出现阶前,当先的赫然是“金月盟主”,他业已不戴面巾,以真面目出现,他身畔是穿的美得令人目眩的东方霏雯,身后,僧、道、俗、尼、丐、老少男女俱全,看来是被征服之后,屈身为“黄旗令主”的各门派掌门和盟中有地位的人物。 由“金月盟主”亲率出迎,说来该是一种殊荣,但在尹一凡与斐剑心中的感受,却全不是那回事。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是冒牌假货。 斐剑一见东方霏雯之间,几乎按捺不住云涌的杀机与切骨的恨毒,但,他不得不忍耐,唯一的办法,是不看她,他紧随尹一凡身后,直着眼瞪住群雄。 “金月盟主”哈哈一笑,拱手道: “孙兄,别来无恙,能请得孙兄出山捧场,本座受宠若惊!” 尹一凡嘿嘿一声乾笑道: “东方兄,太夸奖小老儿了,不敢!不敢!” “这位是……” “哦!是拙徒,有口不能言,但耳朵还管用!” “请进!” 说完,侧身肃客,他身后的群豪,纷纷向两侧闪让。 尹一凡心中可有些打鼓,略一逊让之后,举步入厅,斐剑如影附形的站在他身边,待大家落座,“金月盟主”才正式介绍这冒牌的“武林真君”。 当然,这名头是惊人的,能获得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另眼,武林中恐怕已找不出第二人了。 “武林真君”本已瘦小干枯得可怜,这一坐在巨型的太师椅中,与并排的“金月盟主” 目无霸似的身形对照之下,更加显得猥琐,可是人的名,树的影,谁也不敢存轻视之心。 他左手侧方首位坐的是东方霏雯,斐剑站在他身后,与她仅咫尺之隔,香泽微闻,那滋味极不好受,几乎刺激得使斐剑发狂。隐恨,在心头翻搅,血管似乎要爆裂。 尹一凡模仿着发出一阵刺耳怪笑,道: “敬贺盟主一统天下,开武林未有的先河!” “金月盟主”宏声道: “岂敢,本座只是鉴于武林门派分立,杀代无已,不自德量力,为实现武林一家,共谋武学之宏扬,以造福武林,端赖各位同道共参盛会,至于这盟主一位吗?……本座将让贤于孙兄……” 这话不论真假,的确震惊了在场的群豪。 尹一凡把手连摇道: “盟主这么一说,区区只好告辞了。” “孙兄以为本座出语不诚么?” “不敢,孙一浩何德何能,这话使我汗颜无地了,此番盟主请召,感恩知遇,来凑个热闹,事毕回山,不拟作任何出山之想了!” 这话,正合“金月盟主”心意,由衷地发出一阵宏笑,道: “惜重!惜重!” 东方霏雯莺声沥沥地开了口: “阻挠这武林大计的以‘宇宙一尊’与‘紫衣人’师徒为首,而其中最难对付的,却是一个后生小辈,叫‘掘墓人斐剑’……”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了这不世尤物,她的美,使所有的目光无法移开。 斐剑暗自挫牙,但从她的话中,知道了“宇宙一尊”是“紫衣人”的师父,这倒真是他所意料不到的事。 尹一凡装模作样的道: “盟主,这是令千金?” “正是小女!” “好人材,好品貌!” “孙兄谬赞了!” “方才所说的什么‘掘墓人’是何来路?” “五帝的传人!” “以盟主的齐天功力,难道……” “金月盟主”颇为尴尬的一哂道: “孙兄的‘向心玄功’,也许可以制得了他!” “向心玄功”,斐剑立时想到“武林真君孙一浩”所施的那气旋邪功,的确,若非自己福至心灵的来上那一手,可真的被毁了。 座中人,全慑于“金月盟主”之威,没有人开口说话,只附和地点头或摇头。 斐剑大为感慨,中原武林之所以遭致这末日的厄运,并非偶然,所谓的名门大派,都式微了,有名而无实,人才凋落,后继无人,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这时,远处传来三声悠越的钟声。 “金月盟主”起身道: “会盟吉时将届,等盛典完成之后,再与各位痛饮,现在请赴会场!” 就在此刻 一名绛衣女子,来到东方霏雯身后,悄语数声,东方霏雯粉腮陡地涌起一片杀机,疾步向她父亲身侧移去,匆匆数语,“金月盟主”冷笑了一声,略作思索之后,道: “本盟各令主及贵宾请先赴会场,本座有件急事待理,随后就到,祝总护法请暂时留此!” 座中人纷纷施扎出厅。 尹一凡白眉轩,道: “盟主有何急事处理?” “金月盟主”冷森的道: “孙兄无妨留下!” “金月盟主”重新落座,厅中,只剩下他本人,东方霏雯,冒牌的“武林真君”师徒,与“四海浪荡客视少青”。 “祝总护法?” “卑座在!” 尹一凡悄悄伸手向后,拉了斐剑一把,斐剑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预感到其中必有蹊跷。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道: “本座自负眼力不差,想不到却走了眼,祝少青,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卧底?” 斐剑心中一动,意识到尹一凡拉他这一把的用意可能是要自己相机行事,本来他第一次在“三元帮”总舵见到“四海浪荡客”时,印象不恶,后来,祝少青见义忘利,投靠“金月盟”,先则疑,继而恨,现在,却有所悟,卧底?莫不成这一代怪杰是早有成算而如此作为?…… 祝少青栗声道: “盟主这话从何说起,卑座不明?” 东方霏雯冷哼一声,接口道: “祝总护法,有人发现你杀害秘闸警戒弟子,私开闸门……” “谁?” “太上护法!”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所谓太上护法,定指“貅魔”无疑,“天竺八魔之中”,四魔受聘为太上护法,其余三魔业已先后伏诛,剩下的,仅“貌魔”一人了。 祝少青目光一瞟斐剑与尹一凡,然后哈哈一笑道: “不错,本人承认有这回事!” “金月盟主”陡地起立,以掌声桌道: “姓祝的,你意在何为?” 祝少青毫不畏缩的道: “天皇阁下,你君临天下的梦该醒了!” “本座劈了你!” 尹一凡一抬手,道: “且慢!” “金月盟主”凌厉的目芒一转,道: “孙兄有何高见?” 尹一凡阴冷而缓慢的道: “他既已承认暗开密闭通路,显然已有敌人潜入此间,该问明白到底多少敌人潜人,是些什么脚色,才好作应变之计,否则搅扰了盛典,岂非贻笑武林!” “金月盟主”一拍手掌,总坛掌令禹其购应声而人,躬身道: “卑座参见盟主!” “免,传本座金令,大典稍延,总坛弟子各归本属,待命行动,外坛代表分别集中,有名有号的来宾,暂请人宾馆,由你指挥调配,立即分头展开搜索,凡来历不明的人,一概格杀勿论!” “遵谕令!” 尹一凡回顾斐剑道: “去,把守厅门,擅自出人者格杀勿论?” 这句话,“金月盟主”等竟听不出其中的语病,这等于下令封锁令厅了。 斐剑一弹身,横在厅门栏外。 总坛掌令禹其昀正在此时奉令出厅。 “哇!” 声栗人的惨号起理,禹其昀被斐剑一掌劈死当场。 “金月盟主”暴喝一声道: “孙一浩,怎么回事?” 尹一凡所行无事的道: “误伤!误伤!小徒误会老夫的话了,老夫是命令他外人“出人格杀勿论!” 东方霏雯凄哼一声,扑向厅门…… 斐剑早已无法容忍,苦于时机未至,现在,已经到放手的时候了,双掌一抢,挟以毕生功力,迎着东方霏雯挟来的轿躯猛劈。 闷哼声中,东方霏雯倒撞而回。 尹一凡弹身射起,与祝少青并肩而立。 “金月盟主”咬了咬牙,道: “原来你们是一伙!” 第八十六章 会盟大典 斐剑一愣神,道: “前辈您呢?” “无后老人”似乎在刹那这间衰败了,象一个普通的风烛老人,怆然道: “老夫的戏收场了,不拟在江湖现世。她是老夫结发之妻,玩火自焚,她回头已晚,但,她以死赎罪,老夫仍原谅了她,这里,也就是老夫埋骨之所,同穴长眠,算是夫妻一场的情份!” 斐剑也感到无比枪然,十分同情这老人的遭遇,幽声道: “往者已矣,前辈……” “老夫之意已决,不必多言了!” “前辈曾教训晚辈以天下武林为重,目前卫道之战……” “老夫无能,摇旗呐喊而已,一切自有“赎罪人’策计安排,一切看你的了,数日之后,便是“金月盟”大会群雄,结盟之期,你与尹一凡立即改扮‘武林真君’师徒模样,前往‘金月盟’应聘,作为内应,老大预祝道长魔消。” 斐剑这才明白“无后老人”要尹一凡制面具带衣物的用意。 “前辈已决定留在这里了?” “是的!”一顿之后,又道:“至于你心中的谜团,‘赎罪人’会有交代,你与尹一凡此去,切记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意气用事,成败系于你一身,以后的行动,会有人与你连络,还有,关于‘凤头金钗’杀害令堂的凶手……” 斐剑全身一颤,脱口打断对方的话道: “是谁?” “赎罪人会告诉你!” “他知道?” “不错!” 斐剑内心知道,再劝说也是枉然,凄然道: 前辈等我完成任务,事后当再来拜渴。” 斐剑想到“双绝天女”曾赠‘血艾’为自己解毒内,心沉痛地走出山外。 尹一凡一见马上现身,立即迎上前来,道: “结果如何?” 斐剑沉痛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尹一凡也为之唏嘘感叹不已。 两人沉默了片刻,尹一凡道: “大哥,我们改扮起来!” 斐剑略作思索之后,道: “凡弟,依身材你只合改扮‘武林真君’,我扮那高大奇丑的哑巴徒弟……” “这岂不委屈了大哥?” “废话,倒是你得注意言行举止,别露出破绽!” “大哥的神剑如何处置?” “用布缠起来!” 通往武陵山的道上,各形各色的武林人,络绎载途,但都奔朝同一方向。 人流之中,有两个特别瞩目的人物,一个是瘦小干精的白发老人,另一个是奇丑无比的彪形中年大汉,大汉身负长形布包,看来是刀剑一类的兵刃。 他俩,正是易容改扮“武林真君’师徒的斐剑与尹一凡。 “武林真君”隐遁已数十年,是以一路之上,没有人看出他的来历。 今天,是“金月盟”会盟盟典之期,来者都是各门各派的代表,和各方霸主。 武陵山中峰东麓,在人山口的地方,扎了一座硕大无朋的彩坊,高悬着“天下一家”四个径丈大小的金字,上方居中,耸立着一个新月形的标志。 彩坊之外,两旁临时搭出了八座大敞棚,供与会者歇息用餐。 无数黑衣人,衣履鲜明,剑穗飘肩,雄纠纠,气昂昂,沿途布岗。 所有抵达的各门派代表,均被接待入棚盟洗用餐,然后入山。 斐剑与尹一凡大摇大摆的来到接待处所…… 一名黑衣人疾趋近前,一抱拳道: “阁下是那一个门派的代表?” 尹一凡一翻眼,道: “老夫无门无派,代表老夫自己!” 黑衣汉子面一变,强装出一个笑脸,道: “诸阁下示知尊号,并出示请帖?” 尹一凡怪声怪气的道: “看来老夫师徒只好回头了!” 黑衣汉子面孔一沉,道: “阁下既然来了,好歹得有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 “来路!” “老夫不耐这些俗套,告诉你们盟主,我老人家回头了!” 说完,车转身便走。 四名黑衣人同时弹身截阻,仍是那接待的黑衣汉子发话道: “阁下慢走!” “咦!难道要强贸老夫不成?” “有这可能!” “你们找死么?” 四人面色同时一变,上涌了杀机。 斐剑向前一跨步,出手如电,抓起一个黑衣人,劈空抛了出去,另三个黑衣人各各掣出长剑…… 许多赴会的代表,纷纷围了上来。 蓦地 一声震耳的断喝倏告传来: “不得对孙前辈无礼!” 一个装束诡异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 斐剑一看来的是“四海浪荡客机少青”,目中登时露出煞光,因为戴的是人皮面具,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祝少青先向围上来的代表们一抱拳道: “各位请回歇息处所,没有事!” 然后兜头向尹一凡一揖,道: “区区‘金月盟’总护法视少青,奉盟主之命恭迎阁下,并请恕敝盟主不克分身亲迎之罪!” 尹一凡大刺刺的道: “好说!好说!” 那被抛出去的黑衣人,灰头土脸的憋了回来,那三个准备出手的黑衣人,看情况不妙,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海浪荡客机少青”恭谨的道: “请尊驾即刻移玉总坛!” 话声中,用手一抬,两名黑衣大汉,抬着一乘登山小轿,如飞而至。 “请上轿!” 尹一凡“嗯!”了一声,毫不谦逊的上了轿。 祝少青瞪了四名接待的黑衣人一眼,严厉的道: 尔等职司何事,竟敢开罪盟主贵宾?” 四黑衣人身躯已起了抖索,颤栗的齐声道: “请总护法恕罪!” 一旁仍未散去的代表,一个个面露惊容,猜不透这老儿的来路。 “走!” 两壮汉扛起山轿,迈步奔去,斐剑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紧随轿后。 一路之上,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奇。 入山约十里之后,前在现出一道峻峰夹峙。天然形成的石门,门口,分立着十八名带剑武士,见了“四海浪荡客”,齐刘扶剑为礼。 斐剑心中暗骂,好大的臭排场。 石门之内,是一条五十丈左右的弄道,出了弄道,眼界大宽,绝壁围环之中,一块数亩大的广场,广场的另一端,房屋鳞次栉比,广场上,令坛高耸,人头攒动,至少已聚集了数百人。 山轿穿越广场,直达一座宏伟的巨厦前才放落下来。 大厦之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但,这些在斐剑眼中,的确不值一顾。 尹一凡落轿之后,轿子立刻移走。 数十人影,出现阶前,当先的赫然是“金月盟主”,他业已不戴面巾,以真面目出现,他身畔是穿的美得令人目眩的东方霏雯,身后,僧、道、俗、尼、丐、老少男女俱全,看来是被征服之后,屈身为“黄旗令主”的各门派掌门和盟中有地位的人物。 由“金月盟主”亲率出迎,说来该是一种殊荣,但在尹一凡与斐剑心中的感受,却全不是那回事。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是冒牌假货。 斐剑一见东方霏雯之间,几乎按捺不住云涌的杀机与切骨的恨毒,但,他不得不忍耐,唯一的办法,是不看她,他紧随尹一凡身后,直着眼瞪住群雄。 “金月盟主”哈哈一笑,拱手道: “孙兄,别来无恙,能请得孙兄出山捧场,本座受宠若惊!” 尹一凡嘿嘿一声乾笑道: “东方兄,太夸奖小老儿了,不敢!不敢!” “这位是……” “哦!是拙徒,有口不能言,但耳朵还管用!” “请进!” 说完,侧身肃客,他身后的群豪,纷纷向两侧闪让。 尹一凡心中可有些打鼓,略一逊让之后,举步入厅,斐剑如影附形的站在他身边,待大家落座,“金月盟主”才正式介绍这冒牌的“武林真君”。 当然,这名头是惊人的,能获得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另眼,武林中恐怕已找不出第二人了。 “武林真君”本已瘦小干枯得可怜,这一坐在巨型的太师椅中,与并排的“金月盟主” 目无霸似的身形对照之下,更加显得猥琐,可是人的名,树的影,谁也不敢存轻视之心。 他左手侧方首位坐的是东方霏雯,斐剑站在他身后,与她仅咫尺之隔,香泽微闻,那滋味极不好受,几乎刺激得使斐剑发狂。隐恨,在心头翻搅,血管似乎要爆裂。 尹一凡模仿着发出一阵刺耳怪笑,道: “敬贺盟主一统天下,开武林未有的先河!” “金月盟主”宏声道: “岂敢,本座只是鉴于武林门派分立,杀代无已,不自德量力,为实现武林一家,共谋武学之宏扬,以造福武林,端赖各位同道共参盛会,至于这盟主一位吗?……本座将让贤于孙兄……” 这话不论真假,的确震惊了在场的群豪。 尹一凡把手连摇道: “盟主这么一说,区区只好告辞了。” “孙兄以为本座出语不诚么?” “不敢,孙一浩何德何能,这话使我汗颜无地了,此番盟主请召,感恩知遇,来凑个热闹,事毕回山,不拟作任何出山之想了!” 这话,正合“金月盟主”心意,由衷地发出一阵宏笑,道: “惜重!惜重!” 东方霏雯莺声沥沥地开了口: “阻挠这武林大计的以‘宇宙一尊’与‘紫衣人’师徒为首,而其中最难对付的,却是一个后生小辈,叫‘掘墓人斐剑’……”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了这不世尤物,她的美,使所有的目光无法移开。 斐剑暗自挫牙,但从她的话中,知道了“宇宙一尊”是“紫衣人”的师父,这倒真是他所意料不到的事。 尹一凡装模作样的道: “盟主,这是令千金?” “正是小女!” “好人材,好品貌!” “孙兄谬赞了!” “方才所说的什么‘掘墓人’是何来路?” “五帝的传人!” “以盟主的齐天功力,难道……” “金月盟主”颇为尴尬的一哂道: “孙兄的‘向心玄功’,也许可以制得了他!” “向心玄功”,斐剑立时想到“武林真君孙一浩”所施的那气旋邪功,的确,若非自己福至心灵的来上那一手,可真的被毁了。 座中人,全慑于“金月盟主”之威,没有人开口说话,只附和地点头或摇头。 斐剑大为感慨,中原武林之所以遭致这末日的厄运,并非偶然,所谓的名门大派,都式微了,有名而无实,人才凋落,后继无人,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这时,远处传来三声悠越的钟声。 “金月盟主”起身道: “会盟吉时将届,等盛典完成之后,再与各位痛饮,现在请赴会场!” 就在此刻 一名绛衣女子,来到东方霏雯身后,悄语数声,东方霏雯粉腮陡地涌起一片杀机,疾步向她父亲身侧移去,匆匆数语,“金月盟主”冷笑了一声,略作思索之后,道: “本盟各令主及贵宾请先赴会场,本座有件急事待理,随后就到,祝总护法请暂时留此!” 座中人纷纷施扎出厅。 尹一凡白眉轩,道: “盟主有何急事处理?” “金月盟主”冷森的道: “孙兄无妨留下!” “金月盟主”重新落座,厅中,只剩下他本人,东方霏雯,冒牌的“武林真君”师徒,与“四海浪荡客视少青”。 “祝总护法?” “卑座在!” 尹一凡悄悄伸手向后,拉了斐剑一把,斐剑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预感到其中必有蹊跷。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道: “本座自负眼力不差,想不到却走了眼,祝少青,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卧底?” 斐剑心中一动,意识到尹一凡拉他这一把的用意可能是要自己相机行事,本来他第一次在“三元帮”总舵见到“四海浪荡客”时,印象不恶,后来,祝少青见义忘利,投靠“金月盟”,先则疑,继而恨,现在,却有所悟,卧底?莫不成这一代怪杰是早有成算而如此作为?…… 祝少青栗声道: “盟主这话从何说起,卑座不明?” 东方霏雯冷哼一声,接口道: “祝总护法,有人发现你杀害秘闸警戒弟子,私开闸门……” “谁?” “太上护法!”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所谓太上护法,定指“貅魔”无疑,“天竺八魔之中”,四魔受聘为太上护法,其余三魔业已先后伏诛,剩下的,仅“貌魔”一人了。 祝少青目光一瞟斐剑与尹一凡,然后哈哈一笑道: “不错,本人承认有这回事!” “金月盟主”陡地起立,以掌声桌道: “姓祝的,你意在何为?” 祝少青毫不畏缩的道: “天皇阁下,你君临天下的梦该醒了!” “本座劈了你!” 尹一凡一抬手,道: “且慢!” “金月盟主”凌厉的目芒一转,道: “孙兄有何高见?” 尹一凡阴冷而缓慢的道: “他既已承认暗开密闭通路,显然已有敌人潜入此间,该问明白到底多少敌人潜人,是些什么脚色,才好作应变之计,否则搅扰了盛典,岂非贻笑武林!” “金月盟主”一拍手掌,总坛掌令禹其购应声而人,躬身道: “卑座参见盟主!” “免,传本座金令,大典稍延,总坛弟子各归本属,待命行动,外坛代表分别集中,有名有号的来宾,暂请人宾馆,由你指挥调配,立即分头展开搜索,凡来历不明的人,一概格杀勿论!” “遵谕令!” 尹一凡回顾斐剑道: “去,把守厅门,擅自出人者格杀勿论?” 这句话,“金月盟主”等竟听不出其中的语病,这等于下令封锁令厅了。 斐剑一弹身,横在厅门栏外。 总坛掌令禹其昀正在此时奉令出厅。 “哇!” 声栗人的惨号起理,禹其昀被斐剑一掌劈死当场。 “金月盟主”暴喝一声道: “孙一浩,怎么回事?” 尹一凡所行无事的道: “误伤!误伤!小徒误会老夫的话了,老夫是命令他外人“出人格杀勿论!” 东方霏雯凄哼一声,扑向厅门…… 斐剑早已无法容忍,苦于时机未至,现在,已经到放手的时候了,双掌一抢,挟以毕生功力,迎着东方霏雯挟来的轿躯猛劈。 闷哼声中,东方霏雯倒撞而回。 尹一凡弹身射起,与祝少青并肩而立。 “金月盟主”咬了咬牙,道: “原来你们是一伙!” 第八十七章 公义不泯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神色一肃,凝疑十分的道: “盟主阁下,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公义是不会泯没的。” “金月盟主”目中杀光大炽,厉声道: “祝少青,你还不配对本座如此说话!” 他之所以迟迟不出手,主要是顾忌尹一凡改扮“武林真尹”当然他决想不到真正可怕的是堵在门栏外的那哑丑汉。 斐剑缓缓解下包着的长剑,撕去布片,佩在腰间,然后“呛!”的一声掣在手中,眼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栗。 东方霏雯惊呼一声道: “天枢神剑!” 这一声惊呼,使“金月盟主”心头剧震,目光陡的射向斐剑,“天枢神剑”是“金月剑”的唯一克星,怎会落到“武林真君”师徒之手呢?“武林真君”何以突然改变态度,站到敌对的一方?请“武林真君”出山的目的,是对付斐剑,想不到反而增加了一个更可怕的强敌,从种种迹象看,对方早有预谋,今日之局,后果无法逆料,莫非数十年的苦心经营谋算,要毁于一旦? 就在此刻! 数十黑衣人蜂涌而至,一看厅门口凶神恶煞般的丑汉和掌令禹其购的尸身,不由齐齐刹住身形。一个个骇悸万分,进退失据。 一声暴竭,传自会盟广场,紧接着,杀声大起,喊嚷之声,如千军突临,万马骤至,大战的序幕终于揭开了。 “金月盟主”威校的脸上,立起抽搐,暴吼一声道: “孙一浩,你是友是敌?” 尹一凡嘿嘿一声冷笑道: “盟主阁下,本人站在正义的一边!” “好!” “好”字声中,身形一欺,“金月剑”挟耀眼金芒,罩向“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与尹一凡,劲道之强,世无其匹。 “四海浪荡客视少青”与尹一凡势难闪避“金月盟主”这倾力的一击。 斐剑站在门槛之外,相距威力圈子总有三丈之遥,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魁星射斗”指功,闪电般疾袭“金月盟主”。 “波!”的一声大响,指风与剑芒相撞,使剑势一滞,就这间不容发的瞬息时间里,“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双双塌地一滚,来到门边。 门外的“金月盟”弟了,却乘势出手进攻,剑光打闪,如无数银丝,穿织而至。 斐剑手中神剑一挥。 “哇!哇!……” 惨号逆耳,首当其冲的一共栽倒了五名,有的飞头,有的断臂,攻势顿时受挫,后面的中途收势,斐剑目的阻止“金月盟主”父女出厅,出手一击之后,寸步未移,紧紧守住原位。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乘机跨出门外,厅内剩下“金月盟主”父女两人。 会场上杀伐声更盛,情况惨烈万分。 “金月盟主”长剑一领,扑向厅门。 斐剑暴喝一声:“滚回去!”挥剑猛迎,震耳的交击声中,斐剑退了两步,“金月盟主”却被逼回了厅门。 东方霏雯从剑势上已看破斐剑面目,厉叫一声道: “他就是斐剑那小子!” 斐剑一把抓去面俱假发,栗声道: “贱人,你的未日到了!” 东方霏雯玉靥凄厉如鬼,折身便朝侧门弹去…… 突地 一条纤细人影,突自侧门内飞出,朝东方霏雯迎头疾撞,东方霏雯素手一挥,“砰!” 的一声,人影坠地,却没有哼唉之声,东方霏雯也因此落回厅内,一看,不由芳心大震,那人影,赫然是一具绛衣少女的尸体,显然是被人杀死后抛出来的。 也就在尸身挡回东方霏雯之际,一条鬼魁般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赫然是‘紫衣人”。 东方霏雯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栗声道: “你……你……”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贱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早与来迟!” 厅后的屏门边,另一条人影出现,正是法号“觉非”的“人皇”。 尹一凡也在此刻去了面具,嘻嘻一笑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金月盟主”双睛几乎突出眶外,脸上的肌肉绷紧得象铁板。 杀伐的声音,已扩展到令厅四周,惨号,呻吟,暴喝,交织成一首疯狂的乐章。 “金月盟主”直觉的感到,君临天下的梦快要破灭了。 数十黑衣人,涌到厅前,为首的,赫然是太上护法“貅魔”,片言不发,便扑向当门而立的斐剑。 斐剑举剑相迎,一招,两招三招,“貅魔”被迫退到阶沿边“金月盟主”近身出剑,攻向“觉非大师”。 东方霏雯出手疾扑“紫衣人”。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则扑入黑衣剑手群中。 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无边的恨,使斐剑的杀机愈来愈浓,长时间的积恨,这时已升华到了顶点,借着“天枢神剑”疯狂的倾泻。 四招! 五招! 六招!一声凄厉的惨号,在疯狂的乐章中,似一个突出的音符,震得人旌心摇摇“貌魔”被拦腰斩为两段,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此际,已有十几名剑手,衡入厅中。 斐剑赤红的双目一转之下,弹射入厅,一阵疯狂的挥舞,断剑,残尸,鲜血,狼藉满厅。 “觉非大师”独战“金月盟主”,功逊一筹,业已险象环生。 斐剑“唰!”的一剑,居中截去,口里大叫道: “大师,请退下!” “觉非大师”一撤身形,把对手交与斐剑,抱袖一展,向厅门外扑去,加入“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对黑衣剑手的混战中,以他的修为,对“金月盟主”不足,但对付这些手下,就游刃有余了,本已狼狈不堪的祝少青与尹一凡,精神大振,杀手连出,惨号响成了一片。 四周,望去一片尸山血海,敌我难分。 这是一场武林中百年来仅有的一场剧战,几乎聚齐了各门各派的精英,各代辈份的高手。 但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可以看出,各门派参与会盟大典的代表,业已全部倒伐,加人了“紫衣人”的这一边。 斐剑与“金月盟主”这一对,却大反常,双方虎视对立,双方在等待空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紫衣人”此际业已迫得东方霏雯毫无还手之力。 东方霏雯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她那极富诱惑的美,此刻已荡然无存。 一声栗喝过处,东方霏雯倒栽下去,压碎了三张紫檀大椅,但,她又摇摇不稳的站起来,手扶花几,大声地喘息。 “紫衣人”迫了过去,剑尖直抵她的心窝,惨厉的道: “贱人,你终于恶绩满盈了……” “金月盟主”骨肉连心,神思一分…… 斐剑等待的机会来了,手中剑挟雷霆万钧之威,闪电般划出。 “呛!”夹着一声闷哼,“金月盟主”手中剑被居中震折,剑尖掉落地面,胸前一条半尺长口子,鲜血源源流出。 斐剑根本不计这一击的效果如何,身形一个倒弹,出手挑开“紫衣人”抵在东方霏雯心窝的长剑,栗呼道: “你闪开!” “紫衣人”退了一步,厉声道: “斐剑,你想怎么样?” 斐剑激越的道: “我要亲手杀她!” “紫衣人”身躯一震,道: “不你能……” “呀!”一声惨哼,斐剑身形连幌,摇摇欲倒,“金月盟主”的半截断剑,掷穿他的肩胛,直透前胸上方,只要下移一寸,他非当场绝命不可。 如果他不是专注于东方霏雯身上,神情激越,当不致有此失。 “紫衣人”剑出如电,一剑刺穿了东方霏雯的心窝。 随着抽剑之势,东方霏雯虚软地倒了下去,口里含糊地嘶吼着: “你……你……称心了……” 她死了,丑恶的灵魂,离开了她美赛天仙的躯壳。 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幌不止。 “大哥!” 惊呼声中,尹一凡电扑而至,把斐剑扶落厅角,一咬牙,拔出短剑,以最快速的手法点穴止血,并取出数粒丹丸,塞入创孔之中。 “大哥,不……要紧!” “死不了!” 尹一凡车转身,照东方霏雯的脑袋,一掌拍落,那曾经使人疯狂的太靥,变成了一堆烂肉,尹一凡两膝一软,半跪下去,口里歇斯底里的叫道: “娴姐,你安息!” “金月盟主”扑向厅门,但又退了回来。 “宇宙一尊”手横乌藤杖,与“觉非大师”双双守住厅门。 两人身后,是各门各派幸存的代表,和“紫衣人”的手下,一个个全成了血人,恨毒的目光,集射在“金月盟主”身上。 “紫衣人”丢弃长剑,欺到“金月盟主”身前,戟指道: “老匹夫,你现在知道何谓武林公义了,为了遂你狂妄的梦想,称尊天下,不惜泯没人性,以血腥手段,对付同道……” “金月盟主”暴声道: “免崽子,你不配……” “住口,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替‘地皇’前辈索债,你先残了他的双目,又复夺取他的残命,我应允他老人家代为讨债,听着,我将施展一招指法,叫做“贯日穿月”,是他老人家国残之后研创的……” 话声未落,左手以奇奥莫测之势,划了出去。 两声惨哼,同时传出。 “金月盟主”两眼变成了两个血洞,退靠在厅壁上,庞大的身躯,疾颤剧抖。 “紫衣人”也被对方反击的一掌,震得倒栽地上,但他一挺身,又站了起来。 斐剑猛一挫钢牙,起身,移步…… 外面杀伐之声,已不知在何时停止,除了偶尔传来重伤者的呻吟外,沉寂如死。 斐剑欺到“金月盟主”身前,厉声道: “老匹夫,昔年以‘附骨神针’暗袭‘五帝’之中的四帝,是你的杰作?” “金月盟主”突地发出疯狂的一阵嚎笑,声震到屋瓦,积尘纷落。 这一代枭雄,也许是在自嘲命运。 斐剑再次喝道: “回答我!” “金月盟主”久久才敛住笑声,嘶声道: “一着之失,满盘皆输,老夫应该再狠些,不留任何活口,当不致有今日!” “觉非”高宣一声佛号道: “你已经够狠了,可叹,孽根深重,至死还不醒悟!” 斐剑一挺剑,第三次喝道: “老匹夫,我要你亲口承认,‘附骨神针’偷袭的凶手可是你?” “是!不错!” 手扬处,洒出一蓬白雾。 “紫衣人”栗喝一声:“铁枭草!” 斐剑早已防到这一着,就在对方扬手之际,陡地电飘丈外白雾消散,姜剑重回原地,大吼一声道: “老匹夫,你可以纳命了!” 剑芒闪处,惨号随起,“金月盟主”连中数十创,全身溢血,“砰!”然栽了下去,梦,终于醒了,生命也结束了。 厅外响起一阵震天的欢呼。 斐剑手拄神剑,狂炽的杀机渐渐缓和,无边的恨毒,也开始消散。 尹一凡趋前,激动地唤了一声: “大哥!” 这一声呼唤,是赞扬,是钦佩,也是一种分享荣誉的表露。 斐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尹一凡用手朝跨进厅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指,道: “大哥,容小弟引见家师!” 斐剑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 “祝前辈是令师?” “是的,家师早鉴及武林巨祸将临,所以甘受同道指责唾弃,假意投靠,“金月盟”,目的在作为内应,以图挽此浩劫,“金月盟”许多行动,小弟等能预知,便是家师传出的讯息!” 斐剑又“哦!”了一声,趋近“四海浪荡客”身前,恭施一礼道: “晚辈不知祝前辈苦心为天下谋,前此我有冒犯,尚请恕罪!” “四海浪荡客”重重一拍斐剑肩头,道: “小子,何罪之有,我祝少青当初在‘三元老人,宅中,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凡物,必为中流砒柱,哈哈哈哈,果然没有走眼,小子,说你是武林第一人,决不过份!” 斐剑剑创未愈,这一拍,使他痛澈心脾,但他咬牙忍住了,闻言之下,讪讪的道: “前辈过誉了!” “嗯!礼不可废,因你与一凡是盟兄弟,我勉强接受你这前辈之称!” 斐剑想到这奇人的怪僻,几乎失口而笑。 尹一凡哭丧着脸道: “师父,因了你老人家一再叮嘱守密,大哥对我不谅解,可真气苦了!” “四海浪荡落翻眼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别丢人现眼。” “师父,如何处理善后?” “这是‘宇宙一尊’师徒的事了!” 斐剑陡然然想起了父仇,师恨,俊面上杀机再现,转向。紫衣人”道: “我们之间的帐该清结了?” “紫衣人”平静的道: “是的,我早已准备交代了!” 尹一凡惶然叫道: “大哥,你道‘紫衣人’前辈是……” “贤侄,你不能随便开口!” “四海浪荡客”接口道: “由我祝少青来调停如何?” “紫衣人”一摆头,道: “此事谁也无法调停,不过……”目光移向斐剑,道:“我们得换个地方解决,怎样?” 斐剑冷冰冰的道: “可以!” “紫衣人”又向“四海浪荡客”道: “请贤师徒作见证?” “好!” “恩师……” “宇宙一尊”铁青着老脸道: “什么事?” “紫衣人”声调枪然的道: “请恕徒儿不孝,此地善后请恩师与‘觉非’前辈料理?” “宇宙一尊”寒声道: “你一定要照愿意去做?” “是的,弟子先叩谢师思!”说着,下跪一拜。 “觉非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施主一念回头,佛门广大,愿施主照老纳的建议而行!” “紫衣人”颤声道: “后辈尽力而为!” 这些对话,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明其中究竟,尹一凡师徒俩料到了几分,脸色登时沉重起来。 第八十七章 公义不泯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神色一肃,凝疑十分的道: “盟主阁下,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公义是不会泯没的。” “金月盟主”目中杀光大炽,厉声道: “祝少青,你还不配对本座如此说话!” 他之所以迟迟不出手,主要是顾忌尹一凡改扮“武林真尹”当然他决想不到真正可怕的是堵在门栏外的那哑丑汉。 斐剑缓缓解下包着的长剑,撕去布片,佩在腰间,然后“呛!”的一声掣在手中,眼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栗。 东方霏雯惊呼一声道: “天枢神剑!” 这一声惊呼,使“金月盟主”心头剧震,目光陡的射向斐剑,“天枢神剑”是“金月剑”的唯一克星,怎会落到“武林真君”师徒之手呢?“武林真君”何以突然改变态度,站到敌对的一方?请“武林真君”出山的目的,是对付斐剑,想不到反而增加了一个更可怕的强敌,从种种迹象看,对方早有预谋,今日之局,后果无法逆料,莫非数十年的苦心经营谋算,要毁于一旦? 就在此刻! 数十黑衣人蜂涌而至,一看厅门口凶神恶煞般的丑汉和掌令禹其购的尸身,不由齐齐刹住身形。一个个骇悸万分,进退失据。 一声暴竭,传自会盟广场,紧接着,杀声大起,喊嚷之声,如千军突临,万马骤至,大战的序幕终于揭开了。 “金月盟主”威校的脸上,立起抽搐,暴吼一声道: “孙一浩,你是友是敌?” 尹一凡嘿嘿一声冷笑道: “盟主阁下,本人站在正义的一边!” “好!” “好”字声中,身形一欺,“金月剑”挟耀眼金芒,罩向“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与尹一凡,劲道之强,世无其匹。 “四海浪荡客视少青”与尹一凡势难闪避“金月盟主”这倾力的一击。 斐剑站在门槛之外,相距威力圈子总有三丈之遥,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魁星射斗”指功,闪电般疾袭“金月盟主”。 “波!”的一声大响,指风与剑芒相撞,使剑势一滞,就这间不容发的瞬息时间里,“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双双塌地一滚,来到门边。 门外的“金月盟”弟了,却乘势出手进攻,剑光打闪,如无数银丝,穿织而至。 斐剑手中神剑一挥。 “哇!哇!……” 惨号逆耳,首当其冲的一共栽倒了五名,有的飞头,有的断臂,攻势顿时受挫,后面的中途收势,斐剑目的阻止“金月盟主”父女出厅,出手一击之后,寸步未移,紧紧守住原位。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乘机跨出门外,厅内剩下“金月盟主”父女两人。 会场上杀伐声更盛,情况惨烈万分。 “金月盟主”长剑一领,扑向厅门。 斐剑暴喝一声:“滚回去!”挥剑猛迎,震耳的交击声中,斐剑退了两步,“金月盟主”却被逼回了厅门。 东方霏雯从剑势上已看破斐剑面目,厉叫一声道: “他就是斐剑那小子!” 斐剑一把抓去面俱假发,栗声道: “贱人,你的未日到了!” 东方霏雯玉靥凄厉如鬼,折身便朝侧门弹去…… 突地 一条纤细人影,突自侧门内飞出,朝东方霏雯迎头疾撞,东方霏雯素手一挥,“砰!” 的一声,人影坠地,却没有哼唉之声,东方霏雯也因此落回厅内,一看,不由芳心大震,那人影,赫然是一具绛衣少女的尸体,显然是被人杀死后抛出来的。 也就在尸身挡回东方霏雯之际,一条鬼魁般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赫然是‘紫衣人”。 东方霏雯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栗声道: “你……你……”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贱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早与来迟!” 厅后的屏门边,另一条人影出现,正是法号“觉非”的“人皇”。 尹一凡也在此刻去了面具,嘻嘻一笑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金月盟主”双睛几乎突出眶外,脸上的肌肉绷紧得象铁板。 杀伐的声音,已扩展到令厅四周,惨号,呻吟,暴喝,交织成一首疯狂的乐章。 “金月盟主”直觉的感到,君临天下的梦快要破灭了。 数十黑衣人,涌到厅前,为首的,赫然是太上护法“貅魔”,片言不发,便扑向当门而立的斐剑。 斐剑举剑相迎,一招,两招三招,“貅魔”被迫退到阶沿边“金月盟主”近身出剑,攻向“觉非大师”。 东方霏雯出手疾扑“紫衣人”。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则扑入黑衣剑手群中。 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无边的恨,使斐剑的杀机愈来愈浓,长时间的积恨,这时已升华到了顶点,借着“天枢神剑”疯狂的倾泻。 四招! 五招! 六招!一声凄厉的惨号,在疯狂的乐章中,似一个突出的音符,震得人旌心摇摇“貌魔”被拦腰斩为两段,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此际,已有十几名剑手,衡入厅中。 斐剑赤红的双目一转之下,弹射入厅,一阵疯狂的挥舞,断剑,残尸,鲜血,狼藉满厅。 “觉非大师”独战“金月盟主”,功逊一筹,业已险象环生。 斐剑“唰!”的一剑,居中截去,口里大叫道: “大师,请退下!” “觉非大师”一撤身形,把对手交与斐剑,抱袖一展,向厅门外扑去,加入“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对黑衣剑手的混战中,以他的修为,对“金月盟主”不足,但对付这些手下,就游刃有余了,本已狼狈不堪的祝少青与尹一凡,精神大振,杀手连出,惨号响成了一片。 四周,望去一片尸山血海,敌我难分。 这是一场武林中百年来仅有的一场剧战,几乎聚齐了各门各派的精英,各代辈份的高手。 但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可以看出,各门派参与会盟大典的代表,业已全部倒伐,加人了“紫衣人”的这一边。 斐剑与“金月盟主”这一对,却大反常,双方虎视对立,双方在等待空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紫衣人”此际业已迫得东方霏雯毫无还手之力。 东方霏雯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她那极富诱惑的美,此刻已荡然无存。 一声栗喝过处,东方霏雯倒栽下去,压碎了三张紫檀大椅,但,她又摇摇不稳的站起来,手扶花几,大声地喘息。 “紫衣人”迫了过去,剑尖直抵她的心窝,惨厉的道: “贱人,你终于恶绩满盈了……” “金月盟主”骨肉连心,神思一分…… 斐剑等待的机会来了,手中剑挟雷霆万钧之威,闪电般划出。 “呛!”夹着一声闷哼,“金月盟主”手中剑被居中震折,剑尖掉落地面,胸前一条半尺长口子,鲜血源源流出。 斐剑根本不计这一击的效果如何,身形一个倒弹,出手挑开“紫衣人”抵在东方霏雯心窝的长剑,栗呼道: “你闪开!” “紫衣人”退了一步,厉声道: “斐剑,你想怎么样?” 斐剑激越的道: “我要亲手杀她!” “紫衣人”身躯一震,道: “不你能……” “呀!”一声惨哼,斐剑身形连幌,摇摇欲倒,“金月盟主”的半截断剑,掷穿他的肩胛,直透前胸上方,只要下移一寸,他非当场绝命不可。 如果他不是专注于东方霏雯身上,神情激越,当不致有此失。 “紫衣人”剑出如电,一剑刺穿了东方霏雯的心窝。 随着抽剑之势,东方霏雯虚软地倒了下去,口里含糊地嘶吼着: “你……你……称心了……” 她死了,丑恶的灵魂,离开了她美赛天仙的躯壳。 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幌不止。 “大哥!” 惊呼声中,尹一凡电扑而至,把斐剑扶落厅角,一咬牙,拔出短剑,以最快速的手法点穴止血,并取出数粒丹丸,塞入创孔之中。 “大哥,不……要紧!” “死不了!” 尹一凡车转身,照东方霏雯的脑袋,一掌拍落,那曾经使人疯狂的太靥,变成了一堆烂肉,尹一凡两膝一软,半跪下去,口里歇斯底里的叫道: “娴姐,你安息!” “金月盟主”扑向厅门,但又退了回来。 “宇宙一尊”手横乌藤杖,与“觉非大师”双双守住厅门。 两人身后,是各门各派幸存的代表,和“紫衣人”的手下,一个个全成了血人,恨毒的目光,集射在“金月盟主”身上。 “紫衣人”丢弃长剑,欺到“金月盟主”身前,戟指道: “老匹夫,你现在知道何谓武林公义了,为了遂你狂妄的梦想,称尊天下,不惜泯没人性,以血腥手段,对付同道……” “金月盟主”暴声道: “免崽子,你不配……” “住口,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替‘地皇’前辈索债,你先残了他的双目,又复夺取他的残命,我应允他老人家代为讨债,听着,我将施展一招指法,叫做“贯日穿月”,是他老人家国残之后研创的……” 话声未落,左手以奇奥莫测之势,划了出去。 两声惨哼,同时传出。 “金月盟主”两眼变成了两个血洞,退靠在厅壁上,庞大的身躯,疾颤剧抖。 “紫衣人”也被对方反击的一掌,震得倒栽地上,但他一挺身,又站了起来。 斐剑猛一挫钢牙,起身,移步…… 外面杀伐之声,已不知在何时停止,除了偶尔传来重伤者的呻吟外,沉寂如死。 斐剑欺到“金月盟主”身前,厉声道: “老匹夫,昔年以‘附骨神针’暗袭‘五帝’之中的四帝,是你的杰作?” “金月盟主”突地发出疯狂的一阵嚎笑,声震到屋瓦,积尘纷落。 这一代枭雄,也许是在自嘲命运。 斐剑再次喝道: “回答我!” “金月盟主”久久才敛住笑声,嘶声道: “一着之失,满盘皆输,老夫应该再狠些,不留任何活口,当不致有今日!” “觉非”高宣一声佛号道: “你已经够狠了,可叹,孽根深重,至死还不醒悟!” 斐剑一挺剑,第三次喝道: “老匹夫,我要你亲口承认,‘附骨神针’偷袭的凶手可是你?” “是!不错!” 手扬处,洒出一蓬白雾。 “紫衣人”栗喝一声:“铁枭草!” 斐剑早已防到这一着,就在对方扬手之际,陡地电飘丈外白雾消散,姜剑重回原地,大吼一声道: “老匹夫,你可以纳命了!” 剑芒闪处,惨号随起,“金月盟主”连中数十创,全身溢血,“砰!”然栽了下去,梦,终于醒了,生命也结束了。 厅外响起一阵震天的欢呼。 斐剑手拄神剑,狂炽的杀机渐渐缓和,无边的恨毒,也开始消散。 尹一凡趋前,激动地唤了一声: “大哥!” 这一声呼唤,是赞扬,是钦佩,也是一种分享荣誉的表露。 斐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尹一凡用手朝跨进厅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指,道: “大哥,容小弟引见家师!” 斐剑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 “祝前辈是令师?” “是的,家师早鉴及武林巨祸将临,所以甘受同道指责唾弃,假意投靠,“金月盟”,目的在作为内应,以图挽此浩劫,“金月盟”许多行动,小弟等能预知,便是家师传出的讯息!” 斐剑又“哦!”了一声,趋近“四海浪荡客”身前,恭施一礼道: “晚辈不知祝前辈苦心为天下谋,前此我有冒犯,尚请恕罪!” “四海浪荡客”重重一拍斐剑肩头,道: “小子,何罪之有,我祝少青当初在‘三元老人,宅中,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凡物,必为中流砒柱,哈哈哈哈,果然没有走眼,小子,说你是武林第一人,决不过份!” 斐剑剑创未愈,这一拍,使他痛澈心脾,但他咬牙忍住了,闻言之下,讪讪的道: “前辈过誉了!” “嗯!礼不可废,因你与一凡是盟兄弟,我勉强接受你这前辈之称!” 斐剑想到这奇人的怪僻,几乎失口而笑。 尹一凡哭丧着脸道: “师父,因了你老人家一再叮嘱守密,大哥对我不谅解,可真气苦了!” “四海浪荡落翻眼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别丢人现眼。” “师父,如何处理善后?” “这是‘宇宙一尊’师徒的事了!” 斐剑陡然然想起了父仇,师恨,俊面上杀机再现,转向。紫衣人”道: “我们之间的帐该清结了?” “紫衣人”平静的道: “是的,我早已准备交代了!” 尹一凡惶然叫道: “大哥,你道‘紫衣人’前辈是……” “贤侄,你不能随便开口!” “四海浪荡客”接口道: “由我祝少青来调停如何?” “紫衣人”一摆头,道: “此事谁也无法调停,不过……”目光移向斐剑,道:“我们得换个地方解决,怎样?” 斐剑冷冰冰的道: “可以!” “紫衣人”又向“四海浪荡客”道: “请贤师徒作见证?” “好!” “恩师……” “宇宙一尊”铁青着老脸道: “什么事?” “紫衣人”声调枪然的道: “请恕徒儿不孝,此地善后请恩师与‘觉非’前辈料理?” “宇宙一尊”寒声道: “你一定要照愿意去做?” “是的,弟子先叩谢师思!”说着,下跪一拜。 “觉非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施主一念回头,佛门广大,愿施主照老纳的建议而行!” “紫衣人”颤声道: “后辈尽力而为!” 这些对话,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明其中究竟,尹一凡师徒俩料到了几分,脸色登时沉重起来。 第八十八章 剑冢疾魂 斐剑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东方霏雯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中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 她,可说是武林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毒辣淫贱的女人。 她,曾疯狂的爱过他,他也曾回报以相等的爱。 她,曾借药物之力,夺取了他的童贞。 现实是残酷的,也是丑恶的,爱,变成了极端的恨,演成了目前的悲剧,然而,这悲剧并不因她的死而结束…… 就在此刻 一个半百黑衣妇人,排众入厅,目光一扫现场之后,慨然道: “祸首伏诛,一切算结束了!” 她,正是“无魂女”的养母,也是“觉非大师”出家前收的养女。 “觉非大师”沉重的道: “情况如何?” 黑衣妇人道: “女儿已搜遍了所有角落,余孽无存,除了死伤与自新回头者外,漏网的极少,谅来已不致为患!” “双方死伤如何?” “对方死亡约四百,伤者百余,我方罹难的也在两百之间,伤者不足一百,其中各门派代表占死伤总数三分之一!” “阿弥陀佛,这确是武林百年来空前浩劫!”说着转向“宇宙一尊”道:“此地善后,请老施主负责,老袖拟面壁思过,请从此辞!” 然后又转向斐剑与“紫衣人”道: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盼两位善体天心!” 说完,双手合什,向在场的顶礼告别。 “送大师!” 斐剑与厅内众人,齐齐躬身施礼。 厅外围观的各门派代表,闪开了一条路,“觉非大师’与黑衣人缓步出厅,飘然而去。 “紫衣人”冷冷的道: “我们该走了!” “宇宙一尊”激颤地向“紫衣人”道: “孽障,记住为师的话,好好解开这冤结!” “紫衣人”怆声道: “是!” 举步当先向外走去,斐剑与“四海浪荡客”师徒鱼贯后随,出厅之后,身形一紧,向谷外飞驰而去。 “宇宙一尊”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以惊异的神情,目送四人离去,谁也不知道四人间,竟究有什么事需要私下解决。 斐剑一行四人,出了谷道,奔上了一座山头。 斐剑与“紫衣人”当面而立。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站在一边,神情沉重到了十分。 空气在诡秘之中,隐隐透着杀机。 经过了一段难堪的沉默,“四海浪荡客”激颤的道: “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紫衣人”一抬手,道: “祝兄,说什么都是多余,请贤师徒只在旁边做证人,切勿干预……” “你非照你原来的打算而行?” “是的,这是命运,冥冥中的安排,逆天不详!” “你这是疯狂……” “不!请祝兄成全!” 尹一凡脸色变得难看十分,栗声道: “大哥……” “紫衣人”立即以手势止住尹一凡道: “你不能插口!” 尹一凡默然,但面上已起了抽动。 斐剑咬了咬牙,道: “阁下可以除去面巾了!” “紫衣人”片言不发,一把抓下面巾,露出了一张俊丽的中年面孔,看来他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美男子,只是,他眼中散发着极端痛苦的神色。 斐剑微觉一怔,在想像中,他以为对方隐在蒙面巾的面目,定是阴鹫丑恶,岂知大谬不然,但,这仍不影响他报仇的决心,当下寒声道: “阁下可以交代了!” “紫衣人”面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眼中痛苦的神色更盛,久久才开口道: “有几件事,我得先加以说明……” “说!” “第一,当初为了满足东方霏雯苔集珍笈的欲望,我在得悉‘五帝’得到‘天枢宝笈’的消息后,开始谋夺……” “嗯!” “五帝之中的‘木’‘水’二帝,亡在我的剑下不错,但那是公平的搏斗……” 斐剑咬了咬牙,忍不住道: “虽说公平,你的动机该死!” “紫衣人”接下去道: “令师‘士帝申天阙’与‘火帝方允中’所中‘附骨神针’谅已知是‘金盟月主’天皇所为……” “这点我知道!” “至于你大师伯‘金帝崔斌’却是死在‘天皇’之手!” “以阁下的功力,当初能搏杀在下二三两位师伯,所谓公平,颇有疑问?” “不错,我事后才知道,他两位也是先中了‘附骨神针’所以功力打了折扣……” “照阁下这一说,罪过全属‘天皇,’那老匹夫一人?” “不,本人无意推卸。” “谅阁下也推不掉。” “第二,血洗‘三元帮’,杀害‘鄂西大豪欧阳方’,以及‘千手人’,‘两仪书生’夫妇等,是本人奉‘天皇,之命而为,本人不否认是凶手!” “以‘附骨神针’杀黄彼芳灭口的,又是谁?” “东方霏雯那贱人!” “红楼王人与先父惨死呢?” “紫衣人”闭了闭眼,沉痛的道: “当然是我!” 斐剑钢牙一挫,道: “你曾说付与先父是至交,为什么要下这毒手?” “紫衣人”突地狂笑一声道: “因为他该死!” “他为什么该死?” “抛妻弃子,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人神共愤,不死何待!” 斐剑厉声道: “住口,这却不该阁下施以谋杀,你的主要目的是‘红楼人’,为什么?” “紫衣人”一咬牙,道: “言尽于此了……” 斐剑冷酷的道: “阁下的交代完了?” “完了!” “现在我杀你,你当无怨言?” “出……手……!” 尹一凡栗吼一声道: “大哥不可!” “四海浪荡客”接着也栗声道: “斐剑,你不问问对方的来厉?” “紫衣人”厉声道: “祝少青,你莫非要使我死不瞑目?” “这太残酷了,你不该……” “我要作交代,非此不足以交代!” “可是……” “住口!” 斐剑一心要报父仇,师仇,与那些枉死的同道讨公道,根本不去思索双方可疑的言词,与“紫衣人”反常的表情,断然道: “阁下此番对毁灭‘金月盟’,为武林消除浩劫,功不可没,但只算是稍赎前衍,在下的家门与师门双重血债,必须你的血来偿还!” “四海浪荡客”怪吼一声: “我决不使这惨剧发生,斐剑,他便是……” “哇!” “一声惨号,“紫衣人”栽了下去,胸前血喷如泉。” 斐剑的剑尖上,滴着点点鲜红的血珠。 尹一凡嘶声栗吼道: “大哥,你……错了!” “四海浪荡客”悲叹一声道: “天意如斯!人而何为?要发生的,毕竟还是无法避免!” 话声中,疾俯身躯,连点“紫衣人”数处穴道,同时止住血流,咬牙道: “你不该如此!” “紫衣人”面上浮现一抹苦笑,声如细蚊的道: “我……瞑目了,这……是……赎罪!” 斐剑突地转向尹一凡道: “何以不见‘赎罪人’现身?” 尹一凡目中蕴泪,凄然道: “他就是!” 斐剑一呆,激动的道: “他就是‘赎罪人’?” 斐剑横起心肠道: “他仍然该死!” “四海浪荡客”厉声道: “你才该死!” 斐剑下意识地闪了一步。寒声道: “前辈这话似乎欠考虚?” “四海浪荡客”一声长叹道: “孩子,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凶手,他是恶魔,他是‘宇宙一尊’的传人……” “住口,他是你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 斐剑如雷殛,脑内嗡地一响,连间数步,栗吼道: “什么?” 尹一凡铁青着脸道: “他就是令尊‘屠龙剑客’!” “不可能,他不会是……” 斐剑歇斯底里的狂吼着,眼前一黑,手中剑“呛!”的一声脱手坠地,人也几乎栽了下去。 他像是被肢解,被凌迟,又像是灵魂被活生生地剥离躯壳。 这一刻,他脑海中呈现一片空白,什么意念也没有,全麻木了。 俊面,苍白,扭曲,失去了原形。 太可怕了,也太残酷了,亲子杀父,在武林中前未曾有,儿子的剑,竟染上父亲的鲜血。 “紫衣人”失神的目中,挤出了两颗泪珠,口唇连连翕动。 “要……他……过来!” “四海浪荡客”以变了调的声音道: “斐剑,过来,听你父亲的遗言!” 斐剑张口“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切像梦,噩梦,然而又是那么真实。 他摇摇不稳地扑了过去,伏地叩额,泪涌如泉。 “四海浪荡客”栗声道: “冷静些,他的时间不多了!” 斐剑抬起了头,额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以最大的力气,迸出了一声: “父亲,孩子万死不足以偿这罪!” “紫衣人’精神似突一振,以微弱而颤抖的声音道: “孩子,为父的确该死,本来我打算让你永远认为‘屠龙剑客’已经死于荆山天柱峰石窟,但……天意如此,真是恨事,不必自苦,你没有错,为父确的该死,早已该死,你母亲间接死在我手……” “母亲……” “你已经知道了,‘凤头金钗’是‘百灵女’给我的东西,想不到被东方霏雯窃去,作为杀害你母的凶器,她天性奇妒,不容人分享她的爱,我被她的美色所迷……走毁灭的路,‘红楼主人’,也是牺牲者之一,我的行为,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对你,对你母亲,我的悔恨将使我永不瞑目……” “父亲……” “那贱人弄了一具女尸,说是你母已被害,我信以为真……所以才有那疑冢、当我知道你的身世,一切……都太晚了,孩子,你姓斐……司马之姓对你是一种耻辱,忘了它,我……不配做……” 喉头一涌,头一偏,死了,眼角含着泪珠,面色犹带悔恨,双目不合。 斐剑“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心,已完全破碎了。他木然跪着,似乎他到了另一个世界,灰暗,凄惨,死寂…… “四海浪荡客”一声长叹,站起身来,与尹一凡合力掘了塞穴,把“屠龙剑客”掩埋妥当,树立巨石为碑,上刻“屠龙剑客”的号号,下首是“不孝子司马斐剑泣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斐剑仍失神地跪着。 尹一凡忍不住上前道: “大哥,节哀顺变!” 斐剑陡地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狂号道: “我不是人,是禽兽,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字字血泪,令人鼻酸。 他忽地拾起“天枢神剑”面对新家,剑锋抹向颈项……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同时惊呼出声,双双扑上,斐剑一扬剑,厉声道:“别靠近我!” 声色俱厉,杀气横溢,师徒俩下意识地一闪身,斐剑望了望手中剑,倏地想到了这是师门至宝,该有所交代,心念一动,返剑入鞘。“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见他打消死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斐剑对父亲之墓,三跪九叩,然后立起身来,闪电般狂奔下峰。 “大哥!大哥!” 尹一凡嘶唤着追了下去,“四海浪荡客”也随着弹身,但,仅一会工夫,使失去了斐剑的身影。 斐剑疯狂地昼夜飞奔,目的是“剑冢”,崔婉珍成了师门唯一后人,对她,对剑,他必须有所交代。 剑冢,寒潭边,兀立着一条人影,他,是被现实打击得身心俱残的斐剑。 望着剑冢,象是飓尺天涯,他没有勇气挪动半步。 他杀死了生身之父,而与有后母名份的东方霏雯发生了逆伦的行为。 他能偷生人世吗? 他有面目见痴情的心上人崔婉珍吗? 久久,久久! “扑通!”一声,他跃人了寒潭,潭面激起了一片水花,一圈圈向外扩散,最后,一个盖世奇材,被残酷的现实吞噬了。 情欲,虚名,丑恶,象是真正的凶手,上一代失足,毁了下一代。 一个幽灵似的身影,出现在墨石奇阵的一根最高的石笋上。凄怨的语音飘散在死寂而阴森的空气中: “剑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剑哥哥,你会回来的,你要我等你,是的我会等,直到你回来!” 然而,她的心上人会来吗? 他已经回来了,在她身前的寒潭中,但,她会知道吗? 年年月月,雨夕风晨,那幽灵地的身影,不时出现。 那凄凉绝望的呼唤,也不停地荡漾在死寂幽森的空气中。 (全书完) 第八十八章 剑冢疾魂 斐剑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东方霏雯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中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 她,可说是武林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毒辣淫贱的女人。 她,曾疯狂的爱过他,他也曾回报以相等的爱。 她,曾借药物之力,夺取了他的童贞。 现实是残酷的,也是丑恶的,爱,变成了极端的恨,演成了目前的悲剧,然而,这悲剧并不因她的死而结束…… 就在此刻 一个半百黑衣妇人,排众入厅,目光一扫现场之后,慨然道: “祸首伏诛,一切算结束了!” 她,正是“无魂女”的养母,也是“觉非大师”出家前收的养女。 “觉非大师”沉重的道: “情况如何?” 黑衣妇人道: “女儿已搜遍了所有角落,余孽无存,除了死伤与自新回头者外,漏网的极少,谅来已不致为患!” “双方死伤如何?” “对方死亡约四百,伤者百余,我方罹难的也在两百之间,伤者不足一百,其中各门派代表占死伤总数三分之一!” “阿弥陀佛,这确是武林百年来空前浩劫!”说着转向“宇宙一尊”道:“此地善后,请老施主负责,老袖拟面壁思过,请从此辞!” 然后又转向斐剑与“紫衣人”道: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盼两位善体天心!” 说完,双手合什,向在场的顶礼告别。 “送大师!” 斐剑与厅内众人,齐齐躬身施礼。 厅外围观的各门派代表,闪开了一条路,“觉非大师’与黑衣人缓步出厅,飘然而去。 “紫衣人”冷冷的道: “我们该走了!” “宇宙一尊”激颤地向“紫衣人”道: “孽障,记住为师的话,好好解开这冤结!” “紫衣人”怆声道: “是!” 举步当先向外走去,斐剑与“四海浪荡客”师徒鱼贯后随,出厅之后,身形一紧,向谷外飞驰而去。 “宇宙一尊”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以惊异的神情,目送四人离去,谁也不知道四人间,竟究有什么事需要私下解决。 斐剑一行四人,出了谷道,奔上了一座山头。 斐剑与“紫衣人”当面而立。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站在一边,神情沉重到了十分。 空气在诡秘之中,隐隐透着杀机。 经过了一段难堪的沉默,“四海浪荡客”激颤的道: “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紫衣人”一抬手,道: “祝兄,说什么都是多余,请贤师徒只在旁边做证人,切勿干预……” “你非照你原来的打算而行?” “是的,这是命运,冥冥中的安排,逆天不详!” “你这是疯狂……” “不!请祝兄成全!” 尹一凡脸色变得难看十分,栗声道: “大哥……” “紫衣人”立即以手势止住尹一凡道: “你不能插口!” 尹一凡默然,但面上已起了抽动。 斐剑咬了咬牙,道: “阁下可以除去面巾了!” “紫衣人”片言不发,一把抓下面巾,露出了一张俊丽的中年面孔,看来他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美男子,只是,他眼中散发着极端痛苦的神色。 斐剑微觉一怔,在想像中,他以为对方隐在蒙面巾的面目,定是阴鹫丑恶,岂知大谬不然,但,这仍不影响他报仇的决心,当下寒声道: “阁下可以交代了!” “紫衣人”面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眼中痛苦的神色更盛,久久才开口道: “有几件事,我得先加以说明……” “说!” “第一,当初为了满足东方霏雯苔集珍笈的欲望,我在得悉‘五帝’得到‘天枢宝笈’的消息后,开始谋夺……” “嗯!” “五帝之中的‘木’‘水’二帝,亡在我的剑下不错,但那是公平的搏斗……” 斐剑咬了咬牙,忍不住道: “虽说公平,你的动机该死!” “紫衣人”接下去道: “令师‘士帝申天阙’与‘火帝方允中’所中‘附骨神针’谅已知是‘金盟月主’天皇所为……” “这点我知道!” “至于你大师伯‘金帝崔斌’却是死在‘天皇’之手!” “以阁下的功力,当初能搏杀在下二三两位师伯,所谓公平,颇有疑问?” “不错,我事后才知道,他两位也是先中了‘附骨神针’所以功力打了折扣……” “照阁下这一说,罪过全属‘天皇,’那老匹夫一人?” “不,本人无意推卸。” “谅阁下也推不掉。” “第二,血洗‘三元帮’,杀害‘鄂西大豪欧阳方’,以及‘千手人’,‘两仪书生’夫妇等,是本人奉‘天皇,之命而为,本人不否认是凶手!” “以‘附骨神针’杀黄彼芳灭口的,又是谁?” “东方霏雯那贱人!” “红楼王人与先父惨死呢?” “紫衣人”闭了闭眼,沉痛的道: “当然是我!” 斐剑钢牙一挫,道: “你曾说付与先父是至交,为什么要下这毒手?” “紫衣人”突地狂笑一声道: “因为他该死!” “他为什么该死?” “抛妻弃子,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人神共愤,不死何待!” 斐剑厉声道: “住口,这却不该阁下施以谋杀,你的主要目的是‘红楼人’,为什么?” “紫衣人”一咬牙,道: “言尽于此了……” 斐剑冷酷的道: “阁下的交代完了?” “完了!” “现在我杀你,你当无怨言?” “出……手……!” 尹一凡栗吼一声道: “大哥不可!” “四海浪荡客”接着也栗声道: “斐剑,你不问问对方的来厉?” “紫衣人”厉声道: “祝少青,你莫非要使我死不瞑目?” “这太残酷了,你不该……” “我要作交代,非此不足以交代!” “可是……” “住口!” 斐剑一心要报父仇,师仇,与那些枉死的同道讨公道,根本不去思索双方可疑的言词,与“紫衣人”反常的表情,断然道: “阁下此番对毁灭‘金月盟’,为武林消除浩劫,功不可没,但只算是稍赎前衍,在下的家门与师门双重血债,必须你的血来偿还!” “四海浪荡客”怪吼一声: “我决不使这惨剧发生,斐剑,他便是……” “哇!” “一声惨号,“紫衣人”栽了下去,胸前血喷如泉。” 斐剑的剑尖上,滴着点点鲜红的血珠。 尹一凡嘶声栗吼道: “大哥,你……错了!” “四海浪荡客”悲叹一声道: “天意如斯!人而何为?要发生的,毕竟还是无法避免!” 话声中,疾俯身躯,连点“紫衣人”数处穴道,同时止住血流,咬牙道: “你不该如此!” “紫衣人”面上浮现一抹苦笑,声如细蚊的道: “我……瞑目了,这……是……赎罪!” 斐剑突地转向尹一凡道: “何以不见‘赎罪人’现身?” 尹一凡目中蕴泪,凄然道: “他就是!” 斐剑一呆,激动的道: “他就是‘赎罪人’?” 斐剑横起心肠道: “他仍然该死!” “四海浪荡客”厉声道: “你才该死!” 斐剑下意识地闪了一步。寒声道: “前辈这话似乎欠考虚?” “四海浪荡客”一声长叹道: “孩子,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凶手,他是恶魔,他是‘宇宙一尊’的传人……” “住口,他是你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 斐剑如雷殛,脑内嗡地一响,连间数步,栗吼道: “什么?” 尹一凡铁青着脸道: “他就是令尊‘屠龙剑客’!” “不可能,他不会是……” 斐剑歇斯底里的狂吼着,眼前一黑,手中剑“呛!”的一声脱手坠地,人也几乎栽了下去。 他像是被肢解,被凌迟,又像是灵魂被活生生地剥离躯壳。 这一刻,他脑海中呈现一片空白,什么意念也没有,全麻木了。 俊面,苍白,扭曲,失去了原形。 太可怕了,也太残酷了,亲子杀父,在武林中前未曾有,儿子的剑,竟染上父亲的鲜血。 “紫衣人”失神的目中,挤出了两颗泪珠,口唇连连翕动。 “要……他……过来!” “四海浪荡客”以变了调的声音道: “斐剑,过来,听你父亲的遗言!” 斐剑张口“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切像梦,噩梦,然而又是那么真实。 他摇摇不稳地扑了过去,伏地叩额,泪涌如泉。 “四海浪荡客”栗声道: “冷静些,他的时间不多了!” 斐剑抬起了头,额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以最大的力气,迸出了一声: “父亲,孩子万死不足以偿这罪!” “紫衣人’精神似突一振,以微弱而颤抖的声音道: “孩子,为父的确该死,本来我打算让你永远认为‘屠龙剑客’已经死于荆山天柱峰石窟,但……天意如此,真是恨事,不必自苦,你没有错,为父确的该死,早已该死,你母亲间接死在我手……” “母亲……” “你已经知道了,‘凤头金钗’是‘百灵女’给我的东西,想不到被东方霏雯窃去,作为杀害你母的凶器,她天性奇妒,不容人分享她的爱,我被她的美色所迷……走毁灭的路,‘红楼主人’,也是牺牲者之一,我的行为,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对你,对你母亲,我的悔恨将使我永不瞑目……” “父亲……” “那贱人弄了一具女尸,说是你母已被害,我信以为真……所以才有那疑冢、当我知道你的身世,一切……都太晚了,孩子,你姓斐……司马之姓对你是一种耻辱,忘了它,我……不配做……” 喉头一涌,头一偏,死了,眼角含着泪珠,面色犹带悔恨,双目不合。 斐剑“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心,已完全破碎了。他木然跪着,似乎他到了另一个世界,灰暗,凄惨,死寂…… “四海浪荡客”一声长叹,站起身来,与尹一凡合力掘了塞穴,把“屠龙剑客”掩埋妥当,树立巨石为碑,上刻“屠龙剑客”的号号,下首是“不孝子司马斐剑泣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斐剑仍失神地跪着。 尹一凡忍不住上前道: “大哥,节哀顺变!” 斐剑陡地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狂号道: “我不是人,是禽兽,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字字血泪,令人鼻酸。 他忽地拾起“天枢神剑”面对新家,剑锋抹向颈项……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同时惊呼出声,双双扑上,斐剑一扬剑,厉声道:“别靠近我!” 声色俱厉,杀气横溢,师徒俩下意识地一闪身,斐剑望了望手中剑,倏地想到了这是师门至宝,该有所交代,心念一动,返剑入鞘。“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见他打消死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斐剑对父亲之墓,三跪九叩,然后立起身来,闪电般狂奔下峰。 “大哥!大哥!” 尹一凡嘶唤着追了下去,“四海浪荡客”也随着弹身,但,仅一会工夫,使失去了斐剑的身影。 斐剑疯狂地昼夜飞奔,目的是“剑冢”,崔婉珍成了师门唯一后人,对她,对剑,他必须有所交代。 剑冢,寒潭边,兀立着一条人影,他,是被现实打击得身心俱残的斐剑。 望着剑冢,象是飓尺天涯,他没有勇气挪动半步。 他杀死了生身之父,而与有后母名份的东方霏雯发生了逆伦的行为。 他能偷生人世吗? 他有面目见痴情的心上人崔婉珍吗? 久久,久久! “扑通!”一声,他跃人了寒潭,潭面激起了一片水花,一圈圈向外扩散,最后,一个盖世奇材,被残酷的现实吞噬了。 情欲,虚名,丑恶,象是真正的凶手,上一代失足,毁了下一代。 一个幽灵似的身影,出现在墨石奇阵的一根最高的石笋上。凄怨的语音飘散在死寂而阴森的空气中: “剑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剑哥哥,你会回来的,你要我等你,是的我会等,直到你回来!” 然而,她的心上人会来吗? 他已经回来了,在她身前的寒潭中,但,她会知道吗? 年年月月,雨夕风晨,那幽灵地的身影,不时出现。 那凄凉绝望的呼唤,也不停地荡漾在死寂幽森的空气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