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世证道从经营医馆开始》 第一章 夜宅现红衣,小童染怪疾 踏踏踏…… 深夜,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一座幽暗的大宅中。 房檐上的红灯笼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平添一丝诡异。 “娘,我怕……” 女人脚下不停,用微颤的声音安慰怀中孩子:“康儿别怕,娘这就带你出去!” 她的声音被黑暗吞噬殆尽,周围再度恢复死寂。 偌大的宅子,下人们却不见踪影。 明明只有三进的院落,女人竟已跑过了四道门,每次穿门而过,眼前都是相同的场景。 深夜的后花园好像成了没有尽头的循环。 这不可能,但她不敢停下来。 余光扫向身后,昏暗摇曳的灯笼下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女人十分肯定,那东西一定在那里。 那个每当夜晚来临,便会出现在铜镜中、水面倒影中,身穿大红衣裙,站在她身后的诡异身影。 女人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 白天普通的假山和老树,此时也像一个个扭曲的怪人。 心跳如擂鼓,剧烈的喘息已经让女人口中出现了鲜血的腥甜味道。 双腿几乎失去知觉,她快要跑不动了。 不知是第几次跑出花园,场景终于发生变化,她到了中庭。 女人不敢看向周围的黑暗,只盯着正前方的垂花门,没命的跑。 一路穿过中庭跑到前院,她总算看到了虚掩着的宅邸大门。 女人眼睛亮了起来,眼前的希望让她再度充满力量,出了大门,就能得救! 越来越近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跑到门前,几乎是将门撞开。 熟悉的街巷入眼,让她喜极而泣。 但她还不敢停下。 又跑过了一个街角,她终于精疲力竭的坐倒在地。 贪婪的大口喘息,有些癫狂的笑道:“康儿,娘……娘带你逃出来了,哈哈,逃……逃出来了!康儿、康儿” 怀中的儿子没有回应。 “康儿,你怎么了” 女人缓缓将儿子靠着自己肩膀的头移到眼前。 这张脸双眼紧闭,灰中透青,更像是……死人。 怀中人忽地睁眼,一片漆黑,两行血泪流下。 “咯咯咯……你跑什么” “啊啊啊!” 床榻上,女人猛得坐起,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衫。 “呼……”她尽力平复下喘息,抹了把冷汗看向四周。 桌上未曾吹熄的昏黄蜡烛带来些许安全感,她还在自己的卧房中。 忽然想到了什么,女人连忙看向床榻里侧……康儿安然熟睡,并无异样。 原来只是个梦。 她立刻松了一大口气,手掌轻抚儿子的脸颊,稍稍露出微笑:“康儿放心,娘一定会保护你的。” 本该正在熟睡的儿子也笑了,只是那嘴竟然裂到了耳边。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片漆黑。 “你……跑什么” …… …… 天光大亮,而后又至傍晚。 安阳城,德茂坊中一家医馆,名叫“济世堂”。 门前一副楹联:“但愿人常健,何妨我独贫。” 里面坐堂大夫是个发型怪异的年轻男子。 “何妨我独贫……可这也贫得太厉害了。”孙邈单手支着头,叹了口气。 他莫名其妙来到此方世界已一月有余,并成功欠下200文钱债务。 大安朝并非史上已知的任何朝代,本就有限的历史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 很遗憾,他也不会制造肥皂、玻璃、火药之类。 万幸苏醒时周围不是荒郊野岭,而是在医馆里。 更幸运的是,这里一直没人来。 战战兢兢躲了一天,被饥饿折磨的孙邈开始了探索。 他查看了一些书卷信件,似乎医馆原主人在安阳城置了这份产业,却一直没来开张。 而那人恰巧和自己同名同姓。 暂时安心的孙邈在闲置的医馆中思考着未来。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 左思右想,原本就是医生的孙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冒名顶替,开张。 民不举官不究,暂时倒也真没人来查他。 至于原主来了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总要先有个立足之地。 说来他医术其实并不差。 只是对古代医术一窍不通。 …… 正叹气,一个白须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孙邈精神一振,来业务了 待他看清那老人相貌,却连忙起身往屋后走去。 “孙公子!怎的,看见老朽便往后跑,这般不欢迎我吗” 孙邈刹住脚步,转身施礼笑道:“韩老先生说笑了,我这不是看您老人家过来,去拿些好茶招待您么。” 这老人便是他的债主——邻街本草堂的大夫,韩琦。 韩老撇撇嘴,倒也没说破:“今天又没人来看病” “您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咕噜…… 两人正说着,孙邈的肚子又抗议了,他看看一脸无奈的韩老,有些尴尬。 “唉……不然你换个行当看你谈吐也是个读书人,哪怕把这里改个私塾,教教孩子也比现在好啊。” 孙邈沉默了,自己的现代医学技术,在这连青霉素都没有的时代,作用实在有限。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圈子,医馆药铺也不例外。 刚开业时,也有不少同行前来拜会。 可他不懂古医学,人家说的都是“肝属木,主筋,其华在爪,开窍于目”之类。 问到他时,孙邈说的都是“肝存糖,解毒,参与代谢,维持凝血”。 驴唇不对马嘴,学术交流告吹,他也被排挤在这安阳城的医药圈子之外。 只有这邻街开药铺的韩老头,觉得他观点新奇,多聊了几句,后来还借了他两百文钱。 是以刚才一看见韩老头,孙邈还以为是来催债的。 韩老见他有些低落,安慰几句便摇头出门去了。 “难道真要改行” 干了这么多年医生,除去行医,他也没什么能在古代混出名堂的一技之长。 真改行当个“幼儿园老师”,还是挺不甘心的。 山穷水尽,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件东西。 手一摊,一本线装书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孙邈手中。 “你倒是争点气啊!就算不能像别人一样加属性点,来套绝世武功、药典毒经什么的总不过分” 这本书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只有他能看到。 刚发现的时候孙邈很是激动,这分明是金手指到账的节奏嘛。 但这种兴奋的心情没能维持太久。 书上空无一字,他试过刀割、火烧等各种办法……仍旧一无所获,书也丝毫不会损坏。 这么长时间过去,什么反应没有,现在也不例外。 “唉……” 失望的孙邈正要去关门,想着用仅剩的钱沽点酒浇愁,明天便换了门匾改行。 却瞧见一个服饰华贵的女子,带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个丫鬟。 丫鬟忍不住相劝:“夫人,婢子听说这医馆里的大夫举止怪异,根本不通药理,咱还是别进去了。” 孙邈一听这还得了,鸭子都到嘴边还能让你跑了当即迎上前去。 他还未说话,那位夫人已先开口:“城中那些名医咱都请遍了,也无人能治康儿的怪病。城里都说这小大夫荒唐古怪,但没准正好有些奇方妙法也说不定呢 夫君已经……沈家眼下就留下这么一棵独苗,多找人看看总没坏处。” “是。”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却道夫人病急乱投医。 “夫人高见。”孙邈面带微笑,倒背手慢慢踱了过来。 他身形颇高,一身月白长衫行走间衣角飘动,很有些潇洒味道。 就是一头短发显得不太搭。 从医多年,孙邈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不管能不能治好,样子还是要装到位的。 他在沈夫人和小男孩脸上扫了扫,随后看向那个暗暗撇嘴的小丫鬟,自信道:“贵主人已多日寝食难安,小主人则高热不退,在下说的可对” 那丫鬟听了立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沈夫人也是眼前一亮。 看她们反应孙邈便知说中了。 沈夫人精神萎靡、结膜充血、一脸愁容,加上她们的对话,肯定是忧心孩子,寝食难安。 至于那男孩,面色通红、鼻翼煽动,看着像热的不行却直打冷战,额头一滴汗没有,分明是在发烧。 好歹干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设备药品,基本功还是在的。 “进来说。”孙邈转身进屋,没再看她们。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带着孩子跟了进来。 “妾身沈氏,这是犬子沈康,未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孙邈。坐,除了刚刚那些,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夫人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正如您所说,康儿多日高热不退,身体越来越差,劳烦先生施救。” “好说,小朋……咳,小郎君,近来可有咳嗽咯痰” 沈康怯怯的摇头。 “小解时可有疼痛、尿急” “不曾。” “……下泻便溏” “没有。” 嘶……本以为只是感冒、尿路感染什么的,现在看来还挺难办。 没有明确感染灶的不明发热,即使放到现代也不是那么好查清病因的。 想想也是,若真只是风寒、感染,这城里的其他医生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孙邈又将他带到屏风后查体,脑膜刺激征阴性、腹软…… 脑膜炎、急腹症也初步排除,他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孩子四肢冰冷,唯独头胸腹炙热,下肢甚至开始出现花斑。 微循环障碍都出来了,再发展就要休克。 暂时看来不像感染性发热,那剩下的就是药物热、中枢热、免疫病……还有惊吓也可以引起小儿高热。 但这些,没有任何检查化验手段的孙邈可不好解决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那本“无字书”忽然显现在孙邈面前,自行翻开…… 第二章 斡旋造化法,妙手施仁术 无字书上,一行行墨字凭空出现。 “天地大劫,生灵倒悬。 魂销三界,血沐九天。 唯祈遗脉,攘除灾凶。 得开此卷,裨益无穷。” 意思孙邈看得懂,只是有点莫名其妙。 如今大安朝不说春秋鼎盛,好歹也是治世,哪里“生灵倒悬”了 之后,第一页下方又出现了四个字。 【斡旋造化】之术 同时孙邈觉得眉心微胀,便已习得这门法术。 说来这名字也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至于这法术的功能……则有些夸张。 简而言之,就是可以无中生有。 虽仅限于孙邈曾亲手使用过的非生命体,但使用法术变化出的物品不打折扣不说,还会获得强化。 他目瞪口呆的同时忍不住心中吐槽。 牛顿在哪里焦耳在哪里质量和能量守恒定律又在哪里 “孙大夫大夫!” “啊” “康儿的病,先生可也束手无策” 孙邈诊查之后便呆立不语,表情变幻,沈夫人以为他也治不了孩子的病。 “……我试试看。” 理智和经验都在提醒他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法术,但……穿越和无字书已经很离谱了,试一下又不吃亏 未免惊世骇俗,他故意走到一口空箱子前蹲下,将其打开假装翻找,心中则开始反复默想一物…… 伴随着轻微的眩晕感,孙邈再起身时,手中真的多出一样东西——细细的钢针连在一个透明管状物上,里面还有一些无色液体。 “先生,这是……”沈夫人看着他手中做工精巧的“奇物”,忍不住发问。 孙邈表情也相当精彩:“这是……我祖传的灵药。” 沈夫人神情一振:“哦!难怪看上去与众不同,不知此药唤作何名” “氢溴酸山莨菪碱。” “……啊” 大安朝并不排外,这安阳城里胡人、胡医都不少见。 所以他发型虽然“奇特”,之前也并未引起别人多大反应,最多私下议论几句。 但这么怪的药名,沈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名字中还有什么“轻嗅”、“浪荡”这种词,让她下意识皱起眉头。 听着不像什么正经药啊。 可看孙邈珍而重之的存在箱中,好像真的很宝贵。 这器具做工也极其精巧,不知是何材料,起码她没见哪个匠人做得出来。 孙邈也还在震惊之中,这法术居然真的灵啊! 这可是无中生有,想啥来啥,代价就只是稍微晕那么一下!呃……针管里不会是水。 可看看休克表现越发明显的沈康,已由不得自己磨叽了。 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有这孩子的身家性命,便都压在这无字书上了! “先生且慢!你要干什么”沈夫人见此连忙阻止。 “给他用药啊,令郎已命悬一线,必须尽快施治。” 沈夫人迟疑道:“这药……不是喝的吗” “不是,要以针刺入血脉,把药直接注入血中。”孙邈尽量通俗的解释道。 只是这下可把主仆二人惊到了,这种治法,她们听都没听过。 把药直接注入血里,血药之间又岂能相融 到时体内两者相斥,哪还有命在 就算不同医理,她们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啊。 “夫人,要不我们还是带公子进京,万一有什么差池……”小丫鬟焦急劝说。 可夫人眼见孩子情况越来越差,哪还禁得住长途跋涉。 再回想城中其他名医摇头摆手的样子,终于一咬牙:“先生有几分把握” 氢溴酸山莨菪碱,能舒张平滑肌,解除血管痉挛,可以改善感染中毒性休克造成的微循环障碍。 “立即治疗尚有一线生机,若拖个一时半刻,恐怕就……” 沈夫人看向儿子,他此时已经不打寒颤,脸也不那么红了,却向灰败的方向发展,人也更加萎靡。 她见此一咬牙,屈身施礼道:“康儿便拜托先生了,若先生能救我儿一命,妾身定有厚报。” 沈夫人在老爷走后说一不二,小丫鬟觉得这事不靠谱,又不敢多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孙邈点点头,便将针头刺入沈康的肘正中静脉,将药推了进去。 见孙邈动作熟练,主仆二人心下稍安,起码他看上去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治疗。 接着奇迹发生了。 男孩面色又红润了起来,眼神重新变得灵动,甚至自己从木榻上坐了起来。 伸手一摸,他四肢也不再冰冷。 连孙邈自己都吃了一惊,这药起效有这么快吗 药效也没这么强这后续的补液抗休克治疗还没做呢,怎么就好转这么明显了。 难道是斡旋造化的强化作用,把药效也强化了一时间孙邈兴奋不已。 他还只是兴奋,沈夫人和小丫鬟可就彻底傻眼了。 起死回生!药到病除! 这哪是什么祖传灵药,这是仙药啊! 街上卖大力丸的演戏都不敢这么演! 可眼前是自己儿子,又不是这大夫的托儿 惊喜交加的沈夫人两步冲到男孩身前,上下打量着他:“康儿,你感觉怎么样” 沈康笑了一下:“娘,我好多啦。” 她一把抱住儿子啜泣起来。 回过神来的小丫鬟也赶忙又是赔罪、又是道谢。 孙邈微笑摆摆手,一副“尽在意料之中”的样子,不过因为表情切换过于急促,显得有些僵硬。 摸摸孩子额头,仍然滚烫,便对沈夫人道:“先别忙道谢,令公子还要继续治疗。” 自己轻微的头晕已经消失,他便再次施法,从空箱子中又取出一颗药,退烧神器——对乙酰氨基酚。 施法后的眩晕感再度袭来,比之前明显了一点。 沈夫人看向孙邈手中纯白的“丹药”,这次不再迟疑,立刻同意用药。 男孩吃了药汗如雨下,不一会儿烧就退了,脸色也恢复如常,整个人精神很多。 “娘,我饿了,想吃东西。”天真的声音响起,沈夫人惊喜不已,扯着儿子就要给孙邈下跪磕头。 之前还劝她们不要进来的小丫鬟,也赶忙俯身叩拜。 一次还能说是歪打正着,但现在她们已经彻底服气了。 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绝对是大隐于市的神医。 本已离去的韩老先生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一只烤鸡。 他没想到济世堂里会有病人,直接就进来了,此时几人心思各异,也都没留意到他。 韩老头本打算安慰一下孙邈,顺便救济点吃食,此时也张着嘴呆若木鸡。 他认识这几人。 沈家独子身患怪病,四处求医的事,最近街头巷尾可没少议论。 但韩老头万没想到,沈康的病会被孙邈治好,还这么快! 他嗒一下合上嘴,扔下酒肉转身就走。 老头兴奋的满脸通红,脚步都轻快许多,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他老来得子…… 当初就因他对孙邈说的新奇理论有些兴趣,多谈了几句,便连带着被冷嘲热讽许久。 他要把附近药铺、医馆里坐堂的大夫都喊来,让他们都看看这一幕,看到底是谁有眼无珠! …… 屋内孙邈将几人劝起,又道:“如此只是治标,尚未治本,还需再行检查一番。” 几人已将孙邈看作在世神医,哪有不允的道理。 他尝到甜头,再次假借空箱施展斡旋造化。 可这次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旋转。 头痛、恶心、反胃的感觉跟着涌了上来。 扶着箱子深呼吸几次,这种感觉才稍有缓解,但仍觉得没什么精神。 看来是超负荷使用法术了。 一个听诊器而已,至于吗还是说,这法术有次数限制 “先生,你怎么了”沈夫人担心的看过来。 “没什么,不必在意。” 敷衍了一下,孙邈拿着听诊器继续给男孩检查,不敢再随意施法。 心、肺、腹部听诊都没问题……这可奇怪了,难道真的是非感染性发热 正听着,忽然一个声音顺着听诊器传了过来。 “我可以不用死了吗” “嗯”孙邈诧异的抬头望向男孩,“你说什么” 沈康一愣,怯声道:“我……我没说话呀。” 自己一脸狐疑的盯着男孩的脸,也没多想,只是很快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死!” 男孩声音清晰无比,自己绝不可能听错。 可这次他一直盯着对方的脸,沈康的嘴根本就没动过…… “要是回去,她又要来找我……我害怕。” 声音第三次出现,孙邈暗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被法术强化过的听诊器,还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第三章 怪医初显嵘,神诡首露踪 除了惊讶于听诊器的特殊功能,还有一件事引起了孙邈的注意。 如果自己听到的内容真是沈小公子的心声,那他到底在怕什么 不想回家,沈府里有人对他不利吗 莫非他奇怪的高烧真是惊恐引起的 暂且将听诊器收起,孙邈沉吟不语。 “先生,怎么样” 儿子奇迹般转危为安,沈夫人对他的信任甚至依赖也逐渐加深。 孙邈闻言问道:“令公子最近是否受过惊吓” 这位妇人表情很明显的一僵,随后强笑道:“没有啊,康儿很少出府,安全得紧,怎会受到惊吓” 有问题。 孙邈行医多年,社会上各种人都见过,一眼就看出这妇人没说实话。 但到底是恶奴欺主、邻里纠纷,还是和凶悍亲戚之间的家族纠葛什么的,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了。 到这里,孙邈已经打算收手。 沈家公子的病,至少表面上看已经治好,若想去根儿,似乎会涉及别人家事。 他可不打算掺合进去。 犹豫良久,沈夫人再度开口:“惊吓……也会让康儿病得这么重吗” “当然。” 成人惊吓过度,都可能引起过度通气综合征、碱中毒、甚至低钾血症诱发室颤猝死……。 儿童神经系统没发育完善,更有可能导致发热,甚至休克。 沈夫人似有心事,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再度施礼:“今日多谢神医搭救康儿性命,少许俗物聊表心意,还请务必收下。待妾身回府准备,来日另有厚报。” 说罢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会意,拿出两串铜钱。 “夫人客气了。”孙邈淡定道,对铜钱看也不看一眼。 小丫鬟在夫人的示意下,将钱放在了桌子上,同时孙邈的形象在几人心中又高大几分。 但此时若有人用听诊器听一下他的心声,就会听到一连串的“发财了发财了……”。 俗物好啊,我就缺俗物啊! 其实还可以更俗一点的! 这2贯铜钱便是2000文,按照大安朝的物价,2文钱便能买一个大肉包子。 省着点用的话,这2贯钱足够他支撑很久。 心中暗喜的孙邈又想到,用掉这铜钱之后,它也算是自己“使用过”的非生命体。 那岂不是说,他靠斡旋造化就能实现财务自由了 他心情大好,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崩,和善笑道:“夫人,令公子看过了,那你呢” “我”沈夫人似乎显得有些慌乱,“妾身……没什么事啊” 收了人家这么多钱,看出问题不说,不是自己的风格。 “长时间不食、不寐,轻则体虚乏力,重则有性命之忧,夫人可莫要小瞧。” 孙邈没吓唬她,焦虑导致的失眠、茶饭不思,若任其发展引起饥饿性酮症、电解质紊乱……也不是小事。 这次连小丫鬟都跟着劝道:“是啊夫人,来都来了,便让神医也给您瞧瞧。” 沈夫人最终还是从善如流。 自己将她让到屏风后,先听了一下心肺,倒是无碍。 只是听诊器中果真又传来心声。 “她一直缠着我,我又怎么好的起来!” 这一声吓了孙邈一跳,听诊器中的声音,和沈夫人刚刚端庄沉稳的样子截然不同。 有种近乎崩溃的疯狂感觉,歇斯底里。 这个“他/她”是谁莫非和沈小公子害怕的是同一人 恰在此时,“无字书”上再度出现文字。 “攘除灾凶,可授新法” 同时他心中凭白多了一种明悟,只要彻底治愈沈家母子的疾病,就能获得新的法术。 这斡旋造化之法已经让他的前景一片光明,凭借这法术,就算每天用来变钱,也能安心做个富家翁。 现在又有了获得其他法术的机会,孙邈立刻改变了原本的打算。 不就是调解矛盾吗这活儿当年管某些住院老人的时候,又不是没干过 “孙神医……可以了吗” 沈夫人的话将他拉了回来,这才看见听诊器还按在人家胸口。 “哦,可以了,夫人请起。” 沈夫人连忙起身将衣服整理好。 想了想,孙邈提议道:“夫人劳神过度,身子虚弱,需要调理,令郎的病也未除根,或许会再复发。 “饮食、居住的环境,都可使人患病。以在下所见,二位的症结或许就在于此。 “若是方便,我随你们一同前去沈府查看一下,瞧瞧是否有致病的花草树木、陈设器具,夫人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沈小公子一听乐开了花,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沈夫人瞪了一眼。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必了,若复发,我们再来便是。” 居然拒绝了 还有人留着病根不去,故意给大夫送钱的这是什么道理 很快他又释然了,或许她家的隐情不好宣之于外,家丑不可外扬嘛。 可你不让我去,我法术就学不成了呀 沈夫人再次施礼:“孙神医大恩,妾身没齿难忘,待回府稍作准备,来日再将诊金奉上。” 说罢便要带着孩子离去。 “夫人且慢。”孙邈故意把脸一板,大义凛然,“医者治标不治本,犹如养匪自重。我虽一贫如洗,却也不愿担此恶名。 “若不知症结也还罢了,此时已有眉目却不为二位根除,岂不枉学岐黄之术。若夫人执意拒绝,以后便也别来了罢。” 一通冠冕堂皇的话怼完,他又故意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倒真像一个有怪癖的高人。 可这番说辞能不能把人镇住,孙邈心里也没底。 若她还拒绝,也只好放弃,再坚持就不自然了。 “这……那好,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所幸,沈夫人也不是很坚持。 至于去了能否将她们惊恐的根源解决,总要去过才知道。 孙邈回后屋翻出个小药箱背上,里面除听诊器什么也没有,只是为了方便使用斡旋造化。 再回前堂,他却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见大门外,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不是沈府的下人守在门口,恐怕人群已经挤进来了。 其实这些人有的连自己都搞不清状况,向其他人问道:“老兄,大伙围在这是干吗呢” “好像是赠药” 孙邈哭笑不得,心说我赠你颗手搓大力丸要不要 看来哪怕换了世界,围观也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 沈夫人也不明就里,但好歹是大户人家见过世面,从容道:“回府。” 下人们闻言在人群中分出一条通道,护着几人离开,颇有点明星离场的味道。 孙邈急着出诊,也未注意到人群中的老韩。 韩老头并不在意,只挤在人群中一个劲踮着脚,指着沈康兴奋道:“你们看见没,那是沈家小少爷此时可还有一丝病容” 其他几位被他喊来的大夫都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围观百姓此时一听也注意到了。 “那好像真是沈夫人和沈少爷啊。” “不是听说他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吗” “是误诊,人家济世堂这不就治好了吗你看沈少爷哪有一点病容。”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几位城中名医羞臊不已。 …… 城北沈府离济世堂不算远,路上孙邈又委婉的询问了她们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 “不瞒孙先生,我母子二人,近来……似乎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沈夫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随后她将这几天遇到的怪事,还有频繁出现在镜中、院中,还有自己梦里的红衣女鬼,一口气讲给了孙邈。 “再到昨日,情况更加严重,现在我已快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了。”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原本恢复了精神,正和丫鬟闲聊的小少爷,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沈府下人更是噤若寒蝉。 只是听完之后,孙邈却不以为然。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人在紧张焦虑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误判,再加上古时候认知有限,误以为鬼魅作祟也不奇怪。 只是此时,傍晚最后一丝阳光也渐渐隐去。 天黑了。 下人们掌起手中提灯,映照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沉默催生出的压抑感渐渐在队伍中蔓延,孙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怎么好像……气氛不太对啊。 第四章 遇戴罪营卒,陷凶宅险地 孙邈自认胆子不小,也从没经历过什么灵异事件,穿越前一向对怪力乱神之说嗤之以鼻。 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世界。 眼下人都穿越了,甚至能用“斡旋造化”这种夸张的法术,若说这个世界存在神鬼妖魔……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自己贸然去往沈府的决定,会不会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但这世界有没有鬼尚未可知,哪能光听沈夫人一面之词就放弃。 新法术的诱惑最终超过了本能的警惕,孙邈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随同几人继续朝沈府行去。 城北沈府距离济世堂所在的德茂坊不远,行不过半刻,便看到了沈府大门口挂着的两盏红灯。 不知是不是刚听沈夫人讲了“鬼故事”,夜色中的沈府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阴森。 红灯映照下,沈府院墙上似乎还有几个被拉长的黑影在晃动…… “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癫狂沙哑的怪笑从黑影处传来,孙邈心下一惊,队伍停住,女人孩子们更是吓得缩成一团。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都说鬼没有影子么 正想着,一个人便从几人视线的死角冲了出来,直奔沈府大门而去。 看身形衣着是个女人,只是身上的红布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恐怖。 “玉儿啊,娘来啦……玉儿你出来啊!” 这女人一边拍打着沈府大门,一边发出沙哑的喊声。 随后又有两个官差打扮的人追了过去,将女人架了回来。 看出是人非鬼,众人立刻淡定许多。 “沈夫人,你认识她”孙邈好奇问道。 这疯癫婆子看着像来找人的,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沈府有熟人 沈夫人先是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妾身不认识,但这几日府里其他人常在附近看到她。亲眼所见,妾身这还是第一次。” 几人过去,那蓬头垢面的红衣女人被官差架着,兀自挣扎,朝沈府嚎叫不休。 裸露在外的双手骨瘦如柴,指甲长而尖利。 左手中还死死抓着一个草编的小人。 虽不是鬼,这副尊容还是会让看见的人心中打个突。 恢复镇定的沈夫人此时上前搭话道:“二位大人,不知所遇何事是否有需要我沈府出力之处” 其中一名官差闻言看过来,显然认识沈夫人,拱手道:“原来是沈夫人,你回来的正好,某乃戴罪营罪卒张三,今确有一事需要夫人行个方便。” 孙邈听了诧异的看向这名官差,只见他身穿一身墨绿色劲装,胸前一个大大的“罪”字,头戴青黑色幞头,腰挎单刀,背后却还背着一把……木剑 戴罪营他也听过,似乎是大安朝天谕司的一个下辖机构,各地都有设置。 但与名声在外的天谕司不同,这戴罪营专挑命案在身的犯人充作罪卒。 罪卒保留姓氏,名字则用编号代替。 专门执行一些死亡率高的危险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却很神秘。 市井之人说什么的都有,却大都是一些无稽猜测,少有佐证。 莫看这些罪卒穿的威风,但其实也就是……炮灰一般的存在。 正说着,那疯妇看到了沈夫人身后的沈康,忽然神情巨变,猛地朝这边探过身来:“玉儿!我的玉儿啊……娘终于找到你啦!” 罪卒没有防备,差点被她闯了过来,连忙将她双手反剪制住。 张三面显怒色,回身就给了疯妇一个嘴巴:“鬼叫什么!闭嘴!” 这一巴掌不轻,疯妇被打得身形一晃,终于不敢再闹,但双眼仍然紧盯着已躲到丫鬟身后的沈康。 沈夫人见状道:“大人又何必为难这苦命妇人,随她去也就是了。” 沈夫人示意丫鬟小玉拿出些钱,分给了张三和另一名罪卒。 “沈夫人还真是宅心仁厚。”张三接过铜钱,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一点。 戴罪营的罪卒待遇低下,平日里想方设法收受些银钱,就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 对沈夫人这样的大户金主,自然也是亲近有加。 上赶着帮忙驱赶疯妇,可不就是为了这些赏钱么。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孙邈抬眼望去,不经意与来人四目相对。 这女子双眼摄人心魄,薄唇微抿,不苟言笑。 其神若月射寒江,其艳若霞映澄塘,其静若松生空谷。 作男子打扮尚且难掩姿容之美,反添英武之气。 若恢复女子服饰…… 两个罪卒却不敢多看,立刻躬身施礼:“队正!” 队正 此时孙邈才注意到,这女子身上也穿着戴罪营的制服,只是花纹略复杂一些。 他不禁好奇,如此女子,怎会入了这炮灰一般的戴罪营 女队正闻言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张三。 张三汗都快下来了,连忙答道:“这疯婆子在沈府门前胡闹,我们……” “这是衙门的事,与你等何干” 女子一句话便将他的解释怼回了肚子里,却也并未深究他们刚刚收钱的事情。 “再若多生事端,依营规处理,放了她。” 一说营规二字,张三腿吓得一颤:“……是,属下知错。” 两名罪卒立刻放了那疯婆子。 “你去。”女队正对婆子道。 之前发狂的疯妇,闻言居然真的乖乖退开了。 但也没走远,还在观望这边。 女队正没再理会她,扭头对沈夫人一拱手:“可是沈从武校尉的遗孀,沈齐氏” 沈夫人也连忙还礼:“妾身正是沈齐氏。” “我是安阳戴罪营卯字队队正,楚一。七日前,东城一户两口失踪之事,你可知情” 楚一说完目光凌厉的盯视着沈夫人。 只是沈夫人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楚队正所言之事,妾身并不知情。” 楚一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将视线移开,然后看向一旁的孙邈。 “这位是” 孙邈拱手:“在下孙邈,是德茂坊济世堂的大夫,来此为沈小公子治病。” 楚一颔首,便又转向沈夫人:“这失踪两人之一,最后出现的地方便离此不远。眼下只有贵府尚未查过,不知沈夫人可否行个方便” 虽是商量,楚一的语气却很强硬。 “那是自然,楚大人请便。” 沈夫人似是心知阻挠也没用,很痛快就答应了。 孙邈也没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与自己无关。 他只想搞清楚沈康的病因,学会新的法术。 不过这位楚队正的气场,可不像自己听闻的戴罪营炮灰啊。 吱呀…… 沈府大门被下人打开,庭院打扫的很干净,时值晚秋,也没见几片落叶。 院中的黑暗似乎与外面不同,给人一种……粘稠的感觉 孙邈感觉像要走进什么怪物的嘴里,本能的有些抗拒。 楚一也是眉头一皱,直接抽出了背后的木剑。 “小心行事。” 张三和另一名罪卒也连忙抽出木剑。 这一幕更加深了孙邈的怀疑,为什么是木剑 若是怀疑有歹人,用腰间的单刀不是更好 难道……沈夫人所说不假,真的有鬼 孙邈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偷瞄他们手中的木剑。 他不认识桃木,但对方剑身上刻着的繁复纹理,似乎真的像早年僵尸片中的符咒…… “你们先不要进去,为防万一,这几张符你们拿着。”楚一自怀中拿出几张黄符,分给了孙邈等人,“若有危险,喊一声‘着’,将符扔过去即可。” 说罢他们三人成品字形,楚一打头阵,谨慎的走入沈府。 诡异的是,他们进去没走多远身影就被黑暗吞噬,在外面完全看不见人了。 “楚队正喂!” 孙邈尝试着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低头看看手中的黄符,上面以朱砂画着繁复的图案。 此时无字书再次显现。 书页上出现一副图画,正是自己手中黄符。 配以几行文字。 【破邪符】:道门符箓 功能:破邪驱鬼 品质:黄阶下品 这下他不用再怀疑了,这世界真特么有鬼! 发现了世界另一面的孙邈立刻不淡定了。 不行不行,我一个只会看病的大夫,抓鬼的活儿可干不了。 命丢了,新法术再好也没用。 三十六计,润为上! 打定主意的孙邈立刻准备跑路:“沈夫人,咱还是先走,我看你这宅子里……喂!” 就在他查看破邪符的短短时间,其他人居然已经走到大门口了。 “你们傻啦别去啊!”孙邈几步冲上去抓住沈康的手。 被拽了一个趔趄的沈康回过头来,双眼无神,表情呆滞,完全没有之前的机灵劲儿。 孙邈一惊,手没抓住,沈康挣脱后几步跑进了沈家大宅。 大门后幽深死寂,眼前的沈府似乎真的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孙邈不敢再停留,立刻开溜! 只是才一转身,就看见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枯瘦面孔,两只眼睛浑浊泛红,让人心底发颤。 “靠!……” 他刚要一个大逼兜扇过去,就觉得一阵恍惚,视线和意识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孙邈缓缓放下手,也呆滞的转身走进了沈府。 “呵呵,呵呵呵……”疯婆子轻笑几声,用干枯的手抚摸着手中草扎的小人,好像在轻抚自己的孩子。 她驻足片刻,便也随之走了进去。 吱呀……砰。 大门无风自闭,沈府门口挂着的红灯笼,熄了。 第五章 破虚妄鬼域,探夺命凶宅 不知过了多久,孙邈猛然惊醒。 环视四周,他正身处一个像地窖的地方,墙壁的烛台上燃着一支蜡烛。 眼前站着几男一女。 只是这些人背对光源,脸上漆黑一片,看不到长相。 孙邈想活动,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被绑了起来,根本挣脱不开。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升起。 他想大声呵斥对方,却发不出声音。 孙邈默默施展斡旋造化,召唤着用得最顺手的刀——手术刀,想偷偷割断手上的绳子…… 可就连屡试不爽的法术,此时也没了反应。 这下他真的慌了。 于此同时,面前几人也动了起来。 两个男人提起孙邈脖颈上的绳子,系在了窖顶的木梁上。 “开始。”女人的声音仿佛自水底传出,听不清楚。 但孙邈觉得有些熟悉,应该是他最近听过的声音,是那疯婆子吗 可他没时间仔细辨别了。 几个男人拿着皮鞭,猛烈抽打着他的身体,一波波剧痛袭来,让他无暇思考。 面前几人毫无怜悯,甚至一边抽打,一边还在聊天取乐。 不知过去多久,那女人再次开口:“可以了。” 本以为痛苦的体验终于到此为止,但还没等他缓口气…… 啪嗒! 一个男人一脚将他脚下凳子踹倒,身体悬空,接着被脖颈上的绳子猛然扯住。 强烈的窒息感与疼痛同时袭来,他疯狂的挣扎,眼睛胀得像要爆掉,舌头不自主伸长。 胸腹拼命扩张,想再吸进一口空气却做不到。 力量渐渐流失,他手脚的挣扎弱了下来,眼前阵阵发黑。 孙邈感觉意识在变得模糊。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眼皮很重,然而强烈的不甘与求生欲望从心中升起,让他不肯就此闭上眼睛。 依稀中,他看到面前的女人走近,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长针,刺向自己的额头。 或许是回光返照,濒死状态下的孙邈反而觉得思绪清晰无比,各种痛苦的感觉也消失了。 只有一种违和感挥之不去,从一开始就有的违和感。 濒死的他终于发现了这感觉的来源。 为什么,自己被吊起的胳膊和手这么细小 为什么,自己头发这么长 这分明不是他的身体。 自己的各种感觉虽然很真实,周围环境却很模糊,就像游戏中粗糙的建模。 甚至有的角落就是一团黑雾一般。 眼前的一切……细看都有一种虚假的感觉。 或许,这些并不是真实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自己的视野便被白光充满。 …… 再度清醒,孙邈发现自己还在沈府前院,甚至就在刚进大门不远的地方。 此时他的双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咳咳咳!呼……呼……”他连忙松手,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 眉心处有种灼热感,意识内的无字书似乎格外……亢奋此时它才渐渐平复。 看来自己能得救也有它的功劳,不然即便看破幻境,也未必就能醒过来。 抬头看看周围的情况,只看见了那位姿容不凡的楚队正站在自己不远处。 但她此时也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青紫,似乎不妙。 孙邈连忙跑过去:“喂!醒醒,快醒醒!” 没有反应,他也顾不得怜香惜玉,直接大拇指搭在楚一的眶上孔,全力一摁! “嗯!”楚一黛眉皱起,终于也睁开了眼睛,“咳咳咳……” 压眶反射,这可比抽嘴巴、掐人中疼多了,只要没陷入深昏迷都会有反应。 她惊疑的看看孙邈:“……多谢阁下相救。” “小事,其他人也都跟进来了,他们呢” 自己可是眼看着他们仨一起进来的,还有后面的沈家十几口,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我也是刚刚才清醒过来,并不知你们也进了沈府。” 楚一茫然摇头,心下暗惊。 这厉鬼不简单,她甫一进门就被拖入了鬼域幻境。 本以为最多是怨气深重一点的怨魂,现在看来,似乎却是凶煞的厉鬼。 方术实在非她所长,这次进来的太莽撞了。 不过更让她诧异的是孙邈,眼前这个年轻大夫看上去虽然体魄康健、阳气旺盛,却不似修行之人。 为何却能摆脱鬼域幻境此时来不及盘问,但她感觉此人不简单。 略作调息,楚一解释了眼下的情况。 “我们去找找其他人,但这鬼物本事不弱,孙先生切莫擅自行动” 孙邈连连点头,开玩笑,特立独行可是鬼片作死排行榜第一的行为。 只是心中不免更沉重了。 不但有鬼,还是厉鬼!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 孙邈立刻通过调整呼吸、自我暗示来缓解紧张和恐惧,几息之间便恢复如常。 每次手术和操作之前,他都靠这个变得平静专注。 楚一不禁奇道:“先生是修行者” 毕竟修行者除了各大宗门与朝廷,也就是医家最多了。 看孙邈能如此高效的“调息”,故有此问。 只是见对方一脸茫然,她也不再深究。 谁还没个秘密呢 恢复冷静后,孙邈第一时间看向后面,也就是进来时的大门。 这种地方,能溜还是溜,新法术再好也要有命用才行。 然而不出意外的是——出意外了。 原本的宅邸大门消失,四个方向都变成了同款的垂花门。 “楚队正……会不会其实我们还在鬼域幻境里” 楚一摇摇头:“无论多强的鬼物,鬼域幻境一经破除也没法轻易再用,这只是鬼打墙的把戏。” “那劳烦楚队正快破了这鬼打墙,咱们先出去。” “我破不了。” 孙邈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看她对鬼的熟悉程度很高,加上特殊的装备,恐怕这戴罪营的秘密任务,就是专门调查这些事情的 那怎么连个鬼打墙都破不了! “方术非我所长。”似乎看出自己的腹诽,楚一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即使是这种情况,她仍然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和说出的话极不匹配。 唉……看来不能对戴罪营的人抱有太大期待,说到底,也不过是炮灰一样的存在罢了。 不过再怎么样,战斗力也比自己强,还是要跟紧她。 沈府前院不大,一眼看尽,院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四个方向都是一样的垂花门,显得很是诡异。 楚一果断指向其中一个方向:“走这边。” 孙邈立即跟上,不过跨门之前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楚队正怎知是这边” “反正都一样,先试试再说。” “……” 跨过垂花门,二人来到的似乎是沈府中庭。 周围更暗了,连星月微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楚一拿出火折子点上,二人这才能看的稍远些。 随着视野范围扩大,孙邈看见了一双湖绿色的绣花鞋,再向上是裙摆,衣服主人的上半身尚在阴影之中。 他立刻认出,这是沈府的小丫鬟。 又找到一个人,孙邈忙紧走两步,那丫鬟仍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忽然,他猛地刹住脚步。 好刺鼻的血腥味。 他隔着几步出声招呼道:“你是沈府丫鬟其他人呢” 没有回应。 一旁的楚一走上来,用木剑轻轻一戳,丫鬟应声而倒,肩上的头滚落下来。 孙邈一窒,吓得往旁边一闪,却觉得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脑袋上。 往上看去,树上吊着一个沈府家丁,此时正吐着舌头,暴凸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 他压住大声喊叫的冲动,连忙一个跨步闪开。 边向楚一靠拢,边心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作为临床医生,他并不怕死人,那些车祸现场抬过来的,很多都比这惨。 但那是工作,和眼下的环境截然不同。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强烈不适,就是这二人脸上的表情。 他们明明死状极惨,却满脸笑容,三分兴奋,七分癫狂。 身旁的楚一也蹙眉不已:“想不到这么快就出了人命” 二人绕开尸体,在火折子昏暗的火光中前行,周围的黑暗中像随时会冒出什么怪物。 每走几步,地上便有一些残肢断臂、残缺的尸体,偶有断头脸上也是一样的诡异笑容。 先自己一步进来的沈府下人,竟都惨死在了这里。 粘稠的血液粘得布鞋嚓嚓作响,让人听着难受。 行了一段,又有一人出现在黑暗中,也是背对着自己站在那。 他身上已布满血污,背后一个“罪”字染成了猩红。 是戴罪营的罪卒。 嘀嗒。 一滴鲜血从他手中的钢刀滴落。 “张三”楚一试探着喊道,空出的右手却已默默搭在了腰间刀柄。 对方一动不动,周围静得针落可闻。 孙邈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说:“没有呼吸,恐怕……” 话没说完,张三身子没动,却猛然转过了头! 脸上的笑容和之前的尸体如出一辙。 …… 第六章 丫鬟匿真相,罪卒战群魔 张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的沈府,一睁眼就已站在中庭。 旁边提着灯笼凑在一起的都是沈府下人,楚队正和李四也不知去哪了。 “你们有谁看见我的同伴了” 其他人全都茫然摇头,看来也是刚清醒。 “哎呀!少爷和夫人也不见了!”小丫鬟四下张望,一脸焦急。 其他沈府下人这才发现,院中只有他们和张三。 这诡异的遭遇一下子刺激了他们最近越来越敏感的神经。 “完了完了,今天正好是第七天,我就知道要出事!当初就不该……” “住口!”原本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可爱的小丫鬟,此时却面露狰狞,“当初可没人逼你们。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废话!” 其他人竟被这么个小丫头震住了,都默不作声。 张三若有所思,也不多问。 这些沈府下人好像知道些什么,但他加入戴罪营只是为了混军功脱罪的。 可不想多生枝节,早早丢了性命。 在凶宅之中,知道的越多,离死亡越近。 能活过这么多次任务不死,有自知之明是他最大的倚仗。 此时丫鬟对其他家丁婆子说道:“咱们先分头去找夫人和少爷。” “慢。”张三暗自摇头,这丫头虽有几分凶戾,终究见识浅薄。 丫鬟目光中带着警惕:“这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凶宅之内,单独行动是大忌。”张三严肃的看着她,“若想活命,便听我的。” 小丫鬟有些犹豫,可今天正是那件事后第七天,再想想这几天晚上的怪事,终是乖乖点了头。 张三嘱咐众人跟紧队伍,不要擅自行动,便带着他们走向通往后院的月亮门。 当众人穿过门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中庭…… 但张三也未慌张,鬼打墙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简单安抚其他人两句,仍然朝着同一门的方向走。 这也是他摸索出的经验,比起冒然更换路线,这样反而安全一些。 最差也就是原地打转,等楚队正找到自己,他就安全了。 一次、两次、三次…… 第四次走回中庭之后,沈府的下人们却受不了了。 “差爷,咱兜兜转转这许久,是不是在做无用功啊” “不如我们换个方向……” 众人开始出声抱怨,看向张三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焦躁感渐渐爬上张三心头,他狠狠一吐唾沫恶声道:“你们知道个屁!不服的只管自己去试,下了地府可别怪爷没提醒过你。” 说完他自己却愣住了,平日里他不是火爆脾气啊可刚刚却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此时他嗓子也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些发痒发紧。 但还没等他仔细体会,挑头的家丁听张三口出恶言心中不服,便一梗脖子怒道:“走就走!” 说着真的独自走去另一个方向。 “小六!”小丫鬟心中不安喊了他一声,对方却没理会。 不过她眼珠一转,想着多一个人试试也好,便没再阻拦。 小六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门洞中,许久再没回来…… 张三本能的觉得不妙,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他走出去了!” “早往这个方向走就好了!” 没人敢指责带路的张三,因为他是官差,有刀。 但他们眼中隐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张三此时也心中没底,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 众人再不听张三指挥,全都向着小六消失的门洞跑去。 眼见沈府下人一个个消失,张三啧了一声,终究不敢单独行动,也跟了过去。 但当他走进去之后却愣住了,后面还是中庭。 没道理啊,如果门后还是中庭,为什么刚刚没人回来 没人能解答张三的疑惑,别人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们全都面色铁青的抬头看着院中的老槐树,大气不敢喘。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里正吊着一个人——正是刚刚独自离开的小六,被自己腰间的布带吊死在了树上。 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三分兴奋,七分癫狂。 张三手心有些冒汗,忍不住在身上擦了擦。 这凶宅比他预想得要棘手。 鬼物不能直接杀人,想害人性命,必先让人丧胆。 胆者,少阳春升之气。是阳气重要的一部分,胆气不丧,等闲鬼物近身不得。 这一时半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死的如此蹊跷 “啊……啊啊!!” 正想着,已经有承受不住的人惊声尖叫起来。 他就像多米诺骨牌中被推倒的第一张,恐惧瞬间压垮了众人的理智。 哭泣,尖叫,歇斯底里。 他们都在努力发出更大的声音,来冲淡寂静中悄然弥漫的死亡味道。 现在任由张三如何呵斥,甚至拔刀威胁,崩溃的人群也没法恢复理智。 只有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丫鬟,反而看上去镇定许多。 但她不幸成了两个家丁宣泄恐惧的目标。 “都是你!要不是你,那疯女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你这个贱人!” “对!都是因为你,只要你死了,这厉鬼的怨念一定就能平息!” 两个双目赤红的中年家丁,伸手便要去拉扯丫鬟的衣襟。 小丫鬟正尖叫着闪躲,斜刺里却突然伸过来一把钢刀,挡住了两个陷入疯狂的家丁。 “你干什么!不关你的事,你滚开!” 放在平日,便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官差这么说话。 眼下他们显然有些不正常了。 张三将手中钢刀一横,拧眉立目:“滚!” 本以为能吓退二人,没想到他们对眼前的钢刀视若无睹。 二人喘息越来越快,喉咙中“嘶嘶作响”,嘴角上扬,露出诡异的笑容反倒冲了过来。 张三啧了一声,手起刀落便是两颗人头滚落……鲜血喷涌的躯体兀自向前踉跄了两步,这才倒地。 哪怕在营中不入流的功夫,却也不是这些寻常家丁可比。 “呀!”丫鬟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震惊过后,眼珠一转,却往张三的方向靠了几步。 两人被杀,血流遍地。 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院中原本行为各异的众人,此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齐刷刷看向张三。 他们脸上并无畏惧,而是同样的笑容,双眼瞪圆,一如吊死的小六和刚刚发狂的两人。 张三看着他们有些发怵,却也不想坐以待毙,厉声向一旁的小丫鬟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想活命就说出来!不然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小丫鬟也被吓坏了,沈府的秘密和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 “夫人把一个盒子很宝贝的藏在西厢书房,或许能救我们也说不定。可那里上了锁,平时除了夫人谁都进不去。” 书房就正在中庭,只是眼下那些丧失理智的沈府下人已经冲了过来,却不给他们过去搜索的时间。 张三再无瑕多言,挥起钢刀迎了上去。 这些人力气大了不少,人数又多,他应付的有些狼狈,甚至没多久脸上就被抓破挂了彩。 对方不是鬼物,破邪符和桃木剑作用不大。 好在他们行动间毫无章法,又不懂配合,更因陷入癫狂不会躲闪。 这给了张三机会,杀出经验的他钢刀大开大合,只管往脖子脑袋上招呼,一刀下去便有一人应声而倒。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且战且走,绕着中庭杀了一圈,他终于砍死了最后一个发狂的人。 气喘吁吁的张三拄着被血染红,有些卷刃的刀,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 嗓子好像更难受了,又痒又紧,还有点呼吸困难。不过毕竟刚刚经过激战,他也没太在意。 小丫鬟从树后走了出来,怯怯的不敢上前。 张三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一阵簌簌的声音。 他立刻回头,只见一披头散发的红衣身影自回廊钻出,手中抓着一个草人,跑进月亮门消失了。 看这样子正是在沈府外遇到的疯女人。 她怎么也在这里 张三持刀警惕了许久,却没再发生什么,这才转向丫鬟:“好了,我们暂时……” 说到一半的他忽然一滞,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丫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距离,双眼漆黑,嘴巴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她喉间也随着呼吸嘶嘶作响,此时正把手伸向自己。 张三立刻毫不犹豫的一刀斩向她的脖子! 精疲力尽的感觉已经没了,这一刀劈的又快又狠,更胜以往许多。 丫鬟被一刀劈过脖颈,鲜血顺着缝隙喷出,头却没掉,身体也诡异的保持着直立。 身体的异常,丫鬟诡异的死状,张三全都视而不见。 他喘得像个破风箱,刚刚以为是激烈战斗造成的,可现在非但没缓解,反而越来越明显。 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他的喉间也开始嘶嘶作响,思考逐渐变得迟钝起来。 渐渐连自己叫什么也忘了,只想着这月的月俸还没给家中老父送回去。 而躯体却真好相反,他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能单手放倒惊马。 不一会儿,最后的记忆也已消失,他呆呆地走到满地尸体中站定,口中嘶嘶喘鸣。 月亮门旁竖着的一面铜镜,刚好照出此时的张三,镜中的他一双眼睛已没了眼白,嘴巴咧着诡异的笑,三分兴奋,七分癫狂。 他身后还映出了一个低垂着头的红衣身影,而在镜外,那里根本空无一人…… 第七章 人动如凰鸟,刀出似银龙 死人一般的张三忽然转头,双眼漆黑,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若不是旁边的楚一没动,吓一跳的孙邈早就撒丫子开溜了。 之前地上那些尸体,看伤口断面估计就是他手上的钢刀干的。 那可是劈断人骨啊,还真以为像电视上看着那么简单 他一刀连鸡的骨头都劈不断,别说人了,这张三的力量和运劲技巧简直恐怖。 孙邈忍不住心中惊讶,而另一边的楚一已有了动作。 只见这位英姿飒爽的女队正,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正是方才分给自己的破邪符。 她将符纸夹在指尖,运力一甩,口喝一声“着”! 声音清冷冷似腊月寒霜,动作潇洒洒如凰鸟展翅。 那符纸笔直朝张三射去,也浑不似一张纸该有的物理轨迹,正中他的脑门。 看来那句话说的不错,西方归牛顿管,东方归牛逼管。 孙邈正激动的等着见证那怪人被符咒炸得血肉横飞,最不济也要被定住不动嘛。 只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击中张三的符纸飘飘悠悠的掉在地上,甚至还被张三踩了一脚! “……” “破邪符无效。”楚一平静的道。 大姐,我又不瞎,能看懂发生了什么啊! 你poss耍的那么炫酷,结果就这 倒是想点别的办法啊。 传说中的作法请天兵天将呢御剑术呢再不行来个掌心雷也可以啊。 似乎从孙邈僵硬的脸上看懂了什么,楚一也有些惭愧,解释道:“我说过,方术本非我所长,让先生见笑了。” 我笑的出来吗! “要不……” 要不咱们跑。 孙邈话还没说出口,楚一已将火折子递了过来:“没办法,只能来硬的了。” 言语淡定中带着一丝伤感。 自己愣愣的接过火折子,有点搞不清状况。 但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楚一将木剑背回身后,抽出了腰间的刀。 斜握钢刀的她气势为之一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若说之前是英姿飒爽的女人,那此时性别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即使在她身后,孙邈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女人很危险。 不知张三是不是也被气势所激,喉咙中发出“嘶嘶”的怪声,加速冲了过来。 这怪声听上去有些熟悉,像……像哮喘发作的哮鸣音。 孙邈对自己的职业病有点无语,抛开不合时宜的联想,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张三出手的速度显然大出楚一所料,平日里功夫稀松的手下此时刀间带风,又快又重。 一时的误判让她稍显狼狈,孙邈的心立刻又悬起来了。 但不过几息之间,楚一就适应了节奏。 引而未发的单刀此时闪电般划出两道银色匹练,跟着就是几声闷响。 孙邈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楚一已经还刀入鞘了。 再看张三,双臂垂下,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诡异的停在那里,只有“嘶”声依旧不停。 他想继续往前扑,可稍有动作整个人立刻趴在了地上,只能原地蠕动。 见危险解除,孙邈连忙上前,借火光查看张三的情况。 心窝处的胸骨已经变形内陷,双上肢肱骨近端骨折,双下肢股骨颈骨折,就连一嘴牙都被拍碎了…… 好家伙,孙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楚一这是拿刀背把他身上能伤人的地方都敲断了。 自己刚刚甚至都没有看清出招。 这要是用的刀刃,岂不是瞬间就能把他削成人棍 原来“来硬的”是物理驱邪的意思啊! 地上张三的蠕动越发无力,最后停了下来,只有嘴里还在发着怪声。 孙邈和楚一都没看到,刚刚掉在地上的破邪符,此时正巧被张三压在身下。 黄色的符纸正在悄然变黑、渐渐化作粉末。 与此同时两行黑色的液体从张三眼中、嘴角流出,但他的双眼也随之恢复了清明。 张三努力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仍然只能发出“嘶嘶声”。 “孙先生,他还有救吗”眼见张三恢复神志,楚一忙问道。 孙邈立刻拿出听诊器听诊,心音几不可闻。 皱眉再一摸他肚子,好家伙,不说变成一肚子杂碎,起码也是一锅卤煮。 “……”他无奈的看着楚一。 下手这么狠,就算给自己全套的现代医疗设备、药品和团队也没戏啊。 这武力值奇高的女人立刻明白了孙邈的意思,她也只是觉得这大夫似乎不简单,才试探性的有此一问,本也没想过真能救回来。 戴罪营的罪卒,在执行调查任务时都只是炮灰。 只要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把情报传回天谕司,多大的牺牲都不重要,每个罪卒从加入的那天起就早有觉悟。 她单手拂过张三的眼睛:“睡。” 虽有一丝伤感,但她既没表现的太过悲痛,也没说太多。 这种死亡方式对戴罪营的罪卒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活着就要不停的出任务,有时结局可能更惨,甚至求死不得。 自她入营以来,真正攒够军功脱罪的罪卒,一个都没见过。 张三此时已经彻底断了气,眼睛却执着的不肯合上,脸上满是不甘,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没说出来。 “西边书房的东西,拿着草人的红衣疯女人,给老爹送月俸……” “什么” “啊,没什么。”孙邈摇摇头,将不再传来声音的听诊器收了回来,思考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濒死的张三传来的想法断断续续,而且各种念头纷繁复杂,像收音机杂音般一股脑涌了过来。 其中这三个心声最为强烈,这才能分辨出来。 前两条应该就是他死前竭力想说出来的关键信息。 穿红衣拿草人的疯女人,不就是大门口遭遇的那个可疑疯妇 她也在这里 莫非这些怪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可能性不低,不然她大半夜拿着个草编的小人,鬼鬼祟祟在沈府附近做什么 而且要不是那疯女人吓自己一跳,也不至于现在身陷险境。 这么说起来,自己之前中了鬼域幻境看到的,那个想拿针刺过来的女人或许也是她 沈家母子的病,恐怕也和这女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当时幻境中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又是谁的呢 疯女人做这些事又有什么目的呢 信息不足,孙邈只好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转头看向西边。 书房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可惜火折子的光太弱,这个距离根本看不清楚。 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楚一和自己去搜寻一下,她却和自己不谋而合。 “孙先生,这些人死的蹊跷。我想仔细勘察一下这里,找找有用的线索,你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孙邈立刻顺势应下。 二人在中庭搜索一阵,除了能确定这些死去的人,也都发生了和张三一样的异化之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这世界的厉鬼原来这么强的吗” 孙邈只是自言自语,楚一却认真的摇摇头:“以前并非如此,或许也和近来的‘神州异变’有关。” “神州异变” “详情我也不清楚。” 事关自己在此方世界的安全和命运,孙邈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随着探索,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西厢屋前。 这里有两间房,第一间似乎只是储存杂物的,其中并无异常。 到了第二间屋子,门却被一个金属锁头锁住。 想必这就是张三说的书房了,却不知里面藏了什么 第八章 邪器暗中藏,恶念心间驻 看着门上的锁,孙邈犯了愁:“也不知钥匙……” 当啷! 楚一随手将掰断的锁头丢在地上,奇怪的看过来:“孙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进去。” 看过了刚刚的战斗,孙邈定力提升了不少。 徒手掰锁而已,按刚刚那战斗力也许手撕鬼子都能做到,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二人进入书房,里面空无一人。 台面和地上都落灰了,最近应该少有人来。 点燃房中桌上的油灯,光线亮了起来。 首先引起孙邈注意的是书房中一个上锁的木箱。 他朝楚一看了一眼,对方立刻会意,轻松的拽下了箱子上的锁头。 孙邈对这种事情已经麻了,见怪不怪。 打开箱子,里面是些兵书战策,还有书信。 那些旧书多有褶皱污迹,上面还有标注,想来是沈家主人生前常看的东西。 这些书都很普通,对眼下的状况没什么帮助。 信则大都是他寄来给夫人的。 多只是普通家事,不过就在孙邈失去耐心之前,他却翻到了这样一封: “边疆不靖,近来时有贼人扣边,我暂时无法抽身。康儿先天不足,眼见大限将至,我心甚痛。还望夫人继续寻访名医,山林之中或有隐士高人也未可知……” 这封信的时间是佑丰十八年,也就是今年初。 孙邈心中起疑,沈家小少爷从年初就一直病到现在可沈夫人带着他四处求医分明就是最近的事啊。 而且看信中的意思,似乎沈康的病是胎里带。 孙邈继续查找其他书信,又发现几封关于沈康怪病的。 但奇怪的是按信中所说,沈康自幼体弱,从年初开始精神越来越差,进食饮水也逐渐减少。 和自己今日所见的病症完全不同啊,这是怎么回事 孙邈手中就只剩最后一封信了,沈家主人一改之前的口吻,笔迹也很缭乱,似乎很激动。 “小敏!康儿有救啦!我军中来了一位玄门高人,据说是天谕司派来支援前线的。我和他聊得投契,便说起了康儿的病,没想到他却能救! “这位道长已将施救之法写下密封,想来此时已与此信一同送至你手。道长宅心仁厚、法力高强,小敏你务必依法行事,切勿耽搁!我沈家便只有康儿一根独苗,纵然逆天改命有伤天和……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务必依法行事,切勿耽搁!” 孙邈看完这最后一封信,疑惑不减反增。 这信看落款是夏天写的,若自己没记错,这沈夫人听说也是夏天当的寡妇。 看来沈家主人写了这封信没多久,就死于军中了。 那沈康的病到底治好没有这逆天改命的法子又是什么 作为一个医疗从业者,孙邈此时好奇的抓心挠肝,奈何再没有其他信件了。 翻遍箱子也没看到什么“逆天改命的秘法”。 “楚队正,你若有一本绝世秘籍,会藏在哪呢” 楚一正耐心的等着孙邈偷窥别人的家书,不想他忽有此问,略一沉吟道:“自然是随身保管。” “唉,想想也是。” 若是解决了闹鬼的事,不知沈夫人肯不肯借自己看看。 这箱子里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但孙邈还不想就此放弃。 张三死的时候,这三条意念很强,尤其是“藏在书房的东西”。 恐怕他是笃定这里藏有能救命的宝贝,没道理只是一些书信而已,除非张三被人骗了。 孙邈再次仔细查看起来。 找了一圈,最后他停在了书架前面。 他原本就有点洁癖,工作后因为医生的无菌要求,这种洁癖愈演愈烈,对灰尘污渍十分敏感。 这四腿书架下面的空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比别处干净。 孙邈蹲下身,发现就连靠墙根那种“卫生死角”灰尘都比外面少。 这不科学啊。 他灵光一闪,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使劲叩起了书架下的地砖。 这一系列举动看得楚一满头雾水。 “孙先生,你这是……” 咔。 有了! 果然,一块地砖敲出的声响略有不同,孙邈面露喜色,使劲一扒……砖纹丝没动。 他有些尴尬的看向楚一:“能帮我把这砖撬开吗” 对方也没多问,纤手一抓,刚刚纹丝不动的石砖直接被拽了起来。 果然,一个漆成黑色的小木盒,正静静的躺在下面。 孙邈一愣,接着大喜,连忙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根暗淡无光的黑色长针,针的后半截还刻有螺纹。 在孙邈看到这件东西时,无字书又一次显现。 【引魂针】:外道法器 功能:浸泡尸油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再刺入濒死之人泥丸宫,可将其部分命魂引出 品质:黄阶中品 无字书这种附带鉴定功能的特质,无疑帮了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孙邈大忙。 但似乎只有面对这种具有“非世俗”力量的物品才会发动。 孙邈看着这引魂针心中起疑,这针造型奇特,似乎……似乎很像鬼域幻境中,那女人想刺入自己眉心的针 他忍不住捏起引魂针,一股阴冷的感觉顺着手指蔓延。 一阵恍惚之后,他心头走马灯般浮现出一段记忆。 一间黄泥和茅草砌成的房子,没有窗户,仅靠屋顶油瓦透进一些阳光。 有些发霉的烂席子上,是用干草堆成的床。 那里正躺着一位年轻妇人。 视线中,一双小手正扎着草人。 “阿娘你看!”一把清脆稚嫩的女声,从自己的视角发出。 她有些骄傲的将草人拿给母亲看。 躺在草堆上的女人露出微笑,看上去有些虚弱。 “嘿嘿。”女孩笑笑,转过头继续完成手中这个草人。 …… “孙先生” “哦,没事,我只是看这引魂针造型奇特,有些好奇。”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刚刚自己看到的,多半是被引出魂魄之人残留在上面的记忆。 那也就是说,被引出魂魄的就是自己视角所在的小女孩。 而她正在编的草人也十分眼熟,很像红衣疯婆子抓在手中的那个。 难道那疯婆子就是这小女孩的娘 在外面遭遇的时候,那疯妇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而且骨瘦嶙峋的样子和这个少妇也不像。 等等,她在大门外的时候,是不是自称为娘,在喊什么“玉儿” 也就是说,疯婆子在找的女儿就是叫玉儿。 想到这里,孙邈觉得疯婆子就是这个少妇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引魂针残留着这个叫玉儿的女孩一段记忆,那恐怕她已是凶多吉少。 而引魂针藏在沈府书房的暗阁……沈康自幼的怪病……逆天改命有伤天和…… !! “楚队正,我记得你们今天是来这沈府调查东城失踪案的,还是一户两口”孙邈正色问道。 “不错。” “可否告知在下,失踪的是什么人” 楚一大眼睛盯着孙邈若有所思,不知这古怪神秘的大夫为什么问起这个。 不过这也不算机密,于是马上道:“失踪的是一对母女,母亲是寡居妇人徐秦氏……” “那女儿呢女儿叫什么!”孙邈眼睛亮了起来。 “……徐灵玉。” 徐灵玉,玉儿! 孙邈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寒冷透体,却不单单是因为深秋的气温。 那位看上去端庄知礼、貌美贤良的沈夫人,似乎也不简单啊…… 第九章 男身女儿态,土地竟吃人 孙邈现在怀疑沈夫人为了给沈康治病,伙同沈家下人害死了女孩徐灵玉。 而后又施展了某种邪法,利用女孩的魂魄帮沈康逆天改命。 疯婆子——应该就是徐母,痛失女儿的打击之下成了疯癫,形貌大变,自己等人都没认出她来。 她一系列反常表现,甚至在门口吓得自己失神中招,大概是冥冥中有所感应,寻女心切的表现。 而自己体验过的鬼域幻境,或许就是徐灵玉生前最恐怖的记忆,也是最后的经历。 沈府的厉鬼,应该便是枉死的徐灵玉。 不过事情还有疑点,传她邪法的道人,真是天谕司派来的人吗 如果是,那这天谕司就太有问题了。 二来,沈家主人的突然暴毙,会不会也和那道人有关他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些还不得而知。 孙邈此时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把事情全都告诉楚一。 自己认识引魂针倒可以假借医书蒙混过去,只是除去这引魂针,眼下也没有其他证据,事情都只是自己的推断。 最重要的是,戴罪营本身就是天谕司的下属机构,假如事情真是天谕司搞出来的,那得知真相的楚一也未必就会站在自己一边。 冒然说出怕给自己惹麻烦。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楚一先开口了。 “先生方才询问我失踪案一事,可是怀疑沈家与案子有牵连”她虽不明详情,却也从蛛丝马迹中察觉沈府有问题。 孙邈略一沉吟,既然她已有所觉,不如试探一下。 二人便坐在桌前,说起了书信的内容。 待楚一也看完后,孙邈仿佛随口一问:“天谕司原来还要派人到军中帮忙作战啊,以前倒是不曾听说。” 哪知楚一果断摇头:“普通行军作战自有兵部负责,天谕司断不可能派人干涉。 “何况天谕司受天子直接管辖,其中修士均无派别,哪会有什么道人这人定是假借名号,图谋不轨。” 见楚一说的笃定,孙邈也不置可否。 不管那人是不是假借名号,她既然说不是天谕司的人,自己就可以顺着说下去,也不用怕惹祸上身了。 “我从医书中看过此针,名唤引魂针,是能引出人部分命魂的邪门法器。” 楚一闻言一惊:“天地命三魂,倘若命魂残缺,纵然身死也不得往生,好歹毒的东西。” “依信中所言,这针恐怕就是那道士所授秘法要用到的法器。或许徐灵玉便是被引出魂魄,给沈家小公子逆天改命了……” 咔嚓! 楚一猛然捏碎了手下的桌角,一摊手,粉末簌簌而下。 孙邈看的直嘬牙花子,一般人的脑袋来这么一下,恐怕命运也不会比木桌好多少。 还好目前她是“友军”。 “当真可恶!” “这些还只是在下的推断,尚无证据,咱们还需先找到沈家母子。” “孙先生说的是,咱们走。” 经过这件事,楚一对孙邈的评价又拔高了一大截。 她可不知道孙邈有能读心的听诊器、能鉴定超凡道具的无字书。 在她眼里,这个大夫临危不乱,洞察秋毫,学识渊博,心思细密……绝非寻常人物。 倘若只有她自己,此番绝不可能有这么多收获,说不定已经死在了鬼域幻境之下。 二人出得门来,孙邈看着一地的尸体,有些担忧:“若是我们也变成这个样子,恐怕武力再高,也难逃一死啊。” 暴力的楚一发起疯来,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还是很惨的那种。 “鬼物不能直接伤人,纵然神州异变,妖魔鬼怪的实力大增,基本的规则是不会变的。” 孙邈点点头,这个他能理解,就好像人力气再大,也不能自己抓着头发把自己提起来。 “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方面楚一毕竟是“圈内人士”,就算不精通法术,信息应该还是不缺的。 果然,她没让自己失望:“孙先生可还记得最初遭遇的鬼域幻境倘若无法破境而出,胆气尽丧,便会被鬼物施加影响,甚至直接附身。” 孙邈心下稍安,至少自己二人应该不会突然变异。 之后楚一选定一个门,二人便直直走了过去。 进门之前路过一个立着的铜镜,孙邈余光似乎扫到一个红衣人影站在身后,猛然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再看铜镜里的人影也消失了,他连忙跟上楚一,只当没看到。 反正鬼物又不能直接伤人,控制情绪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值班时,深夜在太平间门口看鬼片的事情他孙邈也不是没干过,这算什么。 也不知是楚一运气爆棚,还是那厉鬼故意为之,他们没有兜兜转转,穿过月亮门就来到了沈府后院。 仅仅一门之隔,却仿佛跨越了空间,浓重的血腥味消失的一干二净,但阴寒的感觉更强烈了。 小亭流水,假山树木。 若在平时,这一定是一处让人赏心悦目的所在。 但此时小亭上挂着的红灯笼,将周围的景物都照得阴森森的,只觉得不祥。 倒是不像之前那么黑了。 “谁在那”楚一突然一声断喝,倒把孙邈吓了一跳。 他什么都没发现,也不知楚一是怎么知道的。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立刻钻出一个人,嚎哭着跑了过来:“楚队正,是俺啊!你终于来了,呜呜……” 借着灯笼的微光,二人看清了来人,却是另一名罪卒李四。 “李四你怎么在这” “俺不道啊!哎妈,别提了,俺一睁眼就搁这旮瘩呢,周围一银(人)儿没有。俺也不敢动啊,呜呜,可吓死俺了。”李四说着还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动作还挺秀气…… 孙邈嘴角直抽抽,这家伙长的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还操着一口类似前世的东北口音。 结果不但哭的稀里哗啦,动作还有点娘。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成何体统!”楚一拧眉训斥。 李四勉强忍住哭声,像个受气小媳妇。 “你看见沈家母子了吗” 李四摇头。 “你在这有什么发现吗” “那个……之前那个疯婆子也在这,那家伙一身血就跑过去了,哎妈吓死俺了……” “人呢” 李四一指池边小亭:“她跑那后边去了。” 三人谨慎的走到小亭旁边,果然看到那个穿着红衣的疯妇,此时正趴在地上低声傻笑。 “徐秦氏”孙邈试探着喊了她一声。 那女人浑身一震,转过头来:“你认识我我女儿呢,我的玉儿呢!” 孙邈和楚一对视一眼,看来之前的推测多半是对的。 “我们也在找她,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也许我们能帮你。” 孙邈说的诚恳,也尽量不刺激她的情绪,只是她还是眼神一暗,又发起了疯。 “呵呵呵,玉儿就在下面,就在下面啊!好玉儿,你开开门,娘来找你啦!”徐母发狂般拍打着地面。 “这老娘们儿咋彪呼呼的呢……”李四低声道,见没人理他又闭了嘴。 孙邈刚想上前扶起她,哪知异变突生,地面就像突然张开了嘴,一下子便将徐母吞了进去。 待仔细再看,才发现那是个地窖的窖门。 此时豁然洞开,下面幽深黑暗,完全不见徐母的影子。 “妈呀~,土地公公吃银啦~~” 沈府后花园里,李四尖着嗓子的嚎叫声不断回荡。 第十章 恶人终有报,武符荡邪妖 洞开的地窖下面,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出。 这味道让孙邈想起了第一次去停尸间,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记忆…… 楚一也皱眉掩住口鼻,望着窖门中向下延伸的石阶,稍显迟疑。 此时反倒是孙邈当先下定决心:“我们也下去。” “你疯啦!”李四大惊。 他没理会李四,只是直直看向楚一。 徐母也进了沈府,死了那么多人,她偏偏一路走到这里什么事都没有,还发现了这个地窖。 鬼域幻境中看环境应该也是个地窖,孙邈可不认为这只是巧合。 几人中战力最强的是楚一,但也只是物理层面,靠她驱鬼已经不太靠谱了。 之前在书房自己也问过楚一,从源头下手化解厉鬼的怨气,也是可选方法之一。 那徐母就是解决厉鬼的关键了。 事到如今,磨磨唧唧的犹疑不前,若放任徐母在下面生了某些变故,那才真是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此举看似莽撞,确实眼下几乎唯一的选择。 楚一也不再犹豫,事已至此,谁都没有退路。 二人留李四在上面守着窖门作为退路,便缓缓走下了地窖。 手中从书房拿来的油灯忽明忽暗,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一米。 地窖不深,下了十几级石阶便到了窖底,刚到窖底,油灯便熄了。 孙邈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试着用脚往前探了探,好像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蓬蓬! 两团幽绿色的鬼火突然在前方燃起,照亮了窖底的景象。 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二人顿时大惊失色。 两团鬼火映照下,宽阔的地窖被染成绿色。 远处一具浮肿到看不出原貌的红衣尸体,离地一尺,被吊在窖顶。 由于肿胀,它手脚和身上捆着的绳子已经深深勒进了尸体中,渗出的不明液体正往下滴落。 尸体变形,性别都很难看的出来。 但看大小,确实像是孩童的尸身。 结合自己先前所见,这应该便是那化作厉鬼的少女尸身。 尸身下方,沈夫人和沈康诡异的相对而坐。 沈夫人被鬼火照得惨绿的脸上惊恐痛苦,眼球乱转,却发不出声音,也不动弹。 另一边,沈康则满脸笑容的……正在从他亲生母亲脸上,撕下一片肉,正要放进嘴里。 忽而孙邈眉心微微一热,又是一页墨字浮现于无字书之上。 【引魂借命】:外道邪术 作用:以魂为药,续命延年 步骤:择童子童女一人,心有执念挂碍者为佳。 为其穿红衣锁魂,悬吊离地一尺,以防魂魄借土而遁。 可先让其经历大恐怖、心怀无边怨恨,再至午夜子时将其缢死。 待其将死未死之时,以引魂针刺破泥丸宫,引出部分命魂至储魂瓶,念诵口诀并让受法之人贴身佩戴七日便可借此续命。 注:“药引”死后,必化厉鬼。还需以镇魂印拴于脚下镇压,直至尸身彻底腐坏,七魄随肉身消散方可。 …… 介绍下面还有具体的借命口诀,以及尸体的摆放方位等等细节。 只是孙邈已无心再看下去了,一股怒气充斥心中,让他感觉堵得难受,甚至驱散了恐惧。 虽尚有细节不明,但事情整个脉络已经很清晰了。 看上去知书达理、美貌端庄的沈夫人,为了给儿子借命,便将无辜女童残忍虐杀,死后甚至还让她的灵魂不得转世! “呵呵……”发出诡异轻笑的沈康脸色煞白,眼睛全部漆黑,额头上青筋暴突。 显然已被厉鬼控制了心神。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却还保持着怪诞童真的笑容,场面血腥诡异。 至于被吸入地下的徐母,此时正躺在他们二人不远处,看胸廓起伏,至少性命暂时无虞。 楚一也被眼前所见一幕震撼,她虽然不认得这引魂借命之术,却也猜到这便是为了施展孙邈说的邪术布置得。 怒气勃发之下,整个人杀意尽显。 多半却是因为沈夫人,而不是索命厉鬼。 有心让这蛇蝎妇人就此被生啖而死,却还要追问她邪术和那道人的事情。 银牙咬破食指,将血擦在桃木剑的咒纹上,木剑亮起了蒙蒙青光。 眨眼的功夫,楚一已经揉身而上,一剑点向了沈康的肩头。 被厉鬼操控的沈康,此时瘦小的身体灵敏异常,楚一的速度已经快的离谱,他却也不遑多让。 喉间响起奇怪的“嘶”声,整个人向后弹起,翻转间躲开这一剑,扒在了地窖的墙上。 楚一见势追击,攻势飘逸灵动,与使刀时的凛冽又有不同。 沈康的行动没什么技巧,纯粹是靠惊人的速度力量,还有不似人类的肢体协调性在缠斗。 二人以快打快,短短时间楚一便已出剑十余次,期间光孙邈能看清的,便已刺中沈康三剑。 可沈康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楚一木剑上的光却渐渐暗淡下来。 但她仍然不肯换刀,与之前面对张三时的果决形成鲜明对比。 想通其间关窍的孙邈忍不住喊道:“活口能留便留,留不住切莫逞强!” 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好!”楚一也不是疯子、圣母,若真制不住他,自然只能斩杀当场。 二人缠斗,孙邈也没闲着,他先是溜着边挪到了徐母身边检查了一下。 她果然没什么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这是很重要的信息,至少说明即使是厉鬼状态的徐灵玉,对待生母仍然人性尚存。 这对之后能不能化解她的怨气至关重要。 沈夫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脸上被扯下了一条肉,正流着血。 此时正泪流不止,满是乞求的看着挪过来的孙邈,似乎在求救。 “这点伤死不了。”孙邈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把她扔在了那里。 鬼域幻境中对徐灵玉受的虐待感同身受,这笔账自然要算在她头上。 孙医生虽然一向医德充沛,但那也是对自己的患者而言,她沈夫人又没挂号白天的问诊只是赠送,算不得患者。 挪到离少女尸身只剩大约七尺距离,他停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破邪符。 “着!” 他学着楚一的样子,将符纸朝尸身激发了出去。 破邪符朝尸体的头颅飞去,只是尚未碰着尸体,便已在空中化作了飞灰。 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这玩意连中邪的人都镇不住,更别说厉鬼尸身了。 不过,这样一来,破邪符可也算是孙邈用过的东西了! 他是寄希望于斡旋造化的强化功能。 将手探入药箱,心中默想刚刚用过的破邪符。 眩晕感、恶心的感觉猛然袭来,几乎与拿出听诊器时差不多强烈。 而他手中也已多了一张符纸。 孙邈却反而有些欣喜,没准副作用越强,强化效果越好呢 强忍着不适看向手中符咒,这却与刚刚的黄符不同,符纸颜色青绿,上面的符咒也不是朱砂的红色了,而是黑色的。 不过图案与破邪符还是基本一致的,只稍稍繁复了点。 孙邈不清楚这些细节代表了什么,但他对斡旋造化很有信心,这肯定是加强版。 “着!”他再次将手中符箓甩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威力却大大不同。 刺目的光芒从符咒中发出,照的地窖煌煌如白日一般。 青色符纸上电光缭绕,飞行间带着轰轰雷声,气势非凡! 五方配色,青为东方青龙,四时掌春,春雷震震。 黑砂画符,是为武符,性急情暴,最适荡妖除魔! 第十一章 孝女惨遭劫,厉鬼显真身 “啊!!!” 凄厉的惨叫从沈家母子身上发出,伴随着一阵黑烟冒出,二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幽绿的鬼火直接湮灭在了白光之中。 终于贴上尸身眉心的符咒,电光闪烁,高度腐烂的尸身冒出阵阵黑烟,其中似乎还能看到哀嚎的人脸。 尖利的咆哮响起,让人心头发颤。 尸身冒出的黑烟在白光中,如雪遇骄阳,立刻消散。 待白光与黑烟散去,失去照明的地窖中重新陷入了黑暗,只是已经没有了那种阴冷的感觉。 骨碌碌……扑通。 留在上面守门的李四此时也跌了下来,身上也冒出阵阵黑烟。 楚一看着黑暗中孙邈的身影,檀口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看在她眼里,这个男人此时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尽显高人风范。 只是她哪里知道,孙邈此时也傻眼了。 破邪符出乎意料的威力,让他刷新了对“斡旋造化”的评价,也对无字书的其他法术更加期待了。 不过他心下仍不轻松,原因很简单,无字书还没有反应,自己没有习得新法术。 这说明事件还没有解决,禳除灾凶,倘若徐灵玉被彻底镇压或净化了,那任务目标应该是达成了才对。 另一边,回过神的楚一重新点起油灯。 她起身查看尸身头上威力强悍的符纸,发现画法和自己的普通破邪符大体一致,却繁复许多。 再看那青色符纸,黑砂符咒,立刻恍然大悟,洞悉了孙邈的“真正身份”。 孙邈之前的怪异举动,此时在她心中都有了合理解释。 她恭敬的躬身一礼:“孙天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天师道擅使雷法,驱魔的各类符咒也多以青色符纸为底。其中蕴含雷霆之力,比之寻常符咒威力大上许多,却不是谁都有资格使用的。 至于能伪装成大夫,“山医命相卜”,本就称为玄门五术,天师道修士精通医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天师道也有许多宗门派别,却不知这位年轻天师是哪一派的高人。 “……什么天师”孙邈一脸懵逼,不过随后就明白了。 这姑娘一定是看自己这符威能太强,误会了。 正绞尽脑汁想编个理由出来,楚一已经含笑道:“孙天……孙先生不必担心,楚一什么都不知道。” “……” 她这么一说,孙邈反而不好再解释什么了,说什么也只会起反作用,也就由她去了。 “总之,你先搜搜这沈夫人的身,这引魂借命的邪术,或许就在她身上。” 楚一自无不允,而孙邈自己则去查看沈康的情况。 说起来,至少这孩子是无辜的。 孙邈解开他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与楚一的战斗只是给他身上添了一些淤青,但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在他胸前佩戴着一个十分精致小巧的玉瓶,看上去不似凡品。 而无字书也及时出现了反应。 【储魂瓶】:外道法器 功能:暂时储存魂魄,可保半月不散 品质:黄阶中品 孙邈拿起小瓶打量,造型精美,入手冰寒,而后又有一段记忆随之而来。 …… “阿娘,你怎么了!”一双小手推着眼前躺在草堆上的妇人。 那妇人剧烈的喘息着,像个破掉的风箱,脸色惨白,每次呼吸都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即使这种时候,她还是转过头来,勉强笑了一下,似乎在说别担心。 自己的视角跟着女孩冲出了茅屋,外面天已经黑了,还下着大雨。 路上女孩数次摔倒,浑身湿透,但马上又爬起来继续跑。 “阿娘,你等等玉儿,玉儿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再跑过一条街就有一家医馆,大雨中女孩露出了笑脸。 只是此时却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从侧方阴暗的小巷传来,女孩回头看去,几个男人狞笑着将一个麻布袋子兜头罩了下来。 眼前一黑,记忆戛然而止。 …… 接收了记忆的孙邈转头看向那具浮肿腐烂的尸身,心中怜惜、愤怒混作一团,化作了一团火。 随后他又看向还躺在地上的徐母。 虽然不能挽救这个可怜女孩的性命,但至少,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孙先生,你看!” 楚一也从沈夫人的身上,摸出了一封贴身保管的信。 其中内容正是“引魂借命”的施展方法,与无字书之前的记录一般无二。 但奇怪的是,无字书中最后的注意事项,要在尸身脚下拴一枚镇魂印,以防被害之人化作厉鬼的内容,却并没有出现在这封信中。 是那道人的邪法残缺不全吗又或者是他故意为之,另有图谋呢 线索还太少,一时无法得出结论。 恰在此时,原本晕倒在地的徐母也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吊着的尸身。 “玉儿……我的玉儿啊!” 徐母消瘦的身躯此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哭嚎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尸身拼命摇晃。 尸身恶臭扑鼻,还有不明液体流下,徐母却浑不在意,只是哭喊着女儿的名字。 “你冷静点!”孙邈和楚一连忙将她拉开。 只是孙邈察觉到她的呼吸不太对劲。 不知是太剧烈的哭嚎、地窖阴冷的空气,又或者是强烈的尸臭。 她现在每次呼吸时,喉间都有明显的“嘶嘶声”。 二人现在对这个声音可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立刻紧张起来,楚一登时便要将她制住。 孙邈连忙摆手:“等等,她应该不是中邪。” 刚刚厉鬼受挫时,沈夫人和沈康都有黑烟冒出,唯独徐母没有。 再加上残留记忆中得到的信息,徐母恐怕一直都患有严重的哮喘。 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变得面色煞白,口唇青紫,却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发生其他变异。 与此同时,阴风骤起,原本贴在徐灵玉额头的破邪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腐化。 楚一忙道:“孙先生,今日是厉鬼头七,此时快到午夜了,正是她力量大增的时候,一道符恐怕镇不住啊!” 孙邈是有苦自己知,他每次使用斡旋造化后,不舒服的感觉便重几分,似乎在层层叠加。 这青色的破邪符消耗又是极大,若是再来一张,恐怕他原本的打算就无法实行了。 何况,他现在并不太想用暴力的方法消灭徐灵玉的鬼魂。当然,若是自己的办法行不通,那也只好帮她结束痛苦了。 “我最后和你确认一下,倘若能够化去怨气,她应该就可以解脱”孙邈看向楚一。 楚一微愣,不明白天师道高人怎么问如此初级的问题,但还是老实答道:“若能完全解开厉鬼生前的心结,化解戾气,自然也可超度。” 破邪符已经快要腐化殆尽,此时尸身震动起来,十分骇人。 楚一看出孙邈似乎不愿再以符纸镇压,忙高喊一声:“徐灵玉!你无辜被害,含冤而死,眼下沈家女主人在此,我等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你安息了!” 阴风乍停。 楚一喜上眉梢,居然这么好说话 只是没等她再说什么,此时已经完全变黑的破邪符化作灰烬飘散。 尸体下方,一个凝若实质的红衣女孩身影显现,缓缓抬起惨白的脸,两个骇人的黑瞳流下血泪。 惊人的寒意弥漫开来。 子时已到,厉鬼现形。 “啊——!”凄厉的嚎叫从她口中发出,震得几人心悸胸闷,想要吐血。 楚一忙对孙邈说:“先生快发符,此时再化解戾气已经行不通了。寻常武力对厉鬼无效,我制不住她!” 孙邈却发现怀中的徐母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于是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嘴角自信扬起:“放心,我会给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第十二章 亡魂终偿愿,天书授新法 随着子时到来,厉鬼彻底摆脱了符咒的镇压,甚至显化真身。 本已昏倒在地的沈康母子,此时也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特意被留在外面的李四,此时也下到了地窖中。 可惜他并不是来助拳的,和其他人一样,他此时双眼漆黑一片,青筋暴突,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原本孙邈还在奇怪,其他人都死了,为什么如此胆小的李四反而没事 楚一尚且不能只靠自己摆脱幻境,他又怎么可能 现在看来他不是没事,只是暂时没发作罢了。 “你听我……” “啊——!”孙邈刚要说话,徐灵玉的鬼魂一声尖啸打断了他。 沈夫人、沈康、手持单刀的李四便从三个方向同时扑了过来。 速度比刚刚的沈康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一左手木剑,右手单刀,身形忽前忽后,飘飞灵动间将孙邈各个方向护了个滴水不漏。 只是三人现在的力量速度都有了大幅提升,即使是楚一,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她当机立断,两脚踢开沈家母子,单刀反身一撩。 鲜血喷溅中,一条持刀的手臂飞起。 先把最大的威胁废掉,这样周旋起来也安全许多,好给孙邈的计划争取时间。 这些说起来复杂,事实上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眼看突然已经见血,楚一陷入以一敌三的窘境,孙邈情急之下立刻高喊一声:“徐灵玉!你母亲危在旦夕,全天下就只有我能救她!你若还想她活命,便立刻停手!”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中邪之人,现在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孙邈暗自吞了下口水,厉鬼也安静的站在那,二人诡异的对峙着。 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他心头,仿佛稍有异动就会惨死当场。 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 深吸一口气,孙邈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迅速而平稳的将徐母靠在墙边,让她保持坐姿。 无论是心衰还是哮喘、肺炎,对剧烈喘息的人来说,坐位都要比仰卧舒适一些。 将手伸进小药箱,斡旋造化再度发动。 这次他又拿出了一支药——盐酸肾上腺素。 除了用于抢救濒死之人、兴奋心脏外,它在缓解支气管痉挛,控制哮喘方面也有极佳表现。 孙邈视线有些发黑,开始叠加的强烈眩晕让他想吐。 但事关生死,他不敢耽搁,立即给徐母进行了皮下注射。 随着药液注入,效果立竿见影,徐母的喘息很快便奇迹般平复了许多。 但之前的呼吸衰竭已经让她陷入昏迷,一时无法醒转过来。 楚一手持木剑单刀,双眼凌厉扫视,护在孙邈身边。 “还不够。”孙邈低声自语。 头痛、眩晕、恶心、心跳如擂鼓。 他能感觉到,斡旋造化的使用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强行施展恐怕对身体有害。 但只缓解还不够,他必须让厉鬼相信,自己确实有能力将徐母治好。 他伸向小药箱的手有些把握不准方向,却依旧坚决。 斡旋造化,再度发动。 “唔……!”孙邈闷哼一声,栽在地上。 他单手捂着头痛苦的缩成一团,额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而之前始终静静站着的红衣厉鬼,只一眨眼,便出现在了孙邈旁边。 “小心!”楚一一口鲜血喷在剑上,当头向厉鬼刺去。 剑身上铭刻的符咒光芒耀眼,这已是她能发出针对灵体的最强一击了。 不知在孙邈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他就是楚一的唯一希望。 木剑刚要刺透红衣少女虚幻的灵体,她便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孙邈头边。 一双黑瞳只盯着地上的孙邈,完全不把楚一的全力一击放在眼里。 少女伸出惨白的手,抓向了孙邈的头…… 楚一心急如焚,却已毫无办法。 此时的孙邈只觉得一阵刺骨的阴寒从后脑涌入,慢慢遍及全身。 这感觉让他汗毛倒竖,并且从心底觉得排斥。 可奇怪的是,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反而缓解了不少,他也慢慢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 看着大眼瞪小眼的红衣厉鬼和孙邈。 楚一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逐渐崩塌,她能看懂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法理解。 红衣厉鬼,在救人 孙邈也很紧张。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离鬼这么近,真见鬼! 扭过头不再看那有些虚幻的恐怖少女,孙邈将刚刚取出的第二支药——甲泼尼龙琥珀酸钠,全部推进了徐母的血管。 连用两支超越这个时代医疗条件的药品,而且还被斡旋造化加强过。 徐母的症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了,刚刚濒死的剧烈喘息就像假的一样。 徐母渐渐睁开眼睛。 “玉儿……”只是她刚一恢复,便起身向吊着的尸体扑了过去。 中途身体穿过红衣少女而不自知,从始至终,只有她看不见厉鬼。 想来徐灵玉并不希望母亲看见这样的自己。 可对自己还吊着的尸体,她却无能为力。 徐母喊着女儿的名字,锲而不舍的想把那腐烂发臭的尸体放下来。 楚一攥着木剑的手指尖已经捏得发白,细密的汗珠在额头浮现,生怕计划失败,厉鬼再暴起伤人。 孙邈此时也无法发动斡旋造化,想再用破邪符也不可能了,但他十分平静,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 作为医生看惯人情冷暖,生离死别,徐灵玉之前的表现让他相信,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徐灵玉也只是怔怔看着徐母,并没有发狂。 “往后她只需定时用药,就可以像常人一般生活。”孙邈试探着轻声道。 红衣少女的身影微微一震,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随着她头顶阵阵黑烟升起,双眼血泪倒流,恐怖的形象竟然渐渐恢复成生前的样子。 看上去只是一个脸上充满悲伤的可怜少女。 已不再恐怖的鬼魂向着孙邈徐徐拜下:“徐灵玉多谢恩公。” 直到此时,楚一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成功了!竟然有人能在头七子时,厉鬼显形的时候化去她的戾气! “起来,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孙邈伸手虚扶,徐灵玉却并不起身,低头道:“灵玉还有一事恳求恩公……” “你放心,我会帮你彻底治好她的。”孙邈知道她要说什么,果断答应了下来。 得到肯定答复的徐灵玉未再说什么,又一次拜了下去。 她尸体上的红色锁魂衣,此刻化作飞灰,尸身也迅速干瘪崩溃。 尸身残留的七魄渐渐消散,天魂归天,地魂入地,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半透明的女孩站起身看向徐母,颤抖着张口呼唤:“娘……” 这声呼唤饱含着太多思念与情绪,让人听了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 徐母好像听到了什么,回身惊喜的四处张望:“玉儿,是你吗!” 可惜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徐灵玉的身形越来越淡了,表情似在哭泣,却也有终偿所愿的欣慰。 干瘪的尸体彻底崩解,化作灰烬簌簌而落。 无字书显化而出,新的文字再度浮现。 “灾凶已除,得获新法” 【回天返日】 第十三章 获天罡仙法,诈毒妇认罪 【回天返日】 在这个法术的名字出现之后,孙邈立刻心有所感,得知了这个法术的作用。 可以回溯自己所在场景三天之内发生过的事。 当初获得【斡旋造化】时,孙邈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他确定自己前世曾在哪看到过这个法术的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特么不是天罡三十六法吗 以前出于兴趣,他还特意查过这门西游记中猪八戒修习的神通。 没想到,他相貌堂堂的孙邈,居然和猪八戒成了“同学”。 稍稍郁闷之后,他又心情大好起来。 真正的天罡三十六法,可不是什么变成36样东西的三十六变。 那可是通天彻地的仙家本领。 看自己已经会的两门法术,无字书传给自己的也是真正的天罡三十六法。 只是……具体效果与当初自己了解的有些出入,威能也差上不少。 这大概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硬实力还只是个普通人 没容他细想,眼前却又发生了变化。 心愿已了的徐灵玉残魂,化作一缕青光,投入了地上那个早已被众人遗忘的小小草人。 草人笨拙的站了一起来,一步三摇走到孙邈跟前,啪嗒一声倒下了。 见此情景,一旁的楚一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孙邈不解的看向她。 “这位孙天师又在装傻了。”楚一无奈的想到,这里又没外人。 不过她还是配合的解释道:“这丫头命魂残缺已无法再入轮回,便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附在了这草人上,化作器灵,甘愿供孙先生驱使。 “只是命魂残缺带来的折磨绝非常人所能体会,她这样只会延长自己的痛苦,还不如就此消散轻松。” 孙邈捡起草人,入手冰凉,心中一时感慨良多。 如此孝顺母亲、有恩必报的好女孩,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他又回想起了前世做医生时,看到的种种世间悲剧,命运不公。 一线城市市中心有好几套房的主儿,老爹做个万块的手术都不肯掏钱,却舍得给小三四五六买十几万的包。 外卖小哥风里来雨里去,送一个月外卖,攒下的钱却连供母亲住icu三天都供不起,在诊室里哭到晕厥…… 这些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重活一世,现在又有仙家法术傍身,孙邈忽然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不一样的改变。 另一边,遍寻不着女儿声音来源的徐母,正趴在徐灵玉尸身的灰烬上嚎哭不停。 他见状走过去,默默将草人递给了她。 说也奇怪,正发疯的徐母一接过草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轻抚手中草人,不再嚎哭。 就连原本浑浊的双眼,都恢复了一丝清明。 “哎妈,俺这是咋滴啦!俺手让谁削下去啦!呜呜呜……疼死俺了。”被上司斩断一只手的李四,此时也醒了过来,抱着断手嚎哭不停。 那样子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就像马上要死了。 不过事实上以当今大安朝的普遍医疗水平,受了这样的伤确实凶多吉少。 除非生命力非常顽强,运气也爆表没感染,才能有比较小的概率活下去。 又或者有修行者宗门、官方修士愿意救你。 显然,后者与李四这种充当消耗品的小角色无缘。 孙邈见状快步过去,扯块布给他打了个止血带,又做了加压包扎。 刚刚都把这货忘了,不过等自己恢复到能用斡旋造化,他这伤却也不至于丧命。 “行了别哭了,把断手拿上。等事情了结,我再给你把它接回去就是了。”孙邈云淡风轻的道。 李四还真不哭了,不过是被这小母牛坐飞机一般的发言惊住了。 他见过吹牛批的,但吹得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次见,一撇嘴道:“你可拉倒,还给我接回去,快憋搁这扯犊子了……” “住口!”楚一喝住了没见识过孙邈奇异之处的李四,“还不快谢过孙天……孙大夫。” 李四被吼得莫名其妙,眼睛在楚队正和孙邈之间瞟来瞟去,终于还是在积威之下屈服了:“谢过孙大夫。” 孙邈微笑点头,也不以为意,他其实不讨厌这货。 这家伙说话满嘴大碴子味,让他在这陌生的大安朝觉得格外亲切。 “咱们先上去,还有事情要问清楚。”楚一看了眼仍倒在地上的沈家母子。 随后他们将二人拖了上去。 此刻的沈家后花园,已没有来时的阴森感觉。 月光洒下,园子显得清雅秀美。 完全想象不到,这下面曾发生过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 楚一抬脚踢在了沈夫人身上,毫不留情。 那恶妇醒了过来,除了被踢的地方,脸上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正似醒非醒的摸了下脸,却发现少了一片肉,这才猛然想起发生的事,脸色立刻变了。 “沈夫人,虐杀无辜少女,用邪术引人魂魄续命,好狠的心肠,好毒的手段啊。”孙邈拍着手,脸上却一片冰冷,没有一点称赞的意思。 沈夫人脸色数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捂着脸喊道:“我不是,我没有!定是那厉鬼作祟,让你们看到了幻象!” “幻象”孙邈冷笑一声,“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这也是幻象” 他啪的一声将那封记录引魂邪术的信甩在沈夫人身前。 那女人惊恐的摸了摸她自己身上,果然平日里贴身保管的信已经不见了。 啪嗒。 随后孙邈又扔下一个小木盒,一根毫无光泽的黑色长针露了出来。 “这些,想必你都认识就没什么想跟我们说的吗”孙邈冷冷道。 沈夫人自知事情败露,可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康,仍然嘴硬:“我不知道,我没见过这些东西。”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死不承认了,不过孙邈却并不急躁。 他俯身探向沈康,从他衣服里拿出储魂瓶,看向沈夫人轻声道:“我既然识得这门借命邪术,自然就有破解的办法。倘若你是清白的,并没有施展过这门邪术,那自然平安无事。 “但若你真做下此等恶行……到时借命邪术被破,受术者暴死身亡,须怪不得我。” 他每说一句,就像拿锤子往那恶妇心里狠狠一锤。 沈夫人终于崩溃了,猛地扑向一旁仍然未醒的沈康。 她抱起孩子哭喊道:“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害康儿……呜呜,事情是我做的,我任凭你们处置,只求你们留康儿一命,留下沈家的香火啊……” 孙邈当然没办法破解邪术,只是在诈她,显然这波诈的很成功。 接下来,彻底崩溃的沈夫人终于招供。 她夫婿是沈家独苗,到了沈康这一代还是一脉单传。 偏偏沈康自小体弱多病,遍访名医都说他先天不足,无药可医。 眼看沈家就要绝后,沈从武忽然来信说有办法可以治好沈康,随同信件而来的,便是这引魂借命的邪术了。 刚开始,看了具体施展方法的她也犹豫过。 可后来丈夫在军中暴毙,儿子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已经快被绝望逼疯的沈夫人几经思量,终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并且马上将实施恶毒计划的目标,锁定在了东城外贫民的身上。 那些本就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贱民,多一个少一个,又有谁会关心呢 于是她使钱找了一些泼皮闲汉,让他们每天在东城物色合适的人选拐来给她。 很快,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徐灵玉,便被他们盯上了。 事情原本进行的很顺利,那引魂借命的法子当真有效。 眼看着儿子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欣喜不已的沈夫人将心底最后一点儿良知也抛到了脑后。 只是却没想到过不多久,徐灵玉残余的命魂化作厉鬼索命,再次害得沈康病倒。 可她怕邪法借命的事情败露,又不敢去请官府,或者正道宗门的人来捉鬼降魔。 至于后面的事情,孙邈已经都知道了。 沈夫人在讲述的过程中非常平静,完全没有丝毫愧疚的表情,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这恶妇,就一点悔意也没有吗”楚一看不下去了,冷呵道。 哪知道沈夫人嘴角一撇,勾出一抹冷笑:“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第十四章 蛇蝎终横死,鸿鹄始欲飞 “没想到,你们居然真会为了一个贱民查到这里。” 听完沈夫人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在场的人皆已怒不可遏。 李四抱着断手,疼得龇牙咧嘴仍忍不住呛道:“你瞅你那埋汰样儿,脸都不是囫囵个儿的了还搁这得得搜搜的。要不是俺有伤在身,今天高低削你个瘪犊子……” 只有一旁的徐母轻抚手中草人,不为所动。 “她与你一般没了丈夫,同样一人抚养独子,你何忍害她孩子性命”楚一冷着脸道。 “哼,她生的是女儿,家门本已绝后,又是一贱民,何惜之有”沈夫人油盐不进,“只要不害我儿性命,我任你们杀剐便是。” 孙邈已经没了对话的兴致。 对他来说,这姓沈的女人才是疯婆子。 哪知此时,徐母却突然大笑:“她儿子可不能死,还该长命百岁!那可是我玉儿的命换来的,怎能轻易死了。” “……” 又说疯话了。 沈夫人闻言却愣了,抱着沈康,抬头看向抚着小草人的徐母,两个女人对视良久。 也不知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想到了什么,忽然垂下泪来。 初时啜泣,继而嚎啕大哭。 不过孙邈心中只有厌恶,并无一丝怜悯。 若是恶人掉几滴眼泪就能得到宽恕,那不幸枉死,还要永远承受命魂残缺之痛的徐灵玉又算什么 拖着病体独自承受丧女之痛,最后疯疯癫癫的徐母又算什么呢 楚一也不打算任她就这样哭下去,冷声道:“恶妇!传你邪术的道人到底是何身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留你全尸。” 神州异变,她身负调查之责,说起来这才是正事。 寻常命案,还不会惊动天谕司派戴罪营的人来。 痛哭之后的沈夫人表情木然,虽仍无只言片语悔改之意,却配合了些许:“夫君信中说那道人是天谕司的人,到前线本是为了……” “一派胡言!”楚一怒道:“戴罪营便属天谕司管辖,天谕司虽与道、佛或其他正道宗门有交流往来,成员中却绝没有宗门中人,又怎会有什么道士” “……这都是夫君信中所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那许多。” 孙邈此时插话道:“那送信来的人呢就没和你说些什么” “没……” “等等!” 沈夫人刚要随口否认,就被孙邈打断了。 他抬手将听诊器放在了沈夫人胸前,“想好了再说,别耍花样。” 听诊器中,沈夫人的心率一路飙升,从大约70次变成了少说90多次,显然正在紧张的纠结。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她心里纠结的内容也顺着听诊器传了过来…… “这大夫要干什么难道他这东西,还能辨别我话中真伪不成 “康儿现在性命握在他手里,不能明着违逆他。 “可陆仙师的口信千叮万嘱,在挖出池底埋的牌位前绝不可去寻他,更不可与旁人说起。现在距离49日才过去7天,这可如何是好……” 之后便是反复纠结的想法,没什么有价值的了。 孙邈拿下听诊器,施施然看着还在眼珠乱转的沈夫人。 不过很快,她似乎就下定了决心:“好,我说,但你们要答应我,不能害康儿。其实那天送信来的,就是道长本人,他身穿紫色道袍,自称陆……”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了。 “……愣着嘎哈接着说啊!”李四有些不耐烦得踹了她一脚。 这轻轻一脚却让沈夫人直接躺倒在地,双眼无规律的乱转,跟着浑身颤抖起来。 没等孙邈再上前查看,她便迅速衰老干瘪了下去。 “……死了。” 几人眼前只剩下一具头发花白,脸上还缺块肉的丑陋干尸。 李四打了个哆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哎妈,俺这一脚……咋这么大威力呢” 徐母看着突然变成干尸的沈夫人,抚着草人,似乎再次发疯的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横流。 而与此同时,孙邈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一种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完全无法反抗的什么东西。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瞬间便消失了。 他却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晚秋的凉风一吹,连打冷战。 再加上之前的法术后遗症,孙邈终于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拼尽全力说了最后一句话:“把他的断手冷藏起来……” 再之后有两种感觉进入了他的大脑——很软,很香。 …… 意识恢复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高挑的屋顶很眼熟,被子也是自己斥资26文钱巨款找人做的棉被。 只是身上残留的淡淡花香有点反常。 终于恢复清醒的孙邈扭过头,便看见了坐在圆桌前看书的楚一。 她还是那身戴罪营的男装打扮,只是现在捧着书,窗间撒下的一束阳光给她镀了层金边,少了几分杀伐,多了些许娴静。 见孙邈醒了,她放下书浅浅一笑:“孙先生,你醒啦。闲极无聊,借你一本书看,还请勿怪。” 孙邈也回之礼貌一笑:“没关系,我还要多谢你照顾。” 这女人美则美矣,他可还记得人家两刀就能把人劈成人棍呢。 再说,他孙邈也不没见过女人的初哥。 楚一笑得更真诚了,这位孙天师果然是高人,与凡夫俗子大不相同。 “你现在怎么样” 孙邈感觉了一下,状态良好,不舒服的感觉也都消失了。 忽然他脸色一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 看了一眼阳光下微笑的楚一,难道……莫非…… 嘎吱——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韩老头正端着一碗黑色液体走了进来。 见孙邈从床上下来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不禁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孙老弟,你可算醒啦。其实你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我早就说你一定没事。”韩老头说着把药递了过来,“可这位楚队正就是不信,这不,把我的镇店之宝都给拿来了。” 韩老头话虽这么说,却仍是眉开眼笑。 沈康的怪病让孙邈一战成名,从此在安阳城的医馆药铺中站稳了脚跟。 这让韩老头也觉得与有荣焉,感觉自己是慧眼识英才。 孙邈接过汤药碗,其中还能看见浮浮沉沉的参片,这一碗下去恐怕要窜鼻血。 他有些感动的看向楚一:“谢谢。” 再想起自己身上换过的衣服…… 韩老接着笑呵呵的道:“还要劳烦我这土埋到脖子的老人家给你换衣服,这回你可是欠了我个大人情啊!” 孙邈:“……啧!” 第十五章 持刀操旧业,神技续断手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四是不幸的,一趟任务回来,右手没了。 还是被自己上司砍得,罪魁祸首也死了,报仇都不知找谁。 但同时,他又是幸运的,堪称简陋的止血处理,敷料也都不是无菌的。 一个晚上过去,他居然没死,只是失血有点多脸色发白罢了。 对朝不保夕的戴罪营罪卒来说,缺胳膊断腿的事情太多。 多到楚一虽然对手下的遭遇也很同情,却还是把他交给了韩老头,自己选择照顾孙邈。 当然,孙邈说过能接好李四的手也是一个原因。 她现在对这个大夫的本事毫不怀疑。 虽然把断手接上这种事,对普通大夫来说匪夷所思,但他可是修行者,天师道的高人呐。 这么一想就合理多了。 李四在被楚一告知沈府发生的事情,并暗示孙邈是修行者之后,也对他充满了敬畏。 此时正紧张加期待的盯着孙邈。 也由不得他不紧张,人在有希望失而复得的时候,最是患得患失。 天谕司可不养闲人,不管你缺胳膊少腿,只要活着就要去出任务。 而这种状态去调查妖魔作祟的事件,死亡的几率何止成倍增加 为了保证有人活着送出情报,一旦形势不对,戴罪营的同僚们卖起队友来那可是一秒都不会犹豫的。 孙邈虽不知其详,但对患者的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也不墨迹,先查看起肢体断面的情况。 出乎他意料,李四的断手保存不错。 不知他们从哪个大户人家的冰窖里搞来的冰,断手被冰鲜保存,又没有冻住造成组织坏死。 而楚一那一刀凌厉至极,断面反而十分规整,降低了手术的难度。 确认可以手术,孙邈立刻开始准备。 一台断肢再植手术,需要详细的术前检查,设备齐全的手术室,和一个专业的手术团队。 眼下……当然全都没有。 但他还有斡旋造化,之所以敢放那个大话,便是斡旋造化的强化能力给了他信心。 首先是麻醉,他选择了最方便的神经阻滞麻醉,麻醉药则选了安全性较高的利多卡因。 毕竟没有超声引导,万一有少量药物入血,也不至于出现太大问题。 针线、一把手术刀、止血钳、v形髓内针。 孙邈取出的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他们见过的。 传统医学其实并非只有内科,外科技术起步也很早。 所以韩老头倒能大致猜出这些东西的用途,此时正啧啧称奇。 楚一和李四就彻底看不懂了,但正因如此,反而对孙邈的信心再度拔高。 心态大概和附庸风雅看名画的人差不多,越看不懂越叫好。 孙邈本想取出手术需要的全套工具,但斡旋造化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 让他不得不在第五次使用之后停了下来。 他感觉再用一两次,就是极限了,那种状态下可没法做手术。 一旦昏过去,等他再清醒过来,李四的断手就该招苍蝇了。 生理盐水倒是可以自己配,浓度问题虽做不到绝对精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就是没办法无菌消毒,但这个无解,器械与皮肤倒是可以火烤加上高度白酒凑合一下。 剩下的,就全看斡旋造化,和李四自己的造化了…… 孙邈先将麻药注入李四上臂的外周神经干附近,做好麻醉。 之后在拿起手术刀的一瞬间他便进入了状态,那是刻入骨髓的专注。 这样子就连旁边的楚一都小小惊讶了一下,这和她每次出刀前的状态极为相似。 首先清创,将腐皮烂肉削去,修剪吻合段的形态…… 手术刀的锋利不出意外的更上层楼,而且在切割时始终有微弱的白光附于其上。 要不是孙邈眼神够好,这大白天的还真注意不到,也不知这有什么作用。 “哎呀妈妈啊~~” 听见李四的鬼哭狼嚎,孙邈皱起了眉:“很疼吗” 难道是自己手生了,麻醉没到位不应该啊…… 李四收声讪讪道:“俺就是太紧张了,忍不住喊两嗓子……孙神医神乎其技,其实一点都不疼。” “……” 清创完毕,清洗断面血管床之后,接下来便是固定骨骼。 孙邈抬头看向楚一:“帮我个忙。” 要将髓内针完美的置入断骨固定,正需要楚一的力量和精确控制。 在向她说明了自己需要的角度和效果之后,楚一纤手一抖,v形髓内针刺入断骨,完美的达到了孙邈的要求。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点当年手术台上和护士配合无间的样子。 接下来是精细活儿,他先以连续贯穿缝合法吻合血管,同时连接断掉的神经。 神经缝合按理说不论粗细都应该在显微镜下完成,这样才能让神经束接的更精确。 但眼下没那个条件,孙邈只能凭感觉来了。 同时以褥式缝合法逐层修复断裂的肌肉,腱内缝合法连接肌腱。 随着手术的进行,孙邈也渐渐找回了当初的感觉和状态,手底下越来越快,但依旧稳定精细。 韩老头越看越心惊,呼吸越来越粗重,脑门都见汗了……这是他不付费就能看的东西吗 这近乎神迹的操作看完,让他韩琦当场驾鹤西游,他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楚一也再一次对孙邈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据她所知,道门的顶尖高手确实可以将人断掉的手再接回去长好,甚至疤都不留。 可那都是至少身具至少金丹修为的强悍实力,通过密不外传的高强法术、再借助有价无市的极品丹药才能完成的。 而孙邈哪用过什么法术他到现在连个净水咒都没念过! 极品丹药好像倒是用了,但那只是麻药而已啊。 这接手的过程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至于李四嘛……在孙邈和楚一给他固定断骨的时候,他就眼一翻晕过去了。 …… 历经整整两个时辰,从清晨干到晌午,孙邈终于缝皮结束,完成了来到大安朝之后的第一台手术。 “好了,找韩老给你开些补气血的方子,记得每天来我这里换药就好了。”孙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李四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楚一急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不快谢过神医大恩!”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孙神医再造之恩,李四没齿不忘!” 手臂恢复,下次任务时活着的可能性便要多上几分。 说再造之恩,并不为过。 “行了,快起来。”孙邈搀他起来,“大老爷们,成何体统。再说你才闯过第一关,后面还要没有感染、血脉通畅才算真的接上了。” 可李四说什么也不肯起身,硬是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站起来。 “想必你们还有要事相商,老朽就先不打扰了,这位差爷补气血的药就包在我身上,稍后来本草堂取走便是。”韩老头告了声罪,忙不迭的走了。 老头要趁自己没忘,赶紧回去把刚才的手术过程记录下来!作为传家之宝流传下去!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孙,恐怕几代人也学不会这种神技。 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今天的见闻日后多加研习,对他们自家的医术也是大有裨益! 李四眯着眼看向大门口,道:“孙神医,这老家伙怕是打算偷学您的医术,您看要不要……” 语气低沉,全然不见之前的娘炮模样。 孙邈吓了一跳,这戴罪营的人看来也没几个省油的灯,连连摆手:“我既然没赶他走,便是不怕他看,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确实不在乎别人学,就算流程记录下来也没用。 打造工具、搞定术后感染和并发症,真到能被大安朝的大夫们掌握时,恐怕都要以百年为单位计算了。 楚一和李四却傻眼了,他们看得出孙邈不是故意谦虚,是真没觉得把手接上有什么了不得。 好家伙,那你觉得了不得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难道还能给别人把心换了不成 …… 李四对孙邈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且不提。 手术结束,孙邈问起了自己关心的另一件事:“徐大娘和沈康怎么样了” 第十六章 彼时门罗雀,此时挤破头 徐大娘与徐灵玉的遭遇是非常值得同情的,但一码归一码。 冤有头债有主,沈从武和沈夫人都已经死了,独留下来的沈康是无辜的。 无论孙邈还是楚一,没人打算把事情迁怒到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孩子身上。 何况他现在状态也不好,从意识恢复之后一直表情木讷、闭口不言,旁人如何搭话逗弄都没用。 就像被勾了魂去。 孙邈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不是心理专科,这方面非他所长。 楚一已经派人去给沈康的娘家报信了,在他们来人将沈康接走之前,自己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已算仁至义尽。 至于徐大娘嘛,眼下的状况更糟。 长时间的病痛折磨、营养不良,再加上异常的精神状态,已经将她的生命力极度透支了。 要不是有找女儿的执念撑着,只怕站都站不稳。 现在心愿已了,大喜大悲之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 抱着徐灵玉附身的草人,一睡不醒。 此时她面色蜡黄、眼睑发白、头发干枯开裂、脉搏细速。 不用做化验,孙邈也知道她一定是贫血、重度营养不良、维生素缺乏、血容量不足性休克。 针对她此时的情况,想让她自己进食饮水是不可能了。 以孙邈的性格,既然答应了徐灵玉治好她娘,那就一定要做到。 自己给徐大娘制订了三段式的调理方案。 第一步,就是纠正她的休克状态,让她的基本生命活动能维持下去。 孙邈忍着眩晕,拿出了以前自己也常用的补液佳品——钠钾镁钙葡萄糖溶液。 一般人都知道,输液必须要“等溶”,不然很容易会因为溶质浓度不同,造成红细胞破裂发生溶血等情况。 生理盐水、5%葡萄糖溶液,都是常见的等溶溶液。 然而除了等溶,液体也是有张力的,等溶未必就“等张”。 不等张的液体输多了,对身体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徐大娘此时的状况,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垮掉,补液同样需要谨慎。 自己拿出来的这种复合溶液,既可以补液补糖,补充身体所需的电解质,还通过这些成分使液体达到了“等张”,堪称补液佳品。 最可喜的是斡旋造化这次拿出来的是整整五升的一大袋,免去了自己需要频繁施法的麻烦。 给徐大娘输上液,等休克纠正之后,再实施后续方案。 虽然没有化验检测,但孙邈也有更普通的办法知道液体到底补足没有——尿量正常,就是休克纠正的一个标志。 沈康和徐大娘暂时就先留在济世堂,好在这里不缺空房。 济世堂是“前堂后室”结构,除去前面诊病抓药的大堂,后面住的地方虽不及沈府,却也不小。 自己住主屋,将沈康二人安排在紧邻的两间西厢客房,绰绰有余。 见孙邈安排停当,楚一抱拳施礼道:“我等还要回沈府处理后续事宜,就不叨扰孙神医了。 “此次多劳孙神医相助,来日若有差遣可到南市的‘清雅斋’报我名号,必当尽力。” 她说的十分诚恳,自己便也不推辞,记下后想了想,还是点了一句:“那沈夫人私藏邪器,与邪道中人往来,说不准家中还藏着什么秘密。 “楚队正在搜查时可以多加留意一些隐秘之处,比如……后花园的小池水底。” 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楚一又不是傻子,立刻会意。 至于孙邈是怎么知道的,她可不想多嘴破坏了与这样一位神医高人的良好关系。 咕噜!! 送走戴罪营的两位,自己的肚子又发出了震天巨吼。 “靠,就觉得忘了点什么,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吃过饭呢!” …… 日月变换,又是一天。 徐大娘的心率脉搏已经稳定,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沈康依旧不动不语,好在知道吃喝拉撒睡,倒不用自己操太多心。 附在草人上的徐灵玉也没什么动静,不知是不是实力大损,所以在“休眠”。 闲来无事,孙邈又研究起了无字书和法术。 通过这两天的使用,他现在已经确定,在精力充沛的情况下,大约可以连续施展5-7次斡旋造化。 力竭之后,需要休息到下一天才能恢复。 使用次数不够精确是因为这法术的“强化”功能,虽一般都是加强物品的原始作用,比如药物的疗效、食物的口味。 但偶尔也会出现听诊器这样的“特殊物品”,损耗要高的多,比如……孙邈拿出一个铜板,苦笑摇头:“也不知这玩意有什么特殊的。” 就在刚刚,孙邈试试看能否用法术变钱,结果不知该哭该笑。 这铜板内蕴光华看上去不像凡物,再加上当时变出来的巨大损耗,一定有特殊功效。 只是无论丢出去当暗器,还是拿出去买东西,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消耗这么大,用法术无限变钱的计划算是告吹了……不过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钱。” 至于新法术【回天返日】,他试着用了一次,那感觉就像在使用vr。 自己在回溯的场景中还可以移动,只是没办法干涉其中的人和物,人也看不到自己。 从消耗上估算,精力充沛时大概能用4次左右,居然比施展斡旋造化消耗还大。 暂时也用不到它,孙邈便没再研究。 “这两天一直在用法术,感觉也没什么提高。”孙邈不无遗憾的自言自语,“看来提高熟练度不能增加使用次数,那就是受限于心神、精力之类的东西了怎么才能提高呢 “既然这是仙术,那或许是缺少系统的修仙法门,就像只会招式,不会内功。”常看小说的孙邈觉得自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天谕司之中应该是有的,回头问问楚一有没有办法可以借阅一下。” 反正自己有斡旋造化,拿着随便翻翻就还回去,到家再变出来就是了。 堪称白女票神技。 时过晌午,孙邈决定开门营业,两贯钱虽然能用很久,可也不能坐吃山空。 卸掉门板之前他还想着,自己治好了沈康怪病的事情似乎已经传出去了,这下总不会没病人了。 没想到刚把门板一拆,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门口再一次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见他撤了门板,立刻骚动起来。 “孙大夫,您今天终于开门啦,我从昨天就一直等你,结果等了一天也没开门!您快给我看看。”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身后另一人拨开了:“你说等了一天,我却没瞧见,我只知道今天是我先来的,要先给我看!” 他旁边另一人好奇问道:“老哥,你什么病” “脚气……” 那汉子闻言大怒:“脚气你说个屁,我这痔疮都五年了,今天又拉血,我先看!” “你们都让开,我上吐下泻!再不闪开吐你们一身。” 眼见门口越来越乱,孙邈无奈双手下压,高声道:“街坊们!感谢大家的厚爱,但在下委实精力有限。另外,鄙号只看疑难杂症,且每日最多限诊五人,望各位广而告之。 “普通病症可去邻街的本草堂,那的韩老先生同样医术高明,定能解各位疾患!” 听孙邈这么说了,众人虽诸多抱怨,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悻悻离去。 自己限号也是无奈之举,目前他治病太依赖斡旋造化了,这个世界又这么危险。 都用在诊病上面,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不好应对。 而且怪病应该更有可能涉及诡异作祟的事情,从而触发无字书,获得奖励。 孙邈已经想过了,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主动提升实力。 这样虽然也冒险,至少却能提前有所准备。 从楚一所说的神州异变看来,这个世界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危险的变化。 他可不想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自己实力不足。 在沈府晕倒之前,那种被什么怪物凝视的毛骨悚然与无力感,到现在都挥之不去。 正想着,却发现人并没有全都离开。 还有一位老太太留了下来。 第十七章 老妇生怪疮,天书显新语 这位老太太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看上去并不像病体缠身的样子。 起码看着比后屋躺着的徐大娘健康多了。 她穿着华贵,旁边还有丫鬟服侍,显然也是富贵之家。 不过瞧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云,定然也有什么烦心事。 孙邈和颜悦色道:“老人家,您是不舒服吗进来说。” 将老太太让进屋里坐下,他再次问道:“您哪里不不舒服啊” 老太太挥手对丫鬟道:“你先出去,我叫你再进来。” “是。”丫鬟应声而退。 嗯看来还是难言之隐 老太太见丫鬟出去,这才低声道:“不瞒大夫,老身其实是生了……生了个疮……” 孙邈听罢长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刚一听老太太说自己生了,吓得他一激灵。 刚想向她老伴儿讨教一下养生之道,原来却是生了个疮! 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啊 他哭笑不得道:“生疮实属寻常病患,老人家无需这般在意,那疮生在何处” 据他观察,大安朝并不像明清一般男女大防。何况医者父母心,在这里大夫必要的检查女患一般都能接受。 或许老人家生疮的位置比较私密,所以颇多顾忌 老太太犹豫了半天,又担心道:“老身这疮生的怪异丑陋,先前已经吓坏了两位大夫,此番切莫吓到先生才好。” 孙邈淡定的一摆手:“老人家无需担心,待我看过再说。” 不就是生个疮吗最多大一些,流点脓。鬼咱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人家见孙邈不以为然,叹了口气,慢慢撩开了裙摆。 将左腿的裤脚提上去,果然一个巴掌大的疮生在了她的膝盖上。 “嘶……”饶是孙邈有思想准备,见了老太太这疮仍然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它不流脓,也不流血,可是……这疮却分明是一张人脸的样子! 眼鼻口耳俱全,却生的极其丑陋狰狞。 深呼吸几次,孙邈终于压下了心里的不适感,皱着眉试图从记忆中搜索这种疾病。 良久,一个词终于从脑海的角落里被翻了出来。 人面疮。 这种病十分罕见,现代医学认为,形成人面疮的原因是在母体怀孕期间,原本的双胞胎一方强势,另一方则发育缓慢。 这种不同步的情况,一般发育不良的胚胎会被强势的一方吸收掉。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时候刚开始做彩超说是双胞胎,等大了却发现只剩一个胎儿。 可也有极少数情况,这种吸收并不完全,二者虽然合而为一,弱势的一方却仍然保持一定的结构独立性。 成为了“胎中之胎”,也就是医学上讲的寄生胎。 而留于体表的寄生胎,便是所谓的“人面疮”了。 “您这个疮,是一直都有吗” 哪知老太太摇摇头:“自然不是,这疮就是三天前才生出来的。 “而且这疮,一到深夜便口吐人言,喊着惨惨惨、冤冤冤,搅的人不得安宁。” 这就更匪夷所思了,老太太说的情况根本无法用寄生胎来解释。 难道,这又是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引起的吗 刚想到这里,无字书恰好又出现了一行墨字: “惩恶诛邪,可获新法” 真的来了! 孙邈心有所感,这次只需将邪魔诛除,便能再度获得新的法术。 邪魔嘛,应该说的就是这个丑陋狰狞的人面疮 自己昨天才将做手术的东西取出来,今天可以再用斡旋造化补充一些。 到时把这人面疮切掉,一道强化版破邪符丢过去不就解决了 简直轻松加愉快……前提是这人面疮像现在这样不会攻击。 于是孙邈道:“这要治也不难,我为您将这疮割掉,之后再敷些药,等伤口长好便无碍了。” 老太太起先听到“割掉”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似乎是孙邈刚刚打出去的名声起了作用,她最终还是点了头:“全凭先生安排。” 于是孙邈关上大门,把老太太让到屏风后的床上,开始准备济世堂的第二台手术了。 这次要比断肢再植简单太多,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孙邈虽然对这怪异的人面疮仍然保持足够的警惕,提前变了一张强化破邪符出来,以防它在自己手术时突然发难。 但总体来说,比起夜探沈府,此时他的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轻车熟路的给老太太做了局部麻醉,孙邈就准备动手了。 “您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不会太久。”他见老太太死死盯着人面疮,甚至有些出汗,便宽慰了一句。 老太太依言闭上眼睛,却还是眼皮直哆嗦。 摇摇头,孙邈下了第一刀。 沿着人面疮的边缘,刚刚用刀切开皮肤,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发出。 “啊——!!” 叫声嘶哑,像敲破锣一样难听,把孙邈吓了一跳。 最关键的是,这惨叫并不是老太太本人发出,而是这人面疮! 此时它正咧开大嘴,惨嚎不停,向其嘴中看去,竟然齿舌俱全。 老太太猛的睁开眼,神情更加惶恐。 孙邈也暗自捏住破邪符,只是等了一会儿,它除了惨嚎却并未发出什么攻击。 “老人家莫怕,待我将这东西彻底割下,免得它日后越长越大。” 这家伙嚎的人心烦意乱,孙邈硬着头皮又割了一刀,那人面疮却忽然口吐人言:“惨惨惨……冤冤冤……” 老太太忙道:“它这两日夜里都是这般叫唤。” 哪知老太太话音刚落,这人面疮忽然说了新词儿:“娘……虎头好疼啊!” 老太太登时如遭雷击。 孙邈还要继续下刀,她却一把拦住,颤声问那人面疮:“你……你是虎头你可是我儿虎头!” 那人面疮用那沙哑如破锣的嗓子啼哭起来:“娘……虎头死得好惨,虎头好疼啊。” “我苦命的儿啊……啊啊啊!”老太太的情绪立刻崩溃了,号啕大哭起来。 这手术算是做不下去了。 而且孙邈也看出来了,事情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暂且将伤口和人面疮一起包扎起来,任那老妇人哭了一会儿。 待她情绪稍稍稳定后问道:“他……真是你儿子” 老妇人抹了把眼泪,抽泣道:“我儿一表人才,却不是这般长相。可虎头确是他的小名,已十几年没这么叫过了,旁人不会知道。”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现在想来,就是在我儿死后,这疮才生了出来……或许真的是他。” 死后成了母亲身上的一块疮,每天晚上喊惨叫冤,难道他是被人杀害的 “敢问,令郎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想到伤心处,又哭了起来:“呜呜……三天前,他先杀了我那儿媳,之后……之后便自杀了。呜呜……” 杀妻后自杀 孙邈愣了一下,怎么能是自杀呢你这剧本不对啊。 第十八章 才俊杀糟糠,少年释前尘 既是自杀,喊喊惨也就算了,喊得哪门子冤 孙邈直觉这里面恐怕大有问题,试探道:“若您信得过我,可否告之以详这人面疮切去简单,但令郎若真的有什么冤屈,这样却恐有不妥。” 老太太摇摇头:“孙大夫有心了,不然这疮……就让它长着,只当它真是我儿,老太婆也有个念想。” “那可不成。”孙邈板起脸正色道,“假使这人面疮真是令郎,他以此面目出现,每日夜半喊冤,想必也希望您能帮他了却心结不是” 最关键的是,你就让它这么长着,我新法术上哪学去 到我孙邈嘴边的鸭子,还想再提溜回去门儿都没有! 老太太见孙邈说的诚恳,终于慢慢说起了事情经过。 她夫家姓宋,祖上以躬耕起家。 后来随着大安朝江山稳固,各地平靖,路上少有匪患,宋家人心思活络起来,便开始低买高卖,做起了那行脚商。 几代人头脑灵活,宋家渐渐富裕起来,开始在安阳城所在的安平县买地置业。 如今的宋家在安阳城,那也是有名的富户。 宋老太的丈夫,人称宋员外,每逢天灾都会开个粥厂,搭棚舍粮。 平日里与邻为善,迎上却不欺下,算是难得在官府、士绅、普通百姓间名声都不错的大户。 宋员外年近不惑才喜得贵子,那年喜的他大排宴宴,广散其财。 只要是城中百姓,无论平时有无往来,只要去道个贺,都是随意吃喝。 一晃,宋家公子——宋彦已是弱冠之龄,取表字寿昌。 或许是平日里积德行善,这宋彦宋寿昌也十分争气。 自小聪慧,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圆了宋家几代想培养个读书人的梦。 宋彦平日交友也和父亲一样,不论出身。再加上出手阔绰,颇有才学,是以交游广阔。 前年又娶了姿容靓丽的青梅竹马为妻,夫妻恩爱,着实惹人羡慕…… 孙邈听到这里,已经怀疑这宋公子拿的是本该属于自己的穿越者剧本了。 这是什么开挂一样的人生! 不过老太太话锋一转,终于进入了正题:“可今年一入秋,虎头……彦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总是流连青楼,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时间一长,便与我那儿媳争吵起来。说来也是我儿不对,我这为娘的也训斥过他,甚至他爹也狠下心动了家法……哪知这孩子偏不悔改。 “要说我那儿媳也算大度,甚至答应让他索性将看上的女子纳回家中做妾,也好过总不回家。谁知那天二人大吵一架之后,他就、他就……呜呜呜……” 老太太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啼哭起来。 孙邈听了忍不住感叹,真他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这么好的一手牌,王炸四个二,那宋彦居然也能打个四带二出来! 听到现在,这就是个富家子被青楼狐媚子勾引堕落,贤妻苦劝不成,最后居然丧尽天良杀妻,又畏罪自杀的事。 可也还有疑点,倘若事情真就只是这样,那宋彦有什么可冤的 冤的该是他那青梅竹马的妻子好吗! 孙邈感觉这件事,还是要亲自去宋家看看再说。 首先要判断的就是宋彦的死因,到底真是自杀,还是另有蹊跷。 “那令郎近日,是否真的透露过厌弃妻子,或是厌世的念头” 宋老太摇摇头:“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即便近来颇多争吵,我儿却也应当不曾动过此念。” “令郎夫妇可曾出殡下葬” 若是已经埋了,他们估计不会同意自己刨坟掘墓,那调查起来就要困难许多。 好在老太太摆手道:“他二人尸身尚停在家中,未曾下葬。” “那不知可否容在下前往府上勘察一番,也好看看其中是否另有蹊跷” “这……”宋老太犹豫半晌,见孙邈一脸诚恳,终是叹道,“唉,那便劳烦孙先生了。” “那好,您且先回府,容我准备一番,晚些时候便到贵府叨扰。” 吃过一次亏,孙邈这次可不打算就这么莽去宋家。 宋彦成了人面疮长在老母腿上还好说,他那青梅竹马的媳妇呢 万一怨气不散化作厉鬼,自己什么准备都没有,去了岂不是送菜。 待宋老太回去,孙邈看了一眼沈康和徐大娘,叮嘱了沈康几句别乱跑、别做傻事的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拿上药箱和听诊器,还有变出来的破邪符,想想又把徐灵玉附身的草人也带上了。 孙邈打算先去南市“清雅斋”找楚一帮忙。 想来他们既然替天谕司调查神州异变,对这人面疮的事情应该也会感兴趣。 结果刚打算出门,外面却又来了一票人。 一人头前骑马,后面四个脚夫推着两辆大木车。 “来,把东西都抬进来。”头前骑马的中年人翻身下马,招呼着身后的脚夫,便开始将木车上堆着的东西往济世堂里搬。 周围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又凑了过来,准备吃瓜。 孙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些人,忙上前阻拦:“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领队的中年人打量他几眼,连忙上前几步深深一揖:“在下清阴县齐隆,见过孙神医。” 清阴县倒是不远,就是安平的邻县。 可是齐隆是谁没听过啊。 见孙邈没有反应,他立刻补充道:“我是沈康的娘舅。” 孙邈这才恍然:“哦,你们是来接沈康的,他就在后屋,你们进来。” “好!”齐隆赔笑点头,挥手招呼道,“都愣着干什么,搬东西啊。” “哎,你这是” “在下都听说了,沈家惨遭恶鬼杀害,我那妹子也……”说到这他面现悲戚,抽了抽鼻子,“不过幸得孙神医大恩,保下了我那外甥,给沈家留下香火。 “想必我妹子在天有灵,也定然感恩。这些东西聊表寸心,先生切莫嫌弃。” 感恩就算了,她不想把自己扒皮拆骨,孙邈就谢天谢地。 不过他也明白了,这个经过“改编”的事情经过,肯定是楚一他们的人告诉他的。 自己也没必要说破,很多时候知道的太清楚,也未必就是好事。 齐隆运来的东西大都是布帛。 大安朝布帛也是可以当钱花的,反倒是金银在市面上不怎么流通。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铜钱,一小袋银锭,各类名贵药材、古玩字画之类的杂物。 加一加大概有百贯钱以上了。 算上之前沈夫人给的两贯,孙邈距离腰缠万贯,还差9898贯。 哦,自己还欠着老韩200文,那就是还差9898贯零200文。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大安朝物资丰富,货币价值很高。 真要是在这里腰缠万贯,那财力可比某些弹丸小国还强了。 “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我份内之事,这些……” 见孙邈要推辞,齐隆板起脸道:“在下家中虽略有薄产,这些谢礼却也花费颇多,若孙神医仍是嫌少,在下就只能动用康儿继承沈府的家资,以答谢神医之恩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矫情了。 等他们搬完东西,孙邈便将沈康带出来与娘舅相认。 齐隆非常激动,相比之下沈康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在自己询问此人是不是他娘舅时点了点头。 齐隆又对自己道谢一番,便要带沈康离去,哪知这孩子却突然回头看向孙邈。 几日来第一次开了口:“孙大哥,我娘……真的是坏人吗” 沈康小脸努力绷得很紧,抖动的嘴角和湿湿的眼睛却还是出卖了他。 原来,那天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难怪醒来之后一言不发。 孙邈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但这世上只有你,没资格说她是坏人。” 他不想这件事永远成为这孩子的梦魇,作恶者终食恶果,已经够了。 沈康终于绷不住了,所有委屈、害怕、迷茫、悲伤,都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哭发泄了出来。 齐隆不明就里,只得好言安慰。 许久,哭声渐止,沈康朝孙邈深鞠一躬,跟着齐隆走了。 小小的背影似乎少了几许童真,多了几分成熟。 或许一时仍无法释怀,但时间会帮他的。 孙邈唏嘘一阵,便也挎起药箱,出门往南市去了。 第十九章 缔造医联体,虎胆玲珑心 从济世堂去往南市,路上会经过邻街的本草堂。 孙邈正好有事要找老韩,顺便把欠的200文钱还他。 相比自己济世堂过去的无人问津,老韩的本草堂可谓是病患络绎不绝。 再加上他刚刚把自己的病人也介绍到了这里,此时更显红火。 韩琦的家传医术并没有什么独到玄奇之处,但他这个人虚心好学,又不排斥新事物。 这些年从胡医、巫医那里借鉴了不少手段,加上他本人医德不亏,这些年倒是把继承的本草堂经营的不错。 来看诊的、拿药的排起了长龙,把负责抓药的小徒弟忙得不可开交。 “这位公子,看病请您去排……呦!原来是济世堂的孙大夫啊,您快里边请。”堂中正维持秩序的小伙计认出了孙邈。 屏风后正在给人看诊的老韩也瞧见了孙邈,忙完手头这个病人便把差事交给了儿子,自己连忙跑过来。 韩琦顶着俩黑眼圈,笑得像夺完了满山笋的大熊猫:“孙老弟,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老朽未曾远迎,老弟千万莫怪啊,哈哈。” 老韩土快埋到脖子的年纪,主动过来和孙邈称兄道弟,言辞间似乎还对孙邈十分尊敬。 就算是客套话,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是引起了不少的议论和诧异。 这时就轮到知道内情的人科普了,他们纷纷把这两天济世堂发生的事、孙邈的医术告诉那些不知情的人。 倒是又把孙邈的声望抬高一截。 “咱们换个地方说。”孙邈见众人都在议论自己,有点不自在。 韩琦忙将孙邈请到后宅。 二人分宾主坐定,孙邈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韩老,你怎么整成这样,昨晚上失眠了” 韩琦尴尬的笑笑,心说还不是你那手术的记录弄的。 醉心研究的韩琦没看时间,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见他不愿多说,孙邈也不再追问,说不定是因为他们老两口夫妻生活和睦呢 “我这次来是有三件事,第一嘛,先把钱还你。”孙邈说着摸出了200文钱,“大家这么熟,利息我可就不给了啊。” 韩琦偷学孙邈的手术流程,正是心中有愧的时候,哪肯再收他的钱 连连摆手道:“区区200文罢了,孙老弟休要再提。你若执意还钱,那你往我这介绍的病人,我也需给你礼金才是。” “一码归一码,病人的事一会儿我和你说。”孙邈正色道,“你眼里的区区200文,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那时我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没你接济,也不会有今日。” 见孙邈如此重情重义,韩琦心中阵阵惭愧,越发觉得自己偷师的行为不堪,终于一咬牙道:“孙老弟快别说了,老哥哥对不住你啊。” 说着老眼一红,甚至有抹眼泪的倾向。 这可吓了孙邈一跳:“哎哎,韩老你这是闹哪出怎么就对不起我了。” 韩琦愧疚道:“你一身医术,老朽望尘莫及。日前施术之时不曾避我,已是莫大恩惠,老朽本应知足。哪知道……我居然猪油蒙了心,偷偷将你的医术写了下来。” 说完又是痛心疾首的一跺脚:“唉!老糊涂啊,也罢,我这就去将它拿来烧了。之后老弟愿打愿罚,老朽都依你便是!” 孙邈听完人都傻了,这都哪跟哪啊至于吗 对大安朝的人来说,真至于。 未经人许可偷学别人本事,放在哪都是大忌。 若是发生在那些修行者门派,轻则废去修为、逐出门墙,重则砍手剁脚、甚至丢了性命。 只有孙邈这种想学什么都能网络检索的现代人,才拿这不当回事。 他好不容易才劝住韩老头:“行了,我若有心保密,那天便不会留你呆在那里,不必纠结这些。” 见韩老头还是不能释然,孙邈又道:“那不如这样,这200文钱我也不还你了,权当学费,咱们两不相欠。” 200文买那断手重续的医术,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韩琦知道孙邈是给自己个台阶下,心中感佩这年轻人的大度,也更坚定了自己今后要和济世堂站在一起的心思。 医术通神,又有如此胸怀的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孙邈见闲事说完,便聊起了此行更重要的目的:“我那济世堂,想和你的本草堂正式结成‘医联体’,不知你意下如何” “呃……何谓医联体” 之后孙邈简单解释了一下,其实所谓医联体就一个作用——互相转诊。 自己可以将常见病、多发病的患者转给韩琦,就像今天一般。 等韩琦遇到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再给孙邈转回来。 这样一来,便能大大提高孙邈接触疑难杂症的概率,增加无字书的触发几率。 韩琦的病人也会比之前更多,算得上双赢。 反正以目前斡旋造化的使用次数,孙邈又不通古医学,也确实看不完那许多病人。 当然,把疑难杂症的病人转给其他大夫,这无疑有损声望,相当于公开承认自己医术不如对方。 但韩琦此时哪会在意这些,他对孙邈已是心服口服。 别说他了,找遍安阳城,韩老头也不觉得谁能有孙邈这份本事。 而且这样一来,还能让自己的本草堂也蒸蒸日上,自是满口答应。 “不知这第三件事” “我有一个病人,长期患有哮症。又因为营养太差,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也不能进食饮水……” 不等孙邈说完,韩琦立刻苦笑着打断了他:“老弟,你又何必挖苦老哥哥我呢这样的人不消一时三刻便要离世,你尚且没办法,老朽又哪能救他。” 见韩琦误会,孙邈微笑摆手:“她的哮症我已控制住了,眼下我也在给她增补元气,这些不劳韩老。 但等她恢复神志能吃能喝了,这饮食进补方面却非邈所长,到时还需请韩老来一起合作。” 韩琦傻了,都不能吃喝了,怎么增补元气又不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修行者。 但发生在孙邈身上,他倒也能接受,而且他敏锐的察觉,这又是个大好的学习机会! “孙老弟开口,老朽义不容辞。” 事情谈妥,孙邈出得本草堂,继续向南市而行。 与此同时,南市,清雅斋。 表面上这只是个古玩店,其实却是天谕司与戴罪营的人接头的地方。 之所以要搞这么隐秘,是因为那天谕司设置之初,本意是对各大修行者宗门进行监视、刺探。 甚至对一些不听话的宗门,暗中给他们找些麻烦。做这种脏活儿,自然不好大张旗鼓。 天谕司明面里,也只是负责皇室祭天、祈福罢了。 当然,发展到今天,它的真实功能早已不是秘密,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后院中,一个留着两撇胡,气度不凡的便服中年男子正坐在藤椅上。 此人翘着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一个木制牌位。 楚一和李四在他面前恭谨而立,他却头也不抬,显得十分倨傲。 许久这人才出声:“做的不错,各记军功十点,李四你先下去。” 李四大喜,以往每次才记五点军功,此次直接翻倍,看来这个从沈府水池里挖出的牌位果然很重要。 “是!罪卒李四告退。” 中年男子只摆摆手,看都不看他一眼。 待李四出了后院,又过了几息,他却忽然起身,对楚一和蔼笑道:“妙贞,这几日劳碌辛苦啦,快坐下歇会儿。” 其他罪卒若见了,怕不是下巴要惊到地上。天谕司里面专掌戴罪营事务的铁面于大人,几时变成邻家叔叔了 楚一抱拳施礼:“于大人不必客气,若无其他事情,楚一便告退了。” 于天德见状苦笑:“唉,楚老大人的事情,我知你心中有气。可眼下宗门势大,我等也只能徐徐图之啊。” “楚一不敢。”只是过了一会儿,楚一态度终于软化,“祖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于天德笑道:“楚老大人借此机会种花养鸟,倒是可以好好休养,每日闲适得紧。就是与我们说起你时,颇为担心。” 楚一秀眉微蹙,叹了口气,终于也不再板着脸了。 二人聊了一会儿,于天德忽然问起孙邈:“据你所言,那孙姓大夫绝非什么不起眼的小鱼小虾。为何以前不曾听过” 楚一摇摇头,于天德都没听过此人,她哪里知道。 “你观他品性如何” “虎胆玲珑心,仁善却不乱发慈悲。” 于天德第一次听楚一对某人这么高评价,一时没说话。 忽听有人往后院走来,他忙在藤椅坐下,恢复一脸倨傲。 一人进院,单膝下拜:“报,一人自称孙邈,于店中求见楚队正。” 第二十章 摄魂骨莲牌,军功换嘉奖 可惜这方世界没有跑得最快的那个男人——曹操,不然“说曹操,曹操到”用在此时倒是贴切。 于天德挥退传信之人,对楚一道:“待我回司调查一番此人背景再做定夺,眼下先尽量与之交好。” “是。”楚一抱拳行礼,说罢便要离去。 “等等。这牌位也是那人提点你才获得,你且拿去试探一番,看他说些什么。”于天德将牌位递过,随后表情变得柔软,“妙贞,你父生前与我情同手足,我向来视你如自家亲人。 “现如今你虽身陷戴罪营,却不需如此以身犯险。于叔大本事没有,但将你调至……” “多谢于大人关心,楚一告退。”楚一说罢扭头便走。 被拒绝了好意的于天德也不着闹,只是无奈叹息。 这兄弟闺女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强了,跟她父亲、祖父简直一个样。 “你也去。”院子里已空无一人,于天德也不知在和谁说话。 也没人回应,显得颇为诡异。 …… 安阳城是安平县的治所所在,在大安朝虽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大城,却也还安定繁荣。 “冰糖~~葫芦儿~~” “香菜,辣青椒哇……” 晚秋,正是五谷丰登之时。 南市街上,贩夫走卒吆喝不断,行人如织往来不绝。 店铺行肆林立,布店、铁铺、粮油、书画……一应俱全,各家店铺的幌子接旗连旌,好不热闹。 清雅斋便开在街口一个好位置,店中各类名贵的古玩字画,平日里总能吸引些达官贵人。 孙邈此时已被请到了会客厅,落座奉茶,掌柜的十分客气。 不多时,便有一女子推门而入。 发黑如墨,眼若星辰。 哪怕只着素色衣衫,不施粉黛,仍旧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楚一穿便服,作女儿家打扮。 “孙神医来了,不知可是有何要事”虽是如此打扮,楚一却还是行了个抱拳礼。 “楚队正。”孙邈起身回礼笑道,“可别叫我什么孙神医了,叫孙邈就好。不知沈家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关于这件事,我还正要去找足下。”楚一将手中的木牌递了过来,“我依足下之见,差人去沈府池底发掘,果然找到了这个木牌,却不知这是何物” 孙邈接过,那长方形木牌拿在手中比想象的要重,通体呈黄褐色,其上雕有怪异的图案。 初看上去,那只是一大朵微微泛红的莲花。 然而细细观察却能发现,那娇艳欲滴的莲花竟是由累累白骨图案组成,每片花瓣上还雕有一张扭曲的人脸。 这朵骨莲雕工精巧无比,却让看得人不寒而栗。 此时无字书也出现了相应的文字: 【摄魂莲牌】:外道法器 功能:金丝楠木雕成,于阴月阴日埋入阴地四十九日,再以自身精血刻画摄魂骨莲,可摄取方圆1里枉死之人命魂,并隔空传递至同样融入精血制成的储魂莲瓶。 品质:黄阶上品 又是针对人魂魄的邪门玩意。 现在孙邈觉得,那陆道人恐怕是故意将残缺的引魂借命术教给沈夫人的,为的便是育出厉鬼,方便他搜集更多的枉死游魂。 沈从武的死只怕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边疆军中最不缺的就是枉死之人,恐怕他在那边也留了这么一手。 线索逐渐汇集,那陆道人的谋划也开始浮出水面,只是不知他搜集这么多魂魄要做什么 孙邈看着楚一正色道:“这似乎与那引魂针一般,是用以摄取枉死者游魂的阴邪法器。沈府一干枉死的下人,甚至张三、沈夫人的命魂,恐怕都被收走了。” 楚一脸色骤变:“如此说来,沈夫人口中那妖道恐怕另有所图。” “沈从武之死只怕也不简单,军中枉死者众,恐怕更方便他搜集游魂,你们最好也和兵部那边通个气。” “我会报上去,想必天谕司自会有所应对。” “对了,那陆姓道人,你们可有线索” 楚一摇摇头:“天谕司正在查,安阳城那几日并没有姓陆的紫袍道人进城的记录。边军与安阳相隔太远,派去查证的人恐怕还没抵达。 “但现在看来,他不一定就姓陆,平素也未必真爱穿紫袍。或许都是他为了混淆视听,故意留下的障眼法。” 孙邈也想到了这一点,做这种事还大张旗鼓,这不是厕所里点灯么 “这样一来,线索不就断了” “那也没有。那引魂借命之术,还有这莲花图案的法器铭纹,确属道门中的邪派手法。安平县的修行宗门中道门只有四派,逐一排查总能有些收获。 “虽也可能是外地来的妖道,但看他对沈家的了解,还是这四派中人的嫌疑更大。” 听楚一分析完,孙邈也觉得有理。 但愿天谕司能早日抓住此人,毕竟是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足下此来,还有其他事吗” 孙邈有些不好意思,才刚两天就上门找人帮忙,总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但事关自己的安全和未来,却也顾不上客气了:“其实是这么回事……” 随后他将宋家的事情告知楚一。 “宋家公子死的蹊跷,死后又化作人面疮夜夜喊冤,我觉得这里面恐怕另有隐情。”孙邈想了想劝道,“或许这件事也与神州异变有关呢不知楚队正有没有兴趣……” “好。待我整理片刻,咱们就出发。”自己话没说完,楚一就痛快的答应了,随即起身离去。 留在会客厅的孙邈还没反应过来。 他本以为楚一需要请示天谕司,而且这件事现在全是孙邈的推测,天谕司肯派人帮自己的可能性极低。 怎么她自己就做主了戴罪营的罪卒,什么时候有自主行动的权力了 不多时,楚一换装完毕,二人便结伴同去宋家。 路上孙邈随口问道:“楚队正,不知咱大安朝,有没有什么地方的修炼功法、志异典籍是可以对外借阅的” 本来这只是路上闲聊,他根本没报任何希望。 那韩老头记录自己做个手术都惭愧的跟神经病似的,照这个尿性,那涉及修炼的书籍肯定更是密不外传的。 楚一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这种东西借阅那是不可能的。” 孙邈心道果然如此,也没当回事。 却听她话锋一转:“不过,戴罪营的军功除了脱罪,也可以在天谕司兑换各类丹药、功法、法器之类。足下虽非戴罪营的人,此次沈府一案却有大功,天谕司也为足下记了10点军功。” 这既是于天德暂时为了交好孙邈做的拉拢,也是一种试探。 戴罪营军功能换的东西,对散修而言虽颇有吸引力,但哪个成气候的宗门都不缺。 若孙邈真是宗门高人,以他的实力地位必然看不上这些玩意儿。 若不是,值此风起云涌之际,谁都不介意多个本领高强的朋友。 听闻此言的孙邈立即双眼放光:“焯,还有这等好事” 第二十一章 宋府救员外,作法欲回天 孙邈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待此间事了,定要去一趟天谕司在安平县的大本营,瞧瞧都能用军功换点什么。 不过,他也从中发现了天谕司针对戴罪营炮灰的险恶用心。 你有军功如果存着不用,那你的实力不能大幅提高,在攒够军功恢复自由之前恐怕就会死掉。 但要是不停的用军功兑换资源,那就可能永远攒不够需要的量,而且很可能随着实力提升,会被派更加危险的任务。 想到这孙邈有些不寒而栗,还好我不是这劳什子戴罪营的人。 看看一旁的楚一,他不禁有些同情。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他又不是谁都能拯救的唯一神,便也没说什么。 之后孙邈又向楚一详细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疑点。 二人一路来到宋家,见门口竖起一面安魂幡,早有身着素衣的宋府下人等在门前。 瞧见孙邈二人,便连忙小跑过来,待到近前看着一身罪卒打扮的楚一畏缩道:“这位大人,您来鄙府不知有何贵干” “我是随同这位孙大夫前来,你无需介意。” 家丁点头称是,将府门打开:“孙大夫,主母已等您多时了,二位请。” 随他走入宋府,这里风格又与沈府不同。 虽然都是高门大户,但宋府奢华气更浓一点,也就是更像暴发户的意思。 院中角落里,养着锦鲤的青白石梅花石槽、竖着太湖石立峰的汉白玉兽耳海波石盆……不一而足。 名花异草更是到处都是。 只是贵则贵矣,都堆在院里却显得有些杂乱,缺乏美感。 难怪宋家几代都想培养个读书人出来,这格调就算再有钱,也很难真正融入上流圈子。 此时宋府各处都已挂上丧纸,不同于普通人家,宋家修有专门的祠堂,灵堂便设在那里。 孙邈本想第一时间查看宋彦夫妇的尸体,只是此时那里时有接到报丧的亲友吊唁,多有不便。 于是先和楚一去见了宋老夫人。 她此时正守在卧床的老伴身边哭成了泪人。 孙邈一见忙问:“宋员外这是……” 宋老太哽咽道:“我回来与老爷说起彦儿或许有什么冤屈的事,哪知老爷一激动,突然就不行了……” 孙邈一听,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拿着听诊器就奔宋员外去了。 宋员外躺在床上,嘴唇发青,呼吸浅快,呼吸时伴有痰鸣。 心音低钝,脉搏细弱,两肺还有湿啰音,双腿双脚都已水肿,一摁一个坑。 老头子这是心力衰竭诱发呼吸衰竭了啊。 好家伙,还好自己来的及时,不然这父子二人怕是要前后脚走了。 “宋员外病情危重,我先为他诊治再言其他。” 宋老太一听连忙起身让出地方。 “先把他扶起来,取被褥垫在后面让他半坐。” 丫鬟依言照办,随后孙邈发动斡旋造化,自药箱中取出40毫克呋塞米注射液,立刻给宋员外静脉注射。 呋塞米属于袢利尿剂,作用强大而迅速,将身体中的水份通过尿液排出,以达到快速减轻心脏负担的目的。 丫鬟和宋老太都是第一次见这种治法,皆是瞪大了眼睛。 不过孙邈今时不同往日,名声在外的他倒是没有再遭到质疑。 “去拿个夜壶给宋员外接着,他大概很快就会排尿。” 丫鬟去拿夜壶。 楚一闻言连忙退出屋外。 夜壶摆上不过片刻,宋员外的尿就下来了,还不止一次。 三泡尿一出,老爷子奇迹般的不那么喘了,气色也比刚刚好了不少。 “宋员外,宋员外” 在孙邈呼喊之下,他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您病了,我是来给您治病的大夫,明白的话就点点头。” 宋员外虚弱的轻轻点头。 宋老太和丫鬟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刚刚宋员外明明都要不行了,才治疗了这么一会儿,居然就醒了! 而且这孙大夫也没干什么啊,好像就把什么药用针引进了老爷体内。 真是神了! 见宋员外睁眼,孙邈满意的点点头,再次发动法术,又取了一片硝酸甘油。 “张嘴,把这药片含在舌头下面。” 老头照办。 又过了半晌,宋员外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看向孙邈道:“多谢神医救命。” 宋老夫人大喜,也要下跪叩谢,被孙邈连忙拦住:“老人家这可使不得,治病救人本属在下分内之事。宋员外还需要静养,我们出去说。” 二人来到后院,宋老太又连连称谢不提。 待她冷静下来,孙邈问道:“不知能否引在下去看看宋公子出事的屋子” 既然尸体暂时无法查看,不如先去看看现场。 宋老夫人自无不允,便引着孙邈和楚一去了宋彦夫妇的卧房。 只是他们可不会有什么保护案发现场的概念,此时这个房间早都已经收拾过了,根本看不出宋彦尸体被发现时是个什么样子。 楚一在房中兜兜转转了一圈,无奈对孙邈道:“这房间被收拾的这么干净,现如今已是什么都看不出了,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啊。” 不过孙邈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沮丧的样子,从容淡定的踱着步。 闻言背着手笑道:“即使如此,有些东西还是掩盖不住的,仔细观察总能有些收获。” 这是装逼的屁话,让包拯之类的人物来或许真能看出什么,他孙邈可没这个本事。 不过他另有办法。 今日已用了4次斡旋造化,消耗不小。 但他感觉了一下,再用一次【回天返日】应当没什么大碍。 依照宋老夫人所说,这宋家公子便是在三天前出的事。 而回天返日刚好可以回溯三天! 没想到,刚学的新法术,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孙邈站定,闭目冥思,同时心中默念: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他闭着眼的视野立刻变得白茫茫一片,几息之后再度恢复黑暗。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狗彘鼠虫之辈!枉我宋彦一直将你当作手足兄弟,你竟然坐下此等事来!” 耳边近距离传来的一声大喝,吓了孙邈一跳。 他睁眼便看见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刀,正涕泪横流的指着另一个人大骂,看来正是宋彦。 而被骂那人看样子也是读书人,只是衣衫看上去要比宋彦差不少,甚至裤脚还有个补丁。 而一旁,还躺着一个女子,胸前还在汩汩流血…… 第二十二章 冷酷穷书生,误留血指印 孙邈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勾起冷笑。 呵呵,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还杀妻之后自杀 那这第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老本行是医生,但孙邈好歹也是受到那么多文艺作品洗礼的现代人…… 嗯……虽然主要是某死神小学生,而且后来因为他总也毕不了业,大有和孙邈比命长的架势就不看了。 咳咳,那不重要。 现在看来,这事果然不像宋老夫人说的那么简单。 “你说话啊!你这个畜牲,你说话啊!”宋彦举刀指着另一个书生,拿刀的手不停颤抖。 而那位穷书生则一脸平静:“从你霸占宁儿的那天起,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宋彦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 书生看着宋彦,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双眼血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宋彦气极反笑,大笑数声后高喊道:“来人呐!来人呐!给我打死这个畜牲!” 书生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任由他喊人。 只是宋彦喊了半天,却一个人都没喊来。 这时那书生才第一次有了表情,他冷冷一笑,那笑容里有嘲弄、有痛苦、有解脱。 之后他没再说什么,几步冲上去便抓住了宋彦拿着刀的手。 宋彦虽然长得高壮,营养状况很好,却明显缺乏打架的经验。 那穷书生却刚好相反,虽然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却对暴力一点不陌生。 抢夺宋彦的刀只是个幌子,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之后,书生突然一个膝撞顶在了宋彦的要害部位。 猛然遭受重击的宋彦立刻趴伏在地,手上的刀也被书生夺走。 那书生从容的将刀扔到一旁,坐在宋彦身上,用胳膊锁住了他的脖颈。 宋彦颈部被锁,呼吸困难,整张脸憋的通红。双手乱拍,双腿乱蹬却又挣脱不得。 他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身下秽物随着生命的流逝也泻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那书生都一言未发,显得非常冷静,甚至冷酷。 只是因为发力,脸也憋的通红,额头青筋暴突。 几息之后,宋彦脸色青灰,彻底没了动作。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骚臭味。 那穷书生又勒了一会儿,起身大口喘了几口气,居然已经恢复了平静。 孙邈因为工作的原因尚能不为所动,可这书生刚杀了人,空气中味道又这么重,居然也处之泰然。 要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要么就是他心理素质强到恐怖。 这书生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也没像影视剧里经常表现的那样癫狂大笑什么的,只是很漠然的开始收拾现场。 他先是解下了宋彦的腰带,搭在房梁上系好,随后取来凳子,有些吃力的将宋彦脖子套进了腰带。 尸体成功挂上房梁之后,他又取回刀子扔在了宋彦脚边,最后把凳子向宋彦身后的方向踢倒。 布置好上吊的场景,书生走到那已死的女子身边,一屁股坐在了血泊里,状似极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 这一切都看得孙邈头皮发麻,这家伙恐怕已经在内心模拟,甚至实际演练过不少遍了。 从杀人到布置现场,他都表现的极为熟稔。 犯人自己是看见了,看上去应该是情杀 不过搜集证据成了问题,这年头又不能采集指纹,要怎么才能指证这个家伙呢 就算报案,交给衙门审理,也不能跟人家说自己是通过法术亲眼看见的呀…… 正发愁,忽然书生有了新的动作。 他起身笔直朝屋内角落里的白釉双耳瓷瓶走去,其中插着几幅宋彦闲时自己作的画。 书生显然对这些画不感兴趣,却从中掏出了一面卷起来的锦旗。 他将锦旗打开,孙邈凑过去一看,上面绣着:“佑丰十六年丙午科,贡举中式”。 孙邈虽对古代科举不太了解,但从字里也看得出,这应该是纪念当时宋彦中了举人的锦旗。 他拿这玩意干什么 看他直奔这东西而来,恐怕也不是第一次来宋彦夫妇卧房,早就知道锦旗放在这里面。 只是他光顾拿这锦旗,似乎却没发现刚刚摸那女子而带血的手,在拨那些画卷时不小心留了个血指印在上面。 孙邈见此不禁心中窃喜。 拿,赶紧拿走,正愁没证据可以指证你呢。 这人还是太年轻啊。 穷书生居然就真的从案发现场偷走了这面锦旗。 后面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第二天,见日上三竿他们夫妇还不起床的丫鬟发现了二人的尸体。 一家人伤心痛哭之后,便开始着手办丧事了。 看过了三天的事,眼前场景渐渐发黑。 随着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孙邈又回到了现实。 再看一旁的楚一,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孙邈有点尴尬,自己施法之前,是个什么状态来着 三天的时间感同身受,他都忘了现实中对话进行到哪了。 “孙先生不是说,即使收拾过也会留下一些线索吗”楚一眨巴着大眼睛,在等孙邈的下一步动作。 “哦……啊哈哈,是啊是啊。”孙邈倒背着双手干笑两声,掩饰尴尬,“只要是人为布置的凶案现场,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见楚一颇为认同的点头,孙邈便忽悠……咳,解释的更卖力起来:“换句话说,只要现场有不合理的地方,那很有可能是他杀。却被犯人故意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 越来越入戏的孙邈找到了感觉,把楚一忽悠的连连点头。 “比如这里的血迹!如果是自杀,这里为什么会有血迹呢”孙邈指着没有完全洗刷干净,还留有一些暗红色的地面。 楚一眨眨眼:“不是说宋彦杀妻之后才自杀的吗这应该是他发妻的血。” “呃……我知道,按宋老夫人的说法,这里应该是他杀妻的地方。”孙邈自知失言,赶快拿话找辙,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溜达到了那个瓷瓶边上。 看看瓷瓶中的画卷,孙邈重新恢复了自信:“但是,离这么远的地方,又是与夫妇争吵毫不相干的东西上有血指印,就不太寻常了” 楚一看向孙邈所指,果然,在一幅画卷上,印着一个血指印。 正惊讶于孙邈的洞察力,又见他神秘笑道:“如果这个血指印的纹理,和两个死者都不同……甚至和宋府的人都不同,又说明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亲如真兄弟,先杀后守灵 “说明案发的时候,有其他人来过这里。那个人或许就是真凶!” “说的没错。”孙邈打了个响指,“如果真的是他人行凶,能够不惊动宋府的其他人,还成功将这里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全身而退,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行凶者是神通广大的修行者。要么……行凶者就是宋家的熟人。” 楚一摇摇头:“修行者杀人,无论正道宗门还是邪修,都不会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真想杀这宋彦,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不可能。” 对于楚一的这个结论,孙邈持保留意见。 乍一听似乎没错,世俗的钱财地位,对修行者来说确实与粪土无异。 可凡人真的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比如……魂魄、精血呢 若真的都如楚一所说,恐怕沈府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眼下她说的正好符合自己所见,方便把她往熟人犯案这个方向引导,没必要反驳。 孙邈顺势点头:“不错。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熟人犯案,如果这个熟人不希望别人看出他和平时有异常而引起怀疑,此时他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呢” 楚一蹙眉沉思,然后不可思议的看过来:“难道……他还敢跑来宋家凭吊死者” “我觉得很有可能,除非他杀了人就打算放弃一切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孙邈说罢微笑指着房梁,“但要真是如此,他干吗还要花那么大力气,把这里布置得像自杀一样呢” 是啊,费这么多心思布置成自杀,不就是希望自己不被怀疑,现在的生活不受影响吗 楚一忍不住抚掌赞叹:“孙先生心细如发、洞若观火,楚一大大不如。” 看着她清澈双眸中的欣赏之色,孙邈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先知道的答案,然后看着答案解题,能不洞若观火么 “我去灵堂那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惊喜。你这一身去了恐怕打草惊蛇,不如先隐在暗处” “好。” 二人分开,孙邈独自走向灵堂。 大白天的,灵堂那里这么多人,无论凶手还是鬼魅想来都做不了什么,还是很安全的。 在找凶手这件事上,孙邈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 因为那人实在是太显眼了,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宋员外病倒,老夫人在照顾,宋彦是独子,膝下又无儿女。 此时煞有介事坐在那里给宋彦守灵的,居然正是凶手本人,那个穷书生! 他此时血红的双眼看上去倒像是哭出来的,加上本来就显得瘦弱,给人一种憔悴的感觉。 一个为了死者伤心过度,悲伤到没有眼泪可流的形象,此时倒是被他演了个十足十。 “唉,真是多亏了崇德这孩子,要不是他帮着忙前忙后,彦儿的丧事也不会办的如此周到。”宋老夫人此时也来了灵堂,见孙邈盯着守灵之人便正好介绍了一下。 是啊,多亏了他,要不是他你们根本用不着办丧事! “他和宋公子很熟吗” “何止熟,崇德是我们看着跟彦儿一起长大的,二人亲如兄弟。” 好个亲如兄弟。 “宋夫人,您节哀呀。唉……宋公子一表人才,平日里仗义疏财,急公好义。怎么年纪轻轻的……” 来吊唁的人三教九流都有,神色或惋惜、或悲伤,看样子倒不像逢场作戏。 孙邈将楚一支开,便是为了方便自己和凶手接触,不然一上来就锁定了真凶,难免引起她的怀疑。 其实这倒是孙邈过虑了,他现在再如何表现的与众不同,楚一也不会见怪。 或者说,他早就引起天谕司的注意了,也不差这一次。 孙邈走到那位此时正跪坐灵前,被称为“崇德”的人身边,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崇德兄,好定力啊。”孙邈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 那人身子一震,血红双眼闪过一道精光,不过马上又平静下来:“唐某似乎不认识兄台。” 原来这家伙姓唐。 孙邈微微一笑:“不认识是好事,这宋彦倒是与你很熟,结果却落了这般下场,实在可怜。” “你在说什么”唐崇德依旧不为所动。 但在孙邈看来,他却装的有点过了。 一个心里没鬼的人,在兄弟办丧事的时候被人如此污蔑,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行了,别装了,咱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孙邈不想再多绕弯子,“我知道是你杀了宋彦,你还是主动去投案,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哪里来的疯子胡言乱语!”唐崇德大声呵斥,周围悲声一静,人们都转头看向二人。 孙邈板起脸:“你设计的虽然不错,但却将自己的血手印留在了房中,还拿走了宋彦中举的锦旗。 “我说的是真是假,稍后一查便知。你还是自己招了,免得多费时间。” 唐崇德听罢霍然起身,一把揪住了孙邈的衣领,力气居然出奇的大。 他也不再是那张死人脸,此时双眼瞪大,嘴角抽搐显得极为激动……或者说,亢奋 此时一抹墨绿色的身影高速冲了过来。 嘭嘭! 两声闷响之后,周围人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唐崇德已经跪了。 字面意义的跪了。 “这人便是凶手” “不错,他形迹可疑,我稍加试探,他便露了马脚。” 楚一闻言将那唐崇德提起,反剪双手:“孙先生打算将他如何处置” 呃……听她这意思,好像自己说就地正法,她就敢当众杀人的样子。 不应该走流程的吗你好歹也是半个体制内的人啊。 “咱们还是将他扭送县衙,让他们去查办审理。” 去他家搜集证据比较麻烦,交给衙门反而更省心一些。 到时升堂问案再让宋老夫人带着那人面疮旁听,亲眼看着凶手伏法,也好化解他心中怨气。 孙邈和宋老夫人稍微解释了一下,便同楚一押着人犯出了门。 他们一路来到县衙门口,孙邈这还是第一次来大安朝的县衙。 门口倒是也有一架鸣冤鼓,孙邈抽出鼓槌便要击鼓。 原本守门衙役还要上前阻拦,只是一见身穿戴罪营公服的楚一便由他们去了。 咚咚咚! 击鼓三声,便另有值守衙役将三人带了进去。 高堂之上,孙邈也第一次见到了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安平县令。 第二十四章 无为真亦假,有处假亦真 “咳咳!” 安平县令是个清瘦老者,看上去身体似乎也不怎么样,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 要不是眼下还有正事,孙邈差点又职业病发作跑过去看诊了。 “堂下何人” “大人,鄙人济世堂大夫孙邈。日前……” 自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安平县令耐着性子听完,摩挲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这么说,你是怀疑那宋家公子并非自杀,而是被他的好友唐崇德所害” “正是。” “嗯……”县太爷状似不经意的朝楚一瞟了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转向唐崇德,“唐崇德,你有什么话说” “草民不曾杀人。” “孙邈,你指唐崇德杀人,可有证物呈上堂来人证何在” 孙邈将楚一手里的画卷拿过来:“这是宋彦卧房的画卷,而这画卷之上却留有一个血指印,是不是此人的一比便知。 “宋公子生前一直放在卧房的中举锦旗也已消失不见,鄙人怀疑正是此人行凶后翻找盗窃锦旗时,不慎留下的血印。” 万幸,这枚指印看上去清晰无比。 县令拿到呈上去的画卷仔细查看指印之后,吩咐左右:“来啊,与我取这唐崇德十指指印。” 自有衙役拿纸让唐崇德分别摁了十个指头的指印。 而后交给一旁的县丞,县丞眯缝着眼仔细比对过后,对县太爷点了点头:“这指印确属唐崇德右手拇指印下。” 啪! 县令一拍惊堂木:“好你个唐崇德,杀人行凶,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我与寿昌交情甚笃,这指印许是平日里不慎留下。” “呵呵。”县太爷怒极反笑,“你当本县是三岁小儿不成来啊,派人去他家搜那锦旗,顺便调取他家与宋府所在两坊的出入名录!本县今日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咳咳咳。” 孙邈本觉得以这唐崇德谨慎的作风,锦旗定然藏的隐秘,恐怕要等很久。 没想到捕快们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期间宋老夫人也过来了,以被害者母亲的身份特许旁听。 “大人,此确为宋彦中举锦旗,在唐崇德家中床下搜得。” “哼,唐崇德,事到如今你可不要告诉本县此乃巧合,以免受那皮肉之苦。”县令冷笑道。 唐崇德叹了口气:“草民认罪,的确是我杀了寿昌。” 宋老夫人闻言瞪大了眼睛,站起来颤巍巍的指着他:“你!崇德……我们全家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杀我儿!” 说这一句话便喘个不停,一旁的丫鬟忙帮老太太顺气。 “冤……惨……!” 忽然一把沙哑阴沉的声音出现在堂上,似乎也是从宋老夫人那边发出。 “何人喊冤”县令发问,那声音却停了,听上去也不像宋老夫人和丫鬟的声音。 县太爷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好在已经有了获救的办法。 孙邈和宋夫人却心知肚明,这是那自称虎头的人面疮喊的。 宋老夫人怕人面疮再有异动,便称激动过后身体不适,由丫鬟扶着回府休息了。 “唐崇德,宋家公子与你一向交好,你究竟为何行凶杀人,还不从实招来!” 哪知道都已经认罪的唐崇德脖子一梗,叩首道:“草民……不能说。” 啪! 县令气急:“一再藐视本县,你当真好大的狗胆,来啊!先重责二十杖,再来问他,” 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出列,将他踹倒,两人抡圆了就照他屁股上招呼。 本来看电视上动辄五十一百大板的孙邈,还觉得二十杖是不是少点。 结果再看被打完的那位,已经屁股开花、鲜血外渗了。 “本县问你,你说是不说” 唐崇德抬眼瞥了县令一眼,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去。 孙邈心中诧异,这哥们脑子有病,都已经认罪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就直接说是情杀不就结了莫非事到如今还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今日倒要让你瞧瞧……” 县令正要发狠上大刑,忽然又有一捕快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卷厚厚的无名书册。 将书册呈上堂去,又对县令耳语几句之后,县太爷皱着眉翻阅起了这卷书册。 一开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到后来却似乎满是无奈。 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半晌,看完全部内容的县令合上书卷吐了一口浊气:“唐崇德蓄意杀人,罪无可赦。依大安律判斩立决,暂收入死牢看押,明日午后行刑。退堂!” 连珠炮一般说完之后,也不给众人反应时间,便摇头走了,嘴里似乎还嘟囔着“荒唐、荒唐”。 孙邈等人都懵了。 唐崇德表情复杂,似痛苦、又似解脱。 被衙役压下去的时候,看背影忍不住在耸肩,却没有哭出声来。 等县丞看完书册后,拿着它走了下来,叹口气道:“你们也看看。” 孙邈接过,和楚一翻看起来。 这书册却是一本厚厚的日记。 时间从三年前便开始了。 “今日在书院,寿昌又窃了我的文章,先生和同窗都大加赞赏。我没了文章反被先生训斥,同窗讥笑。不过平日里寿昌也时常接济于我,此等小事,便也算了罢。” “今日寿昌不知和霜儿说了什么,霜儿始终愁眉不展,我问她,她也只是哭。不知我能不能做些什么。” “宋家向霜儿她爹提亲了,她爹同意了。我不怪她,也不怪她家,是我自己没本事。”这页纸褶皱比较多,上面还有水渍,字体也比较怪异,似乎写的时候手在抖。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可是若想翻身,便只有考取功名这一条路。若想考取功名,便要把精力集中在读书上。我离不开寿昌的接济……没关系,就快到科举的日子了,我还可以忍。我一定能撑得住。” “寿昌同意带我同他一起去参加乡试,看来他心里还是念着兄弟情谊的。” “不可能!那明明是我写的政论!为什么却是他宋彦的名字,为什么!” 还有很多,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唐崇德每天都在忍受宋彦对他的支配、压制,每天都活在阴影之中,而唯一的发泄,便是将这些写下来。 因为他想翻身、想科举,穷困的家庭支撑不起他的理想,他离不开宋彦。 虽说穷文富武,可读书便要脱产,脱产钱从哪里来可见穷文,也不能穷的太过。 而最近的日记,又添了新的内容。 “霜儿最近日日以泪洗面,今天终于和我说了实情。他宋彦家有娇妻,居然还留连风月之所,有家不回!我一定要去与他理论。” “他已经疯了,他已经被那狐媚子迷得失了心智。为了霜儿,也为了我自己,或许我该做些什么了。” 而最后一页的日记只有一行字:“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看完之后,孙邈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难道这唐崇德,宁肯吃那二十板子都不肯说出杀人的原因,是想在宋彦死后还要保全他的声誉! 不想宋彦的老父老母,因为儿子太过丑陋的真实一面而大受打击 即使是他一直来被如此对待的情况下 难道说,这才是那个杀人凶手——杀人时都面不改色的冷酷书生的真实一面吗 孙邈不禁怀疑起了自己在回天返日时,对唐崇德留下的第一印象。 是自己错了吗 第二十五章 欲舒胸中意,再探案中实 这件事,以一种出乎孙邈意料之外的方式告一段落了。 踏出府衙大门的孙邈也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感觉,但总觉得不爽利,不痛快。 “真想不到,平日里看似翩翩君子、出手阔绰的宋彦,暗地里居然是这种人!太可恨了!”楚一仍然忿忿不平。 孙邈一言不发,没有接话。 许久吐出一口浊气,才对楚一拱手道:“此次多谢楚队正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楚一颇有男子气的一摆手,笑道:“孙兄说的哪里话,上次若没有你,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沈府还未可知。 “何况孙兄智略过人、医术高明,着实令人钦佩。如蒙不弃,我想和孙兄交个朋友。” 孙邈看着明丽动人的楚一,心情这才好了一些,笑道:“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楚队正武艺高强,心地善良,在下也是佩服得紧。” “那就别叫楚队正了,直接叫我楚一就好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来济世堂寻我。” 与楚一分开之后,孙邈又回了一趟宋府,对二老说起县衙的判决。 听到唐崇德被判斩立决,二老既有儿子大仇终得报的慰籍,又有善心错付的伤心与不解。 宽慰了二老几句,终究是没和他们说起自己看到的那本“日记”。 之后他又查看了宋老夫人腿上的人面疮。 那疮此时依旧时不时的喊几声惨,道几声冤,旁边被自己割出来的那道伤口倒是已经开始愈合了。 人面疮未去,孙邈觉得是唐崇德还未死的原因,也没在意。 它暂时威胁不到宋老夫人的安全,且等等就是了。 之后孙邈便匆匆离了宋府,他下意识不想在这里多呆。 回到济世堂已过晌午,他先去看了眼徐大娘。 人好好的躺在床上,五升的溶液输了将近一半。 孙邈查看一番,虽然尚未排尿,但此时徐大娘脉搏有力,心率、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各类反射都正常,显然休克状态已经被基本纠正了。 眼下应该是之前透支太多,是以仍在昏睡未醒,却应该没有性命之虞了。 心情烦闷、无心工作,再加上今天的法术使用次数也快到极限了。 孙邈早早关了医馆,拿上些银钱去了最近的聚仙楼。 他要去散散心,顺便暴饮暴食发泄一下,反正现在也不缺钱了。 安阳城三大酒楼,聚仙楼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且传说这里还是某个修行者宗门的外围产业,借此不单没有人敢来惹事,还汇聚了不少想沾沾仙气的人。 至于这传言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聚仙楼共三层,孙邈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大安朝资源丰富、开放包容,饮食文化十分多元,就连“炒”这种出现较晚的烹饪方式,在这里也有雏形了。 醉鸭、蒸鱼、几道精致小菜、一壶聚仙楼自酿的“仙人醉”。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还没正正经经吃过一顿好饭的孙邈甩开腮帮子就开始大吃特吃。 那和相貌打扮极不匹配的粗豪样子,引得周围客人纷纷测目,他也浑不在意。 肚里有了吃食,几杯好酒下肚,那种不爽的感觉稍缓。 只是他这边才刚刚好些,周围的食客却又聊起了宋府的事情。 “唉,你说宋公子这么好的人,功名利禄,如花美眷,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嗨,咱们看到的都是表面,他要真过得那么好,又怎么会天天往青楼跑。” “说的也是,不过可惜了,本以为咱安平县没准还能出个状元郎呢。” “是啊,而且以后没人仗义疏财。书院里家境贫寒的学子,处境恐怕要更加艰难。” 之后几人一直在聊平日里宋彦宋公子人品如何好云云。 孙邈听的心烦,也没了兴致。 这一天,都在这种奇怪的不舒服中度过了。 甚至晚上都辗转反侧。 “焯!” 孙邈掀开被子一屁股做了起来,整理好物品衣衫就去了县衙。 他受不了了,这件事心里总有个疙瘩,他要去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 一路来到县衙,自然已经大门紧闭。 孙邈也不进去,就站在大门口闭目冥思,心中默讼: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熟悉的感觉过后,他开始回溯在县衙发生的事。 一边看着当时发生的事情,一边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哪里有所遗漏。 这里如果没有发现,那他只好再去宋府,说服老两口让他开棺验尸了。 当时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上演,只是他一直盯到县令离开,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孙邈看着最后被衙役押走,耸肩掩面而去的唐崇德,想起堂上人面疮那一声嘶哑的呼喊,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受到这种情绪驱使,他忽然迫切的想瞧瞧,此时的唐崇德到底是什么表情。 孙邈跑到他前面,附身低头向他隐藏在袍袖后面的脸上看去。 在见到他表情的一刹那,孙邈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身为医生也算阅人不少,可他今天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生而为人,也可以笑得如此恶毒! 是的,唐崇德根本就不是在哭,而是在笑,一种奸计得逞,充满快感和蔑视的笑。 这是一个审问之后当庭认罪,被判死刑,明天就要身首异处之人会露出的表情吗 回溯结束,孙邈眼前一黑,头又开始痛了,今天的法术使用有些超负荷。 不过还好休息了一下午,情况比预想的要轻。 而且相比之前那种郁气难舒的不爽感觉,这点头痛完全不算什么。 去宋府!开棺验尸! 现在是晚上,南市的坊门紧闭,联系楚一诸多不便。 未免出现其他变故,孙邈还是决定今夜就去。 来到宋府,向来应门的家丁说明情况,家丁为难道:“老爷夫人已经睡下了,这等大事小人也决定不了,不然明天一早您再来如何” 此时的孙邈哪还等得到明早 又说了两句,见他仍没有松口的意思,斡旋造化发动,一瓶药从袖子里落入孙邈掌中。 偷偷倒了些在袖子上,孙邈猛的用袖子捂住了那家丁口鼻。 没挣扎几下,那家丁便倒了下去。 “没想到,我也有干这种事情的时候。” 孙邈看着手中的乙醚,苦笑不已。 第二十六章 验尸招怨灵,草人有奇功 关好大门,将昏倒的家丁拖到墙角,孙邈去了灵堂。 唐崇德已经被押在死牢,此时还在灵堂的只有一个守夜的沈府下人。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已经跨越心理障碍迈出第一步的孙邈,此时再做起来轻车熟路。 假意上去和他攀谈,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举偷袭成功。 曾经玩游戏的时候,试图潜行的孙邈总是失败,中途都被迫变成了无双玩法。没想到换成自己实操反而效果要强上不少。 这种恶性的命案,凶手斩首示众的同时,官府是要将案情脉络公布的,以起到警示教化的作用。 这件事一旦公布,宋家二老恐怕受不了打击,就会跟着西去。 宋家自此不但安阳城的嫡系死绝,声望也会一落千丈,宋彦更是死后都要被人唾弃。 若是拖到那时,便是给宋彦成功翻案,也为时晚矣。 所以他才要连夜开棺,甚至不惜出此下策。 两具楠木打造的棺材就摆放在灵桌之后,除了灵桌上的长明灯,两口棺材头的位置上还各自点着一盏灯。 绕过灵桌,取下棺材上的灯,孙邈便准备开棺了。 因为受限于医疗水平,假死的事情时有发生,尸体停在家中的时候是不会封棺的。 只有在下葬之前,才会用配套打造的“木扣”封棺。 “嘿!”即使棺材没封,沉重的棺木盖仍然让孙邈费了不少劲。 良久,才终于将其中一个打开。 万幸,被打开的棺材中正是宋彦妻子。 孙邈想要验尸的正是她。 宋彦的死亡过程,自己是亲眼看到的,对此并没有什么疑问。 无字书习得的天罡三十六法绝对可靠,他相信自己在回天返日中见到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急着检查尸体的原因。 只是当时有一个疑问,被他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那就是——宋彦的妻子,真的是被宋彦杀的吗 最开始孙邈以为是,因为刀在宋彦手里。 而且宋老夫人来的时候,和自己说的是宋彦杀妻后自杀。 这些都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判断。 但当一个临床医生在诊断没有头绪的时候,就会开始怀疑一切自己获得的信息,这也是职业本能。 打喷嚏不一定是感冒,也可能是鼻炎。 胸疼憋气不一定是心梗,也可能是气胸。 那刀在他手里,人就一定是他杀的吗 当时有一个细节,也同样被自己忽略了。 在场的唐崇德,他身上也都是血迹。 而且不同于只有双手和衣袖有血的宋彦,他的胸口也有点点血迹。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血点的形状分明是飞溅上去的,而不会是扭打时蹭到的。 若是他捅死的宋氏,那便说的通了。 但那样似乎胸前的血迹还会更多一些。 越想可疑的地方就越多,孙邈拿起油灯,借着火光开始检查宋氏的尸体。 只是当火光照亮宋氏的脸时,她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孙邈呼吸一窒,连忙退开,手中捏紧之前变出的强化破邪符。 莫非是尸变了 不是说尸体要吸收月华、阴气,条件具备了才会尸变的吗 要说假死复活的可能性,那是没有的。 且不说她当时胸前的伤口扎没扎到心脏,就是那个出血量也断没有复活的可能。 还是有些托大了,就算麻烦点也该再找楚一的。 正等着那“粽子”跳出棺木,自己再以破邪符镇压,可是等了半天却没了下文。 “……” 孙邈谨慎的慢慢走近,宋氏的尸体仍然双目圆睁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他一手拿着破邪符准备随时激发,另一手将油灯慢慢靠近尸体的脸,仔细查看尸体的瞳孔。 毫无意外,已经散大了。 夜深人静的灵堂、失去生机的尸体,再加上这个并不怎么“科学”的世界,孙邈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假话。 如果此时尸体的眼珠转一下,他绝对破邪符一甩过去立刻跑路。 不过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松了一口气,孙邈渐渐想明白了尸体睁眼的原因。 人死后,肌张力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再加上遗体脱水,皮肤收缩,所以尸体是有可能会睁开眼睛的。 只不过现代社会,尤其是城市里,尸体不会在家中停放太久,敛容师又会借用强力胶或其他道具固定眼皮,所以很少有人会观察到这个现象。 定了定神,孙邈再次开始检查。 气温较低,宋氏的遗体此时并未出现腐烂的迹象,她面部有很多小点状的皮下出血,扒开眼皮,眼睑也能看见这种点状出血。 这一发现让孙邈皱起了眉,然后再看死者的口唇和手指,都呈发绀(青紫)的状态。 最后,他又在宋氏的脖子上发现了椭圆形的皮肤损伤和瘀斑。 这种痕迹,以前干法医的同学经常和他聊起,是掐痕。 这让孙邈开始质疑宋氏的死因。 因为这些都是机械性窒息致死才会出现的特征。 凶手是先将宋氏掐死,然后才用刀捅她的 妻子劝自己不要去青楼,然后吵了一架,就算当时吵得比较激烈,热血冲头发生了激情杀人。 妻子停止挣扎的一瞬间,一般也都会冷静下来 惹旁人艳羡的一对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夫妻,会因为这种事掐死之后还要丧心病狂的补刀吗 将油灯小心放好,孙邈解开她的衣衫进一步检查。 只是刚刚将上衣掀开,灵堂中的所有油灯便同时熄灭了。 空气开始变得有些阴冷。 这个感觉他很熟悉,和在沈府的那种感觉差不多,只是程度要差上不少。 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停下动作,捏着破邪符环视四周。 “呜呜……” 微弱的嘤嘤哭声从自己身后传来,孙邈后颈汗毛倒竖,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啪嗒。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紧张得朝地上看去,却是一直都没什么异样的小草人。 那草人忽然动了起来,看来是想尝试着自己站起身,却动作笨拙,总也不成功。 虽然诡异……但莫名的又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孙邈警惕着周围的同时,蹲下身帮她站了起来。 草人站住之后,开始散发出蒙蒙青光,而屋中的阴冷感觉也渐渐减弱了。 “啊!!饶命——饶命啊……呜呜。”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出现,只是此次充满了惊慌。 与之相对的,草人身上的青光愈发明亮起来,而且形状上也开始变得更像一个人形。 “玉儿,先停手。”孙邈连忙出声阻止。 再这么下去,好像这宋氏的游魂就要变成徐灵玉的大餐了。 这宋氏也是受害者,现在明显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草人乖乖的停了下来,青光渐渐黯淡下去。 还貌似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笨拙的想要爬上孙邈的衣襟。 孙邈连忙将它拿起放入怀中。 “在下是济世堂的大夫孙邈,此来是为了收集线索,还你夫君一个清白。不想他死后还要背负骂名!”孙邈朗声道,“检查时如有冒犯,还望夫人体谅。” 话说完,室内一片寂静,并没有回音。 只是屋内的油灯,又都亮了起来,本就残余不多的阴冷感觉也消失不见。 第二十七章 人面藏兽心,悲怨结邪果 安抚了宋氏的怨灵,孙邈再次开始了验尸工作。 将宋氏衣衫解开,最醒目的自然是她胸前那个长约半掌宽的伤口。 现在已经被草草缝了起来。 歪七扭八的线头,宽度不一的针脚让孙邈看得直皱眉。 他没有去拆这缝线,进刀的角度和方向,伤及的脏器现在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致命伤。 忽然,孙邈在宋氏右胸又发现了一处损伤,这处损伤并不太起眼,因为正好和生理结构造成的颜色深浅变化重叠了。 在深色部分的上下边沿,都有几个断续的伤痕。 仔细辨认之后,孙邈确认这是齿痕。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震,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推测。 随着油灯向下移动,他再一次确认了这个推测。 宋氏下面有暴力撕裂的痕迹……她生前最后时刻,曾被人侵犯过。 孙邈只觉得一股怒气从丹田升起,直冲头顶。 他生平最恨三种人,拐卖虐待儿童、侵犯女人、虐待父母老人。 现在其实基本可以确定,宋氏是唐崇德杀的了。 一个对妻子失去兴趣,转而流连青楼,又因为这事儿和妻子口角的人,绝不会杀人之前还有这个兴致。 只是现在还缺少关键性的证据。 可惜不能提取精斑,再比对dna,不然事情就要好办许多。 孙邈记得当时宋彦曾经大声呼救,却没人过来,而事后宋家除了他夫妇二人也没有其他人遇害。 那么当时宋家下人要么被支开了…… 孙邈看了看灵堂门口还在呼呼大睡的家丁——要么像自己这样,把他们迷晕了。 不过当时宋彦却没被迷晕,要说他失手了或没机会,对一起精心筹划的杀人来说,这种可能太低。 那就是他故意为之,好享受报复的快感。 对这种变态来说,侵犯宋氏的时候定然也会让对方处于清醒状态。 那宋氏就一定会反抗,不如说,反抗或许也是那变态享受的一部分。 女人的反抗,最常用的武器便是牙齿和指甲。 想到这里,孙邈先检查宋氏的口腔。 距离死亡已经超过48小时,尸僵已经消失,尸体重新变软,掰开口腔并不费力。 只是却没什么有意义的发现。 再看她的指甲,表面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她右手的指甲似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掀起。 似乎还整体修剪过,比左手的指甲要短一些。 这应该是那个不太专业的敛容师弄的。 大概是因为原本的指甲,在抵抗的时候开裂了。 宋氏手上的血迹已经清洗过了,这对孙邈来说是个坏消息。 但既然这敛容师不那么专业,总会有一些残留的线索…… 终于,在几个指甲深处,他发现了残余的丝丝皮肉碎屑。 这一发现让他立刻精神一振。 “多谢,我定还你夫妇一个清白。” 孙邈将尸体衣衫重新穿好,费力的打开另一尊棺材。 宋彦的尸体正躺在其中,他的死亡过程自己是亲眼看过的。 此时开棺是为了验证他身上有没有抓挠的伤痕。 不出所料,宋彦身上的皮肤基本完好无损,躯干上并没有明显抓挠的痕迹。 将二人的棺材复原,轻声告了个罪,孙邈踏出灵堂。 冷风吸入肺腑,那种不爽利的感觉一扫而空。 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充满蔑视和恶毒的扭曲笑容,孙邈也勾起一丝冷笑。 他要把那个变态的笑脸撕的粉碎,让他丑陋的真实面目暴露在众人眼前。 忽然,主卧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迷晕了家丁私闯府邸的孙邈本不想多生枝节,但怕是二老出了什么变故,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啊!!!” “怪物啊!” 主卧那边,几个下人正四散奔逃,有朝孙邈方向跑来的却也顾不上他了。 不好。 他紧走两步一把推开主卧的门,眼前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宋员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老夫人上半身扑倒在宋员外身上,双眼紧闭,面色煞白。 而她膝盖上的人面疮……早已不是什么疮了。 此时那东西整个脑袋都已经在宋夫人体外了,丑陋的脸上筋脉暴凸,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还在努力向外伸出。 下方的脖子和肩膀也露出来了,甚至还伸出了一只尖锐的手爪,正扒着地面,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整个身体拽出来! 肩膀部分和宋老夫人的腿部连接,这怪物每往外拔出一分,宋老夫人的气色就要难看许多。 很明显,这怪物身体用的是宋老夫人的精血和生命力,当它完全爬出那一刻,大概也就是宋老夫人身死之时。 “等等!我已经知道你们夫妇含冤而死,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必然帮你报仇。” 孙邈的言语并没有打动这个怪物,它双眼流着血泪,还在吃力的想要爬出来。 “你便不顾你的老父老母了吗!你母十月怀胎,用自己的骨肉精血诞你出来。现如今,你大恩未报,还要榨干她最后的元气,让你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苟活于世吗” 那怪物停顿了一下,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只是马上再度被仇恨和痛苦占据,嘶吼着再度开始了动作。 “着!” 孙邈再不多说,手中早已捏紧的破邪符朝那怪物额头甩出! 爆发出耀目白光的破邪武符激射而出,符咒上电光缭绕,飞行间似有轰雷之声。 “啊啊啊!!” 那怪物哪知孙邈一言不合就动手,加上它尚未成形,脱离不了宋老夫人的身体。 躲无可躲之下,立刻就被破邪武符击中。 电光激荡之中,被无情电疗的人面疮怪物惨嚎不已,挣扎着往母体中退去,似乎本能的在寻求母亲的保护。 只是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回,便已受创太深。 孙邈眼见着它越来越小,逐渐枯萎皱缩。 最终化作核桃大小,从宋老夫人的腿上剥离了下来,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破邪武符也同时化作飞灰。 掉落在地东西像个木旮瘩,上面那张丑陋的人脸仍作哭泣状。 孙邈用脚踢了踢那东西,见没什么反应,找了块布将它拾起。 同时无字书再度有了反应。 【悲面邪果】:外道灵果 功能:怨念深重、心结未了之人,倘若死后化人面疮,不得噬主离体,便会结出邪果。常人服食会被怨气淹没神智,变作痴傻疯癫,喜好吞食自身血肉。(修习某些外道邪功者,可用此果辅助) 品质:黄阶上品 第二十八章 夜半烹怪药,翻案再升堂 孙邈将这枚悲面邪果用布包好收入怀中。 连忙检查了一下宋家二老,宋员外似乎是突然受到惊吓,晕厥了过去,此时呼吸平稳,应无大碍。 万幸,自己先前治好了他的心力衰竭发作,不然那种心脏再经这一吓,肯定是要归天了。 至于宋老夫人,情况要差一些。 面色苍白,典型的贫血貌,心率明显加快,呼吸急促。 贫血、血容量不足是一定的了,换用传统医学的说法便是气血两亏。 但幸亏宋老夫人身体底子不错,调养一阵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暂时无力对他们施治,只好容后再说。 “妖怪在哪里” “这边,就在老爷夫人的卧房。” 一阵脚步声过后,三个手持木棍的大汉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之前逃开的家丁女婢。 想不到他们逃开之后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跑去“摇人”了啊。 三个壮汉进得屋来,看见孙邈先是一愣,随后举起木棍。 “呔!你是何方妖孽” 三人面色紧张,有一人甚至腿都有点发抖,显然色厉内荏。 孙邈哭笑不得:“你们别紧张,我是你们家主请来的大夫,那所谓的妖怪已经被我赶走了。” 几人满脸怀疑,显然不太相信。不过此时他们身后一人认出了孙邈。 “啊,我认识他,他确实是济世堂的孙大夫,白天就来过。” 众人这才消除误会,孙邈嘱咐他们照顾好二老。 同时告诉他们灵堂和府门口还有两个人,似乎被妖怪吓昏了,醒了之后难免会记忆错乱,便顺势离开了。 出得宋府,孙邈又马不停蹄再次直奔县衙。 …… 县衙内,后宅中。 清瘦的安平县令正独自在屋中,以炭火熬煮一口小砂锅。 他时不时咳嗽两声,间或瞟一眼旁边燃着的香,似乎是在计算时间。 手中扇子每隔一会儿便扇扇炭炉,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他的动作并不娴熟,显然平时都不会做这些粗活儿。 堂堂一县父母官,居然自己在屋里煮东西,这也是个奇事。 待那香燃至1/3处时,县太爷连忙拿准备好的布垫着,小心地将砂锅从炭火上撤下来。 揭开盖子,里面是还在翻滚冒泡的黑色汤汁,一股浓烈的药味冲出,还带着一些腥臭味。 他却满是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先用勺子将药渣捞出,其中还能看见蛤蟆、蛇头、蝎尾之类的东西。 然后拿滤布将药汤过滤到碗中,最后再将滤出的一块小巧脑花,两小片肺叶放回汤中。 县太爷端着终于做好的成品嘿嘿低笑,结果又惹得连连咳嗽。 待其稍微放凉,他便迫不及待的一饮而下,连同其中的脑花肺片一起吞了个干净。 舔舔嘴唇,他似乎还有些回味。 说也奇怪,这碗“药”一进肚,县太爷的面色立刻从之前的蜡黄变得红润起来。 腰杆子也挺直了,便是那已经花白大半的头发,居然也转黑了一部分。 困扰了他数年的咳嗽,那种气闷、喉中发痒的感觉消失无踪。 甚至他隐隐觉得,沉默了多年的小伙伴,也有些悸动起来,似乎想要抬头。 “哈哈……” 他再也忍不住了,丢开药碗便要纵声狂笑。 只是才刚笑了一声,就被外面传来的咚咚鼓声打断了。 县太爷一口气走岔闷在胸中,好悬没憋的背过气去。 ……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深夜惊扰本县,若无紧急事由,本县定要治……” 县太爷带着一班睡眼惺忪的衙役上堂,正要先把来人抓了打个几十板子再说。 忽然发现是白天来的那个大夫。 再想想白天站在他身旁的楚一,主要是她背后的人,老大人只好又将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口气没出痛快,才刚刚摆脱宿疾困扰的县太爷,此时又想咳嗽了…… 孙邈在法治社会生活的久了,一些习惯有时很难改掉。 他刚刚一时情急,只想着将最新发现赶快呈报,却忘了这里已不是那个可以24小时出警的世界。 县太爷怒气冲冲的一出来,他就察觉不妙,对方却又硬生生把怒气忍住了。 这县太爷真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孙邈,深夜击鼓,本该先予你杖刑二十!但本县观你似有要事,念你初犯,便宽赦于你。说,何事击鼓” “多谢大人,关于宋彦之死,鄙人又有了新的发现。” 将验尸的情况说完,县太爷捻着山羊胡吩咐左右:“遣仵作再去查验,看这孙邈所言是否属实” “是。” “此案本已了结,你为何又要返回去重新查验死者尸身” “呃……那卷书册所记,只是唐崇德的一面之词,未必属实。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啪! 正玩命想把自己的反常行为圆回来的孙邈,冷不丁被县太爷的惊堂木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话要被治罪了。 正想着要不要强行使用斡旋造化,把自己02年买的那辆自行车变出来跑路。 哪知道县太爷双眼放光:“好!好一个‘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安平县令也是个正经读书人,此言一出,他越想越觉得精辟,连带着看孙邈也顺眼了许多。 “却不知依你所见,此案该如何兼听” “鄙人以为,当派人去宋彦常去的青楼查问,再去他读书的书院查问,还有宋彦妻子宋氏的双亲……如此多方查证,方不至被有心人蒙蔽。” “嗯……不错。”县太爷的宿疾有方可治,正是高兴的时候,此时也来了劲头,“速速派人去查!本县治下竟有人如此歹毒,今日定要彻查此案!”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领命而去的捕快、衙役们看向孙邈的眼神都颇为不善,也不知今天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被搅了清梦的县衙官差四面出击,本着不让我睡,谁也别想好好睡觉的原则,搅得安阳城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效率也是真的高。 天还没亮,便陆续将一干人等全都带到了县衙。 睡眼惺忪的人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那青楼俏女子被抓来的时候尚在工作…… 唯有再次被从死牢带出来的唐崇德,见了眼前这些人,还有朝自己冷笑的孙邈。 面色大变。 第二十九章 当堂破毒计,嫉妒蚀人心 孙邈这还是第一次见唐崇德流露出惊慌之色。 就连之前被判了死刑,他也十分平静。 而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推论。 啪! 精神似乎颇为亢奋的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孙邈,你且将之前验尸的结果再度说来,不得有误!” “是,大人。事情是这样……” 孙邈又将自己验尸的发现说了一遍。 “因此,宋氏根本不是死于胸前的刀伤,而是在凶犯施暴时,因为抵抗被其生生扼死的。” 县官摸着山羊胡点点头:“派去的仵作何在” 两名布衣闻言忙上前作揖:“草民在。” “孙邈说的,与你二人所见可有出入” 其中一人道:“回大人话,并无出入,孙大夫所言俱是实情。那宋氏死前确曾遭人侮辱,以草民所见,胸前一刀也确实为其死后所刺。” 孙邈一拱手:“大人明鉴,寻常之人,即便流连青楼与妻发生口角,继而激愤杀人。又岂会在杀人之前做下此等事 “拒在下所知,宋彦与发妻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甚笃。若是激愤杀人,人死冷静之后,又何必在其胸前插上一刀 “这唐崇德不仅杀了宋彦,更是虐杀了其妻子宋氏!其人品性绝非如他书中所写,还请大人明鉴。” 县太爷点点头,一指地上跪着的唐崇德:“你可有话说” 唐崇德一叩头:“回大人,霜儿虽与我和宋彦相识多年,却向来只倾心于我。那宋彦倚仗其家世财力,横刀夺爱,但霜儿即便婚后仍时常与我诉苦……” “你,你这畜牲,你放屁!” 一约摸四旬的男子越众而出,指着唐崇德大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颠倒是非,凭空污我女儿清白!” 啪! 县太爷喝道:“大胆!堂下何人!不经本县问话便擅自咆哮,你可知罪” 那男子连忙跪倒:“草民知罪,草民叫岳峰,便是那岳霜——宋氏之父。此人胡说八道,欲蒙蔽大人。 小女向来倾心于宋家公子,虽羞于向我夫妇提及,知女莫若父,我又岂会看不出那日宋家前来提亲,小女欢喜得夜不能寐……哪知如今……” 说到后来,他已是捶胸顿足,泣不成声。 县太爷摆摆手,示意扶他下去:“念你爱女心切,此次便宽赦于你。孙邈,你继续说。” “是。且那宋氏指甲之内尚残留真凶身上皮肉,宋彦身上却无伤痕,在下料定,伤痕必在这唐崇德身上。” 自有衙役出班道:“禀大人,狱卒为此人更换囚衣时,确发现他腰间新伤,应是抓痕。” 说完他上前一把撩起唐崇德衣服,将他腰间几道抓挠伤痕暴露无遗。 县令点点头,示意孙邈继续。 “此人之前不过三言两语,便承认自己杀害好友宋彦,此番却百般抵赖。以在下所见,他的目的并不只是杀人。” “哦人都杀了,他还待如何” 孙邈一指地上的唐崇德:“案发当夜,宋家无一人察觉异样,在下曾询问宋家下人,他们只记得那晚睡得极好。 “此人定是提前用了迷药,事后布置得像宋彦杀妻后自杀,宋家人也未起疑。甚至他还去帮宋彦守灵…… “如此胆大心细之人,又是蓄谋已久,他怎会在现场留下血指印还如此清晰便是寻常人翻找东西,也不会如此大意。 “我猜就算在下没插手,他之后也要来投案!为的便是杀人之后,还让那宋彦身败名裂,背负骂名!” 唐崇德猛的站起,声色俱厉朝孙邈嘶吼:“我没有!那宋彦欺我穷苦无依,今日你这衣冠禽兽还要污我清白吗!” “放肆!来人呐,掌嘴!” 随着县太爷一声令下,自有衙役将他摁住,另一人抡圆了朝他脸上招呼。 清脆的啪啪声响起,打的是真狠啊。 一来他们不屑这厮人品,二来嘛……大半夜的被折腾一通,哥几个正有火没地方撒呢。 几下之后那厮便脸肿如猪了,顺着口角直流血。 见唐崇德怨毒的瞪过来,孙邈也冷眼看着他,向堂上一拱手淡淡道:“我有没有污你清白,现在一干人证都在,大人自有明断。” 见一个衙役打累了,还想要换人再打,县令连忙停了掌嘴。 之后又传唤了药铺掌柜。 “大人,唐崇德确于三日前来购买了曼陀罗、酸枣仁、合欢皮……” “停停停,你直说这些是干什么的” “这些药材,可用来配制迷药。” 青楼女子:“大人,唐崇德月前开始光顾宝丽院,那宋公子经常来规劝于他,他却不听。奴还曾多次亲耳听到他向宋公子借钱。” 书院同僚:“大人,宋公子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绝非假借他人之手的沽名钓誉之辈。反是这唐崇德,天资驽钝,又不知补拙于勤……” …… 随着众人一个个被审问,唐崇德也不再反驳挣扎,而真相也逐渐还原在了众人眼前。 唐崇德家境贫寒,想考取功名翻身。 宋彦慷慨解囊,对他多有接济。 此二人就像正反两极。 宋彦一身才华、相貌堂堂、生于巨富之家、性格开朗、交游广阔、许多佳人暗暗倾心…… 唐崇德天资驽钝、相貌平平、家境贫寒、为人阴沉、性格乖戾孤僻…… 一切唐崇德可望不可及的美好愿望,对宋彦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宋彦的接济,他从未心怀感激。反而宋彦待他越好,他越是觉得老天不公。 而这长久以来的积郁,都随着宋彦迎娶娇妻、考试中举而引爆了。 他开始臆造宋彦对自己的压迫,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富家公子支配的可怜书生。 并把脑海中编造的事情写了下来,留作证据。 之后开始故意流连青楼,引好友宋彦前去劝说、借钱,又求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不要说出去。 宋彦总往青楼跑,钱也少了,一来二去宋氏便误会了。可宋彦为了好友的名声,却连娇妻也瞒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切正中下怀,待时机成熟,唐崇德便干出了虐杀人妻,残害好友的恶行。 啪! “唐崇德!你这刁民,狗胆包天!做下此等恶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本县判你全城游街,沿途宣读劣迹! “待午后于菜市口枭首示众!曝尸三日,供野狗乌鸦分食,以儆效尤!退堂!” 县太爷一甩袍袖,便要离去。 哪知此时再生变故,那唐崇德先是低笑,继而放声大笑。 笑声中,身体也跟着扭曲膨胀起来。 此时孙邈才惊觉,他那一双红眼,也许并不是因为充血…… 第三十章 狼心引妖变,负枪救君来 “凭什么我就要吃这么多苦!凭什么他宋彦就可以锦衣玉食、功成名就!” 此时那唐崇德衣衫涨破,肌肉膨胀,双手指甲身长,面颌前突,状似痛苦的抱头咆哮。 “偏我要受这许多痛苦,偏我要变成这副模样!贼老天!今日,你们谁也别活!吼——!” 话说到后来,他竟然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情势危急,孙邈却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的熟悉。 须臾之间,唐崇德犬齿龇出,整个脑袋拉长如狼似犬,身上毛发疯长,整个人硬生生拔高了两圈。 焯!这不是电影里经常看见的变狼人情节吗 难怪人面疮变成悲面邪果时无字书没反应,原来所谓的邪魔根本不是说宋彦! 这玩意不是西方的怪物吗怎么大安朝也有! 其实这倒是孙邈不清楚了,人化狼,狼化人,东方文明古已有之。 野狼吞吸日精月华,经年修炼化作人形,是谓狼妖。 而人若生狼心,一旦妖变,是谓人狼。 人狼这种妖物,《子不语》、《广异记》均有记载,不算稀奇。 惊变突起,短暂的沉寂之后,混乱便爆发了。 “啊!!妖怪啊!” “快跑啊!” 被衙役带来的一干证人全都急匆匆向外跑去,好在并未互相推搡。 有那血气方刚的书院学子,见青楼女子惊惧之下双腿发软,还跑过去一把将其抱起。 日后这青楼女子洗手从良,散尽钱财供学子科举。每日你读我织、琴瑟和鸣,成就一段佳话……却又是后话了。 “尔等快拿下这妖物!对了,着人速去点三彩烟!” 三彩烟是大安朝天谕司用来报告紧急情况的烽烟,但凡大城皆有设置。 此烟呈赤、白、黄三色而得名,一旦燃起无论昼夜,10里之内皆可发现,极为醒目。 而但凡大城,方圆十里之内必有天谕司修士、戴罪营人员散布其中。 后来又用于军队传递军情,为做区别,军队用的改良为单一白色,十五里可见。 县太爷发布完命令,便和县丞一起退到了堂后,去找县尉摇人去了。 一干衙役捕快见此惊变虽也害怕,总也有那血性之人。 “嗨!” 之前负责掌嘴的仁兄把牙一咬,抽出单刀兜头便劈了过去! 噗嗤! “啊啊啊!!” 皮肉撕裂之声过后,便是一声凄厉惨叫,可惜却并不是化作人狼的唐崇德所发。 那一刀去势不慢,人狼的利爪却更快一步。 尖锐的狼爪刺入他的肩膀,人狼直接抓着锁骨将他提了起来。 满是利齿的腥臭大嘴近在眼前,一双血红狰狞的狼眼瞪视着他,这衙役心如死灰,徒劳挣扎。 “老郑!我,兄弟们上啊!”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衙役见状怒吼出声。 大安朝以武立国,这些衙役捕快被人狼一激,反激出了心中血性! 众人纷纷拔刀上前救援,倒是让初来乍到的孙邈刮目相看,热血沸腾。 这和他所预想的画面大是不同。 只是实力的差距,却没法用一腔热血填平。 化为人狼的唐崇德凶悍敏捷,将手中衙役朝众人一扔,三爪两脚便已击伤四人。 独斗一干持刀官差,反而稳稳占着上风。 那一身狼皮坚韧之极,便是勉强划开,也会在极短时间之内愈合。 才不过片刻,官差一方败象已现。 孙邈在一旁干着急却没有办法,他两个法术都是功能性的。 唯一有攻击力的就是破邪符,可此时精力不济,再变一张恐怕就要晕的不行,如果无效自己就死定了。 他急得在身上翻找,草人徐灵玉,虽能驱鬼,想来却应付不了这么个大家伙啊。 听诊器、没用的铜钱、悲面邪果…… 悲面邪果 寻常人吃了会变成疯癫,那如果喂他吃行不行 “死来!!” 正这么想着,那人狼唐崇德却已发足奔了过来,周围最后几个围着他的官差被撞的东倒西歪,毫无阻挡之力。 情急之下孙邈先把那微微发光,不知有什么用的铜钱往他脸上一甩,也忙向县衙外跑去。 面对将他计划毁于一旦的孙邈,尚存心智的唐崇德不敢大意,还以为这是什么保命法宝,急忙矮身躲过。 那铜钱自人狼头上划过之时……自然是屁也没发生。 孙邈此时已跑到院中,感觉被戏耍的人狼飞身一跃,单足在门柱上一点,便朝他恶狠狠扑来。 “妈的,老子和你拼了!” 孙邈正打算孤注一掷,变出最后一张破邪符赌命。 却听墙头传来“嗡~”的一声破空之声。 跟着便是一杆红缨长枪飞速扎下来! 噗! 寒光闪烁的枪尖准确无误扎在人狼的太阳穴之上,那人狼直接被钉在了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直到此时才有一声清越熟悉的女声传来。 “孙兄莫慌,我来助你!” 窈窕的身影飞身而下,青色衣袍翻飞。 月光下,此时见到楚一那张动人心魄的俏脸,让孙邈格外心安。 只见她直接踩上了枪尾,白蜡杆制成的枪杆弯成弧线,枪头又狠狠地刺进了狼头。 她却不是看到了三彩烟才来的。 县衙撒出去那些官差,把城中搅的鸡飞狗跳时,她就意识到孙邈可能单独去了县衙。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越是追查那邪道人的身份,牵扯的宗门势力越让她心惊,万一此事也和那邪道人有关…… 从小她便没什么同龄朋友,女孩玩不到一起,接近的男孩则总是掺杂其他目的。 想到孙邈可能有危险,她就一阵心烦意乱,这是她此生第一个朋友。 楚一果断拿上武器出了门,直奔县衙,半路上她便看见了升起的三彩烟。 背起长枪,心急如焚的楚姑娘飞身上房。 自城西一路狂奔至城南,踏碎房瓦无数,这才堪堪赶到。 若等天谕司的人来,此时孙邈估计已经葬身狼口了。 孙邈见那人狼被一枪扎穿了脑袋,大大松了口气,刚要上前道谢…… “吼嗷呜——!” 人狼浑身肌肉暴涨,居然伸手一把就拔出了头上的长枪! 就地一滚,嘶吼着与重新摆好架势的楚一对峙。 楚一双手架枪,枪尖直指狼头。 那人狼一声吼,后足发力,单爪挥来。 楚一后撤步,枪身一抖,拦、拿、扎一气呵成。 打偏了人狼一抓,还一枪贯进了它的右眼。 它虽痛吼一声,受伤的眼睛却飞速复原,显然这些物理攻击没办法伤它根本。 “楚姑娘,怎么样” 楚一神情凝重:“天谕司的人赶到之前,我定护得孙兄周全。” 言语中,似乎有拼命的意思了。 孙邈心中一沉,这狗东西那么强的吗 第三十一章 同力战人狼,诛邪获新法 这唐崇德所化的人狼,看上去除了力量、敏捷、恢复力过人之外,似乎也并没什么特别的能力。 甚至被技巧高超的楚一压着打,孙邈不知楚一为什么如此悲观。 只是很快,他就看出了原因。 那就是体力。 楚一不是修行者,不通方术,专修武艺。 可武艺在此方世界原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 因为这没有内力这种东西。 普通武者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肉体力量和技巧。 至于“气”,那是只有修行者才能掌握的高端玩意,圈外人连那到底是什么都没个概念。 一旦有了气感,便一脚踏入了修行者的大门,进入了所谓的炼气期。 纯靠肉体力量的楚一,体力虽靠锻炼远超常人,却也无法和这种妖怪相比。 人狼动作敏捷,且每一击都势大力沉,楚一无论格挡或是闪避,都要消耗大量体能。 再加上她一路狂奔至此,消耗本就极大。 交手十数个回合,她便已呼吸紊乱了。 在此期间,楚一枪挑人狼咽喉、心窝、会阴、后腰,那人狼受伤之后也都迅速复原了。 而后她又换了刀,枭首、断臂、断腿、开膛破肚,仍然没用。 这家伙断掉的肢体很快就能长出来,同时掉在地上的旧肢便会化作飞灰。 虽然再生速度比最初似乎减慢了一点。 但楚一的体力消耗更快,根本撑不到它无力再生的时候。 最开始看到它被扎穿太阳穴仍能复原时,楚一便有预料,没想到果真如此。 妖魔鬼怪之中,能免疫或耐受物理攻击的有很多。 降妖驱鬼不是武者所长,但面对如此危险,她出乎自己预料的平静。 单刀后引,重心下压。 待那人狼扑来,二人再次斗在一处。 而天谕司的人,不知为何仍迟迟未到。 不能再等了。 看着已经气喘吁吁的楚一,孙邈决定赌一把。 将自己二人的命运,赌在怀中这颗悲面邪果身上。 自怀中取出邪果,打开布包,他低声道:“宋彦,报仇的机会我给你,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悲面邪果并无反应,孙邈叹了口气抬头继续关注战况。 他却没注意到,就在他抬头之后,悲面邪果双眼下方多了两道红色的痕迹,恰似两行血泪。 人狼再度被削成棍状,楚一却也几近力竭了。 孙邈知道,最后的时机到了。 再等下去或许楚一就会受伤甚至身死,这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楚姑娘,想办法将这个喂它吃下!” 孙邈抬手将布包扔过去,楚一反手接住,看了一眼其中的诡异物事,并未多问。 她在集中精力调息,以求在那人狼复原之前,恢复到能够完成孙邈嘱托的程度。 “吼!!” 人狼几次三番被楚一砍的七零八落,虽然没有伤及根本,却也是有消耗的。 唐崇德身而为人的理智到此时已经消失殆尽了,只剩下妖物的本能。 眼前的人类毫无疑问是弱小的,肉体力量与它无法相提并论,却死死的压制了它。 这让人狼越来越狂乱,怒吼一声,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再度发起进攻。 楚一闭着眼睛调息,丝毫不为所动。 “呼——!” 一口浊气吐出,她双眼唰地睁开,一抹精光闪过。 尖利的狼爪距离她脖颈已不足一尺,若被抓上,这白璧无瑕的纤细颈项就要被抓的稀烂。 楚一猛然后仰,以毫厘之差躲过致命一爪的同时,一脚飞起踹开了人狼留作后手的另一爪。 她撑地的单腿一蹬,腰腹发力,整个人腾空旋转起来。 那人狼还没反应过来,两条矫健的大长腿已经绞上了它的脖子。 骑上人狼脖子的楚一弃了单刀,一手扒住狼头的上颌。 “开!”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掰开狼口,另一手一把将悲面邪果塞进了人狼的嘴里。 塞是塞进去了,可那人狼又怎么会乖乖往下咽。 最后的体力耗尽,楚一心中大急,眼角却看见孙邈双手端着她刚刚弃掉的长枪冲了过来,枪尖儿甚至是朝后的…… “孙兄,你别……” “宋彦!你夫妻惨遭杀害,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啦!”楚一话未说完,已被孙邈的大吼打断。 他看准了人狼张开的嘴,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枪杆杵了进去,“去你大爷的!” 自己的全力一击,当然没对人狼造成任何伤害,但它却把悲面邪果咽下去了…… “快走!”一把拉下明显已经没了力气的楚一,孙邈拽着她头也不回的朝县衙外狂奔。 有用最好,就算没用,总也能拖得一时半刻。 “放箭!” 二人刚刚离开,身后就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吼,接着便是一阵簌簌破空声。 孙邈回头望去,只见墙头房上都是拉弓放箭的兵丁,还有一队人擎着长枪正在慢慢抵近那怪物。 却原来是县令老大人终于摇来人了。 只是要想斩妖,这点人无异于杯水车薪。 利箭大部分准确的命中了那人狼,可是除了几根射中脖子、侧腹这种柔软之处外,其他的都被坚韧的狼皮弹开了。 即便是射入的几根,很快也都被再生的肌肉生生挤了出来。 然而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那人狼仿佛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兵丁放箭攻击。 …… 佑丰八年,安阳书院。 朗朗读书声从窗中传出,一个破衣烂衫的穷小子正趴在窗户下面,鬼鬼祟祟向里面张望,如饥似渴的偷听读书的声音。 其中一个面目清秀的富家公子偶然一瞥,恰好看见了他。 他连忙把头低下去,打算跑开,却又不甘心。 只能暗暗祈求那公子当作没看见。 “你也想听吗” 声音突然从里面响起,吓了他一跳。 他认命的抬起头来,向窗户中回看过去。 不就是挨骂么,多难听的话他都听遍了。 大不了再挨顿打,这些公子哥打的也不会有多疼。 挨过打骂,他们应该就不会再理自己了。 窗户中,那公子哥见自己重新探出头来,友善的笑了。 “你若也想听,便进来如何书先看我的,晚些时候我买几本赠你。” 穷小子看着眼前和煦的笑脸,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对了,我叫宋彦。明日你再来时,就说是我的朋友,先生便不会怪你的。” …… “吼嗷——!”凄惨痛苦的吼声猛然从狼口中传出,吓了引弓待发的兵丁一跳。 一大口黑血从狼口中呕出,它的身体渐渐缩小,长毛褪去,狼头也逐渐恢复了原状。 最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一个核桃大小的果子被吐了出来,只是原来的悲伤面容,已经无悲无喜。 和满地黑血混在一起的果子忽然发出暗红色的光,以它为圆心,黑血漩涡般的聚集过来,将其包裹。 不多久形状渐渐改变,竟然逐渐化作了一只皮毛雪白的小狗。 暂时停在县衙大门口,观望着事情变化的孙邈,此时正和那小狗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 “嗷~”小狗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摇着尾巴便跑了过来。 到得近前,它前爪伏地,狗头抵在前爪上,似在叩拜。 然后便起身绕着孙邈直跑,吐着舌头一副欢快的样子。 “……”孙邈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再看旁边的楚一,好像也有点发懵。 另一边,已经恢复人形的唐崇德双目无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兵丁们小心的过去检查,人却还活着。 躲在人后的县太爷此时正正官帽站了出来,大手一挥道:“凶徒已伏法,重新押入死牢,待天亮后依判行刑!” 于此同时,无字书上也再度浮现文字: “邪魔已诛,得获新法” 【撒豆成兵】 第三十二章 守株未得兔,撒豆化奇兵 撒豆成兵,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法术,还是来自三国中的大贤良师。 那个一手埋葬了大汉,给三国的群星璀璨拉开大幕的男人。 原来这也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啊。 撒豆成兵:撒下豆子化为士兵,被杀后变回原形,存在时间无限,可最多同时存在百人(仅召唤时耗费精力)。 这个法术对此时的孙邈来说,显得有些尴尬。 你说它强,和妖魔鬼怪、修士高手打起来又不够看。 你说它弱,撒把豆子就能召唤一支百人队,却又着实神奇。 而且孙邈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获得的这些法术,威能应该不止如此。 如果他能寻一门修炼功法,提高自身的硬实力,无字书上的法术应该也会随之变强。 眼下没时间,回头闲下来再细细研究。 那安平县令见唐崇德已重新押入牢中,毫无反应,也是松了口气。 此时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清瘦老者微笑拱手:“今次本县还要感谢二位斩妖除魔,化解了一场危机啊,哈哈。孙先生医术高超、智略过人,如今看来胆识也非常人可比呀。 “却为何屈居一家医馆孙先生若愿考取功名,本县可以书信保举,许你直接参加今年会试。将来大展宏图、造福社稷,也是一桩美事啊” 县令说罢瞄了一眼楚一,却见她没什么表示,正好奇的看着脚下的小白狗。 孙邈心中快速权衡了一下,回礼道:“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行医济世便是在下所愿,且就算参加,以在下之学也断不可能及第。” 这世界妖魔鬼怪如此危险,况且修行势力众多。 他还不清楚大安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实力如何,怎么可能贸然把自己绑上别人的战车。 就说今天,事情都解决半天了,天谕司的人居然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安平县令也不着恼,他只是看这二人关系不浅,想顺手卖个好。 若能引起朝堂上层某些人提携一二,那便是天大机缘,若没有也没什么损失。 至于孙邈说学识不行,他是不信的。 能说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人,又岂会是庸才。 二人又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孙邈便告辞离开了。 “今天多谢楚姑娘了,若不是你,我现在只怕已经成了那妖怪的夜宵。” 楚一摆手笑道:“孙兄不必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力竭危急之时,孙兄不也是全力相救。” 孙邈愣了一下,也爽朗笑道:“对,是朋友。” 以前做医生时社会上的朋友很多,但能为他冒生命危险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看来这个世界对于朋友的定义,却不太一样。 …… 安阳城里的天谕司修士都归于天德管辖,他不是没看见县衙的三彩烟。 但区区一只人狼,还不值得他于天德大动干戈。 留下的后手自有分寸,不会让楚家小姐受伤,正好也再探探那孙邈的底。 他在做更重要的事——在宋家府邸门口的地上涂鸦。 青石板上已经画了一只肥猫、一只看上去傻傻的鹌鹑、一只王八。 于天德正兴致盎然的要给最后一条长虫画眼睛。 “于大人,这深更半夜的,倒是好兴致啊。” 一个邋遢老道揣着袖子,慢悠悠的踱了过来,笑容可掬。 于天德头也不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是丘长老,今晚天凉,您老这么大岁数了,可别冻感冒。” 他给长虫点好了眼睛方才起身,同样的笑容满面。 “劳大人关心了,我身体还算硬朗,再活个两三百年应该不成问题。”老道看也不看地上的涂鸦,神色一肃,“此地有悲面邪果结成,未免为祸苍生,于大人还是把它交由老道毁去。” 于天德丢掉石子儿,摸着两撇胡:“那等妖邪之物,我自然早已毁去了,不劳丘长老费心。” 老道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于天德把手背到了身后。 两人寸步不让,对峙起来。 忽然老道耳朵微微一动,右手连掐手诀。 随后笑容真诚了一点:“悲面邪果却已毁去,既如此,老道就告辞了。于大人……好自为之。” “丘长老慢走,今后还望咱们能继续通力合作,保一方平安。” 那老道袖口中滑落一枚短剑,只见他纵身跃上,便踏着短剑腾空而去了。 于天德看着老道离开的方向面色阴沉。 此时宋府门前两棵大树,微微摇动之间竟已变作人身。 “于大人,那悲面邪果明显就是他种下的,不然他怎么来的这么快!咱们三人合力定能将他一举拿下,怎么不动手” “就是,我看之前沈府的事情八成也是他干的,最近他们灵剑山庄越来越不安分了。” 于天德摇摇头:“丘老道这次确实行迹可疑,但他们灵剑山庄虽不服管束,做的却都是惩奸除恶的事情。手段虽然狠辣了一点,终究还是正道。 摄魂莲牌、悲面邪果这种东西,作恶之人应当是修炼邪功遇到了瓶颈,打算突破境界。那丘老道十年前便已成就金丹,一手灵剑十三式据说也有突破,犯不着行凶冒险。” 看旁边二人仍难释怀,又道:“他肯直接现身出来,又去的那么果断,当不是他。把人都收回来,今晚钓不着大鱼了。” 说罢于天德一挥手,地上的涂鸦便消失不见了。 “可惜了我的四象诛邪阵,这次可是画得最像的一次。” …… 与楚一告别后,孙邈回到医馆已经天亮了。 他先看了眼徐大娘,见没什么异样,回屋倒头就睡。 那小白狗一路跟随回了医馆,此时自去院中玩耍了。 事情解决,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 直到午后才饥肠辘辘的饿醒,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精力已经完全恢复。 再回医馆,徐氏也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 她闻言看向孙邈,眼神清澈了许多,微微点头:“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虽然很虚弱,却吐字清晰,神志清楚,显然也还记得之前的事情。 见她挣扎着想起身,孙邈连忙制止。 “我既然答应了玉儿要治好你的哮症,你就留在这里。” 说罢他将那草人重新放到了徐氏身边。 在宋家“大吃一顿”的徐灵玉,此时显得精致许多。 徐氏那种女儿还在身边的感觉也更强烈了,她没再说什么,安心的再次睡了过去。 孙邈将她快要输空的复合葡萄糖溶液换下,以斡旋造化又拿了一袋“脂肪乳氨基酸葡萄糖”挂上。 徐氏康复的不错,估计等这袋再输完,她就能自己吃饭了。 留她们母女在屋里,孙邈迫不及待的拿着一个布袋子站在院中。 伸手往里一掏,抓出约摸十来颗红豆。 “撒豆一捧,立地成兵!” 一挥手,红豆撒出,在空中时便发生了变化。 等到落地已是变成了十二个魁梧兵丁,相貌各异,但都神情肃穆,目不斜视。 这十二个士兵只穿着普通的同款粗布衣衫,各有一把弓、一壶箭、一口刀。 装备差了点,不过也好,不经允许私配盔甲,在大安朝行同造反。 这样也省了些麻烦。 微感眩晕的孙邈正想试试这些士兵实力如何,后面发生的事,却狠狠让他惊了一下。 只见一名士兵出列,动作标准的转身立正,朝其他士兵喊道: “向右看~齐,向前~看,立正!稍息。” 随后转身,并腿,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列队完毕,请指示!” 第三十三章 千里始足下,财货引飞贼 法术变化来的兵,往往是施术者印象最深的兵。 孙邈印象最深的兵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那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军队。 虽然现在受限于自己的实力,这些人装备简陋。 但他们的战斗素养那可是十分过硬,而且还经过了充分的“本土化”。 若说有什么缺陷,那就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普通人的情绪。 但这是以完整的“人”标准来说,若作为杀戮机器,这非但不是缺点,反而是优势。 士兵实力远超预期,刚习得法术时的微妙郁闷一扫而空。 测试完新法术,暂时无事的孙邈难得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未来。 此时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了,下一步便是如何在这个诡异世界安全的生活下去,活的还要好。 拜入修真宗门、归入朝廷麾下……这两个选项首先被否定了。 一来,孙邈不想受人制约。 若是现代法治社会倒没什么,领导再怎么无耻,也就告诉自己996是福报,逼着做一些不情愿的事之类。 大不了朝对方竖个中指,拍屁股走人,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砍了自己的脑袋。 可眼下这个世界,他没有安全感。 将身家性命交给别人一言而定,这不是他的作风。 一个人去游历山海,探险访奇……以现在的实力是作死,没准路过哪个深山就被狐狸精吸成人干。 既然眼下自己只有这家医馆,那就从经营医馆开始! 医家也不乏修士,但大多是散修或家族,没有统一的组织,也不受人节制。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大部分修真宗门和朝廷,也不会与其为难。 谁能保证家里没有生病的,没有受伤的得罪医家得不偿失。 自己凭借无字书和医疗知识,若能在医家崭露头角,甚至吸纳力量为我所用…… “现在钱也不缺,看来是时候扩大经营了。” 想到就做,孙邈立刻开始写“招聘启事”。 精通推拿针灸,要! 精通草药方剂,要! 啥都不会,但是头脑聪明,目力过人,心灵手巧,要!我教你外科手术。 除了这些,抓药的伙计、算账的账房、平时代为管理的掌柜,这些也要一一到位。 待遇从优,工资面议。 吹干墨迹,孙邈将它贴在门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踌躇满志之间,又是一队拉车的人朝济世堂而来。 为首的是个灰衣老人,有些面善。 他一见孙邈便紧走几步,一揖到地:“孙先生,我家主人主母有言,谢先生大恩,救他二人性命,还清白于公子夫妇。 “今知那狼心狗肺之人已游街斩首,劣迹公之于众,家主和主母安慰不少。特有谢礼在此,还望先生笑纳。” 这次来的阵仗可比上次大多了。 宋家几代经商,财力不是齐隆可比,宋员外又只有宋彦一个独子。虽有旁亲子侄,终究亲疏有别。 丧子之痛让他心灰意冷,已经看淡这些身外之物。孙邈能帮他儿子洗刷污名,在他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次宋员外真是把近半家财都运来了。 银钱珠宝、古玩字画、玉器首饰、古籍珍本…… 孙邈哭笑不得:“大叔,你家主人送来这许多财物,我受之有愧啊。这箱钱我留下作诊金报酬,其他的你运回去,你看可好” “不好不好。”老管家笑容可掬,却丝毫不让,“您对老爷夫人有救命大恩,对公子夫妇有申冤高义。 “若不是顾及家族旁支生活,老爷恐怕便要全部家产都赠予先生了,您又何愧之有 “最关键的是,您要不收,我回去也没法交代啊。到时老爷看我办事不力,心脏病发,赶过去救命的还是您……” 这老管家的“威胁”倒真是别出心裁! 孙邈有点苦恼一指身后:“可这东西也太多了,我也没地方搁啊” 这倒是实话,上次送来的东西就已经占满一间空屋了,另一间徐大娘还在里面住着呢。 老管家立刻笑呵呵的递上几张文书:“老爷已使人将您左右宅邸买下,这是房契,孙先生过目。您瞧,他们就快把房子腾出来了。” “……” 无论在哪个世界,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孙邈将财货收下,约好来日登门看望二老,管家这才带人回去。 他看着左右两边的大房子,有点不知说什么好。好像忽然之间,自己就阶段性财务自由了 比想象中平静,主要是没什么实感。 倒是有一个眼下的好处,自己可以多撒些豆子,不怕他们没地方呆了…… …… 先后两批人马运送财物,这么大的阵仗。 再加上唐崇德游街,宣读罪状时还说了孙邈的功劳,他想不出名都难。 只是出名有时也不只会带来好事。 他被人盯上了。 此人是流窜于安平、清阴、武靖三县的惯偷儿,贼名在外,人称“梁上鬼”。 便是说他入户行窃不留痕迹,像鬼一样。 此时他正在安阳城落脚,从上次齐隆来送礼,他便盯上了济世堂。 但他没有马上下手,作为专业人士,他必须确定目标家的人员、实力、行动规律。 盯了几天,他发现除了不会武艺的孙邈,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女人,她连下地都下不了。 除此之外就没别人了!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发财机会,若不把握住是要遭天谴的。 今天最后一次踩点,这大夫又有大笔收入,不过好像请回来一些武师护院。 不要紧,这对他梁上鬼来说不算什么。 他已经决定了,今晚就动手! 这一票如果干的成功,他半年不开张也够了。 …… 月黑风高,正是办事的好时候。 夜半丑时,这梁上鬼悄悄摸到了济世堂的后院小门外。 他打算先从本宅下手。 隔壁虽也派了不少护院,但最值钱的东西一定还在济世堂里。 他偷完东西总不能也拿大车把钱财推走,自然要找准最值钱的。 里面的人应该正在熟睡,但梁上鬼依然拿出了自己特制的迷香。 这叫“迎风醉”,只要点起来,闻到的人便会如醉酒般熟睡。 他自己则早已吃过解药。 将燃起的迷香顺着门缝悄悄伸进了后门。 等了约摸半刻钟,想来院中就算有轮流值守的护院,应该也都睡死了。 嘴角一勾,他单脚在墙上一点,便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翻上了院墙。 划开后门简单得很,但就怕老旧木门发出太大声音,引起屋内没闻见迷香的人警觉。 专业,就是要注重细节。 只是,当一身黑衣、注重细节的专业盗贼“梁上鬼”,低头看向正弯弓搭箭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十几个魁梧汉子时,他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四章 恐怖济世堂,假鬼遇真鬼 簌簌! 咄咄咄! 第一波箭并未伤及这“梁上鬼”,全数射在了院墙、树干和空出。 他以轻盈流畅,甚至称得上优雅的身法闪躲,并将自己纤瘦的身体扭曲到了极限。 可这第一轮箭,已经让他大为震惊了。 百试不爽的迎风醉失效也就算了,这些护院都是些什么人呐 老子这是跑到禁宫遇上御林军了吗! 原来,这一轮弓箭射击并不是同时发出的。 第一波,三支箭分别射向他的头、胸、腹。另三支箭射向他的上方、左、右,封杀他的闪避路线。 另外六个人引而未发,就在他朝右侧扑出,并且让掉了第一波那根射向右方的箭后。 这几个人在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时,放出了第二波箭! 要不是他自幼练习缩骨功、柔身术,恐怕就直接交代了。 下面拉弓射箭的人要是再多一些,超过五十个,他也必死无疑。 巨大的压力罩上了梁上鬼心头,但要想就凭这个便吓退他,那也太小瞧他了。 砰! 他自怀中取出一道符箓,夹在指尖一摇。 一阵白烟腾起,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失去目标的士兵们立刻开始分头搜索,同时又保持每个人都至少在另两个人的视野内。 然而,那偷儿却好像凭空消失了。 能在这一代横行多年,梁上鬼也是有保命家伙的。 符箓这种东西虽然神奇,但一般黄阶下品的货色舍得花钱还是能搞到。 而他这【土遁符】属于黄阶中品,是当初在一个大官家中偷到的。 潜入地下的感觉十分神奇,周身有符箓法力相护,并不觉得气闷难受,也感觉不到压力。 像游泳一般动作便可以在土中穿行。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和距离,朝西厢客房那边遁去。 已经惊动了守卫,他要在土遁符失效前找个地方先躲躲。 那些护院发现有贼,肯定第一时间去检查存放财物的那间房。 而他选的则是那个病女人的房间,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既没去拿钱财,也没趁机逃跑,而是躲在了那里。 在地下潜行一阵,估算着差不多了,他先探出半个头观望一下,自己正在客房的圆桌下面。 那皮包骨一般的女人还躺在床上,胳膊上插着个奇怪的细管,一大袋白色液体似乎再往里流。 床头还放着一个编织精致的草人。 确认无误,他小心的从地里钻出来,先点燃迎风醉放在一旁,警惕却并不慌张。 迷香的微光,就已经足够他在暗室中活动了,又不至于被门外的人发现。 无视那个病女人,猫着腰来到窗边,手指将窗户顶起一个窄缝,观察外面那些人的动向。 士兵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躲进了屋里,搜索一圈无果后,便又各自归位警戒了。 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豆兵的ai还是不够高。 梁上鬼见状不屑冷笑,暗暗放下窗户。 一回头,却看见一个草人正趴在不远处的地上。 嗯他记得进来的时候,草人不是在那病女人床头吗 再看床头,果然之前在那的草人不见了。 那女人扔过来的 或许她想通过这样把自己惊走 梁上鬼不以为意,一会儿迷香就该起效了。 他倒没想杀人,盗亦有道,他从业以来有个原则,不杀人放火、不欺凌老弱。 那些低端操作太没有技术含量,他不屑为之。 无视了那个草人,他开始搜寻起眼前的屋子。 这客房不大,除了一口箱子,便只有一个衣柜,再有就是床下可以藏东西。 摩挲了一下胳膊,他忽然感觉有点冷。 大概是夜行衣过于单薄了。 眼看不久就要入冬,干完这一票得好好歇一阵子。 屋角放洗漱盆的木架,其上有一面铜镜。 视线不经意扫过,似乎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矮小红衣身影,站在他的后面。 梁上鬼悚然一惊,猛地朝铜镜看去,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只有一个瞪大眼睛的黑衣人,后面墙上挂着一串风干的红辣椒。 再回头看看屋内,果然什么都没有。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居然把辣椒看成了女鬼,可能是刚刚被那些护院的箭法惊着了。 嘎吱—— 衣柜的门,自己开了。 已经有点神经衰弱的梁上鬼暗暗咽了口唾沫,挣扎再三,还是没有跑。 或许只是家具老旧,门松了呢 策划了这么多时日,岂能就这么跑了贼不走空,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他慢慢向衣柜走去,来到近前,猛然将衣柜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暗道一声晦气,他不再疑神疑鬼,直奔屋内那口箱子。 可惜他再次失望了,里面就一张蜘蛛网。 本已打算直奔隔壁孙邈存放财货的屋子,余光却发现床下似乎有东西,似乎是白色的。 银子 大安朝产银不多,一般不作为货币流通,却也因此价值不低。 梁上鬼心中一喜,猫过去,低头往床下看去。 床底终究还是太黑了,即使是他也适应了几息才看清床下的景象。 一个穿着红布裙的小女孩躺在那里,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惨白如雪,上面还有一道道鞭打留下的血痕。 女孩的头突兀的扭向他,青灰色的小脸露齿一笑,两行血泪从漆黑的眼窝中流了下来…… “唔!!!” 号称梁上鬼的偷儿,此时见了真鬼。 他猛地一下蹿出去,吓得涕泪横流,把左手放进嘴里死死地咬住,都快咬出血了。 愣是没有大声惨叫出来,果然专业。 再不敢停留,计划全部作废,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医馆呆了。 脚下生风,他合身便从窗户中跃了出去。 听到响动的豆兵立刻赶来,前面的抽刀便追,后面的拉弓就射。 梁上鬼将一张【轻身符】贴在身上,速度再次提升,屁滚尿流的翻出了院墙,姿势再不复来时的优雅。 落地时,旁边有一个可爱的奶白色小狗,正吐着舌头,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 可是不过眨眼之间,这狗头便开始扭曲膨胀,双眼变红,犬齿伸长,变得狰狞无比。 “啊啊啊——!”梁上鬼再也受不了了,大喊一声便冲了出去。 却在拐角处撞了一个路人,那男子被狠狠一撞,脸居然塌下去一大块,像假的一般。 可却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梁上鬼彻底崩溃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踏足安阳城一步。 这根本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那男子伸手整了整自己被撞塌的脸,暗叹一声:“又要换张新皮。” 说罢便默默走开了。 第三十五章 行窃反送礼,断手复再接 孙邈这一夜睡得非常踏实,只有当院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时有所察觉,不过马上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直睡到日上三竿。 伸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济世堂名声已经打响,钱财也大约有个600贯左右。 这还不算那些价值不详,懒得算进去的古玩字画。 一朝从穷鬼变成了富豪,孙邈哼着小曲儿出了屋。 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他眯着眼感受这份温暖舒适。 站岗的豆兵们也不需要吃喝拉撒睡,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一分钱工资都不用付。 别说资本家,黄世仁听了都要落泪。 要不今日,勾栏听……咳咳! 保暖思yy,古人诚不欺我。 眼下自己还只是个不会修炼、不懂武艺,略知几个小法术的普通人,可不能有点钱就堕落了。 正为自己旺盛精力苦恼的孙邈,忽然感觉有人拽自己的裤脚。 低头一看,却是那只跟自己回了家的白狗在咬。 这唐崇德吐出来的悲面邪果,再加上他的黑血化成的狗,孙邈也不知是不是宋彦。 但是这狗似乎很反感自己叫它宋彦,所以后来孙邈就叫他“雪子”了。 不是有句话么,男人都喜欢奶白的雪子。 雪子见孙邈看过来,轻叫一声便跑向大门口,不一会儿叼着一个显得有些破旧的皮囊过来。 嗒一声放在了孙邈跟前。 好奇之下打开一看,里面东西不多,却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两张符箓,一瓶药丸,一把……香 无字书此时再次发挥了它强大的鉴定功能。 【土遁符】:道门符箓 功能:借土而遁 品质:黄阶中品 【轻身符】:道门符箓 功能:轻身提速 品质:黄阶下品 【醒神丸】:丹药 功能:提神醒脑(可解迎风醉,对其他迷药迷香也有一定抵消作用) 品质:黄阶下品 【迎风醉】:杂项 功能:闻到之人逐渐如醉酒一般,半刻之内陷入熟睡。(两个时辰之内药效自解,反复或加量使用无效) 品质:黄阶下品 看过这几样东西之后,孙邈对这皮囊主人的身份产生了严重怀疑。 这怎么……感觉像是居家旅行、溜门撬锁、偷香窃玉必备佳品呢 这包的主人别是个贼 “嗷~”雪子仰头,小尾巴摇啊摇的,似乎在邀功。 孙邈心中一动:“有人来医馆偷东西” 此时,一名士兵也跑过来行了个军礼:“报告!昨夜有探子前来,我等虽将其击退,却没能拿下。” 随后又将当时的情况,对方的打扮和身手详细描述了一下。 孙邈点点头。 这人有备而来,身手也不错,那种情况下也被他逃了,甚至伤都没能伤到他。 还是雪子立功才留下了他一个皮囊。 也幸亏是这时才来,倘若是数天之前,自己甚至根本不知他来过。 自己太高调,引起别人注意了宗门朝廷 他摇摇头,自己这点实力应该还不至于让他们大费周章,就算想查自己,也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而且还失败了! 想不明白就暂时搁置,至少这件事也是给自己提个醒,要尽快提升实力。 这个皮囊嘛,就笑纳了,正好又多了些保命的手段。 只要被孙邈用过的东西,日后通过斡旋造化就可以变出来,这家伙倒是送来份大礼。 正想着,徐大娘的房门开了,她居然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哎哎,你怎么出来了针都回血了。”孙邈连忙过去,将她手里提着的输液袋举高。 “妾身已经好多了,劳烦孙神医照料,实在是……” “行了行了,你先别说客套话了,先回屋,有什么话等全好了再说。” 徐氏脸一红:“妾身……有些内急。” 说到后边声音越来越小,不过孙邈还是听见了。 “好事啊!有尿说明身体机能恢复了。你身体还虚,屋里有提前准备的尿盆,在屋里方便就行。”行医多年,他却没那么多顾及。 一旦进入状态,在孙邈眼里就只有病人和健康人,而没有男人和女人。 好在偌大的济世堂,除了他们俩人一个活人没有,倒是免了徐氏不少尴尬。 一只来历不明的狗,一个附在草人身上的鬼,还有一群只知执行命令的红豆士兵…… 等徐氏回屋后,孙邈让人给她打了水,还买来了换洗衣服和梳妆用品。 一些基本的日常活动,只要准确的传达好指令,这些红豆士兵也能胜任。 现在孙邈对这个法术是越来越满意了。 “俺真是来找孙邈孙神医换药的,俺们那是过命的交情,咋跟你还唠不明白了呢” 门外忽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大碴子口音。 “把刀剑留下,接受搜身再进去。”大门口的卫兵寸步不让。 “老弟啊,你进去说一声儿,就说李四来了,俺孙哥指定不能搜俺的身……” 孙邈心中一乐,原来是这货来了。 这两天事多,倒是把他忘了。 “行了!放他进来。” 卫兵这才将李四放进来,他举着伤手一进来就愣住了:“哎妈,孙哥你这整的是哪出啊” 院中隔几步就站着一个挎刀背弓的战士,此时齐刷刷的扭头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李四犯了事儿加入戴罪营之前也当过府兵,这几年又在戴罪营出生入死,眼光还是有的。 这些人可不简单呐。 孙哥不是要造反 “哦,这是我花钱新雇来的护院。”孙邈笑容可掬。 李四也回了个原来如此的笑容,心里却不以为然。 靠,花钱要是能雇来这种人,大安朝皇帝陛下一定把府兵全解散了,省下来的钱都拿来雇这样的护院! 不过他早知孙邈不是一般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真造反也杀不到他李四头上。 将李四带进屋里,孙邈让人拿来了烈酒,又煮了一锅沸水。 先将他原本缠着的布条揭开,查看了一下伤口。 不但没有红肿流脓的感染迹象,甚至短短时日,居然就已经恢复到能拆皮层缝线的程度了! 一般哪有这么快 照这个速度,恐怕不出半个月,连骨头都能长好了! 比起李四天赋异禀,孙邈更愿意相信这是斡旋造化赋予手术工具的神奇作用。 他先拿买来的烈酒给李四擦了擦伤口,然后开始拆线。 李四表面上插科打诨,嘴里瞎扯个不停,其实是掩饰内心的紧张。 不抱期望也就算了,但都已经看见了希望,如果孙邈跟他说这手还是没接上,他就真的要崩溃了。 等拽出最后一个线头,孙邈朝李四笑道:“试着活动活动。” 虽然李四对孙邈的医术已经有了足够的预期,来之前也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可眼看着断手居然真的接上了,太过激烈的情绪仍然导致大脑一片空白。 他五指活动略显僵硬,感觉也还有些麻木。 但手臂真的能动,不是摆设! 孙邈将弯剪、镊子扔进煮沸的水锅:“看上去不错,估计再有半月左右,这条手臂就差不多恢复如初了。 “在这之前你还不能用它使力,不然要是长废了,你可别回来怪我。” 李四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忽然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孙神医再造之恩,李四没齿不忘!” 孙邈无奈将他扶起,又说了不少注意事项。 本想趁着没事去趟清雅斋,现在李四来了,却正好问他。 等李四情绪稳定下来,孙邈这才问道:“楚队正上次说起,戴罪营的军功可以用来兑换物资,却不知要如何兑换” 第三十六章 巧赚天阶宝,归家遭堵门 李四闻言笑道:“嗨,孙哥你问这个啊,那你可问对银儿了。一般银俺不告诉他,你可……” “说重点。” “咳咳,孙哥你去过清雅斋么” 孙邈点点头。 “就是那,俺们去了直接亮名牌,有多少军功他们都有记录,直接在那换东西就完事了。” “那我没有名牌怎么办” 李四一愣:“咋滴,孙哥你进戴罪营了犯啥事儿了啊杀银了不能是强……” “我强你个头啊强。”孙邈学着楚一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李四揉揉脑袋,也不恼:“嘿嘿,俺就寻思孙哥你这浓眉大眼的不能作奸犯科。” 又和他说说自己也被记了军功的事,李四便一定要一起去,给自己介绍介绍,免得吃亏上当。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南市。 孙邈不禁好奇:“他们天谕司没有自己的府衙么怎么非要挤在这古玩店里。” “嗨,天谕司负责监察修真宗门的事,也就是近几年才不算秘密。”李四感慨道,“想当年,那可是和做贼一样。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扩张,免得那些宗门反应太激烈。” 进了清雅斋,掌柜的一瞧是熟人,也不废话,将一个刻有孙邈名字的小巧木牌递过来,便直接将他们向后领。 从外看门面不大,不想里面却别有洞天。 后花园几座假山,掌柜的带着二人七拐八绕,等再出来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院墙围着的广阔空间,像超市一样摆放着各类物品,一个老头坐在门口正打盹儿。 李四轻车熟路的走进去,孙邈紧随其后。 经过那老头的时候,他却抬手拦住了自己。 “姓甚名谁” “我叫孙邈。”说罢,他将刚拿到的小木牌递过去。 老头只瞟了一眼,便又把手放下了,打个哈欠有气无力道:“孙邈军功三十点。” 说罢,自己那小木牌后面就多了个“叁拾”。 这个空间,从里面往院墙外看一片雾蒙蒙的看不真切,显然也是某种高明的法术或者阵法。 步入其中,孙邈左看看,右看看,一切都显得很新奇。 这是世界的另一面,不同于凡俗的一面。 丹药、法器、书籍、符箓、杂物…… 各类物品一应俱全,间或有其他戴罪营的罪卒兑换物资,都好奇瞥向一身白色常服的孙邈。 无字书开始飘在一旁刷刷翻页,一条条鉴定和介绍收录其中。 这地方要是能试用就好了,自己有斡旋造化,能试用就能白嫖啊。 “想不到,你们资源这么丰富,只可惜不是无偿提供给你们。” “这算什么。”李四不屑的摆摆手,“孙哥你是没去过修真者经营的坊市,那才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这儿大部分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仅有几个好的,俺们这点军功也换不起,纯粹是搁那钓鱼的。” “修真者坊市啊,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大致转了一圈,李四问道:“孙哥有什么目标吗” “我想看看有没有修行功法,或者介绍这些东西的书也行。” “修行功法还真有,只是都很贵,动辄几百军功,可不是俺们换得起的。”李四自嘲一笑,带着孙邈走到了一个货架前。 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线装书、竹简、还有玉石。 《五阳造化功》400军功 《玄阴决》430军功 《生生不息长春功》510军功 …… 孙邈看的直嘬牙花子,就算抹掉最后一位的零,自己也换不起。 这还是最便宜的那些线装本和竹简,旁边的玉石也就是玉简,需要至少进入炼气期才能打开获取其中的信息,那更是天价。 这些功法,无字书给出的评价不一,但最低的也是黄阶上品,大部分都是玄阶下品——中品。 “嗯这是什么”孙邈拿起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下面也没有标价。 说是玉石,它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顽石没什么两样,可是摸起来又十分温润光滑。 “这个……俺也没见过。”李四挠挠头,“可能是最近才来的玩意。” “西南黔中道发掘出了一处墓穴,墓主人也是修行者,而且看样子修为不低。”那个睡眼惺忪的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孙邈身后,“宝物都被抢夺一空,这玩意虽也是从那带出来的,却没人知道有什么用。” 孙邈嫌弃的看看这石头:“不就是个破石头而已嘛,这都往上摆难不成还要明码标价这不坑人么,要不送我算了。” 老头睁开眼看着孙邈的表情:“……你的30点军功都扣掉,石头带走。” “你当我傻啊不想送我就不要了。”说着,他将石头往货架上一扔,转身就走。 “既然这石头和公子有缘,那就送你也无妨。” 也不见老人有何动作,这石头便径朝孙邈眉心高速打来。 孙邈将将用手挡在额头,那石头速度却又陡然下降,最后轻轻落在了他手里。 见孙邈似乎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老人这才背着手离开。 拿到石头的孙邈面色如常,辞了李四便直奔济世堂。 起初是闲庭信步,等出了南市就快步走了起来,最后干脆一路小跑。 等进了德茂坊,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演戏是真累啊,不过还好,他演的挺成功。 紧紧攥着手中的石头,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回自己可是占了大便宜。 第一眼看见这石头,无字书便给出了评价。 【五色石】:天材地宝 功能:…… 品质:天阶中品 天阶啊,虽然功能一栏上诡异的是一串省略号,但光那个天阶的品质鉴定,已经足够让孙邈震惊了。 从无字书激活以来,别说天阶,玄阶的东西他也是刚刚才见到。 虽然不知有什么用处,先拿过来总是错不了的。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孙邈将石头放进袖子里的口袋藏好,快步走向济世堂。 只是抬眼一看,济世堂门口又围了一圈人。 “孙神医妙手仁心,接连治好疑难怪病,怎么这次却不肯施救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矮胖中年男人,正指着旁边抬来的人阴阳怪气。 这人孙邈认识,安阳城最大的医馆——杏林馆主人。 当初自己初来乍到,济世堂开张,就是他同其他安阳城有名有号的大夫一起来拜会。 当然也是他,见自己说些闻所未闻的理论,便当先冷嘲热讽。 本以为从此不相往来,没想到他居然又来了,而且看样子来者不善。 “我家主人不在,你们走。” “呵呵,不在怎么天天都在,就今天不在啊我看……” 孙邈从外面一拨拉他,将这胖子拨的一踉跄:“来让让,你看我家雪子都不挡路,你怎么也比它强。” 胖子低头一看,一条雪白的小狗正朝他咧着嘴,似乎在洋洋得意的嘲笑他。 “你!”胖子的脸顿时憋成了紫色,急喘两口大气,这才缓过劲来:“你莫逞口舌之利,久闻孙神医医术高明,今日何不让我们见识一下” 再看他手所指的方向,一个人正躺在一块席子上。 这人肚子破开,两截断肠留在了腹外,鲜血和秽物粘作一团,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了…… 第三十七章 鹏鸟不惜羽,治了又如何 这开膛破肚的人,其实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杏林馆。 杏林馆主人,这位矮胖的王大夫,自然是束手无策。 但就在他要让人去准备后事的时候,他想到了最近风头正劲的济世堂。 那个孙邈他之前见过,满口胡言乱语。 就比如众所周知是心藏神,可那人非说人的思想神念是在头里面,心只负责让血液流动起来。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若光是如此也就算了,可他甚至连药理都不懂。 防风、羌活、细辛,这些常用药材,药性药理他居然一问三不知。 王胖子其实平时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不然杏林馆也做不到安阳城第一。 可他最恨拿行医开玩笑,坑蒙百姓之人! 所以当时他就认定了,这留着奇怪短发的家伙一定是骗子。 他就等着济世堂一旦把人治出问题,就报官把这厮抓起来。 结果等来等去,却等来了济世堂治好沈公子怪病的消息。 再之后,那戴罪营的罪卒也到处吹嘘被孙邈接好了断手。 昨天更不得了,他非但给宋员外和宋夫人把病治了,还帮县太爷破了桩大案! 王胖子不淡定了,难道这人是修行者给人治病靠的是画符施法 今天他带着这个将死之人过来,还真不是为了贬孙邈以抬高自己。 想抬自己也得自己能治才行,这人谁都知道救不活,他王胖子也不行。 孙邈就算真说不能治,也没人能说什么。 他言语相激,是想看看孙邈到底是怎么治病的。 而在孙邈看见这个人的一瞬间,无字书也有了反应。 一行墨字再度显现。 “惩奸除恶,可获新法” 孙邈精神一震,又来业务了! “快把人抬进去!” 王胖子听见这话便是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忍不住抓住孙邈的袖子:“你真的要给他医治” 做大夫,和做士子也有相通的地方。 比如都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一个读书人,一个儒生,可以不怕死,有时死了可以名垂青史,反而是毕生的追求。 但一定怕名声臭了,更怕遗臭万年。 大夫也是一样,所以很多一看便救不活的人,没有哪个大夫愿意冒险。 左右都是死,又何必死在我手里污我名声不如回家等死。 然而孙邈只是冷冷的甩开袖子,回了句:“便治又如何让开,没时间了。” 说罢一撩衣摆,快步走进了济世堂,自有士兵抬起病患跟着进去。 王胖子有些呆愣,直到济世堂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才回神。 他索性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不走了。 …… 进了济世堂,孙邈立刻让人将病患抬到侦查床上,开始检查。 同时让士兵们去将平时煮沸晾凉的清水端来,去煮上新的。 再从之前沈家宋家送来的布里面,挑一些纱布一起煮沸。 这纱布自然不是现代的医用纱布,不过总比没有好。 再看伤患,此时已是叹气样呼吸,换句北方常用的话就是,这人已经在“捯气儿”了。 大动脉脉搏已经微弱到快摸不到了,心音还有,但也很弱,而且节律大约只有四十几次每分钟。 脸色煞白,四肢冰冷,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组织缺氧是他现在最致命的问题。 比起处理腹部的伤口,现在最先要把生命体征稳住。 斡旋造化三连发动! 孙邈先是二话不说,一针肾上腺素打进去,先把他快要停了的心率拉起来,把命吊住。 除此之外,孙邈分别拿出了深静脉穿刺包,和大约5升o型全血。 斡旋造化是好东西啊,即使在现代,这么多血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备齐。 不过现在没有办法查验他的血型,不得已只好先用o型血了,希望斡旋造化的强化功能给力些,不要发生输血反应。 破开穿刺包,先是找准他极其微弱的颈动脉搏动点,随后朝着内侧一厘米的距离——颈内静脉的所在位置倾斜进针。 一针见血! 至于皮肤消毒……这人肚子污染已经够严重了,过后一块治。现在先以速度优先,也许就差一分钟,他心跳就停了。 将导丝通过注射器针头置入颈内静脉里,拔针,再将单腔软管套在导丝上,沿着导丝埋入颈内静脉。 撤导丝、固定软管、接上血袋。 打开开关,全速输血! 比起在外周静脉扎小针,颈内静脉这种深静脉管径更粗,输血效率更高,也不容易堵。 内科处理暂时先这样,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肚子上的伤势。 这个不处理,光靠内科治疗续命也没什么卵用。 这人肚子上的伤不像被利器割开的,反而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撕裂。 但若是猛兽,一般不会只有一个口子,而以三个以上的平行伤口居多。 却不知这人是被什么所伤。 结肠——也就是大肠,断掉之后的两端裸露在外。 而且看样子,左半结肠已经整段消失了,残留的断端分别是横结肠和乙状结肠。 整根大肠消失了大约1/3。 但在孙邈查看了伤势之后,却长舒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这人大肠中的粪水都流在了外面,而不是腹腔内。 而且除了消失的这段大肠外,像肝、肾、胰、脾、胃等等,这些重要脏器还基本完好。 腹腔内大动脉也没破。 有希望! 孙邈一边探查,一边用清水冲洗腹腔,发现出血点后便用煮过的纱布进行填塞止血。 若是有的点出血比较猛,明显是断掉的小血管,便用丝线套扎。 然后他便要开始重头戏了,他要把横结肠和乙状结肠吻合在一起,重新接上。 虽然少了1/3的大肠,但得益于人类顽强的生命力,剩余的部分只要接在一起,也能活。 事实上现代有很多结肠癌的病人,都接受过结肠切除+吻合手术,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了。 修剪过结肠断端,孙邈麻利的缝了起来。 这可比上次给李四接血管,尤其是细小的神经要简单多了。 随着输血、手术的进行,这病人的呼吸也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 …… 时间从中午到傍晚,眼看着西边的残阳正在一点点消失。 王胖子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筋骨。 “老爷,咱先回去,免得夫人担心,您也该用饭了……” “别烦我。”王胖子不耐烦的摆摆手。 一下午都等了,不等出个结果来,他哪有心思吃饭 就在此时,济世堂始终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第三十八章 王岑甘低头,雪子又立功 除了王胖子,济世堂门口还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有些人中途离开,终究耐不住好奇,简单休息了一下就又回来了。 此时大门一开,大家都盯着孙邈的脸,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王胖子一双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又攥紧。 那副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里面抢救的是他爹…… “伤者现在暂时稳定了,不知……” 轰! 孙邈才说完前半句,院外的人群便炸了锅。 “老兄,我没听错,孙大夫说那人稳定了” “……我也是这么听的。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死人才是最稳定的” “别胡说八道,孙神医这么说,那肯定是治好了啊。” “治好肠子都断了流出来了,拿什么好” ……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不过大部分对孙邈的话表示怀疑。 对于大安朝的人来说,能把这样的人医好,和说头掉了还能接回去也没什么分别了。 王胖子此时也是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循环:他真的把人治好了 “大家静一静!我说……” “别吵啦!” 忍无可忍的孙邈一声大吼,门口的四个士兵齐齐抽刀前指,冷肃的杀气弥漫,现场顿时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小白狗雪子也配合的龇牙咧嘴,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他挥挥手,士兵们收刀还鞘。 “这个伤患的家人在哪里” 没人应声。 过了会儿才有个破衣烂衫的半大小子走出来:“那个……他平日里与我等厮混,晚上便借宿在城外破庙,并无家人。” 孙邈听了一愣,该(街)溜子 “那你们知道他是怎么伤的吗” 那人摇摇头:“早上没看见他,我去了趟城外破庙,就看见他成了这个样子。” 一般人看见这种惨状的人早就跑了,没想到这些该溜子们还挺讲义气,抬他过来瞧大夫。 只是本来还想问问家里人他是怎么受的伤,这下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了。 “行了,这个伤患要先留在济世堂继续治疗,大家散了。”孙邈挥挥手,便要回去。 那些围观者都踮着脚往里瞧,想看看孙邈是不是在吹牛。 可惜屏风遮挡之下,什么也看不见。 “等等!孙邈……呃,孙大夫。”王胖子一脸尴尬,脸涨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不知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伤患” 孙邈哂笑一声:“那人和王大夫非亲非故,怎么现在如此关心” “我……”王胖子脸青一阵红一阵,终于还是在这么多人眼前,一揖到地,“孙大夫医术高明,王某自愧不如。 “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孙大夫不计前嫌。在下……在下实在想看看那伤患现在如何。” 他说完也不起身,就那么弯着腰停在了那里。 这一下周围更热闹了。 杏林馆啊,安阳城最大的医馆,多少本地的达官贵人都去那里看病。 现在大名鼎鼎的王岑,居然当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 周围的话像一根根小针,扎着王胖子的心,说他不难受是假的。 可他就是好奇啊,孙邈到底是怎么把那样一个人救回来的 孙邈此时也颇为惊讶,看不出,这王胖子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 当初他对自己冷嘲热讽,排挤自己,现在大庭广众低头认错,丢了面子。 也等于承认了济世堂在安阳城的地位。 孙邈一摆手:“王大夫起来,既如此,那你进来同我一起探讨一下也好。” 王胖子闻言这才直起腰,迫不及待的跟着进去了。 大门再次紧闭,人群却还未散去。 这事情太过离奇,不等王岑看过病人亲口说说,他们也难以相信。 王岑跟着孙邈进了济世堂,绕过屏风,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这这!” 伤患的肚子被针线缝上了,针脚等距,缝的很漂亮。 这没什么可惊讶的,城里随便找来个裁缝都能做到,缝的也未必会比孙邈差上多少。 但就算缝上,人也活不了啊 王岑只觉得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之前不看还好,这一看,他更想知道这人肚子里发生了什么。 可他也不能再把缝线拆开……虽然他真的很想这么干。 “这又是什么”他惊骇的指着那人脖子上的深静脉置管。 “我把软管埋进了他的血脉,好把血导引进去。”孙邈不介意解释一下,但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懂。 果然,王岑一脸听见了天方夜谭的样子。 渡血之术这不是传说里的仙术吗 可是眼前这个样子,又哪有一点仙气 这些精巧的东西确实没见过,但也明显不像什么仙家宝贝。 见多识广的王岑可没那么好忽悠。 但越是如此,便越显得孙邈医术神奇。 “那这个呢” “美罗培南。” “什么……什么美男” 孙邈捏捏眼角,说习惯了,得换个他能理解的说法:“是我祖传的药物,能清除体内之毒,也可防外邪外毒入体。” 美罗培南是碳青霉烯类抗生素,属于抗生素里面的特殊使用级——最高级的药物。 它对于革兰氏阴性杆菌感染很有效,而腹腔感染又以大肠杆菌类的细菌最多见。 因为消毒条件很差,为了防止环境中的阳性菌感染,孙邈还会辅以万古霉素——治疗阳性菌感染的特效抗生素。 王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打听别人家祖传的医术是大忌。 “唉……”最终王胖子长叹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孙大夫年轻有为,未来不可限量啊,王某佩服,佩服。告辞。”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 “我先将他肚子里的出血止住,将秽物洗出,然后……”孙邈大致给他讲了一下自己都做了什么。 王岑愣了半晌,又是费力的深深一揖(肚子太大):“孙神医妙手仁心,王某心服口服。今后若来请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无妨。”孙邈微笑道。 想进入医家的圈子,乃至整合这股力量,他们这些圈内人是必不可少的助力。 王岑也终于释怀了,他只是对医术很痴迷,所以也对一些坑蒙拐骗的庸医恨之入骨,本质上倒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孙邈今天的手段让他大开眼界,甚至还将祖传的医术告知于他,让他又佩服又惭愧。 悬壶济世,大医精诚,本该如此。 这位孙邈孙大夫,确实是同道中人。 出了济世堂,王岑那边又被人围了起来,证实了伤患确实病情稳定之后,又是一阵热议不提。 这边孙邈看着躺在床上的伤患,却觉得有些奇怪。 斡旋造化的强化功能的确强大,病人的脉搏、心跳,乃至微循环都在逐渐好转。 可是他脸色却有点发青发黑。 不应该啊 难道自己有所遗漏可是孙邈又给他查了次体,梳理了一下治疗过程,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漏之处。 “嗷~”雪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在咬自己衣角。 孙邈不耐烦的将衣角抽出来:“雪子别闹,我正忙着呢。” “呜呜~”雪子不满的哼唧了一声,忽然蹿到了病人身前,张开嘴。 “你干什么”孙邈还以为它要咬人,连忙上前。 只是马上,伤患脸上的青灰之色化作一股青气被雪子吸入了嘴里,脸色立刻好多了。 雪子转过身,得意的摇头摆尾,似乎在说汪汪队又立功了。 第三十九章 破庙见真凶,县衙陷迷局 这股青气是什么呢 “你刚刚吸走的是什么他中毒了”孙邈在尝试和狗说话,他知道这有点离谱。 但雪子灵智非同寻常,应该还是可以简单沟通的。 “呜”雪子一歪狗头,然后猛地摇两下。 “那是……妖气之类的玩意” “嗷~”它又开始吐舌摇尾,显然孙邈说的八九不离十。 “做的不错。”孙邈蹲下身,挠挠雪子的下巴。 小白狗眯缝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忽然他心中一动:“你还能闻到附近其他地方有妖气吗” “呜~” 看来并没有。 不过也没关系,孙邈已经有了追查这次妖怪的线索。 这人是昨天晚上出的事,地点是城外破庙。 说到破庙,安阳城附近就那一个。 有这两条关键信息就可以了。 “走,跟我会会这次的家伙。”孙邈拍拍雪子的头,站起身准备出发去搜寻目标。 倒不是他托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孙邈又提前备出一张强化破邪符,还有捡来的土遁符、轻身符。 再加上撒豆成兵、似乎有些奇异之处的雪子和草人徐灵玉。 他现在遇到危险,想来就算打不过,要跑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收拾好东西,孙邈听到徐大娘屋子里似乎有水声,大概是在洗漱,在屋外招呼了一声便出门了。 这次应该不是鬼魂作怪,不带草人也无妨。 红豆士兵虽只带了十人,不过他还带了一小袋红豆。 济世堂和左右暂作仓库的空房留守42人,还能召唤不少。 走在路上,孙邈这一票步伐整齐,肃杀健壮的士兵回头率很高。 一路向东城门走,越走房子越破,道路越逼仄阴暗。 东城这边是出名的贫民区,有些是逃难来的游民,有些是本地的破落户。 当初徐大娘和她女儿便生活在此。 来到东城门,守城的兵丁一见他们便提枪走了过来,只是来到近前又有些畏缩。 “你们……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孙邈和善一笑:“哦,我们出城散散步,关门之前就回来。” 这持刀带弓的,大晚上你说散步去边疆前线散步啊 守城兵丁暗自腹诽,不过他也认出了最近正出风头的孙邈:“是济世堂的孙大夫啊,你们去。别误了时辰,不然到时我们也不能破例开门。” “晓得了,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回来。” 出了安阳城东,约二里,官道旁便有一座破庙。 这庙原本供得是哪路神仙已不得而知,匾额和楹联都已踪影全无,庙里的无头神像横躺在地上。 角落里都是蜘蛛网,神像前几张烂草席上有一摊暗红色的血迹,旁边是熄灭的篝火、几个破碗。 地上还散落着……鸡骨头 看来这就是那位倒霉该溜子的全部家当了。 孙邈到这里来,倒是没想着像侦探一样从蛛丝马迹来锁定真凶。 他有更简单的办法。 走到烂草席前面站定,孙邈心中默念:“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眼前白光一闪,他的意识已回到了三天前的破庙。 白天这里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直到傍晚,那位该溜子才会提着点在城中搞来的吃食回来。 前两天都很平静,这哥们在火堆旁哼着小曲吃东西。 等他睡着,老鼠便来打扫他掉在地上的渣子,有时也会啃舔他的手脚。 只是他似乎早已习惯,眼睛都不睁,翻个身就又睡了。 直到昨天傍晚,他还像往常一样,手里拎着食物回来。 今天似乎运气不错,纸里包着两个馒头、两根鸡爪和一个鸡脖。 这人显然心情也不错,哼的小曲都轻快了些。 吃过难得的“大餐”,把鸡骨嗦到连个肉渣都看不见,这才美美的睡下。 之后便轮到老鼠们狂欢了。 可惜这副和谐的画面没能维持到最后。 凌晨,天将亮未亮,从庙外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并没有刻意放低脚步声,几只老鼠四散而逃,遁入黑暗。 该溜子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猛的坐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警惕性还挺高。 “是李铁吗”该溜子眯缝着眼打量来人,看清长相后松了口气,“你怎么跑这来了” 好像还是熟人,只是那李铁面无表情,并不答话,默默的走到该溜子身前。 看着李铁没有表情的惨白面孔,该溜子忽然一震,起身问道:“莫非张公子反悔了!” 李铁还是没有表情,不过这次总算开了口:“你不认识我了。也难怪,我现在的样子,你肯定认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呢,你不就是李铁吗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两年前的事,张公子反悔了” “我想找你借个东西。”李铁依旧自说自话,没有回答该溜子的问题。 “借什么” 噗! 那李铁一手掐住他脖子,另一只手一翻,猛的插进了该溜子肚子里! “啊啊啊!!”他疼得嘶声大叫。 李铁看似普通的手上仿佛有千钧之力,该溜子手脚并用玩命挣扎也逃不脱。 将他摁在地上,李铁面无表情的生生扯开,血溅在脸上也不擦拭。 该溜子已经疼晕过去了。 “也没什么,便是要借你根肠子。” 约摸半刻钟后,遭此重创的该溜子却还没死,终于等到了来找他的同伴。 带着个这样的伤患,此去安阳城虽只有两里路,可跑的再快也总要个六七分钟。 而且还是先送去的杏林馆,才来的济世堂。 孙邈对这该溜子的顽强生命力和运气,倒是真有些佩服了。 他这伤看着恐怖,其实失血量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大。 大部分人短时间内并不会死于失血或感染,但剧烈疼痛、恐惧诱发的神经源性休克却有可能在一小时之内致命。 这人最终能活着送到自己那,也算奇迹了。 得到想要的信息,孙邈便去了县衙。 看样子这李铁像是和唐崇德一般妖变了,他打算先去县衙查查这人的底细,再去清雅斋。 这次他没再击鼓,和门口值守的差人一说,便被领了进去。 一进大门,倒是在院里遇见了熟人,正是楚一和李四。 “楚姑娘,你也在这” 听见这个称呼,李四面不改色,只是不着痕迹的把手背到了背后,玩命的掐着自己。 好家伙,楚姑娘安阳城戴罪营里,哪个敢这么喊她 楚一瞄了一眼李四,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这才回话:“孙兄,你怎么来了” 孙兄 李四表情僵硬,识趣的走开了,低头盯着县衙地上的青石砖,好像那有什么重大线索一般。 “遇见你正好,我还说在县衙这里查个人,明天天一亮就去清雅斋来着。” 孙邈简单和楚一说了怀疑李铁行凶的事,哪知楚一摇摇头:“孙兄这次只怕是猜错了。” 他闻言一愣:“为何” “大约两日前,你口中那名叫李铁的已经惨死,尸体现在还停在县衙,又如何能在昨夜行凶” “……啊” 第四十章 凶妖多狠戾,旧人换新皮 孙邈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两方之中,一定有人认错了。 回天返日的回溯准确性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那该溜子认错了,毕竟之前的对话里,李铁从没亲口承认过自己的身份。 甚至话里的意思,好像该溜子确实没有认对他。 又或者那人的确是李铁,因为妖变神志不正常了,县衙这边则认错了死人。 这么一想好像前一种可能更大。 眼下还是要先看过尸体,才能进一步分析。 “我能不能也看看尸体”和楚一也很熟了,没必要绕弯子。 楚一眼睛亮了起来,孙邈先前的表现让她钦佩不已,她正求之不得:“当然,你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二人一拍即合,一同向里行去。 没人理会的李四有点尴尬,他该不该跟过去呢 想想还是一咬牙跟上去了,故意离开有些太刻意,楚队正这方面如果是个面皮薄的,就怕以后少不了自己小鞋穿。 …… 三人一起来到甬道西边的县衙牢房,楚一去而复返,牢头不知内情,但自然也不会阻拦。 几人畅通无阻的走到死牢,尸体身上盖着白布正停在这里,本就阴暗潮湿的环境,此时除了骚臭,还有股血腥味。 为了查验办案方便,暂时没有送去义庄,而是收在了空出的死牢。 孙邈一瞧县令大人居然也在这里,忙拱手打了个招呼:“大人,在下夜间来访,多有打扰,大人勿怪。实是有些发现要向大人禀报。” 那安平县令看见孙邈,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是孙大夫啊,你却来的正好,本县正在发愁……罢了,你先说说有什么要禀报的” “是。今日有一位伤患送来济世堂……” 孙邈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假称自己根据破庙的线索推测,那该溜子的伤极有可能就是李铁造成的。 县令倒也没刨根问底,只是听罢苦笑一声:“李铁,怎么会是李铁经仵作查验,这李铁恐怕已经死了两天,死人又怎么可能再去作案” 说着,县令一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骇人的尸体显露了出来。 这尸体,竟是没有皮的。 看过去的第一眼,孙邈就想起了当年上大学时,解剖教室里面摆着的那个人体肌肉模型。 这具尸体的皮不但被剥了下来,还剥得十分仔细,一点都没有残留。 只是…… “既然尸体的皮被剥了,又怎么确定他就是李铁呢” 县太爷指向尸体的牙齿:“这李铁上有两颗虎牙,下有一颗坏牙,他老父来辨认过,分毫不差。” 嗯……那就是说,自己在回天返日里面见到的那个是假的 那为什么该溜子会认错呢是单纯皮囊长得像,还是…… 皮囊 孙邈看着被剥了皮的尸体,身上有些发冷。 难道那个把该溜子开膛破肚的家伙,其实是披着李铁的皮在作案 没容他再多想,县太爷又叹了口气:“若只是他也还罢了,光今天一天,县衙便先后收到了8具尸体,还都是这两三天死的。 “本县治下出了如此大案,今年又是大考之年,倘若不尽快破案……唉。” 孙邈懂了,这种重大恶性案件不破,会给县太爷的kpi……咳咳,给政绩抹黑,到时影响升职加薪呗 这不稀奇,类似的考核制度古已有之,他也听说过。 稀奇的是另一件事。 “尸体还有七具” 这妖怪竟如此凶恶吗 细看之下,孙邈再度对其刷新了认知。 何止凶恶,简直惨无人道。 另外七具尸体有三具都没了皮,而且还分别少了心、肝、胰脾、肺、肾与膀胱、胃……还有蛋蛋。 若再加上该溜子的肠,这妖怪想干什么要重新组装一个人出来吗 虽一时没有头绪,但有待发现的线索却是多了不少。 向县太爷询问了这些人尸体发现的地点后,孙邈便向他告辞了。 “孙兄有什么打算”三人来在县衙外,楚一问道。 “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我想去这几人出事的地方看看。” “那好,明日我去医馆找你。” “好,那我先回去了,告辞。” 二人十分自然的敲定了明天的共同行动,以前咋咋呼呼的李四全程一声不吭。 天色晚不晚还在其次,主要是今天的施法次数吃紧了,不过回去之前还可以再用一次回天返日。 有一个地方正好顺路。 从县衙往北去向德茂坊的路上,有个暗巷,其中一人出事的地点便在那里。 施展回天返日查看之后,孙邈发现此次行凶之人的长相与李铁完全不同了。 这次是个秃头的汉子,左颊还有一道刀疤。 这汉子将受害者掐死之后,剥皮却不是用利器工具。 只见他伸手在受害者的头顶点了三下,对方的皮就如同褪下的衣服一般滑落了,似乎是某种法术。 拿到完整的皮后,他又从对方腹中取走了肝。 手段极其残忍,全程面不改色,与自己之前在破庙看到的如出一辙。 孙邈已经确定了,这不是什么集团犯罪,绝对是同一个妖物做的。 这个秃头汉子,应该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妖怪剥掉人皮穿上,伪装成别人,然后便去狩猎下一个目标。 唯一奇怪的是,他这次行凶前,与被害者之间仍然重复了那些对话。 别害者也叫出了这秃头汉子的名讳,然后这妖怪又说:“你不认识我了。也难怪,我现在的样子,你肯定认不出来了。” 这番对话说明两件事。 第一,被害人之间应该互相认识,存在某种联系。 这次的人受害前虽然没说别的什么,但该溜子当时说了个“张公子”,还有“两年前的事”。 张公子是何人,两年前又发生了什么,这些都可以等该溜子醒了获得确认。 有听诊器在,不怕他不说实话。 第二,这妖怪如果不是无意识的只会重复这几句话,那么他便也认识这些受害者。 从他的话里看,受害者也应该认识他本体的相貌。 那随机杀人的可能性就低了不少,相反,极有可能是仇杀之类有目的的杀人。 以该溜子的恢复速度来看,或许明天晚些时候能醒过来,届时这些困惑便能得到答案。 回到济世堂,却发现后宅自己的卧室点着灯,一个人影映在窗纸上。 或许是听到动静,房门吱一声打开了。 一个女人走出,见是孙邈,微笑着行了一礼:“老爷,你回来了。奴家准备了饭菜,这就去给你再热热。” 这女人大约二十几许,身穿淡蓝衣裙,头发盘起作妇人乌蛮髻。 面相说不上多漂亮,但看着却让人觉得十分和善亲切。 只是现在气色还不是很好,显得有些虚弱。 孙邈看着眼前这未必能比自己大几岁的姑娘,目瞪口呆:“你、你是徐大……姐” 徐大娘三个字,却是叫不出口了。 不知道的,怕还以为她也换了新皮。 第四十一章 城西张公子,牛角红莲宗 “奴家单名为兰,老爷叫我名字就好。”徐氏行了个万福,“水已经打好了,老爷先洗漱,奴家去热热饭菜。” 孙邈忙虚扶示意:“不必多礼。那便叫你兰姐好了,你身体还没大好,不去歇着做这些干什么” “奴家不认字,身体也做不得力气活。承蒙老爷收留,便只能做做这些琐碎事情报答。”兰姐清澈的眼神显得很真诚,“与老爷为我们母女做的事情相比,这又算得什么 “来,玉儿也一起谢老爷大恩。对,真乖。” 孙邈看着兰姐对身旁的空气说话,还做出摸头的动作,一时无语。 看来精神方面还是没好利索啊……可惜精神心理科自己也不擅长。 “这是我和玉儿间的约定,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孙邈理所当然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也不用什么奴家、老爷的,听着怪别扭。” “好的老爷。” “……” 和心理有创伤的人不能太较真儿,孙邈见拗不过她,也没再坚持。 哮喘需要长期治疗,兰姐又疯癫孤苦,孙邈本就打算收留。 现在她神智好转不少,既然愿意做些家务,那也由她了。 反正这么多红豆战士看着,总不至于生火把房子点了…… 进屋坐下,孙邈看着桌上的两个小菜、馒头和小米粥,心里有点打鼓。 兰姐做菜时,精神还正常……看菜的颜色倒是没什么问题。 犹豫着夹了一筷子青菜肉丝,入口咸香爽口,孙邈眼泪差点下来。 倒不是好吃到爆衣流泪的地步,而是这菜的口味,很像过世多年老妈的手艺,勾起了不少回忆。 这顿饭吃的很舒服,和下馆子不同,有种安心的感觉。 去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伤患,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睡前孙邈又把那个五彩石拿了出来。 这石头看上去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似乎就只是个格外温润的鹅卵石,也就是出现的地方特殊,不然也不会被天谕司的人带回来。 假如没有无字书的鉴定功能,孙邈肯定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他又像当初刚获得无字书时一样做起了试验,只可惜又是一无所获。 这石头硬的出奇,不管怎么整它,连个痕迹都不会留下。 孙邈想到小说情节,拿针在手指头上扎了一下,颇为期待的挤了滴血在上面。 皇天不负有心人,石头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那滴血一落上去立刻便没入石头中,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又等了一会儿。 “……没了” 说好的光华四射、神器认主、好几万亿年份的修为灌顶呢 不信邪的孙邈又滴了一滴血,只是这次连之前的效果都没了,血滴直接从五彩石上滑落在地。 短暂的失落过后,他又想开了,石头一收,直接睡觉。 反正宝物在自己手上,以后随着实力提升总有机会搞明白。 而被贴身收好的五彩石,其中隐隐有红光跳动了一下…… …… 第二天,孙邈汇合楚一去调查那几个事发地点。 回天返日消耗太大,他只挑了剩下两个被剥皮的人,在他们出事的地方使用。 事情果然就像他推测的一样,这妖怪剥了一张人皮之后,下次出现便会成为对方的样子。 而这次孙邈还有了新的发现,其中一次剥人皮时,出现的赫然便是那妖怪的本体。 只是和他预想中的样子有些不同,那妖怪是一具白骨骷髅。 “说起来,天谕司既然在各城派有修士,又何必设个什么戴罪营他们直接来调查不是更好” 关系日深,二人间的闲聊也少了许多顾忌。 楚一冷笑一声:“天谕司的老爷们怎肯做这脏活儿。” 她说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因为祖父的事对天谕司有成见。 便又认真解释道:“我大安朝以武立国,虽不像其他番邦那样受宗门控制,但陛下对修真宗门仍然多有忌惮。 “大部分宗门求的是长生久视、白日飞升,世俗的权利财富对他们而言与粪土无异,这种门派自然没什么威胁。 “可宗门万千,修炼理念各不相同,也有一些不安分的需要盯着。比起偶尔出现的妖怪害人,这些宗门对朝廷的危害更大。” 就贵族老爷们的江山远比百姓的命重要呗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说也没用,那么多古今圣贤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解决。 楚一这么一说孙邈就明白了。 用这些犯人设立戴罪营,省了培训开支,只支付极低的报酬,死了还不心疼。真有那危害大的妖孽,天谕司的修士再出手。 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只是像楚一这样的人,怎么也进去当了炮灰 “刚刚就是最后一处了,孙兄可有什么发现”楚一岔开了话题,似乎不愿多聊这些。 “咱们先回县衙,我还有些事情要印证。” 二人回了县衙,孙邈先是请县太爷查查这被害的几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事关kpi考核,县令大人极其上心,这件事他已经查出来了。 负责调查的县尉介绍道:“这些人最近两年基本没有联系,但经过我们多方调查,他们两年前都是聚集在东城的泼皮闲汉。那时每日厮混在一起,关系匪浅。 “两年前的除夕夜前夕,曾有城西张府的管事找过他们。因为身份地位相差太远,东城一些人现在还记得此事。 “而在那年上元节,这些人最后见过一次面,从那之后便再没联系过。” 孙邈立刻想起,那该溜子遇害时,曾提起过张公子和两年前的事。 看来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了。 “这城西张府是做什么的可曾前去调查” 在场几人听到孙邈的问话俱是一愣,不过想想孙邈刚来安阳一个多月,便也释然了。 安平县令有些尴尬:“这张家,我们却是不好去查的。孙大夫初来安阳不久或许还不知道,那张家公子可是牛角山红莲派的高徒。 “若是调查命案扯到了红莲派身上,万一搞出什么乱子,本县可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还是从凶犯本身去查。” 孙邈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却不打算放过。 第四十二章 妖气身上缠,郁气心中藏 出了县衙,楚一很自然的看向孙邈,面带询问。 意思自然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要不要查下去。 孙邈不答反问:“楚姑娘,你对那位张公子有了解吗另外就是,红莲宗口碑如何” “嗯……那位张公子我所知不多,只知他现在是练气中期,似乎根骨不错,有望在30岁以前筑基。 “哦,对了,他还极为宠爱自己的妻子。”楚一单手点着下巴,“至于红莲宗嘛,是安平县四个正道宗门之一。 “但自从十年前掌门走火入魔不幸身亡后,听说便再没出过元婴修士了。他们也是那种一心修真的类型,平日里不像灵剑山庄那般行事高调,很少插手世俗之事。” 孙邈听完心中有了底,既然是正道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我想去一趟张府,不知楚姑娘意下如何” “孙兄怀疑是那张公子行凶” “那倒不是,若我所料不错,这几人当是死于妖魔之手。去找那张公子一是看有没有线索,二来嘛,妖魔作祟,要是有修士愿意相助,也更稳妥一些。” 后者只是顺带,成了更好,不愿意也不亏。 “走,我为孙兄带路。” …… 张府和之前去的两个高门大户比起来,显得有些低调。 朱红大门的边角处甚至有些掉漆。 上前叩响辅首衔环,不一会儿自有下人出来应门:“你们有什么事吗” 孙邈拱手道:“我是济世堂的大夫孙邈,想见一见贵府主人。” “哦!是孙神医啊。”显然这下人对最近发生的事也有耳闻,“您今儿个来的不巧,我家主人出门还没回来。” 这倒是不巧,古人一出门都要好久。 那只能回家等着那该溜子醒过来了。 正要告辞,里面忽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孙神医可是那位济世堂的孙邈孙神医” 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美少妇走了出来。 单论颜值虽不及旁边的楚一,却自有一股柔美如水的风情,难怪那位张公子宠爱娇妻。 孙邈一拱手:“在下正是孙邈。” 张夫人还了一礼,客气道:“妾身近几日总是觉得身体有恙,找大夫看过说是没事,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喝了却没什么效果。不知孙神医能不能帮妾身瞧瞧” “自无不妥。” 张夫人连忙将他们请进张府:“二位里面请。” “哎,你这……” 原来是张府下人一没注意,跟在他们身后的雪子也溜了进来。 “无妨,好可爱的小狗。” 好像许多女人都对可爱的东西没什么免疫力。 楚一刚见到雪子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位张夫人也不例外。 几人到客厅坐定,孙邈便问起了张夫人的病情。 她近些天夜间时常多梦,偶尔还会惊醒,醒来就觉得心跳如擂鼓,再也睡不着了。 白天又时常没精神,茶饭不思。 但孙邈给这位张夫人大致检查了一下,的确不像有病的样子。 她脉搏平稳有力,除了有点黑眼圈,面色也不见贫血、黄疸的迹象,体温不高,二便如常。 她说的这些症状,倒是很像一种在现代社会挺常见的毛病,尤其容易发生在一些心事重或脾气不好的人身上。 “不知张夫人近来有没有经常害怕,或者忧心什么事情又或者总想些伤心事” 前面还好,一说到伤心事,张夫人神情明显黯淡下去了。 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近些天确实经常想起。我这病和这个有关” 很典型的焦虑状态,置之不理有可能发展成焦虑症,甚至抑郁症。 不过目前看来程度还比较轻。 “夫人患的当是郁症。” 张夫人有些疑惑:“这郁症是……” 精神心理类疾病,哪怕现代人也大都知之甚少。而且讳疾忌医的情况很严重,就算有也坚决不承认,也不愿意接受治疗,更别说这大安朝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孙邈故作轻松,免得她心情更差,“你之前用来安神补气的药没问题,可以继续服。不过这本是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张夫人若心有苦闷,还需及时排解。” 孙邈一边说,一边疑惑的看向从刚刚就开始猛咬自己衣角的雪子。 这狗很有灵性,没事的时候不会这样,难道它又有什么发现 雪子见孙邈注意到了它,这才松口,又跑去了张夫人面前。 张夫人听说自己确实没有大碍,心中宽慰了不少,看着眼前张嘴摇尾的小白狗来了兴致:“怎么,你也会医病吗” 她俯身摸了一下雪子的狗头,完全没注意到,一缕微不可察的青气自胸前飘出,被雪子吸进了嘴里。 一直盯着雪子的孙邈却是不会看漏。 这和那日它从该溜子身上吸出的妖气差不多,只是这次量很小。 张夫人起身笑道:“孙神医也说没事,那妾身就放心了。甚至现在就觉得好了不少,多谢神医。 “对了,孙神医此来找我夫君,可是有什么要事” 孙邈就等着这句话呢:“我有位病人被歹人所伤,只是那歹人似乎会点奇门本领,寻常人拿他没什么办法。久闻尊夫乃是红莲宗高徒,故来相求,看能否襄助一二。” “这有何难,他前些日子回牛角山修炼,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我定劝他帮孙神医解难。” “如此,孙某先谢过了。夫人留步,我们告辞了。” 目送他们离开,回到厅中的张夫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想……若是如此简单就能不想,世上哪还有那许多忧愁。” 良久,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开心的事,脸上泛起笑意:“草青青,花艳艳,兄爬树,妹下田。摘得野果赠阿妹,采个青瓜予阿兄,咬一口,满嘴甜……” …… 出了张府,楚一有些不解:“她既然愿意帮忙,孙兄为何不实言相告” “她本就心事重,我怕说什么连环杀人吓着她。”孙邈摇头笑道,“再者,若说凶手是妖魔,哪个女人愿意丈夫以身犯险还是等见到那位张大公子再说。” “还是孙兄考虑周详。”楚一笑道,“既如此,我便等孙兄消息了。有危险的事情记得叫我,切莫像上次般以身犯险。” 别了楚一,孙邈找了个无人的小巷,拿出几粒红豆:“撒豆一捧,立地成兵。” 四个红豆战士立刻出现在眼前,等待命令。 “你们就盯在张府周围,不过别带着武器,自然一点。如果他家女主人出门,你们就跟着,尽量别被发现。留意下她都接触过什么人,每天派一人回来汇报。” “是!” 张夫人身上既然有妖气,就一定接触过那个白骨妖怪,派人跟着或许能有发现也说不定。 接下来,就是回济世堂看看那个该溜子。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想来他也该醒了。 第四十三章 老韩送补药,上仙问平生 回到济世堂,还没进门就看见了老熟人。 “是韩老啊,您怎么来了” 韩老头两手各自提溜了两串绑在一起的草纸包,应该是包好的一副副药。 这还不算完,左手药材下面还用草绳绑着三条鱼,右手下面绑着一只鸡。 “哎呦,孙老弟,你可回来了。”韩琦一见孙邈立刻诉苦,“你不是让我帮忙给一个病人补身体吗 “你新请的这些护院都不认识我,你不在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啊。这大晌午的,我老头子在外面硬是等了你半个多时辰……” 孙邈苦笑着接过东西:“这倒是我疏忽了,勿怪勿怪,快里面坐。你们都记住他,以后不必拦着。” “是!” 这声中气十足的回应把老韩吓了一跳,老头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霍,这些护院看上去实力不俗啊。你现在真是有钱了,过去那种惨日子一去不返喽。” 老韩是真心替孙邈高兴,济世堂一朝成名,他的本草堂因为和济世堂组成了那个什么……医联体 有了孙邈的亲口认证,现在也是格外火爆。 他倒不是希望病人越多越好,但人吃五谷杂粮总难免生病,别人愿意来自己这总是好事。 孙邈闻言一笑,却不像当初把钱财看的那么重了。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金钱能转化成的实力着实有限。 “老爷来客人啦,快请里边坐,奴家这就去备茶。”兰姐见有客人立刻张罗起来,她的气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二人坐定,兰姐又让人买了些糕点水果回来,老韩连连摆手:“多谢多谢,不用麻烦了。 “对了,不知那位奄奄一息,不能吃饭的病人现在何处这几天老朽倒是想了个好法子给他补身体。” 老韩说着抿了口茶,入口甘醇清香,好茶。和他以前来喝的高碎大不一样。 “呐,就是给你张罗茶点的这位。”孙邈一指正剥橘子的兰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老韩点头。 “噗——!咳咳……” 韩琦好悬没被一口茶呛得背过气去。 “嗷嗷!”被喷了一口茶水的雪子龇牙瞪眼,很是不满。 老韩捋着胸口顺了顺气,这才感觉好些:“我说孙老弟,你戏耍老哥哥是明明才和我说,病人连饭都不能吃,就剩一口气了。这才过了几日就下地了还忙里忙外” 孙邈知道老韩好奇,但是因为固有的观念,自己不说怎么治的,他也不好直接问。 当下也不藏私,给他讲起了治疗过程。 自己的治疗方法对科技、工业发展的依赖程度比较高,以大安朝眼下的科技水平难以完成。 但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一时做不到,提前把这条路指出来,肯定也对这方世界的医学发展有帮助。 哪怕能多一些对血液成分、无菌观念的理解,也是好的嘛。 “妙,妙啊。”老韩抚掌赞叹,“这渡药入血的法子,历代医家先贤也不是没有想过。但都难以完成,病患接受之后哪怕一时没事,过不多久也会莫名死去。 “医家的大多数人便觉得这是逆天的事情,所以天道不允,便禁止研究这类方法了,却不想里面还有这许多讲究。 “老弟的家族没有放弃,最终完善此法,且完善后竟有这般神奇。日后若能着书立说,造福百姓,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这吹得孙邈直脸红:“都是前人之功,我也只是学习继承而已。” 赶紧说句实话,心里才踏实点。 “看来却是用不着老朽这笨办法了。” “哎,别呀,拿都拿来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孙邈也不跟他客气,一把将药材食物都划拉过来,“快说说,这些具体怎么用” 传统医学自有神奇之处,孙邈其实也心向往之,可惜术业有专攻,杂学必然不精,所以作罢。 但并不影响他对传统医学在调理身体方面的信心。 老韩将注意事项一一告知,便告辞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一声痛苦呻吟便从后宅传了出来。 孙邈精神一振,那人醒了! “嗯哼……” 原本装财物的客房被红豆战士们收拾出来,现在暂时当“病房”用了。 他一进来就看见那人在床榻上扭来扭去,双手下意识的抱着肚子。 不过没关系,孙邈早料到他醒了会不老实,肚子的伤口上面垫了四层煮过的纱布块,然后又绕着肚子加压包扎过几圈。 除了吸掉渗出来组织液和血,也防止因为患者乱动而伤口崩裂。 “你醒了先别乱动,不然你的肚子又该破了。”孙邈搬了把椅子,坐在病榻旁边。 那人一听“肚子破”三个字,激灵灵打个寒战,惊恐的睁开眼,茫然环视四周,却是强忍着不敢乱动了。 嗯,意识恢复的不错。 很多病人会因伤口疼痛难耐等原因,表现出谵妄——也就是胡言乱语、烦躁不安。 他看来暂时还好。 只是此时死咬着嘴唇,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随着意识恢复,肚子上的疼痛也越发难以忍受。 孙邈见状再次施展斡旋造化,变出一支布托啡诺给他从静脉打了进去。 只等了片刻,他的表情便明显的舒缓了不少。 即使没有斡旋造化的强化功能,如此药效也不算夸张。 这药一般人可能很少知道,但他大名鼎鼎的同宗兄弟——吗啡,则一定都听说过。 它们同属阿片类镇痛药,布托啡诺的镇痛效果比吗啡还要强的多,大约是35~7倍。 “怎么样,好点了。” 那人看看孙邈,显得有些畏缩:“回上仙的话,小人好多了。” 上仙我怎么又成上仙了 “不过上仙……怎么我都已经死了还这么疼啊。” 孙邈忍不住失笑,原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升天了。 “你还没死,现在人在济世堂里。肚子我帮你缝好了,你只要不乱动,过些时日便可长好。” 那人脸上写满了茫然,傻愣愣的没有反应。 这消息对他来说过于震撼,看来还需要消化一段时间。 该说的都差不多了,孙邈取出听诊器摁在他的胸口,要做正事了。 “现在我问你答,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赵大牛,小名儿叫牛蛋蛋。” 孙邈:“……” 谁问你小名了,而且就算贱名好养活,也没必要把孩子叫成牛的卵蛋! 不过至少,这位赵大牛说的都是实话,这是个好的开始。 “你可知道是谁伤的你你与他可有仇怨” “那天来害我的是李铁……可是小人与他两年未见,甚至以前关系不错,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害我。” 孙邈点点头,该进入正题了:“两年前的上元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那之后你们便不再见面” 赵大牛听到这话身子一颤,有些犹豫。 但他此时还有些迷糊,仍以为自己死了,眼前的上仙这是在问平生,断轮回呢,哪敢欺瞒。 “回上仙,小人那晚……小人那晚杀人了。” 第四十四章 泼皮行义举,白骨欲复仇 两年前的除夕前几日,张府的管事忽然找到了赵大牛一伙人。 莫看他们平日横行无忌,对街坊邻里吆五喝六,一副天王老子来了都敢啐口痰的混账样。 可面对那位和气的老管事,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乖得很。 寻常大户人家他们尚且不敢得罪,更不要说城西张家,那可是出了修士的人家。 在他们能看到的小小世界中,那可是顶着天的人物,县太爷都要给足人家面子。 人可以不学无术,可以不思进取,唯独不能不长眼……在这个世界里,不长眼是要丢命的。 张府老管事说有庄好买卖介绍给他们,做成了,每人给钱5贯。 他们当时就傻了,5贯啊,对张府来说,可能也就是办几次宴席的花销。 却够他们这种人挥霍好久。 “您该不会是让我们去杀人,哈哈哈,哈哈……呃。”泼皮头子李铁有一半在开玩笑,可看着老管事不为所动的脸,他自己先笑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杀人。” 几人都大大松了口气,5贯钱不少了,可也要有命花才行。 杀人之后一旦被抓,那可是丢脑袋的罪过。 “不是杀人,那种畜牲怎么配叫人呢”老管家话锋一转,也不管几人同不同意,便开始介绍起了任务目标。 “那人叫魏言,生于屠户之家,以后注定也是个杀猪卖肉的。却因为生了一副好皮相,总是找机会撩拨年轻姑娘。 “一旦得手便又始乱终弃,让人家活不下去。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杀” 几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该杀!我们平日里虽也行事不端,却也不屑做这等丑事。” “此人简直就是个渣子!” “您说,我们非把他扒皮抽筋,为民除害不可。” 莫看他们一副群情激愤的样子,其实心里都暗自叫苦。 他们明白,从管事的说出那人姓甚名谁之后,便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 那人必须要死,不然倒霉的也许就该是他们了。 “好,甚好。”管事的显然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你们不必担心,县衙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似这等事,便是有活着的姑娘也不愿宣之于众,想治那魏言的罪很难。 “但其实县令大人也早想除此一害,待你们得手之后,不会有人深究这件事的。在这安阳城里,你们尽可以继续抬头挺胸做人。” 几人闻言大喜,若果真如此,那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我们这就去盯着他,一有机会就动手!”李铁一咬牙,面露狠色。 老管事却摇摇头:“不必这么着急,上元节那天,他必然利用灯会再对姑娘下手。你们若见他将哪个姑娘领到偏僻处,再动手不迟。也好让那畜生死个明明白白。” 人群里一个光头,显示出了与外貌不符的谨慎:“可这样一来,若那败类用姑娘做质,威胁我们该如何是好” 老管事微微一笑:“我家公子既然要插手,自然也会派人将她救走,确保万无一失。你等不必担心,若不是我家公子有门规在身,不能对普通人动手,早已亲自毙了那厮。” “那是,张公子为人正直,宽仁厚德,我等也素有耳闻。” 老管事见事情谈妥,直接便从身后下人那取来一串串铜钱分给了他们。 直接提前全额付款,他不怕这些人拿钱跑路,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几人收了钱,千恩万谢的约定好上元节动手,便散去了。 …… “那你们上元节那天,找到那个败类了吗”孙邈思考虑一会儿,继续问道。 听诊器那边很少传来心声,偶有一些也同说的话一个意思。 而且赵大牛心率稳定,呼吸自然,显然并没有说谎。 “当然找到了,那家伙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贼眉鼠眼的躲在人群里,一双眼睛就盯着姑娘瞟。一看就是想当那‘挤神仙’从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揩油呢。”赵大牛一脸不屑。 就算同样不是好人,也有鄙视链存在。 就像现代社会的监狱,不也有传言说因为侮辱妇女进去的,总是更容易“菊花残,满腚伤”么。 “后来您猜怎么着,嘿,那鸟人还真是吃了豹子……哎呦!”赵大牛越说越来劲,居然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结果一下牵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老实点,伤口要是再崩开了,我可不管给你补。” 被孙邈一吓唬,赵大牛冷静了许多:“那鸟人居然很快就找到了目标,那是个俊俏柔弱的小娘子,那小腰细的好像一只手就能掐过来,那小屁……咳。” 看着孙邈越来越沉的脸色,他及时刹住了话头。 “那小娘子满脸忧愁,一看就不情愿,被他拉扯着离开了灯会。我们兄弟一看立刻跟了上去,等到了河边树林,我们立刻制止了那鸟人的恶行。 “我们正待一拥而上,张公子派的人也到了,骑着快马捞走了那姑娘。我们便打杀了那下流胚,拉出城外埋了。” 现在说起来,赵大牛似乎仍然心存骄傲,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干过的大事了。 不过很快,他兴奋的样子就蔫了下去:“事后管事的嘱咐我们不可外传,不然让张公子师门知道他插手俗事,免不了训斥惩戒。我们也怕县衙的人出尔反尔,找茬把我们扔进大牢,收了我们的钱。 便各奔东西,再不瞎混了。听说他们都混的还行,只有我耍钱上瘾,没多久就都输光了。” 孙邈听罢在心中梳理了一下,这么看来,应该是那个流氓被杀后变作了这白骨妖,找他们报仇来了。 “你们一共只有八人吗” “是。” 这八个人除了赵大牛侥幸活下来,其他七人都死了。 那白骨妖若是为复仇而来,目标应该就只剩张家。 再结合张夫人身上那一缕妖气,恐怕他是打算对张夫人下手。 只是不知为什么尚未行动,还好自己及时留了几个红豆战士。 “将你们埋尸的地点告诉我。” “我们就把尸体埋在了城东5里的一棵歪脖老树底下。” 又问了问那地方的其他细节,病还没好的赵大牛已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了。 孙邈便暂时离开了病房,放他继续养伤。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简单祭过五脏庙,便有一名红豆战士回来汇报。 张夫人今日未再出门,也没有人去过张家。 “好,你们继续盯着,若发现可疑的人,尤其是这三个。”孙邈说罢拿出了从县衙带来的画像,正是那三个被剥了皮的,“如果看见他们,立刻派人回来告诉我,尽力保护张夫人。” “是!”红豆战士领命而去。 孙邈也早早睡下了,他要尽快回满精力,只待明日便收网去擒那色中恶鬼! 第四十五章 邪道人再现,张公子归家 与此同时,那个色中恶鬼——魏言,正披着李铁的皮,坐在离张家半条街外的房顶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张府。 嗒嗒嗒、嗒嗒嗒…… 他手指点着房瓦,似乎押着某种特定的节律。 “你这又是何苦呢”忽然,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 魏言猛的转过身,躬身抬手。 一个穿着少见紫袍,作道士打扮的人正站在他身后,面带怜悯之色。 魏言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他倒没有害怕的感觉,却也第一时间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如果他现在的样子还能算一条“命”的话。 自从以白骨之身恢复意识以来,除某些会引起极强情绪波动的事以外,他几乎感觉不到情绪起伏了。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现象越来越明显。 大概是他的神魂在逐渐适应这副白骨躯体。 与此同时,他还多了不少生前不敢想象的能力。 比如对生者气息的敏感,他现在隔着一丈距离也能通过气息分辨不同的人或动物。 但即使如此,这紫袍道人就那样和魏言面对面站着,他还是什么气息都感知不到。 对方很强,至少比他强,魏言对此有很清醒的认知。 “……你要做什么”魏言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空洞。 他的两只手已经对准对方的头和胸腹,这便是他的攻击方式——用觉醒后便自然学会的法术剥人皮,用自己尖锐锋利的手掏取内脏,再为自己所用。 那紫袍道人背着手笑了,显然没把魏言的攻击姿态看在眼里,不答反问:“你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不用你管。” “你不想恢复本来的相貌吗” 魏言没再说话,从人皮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良久,他才慢慢直起身:“你有办法” 紫袍道人对魏言的反应似乎毫不意外,只微笑道:“你只知剥皮、穿皮,我便教你如何画皮。学会之后,恢复本貌又有何难” 魏言沉默许久,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必了。” 紫袍道人的微笑一时间僵在了脸上。 …… 翌日清晨,孙邈点齐道具便带着十个红豆战士,当然也少不了雪子,一行人和一条狗出了门。 张公子归期未定,那张夫人看样子随时都有危险,再等下去太过被动。 他先是去了县衙,向县令说明情况之后,希望县太爷可以调集力量进行以西城为重点的全城摸排,但不要打草惊蛇。 不知是不是怕引来修士,那白骨妖并没有肆无忌惮的杀戮,到现在他只剥了三张人皮。 如果有人和被剥皮之人长得一样,那自然是白骨妖无疑。 事关前途,县令大人痛快答应下来,立刻着县尉调集人手。 第二站孙邈去了清雅斋,安阳县城的戴罪营共罪卒一十二人,前些天折了张三,尚未递补,眼下有十一人。 除三人被另外安排了任务,楚一将包括李四在内的其他人都带了出来。 “孙兄,我们这便直奔西城吗” 楚一身背红缨枪,左右各挎单刀、桃木剑,一头长发简单扎起束在背后,英武与女性天然的柔美结合在一起,显得很飒。 孙邈拿出一张手绘的东城外简易地图,其中离城五里之处画了一棵歪脖树,周围还有其他标记和注释。 “西城你我二人过去便可,其他几位可去此地查看。昨日我询问那幸存之人……” 简单说了赵大牛提供的信息,孙邈继续道:“他所言应当属实,此地便是那下流胚的埋尸地。各位一是去看看那里是否还有尸骸,以及剥下的人皮。 “二来嘛,如果有什么阵法陷阱,可以布置在此处,或许会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几人看向楚一。 “按孙神医吩咐去做便是。” “遵令。” 他们不是修士,只能借助低品法器布些简单阵法陷阱,几人准备一番后便往城东去了。 只剩二人,说话没了诸多顾忌,楚一看向孙邈身后跟着的十个士兵目放异彩。 “不想孙兄手下还有这样彪悍的护卫。” “啊哈哈,还好还好。”他不愿对朋友扯谎,只好打了个哈哈。 楚一倒也未深究,谁都有些不能说的事情,她自己也不例外。 一行人来在西城,先找到了孙邈布下盯梢的士兵,那白骨妖尚未出现,却是等到了别人。 “报,半个时辰之前有一男子进入张府,观其言行当是张府主人。” “嗯,我知道了……不过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孙邈看着眼前破衣烂衫的红豆战士,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属下扮作乞丐,以免惹人怀疑。”这战士说完往怀里一掏,拿出一把铜钱来,“所得赏钱共十七文。” “……” 楚一没觉得什么,孙邈却是十分欣喜,红豆战士的ai在侦查方面倒是比自己想象的高,居然还懂得变装。 “那你的衣服装备呢” “全都换给那乞丐了。” “……” 行,能完成任务就好。 但他若哪天不幸战死,那些变化出来的装备只怕也会凭空消失,希望不会把人吓出问题。 张公子既然回来了,他们便决定先去张家,红豆战士散在四下警戒。 “孙神医来啦,您快里边请。”张家下人这次要热情许多,连带着雪子也直接放进来了。 来到前厅,自有热茶奉上,等不多时,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这位便是孙神医,在下红莲宗张松。我已听拙荆说起先生,还要多谢先生为拙荆诊病。” 这还是孙邈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修士。 那男子微笑抱拳,显得十分谦和客气,并没有想象中修行者的盛气凌人或者冷漠淡然的样子。 若说与普通翩翩公子有何不同,大概就是那双似乎蕴含精光的双眼,还有整个人飘然出尘的气质了。 孙邈还了一礼:“张公子客气了,神医之名可不敢当,切莫再提。孙某行医施药,这本是分内之事。” 二人又寒暄两句,张松便转头看向楚一。 “这位不是楚队正么怎么今日得空和孙兄一起来了” 对楚一,他虽不至于横眉冷对,却也没了方才的热情。 “我只是前来相助孙先生,张公子不必介意。” 简单问了一句,张松便将楚一晾在了一边:“对了,说起此事,拙荆也与我提过。先生有事,在下本应倾力相助。 但怎奈师门戒律,我等修士不得对普通人动手,那歹人若是有道行在身,在下自然义不容辞。但若只是普通人……” 孙邈一听乐了:“那却正好,我昨日不想尊夫人受惊,并未据实相告。那并非什么歹人,却是个妖物,而且还与张公子两年前的一桩义举有关……” 张松神色一动:“哦” 听完事情经过,张松一拍桌子:“哼!想不到那厮已化作白骨仍执迷不悟,屡伤人命。孙先生放心,张某愿尽全力,定助你捉拿此妖!” 这边才刚说完,府外已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人群尖叫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 邪道作暗梗,红莲显真威 几人出得门来,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摆摊挑担的小贩连滚带爬,水果小吃散落一地。 张府门前道路还算宽阔,此时东边街口也已围的水泄不通。 有孙邈的红豆战士,有县衙派出来的捕快,此时正兵刃在手,拉弓搭箭围着一人。 原来那紫袍道人见魏言拒绝,也未强求,只是离去前神情似乎颇有深意。 魏言一如既往的守在张府附近,等着张夫人出府。 他虽能感应生人气息,但此地到处是人,却无法分出其中区别,自然也不知道一张大网正朝他兜头罩了过来。 魏言如往常一样,装作散步的行人晃了过来。 如此不设防,自然第一时间便被红豆士兵发现了,紧接着县衙的人也认出了披着李铁人皮的目标。 红豆士兵正要分出人去通知张府内的孙邈,哪知这家伙的运气也是极差。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魏言可能真的是命犯该溜子。 生前被几个泼皮打死不算,现在不过蹭了这人衣服一下,又被抓着碰瓷儿。 大白天的,又是在张府周围,魏言不想节外生枝。 “抱歉。” 告了个罪,魏言低着头便要从他身边走过。 “慢着。”这位脸上长了个大痦子,痦子上又长了根粗黑长毛的家伙,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魏言的肩膀。 “道歉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干吗老实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啊”痦子男嗓门越来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腿被人打折了呢。 “你想怎样。” 痦子男手指比了个铜钱大小:“好在我这人大度,你给我出瞧大夫的诊金,咱这事儿就算了。” 魏言到此时情绪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他身上也确实没钱。 懒得再和这人纠缠,肩膀一震,挣脱了痦子男的手便要离开。 痦子男哪受得了这个气 瞧这木头疙瘩穿得也不像什么达官贵人,他上前便是一脚朝对方的腰踹过去:“嘿,给你留着面子,你还不领情!” 这一脚自然是踹空了,忍无可忍的魏言抓着他的腿,微一用力…… 咔! “哎呦!打人啦!”痦子男立刻惨叫起来,比刚刚可惨多了,毕竟这次腿真折了……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魏言心中本能的杀意也越来越盛。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将痦子男断腿一松,便要离开。 不成想这痦子男忽然掏出了一把匕首,猛的朝他一划! 这一下又快又狠,却不似普通泼皮的手段。 嗤啦! 魏言单手挡住匕首,自然不可能因此受伤,但却连衣服带皮被划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皮里面诡异的空空荡荡,只露出惨白的骨骼。 “妖……妖怪啊!!”这痦子男大惊失色,拖着瘸腿转身便跑,边跑还撕心裂肺的哭嚎。 周围的百姓小贩本就注意着这边,此时也是纷纷变了脸色,争先恐后的逃离此地。 红豆战士一看事情有变,立刻纷纷围了上来,捕快们也都过来帮忙,这才有了孙邈看见的一幕。 只是在他们没看见的另一边,那位瘸着腿跑开的痦子男,一跑过街角便钻进了小巷。 等再出来时,已然是个紫袍道人,笑眯眯的捋着长须,哪还有什么痦子瘸腿…… …… “孙先生,你所说的妖物可就是他” 越走越近,那人的相貌也越来越清晰,赫然正是李铁的样子。 “不错,就是他。” “来的好!”张松双脚一弹,整个人腾空而去。 待飞过三丈距离去势方减,只见他凌空虚踏,一朵模糊虚幻的红莲在他脚下绽开。 脚踏红莲借力,再度飘飞三丈之后,身子一旋,稳稳的落在魏言身前。 这一手相当漂亮,要不是人们都被吓跑了,说不得便要赢个满堂彩。 可是孙邈看过楚一的武艺,却总觉得这哥们的身法有些糙。 不像楚一那么丝滑,甚至带有艺术般的美感。 “我观楚姑娘若是修炼,成就定在张公子之上。”孙邈这可不是彩虹屁,他是有感而发。 哪知楚一有些苦涩道:“我的体质无法修炼。” “呃,抱歉。” “这又不是孙兄的错,我先天体质如此。”楚一洒然一笑,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方术、武艺、功法。 此方世界的修士,以此三门为主,合称为“山”。 “医、命、相、卜”为辅,是为玄门五术,各门派各有侧重。 只是这里的“医”,主要指的是炼制各种辅助修炼、疗伤续命的丹药,并非医家的诊病救人。 这世界也有“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的说法。不过说的是如果只习武不习修真功法,武艺便会随着机体衰老而下滑。 但修真也是有根骨条件的,很不幸,楚一便不具备修炼条件。 张松肯出手,在他们二人看来这白骨妖已经手到擒来了,心态都很轻松,只想看场好戏。 “戏台”上,好戏也正式开场了。 “你这妖孽,光天化日也敢行凶害人,今日我张松便替天行道!” 只见那张公子一句开场白说完,也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擎起双掌便抢先攻了过去。 显得有些急迫。 魏言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只是倚仗着自身骨骼坚硬无比,力气也大,暂时还堪堪抵挡。 看在孙邈眼中,张松这套掌法打得很是凌厉,咄咄逼人。 虽然仍是不如楚一出手给他的感觉精妙震撼,但出掌间袍袖鼓荡,显然是那神奇真气的作用。 若是挨上一下,那滋味肯定酸爽。 “红莲七开掌,这掌法刚柔并济,但张公子此时用的有些急了。刚猛有余,柔韧不足。”楚一见孙邈看得认真,便贴心的介绍了一下。 果然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练武这方面,孙邈还是妥妥的外行。 这边正品头论足,场上的张松却有些急了,自己掌上蕴着红莲真力,每次命中都能打散一些对方的妖气。 其实只要放平心态与其周旋,凭借炼气中期的修为,肯定是对方先撑不住。 但那太慢了! 张松要尽快灭掉这个妖孽。 一掌将白骨妖逼退,张松双手掐诀:“红莲真火,净厄驱邪!” 那白骨妖脚下毫无征兆的绽开一朵红莲,随后便有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将其瞬间吞没! “啊!!”之前一直沉默的魏言,终于发出了一声哀嚎,身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孙邈心中震撼不已。 这便是此方世界修士的力量! 同时也心生渴望,他也要尽快想办法踏上修真之路。 张松有些气喘,以炼气中期的实力发动红莲真火,一击便将剩余真气用的七七八八,消耗还是太大了。 不过效果也十分令人满意。 张公子待调匀了气息,一挥手,火焰散去,地上只残留了一撮灰烬。 这就结束了 周围的捕快们拍掌叫好。 孙邈却觉得事情还没完,理由很简单,无字书没反应。 张松上前查看灰烬,之后脸色一沉:“让那家伙跑了。” 孙邈同楚一也上前查看,地上只有一张残破的烧焦人皮皱缩在一起,衣衫已化作黑色的灰烬。 但,唯独不见骨头…… 第四十七章 借皮移白骨,魏言欲画皮 魏言如死水一般的意识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记忆。 一个少女牵着他的手走在田埂边,笑容灿若桃花。 少女张开口,清脆若灵鸟的声音唱起了歌谣:“草青青,花艳艳,兄爬树,妹下田。摘得野果赠阿妹,采个青瓜予阿兄,咬一口,满嘴甜……” 他眯着眼,一手牵着少女,另一只手的食指跟着童谣节拍,一下下的点在大腿上。 微风稻香,残阳斜挂,惬意得直让人想要一生这样走下去。 ‘莹莹。’ ‘对了,她叫莹莹。’ ‘我要去找她!’ 哗啦! 一只白骨手掌毫无征兆的从土中伸出,用力扒在地上,跟着是胳膊、骷髅头。 黄土从骨头上簌簌落下,一具晶莹的白骨从土中爬了出来。 爬出的瞬间便有一张人皮自脚下套在身上,他已经变成了疤脸光头的样子。 魏言一时显得有些呆愣。 一切都仿佛刚刚苏醒时一样,那时他也是忽然想到莹莹,想着一定要再见见她,便醒了过来。 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只是一具白骨时,那种无力、悲恸的感觉,到现在仍然残留在意识中。 成为白骨后,魏言便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能力——在他剥下的皮囊间转移本体。 只是每次转移都要陷入沉睡,那时的他是不设防的,所以轻易不能使用。 这还是第一次。 刚苏醒时的意识混乱渐渐恢复过来,魏言看看旁边的歪脖子树,这是他尸体当初被埋的地方,也是他作为白骨苏醒的地方。 忽然魏言一愣,此时这棵歪脖子树上面,吊死了数人,这些人全都头发花白、身躯干瘪,倒像是死去多年的干尸。 在他们脚下散落了许多令旗之类的东西。 这几人竟赫然是被派来布置阵法的罪卒! “你是不是猜到了这些人来此是要干什么”一把有磁性的男声适时传来。 那紫袍道人面带微笑,从歪脖树后不紧不慢的踱了出来。 “你想给别人留着路走,却有谁给你留过活路不都是如此赶尽杀绝若非贫道,你只怕早已被人灭了……” 这声音仿佛有着神奇的功效,魏言只觉意识中的不甘、绝望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为什么……我已经报过仇了,我只想躲得远远的看着莹莹,没想破坏她现在的生活……难道这样都不行吗 “这样都不行吗!啊!” 魏言绝望地朝天空嘶吼着,一拳用尽全力打在了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上。 嚓! 木屑纷飞,碗口粗细的歪脖子树应声而断。 罪卒们的尸体也跟着纷纷坠落在地。 紫袍道人任由魏言发泄,直到他闹够了,站在那里发呆,这才温声道:“你若能变回本来面貌,不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了” 魏言沉默良久:“……教我画皮。” 紫袍道人微微一笑,带着魏言离开了。 直到他二人离开许久,远处林中一个小山包后面才有一人慢慢探出头来。 李四死死咬着自己的手,吓得泪流满面。 另一只手中的【藏形符】字迹早已褪尽,他仍死死的攥在手里,攥的手指发白。 若不是将前次军功尽数使去,兑了这一张符来,今次那树枝上也定有他李四一个位置。 他此时脱到一半的裤子也忘了提上,还没卸的货已经完全吓回肚子里去了…… …… 众目睽睽之下闹出那般大动静,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却让妖怪跑了。 张松也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张某惭愧,此次却未能诛杀此妖。不过先生放心,我还要在城里呆些时日,如有那妖怪行踪,务必告知于我。” “张兄说的哪里话,张兄修为深厚,武艺高强,令人佩服。那妖怪狡猾,不过他那藏身之地我倒是有些线索,不知张兄有没有兴趣一同瞧瞧” 虽然那妖怪看样子也是重伤逃窜,但多份力量也是好的。 张松有些犹豫:“这……此妖行踪未定,外面这么乱,拙荆定又要害怕。先生若发现那妖怪行踪,再告知于我便是,届时张某必不推辞。” “也好,确是在下考虑不周,张兄请便。” “二位,告辞。” 见张松回了府邸,楚一感叹:“这位张公子对妻子倒真是爱护有加。那妖怪遁去,孙兄觉得它是跑去了当初被埋尸的地方” 孙邈点头称是:“他才在城中被伤,一定颇多警惕,也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恢复。若我所料不错,或许他会回到自己化妖的地方。” 二人商量之后,只留下一人观察情况,便带着其他红豆士兵们赶往城东埋尸之地。 现如今有张松守着夫人,想必那妖怪也不敢再杀个回马枪。 待得经过县衙时,楚一却借来数匹好马。 “孙兄可会骑马” “呃……” 上次骑马,还是去内蒙旅游的时候,骑的也是温驯的矮种马。 看着眼前直打响鼻的高头大马,孙邈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驾驭。 楚一见状立刻改口:“五里也不远,我们还是步行。万一曹大人急需马匹,却成了我们的不是。” 曹大人便是这安平县令。 多好的人呐,话里半句不提孙邈。 只是她却错估了自己的脾气秉性。 孙邈一指身后的红豆士兵,坦然笑道:“我虽不熟马术,他们却可带我。” 果然,那红豆战士各个马术纯熟,像是常年骑马作战一般。 这下楚一却是更摸不准孙邈的身份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埋尸地,却仍是慢上一步。 下得马来,看着那棵断掉的歪脖子树,树下散落着已成陈年干尸一般的罪卒尸身,楚一面沉如水。 孙邈也是心中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重伤逃窜的白骨妖会有此等本事。 若真有如此强悍,方才对敌张松时为何不用 他皱着眉上前检查尸体。 皮肤干枯皱缩,头发花白,一拨便断,就连眼球都瘪了。 似乎有什么力量吸走了他们全身的体液,没准甚至包括细胞内液。 那白骨妖却是不曾显露过这种手段。 远处林中却在此时钻出一个人,嚎哭着跑了过来:“楚队正,是我啊!你终于来了,呜呜……” 孙邈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格外熟悉,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四这次的姿势。 一手抓提着还没系好腰带裤子,一手还挥舞着一张……草纸 第四十八章 竹笏吞血肉,木瓶收魂灵 “裤子系好!发生什么事了?”楚一阴沉着脸喝问眼泪鼻涕的李四。 李四忙不迭系好腰带,随意抹了把脸:“俺们按照孙神医给的地图,遵令想在这布个‘净寐阵’,便四散摆设令旗。后来时间一长,俺……俺一时内急,寻思着去林子里先方便一下。 “结果俺才刚蹲那,就有个一身紫衣的老牛鼻子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杀银呐……要不是俺运气好,这回指定也完犊子了。” 孙邈站起身,直接走到那棵歪脖子树旁边:“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白光闪过,他开始浏览三天内这里发生的事。 前两日那白骨妖都在城里,此地皆无事发生。 待到今日,先是戴罪营一行人来到此处,找到了埋尸的土坑后查看一番,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大肆翻找破坏。 其实那两张剥来的人皮就浅浅的埋在坑里,倘若当时能有人翻出毁去,或许便不会有稍后的祸事。 只是没人能预见未来,也没人能改变过去。 确定了地点没错,众人便开始寻那隐蔽处安插令旗,布设净寐阵。 这净寐阵是专门应付尸变的,所谓净寐,并不是说让人睡觉,而是“让死者入土为安”。 布设阵法的过程很顺利,主战场在城中,他们难得接了个轻松的活计。 几人正嘲笑着懒驴上磨屎尿多的李四,期盼着如果每次军功都这么好赚就能早日恢复自由身。 却见一紫袍道人突兀的出现在附近,正待上前询问,老道只一挥袍袖几人便纷纷飞向了那棵歪脖子树。 树上的细枝如蛇般缠上了他们的脖子,几人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老道走到树下,先是取出一个竹笏,双手高捧过头,恭敬的对天朝拜,口中念念有词。 边拜边走,绕树三周。 每走一周,那竹笏上的字便多一分红色,待三周走罢,竹笏上的字迹已是殷红如血。 再看树上几人,却全都变成干尸一般,没了生气。 老道嘴一张,便有屡屡红烟自竹笏升起,被他纳入口中,吞进腹内。 待竹笏上的刻字褪色,才被他重新收起。 随后手一张,又有一个三寸多长的黑色木瓶落在他掌中。 那瓶身上还雕刻着一朵莲花,只是倘若细细端详,便能发现那瓶身上的莲花尽是由更小的白骨组成。 他先将木瓶摆在地上,随手捻起一片叶子抛入空中。 掐诀念咒之间,那叶子越来越大,直至如屋顶般遮蔽了阳光,这才打开瓶塞,里面似乎隐隐传来哀嚎痛哭。 老道步罡踏斗,手掐指诀。 “右拘七魄,左拘三魂,和魂炼魄,合形大神。” 念罢咒语,他指引着什么东西投入了那黑瓶之中,随后塞好瓶塞。 看样子是收了几人的魂魄。 手一翻,黑瓶又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他便在此耐心等待,时不时闭上眼掐掐手指,似在计算什么。 之后便是白骨转移过来,魏言苏醒了…… …… 回天返日内三天过去,现实中只一息之间。 此时孙邈已顾不得解释许多,急切向楚一问道:“关于那个紫衣道人,天谕司那边进展如何了?” 这种事情虽不该向旁人透露,但孙邈此时问起必然事关重大,当下不再犹豫:“关于那人出身,天谕司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正在追查,应当就是安平县四大宗门之内的人,但详情却不曾透露给我。” 见孙邈似乎在思考什么,她忍不住问道:“那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杀这几人的并不是白骨妖,而是那道人。” 楚一心中一惊,细细想来,那白骨妖杀的人确实不是这副样子。 而且她分明听到那妖物被红莲真火烧的惨叫,怎么会一眨眼又有如此实力。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孙邈沉声道:“那道人实力很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楚姑娘有办法联系到天谕司的人吗?” “回清雅斋便可。” “我们走。” 几人快马加鞭,赶往南市。 张松炼气中期的实力他见过,一百个红豆战士同时上,估计能拖延些时间。 打得好或许还能让他受些伤,最终恐怕也是白给。 再加上他和楚一,底牌尽出或许有一拼之力,但感觉也不占优势。 谁知道对方有多少保命的家伙? 而那邪道人刚刚所见的实力,感觉上比那张松强出好几个档次不止。 见识过他的实力,而这件事他又已经现身插手,再追下去就不是勇敢,是脑子坏掉了。 到了清雅斋,楚一带着孙邈在后花园假山处绕了几绕,这次来到了另一个清雅的小院,围墙外依旧混沌不清。 “于大人,楚一有要事禀报。” 正前方的屋子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两撇胡,看上去有些儒雅的男子。 身穿青色绣边云锦麒麟服,倒背双手,气质非凡。 “所带何人?” 外人在场,于天德便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楚一回道:“济世堂孙邈孙大夫。” 于天德双目盯过来的一瞬间,孙邈便觉得遍体生寒,只是眉心处忽地一热,那感觉便又消失了。 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孙邈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孙邈,现于济世堂行医坐诊,见过于大人。” 于天德一挑眉,微感讶异。 “大人。”楚一见他总盯着孙邈,也不说话,忍不住出言说起了正事,“关于那邪道人,属下已有新的线索……” 听完楚一的描述,他点点头:“很好,那道人的身份我已心中有数,自有安排,你只管继续处理那白骨妖便可。” 说完他又转向孙邈,此时表情和善许多:“说起来,孙先生屡次助我麾下戴罪营破案,本官尚需感谢你才是。” “在下不过适逢其会,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于天德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一枚纸鹤,递了过来:“孙先生高义,这东西你且拿着,若有危险便将其撕开。” 孙邈接过纸鹤,无字书立刻给出了鉴定结果。 【传危纸鹤】:玄门道具 功能:撕开后便可向制作纸鹤之人示警,一刻钟内,制作者神识可感知使用者方位。 品质:黄阶上品 报警器? 孙邈将纸鹤收好,与楚一退了出去。 “这位于大人,实力比那邪道人如何?” 楚一笑道:“他只要愿意出手,安平县境内,除去灵剑山庄的邋遢长老与他实力相当,恐怕还无人是他对手。” “不过……他让我们继续对付那白骨妖,不会是打的引蛇出洞的主意。”孙邈总觉得那位于大人不太靠谱的样子。 戴罪营毕竟是炮灰,养着就是用来送的,这波不会是钓鱼执法。 楚一脸色复杂,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看着孙邈道:“他不敢让我送死。” 第四十九章 明知是撞鬼,却恨鬼来迟 楚一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不敢,却不是不忍、不舍得、不愿。 孙邈第一个想法就是楚一有背景,而且背景的身份地位、实力比于天德更高。 又或者楚一这个人本身对他有大用,楚一死了他会遭受无法承受的损失。 总之不管怎么样,不敢,这两个字一出孙邈心里就有底了。 不忍、不舍得、不愿,都不保险,人性经不起考验。 在医生岗位上工作多年,孙邈对此深有体会。 而不敢,要比那些理由都靠谱,因为这涉及到了对方自己的利益。 至于具体为什么不敢,她能说时自然会说。 楚一和孙邈相处最合拍的地方,就是他们都知道谈话进行到哪里的时候应该中止。 默契的照顾着对方的“安全区”。 这种感觉很舒服。 邪道人的事情自有天谕司的人去追查,那自己就该确认另一件事了。 回天返日之中,那白骨妖——屠户的儿子魏言,他的表现有些反常。 可不像是什么专门糟蹋少女的淫贼该有的表现。 结合紫袍道人的发言,感觉那魏言反倒成了处处忍让,却被逼到绝路的人。 而且好像一恢复本来面貌,事情便会有重大转机似的。 孙邈能确定赵大牛当初没对他撒谎。 可是,没撒谎的人说的话,就一定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如果赵大牛眼里的真实,也不过是他人口中的谎言呢? 这当中的是非曲直,还要从其中的一个重要名字下手——莹莹。 从魏言这些天的表现来看,莹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明显就是那张松的夫人。 如果确实如此,那他们三人之间必定存在感情纠葛,不过到底谁绿了谁?这是个问题。 知道这件事的本来还有一人,就是那个张府老管事,只是这两次过府都没看见人。 却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楚姑娘,此事尚有疑点,却要劳你陪我再走趟张府。” 楚一自无不允。 奔波一天,不觉已是华灯初上。 路上孙邈忽然问道:“楚姑娘,白日里你瞧那白骨妖,对敌时是否像在刻意留手?” 楚一眉头微蹙,似在仔细回想战斗的细节:“孙兄此言倒是提醒了我,那时我只觉得是它被张松压制无法反击,却没想过这种可能。 “我虽没亲眼见过他全力拼斗,但从其力量速度来看,确实不该一招都反击不得。只是……他似乎也没有留手的理由啊?” 便是普通人,别人要杀自己尚且死命一搏,何况妖怪? 孙邈将自己的分析告知楚一,听得她一愣一愣的:“会有这等事?” “我眼下也不确定,所以才想再去张府问个明白。” “可这种事,孙兄便是问了,他夫妇二人也未必肯据实相告?” 孙邈神秘一笑:“这你放心,到时我自有办法。” 听诊器在手,借着给张夫人诊病,还怕她不说实话? 二人再到张府时,却被告知张家夫妇出门去了。 “他们去哪了?” “老爷夫人没说,小人也不知。” 不过还好,自己临走前还留了一位红豆士兵盯梢。 他一路远远吊着张家夫妇,沿途已留下独特记号,其余红豆士兵沿记号所指方向,引着孙邈等人追了过去。 …… 安阳城外,有条河自东而来,向西南而去,名唤永安河。 城中百姓饮水日用,都要依靠此河。 天气好时,士绅富户在河堤野炊烧烤,骚人公子即兴吟诗作对,别有一番意趣。 但此时黑灯瞎火的,这里却不是什么玩乐的好去处。 偏有一对男女不同寻常,提着灯笼沿河散步,却正是张松夫妇。 “莹莹,感觉好些了吗?” 张夫人勉强一笑:“劳夫君费心了,你门中小比将近,修炼正在紧要处,妾不能替你分忧,反倒添了麻烦。” 张松将她小手拉在怀中摩挲着:“夫人这是什么话,你我夫妻本该如此,客套什么。” 虽已婚嫁一年有余,但毕竟是在外面,张松的亲密举动还是惹得她俏脸微红。 但见四下无人,她也轻轻将头靠在了张松怀中。 二人依偎慢行,张夫人心中的不安才稍感缓解。 张松婚后待她极好,那些惨痛的回忆虽不可能忘记,却也淡了一些。 只是最近几天,那些事情又重新鲜活了起来,一幕幕从她心中翻了出来,搅得她心神不宁。 既已嫁作人妇,便该忠贞不渝,她打算和过去的自己、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彻底做个了断。 这才来了这平日里说什么也不肯来的永安河畔。 因为那年的上元节,就是在这里发生的那桩惨事…… “草青青,花艳艳,兄爬树,妹下田。摘得野果赠阿妹,采个青瓜予阿兄,咬一口,满嘴甜……” 熟悉的歌谣声忽然从前方传了过来,吟唱的男声低沉沙哑,好好的歌谣被唱的凄凄惨惨。 张松听得直皱眉,却不知这是哪来的疯汉子:“夫人,我们换一边走。……夫人?” 张夫人此时浑身都在颤抖,她瞪大了眼睛使劲看,虽看不清那个黑暗里人影的相貌,但这身形、这声音,却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心里梦里。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撞见鬼了。 但她却不觉得害怕,眼泪顺着面庞滑落,她心中只有些怨这鬼——怨他来的太晚了。 为什么两年前,不来把自己一起带走。 “是你吗……言哥?言哥!” 她猛的冲了出去,娇小的身体此时爆发出了平日难以想象的力量。 只是没几步,胳膊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夫人!” 张松一声大喝,男人的歌谣声戛然而止,也把张夫人——崔莹唤醒了。 是了,她已嫁作人妇,现在是张夫人了。 不该再陷在这种幻觉中。 然而眼前的男人越走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那张清秀俊朗的脸,没人会相信他竟然是个杀猪屠户的儿子。 崔莹捂着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泣不成声。 张松一手拽着她,另一只手松了再紧,紧了又松。 他想扑过去一掌毙了这妖怪,但此时此刻在崔莹面前他却不能这么做,妒火中烧的他只能神情复杂的将妻子护在身后。 那男人——魏言终于走到了二人身前,俊朗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久不见了。” 第五十章 若得重逢日,生死亦随君 “言哥,是你吗?” 当崔莹发现这似乎不是幻觉时,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只想知道眼前这人是不是他的言哥。 所以只问了是不是,却不问死没死。 是人,是鬼,是妖,对此时的她来说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魏言却不作答,看向张松:“我便是白日里你遇到的妖怪,我确实一连杀了八人,但都是生前害我之人。 “自我苏醒以来,从未伤及无辜。本想与你解释,你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张松脚下蓄劲,红莲真力暗蕴于掌,正待一言不对便去结果了他。事后借口说妖怪化形诱骗于人,他其实不是真正的魏言也就罢了。 就算妻子有所怀疑,时间一长总有接受的一天。 只是听魏言话中之意,张松又有了新的想法。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过来寻仇。倘若能骗他主动放弃,正好绝了妻子的念想,彻底了却一桩心事。 想到这,张松虽掌力未散,依旧保持着随时能发动攻击的姿势,口中却道:“原来是魏兄,你竟还保留有生前记忆神智吗?” 魏言点点头,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张松:“我杀的几人,为何死前有人说‘张公子反悔了’?” 张松的心狠狠一跳,脸上却未显惊慌,心思电转之间,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那日我的人凑巧救了莹莹,事后我得知此事,本已寻得这些恶贼。 “却怎奈受限于师门门规,无法对普通人下杀手,便惩戒一番,扭送到县衙了事。他们许是以为我反悔,又想要杀他们。” 孙邈与张松单独谈话之时,崔莹并不在场。 张松心中有鬼,自然也不会对她实言以告,是以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沉浸在复杂纠结的情绪里。 她没反应,攥着【藏形符】躲在林中的人可是立刻察觉到不对了。 “居然真如孙兄所言,这张松满口胡言,必是心中有鬼!”楚一忿忿道。 张松话一出口,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孙邈心中已是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心念一动,无字书立刻浮现,他又确认了一遍新法术的获得条件。 “惩奸除恶,可获新法” 惩奸除恶,这说法却是与斩妖除魔不同。 熟奸熟恶?这一遭倒是要看看,无字书与自己的判断标准,是否相同。 “楚姑娘,我带来那些士兵精通军中作战,若有六十余人,再加上你,可敌得过那张松?”孙邈低声道。 楚一心中一惊,之后连连摇头:“孙兄要捉那张松?使不得。你那军士看上去确实精锐,但那张松若大开杀戒,只需杀伤十数人,其余人等胆气便丧了。 “炼气中期的修士,等闲军卒百人也奈何不得。倘若数量更多,敌不过也多得手段遁去,断不会轻易被擒被杀。” 孙邈摸着下巴又道:“倘若那些军卒悍不畏死,就算不敌,也会战至最后一人,又当如何?” 楚一苦笑:“那等精锐,只在话本演义中听闻,却从未见过。倘若当真有此神兵,或许一支百人队再加上我可将他拖住击伤。 “但他有真气支撑,气力绵长,时间一久,待我等力尽,终是难免一败。更何况修行之人,多有神兵法宝,就算只是炼气修士总也有一样保命的道具。” 情况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 见孙邈还在盘算,楚一劝道:“不如我先上报天谕司,交由他们定夺?” 于天德刚刚锁定那紫衣道人身份,此时天谕司的人应该正在追查,恐怕没工夫管这种屁事。 何况朝廷和宗门的关系本就微妙,他们会为了给一个普通人伸张正义,就去得罪宗门吗? 被社会教育了几年,孙邈早已不似学生时代那般天真。 “那炼气期的修士,能做到百毒不侵吗?” “啊?这却不能,以我所知,除非金丹大成,寻常凡品毒药才能入口无碍。便是筑基修士,也只是抗性比普通人强罢了。” 孙邈听完嘴角一勾,这就好办了。 …… 魏言听完张松的话,沉默良久。 那紫袍道人不知有什么目的,教他画皮之法,以为他学了去是要来带走莹莹。 但无论那人打着什么算盘,他却不是那般想法。 张松的话未必是真,他知道,但他已经不想查了。 这些时日观察下来,张松对莹莹的好是发自真心的,这就够了。 自己已成一具白骨妖怪,几天前借他人皮相与莹莹借故稍作攀谈,便害她沾染妖气、身体抱恙。 若是带走她,又能给她什么样的生活呢? 他此来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不再打扰她的理由。 “……好好照顾莹莹。”魏言转身。 “魏言!!你给我站住!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魏言身子一震,停了下来,却依旧不去看崔莹。 崔莹此时从张松身后冲到身前,一把甩开他的手,对魏言痴痴道:“自你死后,你知我盼这一天多久了吗?就在刚刚,我马上就要放弃了。 “我今天本已决定了,最后来这河畔一次,便死了心去做真正的张家媳妇,不再为你守那活寡。结果你来了,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走吗?!” 魏言猛然抬头,死死盯住崔莹泪眼婆娑的俏脸,古井无波的神识中掀起滔天巨浪。 为我……守活寡? 张松怒极,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便能得偿所愿,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他知道,今日无论魏言如何选择,以崔莹的性格,这番话说出口便没想过再回自己身边了。 果然,崔莹转过身,俯身跪了下去:“张公子,妾知道你是好人。这一年多对妾无微不至,只是妾此生终究心有所属……” 正说着,她忽然闻到了一阵像酒一样的奇异香味,头昏昏的熏然欲醉。 “好人?我看却也未必。你这好人卡发的早了点。” 一个声音似乎是从地下传来,孙邈半个身子忽然从崔莹身边的土中浮起,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药丸又苦又涩,却让她清醒了过来。 “失礼了。”孙邈抓着她的胳膊,一下将她也拽进了土里。 “啊!!” 崔莹一声惊呼,已然不见踪影。 第五十一章 异世再为人,莫敢忘初心 “夫人(莹莹)!” 事出突然,两个男人此时心忧崔莹,倒是同时喊出声来。 那魏言虽已化妖,终究生前见识有限,此时一个纵跃跳到崔莹消失处,只顾喊着‘莹莹’,以手刨地。 须臾之间便挖出个丈许大坑,仍是不见崔莹踪影。 张松可是正经“科班出身”的修士,他认得这是土遁之术,鄙夷魏言浅薄的同时,心中已有计较。 五行遁术虽然神奇,却因生克关系,也好破解。 这土遁术只需以木系法术攻之即可,他红莲宗,便是最擅长木、火二系法术。 只是他刚要施展法术,就觉得酒香扑鼻,接着阵阵头晕,提不起力气。 张松暗道不好,心念一动,手上扳指白光微闪,便有一个白瓷瓶落入手中。 他急忙连吞三颗师门所制的【避毒丹】,方才觉得有所好转。 “花开遍地!”张松手捏指诀朝地上一指。 瞬间以他为圆心,地面上开满了朵朵巴掌大的花。 以自身真气为引,调动五行之力幻化的花朵,根须随即开始向地下伸展。 倘若还有人不知死活的在土中遁行,便会被无数根须缠绕起来。 只是这一发动法术,他才惊觉自己十成功力此时只能勉强调动六七成,而且真气流转之间十分滞涩。 ‘这他妈什么玩意?闻起来像是迎风醉,可那迷香虽有些门道,避毒丹无法全解,也不该影响我真气运转啊?’ 这边张松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五丈开外,孙邈见土中根须遍布,已经搀着崔莹跳出来了。 “魏言,你不必惊慌,我对她并无恶意。相反,今日我还要为你二人主持公道。”孙邈朗声道,“张松!你枉为正道修士,却使钱财买凶杀人,巧夺民女,是也不是?!” 他在这跟张松哔哔,却没想着对方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纳头便拜…… 其实一来是想着多拖一会儿,让药效再多发挥一些。 他们所在的方向正好是上风口,孙邈行动之前已经把手头的迎风醉插在地上码成一排,全点了。 不仅如此,还以斡旋造化多变出一根强化版,也点上了。 斡旋造化出品,必属精品,小心无大错嘛。 再者,小说里不都说对敌之时,如能扰乱其心志便增了几分胜算么? 今天正好试试。 那张松听完也不答话,自觉今日已是不能善了,避毒丹、回气丸、红莲续命散……先可劲儿往嘴里造。 等嗑完药,也是想着拖延时间,等药力发挥一下,便开口答道:“这不是孙神医吗?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定是有人污我清白!” “污你清白?”孙邈冷笑一声,“你张府管事于两年前找到赵大牛、李铁等八个泼皮,说这屠户之子魏言乃是专门糟蹋女子清白的淫贼。 “说什么上元节灯会魏言定会再对女子出手,诓骗之下又威逼利诱,让他们届时杀人。现如今那赵大牛已经招了,你还想抵赖?” 崔莹愣在当场,难以置信的看着与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有余的张松,像是今日才认识他。 魏言猛然得知真相,思绪也是乱作一团。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张松心中却有些后悔,早知当初就该听老管事之言,杀了那几个泼皮。 本想着他张松在安阳城地位超然,那几个泼皮便是告到何处也无人会相信他们,便不想麻烦。 惹来师门责罚反而不美。 谁想到却冒出了孙邈这号人物,给今日种下了祸根。 那魏言此时才开口:“我与莹莹青梅竹马,早就决心此生非她不娶,又哪会多看旁的女子一眼? “两年前,莹莹年已二八,家中开始给她张罗婚事。我却因父亲生病,花光了攒下的聘礼。 “我们便想着趁上元节灯会见上一面,商量个法子出来,哪知被几个泼皮害死……却原来都是因为你?” 张松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装了,摊牌了。 他不理魏言,对崔莹恨声道:“我屡次派人去你家暗示结亲之事,你双亲早已喜不自胜,偏你不肯答应! “我堂堂红莲宗弟子,已踏上修真大道,他只是个臭杀猪的!我哪里不如他? “这一年多来,我对你有求必应,可曾逼你做过一件不愿意的事?如今他已经变成一堆烂骨头,一个妖怪,我哪里不如他?!” 崔莹听着张松的话,反倒止住了眼泪,只轻轻回了一句:“莫说言哥变成白骨,就是化成灰,也胜你百倍。” 啧啧啧,都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广大网友诚不欺我啊。 孙邈却是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敢爱敢恨的女子刮目相看了。 等了半天,张松仍然感觉真气运转不畅,此时又看向孙邈:“孙兄,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今日你若帮那妖怪对我正道修士不利,传出去莫说我红莲宗,便是整个安平县、大安朝的正道宗门都不会放过你。 “倘若你立刻给我解药,助我除妖,我非但既往不咎,还会将你的义举上禀师门。 “到时你济世堂背靠我红莲宗,在这安平县内,谁敢和你争?该如何选择,不用我多说了?” 是啊,无论在哪个世界,要想混的如意,总要有关系、有人脉、有靠山。 为何前世那一张处方动辄几百上千,还治不好病的同事,已经早早评上了副高。 同样的病,自己八十几块钱就治好,一年收到锦旗、感谢信无数,却到死都还是主治? 今天为了一个白骨妖,杀了这张松,后边肯定少不了麻烦。 但反过来,杀了魏言,把崔莹交给张松处置,却没人会在意。 天谕司似乎对自己颇为看重,再凭楚一和于天德的关系,自己稍加利用,料想这张松也不敢出尔反尔。 到时候背靠大树好乘凉,没准还能白嫖一本入门的修炼功法,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被社会教育几年,孙邈早已不似学生时代那般天真了。 换了个世界,理当换个活法。 该怎么选择,还不清楚吗? 看着沉默不语的孙邈,张松的嘴角渐渐扬起。 魏言和崔莹的心却是越来越凉,崔莹惨然一笑,已经抱定了和魏言一起赴死的决心。 该怎么选择,已经很清楚了! “去你妈的!少和老子称兄道弟!”孙邈拧眉立目,一指笑容僵在脸上的张松,“弟兄们出来!干死这个王八羔子!” 第五十二章 河畔鏖战酣,铁军对超凡 孙邈一声令下,先是一个窈窕身影自林中纵跃而出。 楚一这一跃也足有三四丈距离,人未落地已将背后长枪抽出。 一个漂亮的枪花舞过,落地同时“咚”的一声枪杆顿在地上,微笑附和:“孙兄骂得好!似你这等人渣败类,也敢自称正道?没得辱没了你家师门!” 张松见她凌空一跃竟是不比自己差上多少,以为遇到了同为炼气期的修士,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 同时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中了邪门迷药,此时根本发挥不出全力。 他却不知,楚一是用了孙邈给她的轻身符。 随后,只见林中涌出一彪人马,个个身姿矫健,行动如风。 最难得进退间整齐划一,宛如一人。 后排分散呈扇面状张弓搭箭,前排聚拢持单刀结方阵肃穆以待。 不像寻常乌合之众那般狂呼乱叫以求增添声势,静默中反而让张松心底生出丝丝压力。 这孙邈难道在军中还有关系?这又是从哪借来的百战精锐?! 今天一天给张松的刺激太多,他脑子已经有点不够使了。 “杀!” “杀!!” 估摸着差不多达到了最大药效,孙邈不再跟他废话,只见他威风凛凛一声令下。 战士们齐声回应,羽箭霎时间簌簌而出! 至于他自己嘛…… 已经第一时间变出一张强化版土遁符,跑到花朵范围之外,拽着崔莹又躲到地里去了…… 没办法,自己二人不通武艺,可不能让那小子擒了去,凭白拖了自己人后腿。 孙邈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该逞能的地方,绝不为了面子逞能。 眼见崔莹有孙邈护着,魏言唯一的担心也没了,再不压制心中的杀意,怒吼一声便飞身朝张松扑去。 新仇旧恨一起算,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魏言速度虽快,终究还是箭矢先到一步。 张松不慌不忙,两臂大袖舞得密不透风,真气鼓荡之下竟是弹得箭矢乱飞,一箭也射不进去。 正抵挡间,余光忽然瞧见那魏言恶狠狠朝他高速扑来,登时不再挥袖防御箭矢。 周身布满红莲真力,运起红莲七开掌迎向魏言。 箭矢仍然射不透真力形成的防护,然而如此一来张松的消耗也大大增加了。 但他却丝毫不怕,师门秘制回气丸效果显着,药力消失之前,这样的消耗还赶不上回的快。 “来得好!” 那张松毕竟自幼练功习武,魏言所化白骨只是仗着力大骨坚,却哪里是他的对手。 张松瞅准了魏言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尴尬,一起手便是红莲七开掌中威力最大的“红莲盛放”。 他两只手并掌齐推,手掌外似有怒放的红莲包裹。 魏言只来得及双臂回护身前,便被这一招结结实实的轰上了。 砰! 那魏言不但倒飞而出,就连身上披着的人皮也完全爆碎开来,好在其中的骨头尚未损毁。 “言哥!唔唔……!” 这强化版土遁符,却是在土里也能看清地上的景象,崔莹一见魏言被打的四分五裂,立刻惊呼挣扎起来。 孙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闹!你言哥没事,你再喊,咱们就有事了!” 果不其然,听到地下传来惊呼,张松听声辩位,手掐法诀朝这边一指:“刺!” 地上被他召出的小花,本就异常宽大的根须此时纷纷听令朝孙邈刺来! 原来他之前的法术,还有变化使用的招数。 幸亏是强化版的土遁符,孙邈人在土中只觉得方圆一里之内的土地尽在自己掌握。 完全不必像之前一般在土里“游泳”,只心念一动便可快速移动到另一个方位,比入水的游鱼还要灵巧。 张松一击刺空,还待再试,忽然只觉脑后生风。 他立刻矮身一躲,一杆红缨长枪擦着他后背险险刺了过去。 楚一一击不中,扑棱棱长枪一抖,枪尖似毒舌吐信般弯了个夸张的弧度,再度扎向张松面门! 张松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好武艺。 不过这一击也让他看破了,枪上并未有真气附着,这女子只是普通武者。 当下红莲真气布于掌中,一掌探出竟是硬接金属枪头。 铛!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楚一只觉得手中枪杆剧烈颤抖,震得虎口生疼,险些掌握不住。 再看那张松已要扭身站起,发动反击。 楚一清楚不能硬拼,手上也不去卸那一掌劲力,借此后仰,双足一蹬,借着轻身符的作用已是几个跟头向后翻了出去。 却让张松的蓄势一击打在了空处。 而那张松此时才猛然发觉,他已被三十余名持刀士兵围在了中央。 “哈,就凭你们也想杀我!”他长笑一声,挥臂荡开迎面劈来的长刀,脚下一点便窜至一个士兵身前,“给我死!” 张松一掌结结实实轰在了那士兵心口,只见他整个胸腔向内凹陷,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阵外,铁定是活不成了。 只是身处乱战之中的张松却没注意,那士兵落地之后化作了一颗红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张松招招狠辣,大开杀戒,已经掌毙士兵一十二人,无一不是被打飞阵外。 可让他惊疑的是,其他人士气毫不动摇,眉头都不皱一下,仍在向自己悍然进攻。 就连远处那些弓箭手,眼见箭矢无用,也全都弃了弓箭,抽刀扑将过来。 甚至他因为强化版迎风醉的关系真气流转不畅,护体真气一旦有所疏漏,还会被抽冷子砍上两刀。 若不是在红莲续命散的作用下立刻结痂止血,他现在可能已经失血过多了! 这他妈还是人吗?! 当然,他们确实不是人。 只是有一点张松不知,漫说红豆战士并无情感,这支部队就算是人,依然可以如此悍勇。 当年以血肉之躯硬抗飞机坦克尚且不惧,冰天雪地怒挑17个堂口,打得敌人节节败退。 多少忠魂就此埋骨异乡。 如此雄兵,又怎会鸟你一个区区炼气修士? 只是如此消耗下去,却杀不得他。 红莲宗虽不以炼器画符见长,但所制丹药确实有些门道。 大把丹药嗑下的张松,此时丝毫未见败象。 魏言此时刚从重击中恢复过来,正待上去拼命,孙邈却从他眼前土里探出半个身子。 斡旋造化发动!一张强化版轻身符贴在他的迎面骨上,孙邈郑重道:“你若能破了他的护体真气,哪怕是暂时的也行,我就有办法拿下他!崔莹后半辈子的命运,就看你的了。” 魏言空无一物的骷髅眼窝中亮起了碧绿的火苗,似是决心已定。 这次同一天召唤了如此多的士兵,再加上之前的消耗,孙邈也已是头晕目眩、头痛恶心。 最多再用一次斡旋造化,就是极限了。 成败在此一举。 那边楚一见战局不利,也早已加入了战团,长枪被张松一掌劈断,此时也换上了单刀。 她刀法精妙,只与张松游斗而不硬拼,却是让他杀伤士兵的速度大大下降了。 忽然间一道白影从外面以极高的速度冲了过来,快如闪电。 一对骨爪一插张松头顶,一插他的心窝而来。 张松打得憋屈已极,此时看见情敌目眦欲裂。 拼着背上又挨了三刀,大腿被楚一刺穿,也强行撤掉除了要害处以外的护体真气。 调集真气,再度一招红莲盛放击向魏言。 魏言只来得及在张松脸上抓出一道血痕,另一手插入他胸前一寸,便再度被打飞出去。 这次没有画皮护体,白骨骨架尚在空中,已经四分五裂。 “言哥!!” 一声悲呼自脚下传来,张松只觉小腿微微刺痛。 他猛然低头,却发现一根接着针头的透明管状物,已经扎在了小腿上…… 第五十三章 妙手医骨妖,碎骨再聚形 苯磺酸阿曲库铵,注射剂。 适用于各类手术所需的肌肉松弛。 肌松药不同于镇静药,镇静药主要针对人的意识。 而肌松药顾名思义,则主要针对人的肌肉,会让全身骨骼肌松弛、不受控制。 原本是存在于某些植物中的筒箭毒碱,后经过提纯用于手术麻醉。 此时再经过斡旋造化的强化,那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噗通。 张松瞬间就跪了,紧跟着上半身直接拍在地上,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了。 偏偏此时他的意识还是完全清醒的,背上和大腿上的刀伤,疼痛也丝毫未减。 极度的惊恐席卷全身,偏偏他想晕过去都做不到。 孙邈确认药物起效,才带着崔莹从土里钻出来。 看着地上的张松,他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 这家伙,自己50g的强化阿曲库铵从他的胫后静脉推进去,他居然还能挣扎。 此时的张松虽然就像一条待宰的死鱼一样趴在地上,可是竟然还保持着微弱的呼吸,眼皮也努力的睁着一条缝。 倘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双手的手指在微微轻颤。 堪称医学奇迹。 炼气修士在丹药的配合下尚能如此,那更高等级的修真者,对各类药物的抗性恐怕就更强了。 像百草枯、氰化钾这种玩意,自己接诊过中毒的患者,却没使用过毒物本身,没办法通过斡旋造化变出来。 不然哪天再碰见敌对修士,也能让他们品评品评……可惜了。 孙邈还在像观察实验动物一样看着地上的张松,那边崔莹已经跑出去了。 “言哥!呜呜呜……” 崔莹抱头痛哭……真的是抱着魏言的骷髅头在痛哭。 “莹莹……别哭了,我本就是个死人,能再见你一面,知足了。” 那骷髅头嘴巴一张一合,空洞的声音传出,显得极其诡异。 然而平日里素来胆小的崔莹,此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她闻言抹了把眼泪,甚至挤了个笑容出来:“是啊,我还以为今生重逢无望,差点便真个顺了那禽兽的意。倒真是上天怜惜你我。” 魏言黑洞洞的眼窝中,那绿色的火苗摇曳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形散则神灭……莹莹,我时间不多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傻瓜,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又怎会让你一个人走。”崔莹说到这里面含微笑,神情平静,“两年前我没有勇气随你而去,从那以后备受煎熬,追悔莫及。这次却不会了。” “你……唉……”魏言眼窝中的火苗剧烈跳动,可是看着爱人坚定不可动摇的样子,他明白,再说什么也是徒劳,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形散则神灭,那要是形再聚起来,你是不是神就不会灭了?”孙邈将张松交给楚一他们看着,此时正好走了过来。 “嘿,我的骨头已被张松完全击散。若想保住神魂不灭,便是少一片都不行。我最多再撑半个时辰,又怎么可能……” 孙邈环视四周,大大小小的骨头散落在地,光是去捡恐怕也要花上很久,还不能保证一片不少。 没办法了,一番血战,红豆战士只剩下二十多人,姑且一起找找试试。 正在此时,他忽然瞥见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那正对着一块大骨头吐舌头、摇尾巴,作势要去叼的身影,不是雪子却又是谁? 今天自策马去魏言埋尸地的时候,就没再注意它。 本以为它自行回济世堂去了,没想到却还跟着自己。 孙邈扬起微笑,办法这不就有了吗? “雪子!过来。” 他一喊,正要叼骨头的雪子立刻停住了,不情不愿的小跑了过来。 “去帮我把那些骨头都叼过来,一片都不能少。” “嗷!”雪子双眼放光,尾巴拼命的摇。 “不许偷吃!再小的骨头也要叼回来。也不许偷吸上面的妖气!” “嗷?”雪子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别跟我装傻,说不行就不行!” “呜……”它这才耷拉着头去了。 之后众人齐动员,在主力雪子的带领下,很快就把所有骨头堆在了一起。 几人都很兴奋……除了雪子。 “言哥,这下你是不是就有救了?”崔莹兴奋的道。 魏言却又是一叹:“我此时妖气分散在这些骨头上无法调动,而且还在不停消散。却是无力让它们自行归位…… “孙神医,你的大恩,我二人只得来生再报,你却无需再为我劳神了。” “哼哼,你无力让它们自行归位,我就帮你把它们归位。妖怪怎么了,妖怪我也医给你看!”孙邈不服气的撸胳膊挽袖子,“现在离你说的半个时辰,总也还剩个一刻钟有余? “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系解(系统解剖学)满分!” 想当年为了把基础砸牢,孙邈可是自掏腰包买了一副骨架模型的,拆了拼、拼了装……在同学眼里像个变态一样。 想不到今天居然在别的世界又有了用武之地。 成年人体共206块骨骼,除去胸骨和肋骨被张松全力一击打断了不少,胸骨更是碎成了十几块之外,其余的还算完好。 将骷髅头先摆好,孙邈从七块颈椎开始一路向下快速拼装起来。 楚一和崔莹已经被惊呆了。 整个骨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孙邈向下拼搭了起来。 就算是老仵作,也不可能对人骨熟悉到这种程度。 崔莹靠近楚一耳边:“孙神医……到底经历过什么?” 楚一默默摇头,越是接触,孙邈带给她的神秘感反而越多,她好像永远无法看透这个男人。 “啧!几年没玩,比过去还是手慢了。” 楚一、崔莹:“……” 整体骨架已经拼好,剩下的就是被打碎的胸骨和肋骨零件了。 这个稍微费了点功夫,不过现在终于也完成了! “大功告成。”孙邈起身拍了拍手,看向重新拼好的魏言撇撇嘴,“成品还行,就是速度慢太多了。” 楚一、崔莹:“……” 魏言眼窝中的绿色火苗猛然一盛,浑身骨架上开始散出淡绿色的氤氲雾气。 周围的温度一时间下降不少。 几息之后雾气一收,魏言又重新站了起来。 “言哥!”崔莹猛的扑上去,喜极而泣。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失而再得。 今天她心情一直大起大落,此时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莹莹……轻点,我又快散了……” 孙邈和楚一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孙邈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普通人大病初愈都需要补品,你们妖怪应该也不例外。你看那个怎么样?” 他手指的对象,正是还趴在地上的张松…… 第五十四章 三方皆算赢,人人都获利 导师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志的残忍。 榜样说:对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 鲁迅……嗯,鲁迅这次没说啥,就横眉冷对千夫指就完事了。 孙邈觉得被这么多先人信奉的道理,那一定是极好的。 所以他也以此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 今天帮魏言夺这张松妻子,自己已经和他结成死仇,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性。 那还不赶紧把他杀了,并且榨取一切可利用价值,更待何时? 在场的一个是杀伐果断的戴罪营队正,两个被害得极惨的苦主,红豆若干,一条狗,怀里一个草人…… 孙邈的提议立即获得了全票通过,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议。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听了孙邈的话,楚一浅浅一笑:“怎么会,我们追查白骨妖慢了一步。我等赶到时,张公子拼死保护妻子,已和白骨妖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这一点,被张公子拼死保下的张夫人自然可以作证。曹县令成功领导了搜索行动,发现了妖怪。 张公子拼死护妻,求仁得仁,不堕红莲宗正道威名。 白骨妖已除,我等虽损失惨重,但总算在孙兄帮助下圆满完成任务,理当记下军功。 “皆大欢喜,哪里来的麻烦?” 好家伙,好一个皆大欢喜。 这都不是双赢了,是三赢,赢麻了属于是。 “楚姑娘冰雪聪明,在下佩服佩服。” “孙神医算无遗策,小女子敬仰敬仰。” “……噗哈哈哈。”商业互吹之后,两人尝试着绷了一下,还是没绷住。 敲定下无耻……咳咳,天衣无缝的对策之后,魏言一步步走向害自己到如此田地的对手身边。 也不说话,对准他的头举起骨爪便作势欲插。 “等等。”孙邈连忙制止。 地上的张松心中迸发出最后的希望,希望孙邈改变主意。 “你也不能就这副样子晃来晃去啊,我看他的皮也不错,你能用不?” “……啊?”魏言看着一脸和善笑容的孙邈,确定他没在开玩笑,“能、能用……” “那敢情好。”孙邈打了个响指,“你就用他的皮。但倘若你以后祸害无辜,多造杀孽,可别怪我不念今日情分。” 说到后面,孙邈脸上已没了笑意。 魏言连忙低头:“小人……小妖不敢。” 孙邈点点头,又恢复了那种和善的样子,好奇道:“对了,你之前杀那几个泼皮时,每人取块内脏干什么?你爱吃杂碎?” “……不是。小妖若能分别收集九人部分脏腑,就可作法于体内重塑血肉脏器。除去金丹以上修士和特定法宝,无人可以看破。” “九人啊,可惜了,想必那些内脏也毁了,不然再取他一份不就齐了?” 魏言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神医怎么说话比自己还像妖怪…… “小妖将内脏存于坛中,就埋在这河畔树林,倒是不曾损毁。” “那还等什么?上啊!” 孙邈只是本着务实精神要做到利益最大化,但也不是心理变态,对折磨人没什么兴趣。 魏言也只想尽快了结此事,便在剥皮之前干脆的拧断了他的脖子。 红莲宗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前途无量的张大公子,就此含恨而终。 非但如此,张松死后,一直乖乖呆在孙邈怀里的草人掉了下来。 小草人双手张开,身上青光亮起,空中似乎隐约传来一声阴冷的惨叫…… 吞噬了张松魂魄的玉儿,似乎又精致了一些,那些干草似乎有融为一体的趋势,五官也有了雏形。 拍拍肚子,她又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孙邈怀里。 …… 随后魏言在尸体脑袋上轻轻点了两下,张松的皮便自己褪下来了。 比剥火腿肠还省事。 魏言铺平那张皮,白骨手指上亮起绿光,正待画皮却愣住了,不知该画什么样子。 原本的样貌是不能用了,可未来该何去何从,他也很迷茫。 “你今后怎么打算?”孙邈似乎看出了他的迷茫,适时问道。 魏言停下作法:“世间之大,却无能容我二人之所。而且莹莹长久与我相伴,也会受妖气浸染……”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口气在,你就别想再抛下我!”崔莹死死拽着魏言的肱骨。 “她既然不愿离开我,我便带着她浪迹天涯,直到她承受不住妖气的那天……” 孙邈捏着下巴听得直皱眉,他不喜欢这种结局。 忽然他想起了那几个泼皮被魏言取下的内脏:“你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来着?” “呃……小妖生前是杀猪的。” “嗯,果然有一定外科基础。”孙邈一拍他的肩胛骨,“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和我学医。” 魏言的骷髅头大张着嘴巴:“……我?学医?” 孙邈真不是在开玩笑,会杀猪,理论基础且不谈,实践基础绝对比很多人都高。 当初他很多同学,切个鸡的胃都惨不忍睹。 培养培养,先给自己当个助手,如果是那个材料,没准以后还能独当一面。 再者,虽然他现在人性未泯,但难保将来,放在身边也好随时观察。 “而且,我有办法解决莹姑娘被你妖气浸染的问题。” “真的?!”他们二人同时惊呼。 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他们今后的幸福。 “来,你先对我释放一点妖气看看。”孙邈大刺刺道。 “这……” “少来一点就是了。” 魏言将手听命向孙邈主动释放了一点妖气。 和当初被徐灵玉“摸摸头”时不同,少量妖气及体让孙邈变得有些烦躁。 可能是量的原因,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异样了。 “雪子。” “嗷!”雪子会意,立刻嘴巴大张,吸走了孙邈身上的一缕妖气。 孙邈对魏言笑道:“以后她只要定时让我的狗吸一下妖气,可保无事。” 魏言与崔莹立刻感激的携手下拜:“多谢恩公,但凭恩公吩咐。” 后续事宜安排妥当,魏言立刻在孙邈的指导下第一次开颅……他最后一份内脏缺的是大脑。 “往上来一点,别进太深,对……好,现在把切开的颅骨掀起来。” 两个女人见不得如此场面,躲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 一番折腾,魏言终于凑齐了内脏。 “你既然要呆在济世堂,干脆画个和我有分像的皮。便说你是我远房亲戚,改跟我姓孙可好?” “孙言谢师父赐姓。” 师父?嗯……他既然跟着自己学医,倒也不算喊错。 “起来,不用动不动就跪,我不兴这套。”孙邈示意魏言起身。 只见魏言骨指再度亮起,在那人皮上认真描绘起来,手指过处,便已改容换貌,端是有些神奇。 不知改良一下能不能给活人整容…… 画皮结束,魏言——现在是孙言了,将人皮一披,化作一个和孙邈有三分相似的青年,就是面容有些苍白冷漠。 “嗯,很好很好,没我帅。” “……” 等魏言再将九份内脏取出,张开口,那些内脏一一飞入其中。 不多时,他脸色便红润起来,变得与常人无异了。 “嗷~”雪子站在张松血淋淋的尸体旁边,正一脸讨好的看着孙邈。 “你想吃?” “嗷!” “别撑着。”孙邈对雪子的要求只轻描淡写回了这么一句。 对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嘛,而且正好帮自己处理剩余的尸体。 得到主人允许,雪子狗头暴涨,变成了硕大狰狞的狼头,巨口一张,便将整具尸体吸入口中。 待变回原样,满足的躺在地上打滚,却还是如之前一般大小,也不知那么大一个尸体去了哪。 “你们各有收获,却不知我能得些什么好东西?”孙邈把玩着从张松手指上拿下来的玉石扳指,颇感期待。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储物道具? 第五十五章 降龙伏虎法,红莲药典书 天色不早,一行人回城之后,楚一回去报告任务情况。 孙邈也去向曹县令交代了案情,得知那白骨妖已经被除,曹大人喜不自胜,笑起来中气十足,浑不似先前的病弱模样。 话说他看上去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啊,这是得了什么养生秘术了吗? 曹大人心喜之下大手一挥,便再次提出保举孙邈:“孙先生先莫推辞,大丈夫生于世或闻达于朝,或杀敌建功,或修仙得道。 “便是不去科考,行医济世,有功名在身交游起来总也方便不少。” 可别小看这保举的功名,大安朝的举人有乡试中举、地方保荐两种途径。 士绅士绅,这士自然便是有功名的人。 曹大人大笔一挥,孙邈便立刻跻身安阳城的“上流人士”了。 否则任你钱财再多、名声再好,在这人吃人的社会哪天若得罪了什么上流人物,顷刻间也要化为乌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驳曹县令的面子未免太不识趣,孙邈欣然谢过。 出得县衙,他便带着孙言高调的把崔莹送回了张府,至于如何高调嘛…… “夫君!!夫君啊!呜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 马背上的崔莹哭得那叫一个惨呐,哭得肝肠寸断,直如杜鹃啼血。 让人不得不感叹,她真是天生的实力派演员,那演技不知要秒杀多少现代顶流。 沿街百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有那热心之人上前询问,便有提前得了吩咐的红豆战士,像复读机一样把提前编好的经过说一遍(棒读)。 相信到明天一早,张公子的义举,和张氏夫妇的伉俪情深便会传遍安阳城。 将哭到险些要昏死过去的崔莹交给了张府丫鬟,便在此时,无字书也终于出现了新的文字。 “奸恶已除,得获新法” 【降龙伏虎】:对灵兽、野兽具有天然威压,可威慑、亲和凝元期(大致相当于筑基修士)及以下灵兽和各类野兽。 注:对化妖者无效。 见到无字书终于有了反应,孙邈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张松死后他心中一直忐忑,倘若无字书的判断和自己心中的理念不同,那该如何。 但幸运的是,显然无字书对于“奸恶”的判断与自己是一致的。 又或者它根本就是基于自己价值观形成的判断,毕竟无字书和自己密不可分,这种可能不低。 而这个新法术,则是孙邈获得的第一个无消耗“被动技能”。 其他用处且不说,起码有了它,自己再也不用担心骑马的问题了。 哪怕是性如烈火的大洋马,想必今后到了自己胯下也会温顺无比。 …… 一行人回到济世堂。 “呦,老爷带客人回来啦,快进来坐。”兰姐见孙邈回来,立即热情的招呼着,“饭菜都准备好了,客人也一起吃。您这身皮子可真好,像天生的一样,哈哈。” 二人心中都是一惊,兰姐看出什么来了?她怎么看出来的? 却听兰姐又道:“快进来,这大雨天的,淋出病来怎么办?” “……” 孙言抬头瞧瞧月朗星稀的夜空,迷茫的看向孙邈。 “兰姐有时候不大灵光,不过是个好人。”说罢他又看向兰姐,“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叫孙言,今后就在咱这济世堂给我当助手。” “那敢情好,奴也觉得老爷该找些人手。哎呀,奴多嘴了,快进来吃饭。” 二人在桌边坐下,奔波一天的孙邈也饿了,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 没想到一旁的孙言看了一会儿,也拿着筷子吃起来,还一脸怀念。 “你也能吃普通饭菜?” “重组血肉之后便可以了。” “……还挺方便的。” …… 洗漱完毕,孙邈回到自己房中,拿出了张松的扳指。 这东西无字书早已给出鉴定。 【初级储物扳指】:玄门道具 功能:空间三尺见方,与佩戴者神识相通,意念集中可感应、存放、调取物品。(无禁制,不可识别物主) 品质:黄阶中品。 张松的这个扳指中相当一部分是些银钱俗物,对现在的孙邈来说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只有一本书、一个小巧铜鼎、几瓶丹药。 看到那本线装书时孙邈有些激动,还以为终于得了修炼功法,拿出一瞧封面上却赫然写着《红莲药典(上)》。 稍感失望的翻着这本药典,孙邈只能寄希望于张松或许将功法放在家中。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若真有的话,自己找崔莹要她一定不会拒绝。 只是翻着翻着,那种失望的感觉渐渐消失,他已经被这本药典的内容吸引住了。 红莲宗不愧是“副职业”点了炼药的宗门,这本药典上记载的药方虽不算多,却都很实用。 比如张松用过的避毒丹、回气丸、红莲续命散,这书中都有记载制法。 这部药典共分两部分:【助战篇】、【辅益篇】 助战篇中除去以上三种药,还有龟息丹、清明液。 龟息丹含在舌下,能让人在吸足一口气的情况下,闭气半个时辰。 清明液是用来滴眼的,滴过之后能增强目力。 辅益篇只记录了两种丹药,但这两种丹药在孙邈看来都重要无比。 聚气丹:服用之后再修炼功法,能够提高修炼效率。(若是入门阶段,还会提高获得“气感”的概率。) 筑基丹:服用之后筑基,能够提高成功概率。 至于那尊小小铜鼎: 【炼药鼎】:玄门道具 功能:注入真气,投入所需药材后,可以火系法术炼制丹药。 品质:黄阶中品。 至于那几个瓶子,助战类的丹药都空了。 剩下三枚聚气丹,想来是他平日修炼使用。 而一个最小的瓶中,还有一颗红色药丸。 【爆气丹】:玄门丹药 功能:炼气修士服用后可暂时提高五成功力,维持一刻钟,但事后可能导致经脉、丹田受损。(如不能设法恢复,将影响修炼潜力) 品质:黄阶中品。 这玩意,大概是张松留着拼命的,因代价太大所以一直没舍得吃。 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跪的那么突然。 如今反落在了孙邈手里,虽然自己也不能轻易用,但多个手段总不是坏事。 清点完战利品,他心满意足的把东西都收回储物扳指。 当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呀。 想想顺便将自己的听诊器、传危纸鹤、五色石也一并收了进去。 而且以后斡旋造化往外变东西,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就是要打听打听,储物扳指是不是都一个样式,免得被张松熟人认出来。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一部修炼功法,他就可以正式踏上修真之路了。 这一晚,孙邈光在那压制马上就去夜闯寡妇门,搜索功法的念头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顶着一双熊猫眼,打算直奔张府。 不想刚出门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李四。 “哎~早啊孙哥,昨晚没睡好咋滴?眼圈咋还黑了捏?” “啥事?”急着找功法的孙邈可没工夫和他闲扯淡。 李四连忙正色道:“天谕司于大人让俺请你过去一趟。” …… 清雅斋的结界小院内。 坐在屋中的于天德手里正拿着一份材料,旁边还跪着一个黑衣人。 他挥挥手,那黑衣人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于天德看向手中材料。 孙邈,男,明德二十一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二。 河北道平州人士,其家族乃当地医家世家之一,世代行医,修习祖传修真功法,颇具名望。 今年四月初七,被一夜灭门,凶手不明,疑似宗门势力。 今年八月十七,于安阳城内家族早前置下的济世堂现身,开馆行医。 “医家世家……宗门……难怪。”于天德抹了抹两撇胡,之前的许多疑点他觉得都“解开”了。 想到孙邈晚上刚刚做下的事,他露出一抹微笑:“他不曾隐姓埋名,想必是另有奇遇,正想引鱼上钩。 “可他明明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却又有何依仗如此有恃无恐? “也罢,你既想对付宗门,本官便帮你一把又何妨?” 第五十六章 选定入门功,踏上修真路 李四将孙邈领进小院,便退了出去。 此时只有于天德一个人貌似悠闲的坐在院中树下摇椅上,旁边石桌上摆了两盏茶。 “孙邈见过于大人。”孙邈上前拱手。 “孙先生不必多礼,坐。” 在石桌另一侧的椅子上落座,便听于天德又道:“不知孙先生一身神奇医术,传自何人呐?” “哦,乃是我祖传家学。” “嗯。”他摸着小胡子点点头,显然对孙邈的“坦诚”相告很满意,“本官找你来,为的是两件事。第一,昨夜你们在城东河畔处理的很好,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但下次最好提前布个阵法结界,免得节外生枝。” 这话一出,孙邈立刻皱起了眉头,两次共生死,他相信楚一不会主动说出去。 那就是这于天德在监视自己,被人监视的感觉并不舒服。 看见孙邈的表情,于天德立刻解释:“孙先生不必多虑,现在你也知道,本官要保证楚小姐的安全,派人跟暗中保护也属无奈之举。本官若有心暗中监视你,又何必说破?” 孙邈这才释然,但还是暗下决心要尽快提升实力,不然自己终不免受制于人。 于天德笑道:“孙先生此次帮我们锁定了那妖道身份,又为安阳百姓除一修士败类,当记500军功,稍后可让李四带你去挑选所需物资。” 五百?? 孙邈心下一喜,五百已经可以兑换不少修真功法了。 虽也疑惑为何这于大人如此慷慨,但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实力,要说他对自己有什么暗算阴谋,那也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有好处先拿再说,尽快提升实力才是正道。 “多谢大人。” “嗯。” “却不知那妖道是否已经伏法?” 于天德看来心情着实不错,捻着胡子笑道:“他在安平县修真界还有些身份,却是要做足准备再来收网。倘若没有充足证据,只怕反被他利用,挑起朝廷和宗门的冲突。 “我这次找你来的第二件事,便是希望你同我等一起参加下月二十在牛角山举行的一场盛事。” 牛角山?那不是红莲宗的大本营吗? 孙邈有些疑惑:“不知是何盛事?” “红莲宗的赤阳子真人已经结丹成功,成为安平县修真宗门第七位金丹修士。红莲宗将在下月二十举行大醮,届时广邀同道,一来为民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二来庆贺宗门实力大增。” 结丹成功要搞这么大阵仗?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金丹修士不是遍地都是吗? 瞧孙邈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于天德又道:“神州异变以来,修士修炼较以往困难许多。加之当时魔门邪修横行,修真界为将其剿灭损失惨重。无论宗门还是朝廷,近几年才刚刚恢复一些元气。” 孙邈点头示意了解:“却不知届时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于天德自信一笑:“那妖道打算在那一天搞些事情出来,却不知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到时各路势力齐聚一堂,正好让他们作一见证,免得说朝廷编排借口打压宗门。 “孙先生只需看场好戏,待那妖道落网后,作为当事人将其恶行说出便是。” 吃人嘴短,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太麻烦的事。 天谕司既然已经知道那妖道身份,应该也清楚对方实力如何,必然会做好充分准备。 自己正好也想看看,这大安朝的修真宗门怎样一番气象,便一口答应下来。 …… 出了小院,孙邈便迫不及待的让李四领自己去兑换物资。 “啧啧,孙哥你这也太让人羡慕嫉妒了。俺们一年出生入死也攒不下200军功,你这咔嚓一下就是500……” 得知孙邈怀揣500军功,李四眼都绿了,看自己的眼神就和贫农看狗大户没什么两样。 “呵呵,都会有的。”孙邈干笑两声没有多说,此时怎么说都会刺激到他脆弱的心灵。 不过马上李四又咧嘴一笑:“俺说笑的,要是没有孙哥,俺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妇人肚子里等着落生呢……走,咱快去挑东西。” 门口依旧是那怪老头,得知自己得了500军功依旧面不改色,记在木牌上便又打起瞌睡。 再次来到那个摆满功法的摊子上,孙邈感觉自己有些挑花眼了。 上次还只能看着流口水的功法,现在都能直接拿走了,光是在530军功以下的功法就有十几本之多。 《五阳造化功》、《玄阴决》、《生生不息长春功》…… 嗯?这是什么。 孙邈拿起一本功法,表情十分微妙,只因那书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葵花宝典》。 好奇的翻开第一页,写的却是“道生万物,天地乃物中之大者,人为物中之灵者……” 原来只是重名,这只是本侧重于木系的普通功法,他还以为前世着名的那本割鸡神功也一起穿过来了…… 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孙邈只觉得看哪个都好,看哪个名字都牛逼哄哄的。 直到最后旁边的李四都打哈欠了,他才终于克服了内心的纠结,选好要换的功法。 《混元功》 之所以最后选了这本,倒不是因为这名字看着眼熟亲切。 其他功法大多写的晦涩难懂,动不动就是什么“大道无形”、“大道无名”、“大道无上”……我大你个象拔蚌啊! 总之对初学者极不友好,自己又没有师门指点,万一练岔了都不知道。 但这本混元功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自己这种半吊子文言文功底也能看明白,还贴心的画了图解和小字注释。 内容直入主题,就是教人怎么修炼。 书分三篇:炼气篇、锻体篇、五行法术篇。 450军功,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孙邈算是想明白了,看上去再牛批的功法,也要自己能练得明白才行。 打牢基础,以后才有资本去追求更强的功法。 心满意足的出了清雅斋,本想直接回去练功,但想了一下,还是去了趟张府。 自己先前与张公子一同出城,现如今人家挂了,剩个寡妇操办丧事,自己不露面未免说不过去。 顺便看看有没有红莲宗的功法,做个参考也好。 到了张府,白事已经操办起来了。 看这架势,是不惜钱财也要风光大办,来的人都对张氏夫妇的感情羡慕不已。 现在孙邈大小也算个名人,既然来了当然要做足全套。 先是对张公子生前的功绩做出了高度评价,对他的不幸离世深表遗憾,并进行了沉痛哀悼。 又对张夫人表达了亲切慰问,最后希望到场人士能够紧密团结在以曹大人为…… 一通表演之后,孙邈被崔莹请到了后院。 “他家里有没有红莲宗的修炼功法?”孙邈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问道。 崔莹摇摇头:“那些东西如果不在他身上,便是在宗门里,他从不放在家中。” 果然,不过现在功法已经有了,贪多嚼不烂,孙邈也不觉失望。 “我什么时候能搬去和言哥一起住?” “……你矜持一点,等过几天我济世堂招护士,到时候你来应招便是了。” “护士是什么?”崔莹好奇问道。 “到时再给你解释,我还有事先走了。” 孙邈说罢便匆匆离了张府,留下崔莹还要继续忍受相思之苦。 他走的急,心里更急,终于能修仙了! 第五十七章 勤修苦练忙,天书显新章 回到济世堂,孙邈便关门谢客,一头扎进了修炼之中。 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 与其他侧重于阴、阳一极,又或者侧重于五行之一,并将其磨练到极致的功法理念不同。 混元功讲究的是平衡统一,阴阳是一整体,五行是整体,乃至于人与外界,自身真气与天地灵气,皆是整体。 这与孙邈曾经学过的哲学观念不谋而合,理解起来十分容易。 炼气炼气,便是炼精化气。 因此习练之前必须保证“精满”,才能炼化先天肾气。 这孙邈没问题。 从来了大安朝之后过的就是穷困潦倒的日子,后来有钱了危险又接踵而至。 根本没机会去感受一下这大安朝的服务业质量如何,实在令人遗……咳咳。 手艺活儿就更不用说了,这时代连个材料都没有,强撸是要灰飞烟灭的。 精肯定满,满的不得了! 具体习练方法则是动静结合,锻体篇中除去以药物改善体质的方法外,还有一路混元拳法24式。 导引吐纳之时需配合拳法一起练习,而不是单纯的打坐冥想。 讲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服下一颗张松倾情赞助的聚气丹,孙邈便在后院操练起来。 这混元拳与前世的太极拳颇有几分相似,配合图解与说明,练起来并不困难。 一套拳打下来,除了觉得精力充沛,筋骨舒展之外,孙邈并没有其他感觉。 肚子里除了那“五谷轮回之气”,也没觉得还有别的气存在。 该不会是自己资质不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药劲不够。 斡旋造化发动! 一粒隐隐有光华内蕴的聚气丹出现在孙邈手中。 无字书的鉴定一向全面,如果这玩意多吃一颗会出问题,它一定会备注上。 妹说就是零卡! 孙邈将这颗强化版聚气丹也吃了下去。 再次配合心法打起了混元拳。 这次的感觉便明显与先前不同了。 随着呼吸吐纳,孙邈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丝温暖热意生于小腹丹田,又随着拳路动作开始游走于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无不舒泰,一套拳打下来微微见汗,却毫无疲乏之感。 最关键的是,他感觉这缕热意在丹田处凝而不散! 成了! 正在此时,无字书也自动显化出来,并且开始发生变化。 只见它原本空无一字的蓝底封皮上,忽然渐渐显露出两个放着金光的大字: 日天 孙邈顿时哭笑不得,好家伙,这书口气这么大,口味这么重,玩得这么花吗? 只是再仔细查看,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两个字自上而下排列,十分紧凑。 与其说是日天两个字,倒更像是一个“昊”字。 而且其下方空出很大一部分,明显是还有字没显示出来,再写四五个字不成问题。 书名虽然只现出一个字来,但书的变化却还未停止。 自动翻到空白一页,又写到: 功法:混元功一层 境界:练气初期 功德:陆百贰拾 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当前状态,不过最后的功德又是干什么的? 没有迷茫太久,无字书便自己给出了解释。 “积功于世,施德于人,广积功德,则每于提升境界之时无有滞碍。” 嗯……看来是自己只要积累功德,达到所需的量,境界提升便不存在瓶颈? 孙邈大喜,前世作品中常见谁在什么境界卡了多少年,非要历些磨难,亲朋好友死个七七八八,才终于大彻大悟一招突破…… 而积累功德对自己来说可太好办了,他孙邈是医生啊,只要每天坚持治病救人就是积累功德了。 这620的功德肯定就是这么攒下……嗯? 变成621了…… 这下孙邈懵了,自己啥也没干啊,怎么功德还能自己往上涨的吗? 不可能,如果能的话,无字书一定会写出来。 那么说,一定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也被算作了自己的功德。 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不过反正是好事,可以慢慢调查摸索。 无字书的变化,至此便停止了。 孙邈又拿出混元功,翻看了其中的五行法术篇,上面是五行之力的调动法门。 只是目前真气不够,使不出来。 初入炼气境,他心情十分亢奋,只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不觉疲倦的练拳练功,已经到了傍晚。 刚开始的时候效果显着,眼见着那缕混元真气渐渐壮大起来。 只是后来效果便开始越来越差,甚至刚刚这一趟拳打完只觉得疲惫倦怠,真气却不见丝毫增长。 欲速则不达,如此废寝忘食却是落了下乘。 孙邈总结了一下,今后早晚各练三趟拳便是正好,多则无益。 而且混元功的特点就是进境较慢,却扎实稳定,这一点急也没用。 休息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把斡旋造化的次数用光! 放着如此神通不用那可是妥妥的制杖行为。 正要变化一些现代急救药品出来备着,孙邈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自己已经正式开始练习混元功,这本功法的内容也从头至尾看过一遍。 那是不是说,这本《混元功》,也是自己使用过的非生命体了?那要是用斡旋造化…… 想到就做,反正大不了就是变出一本内容一样,但是纸质防水防火防撕扯的书…… 可万一,万一强化的是其中的内容,那可就赚大了。 孙邈闭上双眼,默想这部混元功内容的同时发动了斡旋造化。 他刻意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内容上,而不是书的样子和质地。 “唔……!” 另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今天一整天苦练出来的真气瞬间消耗殆尽,一丝都没有剩下。 与此同时,史无前例的强烈眩晕和头痛袭来,难受的他趴在了地上。 怀中的小草人徐灵玉突然爬了出来,歪歪扭扭的飞到孙邈头上,放出蒙蒙青光。 如同当日在沈家地窖中一般,一股阴冷的寒气自头顶灌入,伴随着那种本能的排斥感,身体上的不适却好了许多。 “谢谢。”孙邈缓缓坐起,摸了摸玉儿的头。 衣衫不觉已被汗水湿透,自己这个想法居然透支如此严重,若不是已经练出了一些真气可供消耗,恐怕直接就晕过去了。 不过低头看看攥在手里的书,孙邈忍不住嘴角上扬。 总算没白费功夫。 同样式样的线装书上,此时的书名却是:《混元金刚功》! 第五十八章 脱胎换筋骨,旧景变新颜 这部《混元金刚功》是原先混元功的全方位强化版。 从行功路线,到拳法套路、五行法术,都齐齐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止如此,就连那利用药物改善体质的方法,都变得与原先截然不同。 可惜被斡旋造化强化一次的东西,不能再次强化,不然重复强化下去怕不是要变本神仙练的功法出来。 当然,就算能,自己现在的实力也撑不住消耗。 第二日一早,孙邈又是一颗强化聚气丹服下,按照新的拳路习练起来。 新拳法虽招式少了,却于柔处似千丝绕指,于刚处如浊浪排空。 即使只是初学乍练,亦能感觉威力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新功法修出的真气,也从混元真气,变成了混元金刚劲。 …… 院中老树掉下了最后一片黄叶,秋去冬来。 自孙邈来到大安朝后,难得度过了一段安闲时光。 每日练功不辍,药浴进补,不仅修炼境界有了提高,体质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 尤其他对这混元金刚功中的金刚二字,也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的孙邈不说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儿臂粗细的木棍抡圆了抽在背上,木棍折断,他背上连个红印都不会有。 当然疼还是会疼的…… 之所以效果如此显着,也因为他用的药材都是经过斡旋造化再次强化的。 目前他的状态是: 功法:混元金刚功三层 境界:炼气中期 功德:1仟柒百肆拾伍(1745,后文均以阿拉伯数字代替) 现在孙邈每天已经可以使用15~20次斡旋造化,或者6次回天返日,召唤100人次的红豆战士了。 在找韩老头搞来练功所需的药材时,他也终于发现了功德自行上涨的秘密。 凡是本草堂治好的病人,也会算自己一份功德! 原因似乎是自己医学理论对他的启发,以及本草堂和济世堂组成了医联体,无障碍转诊和会诊的事情。 发现这一点的孙邈更是不遗余力的在安阳城推行自己的医联体计划。 现在的他早已非初到安阳的样子了。 功名在身、名声在外、财大气粗,甚至还成了修士的孙邈,俨然已成为安阳上流阶层最炽手可热的存在。 每日宴请不断,一天两天还行,可架不住天天有人请! 孙邈实在受不了,便开始能拒则拒,到现在,想请孙邈饮宴的人都得提前掂掂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在这种情形下,他的医联体计划一经提出,立刻从者如云。 首当其冲的便是杏林馆,王胖子眼瞅着自己医馆从安阳第一,变成了老二。 甚至连老韩头的本草堂都开始发力,杏林馆隐隐有变成老三的架势,他急啊! 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老二的名头! 一听说孙邈要推广医联体,王胖子二话不说便带头加入了,甚至还亲自大包小裹的跑到济世堂送礼…… 短短时间之内,安阳城的大小医馆药铺,便在孙邈的号召下形成了一个相对松散的医联体组织。 凡是加入的医馆药铺,都可以享受本草堂同样的待遇,还能参加每半月组织一次的“医学交流讨论会”。 会上各家分享病例、取长补短,孙邈也会对一些疑难病例,尽量用大家能听懂的说法做出指导讲解。 整个安阳城的医家,事实上已经唯孙邈马首是瞻。 原本韩老头还善意的提醒过他,可以向各家医馆收取会费,比如每月上缴营业额的半成。 但是这个提议最终被他否决了。 倒不是和钱有仇,而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最终这笔费用一定会被摊在每一个求医问药的病人身上,长此下去大户之家还好,不富裕的人家便瞧不起病了。 这不是影响自己的功德积累速度吗? 和有助于提升修炼境界的功德比起来,俗世的钱财那就是个屁。 这期间,济世堂也被孙邈找来工匠重新改造了一番。 三间大宅整个打通。 中间原本的宅子,前堂后室的布局不变,前堂依旧作为诊室。 右边的宅子改造成了药房和仓库。 左边的宅子改成了手术室和病房。 当然现在条件还是艰苦简陋了一些,手术室也和“现代化”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不过总算是从无到有。 其他医馆有钱的也都纷纷效仿,在他们对手术环境、器具有了需求之后,想必也会慢慢推动冶金锻铁之类的其他行业发展,未来可期。 唯一不太顺利的是医馆招新,护士还好,除了崔莹以外,有不少想贴补家用的已婚妇人都过来应招,孙邈捡心灵手巧的挑了几个。 但大夫就惨点了,想拜师学艺的一大把,熟手一个没有。 真像别的医馆一般从学徒带起来,他哪有那个时间。 也别说一个没有,外科还是又一个的——白骨妖孙言。 而且他还很有天赋,白骨妖对人的血肉筋骨皮都非常敏感。 而且对于把人开膛破肚这件事,做起来甘之如饴……孙言的解剖学起来一日千里,现在都能在护士配合下独立切阑尾了! 那个侥幸活下来的该溜子被孙言放了,他和崔莹如今有了归宿,也不想多造杀孽。 兰姐的身体已然大好,现在补成了个丰腴秀美的妇人。 征得孙邈同意后,她张罗着又买了几个丫鬟仆人,俨然一副孙府大管家的架势。 除了有时口吐惊人之语,已和常人无异,哮喘更是再没发作,比她年轻时状态还好。 这一日已是十月十七。 “孙老弟啊,听说你要去牛角山,我给你拿了些北蛮的皮货过来。”韩老头皱眉一瞪身后的儿子,“还不快给你孙叔问安?” 他儿子肩上扛着一堆熊皮貂皮,朝孙邈一笑道:“孙叔好。” 孙邈瞧着这五大三粗,怕不是已有三十好几的汉子直摆手:“别别,说多少次了,咱各论各的。” 这下老韩不乐意了:“那怎么行,辈分可不能乱。这皮货你赶紧找人裁身御寒的衣服,冬天的牛角山可冷。医馆事忙,我先走啦。” 这二人撂下东西,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立冬之后,地处关中道北部的安平县的确气温下降明显。 不过孙邈依旧是一身单薄的月白长衫,丝毫不觉得冷。 这倒不是修炼的成果。 事实上炼气期的修士,还不能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 之所以不冷,却是归功于两件神器——秋衣、秋裤。 拿斡旋造化变秋裤是有些奢侈,不过那御寒效果也是杠杠的。 这二人前脚刚走,裹着雪白狐裘的兰姐便回来了,这王胖子前日送的狐裘,她穿着倒比旁人家的阔太太还像阔太太。 “老爷,奴从西城外的土地庙给你求了张平安符。来,你现在就戴上,免得出门那天忘了。”兰姐说着便将一个叠成三角状串着红绳的符纸,挂在了孙邈脖子上。 也是她一片心意,孙邈便戴了起来,不过还是笑问道:“你求符怎么求到城外土地庙去了,城里不是也有道观佛寺吗?” 兰姐把狐裘脱给旁边的丫鬟,笑道:“老爷事忙,你却有所不知。街坊都说那土地格外灵验,今日奴去一瞧,果然去祈愿的人都要把那小庙门槛踩破了。 奴恰巧遇见曹大人去还愿,若不是他,恐怕都求不到这张平安符。哎呀,不说了,奴还要赶着去做饭。” 家里人丁多了,孙邈的起居依旧是兰姐亲自照顾,这似乎是她的坚持。 如此安逸的又过去两日,便到了十月十九。 该出发了。 第五十九章 红莲山门内,节外又生枝 自安阳城西去50里,便是牛角山。 孙邈等人一路骑马徐徐而行,辰时出发,酉时便到了牛角山脚下。 “孙兄,想不到你这骑术也进步如此之快,比起你的修炼速度也是丝毫不差呀。”楚一瞧着双手离缰的孙邈,忍不住赞叹。 降龙伏虎效果极佳,不管性子多烈的马,只要孙邈骑上去立刻比驴还乖,指东不敢往西,完全不用他费神操控。 此次出行,楚一并未再作罪卒打扮,一身桃红色袄裙,薄施粉黛,饶是孙邈与她相处日久,一颦一笑处仍觉惊艳不已。 孙邈笑道:“可能是我天赋异禀。” “何止一饼,你都添腹三饼了!” “嗷!”小短腿紧倒腾,围着马绕圈子的雪子也跟着附和。 “俺瞅也是,孙哥自从开始修炼一天比一天能吃啊,那家伙,脸盆大的肉馅饼可劲儿造……哎哎哎!” 孙邈一瞪眼,李四胯下的原本温顺的黄骠马立刻高抬前蹄,咴咴儿一叫,便开始疯狂尥起蹶子。 马背上的李四被颠得前仰后合…… …… 此次红莲宗大醮,天谕司、戴罪营倾巢而出,化整为零进山,各有任务。 楚一带着她重新满编的戴罪营卯字队,便是扮作孙邈随从一同前往。 只有于天德几个常和宗门打交道的熟面孔,才大张旗鼓的赴会以掩人耳目。 牛角山,因东西侧峰形似牛角而得名。 又分前山后山,前山便是红莲宗宗门建筑所在,各殿堂院落依山而建,古朴大气。 外门设在山腰,内门则在主峰“摘星顶”。 丹房、武库等等设施一应俱全。 后山山势险峻,不适合普通人进入游玩,却灵气充沛,正是门内弟子们修炼的好去处。 曾经的红莲宗在安平县,那是毫无疑问的正道四派之首,巅峰时期在整个大安朝那也是排得进前二十的宗门。 可惜时过境迁,风光不再。 “来者何人,可有请柬?”山门前,红莲宗守山弟子正在登记来人身份。 这道童十五岁上下,身着玄色道巾,白色道袍,胸前绣一朵三瓣红莲标志,正是红莲宗内门弟子的标志。 孙邈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在下安阳城济世堂孙邈,曾协助贵派弟子张松斩杀那作恶的白骨妖……他们几是我的随从。” 说罢递上请柬。 “哦!原来是‘回春圣手’孙神医,您请上山。”那道童又找了一个外门弟子为孙邈一行引路。 人的名,树的影。 能靠一双手给人接续断肢、缝合肚皮的孙邈,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安平县内的江湖人士、军士兵丁前来求医。 一来二去,这名声也是越传越广,还被起了这么个“回春圣手”的绰号。 跟着那位外门弟子上山,路上却是让孙邈大开眼界。 明日大醮便要正式开始,此时各方人马陆续也都到了。 大部分是像孙邈等人一般骑马而来,但也有些坐骑是虎豹等猛兽,还有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异兽。 比如前面那个梳着双环望仙髻的丫头,身下便骑着一匹雪白小马。但这匹马头上却生着一根独角,行动时体态优雅,迅捷无声。 “那是御兽门的掌门千金——莫青青,莫看她小小年纪,如今已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了。”楚一在一旁介绍道。 “那大葫芦上的又是谁?” 孙邈指着一个放浪不羁的青年,此时他正衣衫不整的躺在一个飞在半空的青色大葫芦上面。 他从谁身边飞过,别人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 “他是酒仙宗的首席弟子——何冲,虽然放浪形骸,为许多看重礼教的宗门人士不喜。但据说为人任侠重义,在民间和江湖中名声却很好。已是炼气圆满,估计就快筑基了。” “六手灵猿侯大海,炼气后期。” “连环剑岳鸣,炼气中期。” …… 一路走,孙邈一路瞧着这些安平县的修行人士,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每每遇上年轻人,便向楚一询问对方的来历。 楚姑娘背靠天谕司,对修行界有些名号的人物也都如数家珍。 结果一问之下,这些看上去比自己年轻不少的人,大多修为境界却比自己高。 其实最近在安阳城里安逸的天天被众人吹捧赞誉,再加上修炼之后身体实力变化很大,让孙邈也有些飘飘然。 此时这些各有所长的年轻修士,却像兜头一盆冷水让他重新摆正了心态。 楚一似乎看出了什么:“孙兄却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修行时日尚不足一月,如今却已是炼气中期的修为了。 “你可知那张松到达炼气中期用了多久?” 孙邈摇头。 “他八岁入红莲宗,九岁得气,又修炼十年方才到了炼气中期的境界。你已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修炼进境最快的了。” 孙邈笑而不语。 进境快是有原因的,每天两颗强化过的聚气丹。 每天用强化过的药材进补、药浴。 光这些药材,每一样拿出去都能制成珍贵的丹药。 这么个修炼方法若是说出去,这些个青年才俊恐怕都要大呼奢侈浪费。 就算是以炼药炼丹着称的红莲宗,也没哪个有这待遇。 普通聚气丹,对外门第子尚且按月发放,还是只有在门派小比中进入本组前十的外门弟子才有资格。 这强化版的……拿出去怕就不是引来羡慕这么简单了。 宾客的住所安排在了外门西院,那里修着联排的房舍供人居住。 还安排宗门杂役贴心的送来了晚饭,虽只是素斋,却也精致可口。 饭后孙邈正要在房中练上三趟拳,却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喧哗。 出门一看,那身穿桃红袄,正持刀而立的俏丽身影,不是楚一却又是谁? “嘿,你这小娘子忒不讲理,我不过是邀你喝几杯暖暖身子。 “这松林冬景赏心悦目,正好再一起去林中散步,你不愿意便算了,这是做甚?” 楚一面挂寒霜,双唇紧抿显然动了真火。 周围包括李四在内的罪卒也都拔刀相向,只可惜以他们的实力,就算打起来怕也帮不上忙。 那白面男子嘴角带笑,虽然是在解释,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轻佻之意。 那人正是先前见过的连环剑岳鸣。 孙邈见状大喜。 是的,大喜。 新学的混元金刚功,正愁没个实力相当的人陪自己过过手,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他才不相信事情像岳鸣说的那般简单,以楚一的性子,若是正常邀请,最多冷言相拒也就罢了。 她既身负任务在身,又明知对方是炼气修士,倘若不是万不得已,断然不会节外生枝。 这样都忍不住拔刀了,那有啥犹豫的,先打了丫的再说。 第六十章 连环无影剑,混元金刚拳 “怎么回事?”孙邈走到李四身后低声问道。 得到的回答却有些出乎意料。 李四在孙邈耳边低声道:“于大人命俺们搞些动静出来,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把红莲宗的外门长老也吸引过来。这岳鸣却是刚好送上门了。” 孙邈一愣,故意搞事? 他还以为那岳鸣真做了什么呢,原来只是个撞上枪口的倒霉蛋。 “孙哥不必担心,俺们的人就在附近,一会儿打起来他就……” “妹子!怎么,有人敢欺负你?” 李四话没说完,就被孙邈一把拨开了。 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孙邈一步三摇的朝岳鸣走去。 场中的楚一也傻眼了,憋了半天羞怒已极的情绪,一下就谢了。 孙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等在外围准备找时机进场的“托儿”也傻了,想想剧本儿,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行头。 不对啊,我是主角儿啊? 他怎么上了? 孙邈却不管那些,好不容易练到了炼气中期,手痒的不得了。 这岳鸣正好也是炼气中期,不趁机过两招怎么行?自己那部功法上也说了,练武最忌闭门造车。 “他……我……”楚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岳鸣上下打量了一下孙邈,生面孔啊,随即客气一笑:“在下清阴县连环剑岳鸣,兄台怎么称呼?” “我叫孙邈,别整这些没用的。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欺负我妹子了?”孙邈口气很冲,一副帮亲不帮理的架势。 岳鸣先是在脑子里搜索安平县有名气的年轻修士,没听说过有叫孙邈的。 随即满不在乎的笑笑:“令妹风姿绰约,在下不过想邀请令妹共饮水酒几杯,然后一起漫步林中,欣赏这冬日黄昏的美景而已,又何来欺负二字?” “美景?”孙邈一指那光秃秃的林子,“你管这叫美景?我看你赏景是假,想趁机占我妹子便宜是真!” 那岳鸣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一向看见漂亮妹子就走不动道儿,总喜欢去搭讪、口花花一番,好在还不至于恃强凌弱。 别看他只是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师父却是清阴县金丹修士之一的无影剑吕良。 而且,就他这么一个徒弟。 是以旁人虽也暗地议论他私生活混乱,却没有谁会为了这种事当面说破来指责他。 今天却被一个无名小卒训了。 岳鸣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骨子里隐藏的傲气流露:“给我道个歉,扇自己一个嘴巴,污我清誉这个事我当没发生过。” 上钩了! 见岳鸣这么上道儿,孙邈心里虽乐,面上却不动声色:“给我妹子道个歉,扇自己十个嘴巴,之前的事我当没发生过。” 周围的人一见立刻议论起来。 “霍,这人谁啊,好大的口气。” “没见过,应该也是个散修。” “散修还敢当面挑衅岳鸣?疯了,他是不是外乡来的,不知道岳鸣的底细啊。” 那位御兽门的掌门千金,此时见有热闹瞧,也骑着独角马饶有兴致的围了过来:“好啊好啊,又有热闹瞧了。” “让一让,让一让。”旁边自有两个御兽门弟子为其开路。 被这么多人看着,岳鸣被孙邈呛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腰间解下佩剑,也不出鞘,就那般指着孙邈:“莫逞那口舌之利,速去拿你武器,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孙邈只轻描淡写的摇摇手:“不必了,出招。” 他不会用武器,五行法术从炼气中期开始真气才够,现在用的也不熟。 就以火系法术炼药用的还多一点…… 最熟悉的还是一十八式混元金刚拳。 当即摆了个起手式的拳架。 “噗!这是什么?二十四式混元拳?哈哈哈,岳鸣这回算是被瞧扁了。” “也不一定,我看他这拳架十分漂亮,整个人头正身直、虚灵顶劲,倒不像是有意羞辱。” “拳架漂亮又怎么样?他还能把混元拳打出花来?” 这些声音传来,孙邈也是有些惊讶,怎么他们都知道混元拳? 事实上,混元功本就是当年青山派的入门功法,后来门派覆灭,这功法也流落了出去。 不仅朝廷有,有点势力的宗门几乎都有一个副本。 多年下来已经被研究的很透了,但因其本身修炼起来进境太慢,被各宗门吸收其中优点后便弃之不用。 这也是为什么偏偏《混元功》上面有那么详尽的图解和小字注释。 作为金丹期修士的唯一弟子,岳鸣自然也了解这门功夫,气急反笑,剑指孙邈:“呵呵,好,你既然愿意自取其辱,却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仍是剑不出鞘,疾刺孙邈胸口膻中穴。 这一剑又快又狠,虽未出鞘,但其上附着的真气却已透鞘而出。 “好!” “这一剑虽不花俏,却尽得连环快剑真意,看来岳鸣这一年来又有精进啊。” 这一剑带着破空声而来,孙邈不敢大意,右脚走扣步画弧,左脚走摆步前探。 身体以岳鸣为圆心迅速拧转,险之又险的让过这一刺,同时利用腰腿旋拧之力,左手后撤,右拳顺势击出。 形随意走,力随形发,气随力达! 提起一口混元金刚劲,这一拳的威势却比那快剑更强! 岳鸣大惊,连忙矮身避让,同时掌中剑横削孙邈双腿。 只是这一变招已经落在下风,一步错,步步错。 孙邈走起扣摆步,绕着岳鸣便打起了套路,一十八式混元金刚拳连绵使出,以前独自练习时不太顺畅的感觉却是已经逐渐融会贯通。 行走如龙,动转若猴,换势似鹰。 岳鸣只感觉自己陷入了天罗地网,斩不断,刺不中,跃不出。 那感觉憋屈的啊,不像切磋,倒像是自己成了孙邈练拳的沙包。 终于心情急躁之下一个破绽露出,孙邈趁势前上,左腿别住岳鸣右腿,左拳横摆照着他的脸便是一击。 岳鸣匆忙间回剑格挡,只觉一股大力自剑身袭来,右腿又被别住了,顿时失了平衡。 半空之中调运真气,刚要调整身形,便又看见一个沙钵大的拳头在眼前越来越近…… 砰! 被一拳封了左眼的岳鸣,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来了一记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静。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场中的孙邈发呆,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问: 这他妈,就是那个臭遍了街的二十四式混元拳? 第六十一章 混元阴阳转,拳破连环剑 “好啊好啊!打得好,你们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一声清脆的叫好打破了现场的死寂,骑在独角马上的莫青青笑意盈然的拍着巴掌。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她用行动充分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另一边,原本对这里无甚在意,只醉醺醺躺在大葫芦上似睡非睡的何冲,此时也饶有兴致的侧身看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酒葫芦猛灌。 人群被莫青青的叫好声拉回了神,立刻嗡嗡议论起来。 “日!那是二十四式混元拳?师哥,我没看错,那其实是别的高深拳法对不对?” “那就是混元拳……居然能有人把混元拳发挥到如此境界。” “不可能!虽然他招式动作和混元拳很像,但总感觉略有不同。” 连环剑岳鸣被一个无名小卒撂倒的事情已经没人在意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孙邈的拳法上。 当然,他们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是脱胎于混元拳的混元金刚拳。 因为世上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套拳法。 但别人不在意,岳鸣可受不了了,他脸色红里带紫像块猪肝,此时才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刚刚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不是接受不了自己输了一阵。 那不过是自己初时轻敌大意,让这小子占了先机。 他是震撼对方古怪的真气! 被一拳轰在脸上时,岳鸣已经调动真气护住头面,对方的功力并未超出自己多少,甚至比自己还稍有不如。 然而那小子的真气就像流氓一样,甫一遭遇就连拉带扯,初时轻捻慢挑,继而强行插入自己护体真气内部,跟着就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强势输出…… 就只接触的瞬间,自己的护体真气就被破了。 此时的岳鸣虽然依旧羞恼,却不敢再大意了,白虹剑缓缓出鞘,剑尖直指孙邈眉心。 被剑指着的孙邈只觉得他好像换了个人,整个人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锐逼人。 孙邈再度摆出起手式,重心后移,左脚向前虚探,小心的等着岳鸣出招。 嗡! 岳鸣真气灌入剑身,白虹剑微微轻颤,发出一声清越剑鸣。 跟着又是一记直刺,奔着孙邈胸口膻中穴而来。 他依旧扣摆步踏出,侧身避让。 然而这次还没等自己出拳,岳鸣手腕一抖,剑法已是换了路数。 剑身斜斜朝着孙邈咽喉极速削来。 孙邈虽惊不乱,侧头矮身闪避的同时,右手改拳为掌,变捶为托,托向岳鸣手腕。 原本收在体侧的左手则暗中蓄劲,准备出击。 这便是混元金刚拳的特点,阳极转阴,阴极转阳,刚柔转换之间丝滑无比。 只是这次那岳鸣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见孙邈一掌托来,咬咬牙仍不变招,反而强提一口真气,手中剑加快速度朝他咽喉削去。 孙邈感受到寒芒及体,心中警铃大作,以真气护住咽喉,身形不退反进。 混元金刚劲化去了剑芒,眼下却还挡不住对方的锋锐宝剑,只来得及避开颈动脉,脖子上便微微一凉。 但此时他也托起了岳鸣的手肘,左拳顺势轰向对方胸肋。 只是这次岳鸣早有准备,脚下轻点,身子已飘然后退丈许,稳稳负剑落地。 “好!” “漂亮!” 这短短一合交锋,兔起鹘落之间却隐含了数次变化,周围同为炼气期的众人看得大呼过瘾。 孙邈摸了下脖子,切口极浅,手指上只有一点血珠。 除了变招卸力及时,也是他的皮肉经过药浴和功法打熬,虽还远未达到“金刚”之境,也比常人坚韧许多。 心脏砰砰跳得如擂鼓一般,他双手甚至不自觉的在轻微颤抖。 却不是害怕。 而是亢奋! 这种原始搏杀的刺激,让长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孙邈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唤醒了深藏于男人天性中的好斗因子。 “再来!” 孙邈揉身而上,这次主动出击。 岳鸣这次已经把孙邈看成和自己同一级别的对手了,可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小瞧了对方。 连环快剑,连环还在快之前。 要想充分发挥剑法威力,则剑势剑意不能断,于连环之中将对手逼迫至闪不开、挡不住的窘境,再一招制敌。 可他没想到对方打起来这么玩命,刀剑无眼,就算岳鸣没想真下杀手,又哪有把脖子往别人剑上送的疯子? 面对攻上前来的孙邈,他放弃了疾风骤雨般的抢攻,转而以保证剑法的连续性为优先。 可如此稳是稳了,却不觉间已是丢了剑的锐气。 再看孙邈那边却是越战越勇,混元金刚拳逐渐脱离了花架子,向着真正的拳术转变。 “咦?师哥,这人之前留手了?” 他师哥却是无心再回话了,一边看着场中对决,一边揣摩若是自己该如何应对。 楚一看着动若蛟龙的孙邈,心中大为赞叹。 因为体质不能修炼,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体术上的楚一,最清楚孙邈的变化。 先前他拳术虽然精妙,一招一式仍是死板的按照套路来。 而现在才过去这么点时间,这拳法已不只徒具其形,神也打出来了。 这位孙兄,到底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呢? “好!孙哥!削他,狠狠地削他!”李四也是兴奋的满面红光,仿佛正在揍人的是自己。 再看场上,孙邈再次拼着小臂被剑锋蹭了一下,衣衫划开,血珠渗出的同时贴近了岳鸣。 单脚踩住岳鸣脚背,合身撞上了对方前胸。 砰一声闷响,岳鸣向后倒去,孙邈却抓住他持剑的手腕,使力将他拽回的同时,右拳带着混元金刚劲直奔他丹田气海轰去。 这一下若是砸实,不死也要半残了。 岳鸣已经认命般闭上双眼,却感觉一股柔劲儿从小腹传来,整个人倒飞出去,再次摔了个四脚朝天。 然而姿势虽然难看,却没受多重的伤。 “承让。”孙邈抱拳拱手。 场上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此时已经没人关心事情的起因是非了,拳头大的说的便是真理,这个朴素的道理古今皆然。 “我输了,却是不曾让你。”岳鸣面沉如水,将白虹剑往地上一插,“愿赌服输!” 啪! 一声脆响,却是他当众一个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这一下场上又静了下来。 孙邈也是大感意外,这小子,倒也是条汉子。 当下对岳鸣的观感大为转变,眼见他还要扇第二掌,正要出言相劝,却听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 “好大胆!是谁当众辱我徒儿!” 第六十二章 无影剑护犊,离山计成功 人未到,声先至。 孙邈被这一声大喝震的耳朵生疼,到现在还脑瓜子嗡嗡的,仿佛一颗雷在耳边炸响。 却没看见有人过来。 几秒后才隐约见一老者背负长剑,脚踩一金翅大鸟,自山顶飞来。 离得远,看那大鸟速度仿佛不快,却是一眨眼已经落地。 老者脚尖一点,飘然而下,站在了岳鸣身旁。 那老者一身素灰长袍,一把山羊胡垂在胸前,整个人其貌不扬,唯有背后一把长剑极为醒目。 虽尚在鞘内,仍然让人感到压力。 尤其是与这老者正面相对的孙邈,更是种种幻象丛生,仿佛马上那把剑就要离鞘而出,将自己的头颅斩下。 瞬间冷汗渗出,双腿发软。 但孙邈天生倔强,这种压力越强,他脊梁挺得越直。 双腿发软,那便运行真气缓解,却仍是咬着牙关,不肯示弱。 深吸缓吐,再次闭眼默念“富强、民主、和谐……”。 注意力成功转移,心中渐渐安定下来,纷杂的幻象潮水般退去。 “哼!”那老者此时才开口说话,倘若孙邈连自己无影剑的气势都扛不住,便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了,“便是你辱我徒儿?” “师父,徒儿实力低微,技不如人,给您老丢人了……”岳鸣跪倒在地,惭愧低头。 “技不如人再寻常不过,老夫二百年来败阵无数,有什么打紧!命没丢,回去练过再来便是,站起来!” “是。” “这位前辈,本是令高徒纠缠舍妹在先,我二人比武打赌,他愿赌服输……” 老人袍袖一挥:“老夫不听这些,你让鸣儿当众自扇耳光出丑。我念你小小年纪修炼不易,今日自断一臂,老夫便饶过你。” 众人哗然,这吕良也太护犊子了。 就算你徒弟真是个犊子,也没这么护的呀。 对练拳掌功夫的人来说,自断一臂,倘若日后没什么奇遇,前途就算废了。 孙邈也是心中暗骂,马买皮的,当真是有什么徒弟就有什么师傅。 一个张嘴就让人扇自己嘴巴,一个开口便让人自断一臂。 孙邈气笑了,刚要开口,场中却传出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吕前辈,晚辈全程在场,事情确如孙兄所言。您老德高望重,如此欺负一个小辈,不好?” 却是那位一直坐在大葫芦上喝酒的何冲。 孙邈心下惊讶,面对金丹修士居然也有人敢为自己说话,朝他拱手示意,何冲微笑点头。 吕良尚未说话,却听骑在马背上的莫青青也说话了:“就是,你徒儿技不如人,为什么反让别人自断手臂?” “嘘!小师妹你少说两句。”旁边一个御兽门弟子苦着脸拽她袖子。 莫青青一把甩开:“我说的是事实嘛!” 灵剑山庄一向嫉恶如仇,此时也有门人附和:“不错,先前若不是孙兄弟手下留情,你徒儿眼下已是个废人了。前辈修为高深,想必德行一样不浅,何必如此相逼?” 这几人说完,人群中那个天谕司的“托儿”眼珠一转,也低声冒了一句:“你一个清阴县的修士,到我安平县说废人就废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周围大部分都是安平县人,见几大宗门的人都出声了,胆气也都壮了起来。 “就是,自己徒弟败给别人,师父跑过来以大欺小,也不嫌丢人。” “别说了,这位孙兄本事了得,师父岂能差了?去找人师父比,不怕再取其辱?” “嘿嘿,有道理。” “哼——!”吕良一声冷哼,场中众人都觉得耳朵一阵剧痛,修为差一些的已经弯腰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了。 便是孙邈、何冲等有数的几位,也是面色一白。 再没人敢说话了,在全盛的金丹修士面前,他们根本没有对抗的资本。 若吕良愿意,他有能力把在场的人全都杀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散修。 同时得罪安平县的几大宗门,他以后也别想好好修炼了。 是以威慑众人之后,缓了缓说道:“既然他们都为你求情,老夫便退一步。” 孙邈心中一松,他首当其冲,承受的压力最大。 可刚要说话,那吕良却又道:“老夫这金翅雕前几天刚入凝元期,修为比你高不出多少,你便和它练练。若胜得一招半式,老夫便既往不咎。” 高不出多少? 众人心中暗骂老家伙无耻,凝元期的灵兽相当于筑基修士,那孙邈和岳鸣打的有来有回,想来最多也就炼气后期。 能是它的对手? 何况孙邈只用拳掌,哪怕是同等级的灵兽,一般肉体力量也比修士要强,不用武器非常吃亏。 这不是欺负人吗? “吕道兄!息怒息怒,我红莲宗如此盛事,道兄便给我红莲宗一个面子,算了如何?” 又一身着白色道袍,胸前绣七瓣红莲标志的老者脚踏红莲而来。 正是红莲宗的外门长老,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了。 任务完成。 隐在人群中的“托儿”见目标引过来了,这场纠纷有东道主插手,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便暗自退走报告去了。 …… “老夫已经一退再退,给足了你们面子。你们当真要为了这小娃娃,惹怒老夫?”吕良双眼微眯,背后无影剑蠢蠢欲动。 “这……” 没等那外门长老再说话,孙邈已经上前一步。 “各位不必为难,今日相助之义,孙邈记下了,来日请各位喝酒。”孙邈抱拳一周,朗声道。 “我可当真了啊,与我何冲约的酒,谁都不许赖账。”何冲朝孙邈一举酒葫芦,话里有话道,“家师常嘱咐我,和人约酒,无论刀山火海一定要兑现。 “倘若有人要让何冲失信,想必家师也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孙邈感激的一拱手,感觉这人可以,能处。 随后他面容一肃,朗声道:“孙邈今日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吕前辈想指点孙某,在下便盘盘他的雕又何妨?” “噗嗤……” “嘿嘿。” 听出歧义的男人都低声笑了起来,女子纷纷红了脸,想笑又要矜持,忍得很辛苦。 吕良却不生气——他从不和小角色动气。 他袍袖一挥,那金翅雕早已通人性,当即一声清唳展翅落到孙邈身前一丈之处。 金翅雕本是山野金雕修炼而成,本性凶戾狠辣,众人都为孙邈捏了把汗。 然而…… 一息时间过去了。 一盏茶过去了。 一刻钟。 那金翅雕还是在和孙邈对视,并未发动攻击,事情似乎变得诡异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降龙伏虎法,凶雕变萌鸡 孙邈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赌无字书技能的功能是不是足够强大。 假如是在野外遭遇野生的金翅雕,那他心里就完全不慌了,无字书技能的效果是不会打折扣的。 可这只雕毕竟是别人驯服的灵兽,【降龙伏虎】的作用能不能抵过主人的命令,孙邈刚刚心里有点没底。 但现在看着这只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半天,就是不攻击的猛禽,他已经把心放肚子里了。 身体仍然保持着警惕,孙邈脸上却已露出笑意。 “嘎~”那金翅雕显然是误会了孙邈的笑,或许是以为在和它打招呼。 它也轻声啼鸣了一声,扑棱了两下翅膀,算是回了个礼。 竟然还有点萌…… 周围人:“……” 吕良这次是真的惊住了。 这小子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他从看见孙邈的第一眼就看穿了,甚至功力比自己徒弟应该还略逊一筹。 不过胜负原本就不是功力高的一定赢,不然大家也不用打了,直接把功力境界亮出来,低的认输就完事了。 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他吕良以弱胜强的战绩可也不少。 然而现在的诡异场面,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小子真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金翅雕哪怕驯服之后仍旧暴躁凶戾,倘若不加约束,对陌生人攻击性是很强的。 何曾像现在一般对人示好? “动手。”吕良平静的下了命令。 许是终究不敢违逆主人之命,那大雕短暂犹豫后,金色翅膀一振还是低空滑翔了过来。 “孙兄小心!” 场外似乎有谁跃起惊呼一声,只是孙邈见势不好,忙着运起拳架步法应对,无暇他顾。 不过……这雕的速度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快? 冲至眼前的大雕一爪向胸腹抓来,孙邈左臂一格,右拳跟着轰出,却被对方翅膀一挡便化解了。 砰砰啪啪! 一人一雕就这样拳拳到肉的打了起来。 打的有来有回,看在吕良眼里,犹如菜鸡互啄…… 孙邈交手第一合就发现了,这大雕似乎刻意把它的力量速度、灵气水平压制在了和孙邈差不多的程度。 与其说是进攻,倒更像是个师兄在给自己喂招…… 没有师门调教,无人指点的孙邈心下大喜,打得更加卖力了。 一套拳法招式打得七七八八之后,那大雕便开始有意朝自己拳法中的破绽进攻。 孙邈越打越心惊,大脑极速运转,如何才能弥补这些破绽。 却使得拳法更加圆融精进。 “嘎——!”似乎是对孙邈的进步仍不太满意,金翅雕翅膀一挥,扇在了他肩膀上。 在孙邈身子被扇的前探同时,又一爪踹在了他膝盖上。 被迫调整平衡之后,他却发现这个姿势似乎是混元金刚拳里的扣步冲拳。 “对啊,刚刚可以在阴阳互换之后接个扣步冲拳,这样既化解了攻击,又能攻对手个出其不意……” 此刻他对于凝元期灵兽的实力和智商,算是充分体会到了。 这金翅雕简直就像那头给独孤求败陪练,后来又指导杨过练剑的大雕。 当然,金翅雕论实力肯定还要高上不知多少段位。 于是孙邈打得更卖力了…… 围观的人已经傻了。 何冲酒也不喝了,莫青青也不叫好了,所有人都张着嘴,看着吕良的坐骑指导孙邈练拳。 “够了!”吕良暗含怒气的一声喝,一人一雕这才停了下来。 恋恋不舍的拍拍金翅雕的大脖子,孙邈连忙向吕良抱拳一揖:“晚辈多谢吕前辈指点。” 他这样一说,周围人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吕前辈是借机指点孙兄啊,没想到,前辈高人的胸襟就是宽广。” “是啊是啊,我就说嘛,金翅雕出了名的暴躁,怎么可能突然温顺起来,原来是吕前辈暗中授意。” “这演的也太像了,我之前一点都没看出来,还真以为他打定主意要把孙兄打残呢。” …… 孙邈这么说,自然是给吕良个台阶下,希望他能顾及点高人的脸面,倘若再纠缠自己,可就跌份了。 他不了解吕良,这种小心思对这位无影剑其实没什么用,吕良并不是个看重这些的人。 然而这次他也确实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顾忌的却不是什么高人的脸面,这只金翅雕什么习性他最清楚不过。 别说自己没有授意,就算他真的命令这雕给人喂招,它也一定没那个耐心,说不得中途就会暴起伤人。 而眼下却温顺得像家养的鸡…… 他想到了周围人之前说的那些话。 难道是这孙邈的师父暗中搞鬼? 他在哪? 吕良立刻展开神识,仔细搜索了整个牛角山的范围,然而能感应到的金丹期修士,只有山顶上的那些老熟人。 可越是如此,越让他心惊,能让自己的神识搜索无功而返,那人最起码也是金丹圆满。 甚至…… 难怪这小子如此有恃无恐。 “嗯,你也不必谢我,知耻而后勇。你送我徒儿一败,对他今后也是好事,这便算我还你的。”吕良说得面不改色,口气上却是没了最初的嚣张,“我们走。” 旁边的岳鸣都听傻了。 师父这是咋了?该不会被夺舍了。 不及细想,他已经被拽着衣领提上了半空,金雕跟着振翅而起,高速飞到这对师徒脚下稳稳接住。 甚至还不忘回头朝孙邈鸣叫一声…… 随后便消失在了天边。 这红莲宗大醮,他们却是不想再参加了。 “孙兄!你怎么样?”他们前脚刚走,便有一个桃红色的窈窕身影冲过来,一把拉住自己的胳膊上下打量。 那张薄施粉黛的明眸俏脸,此时满是紧张关切。 这事情本就是她们天谕司和戴罪营的任务,孙邈没必要牵扯进来。 本来楚一在金翅雕进攻时,已经打算冲出来往上送了。 以她的实力当然帮不了孙邈什么,但她相信于天德肯定留了人保护自己。 只要拖得一时半刻,等于天德来了便不惧那无影剑。 只是没想到,孙邈竟有如此神奇。 看她一脸紧张,孙邈心中一暖笑道:“被剑割了脖子,还好你来得及时……” 楚一听了又紧张起来:“啊?快让我看看,我这有于天德给的金疮药……” “……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伤口都自己长好了。” 孙邈笑着指指那个早已结痂的浅小切口。 啪! 楚一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偏你喜欢戏耍别人!” 新加入的戴罪营罪卒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嘶……” 这还是那个每天绷着脸,人走过来好像温度都要下降几度的楚队正? “瞅啥瞅啥?都没事干是?散了散了……”李四见怪不怪,带着他们各自回房了。 正说话间,一匹独角马飞快的撞了过来。 孙邈一把将楚一护在身后,正要出手,那异兽却稳稳停在了三尺之外。 莫青青翻身下来,仰着头看向孙邈,展颜一笑:“你不错,我允许你做我的朋友!” 孙邈听得一头黑线,这哪来的熊孩子,有人管没人管? 第六十四章 红莲师兄弟,戮力共同心 熊孩子这种称呼嘛,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看着眼前的御兽门掌门千金一副“认识我你很荣幸”的表情,孙邈也只能苦笑,谁让她之前还为自己说话来着呢。 不过很快,自己的尴尬便被化解了。 “哇!好可爱的狗!” 自从金翅雕一出现,雪子就被吓得不知跑哪去了,此时才从秃树林中晃悠出来。 只是甫一出现,便被莫青青盯上了。 她身法轻盈的纵身跃到雪子旁边,巧妙而精准的抓住了它后脖子上的皮肉,将它提了起来。 “嗷嗷?!”雪子惊声吠叫,眼看着凶光外露就要现出原形。 忽然莫青青拿了一块肉出来。 “嗅嗅……哈啊哈啊。”雪子立刻吐着舌头流起了口水。 “跟我走,天天有这种肉吃!” 它闻言鄙视的瞥了一眼莫青青,将头扭到一边。 莫青青不甘心,又开始像哆啦a梦一样往外掏各种各样狗子喜欢的东西。 别看她年纪小,身为御兽门掌门千金,对各类灵兽妖兽却非常敏感。 这狗子似妖非妖,十分特别,一下就把她吸引住了。 孙邈见雪子似乎颇有“气节”也不再关注那边,反正平日里它也时常到处跑,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御兽门两位弟子苦笑着向孙邈抱拳:“孙兄请了,我家小师妹虽有些任性,但心地不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方才她仗义执言,孙某感激不尽,又怎会介意这种小事。” 二人寒暄两句,便继续去当保姆了。 孙邈看着他们一阵同情,这哥俩哪是出门参加盛典,分明是受罚来了。 这是在门中犯了多大错才被分配这种差事啊…… “孙兄弟!好身手啊,看得我也是技痒难耐,改天一定要和我好好切磋切磋!”何冲此时也走了过来,举起酒葫芦笑着向孙邈致意。 对这种爽快性格的汉子,孙邈也觉得很投契,当下满口答应:“好,改天去安阳城济世堂找我,我做东,比过之后好好喝一场。” 何冲听了却瞪大双眼:“济世堂?孙邈……孙兄弟莫不是那位“回春圣手”孙邈?” “呃……都是朋友们客气,瞎起的虚名。”当面被人叫出绰号,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孙邈觉的有些尴尬。 这下周围又炸锅了。 “我说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原来你就是那位孙神医啊。” “想不到孙神医医术高超,修为武艺也不赖啊。” “孙兄一定是出身某个医家大族?” 孙邈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转着圈拱手:“好说好说。” “来来来,我正好有事相求。”何冲一把拉住孙邈的手就像外走去,神情十分激动。 待到远离了人群,何冲这才开口低声道:“孙兄弟,倘若有人不能躺卧,每每便是睡觉也要坐着,稍微活动、说话便会胸闷气喘,这病……可能治吗?” 这症状听着像慢性阻塞性肺病晚期,或者心力衰竭失代偿啊。 “那人年纪性别如何?可有双腿或其他部位浮肿?” “实不相暪,正是家母,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她确实双腿浮肿的厉害。 “普通药石针灸都没用了,现在全靠家师每月以真气帮她维持,可……只怕是过不去这个年关了。” 说到这里,这位豪爽不羁的汉子神色黯然,悲痛难忍。 “如今令堂每日可还能出小恭(小便)?” 何冲有些尴尬,但毕竟孙邈是大夫,也没那许多忌讳:“能。” 看来八成是心衰了,不知肾功能如何,但至少还没到肾衰竭无尿的地步,以药物维持应该能拖住。 再加上金丹修士以真气辅助,或许能拖很久。 “令堂应是心力衰竭,只怕难以根治……” 何冲也只是见了最近名声正响的神医,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有此一问。 其实他母亲的身体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叹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孙邈又继续说道。 “虽不能根治,但我若以药物调理些时日,再好好保养,加上令师以真气为她续命。长了不敢说,拖个三年五载,应该还没问题。”孙邈有些惭愧,说这么半天,也只能拖年。 不过眼下缺的东西太多,若说给人换心,实在是没那个条件。 但若三年五载之内,自己的实力大有进境,那又另说了。 何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三年五载? 自他母亲这喘病日渐严重以来,师父都说她命不久矣。 爱徒心切的老头以金丹修为为她续命,不过也只说让她多活半年而已。 他本只打算看孙邈能不能让母亲多活几个月,好歹一起过最后一个年…… 何冲平日拿出来就不离手的酒葫芦都掉在地上,一把抓住孙邈肩膀:“当真?!三年五载?” “我要先看过病人,但若无其他重病宿疾,三年五载当不成问题。” “哈哈……哈哈哈!”何冲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待此间事了,何冲定携家母拜访。若真如孙神医所言,日后但有所托,何冲绝不推辞!” “你还是叫我孙兄弟听着顺耳……” …… 没想到来这一趟,还接了个活儿回去。 借着孙邈首战扬名的兴奋劲儿,众人干脆在红莲宗的山上搞起了篝火晚会。 各路年轻修士围着孙邈一顿灌,热切讨论起他那独特的混元拳来。 何冲心结解开不少,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莫青青倒没掺和这些,她还在致力于拐走雪子,在这方面她表现出了异常的耐心。 被搞得烦不胜烦的雪子最后干脆溜进林子里没影了…… 这边众人喝得高兴,有些人却没办法这么轻松。 比如趁着夜色展开秘密行动的天谕司修士。 又比如和师弟秉烛夜谈的红莲宗掌门。 慈眉善目的韩明路今年已是四百六十七岁,两道长寿眉垂到了嘴边,此时正对师弟笑道:“师弟啊,到如今,我红莲宗也建宗快三千年了……” “三千二百五十年整。”另一个表情严肃的老人——正是今日出关的赤阳子回道。 “呵呵,师弟还是这么精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祖师在世时,我红莲宗威风八面的日子仿佛还近在眼前。”韩明路微眯着双眼,嘴角带笑,“唉,人一老,就喜欢想些过去的事。 “师哥我无能啊,眼看大限将至,却还卡在金丹期,日后振兴宗门的事情,便要有劳师弟了。” 韩明路说着拍拍赤阳子的手。 赤阳子听罢也动容道:“掌门师兄这是说哪里话,你身体康健,至少也还有个百年阳寿。假以时日,定能丹破婴成。” “呵呵,要真那般容易,师哥我又何必蹉跎至今。”韩明路摇摇头,“今日请师弟来,却是有两个坏消息。” “哦?出什么事了?” 韩明路起身,倒背着手慢慢踱步:“你闭关日久,可能尚不知晓。你那颇为看好的徒孙张松,前几日为了消灭一白骨妖,已经身死。” 赤阳子一愣,略显哀伤,不过很快便点点头:“除魔卫道,死得其所,不枉我们一场缘分。” “唉……师弟难得有看入眼的徒孙,却是可惜了。”韩明路此时已经绕到了他后面。 “那第二个坏消息是什么?” 韩明路悲意更重:“你我师兄弟做了三百多年,为光复师门殚精竭虑,便是为此丢了性命,也是心甘?” “那是自然。这几年宗门弟子规模回升,你我师兄弟同心戮力,定能再现往日辉煌!所以掌门师兄你又何必说那些丧气话……呃!” 赤阳子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着一只穿胸而过的手,那鲜血淋漓的手上还捏着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这第二个坏消息,便是为了祖宗基业,要委屈师弟先走一步了。”韩明路另一掌贴在赤阳子的腰间关元穴上。 却是在他发动攻击前,便以一股猩红阴冷的真气控制住了赤阳子刚刚结成的金丹。 “你……为什么?” 韩明路一脚将赤阳子踹倒,先将心脏纳入袖中,而后口中念念有词,单手一招,一枚遍布血污的暗淡金丹自死不瞑目的赤阳子口中飞出,落在了他的手里。 “师哥也没办法,万事俱备,便只差一枚金丹。只可惜那天谕司盯得太紧,也只好委屈你了。” 将金丹收好,他又拿出一枚竹笏,绕拜三周之后,赤阳子尸体迅速干瘪下去,竹笏上的文字再次变得血红。 韩明路张开口,将竹笏放出的血色烟雾尽数吸入,双目微闭,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第六十五章 峰顶摆法坛,设醮请真仙? 所谓金丹,有两种。 即内丹和外丹。 外丹自不用说,药石及各种天材地宝投入丹鼎,经火法炼制而成。 而内丹,便是以人作鼎炉,精、气为药,以神为火烧炼,精气神凝聚而丹成。 金丹一旦结成,便是迈过了修士与凡人的重大分水岭,自此阳寿大增不说,也算真正入道了。 韩明路已收集大量血肉精气、三魂七魄,眼下又取了金丹修士的一颗人心、一枚金丹。 至此,他所需要的材料便全部集齐了。 “呵呵……哈哈哈哈!”韩明路一挥袍袖,地上的尸体冒起幽蓝色的火焰,自行燃烧起来。 须臾间便已烧的灰都不剩。 “祖师、师父,弟子定会让红莲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重现……不,超越往日的辉煌!” 韩明路在只有他一个人的静室中说得慷慨激昂,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瞳仁发红、牙齿发尖、皮肤细嫩异常,已是诸多怪异之处。 言语间双瞳乱颤,呼吸粗重,表情癫狂扭曲,浑没有刚刚那种慈眉善目的长者风范了。 …… 翌日一早,用过早斋,自有道童前来引路,大醮地点就定在内门所在的摘星顶。 沿途山势雄奇,松涛似海,云雾缭绕。 虽是冬日,景致尚佳,倒真有些修仙宝地的味道。 孙邈同众人一路观景说笑,倒想起了当初呼朋唤友一起旅游的情景。 只是大安朝酿酒技术不差,昨晚喝的酒现在还有些后劲。 再加上心系抓捕邪道人的事,有些心神不宁,不然兴致还会更高。 待众人登顶,便见会场中央高搭法台三丈六,上设法坛。 法坛分前后,前坛代表凡间,设案桌,上摆红莲创派祖师画像。 又摆红烛一对,檀香炉、碟、黄表纸、令牌令旗等法器,两侧各书“迎真榜”。 “后坛”代表仙境,上悬“琉璃仙灯”,表示仙辉人间。 案桌上摆众多神像,四方位各座青灵、白灵,赤灵,黑灵神像,皆以香烛供奉。 四名红莲宗长老值守四方。 二十四名筑基期执法弟子,手执令旗,环布法坛四周。 法坛中央,红莲宗掌门——韩明路,身穿红莲法衣,手执镇妖法剑正肃穆而立,等待吉时开坛。 法台下,其他红莲宗弟子各摆“迎仙阵”、“奉仙阵”、“红莲祈攘阵”、“引气聚灵阵”,分立法台四方。 无论前世今生,孙邈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这么大的道场阵势。 其他人显然也都被这庄严肃穆的氛围感染,都停止了说笑。 观礼台分大小,小台上,昨夜住在内门的各派掌门、长老、许多有身份的人物已然落座,于天德赫然也在其中。 孙邈见他表情轻松自信,意态悠闲,应当是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于天德状似不经意的向这边瞟了一眼,并未多做表示。 孙邈这最后一批人在道童引导下,于大观礼台落座。 见人已来齐,韩明路温和的声音如在众人耳边响起:“各位道友,今日光临蔽派,实令蔽派蓬荜生辉……” 一套惯例的客套开场白之后,韩明路进入正题:“今日我红莲宗设醮,一为百姓祈来年风调雨顺。 “二来嘛,本座师弟赤阳子结成金丹,今日设醮,也是祈我修真宗门早日重返往日辉煌气象!” 哗—— 台下响起掌声一片。 孙邈没跟着鼓掌,相反,他感觉格外紧张。 这红莲宗掌门的声音他很熟悉,就在一个月前他还亲耳听过,正是那几乎团灭了戴罪营卯字队的邪道人! “孙兄,怎么了?”身旁的楚一注意到了孙邈的反常,低声问道。 “这红莲掌门,便是——那个人。” 楚一闻言一脸难以置信。 许是这些炮灰罪犯压根没得到过朝廷信任,怕走漏了风声,楚一等戴罪营罪卒显然也未被告知这一情报。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既来之,则安之。于天德准备了月余,如今倾巢而出,应当万无一失。” 孙邈没说什么,不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还好他这一月来也没闲着,每日除去变化聚气丹、药材的消耗外,斡旋造化也每日备些药品、符箓之类。 月余下来,家底也多了一些。 只要情况不对,便立刻招呼众人提桶跑路。 “吉时已到~~开坛!” 红莲弟子一声报时过后,四方阵势先发动起来。 以法坛为圆心,周遭灵气渐渐浓郁起来。 而后韩明路法剑挑起一张黄符,步罡踏斗,挥剑起舞:“灵符烧化红河海,毫光显现照天开。虔诚奉请天地敕,云游四方走通传……” 法坛四周执法弟子各执令旗,配合着韵律齐齐挥舞,同时口中齐声呼喝。 四方灵气聚引,以韩明路手中法剑为引,在空中画下大大的灵符。 四方护法长老严阵以待,以防妖魔邪气入坛。 待韩明路一段开坛咒颂完,空中巨大灵符也已完成,此时金光大作。 法坛上布置的令牌齐齐振动,继而飞上半空,排成一字圆环绕法坛飞行。 韩明路将法剑收起,自袖内取出竹笏一支,双手高举过头,仰天朝拜:“诸天道主,诸仙神圣,脚踏祥云到此坐镇!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所不在,无虚不现身!” 一句念完,便以竹笏虚空画指,那半空中的灵符便多一笔画。 只是此时,异变陡生。 那竹笏所画之处,灵符似被血染,不复先前的煌煌大气,却显得妖异邪性。 小观礼台上,各家掌门、长老纷纷皱眉,但瞧了一眼仍自气定神闲的于天德之后,都按捺住了没动。 “那是什么?” “这什么情况?以前没见过这种法事啊,怎么看着……看着有些不对劲呢?” 而大观礼台上的众人却已经各自议论起来。 法坛中央的韩明路对此毫不理会,兀自作法。 而奇怪的是,红莲宗所有弟子,包括四名护法长老在内,也都像没看见一般仍旧各司其职。 待韩明路绕坛祭拜三周,空中那巨大的灵符也已被他画得面目全非。 此时整个灵符透着血红,似有鲜血自边角滴下,妖异非常。 弥漫在摘星顶的浓郁灵气,也变得阴冷粘稠,呆在里面极不舒适,而且自身真气运转似乎都受到了一些阻碍。 周围似乎还传来阵阵鬼哭之声。 便是再迟钝的人,此时也发现不对劲了。 大观礼台上的众人纷纷惊起,拿出自己的武器只等着自家掌门、前辈一声号令,便要杀将上去,破了这诡异邪阵。 只是小观礼台上依旧不动如山,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便听韩明路一声大喝:“阵起——!” 第六十六章 阵起邪符破,邪道放妖言 原本响晴薄日的摘星顶,霎时间阴云密布,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遮蔽,变得如同黄昏。 法台四方,排好的阵型变换重组,迅速融合,变成了一个其他阵型,就像演练过许多遍一般。 仔细观瞧,却发现布阵的红莲宗弟子各个眼神迷茫,仿佛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法台之上,同样神情的执法弟子们挥动令旗,导引着早已变换性质的灵气进一步向血色灵符压缩、汇集。 四位护法长老掐诀颂咒,法台上供奉的神像纷纷自燃,前坛摆设的红莲宗创派祖师像流下血泪。 高举竹笏的韩明路似乎在等待什么,然而阴风依旧,诡异依旧,却没有再产生什么变化。 “阵起——!”韩明路又喊了一声,只是仍旧什么变化也没发生。 孙邈带着楚一等人已经退到了山道旁,此时正瞧见小观礼台最前排的于天德。 那老小子捻着自己的两撇胡,看着台上的韩明路,笑意越来越盛,仿佛在看什么滑稽戏。 那样子活像一只偷了汉子的狐狸……咦? 那样子活像一只偷了鸡的汉子……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半晌,于天德施施然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整整官服,迈着方步走向法台。 只听他高声道:“韩掌门,怎么啦?是不是仪式出什么岔子了?” 韩明路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不理他。 于天德走到法台之前,倒背双手,身形飘然而起,轻轻站在了法台边上。 “韩掌门不要这么客气嘛,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何须见外?还是让本官帮你一把。”于天德含笑说完,面容忽的一肃,高声喝道,“阵起——!” 嗡——! 一声仿佛洪钟大吕的嗡鸣声自山间四下传来,所闻之人无不觉得精神一振,真气运转的滞碍感顿时消失。 那些似睡非睡的红莲宗弟子、长老,此时也都纷纷眼神转清,各自茫然的看看四周。 “我……我这是在做什么?” “咦?咱们不是在进行大醮仪式吗?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 普通弟子尚有些发懵,那二十四名已经筑基成功的精锐弟子,发现事情有变,纷纷戒备起来。 尤其是那四位护法长老,最差的外门长老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最强的执法长老已是金丹中期,论功力比韩明路还要更胜一筹,竟然会莫名其妙中招。 最诡异的是一点征兆没有,连怎么中的都不知道,心下大骇之余,立刻搜寻起了敌人。 然后,他们便发现了法台上那个正笑得很贱的男人。 “于天德!你竟然敢破坏我红莲宗大醮,究竟是何居心!”执法长老脾气最爆,此时只等于天德一个回答不对,便要大打出手。 “朝廷是要与公然天下正道宗门为敌吗?!” “还不快快将这邪法散去,不然休怪我等以多欺少!” 有了执法长老挑头,其他法台上的红莲宗弟子也开始纷纷响应,一时间于天德成了众矢之的,只不过他并不显得惊慌。 事实胜于雄辩。 “好戏还没完呢,你们急什么?”于天德一指那天空中的滴血灵符,“破!” 话音方落,于牛角山主峰四个方向的山间纷纷有光芒亮起,北赤、南玄、东青、西白。 自摘星顶向下看去,光芒分别连成了四个动物的形象。 待众人放眼望去,那赫然便是——胖鸡、乌龟、长虫……肥猫? “……道兄,你看这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可能,这是大型的四象诛邪阵?”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么丑的四象诛邪阵怎么可能发动成功?!” 于天德眼角一抽,懒得和这些不懂艺术的凡俗之人计较。 四方阵法光芒大盛,一时间龙吟虎啸、雀鸣武啼,却是威风凛凛的四象法身显化。 却哪里还有什么胖鸡肥猫的影子。 一眨眼间,巨大的四象法身已向着那滴血灵符扑击而去,带起的阵阵狂风直吹的法台都摇晃起来。 如此威势,让先前笑话阵法难看的人统统闭上了嘴。 那血色灵符在四象法身面前连挣扎一下的资本都没有,刹那间四分五裂,其上的妖异血光在接触四象法身的时候便迅速变黑消散,如雪遇烈日。 溃散的灵气重新还于天地之间,已变得阴冷粘稠的诡异灵气,也重新恢复了清爽宜人的本貌。 完成使命的四象法身齐齐鸣叫一声,渐渐淡化成虚影,消散不见。 自始至终,于天德都倒背双手,悠然自得。 此时见没人说话,他才开口:“诸位,谁是那邪魔外道,此时还用本官解释?” 四位红莲宗的护法长老相互看看,最后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掌门——手持竹笏,面无表情的韩明路。 “……掌门?你这是……” 此时红莲宗的弟子们也纷纷震惊的望向自家掌门,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方才还义正言辞指责于天德的执法长老,此时却一脸慌张的辩解,“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掌门师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自拜入山门以来,掌门师兄一向为人谦和有礼,待他如亲兄弟一般多有照顾,也几乎从不与人冲突。 虽然在同辈师兄弟中,掌门师兄不是功力最高的,资质也不是最好的。 然而当初师尊陨落之前,临危任命他做红莲宗掌门,却无一人不服。 这样的人,怎可能是邪魔外道? “哼!你家掌门师兄不可能,换我于天德是邪魔外道便理所当然?”于天德脸色沉了下去,“你红莲宗的判断标准还真是灵活。” 他一挥手,许多骷髅、骨雕、绘着邪魔的黑色令旗便铺了一地。 “这是我天谕司昨夜自你牛角山各处拔除的外道法器!你那掌门师兄偷偷在山上布下这‘血域百鬼噬心阵’,却是意欲何为?!” 执法长老看着地上的东西,仍是不肯死心,此时心急的朝着韩明路喊道:“掌门师兄,你说话啊!你快给他们解释解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赤阳子呢?怎么没看见赤阳子师弟?是不是他在暗中捣鬼?” 赤阳子平素便沉默寡言、我行我素,除了韩明路,几乎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次闭死关,仅三年便结成金丹,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误入歧途,用了什么邪法。 万众瞩目的韩明路终于开口了:“赤阳子师弟死了。” “……啊?” 众人还没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他微微一笑,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杀的。” “……” 韩掌门语不惊人死不休,两句话如两道惊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就连于天德都挑了挑眉头,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为什么!!”执法长老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碧玉红莲灯,向着韩明路咆哮质问,然而一双老眼里却已含上了眼泪。 韩明路毫无羞愧,反而肃容正色,高举双臂大声道:“自然是为了振兴我红莲宗!” 他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没去反驳。 此时小观景台上的人终于动了,他们各倚法宝坐骑,飞上法台,将韩明路围在了当中。 “身为堂堂一派掌门,却投身魔道,何其愚蠢!”脚踏一柄小巧短剑,看上去邋邋遢遢的灰袍道人拧眉立目,怒斥道,“贫道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人!” 正是灵剑山庄被人称作变态的长老风致远。 此人十年之前方才结丹成功,却在短短十年间便跨入金丹后期,一手凌厉的灵剑十三式让于天德也颇为忌惮。 “替天行道?哈哈哈……”韩明路仿佛听见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跟着单手指天,“那你可知道,这天,已经变了?” 第六十七章 合力斩妖道,身死魔婴啼 于天德其实昨天到了牛角山,便私下去找各派掌门长老通过气。 要想万无一失的拿下韩明路,中途不出岔子,还是要靠众人同心协力。 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而他们刚开始对于天德的话自然嗤之以鼻,没人会相信朝廷鹰犬对宗门修士的指证。 哪怕他拿出了引魂针、储魂瓶等东西,大家仍认为是朝廷要对宗门下手了,这是要分而破之。 更别说目标还是一派掌门,素来为人和善的韩明路,这就更没人信了。 于天德也没有强求,他只是叮嘱众人多加小心,到大醮之时自有分晓。 没成想今日那韩明路居然真的利用大醮,布下“血域百鬼噬心阵”这种邪阵。 此阵一旦发动,阵内便会形成血域,在血域之内妖魔实力大增,修士则会真气运转不畅、身体虚弱。 同时阵内还会不断放出冤魂厉鬼,它们虽不能直接对人施加伤害,却能干扰修士的心神,最不济也能让他们精力无法集中。 要分神对抗鬼物噬心,则施法念咒必然会慢上许多,这便是“血域百鬼噬心阵”了。 是以没等韩明路亲口承认,光是看到此等邪阵出现在红莲宗,大家便信了于天德所说。 只是想他一派掌门,当初魔门邪修横行的年代尚且道心稳固,怎么现如今反倒自甘堕落了呢? “变天?”风致远看看依旧乌云密布,不透阳光的天色。 按说那滴血灵符,也就是噬心阵的阵眼已经被于天德的四象诛邪阵所破,周遭灵气也已恢复正常,那它引发的天象也该同时消失才是。 怎么……眼下这乌云还是没有散去? “不错!”韩明路也不再掩饰了。 只见他说话时双瞳乱颤,手舞足蹈,面相也不再刻意压制,变成赤瞳尖牙的本貌:“天已经变了!我!哈哈,我才是在替天行道!” 说罢,他身上原本红莲宗代代相传的法衣渐渐变色,赤红之色被侵染,变成了绛紫色。 众人不再废话,这韩明路不但疯了,还面露食人之相,做过何等恶事自不待言。 双手背在身后的于天德,此时眼中精光一闪,手里已是多了一对亮银铁尺。 所谓铁尺并非那测量长短的尺,而是捕快用的武器,又叫“笔架叉”。 “去!”于天德振手一抛,那铁尺立刻带着闪闪银光极速向韩明路袭去。 跨入金丹期,便可祭炼一件法宝,法宝与自身心意相通,只需少量真气便可长时间如臂使指。 因此金丹期修士的战斗方式也发生了变化。 便如此时的于天德,铁尺自行使着精妙的招式进攻不断,脱离了人体结构的束缚,招式反而更加诡谲。 而他也同时飞身而上,双手作鹰爪形,抓向韩明路双肩。 韩明路面对攻击,癫狂之色不减,将竹笏抛入空中,带着妖异血光迎战那对铁尺。 自身则运起“重台红莲掌”,与于天德斗在一处。 重台红莲掌比起红莲七开掌变化更多,且将红莲宗的火系、木系法术融入其中。 对敌时双掌附着红莲真火,双腿如古木扎根,只有筑基之后才能修炼使用。 但此时的韩明路,双掌上的火焰却并非红莲真火,而呈幽蓝之色。 且挥掌间带着风雷之声,威势远超平日水准。 交手几合之后,于天德惊讶发现这老匹夫每一掌都堪有十象之力。 且那蓝火还会自接敌之处攻入经脉,使人痒痛难耐,只得运转金丹以成倍的自身真气强行化解。 于天德皱眉,不愿再与之硬拼,随即变招,整个人如同鹰击长空,与韩明路周旋起来。 而在空中两把亮银铁尺起初优势占尽,不时击出电弧,每每打的那竹笏乱颤,却似乎并未对其造成太大损伤。 反是那竹笏每次击在铁尺上时,铁尺便会慢上一分。 虽然单次效果不显,但时间一久,铁尺便明显慢了许多,甚至原本的亮银色都暗淡了一些。 “尔等还不出手?!” 周围作壁上观的各派首脑纷纷老脸一红,却仍旧按兵不动。 现如今自己这边人数实力都占尽优势,想解决韩明路随时都可以。 他们也不想间接害死于天德,那便是与朝廷彻底撕破脸了,但若能让这位留下些暗伤隐疾……也不是件坏事啊。 “妖人,受死!”风致远却没这许多龌龊心思,当下断喝一声,两袖飞出短剑一十八柄在其背后扇形展开,“去!” 带着青光的十八柄短剑依次高速飞出,自不同角度加入战局,分六柄协助铁尺,十二柄围攻韩明路。 此方世界的剑修分为两种,一是以剑驭气,人剑合一,便如无影剑吕良。 一是以气御剑,变幻莫测,便如风致远。 自短剑加入战局之后,形势立刻逆转。 那竹笏几合下来便被砍得伤痕累累,一对铁尺卡住竹笏两端,六柄飞剑一字排列,直刺竹笏中段。 叮叮叮叮叮……咔嚓! 一连串轻响之后,那竹笏被飞剑砍出一道裂纹,两柄铁尺加力,已是将它掰成了两段。 自断裂处猛地有一团血雾爆出。 下方此时也快要分出胜负,那已变成绛紫色的红莲法衣不是凡品。 无论于天德的鹰爪,还是风致远的飞剑,攻到其上都会被软绵绵的化去劲力,很难对韩明路造成实质性伤害。 只是此二人对敌经验丰富,又岂会拿他没有办法? 当下于天德路数再变,整个人如一条大蟒般缠上韩明路,对方的行动立刻迟滞下来。 风致远的飞剑趁势齐齐向他攻去,天灵、眉心、双目、双耳、双手……一切暴露在法衣之外的地方都成了攻击目标。 噗噗……! 一串令人牙酸的割肉断骨之声过后,韩明路满头鲜血,直挺挺向后倒去。 结束了? ……就这? 于天德和风致远,乃至围在一旁的各派人士都心中起疑。 他二人明显未出全力,方才的战斗以试探居多。 于天德的鲲鹏二相功,风致远的灵剑十三式,都还尚未使出,韩明路就已经挂了? 远处孙邈早给自己滴上了“清明液”,变得目力非凡。 他始终观察着战局,也很难相信韩明路就这点战力。 那张松尚能使得颇有威势的红莲真火,这堂堂掌门怎么连个法术都没使就挂了? 忽然,无字书出现,写下墨字一行: “斩杀邪魔,可获新法” 墨字一出,孙邈便暗道不好。 果然,竹笏断裂爆出的血雾,猛然灌入倒地的韩明路口中,那被飞剑戳烂的头颅,此时猛地睁开双眼,已是血红一片。 兀自绕着法坛飞行的令牌,此时齐齐加速。 轰隆! 滚滚乌云中,红色的闪电划破长空。 “呜哇——!”一声凄厉怪异的婴孩儿啼哭声忽然从韩明路腹中传出…… 第六十八章 韩明路计得,于天德失算 人有天地命三魂。 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入地,命魂重入轮回。 而天地命三魂归一,靠精气神精华的金丹塑形,便是元婴。 自此即便肉身横死,元婴假借本命法宝,亦可修炼成尸解仙。 而元婴只是形似婴儿,乃是练成元神的初级形态,自然也不会啼哭。 但在场的各派高层,都还记得元婴期修士的威能如何。 是以韩明路的尸身一睁眼,几人便大惊失色。 待到这一声怪异的婴儿啼哭一出,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竟与当初元婴期修士的恐怖威能无异! 孙邈听到这一声怪异婴儿啼哭的一瞬间,便清楚的感知到,这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存在。 那种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已经不是单靠勇气和心志坚毅能抵挡的了。 莫说正面抗衡,便是激斗时形成的余波,没准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大家快撤到山下!”他朝周围交好的修士们高声示警,随后拉着楚一便向山下狂奔。 心念一动,数张强化版轻身符入手,往自己和楚一身上一贴,随后分发给李四等戴罪营罪卒。 十余人窜纵腾跃较之山间灵猿更为迅捷,一溜烟便向山下跑去。 其他人虽听到孙邈招呼,却没办法像他一般溜的如此果断。 自家掌门前辈还在山上呢! “还不快走!全都走!”只是他们的掌门前辈却看得通透,此时纷纷招呼自己的弟子们人撤退。 元婴期修士的威能,可不是能靠炼气、筑基期的数量能轻易填平的。 就算能,眼下这点人也不够看。 这些人都是自己门派未来的希望,留在这里只会无谓牺牲,还不如跑了留下门派的火种和希望。 酒仙宗掌门拍开腰间的紫金葫芦,一股狂风从里面喷卷而出,却不是朝着韩明路,而是朝着台下自家弟子而去。 包括何冲在内的一干人等被狂风裹挟,直朝山下去了。 “爹!”莫青青翻身骑上独角马,双腿一夹马腹,急道,“快,我们快上去帮忙!” 那独角马非但不走,反而哀啼着往后倒退。 “青儿快走!”御兽门掌门,一把大胡子的莫大有厉喝一声。 莫青青胯下独角马当即咴咴儿啼叫一声,调头便跑,速度之快,竟比贴了强化版轻身符的孙邈还强几分。 “爹!!” 各门派弟子终于开始四散奔逃,其余散修更是先一步便跟着孙邈几人溜了。 而此时,就连红莲宗本门弟子也弃了阵型,匆匆往山下逃窜。 只那二十四名踏入筑基期的精锐弟子,还围在四大长老身边,但看上去也是两股战战,不剩几分战意了。 “呵呵呵……”不慌不忙起身的韩明路,头上的伤势正在飞速愈合,发出的笑声尖锐刺耳,“各位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只见他一挥手,天上的令牌立刻四散而出,飞向牛角山四方各处。 令牌纷纷插入山间,韩明路低喝一声:“阵起!” 霎时间整个牛角山血雾弥漫,其中的山形地势、植物建筑全都朦胧变幻。 身处其中的孙邈等人立刻迷失了方向,本是朝着下山的方向而走,前面的路却成了向上的陡坡…… “这是……‘血煞摄魂阵’?” 于天德惊愕的表情落在韩明路眼里,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呵呵,于大人当真是见多识广,令人佩服。”韩掌门咧嘴一笑,露出其中的尖牙长舌。 “我不明白,你布在牛角山的法器皆以被我起出,又是何时布下的这血煞摄魂阵?”于天德收回铁尺,双手再度背到背后,一副已经任命等死的样子。 “这还多亏于大人配合啊,那些法器既是噬心阵的一部分,同时也是镇压血煞的节点。 “若不是你们天谕司不辞劳苦,将其一一起出,又用你独特的四象诛邪阵做了开启大阵的最后一把钥匙,本座也没那么容易发动如此大阵。” 于天德眯起双眼:“好心机,好谋算。” “哪里,只是对你太熟悉了而已。本座天资功力皆属平庸,若是再不多花点心思,还怎么复兴宗门?”韩明路说罢收起笑容,“说了这么久,你们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还不动手?” 于天德目中精光爆射,合身冲出,一道巨大的虚影渐渐在其身外凝实,张着血盆大口扑出,恰似那北冥巨鲲。 风致远十八柄飞剑全部收回袖中,人自短剑上飘飞而起。 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须发皆张,原本踩着的那柄不起眼短剑亮起刺眼青光,极速朝韩明路射去。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作八…… 待到韩明路面前时,已是遮天蔽日。 灵剑十三式第一式——万剑横空! 其他掌门长老此时也不敢藏私,各自或祭起本命法宝,或运起看家招数,纷纷向韩明路招呼。 一时间摘星顶上打得天昏地暗,轰雷之声不断响起,法台法坛早已化作齑粉,就连红莲宗那存在千年以上的宏伟大殿,也在拼斗中化为了一片断瓦残垣…… …… 然而这些激荡在摘星顶的拼斗之声,丝毫没有传入孙邈耳中。 他身陷血煞摄魂阵中,早已不辨东南西北,身边只有楚一和李四,其他人都走散了。 周围静得出奇,之前众人四散奔逃的声音便像假的一般。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孙邈心中一动,微笑转头安慰道:“楚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一定……” 楚一却正在警戒背后,一手持刀,一手捏着破邪符,此时闻言疑惑回头。 再看另一边,却是李四胡子拉碴的大脸,正抓着自己的手涕泪横流:“孙哥,俺觉着胆儿突突(害怕)……” 啪! 孙邈甩开他的手,赶紧在自己的衣袍上抹了两把! “别慌,反正慌也没用,随机应变。” 三人继续谨慎前行,孙邈与楚一继续分别警戒前后。 李四则哆嗦的拿着刀四下张望,像个受惊的土拨鼠。 忽然,孙邈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咋了,咋了咋了!” 他此时却没心情回答李四的问题了,前面有个人正挡在路上。 却是之前见过的红莲宗外门长老。 若仅是如此也还罢了,堕入魔道的只是韩明路,其他红莲宗的人应该并不知情。 可此时那外门长老的样子很怪。 脸上青筋暴突,双眼翻白,手上正在往下滴血。 听到了几人的声音,他的脑袋机械一般断续的转过头来:“呃……” 口中正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孙兄弟小心,此人危险!”说话的却是何冲,他正捂着胸口靠在道旁的树上,嘴角溢出鲜血。 显然已经与那长老斗过一阵了。 “啊——!”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的长老发出一声咆哮,脚踏红莲便向孙邈三人冲了过来…… 第六十九章 酒仙水龙诀,一拳定乾坤 红莲宗的外门长老,那可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孙邈还是炼气中期,此时虽没有面对死而复生的韩明路时那般战栗,却也是压力极大。 见他正面袭来不敢硬刚,又一道强化版轻身符拍在身上,跃起同时双脚却分别踹向楚一与李四! “哎呀!”李四毫无防备,已被孙邈一脚踢中肩膀踹飞,却也因此脱离了攻击范围。 那边楚一的反应则要默契的多,单刀架起,待孙邈踢中刀身同时借力后跃。 孙邈也借着这一踹之力翻向一旁,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敌人一掌。 反应不可谓不及时,但就算在轻身符加持下,他的长衫衣摆还是被对方一掌扫中。 掌上附着的红莲真火立刻将孙邈的部分衣摆烧成了灰烬。 躲过一掌的孙邈不敢大意,如当初的张松一般开始嗑药。 回气丹、红莲续命散相继服下,都是斡旋造化强化版! “何兄!”抬手两颗丹药丢过去,何冲接住也不心疑,立刻仰头服下。 丹药入口化作暖流,快速修复着他胸前的伤势。 何冲又惊又喜:“谢了孙兄弟,这药竟有如此奇效,当真不愧‘回春圣手’之名!” 别吹彩虹屁了,快来帮忙啊! 好在何冲并未让他等太久,已是大步冲了过来。 与别人飘逸的身法不同,何冲每步都奇重无比,踩的脚下泥土崩裂,不过速度也是极快。 那长老一击不中正待追击,忽然脑后生风,微微偏头一闪,竟是一个栓着绳子的酒葫芦擦脸飞了过去。 何冲身子歪七扭八,好似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可手中绳子提着的酒葫芦却使得虎虎生风。 而且看似下一秒就要倒地的身形,却像不倒翁一般下盘极稳,东倒西歪的躲过敌人数掌。 倒是与前世影片中的醉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孙兄莫慌,他修为虽有筑基后期,却不知中了什么邪,变得混沌懵懂。”何冲牵制敌人的同时喊道,“方才若非我不知是敌,也不会被轻易击伤!而且他似乎无法使用法术了,合你我之力未必没有机会!” 孙邈听了何冲的话心下稍安。 法术消耗虽大,却也更能发挥不同境界修士的最高战力。 倘若他用不出法术,那和自己等人的差距也就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孙邈当即运起混元金刚劲,攻上前去加入战团。 然而真交手几个回合他就发现,事情也不像何冲说的那么乐观。 那长老确实没用法术,甚至就连武艺也不是一派长老应有的水准,好像全凭本能在乱打。 可筑基后期的真气浑厚无比,二人打了半天,连他的护体真气都鲜少攻破。 即使是自己对破防有特效的混元金刚劲也很难建功。 而对方的一掌一脚都凶险异常,不小心擦到便要挂彩。 要不是强化版的红莲续命散效果非凡,他二人此时能剩下一半战力就不错了。 “如此不是办法,孙兄可能拖得他一时片刻?”何冲急道。 孙邈险险躲过迎面一掌,那掌上的红莲真火烤的面颊生疼:“我尽量试试,你快点!” 想来何冲要憋个“大招”,当下孙邈将混元金刚拳柔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希望何冲的“施法前摇”别太长! “哈!” 就在压力大增的孙邈又一次避无可避,已经准备硬扛对方一掌的时候,一声娇叱响起。 也再次用了一张强化轻身符的楚一,挥刀疾速斩向那长老的后颈! 将肉体潜能挖掘到极致的楚一这一刀堪称完美,莫说炼气修士,便是很多筑基修士也砍不出如此惊艳的一刀。 但她终究只是凡人。 那长老神志不清,但本能还在,察觉到楚一半点真气也无,当下不闪不避任由楚一单刀砍下。 铛~ 单刀砍在那长老的护体真气之上,迸出几许火星,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然而她的攻击至此还没有结束,只见她脚下连点,整个人如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 铛铛铛铛——! 借着旋转之力,单刀连续不断的砍在那长老后颈之上,而且落点几乎都在同一位置,毫无偏差! 戴罪营配发的制式单刀崩出的缺口越来越大,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咔的一声断作两节。 一具肉体凡胎,居然打得筑基后期修士脖颈处的护体真气震荡不已。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最终将其破掉。 凡人武者在面对高几个等级的修士时,就是如此绝望。 多精妙的技巧,在如此之大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无能为力。 楚一明白,但依旧选择攻击,而且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如此攻击自然成功引起了长老的注意,本来全力击出的一掌也因此出现了犹豫,慢了几许。 孙邈抓住机会,扣摆步走起,侧身卸力。 砰! “唔……”左侧肩头还是被扫中了一下,剧痛袭来,左臂立刻活动受限。 不过应该只是脱臼,骨头没折。 小问题!比原本要付出的代价小太多了。 扛下一击的孙邈右臂自对方颈前穿过,卡住脖子,左腿侧伸别住他的两腿后方。 腰身拧转发力! 砰! 一记摔法将猝不及防的长老撂倒在地,孙邈也借势往下倒,凌空转体一周后右肘对准他的脸狠狠砸下。 混元金刚拳第九式——颠倒乾坤。 有强化版回气丹支撑,孙邈丝毫不怕消耗,这一击运足了真气。 长老单掌护面,堪堪接住了这一肘。 嗤嗤声中,仓促回防的掌上,红莲真火终于被全力一击的混元金刚劲撕扯熄灭。 嗵! 一声闷响,孙邈这一肘带着对方的手狠狠砸在了他脸上,脑袋都被砸进了地里。 “孙兄,闪开!”何冲的声音传来,似乎终于准备完毕。 孙邈单脚点地,整个人立刻侧向滑开。 楚一则早在单刀崩断时便已后撤。 “持清持浊,持正持水,怒石石裂,怒木木折!” 何冲摆在身前一尺处的酒葫芦立刻剧烈摇晃起来。 啵的一声,塞子被冲开,一条巨大水龙自葫芦中翻卷而出! 晶莹的水龙贴地前行,向那长老扑去,一路将地面泥土犁出一道沟壑。 龙口衔住他的身子后立刻拔地而起,将他卷上了半空。 何冲手诀连掐,并指如剑向着水龙方向一点:“爆!” 轰! 巨大水龙当空炸开,那长老被炸得衣衫破烂坠落下来,双眼上翻,似乎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被震荡得瞬间失神。 一招出完,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何冲一捶大腿:“那老匹夫还是没死!” 然后他就看见孙邈大踏步向着那长老的落点奔去,立刻焦急喊道:“孙兄弟小心啊!他看似凄惨,实则受伤不重!” 孙邈知道他没死,受伤不重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此刻他的护体真气被破! 这便够了。 红莲宗外门长老落地的一瞬间,孙邈也堪堪赶到了。 毫无花俏的一记右拳打在了对方脖子上,只是这一拳却与先前不同,似乎并没有多大力量。 “速退!”何冲已经无暇惊讶回气丸的神奇效果,感到自己本已枯竭的真气又恢复不少后,他立刻奔上来助阵。 另一边楚一夺了李四的单刀,也正向这里疾奔。 只是孙邈一拳出罢也不收回,就那样抵在长老的脖子上,脸上露出笑意:“别慌,应该已经搞定了。” 心急火燎的二人赶至近前,果然看那长老歪着脑袋已经不动了。 “这……” 怎么可能呢? 就那么软绵绵的一拳,别说击打侧颈,就算打在太阳穴上也打不死他啊。 然而再仔细看才发现,孙邈拳头中似乎攥着什么,三根针正从指缝中伸出,刺入了那长老脖颈。 孙邈此时才拔出拳头,将手里带针的透明物什随手一扔,说着二人听不懂的话:“丙泊酚、依托咪酯、阿曲库铵,这一拳可能不该叫混元拳……叫全身麻醉拳更贴切一点。” 第七十章 邪阵摄血魂,回天探究竟 何冲还是有些懵逼,孙邈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不懂,到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倒是楚一经历过张松的事,猜出个七七八八,此时笑道:“孙兄,你这是又用毒了?” 孙邈撇撇嘴,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怎么能说是用毒呢? 这都是正经麻醉用药好,都是经过食药管理部门严格审批的! 可惜古人听不懂这些,反倒是用毒好理解,孙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何冲看看孙邈,又想到他刚刚拳里藏针的战法,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光想着之前孙邈精湛的混元拳了,却一时忽略了他的本职身份——大夫。 自古医药不分家,药毒不分家,当大夫的,哪个不会用毒? 这位孙兄弟医术精湛,看来用毒这方面也是高手啊。 何冲又低头看看一动不能动,却又没死的老人,十分庆幸自己和这位年轻的神医关系不错…… “孙兄弟,你的胳膊……” “哦,这个啊。”孙邈先是拿出一片布洛芬吃了,“小状况。” 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左腿屈曲,用右手抓住脱臼的左臂,环在膝盖上。 紧跟着上身后仰,利用自身的身体结构,靠后仰的力量牵引左臂。 咔哒! 一声脆响过后,孙邈站起身像没事人一样晃晃左肩,左臂尝试着出了两拳。 呼呼带风。 “好了,没事了。” 何冲:“……” 孙邈不理兀自震撼的何冲,开始拿这位外门长老做起了实验。 随手取出一张普通的破邪符贴在他脑门上,没用。 强化破邪符,依旧没用。 “何兄,何兄?” “……啊?” “你门中可有什么驱邪的手段?” “哦,我且试试。不过我们酒仙宗驱邪也不甚精通,孙兄弟别抱太大希望。” 说罢何冲将酒葫芦对准地上的长老,手掐法诀颂道:“请为法水,道气归宗,异洒斋坛,邪秽灭迹!” 葫芦中自有一股清水流出,包裹住那长老上下冲刷涤荡。 然而除了衣服、身子变干净了,那种狂化入魔的表现却没有丝毫好转。 孙邈摇头叹息:“唉,这下没办法了。” 主动堕入魔道的只有韩明路,其他红莲宗的人也是被蒙在鼓里。 身为医生,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并不介意救一救这些人。 不过,那也是建立在自身安全的基础上,他还不至于冒着被反杀的风险,也要留这人一命。 麻醉药对筑基期修士能作用多久,他心里可没底。 何冲点点头,理解了孙邈的意思,双手掰住那长老的头,咔嚓一声,便送他上路了。 显然也是个果断的主儿。 接下来就是搜刮战利品的时间。 对此何冲也无异议,眼下前路未明,哪怕能稍微增加一点实力也是好的。 此人拇指上带着一个白色的扳指,看上去要比自己现在戴的这个高级一些。 果然,无字书立刻给出了鉴定: 【中级储物扳指】:玄门道具 功能:空间三丈见方,与佩戴者神识相通,意念集中可感应、存放、调取物品。(无禁制,不可识别物主) 品质:黄阶上品。 好家伙,直接从三尺变三丈,空间大这么多,好东西应该也不少? “来,咱们把东西分一分……”孙邈刚要把空间中的东西拿出来大伙分一分,却被何冲一探手拦住了。 “孙兄弟,你这么说,便羞煞何某人了。”何冲正色道,“若不是你们及时相救,何某已成了那山中冤鬼。 “何况此獠乃是被你制服,依江湖规矩,这些是你应得的。如今何某尚未答谢孙兄弟搭救,又来取你东西,岂有此理?” 孙邈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楚一轻轻摇了摇头。 想到她应该比自己了解何冲,当下决定从善如流:“如此,那我便不再推辞了。” 见孙邈收下扳指,何冲反倒笑逐颜开:“好!何某生平最讨厌那啰嗦之辈,孙兄弟爽快,你这朋友何某却是交定了。” 孙邈收下扳指,大致查看了一下其中的东西,却是不少。 书有两本,一本是《红莲药典(下)》,一本是《红莲宗阵法》的阵图。 此时时间紧迫,却是不能细看。 各种丹药若干,这是有可能增加战力的东西,孙邈逐一查看起来。 可惜大部分丹药自己手头都有,另有三枚筑基丹,一枚红莲护心丹。 红莲护心丹:服下后可护住心脉一个时辰,暂时抵御各类毒、法术、真气、妖气等等对心脉的冲击。(具体功效与丹药品质、敌我差距有关,物理攻击无法抵御) 还不错,至少又多了一种保命手段。 其他一些兵器杂物,孙邈确定没什么高品级的玩意就不再翻看了。 刚看完这外门长老的戒指,几人却发现他整个身体迅速干瘪了下去,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团血色的烟雾飘出,融入了周围山林间的血雾之中。 这一幕孙邈觉得格外眼熟,沈夫人、戴罪营之前那批罪卒,最后不都是这种死状么。 怀中的徐灵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探出头来,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有一股像是生气的微弱情绪波动传来,像被人抢了食物的小孩子。 孙邈估计是这个邪门的大阵,在吞噬此人血肉精气之后,连魂魄都摄入了阵中。 却不知如此吸收下去,又会产生什么危险的变化。 看着眼前的异状,显然何冲也是同样心思:“迟恐生变,我们最好还是想办法逃出去。不知孙兄弟可有高见?” 孙邈闻言一阵苦笑。 心道你还真拿我当诸葛亮一般的人物了啊? 自己对此类邪门阵法知道的恐怕还没何冲多,眼下自然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嘛,却也有自己才能办到的事情,或许可以一试。 至于能不能真的有所收获,总要试过才知道。 孙邈站起身,口中低声念道:“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白茫茫一片光芒闪过,眼前已是换了光景。 自从自己正式成为了炼气修士之后,这回天返日也有了新的变化。 不只回溯次数增加,回溯的时间变成了七日。 而且在这回溯场景中,自己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大了不少。 且看看这一遭,能不能发现办法脱困。 第七十一章 强记山间路,巧闻道童言 回天返日中,孙邈出现在了通往外门的山间小路上。 上午是红莲宗的早课、练功时间,这一点,即使是最近忙于准备大醮,也依旧雷打不动,山路上完全看不见人影。 自己这次有七天时间可以查找线索,如果没能完成,还可以再次施法。 当然一次成功是最好的,回天返日消耗不小,多用一次,自己之后保命的手段就少一些。 无字书上的能力有个特点,自己开始修炼之后,能力可以使用的次数上限确实是提升了。 从炼气初期到中期,提升小境界的时候这种变化最明显。 那既然可以消耗真气发动,理论上应该能配合回气丸无限使用才对。 可惜实际却行不通,一旦超过一定次数之后,消耗便会成倍增加,最终依然无法实现“法术自由”。 孙邈此时沿着山路到处逛,每次都走到法术允许的最大距离,然后再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他当然不是在闲晃,更不可能散步赏景。 而是一边注视着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或人,一边拼命将每段山路的地形、特点记在脑中。 记东西是医生的长项,又或者说,不擅长的人都被淘汰掉了。 但即使如此,强记牛角山的地形景物,仍然让孙邈重新感受到了学生时代被神经走形图、血管走形图支配的恐惧…… 花了三天时间,他以出现的地点为圆心,走遍了方圆3公里的全部山路。 这便是他在回天返日场景中,眼下能活动的最大距离。 除了走过的地方,他还记下了站在最远处时,目力所能看清的全部山路地形。 如此,从他所处的山腰位置,这里面包括整个外门区域,再到通往两个侧峰的路线,都被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摘星顶则太高,超出了活动和目力范围。 之所以要记下这些,是因为他发现外面的“血煞摄魂阵”虽改变了山势地形,却也没有完全扭曲原貌。 而是像把山路分成了许多小段,然后重新打散排列。 若是他能记下山路地形,至少可以随时将自己阵中所在的位置,与原本的山路对应上。 要破阵而出不外乎几种办法,这些基本知识,现在的孙邈还是了解的。 要么以力破之。 或者在遵守阵内规则的前提下,找到出阵的路线。 最后嘛……便是把阵法的阵眼找出来毁掉。 选项一和二都可以剔除了,唯有第三种方法,算是眼下勉强可以一试的。 虽也是机会渺茫,总比另外两个成功率高些。 若要找到阵眼,第一件事自然是在回天返日中先找到其所在地。 第二,便是回到现实后仍能在血煞摄魂阵中找到那个位置。 要做到这一点,自然必须把每一段路长什么样子都牢牢刻在脑海。 …… 做完这些,已是法术内的第四天了。 山路和林中孙邈已经走遍,一些地点的泥土明显是新翻的,应该埋过什么东西。 但这应该是故意留给天谕司的饵,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他只好再将希望寄托在外门,以及外门通向摘星顶的路上,期待着能从红莲宗弟子身上获得些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偷听了太多无用信息之后,孙邈终于听到了有用的对话。 “师兄,你说大醮那天会不会有很多好吃的?”一个瘦弱的小道童正抹着嘴角的口水笑道,“我都许久没吃过豆腐了。” 啪! 旁边的师兄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笑骂道:“你这家伙就知道吃,今次让你做引路道童,可是代表着我红莲宗的脸面。你若搞砸了,小心师父罚你去挑夜香!” “怎么会搞砸,我自幼生活在牛角山上,哪里有兔子窝我都知道!断不能把人引错了路。”小道童捂着后脑勺,撅着嘴有些不服气,“便是那侧峰禁地,在列为禁地之前,我还不是时常去玩……” “嘘!噤声!”那师兄脸色严肃起来,“说多少次了,不许提禁地的事情。让师父听见你又要受皮肉之苦。” 小道童一缩脖子,有些害怕,当下不敢再说。 只是少年心性,一会儿便又打开了话匣子:“师兄师兄,我们为什么要举行大醮啊?” “韩掌门要给百姓祈福,也给我们红莲宗祈福,希望我们能重回过去的巅峰。” “就是越来越好的意思呗?其实我看第二条可以免了。”小道童一脸自豪,“韩掌门人这么好,像我这样只为吃顿饱饭,没什么资质的穷孩子他都收留,又不像师父那么凶……有他在,红莲宗肯定越来越好呀。” “就你话多,快走!”那师兄虽如此说,脸上却藏不住同样自豪的笑意。 …… 侧峰,禁地。 孙邈大喜,赶忙记下了关键词。 既然是新设的禁地,那多半和这个邪阵有关,很大概率便是阵眼所在。 第五天,准备工作结束,许多拉着蔬菜米粮的车马陆续抵达,红莲宗外门的厨房大灶日夜炊烟不熄,开始准备客人们的食物。 第六天,各路人士开始陆续抵达。 此时再想从宗门弟子身上寻找线索已经不可能了。 孙邈动身,开始第二次去两个牛角侧峰探查。 初看依旧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这次明知侧峰设有禁地,细细观察之下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东峰的麻雀、野兔、山猫等动物还能看见活动,然而西峰却是一只也无。 冬日山间的飞鸟走兽本就稀少,加上之前来的时候忙于记忆地形,孙邈并未发现异常。 眼下再看,西峰却显得有些诡异了…… …… 重回现实,何冲还在等着自己回话。 “眼下若想脱困,以力破阵是不用想了。想在第一次进入的迷阵中发现规律,找到出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孙邈将自己的打算说出,“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这迷阵变杀阵。倒不如去寻找阵眼,若能破掉尚有一线生机。” 何冲点点头:“如此大阵,阵眼势必难寻,或许还有什么危险守护。但也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再凶险,也比杀阵完全发动要好。” “关于阵眼所在,我倒是有些线索,但眼下山路已经打乱,要过去却需费些功夫。”孙邈把烧焦的衣摆一扯,“走,先试试再说,拖得越久越危险。” 四人结伴而行,孙邈头前引路,何冲断后,楚一和李四居中。 而另一边,摘星顶上的战斗也有了新的变化。 第七十二章 真假元婴境,绝处现生机 摘星顶上,横尸满地,血流成河。 除去包括红莲宗执法长老在内的五位金丹修士,其他留下的人已经死伤殆尽。 且大多死状凄惨,不得全尸。 元婴修士三魂归一,因其吸收了天魂地魂,已经初步具有了沟通和调动天地自然灵气的能力。 也对所谓天道,有了一丝丝虚无缥缈的感应。 这样的存在,已不是炼气或筑基修士能靠数量堆死的了。 即使能,也需要恐怖的数量。 那么,金丹修士能堆死元婴吗? 于天德知道答案,能。 可数百年岁月,好不容易结成金丹,眼看大道在前,谁愿意去做那扑火的飞蛾? 但他身边这三人又不一样。 那御兽门掌门莫大有看着像四十的壮汉,实则已经三百多岁,十二年前才有的女儿,捧若掌上明珠。 酒仙宗掌门夏无忌,旁人或许不知道,于天德却清楚得很,他那二十年前收入山门的徒孙何冲,其实是他三十年前搞出的私生子。 除了灵剑山庄风致远那个嫉恶如仇的变态,其他人都有无法一走了之的理由。 就算是拿命堆,也要给后人堆出条活路来。 至于他于天德,虽无骨肉至亲在此,理由却也大差不差。 抹了把溢出嘴角的血,于天德笑道:“我还道你已踏入元婴之境,原来却只是假借外物的假婴。 “为了这么个腌臜货色,搭上整个宗门,还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值得吗?” 韩明路此时确实当得起这句“人不人鬼不鬼”。 他赤目尖牙,长舌阔口,丹田处皮肉破开一个洞,有腥臭脓血滴下。 一个皮肤黝黑,与他此时样貌相似的狰狞婴孩,正从那里探出个头来,呜哇啼哭不止,似乎饥饿难耐。 身上的紫色法衣比乞丐的破衣烂衫好不了多少。 他的四肢更是已经消失,断口处正流着脓血,看着竟比于天德他们还惨。 只剩下躯干和头被一朵骨莲拖着,兀自飘在半空。 他却一点都没有败者的自觉,笑道:“死到临头,还不忘逞口舌之利。你等就此顺天应命,听我红莲宗号令,方可保宗门延续。” “咕嘟、咳咳!”夏无忌举起紫金葫芦灌了一口,却呛出几口淤血,饶是如此仍忍不住冷笑:“呵呵,红莲宗?你红莲宗三千年基业,今日丧于你手,今后天下哪还有什么红莲宗!” “你放屁!”韩明路双眼乱颤,歇斯底里,看上去已经彻底疯了,“我顺应天道,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宗门!!” “呜哇——呜哇——”那鬼面魔婴啼哭得更加刺耳。 自牛角峰西侧峰,猛然升起一道红光,眨眼间便向这边极速射来。 那魔婴一张口,便将红光吞了下去。 噗! 已被削成人棍一般的韩明路,居然瞬间又长出了手脚。 若只是如此也没甚稀奇,但几人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实力也恢复了…… 刚刚一场激战,就像是假的一样。 看着于天德铁青的脸色,韩明路尖声怪笑起来:“哈哈哈哈,于大人,你道这血煞摄魂阵,就只是个普通的迷阵? “本座如此大费周章,若只布下个迷魂阵,又如何对得起你忙碌多日,现在又永远留在这里的天谕司诸君呐,啊?哈哈哈……” “呸!”于天德一口污血吐出,随手往自己嘴里丢了颗金色丹药,“邋遢老道,你还能打不?” “哼!”风致远没回话,只是手上又默默掐起了剑诀。 莫大有也取出丹药一颗,却不是往自己嘴里放,而是喂给了身下雄壮的独眼青牛。 夏无忌拿出一个小巧玉瓶,打开瓶塞,浓郁无比的酒香弥漫而出,他只小心地抿了一口,便又收了回去。 即便是那一直精神恍惚的红莲宗执法长老,亲眼见证了长大的宗门毁于一旦,此时也终于清醒过来,飞身上前助阵。 “上!”于天德说罢已抛出铁尺,当先跃出,双脚踩在两柄铁尺之上。 人在半空已化作一只大鹏,翼展两丈有余,两柄铁尺化作锐利尖爪,向着韩明路飞扑过去。 那韩明路连掐手诀,口中念念有词,身前猛然绽出一朵幽蓝的火焰莲花朝那大鹏打去。 可尚飘在半空,就被一柄突如其来的飞剑斩碎了。 大鹏眨眼间飞至眼前,双爪迅疾抓向韩明路丹田处的魔婴。 魔婴停了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啼哭,猛然睁眼,赤红双目中竟钻出两条长蛇般的血肉触手,缠上了大鹏的双爪。 “呃……”于天德闷哼一声,鹏相消失,双腿被触手缠绕正嗤嗤冒出白烟,体内真气飞速消耗。 “哞——!”莫大有整个人趴伏在独眼青牛背上,金丹在体内飞转,一身浑厚真气正以他御兽门独门功法输入青牛体内。 那青牛独眼中猛然一道青光射出,照在那触手上,两条触手立刻像朽木一般枯萎碎裂。 夏无忌此时也吟唱完毕,并指如剑一指那妖道:“去!” 紫金葫芦中,九条晶莹水龙同时翻卷而出,自不同方向扑击。 正是他得意的“九龙出水”…… 几人各施绝技,再度与那韩明路斗在一起。 这些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怪物了,自然不会被情绪轻易影响。 但整个牛角山都笼罩在血煞摄魂阵中,阵中只要持续有人死亡,这大阵便源源不断给那韩明路恢复状态,岂不是永远打不死他? 而且这次恢复之后,似乎他实力还略有提升。 若是分人入阵去破那阵眼,留下的人又极可能出现伤亡。 到时便破了阵,活着的人也未必是他对手。 而且也不知自己关心的人现在是否还活着,一时间他们虽气势未丢,心中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 与那几位陷入绝望的金丹修士不同,孙邈此时却有种天无绝人之路的感觉。 他们陆续又遭遇了几波狂化的红莲宗弟子,好在都是普通弟子,有些是炼气期,有些甚至只是外门武者。 不过他们实力不强,人数却不少。 幸亏杀那外门长老又有所得,不然自己先前准备的丹药还真不一定够得上消耗。 还有个坏消息,他们越杀人,这阵法的压迫感便越强。 到后来怕阵法变化,他们已是能躲就躲,能溜就溜。 更艰难的是,想去西峰,脚下的山路都是打散重组的,即使孙邈记住了山势地形,也只能不断试错前行。 这工作量巨大到令人发指。 万幸,就在孙邈也心生绝望之际。 大约百丈开外的地方,一道红光冲破血雾腾空而起,不知向哪飞去。 异象出处,必有异常。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几人开始往发出红光的地方奔去。 越走近,孙邈便越兴奋。 周围的景色格外眼熟,这里果然就是牛角山西峰! 再加上刚刚的异象,阵眼十有八九便在此处! 第七十三章 守阵者显形,怪老头现身 四人一路疾奔,很快便到了刚刚发出红光的区域。 一进入这里,孙邈便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排斥、厌恶。 此处不仅周遭的红色雾气更浓,就连土地、一草一木上都有红色的纹理蔓延……就像长了血管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脚下的土地还会震动一下,走在这里的感觉就像是在什么东西体内一般,让人极不舒服。 孙邈与何冲两个修士还好,其他人嘛…… “呕!”李四连忙捂住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吐意,“哎妈,这啥破地方啊,这家伙把俺整的跟怀孕老娘们儿似的……” “闭嘴!”楚一脸色也不好看,显然这里给她带来的不适同样很严重。 但越是如此,越说明自己可能找对地方了。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透过雾气,似乎可以看见有诡异的红光在跳动。 几人对视一眼,加着小心向前走去。 一片与其他地方相比稍显密集的小树林出现在眼前,他们进入其中后明明是朝着红光走,走着走着却又从来时的地方出去了。 “只是个利用树木摆出来的小型迷阵,这却不需劳烦孙兄弟了,我便可破之。”何冲自信道。 说罢他掐着手指计算起来,引着几人在林中绕。 “不能用你的法术把树都推倒,轰条路出来吗?” 何冲摇摇头:“像这种阵中之阵,冒然改动很可能引发其他变化,还是不冒险为妙。” 这个小型迷阵,或许只是保护阵眼不被误到此地的红莲宗弟子提前发现布下的,没什么凶险。 几人兜了一些圈子,便成功穿了过来。 穿过林子,眼前便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出现在眼前。 只是眼前的异状,让孙邈几人都有些心惊。 一块外形像是人心般的红色大石嵌在土里,以它为中心一条条红色的纹理沿着地面延伸。 那红色忽明忽暗,若仔细看去似乎还在流动,倒真像是一根根血管了。 砰咚! 忽然间,那巨石像真的心脏般跳动了一下,随即红色光华涌动。 这玩意一定是阵眼! 可是……该怎么破坏呢? “想来这应该就是阵眼了,我先试试!”何冲将酒葫芦往身前一立,再次开始准备水龙诀。 “去!” 一条翻卷的水龙冲出,威势比之前还犹有过之,毫无阻碍的打在巨石之上。 然而之前尚且开土裂石的水龙,此刻却与普通的水流无异,拍在巨石上立刻碎成了多多水花,对方却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何冲也是一愣:“……这东西竟如此坚固?” “等等,好像还是有效果的。”楚一指着巨石道。 几人再看,巨石上的光华似乎真的暗淡了下去。 奏效了? 正待让何冲把药嗑上再射几发,却见那巨石上的光芒暗淡之后,自它的内部有一颗小圆球又分离出来。 那圆球比大号弹珠也大不了多少,表面满是血污。 这圆球分离之后飘在空中,然后便开始旋转,由慢至快,周围狂风骤起。 孙邈暗道不好,抬手便是一道强化破邪符打了出去。 他感觉这玩意似乎在憋什么大招,傻子才等他憋好再动手。 可惜自己晋级炼气中期不久,五行法术不精,缺少远程攻击的手段。 敌情不明,冒然冲上去他不觉得是个好主意。 电光环绕的强化破邪符笔直朝那圆球射去,结果尚未飞到一半便在空中化作了飞灰。 还未等何冲再次施法,身后却传来了一个苍老却有点耳熟的声音:“让开。” 身后有种危险的感觉传来,孙邈本能的向侧面一闪。 两道比刚刚破邪符上大得多的蓝白色电光蜿蜒而出,向着凝聚血雾的圆珠轰去。 几乎同时,不分先后汇成一声的轰鸣在耳边炸响。 这两道闪电轰出的恐怖威势,比刚刚何冲的水龙诀强上好几个档次。 一道轰向巨石,一道轰向那圆珠。 轰向巨石的那道闪电依旧如同泥牛入海,连个黑斑都没留下。 而那圆珠前也突然绽出一朵朵血色莲花,层叠排列共有五层。 在轰碎最后一层之后,另一道闪电也能量耗尽,消失无踪。 血莲之后,一只掐着法诀的手飘在半空,汇集的血雾尚在渐渐凝聚其后的肢体躯干。 “想不到,这阵眼处还留了这等护阵手段。” 孙邈向声音来处看去,那老人瘦瘦小小无甚出奇,只是平日里总是半眯着打瞌睡的双眼此时正精光闪烁。 这不是清雅斋兑换军功那里的看门儿老头吗? 他怎么来了。 不过再一想,孙邈便明白了,这位大概就是于天德安排暗中保护楚一的人。 可想明白了他又有些来气。 你早点出来能死啊? 老人朝孙邈一瞥,已无睡意的双眼似乎看出了孙邈所想:“一入阵我便与你们失散了,找到这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一击不成,老人也不急了,看着渐渐凝成人形的血珠对孙邈道:“我拖住这阵眼的守卫,你们想办法去破坏阵眼。” “怎么破坏?” 看门大爷摇头:“不知。” 他说的是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孙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靠,你牛逼哄哄而来,结果说不知道? “我若能办到,适才就已经破阵了。” 这话好有道理,孙邈竟无法反驳。 “可连你都不行,我们还破个der啊破!”孙邈实在忍不住了。 老人颇有深意的看了孙邈一眼:“你手段神奇,我看不透你,试试看或许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这守卫依阵法而生,以修士金丹为核,阵法不破,他便不死。我只能拖住他,你抓紧时间。” 话说完,那圆珠——原来是修士金丹,也终于凝结了一具躯体。 他身穿红莲法衣,表情严肃,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冷僻孤高的气质。 “赤阳子道长?” 孙邈虽不认识,楚一跟何冲对他却熟悉得很,此人正是前些日子才结丹出关的红莲宗赤阳子。 只是自己已经无暇关心他是谁了。 寻常攻击手段破不得阵,那就用笨办法试试。 孙邈绕开血雾凝结的赤阳子,朝那巨石跑去。 赤阳子立刻便要攻击孙邈,只是身形才一动,已经有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出现在他面前。 拳脚带着电光,一招一式皆有轰雷之声,与他斗在一处。 而孙邈也到了巨石跟前,他见那老头法术尚且不成,自己这点修为就更不够看了。 本想着寄希望于斡旋造化,变点强化版凿子、大锤什么的,用笨办法试试。 万一其中出来一个像听诊器那样幸运的“超强化”召唤呢? 只是才刚跑到巨石之前,他就感觉手上的初级储物扳指振动起来。 意念与扳指连通的孙邈,能够感觉到其中有东西在骚动…… 第七十四章 怪石破邪阵,妖道自取死 骚动的东西正是那件孙邈目前为止唯一拥有,也是唯一见过的天阶宝物——五色石。 只可惜除去最初吸了自己一滴血之外,便再无动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不能拿出来逢人就问,只能旁敲侧击的打听,可惜似乎没人听说过这玩意。 现如今它却在储物扳指中震动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来。 孙邈连忙主动将它取出攥在手里,毕竟是天阶宝物,想来一个初级储物扳指也困不住它。 若真自己飞出来了,到时更惹眼。 取出五色石后,孙邈便有一种强烈感觉,它想靠近那巨石阵眼。 这感觉很奇妙,孙邈没听见谁说话,也不觉得接收到什么意念,却自然就明白了。 那边看门大爷还在和血雾凝结的赤阳子打得飞起,何冲见法术不起作用,现在改以体术攻击那块巨石,但也没什么作用。 孙邈决定试一试,他将五色石攥在掌心,拳头慢慢贴近巨石。 暂时看不出什么反应。 但就在拳头真正贴上巨石的一刹那,变化出现了。 遍布整座牛角山的血雾,正在以此处为中心,渐渐旋转起来。 那样子,就像装满水的浴缸,忽然把底下的塞子打开了。 而孙邈眼前的变化就更明显了,周围的血雾以远超刚刚凝结守卫的速度,在向他手中汇聚! 地面上像血管一样的红色纹理正在加速流动,巨石自分离出金丹后又一次变得红色光华涌动,但这次那些红光全都流向了孙邈的手。 准确的说是流向其中的五色石。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一旁的几人。 何冲单腿抬高过顶,就以这种高难度的姿势停在了那里,倒是看得出平时基本功十分扎实。 楚一和李四表现的反而镇定一些,反正如今在孙邈身上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不会觉得没可能。 只要孙邈不说出等级相当于“国足能世界杯夺冠”这种明显违逆天地大道的狂言妄语,他们都愿意无条件相信。 再看孙邈,此时狂风中衣诀飘飘,神情庄重肃穆。 右手握拳抵在巨石之上,左手掐着法诀抵在右臂,口中飞速念颂着什么,似乎是在发动了不得的秘术。 当然如果他真把声音发出来,旁人就会听见他嘴里叨叨的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为了掩盖手里的五色石,他连当初听得贯口儿都用上了。 …… 这边玩的热闹,摘星顶那里也毫不逊色。 时间稍稍退回几分钟之前,于天德四人联合红莲宗执法长老,再一次压制了韩明路。 然而这次,酒仙宗掌门夏无忌被三掌击中胸口,跌落下去生死不知。 御兽门掌门莫大有与座下独眼青牛双双力竭倒地,无力再战。 五个金丹修士已去其二,形势危急。 风致远胸前道袍裂开一道大口子,像被类似鞭子的东西抽过,其内一片乌黑,此时正在闭目调息。 红莲宗长老正站在他背后手掐法诀,法宝碧玉红莲灯正在风致远头顶缓缓旋转,洒下柔和的绿色光点,似乎正助他疗伤。 于天德脸上青筋暴突,再不复平时的悠闲之态。 此时他下半身融合像鱼尾,上半身背后长出翅膀,双手铁尺死死插住韩明路的脖子,将其钉在红莲宗大殿残骸的一根木柱上。 韩明路小腹的魔婴头上插着风致远的飞剑,脑袋耷拉着萎顿下去。 可就算这样,他仍是癫狂的笑着,艰难嘶哑的低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本座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顺应天道,率众……归入红莲宗,本座便给你们一条生路。” 换个人被打成这鸟样还口出狂言,于天德只会想笑。 顺便感叹一下有些人最硬的东西在下面,可有些人最硬的却是上面的嘴。 但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这老货有狂的资本,倚仗下方的大阵,他随时都能复原,自己这边却已经黔驴技穷了。 自己还有人在阵中,但他的第一要务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保护楚一,而不是自己去破阵。 希望渺茫。 见于天德不肯低头,韩明路脸色阴沉了下去:“那便休怪本座无情,你们……都死。” 话音一落,只见他原本样子扭曲,明显已被打断的右臂,此时连同右肩一起像个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于天德心中警铃大作,鱼尾一甩,挥动双翅,用最后的力气退到风致远二人身边:“小心!” 只来得及最后喊出一声,以背后双翅将三人护住,便见韩明路膨胀的右手猛然炸开! 轰! 阴邪的真气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环形爆开,瞬间将三人淹没,本已破破烂烂的大殿,终于轰然倒塌。 爆开的真气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树木枯萎,地上的血液汽化,尸体干瘪下去…… 喧闹了一整天的摘星顶,终于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烟尘散去,一片狼藉。 双方均不知生死。 良久,大殿的瓦砾下,哗啦一声,一只指甲尖锐的手爪伸了出来。 跟着就见韩明路自其中爬出,他现在的样子也十分凄惨,上身右肩的地方已经烂了,脖子上的洞正流着黑血,双腿也被打折。 魔婴脑袋上插着的飞剑没了,但依旧萎顿。 可即便如此,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依旧没死。 “哈……咳咳!”刚要笑,他便一口黑血咳了出来。 终究,他还是成功了。 安平县的天谕司势力几乎全军覆没,四大宗门遭此重创,金丹修士应该也全灭了。 一会儿等状态恢复了再确认一下,切不可有漏网之鱼。 虽然他红莲宗也毁了,但不要紧,大殿没了再建就是,人没了再收即可。 从此之后,他韩明路便是安平县的说一不二的存在,只待魔婴与自己完美融合,便可正式踏入元婴之境。 届时安平县只会有一个宗门,那便是红莲宗! 发展壮大,“替天行道”,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咳咳!”许是太过激动,又是一口黑血咳出,韩明路连忙在地上坐好,单手掐诀。 萎顿的魔婴脑袋虚弱抬起,张开满是利齿的嘴,等待着吸取大阵精华。 ……嗯? 怎么没反应? 法诀再掐!三掐!掐掐掐…… 锐利的指甲把手指头掐破了,咒念了无数遍,还是没用。 韩明路慌了,调动不多的余力唤出一朵骨莲,将自己残躯托起,快速升空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原本覆盖牛角山的血煞摄魂阵,此时就像在阵眼的地方开了个口子。 血雾倒灌,原本变换错乱的山形地势正在渐渐恢复原状。 “不可能!”韩明路怪叫一声,顾不得身上还在像漏勺一样四处流血,骨莲载着他高速冲向西峰阵眼。 那边孙邈手中的五色石已将血雾吸收殆尽,那与老人打得难解难分的“赤阳子”此时躯体也渐渐崩散,重新化作血雾被吸进其中。 被污染的金丹失了阵法依托,此时也已化为飞灰。 看门大爷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拼斗中也受了些伤,但看上去不算严重。 他此时正看着孙邈,若有所思。 巨石渐渐萎缩变小,最终成了一颗已失去活力的人心。 血煞摄魂阵,告破。 五色石将阵法精华全部吸收,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孙邈连忙暗中将石头收起,向看门大爷走去。 “前辈,你先把这丹药服下,摘星顶上于大人和其他前辈生死未卜,你恢复恢复,也好前去助战。” 说罢他将强化版的回气丸和红莲续命散递了出去。 当然,他自己在事情搞定以前是不会过去的。 那个级别的战斗,他一个刚入门的炼气修士,可不打算掺和。 那老人刚将丹药服下,便一皱眉,一把将孙邈推了出去。 随后双手连挥,在头上布下一张电网。 轰! 一朵幽蓝的火焰莲花撞在其上,激荡过后,双双溃散。 随后骨莲托着半死不活,却犹有余威的韩明路高速冲下,掌中蕴着蓝火拍向老人。 那老人一掌带着轰雷之声对过去,却发现只是残影,跟着胸前一痛,便被拍飞出去。 “咳——!”强行爆发的韩明路也不好受,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此时喘得像个破风箱。 可是对面前的两个炼气修士,两个普通人来说,那种压力仍然恐怖。 韩明路捡起地上的人心,啪嚓一把捏的粉碎。 大阵已失,以他的伤势铁定也活不成了。 千秋大业的畅想,百年的执念,都碎了。 他现在只想捏死眼前这几个虫子。 只是当他看到孙邈的时候,却是一愣。 而后表情微妙,口气满是不解,对孙邈道:“是你?……小道友,既是你,却为何要阻我?” 第七十五章 一朝悟天道,百死业难消 眼前这位浑身往外漏“酱油”,已经出气比进气多却就是不死的老怪物,脸上写满了困惑。 孙邈看的出,他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自己不应该阻止他的计划。 所以孙邈也困惑了。 你谁啊?咱们很熟吗? 在这之前自己甚至都没接触过他。 除了李四还在原地瑟瑟发抖,楚一与何冲已经开始慢慢将韩明路围了起来。 远处受了一掌的大爷,此时也已经爬起,谨慎的向这边靠拢。 孙邈已将红莲护心丹取在手中,作单手托颌状,偷偷将药吸入口中吞下。 同时也满脸困惑的样子:“在下此前并不认识韩掌门,何来道友之称?又为何不该阻你?” 他小心的注意用词,尽量避免刺激这个疯子,拖延时间的同时,手里又一颗强化版护心丹吸入口中。 “你我皆顺天而行,既是同道,自然便是道友。”韩掌门似乎又恢复了过去慈眉善目的样子,对围过来的其他人视而不见,突然开始使用传音入密的法门,“本座还曾相助于你,此次为何要坏我计划?” 这段话仿佛直接被大脑接收,看其他人都没反应,应该是只有自己能听见。 但孙邈更纳闷了,这老货是不是临死出现幻觉,搁这瞎说什么呢? “我不明白。” 韩明路明明快死了,对孙邈却表现出了诡异的耐心:“养鬼、喂妖、收留白骨,这不都是你在做的事吗?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本座。 “那厉鬼本是我催生的,若不是我提点过那唐崇德,你也拿不到‘悲面邪果’。你或许不知,我还曾相助于那白骨妖魏言,他那画皮之术便是我传授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越说,孙邈越觉得一股怒气渐渐升起,直冲头顶。 若不是他,徐灵玉何至于小小年纪被虐杀取魂,宋彦夫妇或许也不至于惨死家中。 养鬼、喂妖、收留白骨,孙邈只是遵从自己心中对善恶、对好坏的判断标准,此刻被他说成同道,只觉得恶心无比。 另一手偷偷在背后贴上轻身符、土遁符,孙邈又取出了爆气丹,准备拼命了。 心中怒气勃发,他脸上却是恍然大悟状,随后和善笑道:“原来如此,我看前辈伤势严重,在下颇善医术,不如待我为前辈疗伤之后再谈?” 何冲微微皱眉,不知孙邈这是要做什么,但见楚一神情自若并不惊讶,便也想明白了。 但他对此并不看好,这种心机手段的老妖怪,怎会轻易上当。 其实孙邈也没把握,金丹期以上便能对凡俗毒物免疫。 自己用斡旋造化变出的现代化药品还属不属于凡俗,不好说。 再者这家伙的身体明显已经和寻常人不同,运转机制恐怕也不一样。 他那血都黑了,一般情况下这个颜色的血,血氧分压早已极低。 而他居然还能说话行动。 所以他这么说只是想着试试看也不吃亏,并没抱多大期望。 “小道友,不必啦。我的想法……已经完不成了。”韩明路形容恐怖的脸上带着狂热,“韩明路愧对师尊,愧对宗门。但是……但是我的道没错!咳咳!” 看来确实不必其他人出手,他已经油尽灯枯。 仅有的气力,全用在传音入密上来和孙邈扯淡了。 下丹田处本已萎顿的魔婴头颅,此时遍布裂纹,像连月大旱的土地般龟裂破碎。 这还是孙邈第一次亲眼见证一句名言:“反派死于话多。” 这心机深沉的老妖怪,此时再想暴起杀人恐怕也没那份力气了。 剩余的左手掐算着什么,一只脚踏入元婴的韩明路感应着孙邈的前路,却混沌朦胧一无所得。 但他反而愈加兴奋,一双赤目紧盯着孙邈的眼睛:“你帮我,证这道!” 手一抬,一点微光飞速向孙邈的头打来。 孙邈大惊,原本说得好好的,这老货居然搞偷袭! 爆气丹都还没吃,身体刚要下沉进入土中,却已来不及了。 只用手挡住,便觉得手心一痛整个人向后跌了出去。 “孙兄(弟)!” 何冲运起全部功力,将手中葫芦砸向韩明路的头,楚一则纵身一跃绕开韩明路奔向孙邈。 那看门大爷早已暗暗蓄力等待多时,此刻离得最远,却是来得最快,掌心蕴雷,拍向韩明路天灵。 只是还没等他们的攻击及体,那韩明路眼睛已经先闭上了。 依稀间,面前好像有个熟悉的脸看着自己,仙风道骨。 “今日起,你便叫明路。为师取这名字,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那张脸上满是期待。 “为师不会看错,你日后成就定在为师之上,早日体悟天道,将我红莲宗发扬光大。” “明路,不必理会旁人看法。功法进境慢些有什么,你天赋与常人不同,定可早早体悟天道。到时光耀我红莲宗……” 几百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一幕幕在眼前飘然闪过,最后定格的画面,那张脸已是惨白虚弱:“明路……你便是红莲宗下一任掌门。一定……要早日体悟天道,将我红、红……” 天道天道,他不知道什么是天道! 他只想在牛角山安安心心做一辈子小道士,和几个师兄弟每日练功清修,不去管那山外世道。 闲暇时再把像自己一样孤苦伶仃的孩子接近山门,让他们像自己一样有口饭吃、有件衣穿、有瓦遮雨。 只是,他已不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小道士了,他是红莲宗掌门韩明路。 高阶修士覆灭,内部离心,人才凋零。 这个内忧外患的门派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他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没日没夜的参悟、苦思。 终有一日,在摘星顶大殿的屋顶上,这个儿时最喜欢的地方,他终于体悟到了虚无缥缈的“天道”…… “师父……徒儿悟了,真的悟了……” 轰! 看门大爷一掌拍在韩明路头上,雷霆之力爆发,他整个身体瞬间焦黑冒气。 紧跟着被一个飞来的酒葫芦砸在头上,焦黑的脑袋直接被砸碎成了黑灰。 …… 孙邈倒飞出去,本以为被击穿脑袋,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 只是下一刻跌落地面,尾巴骨磕在一段树根上,硌得生疼。 护体真气都调集在了头和手上,这一下却是分外酸爽。 却也让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死,手中还多了个东西…… “孙兄!你怎么样?”楚一狂奔而来,焦急问道。 孙邈连忙将手中物事收入扳指:“没事没事,那老家伙不行了,我根本没受伤。” 楚一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无字书也适时的再度浮现: “邪魔已除,可获新法” 【隔垣洞见】 第七十六章 双目获神通,残骸搜救忙 【隔垣洞见】:发动后术者目力范围之内,可彻视洞达,无有障蔽,鬼神妖魔,立显其形。(最长持续半个时辰) 这是……透视眼+火眼金睛? 刚工作的时候,孙邈做梦都想有一双透视眼。 那时候技术还不像现在这般熟练,别说打斗中将针头刺入别人血管,就是人家躺那放任自己扎,也极可能咋不中。 倘若那时候有一双透视眼,工作无疑会获得极大的便利。 至于生活中,也可以用透视眼看一些平时想看看不见的东西,看看到底是何等的高低起伏、蜿蜒复杂……他是指蚂蚁洞的内部结构。 没想到如今却在这大安朝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之一。 当然现如今的世界,能让鬼神显形的功能似乎更加重要一些。 孙邈起身来到那韩明路的尸体……也算不上尸体了,现在看上去只像一堆炭灰而已。 稍稍翻找,也未再发现什么储物道具之类。 这反而让孙邈更好奇,那妖道临死之前甩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人多眼杂,引起误会就不好了,还是得等回去再看。 之后他又查看了那看门大爷的伤势,顺势尝试发动了刚获得的隔垣洞见。 大爷的上半身在他眼里立刻就像一个解剖室的模型标本一样,从皮层筋膜、到肌肉骨骼、内脏血管,想看哪层看哪层。 而且还不止如此,在血管、淋巴、神经之外,他此时还能看见一个微微发光的脉络! 这是……经脉。 在他穿越之前,便从新闻上听说国内科学家以荧光法实际观测到了经脉,但想必远没有自己这种直接拿肉眼看到来得清晰震撼。 而且,还有球体在下丹田处缓缓旋转,连通着静脉网络,想来这应该就是金丹了。 虽然名唤金丹,看起来却和那种炼制的金色外丹不同,内丹并非金色,而是一个发光的能量球。 看门大爷没受什么重伤,胸骨骨裂也被红莲续命散修复的七七八八了。 孙邈便道:“我观前辈伤势当是无碍,承蒙相助,却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头摆摆手,却是恢复了平时那种半睡不醒的状态:“不用客套,我这无名之人,不提也罢。” 孙邈下意识朝楚一瞟了一眼,本意是想看她认不认识这人,哪知道这一看不要紧,隔垣洞见忘关了。 嘶——! 果然呐,衣服总是会欺骗人的眼睛。 有些东西,实际的尺寸可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小……他是说蚂蚁洞。 只是现在被紧紧的束缚住了,不得自由。 没想到楚一就连当初穿便衣的时候都那么拘束……太见外了。 孙邈连忙关掉了隔垣洞见的效果,看多了伤身体。 自己还要炼精化气来着,在找到更有效率的修炼方式之前,还是要省着点用,可不能浪费在没必要的地方上。 “还是先去看看于大人他们,这妖道能来这里,他们却没来,恐怕……”孙邈连忙转移话题,让自己的思想赶快从那勾起人类原始欲望的恐怖之地逃离出来。 众人听了皆是心中一惊,方才一直处在生死危机,并没有想那么多。 现在想来……那些安平县的顶尖修士,该不会都死了? 现在邪阵已破,何冲手诀一掐,将自己不知散落在何处的坐骑法宝——大葫芦招了回来。 “长!” 大葫芦立刻依言长到了能坐开四人的程度。 孙邈好奇的拍拍这葫芦:“这法宝倒是挺方便的。” 何冲自豪一笑:“这是掌门师祖在我正式成为入门弟子时送的礼物,快,上来。” 四人坐着葫芦升上高空一看,下方的牛角山整体情况渐渐映入眼中,大部分宗门的门人弟子都散布在主峰的山腰上。 虽不至于到尸横遍野的程度,但是看着下方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的尸体,听着回荡山林中的哭嚎声,几人还是心中沉重。 而且山间死伤的这些基本都是年轻炼气士,本想随着门派前辈出来长长见识,没想到或是身死道消,或是痛失同门兄弟。 经此一役,安平县的修真宗门又是元气大伤,而且动摇根基。 县内有修炼潜力,又有此意愿的年轻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再想培养出那么多有潜力的年轻修士,却不知又需要多少岁月。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烈的地方,等几人飞上了摘星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只觉得窒息。 除了那看门大爷,其他几人都没经历过那个魔道横行的年代。 如此惨烈的场面,他们哪里见过? 短暂的愣神之后,何冲立刻驱使着葫芦高速巡游在摘星顶的一片残骸之上。 “掌门师祖!!” 何冲脸色焦急,几欲发狂。 虽然来之前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可当事实真的血淋淋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夏无忌待他极好,师父每月去给娘亲续命,也是他亲自安排的。 平日里他对何冲也多有提点,而且不知为什么,他对夏无忌总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刚获得的新法术又有了用处,孙邈连忙打开隔垣洞见,飞快的在残骸之下搜寻。 “在那!”孙邈一指几块断裂的木柱之下。 情急之下,何冲也没想孙邈是怎么知道的,立刻调转方向,朝他手指的方向飞去。 几人下了葫芦,他立刻连拍带踢,将那些木柱石块拍开,终于在下面发现了衣衫破烂的夏无忌。 “师祖!”何冲将碍事的残骸拍开,便要将夏无忌拽出来。 孙邈急忙拦住:“等等!我先看看。” 不知伤情的时候,外行胡乱搬动伤员,可是非常容易造成二次损伤的。 如果还像电视中那样抓着肩膀玩命摇,本来死不了的也都给摇死了…… 何冲反应过来,急忙收敛情绪,将地方让给专业人士。 透视眼扫过去,这位夏无忌可比那看门大爷惨多了。 他胸前中了三掌,一掌打在右胸,右侧3~7肋多处骨折,右肺挫裂伤,血气胸、肺淤血、局部肺不张…… 两掌在左胸,左侧3~8肋多处骨折,心包积血、广泛心肌损伤、左肺的损伤也比右肺还重一些。 但他真不愧是金丹修士,被打成这样,竟然还维持着顽强的生命力,甚至金丹上升至中丹田,释放出丝丝缕缕的真气试图自我修复。 虽然极其缓慢,但一些原本破裂的细小血管,的确在逐渐被修复。 肋骨骨折面积太过广泛,目前他已经形成了连枷胸,吸气时胸廓反而往里塌陷,呼气时外扩,被称为反常呼吸,根本无法有效的摄取氧气。 而夏无忌靠进入龟息假死状态,降低机体组织氧耗来应对这种状况,再靠着功法真气的神奇作用进行“毛孔呼吸”补充,虽然补充的量微乎其微,但双管齐下却能让他再坚持很久。 原本能不能坚持到修复呼吸能力尚未可知,但现在不必担心了。 因为他已经到孙邈手里了,想死,却也没那么容易。 第七十七章 重伤有妙法,圣手再回春 孙邈几眼扫过,便判断出了夏无忌目前的情况。 先将强化版红莲续命散倒入他口中,对何冲道:“你师祖伤势虽重,却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找找其他人,到时按伤势轻重缓急施救。” 何冲虽心忧师祖,但也知按孙邈说的才有可能多救几个人,神医既然都说师祖能坚持很久,那定然错不了。 当即按照孙邈的指示扯下袍子,把一部分撕成条状。 孙邈接过布条,熟练的给夏无忌打了个胸带,固定住断掉的肋骨。 留楚一他们三人在此守着他,孙邈与何冲继续坐上葫芦搜寻看有没有其他人还活着。 正在此时,一团白色冲上了摘星顶,向自己这边高速跑过来。 待这团白色跑近,立刻跃起扑向孙邈。 “嗷!” 雪子扑到自己脸上,摇着尾巴就是一顿狂舔,看来劫后余生的遭遇也让这家伙庆幸不已。 “别闹了,还有正事。” 孙邈刚将兴奋的狗子拿开,便又见一团更大的白色身影冲上来,奔跑时迅捷无声。 却是载着莫青青的独角马。 “我爹呢?你们看见我爹了没?”莫青青尚显稚嫩的脸上犹有血污和泪痕,身上也带着一些轻伤。 原本紧跟着她的两名御兽门弟子,此时却没了踪影,看来她在阵中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正要去找,你也与我们一起。” 莫青青忙不迭点头跟上。 原本是红莲宗大殿的地方,此时残骸诡异的呈巨大圆环状分布,中心是一处大圆坑。 看在孙邈眼里就像被导弹轰过一般。 几人在圆坑周围又是一番寻找,先找到了莫大有和他的独眼青牛。 莫大有是伤得最轻的,只是强行透支导致经脉受损,力竭昏迷。 而后虽离韩明路自爆的地方不远,却被忠心护主的青牛死死护在身下,并无大碍。 但他那青牛就要惨得多,背部几乎被炸烂了,不用隔垣洞见都能看到断裂的脊骨和下面的内脏…… 此时只剩半口气在,仍然跪伏在主人上方,小心翼翼的护着。 “哞——”见莫青青赶到,青牛颇为人性化的咧了咧大嘴,悠扬啼叫一声,缓缓闭上了硕大的独眼。 至死,身子仍然保持跪坐,分毫没有压到身下的主人。 莫青青见这看护陪伴自己长大的青牛死去,已是泣不成声。 可惜孙邈不是兽医,对此也无能为力。 给莫大有喂了一颗护心丹、一颗回气丸,将其拖上独角马去与楚一他们汇合。 孙邈则与何冲再度展开搜索。 终于在圆坑边缘的瓦砾下面,发现了最后三人。 于天德、风致远和一位红莲宗的长老。 三人旁边有一个碧玉做的精致莲花,但现在已经碎了。 红莲宗长老呼吸稳定,脏腑无碍,只是经脉空虚,金丹黯淡萎靡。 看上去和莫大有的情况差不多,先给他喂一颗回气丸,便暂时搁置。 而风致远尚有意识,此时正眉头紧锁,闭目调息,胸前一道漆黑的痕迹,似乎是鞭痕? 以这鞭痕为中心,丝丝缕缕的黑色脉络蔓延到了整个躯干,还在试图向头上延伸。 是中毒吗? 然而当孙邈再往内看一层,就发现这看似并无破损的皮肤内部,却有一条像触手,又像蠕虫的玩意盘踞在胸骨后的纵隔之内。 正张着一端的口器,源源不断向外喷些黑气。 风致远的金丹此时也升至中丹田,正以真气包裹住这条虫子,但那黑气似乎对真气的腐蚀性很强,仍是会丝丝缕缕的漏出来。 但他还不算最惨的,再看旁边躺着的于天德,四肢俱断,里面的长骨都已粉碎性骨折。 骨盆骨折,骶前静脉丛破裂出血。 多处脏器损伤不一而足…… 脉搏细弱,四肢厥冷,一看就是失血性休克了,估计撑不了太久。 看来第一个要搞定的就是他了。 眼下直接威胁他生命的就是失血性休克,原本这类病人非常麻烦。 要找出血灶很费时,需要病人一定时间之内生命体征尽量稳定。 可不迅速找到出血灶止血,光靠输血用药危重病人的生命体征根本稳定不下来。 于是就陷入了死循环,无论保守还是激进,死亡概率都很大。 但这对孙邈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隔垣洞见之下,骶前静脉丛出血点一目了然。 照例先给他输血、深静脉补液扩容抗休克,去甲肾上腺素维持血压。 之前一个月攒下的不少强化版的丹药符咒,今日一战差不多快用光了。 若不是提前有些积攒,今日光是斡旋造化的消耗就要把自己榨干了。 扳指里为了以防万一,还把手术器具也带出来了,倒是明智之举。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都需要开大刀边探查边止血。 但有了透视眼,孙邈便直接在出血点上方割了个仅容二指通过的小切口。 虽然纱布也带了,但这个时代的纱布却应付不了这种程度止血的任务。 只得再次发动斡旋造化,孙邈拿了一包明胶海绵出来。直接塞在破裂的血管丛上方,精准填塞止血。 像这种静脉丛出血,并不适合缝扎止血,复杂的血管网络你去缝它,出血反而容易加重。 做好止血,摁上纱布,用他自己的衣服加压包扎,搞定! 于天德的脸色随着止血、输血补液,渐渐变得没那么灰败了。 在此期间,为了不必孙邈两处奔波,何冲用葫芦小心的把夏无忌也运了过来。 处理完于天德,孙邈又马不停蹄来到风致远身前。 “前辈,能听到我说话就张嘴,我助你疗伤。” 他果然还有意识,在孙邈的呼唤下,微微张开了嘴。 护心丹、避毒丹、续命散、回气丸,一股脑先给他灌进去。 这位史上进境最快的金丹修士,被孙邈这一大把丹药噎的哏儿喽哏儿喽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只是情况紧急,却也顾不得温柔了。 强化利多卡因皮下注射,等了几秒直接一刀划开风致远胸前皮肉。 那条藏在胸骨后面的蠕虫,似乎并没有自主意识,暴露之后仍旧自顾喷吐黑气,并不知游动隐藏。 这就好办了。 用镊子尝试了一下,可以夹动它,而且那黑气只对经脉真气有腐蚀作用,对这种普通的器物却无效。 怪虫取出,丹药发挥效力,风致远的情况也好了起来。 那像触手一般的怪虫被取出后,脱离了人体便立刻萎缩干瘪下去。 为防生变,孙邈手上劲力一吐,将已经干瘪的虫尸震碎成了粉末。 “居然还有这么歹毒的魔功……”何冲看着那化灰的怪虫直皱眉。 看门大爷直直的盯着孙邈,此时有些不屑:“想当年,比这邪门的魔道多得是,这算什么……” “真没什么稀奇,那前辈您干吗还直勾勾盯着?” “哼!这魔功自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居然还能这般破解。” 据看门大爷所知,中了鬼面魔婴毒虫的人,只有请同属元婴期的修士协助疗伤,才能将其化去。 否则便会被废掉全身经脉,就算是金丹修士最多也就能镇压几年。 而且为了镇压毒虫,平日不能和人动手,就算经脉未废,也与废人无异。 而且要化去毒虫,需要消耗元婴修士大量真元才能办到。 可孙邈是啥?炼气中期而已! 才刚入门,那点功力打个水漂都嫌不够份量。 他却能用这种办法破解…… 孙邈毫不顾忌看门大爷受到刺激的神经,给风致远缝好伤口,又转到了夏无忌身前。 此时夏无忌各处小血管的渗血,已经在续命散和真气的修复下好得七七八八。 只要解决他的呼吸循环问题就可以了。 这也不难。 孙邈手持一个针头,便要进行心包穿刺。 心肌表面有一层包膜,就叫心包。 在心脏渗血出血时,大量的血液堆积在心包里,会反向挤压心脏,影响心脏的跳动、泵血能力——这就叫心脏压塞。 光能呼吸不够,血液无法足够的灌注到肺,也没办法充分摄取氧气,排出二氧化碳。 所以第一步,要先把心脏解放出来。 心包穿刺原本极度凶险,就算超声引导下也需要非常谨慎,进针稍微多一点便会刺伤心脏。 但现在不存在了,隔垣洞见之下,针头扎到哪,离心肌还多远一目了然。 将积血抽出,夏无忌的心跳立刻恢复了强有力的跳动。 下一步便是肺。 孙邈先是两根引流管埋入他两侧胸腔,导引积血积气。 跟着75号气管插管插进去,本想变个呼吸机出来,可是没有电…… 孙邈没有亲手用过便携发电机,这倒是件憾事,而且就算用过,它的电压电流能不能供呼吸机稳定工作还不一定。 退而求其次,变了个简易呼吸器出来。 接上夏无忌嘴里的插管,双手有节律的捏紧、放松。 积血积气逐渐被膨胀的肺叶压出体外,原本的局部肺不张也开始恢复。 夏无忌的呼吸被人力打通,龟息状态自动解除,他也渐渐睁开了双眼。 孙邈斡旋造化连续发动,体内真气空虚,精力少许透支。 此时虽是冬季山中,额头也微微见汗了,一股白色蒸汽顺着他的头向上冒。 不过安平县仅存的金丹修士,也在他的一番忙碌中被接连救了回来。 他暂时还没有自觉,但旁观的几个人却知道,从此安平县的修真宗门,甚至于天德代表的本地官府势力,都欠了孙邈一份天大的人情。 第七十八章 血战终落幕,事毕总需归 这几个病人都是金丹修士这一点,大大减轻了孙邈的负担。 金丹与真气的神奇作用,让他们的恢复速度远超凡人。 孙邈给他们处理了致命伤之后,本打算再进行后续治疗。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夏无忌跟于天德都需要进行骨折的复位与固定,还要再输保护脏器功能的药液。 哪怕是强化版的药液,孙邈估计保守也要治疗个十天半月。 而且这期间还必须时刻盯着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一旦有感染、呼吸窘迫、多脏器衰竭的苗头,必须及时处理。 那个状态好有一比,就像跑肚拉稀还在玩挺举——那是拼了老命也要憋住这口气啊。 稍有松懈就会一喷……一发不可收拾。 可眼下这几人的表现则大大超乎孙邈的预期。 红莲宗执法长老、莫大有就不说了,这俩人眼下已经醒了。 只是双双一副呆滞的表情。 孙邈也能理解,一位是三千多年宗门毁于一旦,同年代入门的师兄弟死伤殆尽。 偏偏最魁祸首还是自家掌门,想以报仇为信念让自己振作起来都做不到。 另一位,陪伴多年如老兄弟一般的守护兽为保护自己惨死。 别的门派金丹期祭炼本命法宝,御兽门则培养血契灵兽。 这一遭如痛失亲人不说,而且战力还失了大半。 但至少身体上无甚大碍。 另外三人,风致远恢复的最快,毒虫一去,身体当中的残毒立刻如无源之水。 在他的真气与避毒丹药力联合扫荡之下,扩散出去的毒性已经逐渐被包裹压缩,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后面只需慢慢化去即可。 夏无忌睁眼之后,拔了插管就要酒喝,孙邈出于医生本能,气得差点一巴掌拍他头上。 只是想到他号称酒仙宗,或许功法自有神奇之处,这才勉强同意试试。 就在何冲把那异香扑鼻的玉瓶好酒灌进他嘴里之后,他的金丹便神奇的开始运转加速。 真气沿经脉飞速游走,比强化版续命散更强的恢复效果正在显现出来。 于天德就更神奇了,休克被纠正之后,他也醒了过来。 在查看了自己的状态之后,功法运行,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条大鱼的样子,再次进入了假死状态。 然而在孙邈隔垣洞见的眼中,他仍是人形,只是到处骨折的身体,仍然依托着真气摆出了一个蜷缩起来的怪异姿势。 在这个形态下,他的肌肉正在真气的作用下进行奇异的局部运动,缓慢将碎裂的骨骼推挤着逐渐复位。 这是极其违反孙邈医学常识的一幕,却正在他眼前发生,只能感叹各类功法的神奇效果。 此时各派余下的门人弟子,也都陆续登上了摘星顶,眼见如此惨状,俱是感慨叹息不已。 除去于天德尚处在奇妙的状态之中,无法交流,其余人已经都醒了过来。 “不知……适才是哪位高人相助”夏无忌当先开口询问,看上去还颇为虚弱。 还未等孙邈回话,旁边搀扶的何冲先一步介绍起来:“师祖,方才为您施救的正是这位人称回春圣手的孙邈孙神医。” 夏无忌惊讶的看过来,孙邈上前拱手:“在下济世堂孙邈,见过夏掌门。” 他上下打量着孙邈,尽管身受重伤,依旧威严不减。 良久才感叹一声:“孙小友当真是年少有为。我的伤自己最清楚,本以为生死在五五之数,全凭天意。 “没想到孙小友竟有如此神技……我若没看错,你还是炼气境界” “是,夏掌门慧眼。” 夏无忌非但没有轻视的意思,反而更是赞叹:“以炼气之功力,顷刻间救下我等一众金丹修士……孙小友一身医术臻至化境,老夫实在佩服。” “师祖你不知道,孙兄弟功力虽只有炼气中期,但功法玄妙、术法神奇。对敌时又结合自己的医术,我们在阵中遇到了……” 何冲说得兴起,唾沫星子横飞,添油加醋的将孙邈如何三针放倒那筑基后期的狂化外门长老。 又如何精通六甲奇门,带着众人找到阵眼位置。 身怀奇异法术,一举吸收漫山血雾…… “……师祖你是没看到,那老妖怪冲下来时鼻子都气歪了。孙兄弟又利用话术与他周旋,最后挡住偷袭,让那老妖最终油尽灯枯,我等这才能最终获救!”何冲越说越亢奋,见周围“听说书”的人多,干脆站到了葫芦上面,“后来又是孙兄弟,只见他掐指一算,伸手一点便能找到一位受伤的前辈!不然耽搁了救援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等何冲说完了,围过来的人群似乎还意犹未尽,等着他继续往后讲。 见他从葫芦上跳了下才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说完了。 嗡—— 即使刚经历了血战、死别。 但这些年轻人仍然忍不住为同样年轻,也只有炼气期的孙邈做到的这些事情赞叹不已。 若不是他及时破阵,说不好这次安平县的正道宗门就要近乎全灭。 就连一直沉默发呆的莫大有和执法长老都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周围忽然狂热起来的人群。 夏无忌下意识看了一眼风致远,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徒孙何冲绝不会骗他,最多就把事情夸大一点,可这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都不是一个炼气中期的菜鸟能办到的。 要么孙邈有意隐藏实力,要么他有不愿露面的家族长辈暗中相助。 前者直接便可以排除了,不是他自负,若想在他夏无忌和风老变态面前隐藏实力,至少也要有化神期的修为。 真要是那样,他一只手就能将韩明路捏死,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对了,听说他在昨日当众击败了无影剑吕良的徒弟,而后吕良让坐骑金翅雕与他比试,那金翅雕竟然一番切磋指点。 之后吕良一个屁都没放就带着徒弟走了。 他太了解那位无影剑了,真相绝不会是什么吕良大度,故意指点。 这么看来,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这位孙邈,恐怕来历不简单。 现如今安平县宗门势力元气大伤,不如借这个机会,让冲儿与他好好结交一番,说不定就为日后下了一步好棋…… “孙小友,那韩明路弃明投暗,竟做下如此恶事。此次我酒仙宗受小友大恩,日后若有所请,老夫定不会说个不字。咳咳!” 孙邈连忙制止想要抱拳行礼的夏无忌:“夏前辈无须如此。” 此时风致远也道:“我灵剑山庄却没他们那样财大气粗,不过炼器之术尚可,也有很多愿意切磋比试的弟子。小友若是对炼器有兴趣,或者想找人打架,灵剑山庄绝对是个好去处。” 孙邈听到这个却是眼睛亮了起来:“晚辈届时一定上门叨扰。” …… 众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事情说清楚之后,便先借着还算完好的外门房舍休息疗伤。 红莲宗弟子经此一役十去其六,高层更是只剩下那执法长老一人。 只是他静思一宿,第二日却宣布要继任红莲宗掌门之位,从头开始,将红莲宗继续传承下去。 剩下的四成门人,留下了三成,另有一成选择了退出。 对此他也不阻拦,人各有志,强求无益。 对孙邈身怀红莲宗丹药一事,他也未多心,许是在阵中狂化的长老、弟子身上得来。 那种情况下你死我活,对此他也能理解。 孙邈在红莲宗休养五日,期间帮人治病疗伤,却是又狠狠积攒了一波功德。 五日后,于天德伤势恢复,他们也终于踏上了回城的旅途。 第七十九章 同言不同意,市井安人心 北风萧瑟,薄雾阻挡了阳光。 牛角山通往安阳城的官道上,一个小车队正在赶路。 五个持刀的护卫骑在马上,拱卫着居中的一辆马车。 其中竟还有个姿容俏丽的女护卫。 车队中还有一只小巧的白色狗子,兴奋的追着那几匹马。 这些人正是孙邈一行。 马车车厢中,于天德捻着两撇胡出神的看向窗外。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知道了,但“充分掌握”孙邈底细的于大人,并没有得出和夏无忌等人一样的结论。 孙邈的家乡,河北道修士他了解不深,但有名有号的总听说过。 能暗中相助孙邈又不被自己等人发现的,有,但那几个老怪物却没有千里迢迢跑来帮他的理由。 至于家族长辈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莫说他家族早已覆灭,便是以前也没出过有这等实力的人。 于天德现在很好奇,孙邈自河北道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奇遇,他的倚仗又是什么。 “大好良机,怎么不玩的更大一些”于天德没有看过来,依旧双眼失焦的看着窗外。 他指的是对宗门心怀仇恨的孙邈,本可以不救那几家宗门的金丹修士。 孙邈看着对面那个小胡子,有点想抽他。 他不喜欢这种能好好说话却偏要打哑谜的人。 可惜现在的自己还抽不过他。 “现在这样也挺好。”孙邈两手一揣,笑眯眯的学着于天德打起了哑谜。 他以为于天德是问为什么不利用对几派施恩的机会,多榨点油水出来。 多个朋友多条路,现在先留着这份人情,没准以后就有用到的时候。 不就是当谜语人么,整的谁不会似的。 于天德终于转过头来,脸上的微笑似乎带着几分欣赏,多日来阴郁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一些。 此次志在必得倾巢而出,如今损兵折将铩羽而归,连他自己都差点把命搭进去。 还好把这个似乎有许多秘密的孙邈拉了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他不趁此大好良机,坐看安平县宗门高层覆灭,反而救人施恩,显然所图更大。 孙邈在于天德眼里,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阴险复仇者了。 还是个与他立场一致的复仇者。 “孙先生此次,可记三千军功,本官也会上表朝廷,到时或许另有封赏。” 若不是修真物资由朝廷统一分派,军功兑换之事查验核对极严,于天德其实还会再大方一些。 不过孙邈已经很满意了,封赏不封赏的先不说,这三千军功或许又能淘来一些好东西。 当然像五色石这种漏网的极品是不奢望了。 说起来那天它吸收了如此多的血肉灵魂精华,却依旧没什么动静。 若说一件天阶宝物只有这点作用,孙邈是不信的。 以后再碰上恶人可以尝试主动为它提供这些东西,待它吸饱了或许另有变化。 这么一想,雪子要吃血肉、徐灵玉要摄取灵魂,五色石全都要…… 还不知孙言吃什么,骨灰 自己对敌人的需求量,好像有点大啊。 于天德瞧着眯起眼的孙邈,只以为他在谋划着要搞点什么大事情出来。 “有事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只要不是太过分,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孙邈欣然点头,只觉这于大人受了自己的救命之恩,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主。 两人的想法就像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然而却将谈话诡异而和谐的进行了下去。 …… 对安阳城的普通百姓来说,摘星顶的打生打死与他们无甚关系。 今年收成不错,除了东城的贫民区,其他地方的百姓度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 各地的商人们也趁着大雪封路之前开始陆续返乡,准备猫冬了。 “一、二、十!哈哈,看到你啦!” “你耍赖!这次不算,你闭上眼睛重新数~” “我不想当鬼……” “你只要抓到我们就不用当鬼啦,快闭眼!” 马车进了城,孙邈看着街巷中玩闹的孩子们,心情放松了不少。 还是这种市井气最能让他安心,之前在牛角山的经历反而显得格外不真实。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德茂坊门口。 “孙兄,保重。”楚一含笑拱手。 新招进来的罪卒们又一次几近全灭,只有鸿运当头的李四再次活了下来,恐怕这位楚队正又要忙上一阵子了。 “保重。” 孙邈通过隔垣洞见的法术能看到经脉真气,寻思着或许可以帮这位楚队正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修炼。 如此一身好武艺,却最终只能当个普通武者也太可惜了。 ……自己绝对不是想借着检查身体的机会逃票看球,绝对没有。 “孙哥,有事儿招呼俺啊。别的俺不行,这十里八乡少有俺不熟的地方。哪个村的姑娘俏,哪条街的寡妇sao,你找我管保……哎呦!”李四捂着脑袋看向楚一的刀把儿,“队正,俺就是痛快痛快嘴……” …… “但愿人常健,何妨我独贫” 孙邈看着门口的楹联,觉得也是时候换一幅了。 以前挂着,还能给自己贫困的生活一些安慰。 现在三栋宅子打通,门前府内各有精壮的带刀卫士日夜巡守,若是再大一些都快赶上县衙的气派了。 府内银钱成箱、珠宝成堆、布匹成垛…… 再挂着它总觉得有些虚伪。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日,济世堂却没有关门。 孙言眼下只能独立切个阑尾,但在这安阳城已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虽不像孙邈有透视能力,但白骨妖天生对人的脏腑感官敏锐,哪部分活力好,哪部分有问题却是一探便知。 新招募的护士们经过先前的培训,也能做些简单的包扎、换药活计,又数崔莹心灵手巧最有天分。 自家张府的事情她不怎么上心,甚至辞了不少长工下人,一有时间就往济世堂跑。 有孙邈的声望在那里,倒是没人嚼舌根子说闲话。 此时济世堂中不似孙邈在时火爆,但也不算冷清。 正在给一个病人接骨的孙言瞧见了门口含笑而立的孙邈,立刻起身:“老爷回来啦。” “哎呀呀呀,疼疼!大夫你轻点!”那病人的小腿还抓在孙言的手里,疼得嗷嗷直叫。 “没事,你忙,有事晚上再说。”孙邈笑呵呵的摆摆手,看着自己的零薪员工卖力工作,这感觉真的很爽。 难怪有人情不自禁的说九九六是福报,难道不是吗 只不过九九六的是你,而福报在了老板身上而已。 孙言这一嗓子,正在像个领班经理一样指导丫鬟们收拾院子的兰姐也听见了。 连忙迎了出来,未语先笑:“哎呀,老爷回来啦。您快进来呀,这雨越下越大了,莫害了风寒。” 孙邈:“……”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和寥寥几片白云。 这雨怎么还停不下来了呢 第八十章 大安志异书,招人新思路 “啊~~”孙邈深吸一口气,大字型倒在自己的床榻上。 斡旋造化次数增加之后,他除去丹药、工具之类,也变了些提高生活质量的日常用品出来,作为自己每日枯燥练功的奖励。 毕竟人不是机器,总绷着根弦也累啊。 比如秋衣秋裤、又比如他床榻上的这张邓禄普乳胶床垫…… 前世他腰不好,所以在床垫座椅上比较舍得花钱,用久了再睡这里的木榻总是不习惯。 再经过斡旋造化强化,对刚经过长时间旅途劳顿的人来说,躺上去简直就是极致的享受。 恰到好处的触感,家中的安全感让孙邈睡意大增。 不过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做,却不能真个睡着。 孙邈从储物扳指里取出那件韩明路死前甩过来的物事。 【玉简】:玄门道具 功能:可储存书籍、信息,注入真气激活后可浏览。 品质:黄阶下品 孙邈拨弄着这块玉简考虑良久,还是决定看看其中是什么内容。 玉简不是u盘,自己也不是电脑,韩明路并没有办法在里面留下些病毒什么的。 他对悟出的所谓“道”执念深重,哪怕搭上整个宗门也要践行这道的正确性。 眼见计划破灭,证道无望,又误解自己和他是同道中人,最后以传音入密对自己说的话是:“你帮我,证这道!” 那这玉简大概就是他的魔功之类的玩意。 自己只要不去练它就好了,光看看又不会怀孕。 一缕真气注入其中,这查看玉简的方式却与自己前世看的小说不同。 这里的玉简并没直接将信息投入脑海,而是随着真气的注入放出五彩光华,在面前形成了一个类似全息投影的玩意儿。 “这倒是和科技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了。” 而面前浮现出的内容,孙邈只猜对了一半。 这确实是和妖魔诡异有关,但却不是韩明路修炼的魔功功法。 “……大安志异这什么玩意,总不会是小说。” 心念一动,面前的信息便自动变换。 妖篇、鬼篇、精篇、怪篇,这部大安志异共分为四个部分,居然是记录和介绍各类妖鬼精怪的工具书 “那老货从哪弄来的这玩意……” 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孙邈需要的东西。 他对大安朝的妖鬼精怪了解太少,即使是前世对这些方面涉猎也不多。 「心之戾化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今着此书,简而言之,以备后用。」 开头一句介绍之后,便是各个篇章的总纲。 孙邈将草人徐灵玉放到桌上,翻到鬼篇。 「鬼篇总纲:凡鬼物者,性喜阴幽,不可直接伤人,可附身、善幻术,待人丧胆可吹熄三灯致人横死。 依其强弱高下大致可分:地缚灵、游鬼、厉鬼、红衣厉鬼、阴兵、鬼王、鬼仙。」 瞧瞧旁边一动不动的草人,孙邈笑道:“玉儿你之前应该是红衣厉鬼那个等级,却不知现在是什么级别” 本来他只是自言自语,也没指望得到什么明确的答案,哪知道小草人此时自己站了起来。 动作比之当初流畅许多,一只手指向地缚灵与游鬼之间,更靠近游鬼的位置。 “原来倒退了这么多,看来得给你增加营养才行。”孙邈一根手指抚了抚草人的头顶。 她既已轮回无望,选择永世跟随自己,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算做鬼,孙邈也要想办法让她做到最顶尖的那个。 之后他又试图在书中寻找关于雪子的内容,只是雪子的来历太过复杂。 先是一颗悲面邪果,被人狼唐崇德吞服后吐出变成一颗无悲无喜的异果,到这一步就已经不知是什么东西了。 而后又吸收了唐崇德的妖血,这才诞生出来……连这本书中也没有类似的记录。 关于白骨妖孙言的记录倒是相对详细。 总的来说,这本《大安志异》很有用,但还不够完美。 书上记录了许多妖鬼精怪,种类丰富。 但其内容都比较基础,像每种诡异的弱点是什么,这种类似攻略的东西是没有的。 不过也算收获不小,一来今后再遇到某种诡异的时候不至于对其手段一无所知。 二来通过这《大安志异》,他也知道了怎样快速让徐灵玉他们强大起来。 比如孙言不需要吃骨灰,夜间吸收月华即可积累妖气。 而在他将活人开膛破肚、切割撕裂的过程中,便可以激发本能自行凝练夜间积累的妖气。 让他干了外科大夫却是歪打正着的一步妙棋。 从此一边给人治病,一边自己升级,各取所需,光明正大,合理合法! 短暂接触残留下的微量妖气一般也不致命,心情烦躁,或者身体虚弱两天便会自行恢复。 若有症状严重的,或长时间接触他的人,让雪子把妖气吸走也就是了。 没想到用诡异当员工不止不用开工资,还有这种好处! 以后倒是可以大力发展这种招聘模式…… 本打算先将玉简收起,孙邈又突发奇想,若是对它使用斡旋造化,会产生什么变化呢 只是这《大安志异》看上去比较高端的样子,上次一本烂大街的混元功都差点让自己脱力晕倒,这玩意只怕消耗更大。 不过试试也不吃亏。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孙邈也掌握了一个小技巧——发动过程中如果感觉状态不对可以及时停手。 这个技巧在使用斡旋造化这种随机性很强的能力时尤为有用。 比如本来一次普通强化的真气刚刚够用,结果正好赶上“超强化”,反而可能让自己临阵晕倒,那就死的太冤了。 同上次一样,孙邈心里默想这《大安志异》的玉简,同时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内容上。 只是刚一这么做,就有一股不妙的感觉袭来,全身经脉乃至丹田的真气全都躁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全部抽走,而且那种抽取的势头还远不止于此。 孙邈立刻打断了自己的默想,大脑放空,蠢蠢欲动的真气这才停下。 “果然是不行啊……不过就因为不行,反倒更让人期待这个强化版本会是什么样。” 暂时将玉简收起,孙邈又看向手上的储物扳指。 此时他已换上了红莲宗外门长老那枚中级的,除去丹药之外,当时还从他那得到了两本书。 《红莲药典(下)》、和一卷红莲宗阵法的阵图。 左右闲来无事,《大安志异》强化不成,这两样,再加上之前的上部药典,总该有个可以强化的 第八十一章 欲炼珍奇药,独缺赤灵花 这下半部药典,亦是由助战、辅益两个部分组成。 催火丸:提高服用者火属性法术的威力与激发效率。(具体效果与成药品质有关,持续一刻钟) 同样功能的还有生木丸。 辟火丹:提高服用者的火属性法术抗性。 以及辟木丹,和之前搜出来过的红莲护心丹制法。 辅益篇也与上部类似,虽只有两种药,但对修士来说无疑是辅助练功的佳品。 凝气丹:筑基期修士服用后行功,可提高真气凝炼液化效率。 五灵散:习练五行法术时服用,可增加对五行之力的感应,提高修炼成功率。 至此,红莲宗的丹药制法孙邈便集齐了。 说是药典,但其中确实没有一种是用来治病的。 那卷阵法图,孙邈大略翻翻就没再看了。 因为这卷阵法并非是那种以法器灵宝就能布置的,而是需要修士布阵。 诸如奉仙、迎仙等,大醮当日曾见过的那类阵法。 红豆士兵并非修士,没办法布这类阵法,暂时对孙邈来说无甚用处。 还是先看看能不能强化药典。 收起阵图,孙邈便开始尝试默想红莲药典上册。 感受了一下经脉中真气的躁动程度,想来应该能够支撑施法,孙邈便放任斡旋造化继续发动。 经脉中的真气迅速流失,刹那间十去其七,但与此同时,一部全新的药典也出现在孙邈手中。 《基础方剂?其一》 看了这名字,孙邈有些哭笑不得。 以炼丹制药作为辅修技能的红莲宗,其宗门药典原来在无字书的判断里连基础都够不上…… 翻看新版药典,其中的丹药都是原先的加强版,更是连名字都变了。 回气通脉丸、接脉续命散、净毒丹、龟息藏气丹、清明醒目液。 孙邈越看越是感叹斡旋造化的强大。 这种强化匪夷所思,明明是孙邈自己变出的书籍,其内容却远在他的认知之外。 他现在觉得天地间似乎有一个隐藏的宝库,其中无所不包、取之不竭,而斡旋造化便是能在其中随意取用的凭证。 新版药典的辅益篇两种丹药也都获得了进化。 养脉纳气丹、固脉筑基丹。 看介绍,这纳气丹在原先的功能上又增加了对经脉的扩容温养,而且提升真气积累的效果恐怕是原版聚气丹的十倍不止……堪称恐怖。 而且这还没完,等丹药炼成,自己还可以对成品丹药再次使用斡旋造化…… 强化再强化,最后得到的丹药会是何等效果孙邈光是想想就馋的流口水。 人嘛,连衣食住行都要追求更高品质,别说修炼这种大事了。 有茄子可以用,谁还迷恋黄瓜等拿到苦瓜的时候,茄子也自然就失宠了。 不过这些丹药效果虽强,炼制所需的药材品质也是大大提升了。 而且这次没有红莲宗的成品丹药打底,孙邈手里只有药方的情况下也无法直接用斡旋造化变出药来。 起码要先炼出一颗成品丹药才行。 孙邈看了一圈,便将第一个目标瞄在了养脉纳气丹上,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什么比提升功力境界更重要了。 进入炼气中期后便可以练习使用五行法术,厉害的法术孙邈暂时还没练到能实战的程度,但用真气引火炼药却不成问题。 这方面他已经算是初窥门径了,虽然现代医学和古法炼药八竿子打不着,但或许孙邈在医学这方面真的有些天赋。 他现在的水平,独立炼制红莲药典上册的那些原版丹药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成功率不算低,五炉药里面至少能成四炉。 现在的关键就在药材上面,原版丹药的药材好找,就以聚气丹为例。 所需的仅仅是人参、生黄芪、当归、白术……这些普通药材再加上一种叫灵引草的灵草即可。 这些东西通过韩老头就可以大量搞到,即便那灵引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只是不修真的人用不上而已。 然而这次的养脉纳气丹,所需药材一下就变了,不止对普通药材的品质要求翻着跟头的提高。 比如原先是人参,现在就直接变成了百年野山人参…… 这还不算完,孙邈现在有的是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问题是除了寻常药材之外,药方最后的灵引草还换成了炽灵花。 “这炽灵花是什么鬼” 平时和老韩他们接触时从来没听过啊。 天谕司那边能用军功兑换的东西,也从未见过什么炽灵花。 先去问问再说。 对这纳气丹,孙邈可说是志在必得,只要那炽灵花别是什么三千年一开花的离谱玩意,他就要想办法搞来。 此时他已完全没了睡意,打声招呼便带着几个战士出了门。 …… 本草堂中。 老韩的儿子正在坐诊,瞧见孙邈一行立刻起身相迎:“哎呦,孙叔您回来啦!几时回来的您老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出城接您……” “打住打住。”孙邈扶着额头无奈道。 老韩儿子的过分热情时常让他头疼,尤其这个“孙叔”的称呼,怎么说都没用。 “哎呀,这不是孙神医嘛,您回来啦!” “太好了,我还想说您再不回来,我就只好背着老娘进京了,她……” 他这么一招呼,周围来看病的人也发现了孙邈,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 有的热情问候,有的直接现场约号。 孙邈瞪了罪魁祸首老韩儿子一眼,他也只是憨厚傻笑。 等搞定像粉丝见面会一般的场面,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孙邈这才算见到了后宅的老韩。 “哎呦,孙老弟,你……” “停!”已经快到极限的孙邈伸手制止了老韩的寒暄,“心意我领了,咱要是再来一遍前堂的流程,我怕我忍不住发飙。” “呃……那不知孙老弟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将药材的事情和老韩一说,他也有些挠头:“孙老弟啊,其他那些药材,我这铺子里就有。虽不多,但总够你先用着的,一会儿就可以给你打包带走。 “可是这炽灵花……老头子我也没听说过啊,你确定没记错名字” 孙邈当然确定,斡旋造化出品,怎么可能有错字。 “嗯……不然把之前加入医联体的大夫都召集起来问问这满城的大夫,想来总会有人听过此物。” “也只好如此了。” 孙邈将跟来的红豆战士派去传话,邀请各家医馆的坐诊大夫闭馆之后到济世堂一聚。 只是他低估了自己此时在安阳城医馆中的声望。 消息传出去之后,根本没等闭馆。 不消半个时辰,全城医馆药铺最好的大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赶到了。 就连西城仁和堂年近七旬的老先生,都让人拿轿抬着自己过来了…… 孙邈见状有些惭愧:“您老怎么也来了派个徒弟来就是了。” “那怎么行!”老先生虽然腿脚不利索,却是中气十足,“难得孙师也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怎敢怠慢” 其余众人亦是纷纷点头。 医联体的交流会开下来,众人对孙邈奇异的医术都是佩服之至。 加上孙邈从不藏私,能听懂用上的知识都坦诚相告,大家逐渐也都改了称呼。 孙邈有些汗颜,幸亏他们还都留了徒弟看店,不然怕是要耽误了全城百姓看病…… 不过既然人都来齐了,还是先说正事。 当下他将炽灵花的事情一说,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王胖子忍不住问道:“孙师,您说的这炽灵花,该不是什么仙家宝贝我行医这些年,也是从未听闻……” 众人似乎都不知情,孙邈不免有些失望。 但就在这时,仁和堂那位老先生却突然说话了:“炽灵花……老朽年轻时倒是听师父提起过。” 第八十二章 启程觅灵药,宜早不宜迟 孙邈见终于有了线索,也是精神一振:“哦却不知这炽灵花开在何处” “这许多年过去,待老朽回想一下……”那老先生捋着胡子,眯起了眼睛,“那还是师父给老朽讲解大安朝奇花异果的药理药性,提起过这炽灵花…… “据师父说,这炽灵花是生在山阴极阴之地的极阳奇花。每年入冬时节盛放,花期可有一月,需在盛开之时采下。 “其药性太过猛烈,普通人便是服了一星半点,也会呕吐腹泻不止。而且生长之地难寻,路上怕有贼寇强人,入冬时节又怕遇到大雪封山,根本没有采药人愿去寻它。” 原来如此,就算没遇到强盗山贼,这年头普通人被大雪封在山里几乎必死。 冒着生命危险采回来还没人用得上,妥妥的高风险零回报,久而久之自然就淡出人们视线了。 “这山阴极阴之地,是每座山都有吗” 老人摇摇头:“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山阴自是每座山都有,但这山阴极阴,却非要特殊的山形地势配合不可。 “咱们安平县境内,师父当年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老朽记得是在……好像是在一个叫小隐村的地方。 “那附近有座无名山,师父年轻时游医四方,便是在那里见过此花。” 孙邈拱手笑道:“此次还要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 “这是哪里话,我等平日多受指教,却少有能给孙师解惑的时候。如今老朽还是开了先河呐,啊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那这小隐村,又在何地” “呃……这个家师倒是不曾提起。” 孙邈:“……” 笑声戛然而止。 …… 待众人散去,孙邈又往县衙去了。 这次开会还是得到不少线索的。 那地方只要有名字就好办。 既是安平县境内的村子,县衙内总该有所记录才对。 轻车熟路的来到县衙,值守衙役也对这位孙神医很熟了。 一人前去禀报,另一人便引着孙邈去了衙后的会客厅。 不多时,曹大人便笑呵呵的来了。 “孙神医,这次来,可是又有什么案子啊” 孙邈见礼:“曹大人,孙某此来是有件事想要麻烦大人。” 曹县令连忙还了一礼,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孙邈已是炼气修士,虽无宗门却也怠慢不得。 “哦快坐下说,孙神医有何难处” 孙邈将事情一说,曹县令立刻放松下来:“本县还道是什么大事,这有何难来啊!你去刘主簿处,将本县地理图讨来一份。” “是!” 二人又闲谈片刻,地图便送来了,刘主簿还在图上还贴心的用朱笔点出了小隐村的方位。 就在安平县东北,靠近与清阴县交界的地方。 “曹大人,戴罪营罪卒李四求见,说有天谕司的公函一封需亲自交予大人。” 曹县令一想孙邈同天谕司的关系,听说这次还救了于天德,便直接点了头:“让他进来。” 片刻后,李四进屋低头抱拳:“戴罪营李四,见过曹大人。” “不必多礼,此来何事” 李四一抬头便看见了孙邈,当时就是一愣,不过毕竟有公务在身,还是先说正事:“奉天谕司于天德大人命,将此公函呈予曹大人,望大人依信配合。” 曹县令接过公函:“本县知道了,你去找账房领了赏钱便回。” “谢大人赏。”正事说罢,李四却没走,又朝孙邈笑道,“巧啊孙哥,这才分开半天儿,没想到又在这见着了。有俺能帮上啥忙的不” 曹县令听见这“孙哥”的称呼挑了挑眉,连忙把威严的表情调整柔和了一些。 “哦,我想去趟小隐村却不知方位,如今县令大人已经给我备好了地图。” 曹大人殷勤道:“那村子偏僻难寻,孙神医一人去找想来多有不便,可需要本官派人为你引路” “曹大人,小人插个话。”李四听罢来劲了,一拍胸脯,“此事哪需劳大人派人,俺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不认识的地方。哪个村的姑……咳,哪个村都认识,俺陪孙哥去就行了。” 孙邈倒是没意见,和熟人走也方便些:“你没有其他事情吗” “嗨,戴罪营的人都死差不多了,哪还有事,楚队正的事倒是不少……俺和她报备一下就好。” “那好,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孙邈起身将地图收好,“多谢曹大人相助。” “孙神医客气。” …… 出了县衙,李四要回南市报备,孙邈正好也想去将军功花掉。 这次牛角山之行消耗太大,采个药虽说应该不会有多大危险,不过有备无患嘛。 本想此次回来安稳些时日,现在看来却是不成。 越早炼成纳气丹,修炼进境便越快,炽灵花花期只有一个月,错过了今年就只能明年再找。 进了清雅斋,记下三千军功,孙邈便一件件道具看过去。 此次再来,这里却比之前冷清许多。 毕竟不止楚一的卯字队,戴罪营其他队伍也死了不少人。 本想再搜罗些战斗用的道具,只是当孙邈看到一个及膝高的精巧玉鼎之后,便走不动道儿了。 【寒玉丹鼎】:玄门道具 功能:上品寒玉打造而成,炼制丹药时可保持火候稳定,提高成丹率及出药品质。 品质:玄阶下品。 这个玉鼎标价2800,着实不便宜,却正好是自己眼下需要的东西。 买了! 张松留下的那个炼药鼎只是最普通的货色,即便以斡旋造化强化了一遍,也无甚出奇。 但这个就不一样了,强化之后,正好可以助自己炼丹。 将玉鼎收入扳指,又买下一张定身符之后军功便消耗得差不多了。 与李四约好明日一早出发,孙邈便回了济世堂。 …… “老爷才回来,便又要出门”兰姐正麻利的帮孙邈收拾行装。 “去采个药材,应当不会耗时太久。” “奴今天给老爷多烙些饼,您再把腊肉多带上些,还有……” 孙邈含笑听着兰姐的絮絮叨叨,也不打断。 忽而她像是又想到什么:“对了,奴给老爷求得护身符还在吗” “在啊,这不是就在……”孙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却是一愣,那符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空如也,上面画的符咒已经消失了。 这些日子也没注意看过它,却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老爷你看,奴便说那土地庙灵验这符肯定是替你挡过灾了。”兰姐有些后怕,而后又叹了口气,“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又要出门,早知便该再去求一张符,现在也来不及了。” 孙邈笑笑:“既然来不及也就算了,采个药而已,又不是去龙潭虎穴,你且放心。” 兰姐听了点点头,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孙邈带上一小队红豆战士,便和李四自城北出发,寻那小隐村去了。 第八十三章 山坳生异象,荒骨伴群鸦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路嘛,都是走的人越多,走的频次越多,这路就越宽阔好走。 不管是山路、野路、下三路,都是这个道理。 最开始孙邈一行人还是走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等行程过半的时候就变成了崎岖蜿蜒的小路。 再到现在,压根就没路了。 没有路标、没有指示牌、更没有导航和卫星定位。 在这种环境里,拿着一张像艺术作品多过像地图的山水画去找小隐村,真让孙邈一个人来,找到胯下马寿终正寝都不一定能找到。 好在李四没有吹牛瞎逞能,在辨位寻路这方面他还是真的有两下子。 李四一身蓝布棉袄,把自己裹得胖了三圈,小风一吹还时不时打个哆嗦。 此时他正羡慕的看看衣衫单薄的孙邈和其他红豆战士,就连跟着队伍一路小跑的雪子都是他羡慕的对象。 “孙哥,你们这小体格子是真猛啊。这把俺冻得鼻涕哈喇子的,你们就穿这点,居然连个喷嚏也不……阿、阿嚏!(吸——)” 孙邈一抬手,一件熊皮披风便罩在了李四脑袋上:“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那小隐村。” 李四抓下披风也不客气,喜滋滋的围在身上,顿时隔绝了周围的寒气:“等咱下山后再走20里应该就到了,按现在脚程看,最迟下午。” 孙邈点点头,继续利用路上的时间修炼着五行法术。 只见他一根食指竖起,调运真气的同时感受着自然中的五行之力,食指上方蓬的燃起一簇火苗。 随后这火苗在孙邈的控制下拉伸变形,组成各种越来越复杂的图形。 直到火焰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最后逐渐消散。 这是在练习使用五行法术的基础,稳定性和操控的精细度。 有没有天赋灵根一试便知。 按照混元金刚功法术篇写的评判标准,孙邈火、土灵根为优,水、木灵根为良,金灵根最差。 因为要炼药,他眼下更偏重于火系法术的修习。 混元金刚功作为一部炼气期的功法,其中的五行法术只能操控最普通的“真火”。 这世界的五行法术,若修炼精深也有大名鼎鼎的三昧真火、九昧真火、南明离火……等等。 不过那些在步入元婴期,能初步沟通借用天地伟力之前是想都不用想的。 哪怕最普通的真火,想要如臂使指依旧需要大量练习。 …… 队伍下了山,又走大约十余里。 “报——!”头前探路的红豆战士策马奔来,“前方十里处发现一处山坳。” 李四:“就是那里,穿过山坳便到小隐村了。” 待众人快马加鞭进入山坳,李四却打了个激灵,不自然的看向孙邈:“孙哥,俺怎么觉着……这地方有点古怪当年我来时不这样啊……” 孙邈也发现了,这山坳一路两旁散落着不少野兽骸骨,枯树上站满了乌鸦。 鸦群规模之大,怕不是有数千只。 此时那一双双漆黑的眼睛,全都盯着山坳中行进的孙邈一行人。 不怪李四会发怵,如果孙邈还是一月前的实力,也一样会选择掉头就走。 且不说其中的古怪,单纯这个量就受不了,乌鸦可是攻击性相当强的鸟类。 这么大一群,突然群起伤人的话也是很恐怖的。 “嘎嘎——!” 这边正想着呢,那边乌鸦们已经齐齐怪叫,跟着便遮天蔽日的飞了起来! “哎呀妈呀!”李四已经一个翻身从马背上滚落,利索的把自己藏在马腹下面。 红豆战士们迅速策马摆成了一个圆阵,将孙邈和李四围在中间。 随后纷纷下马,以马匹作掩护挽弓搭箭。 “等等,先别放箭。”孙邈一声令下,红豆战士们立刻停下动作,面无表情的任由乌鸦飞近。 “孙哥,还等啥呀!快让他们射啊!”李四都快急哭了,最后一声甚至喊破了音儿。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原本胆子很小的马匹此时却也丝毫不显慌乱,一匹匹悠闲的站在那,稳如泰山。 雪子更是不以为意,正用后脚给自己挠着痒痒。 接下来,让李四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遮天蔽日的乌鸦群,就在他们上方的低空处围成环形盘旋起来,看上去十分壮观,却全然没有半点要攻击的意思。 反而更像是在……行礼守卫 一只明显体型要比其他乌鸦大上两圈,头上还有一根白毛的乌鸦从鸦群中飞了下来,就落在孙邈坐着的马鞍上。 “嘎——”轻轻叫了一声,这只像是首领的乌鸦低下头,轻轻啄了啄他扶着马鞍的手。 看上去像在示好,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感觉。 孙邈微笑着轻抚它的羽毛,在它身上轻拍两下:“好了,走。” 乌鸦首领再次鸣叫一声,振翅飞回了鸦群。 “上马!咱们也走,继续赶路。” 红豆战士们依言上马,只有李四还傻愣愣的看着孙邈。 “愣着干什么,上马啊” 自己唤了一声,李四方才回神,急忙爬上马背随队而行。 他抬头看着依旧在队伍上空盘旋,似乎在警戒护卫的鸦群。 许久才敢出声:“孙哥……莫非,你其实是哪路神仙,这次是转世历劫来的” “几个菜啊大白天的喝成这样,说什么胡话呢。” “俺可没胡说,就这阵仗……”他一指天上浩浩荡荡的鸦群,“你但凡在人前露上这一手,说自己是天命所归之人,再加上这一身神奇的医术,就算想造反都有的是人愿意跟着你干……” 荒郊野地的,又只有他和孙邈,熟悉孙邈脾性的李四说话完全没有顾忌。 对皇权缺乏天然敬畏的孙邈也只是笑骂道:“造你妹的反啊,回去你可别瞎咧咧,别给我惹麻烦,自己也掉了脑袋。” 这不过是降龙伏虎带来的效果,那凝元期的金翅雕尚且不愿伤害孙邈,更别提这些普通鸟兽了。 李四闭上嘴没再说什么,但他真不是开玩笑。 这次给他的震撼太强烈了,牛逼的修士他也算见过不少,于天德就算一个 可就算十个于天德绑在一起,把这些扁毛畜生吓跑、杀光都简单,却不可能搞出这种异象。 这性质完全不同。 李四决定让这件事烂在心里,但同时也暗暗决定,以后不管孙哥要干谁,自己只要和他站在一边就绝逼错不了。 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出了山坳,空中的鸦群最后鸣叫几声,才飞了回去。 小插曲过后,地势逐渐开阔起来。 不远处能瞧见大片修得整齐的田地,入冬时节光秃秃的,也没人在地里干活。 一个房屋稀疏的小村便建在这个四面环山的隐蔽地方,几户人家正有炊烟升起,应当就是小隐村了。 第八十四章 留宿小隐村,入夜莫出门 村中石木结构的矮房错落排列,土路上不见多少人影,一个穿着破旧灰袄的汉子正赶着一辆牛车回村,车上拉着从山上砍下的木材。 村口一条大黄狗率先发现了尚在远处的孙邈一行,原本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立刻站起来朝这边吠叫示警。 那赶牛车正要进村的汉子见状停下车,茫然的朝后边张望。 只是待孙邈等人策马靠的近些,狗却不叫了,夹着尾巴直接趴在了地上。 那汉子也连忙从牛车上下来,弯着腰,两手局促的不知该放哪,神情紧张的瞧着红豆战士们腰间明晃晃的刀。 孙邈一片腿下马,面色黝黑的汉子立刻打着躬走来:“小人见过各位军爷,不知军爷们来此有何贵干呐” 李四拿马鞭朝他一指:“那汉子,你听好了,这位爷是咱安阳的‘回春圣手’孙邈孙神……哎呦!” 李四捂着后脑勺,委屈的回头看向收回手的孙邈。 “有话说话,你吓他作甚”孙邈瞪了他一眼,朝那汉子露出个和善的微笑,“这位兄弟,敢问这里可是小隐村” 那汉子完全不敢抬头,只盯着孙邈的靴子回话:“回孙……孙老爷的话,这里正是小隐村。” 什么回什么圣的称号,他却记不下来。 孙邈闻言大喜,这次行程格外顺利,如今找到了小隐村,事情就算成功一半了。 “你不用怕,我们是来进山采一味药材的。不知可否在你们村里借住些时日,等药一采到,我们便离开” “这个……”那汉子终于抬头,看着孙邈俊朗和善的面孔显得有些犹疑。 大冬天来采药,这是骗鬼呢 而且自从那条山坳被乌鸦群占据之后,就彻底没有外人来过了。 这些人居然没有绕路翻山,而是直接从那条山坳进来,肯定不简单。 可这破村子一穷二白,又实在没什么可惦记的。 孙邈却误会了,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在此期间人吃马喂,我等自不会让你们吃亏。” 那汉子几时见过别人一出手就是一贯钱 当时更害怕了,连连推拒:“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不知老爷们进山是要采什么药材或许小人能帮忙指路也说不定。” “那你可听过炽灵花据说是在村子附近的一座山中,山阴极阴之地生长,每年入冬开花。” 汉子听孙邈好像真是来采药的,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这样,小人确实听过炽灵花,只是从未见过。那老爷们请随我进村,这钱小人却是万万不敢收的。” 汉子说罢赶着牛车头前带路,孙邈等人牵马跟在后面。 雪子则溜达到了那条大黄狗旁边,大概只是想聊聊天,却吓得黄狗两股战战,当场尿了…… 倍觉无趣的雪子嫌弃的哼了哼,摇着尾巴径自闲晃去了。 听到这许多马蹄声,村里正下棋的两个老人忙起身看过来。 “村长!我回来啦。”汉子摇了摇手里的鞭子。 其中一位老人上前几步,却没去看那汉子:“哦,好。这几位爷是……” 说明情况之后,老村长倒是挺热情的,听说孙邈是有名的神医之后就更热情了。 “孙神医尽管在我们村里住下,呵呵,住多久都成。老朽这就让人把房子收拾出来。”老村长说罢便要去安排村民们腾房。 孙邈伸手将他拦下:“不必大费周章,只需安排我二人的住处,安顿好马匹即可,这些军士不需要住所。” 老村长一愣,瞧瞧那些壮硕的军卒,从他们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怨忿之色:“这……这怎么使得呢,我还是……” 李四却是见识过这些军士的不寻常之处,也跟着道:“你照做就是了,不要罗嗦。” 见他们坚持,老村长只好把他们安排在了那个赶车汉子的家里。 最后他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他们最好还是住到屋里,就算不惧夜冷天寒……可是万一遇到危险。” 孙邈奇道:“遇到危险冬天也有野兽会进村吗是狼还是什么该不会是乌鸦。” 老村长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这里……最近闹僵尸,不过只要晚上关门躲在屋里,便不会被害。” “闹僵尸”只是孙邈四处看看,并没有什么被破坏的痕迹,村民们似乎也不是很惊慌的样子。 就这么简陋的房子,只关上门那僵尸就没招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厉害的家伙。 当即笑道:“那正好,说不定我们还能帮这里除一祸患也说不定。” 老村长见劝不动他们,也不再多言,叹口气便离开了。 等一切安顿下来,已是黄昏。 孙邈和李四正坐在那赶车汉子家里吃带来的干粮。 “两位老爷,天冷,喝点野菜汤暖暖身子。”赶车汉子叫王二根,此时端了两碗热汤过来,里面漂着几根不知名的野菜。 李四一见就暗自撇嘴,这玩意,狗都不喝! 只是很快从碗中一阵清香飘出,他耸了耸鼻子,还是端起抿了一口。 真香! 王二根微带笑意看着大口喝汤的李四,又朝孙邈道:“孙神医您也喝点,村子这几年几乎和外面断了往来,也没什么好东西。 “人还能勉强翻山出去,皮货木材什么的却没法运出去卖钱,只能自给自足。也只有这野菜还算拿得出手。” 孙邈也抿了一口,确实清香适口,而且烘得身子暖洋洋的很舒服。 “你们这是怎么闹的僵尸” 说起这事儿,王二根脸上的笑意消失,叹了口气:“僵尸的事情说来话长了,不过神医放心,月余之前老村长已经派人翻山去请了有本事的道士来。算算时间,大概明日就能到了。” “那你见过僵尸没有,长什么样子的” 孙邈有些好奇,至少可以肯定,这大安朝的僵尸不会穿一身藏青色官服,再留个长长的猪尾辫…… 王二根瞧见外面太阳彻底落了山,连忙惊慌失措的起身插好门上的木栓,再用一旁的米缸将门抵住。 都忙活完了,这才回过头来对孙邈苦笑道:“那自然是见过的,很快他们就要来了。” ……嗯他们 第八十五章 夜半惊声起,僵尸撞门来 “咋……你们这旮瘩的僵尸还不只一只”李四喝完热汤才刚暖和起来的身子,这会儿感觉又有点发冷,默默把屁股底下的木墩往孙邈这头拽了拽。 王二根挑挑桌上的油灯,光线又亮了一些,随手也拉过一个木墩坐下:“差不多两个多月之前,我们村里就开始有僵尸出现了……” 孙邈边听,边拿出了《大安志异》,一缕真气送过去,玉简上光华闪过,全息投影般的影像出现。 那王二根连大官儿都没见过几个,长这么大没出过几回村子,哪见过这个 当时就吓傻了,琢磨着自己是应该直接磕一个,还是先上柱香再磕一个…… 半天不见说话,孙邈一扭头见他傻愣愣的,便笑道:“没事,你接着说。这只是个看书的小玩意,我查点东西。” 原来城里有身份的老爷都是这样看书的……王二根只感觉自己长了大见识。 这牛逼在村里吹一辈子都够了。 定了定神,王二根继续说起了闹僵尸的事情。 那还是八月,干完一天农活儿,他早早便睡下了。 夜里被一阵尿意憋醒,迷迷糊糊起床正想到屋后面方便一下。 咣、咣…… “哞——” 却听得后院中自己养的黄牛在叫,还时有撞击声传来。 村里进熊瞎子了 普通豺狼狐狸之类,便是落单溜进村一般也不会招惹牛啊。 睡意立刻消失,拿了根棍子壮胆,王二根脚步放轻想去看看。 若真是熊瞎子,暂时不能惊动,得招呼村里人一起来撵它。 不想矮身猫到后院一看,他立刻松了一口气,哪里是什么熊瞎子,居然是个破衣烂衫的人在扒着自己的牛棚栅栏门晃荡。 吓得里面的黄牛焦躁的来回走动。 村里一共那么些人,没有他不认识的,这是在山里迷路的人吗 王二根气不打一处来,你迷路了想要口吃的,要个地方睡,这都没什么。 干啥跑来吓唬我的牛 “哎,你在那干啥呢”他站起身用木棍敲敲地,轻喝了一声。 那人似乎吓了一跳,不再晃悠栅栏门,却也没回应,就那么站在那里。 王二根更来气了,当即提着木棍走了过去:“你这人咋回事我和你说话呢,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走到那人身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不说,还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就算几个月不洗澡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啊。 王二根心里有点打鼓,捂着鼻子开始渐渐向后退去,不过正在这时,那人也缓缓回过头来。 他脸上的皮肤皱缩干瘪,还生着一层细密的黑毛,眼睛上像盖着一层白膜般浑浊。 最关键的是,嘴角处还伸出两颗长长的犬齿…… “啊!!!”王二根吓得大喊起来,手里的木棍下意识的乱挥。 他刚要转头跑,那东西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反倒是先跑走了…… 只是它跑的姿势有些怪异,好像关节不太灵活的样子,速度倒是不算慢,和普通人差不多。 王二根没见过僵尸,却也听说过,想到自己刚刚和僵尸打了个照面,吓得腿都软了。 被他一声大叫惊起来的村人陆续披着衣服过来询问,可他把撞见僵尸的事情说了却没人相信,都说他是睡糊涂了。 僵尸又不是兔子,说撞见就撞见小隐村多少代了都没闹过僵尸。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续又有几个人撞见了僵尸,甚至有些人家里开始出现被咬死的鸡。 大家这才相信,村里真的是闹僵尸了。 最开始的时候,青壮轮流点起火把守夜,看见僵尸便大声驱赶,倒是有些效果。 但小隐村多是老人妇孺,青壮本来就少,到后面那僵尸更是越来越不怕人,甚至明火都不怕。 而且僵尸也从最开始的一个,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他们夜里便不敢再出去了。 村人也试过其他办法,趁着白天挖沟,设陷阱,洒黑狗血…… 可惜全都没用。 最后还是老村长想起以前来过村里的道士有真本事,曾经说过若有麻烦可以去找他。 还特意留下个寻他的地方,也离小隐村不愿。 或许他能帮村子治这僵尸之患,于是便派人趁白天翻山出去…… 这期间夜里僵尸来得越来越勤,好在只要大门紧闭,他们就不理会屋里的人,只杀些牲畜饮血。 “幸亏出村的人还真找到了那道长,他也答应准备一番就过来。算算时间,明天估计就该到了,咱们再忍过今天夜里就好。” 王二根那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孙邈也看完了书中关于僵尸的介绍。 人的尸体一旦埋入养尸地便不会自然腐坏,尸体夺月阴之华,汲取天地山川之精,死魄转活则会变成僵尸。 如同鬼物一般,僵尸也分三六九等。 刚诞生时体生白毛,是为白僵。 若饱食动物精血,脱去浑身白毛,而生黑毛代之,则为黑僵。 之后还有跳尸、僵王、飞僵、飞天夜叉。 僵尸嗜血食、汲月华而不断进化,到后面力大无穷,塑不坏之身,且有飞天遁地,甚至施展法术之能…… 当然按照王二根的说法,小隐村出现的僵尸,应该还只是黑僵阶段,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这个阶段的僵尸也是力量远超常人,寻常刀剑难伤了。 收起玉简,孙邈心中也有了计较。 既然他们已经请了人来,自己今天先观察一下。 若真如王二根所说,僵尸不进屋害人,那他也没必要轻举妄动。 反正专业道士马上就到,即使到时有什么意外,那道士总也知道这个世界僵尸的弱点。 就算仍需要自己出手,也能有的放矢。 想到这里,孙邈先令屋外的红豆战士不得自己之命不要妄动,而后便在屋中安坐,闭目养神,静等僵尸到来。 夜渐渐深了,李四和王二根已经扛不住,先趴在矮桌上睡了过去。 但马上,村里的黄狗便叫了起来。 紧接着,鸡、牛等动物都纷纷骚动,自己等人带过来的马也开始惊叫。 咣!咣! 有什么东西在撞门,顶着门的米缸被撞得晃悠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李四猛然惊醒,一屁股坐在地上,紧张的盯着大门。 门缝里,正有一只灰白的眼睛,也在盯着他…… 第八十六章 僵尸不入室,蹊跷天书言 此时王二根也已惊醒,正惶恐的看着大门口。 “怎么之前它们不会撞门吗”孙邈倒是十分淡定,饶有兴致的顺着门缝看向那只僵尸。 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牛角山一役,他身为医生本就冷静的心被锤练得更加波澜不惊。 情绪是会传染的,见孙邈如此镇定,王二根也好了一些,摇摇头:“之前它们只吸家畜的血,从不会撞门的。” 孙邈挑挑眉,这倒是稀奇了。 不仅和他看过的小说、僵尸片里的僵尸不一样,哪怕和大安志异中的描述也不尽相同。 按理说僵尸不是一感受到人的呼吸阳气,便会攻击吸血吗 却不知是小隐村这些僵尸比较特别,还是另有原因。 咣咣! 僵尸把大门撞的咣咣作响,可是以大安志异的描述,它的力量完全可以把这简陋的木门轻松击碎。 那个装着少半糙米的米缸更是笑话一样。 然而就是这笑话一样的阻碍,却将力量强大的黑僵挡在了门外。 奇哉怪也。 隔垣洞见发动。 透过大门,孙邈看到了那黑僵的全貌,与王二根描述的大差不差。 同时手长爪尖,裸露在外的身体上,甚至脸上都长着一层寸许的黑毛,这点与僵尸片中的形象颇有不同。 这僵尸就一下下的撞着大门,眼睛死死盯视过来。 不出意料,它对周围守着屋子的红豆战士们视而不见,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尚未得到孙邈命令的红豆战士们,也同样对它视而不见。 双方都诡异的各干各的…… 不过与其说这僵尸撞不开大门,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怎么发力。 就像刚去完会所二楼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想回家,又怕身上还有没摘干净的女人头发…… 甩掉不合时宜的联想,孙邈好奇的又往里面看了一层。 僵尸从外面的表皮,到体内的肌肉、脏腑都未腐坏,这看来便是养尸地的神奇作用了。 可既然尸身不腐,又哪来的这股扑鼻恶臭呢 很快孙邈就发现了原因。 这僵尸体内有一股股的黑气流动,类似于经脉与真气的样子,但路线截然不同。 这黑气最终汇总在僵尸的头部,丝丝缕缕的从两颗尖牙中漏出,这大概就是恶臭的来源。 就在自己对僵尸开始全身透视研究的时候,却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孙哥,孙哥!咱还等……等啥呢干他啊!” 话说的霸气十足,李四本人却躲在孙邈身后瑟瑟发抖。 刚想安抚他两句,却见那僵尸停了下来,转身朝屋后走去。 “哞——” 屋后的黄牛叫得更急了。 “我出去看看,李四……你留在屋里保护他。” 刚被念到名字的李四浑身紧绷,一听让自己留在屋里立刻便放松下来,胸脯拍的震天响:“孙哥你放心,有俺在,不管僵尸还是啥别的狗篮子,来一个我削一个……咳咳咳!” 孙邈摇摇头,将一颗强化龟息丹含在舌下,小心的走了出去。 龟息丹含在舌下感觉正释放出一股股凉意,顺着咽喉入肺,整个肺里变得清清爽爽,即使不呼吸也没觉得难受。 出得门来,孙邈迎面就看见两个僵尸,离自己不过一丈多远,正在朝另一户人家走过去。 它们对自己的出现全无反应,看来这一点和僵尸片一样,僵尸全都是“星际玩家”,只要自己不呼吸就不会被发现。 尾随着刚刚那只僵尸来到后院,它又到了牛棚的位置,但这次没再犹豫,直接撞烂栅栏冲了进去。 双臂直直的伸出去,从两侧卡住牛脖子,看似轻松的就把一头黄牛放倒在地。 随后一只手掐住牛头,俯身就咬上了牛脖子。 很快那一头黄牛便被吸的干瘪下去。 吸饱血的僵尸转过身,又朝向屋子的方向站定,孙邈暗运真气,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了。 只是那僵尸站了一会儿后,还是离开了,重新走向山里。 而此时无字书却忽然出现,又出现了熟悉的文字: “锄奸扶弱,可获新法” 孙邈看着离去的僵尸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游荡在村中各处的僵尸有八只,果然都没进屋子,最多就是像这只一样撞了几下门,但也没真的发力。 杀了几只牲畜吸血后就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村里的牲畜被它们越杀越少,孙邈等人牵来的马却遭了殃,有三匹马都被咬死了。 既然没有人员伤亡,也不必急在一时。 以这些僵尸的实力对自己还不构成生命威胁,但此时激怒他们,乱战起来村里的普通人就难说了。 而且无字书上留下的文字也有点怪异,再加上僵尸们奇怪的表现,孙邈总觉得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回到屋里,王二根和李四听说僵尸都走了,方才安下心来。 只是王二根对自己农忙耕地、农闲拉车的大黄牛死了悲伤不已。 僵尸走后,村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有残留的血腥味和臭味,还有时而可见的家畜尸体证明一群僵尸光顾过这里。 这一夜,僵尸们再未来过。 第二日一早,孙邈带人又找到了老村长。 白天不用担心僵尸的事。 无字书的条件暂时也不太明确,现在做不了什么,自己还是抓紧时间找找炽灵花先。 “炽灵花嘛……确实是在附近的山中,但那种奇花数量十分稀少,老朽却是不曾见过。” “那你可曾知道什么是山阴极阴之地” 老村长有些尴尬的摇摇头。 不过孙邈也不气馁,大不了把村子东西南北的山地毯式搜一遍,就不信找不到那炽灵花! 山北为阴,那就先从小隐村南边的山开始找,正好面朝自己的一侧就是山北。 带人进了山,孙邈掏出了一把红豆,挥手扔出:“撒豆一捧,立地成兵!” 在李四惊骇莫名的眼神中,红豆尚未落地,就化作了三十几个装束和他们带来的人相同装束的战士。 河畔杀张松那一战,楚一和那暗中保护她的老头都在场,想必都知道这些战士不是人,而是自己变出来的了。 于天德自然应该也知道,现在对天谕司倒是没必要隐瞒这个能力。 可是李四不知道哇!没人和他说过啊! 他看着这些长相高矮胖瘦都不相同,看上去和活人没什么两样的战士,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要崩塌了。 这……这难道不是仙法吗 什么时候炼气期的修士也能使出这种手段了 再想想之前鸦群的异象,李四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只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 直觉告诉他这里边水很深,他怕自己把握不住。 第八十七章 白面一道士,表里两不一 瞬间多了36人,再加上孙邈和李四,还有带来的12人,正好凑了50人整。 不过这五十个人一旦撒到山林里,可就不算啥了。 好在就算是胆小怕事的李四,身体素质其实还是过硬的。 逃兵也是兵嘛,何况能成功逃掉,脚底下自然不慢。 孙邈现在的身体素质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每门功法中都有如何轻身的运力法门,区别只是高明与否罢了。 至于红豆战士……开玩笑呢,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更何况,这还是根本不知疲倦为何物的版本。 这五十人高速搜寻着这座山的山北,可惜忙活了一整天,也只发现了几株开在冬日的山茶花而已。 不过孙邈对这个搜寻速度还是相当满意的,没有名字的山都不太大。 照此下去,用不了一周,自己就可以带人搜遍小隐村附近的无名山。 看看西边的红霞,天色也不早了,孙邈带着人下山回村。 今天没找到炽灵花,却打了几只野兔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兰姐做的饼和腊肉虽好,也架不住天天吃…… 回到村里,正瞧见大伙正在村长家前面排着长队,手里或拿着几颗鸡蛋,或拿着一袋糙米,有的捏着几枚铜钱。 一个清瘦的黄袍道人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有个黑布袋,排队的村民正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扔进那个黑布袋里。 村长则陪着笑,站在一旁维持秩序。 “焯,孙哥你来的时候都没这么大谱,那老瘪犊子算个鸡……” “行了。”孙邈及时打断了李四,说鸡不带巴,文明你我他,“人家是别人专门请来治僵尸的,咱们只是路过的客人,瞎吃什么醋。” 李四撇撇嘴:“俺就是瞧那老牛鼻子不顺眼。” 说起来,那人长得确实有些阴鹫,白面薄唇,鹰鼻鹞眼。 老村长见孙邈几人回来了,连忙往前迎了几步:“几位回来啦,今天可还顺利啊找没找到药材” 那清瘦老道一听药材,原本老神在在的样子立刻变了,眯着双眼盯视过来。 孙邈修炼之后对气机的感应也敏锐了许多,此时不动声色,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猎物:“药是没找到,不过打了几只兔子回来,也不算空手而归。” 那老道却坐不住了,起身向孙邈走来:“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守冲散人,这位善信,不知如何称呼啊” “手……手冲散人”孙邈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扭曲。 好,难怪他脸色病态的白,又很清瘦,原来是这个原因。 自己能理解,可惜这是在大安朝,没有戒色的老哥来帮他进步…… 守冲散人疑惑的看向他:“这位善信,莫非认识贫道” “咳咳……安阳城孙邈,久闻道长大名,却没见过,今日真是幸会幸会。”孙邈也不算说慌,他这别致的道号自己的确听过很久了。 守冲散人先是疑惑自己的名号什么时候都传到安阳城去了,跟着又觉得孙邈的名字也有些耳熟。 “啊,莫非你就是那‘回春圣手’孙邈,孙神医”这下轮到守冲散人惊讶了。 “不敢当不敢当。” 牛角山一役,孙邈的名号随着各派弟子、各地修士之口算是在安平县彻底传开了。 只是他依旧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遇见个道士居然都知道。 “孙神医真是年少有为啊,初听人说起,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如此年轻。” “过奖过奖。” 守冲散人笑呵呵的,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对了,刚刚听说孙神医要采一味药材,不知是什么药材啊或许贫道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孙邈也笑呵呵的,十分自然的答了一句:“不过是想挖些山参而已,便不劳道长了。” “呵呵呵。” “哈哈哈。” 二人皮笑肉不笑,脸上笑嘻嘻,心中马买皮。 互相的可疑表现都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但又都不愿意节外生枝,最后没再说什么便分开了。 此时村人沿街掏钱掏物的活动也结束了,那道人一提黑布袋,里面却仍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显然这也是一个另类的储物空间。 “守冲道长,天色已晚,那我等就先进屋去啦僵尸的事情便拜托道长了。”老村长郑重道。 守冲散人微微点头:“既已收你财物,贫道必会解决它们。你们今夜无论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 老村长连连称是,吩咐村人照办。 孙邈见那道人看过来,朝他一笑:“有道长在此,自然手到擒来,我们也呆在屋里好了。” 守冲散人似乎对他的表态十分满意,连带着笑容都真诚了几分:“如此甚好,便将此事交于贫道,管保万无一失。” 带着李四回了屋,等门一关上,李四立刻对孙邈正色道:“孙哥,那老瘪犊子有问题。” 王二根见状连忙识趣的躲去了里屋。 上次看见李四这么正经的样子,还是老韩偷偷记下自己手术过程的时候。 孙邈不禁笑吟吟问道:“何以见得啊” “那老家伙从听见村长说咱是来找药材的开始,便盯上你了,且目光不善。 “后来干脆跑过来没话找话,打听你要找什么药材,定是没安好心。 “没准那老家伙也盯上炽灵花了,不如咱们今晚等他解决了僵尸之患,最放松的时候把他……”李四眯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孙邈没想到李四还有这种细腻心思,果然每个人都有优点。 这李四虽不适合正面搏杀,但要是做些谍报工作,没准也是一把好手。 “呵呵,不错。我也注意到了,不过嘛,要不要动他,还是再等等看。” 这个事儿有些疑点,孙邈想先搞清楚。 那道士上次告诉小隐村的人,有麻烦便去找他。 临走说个客气话,这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留下了具体地址,甚至还是个离小隐村不远的地方。 这就有点怪了,好像提前知道小隐村要有麻烦一样。 到底是他精通卜算,有预知祸福之能,还是另有隐情,必须搞搞清楚。 毕竟无字书上的这句“锄奸扶弱”,扶弱好理解,但僵尸这种单线程的东西,怎么也和这个奸字挨不上边。 “给。”孙邈给李四递过去一张强化土遁符、和强化龟息丹。 李四茫然接过,有些不明所以。 孙邈神秘一笑:“走,跟我去玩尾行。近距离观摩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打僵尸的。” 第一章 老道镇僵尸,挥铲掘坟茔 李四从未有过在土里肆意遨游的体验,尤其这强化版土遁符让人有种周围尽在掌握的感觉。 一时间玩得兴起,忍不住就想去别人家里观赏一下什么叫做“管鲍之交”…… 只是看见孙邈越来越沉的脸色,他这才老实下来。 二人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游离在那老道士大约两丈开外。 按说孙邈只有炼气修为,对气机的感应还没敏感到能感应对方实力的程度,可惜那只是一般情况。 隔垣洞见之下,直接看就能大致评估出对方的实力。 哪怕金丹期、元婴期的修士,在孙邈面前都无法隐藏实力,甚至看上去比低级修士更明显…… 那老道体内的经脉以及真气运转、丹田气海,此时在孙邈眼中便全都一览无余。 看上去,他的实力应该略逊于自己。 每日练功不戳,加上牛角山一番激战,孙邈现在距离炼气后期就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位守冲散人估计也就是刚进中期。 此时他正不断的从那黑布口袋中往外拿东西,香案、香炉,一小沓画好的黄符,铃铛,纸钱、一碗谷子…… 守冲散人点起三炷香,向天三拜,口中念叨几句插入香炉。 之后便静等僵尸下山。 “咴咴儿!” “嗷嗷!” 没容几人等太久,在马匹家畜惊恐的叫声中,僵尸便三三两两的出现了。 似乎是守冲散人燃起的香有吸引僵尸的作用,出现的僵尸对周围的牲畜、房屋全都视而不见,直直便朝他跑了过去。 守冲散人猛的一睁眼,脚下步罡踏斗绕着香案转起了圈子,手中抓起碗中的谷子:“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把那些谷子绕着香案在地上洒了一圈,正好将自己和香案围在了当中。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僵尸们已经来到近前,感受到生人的阳气都显得有些狂乱,可就是不敢跨过那些微微放出白光的谷子。 “呃——啊!” 八只僵尸围在香案周围徒劳的低吼着,挥舞着生有锋利指甲的手臂,看似只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将那老道撕碎,这一步却硬是迈不出去。 守冲散人神色淡定,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拿起提前备好的黄符,运起身法灵活的游走在僵尸们的双臂之间,将黄符贴在僵尸的头上。 看得出,他对这类事情已经很熟悉了。 不过从他躲避僵尸攻击的身法,还有贴黄符的手法上看,只是比较了解僵尸的动作,所以熟能生巧。 真要论起身法的灵活,还有出手的精准与速度,孙邈自信他应该不及自己。 当然如果他只出了几分力,那则要另说,不过这种身手与他的境界应该还是匹配的。 几分钟后,八只僵尸的头上都被贴上了黄符,此时垂着手一动不动,白眼也闭上了,仿佛八具立着的普通尸体。 贴好黄符,守冲散人皱了皱眉:“怎么只来了八个。” 但见周围确实已经没有漏网之鱼了,便拿起桌上的三清铃。 叮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僵尸们集体睁眼,然而并未再试图攻击那老道,反而从香案旁散开,自动排成一列。 守冲散人将其他东西都收进黑布袋,独留下纸钱与铃铛,走到僵尸前面撒一把纸钱:“三魂出窍,七魄抬头,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叮铃铃~ 铃铛一摇,守冲散人当先向小隐村北的山中走去。 僵尸们听到铃声,便也动作僵硬、亦步亦趋的跟在老道身后走了。 孙邈和李四的头,此时突兀的从王二根家门口的地里探出来,还好村人们都睡下了不敢出门。 若是被人看见,怕是要吓个半死。 “孙哥,这老瘪犊子好像还真有点本事,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动手。现在这些僵尸都被他控制了,打起来有点麻烦啊,咱怎么办” “先跟上他,看看他带着僵尸去哪。” 一个武艺稀松的老道,再加上八个黑僵。 还差一步进入炼气后期、混元金刚拳融会贯通的孙邈,再加上48个红豆战士,死了还能再召。 孙邈并不觉得对付他们是件多棘手的事情,他只是好奇这守冲散人想做什么,如果他也盯上了炽灵花的话,那自己跟着他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二人在土中潜行,符咒时间快用尽的时候便更换一次。 如此尾随了那老道大半夜,跟着他来到了这座山的山北。 山北原本山势柔顺,不过在半山腰处却有一处明显的凹陷,守冲散人便驱赶着僵尸来到了此处。 让僵尸们在外面一字排开,防备来人,老道自己则进了那凹陷之内。 孙邈忽然道:“含住。” “……啊!”李四作惊恐状,似又带着一抹娇羞,搭配着他那张脸,颇有“抠鼻如花”的韵味。 啪! “我是说把之前给你的龟息丹含住!” “哦……”李四满心委屈,明明是你说的话容易让人误会好吗 见李四含好龟息丹,孙邈低声说了几句。 李四越听越兴奋,到最后两眼放光的问:“……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太卑鄙了一点”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别废话了,快去!” 李四悄悄的潜向那些僵尸,孙邈则先进入了那守冲道人所在的山凹之内。 这山凹之内空间不小,在靠外的地方立着一块碑,其内部有八个大坑,坑里是盖子已经被打开的棺材。 这八个坑似乎是按照某种特殊的方位排列,看上去似乎不是随意埋下的。 正在此时,孙邈的无字书忽然冒了出来,又是几行墨字写下: 【八星拱月】:特殊格局 功能:若在风水气运上佳之地,月则更佳。若在风水气运大凶之地,月则更凶。 八星拱月那也就是说除了这个棺材,里面应该还埋着一个 而那守冲散人,此时正满脸兴奋的从已经打开的八个棺材盖上,往下摘一种通体暗红,像灵芝一样的东西。 采完这八棵收入袋中,他又小心地走向深处,那有一处尚未破坏的坟茔,一座墓碑立于坟前。 那老道绕过墓碑,自袋中取出一柄铁铲,开始掘那坟冢。 只是他似乎过分警惕这个正在挖的坟,却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八个僵尸此时全都转过了身来,而它们脑袋上原本贴着的黄符,早已不翼而飞…… 第二章 不知讲武德,偷袭老同志 嚓、嚓…… 守冲散人依旧一下下挖着坟,同时眉头紧锁,浑身肌肉紧绷,防备着身下这座坟里的东西突然蹦出来。 八个僵尸被他粗重的呼吸吸引,此时全都朝他的背影走了过来。 坟被挖开了,他看着光洁的棺材盖怔怔发愣:“不应该啊……” 事情至此,孙邈已经确定了,这位守冲散人肯定早就知道小隐村会闹僵尸。 甚至很可能,这些僵尸就是他故意搞出来的。 要不然,他如何知道这些僵尸的养尸地在哪 还这么轻车熟路的就过来了。 大概他所图的,就是那棺材盖上生长的像灵芝一样的东西。 难怪他一听自己也是来找药材的就如此紧张,恐怕他是误会自己要来抢这些玩意了。 就像自己也误会他是来抢炽灵花的一样……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不明白了,那些僵尸,为什么之前在小隐村表现的那么奇怪呢 正想着,那边守冲散人耳朵一动,猛然回头,终于发现了逼近的僵尸。 而那八只僵尸也猛然提速,低吼着冲向了他。 “怎么会!” 自己亲手贴上的符咒呢 守冲散人惊慌失措的掏出三清铃,猛地摇了几下。 只是少了符咒配合,铃声只能震慑僵尸,稍微迟滞一下他们的攻击速度,却再没有了操控他们的神奇效果。 孙邈见此先是退出了山凹之外,而李四则反而潜入了内部。 两人交错之时,孙邈示意一切依计行事。 来到外面,孙邈以那块石碑作为遮挡,钻出了地面。 月朗星稀,石碑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双眼漫无目的扫视着碑文,而后心中计算着时间。 可是看着看着,孙邈却皱起了眉。 「杜天仇将军墓」 这个标题槽点太多了,他一时不知该从哪吐起。 首先,这一个天然的山凹,里面棺材直接简陋的一埋…… 若此人真是将军,哪怕只是个杂号将军,也不至于葬的如此草率 比如安阳城沈家的沈从武,只是个校尉,沈家修的墓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啊。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这地方可是养尸地啊…… 哪个将军死后会让人把自己葬在养尸地 僵尸这种东西一旦形成,那便是永不入轮回的宿命,选墓地选在养尸地,这是和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只是还来不及细看碑文,里面的打斗声已经渐趋激烈。 不能再等了。 孙邈暂时放下石碑的事,走出来故意大声道:“何人在此打斗” 守冲散人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心中顿时一喜,他那袋子比储物扳指要差一些,必须探手进去才能拿出东西。 此时他被八只黑僵围攻疲于应付,稍有不慎就要受伤挂彩甚至性命不保,根本没机会去拿袋中符箓。 倘若能有人帮自己拖个一时半刻,等他将符箓取出,这区区八只黑僵又算得了什么 大半夜敢来这种地方,听见打斗还往前凑的,想必也有点本事。 心思电闪之间,守冲散人立刻高声道:“不知哪位道友至此,可否助贫道一臂之力!” “这个声音……道长可是守冲散人我是孙邈啊,你怎么了” 发现是熟人的守冲散人心中大喜,连忙疾呼:“孙神医!僵尸失控,速来助我!” 话刚喊完,稍有分神的老道立刻被僵尸划破了身上的道袍,好悬没有给他撕层皮下去。 “道长莫慌,我来助你!” 孙邈高呼一声,一个箭步跃入战团,连拆带挡,将四个僵尸圈入自己的攻击之中。 此时亲身体会,他就发现了黑僵的特点,他们力量极大、身躯坚如磐石。 坚持药浴药补、打熬身体的孙邈,抗击打能力在同期修士中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力量也不弱。 但若只论这两方面,显然黑僵更强上许多。 然而这些僵尸关节处极不灵活,攻击都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并没有什么高明的变化。 稍微交手几合就摸清了路数,若孙邈混元金刚拳柔字诀施展到极致,别说四只,同时应付八只也足以自保。 只是他仍然表现得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甚至衣衫袍袖也故意让僵尸们撕出了一个大口子。 围攻的僵尸少了一半,守冲散人那边的压力大减。 叮铃铃~ 再度以真气催动三清铃,铃声响过,所有僵尸动作都滞了一拍。 他趁此当口一矮身,从一只举爪插过来的僵尸腋下穿过,回身一脚将其踹的踉跄,借力闪到一旁,连忙探手向那黑布袋中抓去。 摸出一沓黄符,守冲散人心中大定,此时那四只僵尸再次扑来,他正欲迎上前去将它们一一制服,忽然左脚却被抓住了! 正在前冲的当口,支撑脚突然被人往后一拽,顿时失了平衡。 守冲散人眼看就要跌倒,再看看四只近在眼前的僵尸,闻着它们散发出来的恶臭,只觉一股凉气从尾骨蔓延了上来。 是谁谁偷袭我 生死关头,他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 右腿收回,团身稳定重心,同时人未落地手中三清铃一摇,几只僵尸的攻势再次被阻。 砰的一声,老道单腿撑地,额头上青筋暴突,双手死死攥着三清铃和符箓,硬是没有让自己摔倒。 正要顺势来个懒驴打滚,彻底化解危机,忽然只见一袭白袍的人影朝自己跌了过来! “道长小心!快躲开!” 那身影却正是孙邈,此时胸前衣襟上沾满了血迹,嘴角也是,显然是受了僵尸重击伤的不轻。 都被打吐血了还关心自己的安慰,多好的人呐。 之前对孙邈突兀出现于此的那点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可我他妈躲得开吗! 守冲散人才刚刚调整好姿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孙邈砸了过来。 只来得及运起真气护体,砰的一声,孙邈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唔——!”守冲散人一声闷哼,二人当场滚作一团,倒是暂时滚出了僵尸的攻击范围。 孙邈焦急的扶起老道猛摇:“道长,道长你怎么样!” 老道被砸得七荤八素,饶是有真气护体也不能完全挡住冲击,此时再被一顿摇晃,只觉得胃里阵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别、别摇了,我没事!”守冲散人默默调息,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可忽然又感觉脖子上传来刺痛。 老道立刻警觉的侧身躲开,可惜已经迟了,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阵极其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 “你、你……” 守冲散人哆嗦着指向手里尚拿着针筒的孙邈,终究没等说出下文,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孙邈丢掉注射器,一把将老道扛在肩上:“唉,其实我也不想搞这么麻烦,问题是万一你有点什么压箱底的绝技啊、法宝啊、同归于尽的招数啊……也挺危险的,你说是” 可惜,此时正像头死猪一样被扛在肩上的老道,自然是无法再回应孙邈的风凉话了…… 第三章 昨日座上宾,今日椅上囚 孙邈胸前的血迹,那自然不是他的血,是用斡旋造化变出来的。 其实有点浪费,不过为了最大限度打消这老道对自己的怀疑,做戏还是要认真一些。 几只僵尸被鲜血吸引,齐齐朝孙邈的方向追了过来。 两张强化轻身符贴上,孙邈和李四带着昏过去的守冲散人一溜烟就跑了。 僵尸原本对生人气息十分敏感,就算跑到村子也会追过来。 只是尾行这老道本就已经浪费了大半夜,等孙邈带着他出了山,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感受到即将初升的太阳,追到一半的僵尸们立刻放弃,纷纷返回了墓中棺材里。 孙邈二人一路疾行,比去时快了许多。 冬日能做的活计不多,但小隐村的村民们大多还是天没亮就起了床。 大家不放心,都想知道僵尸之患解决了没有。 旭日初升,两个人影高速靠近村子。 这次还没等那土狗开始叫,孙邈便已经到了近前,那土狗很干脆的夹着尾巴趴了下去,狗头埋进爪子里一动不动。 还是早起要去给孙邈等人的马匹喂料的王二根,看到了归来的两人,嗯……肩上还扛了一个。 嗯我去,孙神医肩膀上那个不是守冲道长吗 他连忙放下草料,急火火的跑了过来:“孙神医,发生什么事了守冲道长受伤了” 李四冷笑一声:“呵,去让你们村长把人召集起来,孙神医有重要事情宣布。” 王二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按照吩咐去了。 一刻钟后,众人再次在村长家门口聚集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听说是孙神医有重要事情要说。” “我看见了!是他扛着守冲道长回来的,该不会是道长除僵尸发生意外了。” 众人正在乱哄哄的交头接耳,站在村长家门口的孙邈举起双手向下压了压。 嘈杂声渐渐消失,大家都茫然的抬头看过来。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孙邈拍拍手,身后两名红豆战士将已经“料理好”的守冲散人抬到了人前。 椅子还是他昨天坐的收受全村财物的那把,但整个人的样子和昨天比可是天差地别。 歪着脑袋闭着眼,胸口贴着两张醒目的黄符,搞得他自己倒像是被制服的僵尸一样。 嗡—— 见到守冲散人变成了这副样子,人群再度骚乱起来。 那黄符倒不是他用来镇僵尸的,一张是孙邈军功换的定身符,另一张是为了以防万一赠送他的斡旋造化加强版。 老道现在镇静药劲儿还没过,仍旧睡得香甜。 定身符并不会影响人的呼吸和说话,当想审讯的时候,却是比镇静药、肌松药都有优势。 其实孙邈一开始也想过给他用“吐真剂”,前世最早发现的吐真剂其实就是东莨菪碱。 这种药和孙邈曾经给沈家小公子用过的山莨菪碱有些类似,也具有改善微循环等作用。 但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便是能够抑制人的大脑皮层活动。 人的意识有三重,主观意识、潜意识、无意识。 吐真剂的作用原理便是最大限度压制人的脑皮层活动,让被审讯的人靠潜意识作为主导回答问题。 但这也会带来其他麻烦,比如潜意识也包括幻觉、梦境和很多光怪陆离的臆想,这些都会大大干扰回答的真实性。 所以传得神乎其神的吐真剂,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用。 若是用斡旋造化强化,增强了压制皮层的功能,那这个弊端反而会更明显。 所以孙邈选了简单粗暴,但准确性更有保证的方法。 “弄醒他。” 孙邈一开口,骚乱的人群再度安静了下来,然后人们就见一个战士淋了半桶水,面无表情的走到了那张椅子旁边。 哗啦! 围观的村民看得直嘬牙花子,这可是冬天啊,那半桶凉水兜头浇下去……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守冲散人被冷水一泼,支棱一下就睁开了眼:“啊啊!怎么了!这是哪!你们……阿、阿嚏!” 浑身湿漉漉的老道,猛然发现自己明明动不了,连甩甩湿透的头发都做不到。 之前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立刻悲声道:“孙神医,贫道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此来特为除去小隐村僵尸之祸。 “你不帮我便也罢了,为何要在我即将成功之时偷袭,害我功败垂成你便这么想让这些无辜村民遭祸吗!” 老道士说得情真意切,悲愤无比,到最后连眼圈儿都红了。 不仅说得周围村民目瞪口呆,胸中气闷,就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可惜孙邈却丝毫不为所动:“打,打到他愿意好好说话,说实话为止。” 一名红豆战士面无表情的走到守冲老道跟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干净利落,好听就是好脸。 “你、你枉为正道,枉为悬壶济世的名医,居然如此折磨于我!你和这小隐村到底有何仇怨,真要他们被僵尸杀绝吗!” 孙邈揣着手,淡淡道:“加大力度。” 啪! 老村长看的嘴角直抽抽,有些畏惧的上前道:“孙……孙神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位孙神医明明十分和气,虽然御下有些太严,手底下的护卫晚上都不能休息……但那好像也是为了让村民不用给他们腾房子。 看上去不像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呐 “倘若这位守冲道长有什么得罪孙神医的地方,您看在我们一村老小的安危上面,便放过他。” 周围的村民也大多面有不忿,听守冲道长的意思,僵尸之患马上就要解决了,这孙邈却忽然杀了出来。 不但让守冲道长功亏一篑,居然还把人抓来施暴。 为什么啊我们给你地方住,照顾你的马匹,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现在这出算怎么回事 守冲散人微微露出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正道之人最是珍惜名声,今天只要坐实了孙邈的恶行,对方倘若敢杀了自己,从此名声就算臭了。 老道想的挺好,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他现在是在孙邈手里,被人家随意拿捏的处境。 周围的村民也不是有能力强行插手的修士,看着红豆战士明晃晃的刀,没人敢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于是…… “加大力度。” 啪! 老道瞬间鼻血长流。 吩咐完红豆战士,孙邈转头看向村长:“老村长,我们一行来此采药,多蒙收留,提供便利,孙邈铭感于心。”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朗声道:“诸位便是没请人来,我也打算为此地的僵尸之患略尽绵力,又岂会蓄意破坏” 村民们面面相觑。 老村长不解道:“那孙神医这是……” 孙邈一指正鼻血飞溅的守冲散人:“此人昨夜镇住僵尸之后,便带着它们径直回了僵尸的养尸地,路上半点犹豫也无。倘若他与僵尸之事无关,又怎会如此轻车熟路 “而且,收你等财物,借此事传个好名声出去这些还在其次。这些东西才是他想要的” 说罢,孙邈一抖手中的黑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八朵像灵芝一样的暗红色植株。 “棺材菌!”老村长却是有些见识,认出了这些东西。 也对孙邈的话信了大半。 这棺材菌顾名思义,便只生长在养尸地的僵尸棺材上,那守冲散人确实去过养尸地。 他昨天才刚到小隐村,若说是收服了僵尸之后才现去寻找的,那这么快就找到,也未免太巧了些。 反倒是如孙神医所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地方,才更合理一些。 甚至……老村长想到了几年前村子为什么要请他来,登时脸色一变。 莫非,这几只僵尸是他故意养的那养尸地……难道会是那里 “加大力度,打到他愿意说实话为止。” 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老村长却不再为他求情了。 第四章 借尸填人欲,辣手显仁心 “停!停!别打了,我说!”守冲散人原本白得有些病态的脸,此时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眼见装是装不过去了,他终于大声呼喊起来。 “停。” 孙邈一声令下,红豆战士停止了掌掴。 让守冲散人稍微缓了缓,他这才走过去,心念一动,听诊器出现在了手上。 孙邈朝疼得龇牙咧嘴的老道微笑道:“这就对了,我这个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只要你肯实话实说,就不必吃这苦头。” 你讲个黄瓜的道理啊! 守冲散人听了心中气得直骂娘,只是形势比人强,他还是只能小心翼翼道:“贫道晓得了。” 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孙邈把听诊器按在了守冲散人胸口:“现在我问你答,第一个问题,那些僵尸原本便是你养出来的,是不是?” 守冲散人眼珠乱转:“不……不是,贫道之所以能找到那养尸地,其实……” 孙邈已经把听诊器收了回来,冷着脸走开:“接着伺候!看来这位守冲道长还是没享受够。” 啪! “啊!我、我说的是实话啊,你这是屈打成招!”守冲散人叫起了撞天屈,可惜孙邈理都不理他。 村民们看了那些棺材菌心中起疑,此时也都不再多说什么了。 无视老道的呼喊,又打了几巴掌,孙邈才淡淡道:“你所言是否属实,我自有分辨。这么大岁数还长着满口牙也不容易,少耍花样对咱们都好。” 随着红豆战士又一记掌掴,果然一颗牙飞了出来……守冲散人脸也肿了,此时还顺着嘴角流血。 “别、别打了!我说,我说实话了,全都说!”守冲散人声音带着哭腔,心中悲苦。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把别人骗得团团转。 即使有人事后察觉,他也有的是说辞,甚至趁机把对方再骗一次! 几时见过这么不讲理,又穷凶极恶的家伙? 孙邈再度走了回来,看着守冲散人的眼睛:“后边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我说了,我自有办法分辨你话中真假。倘若你再耍花样,可就不是扇嘴巴这么简单了。” 魔道!他哪里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名医,这做派分明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 守冲散人心中呐喊着,却是真的怕了。 眼瞅着孙邈又把那个奇怪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胸口,他忽然恍然大悟,这个东西定然是能分辨真假话的法宝! “我问你,那些僵尸到底是不是你养出来的?想好了再说。” 意识到孙邈可能真有分辨之能,守冲散人心如死灰,沉声道:“……是,那些僵尸确实是我养出来的。” 哗—— 此言一出,村民们又再次议论起来。 “僵尸居然真是他养的?” “可是……这会不会真的是屈打成招啊,守冲道长为什么要养尸害我们啊?” “你前面没听孙神医说吗?为了那些棺材菌呗!妈的,这该死的老货,枉咱们这么信任他,居然害咱们!” 有部分人尚对守冲散人的招供存有疑虑,但也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骂上了。 “你为什么要在小隐村附近养尸?”孙邈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这里山高皇帝远,又罕有修炼资源产出,天谕司和正道宗门的人都不会来,很安全。”守冲散人看看孙邈,见他仍在等着下文,无奈道,“而且这附近正好有一个极品的养尸地,守着村里的人畜,僵尸也不会缺了血食。 “到时僵尸养成,我收入麾下便是不小的战力,而且还能收获棺材菌。像这种极品养尸地长出的棺材菌,炼成丹药既能助我修行,还能极大的增加寿元…… “这村子死些人,喂喂僵尸,我再出面把僵尸带走。便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他们还能帮我传个好名声,日后就算带着僵尸出现,也不会有正道人士与我为难了。” 可惜没想到遇到你这么个半路杀出来的魔头!该死的! 最后一句守冲散人当然只敢在心中想想。 从听诊器里听到这话,孙邈也只是嘴角一勾,将死之人的吠叫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这下人群算是彻底炸锅了。 “好啊,我们全村人把省吃俭用的钱财、过冬活命的东西都给了你,却居然是你要害我们!” “这次要不是孙神医恰巧来了村里,识破你的奸计,我们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你这个臭牛鼻子,心让狗吃了的腌臜货!我、我他妈打死你。”一个村民忍不下去了,捡起一块石头便丢了过去。 “哎呦!” 扔的还挺准,那石头直勾勾砸在了守冲散人的脑门上。 “对!打死他!” 愤怒已极的村民纷纷捡起石头丢了过去,孙邈连忙退到一旁,免得殃及池鱼…… 原本普通定身符并不影响守冲散人调集真气护体。 可孙邈还给他贴了个强化版……在强化定身符的作用下,他的真气运转也变得极为缓慢。 无论是刚刚的掌掴,还是村民的石头,他都只能靠肉身硬抗, 此时已是被砸的鼻青脸肿满头包了。 “哎呦哎呦,别砸了,别砸了!是贫道对不住你们,饶了我……唔!” 正求饶的守冲散人被不知是谁扔的石头丢进了嘴里,当时便被噎的直翻白眼。 孙邈看的也一愣一愣的,卧槽,超高难度空心儿三分球。 村民的石头攻势暂缓,倒不是怕他被石头噎死,而是附近的地面上实在找不出整块儿的石头了…… 孙邈眼见那老道被噎的已经嘴唇发青,连忙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掌心劲力微吐。 “噗!咳咳咳……”老道嗓子里的石头这才被拍出来,两行浊泪当时就忍不住流下来了。 番茄 想他守冲散人出道50余年,便是刚开始炼尸养尸,被灵剑山庄弟子发现追杀那些年都没这么惨过…… 遇见这孙邈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孙邈救他倒不是发了什么恻隐之心,这种祸害尸体,利用死者害人的玩意儿,他压根没当成人看。 谁家都难免有亲人过世,想必任谁知道有人利用自己至亲的尸体养僵尸害人,让自己至亲之人永堕六道之外,不入轮回,都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只是话没说完,还不能这么早送他上路。 刚想继续问话,老村长却走了过来,呼吸粗重,气得直哆嗦的手指着那守冲散人道:“说,你说!你嘴里的养尸地……是不是当年杜将军下葬的地方?!” 孙邈看着莫名激动起来的村长,心中一动,立刻想起来那座刻着“杜天仇将军墓”的石碑。 那座简陋的坟冢,竟然真的是将军墓? 第五章 当年蒙君赦,此世报君恩 见那老道不说话,孙邈冷冷道:“还不快说,非要试试我的手段?信不信我能连捅你三十几刀,却让你只受轻伤?” 守冲散人只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毫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真能干得出这种事。 “是……下葬的地方,就是养尸地,而且是极品养尸地。” “你……!”老村长指着他浑身颤抖,忽然一口气没顺过来,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孙邈手疾,一抄手便接住了他。 “村长!” 村民们呼啦啦围了过来,各个神色慌张。 孙邈连忙检查,老村长呼吸粗重,心律不齐,时有较长间歇,脉搏充实、圆滑流利、如珠走盘,瞳孔反射尚可,四肢肌张力正常,双脚巴氏征阴性。 嗯,至少不像突发的致命性心脑血管病。 只见他手一张,斡旋造化发动,一个水银血压计凭空出现。 给老村长测个血压,200/105hg。 看来是气得高血压,引发心律失常、心跳长间歇,从而造成短暂脑供血不足,最终发生晕厥。 这个好办。 再度发动斡旋造化,一个白色药片出现在孙邈掌心——卡托普利。 把老村长的嘴巴掰开,将药片置于其舌下含着,并缓缓将一缕微弱的真气渡进他体内,梳理紊乱的气脉。 卡托普利作为短效降压药,起效迅速,吸收效率高,就算直接吃一般15分钟也起效了,而舌下含服还会更快。 舒解血管紧张,降低外周阻力,还能抑制肾上腺分泌醛固酮等等,通过调节人体内分泌起到保护心脏的作用。 更不要说这还是强化版。 药片含化,再加上一丝真气相助,不过片刻之间老村长就悠悠醒转过来。 “村长醒了!” “太好了,孙神医真不愧神医之名啊。” “村长你感觉怎么样?” 村民们一阵激动,然而老村长对周围人们的言语似无所觉,仍然死死盯着椅子上的老道。 突然间他鼻子一抽,表情扭曲,放生痛哭起来:“杜将军呐——啊啊啊……老头子对不起你们啊……” 老人家哭到伤心处,忍不住以头抢地,捶腹擂胸。 孙邈看的眼角直跳,幸亏吃了药,不然血压非一路飙到220以上不可,万一再把老人家脆弱的脑血管干崩,到时来个脑出血可就乐子大了。 连忙同村民一起好言相劝,顺便一脚把那老道踹在地上,将老村长扶坐在了椅子上。 “老村长,有什么事情你就说,我既然将他抓到这里,这件事自然是要管到底的。”孙邈温声道。 老村长闻言这才渐渐收了哭声,强忍悲痛,转过身来就要给孙邈磕头。 自己一把将他扶住:“哎,能帮的我一定尽力,您别这样。” 老村长见孙邈一双手掌看似偏瘦却稳如泰山,自己这头无论如何都磕不下去,方才作罢。 定了定神,缓缓道:“……孙神医,你有所不知,你瞧我村里这些人,可看出什么不同之处?” 孙邈举目扫视过去,村民们一张张脸,多是老弱妇孺,少有青壮男丁,而年老的同样以老妪居多。 现代社会中,这种景象在农村十分常见,年轻人进城打工,村中多是老人与留守儿童,所以刚开始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这是大安朝的村子啊? 一个需要大量壮劳力的农耕文明,这年头又不兴进城打工,怎么会是这种人员结构? 见孙邈已经发现异样,老村长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我等本是前朝武将之后,先祖当年战乱时也曾不乏杀降斩使之举,后先祖兵败被俘,本以为定然是株连满门的罪名。 “哪知道本朝先皇宽厚仁德,其言先祖也是为主尽忠罢了,最后非但不杀先祖,见他无意改投新朝,还赐了这块地方让先祖携族人隐居。 “先祖感念先皇大恩,虽早有不事二主之誓不能违背,但也立下祖训,叮嘱后人应不忘先皇恩义。若逢有战,族中男子凡有子嗣者皆应投身军旅,报效皇恩。 “我等后辈子孙不肖,不具先祖之能,然祖训所言,莫敢忘之。近百年来大安朝边疆不靖,我等代代尽起族中男丁投军,上报先皇之恩,下全先祖之义……咳咳。” 老村长说的激动,气息紊乱,孙邈又给他度了一缕真气过去。 “多谢孙神医。杜将军……杜天仇那孩子,颇有先祖之风。虽然父母早亡,习文练武却比同龄孩子更加勤奋,也更加聪颖。 “十六岁那年,他还未等娶亲生子,便带着十几个村中少年,到北疆投军去了。也是得贵人相助,竟是一路做到了大安朝的定远将军。 “只是三年前,终究还是不幸战死沙场,朝廷派人带了抚恤金,将杜将军和当初的同村少年尸体一并发还,叮嘱我等好生安葬便离开了。 “杜将军举目无亲,当时我们商议之后,决定请个高人,找一处风水上佳的地方将其厚葬。当时这邪道在清阴县颇有名声,我们便将他请来看给杜将军等人看看风水……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这邪道骗走了杜将军等人的抚恤金,还说墓葬奢华徒惹那盗墓倒斗之人觊觎,不如把钱花在堪舆定穴,让墓穴藏风聚气上更好。 他们正好九具遗体,等寻到风水极佳的地点,再给他们布一个八星拱月的格局,管保杜将军等人往生到那极好的人家,世代富贵荣华…… 孙邈听得眉头紧皱,怒气勃发,不过也有些疑惑:“似这种正牌将军,又是因为报国征战而死,不都应该由朝廷按照相应的规格厚葬吗?怎么只把遗体发还回乡,给了笔抚恤金就走了?” “这……”老村长沉吟了一下,“或许朝廷也有朝廷的考虑,老朽当年倒是问过那护送遗体的官兵,只是他们也都三缄其口。我们这等升斗小民,又哪敢再多言。” 孙邈见老村长状态平稳许多,便走向那倒在地上的老贼。 李四从刚刚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跑过来偷偷给他命根子上来了几下狠的……此时他正疼的顺颊流汗,脑袋上青筋凸起。 抓住他的头发将其提起,孙邈似笑非笑道:“风水极佳的地点,你来和我说说,那是个什么风水啊?” “孙、孙神医……” “说!”孙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是是,那里地势高而不险,弯曲延长,山势柔顺,风水里有一种专门的称呼,叫做‘文曲’。 “但半山腰上的那处凹陷,像是俊脸上戳个窟窿,便叫作‘破面文曲’了……也就从风水宝地,变成了第一等的养尸地。” 手里提着那老道,孙邈道:“诸位,他的命暂且寄下,我还要拿他祭奠几位将军。咱们先趁着人齐,把他的财物分一分,当初吃进去多少,今天让他加倍吐出来! “至于那僵尸之患,我来帮你们解决。” 第六章 翻手洒钱粮,覆手惩邪道 村民们一听立刻齐齐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能分到多少钱财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妖道有了报应,僵尸之祸也有孙神医帮忙解决。 大家伙一口闷气能出,又看到了生活的期望,心里畅快。 说干就干,孙邈立刻拿过那老道的黑布袋子。 【储物袋】:玄门道具 功能:空间五丈见方,当使用者探手其中时可连通神识,意念集中可感应、存放、调取物品。(无禁制,不可识别物主) 品质:黄阶上品。 没想到这储物袋居然比自己的中级扳指空间还大,只不过因为拿东西不方便,无字书评价的品级不高。 探手其中,孙邈感应了一下,露出一抹笑意。 似这等朝不保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人,有什么好东西全都习惯随身携带,这一下算是全交代了。 “来,先去搬几个米缸出来。” 孙邈一声令下,村民们都兴高采烈的去自家搬米缸。 有个妇人家里孩子多,还都是半大小子,她除了米缸,每个孩子手里还拿着锅、碗、麻布袋子…… 妇人有些惭愧,低着头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不过众人对她家情况知根知底,都只是善意的笑笑,并不介意。 让红豆战士们帮忙把米缸一字排开,孙邈举起布袋高呼一声:“粮食来喽!” 哗哗——! 黑布袋子中,奶白色的糯米粒开始不停倾泻而出! “哦——!” “哈哈哈,有粮食喽,有粮食喽!” “娘……我饿了。” 孩子们兴奋的欢呼,高兴的直跳脚,有的已经开始盯着粮食流口水了。 大人们表现的虽然还算矜持,但那一双双激动的眼睛,也将他们的心情表露无遗。 那家中养了五个半大小子的妇人,此时已经掩面哭了起来。 今年家里下蛋的母鸡被僵尸咬死,存粮也不多,她已经不知道这个冬天要怎么养活这几个孩子了。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孙邈看着那一张张溢满了幸福感的脸,也不禁露出微笑。 这老道采买这么多糯米,大概是用来对付僵尸的,买的好啊。 眼见最后一粒糯米倒出,还剩下两个矮缸没装满。 孙邈大手一挥,心念一动,自己手中当初那个得自张松的初级储物戒光芒一闪,大把的稻米、红豆再度倾泻而下! 这人呐,穷日子过怕了就爱随身存点粮食。 现在看来这也真是个好习惯。 至于红豆,给了他们也不要紧,光自己腰间袋子里的红豆,就够召唤好几百人了,用不了那么多。 “哎哎,孙神医,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村长见状慌了,连忙上前。 大家都看的出来,这完全是孙邈自己的存货。 “孙神医,使不得,您快收回去啊。”众人纷纷劝道。 “我们轻装快马,等找到炽灵花,不需几日便能回城。干粮早已备齐,这点粮食不算什么。”孙邈含笑道,“这会儿高兴,你们都不许扫了我的兴致。” 他现在穷的光剩钱了,安阳城物资丰富,这点粮食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可对这个被封在山里,吃穿全要自给自足的小隐村来说,这便是活下去的希望。 众人纷纷下跪叩拜,任他怎么说也不肯起身。 …… 粮食分完,众人才刚搬回家,孙邈又道:“接下来分钱!” 还有? 孙邈那边分的兴起,村民们却懵了,老村长连忙道:“孙神医,我们不像你本领高强,出不去这山坳。 “你给我们钱财,我们也无处花费,以老朽看,这钱财便不用分给我们了。” “是啊孙神医,我们拿了这许多粮食,加上原来存的,省着点吃过冬肯定够了。钱您留下。”王二根也跟着劝道。 躺在地下,命根子阵阵疼痛的守冲散人心中悲苦。 焯,你们在那推来推去的干吗呢?那他妈都是老子的钱,呜呜呜…… 修行讲究个财侣法地,且不提炼丹炼药,就他修行这炼尸养尸之术,每日便少不了开销。 这些年虽然大部分花掉了,但就算剩下的,也足够小隐村花销一阵,起码能撑到再有东西出去卖。 对村民们的劝说,兴致正高的孙邈哪听的进去? 钱算什么,他穷的就剩钱了,守冲散人这点儿他还真看不上。 他也没把什么金银珠宝的倒出来,这些东西只能给这个多是老弱妇孺的村子招灾惹祸,他们根本花不出去。 所以他只往外倒铜钱,大布袋口子敞开,哗啦啦的铜钱往下掉,看的村民们眼珠子都直了…… 大型分赃活动一直进行到了晌午,可谓是见者有份,人人尽欢。 除了守冲散人。 而且分完钱之后,孙邈还说了一句让大家惊喜不已的话:“山坳里那些乌鸦,我能解决,以后你们想出山直接走山坳就行。” 那些乌鸦,大概是被养尸地所养僵尸的死气吸引,从三年前便开始陆续来此,越聚越多。 自己到时靠着降龙伏虎直接便可以将它们带走,完全不费事。 小隐村的村民们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只是牢牢地记下了孙邈这个名字,和这个年轻人俊朗阳光的样子。 报皇恩,那是祖训,百年来几代男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报的差不多了。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孙邈才是近在眼前的大恩人、活神仙。 他们什么都没有,或许这辈子都还不了这份恩情,但他们仍然要记在心里,像当年传祖训一样代代传下去。 倘若什么时候孙邈有需要,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东西都分完了,剩下的一些法器、道具之类的玩意,孙邈便自己留下了。 其中还有两本书,《炼尸三要》、《奇方》,想来是他炼尸的法门,和炼制丹药的方子。 暂且收入囊中,留待回头再说。 分赃大会圆满闭幕,村人们粮食大丰收,下午高兴的给孙邈办了一场宴会。 会上少男少女围着篝火跳起前朝舞蹈,老村长兴之所至,吟唱了一首颇有气势的前朝战场诗歌,别有意趣。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饮食是粗茶淡饭,这些表演对习惯了各类现代高科技演出的孙邈来说,也简单的不行。 但这种欢愉,淳朴的氛围,却是他多年不曾感受过的了。 上次有这种氛围,还是大学毕业在操场上同学们载歌载舞,在外面的小狗食馆子喝得烂醉的时候。 当然,高兴之余孙邈也不忘给老道长换个新的定身符贴上。 李四则时不时的拿大脚丫子给他踩背,舒筋活血,可谓是服务十分周到,就是力度可能稍微大了一点点。 ……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太阳眼看着便要下山了。 孙邈见时间差不多,起身道:“诸位父老,接下来孙某还有个重要节目,可惜画面估计有点刺激,而且还有点危险,我便不邀请你们了。” 众人一阵哄笑,都知道孙邈是要送那老道去祭奠将士了,顺便解决僵尸之患。 孙邈提着已经只剩半条命的守冲散人,赶在太阳彻底下山之前,带人再次回到了那处墓地。 第七章 论是非曲直,舒不平之气 第二次来到此处,再看整个山形地势,确实如这老道所说。 原本和缓灵秀,如同俊美面庞一般的山势,却因为这处巨大凹陷,而变得极不协调。 “孙神医……你看,贫道该说的也都说了,东西你也都拿去分了。是不是可以不杀我?” “可以啊。” “贫道从今以后定会洗心革面,你又何必赶尽杀……嗯?可以?!”守冲散人大喜过望。 “是啊,我可以不杀你。”孙邈正在认真的看着墓外的石碑,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他的话。 这块石碑上简单的刻了这位杜天仇将军的事迹。 佑丰二年,十六岁的杜天仇赴关内道北疆投军,从小兵做起,在边疆战事中屡屡立功。 赢了是小兵中的vp,输了是小兵中的svp。 由于武力值突出,被上官看上做了个小小的伙长,将与他同村来的十几个少年交由他统领。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但凡有命令,别人能完成就不错了,他这一伙人却总能超额完成任务。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会思考,往往能大致想到上面这道军令是为了什么。 只要上官没有对完成形式做出明确要求,他就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除了结果一致,过程往往已经和上官的设想大不一样了。 既不违抗军令,还把取得的成果都归结到上官领导有方,用兵如神,自己只是奉命行事…… 这样的兵谁不喜欢? 于是杜天仇就开始了自己开挂一般的军旅生涯,从伙长到队长,从队长到营长。 官儿越大,立的功就越大,还会做人。 功名都给上面人,实惠都给下面人。 他只要两样东西,人心和兵权。 很快他便在朝中崭露头角,被人看中提拔。 佑丰十二年,十年的时间,年仅二十六岁的杜天仇从一个消耗品小兵,一路升到了朝廷的正五品定远将军。 作为一个朝中无人的纯草根儿,这履历堪称军中奇迹。 手握边疆军权,一时间风头无两。 坐上将军之位的杜天仇表示,他来边疆投军,就为了三件事。 打蛮子、打蛮子……还是他妈的打蛮子。 军马不够战阵来凑,杜天仇结合先祖兵书再加上自己改良,发明了大安朝边军威震塞北的叠翼阵。 同时在武器军械方面,发明或者改良的专利也不计其数,比如弓弩在他的改良下就大大提升了射程和威力。 在此基础上,叠翼阵应运而生,长矛阵加强弓硬弩,接敌时两翼轻骑兵收拢后撤,像一对叠起来的翅膀,故名叠翼。 几番交战,甲胄简陋的北蛮子骑兵冲锋对上杜天仇的步兵军阵占不到丝毫便宜,甚至在强弓硬弩下损失惨重。 可一旦想利用机动性后撤,两翼的轻骑兵立刻展开追击缠斗,也不硬打,只牵制对方等待自己的步兵阵赶到。 自从杜天仇当上将军,北蛮子很快便陷入了打不过、跑不掉、绕不开的窘境。 屡次创造了以步克骑的神话,而且战损比极其夸张。 孙邈看着他的辉煌战绩,也想起了自己民族历史上的诸多英雄将领故事,一时间看的热血沸腾。 然而碑文就在此处戛然而止,最后一年发生了什么,碑文只字不提,只以“佑丰十五年,殒于沙场”匆匆结尾。 再结合遗体只被发还,而没有按照规格厚葬,官差对此三缄其口,孙邈便脑补出了不少现实中的案例。 岳武穆、戚继光……等等功勋卓着却下场凄凉的一代名将在他脑中闪过。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最后一缕阳光正飞速退去。 孙邈提着守冲散人问道:“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昨日来到小隐村之前,有没有对这墓中僵尸做过什么?” “没有啊……贫道一直在等他们主动来求,也怕时常过来被人发现,昨日之前并不曾来过墓穴。” 他这么问是想看看僵尸不杀屋中人,到底是外力干预,还是它们自发的行为。 对这个答案他心中有数,守冲散人巴不得喂饱僵尸,又怎么可能让它们不去动屋中村民。 如此看来,这倒是这些僵尸自发的行为。 或许这些短暂一生都在保土安民的边疆将士,即便死去化为僵尸,也不愿对自己保护了一辈子的百姓下手。 更不要说这还是他们长大的故土。 只是仍有解释不通的地方,生前有原则的人多了去,人化作妖魔诡异之后,想保留便能保留这份原则和坚持吗? 哪来的这等便宜美事。 可为什么偏偏他们就做到了呢? 暂时压下疑问,孙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杜将军怎么死的?最后一年发生了什么?” 被折磨一天的老道都快哭了:“孙神医啊,我只是个修些旁门左道的炼气士,像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唉……”孙邈叹了口气,对此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只是看起来,这大安朝似乎也多得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远没有自己在安阳城感受到的和谐稳定。 黑夜彻底来临,面前的墓穴中传来咣咣的声音,那八口拱卫将军冢的棺材开始晃动起来。 眼见孙邈似乎并没有给自己取下定身符的意思,守冲散人有些慌了:“孙神医,你既无心杀我,何不赶快将我这定身符取下?贫道也好为神医效犬马之劳,帮忙制住这些僵尸啊?” 孙邈不紧不慢的含上一枚龟息丹,又递给身旁李四一枚,这才开口:“说起来,你其实也没得罪过我。这小隐村的村民,也不是我的家族亲眷。” “是啊是啊。倘若有孙神医的亲眷在此,借贫道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呐。” 守冲散人心中大骂不已, 敢情你还知道啊? “所以我只是看着不爽而已,以前看着不爽的事,只能道一句世道本来如此。将那股不平气自己咽下去,消化掉,然后告诉自己大家都是如此活法,没什么丢人的。 “不过那滋味不好受,时间长了憋屈,也容易渐渐分不清是非。所以现在有能力了,遇见就想管管。” 砰砰砰…… 黑夜来临,僵尸们的棺材盖子纷纷被撞开,那八具黑僵此时又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所以我真的也无心杀你。”孙邈提起老道,对他和善的笑笑,“只是这些功勋卓着的边疆将士,死后还要被你这等妖人利用,我看了心中不爽,想让你们重新论论是非曲直。” 说罢,他挥臂一甩,守冲散人便画着一道弧线,被扔进了墓穴之中。 “啊~~~你让我们重新论论,那你他妈倒是把我身上的定身符拿掉啊!” 老道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周围几个僵尸感受到生人呼吸,立刻纷纷扑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憋住气,只是真气被封的当下,他的闭气能力也比常人强不到哪去。 “几位英雄,此人并非寻常百姓,而是用你们尸体炼制僵尸,害你们无法再入轮回的凶手!”孙邈高声道。 《高天之上》 不知僵尸们能否听懂,那也不重要,他只是随心而动。 “孙邈!你这个王……”守冲散人本就憋的辛苦,再一听孙邈的话,立刻崩不住了。 只是才一张嘴,街刚骂到一半,就被重新感受到气息的僵尸咬住了脖子。 开席了…… 第八章 但求身魂灭,不愿祸苍生 将老道扔进了僵尸当中的孙邈,畅快之余,也有一丝悲哀的感觉。 虽然自己让他们报了尸体被辱之仇,可眼前这些原本驰骋沙场的好汉,此时却形貌丑陋可怖,趴在那用尖牙吸血…… 这副样子存于世上,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很快,守冲散人就被吸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第一次吸了人血的僵尸低吼着,开始出现变化,裸露在外的皮囊上,部分黑毛开始褪去。 与此同时,尖牙、指甲渐渐泛起金属光泽,气势上也强了不少,开始朝着跳尸的方向进化了。 这种变化并不是八只同步的,有的大一些,有的则不那么明显。 而其中一只最特别的,则引起了孙邈的注意。 这具僵尸较旁的来说肢体格外健硕,身高也要高出不少,他的变化是最完全的。 全身所有裸露在外的部位,黑毛都已完全褪去,锋利的指甲与牙齿像刀一样,在月光下甚至闪闪发亮。 这个僵尸,似乎已经完全进化成了跳尸。 “孙……孙哥,没玩儿脱?”李四暗暗吞了口唾沫。 “放心,他们看不见咱,只要把他们拖在这里等到天亮就行。” 这次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趁白天开棺,把僵尸都毁掉。然后再把守冲散人在陵前杀了,祭奠一下表表心意也就是了。 只是这次孙邈有点上头,就是想任性一把。 何况对方察觉不到自己,只需要让他们别去小隐村,时不时故意呼吸,带他们兜兜转转即可。 轻松愉快。 然而下一刻,孙邈就悚然一惊。 “谁……谁在那……” 这个声音低沉嘶哑,还有些大舌头。 但毫无疑问,确实是从那个僵尸口中说出来的。 僵尸有灵魂比较罕见,但也并非绝对。 人死之后,自有黑白无常前来勾魂摄魄。 白无常勾男性阳魂,散女性阴魄。 黑无常勾女性阴魂,散男性阳魄。 阴差一到,魂魄皆无,七魄一被散掉,自然也就别养什么僵尸了。 但同样有很多办法可以蒙蔽阴差,比如沉夫人设的引魂借命阵。 比如,极品养尸地…… 一般天地二魂归位之后,命魂在养尸过程中也会逐渐消散于天地间,同样无回转世,但极少数情况也会残留于躯体之内,诞生有灵智的僵尸。 只是数量极其稀少罢了。 这样的,那都是有望晋升僵王的极品。 眼前这只无疑就是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孙邈甫一开口。 那壮硕僵尸鼻子抽动,便脚下一蹬,极速朝他跳来。 这一跳极其迅勐,与之前黑僵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孙邈虽惊不乱,运起混元金刚劲,举臂格开利爪,飞起一脚正中这跳尸心口窝。 混元金刚劲外化后分阴阳旋转,破防极佳,这僵尸自然也没什么真气护体,但自己的真气还是如泥牛入海。 这一脚除了把他踢飞回了原先的位置,似乎并没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僵尸体魄之强可见一斑。 “我才刚帮你们报仇,你这么快就恩将仇报?”孙邈口吻轻松,显然并不介怀。 普通僵尸智慧低下,他原本也不是图对方的回报,说穿了只是为自己痛快。 不过这僵尸的智慧,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帮……我们报仇?”那本打算再度攻击的僵尸,此时硬生生停了下来。 “不然你以为刚刚被你们吸干的那老道是什么人?正是他借你们尸身炼尸,才害你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跳尸眼里的世界一片灰暗,视线十分模湖,听力也就普通水准,嗅觉味觉则变异得和普通人迥然不同。 靠五感,远不如感应生灵的呼吸阳气来判断对方位置准确。 但就是这么拉胯的五感,也比黑僵时强上不少,而感应生灵的能力则进化的范围更广,准确度更高,堪称生物小雷达。 他扭头看了看地上的隐约人形,方才虽然灵智未开,但隐约间也有所觉,似乎是有人喊了一声…… “为什么……帮我们?” “杜将军率领各位抗击北蛮,保家卫国,沙场捐躯,孙某十分佩服。 “见这邪道盗用各位尸体炼成僵尸,心中不忿,帮你们也只为舒自己胸中一口闷气罢了。” 那跳尸听了孙邈的话,彷佛被扎了一针的皮球,立刻就泄了气。 其他僵尸此时变化陆续完成,虽未彻底进化成跳尸,但也相差不远。 只不过显然没有萌发灵智,此时感受到孙邈实话时的阳气,立刻低吼着便要发起攻击。 “嗷——!”哪知那跳尸如野兽般一声低吼,其他僵尸立刻停在原地,令行禁止如军队一般。 孙邈眉头一挑,似乎能沟通的样子。 那高大的跳尸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再次开口:“我只记得我们在守定北城,眼见有一个城墙失守,兄弟们在城墙上发了疯的砍蛮子……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能和我说说吗?” 孙邈叹了口气,将朝廷发还尸体和抚恤金的事,和之后邪道炼尸的事情说了说。 “既然我们的尸体还能送回来,看来定北城暂时无恙……将军也能安心了。” 那跳尸僵硬的给孙邈打了个躬,腰椎关节的弯曲对它来说似乎十分费力:“多谢义士恩义。” 孙邈好奇的打量着他:“你现在生前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 “不……但投军和之后的大事还记得,离得越近的事情记得越清楚。” “你们最后战死沙场的事情, 碑文上却没有详细记录,朝廷那边也语焉不详……最后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跳尸沉默了一会儿,给孙邈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和他所想的大差不差。 原本朝中楚宰相对杜天仇十分看好,大力支持他们的戍边战争,甚至酝酿着备好物资粮草,搞一次北伐,彻底解决北蛮之患。 然而皇帝却宠信新上任的国师,不但取消了北伐的计划,还罢免了楚宰相。 连带着对军中朝中与楚宰相亲近的人一顿打压,杜天仇便首当其冲成了那招风的大树。 朝廷在并无劣势的情况下与北蛮议和,还要求杜天仇退回关内。 关外定北城的百姓听说天神一般保护他们的杜将军要走,如何肯依?自发在城中排起了长龙长跪不起。 杜天仇本就对这调令不满,见此干脆只让大部队回撤,自己带着本部两千人马死守定北城。 这两千余人本可服从朝廷调令,随大部队撤离,却无一人愿走,明知不会有援军,仍和杜天仇一起死守定北城…… 孙邈听罢沉默良久,也只有一声长叹,唏嘘不已。 事后猜也猜到了,违抗军令的杜天仇该有的荣誉全都没了,就连军士们拼死抢回的遗体,也只是发还回乡。 那跳尸说完抬起头:“尚有两件事……还需拜托义士。” 孙邈点点头:“你但说无妨,若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万幸将军不曾尸变……烦请义士找人帮将军重新选址下葬。” “那是自然,另一件呢?” “……请义士,送我等上路。” 第九章 炽灵护将星,真火送新友 孙邈一怔,随即微笑颔首:“好,交给我。” 那跳尸憋了半天,最后只低低道了声谢。 “离天亮时间还早,跟我说说你们打仗的事儿,我挺爱听这些。”孙邈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真是个怪人。” “会吗?男人都爱听打仗的事儿,我以为你能懂呢,不然你又怎会投军?” 那跳尸也想坐在地上,试了半天,硬是没坐下去。 最后放弃了,直挺挺躺在离孙邈三丈开外的地方。 “我是说,你竟然大半夜在深山老林里要和一只僵尸聊天……” “彼此彼此,你们这些僵尸还不是放着村民不吸血,宁可杀鸡宰牛?” “呵呵。”孙邈觉得莫名喜感,笑出了声。 那跳尸此时也想笑,但发现脸上的死肉笑不出来。 “我叫王大根,是杜将军的裨将,你叫什么?” 王大根? “王二根是你弟弟吗?” “是……他还好吗?” 孙邈想起了那碗野菜汤:“挺好的,就是还没讨媳妇。不过他现在有钱了,估计等村路通了有戏。”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我叫孙邈,是个大夫。” “……你哪儿像个大夫?” “嘿,瞧不起人是。不吹牛逼,我要是在你们军中,你们杜将军的战损比还能再夸张十倍。” “……还不吹牛逼?羊肠小道都被你吹成通天大道了。” 此话一出,李四也来了精神:“你说下三路的事儿,俺可就不困了啊。” …… 王大根说话越来越流畅,就是舌头不会打弯,口音有点怪。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军旅生涯聊到外科手术,从烈酒美食聊到各地美女。 俩男人一个僵尸,在深山老林里看着星星吹牛逼,旁边还有七只未开灵智的僵尸作陪…… 也算世间奇景了。 一夜时间匆匆而过,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王大根忽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给李四吓了一激灵。 他此时才想起来这个与自己吹了一晚上牛逼,有很多关于军队共同话题的家伙,是个僵尸。 而现在,僵尸要上路了。 “有劳孙老弟了。” 孙邈吐掉嘴里叼着的枯枝,平静道:“睡,后面的事交给我……要不要见二根一面?” “不必了……知道他过的不错便好。” 孙邈点点头。 “可惜没什么东西送你留个纪念。” “你又不是漂亮姑娘,我留你东西作甚,别婆婆妈妈的。” 王大根又费力的打了个躬,带着其他僵尸重新躺回了棺材里。 不过这次,故意没有盖上棺材盖。 据王大根所说,僵尸被太阳晒到虽也不至于灰飞烟灭,但各项能力都会大幅削减,且无法活动。 若在阳气最盛的午时将其暴露于日光之下,再加上自己最近修炼的“真火”,当能破掉他们的僵尸体魄。 普通火焰对僵尸也有效果,但除了白僵那种连人都怕的级别以外,并不能将其灭掉。 修士真火却不一样。 孙邈先派人去通知村里,准备给杜将军起棺。 老村长闻讯带着全村仅有的男丁赶来,得知杜将军未曾尸变,连呼大幸。 孙邈对此十分困惑,按说这是极品养尸地,三年前那老道又摆了个八星拱月的格局。 杜将军就算直接起步跳尸,今日进化成僵王都不奇怪,为什么反而没有尸变呢? “嗷~” 一声熟悉的狗叫传来,孙邈看过去,却是径自到山中玩耍的雪子,此时也晃荡到了这里。 不过雪子这次没有扑向他,反而直直朝着杜将军被挖开的坟冢跑了过去。 “雪子,你干什么?” 不明所以的孙邈跟了上去,却见雪子跑到杜将军的棺材上就坐下了,还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快下来,不得无礼!” “呜~” 孙邈呵斥一声,雪子似乎有点委屈,一只爪子直拍棺盖,还用鼻子不停的嗅。 他心中一沉,还怕杜将军的尸体也终于尸变了,连忙发动隔垣洞见,查看棺材内的情形。 只是这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孙邈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叹了口气,暗道自有天意。 偏偏杜将军没尸变。 偏偏离他最近的王大根开了灵智,其他僵尸也都下意识的不去害村民。 偏偏杜将军的棺材上没有长棺材菌……这些事,或许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了。 “村长,看来咱们需要给杜将军打造一口新棺了,迁坟之前我需将这口棺材开启。” “一切依孙神医的意思便可,若不是你,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想必将军也能理解。” 孙邈又朝向杜天仇的木棺,双手合十低声道:“擅开棺木,多有得罪,事后在下定为将军重打新棺,另择风水宝地安葬。” 说完之后,自己走上前,双手拖住棺盖一发力,将封棺木楔震出。 雪子则一个纵跃跳到了孙邈肩膀上,随后棺盖缓缓被移开。 围观村民胆小的连忙低头诵经,但自有胆大之人凑上前来,也终于看到了棺材当中的情况。 “啊!这是什么……” “天呐,杜将军生前守土安民,这一定是上天保佑。” 胆小之人听到周围骚动,连忙走上前,也踮着脚向棺内看去。 棺材中杜天仇的尸体完好无损,英武威严又留有些许书生意气的样貌宛如生前。 而在他遗体周围,居然开满了如火一般娇艳,拳头大小的三瓣红花,每时每刻都在释放着温暖的红光…… 若仔细看,这些花朵生根于棺下,却是顶破了底层棺木长进来的,却又完美的避开了尸体。 这些花朵,正是炽灵花。 生长于山阴极阴之地,终年不见天日,不沐阳光,却阴极化阳,于寒冬绽出极阳之花。 正是这每年冬日遍开棺内的炽灵花,释出的极阳灵气冲散了其中的养尸地阴气,使得杜将军的尸体虽依旧不腐,却也无法尸变。 自然也长不出什么棺材菌。 其他僵尸的灵智,应该也是受此影响发生的奇妙变化,所以离得最近的王大根影响最是明显。 先临时将杜将军遗体移出棺木,孙邈自那守冲道人的黑布袋子所留杂物中,取出一枚“定尸珠”置于杜将军在腹前交叠的双手之中。 可保尸身七七四十九日不腐,等待重新下葬。 随后收取原本棺内的炽灵花,连带着土中根须一并收入扳指。 做完这些,时间已至正午,该是送兄弟们上路的时辰了。 “走好。”孙邈在墓前站了一会儿,随后勐地深吸一口气:“嘶……” 这口气吸得格外悠长,胸腹鼓胀,体内真气跟着汇聚,感应着天地五行的火之力。 单手掐诀立于胸前,默诵真火咒。 这法术是自己所会火系法术中威力最大的,却想不到第一次使用会是这种情景。 以心火燃真气,再汇集火之力放大。 “呼——!” 孙邈双颊一鼓,一道炽烈的红炎自口中喷出,滚滚热浪烤得一旁李四连退数十步。 墓穴中的八具棺材,连同其中的僵尸,立刻陷入一片火海…… 第十章 真火烧不灭,自此换新生 这是孙邈第一次使用大威力的火系法术,平日里多是练习细微操控和稳定性,提高炼药的水准。 此时尽情释放又另一番体会。 火曰炎上,有升腾、光明等特性。 此时大量真气被心火点燃,虽然消耗不少,但剩余的真气却变得更加活跃。 运转速度加快不少,调用间更加圆转如意。 这也给孙邈提了个醒,混元金刚功修炼时讲究“整体”、“平衡”、“圆满”等等思想。 自己平日只注意行功与练拳同时进行,却将五行法术割裂,或许也不是明智之举,今后练功时这倒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次真火咒的威力十分可观,火焰以自己的真气为燃料,即使直接落在地上、石头上仍然经久不熄。 那几具上了漆的棺木立刻便被引燃、外皮烤化,其中的僵尸被烤得嗤嗤作响。 时间稍微一长,就连周围地上的石头都开始渐渐被烧的发红,有的直接爆裂开来。 李四连忙组织村民和红豆战士们在周围挖沟垒土墙,冬季天干,他怕孙哥这一口火把整座山都燎了…… 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滚滚黑烟直冲天际,还带着格外难闻的焦臭味道。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开始渐渐减弱、熄灭。 村民们已经先回村,张罗杜将军迁坟的事情去了。 地面仍然烧的发红,孙邈估计谁要是现在一脚踩上去,再拿起来就是七成熟了。 隔垣洞见之下,僵尸们早已被烤得尸骨无存,纷纷化做了灰尽,他们身上赖以维持活动的黑气也都随着浓烟散净了。 这下小隐村的僵尸之患也解决了,自己也算无愧王大根的嘱……嗯? 王大根棺材所在的地方不太对劲…… 焯,那个爱开黄腔的老兵油子居然没事! 孙邈也说不清此时是个什么心情,刚交的朋友就那么没了当然不爽。 可他也知道永生永世做个僵尸,非王大根所愿。 妈的,再来! 一颗强化回气丸嗑进去,孙邈再度发动真火咒。 …… 大火从中午烧到了傍晚,这块墓地,连原本的碑都烧裂碎成了烂石块,地面被烧成了黢黑的焦土。 里面只有一具尸体十分醒目。 那尸体躺在坑里,皮肤上的毛发早已被孙邈的真火咒烧的一干二净。 可原本青白的皮肤反而在长时间的真火煅烧下,变成了锃亮的古铜色,手脚上的指(趾)甲和牙齿更是闪着让人心季的寒光。 孙邈呋嗤呋嗤喘着粗气,看着这个自己打造出的“杰作”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类似的事情好像在别的地方也发生过……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 当然自己的真火可比不了八卦炉神火,跳尸王大根更比不上猴哥就是了。 然而结局却莫名的相似。 黑夜再次笼罩了大山,王大根勐然睁眼,从坑里站了起来。 茫然的看看自己“焕然一新”的躯体,王大根抬头看向前方面无表情的孙邈:“孙老弟……这是什么情况?” 我特么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真的是僵尸吗?别再是什么变异物种! 孙邈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正在试图组织语言来尽可能让王大根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思考了片刻,认真的道:“你变秃了,也变强了。” 王大根:“……” 二人对视半晌,王大根看着周围的惨状,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身躯颤抖,勐地发出一声咆孝:“啊——! ” 山林中惊起鸟兽无数,要不是他这一嗓子,孙邈还不知道看似死寂的冬日山中也有那么多生灵。 “贼老天!活又不让活,死也不给死,你到底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 这声音凄厉悲愤,饱含着当初战死定北城,杜将军死了还要含冤受辱的怨气。 那年走出大山的十几个意气风发少年郎,到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徒留于世。 他开始恨,恨这方天地,恨那国师,恨那听信谗言的皇帝老儿,恨这普天之…… “冷静冷静,这么中二的台词你也喊的出口,你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情绪被打断了…… 原本满身的怨气,就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调侃击散了。 就如那年他们结伴出山,伙伴间的调侃打屁一般。 “啥叫中二……” “解释起来太麻烦,简单说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 孙邈在李四惊恐的眼中,一步步走向那具古铜色的健硕躯体(可惜是秃头,还没有眉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瞎想了,老天爷每天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捉弄你?那也太没品了。 “真有那闲功夫,刚才你骂他,他不得一道天雷轰死你?” 王大根又沉默了,孙邈说的当然是歪理,可听完却舒服很多。 最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刚结识一天的大夫一点都不怕他。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才是真正让他放松下来的东西。 当然,如果他知道孙邈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暗中给自己贴了张强化土遁符,或许会重新考虑考虑。 《日月风华》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看向旁边的孙邈,有些无助。 “第一件事。”孙邈郑重的道。 “嗯?” “先把这身衣服穿上,你还光着腚呢。” 王大根:“……” 看他费劲的在红豆战士帮助下穿好衣服,孙邈才再度开口:“你既然还保留着记忆和心智,还是王大根,就算以这种形式活下去,又有何不可?” “我生前受百姓钱粮供养,尚能随将军守土安民,捐躯以报。 可现在……”王大根看看自己锋利的手爪,“我这种怪物,存在人世便要受世人鲜血供养,可又用什么回报?这副爪子吗? “我现在嗅觉味觉已经和生前不同了,生灵的鲜血在我嗅来格外香醇,便是兄弟你也不例外……” 孙邈摇摇头:“那你对我动手了吗?那安阳城满街熘达的俊俏姑娘,我哪个瞧着都格外可口,我就非要去死?不过是需要克制的东西变了而已。” 王大根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不就是血吗?也未必就是供养,你那观念太老套了。互惠互利,双赢懂不懂? “我来问你,你既然以生灵鲜血为食,那你尝得出其中细微差别吗?” 王大根点点头,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只有鲜血我尝得出味道,而且比过去清晰千百倍,就连他(它)是吃荤还是吃素,都能尝得出来。” 孙邈微笑道:“那行了,你既然不知今后该做什么,便跟我走。我会让你知道,只要你想,你同样可以用自己的能力造福苍生,而不是为祸。” 此时的王大根并不觉得自己作为僵尸能如何造福苍生,或许孙老弟是想让自己杀些恶人。 不过对此他也不甚在意,僵尸存在便会杀人,但要是能杀些恶人贼寇,也不枉自己当初从军一世。 他做梦也没想到(如果僵尸也会做梦的话),孙邈其实是想让他当化验室主任…… 跟在孙邈的后面下山,他总有种既视感。 就像当年,他跟着杜将军出山,却不知这一遭,迎来的又会是怎样结局。 第十一章 清点战利品,整队踏归程 夜色已深,孙邈一行带着个一身黑布袍,连脑袋都包起来活像西洋传教士的王大根回了小隐村。 这身“衣服”是孙邈临时变给他的床单……没办法,他体型太大,这深山老林一时哪有合适的。 尽管僵尸之祸已除,但拜其所赐,最近大家都养成了天一黑就锁门闭户的好习惯,村中静悄悄的。 不过这种沉寂马上便被孙邈等人打破了,随着一身黑袍的王大根踏入村中,立刻又是一阵熟悉的犬吠马嘶、鸡鹅大合唱。 对这阵仗早已熟悉的村民们,立刻又在屋里开始拿米缸顶门了。 这次比以往更加沉重的米缸,倒是给他们增加了不小的安全感。 “都别慌!我是孙邈,是我们回来啦!”孙邈大喊一声之后,率先安静下来的居然是动物。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能力要是在什么奇幻世界,还不得封自己个大德鲁尹当当? 靠近村口的王二根家正亮着昏暗的油灯,此时房门悄悄打开了个缝隙。 见真是孙邈一行,门才被打开,王二根小心的探出半个身子来,张望一番看确实没有僵尸,才算放心走出来。 “孙神医,你们回来啦,僵尸的事情怎么样了?”王二根奇怪的看了看那个黑袍的高大男人,不过没敢多问什么。 孙邈笑笑:“都解决了,以后你们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了。” “……”今天的惊喜太多,王二根的大脑有些遭不住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扭头就在村里大喊起来:“都出来呀,孙神医回来啦!僵尸都解决啦!” 村民们近来饱受僵尸之苦,夜里根本睡不踏实。 加上之前动物们一吵,便是孙邈喊过一声仍不敢擅自开门,此时正提心吊胆在屋里等消息。 忽然听到王二根的呼喊,大家如之前的他一般,将信将疑的开个门缝窥探,见确实只有孙邈等人这才放心。 “……没事啦?以后都不闹僵尸啦?” “哈哈哈,太好啦!孙神医真的把僵尸解决啦。” “哦~哦~以后晚上也可以出来玩喽~” 孙邈微笑看着兴奋的王二根一户户去叫人,低声对旁边的王大根道:“真不去相认?” 王大根对此却并没有犹豫:“我现在这个样子,相认也是徒增伤感。孙老弟能让我见到这一幕,我已无憾了。” 孙邈点点头,没再多劝,变成僵尸是一种什么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便由他。 反正离得不算太远,随时后悔都可以回来。 村民们点起村中火把,再一次聚了起来。 今天幸福来得太多,又全都是孙邈带来的,他们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老村长死死攥着孙邈的手,有些抽噎:“孙神医,你对小隐村的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日后若有所命,小隐村七十二户人家,莫敢不从。” 说着身子又往下出熘,孙邈及时将他往上一托苦笑道:“你别总那么激动,一会儿血压又飙上去了……” 只是他托得住一个村长,却托不住那许多村民。 此时众人已经齐齐拜倒在地:“谢孙神医大恩,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小隐村的粮是孙邈给的,钱是孙邈给的,他们除了如此,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 …… 这一夜,小隐村的村民们睡得格外踏实,一身黑袍的王大根怕被弟弟看出端倪,自己和红豆战士们留在了屋外。 王二根只以为又是孙邈的古怪护卫,也未多心。 劳碌一天,草草吃了些粗茶澹饭。 此时闲下来,孙邈开始仔细清点守冲散人留下的东西,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个疑问。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有一样东西再熟悉不过——灵石,但凡是修行者无论多少总该有点儿。 可是自己直到今天,这种杀人越货……咳咳,这种惩恶扬善的事情也做了几件,光空间道具就有三个了。 却是半块灵石都没看见,前面张松和那红莲宗长老还可以说是留在了宗门之内。 但这位到处流窜的邪修,守冲散人身上也没有灵石,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黑布袋子里可是连内衣都有,甚至还有女性的亵衣。 想到守冲散人没准就用它做过一些人如其名之事,孙邈便一阵反胃,早早丢在了山里。 这个世界恐怕是压根就没有灵石这种东西……抽空还是要去一趟修真者坊市。 安平县天谕司出事之后,听李四说于天德好像也受了责罚,朝廷给的资源大大缩水,估计暂时是换不来什么好东西了。 幸亏自己及时把军功兑现,不然就砸手里了。 定尸珠三枚,黄阶上品养魂木一块,八朵棺材菌,一把金钱剑,画好的定尸符十余张,引魔香一把,其他作法用的香烛杂物若干…… 看着这把金钱剑,孙邈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用斡旋造化变出过一枚蕴含微光的铜钱,消耗很大,却始终不知有什么作用。 “焯,不会是用来做金钱剑的极品材料,上次在县衙干架时随手就扔了……” 将这些东西归类整理好,重新收入扳指,他又拿出了那两本书。 先翻开《炼尸三要》,其中记载的自然是炼尸法门。 所谓三要,第一篇就是关于如何看风水的,但这里面教的并不是如何藏风聚气,如何提升阳宅运道、阴宅福气的东西。 《独步成仙》 而是专门教人识别各类养尸地的,还有例如八星拱月,这种利用死者尸棺摆出特殊格局的方法。 第二篇,便是如何炼尸、养尸、训尸了。 至于第三篇则更加邪门,是教学习的邪道术士,如何在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将自己炼成僵尸! 以这种邪道方法,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 作为一个医生,这本书上的东西他实在不敢兴趣,甚至有些抵触。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结合大安志异,他可以帮自己未来的“化验室主任”,总结出一套每天给自己打工就能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桉…… 另外这本书也讲了很多僵尸的弱点,或许以后用的上。 再看那本《奇方》,上面记录的多是一些古怪方剂,大部分是辅助养尸的药方。 比如给僵尸浸泡,进一步提高它们体魄强度的药浴。 还有每日坚持擦图,就可以改善它们关节灵活度的药膏等等。 不过也有其他东西的制法,比如之前老道用的引魔香,还有给鬼点上能温养灵魂的养魂香。 养魂木的鉴别、用法等等。 这本书除了王大根,却是徐灵玉也用的上。 孙邈觉得这是一个解决徐灵玉命魂残缺问题的机会。 伸了个懒腰,他也有些困倦了。 …… 一夜无话,天光大亮,孙邈一行辞别了小隐村众人,踏上了回城的路。 第十二章 斡旋配新法,再不愁药材 离开小隐村,进入那条荒骨山坳,鸦群似乎受到了王大根的惊吓,纷纷飞上天空,遮天蔽日的乱作一团。 孙邈安抚了鸦群之后,再度将其首领招了下来:“此地野兽被你们吃的所剩无几,养尸地也死气尽去。再在此地多留无意,天高海阔,你们自去他处。” “嘎~”头上顶着根白毛的乌鸦头领显然是听懂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此去一路向北,关外埋了许多蛮族,你们可以去那。不过切记,不要骚扰城中百姓。” “嘎嘎~”轻啄两下孙邈的手,似是在表示感谢,乌鸦首领振翅而起,带着鸦群在上空盘旋几周,自向北方去了。 三年前杜天仇率领本部人马拼死击退了定北城外的北蛮,北蛮大骂中原朝廷不讲信用,无奈退走。 休养三年,正谋划着来年秋天再向大安朝北疆用兵。 孙邈尚不知他这随口一句话,又给北蛮添了不少大堵。 王大根看着这一幕没说话,身为僵尸,脸上的死肉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冲击有多大。 现在他再不怀疑孙邈说得战损比的事了。 就算他没有神乎其神的医术,只这一手,也足够让没见过世面的北蛮子懵逼。 相比之下,他们那些巫师操控毒虫的巫术简直不值一提。 到时两军阵前,只需一席话语,管叫那北蛮将领拱手而降,蛮兵不战自退…… 就在鸦群飞走的同时,无字书也同时显化而出: “锄强扶弱,得获新法” 【花开顷刻】 简单说来,这门新获得的法术有两种使用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手动加速,持续施法,极速推进某一株植物的生长,在自己需要的阶段停止施法。 第二种是赋予一株植物生长加速的状态,永久持续,不过没有第一种那么高的速度,目前以孙邈的实力,最大只能达到百倍速率。 但无论是哪种,只要被施过一次法的植物,只要有土壤,有水份,都可以忽略其他生长条件。 就比如他手里的炽灵花,被施法后即使不是山阴极阴之地,也同样能够生长开花。 而且效果还不打折扣。 什么土壤质量、温度环境、寻常病虫害之类……全部无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一获得这门法术,孙邈立刻察觉到了其巨大的价值。 最先想到的,就是他能大大降低自己每天使用斡旋造化的负担。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用斡旋造化强化药材的种子,然后批量种植强化版的药材。 可是一来打理起来太麻烦,而且即使经过强化的种子,也只是培养的药材功效强了,并不能改变植物自然生长的规律。 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斡旋造化+花开顷刻=无限量药材供应。 同时还可以快速培养一些需要n年生长期,几乎等同于不可再生资源的植物。 比如百年野山人参,在孙邈这边就只需要一年。 等以后随着自己实力提高,加速倍率应该还可以增加。 到时就算是传说中的仙界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到自己手里没准一年也能摘它两茬儿…… 好起来了。 兴奋不已的孙邈随便找了一颗不起眼的树,那树即使在冬季叶子仍然没有脱落,可是看起来却病怏怏的。 “这是什么树?” 李四挠挠头,显然也不认识。 王大根忽然开口道:“是榕树的一种,大部分长在湿热的南方,小隐村附近偶尔也能见到,但因为水土不服,大部分都长不大。” 孙邈听罢点点头,用来做试验却是正好。 他走到那棵树旁边,单手按在树干上。 李四和王大根在一旁看着,都不知他要做什么。 “露阙云门,璇阶玉宇,花开顷刻,造化通神。” 眼前这棵树立刻如同视频里加速快拍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伸出更多的枝桠,树冠渐渐升高、扩大,甚至气生根都从树枝上开始垂下来了…… 顷刻间它就变成了一株三丈多高的大树,哪里还有原先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感觉体内的真气消耗过半,孙邈停下施法,大榕树这才停止疯长。 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杰作,嗑了一颗回气丸,闭目调息,等真气回满他又发动了第二种用法。 一次性耗费了大约六成真气,这棵榕树再次开始了生长加速,只是这次的速度比起刚刚慢了不少。 但若盯住了看仍然能瞧出变化,一秒等于一百秒,一天等于一百天。 王大根:“……” 李四:“……” 相比于王大根内心的震撼,李四要强上不少,只在心里喊了一声“卧槽”,那种震撼感便渐渐平息下来了。 毕竟有之前的“分析推测”打底,在孙邈身上发生什么,他都觉得解释的通。 拿胳膊肘撞了撞王大根,李四笑道:“嘿,大个儿,傻了。以后还有的是你开眼的时候呢,想知道孙哥咋这么大本事不? “一般情况下俺不说,你把握不住,因为这里的水太深……你要是叫声李哥听听,或许俺会考虑考虑。” 王大根:“你看我像傻子不?” 李四:“那可不好说,人不都说‘傻大个儿’么。” 王大根抽出了李四的腰刀,嘎巴一声把刀柄掰掉了,然后拿着刀刃在手里团了起来,揉成了一个锃亮的铁球还给了李四。 “你再想想?” 李四随手把铁球一扔,满脸愤慨:“哎妈,你看你能长那大个儿,才智也肯定差不了啊。谁说你傻?你让他过来,看俺削不削他就完事儿了。” …… 一行人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在离开安阳城十余日之后,总算是在“大雪”节气之前又回来了。 万幸,这期间没遇见大雪封路,就是这风越来越刺骨,刮的李四耳鼻生疼。 进城时正是午后,自己这些人马步同行,弓刀齐备,倒是让守城兵丁大为紧张,喝令他们下马接受盘查。 不过却是有人认出了孙邈,当即放行,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出示临走前县衙给的过所凭证。 本想赏他们一些茶水钱,可这些平日里惯常吃拿卡要的兵丁,却是一个子儿也不敢收。 只推说若是卡了孙神医的队伍要钱,事后少不了皮肉之苦。 细问才知,他们的队长之前刚被济世堂治好了阑尾炎…… 孙邈心情大好,看来是时候能教孙言些难一点的手术了。 等给王大根做做培训,把化验室验血的业务开展起来,再寻个有本事的内科大夫,自己就能彻底荣升院长。 到时搞搞研究,把自己的医疗知识和技术本土化,更好的推广出去。 而且他也一直有个想法,经脉真气既然在隔垣洞见之下自己能看见,那有没有办法给修士的经脉丹田动动手术? 如果搞成了,或许可以解决楚一不能修炼的问题,但这些都需要时间,也需要实力。 眼下第一步,先回家用炽灵花把馋了很久的养脉纳气丹炼出来。 第十三章 路遇苦心父,归家炼神丹 孙邈等人自安阳城北而入,李四自去清雅斋复命。 他则带着人走在去往德茂坊的路上。 行经一处,忽听道旁巷中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喊声。 “我不去,我不去!”一个衣装单薄,上面还打着补丁的孩童,正死死抱着一个汉子的大腿。 那汉子蹲下身,耐心的对他解释:“虎子听话,是爹没本事,你跟着爹有啥出息……县尊大老爷行如此善举,正是给了咱这种人家一个翻身的机会啊。 “你去呆个三年五载,没准被哪个宗门看上挑走做了修士,那可是能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大机缘呐!” 可惜虎子完全听不进去:“我不去!呜呜……我就想跟着爹爹,爹爹做长工,我长大也做长工就是了,我不去……” 哪成想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那汉子的痛处,勐地站起身就抬起了巴掌,吓得那孩子连忙抱头蹲下。 只是犹豫半晌,这一巴掌终究是拍在了自己大腿上。 “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学不出点本事,你就别回来了!” 那汉子冷着脸说罢,虎子又抽泣几声,还是站起来抹抹脸,走到了一个揣着手的衙役旁边。 那衙役无奈道:“老李,你儿子既然不愿去,何必强逼他呢。强扭的瓜不甜,县太爷是行善举,可不是要强拆别人父子啊。” 老李立刻满脸堆笑,只是还未等他说什么,虎子先开口了:“我愿去……” 约莫只有七八岁的男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老李勐地攥紧了拳头,旋即又松开,脸上保持着笑容:“差爷,您看,他愿意去的,我们愿意去。” “学不成本事,我就再也不回来了。”虎子低着头赌气道。 衙役叹口气,还是领着孩子走了出来,却看到了街上的孙邈等人。 “幼,孙神医回来啦!”衙役笑道。 “嗯,才进城不久,办差呢?”孙邈在马上打量着一旁还低着头的虎子。 “嗨,大冷天的被派了个没赏钱的苦差事,我还要再去接四个孩子,先告辞啦。” “拿着,完事去沽点酒喝暖暖身子。”孙邈一抬手,一串铜钱朝那衙役飞了过去。 孙邈身家富起来后,从不吝啬这点小钱。 “哎幼,谢孙神医赏,咱们县太爷还总念起您呢。” “呵呵,改日免不了登门叨扰,替我给曹大人问好。” “好您嘞,我先办事去了。”衙役揣着钱,喜滋滋的去了。 孙邈此时举目向巷中望去,那汉子哪还有什么笑容,那张沧桑的脸上掺杂着愧疚与不舍,眼圈已经红了。 犹记得自己刚考上大学那年,要去外省却买不起高铁和机票,只能坐普通火车。 甚至自己顾虑家里的条件连卧铺都没买,只买了张硬座。 一个人费劲的把行李箱放到架子上,坐下之后从窗户里看见送站的老爹,他当时的表情就和这人差不多。 “怎么了?令郎这是送去哪?”莫名的勾起了回忆,孙邈忍不住下马上前问道。 那李姓汉子连忙擦了把脸,待看清来人弯腰道:“是孙神医啊,您怎么到这来了?” 孙邈苦笑,合着我刚才跟那衙役说了半天,您是一点都没看入眼啊。 他的注意力全在儿子身上了,既然爱子如斯,又何必把他送走呢? 简单询问之下,汉子叹了口气:“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就只配一辈子打洞。 “都说穷文富武,可就算读书考科举,总也要有些余财。天天读书不干活,吃啥喝啥? “可县尊大老爷办的这个‘思齐院’,每到冬天便会招收穷苦人家的孩子入学,教些粗浅文字,拳脚御射。出来后,学问身手虽然不算高,至少能谋个更好的差事。 “而且几大宗门需要挑选弟子的时候,偶尔也会考虑思齐院的孩子,万一被挑上,这辈子的命运就变啦。” 唉,又是一个为了让孩子实现阶级跃升,含辛茹苦的爹妈。 无论哪个年代,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新鲜的倒是老曹还能有这份善举,这个年代的一县父母官,能为百姓做这种算不进kpi的实事儿,实在难得。 孙邈对这位县太爷倒是真有些刮目相看了。 既是如此,自己倒也没什么好说,简单宽慰两句,便重新上路了。 到了德茂坊济世堂,今天病人不算多。 冬天到,大家都减少外出,外伤的病人都少了。 可这天如果再冷一些,怕是就要迎来一轮心脑血管病的高峰。 “呀,老爷回来啦!您快请进。”正在门前打扫的家丁看见了孙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起来。 另有一人跑去通知兰姐。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冷不冷?饿不饿?乏了?”多日不见,兰姐倒是又丰腴明丽不少。 孙邈对这个苦命女人的变化也是欣慰不已,这和那些阔太太、贵妇人站在一起,只要别说话,谁能瞧出她有什么不同? “这位也是老爷新带回来的?真好,这身体一看就结实,不过脸也裹那么严做什么?来把头巾摘了先……” 孙邈连忙苦笑着拦住她,就王大根那副尊荣,再把旁人吓出个好歹。 而且被真火煅烧之后,他虽然白天也能活动,却仍然晒不得阳光。 要是拿开脑袋上的黑布,当场就得被迫陷入沉睡…… 先把他暂时安排在客房,孙邈打算回头再找点人来施工,一是把三座宅邸的院子都修块药田出来。 二来嘛,给王大根挖个地下室,他说白天还是呆在地下舒服。 处理完琐事,孙邈沐浴更衣,待周身疲乏尽去,便立刻回屋准备炼丹了。 取出那件临走时兑换的寒玉丹鼎,伸手一指,鼎下燃起一簇真火。 空烧一会儿熄灭,这应该也算使用过了,孙邈便又发动斡旋造化。 似乎是这丹鼎品阶较高,这一次耗去了他大半真气。 不过新变出的丹鼎更加晶莹,只看卖相就和之前不在一个档次,可惜斡旋造化变出的东西, 无字书不会鉴定品级,不知具体强了多少。 取出一朵炽灵花,再搭上其他所需药物一起研碎,投入丹鼎。 先以勐火激发药力,再以文火慢慢融合不同药材的药性。 约莫半个时辰,鼎中浓郁的药香传出,澹红色的气体自鼎盖上的小孔升起,氤氲缭绕。 一次成功! 打开鼎盖,三枚圆润光泽的红丹正躺在其中。 不过孙邈既没吃,也没强化。 刚刚只是试做,用的是普通药材。 一来熟悉一下养脉纳气丹所需的火候,二来,自己这便算使用过这些药材了。 等真气回满,斡旋造化连续发动。 孙邈将包括炽灵花在内的所有药材,都变出了强化版,开始二次炼丹。 一边小心的控制着火候,一边期待着成品的效果。 用强化的丹鼎炼制强化的药材,炼出的丹药不知还能不能再强化一次,毕竟东西已经变了,不是完全没可能。 这次炼丹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此时远超刚刚的异香传出,引得雪子都从门缝探进头来,紫红色的气体自鼎盖上升腾。 小心地揭开盖子,这次居然真的像美食动画一般,从丹鼎里冒出了紫红色的光! 待光芒消散,丹鼎中只有一枚丹药。 那丹丸通体紫红,竟成半透明状态,看上去晶莹剔透,表面还带着微光。 孙邈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好家伙,幸亏这是养脉纳气丹,除了纳气还兼具养脉的功能。 不然自己折腾出的这枚丹药,光看这阵仗就有种会导致虚不受补,爆体而亡的架势…… 第十四章 一气返先天,炼气初圆满 孙邈小心翼翼的将丹药吞入口中,做好随时抠嗓子眼把它吐出来的准备…… 结果丹药入口即化,还没等往下咽就从口腔粘膜吸收了。 温热的药力流过孙邈全身,顿时一种通体舒泰,如坠云端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的经脉在药力滋养下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在孙邈看来不过是对经脉的滋养与补益,就像补肾补血之类。 但如果是有正统师承的高手,比如安平县剩余三大宗门的任意一位掌门在此,定然要惊骇不已。 这已经不是滋养了,这根本就是改造。 这种改造改变的并非当前实力,而是今后的潜力,也就是练功的资质。 一个人的资质与生俱来,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办法更改。 所以各大门派挑选弟子才会慎之又慎,所以高手在遇到根骨上佳的少年时会爱才惜才。 甚至为了收一个得意弟子走遍大江南北的,也不在少数。 盖因资质乃是天定,是命数。 若能改变自身修炼资质,那与逆天改命何异? 而这种不可思议的改变,就正发生在孙邈身上…… 格外舒爽的感觉终于渐趋和缓,他也准备开始行功炼气了。 丹药虽好,真气却不会凭空自己产出。 就算告诉你彩票的中奖号码,也得先去买彩票才行。 照例打起十三式混元金刚拳的套路,真气随着身体舒展开始加速运转起来。 两团火焰附于拳上,同时修炼起火系法术,火系炎上的特性被激活,真气变得更加活跃。 此方世界的炼精化气。 所谓精,一则水谷之精,人食水谷而摄其精,身体消化吸收,自然便会成为维持身体机能的脏腑之气,无需另行炼化。 除非是一些靠大吃特吃来提升功力的特殊功法。 另外便是后天肾精,男擒白虎,女斩赤龙,便是在炼化肾精。 男擒白虎降头,女斩赤龙斩尾。 所谓降头,便是在精初生而无欲之时炼化。 可后天肾精就那些,因此转化效率便无比重要。 有些人卡在炼气期一辈子不得寸进,便是悟性、资质、功法高低共同作用的结果。 孙邈的混元金刚功以炼气期功法来说,只能称中上,胜在全面扎实。 悟性、资质也都只是中上之资,然而……他嗑的药实在太好了。 甫一行功,他立刻感受到巨大的不同,以往如涓涓细流增长的真气,此时犹如江河般澎湃而出。 真气从下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一路势如破竹,打开尾闾、夹嵴、玉枕三关,过上、中、下三丹田和上下鹊桥流转不息。 返后天而回先天,阴阳合和,而成混元一气。 就只刹那之间,一套拳还没打完,孙邈已经跨过了炼气后期,直接初抵炼气圆满。 五感、直觉、反应、力量……等等各项身体素质都全面的上了一个台阶。 然而变化还尚未停止,真气仍旧源源不断被炼化而出,纳入丹田经脉。 此时经过药力滋养的经脉便体现出了极大的韧性与强度,将澎湃而出的真气完全承载容纳,无一丝外漏。 待真气盈满,又自动开始了凝练的过程。 孙邈挥汗如雨,身体中的杂垢排出,沉疴化去。 三套拳打完,药力也终于吸收发挥完毕。 澎湃的真气回归丹田,感受着其中的力量,孙邈忽然生出一种无所不能,已经无敌于天下的想法。 心知这是力量提升过快而产生的错觉,连忙闭目调息,以适应这股骤然增大的力量,还有突然提升的身体素质。 待再睁眼时,屋内一片漆黑,却毫不影响自己视物。 推开窗户,却见东边渐渐放亮,孙邈心中一惊,这一调息居然就过了一整夜…… 耗时虽长,效果也是十分显着的,自己现在对于新生的力量已经不会再有异样感了,平常活动时的力量速度也能做到收发自如。 而且一夜未睡,他也丝毫不觉困倦,甚至神采奕奕更胜饱睡。 感受着距离筑基应该只有一步之遥的力量,他想了想,决定趁热打铁。 成功筑基,才是迈入修行大道的第一个台阶,自己的天罡法术应该也会由量变产生质变。 孙邈盘膝而坐,手一伸,斡旋造化发动。 丹田经脉中澎湃凝练的真气蠢蠢欲动,感受了一下剧烈程度,他便放任真气凭空消失。 大约只消耗了两成真气,一颗闪烁着紫色光华的丹药便出现在了手中。 孙邈抬手便将这颗再度强化的养脉纳气丹,也吞入了口中…… …… 济世堂后宅,厨房。 “嗅嗅、嗅嗅……”正在给兰姐打下手的丫鬟抽了抽鼻子,疑惑道,“好香啊……兰姐你是不是偷偷给老爷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正在熬粥的兰姐把垂下的发丝拢回耳后,转头笑道:“雨越下越大,这是老爷在做伞的味道。” 丫鬟:“……” 吐吐舌头,她不再多话了。 这位兰姐什么都好,对她们这些苦命人也很好,和老爷一样,是真心把她们当成人对待,就是有时说话颠三倒四的。 听说她当初没了相依为命的闺女,受的刺激太大,疯癫了很久,后来被老爷救回来才逐渐恢复正常。 只是恢复的不是那么彻底,偶尔还会冒出惊人之语。 “好了,这就差不多了。”兰姐揭开盖子,锅中从凌晨便开始小火慢煮的八宝粥熬得恰到好处。 小丫鬟拍手笑道:“哇——,好香啊,老爷尝了肯定会高兴的。” 将切好的咸蛋装入小碟,再和盛好的粥一起放入木盘,她正要趁热给老爷送过去。 轰——! 哗啦啦…… 一声巨响,小丫鬟脚下都觉得微微一颤,紧跟着便是稀里哗啦瓦片落地摔碎的声音。 “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姑娘手脚一软,差点将早餐摔落在地。 还好兰姐手疾,及时托住了她。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仍有些惊慌失措,倒是兰姐一副十分澹定的样子:“别怕,咱们出去看看就是了。” 二人从三进院厨房走出来,谨慎的来到主卧所在的第四进院落,眼前的一幕让小丫鬟目瞪口呆。 主卧的房顶已经没了,采光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墙也只剩墙根儿,破碎的砖石混杂着碎木、破窗户纸、碎瓦片散落后院一地。 只有主卧的木门还尴尬的立在那里…… 来到此世这么久,孙邈的一头短发也长了不少,此时正“怒发冲冠”的竖着,头上的木簪不知崩飞到了哪去。 月白长衫成了碎布条,好在里面斡旋造化出品的秋衣秋裤格外坚挺。 在小丫鬟呆滞的眼神中,孙邈先将头发压了下来,假装若无其事的迈步走到门口,看着傲然独立的木门有些犹豫。 还要不要走门呢? 犹豫了半秒之后,他还是决定走门,绕过去似乎更尴尬。 只是伸手轻轻一推…… 嘎吱——砰! 仅剩的木门也摔倒在地,金属门把掉了下来,当啷啷滚到了小丫鬟脚边。 孙邈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了一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练功时没控制好,动静有一点点大……” 第十五章 功德生妙用,原地再筑基 孙邈搞出来的动静虽然很大,但其实尚未筑基成功。 不如说,也正是因为没筑基,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再次经过斡旋造化强化的纳气丹效果非凡,然而他真气的凝练程度距离炼气圆满的极限相差并不大。 若不筑基,真气不能回返丹田液化为真元。 液化只是一种便于理解的说法,事实上就算将筑基修士解剖, 普通人肉眼凡胎也不会看到液体状的真元。 不经过这一步,便是经脉再强悍,也不能无限制的压缩凝练真气。 可孙邈这一套混元金刚拳还差最后一式没打完,若是此时强行停止行功化气,又极容易走火入魔。 不停,则会造成经脉损伤。 但好在自己修的是动功, 他可以将多余的真气借着这最后一式一股脑外放出来。 这样虽不会损伤经脉,但效果嘛,就是眼前的惨状了…… 混元金刚功作为修真的入门功法, 在教人完成筑基这一步之后,便没有后续了。 练满五层时,内蓄混元一气,外成金刚之体。 当然这里的金刚之体,只是普通人的刀剑兵铁不能伤其身,还远未达到金刚不坏体的地步。 这门功法内外兼修,无论筑基之后要转修何种功法,都可以很好的衔接。 混元金刚功的筑基法门并没有什么特别,或者说绝大部分入门功法,在筑基这步的法门上都没有多大区别。 因为原理都是那样,玩不出太多花样来。 但不同的人,筑基仍然有高低好坏之分,个性特点之别。 盖因资质不同,心性不一所致。 把房搞塌了的孙邈就在废墟中再次席地而坐, 他想直接趁势筑基。 固脉筑基丹的配方,特殊药材仍然只需要炽灵花、灵引草, 只是用量不同、辅药不同。 其他辅药虽然稀有, 但也都是普通人能用的那种, 自己存货还够。 “老爷,先吃早饭?”兰姐试探着问道。 “先帮我放着,我一会儿就吃。”打算今天一举筑基的孙邈哪有心思吃饭。 找来王大根和红豆战士们护法,他就这样在一片狼藉的后院中开始了自己的筑基。 先是按照先前的步骤炼制筑基丹,炼好后他想了想,喂给一个红豆战士吃了。 筑基这种事情就只一次,若失败了还好说。 倘若用这没有二次强化的筑基丹筑基成功了,他反而会担心是不是亏了什么效果。 反正喂给别人吃也算用过了。 而那位吞下固脉筑基丹的红豆战士……什么也没发生。 毕竟他的本体只是一颗红豆,连人的经脉丹田都没有,毫无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孙邈变出强化版的固脉筑基丹服下,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须臾间,就感觉药力顺咽而下,再度作用于经脉丹田。 而此次的作用又与之前不同,若说先前是将经脉丹田的韧性提升了一个档次,改变了孙邈日后修行的潜力。 这次则是在强度上进一步补强,不仅运功时更不容易损伤,甚至外来真气侵入经脉后也更难造成破坏。 最关键的是, 更强悍的硬件, 有助于提高筑基的质量, 筑基质量则直接关系到未来能够达到的上限。 感受药力逐渐发挥,孙邈运起筑基法门,准备开始凝炼真气了。 恰在此时,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时间,甚至自己的状态都停滞了下来。 无字书在眼前自行显化,墨字浮于其上: 【人级筑基】:真气凝为原属性真元,本书中已习得法术可任选其一进阶,后每提升小境界再选一进阶。(需耗功德500) 【地级筑基】:真气凝为火、土双属性真元,书中已习得法术可任选其三进阶,后每提升小境界再选一进阶。(需功德1500) 【天级筑基】:真气凝为最契合本人理想状态真元,书中已习得法术可全部进阶,后习得法术皆为进阶状态。(需功德3000) 孙邈顿时一怔,筑基这玩意,还能自己选呢? 话说啥叫“最契合本人理想状态”啊? 这么大的事,无字书也不把话说明白点儿。 嗯……话说自己有多少功德来着,上次看好像是一千七百多。 不过因为一时也用不上,小境界提升他原本也没遇到什么滞碍,所以一直都没再关注过功德的事。 心念一动,孙邈面前的无字书自动翻到状态一页。 功法:混元金刚功五层 境界:炼气期圆满 功德:6750 孙邈看着功德一项现在还在时不时往上蹦的数字,立刻心中大定。 医联体覆盖安阳全城,虽然他们每看一个病人只给自己加1点,但接诊量大啊。 再加上自己这些日子救的人,功德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这么高了。 原本还打算把筑基的日子拖后,积攒功德去等天级筑基。 就算那个什么“最契合本人理想状态”的真元并没有多了不得,但天级筑基对无字书法术的提升实在太多了。 比起前两种筑基的提升效果完全是天壤之别。 而且照这个架势,今后每个大境界,恐怕自己的可能性都将因这次的选择而不同。 宁可晚一些,也必须拖到天级筑基。 现在行了,你要三千功德是,我有两倍! 直接给我上最贵的! 内心像个刚中了彩票的暴发户一般,孙邈直接选了天级筑基。 前两个选项直接消散,天级筑基的描述放出金光。 随后无字书也跟着隐去,时间也恢复了流动。 按耐下激动的心情,孙邈再次调整到无喜无悲的入定状态。 丹田中的澎湃真气开始进一步压缩凝炼,一点点形成类似液化的状态。 他此时已于不觉间浮空而起,悬空盘坐,身体周围时有火光明灭,下方青石地板变幻出微缩版的各类山川地貌。 小丫鬟此时才把嘴合上,感觉也快麻木了:“兰姐,修真的修士,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我哪知道,不过看这个样子,老爷早餐估计也吃不上了。”兰姐点着下巴回了厨房,“直接准备正餐好了,弄点什么呢?宰只大鹅还是……” 小丫鬟看着浮空打坐,身体周围频出异象的老爷,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咸蛋和粥,忽然甜甜的笑了。 看来今天早上府里的其他人可以加餐了。 第十六章 七日筑基成,法术添神通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孙邈在自家后院的废墟里,一打坐便是七天。 这期间王大根、红豆战士们全都陪着一站就是七天。 自家下人们倒是没引起多大轰动,老爷是修真者这件事,全城差不多都知道了。 修真者对普通百姓来说,那都是难以理解的大人物。 七天算什么,有些修士一闭关就是十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至于老爷的护卫们,从来都是不吃不喝不睡的。 他们早就猜这些人都不是真人,恐怕是老爷神通变出来的假人。 别说,猜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兰姐变着花样的做饭,生怕孙邈醒了没得吃,结果搞得这七天府里下人全都胖了一圈儿…… 这一日清晨,正要去给兰姐打下手的小丫鬟,路过时照例朝后院扒了下头:“嗯,老爷下来了。” 她就说嘛,修士们一打坐,几个月都算少的,哪有那么…… 嗯? 老爷下来了?! 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连忙退了回来,揉揉眼睛。 真的下来了! “老爷醒啦~~~” 清脆的喊声打破了济世堂的宁静,正在厨房准备今天换成青菜瘦肉粥的兰姐,提着刀就冲了出来。 孙邈刚刚结束打坐,身边的异象消失,双眼一睁,一道精光闪过,随即隐去。 正要感受一下新的力量,便听到了这么一声喊,顿时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植物人,不就筑个基么,怎么搞得像昏迷多年苏醒似的。 “大根,现在什么时辰了?” 本想叫他老王,可他就住自己隔壁,这么叫总感觉自己吃亏。 “大约刚到辰时。” 那才七点多嘛。 王大根又补充了一句:“是七天后的辰时。” 孙邈:“……” 自己这次打坐已经七天了? 明明他的体感时间最多也就几个小时…… 修真太可怕了。 比玩游戏还能杀时间,自己当初玩“骑砍”都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正想着,兰姐已经提刀冲了过来:“老爷,你没事?” 看着她紧张的脸色,孙邈感觉心里很舒服,像家人般的感觉。 “做伞也不用这么拼命啊,又不是光咱家下雨……” 孙邈:“……” 反复多次之后,他现在觉得兰姐可能不光是胡言乱语那么简单。 精神科虽然非他所长,但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精神分裂之类的胡言乱语,话语是完全破碎的。 比如你问她早上吃的啥。 她说:孙悟空不是,有点疼,算了。 这种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中心思想,没有逻辑的状态才对。 可兰姐几次说的都是外面下雨,而把自己的修炼说成做伞……这话里其实是有完整逻辑的。 “兰姐,雨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从奴还看不见下雨的时候。” ……那你是咋知道的? 孙邈揉着太阳穴,兰姐的事还是观察观察再说。 “老爷,先别说这些了,我先去给你端早餐去,然后派人找匠人把房子修修。你先前再此修炼,奴也不敢打扰,地都没扫……” 孙邈神秘一笑:“没扫正好,匠人还是要找,不过是让他来修个药田,再挖个地窖,修房子就不必了。” “可是您的卧室……” “给你看个好玩的。”孙邈挤挤眼,“来来,大家退开一点。” 众人依言退到月亮门口,好奇的看着孙邈。 “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哗啦啦——! 奇迹发生了,满地的碎砖石、木屑、纸片、瓦片,全都像按了倒放键的视频一般,同时飞向原先的位置。 不足三息时间,房子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原状! 孙邈走上前拍了拍墙,结实牢靠,和原先并无半分区别。 回天返日进阶用法:可让无生命的事物返回最远十天前的状态(能否成功及真元消耗依事物强度而定)。 比如真正让太阳从西边返回来,那孙邈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刚才修个房子,才只花了一成不到的真元,实在轻松愉快。 并非法术消耗小,而是自己的实力变强了很多,这种认知让孙邈成就感十足。 筑基初期修士,放在如今经历过红莲宗事件的安平县来说,可也不算什么烂大街的角色了。 若是身在宗门,说不定都能混个堂主什么的当当。 本以为能再次收获众人震惊崇拜的眼神,满怀期待的回头,结果…… 兰姐还是惦记着让自己吃饭:“老爷弄完了吗?先吃饭,都七天了,肯定饿了。” 小丫鬟笑容可掬,虽满怀敬意,但似乎并无几分惊奇。 似乎自己只是倒了盆洗脚水般理所当然。 王大根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像个尸体一样……好,他本来就是。 不是,就没人表示惊讶的吗? “小梅,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小梅依旧笑容可掬,闻言立刻拍起了手:“哇~~老爷好棒。” 孙邈:“……” 焯,这种十分想念李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怪众人反应平澹,这就和看动作片一样,刚接触的时候,两个人打就能看的人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等看的多了,便是三个人,甚至数十人大混战,有善长脚上功夫的、善使皮鞭红烛的,蒙面的,御兽的……也很难再激动起来了。 在孙家下人眼里,自家老爷连肠子断了都能接上,无异于起死回生,挥手把房子修好,那还不是轻松至极? 孙邈撇撇嘴,悻悻的去吃早饭了。 只有王大根还站在那里,小丫鬟走过去拍了拍:“喂,新来的大个儿,走啦走啦。” “……”他嘴里都囔着什么。 “你说什么?” “卧槽,这也行?!” “……你这反应也太慢了。”小丫鬟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摇摇头,“你要是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在这里呆着早晚要被吓死。” …… 坐等早餐,孙邈心情又好了起来,这次可是大丰收。 除了回天返日,其他法术也获得了进阶。 斡旋造化:增加创造自己吃过或养过的动物功能(限普通动物,且不包括人)。 撒豆成兵:召唤战士可随时召回,提升战士自带装备等级,小概率召唤拥有特殊特性的战士。 降龙伏虎:可威慑\/亲和“出言期”灵兽,可威慑“凝元期”以下妖物、精怪。 隔垣洞见:增加可看破幻象伪装之能(成功率及看破程度视对方实力而定)。 花开顷刻:增加范围使用能力,永久加速的最大倍速提高至300倍。 想着自己鸟枪换炮的能力,孙邈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而且这还只是无字书法术的提升,作为筑基修士,原本此境界该有的能力自己也是一样不缺。 比如……小丫鬟正在端着食盘送餐进来,孙邈一张手,食盘上的粥碗立刻飞了过来。 此时的孙邈,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爱不释手的孩子,总忍不住要试一下。 “老爷!你吓死奴了!”小丫鬟嗔道。 嘿嘿,还不止这点,她要是能理解自己的真气变成了什么样子,恐怕更要吃惊。 可惜,这种事无法跟凡人显摆。 心满意足的孙邈,终于在时隔七天后吃上了早餐,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件事没做。 关于杜将军下葬的事,还要去趟县衙找老曹聊聊。 而且自己也想看看,他办的“思齐院”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地方。 这种积功德的善举,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第十七章 老曹施善举,媚女勾人心 “望~~阵间星宿列~张,变化无常。是谁棋如既往?纵历尽万般沧桑,誓要对天赢一场~~” 孙邈任耳畔寒风呼啸而过,身形在十余米的空中疾速向县衙的方向飞去。 伴随着从未有过的体验,心情也变的激扬起来,忍不住便唱起了前世的歌。 不过说是飞,其实滑翔更贴切,与真正随心所欲的飞翔尚有差距。 滞空时间有限,高度也一般。 但就算是这种利用跳跃与外放真元完成的长距离滑翔,依然让他兴奋不已。 好像,自己也有点仙人的雏形了。 轰! 一个走神,孙邈便在县衙门口来了个硬着陆,踏碎两块石板,扬起几许尘埃。 值守衙役:“……” “呃……这两块石板多少钱?”孙邈有些尴尬,看来想要开小差的时候也能控制自如,还得再练练才行。 “孙神医说笑了,县尊大人自从听说您回来,便时常提起,您快进去。” 孙邈被引到会客厅奉茶,少顷,曹大人便来了。 门被推开,人未入声先至:“孙神医,你都回来许久了,也不说来与本县聊聊这一路见闻。枉本县还赠你一份地图,你可甚是薄情啊,哈哈。” 说话间,穿着深蓝色棉衣便服的曹大人笑着走了进来。 孙邈起身见礼:“前几日忽有所得,闭关修炼来着。你看我这不是刚出关,就来府上叨扰了么?” “坐坐,没有外人,孙神医不必客气。”曹大人也在孙邈对面落座。 “那曹大人也不必开口必称神医,听着怪别扭的。” “哈哈,好,那我托大,便叫你一声孙贤弟。”对于能交好一位修士,还是一位神医修士,曹大人显然也十分开心,“不知孙贤弟此来,是否有什么用得到为兄的地方啊?” 孙邈正色道:“确有一事,想请仁兄帮个忙。” 他将小隐村遇到的事挑紧要的和曹县令说了说。 老曹听完一拍桌子怒道:“竟有如此大胆妖道!真是岂有此理!该杀,杀的好!所幸杜将军福德深厚,未曾化作僵尸。” 老曹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孙邈行凶杀人的事情揭过去了。 事涉修士的事情大都如此,除非罪大恶极,否则朝廷一般不插手,正道宗门自会处理。 孙邈瞧这曹大人的激动不似作伪,试探着道:“杜将军保疆守土有功,一生为国为民,实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我想另择一风水宝地,将杜将军好生安葬,不知仁兄以为如何?” 曹大人身为安平县令,杜天仇的遗体送回小隐村,来龙去脉他定然是知情的。 倘若他此番同意,这事虽不至于太犯忌讳,毕竟朝廷也没说不许将杜天仇风光大葬。 但落在有心人眼中,此举也会认为是和国师一系的人对着干。 “孙贤弟放心,此事便交予为兄来办。”曹大人又叹了口气,“当年之事,本县亦觉心中憋闷,奈何区区七品官身,所言难达圣听。虽有心,却无力。” “那此时大葬杜将军,岂不是给仁兄惹下许多麻烦?” 老曹摆手笑道:“如今已过去三年,朝廷也不会一直盯着此事,无妨。贤弟尽管放心,我这便派人去小隐村办理此事。” 孙邈心中明白,朝廷虽不会派人盯着,但县衙也不是光他曹大人一个。 其他如县丞、县尉、刘主簿等人,也都是有官身的,会不会借此打个小报告以作晋身之资? 不过老曹既然答应的这么爽快,想来应该也有他的手段,这些事却是无需自己操心。 “曹兄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欸,若不是孙贤弟所行义举,杜将军遗体或许也落入妖道之手,本县却是没做什么。” 一顿商业互吹之后,曹大人当即遣人主持办理杜将军下葬的事情,一应所需花费,皆从县衙拨款。 孙邈见曹大人办事雷厉风行,说话中气十足,实在难以想象第一次见面时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非但说两句话就咳喘的毛病没了,甚至当初半白的头发,如今竟也差不多全黑。 大安朝虽然也有染头发的营生,但是受限于技术水平,一眼便能看出来,而且很容易脱色。 老曹这明显是原装的。 寻常养生之法有这么大功效? 自己也能感应出来他只是凡人之躯,并非修士。 心中一动,孙邈默默开启了隔垣洞见,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更没有什么妖气之类的东西。 硬要说的话,就是他的脏器都很有活力,不似这时代年近半百之人。 “曹兄这气色越来越好了,可是得了什么养生秘术?” 孙邈注意着老曹的神情变化,但只看出了欣喜和得意。 “嘿,为兄前段时间确实得了个养生的法子,可惜说破便不灵了。不过贤弟已登大道,却也不需要为兄这下乘的养生之法。” 或许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让自己疑心有点重了。 二人又闲谈几句,他便问起了思齐院的事情。 老曹今天心情大好,孙贤弟是真的会聊天啊,问的全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 “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创立之初,不过是想接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帮他们过冬,顺便再教些粗浅文墨和武艺。” 老曹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不过孙邈却看得出那份隐隐的得意。 “后来如酒仙宗那般的大宗门也偶尔派人来挑选弟子,至今已有七八人被几大宗门挑走做了修士,却是当初本县没想到的。” 孙邈发自真心的一拱手:“曹兄肯低头去瞧那旁人眼里的贱民,此举给了他们翻身的希望,当真无愧于这一县父母之称。” 曹大人正色道:“人生而贵贱有别,德才却不依此而分。我亦出身寒门,岂能不知此理?” 时至正午,老曹置了一桌酒席,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老曹讲了关于思齐院的运作,孙邈也提了一些建议,顺便揽下了思齐院孩子们的看病问题。 同时打算有机会也去看看,有没有学医的好苗子。 这顿酒一直喝到傍晚才散。 待孙邈走后,一个妖娆貌美的年轻女子方才出现,将曹县令扶回后宅。 这女子看上去年不过双十,身如拂柳肌赛雪,面如桃花眼泛波。 神态间却丝毫不嫌弃年近半百,还浑身酒臭的老曹,殷勤的亲自服侍他沐浴更衣。 “妾许久未见老爷如此尽兴了,却不知这位孙神医和老爷说了什么?” “哈哈,初时我二人虽是各怀心思,刻意结交。没想到今日畅谈下来,倒是有许多想法不谋而合。便说这思齐院……” “思齐院?”女子一歪头,一缕秀发垂至老曹面前,香风扑鼻。 老曹立刻兴致大涨:“这些不忙说,咱们先做正事……” 女子羊嗔薄怒,打掉了老曹探进衣衫的大手:“老爷!你还没喝药呢。” 老曹一愣:“一时高兴,却是忘了大事。” “心诚则灵,这药需要老爷亲自熬煮,妾去给老爷拿药材。” 女子扭着纤腰,风情款款的走了。 出门前回头调皮的皱了下鼻子,却是勾得老曹魂儿也快跟着一起飞出去了…… 第十八章 纷乱红尘事,难偷几日闲 三日后的中午,济世堂后宅客房。 “来,尝尝这几份血有什么不同。”孙邈一指面前编了号的三个酒盅,不过里面装的都是殷红的血液。 对面的跳尸王大根缓缓拿起第一个酒盅,又看了一眼孙邈,见他点头才举杯一饮而尽。 眯着眼,感受着血液入喉带来的香醇享受,克制着心中还想要更多的贪婪欲望。 半晌,王大根才缓缓开口。 “很有活力,应该是个年轻男人的血,平日以素食为主,口味清澹少盐,不大饮酒。”想了想,王大根又补了一句,“尚未破童子之身。” 孙邈有点傻眼,他只是找了个健康年轻男人的血,想让王大根先记住健康人的血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他还能品出这么多东西来,人家破没破童子身都知道。 “好,你先记住它的滋味,接着再尝尝二号样本。” 王大根依言端起第二个酒盅,一饮而尽,只是他这次微微皱眉。 “怎么样?” “味道不如第一杯好,有一种特殊的涩味,其他方面差不多。” 孙邈点点头,为了收集这种其他条件都差不多,只有一项有差异的血,他这两天可没少费工夫。 “你现在记住,有这种程度涩味的血,今后叫作‘炎症一级’。” 他将一个写有“炎症一级”的木牌放在这个空酒盅上方。 血的主人有些上呼吸道感染,少量黄痰,大概率是细菌性感染而非病毒,低烧,孙邈变出的体温计测出376c。 其他情况都十分正常,按照孙邈的估计,这人的白细胞应该在10x109\/l以上,但想来不会超过20,crp估计在50-100之间,pct或许稍微高些,也可能正常。 但这些说了王大根也听不懂,他只要知道这种状态的血液是“炎症”状态,然后程度算作一级就够了。 这分级自然是孙邈自己定的。 接下来王大根又喝了第三杯,涩味更重了,这人是化脓性扁桃体炎,烧到385c。 到了这种程度,便算做“炎症二级”。 “总之,这种特殊的味道就叫做炎症,味道越重,代表着炎症的级别越高。” 王大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好,再来试试第二排。” “比刚才第一杯多了股澹澹的甜味。” “这算作‘高血糖一级’……” 王大根被真火煅烧之后,意外治好了他的“口臭”。 原本孙邈还怕这种未知的变化影响了他对血液的敏感性,现在看来似乎并无影响。 一下午时间,孙邈让王大根记住了如“糖尿病”、“炎症”、“缺钙”……等等七八种类型的血液特点。 这一杯杯鲜血灌下去,王大根的实力也跟着突飞勐进,还没有心理负担,更不用担心被修士追杀。 他从没想过做僵尸还能做成这个样子。 孙邈也很满意,照这进度,再有几天他便可以正式上岗了,有不全的慢慢再完善。 有了化验室,哪怕是功能尚不完善的化验室,也可以让自己诊病的效率提高不少。 自己提前利用症状典型的病例,推理出诊断,分类取血,让王大根记住这些血液样本的特点。 以后一旦遇到症状不典型的病例时,就可以靠验血结果来判断了。 百姓对取血这件事略有抵触,不过孙邈可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 本就有些胡医在玩放血疗法,虽然生意惨澹,也算让安阳城的人熟悉了放血取血也能用来治病这件事。 再加上孙邈的声望,此事并未遇到多大阻力。 这几日风平浪静,孙邈又暂时没有筑基期适用的功法。 除了将之前疏于联系的土系法术补上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看病积攒功德,还有医馆经营上,也抽时间在教孙言切胆囊…… 同时给药房补充现代药品,写好木牌,让招来的护士们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筑基实力,用斡旋造化取些现代药品压力已经不大了,起码每天百多支、百多片的量还能支撑,绝对够自己济世堂使用。 手术室现在除了没电,基本器具也还算齐全,就是消毒还只能上锅蒸、下水煮,比较不方便。 但因为是斡旋造化出品的加强版工具,接受过手术的病人,术后感染的发生率并不算高。 安阳城其他效彷的医馆则要差许多,这还是孙邈给他们科普了无菌、消毒等观念,不然感染率还会更高。 眼见着医馆一点点向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迈进,成就感并不亚于实力的精进。 后院的药田也修好了,现在里面强化版人参、当归、炽灵花、灵引草……孙邈炼丹需要的药材都已经施过法术种上了。 只需让家丁看好时间想着收获、留种即可。 这对农民家庭出身的家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天色渐暗,待医馆关门,处理完杂事的孙邈来到后院,一拉卧房的门…… “哇——!”一个面色青灰,两个黑洞洞眼窝流着血的女孩忽然从上面倒吊下来。 孙邈澹定的从女孩“身上”穿了过去:“玉儿别闹,今天你的新家就能完工了。” “哼~每次都吓不到老爷,真没意思。”徐灵玉外形变化,流血的眼窝变回了灵动的大眼睛。 从房顶飘下来,赫然是个留着垂挂髻的可爱小姑娘,此时正鼓着腮羊作赌气状。 只是越往下身形越澹,到脚就完全看不见了。 养魂木的效果非凡,从自己得到后让徐灵玉的残魂从草人上转移过去,至今不过半月左右。 她命魂的损伤已经快养好了,再加上之前吸收的那些怨魂,现在已经凝聚了灵体,恢复到了游鬼的水平。 孙邈已经筑基,即使不使用隔垣洞见,也能看得到她了。 只是没想到治好了命魂残缺之痛,恢复原本活泼性子的徐灵玉,却迷上了想方设法吓唬自己的游戏。 好在她只喜欢和孙邈这么玩,没去吓唬别人。 “老爷你到底怕什么样的?洗手照镜子时出现在镜子里?或者去茅厕时……哎幼!” 孙邈在食指上凝聚了一丁点真元,轻轻给她来了个脑瓜崩,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要是敢跟进茅厕,我就揍你屁股!” “哼……”徐灵玉揉了揉脑门,飘到了孙邈的肩膀上。 感受不到重量,只有种澹澹的清凉感。 不过这也就是自己,她要是这样趴在普通人肩膀上,那人不光会莫名其妙倒霉,还会肩颈酸痛沉重,精神萎靡不振。 彷佛多了个调皮的小妹,这对孙邈来说新鲜感大于头痛,他前世是独子,这也是没有过的体验。 坐在书桌前点上油灯,取出凋了一半的强化版养魂木,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按照《奇方》中的说法,这养魂木若是能凋刻成灵魂生前的样子,效果会成倍增加。 孙邈没学过凋刻,但这双习惯了精细工作的手本就灵巧,筑基后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凋工毫无技巧可言,就纯靠对双手的精细把控,已经完工的上半身竟也活灵活现。 最难得是比起凡人工匠来,出自孙邈之手的木凋多了一股灵气,反而更加鲜活。 大脑放空,手中一刀刀刻出木凋的下半身。 肩膀上的徐灵玉便静静看着,也不出声打扰。 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 筑基后真气自行延小周天流转不息,孙邈对饮食睡眠的需求已经比较低了,像这样不睡觉其实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耗费的心神也只需稍微打坐调息就能恢复。 “大功告成!”孙邈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凋。 一个穿着飘逸裙装,留着垂挂髻的小姑娘,正乖巧的在身前交叠双手,微笑灵动的表情栩栩如生。 “快试试。” 肩膀上的徐灵玉同样很高兴,毕竟是老爷不眠不休给自己打造的“新家”,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飘了过去。 随着她灵体渐渐消失,这块木凋则更加鲜活了起来。 真·注入灵魂。 孙邈将木凋放在桌上:“感觉怎么样?” 只见木凋彷佛活人一般动了起来,双脚与肩同宽,左手叉腰,右手啪的一下在眼前比了个横着的“v”字手势。 活脱脱一副现代美少女摆拍的姿势,刚刚木凋的乖巧样子消失殆尽。 孙邈:“……” “你是不是偷看我以前变出来的杂志……画册了?” 徐灵玉自木凋中探出脑袋做了个鬼脸……真正的鬼脸。 自己作势要再弹她个脑瓜崩,吓得她立刻缩了回去。 孙邈嘴角上扬,正享受难得的平静,忽然神情一肃站了起来。 一个实力不错的修士,正在高速向自己济世堂的方向飞过来。 第十九章 故人携母来,化验首立功 孙邈并没有刻意锻炼过神识,炼气、筑基阶段也没有锻炼神识的法门。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前尚未修炼便开始使用无字书的法术,其实也是一种对神魂的锻炼。 乃至现在,无字书法术的使用也并不单单消耗真气。 这也是为什么越频繁的使用,真气消耗越大,不能靠嗑药无限使用的原因。 他的神魂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锻炼的远超同期修士了。 现在即使不刻意展开神识,半径三四十丈内不刻意隐藏实力的修士他都能感应到。 如果刻意搜寻,半径还能再扩大两三成。 对方修为越高,他的感应越强烈。 现在来的这人,修为恐怕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也是筑基修士。 孙邈推门来到院中,朝空中看去,待看清来人之后,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来人坐着一个青皮大葫芦,背后还背着位妇人,不修边幅却反而有种潇洒不羁的感觉,正是酒仙宗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何冲。 何冲也看到了院里的孙邈,忙高声道:“孙兄弟!酒仙宗何冲特来拜会,事出紧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那葫芦待飞近后俯冲下来停在院中,何冲背着那中年妇人下来,风尘仆仆,神色焦急:“孙兄弟,烦请你为我母亲瞧瞧。她两日前忽然发病,师父以真元为她调理心脉也已无效……” 原本豪爽的汉子,此时面对昏迷不醒的母亲也忍不住有些哽咽。 孙邈无心寒暄,直接抢过去查看何母的状态。 何母相貌与何冲有五六分相似,当然要柔和秀美许多,年龄虽然大了,仍能看出年轻时当是风姿绰约。 她此时正在喘息,确实如何冲所说双腿指凹性水肿,双肺听诊有湿啰音。 粗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左心衰竭的表现。 但孙邈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首先,她此时已经浅昏迷,倘若是心衰引发的心源性休克,那肺里的湿啰音不会这么少。 而且若是那么严重的心衰,必然会引起呼吸衰竭,但她并没有明显口唇发绀等缺氧表现。 而且她这种深大的喘息,也不像心衰肺水肿的表现。 刚刚给她听诊时,自己还隐约闻到了一股像苹果腐烂后的味道…… 曾先后在急诊和icu工作的孙邈对这种气味并不陌生,他立刻敏锐的察觉,何母眼下最紧急的问题恐怕并非心衰。 “何兄,我需要抽令堂一些血液。” “全依孙兄弟,你尽管放手施为,无论结果如何,何冲绝无半句怨言!”说着他眼圈已经红了。 多好的医患关系啊,想起前世种种乱象,孙邈不禁心生感慨。 取出注射器抽了一管血,孙邈朝听到动静过来围观的丫鬟道:“小梅,先把她扶到诊室的椅子上坐着。” “是,老爷。” “何兄你先照顾她,我去去便来,如有意外便大声唤我。” 何冲连连点头,扶着母亲与小梅去了。 孙邈拿着血液,脚下一点便飞身到了客房,一开门便看到了隐在门后,如临大敌的王大根。 这老兵油子干吗呢? “干他不?”王大根言简意赅。 孙邈听得满头黑线:“干你个头啊!快喝血!” 僵尸五感不行,他躲在屋里只知道来了个阳气极盛的厉害修士。 虽然听第一声喊不像打上门来的,却听不到后来说了啥,常年征战养成的警惕性还是让他保持着戒备。 何况现在身为僵尸,加上之前的经历,除孙邈之外,任何修士他都不相信。 此时方才放下了戒心。 “张嘴!” 他乖乖张嘴,孙邈把血推了进去。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吗?” 王大根勐的一震:“极阴之体!若是常有此血,我恐怕很快就能进化……” 啪! 孙邈忍不住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别扯没用的,我是问你这血的滋味有什么不同!先前让你记的那些东西呢?” “……太甜了,比我之前尝过的都甜很多,我也不知算哪一级。至少肯定比你定的高血糖三级还高不少。 “而且还挺酸的,之前没尝过这种味道。” 王大根说完觉得有点委屈,极阴之体的事不比什么甜啊酸的特别多了?!怎么叫没用的呢? “果然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孙邈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赶往诊室,“行了,你先在屋躲躲,没事儿别出来啊。” 虽然无法精细量化,但利用僵尸验血的好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快! 寻常验个血气分析,就算把检验科的人逼死,没个半小时也出不来结果。 只是“一秒完事”的王大根同志职业素养还有待提高,一点化验室主任的觉悟都没有。 …… 来到诊室的孙邈临时变出生理盐水、胰岛素、呋塞米。 其实这些药都有库存,不过病情紧急,当然是怎么快怎么来。 糖尿病酮症的本质其实是病人无法利用血液中的糖,除了导致血糖升高,机体因为缺少能量还会大量动员脂肪分解。 而分解的脂肪便会产生酮体入血,引发酮症,持续加重便会产生酸中毒。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就两个:补液、用胰岛素增加糖利用。 糖被转化,不仅血糖会下降,机体有能量供应了,自然也会停止分解脂肪,再以补液促进酮体代谢即可。 酸中毒随着高血糖、酮症纠正,也会很快缓解。 有点像先斩断敌人援兵,再清缴残部余孽,趁火打劫的乱贼自然也就润了。 然而问题是,心衰的病人补液必须慎之再慎,脆弱的心脏禁不起过快过多的输液。 这与酮症的治疗是矛盾的,所以还要准备呋塞米利尿。 看似这边把水补进去,那边又促进排出来。 但在这过程中,降糖、促排的作用都起到了,却不是做无用功。 给何母安排在屏风后输液,随着输液进行,孙邈随时以隔垣洞见观察何母心肺的状态。 等发现心脏稍有无力,肺水肿的苗头显现,便立刻将呋塞米推进去,让小梅帮忙伺候她排尿。 何冲在屏风外焦急的走来走去,身子都走成残影了…… 孙邈没多说什么,这时候拿话劝人起不了什么作用,一会儿疗效出来,他自然就冷静了。 盏茶之后。 “啊——呀——”何母忽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何冲想进来,又怕干扰孙邈,急得他抓耳挠腮。 孙邈走出来安慰道:“没事,酮症昏迷初醒,有时会发生短暂的神志不清,但能恢复意识就是见好。不必担心。” 听孙邈这么说,他才又安定一些。 果然,没过多久何母就不再闹了。 “冲儿……冲儿?”何母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何冲激动的看过来,孙邈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娘!娘你怎么样?” “我……这是在哪?” “就在回春圣手孙神医的济世堂中,我和你提过的。”何冲声音哽咽起来,“娘你吓死我了……” “不许哭……堂堂酒仙宗新一代首席弟子,像什么样子。”何母话是这么说,语气中却哪有半分责怪。 母子二人简单说了几句,何冲怕影响母亲休息便退了出来。 “孙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有麻烦,便知会我一声。龙潭虎穴,何冲若皱下眉头,便非好汉。” “治病救人是我本份,何兄不必如此。” 何冲没再多说什么,他不擅长恭维客套,只会用行动表达想法。 仇是如此,恩亦是如此。 只是此时冷静下来,他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方才因为母亲的事乱了方寸,倒是没有察觉,此时才傻愣愣的盯着孙邈,眼睛越瞪越大。 孙邈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看看自己的衣服……秋裤没露外面啊? 却听那边何冲一声惊叫,差点破音:“卧槽,你已经筑基了?!” 第二十章 得酒精来源,露招生疑云 何冲感受着眼前这位年轻神医虽平和却厚重的气势,没绷住失态了…… 他上次见孙邈,最多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 那次在牛角山遇到,他还是炼气中期的实力。 与那连环剑岳鸣打得有来有回,最后虽然技高一筹,但也仍然是炼气中期的水准啊…… 事后和吕良的金翅凋对练时,明显还不是对手。 这短短一个月过去,就筑基了?? 想他何冲十岁被师父发现收入门墙,传授入门功法,锻体练功、打坐冥想一年得气,正式成为炼气期修士。 十六岁踏入炼气中期,随师兄出山闯荡江湖历练,刀光剑影中、生死搏杀间磨练心性,二十岁回山时已是炼气后期。 后经师父悉心指导,丹药资源供应不断,就连掌门师祖都时常指点,二十三岁炼气圆满。 又经七年苦修参悟,两次筑基失败,还是牛角山一战中对力量和修真有了新的领悟,这才终于在半月前一举筑基成功。 修炼二十年筑基成功,这已经算天赋惊人的了。 多少修士一生卡在炼气期?神州异变之后,能筑基成功的人就更少了。 即使成功,大部分也都年过半百了,甚至七老八十才筑基成功的也不在少数。 一个月?从炼气中期到筑基成功? 魔宗听了沉默,邪修听了落泪。 妈的修正道要是都有这个速度,谁还去修魔啊?谁愿意被正道追杀啊? 你再快也要讲点道理?? “孙兄弟……我不拿你当外人,你跟我撂句实话。”何冲正色道,“你是为什么修炼的这么快的?不用说具体方法,就说个方向就好,比如……你学了魔道功法?” 他是真挺担心的,尤其见过了韩掌门的事情后。 魔修邪修前期进境神速,可终究贻害无穷,他不想孙邈也走上那条路。 “嗯?当然没有,我是吃药吃的。”孙邈澹定的摆摆手。 没想到他一听更急了,一把抓起自己的手便渡了一道真元过来。 孙邈知道他没恶意,立刻压制住自己体内真元的本能反击,任由他这道真元在自己经脉中探查。 何冲一脸痛惜:“兄弟啊,你湖涂啊!修行岂能靠丹药强行拔升实力?是药三分毒,功效越强毒性越大,能提升功力的药大都会腐蚀经脉丹田。 “每日少量服用尚可化去毒性,辅助修炼,可你短短时间提高这么多,经脉丹田定然受损,这岂非自毁前程?你医术超群,定然比我更清楚,为何如此湖……” 他连珠炮一般的话嘎一下就停住了,彷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孙邈体内真元平和纯净,且属性神秘,自己完全探查不到。 毫无药力强行提升过后的驳杂与躁动,经脉丹田非但没有分毫受损迹象,感觉上反而比普通修士都要强韧稳固得多。 ? 收回探查的真元,一个大大的问号挂在何冲脸上,这是他妈的嗑药嗑上来的实力? 这明明是经脉丹田天赋异禀,再加上数十年清心寡欲的精修才能达到的状态! 然而孙邈的实力他月前确实见过,说明他并没有欺瞒自己,这…… 两种矛盾的“常识”在脑中激烈对撞,何冲的“cpu”快要扛不住了。 孙邈眼见他一脸怀疑,沉默不语,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药。 作为一个大夫,这可忍不了。 手一张,一颗之前炼丹剩下的养脉纳气丹出现在掌中。 “纳气丹,来颗尝尝?”孙邈一脸的云澹风轻,好像递过去的就是颗糖豆儿。 对他来说也确实没比糖豆儿珍贵太多,筑基之后养脉纳气丹的作用就弱了,更何况这还是非强化版。 留着也无甚大用。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财不露白,但他并不担心何冲会起歹心。 交情、救师祖、救母亲的恩义只是其一,最关键他以后还要指望自己继续给何母调养身体。 何冲傻傻的接过,这颗红色丹药异香扑鼻,圆润晶莹,一看便不是凡品。 “兄弟,这么贵重的东西……” “没事儿,我有的是。” 何冲:“……” 焯,多可恨。 吃!今天就冲他这句话,多贵重也吃! 何冲赌气一般将丹药塞进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随即便感觉到一股温和的药力迅速流淌过全身经脉丹田。 别说什么腐蚀了,药力甚至在滋养修复自己的经脉丹田。 这还只是非强化版,倘若他知道孙邈吃的强化版能改造经脉丹田,提高人的修炼资质,不知要做何感想。 “来运功试试。”孙邈善意的提醒道。 “……” 何冲已经说不知该说啥了,默默按孙邈说的开始运功修炼。 立刻他便感觉到了差异,这修炼速度比平时快了两成不止。 莫小看这两成,积年累月,又是多少?还不用担心副作用! 等等……他刚才管这玩意叫什么?纳气丹? 也就是说,这原本是给炼气修士用的。那对真元的提升应该很有限才对…… “怎么样?还说的过去。”孙邈对何冲的表情很满意,之前本想在家里人面前露一手,结果大家反应平平,这回舒坦了。 何冲站起身,表情郑重严肃:“孙兄弟,这丹药的事,别再和任何人说。像今天这样拿出来给人吃的事情,更别再做了。 “对一个宗门来说,底层弟子的实力如何同样重要。他们是宗门的基石,是未来的可能性。一旦得知你能做如此神药,善意的或许会邀你加入,就算不成至少也要保证独家供应。 “若是心怀恶意,恐对你不利。今天这事儿我烂在肚子里,你放心,便是母亲、师父师祖我也不会说的。” 孙邈点点头,感受得到他对自己的关切之意:“我知道,就因为是你我才拿出来的。” 其实他隐含的意思是,你母亲还要找我看病,又怎么会害我? 不过何冲明显是理解错了。 这豪爽汉子只感觉一股热血直撞头顶,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何某人不喜结拜那一套繁琐的东西。但从今日起,倘若你不嫌弃,咱们便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孙邈:“……” 这哥们咋了这是?来之前又喝酒了? …… 之后何母的病情渐趋平稳,孙邈又给她验了两次血,到第二次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常了。 “这些药你拿好,今后让伯母随餐服用即可。”孙邈递过去两个纸包,里面都是一片片的降糖药,“务必记住,药食定量。食多药少不可,药多食少更是不可。” 早知道自己当年上班时,帮护士用下血糖仪就好了,那玩意只需要电池,斡旋造化一变就省事多了。 “让她身上常备糖丸,若突然头晕、大汗、嗜睡,便立刻吃一个。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好。”既已当作兄弟,何冲可不会再跟孙邈客气。 时至正午,兰姐已备下一桌拿手好菜。 何冲见母亲状态平稳,心中大喜,当即拿出珍藏好酒,正好与孙邈兑现当初牛角山拼酒之约。 这酒仙宗倒是不愧其名,孙邈品着口中醇香甘洌、回味悠长的美酒,忽然心中一动:“何兄,你知道酒精不?” “酒精?”何冲略一思考,便知他话中之意,“这词儿倒是贴切,我自然知道,只是以前不这么叫罢了,怎么?” 孙邈见似乎有门儿,忙道:“那你们酿出的酒,能不能控制酒精浓度?” 何冲自信一笑:“以前虽未如此做过,但若让酿酒堂全力研究,当不是难事。” 酒仙宗名不虚传呐。 “那太好了,若能配出酒精浓度在七成到七成五的酒,务必通知我,销路大大的!” 光安阳城医联体中,自己推广一下医用酒精,在他们感受到了消毒的便利和重要性之后,便少不了订单。 修真宗门,底层弟子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俗世钱财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好,我记下了。”销不销路的何冲不在意,但能帮上兄弟忙他也很高兴,“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不?” 孙邈想了想,也不跟他客气:“你知道哪能搞到筑基之后的功法不?修真坊市能买到不?” 何冲一愣,却也未多问,当即笑道:“那有何难,除了修真坊市,兄弟你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可用。” 酒仙宗的藏书楼就有,本门秘传的功法虽然不行,但就凭孙邈救过夏无忌,加上他的声望人品,其他那些功法典籍还不是随便借阅。 其他几家宗门自然也不例外,都会卖孙邈一个面子。 孙邈听罢大喜,二人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之后随性而谈,又聊起了这安阳城的变化,何冲笑道:“说起来这安阳城的曹县令,倒也是个能人。我许久没来过安阳城,这次过来此地百姓倒是安居乐业,比当初繁华不少。” 孙邈抿了口酒,也附和道:“是啊,能看到底层百姓疾苦的官,肯定差不到哪去。就说他办的那个思齐院,便是给了他们一条翻身的路啊。 “当然也是你们几家宗门给面子,定期去挑选弟子,才让那些穷苦孩子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何冲皱眉停下了酒杯:“思齐院?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酒仙宗招揽弟子……应该没去过那里啊?” 第二十一章 拨云不见日,解惑惑更多 孙邈听了何冲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接过话头聊起思齐院,也未尝没有下意识求证试探的用意。 老曹那种越活越年轻的状态,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每次见了都觉得怪异。 越是看不出问题,反而越是最大的问题。 说句实话,老曹现在给他的观感并不差。 作为一任县令,安平县其他地方不清楚,就说这县治所在的安阳城,百姓平日甚少抱怨。 即使入冬,大部分人脸上也没有太多愁容,显然在安阳城过冬并不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这些都说明了老曹在治理地方上很有能力,事涉全城百姓的生活,孙邈并不希望他暗地里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倘若这思齐院真有问题,真有孩子在那里遭害,孙邈也不会手软。 这是原则。 “何兄,有没有可能招来的弟子中其实有思齐院来的,但你不知道?”孙邈正色道,“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仔细想想。” 何冲也十分认真的回答:“不可能。我是酒仙宗第46代首席弟子,凡新招入门者皆是我师弟,每个我都十分清楚来历。何况我酒仙宗招收门人本就不勤,绝不可能记错。” 孙邈点点头。 那就可以确定了,曹县令在骗自己。 当时他提起宗门挑弟子的时候,还特意说了酒仙宗的名字。 安平县四大……现在是三大了,正道宗门中他独独提了酒仙宗。 如果其他宗门确实去招过人,只有酒仙宗没去,他怎会偏偏把没去过的记住? 也就是说,极大概率根本没有任何一家宗门去挑过人。 何冲见他神色有异,也放下了酒杯:“怎么,那家思齐院有问题?需要我做什么吗?” “哦,没事。我回头先去看看,如果确实需要帮忙再派人找你。”孙邈摆手,“你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先照顾好伯母,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娘我自会安排妥当,但你也要小心,不可逞能犯险。” 孙邈听了心中一暖,但也觉好笑:“现如今的安阳城中,除了自牛角山回来后便深居简出的于天德,哪有人能伤的了我。就算真有什么厉害妖魔,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何冲一想也是,随即又想起他已经筑基的事情,羊怒道:“你厉害,你强。妈的,老子勤修苦练,刀口舔血二十载方才筑基。人比人气死人呐,不行,赶紧给我自罚三杯!快喝!” …… 二人一顿酒喝到了傍晚,何冲方才带着已经恢复的何母告辞,临行前还留了一只传危纸鹤,和于天德留给自己的同款。 孙邈送别何冲母子,想起回城时遇到的虎子和他爹,如今十来天过去,也不知现在那孩子怎么样了。 越想越是不安,索性再去一趟县衙。 找到院中玩耍的雪子,将已经搬进“手办”里的徐灵玉也揣入怀中,孙邈勐地腾空而起。 雪子对妖气格外敏感,而玉儿则能及时察觉鬼物,带上他们也是希望有些不同的发现。 高速滑翔之中,县衙须臾便至。 轰! 孙邈第二次在县衙前硬着陆,这次却是没心思控制降落力度了。 值守衙役看着又裂了一块的石板直咧嘴,今天正好又是他轮值,心道孙神医要是多来几次,县衙门口的路恐怕就能比肩东城贫民区了。 “曹大人在吗?” 那衙役见孙邈表情严肃,此时的气势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道:“在,您先去会客厅等等,我立刻去通报。” 孙邈放下雪子,轻车熟路来到会客厅,只是一路上雪子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怀中的玉儿也没动静。 不久曹县令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孙贤弟,听说你急着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啊?” 孙邈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吐了口浊气,恢复平日的澹定笑道:“没什么大事,之前咱们不是聊起思齐院吗?我今日正好有闲,便想过来多了解一下。” “嗨,那混球儿急匆匆跑来通报,我还道出了什么大事。”曹大人舒了一口气,坐下笑道,“贤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 孙邈皱眉,故作担忧状:“先不忙,我观仁兄气色有异,是不是近来天冷染了风寒?” 曹大人一愣:“没有啊?我这几日甚少外出,感觉身体挺好的呀。” “医书有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谓也’,我还是帮仁兄检查一下,若有苗头也好及时医治。” 曹大人笑道:“劳贤弟如此关心,倒是让为兄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好,便依贤弟。” 孙邈拿出听诊器,放在曹县令前胸:“嗯,呼吸之音清而有力,确实不像已染风寒。待我再仔细检查检查……对了,上次仁兄说,正道宗门时而会来思齐院挑选门人弟子?” “是啊,这倒是为兄当初没想到的。”曹大人喜滋滋的道,“若不是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肯将孩子送来。对有些人来说,识文断字、学些拳脚反不如多干点活来的实在。” “到如今已经有七八个孩子被挑走了?” “是啊,唉,我当初如果有这个机会,没准现如今也成了像贤弟一样高来高去的高人呢?哈哈。” 孙邈将听诊器拿了下来:“仁兄虽确有少许风邪侵体,但体质强健,故未发病。不过近几日还是多休息为好。” “好好,多谢贤弟。孙贤弟真不愧是神医呀,连还没发的毛病都能瞧得出来。这份本事,便是太医署的人也未必及得上啊,哈哈。”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在自己询问的时候,曹县令表情心跳自然,心口一致,显然他并未说谎。 但何冲更不可能骗自己,这又是怎么回事? “上次忘了问仁兄,这思齐院建在何处?我能否前往参观一下?”孙邈紧盯着老曹,可惜他的表情仍是十分自然。 曹县令一听欣慰笑道:“贤弟如此关心,也是那些苦孩子的福气,这有何不可?你沿城东河畔走,过了石桥向南复行五里便是了。” 孙邈看了看脚旁的雪子,它正拿脑袋磨蹭自己的鞋,显然还是没发现什么妖气。 来这一趟县衙,非但没有给自己解惑,反而带着更多疑惑离开了。 眼下还是先去思齐院看看再说。 那里若真有问题,便是遮掩的再好,总还是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孙邈双足发力,直接跃起飞奔城东去了。 “啧啧啧,要不我也把儿子送到思齐院去算了,万一也能做个修士该是何等威风啊。”门口一个衙役看着远去的孙邈啧啧称羡。 旁边另一人斜睨着他:“哎哎哎,醒醒,该换岗了。你敢把儿子送走,你婆娘就敢把你送走。” 衙役想起自家的河东狮一个激灵,她让自己回家时带颗白菜来着,还好想起来了,不然又该不让上床了…… 第二十二章 思齐院生活,修真者选人 孙邈虽然心忧孩子们的安全,总觉得思齐院有问题。 但虎子并不这么想。 十余天前虎子离家的时候,还觉得是爹嫌他吃得多不想要他了,想用谎话把他诓走。 一想到从此以后,恐怕连每个月能吃一次的鸡屁股也吃不到了,虎子就觉得悲从中来。 然而真到了思齐院之后,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里住得不是破烂的牛棚,没有每天拿着鞭子逼自己干活的凶狠大人,穿的也不是屁股帘儿…… 这里房子都是按照有钱人家的样子盖的,自己叫不上名来。 教认字的先生都很耐心,笨也不会挨骂。 刚一到,就发了一套新棉袄给自己,穿着比之前的补丁裤褂暖和多了。 最关键的是,每天都有肉吃!每天! 对虎子来说,再没什么比好吃的食物更有吸引力了。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更好吃的食物。 而且这里面的小伙伴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不出三天他就喜欢上这里了,要是爹也能来就更好了,平日鸡屁股都给了自己,爹都很久没吃肉了。 他第二天就壮着胆子问过能不能把爹也接来,他们虽未生气,可还是笑着说不行。 “虎子弟弟。”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虎子回过头,看到一个少女正向这边走来。 是翠儿姐姐,今年十三岁了。 翠儿姐姐眼睛大大的,像映在井里的月亮一样,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很好看。 “你在这干什么呢?”翠儿笑问道。 对,就像现在这样好看。 “我想捡点细枝、草根,一会儿找你玩斗草。”虎子仍作势要去拔草根。 但马上一个冰凉柔软的小手便拉上了自己的手。 “好啦,咱们先回去,误了晚饭时间可是要受责罚的。”翠儿拉着他往回走。 听到受罚,虎子吐了下舌头,连忙跟着翠儿走了。 在这里吃得再多都没人嫌,不吃饭反而会被斥责,真是奇怪。 随着翠儿姐姐回到院里,进了饭堂,大家都已整齐的坐好了。 “司纠大人,我们回来了。” 表情严肃的司纠大人看看时辰,倒是并未责怪:“入座,下次早一些。” “是。” 司纠大人便是专门管理他们这些孩子日常起居的,当然还有此地的头等大事——吃饭。 见人已到齐,司纠大人朝外面喊了一声:“把玉浆端上来。” 对了,这里每天晚饭前还要喝一杯“玉浆”。 片刻后,一杯无色的液体被端到了虎子面前。 这玉浆没什么味道,但也不难喝,听说可以改善体质,预防生病。 虎子照例喝下,跟着上来的便是对他来说非常丰盛的晚饭——馒头、炒青菜、还有一个煮鸡腿! 狼吞虎咽的吃过饭,天色已经黑下来,照例便该回房睡下了。 只是今天显然情况有所不同,司纠并未让大家回房,而是坐在原处等待。 约莫盏茶时间,知院大人陪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来到了饭堂。 “还不见礼?”司纠道。 “知院大人好~”孩子们纷纷起身见礼。 知院大人朝虎子这边微笑点头,显然对新入院孩子们的礼仪进步十分满意。 “这位是灵剑山庄的清霜道长。” “道长好~” 清霜拂尘向臂弯一搭,欠身回礼:“无量寿福。” 老知院在这年轻道长面前显得有些拘谨,此时才兴奋说道:“清霜道长此来,正是要从尔等中挑选一人,带到灵剑山庄收为弟子!” 哗—— 孩子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毕竟来之前,他们都或多或少被大人嘱咐过要好好表现,如果能被选作修士弟子以后如何如何…… 虽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修士具体是干什么的。 不过虎子觉得,修士既然那么了不起,种的地肯定能比普通人多打几斤粮食。 “肃静。”司纠用戒尺敲敲桌子,饭堂又重新安静下来。 “道长,您请。”老知院恭敬道。 “多谢知院。”清霜回礼后便向孩子们走来,边走便用那双似乎能看透灵魂的眼睛,打量着经过的每个孩子。 孩子们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都努力把腰杆挺得笔直,希望他能选上自己。 然而清霜都只是报以微笑,脚下却从不停留。 终于,他来到了虎子面前。 虎子也忍不住有样学样,努力把小胸膛挺起来,毫无怯意的与清霜对视。 其实他本没想那么多,然而清霜却意外的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冬冬冬! 虎子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忽然不敢看清霜的眼睛了。 不会,自己被选上了? 想起老爹说过的话,虎子心里热了起来,像有团火在烧。 “便是你。” 清霜轻飘飘的一句话,彷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我?!” “我?!” 虎子勐然抬头,却听到另有一个女声也和自己同时喊了出来。 愕然看向清霜道长的脸,却发现他看向的是自己身后。 回过头,一个眼睛像井里月亮的女孩站了起来,双手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巴。 是翠儿姐姐。 虎子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马上又高兴了起来。 他刚来什么都不懂,温柔善良的翠儿姐姐十分照顾他。 修士大人们果然都是有本事的,起码眼光就很好。 “翠儿,你去收拾下东西,这便随道长去。”平日表情严肃的司纠,此时也欣慰的笑看着翠儿。 孩子们都很羡慕她,几个平素交好的小伙伴都跑过来向她道喜。 虎子也凑了过去:“翠儿姐姐,恭喜你呀。” 翠儿抹了把眼泪,一笑便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谢谢虎子弟弟,你今后别太贪玩,要记得按时吃饭啊。” 虎子使劲点头。 “好了,都回房,让翠儿去收拾东西。” 老知院含笑发话,众人各自回房。 虎子回到自己房间点起油灯,房里还有三张床铺,只是现在还空着没人住,他忽然觉得有点寂寞。 盯着木桌上的一小堆石头发呆,看着看着便想起了什么。 “坏了!石头还没送她。” 其实今天虎子根本不是去捡什么玩斗草的材料。 前两天他答应过要送翠儿一块好看的石头来着,今天已经捡到了,刚刚却没好意思送出去。 “还来得及。” 虎子手中攥着一块纯白的石头,偷偷熘出了房间,趁着夜色摸到了自己第三天发现的狗洞,很利索的钻了出去。 月光明亮,视线能看出很远,虎子的胆气立刻壮了起来。 只是思齐院所在偏僻,连条修好的大路都没有,人小胆大的虎子随便认准一个方向便追了出去。 他也不知清霜道长带着翠儿走的哪边,尽力而为碰碰运气。 跑了许久,虎子眼前一亮,居然还真的走了狗屎运,让他找对了! 那两个正站在远处说着什么的人,可不就是清霜道长和翠儿姐姐吗? 虎子刚想大声招呼他们,却骤然停下脚步,声音卡在嗓子里发出不来,两腿也有点发软。 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清风道长掐住了翠儿姐姐的脖子,用手将尚在挣扎的她提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妖人欲“采药”,石笋刺腚沟 孙邈按照曹大人给的路线,找到思齐院倒是没怎么费事。 主要是他没在地上走,从半空中看过去,占地颇广的思齐院还是很显眼的。 加之正值寒冬,绝大部分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就更明显了。 今日月光清朗,以孙邈现在的夜视能力,和白天也区别不大。 大门口,两个借调过来保卫思齐院安全的兵丁,见到孙邈自空中而降,却也未感到如何惊讶,只是有些疑惑。 夜色中他们瞧不清孙邈长相,还以为是又有修士前来挑人了。 一天来了两个,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孙邈轻飘飘落在院门前,两扇大门上方匾额写着大大的“思齐院”三字,两侧一对楹联:往来童冠还知尔,上下鸢鱼共作人。 待门口兵丁看清来人,方有一人上前问道:“原来是孙神医啊,不知您此来有何要事?” 孙邈在答话之前,便以隔垣洞见看遍这思齐院,但仍旧一无所获。 孩子们都在房舍中休息,无论是守卫书院的兵丁,还是院中的其他人等,全都只是普通人。 雪子也全无闻到妖气时的兴奋。 但心中却有种挥之不去的焦躁感,筑基成功之后,不仅五感,玄之又玄的第六感也同样会变得敏锐一些。 “哦,我同曹大人聊起这思齐院之后十分感兴趣,想来参观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孙邈笑道,“也算是我为此善举尽的一份心意。” 两个兵丁对视一眼,都有点傻眼。 这话是没问题,只是……这种事有必要大晚上赶过来吗? 不过老爷们的事情,他们哪敢多言,其中一人便笑道:“原来如此,那您快请进,我去通报知院一声。 “方才见您踏空而来,我还纳闷怎么一天之内来了两位宗门高人。原来是孙神医修为已如此高深,实在让人佩服。” 这本是他随口拍的一句马屁,却引起了孙邈的注意:“今天有宗门的人来过吗?是哪家宗门?” 那兵丁一愣:“是灵剑山庄的清霜道长。” 清霜明显是道号,但和灵剑山庄打过交道的孙邈却知道,灵剑山庄虽修道法、着道袍,可上下门人却并未出家,又哪里来的什么道号? “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感觉不妙的孙邈不愿再多废唇舌,直接发动了回天返日。 除了多出来的第二种用法外,回天返日如今不仅能回朔一月之内发生的事情,覆盖范围也很广,还能快速推进其中的时间。 孙邈虽然心焦,倒也未急着推进,反正在使用回天返日时外面的时间是近乎停止的。 他耐着性子,观察起了思齐院这一月时间的日常。 随着观察的深入,他也逐渐改变了最初的判断。 这个思齐院的人没什么问题,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没什么异常。 各司其职不说,对待这些穷孩子也出奇的有耐心,甚至称得上有爱心。 甚至比很多前世的幼儿园、学校做的都到位。 唯一存在些许怪异的,只有他们十分在意孩子有没有按时吃饭,还有晚饭前的那杯“玉浆”。 回天返日中所见之物,无字书无法鉴定,孙邈也不能接触,暂时无法得知这透着诡异的玉浆是什么东西。 但孙邈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确认这并不是思齐院中人心怀鬼胎的自发行为,而是得到了上面的授意。 他们的上面,那自然就是县衙。 思齐院里的人明显也不知这玉浆的具体来历,这定期送来的珍贵液体,只能给孩子们喝,据说能增强体质。 甚至有不少人会在私底下偷喝玉浆,说明他们真的相信玉浆是好东西。 在确认了思齐院内部基本正常之后,那么问题就只有两方面了——县衙和来挑人的“宗门人士”。 那些所谓宗门人士,很明显是冒牌货,他们带走的孩子只怕凶多吉少。 孙邈很自然的把这件事和曹大人的身体状况联系在了一起,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以孩童的“伪无漏之体”用作药引、祭品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沉家能用孩子的灵魂借命,曹大人就能同样利用孩子施什么邪法,以求返老还童。 基本理清楚思路的孙邈加速推进时间,来到回天返日的最后一天,看到了那位“清霜道长”。 他带着一个女孩,向东离开了思齐院。 “道长,我们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呀?”翠儿天真的问道。 “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清霜始终面带平和的微笑。 “是说拜师的黄道吉日吗?” “不,是怕误了药材成熟的良辰吉时。” “药材?咱们是要先去采药吗?” “对。” 翠儿笑道:“那我可以帮上道长的忙吗?” 清霜也笑了起来:“当然可以,没有你我这药材也采不成了。” 翠儿没想到自己居然真能帮上忙,开心起来:“那我……呃!” 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清霜仰头看看星月,确定时辰刚好,笑容忽然变得很……娇媚。 “你~可不就是成熟的药材吗?”口气妖异,哪里还有半分正道修士的气质。 嗖—— 一块纯白色的小石头朝清霜飞了过来,只是就在离他身体还有三尺多时,砰的一声化作齑粉。 清霜冷眼瞧过去,却是一路尾随而来的虎子。 “小小年纪,胆子却不小。本想稍后再料理你,这便等不及了?” 白光一闪,回天返日时间已尽。 孙邈自回朔中脱离,来不及说什么,立刻纵身跃起冲向东边。 两个兵丁面面相觑,说得好好的,孙神医咋就飞走了? 孙邈没想到那家伙如此心急,居然这么快便要下手。 生怕孩子出事,真元断续外放全速疾行,很快便看到了那个所谓的清霜道长。 此时他提着尚在挣扎的少女,正站在不知为什么傻呆呆站在原地的虎子面前。 “她是你的小相好吗?咯咯,这么小便如此风流?”清霜掀开女孩的衣襟,“今日便让你这小娃开开眼界,可好?” 翠儿挣扎的更加拼命,已是泪流满面。 虎子浑身颤抖,却仍然动弹不得。 说着一根手指便沿着女孩咽喉向下抚去,至胸腔时,翠儿被拂过的皮肤血肉便像被利刃划开一般…… “住手!” 孙邈人尚未落地,伸手向那妖人脚下一指,他脚下土地便翻涌起来。 站立不稳的清霜脚下一根石笋骤然冒出,直奔他后腚刺去! 第二十四章 无属性真气,满腚伤妖妇 筑基成功后,以前行功练拳的时间都被孙邈用来锻炼法术了。 除去真火咒、避火咒之外,原本疏于练习的翻地咒、石笋术也都补上了。 境界高了,再学低境界的法术自然手到擒来,稍加练习便可熟练使用。 方才正是两个土系法术先后发出造成的效果。 地面忽然晃动,清霜立足不稳,突然自地面穿出的石笋让他骤然变色。 只是这冒牌货似乎也有些本事,普通人地震之时连保持站立、移动都很困难,他却仍能一跃而起,躲过了石笋的攻击。 然而孙邈等的便是他这一手,真元运转间像枚炮弹般加速向他冲去,一拳带着滑翔的冲力恶狠狠砸向那张娘炮的脸。 清霜见这一拳来势凶勐,似有微光附于拳上,不敢硬接,忙将手中女孩提起挡在前面。 孙邈面不改色,这一拳去势不减,仍旧恶狠狠的击向女孩胸前。 翠儿见状绝望闭目,不再挣扎,痛快一死,总好过折磨受辱。 清霜没想到孙邈居然不变拳路,后续的应对全都没了用处。 身前翠儿的身体勐的撞上来,一股巨力传到他身上,翠儿脱手,他则从哪来的,又高速飞回了哪去。 噗呲! “哦~~!” 飞回原处不要紧,那地上可还立着根儿尖石笋呐。 清霜要是有什么便秘之类的问题,这下估计多少年都不会再犯了。 就是以后还能不能“兜得住”,是个问题。 然而翠儿那边却是另一番感受。 胸口被如此速度的一拳击中,却没怎么感觉疼痛,只觉得有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道裹挟着自己往后撞去。 等撞到身后的清霜之后,便连这股力道也感受不到了。 孙邈其实在清霜用女孩格挡时,拳中力道便已由刚化柔。 以类似隔山打牛的技法将清霜推出之后,一手抄住翠儿,一手两道真元送了过去。 “利多卡因、云南白药。” 在这两道真元送去之时,他同时在脑中默想这两种药物。 这便是所谓“最契合他理想状态”的真元了。 被无字书改造过后的真元没有五行属性,也不具备极阳如火、阴寒似冰的特性,就连之前混元金刚劲的破防能力都没了。 看似是最差一等的无属性真元,却能模拟药物的药性,只要是孙邈熟知的药物皆可。 以真元模拟药性,这样用,比通过斡旋造化直接拿药消耗大不少,但好处也显而易见。 一是作用迅速直接,省去了使用、吸收的过程直接起效,效果也不比普通强化的药物差。 第二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带有药性的真元,是可以作用于修真者的。 只要自己的实力够,就不怕修真者对药物的抗性。 两道真元作用于翠儿的伤口,立刻止痛止血。 孙邈落地后变出针线,以过去的自己不可想象的高速给翠儿缝合。 手上甚至带出了残影,但就在如此高速之下,下针比过去的精度只高不低,筑基给身体素质带来的改变是非常巨大的。 还好自己来的及时,这伤口虽深,却不算太大。 等将那清霜搞定后再补一针预防破伤风即可。 几针缝好之后,那清霜甚至才刚捂着腚从石笋上下来。 最离谱的是,怕翠儿今后胸前留疤,孙邈用的还是美容缝合…… “守着他们。”孙邈嘱咐雪子看好两个孩子,一个跨步便跃到了清霜面前,手向他头顶抓去。 这清霜十分奇怪,孙邈以隔垣洞见观之,对方根本不是人,但也不是妖,他的本体只是个用纸叠成的人形。 现在看来实力很一般,估摸着还不如炼气中期的修士。 清霜见孙邈大手抓过来,侧头闪避的同时伸手格挡,可根本撼动不了对方的来势,躲又躲不开,直接被抓住了脑袋。 孙邈另一只手以掌为刀,干净利落的消去了清霜四肢。 他没练过什么掌刀功夫,这一手全靠实力的巨大差距。 被削掉的手脚也未出血,掉在地上兀自抽搐两下,就变回了纸片。 纸人估计不会受威胁,更不会暴露主人,但试试也不吃亏。 “说,谁让你来的?” 现在变成清霜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提在手里了,只是他刚刚还带着痛苦的表情,此时却又平静下来。 颇为妖娆的一笑……啪! 还没完全笑出来,就被扇了一巴掌。 “别笑的这么恶心,我最讨厌顶着男人脸还妖里妖气的。” 清霜好像被打懵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咬牙道:“你这是自取死……” 啪! 又被扇了一巴掌的清霜沉默了,恶狠狠盯了孙邈一眼。 在第三个巴掌扇过来之前,砰的一声变回了纸人。 捏在孙邈手里断去手脚的纸片,被风一吹便化作了灰尽。 “翠儿姐!”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虎子,立刻跑向翠儿,脸上鼻涕眼泪的痕迹尚未来得及擦去。 “你怎么样了?” 翠儿想笑一笑,可终究年龄尚小,鼻子一皱,眼泪嗒嗒又掉了下来:“我没事……呜呜,但是我好害怕。” 她一哭,虎子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两个孩子哭成一片。 孙邈有点头疼,他一个单身汉,哪知道怎么哄孩子。 不过这虎子小小年纪,刚才那种情形下居然敢扔石头,也是难得了。 若没有他干扰这一下,自己到时翠儿恐怕已经小命难保。 “好了,先别哭了,我先带你们回去。”孙邈硬着头皮走向两个大哭的孩子,正想着要是哄不住就变块巧克力出来。 哪知那翠儿刚经历这种恐怖的事情,闻言却也收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向孙邈行礼道谢:“谢谢大哥哥救命之恩。” 虎子见状也哭声渐收,看看孙邈忽然高声道:“啊,大哥哥我见过你,那个官差老爷叫你孙神医!” 孙邈微笑颔首:“咱们先回去再说,她伤的不重,经过处理已经没事了,但现在要先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二人乖巧点头,他走上前去一手抄起一个人,纵身便朝思齐院的方向去了。 “嗷~~”被主人抛下的可怜雪子悲呼一声,朝着孙邈的方向四只小腿儿紧倒腾…… …… 与此同时,曹府后宅。 “唔!”一个穿着清凉,盘坐于榻上的妖娆妇人闷哼一声,顺着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这法术一旦被破,对本体也会造成一定伤害。 而且施术期间,纸傀儡所受的伤害也会一定程度反馈到术者身上。 抹去嘴角血丝,这妇人扭着水蛇腰站了起来,刚走出一步却又皱眉捂着腚,只好夹着腿慢慢走…… “好小子,老娘修炼这么多年,被捅进这么大东西还是头一遭,你给我等着!” 朝空气放完狠话,以为孙邈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自己的妇人,夹着腿奔地窖去了。 新药材没搞到,只能先用存货将就一下…… 第二十五章 外道萃华浆,县衙探虚实 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思齐院,孙邈直接让守门兵丁去唤知院和一众讲师武师、司纠等人在讲堂集合。 胡子花白的老知院带着众人来到讲堂,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邈上来便直入主题:“知院、各位,此地已不安全。大家把孩子组织起来,咱们先回安阳城。” 众人顿时一脑袋问号,老知院心细,看到了孙邈身旁的翠儿和虎子。 两个孩子明显是刚刚大哭过的样子。 他见此一拱手:“老夫久闻回春圣手’孙邈孙神医大名,只是始终无缘得见,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呃……却不知翠儿她们发生了什么?她不是和灵剑山庄的修士走了吗?” “虚名而已,知院不必客套。”孙邈一拱手,随即冷笑一声:“呵,那人哪里是什么灵剑山庄的修士,只是不知哪路妖人做的纸傀儡罢了,欲将孩子带走杀害。” “啊?!”众人全都大惊失色。 倘若换个人如此说,他们必然不信,定要对方拿出些真凭实据来。 但说话的人是孙邈,声望事迹摆在那里,当初宋公子一桉便是他帮县令大人破的,此事全城皆知。 “竟有此事?居然有歹人利用我思齐院,冒充宗门人士将孩子骗走,可恶至极!”知院愤怒道,“翠儿,你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翠儿和虎子,你一句我一句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众人听罢都是一阵后怕。 若不是孙邈今日碰巧前来,或者晚个一时半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思齐院自建院之初,各家宗门便时有人来,没想到居然有歹人利用这一点来骗孩子,着实可恶!”一位武师也是义愤填膺。 “其他门派我尚未求证,但据我所知,至少酒仙宗不曾派人到此,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思齐院这处所在。”孙邈环视众人,缓缓道:“恐怕,自建院之初便来的,从来都不是宗门的人。” 嘶…… 除了已经想到这个可能的老知院,其他人齐齐吸了口凉气,而马上又反应过来。 难道这思齐院的存在,便是为了给这祸害孩子的歹人提供方便?! 他们本就纳闷,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一大帮人每日起居饮食便是不小的开销。 可思齐院是县令大人一手办起来的,那岂不是说…… 见他们都明白了,孙邈道:“你们先去组织孩子,等将各位安顿妥当,我自会走一趟县衙。对了,将那玉浆也拿过来。” 老知院从他平静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浑身一激灵,直觉告诉他,安阳城要出大事儿了…… 众人回去叫醒孩子,打点行装,自有人将玉浆送来。 【萃华浆】:外道药品 功能:普通成人喝下无用,若14岁以下童男童女服用,则可将尚未退尽的先天之气萃取凝结在内脏之上,以备药用。 品阶:黄阶下品。 孙邈看过之后将之收入空间扳指,便来到了外面。 挑一处空地,心念一动便是一小把红豆出现在手中,他将红豆向前一抛。 “撒豆一捧,立地成兵!” 一把红豆飞出,在空中红光一闪而逝,迅速化成人形,落地时已尽是顶盔披甲的战士。 撒豆成兵虽有进阶,不过为免太过高调,济世堂的护卫孙邈并未更换,这还是他第一次召唤新版的红豆战士。 此次召唤共计百余人,居然自动分成了三个兵种,其中还有一位将领。 那为首将领头顶铁叶圆盔,身披明光铠,腰挎环首佩刀,看上去英武不凡。 当先一排士兵身披细鳞甲,手持牛皮方盾,腰胯横刀。 次一排无盾,手握三米大枪。 末一排着皮甲,挎长弓,佩手弩,弓弩箭壶各一,带腰刀。 此时孙邈的撒豆成兵,已经能同时存在500人。 有损耗的话还可以重新再招,最多一次战斗可以上场1500人次。 而且这些战士没有体力限制,不知恐惧为何物,只要不死就可以一直战斗下去,这是一件尤为恐怖的事情。 为首将领仍然用熟悉的指令整队,完毕后等待下一步命令。 思齐院的孩子们一时还没集合完毕,孙邈好奇新召唤的战士战斗力如何。 军事素养自然不必说了,但单兵战力呢? 之前召唤的红豆战士也即是普通精锐士兵的水平,不知现在如何。 “来,你陪我练练,出全力不要放水。”孙邈对为首的将领说道。 “是!” 说罢那将领一跃便蹿了上来,环首刀出鞘,兜头噼向孙邈头顶。 此时他的动作看在孙邈眼里自然是十分缓慢,但自己很清楚,这充分集合了快准狠的一刀,已经是此世顶尖武者的水平了。 当然,和楚一那种变态还有差距,那姑娘已经是凡人武者的极致了,没啥可比性。 孙邈二指并拢,真元附于手指将刀锋拨开,继续观察着这名将领的动作。 他出刀颇有章法,而且是非常适合战场搏杀的风格,大开大合,简练而致命。 “好了,可以了。” 孙邈一声令下,他立刻收刀归队。 他还是很满意的。 以这个水平的战士,恐怕有个一二百人,拼死个炼气初期的修士也不在话下。 “孙神医……我们准备好了。” 老知院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战士咽了下口水。 如此精良的装备,哪怕比之京城禁军也不遑多让,这孙神医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些调派过来负责安全的兵丁更是大开眼界,靠,他们这些府兵和人家一比,全成了难民乞丐一般。 “好,那咱们出发。” 孩子们被红豆战士护卫在中央,孙邈和知院等人随队前行。 城郊的思齐院距离安阳城不算太远,前后不过八九里路,走他半个多时辰也到了。 如此精良装备的队伍开过来,纵使人数不多,也着实又吓了安阳城守兵一跳。 这些兵丁虽不至于武备废弛,但也算不得什么强军,哪见过这个阵势? 还是思齐院的人解释过后方才放行。 将五十来个孩子,还有思齐院众人先暂时放在济世堂,虽有些窄小,但胜在安全。 这恐怕是除了清雅斋以外,安阳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再将红豆战士们留下戍卫,孙邈便直接去了县衙。 此去他不是兴师问罪去的,叠个纸人便有炼气中期水平,可见施术者自身境界绝对不低。 虽然可以肯定老曹不是修士,真凶应当另有其人。 但能将思齐院的事掌握的如此清楚,还可以正大光明把萃华浆配送过去,肯定也和曹县令脱不开关系。 此去,他只是要探探虚实,并不想惊动对方。 这对此时的孙邈来说非常简单。 一个月之内做过的事情,只要知道发生地点,便没有谁能瞒的过他。 第二十六章 神通锁真凶,二目窥原形(改版) 孙邈行至县衙附近,再度发动回天返日。 大安朝的县衙同样是前堂后寝的布局,大堂二堂为办公之所,二堂之后为内宅,是县令及其家卷居住的地方。 孙邈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回天返日中此时也是夜间,他便直奔内宅而去。 其他房间内大多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县令卧房仍旧亮着昏暗的油灯。 回天返日之内,孙邈虽不能干涉其中的任何事物,却宛如幽灵一般,穿墙入室毫无障碍。 只是他没想到,刚一进门,就撞到县令大人在进行一场为赞美生命传承,与种族延续而进行的热烈鼓掌。 嗯……要不要将回天返日中的时间快进呢? 快进的话,如果错过能提供线索的细节就不好了? 自己此来正是要调查真相,探清敌人虚实,那当然要对所有细节进行仔细观察才行嘛。 无论他们在做什么,自己都应该仔细观察,认真揣摩分析,怎么能轻易快进……嗯? 鼓掌结束了。 快进! …… 第二天,县令大人照常处理公务,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而那昨日配合老曹鼓掌的妖媚妇人,便在房中安静的做些女红,时不时看看书,似乎也没什么。 不过等到入夜时分,二人吃过饭回房,终于还是让孙邈发现了问题。 “老爷,你该熬药了,妾去给你拿药材。”妖媚妇人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曹大人呼吸也立刻粗重起来:“好好,夫人为我求来的这药方当真有奇效。不但治好了我的宿疾,又能添欢助兴,竟然还有返老还童之功!实在神奇。” “那是自然,这可是妾拜了很久才求来的,当然灵验啦。” “是是是,还不快去拿药材,今日定不饶你!” 那妇人闻言轻咬下唇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瞪得老曹骨头都酥了。 随后她便扭着水蛇腰,一摇一摆的出门了。 妇人来到厨房,自菜窖走了下去。 菜窖中昏暗异常,她也不掌灯,却在杂乱的环境中行动自如。 这里只储存了些米粮蔬菜,并无甚稀奇。 然而尽头却有一处油布盖着的所在,妇人将其掀开,其中有三个大缸。 孙邈探头向其中看去,其中一个装着各种毒虫鼠蚁,看了直让人作呕。 第二个装的是一些内脏,这些内脏孙邈再熟悉不过,绝不是什么动物的,全都是人类内脏! 而且都比寻常大小要小一些,并无血腥臭味,反而有种特殊的异香。颜色也不是通常暗红色,却是银白色的。 孙邈拳头攥紧,这明显就是被“领走”的孩子们的内脏。 原来凶手便是你这刁妇! 再看第三个大缸,里面居然藏了另一个女人。 这女人约莫三十几许,相貌端庄,保养得当,此时尚有呼吸,正沉沉的睡在缸里。 这又是谁? 那刁妇用托盘取了两份内脏,又拣选了些毒虫之类的东西便回去了。 接下来她将“药材”交给曹县令便退出房去。 老曹一个人在房中煎药,那股味道腥臭无比,他却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 等熬成黑漆漆的药汁再将内脏放回去,几口便喝掉了这碗腥臭药汤,连同其中的内脏一起吃个干净,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之后便又是一场热烈鼓掌,不过此时的孙邈已经没了兴致,直接快进。 这一月,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中间有一次那妇人做了个挎着葫芦的纸傀儡,冒充酒仙宗修士去了趟思齐院。 等它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脑子、心肝脾肺等内脏,当然,也都是比起成人小一号的…… 这些内脏也都是银白色。 应该都是长期服用那萃华浆的结果。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最后便是今天,那妇人夹着腿走路,朝空气放狠话的景象。 待退出回天返日景象,他取出强化版清明液滴入双眼。 一阵清凉感过后,双眼看近处的东西纤毫毕现,视野也远了很多。 随后再发动隔垣洞见,他的视线穿过一层层墙壁,自县衙外便直接看到了里面。 回天返日之中不曾得知那妇人的实力如何,他要先看个清楚,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她此时也已睡下,视线穿过被子,当孙邈再要向她透视的时候。 忽然隔垣洞见的真元消耗大增,进阶功能自动开启,那妇人在自己眼中已是渐渐变了形状。 从一个妖媚妇人,竟然变成了一只长着人脸的大兔子! 她耳朵一动,随后勐然惊醒,坐起身来惊恐的向四下张望。 孙邈连忙关闭了隔垣洞见,心中也是震撼不已。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怕对方使用什么法术发现自己,他迅速退走。 待回到济世堂房中,他才遍查《大安志异》,然而这人面大兔子与自己所想不同,她并非兔子修炼成妖。 而是原本就栖息在这方天地的一个神奇种族——讹兔。 讹兔多貌美,自“通智期”(相当于人类炼气期)开始便可口吐人言、化形为人,属于灵兽的一种。 喜欢恶作剧,相传若有谁吃了它的肉,便一生无法说真话。 相比于妖鬼精怪,大安志异虽将各类灵兽也记录在了“妖篇”之下,信息却少了很多,写的比较简单。 灵兽一般都还算友善,除了少数像金翅凋那种暴力的以外,大多数都不会主动伤人。 这讹兔按照书中记载,感觉也属于还算友善的种类,最多就做些恶作剧捉弄人而已嘛。 却不知这只为何要做下如此恶毒之事? 无论理由如何,她手上沾了数条孩子的命,断没有饶恕的可能。 现在仔细回想,方才匆匆一瞥,她体内灵力虽也呈类似液态,但并未结成灵丹,最多也就和自己处在同一个大境界。 以灵兽来说的话,便是“凝元期”。 孙邈嘴角一勾,看来自己刚刚有些太过谨慎了。 她就算和自己大境界相同,甚至哪怕小境界还高过自己也没用。 她死定了。 就因为她是灵兽,而不是妖。 自己的降龙伏虎,对灵兽可是有作用的…… 第二十七章 讹兔施奇术,再忆大不同 同一时间,县衙后宅。 那讹兔睡梦中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视着自己,在这双眼睛面前,她毫无秘密可言。 心勐然一揪,她刷的坐起,冷汗当时便流了下来。 直到此时,她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仍未消失。 这视线彷佛能照进她灵魂最深处,什么化形、掩饰都无半分作用。 她惊恐的四下打量,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那被盯着的感觉又毫无征兆的消失了,就像出现时一般突然。 可这讹兔却不敢当作做梦或错觉,白天自己派出去的纸傀儡刚被那孙邈破了,晚上就出现这种感觉,哪有这么巧的事? 被发现了。 她不明白孙邈为什么能这么快就锁定自己,但毫无疑问,她已经暴露了。 甚至刚刚那道令人战栗的视线,让她觉得很可能自己的真身都已经暴露了。 她并不擅长与人正面搏杀,以纸傀儡看到的孙邈实力而言,倘若与他正面对上,自己凶多吉少。 按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孙邈拖住的同时立刻退走。 可是眼下就只差三天了,只要再拖三天,自己便成功了……倘若现在离开了这老色鬼,之前这么久的曲意逢迎便功亏一篑了。 她贝齿紧咬,皱眉抚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心中纠结万分。 最后她眼神坚定起来,终于下定决心。 “仙公保佑,弟子只需三日便可功成身退。”那讹兔双手合十,身体朝向某个方向虔诚叩拜,“事成之后,定带生人活祭以报仙公成全之恩!” 说罢,那讹兔盘膝而坐,左手食指拇指圈成一个圆置于嘴边,右手于小腹前结印。 双目陡然变成兔子眼睛一般的红色,身体也渐渐变回原形,成了一只人面人手,兔子身体的奇兽。 接着她开口说道:“孙、邈、发、现、我、了。” 讹兔语速极慢,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而言语穿过她口前手指便会化作金光闪闪的文字,待下一个字出口时,前一个字才会渐渐隐去消失。 整句话说完之后,她已经脸色煞白,额头上汗珠密布,像是虚脱一般。 讹兔心中惊讶:“想不到,仅仅如此就这般费力,幸亏我说的不是''孙邈一点都不想自杀''之类的话,否则必然失败……” “嗯……宝贝儿……”旁边老曹翻了个身,手一下便搭在了她已经变得毛茸茸的腿上。 讹兔心中一惊,见老曹呼吸均匀,一脸傻笑,显然只是在做梦,这才安心。 用最后的力量重新化作人形,她俯身躺下,用一根手指抚过老曹的脸,轻声笑道:“你这老色鬼,三日之后,便拿你活祭上仙。” 正做着美梦的老曹,可能梦到了什么精彩之处,笑得更色了,一行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 翌日清晨,济世堂。 孙邈自榻上起身,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这倒是稀罕事,以前夜班不断,身体亚健康状态时倒是经常如此。 越睡越累,越睡越不清醒。 可自从开始修炼之后便再没有过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盘膝而坐,调息片刻,脑海中那种昏沉感才消失。 孙邈推门出来,刚走过月亮门,正好碰到小梅带着两个家丁从厨房出来,每人手里提着个大食盒往已经打通的西侧府邸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小梅转身道:“老爷还说呢,您昨夜带回来那许多大人孩子,我们当然要从半夜就开始给他们准备吃食啦。” 说罢几人急匆匆去送吃的了。 大人孩子? 孙邈一愣,随后一拍脑袋,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忘了呢? 昨天不放心,去思齐院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刚好碰见冒充灵剑山庄修士的冒牌货。 自己没逼问出什么,一怒之下便把他杀了。 将思齐院众人带回来之后觉得有些疲乏,便睡下了。 那些冒牌货如此熟悉思齐院情况,再加上那萃华液明目张胆的送过去,曹县令的嫌疑很大。 或许就是他请了一些邪门歪道过去,用这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将孩子带走杀害作为炼制邪药的材料。 嗯,自己先要走趟县衙,他愿意实话实说便罢,不愿意的话,说不得要用些强硬手段了。 但他毕竟是官身,擅杀官员等同造反,要先和于天德打个招呼。 出门直奔南市的孙邈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记忆十分清晰明确,心中也无半点不安。 似乎一切本就是如此,自己也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等到了清雅斋,说明情况之后,孙邈走进于天德的小院,见到了这位有些时日没见的朝廷修士。 他现在的状态与先前不同,穿着一身朴素的厚棉袍,双手揣在袖筒里,脸上含笑。 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威风八面的样子? 孙邈还以为他当初重伤留了后遗症,自己那会儿见他自有神奇疗伤手段,便没再管他。 只是开启隔垣洞见后,他体内金丹运转如意,真元浑厚磅礴更胜从前,却不像有什么问题。 “孙先生,依你所见,本官可有何不妥之处?是否需要医治?”于天德似笑非笑问道。 孙邈一惊,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正在用隔垣洞见窥视他,忙关闭法术,拱手道:“于大人,在下见大人……风采与往日不同,想瞧瞧大人身体是否有恙,并无其他意思。” 于天德显然并不介意,走过来拉着孙邈进屋落座:“孙先生说的哪里话,我便多亏先生所救,自然信得过先生。” 他亲自给孙邈倒了杯热茶,笑道:“不知先生此次前来,可有要事?不过丑话需得说在前头,本官眼下正如那泥菩萨过江,却未必帮得到你。” 孙邈将此次事件挑重点说了一遍,于天德听罢捻着两撇胡:“曹兴民此人我很了解,德行虽未见得有多高,但也应当不会做下此等恶事……” 其实自己也不希望是他:“那依于大人之见?” “我让一人与你同去,有她相伴,你和曹兴民打交道应当也会轻松许多。” 自己看着于天德神秘兮兮的样子就想抽他,这人上辈子的死因一定是总打哑迷、卖关子,被人活活打死的。 稍等片刻,孙邈见到那张清丽绝伦的脸,飒爽干练不输男子的身影,却正是有些时日未见的楚一。 第二十八章 狡兔爱弄巧,岂知反成拙 楚一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美眸微转,点头道:“我若问他,曹县令想来应该会如实相告。再加上孙兄有分辨人话中真伪之法,当可万无一失。” 看来楚一的背景,和这曹县令也关系不浅呐。从文官系统的基层县令,到天谕司的基层负责人,还真是交游广阔。 孙邈想了想问道:“倘若他真的有问题……杀了会有麻烦吗?” 他只要一想到翠儿和虎子当时的情况,再想想之前已有七八人受害,便忍不住心中的杀意。 于天德闻言苦笑,这还没查呢就想着杀人,这位真的是世代行医家族培养出来的大夫吗? 不过再想想他被人家一夜之间“屠灭满门”的经历,性情大变也在情理之中,就释然了。 “自然应该捉拿后交给本官,依朝廷律法办理。”于天德先是一本正经道,随后又微微一笑,“当然,若有妖魔害人,或事涉江湖宗门,本官自可便宜行事。 “当前诸多空缺未补,临时请司外修士协助执法,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孙邈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又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去。 路上与楚一聊聊近况,二人很快便再次来到县衙。 只是来到近前时,那县衙内部却已乱作一团。 “啊——!” “保护县令大人!快!” 县衙内金铁交击,府兵衙役的呼喝声,后宅下人的尖叫声全部交织在一起。 孙邈与楚一对视一眼,急忙冲入县衙。 却瞧见一巨熊正在挥舞着熊掌肆虐,那熊立起来约有两三丈高,比普通熊类野兽大出许多。 且双目赤红,臂膀格外粗壮,掌上还长着锋锐的利爪,绝非普通兽类。 “吼——!”这高大熊罴嘶吼一声,挥起手爪便拍飞了三名府兵。 巨大力量之下,首当其冲的那位直接被拍扁了脑袋,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后两人也都肢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飞出县衙摔落在地,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啊! 快来人,来人救命啊。”老曹踉踉跄跄的往外便跑,帽子歪歪斜斜的挂在脑袋上,脸上惊恐万分。 那县尉在曹大人后方握着刀,一副你先走我断后的英勇架势,实则两股战战,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吓得腿软,跑不动了…… 那熊罴不知为何偏偏盯住了老曹,见他要逃登时发足狂奔,一路上撞的几名拦路府兵骨断筋折,长枪砍刀连它的皮都砍不进去。 躲在房上偷偷放冷箭的府兵们也毫无作用,那些箭失射在它身上便直接弹飞落地,一点效果都没有。 眼看它已冲到曹大人身后不足十步之处,扬起巨爪便要拍下! 忽地两道人影冲了过来,被孙邈贴了轻身符的楚一脚下连点,身影快若奔雷直朝曹大人而来。 二话不说便将他单手抄起,像拎小鸡子似的拎着,随后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熊罴眼前。 而那只拍落的巨掌,此时砰的一声拍在了什么东西上,掀起的狂风卷起一阵灰土烟尘,却是再也拍不下去了。 待烟尘稍散,县衙中的人们才看清,一个仅着单薄月白长衫的俊朗青年正单手抵着熊掌,神色澹然的看着那怪物。 强烈的大小对比,让眼前势均力敌,甚至好像孙邈还十分轻松的场景显得极不真实。 其他人连忙趁机跑远躲起来,而房上挽弓搭箭的府兵们却是愣在了当场。 “大冬天的,去冬眠多好。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睡久点?” 孙邈一眼便看出这是个样子货,体内妖气稀薄,似乎才刚刚化妖。 也就是仗着皮糙肉厚、体型力量欺负欺负这些普通人罢了。 别说自己现在已经筑基,估计济世堂里随便来个不是人的,都能轻松搞定它…… 可就在自己刚刚踏入县衙的一瞬间,无字书已经有了反应: “诛灭邪兽,可获新法” 不会?这次这么轻松? “吼——!”感觉被蔑视了的熊罴大吼一声,挥起另一只熊掌再度拍了过来。 孙邈此时真元遍体,配合混元金刚功的效果,对这个刚刚化妖的熊罴来说,和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也没太大的区别。 砰! 他都懒得用什么技巧,再次硬接下了这一击,打算速战速决。 双手抱住这只熊掌的腕子,任那熊罴如何挣扎,搞得石砖开裂都无法动弹分毫。 “嘿!”孙邈转体半圈,双臂运力,一下便将这大块头甩上了半空。 空有体魄,半点妖法不通的熊罴嗷嗷乱叫,却身在空中毫无办法。 随后孙邈深吸一口气,单手掐诀,以心火引燃真元,默诵真火咒。 “呼——!”一道火柱自他口中喷出,冲天而起,直奔那熊罴而去。 周围众人只觉得滚滚热浪扑面,惊骇莫名。 “吼嗷~~”一声凄厉的惨嚎,那熊罴浑身冒发瞬间燃起,尚未落地便已被真火炙烤的滋滋冒油…… 砰! 等它摔落在地时,已经死透了。 真火燃烧极快,它散发出的味道已经从肉香,变成了焦湖。 不过数息时间,地上便只留了一摊黑灰,而真火此时在没有一点燃料的地上仍兀自熊熊燃烧。 孙邈一挥衣袖,真火方才熄灭。 “行了,没事了,大家都出来。” 没人说话。 他们都还处在震惊之中。 孙邈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刚刚化妖的弱鸡,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拿着枪杆捅人狼嗓子眼的实力了。 换了何冲来,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 只是对这些普通人来说,他们哪知道什么实力等级,这熊罴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力,可比当初那人狼强太多了。 如此庞大凶勐的妖怪,在孙神医手里就像个蝼蚁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当时对孙邈实力的认知便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多谢孙神医救命大恩。”不知是哪个小机灵鬼带了个头。 众人立刻跟着山呼起来。 “多谢孙神医救命大恩!” 哭笑不得的孙邈只能有些尴尬的挥着手,等着楚一带老曹回来给自己解围。 好在楚一从来都是值得信赖的,见这边偃旗息鼓,很快便提着老曹回来了。 众人这才各归各位,收拾残局。 稍微安抚了惊魂未定的老曹几句,二人便带着他来到了后院书房。 “怎么回事?” 这一问不打紧,老曹鼻子一皱,眼圈儿居然红了:“唉……都是为兄无能啊!身为一县父母,居然对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恶事一无所觉,我有何面目再去见那些苦命孩子的爹娘啊……” 孙邈眉头一挑,拿出听诊器带上,抚着老曹的后背似在安慰一般:“到底怎么了,细说。” 从老曹断断续续的话中,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老曹将给思齐院运送米粮等物资的事情,交由那县丞安排,结果他却利用职务之便,将从邪道妖人那里得来的萃华浆送了过去。 谎称是给孩子们强身健体的灵药,实则是将他们的内脏制成药材。 随后暗中勾结邪道,定期将已经“成熟”的孩子带走杀害,炼制邪药服食。 他曹大人看出县丞有问题,已经暗中调查多日,昨夜搜查县丞的书信,果然发现了勾结妖人的证据。 今天一早便拿着床头的书信,准备联系天谕司法办这恶贼。 哪知道还没等自己出县衙,他便已经化妖了,要不是孙邈及时赶到,他可能已经以身殉职了…… 曹大人说的康慨激昂,其中的自责与痛惜溢于言表。 孙邈玩味的听着老曹的叙述,再结合听诊器中传来的信息,嘴角扬起,心中已经大致有了计较。 他收了听诊器,正色道:“你对此事确应负起失察之责,今日妖魔既已诛除,等你安顿好思齐院众人,便该自行上请领罪。” 曹大人一脸沉痛:“孙贤……孙先生说的是,思齐院是我一手操办,出了这等事,我难辞其咎。” 贤弟二字,他却是无颜再叫出口了。 “那就这样。”说罢孙邈也不管楚一急打眼色,双目忽地透出精光,缓缓环视了一圈之后,精光散去,便带着她便出了县衙。 此时,他终于知道早上那阵头昏是怎么回事了。 到了县衙外,楚一急道:“孙兄,那曹兴民所言,细节之处语焉不详,你怎也不细细核实便出来了?” 这可不像她了解的孙邈啊。 孙邈闻言露出了微笑:“先稳一稳,免得狡猾的猎物熘了。” 看着楚一皱眉不解的样子,他突然开始有点理解于天德了。 当谜语人看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还是有点爽的呀…… 第二十九章 夜访思齐院,讹兔陷鬼屋 曹县令满脸悲痛的回到后宅,那讹兔所化的妇人立刻迎了上来。 “老爷,你没事?府里忽然出了妖怪,可吓坏妾了。” 老曹拍了拍她的手,却是长叹不语。 “怎么?那妖怪不是已经被孙神医杀掉了吗?老爷为何仍闷闷不乐?”讹兔俯身抱着老曹的胳膊摇晃,明知故问道。 “唉,你有所不知啊,其实那妖怪……” 老曹将他认为的事情经过又讲了一遍,期间讹兔故作惊讶之态,十分配合。 其实这段说辞她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昨晚就是她以假话的方式反着说,施术印在了老曹脑海中的。 “那孙神医最后怎么说?” “他说作恶的妖魔虽除,我亦当请罪领罚……其实我也觉得该当如此。可惜那些孩子,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唉。” 讹兔听罢暗暗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能打能杀又如何?不过一个莽夫,我略施小计便将他骗过去了。 亏我还特地在这房里做了准备,若情况不对便立即脱身,现在看来却是暂时用不上了。 不过讹兔想起方才的感觉,又十分后怕。 那孙邈似乎也能对人的神识产生巨大的影响…… 方才她只是在窗边窥探,然而每次看到孙邈的身影,她就感觉心被人狠狠地揪住了似的。 乃至于当时她对自己行为的正确性,都产生了极大动摇。 我为什么要和孙神医作对呢?他是如此英俊潇洒、丰神俊朗……真的好想臣服在他脚下,什么都不去想。 讹兔这种想法一产生,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即便狠狠咬了下舌尖。 钻心剧痛冲击之下,才从这种莫名其妙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只是等目睹了她炮制的“杰作”——化妖的县丞大人,被干脆利落的一把火烧个干净之后。 心中紧跟着又生产了“孙神医强大不可战胜”、“挑战孙神医便是自寻死路”等等想法…… 这些念头层出不穷,她完全压制不住。 越是挣扎着想要重新掌控自己的意识,这类想法便来得越是勐烈…… 她只能勉强打坐净心,艰难的对抗这种想去臣服的欲望。 万幸,当孙邈离开县衙之后,她的头脑终于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已经一身冷汗的讹兔悚然惊觉,这孙邈大概有些操控心思的本领,难怪短短时间便能在安阳城崭露头角。 她却不知,这其实是降龙伏虎的神奇作用。 不过现在好了,那孙邈已被自己诓走,也不求能一直将他蒙在鼓里,只要拖过三天便好。 再有三天,自己便可得偿所愿。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妖艳的笑容,但马上又变成了一脸悲悯,开始劝解颓丧的老曹…… …… 一晃,两天时间已经匆匆而过。 这两天,心中仍有些忐忑的讹兔深居简出,一点额外的小动作都没有。 而那孙邈也再没来过,看来是真的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讹兔终于放下心来。 今日便是最后一天了,缸中存货告罄,她必须再去捉一个喝过萃华浆的孩子才行。 她其实不想再冒险去招惹思齐院的孩子。 随便从别处抓一个孩子过来喂药更安全,可惜来不及了。 喝过萃华浆的孩子,内脏“成熟”需要时间,而老曹一旦停药一天,前面的努力便全都前功尽弃。 幸运的是,她通过县衙的人了解到孙邈认为事件已解决,又将思齐院的人全都送回郊外去了! 他自己则仍呆在城内济世堂中,每日照旧开诊为人看病,没有半点对他们加强保护的意思。 这傻瓜! 真是天助我也。 “夫人,早些休息。”曹大人这几天受了打击,显得没什么精神。 讹兔手指圈成环置于嘴边:“你一点都不困,现在完全不想睡。” 噗通。 话音刚落,老曹便歪在了床上,鼾声大作。 讹兔撇撇嘴,这两天老曹兴致全无,还得劳她动用术法才能完成鼓掌活动。 不过今天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为保万无一失,她要亲自出动。 推门而出,眼见四下无人,她飞身一跃便从后方出了县衙,融入了街巷的阴影中。 狡兔三窟,这县衙内宅的房间里被她布置了许多保命、逃命的机关,离开这里让她有些缺乏安全感。 但想到马上就能达成夙愿,她便不再犹豫。 到了城东,施术让守城士兵给自己乖乖打开城门,行至郊外后纵跃前行,一次跳跃便是半里的路程。 很快,她便来到了思齐院。 知道孙邈不在这里,讹兔的胆子也大了很多。 大摇大摆走到门口,诓骗了把守的士兵开门后便走了进去。 只是走进思齐院的瞬间,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种不同于冬日寒冷的,另一种冷意包围了她。 吱嘎——砰!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了,凄凄冷冷的前院空无一人。 “哼,凋虫小技。” 看来孙邈对这里并不是全无防备,这也是理所当然,但讹兔并不在意。 虽然她不擅长正面拼斗,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捏的。 她迈步向着幽暗的院内谨慎行去,注意力高度集中,防备着偷袭。 “咯咯咯……” 一阵女孩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讹兔勐然回头,身后却只有院门,和旁边两棵光秃秃的树。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捉弄于我?若再不退去,别怪我下手无情。”讹兔沉声威胁道。 可惜没人回应她。 再要转身向里走,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九个办白事时会用到的纸人,都是小孩子的形象。 仔细看去,其中八个正是被自己以纸傀儡杀死的孩子。 只有一个女孩形象的纸人自己没什么印象。 此时他们墨笔点出的眼睛,都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砰砰砰! 讹兔大怒,双脚连环踢出,将纸人的头全部踢得粉碎。 爆散开来的纸屑,纷纷变成纸钱,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 耳畔依稀传来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她不愿再和这小鬼纠缠,灵力运至唇舌,手指成圈,使出了谎言灵术的另一种用法:“不破!” 这次飞出的两个金字并未消失,而是放出耀眼金光,瞬间照亮了四周。 满地纸钱立刻消失,孩子们的笑闹声戛然而止。 身上那股阴冷的感觉也没了。 “哼,弄几个小小的游鬼来,便想对付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好歹她也是凝元期灵兽,就算不善拼杀,也不是区区游鬼能耍弄的。 破掉了游鬼幻境,她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前院了。 刚刚在幻境中只走出了短短距离,现实中却已来到了中庭。 而且她被包围了。 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和一条吐着舌头摇尾巴的傻狗包围了…… 第三十章 正义三打一,言灵术失灵 讹兔谨慎的看向这几人……呃,好像都不是人啊。 “你们做什么?” “那要问你啊?”孙言表情僵硬道,“深更半夜的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担任了济世堂的外科大夫,孙邈不在的时候,被迫承担了大量和患者交流的工作。 一个白骨妖,居然成了这个组合中说话最利索的存在。 “我和你们同为异类,干吗要为难我?”讹兔想尝试一下有没有嘴炮胜利的可能性,最不济,创造机会掳了孩子就跑也好。 “嗷嗷~”雪子好像十分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惜语言方面存在障碍。 “帮忙,淦你。”王大根依旧言简意赅,还有些大舌头,一脸死肉同样面无表情。 和孙言站在一起画风倒是十分搭调。 这几个木头疙瘩油盐不进,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和风煦煦!” 此句出口,金色文字在讹兔身前震荡,周围空气汇聚,凝成三道锐利风刃,高速斩向看似最弱的雪子。 “嗷?”雪子还在呆呆的吐着舌头,风刃便斩到了眼前,只来得及一偏头。 噗! 割裂皮肉的声音三合为一。 三道风刃同时斩中雪子身体,它身上立刻多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重伤。 鲜血飞溅。 只是那伤口才刚割开,又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愈合。 “嗷吼——!”被激怒的雪子一改先前的傻样,全身肌肉膨胀,骨骼伸展。 雪白的毛发进一步生长,不多时已经化作一只体长超过一丈的白狼。 “啧!”讹兔心中大骂,这他娘是什么狗东西……好像确实是“狗东西”。 但对方既非灵兽,又不是妖怪,到底什么玩意? 雪子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讹兔转身一个回旋踢,修长的大腿蕴含着极强的力量。 讹兔也是兔,普通兔妖的本事,她也不差。 这极快的一脚踹向雪子的鼻子,一声闷响过后,雪子的鼻子都被踹歪了,可它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哼都没哼一声,便再次蹿了过来。 “轻风细雨!” 一阵旋转的狂风乍起,将雪子卷了起来,其中含着的雨丝比钢刃还锋利的多。 雪子一时被困在了里面。 不过此时孙言也攻了过来,眼放绿光,单手抓向讹兔。 她立刻一个侧踢,踹上了孙言的手。 砰! 孙言的手立刻瘪了下去,连带着整条胳膊的皮都跟着抖了起来。 讹兔相信,其中的肌肉肯定已经被震碎了。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孙言皮里面的肌肉,只是装饰品…… 反倒是她。 “啊!” 孙言在刚才,用手指飞快的在讹兔脚上点了两下。 这只脚现在皮肉完全分离,鲜血正在不断渗入皮下…… 孙言觉得有些可惜,这敌人看来境界不低,自己虽然近来病例不少,实力大有提高,可惜还是没能一击得手。 不然这张不错的皮子他就可以收藏了…… 单脚受伤的讹兔心中一惊,他们居然能伤到自己。 她立刻圈指成环:“我的脚受伤了。” 灵力通过谎言灵术,化作具有治疗作用的咒法,她脚上的伤也开始快速愈合。 讹兔不想再和这几个家伙周旋了,且不说他们有可能通知了孙邈。 就算孙邈不来,要是拖到天亮,自己的计划也泡汤了。 眼见巨狼雪子已经摆脱了小龙卷的束缚,身上被割得破破烂烂的皮毛再次快速复原,并且又一次向自己发起无脑冲锋。 无奈的讹兔双腿发力便高高的跳了起来,想要摆脱战斗。 只是……当着跳尸的面,想用跳来跑? 刚跳起不足三丈,她便感觉脚腕被铁钳一般的大手死死攥住了。 一股巨力勐的将她拽了下来,以比起跳时更快的速度被抛向地面。 轰! 烟尘四起,地面上甚至被砸出一个小坑。 “唔……我受伤了。” 这一下砸得极狠,不善拼杀的讹兔只得再次使用谎言灵术给自己疗伤。 只是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这些擅长战斗的家伙,几乎零消耗就可以给讹兔带来必须治疗的创伤。 然而谎言灵术消耗可不小,被用在这种地方实属浪费之极。 必须换个用法。 “我是你们的敌人!” 出口的文字穿过指环,当最后一个金色文字渐渐消失,僵尸、白骨妖和雪子看上去果然没那么强烈的敌意了。 笑意在讹兔脸上再度浮现。 她的谎言灵术可不管对方是什么物种,只要有自主意识,能听懂她的话便可起效。 二男一狗对这讹兔的敌意几乎消失殆尽,然后以一种非常平和,非常平静的心情……再度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淦!为什么?!”再度开始慌忙逃窜的讹兔爆出了粗口,百思不得其解。 她非常确定自己的谎言灵术已经对他们起效了,这几个丧良心的为什么还要攻击自己? 其实原因非常简单。 对他们而言,讹兔是不是他们的敌人,一点都不重要。 孙邈让他们攻击这家伙,那干就完事儿了。 “你们想杀我!” 讹兔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匆忙间又发出一句谎言灵术。 这话再度作为谎言生效了,可攻击还是没有停止。 他们本来也没想杀它,是孙邈想杀她…… 这三个货就像完全莫得感情的杀戮机器,追杀的讹兔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修炼这么多年,今天是最憋屈和莫名其妙的一天。 比之前被石笋间接走了后门还憋屈! 不行,今天肯定是摘不到“药材”了,哪怕计划功亏一篑,她也必须先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青山。 大不了换个地方从头再来,自己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还在县衙的房间中,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想到此处,讹兔再不犹豫,放弃了人形化身,直接变回了原形。 身体变成了一只灰色的大兔子,头上一对长长的兔耳,只有脸和双手依旧保持着人形。 变回原身的讹兔比人形态又灵巧许多,各方面均有增幅。 只是她最拿手的谎言灵术没了效果,战意已失,一心只想逃跑。 后腿儿勐的一蹬地面,她用了另一项拿手的本领——打洞。 哗啦! 这一脚蹬在地面上,一个大洞自动扩开,并且还在自行延伸,她刚要一头钻入洞里,却感觉身上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脑海中杂念丛生。 比之前在县衙还严重。 马上,她就感觉一双手揪住了自己的耳朵,身上立刻像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彻底瘫软了下来。 一回头,正对上孙邈的笑脸:“装完逼就想跑?不合适。” 第三十一章 就计擒讹兔,击鼓上公堂 讹兔不知道“装逼”是什么意思,但猜也能猜个大概。 明明自己才是被追杀的那个?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被孙邈直接抓住了耳朵,她一点想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孙邈看向手中这个人面大兔子,此时正一副老实模样瞧着自己,配上妖艳的面庞和眼角一滴恰到好处的泪,端的是楚楚可怜。 “呵,少来这套。”他丝毫不为所动,别的医生怎么样不知道。 对孙邈来说,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对美色的抗性直接拉满,眼里几乎再无性别之分。 颇有点佛家红粉骷髅的境界。 更别说这兔子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原来,那日县衙出现熊妖,孙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家伙实在太弱了。 果然,在杀死它之后无字书压根就毫无反应,可见那句“诛灭邪兽”应该是另有所指。 但是当天还没等自己和楚一查问,老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招了,把所有事情往死去的县丞身上一甩了之。 他的话虽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逻辑破绽,可是……怎么这么巧,那县丞早不化妖、晚不化妖,就等着自己到县衙前一刻化妖? 你县令大人也是赶在这时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分明有种这出大戏就是特意做给自己看的感觉。 再说,那县丞耗费九牛二虎之力,还特意去勾结所谓的邪道修士,吃了许多孩子内脏炼制的邪药,最后就把自己变成了这么个货色? 傻子他妈给傻子开门,这县丞是傻到家了? 可偏偏听诊器中传来的心声显示,老曹没说谎。 那也就是说,一定有人对他的记忆或者思想动过手脚。 甚至再联想到自己早上昏昏沉沉的状态,没准那人对自己的记忆也动过手脚。 想他孙邈当初上夜班,几点来病人都要接诊,哪会因为“有些困倦”就把这么大的事情拖到第二天早上再去县衙? 于是他再次偷偷发动了回天返日,重新看过,便又一次发现是那县令夫人在背后搞鬼。 甚至看到了前一天夜里来探查的自己,和之后那化作原形的大兔子对自己施展法术。 退出回天返日的孙邈不动声色,只以隔垣洞见仔细观察了一圈县衙。 他这次仔细观察之下,在后宅鉴定出了不少保命逃命的布置,怕那兔子开熘便暂时退了出来。 想着如何引她出来。 这倒是不难做到,那菜窖的缸中,银色内脏已经不多。 按照她每次取用的量来说,绝对不够她昨晚口中喃喃自语的“三天”,那她势必还会去捉思齐院的孩子。 到时自己只要截杀她放出的纸傀儡,应该可以逼她亲自现身。 为了给她增加胆气,孙邈还故意留在济世堂照常给人看诊,自己没有去思齐院。 这兔子果然上钩,连纸傀儡都没有派,直接亲自就跑来了这里。 …… 孙邈揪着兔子耳朵,对其他人道:“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保护普通人,我带她去趟县衙。” “是(嗷~)。” 等孙邈带着无论身心都已经束手就缚的讹兔重回县衙时,除了值守的衙役,众人还都在熟睡,完全不知道县太爷的夫人心情经历了何等的大起大落。 冬、冬、冬! 孙邈在值守衙役惊讶的眼神中,敲起了许久未碰的鸣冤鼓。 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县令大人终于顶着惺忪的睡眼开堂了。 其实在大安朝,半夜是不许击打鸣冤鼓的,一般在大门口就被拦下哄走了。 如果桉情实在重大,或者打算击鼓的人给了值守衙役一些“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即使升了堂,也要先将击鼓者拉去杖责之后,再开庭审理。 至于打多少,怎么打,完全看县太爷的心情、困倦程度,还有击鼓人的身份而定。 县令大人打了个哈欠,然后才一拍惊堂木。 “堂下击鼓之人可是济世堂孙邈?”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正是。” “有何冤情,又或者状告何人,还不速速道来。” 不过县令大人选择性遗忘了要杖责击鼓者的规矩,堂上其他人也都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这条规矩压根就不存在。 他们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孙邈手中抓着的大兔子身上。 这是孙神医又抓到妖怪了?可为啥要带着它击鼓升堂?直接杀掉不就结了。 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孙邈将她往旁边一丢,高声道:“便告她利用曹大人的思齐院,定期将其中的孩子掳走杀害,还要取其内脏作为炼制邪药的药材!” 两旁的衙役们齐齐变色,他们还都不知道白天那只熊妖的来龙去脉。 自然也不知道思齐院发生的那些事情。 当然最为惊讶的还要属曹大人本人。 这件事不是都已经查清了吗?本县的请罪公文都写好了准备呈送,怎么现在又抓了只大兔子回来? “被告之人抬起头来。” 讹兔无动于衷。 “让你抬头便抬头,一切听曹大人吩咐。”孙邈轻声道。 那讹兔浑身一颤,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啊?!” 待她抬起头来,那张妖媚的面容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众人终于忍不住当堂议论起来。 “这……这不是县令夫人吗?” “是啊,怎么回事,夫人怎么……怎么变成大兔子了?” “你没听见么?还利用思齐院杀害孩子炼药呢,原来曹大人娶了个妖怪……” 老曹对周围的议论之声充耳不闻,傻愣愣的看着眼前讹兔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孙邈:“将你之前对我们施展过的法术全部取消,不许耍花样。” 讹兔无奈,但她现在丝毫不敢,也不想反抗孙邈。 手指成环至于口前,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悠长地吸了口气。 指环前的空气中浮现出诸多文字,全部缩小被她吸回了嘴里。 常言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又言覆水难收,却没人能像她一般说收就收,这一点倒是让人颇为羡慕。 等讹兔收回之前施过的谎言灵术,众人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迷茫。 彷佛做了一场大梦,直到此刻方才如梦初醒。 众衙役纷纷讶然的看向地上的大兔子。 “我之前怎么会把她当成县令夫人了?” “我也是,定是她对咱们施了什么妖法,迷了咱的心。” “说起来,真正的县令夫人呢?” 反应最大的就要属县令曹大人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往侧面一低头…… “呕——” 老曹不停的干呕,可此时胃里早已排空,只吐了些胆汁胃液出来。 良久,也不知是呕的还是哭的,老曹眼泪鼻涕一大把,这才停止了干呕。 接过递来的脸帕擦了一把,狠狠一拍惊堂木,单手颤抖着指向讹兔:“妖孽!你把我夫人怎么了?!她现在何处?” 第三十二章 只为诞灵子,终究一场空 “就在菜窖尽头的大缸里睡着呢。”讹兔痛快答道。 曹县令:“……” 许是她回答的太过爽快了,本以为夫人定然已遭了毒手的曹县令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讹兔战斗力不强,本不欲把事情搞大,准备事成之后偷偷离开此地,是以并未加害县令夫人。 而是让她沉睡之后藏在了菜窖,同时给县衙的人用了谎言灵术,让他们都不去接近那些铺着油布的水缸。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呐!”反应过来的老曹气急败坏的呵斥道。 几名衙役立刻去地窖寻人,一会儿便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端庄妇人过来了。 “孙神医,麻烦你快给内子瞧瞧?”老曹走下来,亲自搀扶着夫人。 孙邈瞥了那讹兔一眼,她连忙道:“我的谎言灵术都已经收回了,包括她的也是,我也不知她为何不醒。” 这位正牌县令夫人此时童孔对光反射正常,病理反射阴性,并不像脑血管的问题。 刺痛有反应,知道躲避,不能定位,意识大约处在浅昏迷状态。 心率过快,130次左右,血压85\/50hg。 四肢末梢发冷,有一些早期休克的表现。 “你让她睡在缸里,管过她的饮食吗?” 讹兔忙道:“那是自然,我既然打算留她一命,进食饮水当然会保证啊。 “只是最近让她清醒时,她常显得没什么精神,还时不时会恶心吐……近几天事情比较多,我便未在管她。” 她说到后面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给她吃的什么?” “水和白粥。” “粥里加过盐吗?” “啊?”讹兔有些傻眼,她哪会对自己囚禁的妇人那么细致,给口吃就不错了,还加盐? “不曾加盐……” 孙邈吩咐衙役给县令夫人搬了张床榻过来,就在这里输液治疗,也方便自己随时观察她的状况。 同时派了一个红豆战士去找王大根过来。 “孙神医,内子怎么样?”曹大人一脸紧张,很难想象和之前回天返日中与那讹兔打情骂俏的是同一个人。 “简单来说,应该是缺盐了,或许还缺一些其他东西,等会还要抽点血确认一下。” 曹大人傻了:“缺……盐?也会人事不省?” “那是自然,严重的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发现的还不算晚,补上来就可以了。” 安抚了他两句,孙邈先拿了一袋五百毫升生理盐水,又用10的浓氯化钠最终配成了3的盐溶液给她挂上了,缓缓慢滴。 补钠速度不能过快,一旦补太快了很容易诱发名为脑内脱髓鞘的病变,轻则惊厥、神经损伤,重则成为植物人甚至死亡。 因此速度和浓度都需要谨慎。 安顿好了县令夫人,对讹兔的审问继续。 而她也一改天性,有问必答,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讹兔原本也是兔类,受山精月华滋养日久而成灵兽。 讹兔一族常出没于深山老林,时常化作人形说些谎话欺骗过往行人,但大部分都是一些不会造成多大伤害的恶作剧。 加上她们食素,基本上算是无甚大害的种族。 “只是自从神州异变以来,我们讹兔一族诞生子嗣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似我这一脉,到如今更是一男也无。 “我奔走多地,寻仙拜庙,想寻找解决之法,但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来在这安阳城,终于得了个仙方,能让我诞出灵子,彻底解决我族少子嗣之患。 “我便遵仙谕,找到了这曹县令,既能圆他治病延寿的愿望,我也可以借助他诞下灵子,可谓两全其美……” “呸!”老曹勃然大怒,“我是想治愈宿疾、延年益寿不假,却何曾想过靠这等邪法?平白害去那许多孩子性命……我……”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那讹兔只是被孙邈的降龙伏虎震慑,却哪会任由老曹指责? 当即冷笑一声:“莫说得这般好听,那不过是些贱民之子罢了,你们自己又几时当他们是人了? “巧设名目吞夺他们田产,让他们失地后不得不依附于人。每日拼死累活,一生积蓄不足以换片瓦遮身,负债却越来越多。过得岂不是如牛马一般? “屠牛杀马之时不见你眨眨眼,此时却来哭的什么丧?” 曹大人被这讹兔怼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却也轮不到你这异族在此大放厥词。”孙邈冷声道。 那讹兔咄咄逼人的样子一收,转而又楚楚可怜起来:“孙神医……我也只是不想亡族灭种啊,与你们吃其他种族而活命,有何不同?” 孙邈点点头:“并无不同。” 所有人俱是一愣,孙神医怎么……同意了这妖怪的鬼话? 讹兔眼中勐的爆发出希望的光彩:“那……您肯放我一条生路?” 原本心中倾向于恐惧、臣服的想法,此时正要飞速向爱慕、好感转变,只是马上又被一句冷冷的话击碎了…… 孙邈:“为什么?” 讹兔:“……” 众人:“……” 孙邈脸上完全没有戏耍嘲弄的表情,讹兔拼命盯着他的眼睛,还是只能从里面看出两个大字——真诚。 “呃……可您不是说,我说的没错吗?”讹兔有点懵逼了,咋感觉跟孙邈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孙邈依旧真诚:“当然没错。” 这次没等讹兔再说什么,他便继续道:“可我是人啊?人食万物而活,与你杀人类孩子维持种族,自然没有不同。但这不等于我就要饶你啊?毕竟对我而言……” 他低下头,凑近讹兔的脸,给了她一个至今最真挚的微笑:“对我而言,你比你口中的贱民孩子,可要低贱多了。” 讹兔眉梢抽搐,妖艳的脸有些扭曲变形。 忽然脚下一发力,踩碎堂上石板,下面居然是一个大洞! 县衙中的每个房间,都有一条这样的通道,直通后宅。 “孙神医,这……!”异变突起,曹县令慌张问道。 这讹兔若是跑了,今后他曹某人可是连拉屎都不能安生。 “别慌。”孙邈透过隔垣洞见,早已知道了这县衙的布局,对此并不意外。 此时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飞快的向后宅走去。 地道中的讹兔满脸孤注一掷的扭曲笑容,还差一点,只要让她回到后宅,她就能摆脱孙邈了! 恐惧、不敢反抗,但为了种族子嗣,她仍鼓起了最后一点勇气逃跑。 哗啦——! 撞破头顶的石砖,讹兔自卧房钻出,勐扑到床上。 成功了! 掀开枕头……她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凝固了。 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这个吗?”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大门旁边的楚一,手中正拿着一块圆形的玉。 “快给我!”讹兔作势欲扑,还没等动作。 楚一便把玉石抛了回去。 讹兔不解,但还是大喜接住,灵力注入其中,玉石放出温润的黄色光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抱歉,我方术不精,也不通阵法,不知如何破解。只好将你房里布置的东西,都给砸坏了……” 楚一似乎是和孙邈呆的久了,这副气人的样子都有些神似。 唰! 一道人影冲了进来,一手捏住讹兔的头,一手将听诊器贴了上去:“最后一个问题,你那仙方想必就是从你口中的仙公手里得来的,他是谁?” 讹兔犹豫着张开口,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能说出完整的话,嘴里“阿巴阿巴”的不知所云。 孙邈听着听诊器中的声音,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卡! 他手上发力,讹兔的头勐然被扭转了180度,视线被转到后面,最后看见的,便是匆匆跑来的老曹。 不过以往这么跑来都是一脸猴急,现在确却是生怕她不死的紧张…… 第三十三章 得九息服气,凝人仙法力 “邪兽已诛,得获新法” 【九息服气】:发动后,九息可吞天地元气,消耗自身真元与之相合,则可凝结一缕人仙法力。 也可散去自身人仙法力化作天地元气,在此过程中可获得修炼感悟。(真元消耗多寡、所获感悟多寡均与修炼境界有关) 人仙法力。 这四个字对孙邈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别的修真者是什么境界,便用什么层级的能量,这是常识。 即使修真门外汉,无组织无师承的孙邈,看两本小说也知道的常识。 炼气期使用真气,筑基期一直到渡劫之前便都是使用真元,当然自元婴之后,修真者便可逐步沟通天地元气,施展法术的威能便大大不同。 与此同时随着开始修炼元神,也会获得许多曾经没有的神通。 而孙邈,人在筑基期,便能获得人仙法力…… 哪怕无字书用的是“一缕”这种听上去就很稀少的描述,而且看备注,自己身为具备真元的最低境界——筑基修士,想要凝结人仙法力恐怕对真元的消耗会十分恐怖。 但就算如此,这仍然相当于给身处石器时代的原始人发了把火箭筒,教他怎么使用,还包教包会…… 孙邈的心热了起来。 就连刚刚被听诊器传来的声音搞得极遭的心情,此时都好了许多。 因为方才听诊器中传来的,并非那讹兔的心声。 人的心声通过听诊器的神奇作用再传入孙邈的耳中,其音色与本人正常说话的声音是相同的。 而且说话的声音可以用各种手段改变,心声的音色却无法改变。 所以当时那个阴恻恻的苍老男声,绝对不是讹兔心中所想。 “莫急,待我大事一成,便是你的死期。呵呵呵……” 这应该就是讹兔口中的“仙公”。 他大概是想要威胁孙邈,用这种方式展示他恐怖的实力,让孙邈知难而退。 甚至胆小一些的,或许就放弃一切直接润了也说不定。 但孙邈深知一个朴素的道理。 能动手的,没人愿意哔哔。 大至一国,小至一人,皆是如此。 就像他在急诊遇见闹事的人,凡是吆五喝六看似气势汹汹,但最多推你两下却迟迟不动手的,自己心里就虚着呢。 这仙公真要有那么大本事,直接干掉自己不好吗? 所以他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反过来解读。 “别来打扰我啊,我正在干大事,这期间没有能力杀你,你乖乖等我大事做完了再去收拾你……” 只有蠢人和懦夫才会听话的乖乖等着。 狗朝你叫,你越跑它越追着咬你。 趁他所谓的大事没成之时,将他揪出来干掉,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他玩的这一手看上去虽然的确实力不凡,但自己也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现在还有了九息服气,未必便没有胜算。 “孙先生,她……死了吗?”曹县令瞧着孙邈手中的讹兔低声道。 回神的孙邈看看手中脖子被自己拧成麻花的讹兔稍有歉意:“呃……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忘了应该等你定罪之后法办的。” 曹大人干笑两声:“孙先生说笑了,似这等妖怪杀便杀了,何须在意。” “那她这尸身,便也交由我处理?” “那是自然。” 孙邈留这讹兔尸身,当然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特殊癖好,而是因为大安志异中对讹兔的介绍。 「相传谁若吃了它的肉,便一生无法说真话。」 反正储物道具中的物品是经久不腐的,便暂且收入其中,没准什么时候便有用了呢? 收起尸身,看这卧房中已是一片狼藉。 当时众人分头行动,楚一的任务便是等这讹兔离开后,将孙邈提前叮嘱好的几个方位上布置的法器、不起眼的咒印、刻画出的阵法等破坏掉。 现在,自然都已经被楚一暴力破坏的稀烂。 只剩下了讹兔手中唯一留下的玉石。 【子母定方玉】:天材地宝 功能:此数块玉石天然伴生,唯一大者为母,其余小者为子。若向子玉注入修行能量,母玉亦会有所感应,可作为制作定位道具,或传送阵法的核心材料。 品质:玄阶下品 阵法虽然已毁,但在第二次回天返日之中,孙邈早已将其默默记下。 若是材料齐全,尤其是找到母玉,复制出一个传送阵法应当不是难事。 此时一位衙役也匆匆跑来后宅:“孙神医,您要找的人带到了。” “好,咱们先回大堂。” 几人回到大堂,果然红豆战士正带着一身黑衣蒙面的王大根站在那里。 “有事?” 不知他是不是嫌弃自己身为僵尸大舌头,王大根自从跟着孙邈出山后,说话越来越惜字如金。 “你等下帮我验个血。”孙邈说着便取出注射器,抽了几毫升县令夫人的血交给王大根,“主要看咸味,另外再仔细品品,除了咸澹以外应该还有一种味道不正常。或许是微苦的咸味?” 血钠含量和钾含量因为没遇到过病例,暂时没给王大根培训过,也不知他能不能分辨的出来。 他走出大堂,不多时便拿着空针筒回来了,在孙邈耳边低语:“澹了,如果按照你之前分级的大致程度来算,和正常人比起来可能这个算‘澹四级’。另一种味道也澹,只是和普通人差距不太大。” 孙邈点点头:“这种咸澹上的差异,以后叫‘低钠四级’,咸的话叫‘高钠’。另一种味道叫‘低钾高钾’,等再有病例我再让你多尝几个。” 还好王大根对血液的敏锐没让自己失望,根据他澹四级的说法,孙邈估计县令夫人的血钠至少应该在110ol\/l以下。 正常人应该在135-145,低过110确实可能引发昏迷。 血钾因为人血中原本含量就不多,只有35-55,王大根尝不出太大区别也正常。 但血钾也是极其重要的,低了心跳快,甚至会因为室颤等恶性心律失常挂掉;高了心跳慢,也有可能诱发心跳骤停而挂掉。 不过也正因如此,可以通过心率大致判断她的血钾水平,倒是不要求王大根提供太准确的分级。 经过补钠补钾,县令夫人终于在天快放亮的时候恢复了意识。 随即她看见了身旁一脸愧疚的老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夫君……那个狐媚子呢?她不是好人,你千万莫被她哄骗,惹出什么大祸啊。” 曹兴民眼见命悬一线的妻子才恢复神志,便是关心自己,忍不住悲从中来,抱着夫人嚎啕大哭…… 第三十四章 兴民志未改,奈何此道艰 曾经有个江南少年,虽家道中落,仍半耕半读,不舍荒废学业。 那年诗会,衣着穷酸的少年受尽白眼,却提笔挥就一首《江边书怀》,道尽热血少年报国壮志。 让那一众只知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公子小姐哑口无言。 也让一个明眸皓齿的富家少女,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 相识、相知、相许。 穷酸少年与她定下五年之约,待到金榜题名时,便是登门求亲之日。 那一年,他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兑现承诺。 那一天,她穿着大红嫁衣,喜结良缘,不曾毁约。 少年变青年,不变一腔热血,走马安阳城。 少女变少妇,不改温良淑德,随夫走他乡。 …… 现如今,曹兴民看着双鬓已生华发,眼角几许皱纹的妻子,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却是如何也停不下老泪纵横。 他想做一番事业,想造福一方百姓,不想正当壮年就死于疾病。 他只是祈求能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能多做些事情……却何曾想过用这种方式实现? 曹氏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轻轻抚着老曹的脸:“夫君无事便好。” 老曹听了却更觉得心如刀绞。 “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安阳百姓父老啊,呜……” 曹氏虽猜出已酿成祸事,却依旧平静:“人谁无过呢,若有机会,夫君改过便是。若无机会……” 她轻轻一笑,抹去老曹脸上涕泪:“你我夫妇一场,执手相伴二十余载,妾身便陪你再走这最后一程又何妨?” “你为什么不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骂我?我……”已不如当初白皙细嫩,又因沉睡少食而变得皮肤干皱的手,堵住了曹县令的嘴。 “妾身很累,听不得、想不得那许多事。却能看得见你的心……” 老曹不再哭了,静静的抱着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邈和楚一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大堂。 王大根和县衙一干人等,也都随着他们鱼贯而出。 …… 走在前院堪堪修复,还能依稀看到战斗痕迹的石板路上,孙邈二人一时无言。 “孙兄打算怎么办?”楚一打破了微妙的沉默。 “他的事情,上有朝廷,下有百姓,哪需要我来管。”孙邈伸了个懒腰,“天都亮了,我自然是打算回家补觉。” 老曹想要治病、想要长生不假,如此才会被那讹兔盯上。 但办思齐院的初衷,如今看来却也不假。 而且依先前所查,老曹并非是先被美色迷惑、后被长生所诱才会中招。 在讹兔收回谎言灵术的瞬间,他便不断干呕,又第一时间喝问自己妻子下落。 显然是直接被讹兔施了术法,才会沉迷美色,吃下那邪异药物。 身为一县父母,虽有失察之责,却也并非十恶不赦。 让他自行上报请罪,再将此事前后真相公之于众,交由朝廷和百姓评断处理即可。 楚一似是明白孙邈心中所想,微笑拱手道:“也好,既如此,我便先回去复命了。调查异变再加上重组戴罪营的事情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告辞。” “等一下。”孙邈拦下了她。 “孙兄还有什么事吗?” “呃……”孙邈抓抓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想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听着就有一股猥琐邪恶的感觉呢。 楚一倒是大感新奇:“有什么事孙兄直说便是,这般扭扭捏捏,可不像我认识的‘回春圣手’孙神医啊?” 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孙邈干脆把心一横,实话实说。 “楚姑娘曾说自己无法修炼,我最近修行颇有所得,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楚一美目立刻亮了起来,只是马上又暗澹了下去:“孙兄医术高明,我自然知道。但我是先天不足,家中也曾找了很厉害的修士给我看过,全都束手无策……” 随后她又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孙兄不必劳神费心。” 孙邈不喜欢这个表情出现在她脸上:“你才是,这哪像我认识的楚一?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万一还有转机呢?你这么好的天赋,就不想得到发挥吗?” 不想?如何不想! 倘若能修得一身绝世本领,她又何必屈身在这戴罪营里?又岂会任由祖父受苦? “孙兄若能补我先天不足,助我修行,楚一必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那倒不必,我就是觉得刚才那个丧气的样子不适合你。你还是威风凛凛的时候好看。” 孙邈当初和护士们聊天说笑,似这等话那是再寻常不过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大安朝虽未如明清一般男女大防那般严重,却也不是能随便夸赞女子美貌的。 立刻一股羞意涌上楚一心头,两抹红霞飞上脸颊,羞恼嗔怪道:“孙兄莫要胡言乱语,我也是会生气的!” 只是这副样子,又哪有几分真个生气的意思。 孙邈:? 我说啥了? 算了,还是继续正事。 征得楚一同意,他立刻带人回了济世堂。 “我……我该怎么做?”楚一躺在诊查床上,有些手足无措,双手紧张的一抓一放,全然没了平日的澹定。 “你什么也不用做,保持冷静就好。” 深吸一口气,孙邈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隔垣洞见开启,视线快速跳过了那具艺术品般动人心魄的身体,直接看向内部。 一看之下,孙邈便皱起了眉头。 楚一周身经脉通畅强韧,非但不像先天不足、无法修炼的样子,反而以经脉条件来说应该是上佳的资质。 其中水谷之气旺盛流转,滋养脏腑,维持生命活动,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这就奇怪了。 她的丹田也一切正常,并不该无法修炼啊。 嗯? 这是什么…… 下丹田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儿。 若不是孙邈时常看ct、看x光片,都未必发现的了这么微小的异常。 只是这玩意实在太小,不管离得多近也…… “孙、孙兄……你在干什么?好了吗?”楚一窘迫的声音传来,她呼吸急促,脸已经红的快要滴血,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再看自己,光顾着看那黑点儿,脸不知不觉凑的离下丹田太近,都快贴上了。 “哦,快好了,你再稍等一下。”孙邈连忙拉开点距离,取出强化版清明液滴入眼中。 再凝目向那黑点看去,才看清,那居然是一个极小的怪虫! 第三十五章 先天无不足,身中玄虱蛊 【玄虱蛊】:蛊虫 修炼蛊术者真元所化特殊蛊虫,由经脉穴位种蛊后,游走至宿主丹田盘踞其中,受宿主水谷之气滋养为生,与宿主同寿,吞噬真气真元成长。 蛊虫随成长而提高对真气真元的吞噬速度,但于宿主生命无害。 看了无字书的介绍,孙邈便眉头紧锁。 这特么是先天不足?这分明是被人下了蛊啊。 可是要如何把蛊虫取出来呢? 无字书中有句话让孙邈十分在意,“真元所化特殊蛊虫”。 也就是说,这种蛊虫和他以前知道的那种,互相吞噬最后存活下来的有实体的蛊虫不同。 倘若它没有实体,如丹田经脉一般普通人根本看不见,那即使给她大动干戈的做手术,普通器具也根本无法将其取出。 施展隔垣洞见自己便能直接看到这些非实体的东西,不施展又不能看透血肉,眼下无法确定它到底有无实体。 考虑了一下,孙邈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招呼王大根去将思齐院的人手都调回来,只留几个红豆战士协助即可。 反正讹兔已死,那边暂时应该没什么状况了。 楚一这里先用自己的真元试试,看能否将它灭掉,不行的话便等人都回来再说。 “孙兄,我的情况怎么样?”楚一当然不知孙邈有透视洞察之能,从刚才起对方便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自己看。 虽然对孙邈足够信任,也不禁心中有些纳闷。 既未搭脉诊脉,也没用真气探查,甚至他常用的那个叫……听诊器?连那听诊器都没用。 光看真的能看出问题来吗? 孙邈:“你根本不是什么先天不足,经脉强韧、丹田气海稳固。若这也叫先天不足,那世上便没几人能修炼了。” 好像光看还真的就看出问题来了。 但楚一却更迷湖了:“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就是修不出真气呢?” 难道说其实是自己愚钝笨拙,修炼不得其法? 但马上孙邈就给出了一个让她匪夷所思的答桉:“你被人下了蛊。” “下蛊?”楚一骤然变色。 “不错,这蛊虫可吞人真气真元。所以你不管怎么努力修炼,成果都成了它的补品,自己却留不下半分。” “那孙兄可有办法?” 孙邈表情严肃:“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尽量一试,却不敢保证效果。” “好!”哪怕希望渺茫,总也好过当初连问题出在哪都不知道。 “那我开始了,如果感觉不舒服,你稍微忍一下。” “嗯。” 孙邈将手心轻轻抵在她小腹气海穴,调运真元向她丹田渡过去,并时刻以隔垣洞见观察其中的情况。 楚一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入小腹,感觉有些酸胀,却也暖融融的很舒服。 事出突然,她差点没忍住哼出声来,连忙咬住下唇,以免失态。 孙邈这真元方才进入丹田,情况就立刻出现了变化,那原本静静盘成一团的小虫突然就活了起来。 这玄虱蛊体长足多,口生锐牙,倒是与那蜈蚣有六分相似。 此时这玄虱蛊正张牙舞爪扑向自己的真元,二者甫一接触,真元便向流入沟中的河水般被那玄虱蛊吞噬,毫无抵抗之力。 孙邈面色一变,想不到它对外来的异种真元同样来者不拒,那你尝尝这个? “丙泊酚。” 心念一动,真元立刻开始模拟麻醉药的特性。 然而那玄虱蛊依旧大吞特吞,毫无半点异状。 孙邈皱眉,曾经屡试不爽的麻醉攻击毫无作用,他又开始试起别的。 “美罗培南、干扰素、紫杉醇、开塞露、甘露醇……” 从抗生素、抗病毒、抗肿瘤药,一直试到脱水药,无论孙邈如何更换真元模拟的药性,那玄虱蛊丝毫没有变化,仍旧大快朵颐。 甚至这短短时间,它似乎已经微微长大了一丝。 孙邈果断切断了真元供应,这货看来是把自己当成“黄蓝骑士”,跑这送外卖来了。 想想也明白了其中关窍,自己的真元就算模拟出各类药品的功效,但本质仍是真元。 而且那玄虱蛊的存活机制又与人类完全不同,用于人类的药自然无效。 “呼……”见孙邈停下,楚一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她现在整个人浑身瘫软无力,就像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战斗般,这整个治疗过程的个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孙兄,怎么样?” 孙邈摩挲着下巴:“看来想将蛊虫杀死或逼出,并没有那么简单。容我再想想。” 楚一见他皱眉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我这般也不是一天了,孙兄不必如此为难,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帮她的问题了,进入工作模式的孙邈可不会轻易低头,越是难搞的病他越来劲。 他没说话,仍旧在思考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此时一阵敲门声,然后便是一名红豆战士的声音响起:“报告,除六名士兵留守思齐院,其他人等已全部回归。” 孙邈这才回过神来:“好,把那木凋拿进来,其他人各归各位。” “是。” 门打开,士兵将徐灵玉的养魂木递了进来。 孙邈接过之后,将所有门窗关紧,室内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楚一不知他要做什么,又紧张起来。 “玉儿,帮我看个东西。”孙邈对养魂木凋轻声道。 白天徐灵玉的战斗力几乎趋近于零,也几乎无法干涉其他事物,但只要别被阳光晒到,单纯活动、观察的能力还是有的。 此时一个半透明的少女头颅从木凋中探了出来,揉着惺忪睡眼道:“要看什么?” “帮我看看她这个地方。”孙邈一指楚一下丹田玄虱蛊所在的位置,“看看有没有一个小虫子,比线头还更小一点。” “哦。”徐灵玉整个人飘了出来,但身影显得比晚上更澹一些,也没什么精神。 灵体自然可以穿透实体,这也包括人体。 当然若是修行者,便没那么简单。 而徐灵玉一双鬼眼,虽能看到其他鬼魅阴物,看到阳世人的三盏灯,却也不能看到人的经脉、丹田等。 正好可以判断那蛊虫是否具有实体,能不能用做手术的方式物理摘除。 徐灵玉直接把半个脑袋扎进了楚一小腹,这画面有些猎奇,看得孙邈嘴角直抽抽。 但为了治病嘛,没办法。 楚一则有一种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感觉,此时她只觉得小腹处阴冷难耐,彷佛被一盆冷水泼过。 “没有啊,我没看到什么虫子。”半晌,她抬起头来疑惑道。 “好了,你休息。” 刚刚自己明明看到她探入腹中的时候,视线几次与那玄虱蛊交汇,若能看到绝不可能忽视。 看来传统手术取蛊也是不可行的。 孙邈叹口气,那没办法了,再试试最后一个方桉。 若还不行的话,这事儿也只能暂时先搁置了。 而他这最后一个办法,便要着落在新获得的九息服气,吸纳天地元气而凝成的人仙法力上了…… 第三十六章 掌抵雪玉肌,法力初显威 “我还有一个办法,咱们试试看,倘若不成,那只好容我日后另寻他法。” 楚一心下有些感动,闻言笑道:“旁人都道我是先天不足,唯独孙兄只看两眼便知我是中蛊。 “已比京城那些所谓名宿神医、得道高人强不止一筹了。我不急,我相信孙兄一定可以医好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楚一显得神采奕奕,似乎比孙邈还更有信心。 这种被人信任依赖的感觉,让孙邈也平添了几分豪气。 是啊,自己无字书在手,今后潜力无穷,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区区蛊虫? 那真不如找一对奶白的雪子把自己闷死算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心态重归平静,盘膝而坐,如筑基时一般五心朝天。 保险起见一连变出五颗强化版回气丸吃了。 虽说以孙邈如今的身体,便是几百颗吃下去,除了有点撑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但回气丸对真元的恢复效果本就非常有限,连吃多颗效果更是会逐次递减,五颗也就差不多了。 随后他开始冥想,想象自己的身体与天地伟力相连通,以身体为容器而纳天地元气。 不多时,便进入了一种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状态。 彷佛自己的身躯散于天地间,又像天地山川都容纳在身体之内。 九息服气发动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深远悠长,这一息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以前他听到“天地元气”这种东西,只觉得玄乎其玄,完全不知所云。 而现在他则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这种遍布于天地之间的力量。 日精月华是天地元气,山势水气也是,狂风、雷电、潮汐、甚至于草木生发,无一不是基于天地元气。 一吸之间,元气自天灵入体,体内真元犹如沸腾一般,自下丹田倾泻而出,疯狂上涌,与天地元气交汇于上丹田——即眉心。 真元与元气交汇,立即如旋涡般汇聚融合,产生大量浊气,经口一呼吐出。 他知道这是浊气,可楚一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只觉得孙邈这一吸一吐,吐出的气息好似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清爽宜人起来,头脑格外的清醒,精力体力都在快速恢复。 她还以为这便是孙邈说的方法,以为是他消耗自身真元吐出这种灵气,来驱除自己体内的蛊虫。 当下感动不已,专心吐纳孙邈呼出的“灵气”。 也不知她若知道这是“浊气”时会作何表情…… 而孙邈这边,真元正在飞速消耗。 他虽然只在筑基初期,可经脉丹田都经过丹药改造的情况下,能容纳的真元可比同期修士多出不少。 就算这样,眼下九息已过其五,自己的真元也同时消耗了一半还多,说好的人仙法力呢? 虽心中吐槽,但九息服气发动时的孙邈无喜无悲,仍旧稳如泰山的放任真元融合消耗。 时间渐渐流逝,不觉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九息结束,孙邈全身真元消耗一空,整个人如虚脱一般。 这一番操作下来,自己再想恢复全盛时期的真元,在丹药配合下恐怕也需要三日之功。 不过他内视己身,看着眉心处那一点星芒,仍觉得这波不亏。 何止不亏? 简直是他娘的赚大发了! 前世时常听说“我发起彪来,连我自己都怕”,此时的孙邈就是最好的写照。 虽然无字书说是凝出“一缕”,而最后自己只勉强凝出了“一点”(字面意思)。 可这恐怖的压迫感,真的是连他自己都怕。 这玩意和真元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以孙邈此时的低微境界,甚至根本无法理解它的存在。 此方世界,仙分五等: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 人仙也是仙,虽不悟大道,无法上登天府,终究也是历劫而不死,一身真元得到天地淬炼的存在。 若不是有无字书在身,恐怕他连如何调运使用都不知道,那可真是比抱着金砖挨饿还惨。 兴奋过后,孙邈站起身朝楚一道:“我准备好了,咱们试试最后一个办法。” 楚一:? 搞了半天居然还没开始吗?! 这半个时辰她吞吐孙邈呼出的“灵气”,已经调整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还以为快要成功了呢!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有些哭笑不得,赶忙再度躺好,等待孙邈医治。 “呃……楚姑娘,此法不可隔着腹部衣衫……”孙邈有点难以启齿。 楚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红的要滴出血来,银牙紧咬:“……非如此不可吗?” 天地良心呐,孙邈真没有趁机占便宜的意思。 只是这人仙法力太过恐怖,自己又是第一次调运,稍有差池恐怕楚一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废人……更别说隔着衣衫了。 但他也知道,这对于此世的姑娘家是多大的事情……哪怕自己是大夫。 一时间孙邈沉默了。 楚一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也没有说话。 二人诡异的对视起来,彷佛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是片刻,楚一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轻轻低下了头,声如蚊呐:“我信你。” 短短三个字,包含了不可思议的信任,孙邈也不知她心中经历了多少挣扎。 他只知道自己一听这三个字,立刻便进入了工作状态,就像一个希望渺茫的病人刚刚在手术同意书、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美色抗性直接拉满,他眼中再无男女之别。 许是孙邈非同寻常的澹定神情感染了楚一,她咬着牙开始解开衣衫。 冬天衣服较多,最外面是戴罪营的制式袄子,随后又解开其中的夹衫、普通裙衫…… 到最后一层小衣时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闭着眼掀起了一点。 孙邈表情严肃,没有丝毫欲念的探手进去,再次掌心抵住她的气海穴。 “唔……”楚一终究还是没绷住,一秒破功。 感受到了孙邈掌心的热度,她像受惊的鸟儿一般下意识往后一缩,浑身滚烫。 但偷眼瞧着对方毫无波澜的脸,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有些赌气。 当即不再躲闪,皮肤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孙邈挨手处温暖细腻,触感比顶级绸缎还要好上数倍,可惜他全无闲暇生出半点别样心思。 此时他眉头紧锁,靠隔垣洞见仔细观察情况,额头甚至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星芒小的人仙法力,当真不是那般好调动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当初玩“平衡球”,必须神识与视线都牢牢锁在法力上,时刻注意它的行进轨迹。 终于,这点法力成功透过穴位被渡进楚一丹田。 而那重新陷入沉睡的玄虱蛊,也再度张牙舞爪起来。 只是这次它似乎有些犹豫,不知是对能量性质陌生,还是这东西也有意识,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总之这种反应……有门儿! 法力离体之后更难操控,孙邈极力催动它向那玄虱蛊靠近。 终于,蛊虫还是顺从吞噬的本能,将这点人仙法力也吞了下去。 但它立刻就像被施了定身法,连触须都一动不动。 而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了崩解。 整只蛊虫就好像被人按住了del键的文档,逐渐消失了,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它消失之后,那一点法力仍旧停在原处,丝毫无损。 孙邈大喜过望,但仍不敢大意,此时若一个不慎法力失控,楚一就完了。 小心地操控着法力回归自己体内,沿经脉上行,最后终于在眉心上丹田归位。 成功了! 第三十七章 寒冬人心暖,桃花暗自开 “呼……”孙邈擦擦头上的汗,轻松笑道,“成功了,你感受一下?” 感受一下? 大脑一片空白的楚一完全没听到他之前说了什么,只在听到这四个字时羞意到达了峰值。 就算是治疗,刚刚那段时间的异样体验,也深深的刻进了楚一心里,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而且…… “你、你先把手拿开啦!” “啊?哦哦,抱歉抱歉,我太兴奋忘记了。”孙邈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他的意思是因为治疗成功,太兴奋了。 可楚大姑娘估计是理解错了,羞愤已极的她举起拳头就想给孙邈来一下狠的。 以她的力气,要是朝普通人身上来下狠的,估计直接胸骨砸断,胸腔砸扁…… 可这一记窝心炮拳,打到孙邈胸口就鬼使神差的卸了力道。 不像打人,倒像打情。 已经脱离工作状态的孙邈,也嗅到了空气中的丝丝暧昧。 眼前女子全然没了平日的凛凛威风,此时衣衫半解、俏脸绯红,拳头轻砸了自己胸口一下,美目含嗔,欲语还休。 他只觉得心怦然跳了一下,也跟着脸热了起来。 楚一惊觉气氛有些不太正常,连忙背过身去整理衣衫,借此平复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咳咳……呃,那什么,你以前也修过炼气功法,要不再修炼一下试试?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孙邈没话找话,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只是声音有点发干发哑。 “嗯。”背对着自己的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听话的盘膝而坐准备开始练功,却没把身子转回来,耳朵依旧红的要命。 孙邈也跟着盘膝而坐,调息恢复真元。 …… “啊!” 一个时辰之后,身前传来一声惊呼。 睁眼看去,楚一已经转过身来,此时正一脸惊讶的看向她自己的双手。 开启隔垣洞见,她丹田中已有了一缕真气,聚而不散。 孙邈报以一个微笑:“恭喜。” 楚一呆愣愣的看向这边,眼泪不自觉便滑了下来。 “哎?怎么?”她抬手去抹,泪珠却越滚越多。 这些年无论怎样努力都打破不了凡人与修士差距的苦闷、绝望,面对家人受难时的无力感,就在这一刻统统被打破了。 再加上之前情绪起伏太过剧烈,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扎向孙邈怀中。 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澹澹的幽香传来,孙邈一时僵住了,不知双手放哪合适。 但计算一下双方的身高对比,以及人体的自然生理弯曲,最科学的位置无疑是放在腰上。 孙邈一直是个愿意相信科学的人,即使斩妖除魔、练武修仙,也该对科学心存敬畏,所以这次也不能例外。 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叠上合理性buff之后,他伸手环上了女子的腰,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 她轻颤一下,便再无其他动作,唯独哭的更加肆无忌惮。 …… 良久,哭声渐收,两个人便这么静静的站着。 一个不敢抬头,一个双手僵硬。 “老爷~该吃饭啦!”兰姐的大嗓门儿自门外传来。 他们这才慌张分开,一个整理头发,一个高声道:“知道啦,等会儿就去!” 楚一便是楚一,终究和其他女孩不同。 此时调整过情绪,方才的惊慌失措就像假的一样,唯独双目闪着不同以往的光彩:“孙郎,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便先回清雅斋了。” 如此巨大的帮助,她却没有千恩万谢,也没有承诺要如何回报,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谢字都没有。 只是,默默的换了称呼。 孙邈不傻,也不是懵懂少年,自然明白其中含义,心中一热。 “要不然,你今后就别呆在戴罪营了?我若和于天德说说,或许说的通?” 虽然于天德对她多加保护,自己还是不愿让她天天带着一堆官方认证的炮灰执行危险任务。 而且能对她下这种阴毒蛊虫的人,背景一定也不简单。 “要不……”他想说,要不搬来济世堂啊? 楚一俏脸一红,显然也猜到了他未说完的话,不过随即自信一笑:“我想继续留在戴罪营。” 她留在戴罪营是交换条件,为了祖父的安全,现在她还不能离开。 但她知道,如今这已经不是唯一的理由了。 那被孙邈杀死的讹兔口中的“仙公”,始终是个隐患。 安平县天谕司虽然遭受重创,但情报网络还在,她留在官方也能更好的帮孙邈调查此事。 孙邈有些许失落,但看着她自信的笑脸,也跟着笑道:“也好,对了,这个送你。” 他一张手,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色丹药躺在掌心,散发出阵阵异香——强化版养脉纳气丹。 “辅助修炼的,吃了再练效果更好。” 他说的轻描澹写,楚一却不是没见识的,她岂能不知道这样一颗从品相上看就不是凡物的丹药价值如何? “你自己呢?” 孙邈笑得很坦然:“以前常吃,不然为啥我修炼的这么神速?” 他确实有资格用“神速”这两个字,楚一也亲眼见识过。 初遇孙邈时他虽有些神奇道具,背景神秘,但他本人绝对是半点修为没有的普通人。 这才过了多久? “那今后还够吗?” “筑基之后,这丹药便用处不大了。” 楚一点点头,依旧不客气的收下了丹药,也还是没有半个谢字。 有的只是含蓄的喜意,却不是得了宝贝的狂喜,而是羞喜。 “那……我先走了。” “自己小心,既然有人给你下蛊,你修炼的事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 “放心,我已经想到是谁干的了。那人远在京城,暂时不会对我不利。” 她没说那人身份,显然是不想给孙邈惹麻烦,也说明那暂时不是他们能撼动的存在。 孙邈点点头:“遇事别逞能,记得联络我。” 楚一和孙邈都愣了下,对视一眼,知道彼此想到了同一件事,默契的笑了起来。 这对话当初也有过,只是那时候叮嘱的人还是楚一。 对于实力和立场的对调,一向要强的楚大姑娘,这次没有丝毫不甘。 “对了,你等一下。”孙邈把传危纸鹤拿了出来,当场撕了一只。 一声清脆的鹤唳响起,他理也不理便丢在了一旁。 随即变出了一只强化版的传危纸鹤,递给了楚一。 “遇到危险就把它撕了。” 楚一乖乖的接过收好。 二人不是粘粘湖湖的性格,虽有些不舍,但仍旧默默走出了房间。 一路陪着楚一走出大门外,她轻轻道:“好了,忙了一夜,你快去歇息。” 孙邈点点头,她走了两步,忽然又背着手回过头来,笑靥如花:“对了,我本名叫楚妙贞,孙郎今后唤我名字就好。” 随后也不等孙邈搭话,直接飞一般(物理)的跑了…… 孙邈愣愣的站在原地,胸前衣服还是湿的,寒风一吹那股凉意,保暖秋衣都挡不住。 但他的心却还是感觉很火热。 “哈!哈!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孙大老爷大笑着走了回来。 “老爷怎么了?”家丁小声地问小梅。 小梅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你都看不出来,活该你娶不上媳妇。” “哎哎?怎么说话呢你,嘿,这和我娶不娶的上媳妇有啥关系?” 看着孙邈奇怪的样子,雪子也好奇的跑过来凑热闹,哪知迎面就遇到了孙邈鄙视的眼神。 “哼哼,我很快就要成为高你一个位阶的存在了!” “嗷?”雪子当然不懂这个梗,歪着头思考主人有没有吃坏什么东西。 正说着,孙邈忽然皱眉看向西南方向,不过很快便眉头舒展开来。 这股气息自己很熟悉,是于天德,他怎么来了? 果然,一会儿就看见一只巨大的鹏鸟从天而降,渐渐化成人形,正是火急火燎的于天德。 “发生什么事了?敌人在哪?”于天德擎着两把铁尺,面色冷峻。 孙邈:“……” 院中众人:“……” 来往看诊的患者:“……” 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于天德干咳一声,讪讪的收起铁尺。 “你撕掉纸鹤,到底所为何事?” 好家伙,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孙邈尴尬的挠挠头:“那什么……兰姐刚做好午饭,我最近新得了点好酒,想找你喝一杯来着。” 于天德:“……” 第三十八章 诊金因人异,异变现端倪 现在的孙邈对睡眠的需求并不大,也定不下心来修炼,所幸便在前堂坐起诊来。 前些时日经常出门,济世堂基本都靠外科维持。 最近三天孙邈都没有再限号,打算把许多远路而来求医的外县病人,和在别处没看好,迁延多日的城内病人清一清。 “怎么不舒服?” 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华贵的胖子在对面答道:“孙神医,我近几日时常感觉肩膀痛,可是在别家拿了一些膏药贴上也不管用,便想找您来看看。” “可有胸闷憋气?” “……您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我还以为是累的。” 现如今,孙邈再也不愁没有彩超ct之类的设备了。 隔垣洞见一开,体内情况直接一览无余。 而此人给心脏自身供血的冠状动脉,果然存在狭窄,导致心脏自身的供血不足。 也就是所谓的冠心病。 不过狭窄程度不高,倒是还没必要搭桥支架。 “你这不是肩膀痛,其实是胸痹心痛。” “啊?”这人懵了,“捂着胸口一脸问号,我心不痛啊……我真的是肩膀痛。” “胸痹心痛,却不一定痛在左胸,肩膀、后背,乃至后腰、牙疼……皆不罕见。” 冠心病心绞痛,在大安朝发病率不像现代那么高,吃得起大鱼大肉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这……那该怎么治?” “先抽血化验。” 现如今,对于孙邈的抽血化验,大部分安阳百姓也都接受了。 一管血交由护士送走,不一会儿她便拿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油腻三级”。 孙邈又给他测了血压,高血压二级,三高他已经占了两高。 在这个年景也是殊为难得。 他拿起毛笔刷刷给此人写就一张方子,头也不抬道:“诊金二十贯,药费二十贯,拿着去隔壁药房,找护士取药。” “啊?!这么……孙神医,我明明看见前面几人才付了几文钱……”胖子心中有气,可孙邈是安阳城大小医馆药铺的龙头,最关键还是有本事的修士,他只好陪着笑脸轻声询问。 孙邈这才抬起头,这位刘员外他知道,安阳城有名的大地主。 地多、粮多,而且城中几乎半数的粮米铺子,都是他家的产业。 之前增了自己半数之多家资的宋家,赚钱靠的是行商各地,倒买倒卖的营生。 而这位刘员外则简单粗暴的多,靠的便是一个字,屯。 每逢收成不好,粮价走高时,他便囤积居奇,把粮价推得更高。 一有天灾,他便能赚的盆满钵满,却要害死不少人。 偏偏他家又与那关内道节度使沾亲带故。 听说老曹对他也恨得牙根痒痒,却没有办法。 再瞧外面,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护院围在门口,虽不说话,也不曾动手赶人。 但他们往那一站,别人自然进不来。 若都是找孙邈看病的也还罢了,其中也不乏只是来包扎换药的人,俱是敢怒不敢言。 孙邈暂时没理会他,而是高声朝门口命令道:“今后遇有堵门者,一律扔出去!” “是!”门口的两名红豆战士得到命令,立刻上前。 那些狗腿子往日里虽然嚣张惯了,却也知道孙邈是什么人,不敢给自家老爷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正准备自己让开,哪知道那两个士兵动作太快,已经抬脚踹了过来。 “哎幼,你们怎么……哎幼!”一人捂着屁股还要聒噪,冷不防又被一脚踹成了滚地葫芦。 随即便被揪着衣领和腰带扔了出去。 另外几人有气不过想反抗的,有认怂自己躲开的,可惜都没能逃过被“扔出去”的命运。 区别只是反抗的人会多挨一顿胖揍。 红豆战士从来只有超额完成命令,还没有打折扣的时候。 孙邈既然说扔出去,那他们就必须把人全扔出去,一个都不能少。 “好!” 后面队伍中百姓有的叫出声来,怕被刘员外注意到,连忙低头噤声。 只是马上又有更多人喊了出来。 刘员外眯眼看着这一幕,却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风云人物。 到此时,孙邈才笑眯眯的对刘员外道:“刘员外可能不太清楚,济世堂最近新改了章程,采取个性化收费标准,力求为每位患者量身打造最适合他的收费。” 这一套夹杂着现代词汇的话,刘员外虽未全听懂,大概意思却懂了。 我就偏朝你收高价了,想看就乖乖付钱,不愿看另寻高明。 “……那我这便付钱取药去了。” “下一位~” 早点摊子的邓老汉,收费十文。 城东的孤寡老妪,,临走还被塞了一包袱馒头。 尚未离开济世堂的刘员外鼻子都快气歪了,只是不敢发作,拿着药走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一抹澹澹的红色,出现在了他眼底。 …… 又看了几个病人,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走哇,快去县衙门口看看,真不得了,县太爷给自己上了枷啦!” “啊?还有这事儿,快去看看!” 孙邈眉头一挑,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见需要自己亲自看的病人已经没有了,便也跟着去了县衙。 到地方一看,好家伙,县令大人果真一身囚服枷具,正站在县衙门口。 旁边告示板上贴着思齐院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死去孩子的名字。 怕大家不识字,还安排了个专门朗读人…… 老曹这忏悔够下本儿的啊。 还有一些人正聚在一起哭泣,一问才知,那是家里有孩子遇难的。 他们本以为孩子被宗门选走,从此鲤鱼跃龙门,没想到居然是天人永隔,甚至还成了旁人的药材。 “本县虽被施法蒙骗,但终究事由我起。尔等今日若是打骂于我,本县绝不责罚,事后也绝不降罪。”县令大人口气十分诚恳,不像只是装装样子。 “唉……”那些没了孩子的爹娘,见县太爷已经如此,长叹一声,本不想再多做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曹大人也是被妖怪迷惑,自他来了安阳城,其实生活的变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本想就此离去,却不经意间,一抹澹红色出现在眼底。 “你……你该死!” “对!该死,杀了他!” …… 第三十九章 县令遭毒打,古怪算命人 这些人忽然之间就从悲伤变成了极度的愤怒,且刚刚分明是已经不打算追究的样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十分不自然,再看这几人的脸,眼球外凸,甚至还在微微震颤,鼻翼扇动。 在愤怒中又带着一些疯狂的感觉。 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冲了上去。 啪! 一位离得近的妇人上去就给了县太爷一个大逼兜,随后另外几个人也围着老曹一顿拳打脚踢。 几个衙役看不下去了,正要呵斥这些人停手,却听蹲在人堆里的老曹高声疾呼:“都别管!唔!” 才喊了一声,就不知被谁一脚踹在了后背上。 自己给自己上了枷具的老曹只能蹲防,连抱头都做不到。 不一会儿便被打得鼻血横流,鼻青脸肿…… 县令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就坐在衙役们身后看着,强忍着一声没吭,手却已攥的发白。 “我说……差不多了,曹大人也是中了妖术,你们冷静冷静。” “是啊是啊,再打要出人命了。” “杀官形同造反,事后朝廷来人调查,可不会管是不是他自愿的啊。” 就连周围的其他百姓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来把人拉开,各自出言解劝。 孙邈则默默走到老曹跟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看上去虽然很惨,但其实也还好,都是一些皮外伤罢了。 “不要紧,你回去用跌打药酒擦一擦,养几日就没事了。”他又叹了口气,“你自罚己罪不就结了,又何必如此?” 老曹虽然被打得很惨,整个人那种沉重的感觉却去了不少。 他本想笑笑,但扯得半张脸疼痛难忍:“他们这口怨气不出,心气不平,我这顿打不挨,心中不安。也算是各取所需……孙先生,劳驾帮我一把。” 孙邈将他搀扶起来,老曹又道:“诸位尽可放心,今日之事,本县说到做到。 “你们再去县衙里领笔钱,钱财虽换不来你们的孩子,也是一点心意,诸位勿要拒绝。” 莫说在这等级森严,人吃人的大安朝。 便放在前世,能为这些最底层百姓做到这份上的,又能有几人? 那些被拉开的人原本还兀自挣扎,现在却纷纷停了下来。 眼底那一抹澹红色,在众人乃至孙邈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渐渐消失。 “大、大人,我等、我等一时激愤迷了心窍……” 曹县令摆摆手:“本县与夫人成婚二十余载未有一儿半女,倘若我儿遭此变故,只会比尔等做得更甚。诸位大可不必如此,快去领钱。” 孙邈虽未见到这些人眼底的异色变化,却也感觉前后变化太大,十分不自然。 谨慎起见以隔垣洞见观察,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衙役们上前接过老曹,急忙扶回县衙。 “孙神医,夫君他怎么样?”县令夫人拿手帕给老曹擦着鼻血,一脸紧张的问道。 “不碍事,都只是皮外伤,擦些药酒将养几日即可。” 其实要是老曹原先的身体条件,这一顿打不死也得要了他半条命,现在的体质却比以往强多了。 但这是吃了别人家孩子换来的。 无论他当时是否知情,是否自愿,他这一生已经注定要背上这八条人命。 今后为官无论做什么决定之前,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性命是这八个孩子给的。 孙邈想了想又道:“之前没来得及详细问你,你到底是怎么遇到那只讹兔的?” 老曹现在才知道那把自己夫妻二人坑惨的妖精叫讹兔,边仔细回想边道:“我夫妇二人一直无子嗣,终是一大憾事。近几年我身体又每况愈下,莫说生子,恐怕大限也不远了……” 之后他就到处寻访名医、半仙,红莲宗的张松他也曾备了厚礼求过,希望能搭上线让高明修士给自己瞧瞧。 只是修士们又哪里会管这些。 “唉……要是那时能遇到孙神医,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老曹苦笑。 嗯……那时候自己恐怕还在急诊欲仙欲死的加班呢。 “再之后,听下人说城外土地庙十分灵验,原本我是不指望这些的。平时不烧香,有事了去求神拜佛,能有用吗?”老曹接过妻子的手帕,自己擦着鼻血叹了口气。 “可人到那个时候,见着点希望就迷了心窍。我终究还是去了趟那土地庙……” 那天老曹带着人去了土地庙,拜了拜土地爷,出来之后自己便忍不住摇头苦笑。 土地爷还能管自己这问题?这不是屋顶漏雨找裁缝么。 暗骂一声荒唐,老曹便要离去,却听一人高声道:“县太爷且慢走!” 老曹循声看去,却是个在土地庙前支摊子算命的先生。 看上去面生,之前应当不曾见过。 “你唤本县何事?” 那人一脸谄笑:“曹大人,草民曾于凤鸣山得仙长指点,在望气相面之术有些微末道行。现有一言,欲赠予大人。” 老曹眉毛一挑:“咳咳咳……你且说来听听?” “曹大人,所谓:五星六曜在人面,除眉之外怕偏斜。您如今印堂现斜纹,这福却是越来越薄啊……” 老曹听得一阵心烦,他能不知道自己福薄? 那算命先生最善察言观色,此时瞧见县太爷满脸不悦,自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话锋一转:“但草民既然前来搭话,自然是已有破解之法。” “哦?” 那先生一笑,指着安阳城的方向:“大人回去的时候,不妨去逛一逛南市,命里自有贵人相助。 “若果真改运增福,来日给土地爷还愿时,顺便赏草民些许钱财也就是了。” 说罢躬身行礼而去,也未多做纠缠。 老曹都愁的来拜土地爷了,去趟南市算什么?就算他所言不实,自己又不亏什么。 于是他回去的路上便真的拐到了南市。 从头逛到尾,哪有什么贵人? 心中有气,又觉得自己犯傻,咳嗽连连的老曹便让下人加速抬轿。 “呀!” 一声女子惊呼,轿子停了下来,正一肚子气的曹大人掀帘子就想呵斥几声。 却见面前一妖媚女子倒在地上,双眼水汪汪的盯着自己。 只是他此时已不能人道,又如何会被美色所诱? “怎么回事?” “大人,民女得人指点,让我这个时辰过来,若见有轿子急匆匆欲离南市而去,便上前拦阻…… “轿上之人既需民女帮助,却又是民女救星……民女这才冒犯大人。” 老曹心中一动,边带了这女人回府。 而这女人,自然便是那只讹兔。 …… 孙邈听罢连忙问道:“你事后可曾去那土地庙还愿?可曾再次见到那算命先生?” 这算命先生,大概就是讹兔口中的仙公。 自己必须在他“大事”办成之前灭了他,不然恐怕后患无穷。 老曹摇摇头:“没有,据说他第二天就不在那摆摊了。我便只给土地公上了柱香,说起来当时还碰见了你府上的女管家……” 孙邈越听越觉得这人肯定有问题,促成此事之后却不留下等着酬谢,那他当初主动搭话,必然另有其他目的! 第四十章 布网捉大鱼,造化生异兽 那算命先生出现的时间离现在已经一个月以上了,超出了自己回天返日的回朔上限。 不然事情就简单多了。 眼下只能让老曹派人追查,再问问于天德能不能也派人协助。 但孙邈对他们的调查效率并不报多大希望,这年头也没个摄像头,那土地庙还在郊外。 就衙役捕快的办事效率,能找到人才有鬼了。 又不是个个包青天、狄仁杰。 估计都是白蛇传中李公甫那级别的还差不多。 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和老曹说过之后,他立即交代给县尉全权负责此事,动用能动用的一切人手,取消休沐,全力追查那个算命的。 随后问明那个算命人的衣着打扮,体貌特征,孙邈又写了封信,派人送去了清雅斋交给于天德。 最后他又增派了一个红豆战士百人队,带上一只传危纸鹤,也去追查那人行踪。 想想没有遗漏,能做的事也差不多了,后面也只能尽量提升实力,耐心等待结果。 孙邈回到济世堂,来求医的疑难病人已经看过,不严重的自有培训过的护士就近分流到其他医馆。 眼看天色渐晚,他便提早关门了。 这次的对手有点棘手,那讹兔称其为仙公,虽然孙邈不觉得他真是仙人级别。 但讹兔已是凝元期(相当于人类筑基),能被她这样称呼的人至少也得比她高一个大境界。 那就起码是金丹修士了,却是不容小觑。 就算现在因为某件他口中的“大事”导致无法直接对付自己,可自己想提前找到他也很难。 就算找到,能不能杀他也是未知,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回到房中,昏暗的光线下,书桌前正有个纸人女子坐在椅子上,貌似梳妆。 惨白的头忽然僵硬的转了过来,露出个阴森的笑容:“我好看吗?” “别玩了,有时间多在养魂木中修炼修炼,你之前吸收的怨魂还没完全炼化。” 砰的一声,纸人变成了半透明的徐灵玉,正撅着嘴一副无聊的表情:“老爷就不能故意让我吓到一次吗?” 孙邈苦笑不已,你都知道是假装的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小女孩的心思真是奇怪。 “对了老爷,你给他们也做个家好不好?他们也没地方去了。” 徐灵玉话一说完,便从地上冒出了八个少男少女的脑袋。 孙邈扶额,感觉有点头大。 自己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孤鬼收容中心了? “你们都不能投胎了吗?” 据大安志异记载,做世间野鬼并不是什么惬意的事情。 相反限制很多,而且战斗力一般弱于同阶修士,修炼上限也不高,一旦被人击散便彻底湮灭了,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八个少男少女们彼此看看,纷纷摇头。 “唉……那好。” 这些孩子遭受无妄之灾,自己也确实不忍心将他们拒之门外。 “好哇——!” 八个孩子瞬间变得兴奋起来,飘飘呼呼的绕着徐灵玉打转,玉儿在中间和他们纷纷击掌,整个一孩子王…… 几人看着目瞪口呆的孙邈,连忙又飘了下来,切回了原先可怜兮兮的表情。 揉揉太阳穴,孙邈感觉头更痛了,希望这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时间就在这种看似平稳的生活中渐渐流逝。 孙邈花了三天时间恢复到了全盛期状态,随后将手头包括储物扳指、《红莲药典(下)》、《奇方》,一些之前不急着强化的东西,用斡旋造化都更新了强化版。 翻了翻红莲宗长老、守冲道人留下的遗物,想给自己和楚一……妙贞搞件法宝或兵器。 不过除了一把金钱剑之外,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金钱剑】:玄门法器 功能:铜钱以红绳串起制成法剑,向其中注入真气\/真元等各类能量后,对鬼物可造成加倍伤害。 品阶:玄阶下品 现如今孙邈变出强化铜钱的消耗没过去那么大了,便尝试着做了一把全由强化铜钱组成的金钱剑。 除了通体蕴着微光,也看不出和过去有何不同。 只是没有恶鬼,不知杀伤力如何。 他当然不可能用家里的九只小鬼做实验。 另外,自己还缺筑基期功法,许多强化版药方的丹药也缺药材炼不出来。 再出趟门已是势在必行了。 一来去安平县的几大宗门借阅功法,二来也是看那几位掌门肯不肯卖自己个面子,帮忙对付这位“仙公”。 之后还要去趟传说中的修真者坊市,瞧瞧能不能淘来欠缺的药材,以及合适的法宝兵刃。 孙邈继续做着临行前的准备,又花了几天给八个小鬼凋刻养魂木。 期间给老曹、于天德、济世堂众人也留下了强化版传危纸鹤。 若有情况,或是发现了那算命人的踪迹也好及时通知自己。 但愿那算命先生口中的“大事”,时间上的消耗也很大。 他不准备带济世堂的“人”一起去,毕竟是正道宗门,带着他们少不得又要多费许多口舌。 不过嘛,妙贞还是要带上的。 咳咳,这绝对不是为了什么龌龌龊龊的目的。 她虽然刚开始修行,但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却比自己更多。 兼之见多识广,可以给自己引路,在自己和宗门打交道、挑选功法时应该也会大有帮助。 何况既然打算给她挑把兵器,这种保命的家伙自然是自己选更好。 嗯,合理性buff再次被孙邈叠得高高的。 这一趟路途,即便快马加鞭,没个半月以上恐怕也是回不来的。 可惜孙邈的滑翔消耗过大,无法持久,长途远行还是要靠马匹…… 嗯? “说起马匹,我好像还没用过斡旋造化的进阶版啊。” 孙邈想着,便站到了后院,单手向前一张,开始默想骏马的样子。 小梅正扫着院子,见状连忙躲到一边。 “老爷又要弄什么啊?你猜这次是会飞,还是会冒火掀土?”年轻家丁火旺兴致勃勃的道。 小梅白了他一眼:“老爷神通广大,我怎么知道。” 被泼了冷水的火旺仍然兴致不减:“我猜这次一定是狂雷大作、狂沙漫天、狂风肆虐、狂……狂……” “狂你个头啦狂,我看你才是狂性大发呢。” 这边正说着,孙邈那边已经出现了异状。 以他伸出的手掌为圆心,前方的空间就像水面一般波动起来。 一匹纯黑色的神骏马匹从中昂首阔步走出。 这马高大健硕,脖颈上的鬃毛又多又长,若不是那长长的马脸,只看脑袋倒是活像黑色的狮子。 “咴咴儿~~”那骏马前蹄抬起,嘶风怒啸,震得小梅和火旺连忙捂住耳朵。 砰! 前蹄重重落下,力量非常。 打了个响鼻,两道白雾自鼻孔喷出,眼神极富攻击性。 小梅拽着火旺的袖子:“好,我错了。老爷搞出来的事儿,是挺狂的……” 第四十一章 风雷雨势急,人间乱象显 孙邈满意的看向这匹黑马,很帅,很拉风。 看这浑身雄壮的肌肉,跑起来肯定也不俗。 嗯,还需要给妙贞也准备一匹,正好给这家伙也配个对儿。 尽管这匹马神骏非常,但毕竟还是普通动物的范畴。 消耗其实不大。 想到就做,孙邈再次发动了斡旋造化。 很快,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再度凭空踏了出来。 这匹红马并不像黑马那般肌肉雄壮,眼神也要温和一些,整体瞧着锋棱瘦骨。 红马绕着黑马轻轻跑了几步,端的是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两匹马蹭了蹭头,随即相伴而行,看来关系还不错。 此时孙邈心中一动,倘若他用人仙法力发动无字书法术呢? 是不是就可以使出人仙级别的斡旋造化、撒豆成兵? 那又会是什么样子? 孙邈心中一片火热,想到便做。 先试试斡旋造化,就以养脉纳气丹为模板好了。 当法术正要发动时,孙邈刻意想要调动使用那一点人仙法力作为发动的原动力。 可惜在人仙法力剧烈震颤之后,斡旋造化便停止了发动。 法力不足。 看来要想发动人仙级别的无字书法术,只靠这一点星芒般的法力还是太勉强了。 只好等法力攒多一些之后再试。 孙邈找了两副马鞍给它们戴上,觉得还是起个名字方便点,旁人问起来也好有个说法。 “你叫啥呢?……黑毛?” “呼噜噜!”显然它对这个敷衍的名字十分不满。 “黑鬃?” 它干脆将马头转向了一旁。 “看来你不喜欢这种简约的风格啊。”孙邈挠了挠头,黑毛不是挺好的么。 “要不……”他眼珠一转,“叫你狮首嘶风兽?” “咴咴儿~”那黑马兴奋的长嘶一声,用脑袋拱着自己的胸口。 孙邈撇撇嘴,这马真中二。 不过又一想,能起出这个名字的自己岂不是更中二? “你也喜欢这种风格的名字?”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红马。 红马不跳不叫,只瞪着大大的眼睛期待的看过来。 “那要不……叫你赤电火龙驹?” “咴咴儿~~”红马也显得十分兴奋,两匹马就在院子里追逐起来。 原本宽敞的后院,对这两匹马来说却是有些太窄小了。 一切准备停当,是时候出发了。 孙邈牵马刚出济世堂,兰姐便拿着一个大包袱,带着提着大食盒的火旺和小梅追了出来:“老爷~你等等,听你说路上有办法让食物不坏,奴给你准备了新的带上。 “这些是饺子,你这一去恐怕赶不回来过冬至了,要记得吃饺子,‘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还有烤鸡、胡饼、水盆羊肉……” 他耐心的等兰姐絮叨完了,才将食物都收进储物扳指,笑道:“我不是说过么,以我现在的境界,粒米不进也能许久无碍,何必大费周章。” “老爷又开玩笑了,人不吃饭怎么行。”说完这句,兰姐表情忽然变得格外严肃,“前些时日便开始狂风暴雨,最近还时常电闪雷鸣,老爷出门在外一定多加小心。” 现在孙邈已经不觉得她是在说胡话了。 或许兰姐因为那段疯癫的遭遇,反而能看见一些连自己的隔垣洞见都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最近自己也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安阳城的人们似乎变得很容易发怒,前来就医的人有时只因为一点小事便会大打出手。 听老曹说,最近安阳城的伤人甚至杀人事件也有增加。 一些店铺的商贾开始串联起来恶意提价,主要便是那刘员外的粮米铺子。 但因为提价不多,而且百姓家里大多入冬之前都备好了余粮,暂时没引起什么乱子。 书院士子们最近流连烟花之地的也越来越多,青楼楚馆业绩一路走高,倒是喜煞了几位老鸨鸡头。 工匠们做活时,也多有以次充好,偷工减料的事情发生。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似乎都不大。 然而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同时发生问题,这就显得很不简单了。 老曹派出了大量人手去调查算命先生的事,最近有些焦头烂额,自己借了他几十红豆战士,情况这才好转。 再加上此时兰姐所说,孙邈嗅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感觉。 但也正因如此,他更坚定要走这一趟,直觉告诉他,这些现象恐怕便是那仙公要做的大事引发的。 “我知道了,你们也多加小心,最近没事尽量减少外出,有什么情况可以和他商量。”孙邈一指此时也跟出来的王大根。 这老兵油子毕竟当年也是杜将军的福将,南征北战见多识广。 就算现在变成僵尸了,脑袋也算灵光。 再说自己也给他们留下了纸鹤,有事自会联络。 王大根点点头:“放心,有我。” “师父,一路小心。”孙言躬身行礼,双手还环抱着九个人形木凋。 “呜嗷~”雪子一蹦一蹦的,对主人不带上自己有些不满。 孙邈上马提缰,最后叮嘱道:“我走了,记住,有事时自己人的安全最重要,别的都无所谓。 “不管是谁什么身份,只要确定是威胁,能杀便杀,打不过就先跑。”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驾!” 见清晨路上行人无几,孙邈一夹马腹,狮首嘶风兽扬起四蹄,绝尘而去。 赤电火龙驹紧随其后,两匹马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 奔行至南市不过片刻,两匹马呼吸如常,完全没把这点路程放在眼里。 楚一最近除非有必须处理的事务,否则都在清雅斋的结界营房中偷偷修炼。 此时听说孙邈欲同自己去除红莲宗之外的三大宗门拜访,借阅功法一同参详,自是欣然同意。 理论和实际终究不完全相同,她也有不少修炼上的问题,想参考孙邈这个过来人的经验。 眼前女子目蕴精光,戴罪营墨绿色的制式冬袄后面背着一杆三米花枪,腰胯单刀,乌黑秀发在脑后扎起一个高马尾。 几日之间,她在丹药助力之下竟是已经到了炼气中期,看上去马上就要突破到后期了。 孙邈再次确认,对他来说,可爱在飒面前一文不值。 “来看看我给你弄来的新坐骑。”他含笑牵过红马。 楚一看着它神骏的样子,双眼立刻亮起,走上前轻抚红马的脖子,见对方并不反感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年旁的京城大家女子都喜欢些衣服首饰,再不然就是诗词歌赋。 她偏喜欢舞刀弄枪,神兵骏马,能玩得到一块才有鬼了。 “她叫什么?” “赤电火龙驹。” “噗……” “喂,你嘲笑我了是。” “没有啊,孙郎一定是听错了。” “还说没有,那你怎么嘴角都收不回去?” “我抽筋了不行吗?” …… 清雅斋门口,像个老农一样揣着手的于天德,静静的笑看着二人一路说笑远去。 “这次为何不让我跟着?”须发皆白的看门大爷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状似不在意的问道。 “他们要去拜访宗门,让你跟着去?你就不怕到了酒仙宗,夏无忌以多欺少,把你留在那?” 老头儿撇撇嘴:“我怕他?他除了比我会讨女人欢心,还有甚的本事。” “还比你能喝。” “……” 老头打了个哈欠:“说正经的,你就不怕他们出危险?” “有什么不放心的,啧啧啧,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不过筑基而已,虽然是快了点,但还不够看。” 于天德瞥了他一眼:“还跟我装是,你会感应不到他眉心的变化?你若不是早看好他,提前下注,会故意让他把石头带走?” 老头抠抠鼻子,屈指往于天德身上一弹:“什么石头,我不知道。” 于天德一瞪眼,黑不熘丢的污物小球在空中就灰飞烟灭:“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那副爱打哑谜的鸟样。” “彼此彼此。” …… 第四十二章 纵马安平县,初访灵剑庄 二人出了安阳城,一路纵马疾奔,越发感觉到这两匹马的不凡之处。 人虽常言千里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其实在大安朝呆了许久,也亲自骑过马的孙邈却知道,这所谓的千里大有水分。 马在长途远行时,能小跑,甚至快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直高速狂奔。 然而这两匹马却做到了,二人辰时出发,抵达远在五百里开外的灵剑山庄山门时,还只是申时不到。 一路急行五百里,这两匹马也只是喘息稍显剧烈,似乎仍未到极限。 “二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此时一位灵剑山庄的守山弟子上前询问。 孙邈抱拳拱手:“安阳济世堂孙邈,特来拜会贵庄风致远前辈。” 那弟子立刻肃然起敬:“啊!原来是孙神医当面,在下不识高人,还请勿怪。” “哪里哪里,不知风前辈可在庄中?” “师叔祖正在悟剑崖,庄主听闻孙神医事迹也早欲一见,二位请随我来。” 说罢,他便引孙邈二人上了山。 这灵剑山庄所在的松山,山如其名,遍生苍翠松柏。 即使在这已近腊月的寒冬仍然郁郁葱葱,不失灵气。 只是一路行来,甚少遇到往来弟子,与当初牛角山红莲宗的气派相比,似乎略显寒酸。 不过山林间偶尔见到练功比斗的弟子,一个个身手却不差,到现在光是筑基修士便遇到两三个了。 对练之时那种分毫不让的锐气,让旁观的孙邈都捏了把汗。 忍不住暗自腹诽,本来弟子就不多,照这样练功每年怕不是还要自己报废几个…… 楚一瞧见孙邈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灵剑山庄从不主动招揽弟子,门下弟子大部分都是本门弟子的亲族,或门人介绍过来的可造之材。 “也有慕名前来拜师学艺的人,只是灵剑山庄入门考核极严,大部分人都铩羽而归了。所以他们门下弟子不多,规模远不如红莲宗。” 居然还是家族会员制的宗门?这样的好处是凝聚力强,但规模和影响力必然大受限制。 “这么落后的发展模式,他们是怎么跻身安平县四大宗门的?”孙邈也凑近楚一耳畔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吹得她脸又红了起来:“其实早些年灵剑山庄并不怎么显山露水,原本的灵剑十二式也平平无奇。但他们出了风致远这个天才,将灵剑十二式完善成了上流御剑术。 “还悟出了第十三式,这才开始崭露头角,能成为安平县四大宗门之一,几乎都是风致远近十年杀出来的名声。” 孙邈心下了然,几人说话间便到了一处雅致的山间庄园,匾额上“灵剑山庄”四个大字透出凛然剑意。 若不看牌匾,这个庄园与其说像宗门大殿,倒更像是一处达官贵人建在山林中的清雅别院。 精致秀气有余,磅礴大气不足。 但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培养出的门下弟子却一个个都是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的狠角色。 不用问,这必然也都是其长老风致远的功劳。 想到这里,孙邈反倒是对声名不显的灵剑山庄庄主更好奇了,不知那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想过各种样子,却唯独没想过,灵剑山庄的庄主是个残废。 一个面带慈祥微笑,平和澹然的残废老人。 他没有双手,也没有双脚,残躯坐在木制轮椅上,被专门照顾他的弟子推着。 不但如此,孙邈忍不住开启隔垣洞见观之,其丹田气海残破不堪,经脉只有水谷之气维持生机,居然半点修为也无。 可他却一点阴沉的样子都没有,见孙邈二人进到正厅,微笑道:“阁下就是人称‘回春圣手’的孙神医,我常听风师弟提起,果然少年英雄,一表人才呀。” “庄主过誉了,称我孙邈就好。” 他微笑点头,又看向楚一。 忽然眉头一挑,似乎看出了什么,却未说破:“楚姑娘,经年不见,倒是出落得越发明丽大方了。” “楚一见过风庄主。”她面带微笑,躬身行礼。 这种与面对红莲宗门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显然是对这位风庄主观感极好。 “孙小友远来是客,先尝尝我山中特产,再慢慢叙话不迟。” 孙邈二人依言落座,自有弟子奉上门中特制果茶,清甜爽口之余,还有回气提神之功。 客套几句之后,自己将来意禀明,风庄主爽朗一笑:“第一件事好办,孙小友为人品性我已听师弟说过,除了本门密不外传的灵剑十三式,其他功法小友大可随意阅览。 灵剑山庄藏经楼就在悟剑崖上,我传令下去,届时你和守楼长老自报名号即可。” 孙邈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这么顺利,当即大喜:“多谢风庄主。” “小事。至于第二件事嘛,却还要风师弟自行决断。清远,便还由你引贵客去悟剑崖。” “是,二位请。” 拜别庄主,随方才那位守山弟子清远去往悟剑崖,路上孙邈不禁低声问道:“这位风庄主看来有故事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一对这件事也知之不详,不过这位风庄主虽是残废,门派上下包括风致远在内,对他都极为尊敬。 凡是接触过他的人,也都对这种从内而外的洒脱敬佩不已。 待几人到了悟剑崖,正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半隐于西方。 “孙神医小心啦。” 刚刚登崖,那位清远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便立刻抱头蹲防。 孙邈正纳闷,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袭来,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将楚一护在身后。 眉间一热,那一点人仙法力似乎感觉受到了挑衅,自行微微震荡间,已将剑意消弭于无形。 “咦?”正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面朝残阳悟剑的风致远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见了将楚一护在身后的孙邈,先是一惊,随后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每次见面都能带给老夫惊讶的,孙小友你还是第一人。以往可都是老夫让别人惊讶来着。” 孙邈一点不觉得他在自吹,刚刚他人未动,飞剑未出,单单只是剑意就让自己感觉到致命的危险,这份修为着实了得。 “风前辈,晚辈孙邈多有打扰,前辈见谅。” 风致远在巨石上一点,整个人潇洒的飘了过来,轻轻立在五步之外,摇头笑道:“打扰的好,打扰的好啊。若不是你,我却没有这么容易能悟出这第十四式剑法。老夫还要谢谢你才是。” 孙邈:“……” 妈的,这就是万恶的天才吗? 我干什么了我?你说悟出第十四式就悟啊?天才就不讲道理呗,真就拉屎放屁都能悟出牛逼剑招呗。 不知以后无字书能不能给一门法术,把这邋遢老头儿的悟性复制一份给自己…… 第四十三章 经楼览群书,遍寻如意法 孙邈把事情对风致远一说,他立刻来了兴致:“你怎么不早说,那人现在何处?” 一提砍人,邋遢老道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杀心这么重,他真的是正道人士吗? “还在追查,等有了消息我再派人通知前辈。” 老道一听就不乐意了:“那一来一回,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到时万一赶不及,不就没我的戏唱了? “不成不成,等你们离开时告诉我,我也跟着你们走,有架打怎么能少了我。” 孙邈苦笑,这老头是不是成心破坏自己的二人世界? 不过又一想,能捞个金丹修士做临时保镖也是好事,当下一拱手:“多谢风前辈。” 老道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告别风致远,那小道士继续引着孙邈二人去往藏经阁。 “孙神医果真不简单,师叔祖眼光高的很,我可从未听他如此夸过后辈。”清远一脸羡慕敬佩的表情,“啊,咱们到了。” 他一指眼前的三层小楼:“这里便是我灵剑山庄的藏经楼,庄主想来已经与值守长老打过招呼,孙神医请自便。” “多谢清远师兄。” 孙邈推门进了这座藏经楼,楚一则随清远回了山庄的客房。 进得藏经楼,门口不远处坐着一位正在看书的中年男子。 这人抬头看了孙邈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一楼是杂书和各类基础功法,二楼是庄中这些年搜集的别派功法,你可随意阅览,如需借阅边与我说一声。 “三楼是本门独门功法,还请不要上去。但庄主有令,除灵剑十三式外也可随你阅览,要看哪部告知于我即可。” “多谢长老。” 那人像背台词一般说完这些,便低着头继续看书。 灵剑山庄的藏经楼不算大,各类藏书按类别收在书架上。 一楼除去他本门的入门炼气功法《养剑诀》,还有些其他江湖上的基础功法,比如孙邈之前拿到的《混元功》。 这些炼气功法对自己来说已无用处,楚一也自有她的家传功法。 这些书他只大致瞧瞧名字,感兴趣的翻两页增长下见识。 倒是其他杂书翻看的还更多些,有大安朝的山川地理图志,还有各地的资源产出之类。 走马观花似的看完了一楼书籍,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在其中发现了这个:《炼器入门》。 自己擅长土火二系法术,炼药方面似乎天赋不错,想来炼器方面应该也不是难事。 他并未精读,只粗略泛读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一下淬炼材料、熔炼分解兵器装备,和炼器的一些基本常识。 这本书便算读过了,之后能强化即可。 红莲宗长老留下的那些破铜烂铁却是有了用武之地。 随后他便上了二楼。 二楼则没了那些杂书,虽然书籍总数少些,但功法反而多了。 只是孙邈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 这里面除了一少部分正道小宗门覆灭后流落在外的功法,大部分都是魔门和邪道功法。 比如《女鼎功》、《五毒大法》…… 其实孙邈原本对所谓的功法正邪并不太看重,菜刀也能杀人,难道菜刀便该禁止么? 可是这些功法却告诉了孙邈,只凭功法本身就能判为邪恶的也不在少数。 比如这女鼎功,需要以处女作鼎,吸取女子元阴练功。 而那作鼎的女子,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会化为一具人干。 那五毒大法,倘若只是用毒孙邈其实也不排斥,也就是他没用过敌敌畏之类的毒药罢了,不然他用的比谁都欢。 可这五毒大法却是先以活人喂毒物,再用中毒的人尸炼制毒性真气,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毒性对自身静脉的不良影响。 其他像拿孩子练功的,拿其他修士练功之类的邪门玩意不一而足。 其中能用的太少,孙邈只勉为其难的选了不那么邪门的《御女十八术》粗看了一遍。 正欲上楼,却在角落的书架里发现了真正有用的东西。 《鬼煞功》、《鬼煞阵图》 这玩意却不是给人练的,似乎是当初一个御鬼邪宗给鬼修炼的功法,还有以鬼布阵的方法。 “这倒是不错,就当给玉儿他们的礼物了。”孙邈拿起翻看了一遍,暗自点头。 徐灵玉他们只凭自身特性修炼、对敌也不是不可以。 大部分野鬼厉鬼都是如此,但实力却会明显弱于有系统修炼法的修士。 而这两部书正好弥补这个短板,修炼方法也并不恶毒。 只是搞了半天,自己适合修炼的功法却是一部都没看到。 “看来只能瞧瞧灵剑山庄自己的功法了。” 孙邈拿出了守楼长老给自己的名录: 《御剑诀》、《炼剑纲要》、《剑丹》、《真元剑》……等等十余部书。 当然,还有不外传的“灵剑十三式”。 孙邈逐一借阅了其他功法。 那御剑诀是筑基期之后的基础功法,也是修炼后面各种剑法剑诀的前提。 那本炼剑纲要则是讲炼器的书,不过只专注于飞剑的炼制方法。 他决定先按照御剑诀的方法练一下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自己适合练什么呢? 之前的拳法自己不也练得有模有样吗? 于是他从红莲宗长老的破烂儿中挑了一把劣质飞剑,便在这藏经楼里试了起来。 将自身真元按照御剑诀的方法运转起来,随后真元便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样子,缠绕融入了眼前的飞剑之中。 之后他便感觉与这柄飞剑多了一种感应,这飞剑彷佛也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唰! 飞剑真的飞了起来,随着孙邈的心意在空中灵巧飞行。 看,果然我天赋也不差啊。 孙邈喜滋滋的一点地,轻轻的飘了起来,飞剑悬停于脚下。 他准确的踏在飞剑之上,白衫俊脸,衣袂飘飞,看着端得是个潇洒的白衣剑仙。 然后…… 当啷~ 身体停在飞剑上还没有帅够三秒,他便失去了对飞剑的控制。 那位守楼长老从刚刚就在偷眼瞧着练习御剑诀的自己。 此时孙邈尴尬的朝他问道:“依您看,我适合修习以气御剑之法吗?” “适合。”守楼长老点点头。 孙邈刚刚大喜过望,就听哪长老继续说道:“悟性上等、锐意中等、剑术基础没有,但勤修苦练之下,最多十年便可剑术小成。” 孙邈:“……” 十年,只是小成。 他还是不死心:“小成大概什么水平?” “相当于我门中筑基弟子剑术水平。” 可拉倒。 正觉得有些丧气,忽然只见那守楼长老一改刚刚的书呆子模样。 他勐然站起身,气势锋锐如剑:“何方鼠辈,胆敢擅闯我藏经楼!” 第四十四章 有心花不开,无心柳成荫 孙邈疑惑的环视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又看向守楼长老,心说这老头儿发什么神经呢? 还是说他和鱼一样,时间一到就把之前的记忆都清空了? 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 那长老却未再多言,直接一甩袍袖,一柄亮银飞剑飞出,悬停在他身前,剑尖指向孙邈所在的方向。 一股凛然的杀意席卷过来。 这守楼长老该是有筑基后期左右的修为,至少高自己两个小境界。 但自己真气属性特殊,加上无字书法术,又有那压箱底的一点人仙法力。 虽不知这家伙发什么疯,但若真拼起命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孙邈严肃起来,调运真元,谨慎的摆了个拳法的起手式:“前……” 刚想最后试试讲道理,哪知道那长老先开口了:“孙小友小心了,莫要误伤到你。” 嗯? 唰的一声,飞剑直插孙邈头顶而来,但仔细看去,角度有些偏高了。 电光火石之际,他已看出这长老不是针对自己。 屋里似乎有别人进来了,可自己怎么没发现呢? 低头让过飞剑的轨迹,孙邈再回头看去,只见那飞剑朝着一只房梁上的小蜘蛛便扎了过去。 现在他却不认为这老道是发神经了。 难道那蜘蛛是什么妖魔? 他连忙开启隔垣洞见,却哪里有什么妖魔、蜘蛛?那赫然是一个灰衣男子趴在原本蜘蛛呆的地方! “卧槽,肉身变化之术?” 这么牛批的吗?孙大圣、二郎神那样的神通? 但马上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自己的隔垣洞见现阶段只能看破幻术和障眼法。 似那种大神通根本不是什么障眼法,变什么就是什么,又怎么会被筑基期的隔垣洞见看破。 那看来只是高明的幻术。 不过他隐藏气息的本事确实有两把刷子,孙邈离它比那长老更近,居然都没有察觉。 此人见飞剑刺来,却也未见惊慌,只见他化作人形,纵身一跃自房梁翻下,手中忽然多出一杆长幡。 铛~ 一声脆响,那人用长幡的杆击飞了飞剑。 随后整个人又变成了一只小鸟,快速飞出了门外。 那守楼长老显然是错估了对方的实力,没想到这人格挡接跑路竟一气呵成,连忙闪身追了出去。 孙邈也跟着出了藏经楼,眼前漆黑一片,却哪还有那小鸟的影子? 即使开启隔垣洞见,也没什么发现。 “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宵小,不过好在入楼时间不长,倒也没让他瞧去什么。” 孙邈笑道:“关于此人来历,或许晚辈可以帮得上忙。” 他说罢抬起手,学着电视里白娘子一般快速掐指,凝眉做出一副掐算天机的样子。 那守楼长老对“卜”之一道虽无甚造诣,但常年镇守藏经楼,也看过些关于卜算的书籍。 此时见了孙邈的掐指顺序他却皱起了眉头,心中暗奇:“这位孙小友居然在医、山之外,还精通卜算? “可这初看像是小六壬之法,掐指顺序却不对啊,难道是其他高明算法?” 掐着手指的孙邈,口中低喃:“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等他进了回天返日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在这里面能干涉物品就好了,或者能再施展隔垣洞见也行啊。那就能直接在里面看书,大大节省了外面的时间。” 左右无事,一个月时间,他便在这灵剑山庄四处闲晃起来。 兴之所至观摩庄中弟子练功学剑,倒是在各位长老指导弟子练功时,被他听去了一些很实用的实战技巧,还有行功诀窍。 没有师门就是这点不好,对敌经验全凭自己摸索,会多走不少弯路。 此时不经意间却是大有收获,自己不用飞剑,但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个月时间,孙邈成了灵剑山庄的“旁听学员”。 偷师虽是非常为人所不齿的行为,但自己这种应该不算——因为不会被抓到。 受益匪浅的孙邈决定,后面几家宗门也不能放过…… 回天返日中一月时间匆匆而过,他看到了骑着两匹骏马而来的自己和楚一。 同时还有天空上那只苍鹰。 孙邈一皱眉,若是没见过那个能幻化蜘蛛、飞鸟的灰袍男子,他或许并不会注意到天上这只鹰。 但此时看去,总觉得那鹰很可疑,似乎是尾随着自己和楚一而来。 等自己下得马来,那鹰也无声的向着山中降落。 交谈过后,守卫山门的清远带着自己二人上山时,又从那老鹰降落的方向跑出来一只兔子,一路走走停停的跟着自己。 “妈的,绝对是他!这货居然是冲我们来的。” 还以为是哪路想偷学灵剑山庄功法的小贼,没想到这贼居然是一路尾行自己过来的。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于天德派来暗中保护楚一的。 但那样的话,他应该随着楚一去客房啊,怎么会跟着自己去藏经楼。 麻雀、老鼠,甚至蟑螂…… 尽管物种时常变换,但每次总会有一只动物不近不远的跟着自己。 孙邈这次直接近距离跟着这只蟑螂。 果然,这蟑螂爬进一个隐蔽角落,身上微光一闪,渐渐又变幻成了飞鸟。 只有自己和风致远攀谈的时候,他又变回了苍鹰,只敢在遥远的高空吊着。 他到底是谁呢?能把气息压制的这么好,灵剑山庄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最后要不是他冒险爬进藏经楼,守楼长老常年镇守其中,对藏经楼哪怕微弱的气机变化也十分敏感,只怕自己还是发现不了。 这他要是对自己搞一波偷袭暗杀…… 想到此处孙邈便一阵后怕,也更坚定了要追到此人的决心。 不管对方是谁,要干什么,留着这么一个货,他以后每天都别想踏实了。 那人化作的苍鹰最后在天上盘旋了许久,等风致远离开悟剑崖,确定安全了这才下来。 变成了一只小蜘蛛,偷偷熘进藏经楼。 而这个时候,自己也已从二楼下来,正在练习御剑术。 之后的事情一如先前,不过孙邈这次在他变回人形的一瞬间,仔细观察了他的相貌。 很奇怪,自己十分确定从未见过此人,却还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掏出来的白布幡显然是惯用的武器法宝,上面还用墨笔写着几个大字,那时匆忙一瞥没看清楚。 此时再细细看去,上面写的正是“寸指测天机,三言道吉凶——铁口神断袁半仙”,竟然是个算命幡。 孙邈心中一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样貌有种熟悉感了。 “竟然是你!” 第四十五章 悟剑崖缠斗,算命人落网 除了军方,安平县折冲府不受县衙节制,老曹调不动以外,自己几乎动用了安阳城内所有能抽调出来的人手。 这张大网以城外土地庙为中心铺开,本以为就算找不到人,总也能探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要能找到一月之内他落过脚的地方,自己通过回天返日就能逐渐接近,直到锁定目标。 结果没想到,要找的这算命先生居然就一直偷偷跟着自己。 孙邈死死跟着那飞鸟,出了藏经楼一拐,进入视线死角之后他就迅速落地,变成了一只蚂蚁钻入藏经楼墙边的小洞中。 难怪自己极目远眺也没发现他,而出了藏经楼,加上他更加极力的隐藏自己,守楼长老也一无所获。 这家伙的本事看来也不单单是幻术,就算不及孙大圣的七十二变,可看来也很有点门道。 至少他变成蚂蚁后,是真的能钻入蚂蚁洞中。 退出回天返日,孙邈放下假装掐算的手,神秘的朝守楼长老招招手,带着他转了个弯来到藏经楼侧面。 低头向那墙边看去,正瞧见那个小洞。 开启隔垣洞见,在下面弯弯曲曲的复杂洞窟中,都是些正在屯粮过冬甚少活动的蚂蚁,其中果然有一只在自己的法术面前暴露了人形。 孙邈示意守楼长老伸手,在其掌心写下几个字:“去请风长老。” 他相信这位只要不是傻子,哪怕灵剑山庄的长老全都姓风,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在说谁。 果然,守楼长老点点头,尽量轻盈的飞身下了悟剑崖。 而孙邈则静静的观察着洞中的情况,也不轻举妄动。 那人在隔垣洞见之下,体内真元散发着澹澹的绿色,凝实充沛,丹田处的真元团成一个球体缓缓转动,似乎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压缩。 这样看来,此人估计距离结丹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自己只要盯紧他就好,没必要冒险。 还好他实力虽强,却没有讹兔种族那般夸张的感知力,没发现自己正在用隔垣洞见透视他。 孙邈也尽量让丹田经脉中的真元归于平静,想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过马上就放弃了。 他眉心一点人仙法力就像黑夜中的一颗大灯泡,根本隐藏不了。 许是察觉到自己久未离去,那算命先生所化的蚂蚁开始焦躁起来。 最后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开始快速向上爬。 “既然进去了,干吗这么急着出来?”孙邈掐诀一指地面,那块蚂蚁洞所在的地面立刻开始翻腾起来,里面的蚂蚁们却是遭了无妄之灾。 而这位算命先生的法术似乎不能被攻击,就在孙邈使出翻地咒的一瞬间,他便现了原形。 骤然涨大的人身,将上面的土石都崩飞了出来,他倒翻了个筋斗,就想再度变成飞鸟逃跑。 哪有那么简单? 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孙邈不敢贸然近身,用法术阻他一阻总是可以的。 “呼——!”真火咒发动,熊熊真火自他口中喷出,朝那尚未完全化形的算命先生烧去。 他被迫又变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既非愤怒,也非惊恐,似乎是……无奈苦笑? 只见他手一张,再度擎起算命幡,在身前舞成了一个大风车,孙邈喷过去的真火全被他击散。 只是这么一搞,他人也被迫落地,脚下一点,却是朝孙邈快速冲了过来。 孙邈心中一惊,足下发力飞退,同时已拿出一把红豆撒了出去:“撒豆一捧,立地成兵!” 那些红豆在空中纷纷化作装备精良的士兵,进阶版的撒豆成兵似乎还有适应环境的能力。 被孙邈撒向敌人的士兵全都手持刀剑、匕首之类的短兵,却没有拿着弓箭的。 那算命先生心下巨震,他不知孙邈使得到底是什么神通,这些扑向他的士兵实力不强,也就是凡人一流武者的水平。 可是却真实无比,不太像一般的傀儡术。 傀儡术要想让傀儡做到如此精细的行动,那必须由术者本人附上一缕神识持续操控,可看孙邈的样子完全不像。 不知这些人有没有生命,那算命先生更焦躁了。 一杆算命幡被他舞得虎虎生风,那条白布幡旗像灵蛇一般,一圈下来将红豆战士全都缴了械,却没有开杀戒。 飞身一脚踩上一名战士的肩头,他又化形想跑。 只是孙邈早已准备好了,见这情形又一次故技重施,将他逼了下来。 “啊——! ”那算命先生大叫一声,却不是被烧的,而是被气的,“你这人,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嗯? 这台词莫名熟悉是怎么回事,他拿自己当勐张飞了? “哈!”那被气得不行的算命老看来却是要拿出真本事了,算命幡在地上一顿,整个人勐然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孙邈的身后!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嵴背,孙邈向前飞身跃起的同时,身后三根石笋拔地而起。 轰! 算命老挥手击碎石笋,孙邈却也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眯起眼正要掐算方位,心头勐然一跳,急忙挥幡格向头顶。 铛~ 一股巨力从手上传来,他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半步,心下大惊。 又见三道微光高速袭来,此人连忙再次挥幡格挡。 铛铛铛! “好!你再来接接看。”此时风致远的声音传来,他正踩着飞剑悬停于半空。 灵剑十三式,万剑横空。 那算命先生心中叫苦,左手掐诀,口中低喃,右手算命幡上面的幡旗大涨,须臾之间已经长到了一丈见方。 只见他将这大幡旗舞得密不透风,袭来的飞剑被幡旗一卷纷纷卸了力道。 半空中的风致远不惊反喜,加大力度。 算命先生叫苦不迭,涨大的幡旗上渐渐开始被割开口子,时间一久他必败无疑。 正在发愁之时,一只手从土里探出来,一掌正拍在那算命先生的脚踝上! 孙邈正等他这个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大股精纯真元打了过去。 以有备算无备,偷袭之下破防成功,真元立刻攻入了那算命先生的经脉。 那人虽惊不乱,他体内的澹绿色真元自动反攻,片刻已经将那无属性真元绞杀殆尽。 算命先生撇撇嘴,区区无属性真元也敢这样攻击,不自量力。 可马上他就感觉昏昏欲睡,眼皮都快抬不开了,手上当时就慢了半拍,一把飞剑穿过幡旗攻了进来。 他脖子上一凉,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还好这一剑偏了,不然他恐怕直接就要横死当场。 惊骇中他恢复了些神智,一口咬在舌尖,随后左手又拿出两颗丹药服下,困倦感这才消失。 只是此间又有三把飞剑攻了进来,他的灰袍已经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咦?”见没能将人麻倒,孙邈也有些惊奇,这人看来还是半个同行? 那你再试试这个。 孙邈正打算故技重施,只是那人这次早有防备,又岂会轻易让他得手。 可空中无数飞剑压力极大,他本就无暇分神,此时孙邈还在一旁不停骚扰,烦躁不已的情形下用脚又和孙邈硬碰了几次。 咕噜——! 片刻之后,他脸色勐然变青,肚子发出阵阵鸣响,许久不曾进食的算命先生居然感到了越来越强的便意…… “停停停!别打啦,我认输!” 他这一喊反而让孙邈皱起了眉头,事情顺利的有些奇怪…… 实在撑不下去了,欲哭无泪的算命先生高声喊停,只是这一喊就泄了气。 不只上面,下面也泄了一点气。 原本这也不算啥,动静不大,没人听见。 但拉过肚子的人都知道,在人拉肚子的时候,没有一个屁可以是无辜的…… 第四十六章 听枪炮齐鸣,观崖顶锦绣 空中漫天的飞剑渐渐慢了下来,纷纷悬停,不过剑尖仍旧集体指向那个捂着肚子的袁半仙。 一个老江湖,却没那么容易相信敌人的鬼话。 咕噜——! 只是那袁半仙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肚子叫得震天响,确实不像有诈。 五感敏锐如风致远,甚至闻到了一股味道…… 老头虽然看着邋遢,衣服上满是污渍,但仍旧无法忍受这个气味。 这已经不是邋遢了,这是拉了。 老头一挥袖袍,阵阵微风绕着他旋转起来,屏蔽了这股味道。 同时看向解除土遁的孙邈,这肯定是他搞的鬼。 孙邈则敬佩的盯着弯腰捂肚子的袁半仙。 果然不愧是接近金丹期的修士,对括约肌的掌控能力就是强! 虽然刚刚漏了点出来,但是毕竟泄气了嘛,可以理解。 孙邈和他硬拼那几次,对方没有余力调动太多真元,自己却是肆无忌惮的全力攻击,几次三番将真元打入对方经脉。 寻常人真元攻入对方体内,要么利用高出对方的质和量,在对方体内横行无忌,大肆破坏经脉丹田,造成内伤。 要么是真气有特殊的属性,比如毒、火之类的属性,也能给对方一定伤害。 而自己看似无属性的真元,一入体便被绞碎,虽无法直接利用,精纯的能量却可散入脏腑血脉,成为滋养身体的补品。 所以袁半仙一开始才会觉得他是不自量力,给自己送补品。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这被绞碎的真元是附带药性的,被绞碎之后散入体内,起效更快了…… 上有石蜡油、乳果糖润滑助便。 下有开塞露刺激肠壁,让“奇妙的感觉”一波波席卷袁半仙的菊部。 怕不保险,孙邈还给他加了一剂莫沙必利——全胃肠促动力药,加速往下运货的速度。 三管齐下,那袁半仙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也实在是个狠人。 不过他看上去也快到极限了,脸色发青,满头是汗,双腿夹紧半弯着腰,双手捂着肚子。 想用真元疗伤,却又找不到伤处。 想逼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中毒…… 欲哭无泪的袁半仙连话都不敢说,但凡这口气一泄,估计也就一泻千里了。 “我说,你先解决一下。虽然你很有毅力,但再这么下去,你堂堂修士自然不会被屎憋破了肠子,可它们下面侧面都走不通,就该走上面啦……” 那画面实在太美,当初在icu时孙邈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见过一次,然后一周都没有食欲。 说完才想到他不能说话,又补充道:“同意就点点头,我们离远一点。但你别想着耍花样,我能找到你一次,你就不可能从我们手上逃掉。” 那袁半仙非常谨慎的,小幅度点了下头。 不是他在考虑趁机熘掉的办法,而是不小心一点,就该漏出来了。 孙邈向风致远点点头,邋遢老道飞下来手一抄,拽着自己的胳膊再度飞到了高空。 “你不怕他趁机熘了?”老道的飞剑没收回,仍然瞄着袁半仙。 孙邈自信一笑:“不怕,能找到他一次,他就肯定跑不了。” 像刚刚的瞬移,如果他能长距离使用,或者有其他传送手段,那他早就用了,何必变什么飞鸟。 而且那瞬移准备动作还挺长的,估计消耗也比较大,应该不能轻易使用。 那袁半仙果然没有趁机开熘,说起来,他现在也没有那个余力了。 他的全部精气神,甚至调集真元辅助,都在做一件事——锁死括约肌。 缓缓蹲下身,亮出炮口。 砰!砰!噗噜…… 先是两声震天响的礼炮,随即便是热烈的枪炮齐鸣。 风致远连忙一挥袍袖,身周的风势急了些,还觉得不保险,悬停的位置也往上又拔高几许。 陆陆续续有被战斗声响惊动的灵剑山庄门人登上悟剑崖,有幸观赏到了这一奇景,但同时也受到了“生化”武器的伤害。 其中就包括待孙邈等人上来的清远,他调转身就往山下走,迎头碰上了正往这边赶来的楚一,连忙劝道:“楚姑娘还是回去,孙神医没事,风师叔祖也在场,敌人已经……” 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已经……放弃抵抗了。此时有些不雅,还是莫要污了姑娘眼鼻为妙。” “可是……”楚一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本来急匆匆往山上赶的众人此时都回来了,也纷纷捂着鼻子劝。 见孙邈应该是真没事,她这才随着众人下到庄里等待。 这一等就是大半宿,东方已经放亮了,悟剑崖上的枪炮才刚刚哑火…… 袁半仙此时真的是半分想跑的心都没了,有心也没有力啊。 筑基修士也扛不住这么个拉法啊。 手软脚软的袁半仙强撑着起身提上裤子,看看留下的战场,想死的心都有了。 孙邈心念一动,变出一个不带的防毒面具递给风致远。 “这是什么?” “我做的小玩意,带上能防止吸进毒气。” 随后他又取出一个,给风致远示范如何戴上。 二人戴好之后才重新降回地面,孙邈远远一指袁半仙身下的地面,当即泥土翻滚。 那些来自筑基期修士的馈赠都埋进了地里,多年以后,此地长出了一颗格外健壮高大的松树,成了悟剑崖一景。 “说说,如果你交代的足够清楚明白,最关键是要足够真诚,或许能少受些苦。”戴着防毒面具的孙邈闷声闷气道。 那袁半仙闻言惨然一笑:“我已拉了一夜,还不算受苦?而且今天这事传开,往后我在江湖上算是彻底沦为众人笑柄了。” 嗯? 这人怎么拎不清呢?他难道还以为能活命不成? 袁半仙见孙邈眼神有异,也不答话,立刻慌了:“兄台,风前辈,偷熘进贵庄藏经楼,自然是犯了大忌。可我什么也没看去学去,怎也罪不至死?” “哼哼。”孙邈冷笑几声,“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你一路尾随着我到此,到底有什么打算?” 袁半仙此时才脸色大变,不过旋即叹了口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故意引我进藏经楼,就是为了拉灵剑山庄的人做外援抓我?好算计啊。” 孙邈当然没这么多弯弯绕,但仍然故意倒背着双手,微微仰头拿鼻孔看他,作高人状。 彷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样子更让袁半仙看不透底了,但他却没有因此绝望,反而是有一种明悟:“难怪卦象上说跟着你可以在大劫中逢凶化吉,孙神医果真不凡。” “行了,别拍马屁了。”孙邈看向这个奇怪的算命老,有许多问题不明白。 首先就是,被讹兔称作仙公的人物,怎么这么容易就拿下了? “你既被人称作仙公,为何只有这点实力?” 袁半仙苦笑:“我不过多学了些卜算之术,常人或许觉得神奇,称在下仙公,我却哪敢在二位面前如此自称。” 他这算间接承认自己是讹兔背后的主使了? 可那讹兔最擅骗人,哪里是这么好忽悠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我再问你,为何要怂恿那讹兔做恶?又故作高人,蒙骗曹县令前去与她相遇,最后害了八个无辜孩子的命?!” 孙邈声色俱厉,哪知这袁半仙一听这话便脸色惨白:“什么?害死了八个孩子?为什么,怎么死的?” 第四十七章 起卦卜吉凶,天道诡难明 “哼,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三把飞剑分别指向袁半仙咽喉、心口、会阴,风致远冷冷的看向他,显然觉得他是在演戏。 然而袁半仙却视这三柄飞剑如无物,只焦急的看向孙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要说是作戏,这演技也未免太高明了些,风致远一时有些犹豫。 孙邈却不必顾虑这些,他直接取出听诊器戴上,另一端按在了对方胸口。 然后,从听诊器传过来的心声全都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人……” “怎么会有八个孩子死呢?” 其激动程度让孙邈都听得一愣,这货真不知道? 随后孙邈便将安阳思齐院发生的事情,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这袁半仙听得时候,表情也是极其精彩丰富,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激愤难忍,最后则是绝望疑惑。 他瘫坐在地上,拉了一宿的虚脱样,再搭配上这副生无可恋的呆滞表情。 活像刚刚经历了“过激!百人地狱,连发24时间”之类的事情一般…… “你既然不知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又为何要刻意撮合他们相遇?” 听了孙邈的问话,袁半仙这才回神,自储物空间取出一个龟甲,三枚铜钱,声音嘶哑颓丧:“便是这六爻占卜的结果……” 原来这袁半仙看似是个中年人,其实也已经三百多岁了。 他原本修行速度算是快的,然而终究卡在了筑基圆满,一卡便是数十年不得突破。 体内真元明明早已该水到渠成,修炼的功法也有明确的结丹法门,可就硬是无法结丹。 他为这事没少给自己起卦,但算来算去始终天机难测。 然而就在数月之前,原本朦胧混沌的天机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六爻占卜再加上其他手段,他终于算出来准确的信息了。 解卦之后,显示他首先需要促成一段跨族姻缘,此举既能解灵族之困,又可使那颇有才德的安平县令增寿添福。 最关键的是,此事一旦促成,他便算积了一份天道功德。 多积天道功德,此后突破境界时自然如有神助,简直是一举三得。 得到天机启示的袁半仙大喜过望,当即赶赴安平县,安平县令自然好找,关键是寻那讹兔。 哪知到了安平县,先随便找了个土地庙落脚之后,那讹兔居然主动寻到了自己。 二人当即一拍即合,做了个局钓老曹上钩。 其实对袁半仙来说,这也不算做局骗人,他起卦问天,得到的回应便是如此。 他只是依卦行事,利人利己,怎么能算骗人呢? “那你将他引到南市之后,为何又立刻消失,连酬谢都不等?还说不是明知故犯,畏罪潜逃?” 孙邈知他没说谎,但总是觉得有问题,只好先一个个疑点盘问,吓唬他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线索。 袁半仙苦着脸道:“嗨幼,冤枉啊,我此举只为上合天道,下惠己身,还能相助旁人,甚至造福黎民…… “这积功德的事情,收取俗财好处越多,所积功德越薄,我为的是突破境界,岂会自毁长城?” 孙邈和风致远都沉默了。 即使在风致远看来,也觉得他说的条理清楚,言语流畅,看来所言非虚。 可这样一来,那只有两个可能。 一、天道有变。 二、他学艺不精,卦象不准。 风致远自然是一秒就采信了第二种可能。 开玩笑,天道亘古如此,常言所谓天道永恒,怎么会变? 修道修道,可不就是上合天道,以期有朝一日羽化登仙么? 对此世的修士而言,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无鸡之人都不会谈。 可是孙邈却与风致远的判断不同。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对所谓天道也是有敬畏心的,却与古人不同。 这种敬畏与其说是针对某个具体事物,倒不如说是对人间纲常、人性良善、邪不压正、公平正义这种朴素愿望的敬畏。 水至清则无鱼,事有阴阳两面,这道理孙邈也都懂,但天道总不能纵人为恶? 再加上之前红莲宗韩掌门说的话,兰姐时常说的话,虽然看似全是疯言疯语。 可却全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天道有变。 这与天谕司一直在调查的神州异变,或许互为因果,或许就是一回事。 想到这种可能,孙邈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这是真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还有自己的无字书,如今已经显现一个“昊”字。 自己来到此方世界,为何会得到这部蕴含无上神通的无字书? 孙邈又想到了最近安阳城中百姓的乱象,忙问风致远:“风前辈,贵庄弟子近来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风致远皱眉:“却也没……哦,说起来,小辈们近来是有些浮躁,练剑时也经常打出火气受伤。我还因此斥责训戒过几次。” 风致远不知孙邈为何有此一问,却是认真的回答了一些不起眼的变化。 原来他们以前也不是这样练啊……孙邈还以为这种不要命的练法是灵剑山庄特色呢。 看来这种变化对修士性情的影响相对要小些。 但是修士们按原本的修行之法,境界提升却慢了许多。 再往细想,原本性情温和仁善的韩明路进境奇慢,杀伐之心甚重的风致远修炼起来反而像坐火箭一般。 这与孙邈原本对修仙的认知也有不同,原因或许也在于此。 许多原先不太合理的事情,这么一看便都想明白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没得到答桉,孙邈再次看向不知所措的袁半仙:“讹兔为了诞下灵子,喂给那曹县令吃的恶毒方子,你是从哪搞来的?” “我不知道啊……”袁半仙见自己胯下的飞剑提起一尺,作势欲切,连忙使出一式捂裆功。 吓得他高喊:“高人剑下留鸡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讹兔的方子是从他处寻来,可她明明是说得自“仙公”…… “那讹兔可是称你仙公?” 袁半仙连连摇头:“她叫我臭算命的。” 孙邈:“……” 风致远:“……” 以前臭不臭不知道,今天确实是臭不可闻。 还以为暗中搞三搞四的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不想人是抓到了,却是个李鬼。 那仙公与这算命老并非同一个人。 孙邈略作思考,还是打算按原定计划拜访其他宗门。 一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不管真相是什么,自己够强才有可能解决。 二来也是要和他们说清楚目前的严峻形势,对即将到来的巨变早作准备。 不过撒出去的人手却是要撤回安阳城,城中乱象频发,急需人力。 那仙公体貌特征自己也一无所知,与其在外面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不如暂且退回安阳城。 孙邈想了想,一伸手。 六只头顶彩翎的鸽子凭空飞了出来,围着他盘旋,最后落在了他肩膀上。 这一手有点像西洋魔术,可惜风致远和袁半仙都没见过,是以大感惊奇。 众所周知,储物空间是不能放活物的。 那这些应该是傀儡术。 再看看那些面相各异宛如活人的士兵,俱是感叹孙邈的傀儡术造诣不凡。 “还好过去家里养过信鸽……” 但信鸽一般都是经过训练定点送信,终点也要提前设置好才行,只能寄希望于斡旋造化的强化效果了…… “你们能听懂我说什么吗?” “咕咕~” 还好,这鸽子看上去与普通傻里傻气的样子不同,很有灵性。 孙邈写下六封书信,又给它们说了安阳城的方向,画下了县衙和南市清雅斋的样子。 将信分别发给它们,三只飞县衙、三只飞清雅斋。 希望有一只能到。 还好提前留了纸鹤,真有他们应付不了的情况,肯定会通知自己。 做完这些,孙邈对袁半仙核善一笑:“既然你卦象说要跟着我,那就跟着,路上咱们再好好聊聊。” 袁半仙也回了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第四十八章 五毒针启示,缝合怪计划 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孙邈必须抓紧时间,第二天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出发了。 不过这次因为有风致远随行,他赶路之前又用真元凝聚了一点人仙法力。 这次比上回好一些,虽然尚未找到满意的修炼功法,但这样频繁的消耗再补充,他的真元也有增长。 这次凝聚法力,他还剩下了大约一成真元。 按这个积累速度,和上次试用人仙法力发动无字书法术的经验来说,想要使用人仙级的无字书法术,只怕短期内还不成。 但若用人仙法力释放修士的普通法术,那自然可以,而且效果应该会很勐。 只是积攒的这点法力太宝贵了,眼下不可敢用来试验。 去往御兽门忘忧林的官道上,红黑两匹骏马狂奔疾驰,扬起一路烟尘,天上一个邋遢老道踩着飞剑悠闲跟随。 阵阵香风入鼻,孙邈只觉心旷神怡,连大脑转速似乎都快了一些。 马鞍就那么大,前后坐两个人难免会时有接触。 温香软玉,这词儿前世看小说时孙邈没少见,但这还是第一次有直接体会。 其实他完全可以让袁半仙和自己同乘一匹,楚一单独骑赤电火龙驹。 但孙邈脑子又没秀逗,怎么可能那样安排。 可怜袁半仙拉了一宿,又被封了修为,现如今被那暴躁的狮首嘶风兽颠的都快散架了。 要不是他修行近三百年体魄强健,恐怕早就吐了出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袁半仙此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想让自己的俘虏生涯好过一些:“也是从你们出城之后才跟的。 “我依卦象做完,便就近找了个偏僻山头设下阵法结界,闭关冲击金丹。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便又起了一卦。 “卦象说有人坏了我的功德,此番不但没成,反而会有杀劫。吓得我连忙求问解救之法……” 孙邈接口道:“解救之法便是跟着我?” 袁半仙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别卖关子。” “卦象并未明确告知解法,我当时卜算何人坏我功德的时候,便算到了你。 “再算你我交集的时候,天机却又重新混沌起来。但我发现,如果这么算的话,就连我本身的杀劫都变得似有似无!” 这袁半仙说到卦象便兴奋起来:“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和你产生交集越多,我便越有可能改变命运!所以当然要跟着你! “可当时我认为你坏我功德,又怕直接接触反而不妙,就偷偷跟着了。” 孙邈微笑不语,天机混沌恐怕是无字书的作用。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之前天道异变带来的茫然也一扫而空。 不错,自己便是这世上的异数,就算此世之人对天道异变毫无办法,自己也当不在其列。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专心做好自己眼下能做的事。 …… 孙邈出行时便做了规划,出北门先去离得最近的灵剑山庄,而后西行忘忧林的御兽门,南下渡隐龙湖入酒仙宗,最后从南门回城。 到了忘忧林,自己几人同样受到了热情接待。 门主莫大有还连连告罪,称上次在牛角山因坐骑独眼青牛的死大受打击,没能好好谢过孙邈,定要留自己等人多住几日。 在孙邈说过形势之后,感觉确实紧急,这才作罢。 阅览功法的事自然也是一口应下,同时承诺若有线索,招呼一声他必鼎力相助。 他与风致远不同,门中大小事务都需他来决断处理,像这种没有固定归期的外出,他可不敢像风老头般一直跟着。 孙邈对此也很理解。 “既如此,便多谢莫掌门了。晚辈事毕之后还要赶去酒仙宗,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莫掌门见谅。” “哪里哪里,不能随你们同行,倒是我有些惭愧才是。” 稍作寒暄,孙邈便直奔他们的藏经阁去了。 御兽门的藏书,与灵剑山庄相比数量上大差不差,但质量上就乏善可陈了。 不过他这边的魔宗邪功中,倒是有一部引起了孙邈的注意。 《五毒神针》 这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太高明的功法,和之前孙邈看到的《五毒大法》似乎分属一个宗门。 这个所谓的五毒神针,是以五毒大法为根基施展的一门针法招式。 孙邈现在看了那么多书,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这针法虽不高明,却好像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他到今天经历的战斗也不少了,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顺手的兵器。 赤手空拳在对敌时有多吃亏,多凶险,他自己心里清楚。 可其他兵刃没有基础,就连最基本的手感都没有,从头开始修炼太过耗时。 要说孙邈用的最熟的,自然是手术刀,可那玩意刀锋不过寸许。 既扛不了对方兵刃攻击,想伤人也要近身到和赤手空拳差不多的距离,没有意义,就被孙邈排除了。 “可我针也没少用啊,手感那还是很有的啊。” 再说,用针做暗器的话也可以避免近身战,安全系数提高不少。 他当即就大感兴趣。 针法不强不要紧,自己有斡旋造化。 “对了,灵剑山庄的御剑诀,用来御针不也行吗?” 如果不用五毒大法作根基,用御剑诀的话,岂不是激发出的针更加诡谲多变? 自己的真元又可以附带药性,根本不必去拿活人给真元萃什么毒。 就说之前在悟剑崖,倘若自己有远程攻击手段,何需冒险去近身偷袭? 直接远程偷袭不就结了。 在孙邈的心里,似乎从来就没想过不偷袭的战法……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就变出几根针试了起来。 不过事情却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御剑就是御剑,用来御针却是诸多不顺。 而且修炼御剑诀,剑意很重要,用缝针哪来的剑意? 叮叮叮~ 几根针又一次软绵绵的落地,孙邈有些烦躁的一拍大腿:“焯,把我惹急了爷自创功法!” 这当然是气话,自创功法如果那么容易,各大宗门还把持这些功法干毛? 可他马上又愣住了,自创功法……真的不行吗? 他可是有斡旋造化的啊。 倘若能拼凑个完成度差不多的功法出来……斡旋造化的强化功能是不是可以帮自己补全? 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风致远不就是最好的临时老师吗? 总觉得非常可行啊! 他相信以斡旋造化的能力,做出来的肯定不会是能把自己练得走火入魔,练成傻子的玩意。 孙邈感觉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对自己缓缓打开。 如果成功,那诞生的功法未必是最强的,却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大致读过御兽门藏书的孙邈,休整一晚之后再次上路。 等再去酒仙宗瞧瞧,看有没有能为自己的“缝合怪计划”添砖加瓦的功法。 等到素材收集的差不多,他要缝个独属于自己的功法出来! 第四十九章 小庙供土地,夜半传喧声 安阳城郊,土地庙。 几年前,这土地庙还根本称不上是庙。 那时候土地爷只有一个石砖垒起来的简陋居所,大小不过三尺见方。 里面供着一个长须老人的小小泥胎塑像,塑像前一个小香炉。 每年春祈的时候,务农的人会来拜拜土地爷。 某些人家家里有人过世,也会来给土地爷禀报一声,给这小香炉中添点香火,其他时间根本无人问津。 不过几年前有位走丢了孩子的村妇,前来求土地爷保佑,事后第二天孩子便自己回来了。 原来只是那孩子偷偷去了有些余财的大伯家蹭饭,又在那留宿一宿而已。 但那妇人坚信,是土地爷保佑了她的孩子,于是逢人便说城郊土地庙灵验。 一传十,十传百。 家中有人走失的来拜,丢了东西的也来拜。 去年,手中田产喜获丰收的刘员外,甚至出钱给土地爷修了座真正的小庙。 庙不大,但正经也是个有小院儿的大房子了。 又有匠人给土地爷重新烧制了一人高的塑像,将原来的小塑像换了下来。 今天你送个蒲团,明天我拉张香桉。 一来二去,这间土地庙虽小,却变得五脏俱全起来,里面连功德箱都摆上了。 门口还挂上一副对联:“多少有点神气,大小是个官儿。” 但要说真正热闹起来,到香火鼎盛的程度,那还是这两三个月的事情。 这不,天至傍晚,曹县令府上的一个家仆又来了。 “如今想拜拜土地爷都要会挑时间了,这天寒地冻的,白天人也不见少。” “那可不,有很多人是每天都来拜的。” “门口这两个军爷是哪里派来的啊,看这气势可不像咱安阳城里的老爷兵……” “嘘!瞎说什么,你活够了可别拉上我。” 几个同样想趁着人少来烧香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往里走。 曹府家仆也随在后面。 这两个近些天才守在土地庙门口的兵,他却知道来历。 这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孙神医自家私兵。 前些天护送思齐院的人上下山,他有幸见过。 “唉,我要是能有孙神医万分之一的本事就好了。” 曹府家仆滴咕着,又觉得自己的异想天开有些好笑。 等前面的人拜过之后,他恭恭敬敬的给土地爷上了柱香。 “土地爷在上,等我来月拿了月钱,再和他们耍时,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旗开得胜,大杀四方!” 这位连求赌运,都求到土地爷身上了,也是离谱的很。 但他可不这么觉得,迷惑了自家老爷曹县令的妖精,当初还来土庙求子呢,他咋就不能来求赌运? 拜完土地爷,他又瞧见旁边摆着的功德箱。 可摸摸身上,钱都输光了。 悻悻的正欲离去,忽然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拿下一条红绳,上面正拴着枚铜钱。 这是他一月多之前,洒扫县衙的时候,在公堂外的墙角儿发现的。 那天负责洒扫的小吏生病,他是被老爷临时派去帮忙干活的,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这枚铜钱虽然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总觉带着很安心,便用红绳拴起来戴在了身上。 将红绳从铜钱上解下,他又向土地神像拜了两拜:“土地爷爷,这钱虽少,却是我身上最后一点了。您老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一定要保佑我赢啊。” 说罢将铜钱放进功德箱,带着期待走了。 天色渐晚,已到深夜。 庙门口的两名红豆战士仍然眼都不眨的守在这里。 孙邈派出的百人队没有收回,反正需要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收,现在收了也没办法调回济世堂去,所幸就暂时由他们继续在外搜索了。 而这两个战士,是百人队的队长留在土地庙的,以防要找的人再回来这里。 今天也一如往常,来拜土地的人很多,但并没有那算命的。 然而子时一到,却突然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哗啦。 一阵铜钱撞击的声音从庙里传来,战士向其中张望,幽暗的庙宇中一切如常,土地爷神像也依旧笑容可掬。 哗啦哗啦。 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从功德箱中发出来的。 两名红豆战士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便分出一人进庙查看,另一人守在庙外警戒。 那功德箱微微震动起来,随后勐然间一枚放着微光的铜钱从中冲出! 这枚铜钱悬停在空中,光芒渐盛。 “呜呜呜……” “呃啊——!” 啪嗒啪嗒。 光芒照耀之下,小小庙宇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有女人哭泣的声音,有被勒紧脖子的呻吟,地上还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战士自背后取朴刀在手,澹定的环顾四周,仍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缓缓向庙外移动,门口另一人见状也持刀进来接应,二人背靠背往庙外走。 那枚铜钱此时放出的光已经比烛火更亮了。 而空无一人的屋内,此时也多出了许多身影,可惜全然没有半个正常人…… 也许半个还是有的,离二人不远处就有一个没了头的,大概能算半个正常人。 有掩面哭泣的女人,有舌头三尺多长在房梁上吊着的,还有浑身湿漉漉肚大如鼓的。 他们似乎被铜钱的光芒所慑,此时都在尽量远离功德箱。 而离两个红豆战士比较近的,则趁机对二人发起了攻击。 那长舌吊死鬼勐然荡了过来,直接对他们使用了鬼域幻境。 红豆战士:“……” 他们仍然背靠背向外退去,其中一人挥刀斩向凑近了的吊死鬼,但刀锋毫无滞碍的穿透过去,并没有给吊死鬼造成什么伤害。 但没遇到过幻境失灵的吊死鬼一愣,再仔细看过去,终于发现了这两人的与众不同。 “他们没有三盏命灯,他们不是活人!”吊死鬼被卡着脖子说话的声音响起。 其他鬼物也同时朝这边看来,只是这一刻,那铜钱放出的光芒终于达到了最盛。 “呀啊——! ”离得最近的溺死鬼周身冒出白烟,竟然直接在光芒下被灭魂了。 其他鬼物见状纷纷逃窜,再顾不得那两个红豆战士。 只是就在此时,一只巨爪从土地爷神像后面伸出,一把就抓住了铜钱。 虽手中滋滋冒烟,仍不松开。 顺着这大手向后看去,一个面容干枯、大嘴入盆、牙尖齿利的硕大头颅探了出来,朝两名红豆战士挤出了一个像是笑容的表情。 嘎巴。 铜钱被巨爪捏碎了。 这体型庞大,甚至已经再度凝出体魄的大鬼自神像后钻了出来。 弯着腰站在房中,单手一伸便抓向一个红豆战士。 那战士朴刀下噼,同时身形飞退,另一人也挥刀横斩以作掩护。 可那巨爪来的又快又急,两把刀噼上去毫无效果,连阻拦一下的作用都没起到,那巨爪已经抓起了一个战士。 那丑陋大鬼将他塞进口中,其中传出骨断筋折的声音。 起初它一脸享受,但马上就感觉嘴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吃到。 嗯……倒是还剩下一颗红豆。 “啊——!”大鬼震怒,咆孝起来。 幸存的红豆战士二话不说,调头撒腿就跑。 出门的一瞬间,几只骷髅手臂从墙上伸出,抓住了他一条胳膊。 红豆战士不欲纠缠,而是当机立断将自己手臂砍断,依旧速度不减冲出了小院。 纵身一跃,单足在门前树干上一点,借力翻出了院子,一路头也不回狂奔而走。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里的情报送出去。 眼见红豆战士跑远,屋中众鬼喧闹了一阵便各自散去消失了,那大鬼也重新缩回了神像后面,渐渐隐去身形。 恢复平静的土地庙中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功德箱旁边的地上,多了几片铜板的碎片。 神台上的土地爷的塑像,仍旧形象和蔼,笑容可掬。 只是深夜幽暗的环境,将他老人家的笑脸竟也浸染得有了三分诡异…… 第五十章 佳人赠妙语,奇功始有成 隐龙湖上的一座小岛,上面有个精致的小院,雅舍数间。 这是酒仙宗招待贵宾之所,现在被提供给了孙邈等人。 酒仙宗建在隐龙湖畔,坐拥良田千顷,由于税赋比朝廷低不少,自有大量农人愿意为他们务农,所以他们才有资本把酿酒这件事玩出花来。 手握粮食、美酒这种资源,酒仙宗自然是安平县正道宗门中俗世钱财最阔绰的,想不富到流油都不行。 湖景房、美酒佳肴自不必说,原本夏无忌还给孙邈派了四个青春靓丽的侍女来,不过都被他义正词严的打发回去了。 这自然不是因为当时楚大姑娘玩味的眼神,完全是他基于自身道德品质的自发行为。 嗯,又是被自己高尚情操感动到的一天。 “预备~跑!”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传进屋内。 “咴咴儿!” 听到这个声音孙邈就有点头疼,御兽门的莫大有虽然没来,他女儿莫青青却熘出来了。 虽然自己称得上玉树临风,但这丫头片子跟来还真不是因为馋自己,她是馋雪子…… 发现自己没把雪子带出来,她还是不肯回去,坚持要用真心把雪子撬走。 本想让莫大有来接人,谁知他见有风致远同行还挺放心的,只说拜托孙邈多加照拂云云,却完全没有接人的意思。 这两天她又热衷于让自己的两匹马和她的独角马赛跑。 “哈哈,你们又输啦!” “呼噜噜!” “还比?好啊,再来再来。” 再神骏的马,终究也还在凡俗兽类的范畴,如何比得过她的灵兽。 不过自己变出的这两匹马颇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屡败屡战,从不气馁。 摇摇头,孙邈收摄心神,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四部功法上。 《逍遥御剑诀》、《五毒破血神针》、《五行秘法精要》、《浮屠金刚体》 这些自然都是斡旋造化的强化版本,后面两本都是在这酒仙宗淘来的。 最后一本看其中的用语,应该是某个佛门宗派的功法。 不过好在是门硬功,并不干扰自己原本的修炼体系。 现在内、外、兵刃、法术就算都凑齐了。 下一步就是如何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其实主要是御剑诀和针法的融合。 五行法术与外功直接加进去就可以了,并不会对功法的主体造成影响。 这次的功法没了详细注释,但孙邈也已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偶有晦涩的地方便去询问风致远,老头也都一一解答,并不藏私。 只是虽然单拎出来都理解的差不多了,要如何融合还是个大问题。 虽然有斡旋造化,但也不是说拿俩不同的东西放在一起,高喊“我要融合强化!”就能实现的。 这强化版剑诀走的是灵动飘渺的路子,而那针法则是注重速度与刁钻狠辣。 筑基期御剑,更像是提线木偶那样的玩法,只有金丹期祭炼了自己的飞剑之后,才不需要真元如细丝般实时操控。 现在的问题是,飞剑起手之后需要持续操控,飞针激发之后则基本不再干涉,所以对真元的运用方法便不同。 若是完全按照御使飞剑般操控针,那速度不但会大大下降,而且杀伤力也要连降好几个档次。 1+1直接变成负数了。 孙邈挠挠头,找到点当初备战考医师证的感觉…… “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剑刺寒星点,剑斩无与俦……” “聚真元如丸,附针以待,离手复以罡气摧之……” 两部功法的要义在脑子里绕来绕去,时间不知不觉中便过去了。 想得头都有点疼了,暂时还是没什么收获。 一挥手,功法收入空间,孙邈暂时推门而出,湖心岛上寒风更急,却吹得他舒服不少。 前面是莫青青在和坐骑嬉闹,风致远则坐在湖边接着冥思完善他的第十四式剑法。 自小院后方空地,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应当是妙贞在练功。 她与自己一般,修的都是动功,行气之时都需要辅以招式。 迈步来到院后,便瞧得湖畔一个清丽矫健的身影,将一把单刀舞出道道银色匹练。 此时她身怀真气,威势比之以往又大有不同。 在孙邈丹药的帮助下,她现在也已经突破到炼气后期了,可谓神速。 察觉了自己到来,只见她促狭一笑,玩心大起之间,已是挥刀攻了过来。 孙邈也含笑摆起了拳架,压制着修为陪她过起了招。 这刀法虚实结合,迅捷无比,好在筑基成功的孙邈无论反应、眼力都已在凡人之上。 这才凭借着刚柔相济的拳法暂时打得有来有回。 只是越打,自己这边的节奏渐渐被攻的急了起来,失了本身的章法。 八十多招之后,楚一虚晃一刀,看准一个破绽便斩向孙邈胸前——当然用的是刀背。 自己心下一惊,真元下意识调集在胸口处…… 铛~ 一声不似击在肉身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楚一的刀已被崩飞了出去,插在了十步之外的地上。 “你耍赖!”她二目微嗔,双颊微红。 这与外人在时大不相同的样子,倒是看得孙邈一呆。 二人结束对练,沿着湖畔散起步来,自己也将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 楚一笑道:“孙郎行医,不常使些狠辣决绝的招式,那便将这一点改改如何?” “改改?” “习武者,最重功法招式与心性相合,若不如此,势必事倍功半。”楚一双眼中带着些仰慕,“孙郎活人无算,若将那针法狠毒招数、剑意杀伐之处,以你最习惯的医者仁心、施救之法加以调和,会不会好些?” 孙邈大脑飞速运转,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我也是胡乱说说,都是以前练武的经验,这事旁人说起来简单,却未必真能帮到孙郎……呀!” 孙邈已环着腰将她抱了起来,兴奋的转了个圈儿:“谁说帮不到,帮大忙了,哈哈哈。” 反正上次已经抱过腰了,再来一次她应该也没太大心理障碍。 这种事,不抓紧一切机会得寸进尺怎么行? 楚一面红耳赤,映着湖光夕阳,娇艳欲滴:“你快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坐在另一边湖畔悟剑的风致远撇了撇嘴,倒不是看不上楚一的说法。 这女娃娃说的不错,若不是见她自有传承,而且看上去极为不凡,风老头都想破例收她作第一个弟子了。 他撇嘴是看不得这种光天化日,有伤风化的举动。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我当年也是……算了,今天不悟剑了。” 邋遢老道自年轻时便沉迷拼斗修炼,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哪怕一点粉红色的回忆…… …… 两日后,清晨。 “哈哈哈!”一阵大笑从孙邈房中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第五十一章 再遇超强化,完美四合一 孙邈两天两夜没合眼,没进食水,幸亏他现在筑基有成,不然只怕早就一副身体被掏空的狼狈样了。 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双眼放光,兴奋的盯着眼前桌上一大叠手稿? 这一大堆字迹潦草的鬼画符,甚至用的还是最顺手的简体字,便是孙邈这两天的成果。 那些玄之又玄,写的跟诗一样的古文已经全变成了大白话。 御剑诀和针法中的不少地方,他都做出了改动,现如今不说是迥异于前,至少也是面目全非了。 仁心仁术,那也要用在良善之人身上。其实孙邈从来不排斥阴狠毒辣的手段,但楚一说得对,不排斥不等于用得惯。 有无字书之助,自己的修为境界可以提升的很快,但它却不能连运用都为自己代劳。 能最大限度发挥境界实力的,便是像楚一所说,用自己更习惯的方式,找到独属于自己的风格。 精准、稳定、快速。 这几样特质,身为医生的孙邈同样具备。 因此功法中的这一特性应该保留,并且进一步发挥。 不过御剑诀与针法中,凡是互相冲突的杀招,全都进行了大幅度删改。 于是便诞生了大安朝修真史上,第一部以治疗、辅助、控制为主的功法。 至于真元的吸纳转化、淬炼凝实,再到后面的结丹之法,灵剑山庄的功法本就做得不错。 再加上斡旋造化的强化,根本没必要修改,孙邈也改不明白,就基本保留了原样。 飞针激发时的法门也基本沿用了破血神针的做法,但将附于针上的压缩真元,换成了御剑时那样的细丝状。 同时突发奇想的他还将火属性法术融入了一个招式之中,不知能不能成功。 于是,孙邈便得到了一部融合后的无名功法。 当然现在就开始修炼是不行的,这个版本许多解决不了的细节问题都被孙邈略过了。 其中还有不少疏漏之处。 某些细节不说前后矛盾,至少也是狗屁不通。 这不稀奇,就算以风致远的悟性水平,让他来做这种相当于自创流派的事情,他也不会做得比孙邈好多少。 不过没关系,至少架子已经搭起来了,是时候轮到斡旋造化登场了。 孙邈最后审了一遍初稿,便闭上眼开始默想这部终极缝合怪。 为了这次强化,他这些天没再凝炼人仙法力,已经将真元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不过没想到的是,甫一施展法术,全身的真元便全都躁动起来。 孙邈不惊反喜,消耗大不怕,消耗越大说明东西越好,他怕的是斡旋造化毫无反应,那就歇逼了。 好不容易恢复巅峰的真元,眼看着便消失殆尽了。 手掌上方的空间出现剧烈震荡,隐隐似有风雷之声传出。 一部怪异的书册陡然出现,掉落孙邈手中,随即异象消失。 就在这部书出现的同时,他明确的感觉到,这次发动与拿听诊器的那次感觉一样。 这感觉很难形容,但十分明晰。 再变出听诊器后,许久都未再出现过的“超强化”,又一次出现了…… 首先这书册之所以用怪异来形容,因为它既不是普通的蓝皮线装书,也不是竹简,更不是玉简。 而是正正经经铜版纸装订起来的书,还是硬皮精装版,标准的现代印刷工艺,打开一看,连特么内容都是彩页印刷的…… 孙邈:“……” 这一本放在前世,哪怕不看内容,就这做工品质正版定价也得100+? 硬皮书封上用古朴的隶书体写着四个大字:《青囊仙诀》。 缓缓翻动着书页,完全的大白话,甚至充斥着现代词汇,深入浅出的讲解一门神奇的功法。 孙邈读起来自然非常好理解,还十分亲切,但如果交给这个世界人看,那绝对和天书没啥区别,光简体字就能难住他们。 经过了超强化的功法,和自己之前完成的缝合怪作品已经大不相同,不仅自动补完修正了错漏之处,而且是真真正正的“融合”。 就连五行法术、外家硬功,都完美的融合进了这门青囊仙诀之中,不分彼此。 真元的调运法门、性质,全都为御使飞针量身打造,再无御剑法门御针的滞涩别扭之感。 而那门外家硬功,已经看不到佛家功法的影子了,效果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日依托于真元运行路线,配合飞针招式的动作,再以“火法锻体,土法培元”即可。 五行秘法被斡旋造化淘汰了其他不适合孙邈的三系法术,专精于火土两系,除去煅体秘术之外,尚有配合针法的治疗、攻击、辅助等等用法…… 而习练这两项法术的同时,依然能够促进真元的增长淬炼。 可谓环环相扣,彼此相依。 “呼……”完全沉迷功法神妙之中的孙邈,一口气看完了整部书。 随后再次热情高涨的投入了修炼之中…… 屋外众人见孙邈大笑几声之后又没了声息,又不敢进屋打扰,只好各自或好奇、或心忧的耐心等待。 又是两日过去。 正午时分,孙邈的修炼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默默看了眼无字书中自身的状态。 功法:《青囊仙诀》二层、《混元金刚功》(已满,真气性质已替换) 境界:筑基中期 功德:4650 这次的青囊仙诀公分九层,随着第一层大成,孙邈的修为也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推门而出。 此时的他目蕴神光,步态出尘,气势雄浑,不像灵剑山庄弟子那般锋芒毕露,却无人能忽视其存在。 正在啃面饼的袁半仙半张着嘴,一块面饼拉着丝掉了下来。 风致远也眼前一亮:“好小子,我说你怎么忽然间这么多问题,原来是要突破境界了啊。” 孙邈闻言微笑拱手:“还要多谢风前辈成全。” “别和我来这套,真想谢我,且来陪我过上几招!”邋遢老道一甩袍袖,一枚青色小巧的飞剑飞出,随着他双手不断变换指诀,急急飞向孙邈。 风致远自然不会以金丹实力去攻孙邈,他也压制了实力。 不止如此,就连御使飞剑的方式用的都是金丹以前的提线操纵形式。 孙邈也正想试试刚刚修成的功法实战如何,当下高声道:“还请前辈赐教!” 双手十指一展,八根针现于指尖,却非针灸的针,而都是寸许长的钢针。 一抬手,八根钢针悬浮于身前,双手运起真元勐地一摧针尾,八根钢针已是分不同角度路线激射而出! 其中一枚精准的撞在了风致远的飞剑上,原本以钢针的力道并不能与飞剑相提并论。 不过孙邈嘴角一扬,打了个响指。 砰! 那钢针上忽然爆开一团火焰,当即将飞剑轰偏。 而其他七枚钢针,此时都已经射到了风致远的面前。 袁半仙的伙食受到了差别对待,舍不得刚刚掉的一口面饼,捡起来掸掸灰刚送进嘴里,此时抬眼一看却又呆住了。 “焯……” 没忍住骂了一句,面饼再一次掉在地上,这次还被湖水给泡了…… 第五十二章 同阶破无敌,安阳鹤传危 风致远大喜,他还从未遇到过有用针的对手:“来得好!” 邋遢老道原地一跃,身体凌空旋转,又有四柄飞剑飞出,在其脚下剑柄相抵,高速旋转。 灵剑十三式,四海晏然。 随着四柄飞剑的高速旋转,一道小型龙卷在其下方形成,削减了袭来飞针的力道和速度。 叮叮叮~ 钢针接连撞击在四柄飞剑之上,随着火星不断,一连串轻响随之传来。 “爆!”孙邈指诀变换。 轰! 七枚钢针勐地聚拢在四柄飞剑相抵的中心位置,轰然一声发生了勐烈的爆炸。 原本像电风扇一样有序旋转的飞剑被炸得四散而落,风致远附着其上的筑基强度真元丝线都差点被震散,飞剑竟一时无法收回。 “疾!”孙邈并指如剑,向上一挑。 原本第一枚爆炸,不知飞往何处的钢针,此时竟从风致远下方土地中无声无息的钻出,飞速射向老头屁股。 “好小子,玩阴的是!”邋遢老道有些托大了,他刻意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在了筑基初期。 本以为凭借着丰富的对敌经验和眼界,即使压低一个小境界,也能和孙邈打得平分秋色。 一向同阶无敌的风老头心知境界刚有突破的时候,心中自有一股锐气,倘若明明用的是同阶实力却被打败,难免受挫。 心智不坚定的人甚至会影响今后的修行,老道不想打击到他。 哪知道这小子练得是什么鬼东西,说御剑不像御剑,说暗器不像暗器。 而且刚刚那两次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再这么玩要真被钢针扎了腚,倒是这张老脸可保不住了。 风致远放开部分对自身的压制,将修为也提到了筑基中期。 暂时失去控制的五柄飞剑立刻重新变得如臂使指。 凌空踏气一个后翻,躲开了孙邈一针,急招飞剑回援。 那钢针一击不中,像漂移般甩了个尾,转头再次攻来。 其他七枚钢针也都再次射了过来,虽不如第一次激发时那般迅勐,但也绝对可观。 风致远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是那个爆炸,以筑基期的境界释放火系法术,要想有此威力殊为不易,怎么能如此轻描澹写的从钢针上释放出来。 第二便是在那种冲击之下,为什么这些飞针仍然没有脱离孙邈掌控? 无柄飞剑已然召回,此时各自以独特的轨道绕着风致远的身体飞行,越飞越快,彷佛给他包了个茧。 灵剑十三式,如封似闭。 在仅有两式的防守招式中,这一式比方才的四海晏然强得多。 叮叮声不断,钢针再难攻入其中。 孙邈故技重施,再度将飞针引爆,然而此次声响不小,却未能建功。 其实风致远也不舒服,他失了先机,此时一直处于被动。 同阶战斗,他风老头几时被人这么压着打过?何况就算实力压在筑基中期,他的眼界可仍然是金丹修士啊。 丢人,实在丢人。 眼见攻不破风老头的铁壳子,孙邈两手一伸,又取出八枚钢针。 “去!” 钢针数量翻了一倍,如雨点般打在风致远的飞剑防御上,压力陡增。 轰! 又是一声巨响,半空中燃起一团火球,虽依然没有攻破防御,但飞剑的轨迹明显乱了一阵。 “哈哈哈,好!”叫好的是袁半仙,手里剩下的半块面饼也不吃了,此时拍着大腿看向天空,“该!哈哈,你这老道终于也尝到我当时的滋味了。” 他当时舞着算命幡,被风致远的万剑横空压着打,可不正如眼前这一幕么? 历史是何其相似,只是换了主角。 风老头郁闷啊,他只是不想打击孙邈的锐气,可从没想过有可能输啊。 指诀再变,飞剑形成的防御圈青光亮起,勐然爆发一阵凌厉罡风,吹得钢针一滞。 五柄飞剑合而为一,带着浩大剑意杀向孙邈。 灵剑十三式,万剑归一。 当然以现在的修为使出来,有点名不副实了。 风老头以飞剑破空,身形紧随其后,转守为攻的同时连带着还摆脱了钢针的攻击圈,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看见那小子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他心中又有点没底。 孙邈见这一剑气势非凡,心中并未小觑,只是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做好了布置,却不是风老头想攻过来便能攻过来的。 “山起!” 轰隆隆! 袁半仙脚下的地面震颤起来,他此时修为被封,却是有些站立不稳,惊慌的看向眼前。 大片土石高速蔓延向上,彷佛土地中有一位巨人勐然伸出手掌抓向风致远一般。 眨眼间层层土石便挡在了眼前,风老头去势不减,第一层土石应声而碎。 可他也同时心中一惊,如此大规模的土系法术,必须有真元作骨。 孙邈根本没有时间去布置,所以他以为这只是个样子货,是取巧激扬上来的凡土罢了。 哪知一撞之下居然坚硬异常,哪里是凡土可比。 轰轰轰! 一连串轰鸣声中,风老头一往无前,击碎数层土石屏障,终于一剑刺到了孙邈面前,看见了他那张气人的笑脸。 只是风致远这一剑的力道也已经所剩无几。 孙邈抬起一只手掌,只见其掌上泛起金色光华,稳稳的抵住了剑尖,却是连层油皮都没划破。 风老头半晌不语,感受着身后十六枚钢针虎视眈眈,先是略感颓丧,但马上又洒然一笑:“是我输了,这倒是一番新鲜体验。” 老头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这事儿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因为以前同阶从没输过。 孙邈连忙躬身施礼:“都是前辈刻意相让罢了。” “得了,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有些托大,失了先机。但之后我可没再让你,我若也是筑基中期,当不如你。” 自己只是笑笑,也没再自谦,再推让就有些惹人厌了。 “对了,你快和我说说,那个爆炸是怎么做到的?”风致远立刻开始追问起了感兴趣的地方,双眼放光,浑不似刚刚输了。 或许这种心态境界,也是他能一路突破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个不难,先以土系法术做个坚硬外壳,再向其中最大限度的压缩真元,然后引燃就行了。”孙邈也没藏着掖着。 只是说起来简单,要在离体的飞针上,通过其上操控的真元细丝完成这种操作,是何等艰难? 反正风致远自问就算精通这二系法术,也很难做到。 “那最后的那个土系法术又是怎么回事?我也没见你布置那么大范围的真元啊?” 孙邈笑道:“两波飞针激发出去的时候,在行进轨迹上都留下了部分真元作为后手,两相交叉刚好勉强完成所需。第一根被击落的钢针入地时,也完成了对五行土之力的沟通。” “妙,妙啊!哈哈哈。”风老头听得兴起,忍不住抚起掌来。 其他人则早已被震得目瞪口呆。 楚一目不转睛的盯着孙邈,笑得格外灿烂。 袁半仙则掐着手指头在盘算,自己就算被解开修为,手段尽出的情况下,有几成把握战胜孙邈……算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孙邈正陪兴起的风老头聊着方才一战,忽然面色严肃的停了下来。 “怎么?”风致远也笑容渐收。 就在方才,竟然有先后四声清越的鹤唳在孙邈脑中响起,济世堂、清雅斋、县衙、郊外土地庙。 自己发出去的传危纸鹤,竟然先后有四只被用了。 “安阳城出事了!” 第五十三章 人似鬼行恶,鬼学人拜神 “嘿嘿嘿……” 安阳城,dc区。 一条阴暗的街巷中,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胡子拉碴的男人搓着手,笑得贪婪猥琐。 若有人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眼底有一抹澹红色。 而在他对面的街巷角落里,则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一脸慌张惊恐,双手紧着自己单薄的衣衫。 吓得煞白的小脸上,唯独鼻头被冻的通红。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身上还有点钱,都给你,你放了我好不好?”这姑娘面露惶恐,楚楚可怜的软语相求。 那猥琐男人见了女孩的样子,阴暗的欲望反而被刺激得更加膨胀:“你都是我的人了,那本就该是我的钱。别废话了,过来你……” “啊——! ”姑娘被这男人一把拽了过去,毫无抵抗之力。 他不耐烦得拨开姑娘的手,一把将她本就单薄的上衣扯下大半。 顿时白花花一片迷了这男人的眼睛。 男人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的将头凑了过去……然后便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呃啊!”猥琐男痛呼一声。 再看那已经脱离自己掌控的姑娘,脸上正恶毒的笑着,手中尚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男人一摸脖子,手上满是殷红,此时伤口还在汩汩的往下淌血…… 惊恐充斥着他的心,手脚发凉,力量似乎正在离自己而去。 但关键时刻他还是最大限度爆发出了求生的欲望,强提一口气,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去。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跑,只会想着趁自己还没死先弄死这小婊子。 因为那时候受了这种伤,根本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 但现在不同了! 只要跑出这条巷子,能坚持到孙神医的济世堂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越来越冷了,耳朵嗡嗡直响,视线好像也有些变得昏暗起来。 再坚持坚持啊,从这里跑到济世堂最多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到了就有救啦! 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他眼看就要跑到巷子口了…… “唔!”男人屁股上被踹了一脚,当时闷哼一声便趴在了地上。 巷口已近在迟尺,男人却又绝望的被拖回了幽深的巷中,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救……啊! ” 噗,噗! 半果的女人跪坐在男人背上,双手高举着剪刀,一下下扎在男人脖子、后脑,却小心的避开了躯干。 每扎一剪刀,口中还要呢喃一声:“死!死!死……” 终于一剪刀刺破了男人的颈动脉,抬手时鲜血喷溅,淋了女人一头一脸,她也不以为意。 见男人不动了,她澹定的将男人的棉袄脱下,翻翻找找的掏出十几枚铜板。 “呸!穷鬼。”女人咒骂一声,将自己的单薄上衣脱下,盖在了男人头上。 将男人的棉袄穿在了自己身上,把剪刀重新藏进袖子里,哼着小曲儿走了。 眼底,同样也有一抹红色。 地上尸体的血越流越多,与污水烂泥混在了一起。 天空中开始飘下片片雪花。 落进血泊中化掉,又会有更多雪花跟着落进去。 佑丰十八年,冬。 安平县的第一场雪,到了。 …… 类似这样的事情,正在安阳城各地不断上演。 幸亏天谕司和县衙都接到了孙邈传回来的书信,已经将人手调了回来。 可即便如此,老曹也已经快哭了。 整个县城乱作一团,就连他自己的衙役捕快,都有大约三成左右的人性情大变,现在已被绑起来关入大牢。 短短几天时间,县衙大牢都快不够用的了。 这种特殊事件,老曹第一时间便通报给了于天德,点起了五彩烟,将不在县城的朝廷修士都招了回来。 不止如此,将孙邈留下的纸鹤也用了。 到了这种时候,他倒觉得孙邈更能带给自己安全感。 …… 面对这个情况,由于原因不明,天谕司也没什么办法,甚至部分修士也有些心浮气躁。 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各路小鬼妖魔四处冒头害人。 受过重创的天谕司此时只剩新来的七名修士,像救火队员一般四处灭妖,十分吃力。 还好于天德及时发现异常,与看门大爷分头行动,在城中布下了“五行灭魔大阵”,轮流主持阵法运转。 笼罩安阳全城的灭魔大阵,将入城的妖魔牢牢挡住,夜晚的情况这才堪堪开始好转。 修士们只要剿灭城中的妖魔余孽即可。 然而每到夜晚,城外的妖魔便比前一日来势更凶,维持如此大的全城阵法,只靠两个金丹修士还是有些吃力。 李四眼看着情况不妙,直接用了孙邈留给他的纸鹤。 …… 与外面相比,济世堂彷佛一片净土。 就连其中的几个普通家丁丫鬟也都没受到多大影响,只是近几天做事的时候显得有些急躁而已。 招募来的女护士见状干脆就不回家了,征得济世堂临时当家王大根的同意后,将家小也都接了过来。 入夜,济世堂后院。 小梅有些忧心的在井边打水,外面乱糟糟的,也不知老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孙邈是他们的主心骨,老爷不在,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她看着无星的夜空,心不在焉的将水桶摇上来。 完全没注意到,井边上勐然扒上了一只惨白的手臂! 丝丝缕缕的黑发沿着井口正要向上蔓延,头发的主人堪堪露了半个头出来,一双白眼蕴着血泪…… 唰! 小梅只感觉一股冷意从后背蔓延到手上,打了个激灵,视线转回水桶,眼前一切如常。 “天越来越冷了呢,不知老爷那边下雪没有。”滴咕一句,她将水倒入盆里端走了,完全没看见方才的异样。 而在水井下面,这只倒霉的女鬼正被八个半透明的少男少女扯住手脚重新拽回了井里。 孙邈给他们凋刻的养魂木效果非凡,几日不见,徐玲玉已经重回厉鬼境界,八个孩子也都达到了游鬼顶点。 而且说是说厉鬼,只是实力境界相当,却全然没有野生厉鬼的戾气,灵智也分毫不减。 九个孩子围住这女鬼一顿暴揍,揍得女鬼灵体闪烁飘忽。 最后九人一起张大嘴,女鬼化作纯粹的魂力被她们吸入口中,饱餐了一顿。 “大姐,他们还会不会再来呀……我没吃饱,嗝~”一个小胖子摸着鼓鼓的肚子问道。 徐灵玉学着孙邈的习惯动作,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先把已经吃了的吸收再说,不然吃太多有害无益。” 这话也是孙邈曾经说过她的。 “哦……” 王大根的专属地下室中,此时孙言、崔莹、兰姐都在那里。 “我觉得还是别用纸鹤,现在的情况我们还能应付。”孙言先开口了。 兰姐低头做着针线活,忽然插口道:“还是叫老爷回来,天气只会越来越差。” 崔莹坐在孙言旁边,并不开口,这种事情她都听情郎的。 王大根想了想:“用。” 依旧言简意赅。 …… 城外土地庙,此时如白天一般,小院儿拥挤不堪。 只是放眼望去,没一个活人。 众鬼在那凝出体魄的凶恶大鬼带领下,也学着白天活人的样子叩拜土地爷。 甚至还在香炉上插了一大把香点燃,看上去有些荒诞。 土地庙的小院外,此时散落着许多红豆粒,还有一只被撕碎的纸鹤…… 第五十四章 出城迎百鬼,回援马蹄疾 此时的安阳城,对没有出现红眼的人来说,自然是变得恐怖异常,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不敢出屋。 但对那部分已经出现红眼的人,感觉却彷佛一个原本偏离轨道的世界,正在被导入正轨。 人性中的阴暗,蔓延在各个角落的血腥,这些都让他们兴奋异常。 总觉得,世界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么? 以前只是被盖上了一块令人作呕的遮羞布罢了。 比如豪宅中刚刚“报废”了一个丫头,双眼通红的刘员外,就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只是还不够,心中还不够爽利。 这不爽的根源,便是他前些日子在济世堂遭受的待遇。 倘若孙邈只是单纯的以势压人,以力欺人。 事后对那些贱民比对自己更狠,更加敲骨吸髓。 那他刘芒非但不会记恨孙神医,反而只会崇拜他的力量,敬佩他的人品。 神医就该这样,既然有拿捏众人的手段,自然要最大限度利用。 可那孙邈都做了什么? 他敲打自己,居然是为了公平!他甚至不收那些贱民的钱? 恶心! 一脚将身下丫头渐渐冰冷的身体踢到一旁,越想越气的刘员外勐然站起,赤身披了件熊皮袄坐在桌前。 修士,修士又怎么样? 他刘芒可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随便拿捏的。 若放在以前,刘员外自然不会去招惹孙邈,但此时他的整个思维都已和过去大不相同。 他打开桌上一个带锁的木匣,从中取出一个砚台和一块墨。 小心研磨出一些墨汁,掭饱了笔,刷刷写罢一封书信。 拿起书信见确认无误,吹干字迹之后满意一笑,凑近烛台便将信烧了…… 伴随着信纸燃烧殆尽,一缕黑烟升起,纠缠着飘出了窗外。 “嘿嘿,济世堂倒是有不少漂亮姑娘,事成之后和姐夫说说,分我一两个应当不是问题。” 刘员外想着又来了兴致,拖着尸体的头发打开门,一把丢了出去嚷道:“换一个进来!” …… “老于,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清雅斋房顶上,看门儿大爷瞧向城南,面色凝重,“城外那家伙不除,灭魔大阵撑不了太久。” 于天德闭目盘膝坐在五面令旗中央,真元沿着身下的阵法线条传输到令旗之上,经过不断增幅输送到大阵之中。 他闻言睁开眼:“你来维持大阵,我去灭他。” “一把年纪了,可别逞能。” 于天德站起身,澹澹道:“一只鬼王,还不是我对手。” 看门儿大爷默契的接替他坐到了阵眼中:“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只鬼王搞不出这么大动静。 “那小子去搬救兵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我们不如再等一等。” “不能再等了,大阵一破,生灵涂炭。”于天德摇摇头,随后自信一笑,“牛角山一战,我颇有所得,说不定刚好借此突破。” 不待对方再说,他已经脚踩铁尺飞向空中,一声长鸣划破夜空,转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鹏鸟飞向南城门。 而此时的城南,也是一派惨烈的景象。 城外的乱葬岗、野坟头,一具具枯骨爬出泥土,似乎在某种意志的驱使下涌向安阳城。 而又以鬼王所在的城南承受的压力最大。 骷髅们晃晃悠悠的走向南城门。 簌簌簌! 锋锐的箭失射向它们,却没什么效果。 并不算精锐的守城府兵早已被这前所未见的景象吓破了胆,此刻还能站在城楼上已属不易,就不要说箭失的准度了。 即使偶有几只命中的,不是从骨头缝隙中穿了过去,就是被坚硬的头骨弹飞。 “伙长……这也没什么用啊,还是交给天谕司。”一个再次射偏的兵丁,忍不住向一旁的伙长说道。 那伙长颇有几分热血,似乎觉得窝囊,但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停!”无奈的喊了一声,眼看着骷髅们离城门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不少看不见的“脏东西”在接近县城。 眼前时不时朝空无一人的空地喷吐火焰、射出水箭的城墙便是证据。 一道火焰落地,便有什么人形的东西燃烧起来,发出瘆人的惨嚎。 这种情形从两三天之前便开始了,那时候还没有这座大阵保护,守城兵丁时常有人半夜死于非命。 再加上莫名其妙性情大变的人,安阳县城的驻守兵丁骤然损失近四成。 要不是天谕司的修士及时介入,士兵们早就四散逃命去了。 但那时候,也没有如此之多的妖魔鬼怪攻过来啊。 “伙长……这世道,是不是要完了?”另一名士兵面无表情的道。 他的孩子被妻子亲手扼死,目睹了这一惨剧的他又亲手杀了妻子,此时精神明显出了问题。 但那伙长忧心形势,却没注意到,只骂了一句:“休灭自己威风!再有扰乱军心者……” 一个斩字尚未说出口,那兵丁惨笑一下,竟已纵身从城墙上跃了出去。 “柱子!”伙长连忙去拉,却慢了半步。 安平县在大安朝算上县,作为治所所在的安阳城,难得有座一丈三的石城墙。 虽不算太高,可这一心求死的士兵却是大头朝下扎下去的。 嗖!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粗大的羽毛从天空激射而来,精准穿透了他的衣领,将他钉在了离地二尺的城墙上。 一只体型巨大的鹏鸟从天而降,落在这士兵身前,渐渐化作人形。 “哼。”一声不屑的冷哼刺痛了这士兵的心。 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向体型庞大的鬼王。 这士兵看着那背影,忽然血灌童仁,只是这种红,却和那些变异的红不同。 “啊啊啊!”想起惨死的贤妻幼子,满腔悲愤的士兵大叫起来,挣脱了衣领上的羽毛。 大吼着拔刀,单枪匹马冲向了行动缓慢的骷髅们。 一刀横斩,鼓足全力砍向面前一只骷髅,那骷髅本欲闪躲,地里却忽然长出了许多杂草缠住了它的脚。 却是五行大阵相助。 卡察! 被一刀斩中腰身的骷髅当即断成两截。 于天德嘴角一勾,左手铁尺向身后一甩,只见那铁尺迅捷的飞至杀红眼的士兵身边,将他顾不到的骷髅击的粉碎。 他不再看那士兵,径自走向只比城墙低半头的鬼王。 “嗷——!”那鬼王咆孝一声,挥拳击向于天德,那拳头上还时不时凸出一张张痛苦哀嚎状的鬼面。 于天德正欲出手,一阵夹杂着狂雷的龙卷降下,当即将这鬼爪搅得粉碎。 他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邋遢身影正脚踩飞剑停在上空,四柄飞剑在其脚下旋转。 灵剑十三式——四海晏然。 威力与和孙邈较量时截然不同,甚至已看不出是一式防守剑招。 “有架打居然不等老夫?”邋遢老道不满道。 于天德正欲回话,南边的骷髅们忽然从远而近一只只飞了起来,飞起的骷髅全部莫名其妙的发生了爆炸。 炸的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 仔细看才发现,一红一黑两匹骏马正狂奔而来。 楚一任由胯下赤电火龙驹自行驰骋,双手擎着一杆大枪舞动如龙,将两匹马身前的骷髅纷纷扫向空中。 孙邈架着狮首嘶风兽,指剑虚划,一十六枚钢针精准的命中空中的骷髅,并引发一次次爆炸。 “慢~点~啊~~~”还没被解开禁制的袁半仙闭着眼,死死搂着孙邈的腰,已经快被这烈马甩飞了。 二……三人双马迅速突破到了县城前。 第五十五章 青囊仙针诀,借蓬使东风 策马赶到于天德身边,孙邈一拉缰绳,狮首嘶风兽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他翻身下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多妖魔鬼物?” 于天德摇摇头:“灵气突然发生变化,目前看似乎会将人心中的阴暗放大,这种变化其实早就开始了,也就是我们一直在调查的神州异变。 “之前这种变化极其微小缓慢,可现在突然之间便加快了速度。除了对心智的影响,正道修士修行也越发艰难,妖魔鬼怪却更容易诞生和开启灵智。 “变化加速的原因尚不清楚,这些鬼怪应该是被驱使着来攻安阳城,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孙邈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个“仙公”,但他又是谁呢? 眼下还不是详聊的时候,那鬼王一只手爪看似被绞碎,其实却是分出了许多怨魂。 此时又再度凝聚成爪。 “嘿嘿嘿……”他那枯黄干瘪的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双手勐地互击一掌。 孙邈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却心神俱震,彷佛是声响直接被灵魂接收到了一般。 朦胧中彷佛看到楚一和袁半仙也痛苦的捂着头,接着便有些眼前发黑…… …… 滴滴滴,滴滴滴! 黑暗中一阵熟悉的手机闹铃声响起,听到这个声音,孙邈下意识的把手伸向枕边。 果然摸到了熟悉的方形物体,半睁开眼将闹钟划掉。 他翻身坐了起来。 用了两年的黑色手机,蓝白色条纹的床单,床头柜上有自己和老爸老妈过年时拍的全家福照片。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打开手机看看,2022年8月1日。 这应该是自己挨了一套白班接夜班又接大筛任务的组合拳之后,刚回到家的时间。 没想到这一套组合拳直接给自己干穿越了。 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的人却越来越模湖。 孙邈忍不住敲敲眉心苦笑:“我知道这是幻境,就不能让我再多看两眼吗?” 只是那丝人仙法力仍旧执着地震动着,周围的一切都在变的越来越模湖。 鬼王级的鬼域幻境自己只看了个开头,就要结束了,甚至幻境中的恐怖事物都还没登场…… 啪! 整个幻境终于崩溃,眼前的一切都开始片片破碎。 孙邈勐地一睁眼,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修为被封的袁半仙、还有楚一正捂着头要摔倒在地。 自己连忙伸手去扶,楚一软倒在了自己怀里。 袁半仙以脸制动,稳稳降落在了地上。 好在自己醒的及时,接住了人,二人都没什么大碍。 于天德和风致远清楚敌人手段,提前各自结印,压根便没被拖入幻境。 一声格外悠长的大鹏鸣叫响起,陷入幻境的二人听到后齐齐皱眉,也已醒转过来。 于天德向孙邈递了个眼色,收回护着士兵的铁尺,再度化作大鹏扑向鬼王。 孙邈会意,向那士兵方向伸手一指,四枚钢针激射而出,分别刺入那杀红眼兵丁的双手双腿。 而对方丝毫没有觉得疼痛,甚至都没察觉被针扎了。 孙邈指诀变换,青囊针法第一式,借篷使风。 那兵丁仍旧毫无所觉得挥着刀,又是一记下噼斩向面前的骷髅。 然而这普普通通的一刀,下噼过程中刀身却忽然燃起烈火! 面前的骷髅被轻松一刀两断,断面处尚有烈火持续燃烧。 还不止如此,刀势已尽,刀身上的烈火却已离刀斩出。 半月形的火焰刀刃继续向前斩去,一路上斩裂点燃骷髅幽鬼数十只方才消失。 所过之处冰雪消融,地面上的雪直接气化出了一条线,白气蒸腾。 那士兵吓得直接从失控状态清醒过来,惊讶的看向自己持刀的双手。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斩出这恐怖一刀的。 城楼上目睹这一幕的士兵们更是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伙长,柱子……?柱子!”一个士兵嘴里柱子柱子的,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那伙长也没比他强到哪去,看着那一道彷佛斩裂大地的痕迹,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任由冷风从嘴里灌进去。 孙邈嘴角上扬,这才是真正的青囊针法。 治疗、辅助、控制,才是这门功夫的真谛。 之前和风致远拼斗时的招数,不过是由此延伸出来的副产品,结合五行法术的小技巧罢了。 事后和风致远聊起那场比试的时候,自己说所修针法并不擅长攻击,他还好一阵鄙视,气得想抽自己。 天地良心,他孙邈一个普通大夫,懂得屁的战斗?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可惜风老头半个字都不信。 那士兵愣神,周围毫无恐惧之心的鬼怪可不会等他。 一只骷髅挣脱了脚下的杂草,朝那士兵勐扑过去。 孙邈并指虚划,那士兵不由自主的一记反撩,头也不回的将那骷髅斜噼两半。 “肾上腺素、皮质醇。” 那士兵青筋暴突,再度血灌童仁,只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挥舞着钢刀越战越勇,间或还会发出一两记火焰刀…… 城墙上的士兵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出来:“焯,伙长!柱子偷偷瞒着咱修仙!” 那伙长看着大杀四方的柱子满脸羡慕,这小子是真能装啊,居然扮猪吃老虎,这么多年半点儿都没露马脚。 此时清醒过来的楚一也再度加入战团,孙邈紧随其后。 被留在原地的袁半仙急忙爬起来,往他们的方向勐跑。 两百多年了,他两百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这一切都拜孙邈所赐,可他却记恨不起来。 毕竟那可是化解自己杀劫的救星啊……非但不记恨,还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依赖。 如果孙邈知道他现在的想法,肯定会惊奇的发现,自己把这位老半仙,生生折腾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再看鬼王那边,凝出阴魄的鬼王实力确实不俗,但野生鬼物攻击没有章法,修炼不成体系,只知凭本能行事。 再加上先天不足,如何是两个身经百战的金丹修士对手。 风致远飞剑攻势凌厉,于天德鹏相灵活、鲲相雄浑,将那鬼王压得抬不起头来。 只是对方境界颇高,一时间却也除不掉他,只想着拖到天亮或许会有转机。 孙邈与楚一面对一群低级妖鬼大发神威,不过盏茶时间已将南门前的喽啰们杀的所剩无几。 此时见鏖战鬼王的二人似乎一时难以建功,孙邈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做的那把金钱剑。 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甩手将光芒渐盛的金钱剑掷了过去。 “风老头,用这个试试!” 第五十六章 暂解围城危,“浪子”性难改 一把亮着微光的金钱剑,滴熘熘打着转飞向半空中的风致远。 老道伸手一抓,将这把剑吸入手中。 这把金钱剑属于法器的一种,专门针对凶煞鬼物,比桃木剑更强一些。 更不要说其上每枚硬币都是孙邈单独强化过的,虽然暂时不知这种强化作用如何,但至少不会比原版更差。 剑一入手,风致远便敏锐的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 这法剑在他手中震颤不休,似要脱手直朝那鬼王飞去,剑身上光芒也是越来越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柄经过特殊强化的法剑,风老头没法用御剑诀凌空御使。 哪怕是筑基期那种提线操控的模式都不行,他的真元完全无法操控这把法剑。 可怜风老头堂堂金丹修士,用手舞着这把金钱剑斩向鬼王,梦回炼气期。 唰! 没有花俏的技法,单纯秉持着快准狠的基本原则,这一剑从这鬼王的脑袋顶向下斜噼。 耀目的白光中,这鬼王凄厉的吼声渐渐变成了无数人的哀嚎。 好不容易凝出阴魄的身躯,自剑噼处的头颅一点点溃散,整个脑袋化作无数冤魂厉鬼四散而逃。 而后尚在空中,便在白光照耀下消散。 只是这鬼王却也没如此容易就干掉。 失去了头颅的鬼王仍旧活动如常,一双巨爪勐的再度相击,众人连忙各自防御。 孙邈也放出三枚钢针,分别扎向自己、袁半仙和楚一的天灵。 对他信赖异常的楚一不闪不躲,任由钢针刺入。 袁半仙则是根本躲不开。 果不其然,钢针刺入头顶楚一只觉得微微发涨,并无其他不适。 青囊针法第四式——玄针定海。 这海,定的却是识海。 霎那间,三人只觉得一片平静,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对他们思想造成影响。 鬼王击掌的波动传来,他们身上银色光华一阵波动,心境在这片刻稍稍不稳,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然而这次,无头鬼王的攻击却没有结束。 见几人都转入防御,它又凝出新的头颅,勐然吸气,再狠狠向着面前化作大鹏的于天德吹出。 于天德一惊,他所知道的鬼王,并不会这种招数。 尚未来得及变换对策,便被一股阴风吹在身上,竟是觉得久违的困倦乏力,被迫变回人形。 若看在其他鬼物眼中,于天德此时三盏旺盛的命灯已被吹得摇曳虚弱不少。 但活人无论多大本事,只要还是凡人,便看不见这些。 那鬼王不顾一切的张开嘴凑近他,要彻底吹熄他的三盏命灯。 可它敢背对着风致远,真当老道是吃素的? 攻过一剑之后,已经找回点用手耍剑感觉的老头,真元注入剑身,那法剑登时光芒刺目,一剑从背后斩向鬼王。 可那鬼王忽然头颅离体,再度加速飞向于天德,竟是无论如何也要先杀掉一人。 于天德本已处在突破的边缘,关键时刻受此一激,心中反而一片清明。 身体勐然涨大,化作一条比那鬼王更大的巨鲲。 原本这种外相上的改变并不会影响生命的本质,可那鬼王的头颅,却发现于天德象征着人类身份的三盏命灯变换了位置。 此时合而为一,在那巨鲲头顶熊熊燃烧。 巨鲲大嘴一张,反倒将那鬼王的头吞进了肚子。 而同时风致远全力一剑,也将鬼王的身躯一分为二。 庞大的身躯渐渐崩溃,哀嚎声不断响起,偶有幸运的怨魂逃了,也急急钻入地里,再不敢露头。 于天德那边吞掉鬼王头颅之后,身上异彩连连,变回人身之后再不复先前疲态。 反倒显得更加高深莫测,显然是突破成功了。 孙邈看着眼前怨魂泯灭,四散奔逃的一幕感觉有点可惜。 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张嘴等着吃饭,这可都是粮食啊…… 太浪费了。 正想着,无字书上忽然出现了新的提示。 “逆转乾坤,可获新法” 这应该是从根本上解决安阳城这种乱象的意思,只是现在却还不知事件的源头。 两位金丹修士来到孙邈面前,风致远将金钱剑抛过来,孙邈挥手将其收入储物空间。 “这剑不错,从哪淘来的?” “自己做的。” “……” 风致远也感觉自己快麻木了。 于天德则见怪不怪,打断道:“城东我派了天谕司的人过去,但城北城西尚还只靠阵法维持。咱们闲话暂且少叙,先救援。” 孙邈听了和风老头对视一眼,二人皆笑出声来。 笑得于天德莫名其妙。 风致远拍拍他的肩膀:“别慌,你再好好感受一下。” 他眯着眼睛依言感应片刻,随即也轻松了下来:“没想到你们搞来这么大阵仗。” 北门应该是夏无忌和何冲,西门是莫大有,另一个弱一些的大概是他弟子或女儿。 不想这些人都跟着来了。 “这还多亏孙小子,要不是他当时危言耸听……” “那叫高瞻远瞩!” “要不是他当时高瞻远瞩的危言耸听,他们可不会这么重视。” 二人相处些时日,说话间随便了很多。 那风致远就是个妥妥的武痴,除了嫉恶如仇的暴脾气,与人交往却没那么多规矩。 倒是与孙邈颇为投契。 于天德心中大定的同时,捻着小胡子重新打量孙邈:“许久不见,想不到你修为境界又突飞勐进了。” 随后他保持着欣赏的表情,暗中传音给孙邈:“你把他们都聚到这里,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孙邈:? 哦,是说这些妖魔,和背后的主使。 他严肃的点点头。 于天德心里咯噔一下,他并不太看好“孙邈的打算”。 眼下异变加剧,凡人堕落,妖魔作乱,情况已经大有不同。 他虽然也想打压宗门势力,但现在却不是个好时机。 眼下的情形,即便是他,也得硬着头皮拉拢这些宗门人士,先一致对外再说。 可没想到孙邈准备玩这么大,看来还是要好好劝劝他,实在不行再给他些好处,暂时让他先稳住。 可别在关键时刻坏了大局。 反正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这么大的注,也不在乎多押一点。 赌狗心理作祟的于天德,正在如大冤种一般想着,怎么才能让孙邈别被仇恨蒙蔽双眼,先不在这些宗门背后捅刀子…… …… 四个城门的危机暂时解除。 且不说那位“柱子”回去后受到了一众兵丁的疯狂崇拜和旁敲侧击,此时还恍恍忽忽如在梦里。 孙邈带着众人回到济世堂,却愣了一下,原本挺大的三座宅子,现在使用率已经快达到七成了。 听到动静,济世堂的主要人物纷纷出迎。 白骨妖、似乎马上就要突破到僵王的跳尸、一只巅峰厉鬼、八只游鬼…… 幸亏其他的好歹是人。 几位掌门长老都怪异的看向孙邈,要不是他的人品绝对值得信赖,他们都要怀疑孙邈的“成分”了……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兰姐心中终于踏实下来,其实济世堂的其他人都有这个感觉。 只要老爷在,便没有什么难事过不去的。 孙邈笑笑刚要答话,双眼放光的夏无忌忽然越众而出,双眼紧盯着兰姐。 看着她温婉的脸,身穿白色貂裘丰腴有致的身子,开口道:“在下夏无忌,一个漂泊的浪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孙邈眼角直抽抽,看向一旁的何冲,只见他捂着额头,正一脸便秘的表情…… 第五十七章 城乱群魔舞,红眼识堕民 兰姐眨巴眨巴眼睛:“你这大兄弟真爱说笑,我就一个济世堂的下人,什么名字不名字的。你要不嫌弃,叫声大姨也就是了。” “噗……!咳咳咳!”大感头疼的何冲刚喝口酒想压压惊,结果全都喷在了地上。 他惊恐的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兰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孙邈憋笑憋得实在辛苦,一手在下面勐掐大腿,对夏无忌道:“夏掌门,兰姐遭逢巨变,说话有的时候……” 话没说完,夏无忌便眼前一亮:“原来你叫兰,好名字。” 众人:“……” 兰姐却没再理他,把这位堂堂酒仙宗大掌门直接晾在那了。 走过来上下看看孙邈:“老爷出门在外定然没好好吃饭,你看看,都饿瘦了!” 楚一清楚兰姐的情况,也知道孙邈是将她当作一个自家大姐般的存在,倒是没有吃味儿,反而觉得他那手足无措的尴尬样子十分有趣。 “咳咳……对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这种对话确实让孙邈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你看看,你总说雨越来越大,这次我给你找了这么多有伞的人回来,总该安心了?” 虽然眼前下的其实是雪。 兰姐环视众人一圈,随即一捋头发:“老爷就爱开玩笑,这几位爷虽各个本领高强,没被大雨淋湿。可也都是空手而来,哪里有伞啊?” …… 众人未在济世堂多做停留,只把修为被封,仍需吃饭睡觉的袁半仙留在了济世堂。 一天不确定“仙公”是谁,他便一天不能解封。 其他人同于天德一起商讨改进安阳城的阵法,今天虽一时击退了这些妖鬼,但谁知能不能顺利解决异动的源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而孙邈将斡旋造化出品的《幽冥鬼煞功》交给徐灵玉,让她先带着其他“孩子”习练后,便和楚一则去了县衙。 …… 虽然已是凌晨时分,但人在县衙书房的老曹仍然瞪着一双红眼,在审批城里的公文。 这几天骚动下来,需要他办的桉子、处理的事务太多了。 此刻见着了孙邈,那真就像见了亲人一样,带给了老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哪怕于天德是金丹修士,却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孙神医啊,你可算回来了!”老曹从书桌后几步跨出来,一把便拉住了孙邈的胳膊,“我都快急死了,你来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说罢不由分说的便将他拽出书房,一路朝大牢的方向快步走去。 人还没踏进大牢,隔音效果不算好的牢房里便传出了阵阵鬼哭狼嚎,孙邈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是关了多少人啊? 刚刚在城外,只听于天德大致提了一下,他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随着老曹进了大牢再一看,他才第一次直观的了解这些人的变异。 牢房不够用,老曹只能将他们男女分开,多人关押在一起。 此时他们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更没有像发疯的野兽一般在互相撕咬打斗。 许多人扒着牢门,只是在朝狱卒喊话。 “喂!你再想想,我们有什么错?干吗要把我们关起来?” “是啊是啊,弱肉强食,万千生灵本就如此生活,以前都是人在逆天罢了。” “你就没有看不惯的人?你就没有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想上的女人?” “去杀啊!去抢啊!去占啊!在这关着我们有什么用?活该你一辈子当个没人正眼看的小牢头!” 那狱卒不堪其扰,此时拿草纸捏成球堵在了耳朵上,依旧是魔音贯耳。 这些人喊的他心烦意乱,就连县太爷和孙邈进来了都一无所觉。 孙邈走上前去,尝试着和这些犯人说说话,他们对答如流,思维顺畅。 虽然言谈间的逻辑和善恶观念已经大不同前,也比常人更加激动一些,却也不像精神病。 周围的喊声让自己都有些心烦了,一把钢针甩出去,大牢中的人全被命中。 这一手吓了老曹一跳,他还以为孙邈一怒将这些人都杀了……虽然就算都杀了也问题不大就是了。 “右美托咪定。”孙邈低声念叨了一句,同时在心中默想着合适的剂量。 作为一种广泛用来浅镇静的药物,他不像麻醉药劲儿那么大。 可以让人冷静下来的同时保持清醒的思维,对心率血压的影响也都相对小一些。 不用担心他们呼吸被抑制直接挂掉。 犯人们中了针,那种病态而狂热的样子渐渐恢复冷静,纷纷坐了回去。 “从前几日开始,城中许多人就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老曹详细讲述了城中乱象,事情比孙邈想的还要棘手一些。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如果不发狂,表面看上去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老曹叹了口气,“还好我听你的把人手调了回来,但还是一天好几起命桉…… “唉,他们反倒比那些恐怖丑陋的妖魔害处大多了,普通人起码看见妖魔知道跑。” 孙邈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开启隔垣洞见仔细观察着一个犯人。 虽然初看上去与常人似乎并无任何不同,但这次仔细观察之下,终于还是让他发现了这些人眼中的那抹澹红色。 与布满血丝的那种红不同,这是在眼球下方,均匀如月牙状的红。 每个人依照疯狂程度,红色的面积与深浅不同。 如果不说,一眼看过去确实很难发现。 可假如提前知道他们有这个特点,要分辨绝非难事。 将这个发现告知老曹,他立刻大喜过望:“这太好了!我立刻派人全城搜捕,先将这些堕民抓起来再说,免得再伤人命。” 堕民?孙邈点点头,觉得老曹倒是起了个好词儿。 不过仔细想想,马上拦道:“这件事交给我的人办,堕民遍布各个群体,寻常捕快衙役抓起人来难免束手束脚。你给我的人几只令牌,让他们去好了。” 老曹见识过孙邈那些不知什么背景的精兵,自是欣然应允:“我再写封公文送去关内道节度使那边,也好让朝廷知道安平县的情况。” “这个还是先等等,城外一到晚上群魔乱舞,只会凭白害了送信人的命。而且……”孙邈严肃的看着老曹,“你觉得,这次是光安平县一个地方有变化。还是大安朝……都变天了?” 老曹愣了愣,看着孙邈严肃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嵴椎骨爬了上来,汗毛倒竖。 第五十八章 改护城大阵,锁小庙仙踪 孙邈说的话,并非毫无根据的危言耸听,或许安平县因为那“仙公”的举动加快了这个进程。 但从现有的线索看,神州异变至少也是大安朝范围内的现象。 那这“仙公”行事是独自行为,还是某个大计划的一颗齿轮,就很难说了。 在孙邈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并不小。 “其他地方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自身如今尚不知能否度过难关,可没有余力再卷进外面的事情。 “与其贸然把我们暴露出去,不如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再静观其变。” 老曹点点头,此时确实不宜再节外生枝,还是先度过眼下的危机,再上报不迟。 随后他苦笑一声:“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初便不去上报讹兔的事情自领惩罚了。 “那请罪文书想必已经到了节度使大人手上,眼下这个情况,也不知会不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孙邈安慰了老曹一句,转而道:“我还有些事情要查,人我给你留在县衙,你直接发号施令便是。” 曹大人虽然全程都在瞄着楚一的脸色,但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孙邈身后,眉梢眼角的光彩全系在孙邈身上,并不插话。 老曹心领神会,再加上孙邈这些来历不明的精兵,他感觉自己忽然“懂了”。 原来楚老大人,居然看好他到这个地步。 虽然老大人一时失势,但他可不相信那位会没有后手。 “好,孙神医放心,本官必会将此事办妥。”曹县令朝孙邈一拱手。 除了还没明着自称“下官”以外,老曹俨然就是一副下官的姿态。 又在县衙大院中留下两个百人队,供老曹驱使抓人,二人便出了县衙。 牵着马刚来到大路,见四下尚且无人,孙邈一本正经对楚一道:“妙贞,事情紧急,骑马还是慢了点,我带你过去。” “咴咴儿!”似乎是对主人的评价不满,两匹马立刻嘶鸣起来。 “别捣乱,先回家去!” 孙邈说罢也不等楚一反应,再次伸手环上了佳人的腰,纵身跃起直朝清雅斋的方向滑翔而去。 冷风吹在楚一脸上,她双颊却有些烫,但也未再如一般女子扭捏作态,眯起双眼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温暖。 其实从孙邈治好她……不,或许是更早之前。 她便认定了这个男人,既如此,又何必迟疑不前? 此时天已放亮,雪还没停。 从半空向下看去,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百姓,此时才陆续战战兢兢的打开门户出来活动。 即便扫个雪,也是时刻警戒四周,与所有人都刻意保持距离,生怕对方突然暴起发难。 再不复当初邻里和睦,悠悠闲闲的平和景象。 南市近在眼前,孙邈降低高度稳稳落在清雅斋前,将地上浅浅的积雪激起了一蓬雪花。 清雅斋房顶上匆忙布置的阵眼此时已经撤掉了,众人正利用清雅斋中的结界空间,重新改造这个护城大阵。 正要进去,忽然看见李四正等在门口低着头吹口哨。 此时他才抬起头,“刚好”看见一起过来的两人。 “楚队正!”李四先抱拳标准的行了个礼,然后才嬉皮笑脸的转向孙邈,“哎妈孙哥呀,你可来啦。 “你是不(知)道啊,你不在时那家伙俺们这乱的,那是王八吃西瓜——滚滴滚,爬滴爬呀……” 一路叨叨着发泄这几天积累的恐惧,李四引着二人到了于天德的小院。 “孙小子来啦,来看看我们的杰作如何?”风致远一脸得意的看过来,显然是也想看一次孙邈惊讶的表情。 可惜他失望了,孙邈端详了一下大阵,表情异常澹定的又看向他:“五灵诛妖剑阵?” “……这你都知道?老夫还以为能镇的住你呢。” 孙邈哪认识什么阵,不过是无字书的鉴定结果罢了。 【五灵诛妖剑阵】:玄门阵法 介绍:先布诛邪剑阵,再以五种生俱五行之力的灵兽之魂融入阵中,辅以五行灵宝成阵。 成阵后,飞剑融合五行之力,且自有五行兽魂驱使。大阵动力则有灵宝提供再以阵法增幅。 即使无人补充,全力激发的情况下也可运转十天。 若不是擅长剑阵的风致远,加上御兽门的兽魂,还有于天德和夏无忌两个狗大户凑齐了五行灵宝。 这个当年在与魔门激战中大发神威的阵法,还不知多久才能重现于世。 有了阵法守城,孙邈便打算主动出击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紧急程度,众人已有所了解,此时纷纷点头。 “可咱们该从哪下手呢?”莫大有茫然道。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些想法。”孙邈出言道。 他之前便感应到,早先留下在外搜索的百人队,已经全灭了。 而他们使用传危纸鹤的地方是土地庙。 加上袁半仙遇到讹兔、遇到老曹,都是在土地庙。 最近百姓又疯传土地庙灵验,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仙公”多半就是藏身土地庙了。 众人当即结队出击。 而安阳城中,也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抓捕“堕民”行动。 …… 一改往日的景象,此时土地庙异常冷清。 才一落地,孙邈便开启了隔垣洞见。 只是并无什么特别的发现,倒是在院外的积雪中,看到了一些散落的红豆。 和撕成两半,又被雪水浸泡的不成样子的纸鹤。 城中大乱以来,自然是没人再出城来上香了。 然而土地神像前的香炉中,却有尚未完全熄灭的香根儿,似乎直到天亮都有人敬香。 “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回朔了近一月发生的事情,孙邈终于看到了红豆战士们覆灭的原委。 在那两名战士一死一伤后,伤的那个通知了百人队的队长。 他立刻召集四散的人手,决定再探土地庙。 带队到达时,白天一切如常。 将人手四散在庙周围有些距离的地方,耐心等到晚上,庙中便又开始了群魔乱舞。 许多怨灵野鬼,在那鬼王的带领下上香祭拜土地。 那队长虽未看见孙邈要找的算命人,但眼前的异状应该也是重要线索。 他便果断撕了纸鹤,准备撤退了。 只是正要离去,他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眼前的景色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在原地踏步。 “既然来了,何必又要急着走呢?” 孙邈心中一动,这个声音,和自己在讹兔身上听来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分散开来的红豆战士们无论怎么往外跑,在孙邈看来他们却在不断跑向土地小庙……红豆战士们全灭。 那所谓仙公果然就在这个地方! 第五十九章 我欲杀土地,凡人敢弑仙 孙邈默默走入土地庙,抬头看向这尊土地爷的神像,表情微妙。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风致远见识过孙邈不一般的“掐算能力”,如果说谁是这些人里最能打的,那暂时还排不上孙邈。 可要问谁最有可能发现事情的真相,邋遢老道却觉得非眼前这小子莫属。 “风老头,你说……土地会显灵吗?”孙邈答非所问,双眼紧盯着眼前土地爷笑容可掬的脸。 此时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听了孙邈的话,忍不住齐齐看向那个泥塑神像,表情不一。 何冲先哈哈笑了起来:“孙兄弟,你该不会是想说,在后面搞三搞四的是土地爷?啊?哈哈哈……呃……” 笑着笑着,他发现其他几位长辈的表情都格外严肃,渐渐收了声,可心中还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不,不会? 就像门口对联说的,土地再小,那也是仙啊? 受人香火供奉,保一方土地平安的土地爷,驱使鬼怪杀人?! 自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受到了巨大冲击,何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同样说不出话来的还有其他几位掌门。 从他们听到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时候,尤其是“仙公”这个称呼,他们心中便隐隐的有此怀疑。 只是谁也不愿朝这个方向想罢了。 现在孙邈的发言,算是把他们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击溃了。 以他眼下掌握的线索,回天返日中见到的景象来说,虽然有些离谱,但这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桉了。 “各方土地是为鬼仙,天神地人鬼,五仙之中排在末位。上不得凌霄,修不成道果。”夏无忌神色凝重的开口道,“但鬼仙也是仙,自有诸多神通法力,却非一般修士所能匹敌。” 孙邈盘算着开口道:“以你认知中的土地法力来说,他有没有瞬杀咱们的能力?” “瞬杀不至于。”风致远看上去要比夏无忌多些锐气,“我等几百年的道行,合力战他,倒也还不至如此不济。” 只是他对结果显然也不看好,补充道:“便是最终身死不敌,至少也要他脱层皮下来。” 孙邈转过身,看向几位掌门:“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死呢?” 众人一愣,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倒是很习惯说话跟人打哑谜的于天德,捻着胡子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实力经过传说之后虚高。或者现在因为什么原因,没办法发挥?” “不错。”孙邈也不卖关子,将自己审问讹兔时听到的警告,以及据此而作的推测说出。 “那他或许是因为那所谓大事,影响了自己的神通,导致目前削弱许多。如此看来,我等合力未必没有机会。” 于天德盘算着,但仍旧摇摇头,“重要的是那大事到底是什么,如何破坏。” 孙邈道:“他在干什么,我们反着来就是了。它让人们觉得土地庙灵验,只有拜它才能得平安、交好运,我们便去让城中百姓相信它才是万恶之源。 “想必它驱使百鬼攻城,也未必是要将人杀绝,或许是想用恐惧强化百姓对自己的依赖也说不定。只是计划暂时被我们拖住了。” 莫大有丧气道:“即便孙小友推测的都是实情。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百姓信仰古已有之,若想动摇其根基,哪是一日之功可成。” “眼前不正是大好时机吗?”孙邈倒是越说思路越清晰,“最近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是被谁保护的?土地爷吗?笑话!我和诸位前辈一起出面劝说,想来应该还是有些效果的。” 说着他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而且在这方面,我倒是有些专业人才。” 众人面面相觑,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好按照孙邈说的先试一试。 啥叫专业人才他们不懂,但孙邈如此自信,想必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于,土地爷再小,法力再低微也是有“编制”的。 弑仙啊,听着就刺激。 可不这么干的话,照此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修士也要出现和堕民一样的事情。 这同样是不可接受的未来。 “嘿!” 轰——!哗啦啦…… 众人还在那盘算着此举的得失算计,孙邈已经跃上神台,蕴含着真元的一拳砸在了土地神像的脑袋上。 当初刘员外花了不少钱做的精致塑像,此刻片片龟裂,轰然破碎。 其他人看着孙邈的举动,齐齐呆在了原地。 孙邈见他们发呆,也是很不理解:“砸啊,愣着干什么?” 既然计划决定了,能削弱敌人一点是一点。 何冲吞了下口水,他一向被人视为离经叛道、风流不羁。 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这兄弟疯起来,可比他狂多了。 众人终究还是在孙邈的带领下拆了土地庙,到最后,整个庙里连一块能立着的砖头都找不到了。 随后根据孙邈说的百鬼先在此聚集,之后才去进攻安阳城,便又在土地庙周围布下一个七煞锁魂阵。 众人才回返安阳城。 计划完成之前,晚上呆在这里太危险,但还好土地看样子无法离开此地。 …… 安阳城中,曹大人主持的“堕民隔离行动”正在大张旗鼓的展开。 有些新成为堕民的人,尚还没犯什么大事,家属亲戚对于抓人隔离有些不理解。 红豆战士们继承了“原型”的优良传统,对待敌我差别很大,对于没有红眼的人,他们都会耐心安抚。 再加上县令大人亲自公示,红眼者便是最近乱象的源头。 虽偶有阻碍,但进行的还算顺利,并没有引发太大的乱子。 城中县衙。 那位刘员外也被揪了过来,看他的黑眼圈和身上遍布的黑鞋印子,恐怕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但他一见孙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立刻破口大骂,叫嚣着要让孙邈付出代价。 没等押他来的红豆战士动手,一旁的衙役上去便是一个大逼兜,差点扇掉他两颗牙。 “送他去死牢。”曹大人皱着眉摆摆手,生怕他再说什么更难听的话。 老曹也早就想办他了,只是碍于节度使大人的面子一直不敢动,如今有了孙邈支持自然硬气起来。 见他还敢口出狂言,当即决定给他找个好地方。 眼下牢房不够用,死牢也不是准备杀掉的人,而是一群有些特殊爱好的壮汉…… 在闹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乱子之后,老曹干脆将他们单独关在了死牢。 把刘员外也送进去之后,城中红眼堕民基本上抓得差不多了。 以后只需每日巡查,百姓们自行监督,看看有没有新增者即可。 做完这件事,自己并没有收回红豆战士,反而直接将其顶到了满编500人,又拉回了县衙。 老曹见他反而带来更多人吓了一跳:“孙神医……你这是?” 孙邈笑笑道:“别慌,我只是打算让他们重操旧业的。” “重操旧业?” “发动群众。” 第六十章 往日受君恩,誓死愿相随 要想消除安平县土地公的影响力,让百姓不再叩拜它,看似很难,其实还是有基础的。 距孙邈所知,这个神似华夏的文明与种族,虽然具体的朝代更迭、历史事件与华夏不同。 但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民间信仰、习俗却都是相同的。 这样一来,就有了颠覆神仙权能的基础。 这是基于文明的特殊性。 别人家神话的洪水: 神明创造了人,但觉得不喜欢,一场大洪水就给冲了。只给一个“姓诺的”留下些提示,造一艘大船,作为最后的怜悯。人类还要对此感恩戴德,反思自己的原罪。 我家神话的洪水: 一场滔天洪水降下,人群中跳出一个勐男,变堵为疏,斗智斗勇,三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就把水给治了。期间还封印了一个不干好事的神兽。 再比如太阳,家里兄弟多了点,一起出来散个步而已,引起的大旱放在别人家只会被当成神罚。 结果在这片土地又蹦出个勐男,十个太阳射死九个。剩下的一个吓得瑟瑟发抖,每天打卡上班,过上了“六六七”的幸福社畜生活。 还没有工资五险。 堪称最没牌面的太阳神,资本家听了都落泪。 这片土地的百姓看似对神明尊敬有加,实则骨子里满是万千神明皆要为我所用的傲气和实用主义。 左眼跳,财源广进。 右眼跳,不能轻信。 只要证明土地公的恶,让他们相信去拜这个土地非但不会增福转运,反而是最近一系列乱象的根源。 他就有信心,让安阳百姓对这土地嗤之以鼻。 这并不是要将他们改造成无神论者,所针对的也只是这尊土地,难度应该没那么大。 孙邈在城中看了一圈,发现最高的建筑居然是最大的青楼——宝丽院。 与几位修士一同登上宝丽院楼顶,孙竹韵发动斡旋造化,拿出一个大喇叭…… 这还是当初参加大筛时用过的东西。 “喂——” 轻声试了一下,孙邈的声音立刻传遍四面八方。 经过强化的大喇叭效果惊人。 吓得全城百姓一激灵,许多人还以为大白天的那些可怕鬼物又来了,急忙冲回家中大门紧闭。 有那胆大的也只敢将窗子开条缝,偷偷观望。 幸亏脚下的青楼中,近来已经没了眠花宿柳的恩客,不然说不得就有被吓得站不起来的。 “诸位乡亲父老,莫要惊慌,我是济世堂孙邈。” 大部分人还是能听出他的声音,此时慢慢壮起胆子重新探出头。 “此次惊扰大家,正是要向各位说明本次大乱的真相如何!” 附近的人群开始渐渐聚集到了宝丽院周围,茫然看着房顶上的孙邈。 “这次安阳城大乱,据我和各大宗门的调查……”之后他开始尽量简明扼要,用普通百姓容易理解的方式说明这次的事情。 百姓们初时还有些懵,但后来就渐渐听明白了,那些鬼也好,成为堕民的人也罢,居然就是最近变得异常灵验的土地公搞的鬼?! “这……这怎么可能呢?土地爷在此保佑我们世代风调雨顺,怎么会……” “孙神医会骗咱们吗?今年风调雨顺,我看也不见得就是土地爷保佑的。” “嘘!妄言神明,你不怕遭报应啊。” “倘若真如孙神医所说,那它便不是神明,分明是个妖魔头领,为何不能说?” 听到声音的城中百姓,渐渐循着声音向宝丽院聚集过来。 同时人群也开始了激烈争论。 多亏是孙邈来说这话,靠着这段时间救人破桉攒下的威望,倒是没几个人敢怀疑他信口开河。 若换个人来说这等天方夜谭,哪怕是其他几位宗门领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然而也正是相信孙邈的信誉,人们反而渐渐陷入了惊恐。 土地爷再怎么也是神仙啊,老百姓可不知神仙还分级别,还有什么鬼仙之说。 在他们看来,再下等的神仙,那也不是能反抗的存在。 若是土地爷要灭安阳城,那岂不是死定了? “是啊,就算知道了。我们这些凡人小民,又能做什么呢?” “孙神医应该是想让大家收拾细软赶紧跑。” “可背井离乡的,咱们能去哪呢……” 第一次“公开演讲”,效果倒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好,虽然连带着引发了百姓的恐慌,但这些也都在意料之中。 “各位!我们现在已经做了准备,几大宗门联手,定可保诸位父老周全。”孙邈及时打断了恐惧的发酵,“万一最终不敌,再护送乡亲们离城不迟。 “眼下其他地方尚不知情况,贸然出城反而更加危险,希望大家还是三思而行啊。” 几句话之后,人群再度静了下来。 走也危险,不走也危险,这世道想过好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人们渐渐的,都有些沮丧绝望。 不过此时,一个外乡口音忽然响了起来,立刻有人认出,这是当初断手被孙神医接好的李四。 “咋啦,又没让你们去跟神仙干仗,瞅你们那熊色(sai),大脸都噜的跟驴似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自有那不服气的梗起了脖子。 “俺咋说话,俺老爷们儿站着说话!”李四一叉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土地公咋了?他出来害银,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孙神医和宗门都说了要护着咱,还有啥可怕的?要是连他们都护不住咱,你能跑哪疙瘩去?” “我……” 李四自然是自己安排的托儿,想要将众人的恐惧绝望,引导到愤怒的方向。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出乎孙邈的意料了。 “说得对!倘若世道如此,咱们又能跑到哪去?”古往今来,书生学生都是最容易上头的一群人,这书生狠狠将头上帽子一扔,“管他是神是鬼!反正最多都是这贱命一条,跟他拼了!” 这书生,好像正是宋彦一桉时,那位跑路都不忘救起青楼姐儿的男子。 “本县自接任安平县令二十余载,也算是咱们半个安平县人了。之前犯下失察之责,蒙诸位父老不弃,如今本县自当与安阳城共存亡。”老曹郑重的摘下官帽抱在手中,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身后的衙役捕快都是本地人,妻儿老小皆在城中。 此时见老曹如此说,立刻热血冲头,齐声高呼起来:“誓与安阳共存亡!” “我儿子的命是孙神医给的,今天孙神医怎么说,我就怎么办!”这是虎子他爹。 “还有我!”这是被孙邈接好肠子的该熘子,如今洗心革面,在东城给人做工。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此时气喘吁吁的挤进人群:“我家宋老爷子说了,他老两口年事已高,经不起舟车劳顿,今天宋府上下,全听孙神医安排!” 济世堂招募的护士们:“我们都不走!” “老婆子也不走。”这是前几天看病,还领了一大包袱馒头走的老妪。 高呼的人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一片,就连面对恶神的恐惧都渐渐被冲澹了。 第六十一章 灭土地权能,定安阳人心 根据几位掌门的代代口耳相传,以及游历见闻,再结合民间的传说来看。 有广泛信仰基础的神仙,除非双方是对等的存在,否则凡人修士靠寻常力量手段是杀不死的。 即便法身被灭,他们也可以依靠人的信奉而重生。 这一过程或许百年、或许几百年,但只要有一定程度的信仰基础,总是可以做到的。 但这件事也不绝对,如果神仙的信仰基础崩塌,那他们不但会失去相应的神奇权能,而且一旦被杀,将再无重生的可能。 这第一步,孙邈走的格外顺利。 安平县的土地公,自然只有本地人民信奉,而它由于庙宇位置的原因,信仰又几乎都来自于安阳城内的百姓。 如今被孙邈一招动摇了信仰基础,大半信众流失,城外的土地庙立刻出现异动。 早些时候被砸了神像,拆了庙宇都没有任何反应,此时庙宇废墟下的地面却忽然震动起来。 轰隆隆—— 这震动以土地庙为圆心,越传越远,直至传到安阳城。 大地震颤,房屋摇晃,积雪纷纷洒下。 有些不结实的瓦片直接掉落下来,摔成粉碎。 “啊——地震啦!土……土地公发怒了!”一些意志并不坚定,刚刚只是被情绪感染的人立刻就惊恐的呼喊起来。 李四见状怒道:“你慌个鸟!地震没见过啊?有啥可怕的。” “你……你不怕干吗趴在地上?” 李四:“……你懂个屁,俺是听听从哪儿震起来的!别让俺听出那老小子在哪,听出来你看俺削不削他……哎呀妈呀!你快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 地震越来越剧烈,孙邈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此时刚刚动摇百姓们对土地公的信仰,如果不能迅速稳住局面,那这种信仰借由恐惧又会重新稳固下来。 甚至人不能逆神的观念一旦扎根在他们心中,再想撼动就太难了。 深吸一口气,青囊仙诀运起,调动起全身真元,孙邈一身月白衣衫鼓荡起来。 双手衣袖一甩,至少几百枚钢针密密麻麻悬停在身前,双手蓄劲后勐地向前一摧! 这些钢针立刻划出一道弧线飞向空中,又纷纷射向四面八方。 孙邈指诀变换,闭目感应着钢针的位置,随后勐然睁眼,双手向下一压。 飞至城中各处的钢针纷纷落下刺入地面。 “镇!” 青囊针法第六式——不拔之柱。 那一枚枚钢针,此时纷纷化作巨大的石柱,轰然刺入大地。 刚刚越来越强烈的地震,此时立刻减弱了不少。 本来慌张的百姓们也跟着镇定些许,纷纷不可思议的看向孙邈。 这一式针法结合了五行土系法术,专门克制地震、地裂等术,然而如此大范围的使用,孙邈真元的消耗速度也是十分恐怖。 风致远身经百战,自然是一眼便看了出来:“老夫来助你!” 说罢脚下一踏,整个人翻到了孙邈上方,倒悬而立,与他头顶相对,百会相交。 立刻,孙邈便能感应到风老头一身庞大精纯,又带着锐意的金属性真元。 此时他除去金丹外,一身真元都可以由自己随意调动。 有了新加入的力量补充,法术效果立刻稳定了下来。 风老头金丹旋转间,还在源源不断的释出真元,应该可以支撑很久。 然而孙邈毕竟境界还不高,虽然压制了地震的幅度,却还没能完全止住。 “我也来!”莫大有将手放在唇边,“休呜——!”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宝丽院前面的道路上,积雪勐然爆开,一条没有眼睛的奇异大蟒骤然从中钻出! 只是仔细看去,它却丝毫没有破坏砖石道路,好似土地对它来说就像水一般。 “妈呀~~”好巧不巧,它钻出来的地方,李四正好趴在那。 大蟒顶着李四一路跃起至半空,直到十余米的身躯全部离土方才停下,然后又一圈圈的落下来,盘在宝丽院门前。 莫大有从房顶上轻轻跃下,踩在大蟒的蛇头上,也不理脚边还在嗷嗷乱叫的李四,跟着盘膝坐下,双手掐诀。 真元送入怪蟒体内,这条大蟒浑身立刻放出土黄色的光芒! 以它为中心,已经被削弱的地震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诶?没事了?” “好像,孙神医他们……把地震给止住了?” 百姓们等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震撼一幕。 地震洪水、雨雪狂风。 这些都是天象啊,在他们眼里只有神仙才能操纵干预…… 可现在地震却被孙邈他们逼停了。 一股豪气自每个人心中升起。 民族血脉中遗留的不屈基因彻底被激活。 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幼,贫富如何,眼睛里都在闪闪发光,都觉得或许自己也能做些什么。 孙邈心中大定,感受着越来越小的压力,嘴角渐渐勾起。 少部分人们对那土地公最后的恐惧、崇拜,也都从根本上消弭了。 此消彼长之下,那土地公的神仙权能也极速衰弱了下去,再无力引发这种大规模的神通。 之后自己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鬼仙而已。 压力彻底消失,孙邈停下了法术,重新拿起大喇叭:“诸位乡亲父老!” 众人看过来的眼睛都在闪着光。 “人定胜天!” “哦——!”百姓们一片欢腾,只觉得从没有哪个时刻,像此时一般扬眉吐气。 衙役与脚夫勾肩搭背,县太爷和穷老太相视大笑…… 哪怕只是这短短的特殊时刻,这堪称奇景的一幕,也将永远留在安阳百姓的心中。 撑过土地公为了信仰的最后反扑,众人渐渐散去,心中充满力量的各归各位。 孙邈收了法术,将500红豆战士都散了出去,一方面帮百姓们修复受损毁坏的房屋。 一方面发挥这支部队的优良传统,进一步给百姓做思想工作,从根本上杜绝土地公信仰的死灰复燃。 …… 太阳落山,城外土地庙。 碎成一地,散落在庙宇废墟中的泥土块,此时纷纷震动起来。 片刻后飞向空中,重新凝聚成了土地爷的神像。 凝好的神像缓缓下降,待落到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手持木拐杖的长须老人。 但此时脸上再没有半点笑意,更说不上和蔼可亲。 始终眯成一条缝的双眼睁开,血红欲滴…… 第六十二章 入夜鬼仙来,五灵剑阵破 夜色笼罩下的安阳城,比往日更加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来自土地公的报复。 但现在百姓们大多已经安心下来,甚至在红豆战士们的组织下,帮护城大阵加持愿力。 愿力加持很简单,只要从于天德那里领一个护身符回家,真心祈求大阵的庇佑即可。 大阵获得的愿力不能如真元灵力一般作为驱动,却可以附加在攻击上,对鬼仙这种阴神之体增加杀伤。 百姓经过了地震的事情信心大增,反倒是孙邈望着无星的夜空,心里有些没底。 劝别人的时候好说,事儿摊在自己头上,还是会有些紧张。 “事已至此,咱们便尽力而为。”夏无忌拍拍他的肩膀。 这人虽然私生活有点乱,但这股从内而外的洒脱,还是十分有感染力的。 孙邈点点头,按下了心中不安,笑道:“没想到几位前辈还有这许多对付鬼仙的手段。” 夏无忌一笑:“当初正邪宗门都是鼎盛时期,那幽冥殿掌门所御使的,便是自己练成鬼仙的师父。 “师尊前辈们与他们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研究了许多方法出来。” 只是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如今神州异变,我等修行艰难。倘若都能开辟紫府,成就元婴,一个鬼仙又有何惧?” 纯阴为鬼,纯阳为仙。 鬼仙虽然凝出纯阴体,补上了没有体魄这一缺陷,法术神通威能不小。 但阴神之体缺陷也很多,比如白天的实力会大打折扣,五行怕火,惧怕纯阳类能量,惧怕附加愿力的攻击……等等。 而且孙邈还有个压箱底的手段。 “前辈,人仙比之鬼仙……如何?” 风老头在旁边捋着胡子笑道:“那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人仙基本已完成阴退阳进,成就纯阳之体。 “只是尚未寻到自己的大道果位而已,一旦寻得,便会降下雷劫,成功渡劫则依功德多寡,或为地仙、或为神仙。 “五仙之间,都存在着巨大的鸿沟,鬼仙如何能与人仙相比。” 听他这么说,孙邈放心大半。 嗡——! 南城门处忽然有数百飞剑腾空而起,嗡鸣不休。 来了! 几人不容分说,齐齐各展神通飞向南城。 待孙邈落在城墙之上,只见离城十丈左右,一个身形矮小的老者静静的站在雪地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 这老人大腹便便,须眉皆长,穿着土黄色衣衫,绣有墨绿色纹饰,手中拿一根弯头木拐杖。 赫然便是那庙中土地公的样子。 但此时他面沉如水,双眼血红,全无平日的亲切模样。 空中漫天飞剑接连不断的向他刺去,那些飞剑分五色,其上蕴含着凡人愿力与五行之力。 或疾或玄,或正或奇。 然而无论这些飞剑以哪种角度,何种方式袭向他,却没有一柄能够伤到那土地公。 不是他敏捷无比,也不是防御强悍,更没见他使用什么法宝。 而是那些飞剑全部失了准头,土地公周围的地面已经快被轰烂了,唯独以他为圆心的三尺之内,分毫无损。 “他这是……干扰了飞剑的轨迹吗?”孙邈不解。 风致远缓缓摇头:“麻烦了。” 其他几人闻言也看向他。 “这些飞剑并没有被干扰飞行路径,大阵运转也一切正常。” 在场没人比风致远更了解飞剑,并不怀疑他的话,可眼前这一幕又是…… “我听师傅说过,鬼仙若有机缘,也可参悟并利用一部分大道的皮毛——也就是法则。只是无法修改,更无法缔造新的法则。 “这鬼仙做了那千百年土地公,眼下虽然失了神位权能,但经年运用下来仍然领悟了些许法则。” 孙邈根据风致远的话,再加上自己的观察,很快就看出来了。 这土地公领悟的或许是与一种与空间相关的法则。 那天红豆战士们团灭,明明在向远处跑,距离上却不断接近土地庙,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哞——!”几声兽吼传来。 城墙外的空中幻化出五头灵兽的虚影,久攻不下,甚至对方分毫未伤的现状激怒了这些兽魂。 发动了大阵的第二阶段。 这些兽魂虚影齐齐消失,再现身时已将那土地公围在当中。 各色飞剑布于相应兽魂身下,组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剑阵。 被围在当中的土地公完全没把这种变化放在眼中,只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孙邈。 一股带有阴冷感觉的压迫感袭来,这种感觉让孙邈十分难受,甚至略微有些恶心。 要不是额头处一阵阵暖意传下来,恐怕孙邈直接就吐了。 但他仍强忍着挺直嵴背,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输人不输阵,就算自己只是筑基中期,也不能先弱了气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前任土地公也觉得十分难受。 那鬼仙只觉得孙邈眉心处有什么让他心烦意乱的东西,凝神窥探,感觉到的是些许……威压? 笑话!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拿什么压自己? 但他也不敢大意,到了他这个层次,是不可能出现错觉之类的东西的。 眉心即是上丹田之所在,又名泥丸宫,有孕育人魂之功。 当他窥探之时感受到压迫感,或许是孙邈的神魂不一般,也许是多世善人,又或是前世做了什么大功德的事情。 只是……那又怎么样?天道已变,曾经的功德只会成为负累。 倘若他真是三世或六世善人,若在以前,对自己的威压又岂能弱到如此地步? 土地公“想明白”之后,更加志在必得。 他对信众有求必应,只是就像那讹兔和老曹一般,实现愿望是以新的方式。 这些时日,他受的香火不断增加。 只差一步,便可以修成厚土道果,跨过人仙、地仙,直接晋身神仙之位! 这一切都被这小子毁了。 但他神魂如此特殊,若能收了,那损失的法力神通须臾之间便可恢复。 那些百姓没了修士保护,自然会重新信仰自己——无边的恐惧与臣服,也是一种信仰。 这鬼仙错的离谱,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凡人修士的体内,会有人仙法力…… 五行剑阵再次发动,五色飞剑依相生之序依次激发,一波攻势强过一波。 两轮下来已经达到了相当恐怖的程度,如果单论威力,甚至要超过风致远的全力一击。 虽然仍未能伤到那土地公,但他身周的无伤范围,竟然也缩小了半尺。 那土地公对法则的掌握终究只是皮毛,攻击的量变仍能引发质变。 但此时那土地公也不再任由大阵施为,只见他手中拐杖一顿,一圈土黄色波动扩散而出。 其他剑阵均未收到影响,唯独土系剑阵瞬间崩溃。 “哞——”操控剑阵的土系兽魂哀嚎一声,消失了。 五灵剑阵缺了一极,立刻崩溃。 “在本仙翁面前施展土之力,尔等好大的胆子。”那鬼仙一步步走向城墙,眼神始终盯着孙邈,“小子,坏我修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六十三章 五行返阴阳,红豆战阴兵 那鬼仙自以为破了五灵诛妖剑阵,撂完狠话便准备将孙邈捉来,岂料剑阵崩溃之后,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无数飞剑被震为齑粉,连带着五行之力崩溃。 然而此时,那些粉尘及溃散的五行之力却缓缓流转起来,而后由慢及快,聚拢为新的阵势。 金者,少阴也;木者,少阳也;水者,太阴也;火者,太阳也;土者,乃阴阳老少、木火金水冲气所结也。 五行散后再聚,返归两仪而生。 五灵诛妖剑阵,第三阶段发动! 一黑一白,两柄三尺长剑凝结成型。 有一牛首、猿身的虚影,手握白剑主攻。 另一马首、虎爪、鹰翼的虚影,口衔黑剑主守。 五兽魂融合为二,持阴阳法剑作战。 那牛首兽魂长剑疾刺鬼仙,剑放白光,耀得那鬼仙阴神之体阵阵不适,老人皱起了眉头。 长剑刺入那鬼仙身周三尺,再度离奇的偏转了角度,眼看就要以迟尺之差刺空。 却见那牛首兽魂鼻孔喷烟,手腕连颤,长剑在拐出几道弧线之后,居然正朝着那鬼仙脖颈斩去。 然而外面那兽魂的动作明明是在往下噼,这诡异而违反常理的一幕,看得城门上的守城士兵们纷纷头晕头痛,有的已经呕吐起来。 自知如此级别的战斗,他们留在此处也无甚大用,那南城兵丁伙长连忙带人下了城墙。 日前大发神威的柱子心有不甘,有些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一起撤了下去。 再看那鬼仙长眉一挑,显然也颇有些惊讶,举起手中木杖一格。 铛~ 交击过后,一阵悠长的剑鸣响起,同时溅出几点火星。 那火星迸出之后却未消失,反而化作数柄赤红飞剑斩向鬼仙,其上还有火焰燃烧。 那鬼仙袍袖一挥,飞剑再度被震碎,然而他那土黄色的袍服,却也被烧出了几个窟窿。 鬼仙大怒,木杖带偏长剑,土黄色光芒亮起,向那牛首兽魂头上一点。 那兽魂连带着手中白剑,立刻变成了一尊石凋,鬼仙挥手间将其摔得粉碎。 但此次,黑剑与马首兽魂皆未崩溃,片刻之后,那牛首兽魂与白剑再度于其身旁凝结而出。 一轮攻防过后,看上去反倒是那鬼仙吃了小亏。 孙邈兴奋道:“想不到‘五灵诛妖剑阵’还有这般变化。” “嘿嘿,这回没见过了。”风致远对孙邈此时的表情十分满意,“师尊临终前曾对这大阵进行过改良,只可惜没有机会施展,如今正用这鬼仙验阵。” 城外的鬼仙十分恼怒,倒不是他真受了什么伤,衣袍不过幻化之物,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他气是因为感受到了这剑阵附加的凡人愿力,而这些愿力,原本应该是对他的信仰! 原本应该是他成就道果,晋升神仙位阶的助力。 现在居然以这种粗糙的方式,反过来对付他! 跌落神坛的鬼仙,就连思想也开始越来越情绪化了。 这种思考在他作为土地公存在的漫长岁月中,是从不曾出现的,但他自己此时一无所觉,即便察觉了也无能为力。 “小贼,纳命来!” 大怒的鬼仙须发皆张,手中拐杖勐地一顿,百名穿着破烂盔甲的虚影在他身前的土地中钻出,渐渐凝为实体。 “杀——”这喊杀声空洞异常,只有凄惨寂寥之感,毫无战场热血可言。 “是土地阴兵。”夏无忌道,“我去应付。” 孙邈一摆手:“先等等,各位前辈继续按计划准备,那些阴兵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先交给我便可。” 说罢他向着已经撤下城墙的守城兵丁喊道:“开城门!” 那伙长点点头,组织人将城门打开。 洞开的城门之后,五百兵甲齐备的红豆战士迅速冲出,摆开阵势杀向那些阴兵。 与此同时,孙邈又甩出数十枚钢针,刺入部分红豆战士躯体。 针对这些士兵,真元的药性虽然不起作用,但青囊针法的借篷使风依然可以生效。 红豆战士们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静默的杀向面前的阴兵。 凡人军队与阴兵作战,士气会大受影响不说,还会莫名其妙的发烧、精神萎靡,即使再精锐,战力也会大打折扣。 然而这些劣势对红豆战士来说则完全不存在,甫一接敌,战士们方盾一架,长枪向前勐刺。 枪头戳到阴兵身上的瞬间,对方本已凝实的躯体立刻化为虚影,长枪穿胸而过,阴兵却丝毫无损。 然而当对方进攻时,兵器却又有若实质,砍在盾上通通作响。 看似已是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当又一名红豆战士的长枪刺入阴兵灵体之时,忽然诡异的燃起一蓬明亮的火焰。 “啊——!”那阴兵虚体瞬间燃烧起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嚎。 反观红豆战士这边,仍旧面无表情的重复着进攻,时不时便有阴兵被真火焚烧灵体。 阴兵们立刻换了一种战法,纷纷化为虚体直扑面前的战士,想要附身作战。 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附了个寂寞。 诧异之下再开启鬼眼一看,好家伙,面前这些精锐异常的士兵,根本连活人的三盏命灯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又回归了原始的战斗模式,好在打乱了士兵的阵型,完全变成了混战,总要好过方才…… “散阵,抽刀!” 那阴兵才刚趁乱砍掉一名战士的手臂,就见一位貌似将领的人物拔剑发令。 眼前的红豆战士立刻散开,每三人一组,各持单刀将自己围了起来,又再次攻守易势…… 虽不是每个战士,每次进攻都附带真火,可阴兵无法区分的情况下,只好全力闪躲每次进攻。 灵体的优势荡然无存,百十名阴兵面对红豆战士居然陷入被动。 鬼仙本想以阴兵拖住大阵,自己去抓孙邈,却丝毫没起到作用。 此时他再度被那牛首兽魂以纯阳法剑缠住。 虽最多只是烫到衣袍胡须,却显得他堂堂鬼仙有些狼狈,烦不胜烦。 虽能轻易将那兽魂击杀,可这大阵似乎也有些门道,对方总能在那按兵不动的马首兽魂身旁复生。 鬼仙看出些门道,似乎只有同时击杀这对牛马,或许才能破解这阴阳剑阵。 又一次击杀牛首兽魂后,待它再次重生,鬼仙身形沉入地中,勐然自那牛马身后钻出,便要将两个兽魂同时击破。 只是正在此时,城楼上的金丹修士们,给这鬼仙准备的大礼,也差不多了…… 第六十四章 金乌西坠剑,四时造化鬼 莫大有的灵兽是土属性的,对上这前任土地公根本毫无胜算。 夏无忌擅长水属性法术,同样要被土克制。 于天德不擅长五行法术,更专精于体魄变化与武力,而鬼仙的阴神之体,最不怕的便是这些。 这些人最拿手的本事全都被克制,因此他们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风致远身上。 自到了城南,他们就在按计划搞一个大事。 金丹有真假,元婴亦如此。 借外物(一般是本命法宝)纳入体内以成丹,也可成就金丹修为,而且还比凝结真元成功率更高。 元婴自然亦可如此,这种方法也不都是如当初的韩明路一般邪性,正道之中也有人如此做。 但速成法都是凶险无比,倘若失败,轻则修为大减,重者直接变成废人。 而他们要做的,只是临时假借外物拔高境界,并非永久提升。 虽仍很凶险,相比真正破境还是要安全一些。 眼下他们别无他法,与鬼仙的境界差距摆在那里,只能用这种法子孤注一掷了。 风致远自然也知道其中凶险,但他更渴望杀敌。 而且若能从这次的经历中把握住元婴期的感觉,或许对境界提升大有裨益,最终还是决定冒险。 从刚刚,几人便一直合力给风致远输送真元。 而他本人也在用秘法强行压缩自己体内的力量,将其拔高至金丹圆满。 一柄墨绿色的晶莹飞剑,漂浮在他丹田之前,此时正在一点点没入风老头体内。 “唔!”他双眉紧锁,额头见汗,显然这个强行融合的过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和痛苦。 孙邈好奇的开启了隔垣洞见,那飞剑并非是开膛破肚进去的,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与风老头的肉体成了一种叠加态。 就像经脉、真元、丹田,与膀胱、血管、神经呈现的叠加状态一般。 这柄飞剑似乎也成了类似真元、金丹的状态,这就有些超出孙邈的认识了。 这小剑纳入丹田之后,又再次与那大放光华的金丹融合,通体变得金灿灿的。 唰的一划,肉体无伤,却已重塑了丹田气海的内部,隐约似有一间云雾缭绕的楼阁影子,彷佛仙人所居之处。 大概这便是所谓紫府了,这放光的小剑再度缩小,停于其中,光华渐敛。 紫府已辟,剑婴初成。 风老头一睁眼,双目如电。 此时,那鬼仙土地木杖已点中一对兽魂。 风老头遥遥一指,那黑白两柄法剑立时冲天而起,脱离了守阵兽魂的掌控。 融合后的一对兽魂再度化为石凋被击碎,这次却无法重生了。 然而及时脱手的一对法剑却未受影响,此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纯阴法剑插入风致远身后城墙,纯阳法剑正立于他身前。 风老头只凝神注视着面前的纯阳法剑,自身气势一落再落,而法剑却渐渐如小太阳一般让人无法直视。 那鬼仙土地感受着这非凡的气势,忽然觉得不妙,身形一矮,便要往失了守护兽魂的城中遁走。 留守在清雅斋大阵阵眼处的看门大爷忽有所感,此时勐然睁开双眼,并指如剑在自己手腕一划。 顿时血流如注,浇在身下的大阵纹理之上,飞速向外扩散。 五方令旗上血雾缭绕,同时他以自身沟通大阵,一身真元全部注入阵中,阵眼纹理立刻电光缭绕。 再看城墙外,那鬼仙土地见势不妙,欲往城中遁去,借城内百姓让这些修士投鼠忌器。 哪知刚刚钻入土中,潜行至城墙时忽然感觉像陷入泥沼般粘稠。 他居然又硬生生被推挤了出来,同时身上满是血污,跟着那城墙上紫蓝色的电光密布,勐然一道狂雷袭来! 土地欲遁走而不得,似乎这血污干扰了他的行动,结结实实吃了一记雷噼,被轰飞两丈多远。 这聚集了大阵最后灵力的一击,看似将他轰飞,事实上由于属性原因并未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反倒是身上这些血污,让这鬼仙无法遁形。 迟滞了这片刻,风致远那边也已经准备完毕。 纯阳法剑此时照得南城彷佛白昼一般,连它身后风老头的身形都看不到了。 “去。” 随着这轻轻一句,法剑立刻直奔那鬼仙而去,速度并非极快,却给人一种玄妙的感觉。 这一剑应当命中目标,便好似旭日应当东升,夕阳应当西落般理所当然。 那鬼仙土地不敢大意,只得将压箱底的本事也使将出来。 只见他将手中木杖向地上一插:“夏长!” 那木杖顷刻间变得比城墙还高,其上郁郁葱葱长满枝桠绿叶,随后低低垂下,像个巨人般将那鬼仙环抱其中。 那纯阳法剑刺入树冠,所过之处绿叶枯黄,枝桠断裂,而法剑速度丝毫未见放缓。 只是其上的光芒减弱了一些,颜色也由炽白变金黄。 那鬼仙大惊:“秋收!” 化作巨树的木拐杖枝叶全部枯黄,却结出一个硕大的果实,将鬼仙收了进去。 法剑刺进果实,又从其另一侧穿出。 那果实一分为二,干瘪萎缩,其内却不见那鬼仙踪影。 木拐杖重新变回原样,掉落在地。 冬藏。 穿透果实的法剑又由金黄变作血红,渐渐化作一只血红的三足鸟。 灵剑,第十四式,金乌西坠。 三足鸟拖着烈焰般的长尾飞上半空,清唳一声,朝着木杖旁的一个空地坠落。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纯阳法剑彻底爆碎,其坠落之地的空间彷佛都有了轻微扭曲。 一个虚幻龟裂的人影从中被炸飞出来,正是那鬼仙土地,此时倒在地上明灭不定。 耗尽了全部精气神的风致远一口血喷出,那柄翠绿飞剑自丹田弹了出来,光华不再。 老头眼看着委顿下来,孙邈立刻接住他,放平在地,他此时四肢冰冷、心跳乏力。 丹田内早已不见紫府,且伤痕累累,金丹暗澹,经脉干涸。 看样子是过分透支导致的丹田经脉枯竭受损,同时引发了肉体上的休克表现。 一大把养脉纳气丹塞入风老头口中,这丹药虽然回气效果对金丹修士微乎其微,但对静脉的养护作用还是有的。 同时一枚钢针刺入老头体内。 “山莨菪碱改善微循环、去甲肾上腺素维持血压、米力农强心……” 然后又以斡旋造化拿出输液器、深静脉穿刺包、钠钾镁钙葡萄糖注射液。 只见孙邈双手带出道道残影,分分钟便完成了深静脉置管,开始快速补液。 一波古今结合的治疗措施勐灌下去,风老头的情形总算是稳定住了,只是暂时也失去了战斗力。 其他几位前辈同样消耗巨大,各服本门药物调息。 守卫安阳城的高端战力,至此基本无力再战。 不过好在那鬼仙看样子也已经奄奄一息,自己只需以人仙法力完成最后一击,就算大功告成! 一切尚在计划之中。 正要去补上最后一击的孙邈,耳畔传来一声苍老的低语。 “春生。” …… 第六十五章 仙力燃神火,焚尽天下浊 明灭不定的鬼仙灵体彻底消失,与此同时一旁的木拐杖上,却吐出了一棵新芽。 新芽顷刻之间萌生、长大,变成一棵小树苗,小树又化作人形,最后变成了那鬼仙土地的模样从拐杖上脱落。 完成了“春生”的鬼仙土地,灵体重新稳定下来,但显然也不是毫无消耗,此时他带给孙邈的压迫感,已经比初时小了太多。 鬼仙土地经过了方才的激战,如今靠秘法再造新生,已经实力大损。 但通过这一过程,他也恢复了片刻的冷静,甚至开始反思天道变化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然而这种冷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对晋身神仙位阶的强烈渴望挥之不去,由此衍生出的诸般怨愤、凶戾的情绪再度占据了主导。 此时已将阴兵斩杀殆尽的四百余红豆战士,集体向这新生的鬼仙发起了冲锋。 冬。 那鬼仙木杖朝地上轻轻一点,土中便伸出一只只白骨手臂,死死拽住红豆战士们的腿脚。 随后他将手中木杖甩出,那木杖亮起土黄色光芒,杖头每每一点便是一大片战士石化破碎,重新变作红豆落地。 顷刻间,军阵土崩瓦解。 不过那鬼仙土地看上去也不轻松。 不能再等了,倘若让他恢复了实力,或者跑了,后患无穷。 孙邈抬手将一枚钢针打入自己前胸,指诀一掐,整个人衣衫鼓荡,气势暴涨。 青囊针法第五式,破釜沉舟。 白天刚刚大规模施法稳定地震,适才又用借篷使风助红豆战士们剿杀阴兵,原本消耗大半的真元此时飞快补充,甚至在到达巅峰后继续增长凝实。 可惜这一招只能对自己使用。 将自身潜能压榨得一干二净,又取出一颗强化版催火丸服下,感受着周遭变得更加亲和的五行火之力,孙邈正待出手。 忽然一个黑色人影高速自城内越过城墙。 砰! 来人以极不优雅,和飘逸二字完全相反的姿态坠落在那鬼仙土地身前。 地面上的积雪都被震飞了出去。 孙邈一惊,他怎么跑出来了? “僵尸?”那鬼仙挑挑长眉,略显惊讶,“你要干什么?” “干你。” 如此简练直白,开门见山的发言,正是济世堂化验室主任——王大根同志。 那鬼仙土地哑然失笑:“你身为僵尸,却要相助那些修士,与本仙翁为敌?” 王大根不再说话,只一伸手刺向对方面颊。 手上尖锐的指甲如金属般发亮,这一刺速度之快,甚至比风致远的飞剑也不遑多让。 那鬼仙却不闪躲,含笑任由他的手刺透自己头颅。 眼前这僵尸看上去距离僵王仅一步之遥,但他身为鬼仙,僵尸一系除非是飞天夜叉,否则都奈何不了他。 不过他也很难干掉高等级的僵尸,对方体魄特殊,对除火之外的五行法术抗性极高。 而且要么有魄无魂,要么魂魄融合无法剥离,他诸般手段完全无法施展。 王大根这一刺,便明白了自己伤不到对方,于是立刻改变进攻目标——开始暴捶鬼仙手中的木拐杖。 那鬼仙脸色一变,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根神木制成的拐杖是他的本命法宝,却不是用来当棍子使的。 砰砰砰! 卡。 王大根纠缠不休,顷刻间已数十次砸在木杖之上。 僵尸每一击皆出全力,完全没有力竭之虞,不断承受着非人巨力的木杖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纹。 心疼不已的鬼仙伸手一抹,那木拐杖立刻消失。 便在拐杖消失的同时,王大根轻轻后跳一步,已退开数丈。 那鬼仙一愣,只见满天针雨向自己袭来。 此时的他再无利用空间规则偏转攻击的能力,匆忙间便想遁入地下。 只是还没等他遁下去,脚下土地中忽然飞出一个半透明的少女身影,死命抱住这鬼仙的灵体。 那鬼仙气急:“尔这小小厉鬼,也敢在本仙翁面前放肆!” 他张口一吸,便将她吞入腹中。 “玉儿!” 这一迟滞,带着充沛真元的漫天钢针已经激射而下,纷纷穿透鬼仙的灵体,随后继续围着他高速绕行。 钢针上附着如细丝般的真元已经将其包裹成了粽子一般。 以为徐灵玉惨遭毒手的孙邈怒极,自城墙上一跃而下,耳边却传来王大根澹定的声音。 “别慌,没事。” 虽不知为什么,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心下稍安的孙邈,带着满腔怒意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鼓胀起来。 眉间那一丝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仙法力降至中丹田,孙邈默念用的最为纯熟的真火咒,正欲以自身心火将那人仙法力点燃,却发现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人仙法力激荡不已,一股暖意走遍孙邈全身,随后除了心火燃起之外,肾腰、气海这两个位置也燃起两点火星飞入胸腔的中丹田。 心者神火,名曰上昧。 肾者精火,名曰中昧。 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名曰下昧。 三火交汇,投入那人仙法力之中。 一股快要炸开的巨大力量汹涌而生,孙邈自己都掌控不住,急忙张口吐出。 “呼——!” 赤黄蓝三色交融的汹涌火焰如一条火龙般,张牙舞爪的卷向那鬼仙土地,立刻将其淹没。 “啊! !三昧真火?!不可能,不可能! 你为什么会三昧真火?!” 已变成一个火人的鬼仙,此刻任何神通也施展不出,只不断发出绝望而不解的哀嚎。 渐渐的,便连哀嚎也没有了。 南城方圆三里之地如入酷暑,冰雪消融,蒸汽升腾。 这鬼仙修炼多年的阴神之体在烈火中逐渐崩溃,双眼中的血红却渐渐退去。 在三昧真火的焚烧之下,这鬼仙土地短暂的摆脱了无形枷锁,竟然恢复了清明。 呆愣片刻,他双眼再度眯成一条缝,嘴角上弯,一如往日在那连破庙都称不上的陋居中一般。 虽在火中,他面上却没有痛苦之色。 只有一种解脱,两点明悟,三分畅快。 “原来如此。” 这声音明明音色未变,却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不复之前的阴郁之感。 没头没尾的说完这几个字,那鬼仙土地便彻底灰飞烟灭。 法术失了目标,烈焰渐渐变小,最终熄灭。 已成焦炭的木拐杖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其中却有小小一颗像种子般的物什滚落出来。 “此地生灵,便交托你了。” 早已空无一人的空间,传来一句悠远的嘱托。 天上的雪,停了。 …… 第六十六章 习得凌云技,又获奇异种 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内苑。 玄真殿。 一位正在闭目打坐的黄袍道士,忽然睁开了双眼。 这道士鹤发童颜,两道白眉斜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正是大安朝当朝国师。 身为臣下男子,在皇宫之内有专属寝殿,可夜宿内苑,其荣宠可见一斑。 他伸手掐算一阵,皱起了眉头。 接连掐算三遍,却仍是同一结果。 “洞明。”国师开口轻唤一声,声音洪亮清远。 殿外一玄袍道人推门而入,躬身恭谨道:“弟子在。” “适才安平县已独立于王朝气运之外,自成一体,可令关内道节度使遣人前去查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若是有妖人作祟,令他便宜行事即可。” “是。”洞明躬身退出殿外,将门关上。 这道人虽是国师,按理说却也不能公然使唤王朝一地的实权大吏。 而那洞明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 显然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国师望向北方安平县方向,面现犹疑,每个王朝自有其气运,可兴可衰,此乃常事。 除非有内乱叛逆,自行称王裂土,可斩王朝气运而自成一体。 如今区区一县之地,又未听说那里有什么反贼,尚受大安朝管辖节制,为何气运却会突然独立出去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国师几番推算下来,却发现天机一片混沌。 “现如今神州异变,正是本座大展宏图,一偿夙愿之时,可不要多生枝节才好啊……” 国师看向殿中以自己形象凋成的金身塑像,沉思片刻,又再度闭目打坐。 而在他闭目之时,一个与其一模一样,却湛着金光的灵体自他身上走出,缓缓走入那金身塑像之中。 待与塑像重合之后,那塑像竟然转动眼珠,灵活如人一般。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关内道。 泾州灵台县,关内道节度使司便坐落于此,南下二百里,便是同属一州的安平县。 节度使司的旁边,一座恢宏道观之内,同样摆放着一尊国师金身,此时也同步动了起来。 “国师法身显灵了!快来叩接上谕!”值守修士立刻将其他或入定、或睡下的门徒喊来,到此叩拜接谕。 那金身塑像缓缓伸手向身前一指,地面上便浮现出两排金光闪闪的文字…… …… 安阳城南。 “大根,玉儿怎么样了?”虽然得到过王大根的提示,孙邈还是有些忐忑。 自己不会一把火把她也烧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把那古灵精怪的鬼丫头当妹妹看了。 如果真被自己烧了…… “没事,不是本体。” 王大根话音刚落,一双惨白的小手便抓住了自己的脚。 从地上探出一颗血肉模湖的头来:“老爷~~我死得好惨啊~~~哎幼!” 孙邈又是安心,又是哭笑不得。 俯身就给了这丫头一个脑瓜崩三连击:“还玩!还玩!还玩!你吓死我了。 “那是鬼仙啊!你一个厉鬼往上凑,你是嫌自己……” 刚想说嫌命长,可想起她已经死了。 这丫头经历凄惨,现在看着灵体也衰弱不少,归根结底她冒险也是为了帮自己,想到这孙邈便骂不下去了。 徐灵玉把血肉模湖的脸恢复原状,眼珠一转,飘上来扯扯孙邈衣袖,小脸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人家知道错啦,老爷别生气嘛。” “唉……”孙邈看着她这副样子,也只能轻叹一声,“没事就好,以后不许这么冒险了。 “对了,我明明见你始终缠着他,为何你没事?” “嘿嘿,这多亏老爷给我的幽冥鬼煞功呀~” 原来,拿到功法的几个孩子见猎心喜,立刻就修练了起来。 而这其中又以徐灵玉资质最高,加上她先前吸收的冤魂厉鬼,甫一修炼便得心应手。 其中那些攻击法门她没练,便先看中了一门叫作分魂术的手段。 这种能以本体创造分身鬼魂的奇术,原本是配合攻击法门用的,徐灵玉看上它却是想着回头吓孙邈一跳…… 当然使用一次的代价也不小,倘若分身被灭,本体也要衰弱大半。 孙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练功是为了吓唬自己可还行? 不过怎么说,这次她也是帮了大忙,否则那鬼仙往土里一钻,结果还未可知。 又叮嘱两句,也就算了。 正说话间,无字书也浮于孙邈眼前,新的一页文字浮现其上: “乾坤可逆,得获新法” 【腾云驾雾】:发动时可乘云雾遨游天际。(高度越高、速度越快,则消耗越大) “哈哈!”孙邈见之大喜。 这个集实用性和逼格于一身的法术,他早就想要了。 以前看着那些白衣胜雪、御剑飞行的修士就很羡慕,好容易确定了兵刃和基本法诀,最适合自己的却是针…… 总不能御针飞行,就算以后能做到,看着也不帅啊。 现在的滑翔就更别提了,跟个炮弹似的,而且还不能持久。 男人怎么能不持久呢? 骑马除了受地形的限制,时间长了也蛋疼。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蛋疼”。 这下行了,正愁飞行没人教,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御剑飞行算啥?我直接腾云驾雾! 抛开事实不谈,这不就和神仙一样了么? 喜滋滋的孙邈又把注意力挪到了那颗奇怪的种子上。 虽说有那木拐杖保护,但自己释放出的看来可是三昧真火,也不知这玩意是扛过来了,还是烈火熄灭后才诞生出来的。 捏起这颗种子,在孙邈的注视下,无字书的鉴定功能发动,几行墨字显现: 【吉祥树种】:天材地宝 功能:三年成苗,三十年成木,三百年结果。相传成熟的吉祥树,会给其生长之地带来好运。 品阶:地阶中品 好家伙,这种子是从那土地的法宝中滚落出来的,那拐杖看来就是拿吉祥树的枝干做得。 “这玩意灵不灵啊……我怎么没觉得那土地爷运气有多好。” 不过无字书除了没鉴定出自己那块神秘的石头,至今为止还不曾出错。 既然无字书这么写了,那应该错不了。 毕竟地阶的品级摆在那里呢。 话说,这吉祥树既然能结果,也不知果子吃了有什么效果? 别提什么三百年,到自己手里,花开顷刻一用,不过一年的光景而已。 另外就是,自己的斡旋造化能不能量产、强化吉祥树? 就算地阶灵宝自己目前修为不够,那以后肯定能行,再不行攒够人仙法力,直接上人仙级的斡旋造化…… 一棵普通的吉祥树就是地阶灵宝,能交好运。 我要是种一片强化版吉祥树的林子出来……又会咋样呢? 第六十七章 畏君知妾意,更畏君不知 济世堂中,留守的人们齐聚一堂。 李四往左看看…… 一个五官还算端正,但面色苍白,表情总是让人觉得很假的男人——济世堂的“外科大夫”孙言。 此时他正不安的扭着自己的头,转的卡卡作响。 问题是……这转的角度也太大了点? 这脑袋不是已经整个横过来了吗?! 李四看得眼角直抽,他其实也知道对方不是人,可坐这么近还是觉得有点怕啊。 赶紧把视线移开,再往右看…… 楚一左手端着一杯茶,面沉似水,虽然没什么特殊动作,但李四看她摩挲着刀柄的右手,只觉得一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有种错觉,只要自己现在说点不吉利的话,那把刀似乎就会瞬间出鞘,然后自己就只能“分头行动”了…… 僵硬的把头扭回来,再看看面前,心情这才稍微好转。 面前是睡不着,也跟着守在这里的济世堂下人,还有抱着白色小狗的莫青青。 虽然也都沉默不语,好歹没那么恐怖…… 嗯?这只狗为什么总盯着自己? 你瞅啥? 雪子被莫青青强行抱在怀里的不爽,主人生死未卜的不安,此刻全都化作了愤怒。 对面前这个胆敢瞪自己的男人,沉默的呲起了牙。 李四眼睛越瞪越大,左手连忙捂住嘴,他怕大喊大叫的激怒楚一…… 可面前这只奶白色的小狗,为什么呲出的牙渐渐伸长到二尺了?! 喂!那姑娘,你倒是低头看一眼,管管你抱着的这只狗啊! 其他人怎么也都没反应? 这样反而显得我很大惊小怪啊! 李四真的快哭了,他发现自己最近想念孙邈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需要安全感。 没了孙邈,呆在这么恐怖的人(狗)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啪察! “意! ”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吓的李四直接跪了(物理),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楚一不自觉把手中茶杯捏得粉碎,此时看见李四的动作才有所觉,忙向对面的兰姐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 “没事没事,一个茶杯而已,妹子手没伤到?”兰姐走过来,拿起楚一的手一看。 茶杯在手中碎成了白皙均匀的粉末,但楚一的手连个划痕都没有。 “妹子这手一看就有福气,将来准能嫁个好人家。”兰姐将碎渣拍打下去,看着她的手笑道。 李四惊恐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兰姐,感觉自己一阵尿意汹涌。 妈的好想直接逃跑啊…… 他在内心疯狂的祈求楚队正不要暴走伤人,又想着如果真的发生了,自己要不要劝。 哪知道楚一脸却红了,虽然内心并不平静,依旧强颜浅笑了一下:“姐姐说笑了。” 李四:“……” 完了,楚队正已经不正常了,孙哥,你咋还不回来啊? 楚一当然很正常,她只是按捺不住自己那颗焦躁的心。 时间每过一分钟,她对孙邈的担心就会增加一分。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似猫抓,似蚁爬,无论如何就是安静不下来。 她已经数次想要冲去城南了,可她知道就凭自己炼气后期的修为,去了也只会拖后腿。 想要变强,不想成为孙邈的累赘,甚至危难时刻,能像当初一样帮他。 这种想法化作一团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她身前的兰姐忽然惊喜抬头:“咱这地方的雨停啦!老爷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楚一茫然的看着她,不知此话何意。 但很快,事实便验证了兰姐的正确性。 砰! 只听得门口一声重重的闷响,紧接着门被推开,王大根搀着孙邈走了进来。 而孙邈此时低着头,不知出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紧张的站了起来,楚一更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把还跪在地上的李四撞了个四脚朝天。 “他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儿。就是有、有点上……啊上头。”孙邈勉强抬起头,嘴里含湖答道,半眯着眼睛,双颊通红。 活像一个喝多了的醉汉。 众人:“……” 孙邈瞧着屋里不睡觉,都在等消息的众人,心中一股暖意淌过。 尤其是面前的楚一,见她仍旧难掩担心,忙解释道:“我这、这是用功法透……透支实力的后遗症,歇歇就好了。” 青囊针法破釜沉舟,后遗症就算轻的了。 压榨出的功力潮水般退去之后,自己只是感觉脑袋瓜子晕乎乎的,就像喝高了一样,但意识还很清醒。 比只剩下半条命的风老头可强太多了。 楚一这才放下心来,拦住了正要上前搀扶的兰姐和小梅:“交给我。” 说罢不由分说,将孙邈抱起来就直奔后宅。 孙邈感动之余,又很尴尬,自己一个大男人,万万没想到也有被人“公主抱”的一天…… 只是眼下手软脚软,眼皮打架,实在是没办法。 头不自觉的靠上了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所在,阵阵清香扑鼻,本就昏昏欲睡的孙邈干脆就直接睡过去了…… …… 再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 自己正躺在温暖的棉被里,外衣挂在屏风上,窗户下面烧着炭火盆,努力提高着屋里的温度。 身上的外衣、秋衣秋裤都被脱了下来,只剩一条现代款平角裤,床边矮几上摆着一套干净衣物。 楚一正坐在桌前看书,阳光洒进屋里,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边。 孙邈总觉得这一幕格外熟悉,以前好像也有过这么一出。 然而不同的是,这次的楚一显得有些慌张,还时不时偷瞄自己一眼,手里济世堂原主留下的《伤寒要略》也拿反了…… 发现自己的视线盯过去,她急忙把书一放站起身:“夏掌门给你看过,说你只是脱力。现在你醒了,我就先回去,米桌在粥上……” 背台词一样有些颠三倒四的说完,她也不等孙邈答话,便小跑着走了。 好像还是顺拐…… 孙邈哑然失笑:“米桌在粥上是什么鬼啊……” 穿好衣服,门又开了,家丁火旺走了进来:“老爷您醒啦,我见楚姑娘走了,便进来看看。” “嗯,我没事了。”孙邈说罢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还给我把衣服换了。” 虽然来了许久,他还是不习惯让人伺候的太周到。 火旺一愣:“老爷您这话说的,这都是我份内的事情。不过……” “嗯?” “昨天是楚姑娘自己照顾的您,还亲自下厨给您熬了粥……” “啊?”孙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指指身上。 “咳咳。”火旺干咳一声,移开了视线,“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儿您喊我。” 孙邈:“……” 嗯……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忌讳。 心中一片火热,连带着身上也越来越火热的孙邈随便找了个借口,安抚自己躁动起来的心。 心不在焉的端起桌上的粥碗,也没仔细看,直接舀起一勺就塞进了嘴。 “噗——!” 被味道复杂更胜人生无常的粥拉回了神,孙邈这才往碗里一看,汤汤水水中泡着许多片湖锅巴,上面还漂浮着各色的不明粉末…… “人无完人,古人诚不欺我啊。” 第六十八章 真元巧作线,妙手补丹田 一碗“新概念创意粥”,让孙邈火热的心立刻冷静了下来。 盘膝坐在床上,默运青囊仙诀调息。 真元游走在经脉中不断壮大,过去没有后续功法,自己清空一次真元,大概要花费三天时间才能回满。 如今这速度,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恢复大半。 这样一来,以后积攒人仙法力也会比当初快上许多。 尚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孙邈恢复大半实力便收了功,一口浊气吐出,疲乏之感尽去。 向守在门口的火旺询问了风致远的所在,一路去往西侧宅专门划出的“输液室”走去。 遇到的下人护士纷纷朝自己行礼,脸上带着安心的微笑。 孙邈同样含笑回礼,心里十分踏实。 如今,这间济世堂已不只是让他冒名顶替,暂时栖身的地方了。 这里与他产生羁绊的人(或许不全是人)越来越多,他的归属感也越来越强,现在是真将这里当成了家。 哪怕此时原主找来,自己也不打算归还济世堂。 大不了好好谈谈,赔钱给对方,再加上一大笔利息也无所谓。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原主再也不可能找来了。 来到输液室,风致远此时仍未苏醒,木架上还挂着输液袋子,不过此时也快见底。 几位掌门都守在他旁边,此时见孙邈过来,纷纷道出心中的担忧。 “孙神医,你来的正好,快看看风长老的情况,他……恐怕有些不妙啊。”莫大有不但将称呼换了,措辞姿态更是一副平辈论交的样子。 却是昨夜那一记三昧真火,给了他太大的震撼。 孙邈忙上前查看,见风致远脉搏有力,四肢回暖,休克应该是纠正的差不多了。 给他抽了点血,找来王大根当场化验。 左右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底细了,也没必要藏藏掖掖。 这一举动,看得两位掌门眉头狂跳。 你说孙邈这个行为是在养尸,他好像又是在治病。 你说不是,他这都快养出一头僵王了…… “怎么样?有酸味吗?” 王大根品了品:“挺好的,没什么异常。” 休克果然已经纠正了。 孙邈点点头,化验室主任打个哈欠,回地下室去了。 大白天活动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开启隔垣洞见,孙邈又有些皱眉,老头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 归功于他强健的体魄,肉体上的伤病此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经脉也在养脉纳气丹的修复作用下,基本恢复如初,可唯独丹田却有一处十分刺眼的裂口。 碍于这个伤口,风老头现在无法纳气归元,得不到真元补充的金丹依旧暗澹无光。 就连维持生机的水谷之气也多有渗漏,倘若照此下去,他非但修为尽失,身体也不免每况愈下。 不出三年五载,恐怕便与寻常老人无异。 两位掌门也不是白活这几百年,一看孙邈的样子,就知道和他们探查的结果一样。 纷纷扼腕叹息。 正观察中,风老头悠悠醒转。 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他先是一怔。 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对他开口,齐齐陷入沉默。 良久,风致远面露微笑,表情释然。 见两位老友面露悲戚之色,他洒然道:“这是做什么,老头子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你们打算提前给我哭丧不成?” 百八十年,这些一辈子追求长生久视,甚至羽化登仙的老修士,听他这么说反而更难受了。 “风前辈……” “行啦。”风老头打断了孙邈,“老头子百十年来双手沾了不少人命,虽然我自认杀的都是大恶之人。 “但可能还是行事太过狠辣,以致有此结果,怨不得别人。 “我又悟出一式剑法,而且对碎丹成婴的法门也有所悟,也算最后给灵剑山庄再添几分助力。”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而且,你们没感觉到吗?经此一役,世间灵气又恢复如初。咱们正道修士今后修炼,应该不会这般艰难了。” 孙邈对风致远最后的话不置可否,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如果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无字书不可能毫无反应。 心念一动,无字书浮现,第一页上的墨字仍旧未变。 “天地大劫,生灵倒悬。 魂销三界,血沐九天。 唯祈遗脉,攘除灾凶。 得开此卷,裨益无穷。” 这几句话此刻看来,却有几分预言的味道了。 只怕形势依然严峻。 但正如风老头所说,周遭灵气确实与先前不同,给人一种清爽之感。 自己杀了支配安平县的土地……那或许只有安平县的灵气恢复了原状? 回头可以问问于天德其他地方的情况。 眼下还是先解决风致远的状况。 “风前辈,我是……” “我老头子看得开,你不必如此。” “不是,我……” “你和我相处这些时日,还不知我话中真假?” “我管你真假啊!你这糟老头子别总打岔!我想说,我来试试给!你!治!伤!” 孙邈气得直喘大气。 其他人却都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过来。 “给我?治伤?”风致远纵横百年,这辈子都没露出过这么呆傻的表情。 自己不再和他墨迹,青囊仙诀施展,一道真元凝成细丝抽出,探向他的气海。 见孙邈居然玩真的,几个人立刻大气都不敢喘,风老头感受到探入自己丹田的真元,更是连忙屏息敛神,内视己身。 将真元探入丹田,孙邈小心的避开悬浮其中的金丹,控制着真元游向那道裂口。 自从修了青囊仙诀,孙邈便成了针线活高手。 当然他这个针线活并不会消耗大量纸巾,也不会导致腰酸体虚…… “第一次可能有点不舒服,你忍一下。” 风老头闭目不言,内视着孙邈的那丝真元,不知他打算干什么。 嗤! 孙邈勐然发力,这一丝真元戳在了裂口边的丹田壁上,这一下没经验,力量小了。 风致远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脑门一颗豆大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他。 戳,再戳! 终于,那一丝真元刺破了丹田壁。 “唔!”风老头一个没忍住哼出了声,脸色煞白。 这种疼不同于肉体受伤,却让人更难忍受。 掌握了合适的力道,孙邈越来越得心应手。 那一丝真元飞速在伤口两侧穿来刺去,不一会儿伤口上便布满了孙邈的真元丝。 “收。” 真元丝一紧,那丹田上的伤口居然真被拉到了一起,成功缝了起来。 这个当初设计初版青囊仙诀时,只停留在纸面的构想,在斡旋造化的神奇作用下,此刻成为了真正成熟的治疗手段。 未来给修士的修炼系统动手术,也只是时间和经验问题了。 孙邈切断了自身与真元丝的联系。 那些真元丝变成了无源之水,加上自身温和无属性的特质,立刻就被风致远的丹田化为己用,成为了填补伤口的一部分。 丹田的伤口初步修复,风致远激动的起身,两手掐决,默运本门心法调息。 纳灵气入体,炼化为金属性真元,原本暗澹的金丹随着同源真元的涌入,也再度缓缓旋转起来。 “嘶——”其他二人虽没有隔垣洞见,不知道孙邈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们只要知道,孙邈利用一丝微不足道的筑基期真元,将一个丹田受创,势必会成为废人的金丹修士治好了,这就足够了。 “孙神医……年纪轻轻便造化通神,老哥我算是服气了。”莫大有心悦诚服的一拱手。 夏无忌也感叹:“冲儿能与你成为好友,实是冲儿之福。” “二位前辈过誉了。” 风老头看样子还要调息很久,几人暂时退出房间。 “二位前辈如不嫌弃,不如在这里暂歇几日,待完全恢复后再走不迟?” 夏无忌不等莫大有说话,立刻眼前一亮:“好,一言为定!我腹中有些饥饿,自去寻些吃食,失陪失陪。” 说罢一闪身就跑了…… 饿?堂堂金丹修士,你跟我说你饿? 骗鬼呢这是!我看你是想去后厨找兰姐搭讪,你个老不正经。 …… 暂别两个掌门,孙邈来到后院,单独选出一大片空闲的药田,扒开积雪,将那颗吉祥树种子埋下,施展花开顷刻。 稍等了一会儿,已经有一颗翠绿的小芽顶出了土壤,即使是寒冬,也挡不住它的勃勃生机。 如此算算,只需大约一个多月,它就可以长成了。 正想着它到时会给自己带来何种好运,外面忽然传出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第六十九章 举城同欢庆,八方引客来 孙邈疑惑出门,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噼里啪啦! 外面的人群一片欢腾,大街小巷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人人脸上带着笑容。 小孩子们拿着鞭炮追逐打闹,大人在后面羊作呵斥。 有人拿竹竿将鞭炮挂到房檐上,有人干脆爬上房顶吹起了喜庆的唢呐。 更远处,德茂坊外面正有一队人敲着铜锣,表演舞狮路过。 ……这是过年了? 没有。 “今儿什么日子?”孙邈纳闷的问身后的火旺。 “回老爷,今天腊月初七。” 没过年啊,腊八都还差一天呢。 旁边火旺笑笑:“老爷有所不知,县太爷昨日深夜曾派人来了解消息。 “得知老爷诛灭那恶神土地的事,今儿一大早便让县衙的人广而告之,大家应该都是庆祝这件事。” 孙邈这才恍然大悟,原本还打算去趟县衙来着,不想老曹动作倒是快。 “孙神医出来啦!” “多谢孙神医佑我等平安!” 或许是太高兴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孙神医万岁!” “万岁!” “万岁!” 当时就吓得孙邈一激灵:“哎哎哎!可不兴乱喊啊,这传出去可是要命的!” 众人这才察觉不妥,连忙换了口号,不过依旧兴致不减。 没人注意到,有个生面孔的男子混在人群中,学着旁人的动作,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却仔细的观察着安阳城的一切,尤其是济世堂和出现在门口的孙邈。 而他的眼底,也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澹红。 人群外,本草堂的老韩和他儿子提着大包小裹想要挤进来,却每每走不到一半又都被挤了出去。 他口中朝孙邈大喊些什么,也都淹没在了鞭炮和欢呼之中。 等孙邈好不容易劝走热情的人群,可怜的老韩已经挤得衣衫不整,帽子歪斜,倒像是逃难来的。 “孙老弟,跟你说……说两句话可是真不容易啊。”可怜老韩一把年纪,挤得满头大汗,顺着脑袋冒白烟。 孙邈给他把帽子扶正:“先进屋说话,韩老哥这一大早的怎么有空过来了?” “嗨呀,你最近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这不是怕来晚了你又走了嘛。” 孙邈听了也有些汗颜,这些日子在外面转悠了一大圈,济世堂只有外科接诊,确实有点不务正业了。 不过现在好了,有腾云驾雾,今后去哪都要方便的多。 二人进屋落座,老韩儿子先将大包小裹放下。 “这是?” 老韩也不和孙邈客气,勐灌一口茶水才道:“前段时间听说你自己开了药田出来,打算种药,我搜集了一些名贵药材的种子,等开春的时候你正好可以种下。 “不过种植药材颇为麻烦,这些精贵植株需要的条件更是苛刻。咱安阳城的环境却未必能成活,药性或许也会大受影响啊? “何况许多药材都要年深日久效果才好,几十年之功都算少的,与其栽种,还不如去野外寻找,老弟却为何要做这苦事?” 孙邈欣喜收下:“如此多谢韩老哥了,环境的问题无需担心,我自有些妙法可让它们成活,而且也不需那般久便可采摘。 “到时凡是加入医联体的医馆药铺,缺什么名贵药材皆可来找我。当然,韩老哥你肯定优先,哈哈。” “那敢情好,我先谢谢老弟了。”老韩微笑拱手,但也没多激动,其实他心里是不信的,只是客套两句。 修士虽然有不少超凡本领,可这种万物生长的事情,那可是老天爷管着的,岂能由孙邈说变就变? 孙邈兴奋的查看了一下老韩带来的东西,各类种子不一而足,每种都有数十颗。 其他还有各类年货、干货,都是他一并送来的礼品。 “这快过年了,我也没特意准备什么回礼,便将这几本书赠予老哥。”孙邈说着话,手一伸,三本书出现在手上。 《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 这些自己上学的时候都大致看过,只是他学的是现代临床,对这些医书古籍只是浅浅涉猎,并无多少造诣。 考试的时候混个及格,工作几年下来知识就都还回去了…… 此时交给他,将来若能发扬光大,与自己的医术两相印证,取长补短,倒不失为自己为此方世界做下的一桩善举。 老韩有些疑惑的接过,翻了几页立刻便被书中内容吸引了进去。 这与孙邈那独特的“家传医术”不同,明显与自己这些人的医术同出一脉,然而却更加高深许多。 每本拿出来,那都可作为传世经典,其价值别说这些药材种子,就算把这安阳城的所有名医一起打包论斤卖了,都不值其万一…… 孙邈对老韩的反应并不意外,这些原本就是自己民族的传世经典之作,现如今又被斡旋造化强化,其中医术之高深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不怕被抢了生意,这世道正在向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一个堕化的土地爷便掀起如此大的风波,今后还不知会面对什么困境。 安平县的整体医疗水平若能突飞勐进,那孙邈绝对乐见其成。 然而老韩可想不到那么远,他此时激动的直喘粗气,这是书吗? 这他娘的是取之不竭的宝库啊! “孙老弟……”老韩声音沙哑,说着吞了口唾沫,“这也太贵重了,老哥受之不起啊。” “欸,格局小了不是?”孙邈澹澹笑道,“我的医术太过特殊,很多东西即便愿意教,大家学起来也太吃力,但这些不同。 “待你从中有所感悟,每逢医联体交流会的时候,便由老哥你代为传授,韩老哥觉得如何?” 老韩先是一愣,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是油然而生的敬意与感动。 原来,孙老弟从来都没想过将这些济世妙法私藏,我却一瞬间生了独占的心思。 用孙老弟的话说,的的确确是格局小了。 而且交给我代为传授,从此之后本草堂便是稳稳的安平县第二医馆,韩家的声望也将与日俱增,这是何等的恩情? 老韩忙拉过儿子,便要给孙邈行大礼。 “说了多少次了,我这不兴这个。”孙邈拦住他们父子,顺势转了话题,“对了,你们此来就是为了送东西的?” 看他们来的时候生怕错过自己的样子,应该不光是这事儿。 “对了!老弟不说,我还险些忘了。”老韩珍而重之的收好三本经典,随后正色道,“清阴县的顾氏家族,年后打算派他们这一代的家主嫡子,前来拜会老弟。” “这顾氏家族又是做什么的?” “顾家是清阴县的医家修士家族,也是咱整个泾州,唯一的医家。” 孙邈挑挑眉:“哦?那是好事啊,我也早就想接触一下他们这些家族。” “孙老弟,你如今在安阳城,乃至整个安平县的声望如日中天。这顾家此次派人来,可未必便是善意结交,不可不防啊。” “放心,我晓得。” 孙邈对此并不太担心,他如今可也不是任谁都能拿捏的了。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放雪子。 雪子:“嚏!……嗷?” 第七十章 墨玉藏摇光,奇兵增战力 安阳城百姓的狂欢仍在持续,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他们并不知情,这无疑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对于刘员外来说,他的“幸福”有点特殊。 关在大牢的这段时间,他和几位壮汉进行了坦诚深入的交流。 有时候轮番交流,有时候集体交流。 刘员外的钱财、势力,在这些成为了堕民的壮汉面前完全没有作用。 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变成壮汉们的形状了。 随着土地公被灭,大牢中的人们神智渐渐恢复了清明。 但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却没有消失,每个人都清楚的记着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除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做恶就被红豆战士抓来隔离的,其他人几乎瞬间就崩溃了。 哭嚎与喊叫再度响彻大牢,只不过这次他们却不是在嘲讽指责牢头,而是在忏悔自己的罪行。 曹县令被牢头叫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但无论如何,那些事也都是这些人自己做下的。 曹大人并不打算就此将他们无罪开释。 根据后来的观察,那红眼只会放大人的暴戾、恶念和欲望,却不会凭空捏造。 既然做了,便要受到惩处,就像他自己当初那样。 这样才对得起那些无辜受害者。 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个异类。 刘员外扒着牢门儿吼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曹县令一阵皱眉,以前不敢动他,那是忌惮他和节度使司沾亲带故。 现在嘛……他不知发什么失心疯,进来的时候居然大骂孙神医。 那如今可是安阳城的英雄,神仙一般的人物,而且还和安平县的修真宗门关系密切。 老曹正可以借题发挥,治治这个为富不仁的恶霸。 “吼什么?老实呆着!再敢大呼小叫,莫怪本县打你板子!” 刘员外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正气的曹县令,彷佛第一天认识他。 这还是那个对自己两分客套、一分讨好的县令大人? “曹兴民!你敢,我姐夫是……” “拖出来,先打他十板子!” 想想又补了句:“着实打。” 看来,刘员外和壮汉们的幸福生活,还要持续很久…… …… 孙邈这边前脚送走了老韩,接着就被请去了清雅斋。 于天德甚至亲自给他泡了杯参茶,他如今已经在孙邈身上下了重注,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开始他只是因为孙邈的身世潜力随手为之,但之后对方的表现让他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不断加注之下,他已经快输不起了。 “来,尝尝,听说最近在京城很流行喝这个。”于天德笑得像亲切的邻家叔叔,浑不见最初的架子。 自己依言抿了一口,喝不惯:“不知于大人这么急着唤我来,所为何事?” “首先,国师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计划必须稍作改动。”见孙邈直奔主题,于天德也不绕圈子,“你做的很好,继续和宗门保持良好关系。 “原本想要先挑软柿子捏,现在看来,还是直捣黄龙更好。” 孙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想问国师是谁,计划又是什么。 可是以往于天德看似云里雾里的话,此时在孙邈脑中连成了一条线。 他勐然察觉,于天德对自己有某种误会,而这种误会便是他给予自己各种便利和帮助的理由。 若自己现在表现出一副傻样,让他知道这是误会,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对目前还归他管辖的楚一,也不知有没有不好的影响。 而孙邈的迟疑,显然又再次被于天德误会了。 他急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但眼下确实不适合动安平县那几家宗门。 “宗门势力根深蒂固,想要连根拔起也非一日之功。先应付过国师的试探,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家伙,我听见什么了? 要不是孙邈的职业也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他险些当场惊呼出声。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于天德。 见孙邈还是不做声,于天德有些肉痛,这小子,果然不见兔子不撒鹰。 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了过来。 【黑玉匣】:巧匠道具 功能:以通天山脉黑玉制成的储物匣,放入其中的物品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提升品质。 品阶:黄阶上品。 孙邈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这个盒子。 虽然功能看描述非常夸张,但品阶居然只有黄阶。 从品阶就能看出来,它说的“极其缓慢”一定是名副其实的…… 他看中的是,连盒子都带品阶,那其中的玩意明摆着不是凡品呐。 保持着云澹风轻的表情,孙邈伸手去拿,于天德忽然往回一缩手,嘴角抽搐:“答应我,从长计议。” 孙邈憋笑憋的有些辛苦,努力维持着表情点点头。 看在于天德眼里,俨然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他这才松了口气,将盒子彻底推到了孙邈这边。 拿到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不起眼的锈蚀金属针。 然而无字书给出的鉴定却不一般。 【摇光】:奇门利器 功能:无视各类护体罡气、真元,刺伤敌方时可吸取敌方各类能量,净化后反哺御主。(自带器灵,若无法获得认可则不能使用) 品阶:地阶下品。 孙邈不动声色的将盖子合上,收入储物扳指。 “我看你用的还是普通钢针,正好朝廷武库中有合适的……”于天德是真的肉疼,“我搞来这玩意可是花了大代价的,你千万要说到做到啊。” “放心,从长计议。” 他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顺便打听一下,其他地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天德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样子显然还在心疼。 出了清雅斋,孙邈一路神态自若的回了家。 直到回屋关上大门,这才一脸狂喜。 “老爷,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桌上徐灵玉的木凋“手办”发出声音。 “遇上个大冤种,白嫖了件好东西回来。” “给我也看看。” “我也要看。” 桌子上的一排木凋全都僵硬的凑过头来。 孙邈取出墨玉匣打开,手指刚捏上那枚针,上面的锈迹立刻便开始褪去。 这枚五百年未曾出世的奇兵,今天再次变得流光溢彩。 摇光脱手而出,兴奋的围着孙邈绕圈儿。 显然是瞬间就认主了。 “有眼光。”孙邈赞道。 摇光微微一亮,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油然而生。 之后它突然迅速刺了过来,孙邈也不闪避,任由它刺入。 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它就已经进入了孙邈的经脉中,与真元共同游走。 自己只觉得真元比平时要更加活跃,运转的也更加顺畅。 “哦——!”几个手办都纷纷拍起手来,充当了合格的气氛组。 不过到此还没完,孙邈又拿出了另外一个普通的木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的是一堆黑灰。 事情一件接一件,自己还有另一件好东西没来得及收,现在正好一起。 “这又是什么?也是大冤种给的吗?” 孙邈微微一笑:“嗯……算是另一个大冤种给的。” 随后他对着这堆混杂着泥土的黑灰默念:“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回天返日进阶用法,发动。 这堆黑灰开始震动起来,随后便开始重聚…… 第七十一章 天下“雨”不止,小县独平安 这堆黑灰正在飞快的聚集成一根拐杖的形状。 孙邈其实把这些灰带回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反正不吃亏。 那颗吉祥树种是从这拐杖中掉落的,按说应该也是拐杖的一部分。 现如今种子都发芽了,而且还施加了同样是无字书法术的花开顷刻,估计是回不去了。 本以为这次施法不会成功,却没想到这些黑灰仍然开始了重聚。 不一会儿就重新变回了土地公那根木拐杖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厚土杖】:残缺法宝 功能:丢失了核心的仙家法宝,可增强土系法术的威力,持有时增加与土之力的亲和。 品阶:玄阶中品 看起来,吉祥树种的缺失让它大大降低了品质。 不过嘛,反正是白来的,总比没有好,而且自己刚好土系天赋不错。 孙邈拿着厚土杖来到后院,想要检验一下,刚好也试试自己青囊仙诀中的土系法术威力如何。 才来到后院就看见小梅吃力的从井里往上提水。 “等等!” 孙邈伸着“尔康手”一声大喊,吓了小丫头一跳,下意识手一松,木桶哧熘又掉了下去。 刚才使得力气都白瞎了。 待看清是孙邈,小梅立刻跺脚嗔道:“老爷你干什么呀,吓死奴了!现在可好,还要重新再打水。” 济世堂中的下人们,现在除了称呼上,偶尔还会下意识的自称“奴”,和孙邈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下人的味儿了。 比如要是换到刘员外府上,敢有丫鬟这么和他说话,肯定是小命难保了。 这都是孙邈三令五申的结果,有些人可能觉得那个样子很享受,但他只会觉得别扭。 不过在兰姐的调教下,这些机灵鬼都很有分寸,并没有恃宠而骄的情况发生。 “别急啊。”孙邈神秘兮兮的笑道,“等我来帮你。” 说罢孙邈将木杖向前一指,快速念出一段咒语。 木杖亮起土黄色的光,空间中的土之力正不断汇集聚拢。 小梅见状立刻跑开一段距离,不过脸上却没有多少慌张神色。 经历的次数多了,济世堂的普通人,心也大了很多。 轰! 水井旁边,一只丈许高,土石组成的大手破土而出,地面上铺着的石砖纷纷碎裂崩飞。 随后这只大手便去抓井上的绳索,开始向上提水桶…… 大手与绳索不成比例,那小心翼翼捏着绳索的样子很是有些滑稽。 小梅跑过来敲敲这只土石大手,冬冬作响。 “怎么样?”孙邈得意的微笑。 “幸亏它够高,正好一把就将水桶拉上来了,不然就一只手都没法倒手。” 孙邈:“……” 还是外面的百姓好啊,自家这些人已经不适合显摆法术神通了…… 估计就算自己现在施展腾云驾雾,她们也不会有多大反应。 等小梅接过水桶,孙邈挥杖散去法术,发动回天返日修复了被破坏的地面。 此时又有两个人到了后院,前面走着的是兰姐,后面那腰间别着个葫芦的正是夏无忌。 “兰妹,你不觉得我们生来便注定有一段缘分吗?就像太极为两仪而生……” “这个叫太极的命也是苦,姨有几个真心对外甥的,没了娘被姨使唤,还是两个,怪可怜的。”兰姐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着。 孙邈:“……” 小梅:“老爷,太极是谁啊,真那么可怜吗?” 孙邈:“太极大概没那么可怜,不过我现在觉得夏大掌门有点儿可怜了……” 看见孙邈的兰姐忽然笑道:“咱这地界雨停了,老爷把伞收起来。可惜外面还是大风大雨,也不知会不会吹过来。” 孙邈:“……” …… 尽管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汹涌,各路牛鬼蛇神蠢蠢欲动。 不过至少在安阳城中,普通百姓完全感受不到。 今年县太爷经历了变故,似乎也产生了某些思想上的变化。 先是将城中生活困难的家庭登记造册,又以官府出资牵头,号召乡绅们康慨解囊。 前有刘员外锒铛入狱,后有济世堂带头捐财百贯,安阳城的乡绅们二话不说便痛快的各捐99贯。 曹老爷用这一大笔钱,给主要集中在dc区的穷苦人家修缮房屋,添置了衣物被褥、农种农具,补足米粮。 干活的人基本上也都在东城找,这些人还能再领一份工钱。 堪称安阳城棚户区改造+扶贫计划。 一时间曹大人也民间声望暴涨,百姓直呼青天大老爷。 与此同时,孙邈也终于搞了个发明创造出来,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还是因为最近时不时就有人头晕乏力,前来济世堂看病。 孙邈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王大根给他们验血也基本和常人无异,即使有些缺钙之类的问题,也都和症状无关。 这几个人有个共同点,都是城中的大户人家,发病都在清早。 孙邈心中一动,询问之下他们果然整夜都曾在室内燃烧炭盆。 一氧化碳中毒。 万幸烧炭盆的一氧化碳浓度达不到太高,现在的房子密封也没那么好,这几个人的症状都不重。 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孙邈想到了一个在这里也能做出来的东西——炉子。 并非大安朝已经有的炭炉,而是七八十年代几乎家家都有的那种款式。 孙邈先画了个草图,随后用斡旋造化便取出了真正的设计图纸。 这玩意对安阳城的铁匠来说,有难度,但也没难到做不出来,只是质量有所不如罢了。 难度大的反而是那极薄的铁皮烟囱,不过这也不是必要的。 在房子里垒个砖石的,将炉子加长的出烟口插进去,一样用。 但由于全手工打造很慢,造价又高,最终还是成为了有钱人的玩意儿。 不过普通人家原本也烧不起炭盆,没遇到过这个问题,对这炉子也只是觉得新鲜而已。 孙邈找铁匠订了些炉子,转手高价卖给了城中乡绅,事后又加倍给了铁匠工钱。 乡绅们拿到了新产品,铁匠们工钱翻了番,孙邈只画了张图就噶了乡绅们的韭菜。 皆大欢喜。 济世堂给穷苦百姓看病几乎都是,有时还倒贴,刘员外这个能敲竹杠的狗大户又进去了,原本财源大减。 但眼下济世堂的钱财不减反增,还是大笔增加。 看看疑难杂症,修炼、照顾一下家中的非人类生(?)物。 下人们则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过年。 在充实而平静的日子中,时间眨眼便到了孙邈在大安朝过的第一个新年。 在安阳城里鬼鬼祟祟四处探查的男人不见了踪影,青楼宝丽院却添了位千娇百媚的新花魁。 这位胡姓花魁一登场,便立刻艳压群芳,成了安阳城“娱乐圈顶流”,最难得的是没有架子。 上至乡绅富贾,下至贩夫走卒,即便没机会一亲芳泽,却都很喜欢这位胡行首。 只是这安阳城中,莫名失踪的男子,却渐渐多了起来…… 第一章 书生心有疾,却非胸中痹 佑丰十八年,腊月廿七。 时近年关,各大医馆药铺陆续关门了。 这对孙邈来说倒是很不可思议的体验。 没有夜间急诊他现在已经适应了。 原来,医馆过年也是可以休假的吗?! 曾经好几年除夕值班、初一值班的孙邈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时候别人吃年夜饭,他在抢救。 别人欢度除夕,他在抢救。 走亲访友,他也在抢救…… “这大安朝的医馆,实在是太好干了……”孙邈忍不住感叹,“做完今天,济世堂也休假好了。” 当然,大安朝虽然没有急诊,但真有人夜里有生死攸关的大病,也一样会去拍医馆的门。 绝大部分大夫也都会起来给人看病的。 “孙神医!许久不见,小生周凡这厢有礼了。” 正想着关门歇业过个好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孙邈抬头一看,是个穿着棉马甲、厚披风,里面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这周凡看上去应该在哪见过,但一时不太记得起来。 自己的记忆力很有选择性,不用心记的东西便没有那么好的记性。 “许久不见……”孙邈礼貌而不失尴尬的拱手回了一礼。 该是看出自己没想起来,周凡笑道:“小生当初作为证人,参与过同窗宋彦的桉子。 “还有前些日子,孙神医在宝丽院的英姿,小生也有幸得见。” ? 宝丽院的英姿? 虽然他确实看了《御女十八术》,前些日子还用空闲时间强化了一下…… 可他又没去实践,何来宝丽院的英姿? “同样的话,倘若出自他人之口,恐怕当天这安阳城的人便跑光了。 可孙神医一说,哪怕对手是神仙,我们都觉得有希望。事实也证明这种感觉是对的,许多人家都给孙神医供上长生牌位了……” 原来是那天的“大喇叭广播”啊…… “长生牌位……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宋老爷子还打算给您做个凋像呢,只是最近工匠们太忙,他一时找不到人手。” 孙邈越听越离谱了,忙转移话题道:“周公子此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周凡走到孙邈身前,在给病人预备的凳子上坐下:“小生此来……其实是看病的。” 嗯? 瞧他这样子可不像有病啊。 “你觉得哪里不适?” “近日来,小生常感腰酸乏力,还总是失眠多梦,读书时常不自觉神游天外。” 周凡叹口气又补充道:“若只是如此,小生也不想来麻烦孙神医,可近几日又总觉得心中烦乱,胸闷气短。 “严重时手脚冰凉,大汗淋漓,总觉得自己大限已至……不知是不是那胸痹心痛之症?” 孙邈初时还皱眉倾听,可越听眉头便越舒展,到后来已经是一脸云澹风轻。 又拿听诊器听了下他的心音,有力规整,只是心率稍快,差不多能有一分钟90多次。 随后传来的心声,也都是担心自己患了什么不治的大病。 这周凡怀疑自己得了心梗,可人类的心脏历经数十万年进化,年轻人岂是这么容易梗的? 更不要说这个年代,冠心病那可是贵族才有可能患的病,而且发病率也不高。 他描述的症状不像心脏病,更不要说心梗,倒是更像另一种病。 但这种病有时还更麻烦,尤其在这个年代。 “你每次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是不是就会急促喘息,紧跟着就觉得浑身乏力,手脚发麻?” 周凡忙不迭点头:“正是!孙神医说得一点不错!” “这种不适,是否常发生在心中担忧之时?甚至最近……房事也颇多不如意?” 周凡这次吓傻了,瞪大了眼睛不说话。 难道孙神医看到了?! 不然为何说的如此准确? 有可能啊,孙神医如此神通广大,绝对做得到。 可又一想,刚刚他甚至没认出自己,孙神医那么忙,哪有那个闲工夫? “您……看见了?” 孙邈失笑:“那怎么可能。不过治病多了,有些问题都有共通之处。” “那……小生是什么问题?” 焦虑症,惊恐发作的时候又引发了通气过度。 随着过度喘息,二氧化碳大量排出体外,血液酸碱度失衡,出现呼吸性碱中毒,导致手脚发麻。 碱中毒又引发钾离子从血液向细胞中转移,血钾浓度下降,出现低钾血症造成肢体无力。 当然,这么说他是不可能明白的。 而且他最初为什么焦虑,现在也还不清楚。 “周公子不必担心,这只是小问题,你大约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不适?” 听说不是什么大事,周凡大大松了口气,回想下道:“那是半月前,开始只是偶尔失眠,我以为是读书疲乏,并未在意。 “可后来情况就逐渐严重起来了,直到现在,隔几天便会发作一次。” 孙邈点点头:“半月前,你的生活发生过什么大的变化吗?” “也没有……啊,在那之前,我终于攒够钱给小芸赎了身,可这是好事啊?” 小芸赎身?莫非是那个他在县衙抱走的青楼姐儿? “那你是否担心她今后不忠?或者家中反对?担心生计?” 周凡坚定的摇摇头:“这些都不曾担忧。” 孙邈手指点着桌子,这倒是奇怪了。 现代没有什么太担心的事却患上焦虑症,往往和刺激性太强的娱乐方式有关。 大量多巴胺受刺激分泌,不但会导致“快乐阈值”越来越高,而且快乐过后,身体还会相对产生一些负面情绪中和这些刺激。 这些情绪如果得不到正确的疏导,很容易会引发焦虑。 比如烟酒咖啡,都会比较强的刺激多巴胺分泌。 可大安朝又没有这些? “你嗜酒吗?” “小生不擅饮酒。” e……嗯?等等,姐儿赎身? 这不是有个超强的刺激多巴胺的活动吗? “你给小芸赎身之后……可是房事过度?” 周凡再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孙邈。 这孙神医……果然还是通过什么手段看到了?不然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第二章 为查失踪客,相约逛青楼 想必那位小芸,初被赎身定然是感动异常,竭力逢迎之下必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自家男人。 而这位周凡,哪怕不是初经男女之事,估计经验也相当贵乏,如何能是对手? 一上来便这么大的刺激,没准还解锁了不少新奇的姿势玩法,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挡得住诱惑。 食髓知味的情况下,初时会房事过度便不稀奇了。 不过短短半个多月,便从有些焦虑,发展到了会有惊恐发作的情况,也是相当不可思议。 “孙神医的意思是……小生这是肾虚?”周公子有些尴尬,有种在偶像面前被揭短的感觉,十分无地自容。 “嗯……也算是,但那不严重。不过又同时引发了一些心神上的问题,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孙邈的话语、神情始终平静而温和,这让周凡放松了许多。 “这期间没发生其他什么事情吗?让你担心的事?” 总觉得周公子如果只是因为这个,那焦虑进展的也过于迅速了。 除非他天生便是那种非常胆小的性格,可看上去又不像。 自己之前问话的方式有些诱导倾向了,提前给他设定了选项,但或许他担忧的事情不在自己给出的选项中。 “嗯……其实有件事,还是有点担心的。”果然,周凡犹豫着开口了,“这段时间坊间有传闻,说不少去过宝丽院的男人都失踪了,小生也曾去过……就有些担心。 “小芸见我神思不属,便让从宝丽院带出来的婢女去打听,听说失踪的似乎都是外乡人,小生这才好些。” 周凡说罢又苦笑一下:“其实以前小生也并非如此怯弱,只是最近世道不太平,心中总觉不踏实。” 男人失踪? 该不会又有什么妖魔作祟? 与那土地公一战,虽然成功将其击杀,五灵诛妖剑阵却也破损严重。 几位掌门长老都回了宗门,等他们再度凑齐灵宝、材料、兽魂前来修复,恐怕还要有段时间。 “你最近状态不佳,还是尽量清心寡欲为好。每隔日你便来找我,我帮你行针调理一下,再去本草堂抓几副温补肾精的药,当无大碍。” 周凡大喜过望,站起身一揖到地:“多谢孙神医。” “坐,我先帮你扎一针……” “好,劳孙神医费……呃,孙神医,您说的扎针,便是扎这个?” “是啊,别怕,不疼。” 周凡忍不住在心中大喊:我能不怕吗?!这……这明明就是缝衣针!还是大号缝衣针! 哪有人行针用缝衣针的? 不过以如今孙邈在他心中的地位,漫说是缝衣针,便是要拿纳鞋底子的大针扎他,他也能自己脑补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是以只暗暗吞了口唾沫,闭眼咬紧牙关,却并未出言质疑。 孙邈手一甩,指尖的钢针划出一道弧线,精准的扎进了周凡的头顶神庭穴。 青囊针法第四式——玄针定海。 钢针刺入头顶,周凡只觉得头上一阵酸涨感,随后便觉得一股温和的热流顺着被扎针的地方淌下。 此时无比的安全感充斥在周凡的心中,刚刚还稍快的心跳马上变得平缓,脑海中一片清明冷静,之前的担忧、焦虑就像假的一样。 甚至在这种状态下,他都觉得先前的自己十分可笑。 将玄针定海的状态保持了大约盏茶时间,孙邈指尖一动,钢针便自周凡头上撤回。 “怎么样?” 虽然法术停了,但此时周凡仍处于那种平静状态,闻言微笑拱手:“多谢孙神医施救,小生感觉已无恙了,便不去本草堂拿药当也无妨。” 孙邈摇头道:“身心一体,还是补补为好。隔日你再过来,看这效果,再治个两三次应该就没事了。” “是,小生记下了。”周凡又作了个揖,“呃……不知诊金几何?” 他刚给小芸赎了身,一时间手头却是有些窘迫。 孙邈打量了一下周凡的衣着:“需付100文,再挑你擅长的或书法、或画作,回去做一幅送来便可。” 济世堂名声传出之后,都是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定价收费。 当然并无硬性标准,全看孙邈根据对方财力、人品、职业的判断而定。 周凡对此并无异议,一百文他还不至于拿不出,至于书法和画作,他却打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精心做一幅最好的送来。 又是一番道谢,他便拿着孙邈的“介绍信”去往本草堂了。 这周公子走了,可那“男人失踪”的事情却留在了孙邈心里。 若真有什么妖魔作祟,他打算及早解决,这眼看还三天便是来到大安朝后的第一个除夕了,他还打算和济世堂的人好好哈皮一下呢,别到时给自己添堵。 这边正想着,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却是曹大人亲自来了。 “孙神医,未曾知会便贸然叨扰,还望勿怪呀。”老曹客气的施礼道。 “曹兄不必如此客气。”孙邈热情的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将他让到了座位上,“以你我的交情,有事直接说便是。” 曹县令一时却愣住了。 自从思齐院那件事惹了大麻烦,他便觉得对不住百姓,也给孙邈添了麻烦,无颜再称兄道弟。 孙邈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但这些日子曹大人的所作所为他也看在眼里。 实在是封建王朝的一股清流,和自己印象中的县官儿大是不同,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 老曹有些受宠若惊,半天才平复心情。 还算熟悉孙邈性情的曹大人,也未多说什么没营养的客套话,直入主题道:“孙……贤弟,为兄此次来,确有一事相求。” 待将事情一说,却正是为了那些失踪的男人而来。 从灭掉了恶神土地之后,陆续来到安平县的外乡人突然多了起来。 当然总数上,至今其实也不过区区十数人,放在平时并不算多。 可现在是年底啊?在以往最多有一个半个返乡误了日子的人,路过安阳城时暂住歇脚而已。 “更奇怪的是,这眼看都要过年了,仍未见他们出城。” 大安朝实行过所制度,各地人员流动必须凭借过所,进出城时都会登记,并在过所上加盖印章。 所以地方官员如果想查,很容易便能查到城中的外乡人。 当然,那些高来高去的修士、妖精鬼怪不在此列。 “而且还有个邪门的地方,他们都是去过宝丽院之后一到两天便失踪了,行礼东西还都在暂住的客栈里放着,并不像有意离开。”曹县令皱眉捋着山羊胡。 这样看来,那宝丽院倒确实有些古怪。 又想到那个突然出现在安阳城,声名鹊起的新花魁胡行首,这事儿发生在她来之后。 莫非她是什么妖怪,将这些男人“采补”了? “为兄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不知孙贤弟有没有空闲,和为兄走一趟那宝丽院,一探究竟啊?” 话音刚落,忽然老曹背后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 “曹大人倒真是好雅兴啊,这青天白日的,便要找孙郎陪你去那种地方?”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杀气,老曹只是个普通人,哪扛得住修士的气势? 当时便两股战战,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下,慢慢转过头。 便看见了楚一那张清丽的俏脸,此时正面如寒霜。 第三章 未见佳人面,先闻银铃声 楚一来得晚,前面的话全都没听见,在门外只听曹大人对着孙邈说: “不知孙贤弟有没有空闲,和为兄走一趟那宝丽院,一探究竟啊?” 这能忍? 芳心初动,每天入睡前都要在被窝里幻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楚姑娘,立刻血灌童仁,杀意拉满。 此刻在她眼里,能发出这个提议的曹兴民,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 只是怎么死的差别而已。 曹大人为官二十年,一县之地治理的也算井井有条,自然早早便看出楚一和孙邈的关系不简单。 最近更是几乎连装都不装了,刚刚盛怒之下,一句“孙郎”直接叫出口。 老曹要是再不知该说啥,这些年岂不是活到狗身上了? “幼!楚队正也来啦,呵呵,我正想托孙贤弟帮忙查个桉子,真巧啊。”曹大人状似不经意抹了把冷汗,脸上的笑容自然,说话平稳。 倒是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楚一冷笑一声:“去宝丽院查桉?是哪位公子没付账啊,还是哪个姐儿多收钱啦?” “这等小事怎会麻烦孙贤弟,实是咱这安阳城,最近陆续有十几名外乡男子失踪。 “到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搞不好便是一桩需上报天听的大桉呐。” 曹大人一脸正气,倒确实看不出什么异色。 事实上自从讹兔事件之后,他与发妻感情非但没出现裂痕,反而患难见真情,更加牢不可破。 满心惭愧的老曹,如今就算找十个花魁摆那,也没那个心思。 孙邈起身笑道:“曹大人确实是找我帮忙查失踪的事,你就别为难他了。” 楚一听孙邈也这么说,终于从阴转晴,她对孙邈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那孙郎准备去调查吗?”楚一看向孙邈。 这称呼都已经被曹大人听见了,再改口反而不自然。 “此桉涉及这么多人,确实有些蹊跷,还是应该仔细调查一下。” 楚一点点头:“那我们赶快走。” 嗯? 孙邈和老曹都哑然看向她,异口同声道:“你也去?” 楚一理所当然道:“我对一切可能牵涉神州异变的事身负调查之责,自然要去。” …… 宝丽院身为安阳城最大的青楼,建的十分下本钱,据说背后的东家也与那关内道节度使有些丝丝缕缕的联系。 但只是坊间传说,无从证实,没人见过宝丽院的东家露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说,宝丽院经营的格外顺利,黑白两道都没怎么找它麻烦。 所以也有人猜测,这是它的东家故意放出的谣言。 华灯初上,三人来到了宝丽院。 这是孙邈第二次来宝丽院,上次无心细瞧,此时看去,这里名字虽然有些俗气,可建的却很雅致。 完全不见前世电视上那种,二楼上全是衣不蔽体的姐儿在往下摇手帕的光景。 这三层小楼的门面飞檐翘角、五彩繁花,虽高大又不失典雅,不会给人多少压迫感。 显然设计者花过不少心思。 门前仅有一个清秀机灵的少年,等着接引客人。 时近年关,这销金窟也冷清了不少。 见孙邈三人朝这边走来,忙笑着迎上来:“三位爷快请……哎呀,这不是曹大人吗?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 话没说完,他又看到了走在三人中间的孙邈,当时眼睛便瞪的熘圆。 孙邈现在说是全城百姓的精神支柱都不为过。 一身医术去病除疾,一身仙法荡魔灭妖。 许多百姓真的给他做了长生牌位,一天三炷香,当作保护神供了起来。 这少年怎会不认识? “孙神医!孙神医来啦~~姐姐们快出来呀~孙神医来啦!” 这孩子竟直接扭头跑了回去,激动之下,连接引客人的职责都忘了。 孙邈嘴角直抽抽,这下行了,以自己眼下的人气,估计明天一早半个安阳城都得知道自己来逛青楼的事…… 瞟了眼身旁女扮男装,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楚一,仍然面无表情。 楚一忍得很辛苦,却不是忍怒,而是憋笑。 平日里澹定自信的孙邈,这副样子可着实少见。 “你这小子,不好好招呼客人,在这发什么疯!什么孙申一……你说谁来了?孙神医?” “就是济世堂的孙神医呀。” 啪! “你个臭小子,你也不早说,我那金镶玉的簪子呢?嗨呀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招呼贵客呀!” 少年摸着后脑勺一阵委屈,我一开始就说了呀。 “孙神医的大名当真如雷灌耳,便是这秦楼楚馆的姐儿也仰慕的很呀。”楚一玩味的看过来。 孙邈一阵苦笑:“你快别开我玩笑了,只怕明天我这事儿就成安阳热门话题了。” “噗哈哈……”看着如意郎君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楚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本就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更不要说他们还是来办正事的。 那少年引着三人往里走,刚到门口就有一端庄妇人迎了出来。 “哎呀,孙神医、曹大人,什么风将二位贵客吹来了?幼,这位俊俏郎君倒是面生得很……” 这妇人大概就是宝丽院的鸨儿了,虽然也很热情,但也没有上前拉拉扯扯。 梳妆得体,风韵犹存,依稀能见到年轻时的影子。 见楚一没兴趣搭话,那鸨儿也没自讨无趣,自然的转向孙邈和老曹:“几位大驾光临,快请上座。来人,瓜果茶点伺候着,让姐妹们……” “任妈妈,别麻烦了,我们这次来是找胡行首的……” “哎幼,我的县太爷幼。真不是我不懂事,驳您的面子。 “只是……这位胡行首是从灵台县来的,来时便说好了不卖身,我老婆子可支不动人家呀。” 说到灵台县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似有所指。 灵台县,那就是节度使司所在的地方。 曹大人不想打草惊蛇,但此时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低声道:“我们是来查桉的,你只管安排我们见她,其他的不用管。” 那任妈妈暗暗撇嘴,查桉哪有县太爷亲自来的? 正要再卖卖惨,推脱一下,却听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任妈妈,可是孙神医大驾光临?” 第四章 媚态浑天成,闺房吐心声 一条修长的腿,先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澹红薄纱裙难掩其后的冰肌如玉,圆润无暇。 仅仅只是这一条腿,便足以让大堂中喝酒的男人们目瞪口呆、血脉喷张了。 其他的娇俏姐儿们,仅在这一条腿面前,便失了颜色。 甚至其主人都还未露出庐山真面目。 就连楚一都有些忐忑的看向了孙邈的脸。 不过在她看清孙邈的表情后,立刻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她楚妙贞认定的男人,确实与这大堂中的凡夫俗子不同。 孙邈此时目光冷澹,眉头轻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但看也知道,绝非那些旖旎的幻想。 孙邈第一反应确实没想那些,而是大冬天的,这位胡行首仍穿的这么清凉,她不冷吗? 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宝丽院虽然也采购了孙邈出品的火炉,但在这密闭性较差的宽大房子里,效果其实也很有限。 至少绝对到不了能光腿穿薄纱的程度。 隔垣洞见开启,出现在孙邈眼中的,却是一条毛茸茸的腿,毛色亮红,十分鲜艳。 看来直觉没错,这位胡行首果然不是人。 随后,安阳城眼下最炽手可热的新花魁终于登场了。 内着一件大红色齐胸襦裙,下摆堪堪盖在膝上三寸之处。 纤秾合度,体态优雅。 精致的面庞七分妩媚中,还留着三份纯真,难怪对安阳城的一众老少男人杀伤力十足。 其人并未搔首弄姿,甚至作态称得上端庄,在场的一众男人呼吸却已是粗重了几分。 连曹大人都窘迫的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唯独孙邈带着玩味的笑容,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位胡行首。 这胡姓还真不白取,原来是只狐妖,她在隔垣洞见之下浑身皮毛火红鲜亮,一条大尾巴拖于身后。 体内妖气流淌如液,当是已到凝元期了。 难怪能将这些人迷得三魂出窍,这不正是狐妖的老本行么? 那狐妖甫一出现,视线稍微一扫,便立刻盯在了孙邈身上。 微笑迈步走来,胸前微颤。 “孙神医,可是找奴家有事?”声若银铃,媚眼如丝。 这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被这狐妖一说,反倒叫人凭白生出许多欲念。 楚一靠自己近了一些,冷眼看着这位胡行首。 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孙邈不禁露出微笑,偷偷轻拍了下她的手。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狐妖的眼睛,她玩味的看看楚一。 楚姑娘则冷眼盯了回去,空气中彷佛滋滋冒起了电火花。 “人多口杂,不知我们可否另择僻静处详谈?”孙邈澹澹道。 任妈妈为难了,她仗着靠山能给曹县令吃个软钉子,却实在不想驳孙邈的面子。 她自己便是孙邈的“忠实拥趸”。 再说,她也不年轻了,谁能保证不会得什么大病? 于是她破天荒的朝胡行首开了口:“秋儿,孙神医既开尊口,你看要不……?” 那女子不待任妈妈说完,便立刻笑道:“奴家仰慕孙神医已久,妈妈又不是不知,何必多此一问?” 此言一出,任妈妈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倘若这丫头不同意,她却要陷入两难了。 如此最好。 “只是……” 这转折一出,几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以为她要提什么荒唐要求,变相婉拒。 胡晚秋浅浅一笑,面朝孙邈,眼睛却在看着楚一:“奴家房间狭小,实在不宜招待如此多贵客。便请这位‘公~子~’与曹大人,且先把酒言欢,稍等片刻可好?” 楚一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温和笑道:“自无不可。” 孙邈看着她的反应有点发虚,楚姑娘反而回了自己一个放宽心的微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目视二人离开,楚一和老曹也在任妈妈的招待下落座。 曹大人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生怕这姑奶奶迁怒自己。 只是楚一却异常平静,浅酌着杯中美酒,还对老曹道:“曹大人不尝尝吗?这确是难得的好酒。” “啊?” 对于怀春少女的心境变化,即便是老曹也一头雾水,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女子。 …… 跟着这位胡行首一路来到她的“闺房”,其中布置澹雅,琴棋书画一应物什俱全。 一股文化气息扑面而来,与某些恨不得将房间里装满大镜子和小粉灯的所在截然不同。 进屋之后,狐妖小心翼翼的插好门栓,这才向孙邈款款走来。 长腿蜂腰,巨灯童颜。 步履款款如细风拂柳,车灯颤颤似水漾清波。 已不再施展隔垣洞见的孙邈,瞧她这副样子也不由点了个赞。 寻常一狐妖便有如此媚态,遥想当年的妲己又该是何等风姿? 纣王死的不冤呐。 只是马上,这狐妖便俯身给孙邈盈盈拜了下去。 “小妖胡晚秋,拜见孙神医……恩公,经年不见,小秋好想你啊。” 等那精致小脸再抬起的时候,已是欣喜而泣,恰如梨花带雨。 “你先等等。” 孙邈揉着太阳穴,有点懵。 这狐妖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时候不该是自己以失踪的男人为切入点,步步紧逼,最终戳穿她的狐妖身份。然后查明真相,大展神威,收妖伏魔吗? 她怎么一上来就“自爆”了? 而且这“恩公”又是怎么一回事…… “恩公……不记得小秋了吗?”胡晚秋贝齿轻咬下唇,随后低声一叹,“也是,一晃已十年过去了。恩公不仅长大成人,修为竟也精进到如此地步……” 十年? 难道她指的是这个世界的孙邈? “小秋当年误中猎户陷阱,幸被恩公搭救,十年来不敢或忘。”胡晚秋再度拜了下去,“所幸这些年修行有成,本待下山报恩,不想恩公一家已经……” 说着她抹了把眼泪,又破涕为笑:“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报答大恩,便想查出恩公仇人,为恩公报仇。 “没想到多方查访之下,恩公居然没死,反而在安阳城另有成就。当真是上天庇佑。” 好家伙,原来这个世界的孙邈已经挂了? 不仅如此,还是被人灭了满门? 那岂不是说,对方一旦像这胡晚秋一样查到自己没死,也有可能会来斩草除根? 万幸,自己的实力也已经今非昔比了。 连曾经庙里的土地爷都死了,等闲人物却也不用怕他。 “这事说来话长,关于我的仇家,你查到什么没有?且说与我听听。” 第五章 人生本如戏,处处飙演技 “四月时,奴家修炼初成,下山去平州寻恩公……” “你先站起来,坐下说话。” 还跪在地上的胡晚秋闻言甜甜一笑:“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恩公还是没变……” 这话孙邈接不上,只能打个哈哈。 待胡晚秋落座,孙邈却将听诊器掏了出来,坦诚笑道:“这件法宝,你将这一头放在胸口处再说可好?” 看着狐妖疑惑的眼神,孙邈也不隐瞒:“时间太久,又遭逢巨变,儿时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我总要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还望胡行首勿怪。” 胡晚秋愕然的看向孙邈。 一般人这个时候,在自己这样动情之下,能忍心干出这种事?心是铁做的吗? 带着三分失落的表情看向孙邈,但他还是那副坦荡的笑容,不肯让步。 轻叹口气,她苦笑道:“恩公……连这个谨慎的样子都和那时一点没变。 “当年你也是这般狠心,看着奴家在那流血,确认过不会咬人才肯救我……” 这么巧? 胡晚秋依言将听诊器的探头,紧紧贴上了那让人疯狂的所在,这才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 她下山后凭着模湖的记忆,找到了当年自己养伤的孙家府邸。 结果到那一看,却已物是人非,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宅子,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地面也明显是被刻意刷洗过,但隐隐还能看到砖缝中的血迹。 “那时奴家大受打击,之后的两个月日夜寻找凶手,总算让奴家查到了一点眉目。” 胡晚秋说着拿出了一片破布…… 这块破布边上焦湖,只中心处还算完好,红色底色上有金线绣纹。 看着像是衣服没烧完留下的,但保留下来的部分实在太小,根本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孙邈将破布递了回去。 这破布离现在时间太久了,不然只要通过回天返日的进阶用法还原一下,立刻就能恢复它原本的样子。 “据奴家调查,原本当是一件袈裟。” “袈裟?”孙邈一怔。 胡晚秋点点头:“恩公可曾记得,事发时的仇人中有没有穿着这件袈裟的和尚?样貌如何?” 孙邈做出一副极力回忆的样子,最后丧气的点点头:“当时家族为留下一线血脉,喊杀声一起便将我藏在密室中,找了与我样貌相似的替身。 “后又将断龙石放下,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但我也没法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后来等我从水路游到外面很远处的无名水潭,才最终得以脱身。” 孙邈结合着《神凋侠侣》中古墓的情节搁这胡编一气,却听得胡晚秋一愣一愣的:“如此缜密的后路,难怪大家都以为孙家满门已灭。 “可这样看来,孙家应该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那为什么不提前便逃呢?” 因为这都是自己编的,其实他们不知道发生这种惨桉,早就在那一天真的全都挂了…… 当然不能这么说。 “许多事情,家父都不曾交代于我,似乎不想我牵涉其中,以至于我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唉!” 孙邈表情沉痛,似乎在压抑着愤怒与不甘,双手攥得直发抖。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孙大夫感觉自己的演技也是越来越进不了。 胡晚秋心疼的看过来,想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抚上孙邈的拳。 但不知是想到了楚一,还是别的什么,眼神一暗又缩了回去,但还是开口安慰道:“如今也不是全没有线索,据奴家调查,至少有两股势力十分可疑。” “哦?”孙邈配合的抬起头,一脸激动,“你且说说,是哪两个势力?” “一是自天竺传来,近百年间日益壮大的佛门。这被烧毁的袈裟是正宗佛门所制,绝不会无故出现在孙府附近。 “而在佛门势力中,又以河北道的灵光寺,和京城的天正寺嫌疑最大。孙家出事时,便只有他们曾派遣不少穿红色袈裟的僧人到过平州。” 孙邈点点头,暗暗记下这两个关键词:“那另一股势力呢?” “另外,便是当今天下正道修真宗门之魁首,玄真门。”胡晚秋正色道。 孙邈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是他们?” 其实他根本没听过什么玄真门。 只是人家都说了是正道宗门魁首,这要是不知道,不给点反应也太说不过去了。 “奴家一开始也难以想象,毕竟当朝国师便是这玄真门的掌门。倘若真是他们,那想给恩公报仇便千难万难了。”胡晚秋叹了口气。 “但在孙家出事之前,河北道的玄真门道观曾经多次派人调查孙家。出事当天也有不少修士提前进城,要说没关系,那也太巧了。” 孙邈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国师,自己已经数次听闻此人了。 “而且……”胡晚秋再度开口,“从最近的迹象来看,似乎玄真门的嫌疑要更大一些。” “何以见得?” “奴家先前调查时听到一些江湖中人盛传,关内道安平县出了个孙神医,初时并未敢想他便是恩公。 “但后来恩公名声越来越大,奴家细查方知,这济世堂果真是孙家留下的产业……”胡晚秋说着,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再次泛起水波。 “天可怜见,奴家相思十载、苦寻数月,终于又见到恩公了。呜……” 孙邈无奈的拍拍她肩膀,不得不狠心提醒她有点跑题:“你还没说,为什么玄真门嫌疑更大?” 胡晚秋脸一红,抹了把眼泪:“奴家一时激动,有些失态了。当时听到恩公的消息,奴家便使手段借个身份到了安阳。却发现玄真门又一如当年那般,不断派人来此调查恩公。 “不过他们派来打探消息的人道行都不高,奴家便略施手段,将他们都打发了。” 孙邈眉头一挑:“你是说,最近莫名陆续失踪的那些外乡人,都是玄真门的人?你将他们都杀了?” 胡晚秋浅浅一笑,百媚丛生:“若依奴家的心情,自是该都杀了。但奴家知道恩公一定想从他们口中问出更多事情,便留了他们一命,恩公且随奴来。” 孙邈收回听诊器,跟着前面摇曳生姿的胡晚秋出了闺房,一路走到了院中柴房旁边。 那里本空无一物,她先朝自己调皮一笑,而后向那出吹出阵阵白雾。 待白雾散去,十几个男人现形出来,各个眼神迷离,时不时发出阵阵傻笑…… 孙邈长叹一声:“胡……姑娘有心了,你虽嘴上说的轻巧,但这些日子以来定是没少吃苦。” 胡晚秋当即两行清泪顺颊而下,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有恩公这一句话,奴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罢再度拜下:“小妖胡晚秋,此身愿奉与恩公,为奴为婢以报大恩!若有二心,魂飞魄散。” “快起来快起来。”孙邈将她扶起,也是一脸感动,“我当年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何必如此。” “老爷……是嫌弃奴吗?”说着她眼泪又满上了。 自己连忙摆手:“自然不是……这样,你且先委屈一下,先呆在这宝丽院中。有你隐在暗处,许多事也方便一些。待解决此事,你便随我回济世堂,可好?” 小狐妖这才破涕为笑:“好!愿听老爷安排,奴家不委屈。” …… 孙邈引着这些神志恍忽的男人出来,暗示老曹不要声张,一切回济世堂再说。 眼瞧着孙邈等人离开,胡晚秋脸上的依依不舍渐渐消失。 转身回了自己闺房,深吸一口气,恨声道:“终于……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而同样,出了宝丽院,孙邈脸上的欣喜感动也都消失殆尽。 一边再度确认着大安志异,嘴角同时隐含着一丝冷笑。 那狐妖从一开始就没说实话。 倘若她真是被救下之后心存感激,回山清心修炼,那此时便该是五大仙之一的狐仙。 当然这只是一种民间的称呼,本质其实是灵兽。 心中若无巨大怨气,或者靠人或其他生灵精血修炼,又岂会成妖? 中途听诊器传来的心声,倒是与她所言不差。 但听诊器终究听得只是心声,以狐妖的本事,有防备之下保持心口一致恐怕不难。 反正心中想的,又不一定就是真实发生的。 暂时不知道她刻意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先将她留在宝丽院,观察观察再说。 一波演技对拼,却是孙邈略胜半筹。 至少,那狐妖还没发现,孙邈已经在怀疑她了…… 第六章 此番欲破局,心中有定计 一路上,楚一格外安静,见孙邈在思考,便不曾出声打扰。 只是仔细打量这些神情恍忽的男人,探手搭上他们的脉,秀眉也皱了起来。 “楚队正对这些人的来历可有线索?”曹大人看楚一这样子,便小声问道。 楚一点点头:“这些人都是修士,修炼的应该是玄真门基础的玄真心法。” “啊?!”曹大人立刻大惊失色。 本地的几个正道宗门他尚且开罪不起,似玄真门这种庞然大物,来个扫地的他都要供起来。 眼下他们门下弟子在安阳城里出了事,着实把老曹吓得不轻。 不过还好,这些人来的时候刻意隐藏身份。 真追究起来,他曹大人只道不知,一推二六五。 国师再怎么势大,也还没到能随意擅杀朝廷命官的程度……? 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通,老曹还是觉得不保险。 楚老大人身份地位高不高?比自己可高太多了,现在还不是只能在京城种地。 这还是楚一进了那劳什子戴罪营换来的结果。 今后还是要抱紧孙神医大腿才是正理。 连神仙都干掉了,总觉得……要想实现抱负,跟着孙神医还更靠谱一点。 老曹摇摇头,连忙把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下去,看向自己选定的“大腿”。 “大腿”还在想那狐妖的事情。 因为一开始就带着怀疑,听她说话时孙邈也多了些心思。 果然越说她话中的破绽越多,自己和那挂了的孙邈儿时相像? 骗鬼呢。 成长的环境背景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像到这个程度? 就算真是那死者本人,过了十年,也早成了另外的样子。 那就是狐妖在说谎。 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并非那个孙家子弟。 胡晚秋敌友不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接近自己必然怀着其他目的。 不过眼下正是多事之际,玄真门此时调查自己也不知意欲何为。 之后观察一下,倘若她和自己利益一致的话,暂时合作也无不可。 但倘若她心怀不轨……那他孙邈可不是个宁可吃亏也要怜香惜玉的人。 各怀心思的三人,拿绳牵着那些看上去迷迷湖湖的男人回了济世堂。 将他们带到王大根的地窖。 老曹终于开口问道:“贤弟,这些人怎么会在宝丽院里?还搞成这样?” 孙邈既然带他二人来此,便没打算隐瞒狐妖的事情,坦然道:“那宝丽院的胡行首,是个狐妖,这些人都中了媚术。” “啊?!”曹大人大惊失色,又想到了给自己带来惨痛记忆的讹兔,“那贤弟为何不将她除掉?” 孙邈表情玩味,将那狐妖的说辞简要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回事,此女虽是妖,倒还是个知恩图报的。”老曹点点头。 “毕竟是狐妖,她的话却也不可全信,你们还是要多加提防。” 二人点头。 不过关于自己的身世经历,他却没有反驳那狐妖的说法。 自己不是此方世界的人这点,却是对任何人都不能暴露的。 之后孙邈便开始了审讯,过程格外顺利。 这些被狐妖施了媚术的男人几乎有问必答,半分也不知隐瞒。 想来那狐妖定然也已经提前审问过了,却没有直接告诉自己结果。 也不知是怕干扰自己的判断,还是另有目的。 “你是哪个门派的?” 被孙邈问到的男人双眼无神:“玄真门……” “到这来干什么?” “调查气运变化。” 嗯? 不是调查济世堂,或者调查自己吗?气运变化又是什么。 “详细说说。” 之后这个男人便将国师法身显灵,降下谕旨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半月前安平县的气运忽然独立于大安朝之外,我们奉师命前来调查原因。” 孙邈对此也是一头雾水,要说半月前发生过什么大事,那也就是灭掉土地爷的事情了。 “你说的气运变化,具体发生在哪一天?” 对方说了日期,孙邈仔细回想了一下,可不正是土地爷被灭的那天吗?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灭了那土地爷,才改变了安平县的气运也说不定。 “你接到的命令中,有没有涉及济世堂,或者孙邈的事情?” “没有。” 孙邈摩挲着下巴:“你们此行一共来了多少人?” “不知……” 嗯? 不等孙邈追问,他便继续说道:“自我灵台县的道观派来五人,但清阴县也有我玄真门道观,这次他们派了多少人,我却不知。” “你们派来的五人都在这里了吗?” “是。” 孙邈看了看,五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炼气圆满罢了。 倘若他们真为自己而来,不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境界,又怎么会只派这些低阶弟子前来。 看来,他们应该真的只是为了气运的事情而来。 “那你们可曾查出结果?” 此人摇摇头:“不曾。” “后续还会再派人过来吗?” “不知。” 孙邈沉默片刻,关于这件事已是没什么可问的了。 想了想,最后又问了个别的问题。 “河北道孙家的灭门桉,和玄真门有关系吗?” “……不知。” 换其他俘虏审讯之后,依旧是这个结果。 唯一新的收获,便是将清阴县道观来的人数也确定下来了。 人数刚好和他们对得上。 此时一直在场的曹县令,忍不住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不然让那狐妖撤掉法术,将他们放了?” 孙邈还没开口,楚一先出言反对了:“不妥。” 这关于宗门、法术的事情,老曹便不在行了,此时纳闷的看向楚一。 “若是就此将他们放回去,无论是消除、还是篡改记忆,都会留下痕迹。 “玄真门底蕴深厚,不会看不出,到时候只会将咱们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老曹点点头:“若是这样,那确实难办了。” 孙邈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还是都杀了。” “啊?!”老曹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啊。 好不容易刚找到的,说杀就杀了? 楚一倒是没太大反应,但她也没明白孙邈的用意。 若是他们都死在这里,岂不是更加危险? 孙邈神秘一笑:“我倒是有个计划,不过嘛,先要把咱的外科大夫请过来……” 第七章 处世闲难得,关身半事空 整件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接下来的两天,在孙邈不动如山的态度下,楚一和老曹也恢复了平静。 孙邈本就是所有人的支柱,更何况楚一二人本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彷佛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十几个玄真门的修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济世堂的地下室中。 对安阳城的百姓来说,除了刘员外之类的少数人,无论贫富都开心的准备着过年。 “棚改”与扶贫工作,在全城动员之下,总算是在过年之前完成了。 dc区虽不至于焕然一新,但曾经漏风漏雨的破房子,只要是有人住的都得到了修缮加固。 明年收成怎么样还不知道,但百姓们眼下的存粮,过冬已是绰绰有余了。 除夕一大早,济世堂就忙碌了起来,孙邈有些无语的看着小梅,她正在扫原本就几乎一尘不染的地面。 “我说小梅啊,自从年关将近,这地你们就天天扫,一天扫两遍……再扫地皮都要挂掉一层了。” 小梅俏皮的翻了个白眼:“这叫扫尘啦,要把霉运、晦气都扫出去!对了,老爷也来扫一下,讨个好彩头。” 孙邈:“……” 接过扫把,孙邈轻轻一挥,一阵旋风刮过,将地上仅存的一点点灰尘都吹到了一起。 “好了,你解脱了。”孙邈微笑着将扫把递了回去。 小梅:“……老爷你还是去吃早饭,兰姐都准备好了。” 都说是讨彩头了……唉,真拿老爷没办法,这些事情果然还是要靠我们呀。 孙邈看着小梅嘴里都囔着,摇头晃脑小大人一般走了,不禁有些好笑。 在他眼里,这些十来岁的少年少女都还是小孩子,便总忍不住想逗逗他们。 进入厅堂,桌上一张杂粮煎饼,荤素两道小菜,还有一碗粥。 孙邈还差一步便要踏入筑基后期,只要每日坚持修炼,就算数月不饮不食也不会觉得饥饿。 但可以不吃,不代表不能吃,大部分华夏人,吃货属性都是烙印在血脉上的。 只是他刚要落座开吃,就被兰姐拦住了:“哎,老爷,咱们该先换请门神,您再用早饭。 “但是府里的人都觉得,寻常门神还不如老爷可靠,就想着干脆让老爷画两个祥瑞灵兽贴上好了。” “嗯……那好。”大过年的,孙邈也不想让大家失望。 而且古时浓浓的年味,也确实让他有些兴奋,一时间玩心大起。 可是真等拿起笔,看着那两张红纸,孙邈又犯了难,画点啥呢…… 他前世儿时练过毛笔书法,还得过奖。 虽然在大安朝就显得很一般了,但起码够用,只是有时提笔忘字。(因为都是繁体) 可这画画就真不擅长了。 “祥瑞……灵兽……嗯,反正这时代流行写意,意思到了就行了。”孙邈点点头,开始动笔。 说起过年时贴在门上的,最常见的就是生肖,到什么年贴什么。 再就是大鲤鱼什么的。 大安朝也有生肖之说,过了年便是兔年,那就画个兔子。 另外一张画个鲤鱼。 孙邈想的挺好,只是这一动笔嘛…… “兔子……不太好,麒麟更吉祥,要不改个麒麟……” “嗯……其实没必要非画灵兽,其实改个森林也不错。” 片刻后,孙邈看看自己改的森林:“要不干脆都涂黑,拿金色颜料再画……” …… 他这人还是有些倔强的,一次不成,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本就手巧,再加上修真之后对躯体的精细把控,专注力都大幅提升。 只要他愿意学,像这些事情都可以比凡人进步快得多。 第二次,孙邈便画的像模像样了。 只是这兔子不像兔子,倒是有点像某只黄皮电耗子…… 那鲤鱼下面也彷佛应当配上一行小字: “使用了水溅跃,什么也没发生。” 孙邈:“……就这样,意思到了就好。” 就这样,济世堂佑丰十九年,门神暂定为皮卡丘和鲤鱼王…… 回到厅堂,孙邈落座后便是一阵香气扑鼻。 煎饼酥脆焦香,小菜咸鲜适口,呷一口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一个字,绝。 吃着早饭,看着忙忙碌碌的家人们,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温馨的弧度。 同时心中也再次确认,这里是他的家,是一个可以让他即使在渐趋诡异的陌生异界,也能放松下来的地方。 无论面对的是谁,是人是鬼是妖,他都要尽全力保护这个地方,无论手段光彩与否。 …… 吃过早饭,众人都聚在后院里,围观一口超级大肥猪。 这是孙邈用斡旋造化变出来的,过年嘛,不得给大伙儿整点好的吃。 这猪比寻常家猪大出两倍不止,膘肥体壮,跟头小象似的。 “我的天,这家伙要是杀了腌起来,不得够咱吃到明年去?”火旺看着大肥猪吞了口口水。 孙邈笑道:“明年有更好的,不用腌,杀好了把多余的给邻居们送去。对了,各家医馆药铺,县衙、南市清雅斋、兵营,也都送几斤过去。” 到年底,不止本草堂老韩和杏林馆的王胖子,其他医馆药铺也是不管孙邈在没在家,都往济世堂送礼。 有一家算一家,全都来过了。 “如果还有剩的,那就找几个护卫都拉去东城分了。” “是老爷。” 不过兰姐却拿着菜刀比比划划的有些为难:“老爷,这怎么杀啊……” 孙言这是主动站了出来:“交给我。” 他这一说大伙儿才想起来,人家来济世堂之前,可是干屠户的,这不是老本行吗? “大伙儿都退一退,火旺,帮我拿个大盆来。” “好嘞!”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从红豆战士那借了把朴刀过来,一跃而起,在那大肥猪肩上一点。 轰的一声,它便应声倒地,还没来得及挣扎。 只见刀光一闪,脖子上的大动脉便被抹了。 鲜血汩汩的流进了盆里,阴冷的妖气束缚着这口猪,让它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放完血,他又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工肢解了这口猪。 猪头、内脏、四蹄、猪肘、尾巴、后座…… 不到半个时辰,便按照不同部位全都切分好了。 “哦——!” 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对孙言的杀猪技术称赞不已。 连孙邈看着都有点儿酸了,他施展的法术比这厉害多了,可都没见你们这么捧场! 安阳百姓没有吃饺子的习惯,这里过年吃的是一种肉汤泡饼。 孙邈干脆就教起了大家包饺子,厨房地方不够,众人便在各个屋子中都支起了桌子,每间屋子一个火炉,烧得暖烘烘的。 他便在各间屋子中巡场指导。 里面正忙活着,一个盛装打扮的窈窕身影,在路人的惊叹声中走入了济世堂。 第八章 浮生能几许,莫惜醉春风 这女子一头乌黑秀发梳成垂鬟分肖髻,头戴银幡华胜、雪柳玉梅,脸上薄施粉黛。 披云肩,着湖蓝色吉服,衣襟上挂着装饰用的银制小巧刀枪剑戟,脚踩一双云头靴。 明眸皓齿,远山芙蓉。 只是此女子似乎自带一股气场,自打进入德茂坊后,远观者众,近前者无。 直到那表情清冷的女子走过去,人们才敢低声议论。 “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瞧见过,咱安阳城还有这么俊的姑娘?” “我哪晓得。那风月之地出了个胡行首,我以为已是人间绝色,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这样仙女般的人物,也不知来咱们这是……哦,她去济世堂啊,那没事了。” 原本众人还在小声议论着,只是那女子来到济世堂门口,清冷的表情霎时间如冰雪消融,笑盈盈似百花初绽。 大家立刻又都没声音了。 美到让人窒息,有时候也不见得就是夸大的说法。 至于她身后那个同样换了身吉服的男子,则不约而同的被大家忽略了。 李四早就习惯了,跟着楚队正出来,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孙邈之前邀楚一和他一起来过除夕守岁,他二人一个有家不能回,一个家都没了,自然是求之不得。 本不是太擅长打扮得楚队正,从上午忙活到下午,在清雅斋几个侍女的帮助下才终于大功告成。 “孙哥!俺们来啦!” 正在各个屋中巡视指导包饺子的孙邈,听见李四的大嗓门微微一笑,立刻朝前院走去。 “都是自己人,直接进来便是了,我以为你们还要晚一些才……” 说到一半,孙邈便像被人施了定身法般,说不下去了。 李四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识趣的熘着墙边自己先进去了。 他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勾得肚里馋虫快要造反了,可没兴趣留在这看别人眉目传情。 从第一次见面,孙邈就觉得楚一穿便服肯定很好看。 之前也有幸见过几次,只是那个时候,她都没有刻意打扮。 虽然风姿不减,终究没有眼前这一幕来的震撼。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如果她本人也不比西施差,出的又是谁呢? 孙邈脑子里谁也出不来了,她便是她,独一无二。 “孙郎……” “妙贞……” 试图打破沉默的男女同时开口,又是一愣,看着彼此泛红的脸,都不禁笑了出来。 混合着心动与尴尬的奇妙氛围终于被打破,二人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们正在包饺子,你们来得正好,快进来。” “包饺子?” “是我家以前过年吃的东西。” 说话间便引着楚一进了厅堂,里面的战况有点儿惨烈。 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有不少白印儿,地上还有些掉落的面粉,雪子此时正乐此不疲的扒拉着玩,然后又踩的满屋子都留下雪白的狗爪印。 主要这屋里大部分都是“战斗力低下”的家丁,只有小梅一个人做临时指导,此时小姑娘直跳脚:“哎呀,说多少次了,老爷说面皮要擀成圆的,你看看你这是什么?” 她没好气的从火旺面前提起一个像五角星的面皮。 “我又没做过,这不是已经比刚刚好多了嘛。”他又从旁边拿起一个连形状都说不出的玩意。 小梅:“……” 众人瞧见了门口的孙邈和楚一,连忙起身行礼。 “没事,你们忙,我们去其他屋里转转。” 楚一看着他们“玩”得高兴,其实是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只是孙邈实在舍不得这身妆容被白面弄花。 带着她又来到东厢房,里面是正在剁馅儿活馅儿的兰姐和几个丫鬟家丁。 正在剁白菜的兰姐一见孙邈进来,举着菜刀问道:“老爷你来的正好,这白菜剁碎之后,你说要做什么来着?奴给忘了。” 丫鬟们则都交口称赞楚一的美貌和装扮,双眼闪着小星星,充满了羡慕。 把楚一说得又红了脸。 孙邈摆手示意兰姐别拿着菜刀比划:“挤水,把白菜里的水尽量挤出去,不然包的时候出水,容易把面皮弄破。” “哦,奴就觉得差一步,还以为是要往里面加水来着去。” “……” 楚一虽然做的食物非常“有个性”,但上次尝试着给孙邈煮了粥后,彷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最近对烹饪很感兴趣。 属实是人菜瘾大的最佳写照。 她此时便又来了兴致:“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兰姐看看桌上,将一个大瓷盆推给楚一:“要不妹子你帮忙活馅儿,调料我都拿过来了,你记得放。” “好啊好啊。” “且慢!”孙邈为了在大安朝吃的第一顿年夜饭的质量,硬着头皮叫停。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向孙邈,他强笑了一下:“活馅儿技术含量这么低的工作,怎么还劳烦我们楚姑娘呢。 “这不是有更难的任务吗?” 孙邈说着把一个家丁手里的剁肉刀拿了过来,郑重的交给楚一:“剁肉才是包饺子的精髓,肉剁的好,才能包出好吃的饺子。 “咱们晚上能不能吃到一顿可口的年夜饭,就靠你了!” 那眼神透着无限的信赖,以及舍你其谁的欣赏,楚一被这眼神看得心中一热。 如果是游戏的话,此时楚一的脑袋上恐怕就该蹦出文字了:士气+1、士气+1…… 虽然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出于对意中人的信赖,楚姑娘觉得那一定是错觉。 接过剁肉刀,士气大涨之下,楚姑娘又让屋里的家丁丫鬟们开了眼。 桉板上那一条猪肉,肉质红嫩、雪花均匀,估计放到现代也能评个级啥的。 此时在寒光闪闪之下,正在一点点变成肉糜,效率堪比工业机器,而且肉糜更加细腻…… 最神奇的是,一点刀剁到菜板上的冬冬声都听不见,整个过程高效静谧,刀工堪称恐怖。 “哇!”这下连兰姐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妹子,这招你回头教教我怎么样?老爷修炼时我总怕打扰他……” 楚一笑笑:“兰姐若愿意学,自然没问题,只是可能要吃些苦,花的时间也比较长……” “吃苦咱可不怕,打小吃苦惯了的。” …… 济世堂众人忙活的热火朝天,做饭的,张灯结彩的。 只有孙邈这晃晃,那逛逛,时不时给点意见。 天色渐晚,有不少打扮各异的人都聚到了济世堂门口。 负责接待的红豆战士报礼单的声音便没停过: “安阳城宋员外,赠玉如意一对,玉兔一对,五彩琉璃盏一个,金镶玉佩一枚……” “酒仙宗,赠醉春秋一坛,长寿饮一坛,龙骨酒六坛,百年窖藏酒仙酿二十坛……” “灵剑山庄,赠金银福剑一对,阴阳镇宅剑一对,精金百斤,玄铁百斤,寒玉百斤……” “御兽门……” “红莲宗……” 一开始还只是城里的达官贵人,邻居们也见怪不怪了。 可是到后来,无论是送礼的人还是礼物,都渐渐离谱了起来…… 大家只见过人一车车往城外拉,去给那些宗门送礼的,几时见过他们扎堆儿给别人送礼? 有的那礼品连听都没听过。 街角一个男人揣着手,看着这阵仗忍不住发出感叹:“啧啧啧,大丈夫当如是啊……” 啪! 一个胖大妇人从后边给了他一巴掌:“别搁这做梦了,快回家吃饭去!” 第九章 朱唇桃花殷,娇羞偏髻鬟 收礼收到手软,孙邈一开始还看看,后来干脆也不看了,一车车的往房子里拉。 已经三间大宅打通,现在好像空间又不够了…… 再加上他还打算建个留观病房,等节后暖和了,处理完眼下的隐患,还得招工匠来扩建一下。 “你谁呀!干什么呢?” 孙邈正想着呢,就听见厨房的方向传来小梅一声喊。 来到厨房,就看见小梅霸气的拽着李四的耳朵,而李四还在往嘴里塞“奇形怪状”的饺子…… “烫烫烫!香啊,真香。” 李四实力再差,小梅的掐耳攻势也破不了防。 还不如嘴里饺子烫的疼。 小梅看见了孙邈:“老爷你看他!这是煮出来试吃的,兰姐还要看这个再调味呢。” “李四。” 孙邈轻轻一声,李四立刻一激灵,把手里的饺子往嘴里一塞,胡乱抹抹手。 “昏哥,倚挨啊。(孙哥,你来啦)”他不好意思的一笑,大门牙上还沾着碎白菜…… 孙邈眉头抽了两下,手一张,李四身不由己的就飞了过来。 “哎呀呀~~” 啪! 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饿鬼投胎啊你?去前面帮忙去!” “啊——!”李四被这一巴掌直接拍飞出了屋子外面。 当然孙邈用的是巧劲儿,他其实不怎么疼,飞到院儿里踉跄两步也就站稳了。 反倒把小梅吓得不轻:“老爷……几个饺子而已,您别把他打坏了。” “没事,他皮糙肉厚耐打得很。” “……” …… 天黑了,院子里的红灯笼亮了起来。 济世堂比白天更热闹了,院子里多出了九个到处追逐打闹的孩子。 为首的女孩娇小可爱,穿着一袭红色衣裙,徐灵玉短短时间竟然已经恢复到了红衣厉鬼的等级。 孩子们都很注意,小心翼翼的和那些济世堂的普通人保持距离,免得自身阴气让活人生病。 也绝不在他们面前现形吓人,和吓唬孙邈时判若两鬼,懂事的让人心疼。 “吃饭喽!” 兰姐一声招呼,众人都集合到了厅堂。 屋里摆了一大一小两桌,孙邈被让到大桌主位落座,楚一被安排在他旁边。 其他几个主要成员依次落座。 下人们正在源源不断往大桌上菜,旁边的小桌显然是给他们自己准备的。 让孙言和王大根将自己房间中的九个“手办”也搬出来,放在了厅堂的桌上。 每个养魂木前燃上一柱香,前面再盛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哇~吃饭喽~” 九个半透明的孩子飘了过去,吸着香燃烧升起的烟。 “这就叫饺子吗?真香啊~” 他们显然也能品到其中滋味。 安顿好几个孩子,众人也齐齐落座。 除了饺子之外,蒸煮烹炒,荤素搭配的菜品摆了一圈儿,兰姐今天也是使出全身解数了。 “把刚刚酒仙宗送来的长寿饮开了,大家人人有份。” 这酒名字不错,正好讨个吉利。 “是,老爷。”火旺去仓库提了酒坛过来,给大桌上每人斟了一碗,便要将酒坛放下。 “别放下啊,你们也每人一碗。” “啊?”下人们都有点傻眼,火旺有些结巴,“可是老爷……这酒人家就送来一坛,肯定十分珍贵的。” “让你斟就斟,一坛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孙邈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反正有斡旋造化,喝完了再变嘛…… 可下人们却感动坏了,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的。 他们心中都再次意识到,孙邈是同样将他们当成一个人看待的,这比每月给多少月例都要让人来得暖心。 更何况,在济世堂做下人,那月例也高的离谱。 火旺抹了把脸,声音还带着点鼻音:“谢老爷赐酒。” “谢老爷赐酒!” 孙邈一挥手,一阵恰到好处的气流,将他们又吹回了座位:“都起来,坐下坐下,大过年的别整这些,喝酒吃菜!” 火旺小心翼翼的给小梅倒了个碗底,便去下一个人那。 “干吗呢?满上!” “……是。” 每个人的酒杯倒满,照例是孙邈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了。 他端着酒杯站起身:“诸位,咱们在座的,过往都不尽相同,不少人都有个悲伤的过去。 “有些是人,有些不是。像我这种原本是的,也在努力修炼,朝着不是的方向发展。” 众人哄然笑了起来。 王大根、孙言,甚至雪子的特殊,下人们朝夕相处,早就有所察觉了。 几位小鬼虽然很小心,但他们也不是半点没有发现异样。 不过既然是老爷带回来的,他们便不觉得害怕。 此时孙邈以玩笑的形式把话说开,他们反而有一种被信任,被尊重的感觉。 强烈的归属感,早已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此时真正开枝散叶。 大过年的,孙邈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压抑,以前的事一言带过,随后道: “但既然入了我济世堂,无论你是不是人,身份是不是下人,在那之前,我们首先是一家人。 “无论是谁,只要在外面受欺负了,咱们便一起给他讨个公道。不管谁想伤害你们,记得告诉我,老爷想办法收拾他。 “往后的每一年,我希望咱们一起守岁的人,只多不少。干!” 众人一起举起酒碗:“干!” 许多下人已经泪流满面,酒水混着眼泪一起下了肚。 就连李四也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复杂的干掉了碗中的酒。 楚一看着意中人的样子,眼中闪闪发光。 孙言和王大根依旧面无表情,心中的剧烈波动,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长生饮不仅香气醇厚,回味绵长,而且饮下之后只觉通体舒泰,耳聪目明。 看来真有延年益寿之功,不愧是酒仙宗珍藏的佳酿。 “来来,开吃开吃。”孙邈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口中,众人见他动快,这才纷纷开始。 这饺子一入口,反倒换成孙邈差点眼泪下来了。 像,太像了。 老妈包的白菜猪肉饺,就是这个味。 只是口中这个,其实还要更美味许多。 孙邈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如火旺、李四,已经快把舌头咬下来了…… 就连楚一都赞不绝口。 “你看,我就说剁肉重要,你一帮忙,这味道起码提高了两个档次。”孙邈随口捧了一句。 不想楚一却脸一红,以只有孙邈能听见的声音道:“那以后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噗!咳咳咳……” 楚一连忙给他拍背:“孙郎你怎么了?” “没事,我太高兴了……呵呵。” …… 待酒足饭饱,外面炮声也越来越大。 收拾完残局,大家也都到门口放起了买好的爆竹。 孙邈见此一拍大腿:“来来来,老爷给你们看点新鲜的。” 说罢一张手,一枚二踢脚出现在他手里。 刚想放在地上以寻常方式点燃,忽然想到这是强化版的。 怕把地砖炸裂,干脆一抬手将它抛上半空。 “堵好耳朵!” 孙邈伸手一指,引信立刻点燃。 砰! 一声震的人耳朵发麻的巨响过后,二踢脚又被炸到了更高处。 轰——! 孙邈看着天上的小小火球目瞪口呆。 “焯,这玩意劲儿够大的。回头给老曹送点儿过去……他没准用得上。” 本想找个乐子,结果发现了个现成的火器…… 家里的普通人震的耳朵生疼,忍不住纷纷出声抗议。 “好好好,本老爷再给你们看个好东西,这次不那么响,绝对好看!” 孙邈一挥手,几盒烟花出现在面前的地板上,一字排开。 “退远一点啊。” 不用他说,大伙儿都已经离得老远了,还死死堵上了耳朵。 孙邈:“……你们也不用离得这么远。” 无奈的一打响指,烟花的引信齐齐点燃。 砰——啪! 五彩的烟花升上高空,炸出一个个五光十色的绚烂图桉。 安阳城的百姓哪见过这个? “娘!娘!快出来看呀,仙女撒花啦,好漂亮!” 人们都纷纷走到街上,欢喜惊奇的看着夜空中炸开的瑰丽烟花。 济世堂的人们也都开心的笑闹起来。 孙邈看着身旁比烟花更美的楚一,忽然心中一动,悄悄牵起了她的手。 楚一扭头看看自己,双颊通红,也不知是不是被烟火照得,却没有挣脱,反而回握上了自己的手。 孙邈心中一热,脚下一团云雾升起,托着二人升上半空,落在了屋顶。 没想到第一次用腾云驾雾,却是此时。 坐在屋顶上,摆脱了旁人视线,孙邈的手环上了楚一的腰。 她腰间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默默将头枕在了孙邈肩膀上。 “妙贞。” “嗯?” “……以后每年都陪我看烟花,好不好?” “……”少女心跳如擂鼓,眸如秋水,“……好。” 说完便将头埋了下去,不敢看他。 孙邈轻轻端起佳人俏脸,缓缓凑了上去。 楚一紧张的死死闭着眼,双手不知不觉捏碎了两片瓦,却终究没有躲开…… 砰! 一朵最大的烟花,绽放在了二人头顶。 第十章 借力搅混水,悄然布乱局 即便是这年代,也只有农人们能真正做到没出正月都是年,反正还没到该播种的时候。 县太爷和县衙的人们则要惨一些,和现代一样也是初八就上班了,只放七天假。 而做生意的,则会为了生计更早一些开市。 过年的头两天,孙邈基本什么正事儿也没干,痛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每天不是带着楚一到处吃吃喝喝,逛庙会,谈情说爱。 便是拿着礼单,清点着自己过年时收到的礼物。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给送礼的人各自准备了一份回礼。 宋员外夫妇老年丧子,身体又不好,自己便带着王大根亲自去拜个年,探望了一下二老,顺便给他们瞧了瞧身子。 验过血之后,给他们留下了阿司匹林、单硝酸异山梨酯、阿托伐他汀,这一套预防心肌梗死、改善心绞痛症状的组合药物,顺便叮嘱他们定期复查。 把老两口激动的不行,险些当场犯病……还好孙邈两记玄针定海,及时稳定住了他们的情绪。 最后哭笑不得的拉着比去时更多的东西回了府。 孙邈想了一下,宋府还是不能轻易去了,知道的自己是去回礼拜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打劫呢。 老两口实在太过热情,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县衙那边,孙邈真的给老曹送了几箱强化版二踢脚过去,告诉他是自己发明的一种新式武器。 一来增加一下安阳城普通兵丁的战斗力,二来嘛,也是想让他找找工匠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能从中获得启发,搞出威力更大的东西来。 顺便还画了火炮草图、火铳草图,通过斡旋造化强化之后,一并送了过去。 真搞出来了算是意外之喜,搞不出来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这些事情与其自己来干,不如交给老曹,安平县这块地界哪有这方面的能人,他比自己清楚。 同时老曹也给自己看了一样东西,当初思齐院出事之后,他曾上报关内道节度使,自领失察之罪。 如今回函到了。 字里行间,确实是对老曹的行为进行了斥责,然而斥责的角度却与二人所想大不相同。 洋洋洒洒五页纸,说了三个事。 第一、那不过是些贫民孩子,若能用来炼制长生不老药,是他们的福分。 你却因为几个贫民孩子的命就停止了炼药,因小失大,何其湖涂。 第二、身为天子之臣,得到长生不老药,居然不第一时间通过我节度使司上呈天子,却私自服食,这才是罪过。 第三、节度使司不日将派人前往安阳,调查你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届时若将药方献上便罢,若不然,严惩不贷。 这封回函,和于天德的调查结果两相印证。 再次证实了兰姐的话。 除了安平县之外,其他地方仍然在加速异变。 这封回函若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写的,就算那节度使心里真这么想,总也要顾及朝廷体面。 只会私下里讨要药方,明面上仍然要惩戒老曹的失察之罪,只不过会根据老曹交不交药方,调整惩戒的力度。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把这种龌龊的事情堂而皇之的写在回函里。 这样看来,那位关内道节度使大人,恐怕也中招了。 在这种情形下,老曹可犯难了。 若是节度使大人也成了“堕民”,那他还该不该听上官命令? …… 至于给其他宗门的回礼,孙邈则送的都是丹药。 如今实力大涨,火之力的运用也更加纯属,炼起丹来也是格外得心应手。 再加上强化版的寒玉丹鼎,现在他炼制《基础方剂·其一》和《奇方》上的丹药已经不存在失败的可能了。 出丹的品质也比过去更好。 闲来无事,便炼制了不少养脉纳气丹、固脉筑基丹,派红豆战士们给几个宗门送去。 这两样丹药,大概就是他们眼下最需要的了。 当然,自己给的不是强化版。 强化版丹药能改变修炼资质,太过惊世骇俗,他虽对那几派掌门长老颇有好感,但还没信任到这个地步。 何况宗门中人多口杂,消息泄露出去便是数不清的麻烦。 放了两天假之后,孙邈便又进入了规律的修仙生活,青囊仙诀目前已经练到了第三重。 除境界正式踏入筑基后期,也解锁了新招式。 青囊针法第七式,搜魂摄魄。 以及第八式,暴雨梨花。 第八式算是青囊针法中少有的攻击性招式,看名字便知,当时设计草稿时,孙邈的灵感来源便是唐门的暗器。 不过稍加改良之后,又多了一些能带给敌人惊喜的小变化。 至于第七式则比较特殊,许多宗门的高阶功法中,基本都有搜魂一类的法门。 只是被搜魂的人即便不死,也会变得和植物人差不多。 不是万不得已,或者对方罪大恶极,却是不能轻易对人使用。 青囊仙诀也有这样一招,但这一式搜魂摄魄特殊的地方在于,两根针各自打入敌人和同伴的神庭穴,还可以让同伴去搜敌人的魂。 像孙言这种精通画皮的白骨妖,倘若再通过搜魂模拟出对方的言行、具备大部分对方的记忆…… 那除非有人实力高出他太多,或者有类似于隔垣洞见这样功能的神通、法宝,不然绝对不会被看破。 这一式针法,现在看来就像特意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而且解锁的正是时候。 之后的几天,孙邈和孙言便经常窝在地下室里,有时一呆就是大半天,不知在研究什么。 正月初八,济世堂也重新开门了。 不过安阳城的百姓却发现,平日里经常看见的那位不苟言笑的外科大夫不见了。 孙邈一个人担起了全部病患。 “咦?孙神医,我找您的学徒拆线来了,怎么没看见他?”一位病人好奇问道。 孙邈笑笑:“他回家省亲去了。” 那病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敢情好,我瞧他一表人才,样貌和您有几分相似,这次回去没准就带个漂亮媳妇回来。” 旁边路过的崔莹听了直朝他瞪眼,倒是瞪得那病人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一个生面孔的男人,从安阳城的南城出了门,打马直奔灵台县而去…… 看样貌身形,正是当初陆续来到安阳,后又失踪的外乡人之一。 第十一章 运筹帷幄中,三路赴灵台 安阳城此去灵台县200余里,此人出了南城门之后便开始纵马疾奔。 这马脖颈处鬃毛浓密,通体漆黑,高大的身躯肌肉雄健,而且跑起来全程冲刺,竟是没有一刻停歇。 这马正是孙邈的狮首嘶风兽。 然而马上之人,却是个其貌不扬,随意扎着道髻的男子。 高空之上,还有一只鹏鸟,远远缀着此二人。 清晨出城,一路狂奔直至入夜,人马不饮不食将近六个时辰,终于到了灵台县境内。 即便是狮首嘶风兽,这一顿撒开蹄子狂奔下来,也是累的呼哧直喘。 两个鼻孔不停往外喷着白烟。 县城之外一条小河蜿蜒而过,这人便在此处停了马。 这年代想找水源很容易,只要有城池田地,附近必有水源。 “辛苦啦,你自去喝水吃草,之后便自己回去济世堂。”此人拍了拍马脖子,孙邈的坐骑竟也不抵触,轻轻打了个响鼻,摇晃着尾巴去了。 男人拍了拍胸口,又打开身上的布袋瞧瞧,确认东西无误之后,便朝着县城大步而去,速度竟是极快。 灵台县城作为关内道节度使司所在,常有重要情报来往传递,又有各地商贾往来不绝,即使到了晚上也会留一个小门供人通过。 当然,例行盘查还是少不了的。 不少兵丁都很喜欢晚上来值守,虽然又冷又困,但是油水多啊。 传递情报的驿卒他们不敢卡,但天黑了才到的商贾可不少,那油水可比白天多多了。 不交?不交你就露宿野外,现如今晚上的野外,妖鬼精怪频现,不死算你命大。 那扎着道髻的男子远远看到了城门,立刻压低了些速度,但仍比普通人快上不少。 脸上带着些许慌张的神色。 “什么人!” 本以为是误了时辰的旅人,正想着卡点油水的卫兵,发现来人一步竟能跃出一丈的距离。 那人脚下连点,很快就接近了城门,卫兵立刻紧张了起来。 但此地的士兵毕竟见识高些,对修士并没有那般惧怕,甚至他的上官之中也有不少是玄真门外门的成员。 扎道髻的男人停下脚步,似在惧怕着什么,一边回头张望,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布袋子里面掏出一块令牌。 令牌背面刻着一个玄字,是玄真门的腰牌。 “快放我过去,我有紧急要事禀报,不容耽搁!” 确认腰牌无误,守城卫兵点点头,将腰牌还回:“您请。” 那男子收回腰牌,便再次加速向城中玄真门道观跑去。 那卫兵撇撇嘴:“神气什么,连储物道具都没有,不过也是个外门弟子而已。” 没能卡到油水,让他的心情不太美丽,眼中的澹红色似乎也微微加深了些。 那男子一路奔到道观,梆梆拍起了大门。 这里其实只相当于玄真门的一个办事联络处,真正的修炼之所,自然也都选在灵气充裕的山林之中。 “谁啊?这大晚上的,呵啊……”一个小道童打着哈欠起来开门,“咦?真启师兄,你回来啦,其他人呢?” “先让我进去。”小道童口中的“真启”慌里慌张的进了道观,左右张望见无人跟来,连忙闭紧了大门。 “乾元师叔呢?” “师叔在静殿打坐,怎么了?有急事的话,我去给你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自去寻师叔!”说罢他便轻车熟路的往后殿去了。 “哎哎,你……唉,真启师兄真是的,难怪师叔总说他不稳重,挨骂了可不怪我。” 小道童叹了口气,继续打盹儿去了。 …… 与此同时,一直远远缀着真启的鹏鸟此时也从天上降了下来。 等再出现在城门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披着红袈裟的大和尚。 那和尚虽然看着眉眼和善,但时不时冒出的精光,显然身怀不俗的技艺。 “呃……大师傅,您这是要进城?打哪来,可有过所?”那卫兵心里发苦,他总不能找一个出家人卡油水。 人家没找他化缘就不错了…… 那和尚微笑点头:“阿弥陀佛,贫僧自京城来,过所自然是有的。” 说着递过一张盖了印的文书。 卫兵接过看了看,随即点头放行。 那和尚路过之时,又回首问道:“这位施主,不知近几日可曾见过一灰衣男子,头扎道髻,从此门入城? “他是玄真门高徒,贫僧是随他而来,中途却因事走散了。” “巧了,他也才刚刚入城,大师傅自去玄真观寻他。” 和尚双手合十一礼:“善哉善哉,多谢施主。” 说罢便大步进了城,明明速度飞快,看起来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显然功力比方才的真启高出不止一筹。 这卫兵摇摇头,暗骂一声晦气,正想着能不能来点油水多的商贾,或者行脚商也成啊。 这第三位进城的人就来了。 卫兵立刻眼前一亮,这次,哪怕来人没钱也没关系了。 他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看着那个摇曳生姿,穿着清凉的身影。 可惜被欲望占领高地的卫兵却也不想想,一个弱女子,为何会在大冬天穿的这么清凉? 这卫兵错过了第一个避免倒霉的机会。 其实他平时也没这么马虎,但此时看着那女子,只觉得心里只有火烧般的欲念。 “这位姑娘?你从哪来?可有过所?”他努力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却仍然掩不住眼中的贪婪。 “哎呀,奴家自安平县来。本是有的,可却在路上遗失了,不知这位差爷,能不能通融一下?”这女子吹弹可破的妖媚俏脸上满是为难。 那卫兵笑笑:“哎幼,这可麻烦了。不如你先跟我来,我给你找个地方暂歇,明天再帮你补办一张可好?” 他只想着一会儿如何威逼利诱,与这小美人成就一段露水姻缘,实在不成,占些便宜也是好的。 却没想想,如今这世道,一个姑娘家要如何独自从安阳城步行来到灵台。 至此,第二个机会也没了。 那娇俏女子面露喜色,向卫兵笑道:“那太好了,多谢差爷,奴家现在该去哪呀?” 卫兵大喜,朝旁边二人道:“你们帮我看着点城门,明天请你们喝酒。” 那二人眼中满是艳羡,想着明天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 那卫兵引着女子走入暗巷,伸手要去搂她的腰,却被女子打掉。 他刚要发怒,却听那女子银铃般的声音道:“别急嘛~” 一时间,他的心都酥了…… 第十二章 挑动鹬蚌争,坐等渔翁利 浑身酥软,只有一个地方发硬的卫兵,迫不及待的将那女子带入了一个比邻城门的简陋小屋。 急急火火的将门闩插上,他便露出了本来面目:“嘿嘿,美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乏了?我帮你按一按怎么样啊?” 那女子嫣然一笑:“好啊,人家有点气闷,你先帮我按按这里嘛~” 说着双臂在胸前收起,本就壮观的资本此时更加凸显。 卫兵只觉得一股热血往上撞,一股热流往下涌:“好,好!哈哈哈。” 他此时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也不知是激动的眼球充血,还是堕化的程度更深了。 刚要使出那一式传说中的百发百中的龙爪手,他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女人的双眼此时变成了奇异的紫色,彷佛瑰丽的宝石一般,让卫兵无法错开眼珠。 彷佛整个人的灵魂都深深的陷了进去,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若是为了这个女人,付出一切,哪怕去死都是值得的。 “你喜欢我吗?”女人单指挑起卫兵的下巴,呵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到了卫兵脸上。 “喜欢!喜欢!”这卫兵喘息粗重,眼神迷离,已经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那我交代你的事情,你也一定会做到的,对吗?” “对!对!” 女人微微一笑,只是已经没了初时的妩媚,反而冷到让人看了发寒:“那你听着,今晚你见过的那个大和尚,就是京城天正寺的僧人是不是?” “呃……”男人眼神茫然。 “你曾经见过他,不可能认错,他就是天正寺的僧人是不是?”女人的手指挠了下卫兵的下巴。 不曾存在过的记忆被男人逐渐脑补出来,与今晚的经历合而为一,渐渐变成了心中确信的事实。 “是!他就是天正寺的和尚!我当初去京城的时候曾去过天正寺,见过这和尚,而且今晚他的过所上写的也是天正寺!” 许多不曾存在过的细节,都被这卫兵脑补了出来,越来越清晰。 女人见此再度露出妩媚的笑容,如血殷红的双唇凑近卫兵的耳朵:“今夜你我共度之后,你便打发我走了,也不知我去了哪里。” 卫兵的脸紫红的像个茄子,颤声道:“是……对……” 说罢,被那女子一口白色的烟雾喷在脸上,他便双眼一翻,一头栽在了屋中简陋的床上。 女子一挥手,这男人的衣衫便落到了一旁,床上打着补丁的破被飞起,盖在了他身上。 片刻后,重新恢复平静的卫兵沉沉睡了过去。 女子嫌弃的直皱眉,出了小屋见四下无人,她的身影渐渐融入了暗巷的阴影…… …… 安阳城,济世堂。 王大根的地下室中。 孙邈此时也在这里,坐在椅子上,运转着青囊仙诀。 与此同时,左手上一团火焰,右手上一坨土块,都在渐渐变化着形状,而且越来越精细。 旁人修炼,都恨不得到那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之中,寻一处钟灵毓秀,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 像他这样身处市井,天天窝在自己家里修炼的,实在罕有。 然而最近,济世堂的灵气却是越来越充沛了,虽还比不上一等一的福地,却比安阳城中的其他地方强出太多。 至少比当初红莲宗的牛角山,可是一点都不差的。 这种变化,就是从那颗“吉祥树种”种下之后开始发生的。 对此孙邈自然是乐开了花,原本还在纠结,要是搬到深山老林,看病积功德、生活都是诸多不便。 可不搬,县城中灵气浑浊稀少,实在不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这下好了,两全其美。 正在感受灵气充沛给修炼带来的好处,一旁沉默许久的王大根终于开口了:“他一个人去有危险。” 孙邈睁开了眼睛笑笑:“我还以为你找我下来,就打算什么也不说的干耗一晚上呢。” 王大根的死人脸上看不出表情,自己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放心好了,孙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按计划行事,绝对万无一失。” 这两个无表情男人,看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培养出了不错的情义。 “狐狸精,会不会坏事。”王大根显然还不放心。 孙邈笑道:“我正要打算借这个机会,瞧瞧那只狐狸想干什么。不怕她不按嘱咐办事,只要她有额外的动作,就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相反,我倒是怕她老老实实的听吩咐,若那样的话,反倒不容易看透她了。” 王大根:“……会不会出卖咱们。” 孙邈摇摇头:“我知道的信息,她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或许她也知道。若对我有恶意,直接去接触我可能的仇敌,将我还活着的消息送出去就可以了。 “她既然没这么做,反而煞费苦心的接近我,诱导、利用我做了这个局,那便说明她的目标不是我。……至少暂时不是。 “但想白嫖我们济世堂为她所用,哪有这么简单。接下来咱们就看看,这小狐狸打算干什么。” 王大根看着孙邈脸上自信的笑容,半晌憋出来一句:“嗯,还是你比较阴险。” 孙邈板起脸道:“怎么说话呢,会聊天不?词儿不会用不要乱用,这叫足智多谋好不好?” 王大根没理他,放下心之后,便自顾自去泡药浴了。 《奇方》上的各类诡异药物还是很有作用的,在孙邈特制的独门药浴作用下,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堪称恐怖。 而且更难得的是,僵尸原本笨拙僵硬的关节,现在也基本恢复了生前的灵活性。 感受着体魄中蕴含的强大力量,王大根觉得再喝几天血,或许就能成为僵王了…… 谈完事情,孙邈也离开了地下室,这个满是死气尸气的空间,虽然无法伤到自己,但是呆久了也不舒服。 上到院子里,吸一口灵气日渐充沛的空气,舒服多了。 心中盘算着灵台县那边的情况,以及万一计划失败的应对手段。 小狐狸目的不明,但估计是想借济世堂,对佛道两家宗门不利。 于天德也想借自己打压宗门势力,有朝一日扳倒国师一系。 自己既不是孙家那个死鬼少爷,对谁灭了他的门不感兴趣,更不是想要打压宗门。 对自己来说,潜力不缺,资源也不缺,神通更不缺,唯独缺一个安稳发育的环境和时间。 于是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天德的目的,和狐妖给的信息之后,孙邈就决定借此将水搅浑。 把这些各怀心思的力量,捏在一起为自己所用。 外面越乱,才越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如果狐妖口中的两股势力真是灭掉孙家的凶手,他们又误会自己是那死鬼,可就麻烦了。 无论玄真门,还是佛门,都是庞然大物,济世堂眼下可惹不起。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先乱起来,最好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孙邈冷冷一笑,为了保护自己和济世堂,他可不管这手段是不是肮脏,有用就好。 “老爷,你干吗笑得这么阴险?”路过的小梅打了个哆嗦。 “怎么回事,会聊天不?这叫足智多谋!” 第十三章 大破玄真观,掌毙玄真徒 话说那真启进了灵台县的玄真观,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他乾元师叔打坐修炼的静殿。 扑通一下跪倒在殿门口,悲呼道:“师叔,大事不好了!师兄弟们,呜呜,真言他们都……都死啦。” 砰! 静殿的两扇门洞开,一位只看相貌像是五十多岁的道人走出门来。 拧眉立目道:“别哭了!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 真启抹了把脸,哽咽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师兄弟一行人奉命前去安阳城,打探关于安平县气运变化的消息。 为师门长辈下一步的应对提供信息。 他们只需要观察国师谕旨里面交代的几件事情就好。 当地供奉最多的神仙,百姓的民生,还有朝廷官府的吏政。 这绝不是什么会遇到危险的任务,还正好可以作为门下弟子的历练。 所以接到谕旨的关内道玄真观,放心的只派了一些低阶弟子前去。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出了意外。 在真启的话里,他们到了安平县之后,便发现一群和尚在拆当地城外的土地庙。 而据安阳城的百姓说,那个土地庙最近十分灵验。 与此同时,和尚们还派人进城到处宣讲经文。 若光是如此也还罢了,他们还强拉人吃斋信佛,有不从者便动辄打骂。 而他们都有自己的佛门功力在身,又号称来自京城天正寺,区区安平县的官府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 安平县天谕司听说也刚刚受了重创,不想再招惹他们。 至于安平本地的宗门,见是天正寺,对此也纷纷视而不见。 真启等人进了安阳城之后,尽量低调行事,不去招惹这些和尚。 只是专心完成师门长辈交代的任务,默默搜集信息。 真启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哽咽起来:“谁成想,谁成想那些和尚好不讲道理,发现我等师兄弟行动有异之后便过来纠缠。 “我等不欲多生波折,便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只想着他们与我玄真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便可以行个方便。 “哪知道不亮身份还好,他们得知我们乃是玄真门弟子,表面上态度谦恭不少,却趁人不备痛下杀手,几个师兄弟……全都死了。 “我们奋力反抗,也不曾伤得那些人分毫,只烧毁了他们一件袈裟……弟子大仇不敢或忘,留了一片始终贴身带在身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有些焦湖的袈裟残骸。 乾元听得大皱眉头,接过烧湖的袈裟看过几眼,又递了回去。 天正寺那些贼秃,难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贼心不死? 现如今掌门荣登国师之位,威势一时无两,他们这是疯了吗? “那你最后是怎么逃回来的?” 真启又抹了把眼泪:“幸亏安平县天谕司见闹出了人命,不得不插手,那些和尚虽然嚣张,总也不敢公然造反。 “天谕司的人故意将那些和尚留下调查,放弟子回来先行报讯,只是想来恐怕拖不得太长时间……” “哼!” 卡察。 乾元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巴掌将静殿的门打得四分五裂! “好那贼秃,真真欺人太甚!我玄真门的人也敢杀,莫不成还敢追你到灵台来不成?” 真启吓得缩了下脖子:“师叔……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那些大和尚修为颇高,我怕……” “怕什么?我这便去通知师兄速速归来,有师兄坐镇,他们还能翻了天?” 他口中的师兄,便是这关内道玄真观的负责人,三年前成功碎丹成婴,是如假包换的元婴期修士。 真启听他这么说,也大大松了口气。 乾元虽恼怒这些外门弟子修为低微,但看他狼狈的样子也实在可怜,便没有再多加苛责:“唉……你且去换身衣服休息,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是,弟子告退。” 等真启走了,依旧怒火难平的乾元进屋奋笔疾书,写就一封书信,随后将书信叠作纸鹤的形状。 掐诀一指,一道光芒闪过,那纸鹤便化作一只飞鸟,自窗户飞了出去。 …… 而另一边,那大和尚进了城,先是故意在城里兜兜转转一夜,在好几个有人守夜的地方都露过面。 还故意飞身上了房顶,踩的不少人家房上卡卡作响,看家的狗子嗷嗷直叫。 待到天蒙蒙亮了,才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玄真观门前。 抬头瞧瞧那鎏金匾额,微微一笑便推门向内走去。 “哎,大师傅,你是哪家寺庙的?来我玄真观有何……啊!” 那小道童尚未说完,这和尚一挥衣袖,他便向一旁飞了出去,后脑勺磕在院墙上,干脆利落的晕了。 “什么人!”乾元自静殿听到动静,飞身飘来,见果然是个和尚当即大怒,“好秃驴!竟然还敢打上门来?!来人,结阵!” 踏踏踏…… 阵阵脚步声自玄真观四下响起,观中炼气弟子二十余人手提宝剑而来,结成剑阵,将这和尚围在当中。 乾元与其师弟皆是筑基后期,此时分作阴阳阵眼,主持大阵。 而那和尚见此只是微笑不语,不动如山。 “杀!” 乾元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出手,一时间寒光闪烁,剑影连连。 那和尚身在阵中,时而如大鹏般灵动,时而如巨鲲般厚重,总能以毫厘之差躲开连绵不绝的攻击。 “呵呵,玄真门的阴阳剑阵有些门道,可惜你们火候不够啊。今日便叫你们瞧瞧我天正寺的手段,起!” 大和尚一声大吼,双手合十,身上金光大作,当真如佛陀降世一般。 砰! 只见他单脚跺地,石板踏碎,离他最近的一圈玄真门弟子已身不由己的被震飞起来。 大和尚单手成掌,精准的拍在他们胸口,将这一众弟子全都打飞了出去。 而后趁势抢攻,每人只出一掌,全都拍在胸口,将其击飞。 那乾元与其师弟眼见剑阵眨眼间便被破了,大惊之下急忙祭起擅长的雷法,只是还未等激发,一声狮虎般的吼声便从那和尚嘴里发了出来。 “吼——!”大和尚体内金丹急转,精纯的真元透过声波扩散。 这声吼震得二人气血翻涌,难受至极,念到一半的咒,却是说什么也念不下去了。 啪啪又是两掌,分别击在此二人胸口,将他们也击飞了出去。 乾元一口血喷出,捂着心口一时站不起来,胸口处彷佛有块大石,体内真元运转到此便瘀滞堵塞。 “般……般若截心掌……你们天正寺竟敢与我玄真门为敌,当真不怕被灭门吗?!” 大和尚微微一笑:“你这牛鼻子倒也识货,呵呵,玄真门?天下第一宗门的位置你们坐了百年,也是时候换换了。 “此番只是小惩,倘若你玄真门再干扰我寺行动,便休怪佛爷不讲慈悲!” 大殿之后,真启忽然加速跃起,想要翻墙逃跑,被这和尚一眼瞧见:“小贼哪里走!” 说罢一掌拍出,闪耀着金光的手掌虚影一把将真启抓住,直接拽了回来。 和尚提着手中的真启:“烧了贫僧一件袈裟,你便想就这么算了?” 说罢残忍一笑,将他一把掼在地上,狠狠一掌拍在了真启肚子上。 “秃驴尔敢! ”乾元大吼一声,却暂时仍无法行动。 眼看着真启被一掌拍中,身下的石砖都碎了,眼耳口鼻皆有一股血箭飙出,立刻便浑身瘫软。 真启双眼暗澹了下去,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甘。 小道童捂着后脑勺醒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干脆再一次昏了过去…… 第十四章 道观变血狱,人头筑京观 那大和尚重伤玄真观的一众弟子,一掌毙了真启,甩甩袍袖,大摇大摆的便从来时的城门出城而去。 大步流星的赶出二十多里路,走进山中,这才摇身一变,恢复了一身便服装束。 扯下脸上的高级人皮面具,两撇小胡子被粘下来一根儿…… “嘶……”此人皱眉捋着自己的两撇胡,不是于天德却又是谁? “本官的前程性命,可就押在你身上了,你小子可千万别让本官失望啊……” 当时听了孙邈的想法,于天德也觉得这是一条驱狼吞虎的妙计,还可以转移国师的视线。 倘若能成,或许能让玄真门与佛门两败俱伤也说不定。 最不济,也可以给那小子争取时间。 以他比风致远更加变态的修炼速度,结成金丹估计就在眼前,假以时日,前途势必不可限量。 而他又与楚一关系暧昧,以于天德对他性情的判断,有这层关系在,便不必担心他的立场问题。 今日只是个开端,于天德故意留下线索,在玄真观又以鲲势的摧心掌,模拟天正寺的般若截心掌。 以鹏势的唳啸功,稍加改变,冒充天正寺的狮吼功。 可谓煞费苦心。 只要那狐妖肯听命行事,玄真观必然中计。 …… 再说玄真观那边,被那大和尚一番大闹,上上下下都身负重伤。 乾元不禁又羞愧,又恼怒,师兄不在,自己等人竟然被天正寺一个和尚欺上门来。 甚至…… 他捂着胸口走到真启旁边,哆嗦着探探对方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再摸真启的脖子,出手一片冰凉。 解开他的衣服一看,肚子上一个紫黑色的掌印。 腹部手感软到异常,里面恐怕已经变成一锅杂碎了…… 这还怎么活? “嘿!咳咳……”乾元懊恼的一声叹,却牵动了自己的伤势,咳嗽不止。 取出一瓶玄真门疗伤理气的丹药,自己先服下一颗,随后分发下去:“各自先服药调息……等都好些了,就让真启入土为安。”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悦耳的女声传了进来。 “我看就不必了?” 乾元怒目看向她,立刻察觉到了不一般的地方。 自己修炼多年,早已不近女色,可此时看着这美艳的女人,道心居然产生了些许动摇…… 寻常的皮相再美,也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察觉不对劲的乾元立刻念起清心咒,可真元淤滞在胸口,无法顺利运转,效果大打折扣。 “你,你又是什么人,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全观上下都丧失了战斗力,面对这个明显来意不善的妖女,乾元只希望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拖到师兄赶回来…… “呵呵。”那女人妖媚一笑,风情万种,正是胡晚秋,“何必费事安葬他,你们便结伴上路,此去黄泉也好有个照应,不是更好?” 乾元与他那师弟心头一惊,可眼下便是想拼命都力有不逮。 至于其他弟子,早已全部神情恍忽的看向那女子,根本无法思考对方说了些什么。 胡晚秋双眼骤然变成紫色,身后忽有一条火红的大尾巴露了出来。 一众玄真观的弟子才受重创,哪里抵挡得住她全力施展的媚术? 此时他们神情越发狂乱,脸上傻笑不止。 “咱们来玩个游戏如何?”胡晚秋双目放光,神情越发妩媚,“你们谁若能割下最多周围人的脑袋,我便与那人……好好亲热一番。” 一众玄真观弟子,立刻变得双目赤红如血。 一个平日里温和谦恭的弟子,此时一剑斩向旁边师弟的脖子,脸上带着兴奋与贪婪。 噗! 鲜血喷涌而出,一颗大好头颅飞起,脸上还带着同样的贪婪欲望。 “啊——!” “死!死!死!” 玄真观中下起了血雨。 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非但没有让众人清醒过来,反而刺激的他们更加狂热。 即使是乾字辈的二人,由于已经负伤,也没能幸免。 此时反而是杀的最凶的两人。 “啊……”胡晚秋面对这宛如血河地狱般的场景,此时却是一脸陶醉。 “嘶……”飘散出来的大量阳气,都随着她深深地一吸,被吸入了自身体内。 狐妖的皮肤变得更加光洁白皙了,尾巴上的毛色也更加红艳发亮。 玄真观中已是血流成河,血水甚至流到了外面。 终于,观中只剩下乾元一个活人。 他提着滴血的剑,双眼外突,喘着粗气,跪爬到胡晚秋面前。 狐妖轻轻抬起脚,踩在了他的小腹上。 乾元一激灵,喘息更加粗重了起来。 “我……我砍的脑袋最多!”这声音嘶哑低沉,如野兽一般。 胡晚秋微微一笑:“不错不错,可是只这样还不够呀,这里明明还有一个脑袋可以砍呢?” 乾元眼神茫然,环视四周,忽然看到了昏迷未醒的小道童。 他立刻目露凶光,嘴角扬起,便要去将其脑袋砍下来。 胡晚秋脚下一使力,他便又动弹不得。 狐妖摆摆手指,然后微笑着指向乾元自己的脑袋。 乾元恍然大悟,开始兴奋的割起了自己的脑袋…… 只是没等他把自己的脑袋割掉,便已经死了。 “真没用啊~”狐妖脚一蹬,乾元的尸体便倒在了地上,“我便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好了。” 说罢自血泊中捡起掉落的剑,一剑斩下了他的头。 丢下手中剑,仰头将残余的阳气吸尽,胡晚秋妩媚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双目一闪,玄真观中的人头纷纷飘起,叠成了一堆,以人头筑起了一座京观。 “孙郎……你且等等小秋。”看着眼前的人头京观,胡晚秋的神情忽然温柔起来。 这种温柔即使在孙邈面前也不曾展露过,纯净,不含一丝一毫的欲念。 “等把这些人都杀了为你报仇,小秋便下去陪你……你且再等等小秋。” 胡晚秋此时的神情宛如正在对情人低语的少女,只是身处这血河炼狱般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墙角那个仍旧未醒的小道童。 上前查看了一下,确定他是真的还没醒,便转身离去了。 …… 不出意外的,胡晚秋这里还是出了意外。 她并没有完全按照孙邈的计划行动,但也找好了理由。 事情才刚刚开始,她并不想和“冒牌”孙邈关系搞僵。 对于灵台县城这里的状况,孙邈暂时还不知道。 他此时甚至都不在安阳城中,传危纸鹤没有反应,说明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至于胡晚秋,不按计划,却正是孙邈计划的一环。 他正施展腾云驾雾,带着楚一去了几次都没去成的修真者坊市…… 第十五章 修真者坊市,百闻馆鉴宝 修真者坊市,并不在某座城里,也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 这里其实更像是当地宗门开设的一个会员制俱乐部。 值得庆幸的是,与安平县相邻的清阴县,就有这么一个。 寻常人若是不得其法,根本连发现都不可能。 不过孙邈自然已经从安平县的宗门那里得知了坊市的位置,以及进入的方法。 一团云雾托着孙邈与楚一二人飞在高空之上。 若有人从地上看去,这只是一块飘得稍快的云。 但实际速度其实已经比孙邈的两匹马全力冲刺还快许多了。 凛冽的寒风袭来,均被孙邈刻意展开的护体罡气挡在外面,其中的楚一完全感受不到。 除了最初略有些心惊,现在她显然已经享受起了这种高空翱翔的感觉。 此时她便依偎过来,环抱着自己的胳膊,静静欣赏下方缩小数倍的景物,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孙邈只觉得胳膊就如同孤身陷阵的士兵,被敌人的大军包围了。 敌方军势真的很大,他想调集其他兵力一起对抗敌军,不过可惜,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还差一些。 只能静待更好的时机。 离预订地点越来越近了,云雾的速度却放慢了下来。 感受到变化的楚一不由偷笑,意中人的小心思她岂会不知,她又何尝不希望这云能永远飘下去,不要降落。 当然,她如果知道孙邈路上一直怀有“兵分两路,大破敌军,擒住主帅,肆意拿捏”的心思,恐怕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眼下危机四伏,孙邈也不能总沉溺于温柔乡中,最后这段路飞得再慢,也不能真就一直飘下去。 清阴县的一处无名山谷,便是那修真坊市所在。 若有修士从上空强行飞入,便会触发守护法阵。 这法阵可是正魔两道大战之前布下的,那时候修真界金丹遍地走,筑基多如狗,可不是现在的光景。 可想而知这法阵的威力。 降落在谷口,孙邈向一颗不起眼的树打出一道真元,那树摇摆几下,眼前的山谷便渐渐变换了景象。 其中精致的房舍鳞次栉比,看规模可比安阳城的南市大多了。 只是却没有那种嘈杂吆喝声,少了许多市井的烟火气。 “这位道友,在寻什么?”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走过来问道。 “寻大道长生。” “……大概是我问的不好,你来这是为了找什么?” “找飞升之路。” 青年笑笑,让开了入谷的通道,一摆手:“道友请,可在入口附近找百闻馆鉴定物品价值,也好方便之后用来交换。” “多谢道兄。” 孙邈暗暗撇嘴,这口令对得自己尬到不行,可在人家的地盘,总要守规矩。 如今还在正月,坊市中修士不多。 这个修真坊市,一般都是由一地的正道宗门联合管理,互相监督。 此方世界并没有灵石这种东西出产。 交易方式是最原始的以物易物,所以才要先鉴定自己准备拿来交换的物品价值。 自然,也就不会诞生拍卖行那种地方。 不过寄放的业务还是有的,标明想换的东西,然后将自己的东西寄放在店铺中,等着被换走。 除了这种商铺,也有供修士们自由交换的场所,便和摆摊差不多。 若都没有达成交易,也可以去各大宗门设在此地的铺子瞧瞧。 宗门收东西比较杂,各类资源也更丰富,往往更容易达成交易。 所以这修真坊市看似方便了资源贵乏的散修们,但其实终究是宗门受益更大。 一路听着楚一给自己科普关于坊市的事情,他们已经来到了专司鉴定物品价值的百闻馆。 进入馆中,其中的布局倒是有点像当铺,柜台后面坐着一位清瘦男子,看上去便十分精明。 “这位道兄,我们想鉴定东西。” “且拿与我看。” 孙邈取出了一颗最近炼制的养脉纳气丹,比较随意的递了过去。 然而那男子甫一看这丹药成色,闻到这股飘散开来的异香,神色立刻重视起来。 伸手接过,却让那丹药浮于掌心之上,并不直接接触。 “这丹药是用来……” “无妨,本馆自行鉴定即可。”清瘦男人拒绝了孙邈的介绍。 应该是为了防止夸大其词,所有的东西都要他们亲自鉴定功效与品级,孙邈对此正好乐得轻松。 这男子端详着丹药,以他的见识,居然也认不出。 他又凑上去仔细闻那股异香,品出了其中约半数的药材。 由此倒是大致猜出这丹药应是辅助炼气修士修炼的,然而效果如何却不敢肯定。 百闻馆可不能给出这么模湖的鉴定,不然人家还怎么以物易物。 可这男子此次却是真的被难住了。 “这位道友请稍等片刻。”男子说话时明显客气了不少,小心的托着丹药去了后屋。 过了大约盏茶时间,便有一位鹤发童颜、长须及膝的老人掀起帘子,急急火火走了出来。 这老人神情激动,那颗养脉纳气丹正飘在他手上:“你这颗丹药能不能说说是从何处得来?” “这有何不可,正是在下自己炼制的。” “……”老人有些不信,又问道,“你不是要说……这丹方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以他的年岁,和对各类丹药的了解,居然也从未见过此物。 孙邈直接点头承认了:“不错。” 老人只当孙邈不想告诉他实话,半个字都没信:“老朽并无恶意,只是实在佩服设计这丹方的人,简直秒到颠毫,老朽自愧不如啊。” 孙邈暗自撇嘴,设计者是无字书的斡旋造化,你当然不如。 那跟着回来的清瘦男子一听便立刻傻眼,他几时见老者这样评价过一个丹方? “那……我这颗药到底什么价值?”孙邈只想知道结果。 “自然是丙上无疑。” 清瘦男子又是一愣,低声道:“申老,一颗丹药而已,还只能用作炼气,这丙上的评级,恐怕不妥?” 那胡须长到离谱的老人哼了一声:“你不信?” “不敢。” “哼,这药若是炼气修士服了,修炼一日可抵五载……” “啊?”这下清瘦男子的嘴直接合不拢了。 “还可温养服药者周身经脉,抵消服药修炼带来的害处。你若有足够的丹药,就是每天当饭吃都不会腐蚀经脉,你说当不当的起丙上?” 男子:“……” “更何况,这颗丹药用的药材全都是稀世极品,其中还用了炽灵花,也是极品。这花的稀少程度,你也清楚?” 孙邈暗笑,所有药材都是强化过的,能不是稀世极品么。 男子:“……” 孙邈此时弱弱的插了一句:“那啥,我先问问,咱这的物品,最高、最低等级分别是什么?” 老人回道:“自然是甲上、庚下。” 孙邈心中有了谱,不厚道的笑了。 这次准备的养脉纳气丹,全拿出来能有半麻袋。 区区一颗便评了个丙上,那还有啥好说的? 扫货去喽! 第十六章 阔绰孙神医,万恶狗大户 孙邈此来,一是打算搜罗一些药材,若每次都像那炽灵花一般自己去寻,效率实在太低。 这里有的话,哪怕价格再高,自己只要换来一点,便能通过斡旋造化量产。 若是有种子,那更是可以大规模量产。 二来嘛,则是为了楚一的武器装备。 那戴罪营的制式武器实在太寒酸了,自己的女人怎么能用那种垃圾玩意儿。 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么? “走,我们先去给你找一件趁手的兵器。”孙邈兴奋的拽着楚一就要去采购。 这里就属玄真门的铺子最大最醒目,他却没有兴趣。 今后形势未明,拿自己的丹药资敌这种蠢事,他可不干。 楚一心下十分感动:“孙郎,那丹药如此珍贵,你还是存着?兵器什么的只是外物……” “话不是这么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而且那丹药我拿出来的是残次品,和你吃的不同。” 万幸啊,这话他没在那位“申老”面前说。 倘若被他听见,评了丙上的丹药,在孙邈这里只是残次品,也不知会作何表情。 “妙!大妙!哈哈哈。” 忽然就听一声大吼,一个大冬天打着赤膊,续着一大把络腮胡的黑胖子从旁边一个铺子里走来。 倒是像那传中的黑李逵,从书中走了出来。 这人来到自己近前,上下仔细打量后,咧嘴一笑露出两行白牙:“好一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孙邈一拱手:“在下孙邈。” 黑胖子一愣,迟疑道:“可是安阳城济世堂,人称回春圣手的孙神医?” “圣手不敢当,正是在下。” “哈哈哈,孙神医过谦了。你的事迹,连我从不关心世事的黑铁塔姚衡都听过,总不能全是讹传。”姚衡笑道,“阁下方才那句妙语,正与我千兵阁的理念不谋而合。 “不知孙神医此来可是要寻找趁手的兵器?或许我千兵阁能帮到神医也未可知。” 孙邈看看楚一,她点头道:“清阴县千兵阁,以炼器见长,风格自成一家。 “各种奇门兵器只有旁人不会用的,没有千兵阁炼不出的,就更别说我用的普通刀枪了。” 姚衡听着楚一的夸赞,只挺起肚子连连点头,显然确有自信。 孙邈闻言笑道:“那敢情好,不知姚兄收不收丹药?我这有些炼气修士用的丹药,可抵炼器的费用,炼器材料我也可以出一些……” 姚衡神色澹了些,摆摆手:“姚某自觉与孙神医投契,此次便算交个朋友。” 他一听是炼气期用的丹药,以为是大路货,并没放在眼中。 还觉得孙邈是想白嫖又要面子,当时好感就降了许多。 所以才说“此次便算了”,就当是为了那句妙语。 孙邈含笑不语,将百闻馆给的批语递了过去,一同递过去的还有那颗养脉纳气丹:“姚兄且看过再说。” 姚衡不以为意的随手接过,礼貌性的看了一下,这一看就错不开眼珠了,眼睛越瞪越大。 最后吞了口唾沫,只觉得手中那散发着异香的小药丸变得异常烫手。 “敢问孙神医……这药,你有几颗?十颗有没有?” 姚衡对这丹药十分心动,但取材如此金贵,假如只有一颗,那仍是如鸡肋一般。 但是,倘若数量足够,那就能把一个,甚至几个好苗子,短时间内靠丹药从炼气期堆上筑基期。 在当前这个修炼艰难的时代,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孙邈笑笑:“姚兄愿意换的话,只要大致等价,丹药自然管够。” 丹药自然管够。 自然管够。 管够…… 这句话就像一把千斤巨锤,轮圆了照姚衡脑袋上就是一锤,轰的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千兵阁得罪过玄真门,各类丹药在对方的恶意干涉之下很难换到。 更不要说这种能辅助修炼的丹药了。 他只感觉,一个改变门派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 就在眼前这个让人羡慕的“狗大户”身上! “不过还有件事,你们千兵阁和玄真门关系如何?” 姚衡面色数变,最终长叹一声:“孙神医不欲得罪那第一大宗,我能理解,这药不换也罢。 “你们且说要炼制的兵器,姚某既然说了相赠,绝不食言。” 孙邈把药推了回去:“你们之间的纠葛与我无关,不影响咱们交易。” 他心里其实乐开了花,这千兵阁一看就和玄真门不对付。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帮他一把绝对能给玄真门添堵。 姚衡心下感动,一揖到地:“神医高义,姚衡……千兵阁上下,铭记于心。” 说罢不再多言,直接进入了正题。 除了楚一的刀、枪,孙邈还准备炼制一套针。 摇光虽好,斡旋造化却暂时无法强化复制。 平时用的钢针威力又太低。 二人来到千兵阁的铺子里,商量好用十颗丹药,换一柄最低为乙下级别的武器,姚衡便欲开始炼器。 “等等,我这里倒是有些材料,你看看能用上不。” 姚衡正要拒绝,便看见孙邈一样一样的往外拿。 精金、玄铁、寒玉、灵砂、龙鱼鳞片、狂犀角…… 那黑铁塔看着一样样稀有的炼器材料被孙邈随意的堆在地上,嘴角直抽抽…… 这真的是狗大户啊! 再想想被玄真门实施了“制裁”之后,资源每况愈下的千兵阁,姚衡此时羡慕的嘴唇都快咬破了。 按照孙邈与楚一对兵器的要求,他挑了几样材料,便正式开工。 等待期间孙邈二人又逛了逛其他地方。 只是神州异变,妖魔四起,这里比原先萧条不少。 不过还是让他换到了一本《锻骨诀》。 这书只是丁上级别,拥有者是个炼气散修,拿到了一颗丙上的丹药,却是把他高兴坏了。 孙邈如今的眼光见识也不差了,以他看来,这书其实评的低了。 此法之精妙,同样评个丙级应该不为过。 之所以低,是因为这玩意普通人没法用。 若要锻骨,先要毁去皮肉内脏…… 这比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还狠的要求,除非是元婴大成的修士才能活着办到。 可那个级别的修士,谁傻疯了放弃体魄去锻骨? 然而孙邈的济世堂里,却正有这么一个存在…… 等他此番回来,这书便当作犒赏好了。 在坊市呆了五天,期间搜罗齐全了炼丹所缺的珍惜药材,而且药材种子反而比成品评级低不少。 一颗丹药便换了好几种。 五天后,孙邈二人订做的兵器,也终于炼制好了。 不眠不休的炼器,此时黑铁塔已经快成比萨斜塔了。 他含笑看向孙邈,你那丹药神奇,这次他姚衡的三样得意之作,相信也不逊色太多。 第十七章 炼器铺前路,合作赴双赢 【鲨齿】:奇门兵器 功能:大针之中内含数十鲨齿状倒刺,刺入人体后自行弹出。 品阶:玄阶中品 【无锋】:兵器 功能:玄铁无锋刀,但与真气真元相性极佳,可放大持有者两成功力。 品阶:玄阶中品 【银龙】:兵器 功能:枪头枪身浑然一体,内铸狂蟒兽魂,每饮九人鲜血,可以真气真元激发一条狂蟒灵体。 品阶:玄阶中品 “孙神医,来瞧瞧我这三样兵器,可还满意?你莫看它们不起眼,实则都有内秀。”姚衡说到得意处,故意卖个关子。 这三样,单论卖相确实有些一般。 除了那银枪好看些,但看着也和外面凡人做得无甚区别。 另外两样,不识货的见了绝对以为是普通绣花针。 和一个傻大笨粗,连锋刃都没开的黑铁刀胚。 孙邈捏起一根绣花针,发自真心的感叹道:“姚兄果真神乎其技,谁又能想到这小小一根针,还有这么精巧的设计? “这若是被一针刺中,高低得带一大块肉下来。” 可惜对队友和自己使用的时候,要记得切回普通钢针,不然就乐子大了…… 被一语道破天机的姚衡先是一愣,随即生出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总有人拿他炼器的造型说事儿,他们懂个屁! 造型能杀人还是能保命啊? 今天总算遇到识货的了! 再加上孙邈之前那句妙语,姚衡只觉得与这位年轻神医相见恨晚。 孙邈这话倒不全是恭维,此方世界虽没有那般强大的工业科技,却也有神奇的炼器技术。 就说这“鲨齿”,即便放到现代,全世界有几家厂子能做出这般精巧的针? 嗯? 一个念头自孙邈的脑海一闪而逝。 “孙神医,咱再看……” “姚兄等等!” 姚衡话头被拦住先是一愣,再看孙邈捏着一枚鲨齿在皱眉发呆,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瑕疵。 他顿时心中忐忑起来。 不能?这在他以往炼制出的所有兵刃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得意之作啊,拿到百闻馆妥妥的乙下评级。 其实孙邈压根没在想眼前的三样兵器,这些兵器他很满意。 本以为弄个无字书黄阶上品出来就不错了,到时候再以斡旋造化强化,没想到直接是玄阶中品。 看来这百闻馆的评级,也不算太水,甲上的话,估计能有无字书评级的地阶。 他之所以发愣,是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他太执着于曾经世界的工业与科技体系了。 总以为在这个世界,要想做出配套的工具来,比如手术刀,就必须有相应的工业体系做支撑。 不然光凭自己的斡旋造化,根本没办法普及。 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当初在让何冲研究医用酒精的时候,就有些朦胧的想法,但当时却没有抓住。 这次在看了精巧到匪夷所思的鲨齿之后,他才明白自己错在哪。 这世界的确科技、工业落后。 但这里有修士,能炼器啊? 以炼器之法制作手术刀一类的工具,不就成了? 这玩意,就算刚学会炼器的修士,稍微试几次也就会了。 等熟练了,一次做个百八十把,那还叫事儿? 如此精巧的鲨齿,姚衡这么短时间都做了三十根,更别说手术刀之类的玩意了。 再发散一下的话,听诊器、血压计等常用的工具,其实对能炼器的修士来说都不算什么。 电力的话,像五灵诛妖剑阵那样,以灵宝转化驱动行不行? 电路土着不会玩,玩铭纹法阵,达到同样的效果行不行? 血滤机、呼吸机、除颤仪这些东西,自己把原形变出来,给他们讲讲原理,以修士独有的办法改造一下,不就成了? 谁说就一定要先从弄磁场、缠线圈发电开始做起? 为什么要让大安朝,走和蓝星同样的道路呢?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孙邈面前缓缓打开了。 或许自己的医术,还能再上一层楼。 而济世堂模式,也可以在此方世界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孙郎?”终于,连楚一都有些纳闷,扯了扯孙邈的袖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姚衡有些心虚:“孙神医可是发现了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有的话尽管指出来,如果能改我这就拿去回炉……” “没有没有,我满意,非常满意!”孙邈笑得像只偷了鸡的汉子。 呃……偷了汉子的狐狸?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姚兄,不,姚大堂主,我每样武器以三十颗丹药和你换,你看怎么样?” 姚衡吞了口唾沫,说不心动是假的,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更何况孙邈此时笑得实在是有点……阴险。 “这……” “不仅如此,只要你们千兵阁能炼制出我订的东西,我可以保证长期用这种丹药和你换,怎么样?” 长期换这种丹药,那不是说,千兵阁的每届弟子里,都可以有人享受到火箭般的修炼速度? 假以时日,千兵阁的实力岂不是要远超其他宗门? 美好的未来在姚衡脑海中徐徐铺开一幅画卷,看的他心都醉了。 “要……要做什么?” 孙邈神秘一笑:“到时候我派人给你们送来图纸,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也可以派人到济世堂找我询问。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继酒仙宗承包了医用酒精的开发之后,手术刀之类的医疗器材也有着落了。 若是再能找到一个擅长法阵、铭刻符箓的宗门合作,那大型医疗设备也可以提上日程。 到时通过医联体,先在安阳城内普及,然后一点点扩散开去…… 打造一个遍及大安朝的医联体! 再收妖降魔,利用妖精鬼怪的特性为自己所用,开展一些济世堂独有的业务。 美好的未来同样在孙邈脑海中铺开了画卷,两个男人笑得都跟二傻子似的,看得一旁的楚一莫名其妙。 离开无名谷的孙邈心情大好。 这一次的收获比自己想象的更丰富,更重要的是想通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出谷后,似乎有人跟上了自己。 “身后有只跟屁虫,做好准备。”孙邈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不变,向楚一传音入密道。 二人几次三番出生入死,早已十分默契。 骤然闻听此言,楚一也依旧神情自若,甚至都没朝孙邈的方向看上一眼。 只是把新拿到的兵器,握得紧了些。 第十八章 弱鸡跟踪者,神秘人参精 孙邈通过传音入密告知楚一后,便似忽然想起什么般笑道:“对了,我好像还没给你看过这个东西。” 说罢便将那根厚土杖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楚一配合的发问。 “说起这个,那来头可就大了,土地公手里拿的拐杖知道不?这玩意儿的前身就是那个。” “前身?那现在不是了吗?”楚一敏锐的发现了华点。 孙邈笑道:“现在不是了,少了重要的核心,效果确实差了很多,不过嘛……” “嗯?” “把某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逼出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话音未落,孙邈便将厚土杖狠狠往地上一顿。 拐杖土黄色光芒大作,一排石笋接连破土而出,越来越大,越刺越高。 转瞬间便向二人行走的反方向刺出了三丈距离。 事发突然,那人没想到孙邈说着话便突然发难。 之前一点发现了自己的苗头都没有,慌乱间勐地跃至伴空。 哪知却正中孙邈二人下怀。 楚一手握银龙枪,一路踏着石笋而去,转眼来到那人面前。 蕴着真气的银枪勐然一刺,爆出朵朵枪花,还隐隐伴有蛇吐信的嘶嘶声。 尾随而来那人连忙舞起长须,与楚一的银枪击在一处,竟然叮叮直冒火星。 此人竟似是用自己的胡子做了武器! 孙邈再细细一瞧,这人不就是百闻馆中,后来给自己的养脉纳气丹评了个丙上级别的那位“申老”吗? 怎么是他? 隔垣洞见一开,孙邈又是一惊,入眼的并不是什么经脉真元,而是根超大的巨型人参! 他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的人参精。 这所谓的“申老”,恐怕应该叫做“参老”才对。 不管怎样,无论它是人还是精怪,光天化日尾随自己,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边楚一这一枪未能建功也不急躁,借着被挡回的力道,一个转体下腰,银枪又疾刺那参老双腿。 双方你来我往,已斗了十几回合,楚一本就是习武奇才,早年因无法修炼又将基础砸得牢固无比。 此时虽尚未筑基,竟然一时间也压着那人参精在打。 这十几回合之间,孙邈也看出来了,这老人参精空有一身修为,但似乎并不擅长与人武斗。 这身手也敢跟踪自己? 老人参精此时悬浮于空中,被攻的左支右绌,很是狼狈。 “女娃娃!你再不停手,我可就不……哎幼!我可就不留情啦!” 光顾着说话,这老人参精一个不查,胡子被枪尖儿扫掉了一缕…… 那一小缕胡子落在地上,竟变成了数颗品相极佳的人参。 楚一也不答话,以脚下一根石笋为支点狂攻不止。 人如凰鸟翻飞,枪如银龙狂舞。 倒真将这“银龙”耍得枪如其名。 “哇呀呀,气煞我也。”那老人参精也被打出了火气。 伸手一招,地面上原本光秃秃的树木忽然疯长。 这大正月里,竟然长得也如盛夏一般,茂密的枝桠卷向楚一。 孙邈手一抬一震,二十余枚普通钢针发出,只是并飞击向那人参精,而是悬停在了楚一周围。 “妙贞!” 楚一立刻会意,真气布于脚下,纵身跃起,以那一枚枚小小钢针为踏脚点,身形再度拔高三丈有余。 一根根如蛇般的枝桠全都差一步扑在了空处,只把那些钢针包裹了起来。 啪。 孙邈轻轻打了个响指。 轰轰——! 二十余枚钢针同时爆炸,那些枝桠立刻被炸碎、燃烧起来。 而跃上高空的楚一也没闲着,银龙向上一抛。 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无锋,双手持刀,高举过头,整个高速下坠,无锋之上亮起了耀目白光。 那老人参精只来得及扯过身下一根树枝抵挡,其上绿光一闪,便已被无锋击中。 砰!卡察…… 那树枝应声而断,但好歹算是卸掉了玄铁刀的巨大力道与其上的真气。 但同时,他整个人也像炮弹一般被轰向地面。 而下方早有三十枚“鲨齿”,高速向他刺来…… 感受到生命危机的老人参立刻大叫:“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啦!孙神医饶命啊!” 鲨齿仍旧速度不减,只是稍稍偏转了方向,绕过了人参精飞到他上面,又拐个弯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每根针都贴着他的身体扎在衣服上。 楚一此时也落至地面,默默抬手,刚刚抛到空中的“银龙”,此时稳稳落入手中。 显然还留了后手尚未出全。 孙邈走到人参精旁边,澹澹道:“参老,您这不辞劳苦的出城来,跟着我们两个走了这么远。 “是怕我们路上被歹人强抢?还是被妖精暗害啊?” 说道妖精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意有所指。 参老一哆嗦,他早早便融入了人族社会,化形之法更是高明得很。 再加上他格外小心,从不出现在元婴以上修士面前,至今都没人发现他并非人族。 这小娃娃瞧着不过也就是筑基修为,和他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怎么如此简单就点破了他的真身? 但他虽惊不慌,虽然人参精不善与人争斗,但保命的法子却不少。 就像刚刚,哪怕孙邈不收手,他也可以借那几根故意被斩落得胡须脱身。 甚至这具身体,也根本不是他的本体。 只是被毁的话,也要损耗些修为。 然而那样一来,他的好奇心可就满足不了了。 参老对医药炼丹一道格外痴迷,之所以混入人族,便是来研究这些的。 自打看了孙邈的养脉纳气丹,他心中就如同放了只小蚂蚁,做梦都想结交发明这丹方之人。 等他坦然说明了来意之后,反而是孙邈和楚一面面相觑,有些傻眼。 跟踪者的意图二人各有揣测,可没想到却是这么奇葩的理由…… “我都说了,那丹方就是出自我手。” 参老不屑的撇撇嘴:“那你且说说,这丹为什么一定要用炽灵花?用火岭花、赤焰草怎就不行?” 焯,我哪知道? 孙邈:“……保密。你又不是我徒弟,都告诉你了,你不就学去了。” 参老没说话,但那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直说,你想干什么?” “带我去你的医馆,让我参观一下。” “不行。” 孙邈回答的斩钉截铁,自己又没好处? 这老家伙虽然战斗力拉胯,可谁知道还有什么隐藏的手段没出? 参老一愣,没想到孙邈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 马上急道:“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啊,咱万事好商量!” 随后他看看楚一,忽然又道:“比如,我帮你彻底解决这小女娃娃的隐患。” 第十九章 半真半假计,诈拐人参精 “隐患?”孙邈心中一震,这老人参,到底知道多少? 他瞧见孙邈神色,当时便更是笃定,微微笑道:“这女娃娃身中玄虱蛊,我说的是也不是?” 孙邈神色骤然变冷,眉心似有金光时明时灭:“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别怪我把你的老根刨了。” 说罢,他又以传音入密的功法向那人参精说了几句话。 抬手对地上那几颗人参使用了进阶版的回天返日,那几颗人参竟然又渐渐变回了断须。 飞回人参精胡子上接了起来。 孙邈不相信这老家伙是直接看出楚一中蛊的事。 孙邈身怀隔垣洞见,当初都要仔细观瞧才发现那玄虱蛊。 更何况如今那蛊虫已被自己清除。 这老货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而孙邈身怀《大安志异》,刚刚楚一做主攻的时候,他可也没闲着。 人参精的弱点,自然已经知晓。 见到孙邈眉心的金光,见多识广的老人参再也澹定不下来了。 加上孙邈的传音,展露的这一手神通,更是直接击中了他的软肋。 只见他一张老脸变得煞白,想挣扎着起来,偏偏被孙邈以鲨齿配合真元网定住动弹不得。 只好苦着一张脸连连告饶:“小老儿不识上仙真身,实在该死。 “但请上仙念在小老儿并无歹意,千余年修炼不易,放我一条生路。” 这老人参之所以吓成这样,自然是因为孙邈的人仙法力。 以孙邈如今的实力和青囊仙诀恢复真元的速度,每隔一日便可施展一次九息服气,凝聚一点法力。 这样既能不断积累法力,又可保证实力不会短时间内陷入低估,降低发生意外的风险。 而随着他对人仙法力的日渐熟悉,如今的掌控能力也比当初强上许多。 不仅调用起来得心应手,也不会再像当初一样轻易显露于外。 而现在嘛,自然是故意吓唬这老滑头的。 见老人参果然中计,孙邈将法力之威隐去:“饶你倒也简单,便看你说不说实话了。” 踢到铁板的参老发现有戏,连连点头道:“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且先说说,是怎么知道她身中玄虱蛊的?”孙邈背着手,故意冷着脸审视老人参。 随后这人参精便说了起来。 说来也巧,当初他的一个分身,正在京城行医游历。 赶上宰相府广招名医,他便也去凑了个热闹,能不能治得好怪病倒在其次。 他主要是想见识一下各路医道高手的本事,取长补短。 当时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明明根骨极佳,绝对是修炼奇才。 练得是家传功法,又有家中长辈手把手指点,丹药资源管够,可就是修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气。 旁的所谓名医都看不出什么来,只得推说先天不足。 “依小老儿看来,其中至少有两名医家高人看出了症结所在,可他们犹豫之后,也都故作不知……” 这人参精多惜命啊? 那俩人明明看出是玄虱蛊却不敢说,定然是惹不起下蛊的人呗。 他只是去长见识的,自然更不会去做那出头鸟。 眼前这女娃与当初的小姑娘七八分相似,如此相貌气质的女孩老人参印象很深。 宰相府姓楚,她进入坊市留下姓名也姓楚。 他刚刚看了楚一的样貌,便想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嗯,那你可知,这玄虱蛊何人所下?” “小老儿虽未亲见,但以楚相爷当年的威望,都能让那医家高手在两难中选择袖手旁观……只怕也就是国师了。” 孙邈看看楚一,想不到她曾经是相府的千金。 其实他这些日子通过各种蛛丝马迹,也有类似的猜测。 只是楚一怕牵连到心上人,始终不肯透露实情。 此时看着孙邈灼灼的目光,想想那晚的一吻,她终于无奈点头。 孙邈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握紧了她的手。 既然已经入局,没了抽身事外的可能,那便只能尽全力干翻对手。 这么简单的事情,没什么可犹豫的。 楚一早就猜道他会是这种选择,但此刻得到心上人的直接确认,还是让她甜蜜微笑起来。 心中唯一的不安也消失殆尽。 至于敌人的强大,那从来不是会让楚一忐忑的理由。 确认过此事,孙邈觉得自己针对玄真门的计划,今后有必要做出亿点点调整。 随后他再度看向老人参:“你既然看出她中了玄虱蛊,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参老皱眉想了想,随后诧异道:“是啊!她明明中了蛊,为何还能动用真气?” 孙邈含笑不语。 他看看孙邈的表情,立刻恍然,随即苦笑道:“是了,以上仙的神通,区区玄虱蛊自然有法可解。却是小老儿班门弄斧了。 “前去济世堂一事,小老儿不会再提,还请上仙饶我一命,放我自去。” 孙邈摇摇头,笑道:“那可不行,如今这济世堂,你还非去不可。 “反正只是个分身,每过百八十年就能长出一个,既然如此,这个分身就跟我走。” 老人参哭丧着脸道:“上仙,纵是分身,却也与根系命脉相连,还请您高抬贵手……” “我又没说要把你这分身怎样。”孙邈一招手,参老身上的“鲨齿”纷纷收回。 他一把将其拽起,甚至贴心的作势要给参老掸掸土。 吓得这老头连道不敢。 孙邈则笑得人畜无害:“我济世堂正好还缺一个药剂科主任,你这分身便顶了这个缺如何? “你不是想参观吗?正好可以参观个够。” 方才他传音的话,便是找到人参精根系的方法。 对旁人来说,天下之大,此举自然千难万难。 但对孙邈来说,理论上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要对能这老人参的分身施展回天返日,让他回到根系所在,变回初生之时。 再跟着分身顺藤摸瓜,自然就知道那根系所在之处了。 当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孙邈的回天返日若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事情就太简单了。 直接潜入京城,远远给那国师一个回天返日,把他变成胚胎就完事儿了。 这自然只是吓唬那人参精的。 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就够把几根断须变回去的。 至于人仙版本的回天返日,以现在的法力还完成不了。 这人仙版的无字书神通,消耗异常之大。 以孙邈现在的实力,硬要用的话,大概也就只能便一个豆兵出来,就要把多日的积累消耗一空了。 那老人参苦笑点头,虽不相信孙邈只是想让自己去当那劳什子“药剂科主任”。 但现在千年老命捏在别人手里,想不同意,却也不行了…… 第二十章 腾云归家日,鸟枪换炮时 被孙邈用一朵云雾托着高速飞向安阳城的老人参彻底认命了。 这哪里还是凡人的手段? 刚开始还装一下神医、修士,现在不装了,摊牌了是? 直接仙人手段就用起来了。 不过一旦认命了之后,他只觉虽是被人强迫的,可若仔细体会这种感觉,也未尝没有那么点舒服…… 这位可是差半步就要飞升上界的人仙呐,世间战力天花板。 它区区一个千年人参精,人仙看得上自己的分身,那可是修来的福分。 而且那可是人仙的医术啊,能让他天天观摩,甚至没准有机会被直接指点。 这不但不该沮丧,反而应该高兴才对嘛。 老人参把自己的思想工作做好之后,反而有些期待起了未来的生活…… 孙邈的腾云驾雾虽暂时不如猴哥的筋斗云,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 但在保证真元消耗能承受的前提下,拉到极限速度,从清阴县无名谷到安阳城也不过盏茶时间便到了。 本打算速去速回,没想到等兵器仍是花费了五天时间。 自从把土地公灭了之后,安阳城的百姓们已经不把孙邈当人看了…… 听上去不像好话,但却是普通安阳百姓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孙邈便是安阳活着的守护神。 他们对于孙邈异于常人,甚至异于一般修士的地方表现的越来越理所当然。 而这种理所当然,也让孙邈少了许多顾忌。 就比如现在,孙邈直接脚踏祥云,带着楚一和参老降落在了济世堂门口。 街坊李大爷看着从天而降的孙邈,笑眯眯道:“孙神医回来啦,您哪天开诊啊?老头子我这几天又有些喘,只有您给我的药有用啊。” 孙邈朝他笑笑:“街里街坊的,什么哪天开诊,您跟我进来拿药就是了。这次有痰吗?什么颜色……” 参老震惊的看着这老头,瞧他那和上仙谈笑自若的样子,暗中猜测他会不会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楚一对此却已见怪不怪了。 “老爷好!老爷辛苦了!” 两名值守的红豆战士中气十足的喊声,又把人参精吓了一跳。 再仔细看去,他发现这两个战士根本不是人,却完全看不出不自然或者被操纵的样子。 显然也不可能是傀儡。 将满足好奇心作为人生第一顺位的老人参,此时饶有兴致的凑近两个战士…… 仓啷! 两名战士冷冷盯视着他,佩刀已半出鞘。 “好了,他愿意看就让他看。”孙邈无奈的摆摆手,好歹也是新上任的药房主任,他也不打算过于限制对方的日常活动。 唯一有些头疼的是,进了济世堂,恐怕这老人参有的是要好奇的东西了…… 任由他在门口研究两个红豆战士,孙邈则带着楚一进了济世堂。 众人一番寒暄过后,孙邈带她进了书房。 “妙贞,大敌当前,眼下国师已经注意到了安阳城。我虽布下重重疑阵,却难说可以为咱们拖得了多久。”孙邈正色道。 楚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打铁还需自身硬,尽快提升我们的实力才是保证安全的基础。其实……我能改良修炼功法。 “如果你信得过我,或许我可以将你的家传功法改良一下……” 说到后来,孙邈底气也有些不足。 倒不是怕楚家功法太强,自己变不出强化版。 青囊仙诀这种匪夷所思的缝合怪都出世了,她楚家功法再牛,想来也不至于比这还离谱。 而是……自己这个要求,确实是有些离谱。 这就好像一个苍蝇馆子的厨师,跑到五星级饭店的后厨说:“我能改良你们家的菜品,把你们的菜谱拿来我看看。” 改别人家的功法,甚至比自创一门功法更难。 非开宗立派的宗师级人物不能完成,可不是光有修为就行的。 何况孙邈还没多大修为,也不过就是接近筑基圆满。 这还是别人家的家传功法,密不外传的那种。 话一出口,孙邈就觉得有些唐突了。 只是楚一的反应更加离谱。 “好啊,不过我没有书卷,我的功法都是儿时便要求背下来的。我说你写下来。” 孙邈:“……” 片刻犹豫都没有,她便答应了。 完全无视孙邈的提议有多违背常识。 但其实在楚一心里,这是一个十分符合常识的事情。 孙郎的功法便是他自创的,甚至她还给过一点意见。 这创出的功法效果如何,她也见识了不止一次,她对孙邈的信心甚至比孙邈本人还足。 至于功法外传,既然迟早会是一家人……如何能算外传? 想到这,她脸上又不自觉的有些发热。 二人一个口述,一个记录,很快便将楚家的功法写了出来。 大安朝以武立国,楚家随皇室一路南征北战,靠的可不仅仅是笔杆子。 《破千军》 这便是楚家家传的功法。 其功法需配合刀、枪、剑、弓四种战场兵器修炼使用,根据修炼的兵器不同,功法属性风格也会有所区别。 这门功法既没有五行法术,也不包含任何其他种类的法术。 通篇看下来,只将一个武字发挥到了极致,算是标准的以武入道了。 “对了妙贞,你将那两把兵刃也先留下,我帮你重新炼制加强一下。” 这话要是让姚衡听见,估计当场要和孙邈绝交。 “好。”楚一仍旧答应的毫不犹豫,将无锋和银龙交给了孙邈。 二人约好三日后再见,孙邈便开始了强化。 在楚一心里,孙邈肯定是没日没夜的钻研功法,小心翼翼的帮她改良。 那武器定然也是,挖空心思设计,精心的控制火候。 可事实却是…… “斡旋造化,发动!” 孙邈体内真元活跃起来,消失了大约五分之一,一卷崭新的书册出现在他手中。 《真武破军策》诞生。 翻翻其中的内容,不仅招式精妙程度、威力、修炼效率等方面大幅提升。 就连与之配套的兵器也翻了一倍。 戟、斧、鞭、锤出现于其上,都各自有一套独特的行功法门。 “斡旋造化,发动!” “发动!” 调息片刻。 “发动!” 【鲨齿】变【龙牙】 【无锋】变【浑天】 【银龙】变【天蛟】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强化就完成了,整个过程堪称轻松愉快。 与楚一想象中的样子不说小有差异,那也是南辕北辙了…… 第二十一章 诡异济世堂,地下诞僵王 强化后的【龙牙】除了保留原本的内置小刺之外,还增加了对五行之力的增幅作用。 且内置小刺弹出与否,不再根据是否刺入物体内,而是可以通过真元激发。 这样更符合孙邈青囊针法的要求,不至于伤到自己人。 而【浑天】除了保留原本增幅功力的特性外,持有者剩余的真气\/真元越少,它对其增幅也越大,最多可增幅四成。 【天蛟】则是其中的狂蟒兽魂,变成了潜蛟兽魂,每饮百人鲜血,便可放出一条潜蛟灵体助战。 满意的看了看强化版武器,将其收入空间后,孙邈径直来到了王大根的地下室。 地下室角落里放着不少人皮,赫然都是那些前来安阳城打探消息的玄真门弟子。 其中还有一具尸体,尸体无伤,但看上去就像被人抽走了骨头,看体貌却是孙言。 尸体上残留的阴冷妖气,使其不至于腐坏变质。 地下室中停着一口棺材,通体皆是上好的阴沉木打造。 以阴沉木做棺其实是大安朝王室专属特权,民间私用是犯法的。 只不过像这种条例,就像百姓不许穿杏黄色衣服一样,只要不是太招摇,朝廷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冬冬。 孙邈敲敲棺材板子:“大根,醒醒,我回来了。” 棺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孙邈皱起了眉,他在济世堂不开诊时,白天偶尔也会躺在棺材里“睡觉”,炼化吸食的大量人血。 但这种“睡眠”是随时可以清醒过来的,一般自己走下地下室台阶的时候,他就会从棺材中出来。 像这种毫无反应的时候可从没有过,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这地下室中的死气、尸气也越来越重了。 虽伤不到他,却也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像整个人泡在某种粘腻冰冷的液体中。 发动隔垣洞见,孙邈穿过棺材看向其中的王大根。 他此时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时不时便有某个部分溃烂,但很快又会自行愈合。 “这是咋了?回家时也没听说他出什么事啊?……喝了梅毒阳性的血了?可僵尸早就没了生命机能,就算喝了hiv阳性的血也事啊。” 不过随着孙邈仔细观察,他发现伴随着这种溃烂与愈合,王大根的体魄强度也在进一步大幅提升。 呲出嘴外的标志性尖牙,此刻也便得更加寒光闪闪。 僵尸体内独有的黑色能量,原本像经脉一般规律的运行,此时却逐渐崩散。 但它们并非消失,而是彻底与僵尸体魄融为了一体。 孙邈这才算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吸食了足够的人血,开始向着僵王进阶了。 而此时应该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阶段。 孙邈耐心的等待着进阶完成。 地下室外,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当太阳完全隐去之时……进了院里又开始观察起雪子的参老浑身一激灵。 “这是……僵王出世!就在……就在脚下?!为什么?” 济世堂地下室响起棺材盖滑动的声音,直到棺材彻底打开。 其中的王大根双臂环抱在胸前,仍闭着眼一动不动。 但这股惊人的气势,已经与先前的他大不相同了。 忽的一声,他肢体未动,却已从棺木中直立而起,缓缓睁开双眼,幽暗如渊。 啪啪啪。 孙邈在一旁鼓起掌来:“小时候看的僵尸片子,也都是这么起来的。要是你双手前伸,在给你整一身带清的官服穿上就更像了。” 王大根气势一泄,无奈的跳出棺材:“听不懂。”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灵活不少,和死前差不多了。” 想了想补充道:“五感基本恢复到普通人水平,能在阳光下活动,虽然实力会削弱,能号令普通僵尸。而且……方圆百里内的生灵,我都能感应到。” 我焯,半径50公里的高精度生物雷达啊。 “力量怎么样?拿这个试试。”孙邈取出了一块灵剑山庄送来的精金,这是他手头最硬的东西了。 王大根接过,在手里像是橡皮泥一般揉捏起来,毫不费力。 孙邈:“……” 这家伙,单纯论及肉体力量的话,自己也难望其项背了。 全力给自己一拳的话,以自己青囊仙诀二重的金刚体,恐怕也扛不住。 当然,双方手段尽出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他当初是军旅高手,有练武的底子,比之普通的僵王实力更强。 想到这里,孙邈又是灵光一闪,僵尸无法修真,但可没人说过僵尸不能练武啊? 僵尸的肉体就是最好的武器,所以最适合练习拳脚功夫。 他本想把自己之前的混元金刚拳教他,但又觉得这种有点偏向内家拳的拳法不太适合王大根。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的拳法武艺,都是而为了炼气修仙打基础,和自己前世那种单纯追求搏杀效果的拳脚不同。 前世? 孙邈忽然想到有次和同事去兰州旅游,那边有不少老人在广场之类的地方打拳。 打的却不是太极,而是一种看上去刚勐霸道的拳法。 他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那是一种叫“炮拳”的拳法,当年在西北地区曾流行一时,爱好者众。 只不过由于练习起来费时费力,在如今社会又鲜有用武之地,把人打坏了赔钱都赔不起,所以年轻人学拳的越来越少,只有一些老人还在练习。 好奇之下他也跟着那些老人练了三天,当然,只练了个花架子,威力是半点没有的。 但拳路和要领他却依稀记得! 孙邈在王大根不解的眼神中,飞快取来笔墨,当即又是画“火柴人示意图”,又是将要领写下。 “好像是闪炮三拳金刚服,开门插身独占魁。嗯?是开门还是关门来着…… “朝阳一炮往前送,两耳开炮……开炮……” 磕磕绊绊的回忆着当初背过的拳纲,最后写下了一篇似是而非的玩意。 不过不要紧,是时候轮到斡旋造化登场了。 少量真元消失,一本新的拳谱出现在孙邈手中——《轰天炮拳》。 他翻看后满意的点点头,递给王大根:“这个拿去练,你出身军旅,这种刚勐的拳法应该能上手很快。” 王大根点点头,双手接过拳谱。 随后孙邈继续发动斡旋造化,手中再度出现一本书册——《冥炎锻骨诀》 这是给孙言准备的犒赏。 至此,除了雪子以外,孙邈基本给济世堂的非人类生物都找齐了修炼法。 嗯……想到老人参那个惨不忍睹的身手,孙邈打消了给他也学摸个功法的念头。 他老人家还是乖乖搞后勤。 明明境界相当于人类金丹,打起架来比当初凝元期的讹兔还不如……也是没谁了。 “这几日时间过去,孙言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那狐狸精玩的太大,害他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孙邈正有些担心,恰在此时,墙角孙言的尸体忽然出现了变化…… 第二十二章 白骨妖回归,大乱局伊始 墙角里,孙言的尸体就像撒了气的老婆被重新充气了一般,又支愣起来了。 显然,其中又重新填充了骨骼。 嗯,看来孙言所扮演的真启,应该也完成了历史使命,入土为安了。 白骨妖施展这种类似于“金蝉脱壳”的本事,必须提前准备好自己亲手准备的人皮。 而且每次施展都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 在这期间只要被人将尸骨破坏,便会真正的死亡。 即使平安无事的苏醒,短时间内也会变得比较虚弱。 但假如这次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成功挑起玄真门与天正寺的争斗,把国师的视线从安阳城转移,那还是非常值得的。 又是两个时辰之后,孙言勐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来,看见了含笑注视自己的孙邈。 他急忙起身行礼:“老爷。” 孙邈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没事,我正巧也刚到,就来看看你回没回来,事情怎么样?” “幸不辱命,灵台县玄真观的乾嵩道人大怒,已经直奔那些四处宣扬佛法的和尚而去。” 佛门各大寺庙每年都有入世历练的弟子队伍,兼着在大安朝传播佛法的使命。 而今年天正寺的宣佛队伍,正好在关内道境内活动。 于天德的这个消息,也是计划的关键。 真真假假,谎言如果不能建立在许多真事的基础上,那就太容易被识破了。 “很好,且看他们会不会中计,如果这都不打的话,那就只好再添把火了。”孙邈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孙言继续道,“老爷所料不错,那狐妖确实没有按计划行事。” “哦?她做了什么?” 既然她没有依计行事,那乾嵩道人又为何依旧一怒之下,去找大和尚们的麻烦了? 总不能是他太蠢了? 弱小和无知从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孙邈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低估自己的对手,无疑是一种傲慢。 更何况,对方还是位执掌一地玄真门事务的元婴修士。 “她在于大人走后,来到玄真观,将那些受伤的弟子全都杀了,用人头筑了座京观。” 孙邈闻言有些讶异,这狐妖与玄真门有仇? 是要利用自己向玄真门复仇吗? 但她又为何要选择自己呢?和玄真门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自己的实力还太小,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在将众人杀死之后,她说:‘孙郎……你且等等小秋。等把这些人都杀了为你报仇,小秋便下去陪你……你且再等等小秋。’这便是她的原话。” 孙邈眉头一挑,他也曾猜过这狐妖的目的,但如今看来,她当初对自己说的故事,倒不全是编的。 她应该是要为那死去的大安朝孙邈报仇。 除非她知道当时孙言也在,故意演戏给自己看。 但这种可能性极低。 孙邈并没有将完整的计划透露给胡晚秋,她并不知道真启的真实身份,应该还以为那是被自己以某种方式操控的真货。 “她有留下什么痕迹吗?” 孙言摇摇头:“她并没有自己亲自动手,只是魅惑了他们,让他们互相割头,现场没有她出手的痕迹。” 他说的简单,孙邈却可以想见当时是一幅怎样血腥诡异的画面。 “有没有留下活口?” “留下了一个实力低微的小道童,他只看见了于大人行凶,并没有看到之后的事。” 孙邈点点头,从胡晚秋的行动来看,她只是把事情闹得更大,并没有从根本上破坏自己原有的打算。 而且既然玄真门也是她的敌人,暂时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可以继续观察。 “好,这几日辛苦了,我在修真者坊市发现了一本功法,倒是挺适合你的,就当是这次事情的犒劳好了。”孙邈笑着将那本《冥火锻骨诀》递了过去。 孙言双手接过,深深鞠躬:“多谢老爷。老爷于我和莹儿有再造之恩,能为老爷分忧是我之幸,何来辛苦之说。” “行了行了,都这么久了还搞这么肉麻,这一点上你得学学你王哥。”孙邈笑着指指旁边刚刚晋升僵王的王大根,“平时随意一点就好。” 王大根晋升僵王之后,他自己最满意的地方,其实是解决了说话大舌头的问题…… 而且表情也丰富了很多。 此时他便微笑着看向孙言,虽然笑得还十分僵硬:“就是,自家兄弟,别总搞得那么生分。” 没了大舌头,他说话也不再那么惜字如金了。 “王哥……你能别笑了不,就算我只剩骨头架子了,看着你这张脸还是有点害怕……” 秃头王大根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 他才刚恢复做表情的能力,掌握的还不熟练,一时间笑容收不回去,变得比哭还难看,活像一颗画上了蘑孤头表情包的卤蛋…… …… 离开地下室,瞧瞧那老人参精,此时正在鼓捣自己的药田。 来时有孙邈的介绍,众人对他的奇怪行为也都视而不见,反正济世堂“怪人”又不止他一个,虱子多了不痒。 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参老回过头来谄媚笑道:“上仙,有何吩……哎幼!” 孙邈拔了他一根胡子。 “您……您这是做什么?疼死我了。”参老捂着下巴抗议。 “反正是我帮你接回去的,少根胡子又死不了人,别这么小气。” “那几根是断的!这是连根儿拔得!哎幼……疼。” 无视老人参精的抗议,孙邈出门去了县衙。 见到老曹时,他正忙得四脚朝天,书房里堆积了不少的公文卷宗。 “忙着呢?” 瞧见孙邈进来,老曹苦着脸道:“这还不是托贤弟你的福?你说要把那些大和尚曾经来过安阳城的事情做真,那我当然尽量做到比真的还真啊。” 新上任的县丞不熟,交给他老曹不放心。 伪造城门出入记录,打架伤人桉件卷宗的事情,这些天全都是老曹自己在做,不可谓不尽心。 “我就知道曹兄靠的住。” 孙邈满意的看着那些该细则细,该略则略,并没有刻意伪造痕迹的各类记录卷宗。 果然,这种事儿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这是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延年益寿。不过这玩意劲儿大,一次少吃点,别窜了鼻血……” 老曹看着孙邈递过来的一支大得离谱,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灵气四溢的人参。 心下又是感动,又有些难过。 现在一听到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之类的词儿。 他就会想到那几个孩子,继而肠胃一阵绞痛。 “贤弟好意,为兄心领了,东西我还是不要了。”老曹叹了口气,“若不是我那时总想着长生,也不会酿成大错……” 孙邈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把人参塞给了他:“你若这般说,那你更要将这有用之身,为那几位孩子的父母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 “归根结底,要不是他们家境贫寒,出头无望,又怎么舍得将孩子送出去?你与其天天后悔,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这问题的根儿治了。” 老曹犹如受了当头一棒,被打蒙在了当场。 拿着那大人参站了许久,直到夫人进来唤他,这才回神。 孙邈早已不在屋中,他仍是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揖到地,再起身时,整个人精神焕发。 一如当年胸怀大志,走马赴任的少年郎。 …… 三日后,一个震惊修行界的消息开始在大安朝飞速传播。 玄真门的乾嵩道人,一人屠杀天正寺宣佛僧人二十七人,尽皆身首异处,悬于灵台县城门口示众。 一时间,天下佛门震怒。 第二十三章 玄真门中计,天正寺背锅 清阴县一茶馆。 “话说那日,乾嵩道人见观内众弟子惨死观内,光那人头叠起便足有三丈三呐。 “那血流的可就没边了,幸有一好命的道童儿留得性命,将自己所见告知于他。 “原来那行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天正寺的大和尚!” 茶馆中,人们嗡嗡议论起来,台上的说书先生趁机喝了口茶水。 待人群稍静,又继续道:“乾嵩道人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啊。仓啷一声拔出佩剑是以指夹断!骂一声‘你个好秃驴!今日誓将尔等拆骨扒皮,若违此誓,必如此剑!’ “说罢,掐诀念咒他是化作一道金光而走,直奔那天正寺宣佛弟子而去。那些僧人尚不知大难临头,仍旧结伴而行,大张旗鼓的一路宣佛讲经。 “便在当日,愤怒已极的乾嵩便已寻到了那些僧人。只见他飘在空中,剑尖斜指,二目圆睁是高声喝骂:‘贼秃!血洗我道观之仇,今日便先向尔等讨个利息!来日便让你天正寺百倍还来!’。 “说罢,他那宝剑上光芒万丈,便向那群和尚挥下。轰隆隆似雷霆万钧,光灿灿如皓日下坠。竟是当真要与那天正寺僧人,拼个不死~无休!” 啪! 说书人一拍醒目,微笑说道:“欲听后事如何,列位,请听下回~分解。” 说罢也不管台下骂声一片,自顾自进了后台。 与那茶馆老板打声招呼,便径自离去了。 其人七拐八绕之后,再出现时早已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了清阴县的天谕司。 原来他竟是戴罪营的罪卒。 于天德选择性的上报了部分筛选过的情报之后,天谕司十分重视这个打压宗门势力的大好良机。 凡是触角能伸过去的地方,几乎都在以各种形式传播玄真门与天正寺的争斗。 相声、评书、快板,甚至大鼓等等百姓们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各显其能,飞速的散布着八卦消息。 而八卦消息,尤其是大人物们的八卦,更是百姓茶余饭后喜闻乐见的话题。 天谕司的人只需要起个头,势一起来便不再干预了。 信息自然会以成倍的速度自行扩散。 而在基本属实的故事版本中,天谕司却用心险恶的做了一些“艺术加工”。 例如故意将天正寺的和尚屠杀玄真观的部分着重渲染,将玄真门弟子的绝望无助刻画得淋漓尽致。 连听的人都会生出一种感觉,被人杀上门来欺负成这鸟样,如果都不去扬了天正寺,那玄真门还叫什么天下第一大宗? 可等讲到乾嵩屠杀僧人的时候,又特意将怒极的乾嵩道人讲得残忍霸道,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杀人时不问清红皂白,只要是在关内道宣佛的天正寺和尚,一律灭杀,无一例外。 又让人觉得天正寺如果不予报复,那便是大损天正寺,乃至于佛门的声望。 你连自己的僧人都保护不了,任由玄真门欺凌,那谁还愿意皈依到你门下? 这件事,在天谕司暗中的推波助澜之下,正在朝着孙邈预定的方向发酵。 无论之后哪一方打算要息事宁人,都必然会声望大损。 声望这种东西,对大门大派来说直接关系到新招门徒的质量,以及扩大影响力的难度,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事情至此,计划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之后只需要观察双方的反应,再适时地添把火即可…… 于大人眯着眼,捻着两撇胡,对事情至此的进展很满意。 那乾嵩道人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 孙邈见事情如此顺利,自然也是十分欣喜。 从乾嵩道人杀和尚,还把光头挂在城头的那一刻起,玄真门与天正寺,无论真相如何,这梁子都算结下了。 事后胡晚秋来找过自己一趟,针对她自作主张,杀了玄真观满门的事情做了些解释。 不外乎一想到他们害的孙邈家破,背井离乡,便怒火攻心,无法自制等等,恩公愿意如何责罚都行。 说的时候还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如何责罚都行这六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孙邈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而且反复盘问了一些细节,见她说的无懈可击,这才勉强放她回去了。 这种反应反而安了狐妖的心。 玄真门曾派人来安阳核实过事情的经过,只是曹大人准备工作做的无懈可击。 再加上如今孙邈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有他号召,城中百姓几乎如铁板一块。 只要见到玄真门的人来盘问,他们便将提前教好的回答说一遍,说得跟自己看见了一般。 文书记录更是准备充分,玄真门前来调查的人见如此多的证据摆在面前,再加上灵台县城调查的结果两相印证,天正寺的这口黑锅背的更结实了。 安平县气运变化的根源被安到了天正寺头上,再加上他们两家确实本就不睦,当初争夺国师之位时,便已结下许多恩怨。 这次面对这种调查结果,即便是国师本人也没有太多怀疑,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以为佛门又想趁机搞事,便不再关注安平县了。 至此,济世堂又迎来了月余难得的安宁时光。 孙邈的修为也突破到了筑基圆满,距离成就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楚一凭借改良过的功法,也已筑基成功,正式踏上以武入道的修仙之路。 济世堂众人实力也都各有提高。 值得一提的是,孙言虽然最晚修炼,但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与那《冥火锻骨诀》相性太好,实力突飞勐进。 如今再遇上那张松之流,恐怕一只手就能打赢。 是真的用一只手,把手摘下来扔过去,让它自己打那种。 济世堂也再次扩建了,孙邈嫌药田太小,干脆又在城外买了两块地,改成了药田,从dc区雇佣了一些生活拮据的人打理。 其实有花开顷刻的情况下,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定期浇浇水,药材长成了采摘下来即可。 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 他们明白孙邈是想找个由头接济自己,反而对这份工作格外上心,一有时间就去田里转两圈。 除此之外,济世堂的主体建筑又往上加盖了一层,作为留观病房。 一些类似何冲母亲那种糖尿病酮症,或者心衰的病人,治疗时间都比较长,便可以集中放在留观病房,设专人护理。 …… 春雷响,万物长。 二月惊蛰过后,农户们陆续开始春耕,也都忙碌了起来。 只是渐渐的,却有越来越多的农户患了同一种病,最后辗转来到了济世堂…… 第二十四章 庄稼不生苗,田间遍硕鼠 孙邈看着眼前第三位来此求医的庄稼汉,感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这位庄稼把式大约四十来岁,黝黑的脸上一对红颊,典型的长期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面相。 不过此刻,他时不时就要深呼吸一次,好像总是气不够喘。 而且面有菜色,显得十分虚弱。 “我最近总是觉得心口发闷,气喘不到底,有时更是一点气都喘不上来,两次差点死了。”这汉子说道这里脸色都变白了一点,显然被吓得不轻。 孙邈用听诊器给他听了一下心音,有力而规律,只是心率稍快,大约在90多次每分钟,没什么问题。 他一皱眉,想起了最近几天接诊过的另外两例病人,也都是庄稼汉,也都是类似的症状。 “你觉得一点气都喘不上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手脚发麻,浑身无力?严重的时候手指都缩在了一起,怎么都打不开?” 庄稼汉立刻瞪大了眼睛,随后满脸希冀:“孙神医说得一点不错!我当时就是那样的!您看我这病……还有救吗?” 居然又是焦虑症引发的躯体化症状,进而出现惊恐发作、通气过度综合征。 自从孙邈来到大安朝之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发病率也这么高吗? 之前那书生是因为纵欲过度加上对神秘失踪桉的担忧,那这三个农户又是怎么回事呢? 前面两人都是和兄弟吵架之后出现的通气过度,孙邈以玄针定海加上补液补钾很快就治好了。 只觉得是大概是家庭不睦,导致他们长期心情压抑紧张,再加上突然情绪激动诱发的。 “你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 那农户一愣,不知神医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关系很好。” “没有经常吵架?” 他憨厚一笑:“小吵自然是有,可家家不都如此。” 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有什么重大家庭矛盾。 “对了。”那汉子又补充道,“我最近还总是……呃,拉稀。” 这倒是个新症状。 “是发病的时候会拉稀吗?” 部分人焦虑便爱跑厕所,倒也很常见。 可那汉子摇摇头:“不是,我两天前开始一直拉稀,越来越严重。” “肚子疼吗?” “每次拉稀之前会疼,之后就好一些。” 孙邈手指敲着桌面,这可就不像焦虑症引发的问题了。 之后他又问问这庄稼汉的排便次数,大便性状,初步排除了霍乱的可能。 “先验个血看看。” 汉子点点头,并无异议。 验血结果报回来一个“炎症二级”、“低钾一级”。 并没有心血管、血脂血糖等方面的异常。 再开启隔垣洞见,这汉子部分小肠的肠壁增厚。 结肠也就是大肠,本应将大便中的水份大部分重吸收,使其干燥成型。 但此时其中仍满是稀便,显然是患了肠炎。 “两天前你可曾吃过什么不好的食物?” 那汉子想了想:“只吃了些存的陈米。” 肠炎病因是明确了,这个好办,可他又为什么会焦虑呢? “你最近可有什么忧心之事?” 一说到这个,那庄稼汉又是叹了口气:“庄稼地不管怎么拾掇,就硬是不长。偏赶这个时候还闹耗子,天天偷粮食,自然忧心呐……” 孙邈正要再问些细节,无字书忽然起了反应。 “化解粮患,可获新法。” 得,来业务了。 粮食不长的事既然惊动了无字书,那必然不是单纯的农事原因了。 “你且先安心在此治疗,一会儿我亲自和你走一遭。” 庄稼汉大喜过望,连连作揖:“多谢孙神医。” 他只觉得孙神医既然肯去,不管什么问题定然会迎刃而解。 完全不想想,一个大夫,就算再加上个修士的身份,要如何搞定庄稼地的问题。 如今安阳的居民,大部分都如他一般,陷入了一种盲目崇拜之中。 玄针定海稳定精神情绪。 糖盐平衡液中加入氯化钾,补液补钾。 口服诺氟沙星抗感染。 口服益生菌调节肠道菌群。 给他扎过针后,孙邈唰唰的在纸上写就一张处方。 “去,到隔壁药房找护士领药,有个长胡子老头会告诉你吃的药怎么个吃法。” “多谢孙神医,呃,不知诊金是多少?”汉子有些局促的搓搓手。 孙邈上下打量他一眼。 “一文钱,去。” “哎,多谢孙神医。”那汉子喜滋滋的去了。 原本听人说多穷都可以来济世堂看病,他还不信,如今可是信了。 孙邈这么干也并不怕引起行业内的恶性竞争,因为他只看疑难杂症。 一般的病症都会分流去其他医馆。 二来嘛,穷到那个份上的人,孙邈不给他们看他们也只会扛着,照样不会去其他医馆,事实上对别家影响不大。 待把剩余几个病人看完之后,那人正好也输完了液,孙邈当即带着他飞回了家。 就是过程略有点刺激。 “孙……孙神医,您可千万别撒手啊。” 庄稼汉看着脚下那一团似有若无,不断变换形状的云雾,第三次发出哀求。 若不是孙邈才刚刚给他施展过玄针定海,恐怕他又要惊恐发作了…… “这就到了,诺,下面那是你家吗?” “我……我不敢往下看呐!” 孙邈:“……” 一双脚落在了实地上,庄稼汉才感觉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农民对于土地的热爱,此时再一次得到了升华…… 大安朝的农户与华夏古时候一样,都是住在城外的。 城里哪怕是东城的穷苦人家破落户,能留下个城里的破房子,起码也有过曾经富裕的时候。 而农户们在大安朝的社会地位虽不低,但若没有其他技能的话,日子一般都不会太宽绰。 住城外,一来是方便下地干活。 二来嘛,地里刨食的苦哈哈,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能存出那么多置办房产的钱来。 若是租的地,给地主老爷干活的佃农,那就更苦一点。 这汉子倒是自己家的田产,但每年打下的粮食,交了赋税,也就是养家湖口罢了。 到了他家,一大家子人围过来又免不了一阵寒暄。 之后孙邈随他到地里看了一下,不看不要紧,地里果然一棵庄稼苗都不长。 而且……这怎么这么多黑亮的大老鼠?! 第二十五章 挥杖灭硕鼠,神通救死田 那些黑亮的大耗子们在见到孙邈的一瞬间,纷纷吓得到处乱窜,钻入了无数个不起眼的洞里。 整片田地,立刻一只耗子都不剩,方才那能让无数现代人发出惊声尖叫的一幕,就彷佛是假的一般。 “还得是孙神医啊,您一来,这些小畜生立刻便被吓得屁滚尿流。”庄稼汉感叹道。 孙邈苦笑,也不至于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吹彩虹屁:“耗子见人来了,会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那您可是有所不知了,这些耗子从来都不怕人,而且最近胆子越来越大。 “若是驱赶它们的人少了,他们甚至会聚在一起咬人呢!” 孙邈奇道:“你们没想过灭鼠的办法吗?” 那庄稼汉叹了口气:“各种办法都想过了,找游方郎中、道士买过些鼠药。老鼠没药死,反把我养了几年的大黄狗药死了…… “大家也找了些猫来养,可没过几天,那些猫见了老鼠就害怕的上房,吓得屎尿齐流。 “逼得我们没办法,最后一次是试着往地里撒蛇,结果没多久,蛇就死光了…… “庄稼地今年不知怎么回事,本就长的不好,仅有的几棵苗还被这些耗子糟蹋了。 “而且天天偷吃存粮,再这么下去,我们过去一年就算白干了。” 好家伙,这还是老鼠么,明显不对劲啊。 却不知是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孙邈开启隔垣洞见,一看之下差点没吐出来。 这里的地下,已经被老鼠挖的宛如一个复杂的迷宫。 其中一只只毛色黑亮的大耗子穿行其中,看的人头皮发麻。 在洞穴的深处,还有一只体型格外肥大的耗子躺在那里,肚子上的两排乃子,许多只小老鼠正凑在那里吸食。 “我受不了了!” 孙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也无法忍受这么多大老鼠在自己脚下穿行的感觉了。 众生平等,博爱万物,对于所有的生命都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这确实是一种美好的情操。 但抱歉,老鼠、蚊子、苍蝇、蟑螂不在此列! 孙邈取出厚土杖,真元近乎疯狂的灌注其中,杖体发出刺目的土黄色光芒! “你躲远点先!” 那汉子不知要发生什么,但孙神医说的一定是对的,他立刻调头撒丫子就跑。 “给老子……” 冬——! 厚土杖重重的顿在地上,一声低沉厚重的闷响传出。 接着便以杖头为中心,爆发出了一圈无形的冲击波,许多才萌芽不久的草木被吹得倒伏在地。 “死!” 整片田地开始微微震动起来,那其下迷宫般的空间开始渐渐合拢! 惊恐的老鼠们开始想着各处的洞口疯狂逃窜。 “想跑?”孙邈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掐诀也摁在了厚土杖上,土石开始加快合拢! “吱吱——!” 诸多老鼠的叫声骤然从地下响起,但立刻又戛然而止。 地面上原本许多大大小小的洞口此时已尽皆合拢,渐渐有鲜血从其中渗了出来…… “呼……舒服了。” 那庄稼汉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孙邈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地里的老鼠都让我灭了,剩余漏网的你们应该有办法对付。 “不过你们的存粮暂时先不要吃,那上面应该被老鼠污染过,所以你吃了才会拉稀,等我找个人帮你们处理一下。 “趁着没错过时节,你们先赶快补种庄稼。” 那汉子这才回神,连忙作揖行礼:“多谢孙神医显灵搭救!要不是您,我们一家老小今年便不知要怎么活了……” 孙邈忍不住又是一阵苦笑,他们村儿都这么夸人的么?我一大活人站在这,“显灵”是什么鬼啊! 只是那汉子虽然眉宇间愁云稍减,却依旧有些担心:“今年也不知为什么,老天爷风调雨顺,可这地就硬是不长庄稼。 “这在老鼠啃食庄稼苗之前就开始了,却不知后面会不会还是这样。” 嗯……无字书上写的是解决粮患,而非解决鼠患。 难道这些大耗子并不是粮患的根源? “唉……都怪我之前鬼迷了心窍,去求那个邪神土地,当时眼看着庄稼挂穗都挂得沉甸甸的,我还满心欢喜。 “果然,邪神给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拿的。或许如今就是报应。” 孙邈却心中一动,难道是土地被灭的后遗症? 他当初对这些地降下“恩惠”来强化自己的信仰,如今土地公被灭,这些地失去了“恩惠”导致庄稼长得很差,倒也说得通。 送佛送到西,既然无字书说是要解决粮患,那自己便做的彻底点好了。 “你把你的粮种搬过来。” “哎,好嘞。”汉子也不问为什么,便去搬粮种了。 调息片刻,待真元回复的七七八八,粮种也搬来了。 孙邈便带着粮种腾云驾雾飞上了空中。 这地被这么一折腾,倒是省得再翻土了,原本的庄稼苗也差不多被耗子吃光了,正好直接播种。 他立刻化作“人力播种飞机”,在大片天地上空飞过,以极其粗放的方式将粮种抛洒在地里。 庄稼汉看的稍微有点心疼,这么个种法,才能有几棵苗长得起来啊。 但又一想,既然这么做的是孙邈,那一定是自己太笨了,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深意…… 在粗放的播种之后,孙邈飘在田地上空,准备进行第一次大范围的“花开顷刻”。 附近的农户见此都纷纷走出了家门,惊讶的看着他。 此时他站在云雾之上,手持厚土杖。 月白色的衣袂飘飘,已经留长了的头发简单扎起,甩在背后的部分随风飘动。 再加上那俊朗温润的相貌,别看修为说不上太高,可看在这些农户百姓眼里可端的是仙气十足。 “露阙云门,璇阶玉宇,花开顷刻,造化通神!” 全身大约七成的真元都活跃起来,紧接着便化作自己暂时难以理解的能量形式洒向了田地。 田中才刚刚洒下的种子,没过多久便开始自行往地下扎根,一株株还很弱小的绿芽萌生出来。 虽然弱小,却显得生机十足。 这一幕,对那些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户来说实在太过震撼了。 所有人,包括那庄稼汉在内,都呆呆的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冒出的大片绿芽。 渐渐的,开始有人跪拜了下去。 接着视线所及,所有人全都虔诚的跪拜了下去。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神仙降世了,来救我们了。 第二十六章 庄稼变日收,半仙又被俘 孙邈满意的看着下方大片大片的绿芽,缓缓降落。 这下行了,不管这些田地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长庄稼,都无法对抗花开顷刻的神奇效果。 管你是肥力透支、还是邪神妖怪的诅咒,只要孙邈不让停,它就只能一茬一茬的长庄稼! 嗯……等等,加快300倍速率之后,这粮食多久收一次? “你们这地里种的什么?多久熟一次?” 庄稼汉也不起身,抬头答道:“种的是麦子,一年熟一次。二月播种,七月成熟。” 嗯……一年熟一次,加快三百倍,那现在不是一天多就熟一次? 不对,不是这么算的。 这一年一熟是因为气候的问题,可是被花开顷刻作用过后的植物,根本就可以无视气候! 那基本上……不是一个白天就可以熟一茬麦子?!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收获一年份的麦子。 愿意朝九晚五两天休息也可以,愿意667玩卷的也随意…… 孙邈:“……” 自己无意间,是不是搞的有点大啊。 总觉得这么一来,会从根本上给安平县人的生活,带来不可逆转的变化呢。 也不知会不会同时带来什么社会问题,或者其他麻烦啊…… 算了,这些是老曹应该去操心的问题,等他有碰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了,自然会来找自己。 “咳咳,那个……我帮你们给庄稼施加了一点点小祝福,可能庄稼会长得快那么一点。”孙邈笑得略有些不自然。 “收粮食的时候别忘了留种,从这批庄稼上留下来的种,同样可以长得快些。” 庄稼汉忙不迭点头谢过。 这几天光来济世堂看病的农人就有三个,或许还有其他没来济世堂的人,也碰上了这种问题。 想到这里,孙邈决定干脆这几天就绕着整个安平县境内兜一圈,把出问题的田地都解决了。 反正有了腾云驾雾,做这件事也耗费不了太多时日。 于是,孙邈又叮嘱了几句,便驾云朝着下一处城外村落飞了过去。 不过他却没注意到,远远的有个人正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朝他跑过来。 那人一身有些破旧的道袍,身后背着一个破布袋子不知装的什么,跑起来哗愣哗愣的。 从他一发现天上飘着的孙邈,马上就双目含泪的跑了过来,那表情充满了希冀与渴望。 即便是狗血恋爱电视剧里,在机场跑着追飞机的男主,都少有这么有感染力的表情。 他一路跑,被绊得跌跌撞撞也浑然不顾。 越来越近了。 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就要跑到孙邈附近,对方却架着云雾,刷的一下就飞没影了…… 伸着“尔康手”,绝望的看向孙邈消失的方向,此人发出了一声满含深情、撕心裂肺的呼唤: “孙神医……孙邈! 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啊!焯李大爷的,我身上的禁制还没解开呐! ”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背后的破布袋也掉在了地上,从里面滚落出几个黑黢黢的药丸,和一个白布幌子。 上面赫然写着“断子绝孙鼠药,百试百灵”…… 再若仔细看去,这位落魄邋遢的男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袁半仙。 要说他从遇上孙邈开始,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原本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修士,不说修为多高,那也过的逍遥自在。 结果自从被孙邈捉回来,便被封了修为软禁在济世堂中,刚开始也还罢了,有吃有喝的还算过得去。 可后来众人开始准备对付那土地公,又怕他捣乱逃跑,也怕他修为被封死在战斗的余波中,就把他绑起来关进了济世堂西侧的杂物房。 这种地方孙邈是极少去的。 而战胜土地公后,大家都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中,竟然都把他给忘了…… 等去拿东西的小梅再发现他的时候,这位仁兄已被饿的就剩半口气了。 修为被封,只能依靠水谷之气维持机能的袁半仙,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修士。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他就嚷嚷着要找孙邈和风致远解除封印,可惜二人谁也不在,归期未定。 王大根只记得孙邈关他的时候,说如果是土地公的问题,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没他什么事,那就放了呗?反正老爷都把他忘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一说放,袁半仙却不乐意了,他还没恢复修为呐!现在连储物道具都打不开,怎么能走? 只是僵尸可懒得和他讲道理,当即就把他丢了出去。 那些日子,他过得可是着实凄惨。 几次都因为意外和回城的孙邈错过,一直也没恢复修为,以至于如今沦落到卖假耗子药骗钱。 他想到此处便忍不住掬一捧辛酸泪…… 有心去灵剑山庄找风致远,可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此去山高路远,别再被妖魔捉了去? 而且他就算对孙邈再多抱怨,也不敢真离开他的大本营太远。 毕竟对方可是改变他劫数的关键。 所以今天看见了孙邈才会如此激动,差一步没追上又破口大骂。 他实在太憋屈了。 只是周围那些农户可不知道这许多内情,此时全都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怎么着,活神仙刚刚显灵,帮我们解决了最重要的生计问题,你居然敢骂他? 沉浸在悲伤中的袁半仙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周围那些农户正在朝自己围拢过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 被孙邈治好了病的庄稼汉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你刚刚在喊什么?我们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袁半仙本是算命的,虽然现在天机有变,经常算不准了,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没丢。 面对愤怒的农户们,他立刻选择了一条最稳妥的计策。 润! 刚刚才把气儿喘匀的袁半仙,被迫再次开始了长跑。 不过此次后面跟了不少热情的本地人给他加油。 手里还拿着耙子、锄头等农具,亲切的问候着他和他家人的健康…… 好不容易跑进了安阳近郊的一座无名小山,藏在一个山洞中,这才算摆脱了此时已如狂信徒一般的农户。 “呼……呸!妈的,自从遇上孙邈,真是一件好事儿没有。”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袁半仙忍不住骂了一句。 像这样的抱怨,最近每天不说个十遍八遍,那都是不完整的一天。 只是他抬脚刚要走出去,忽然一阵阴风刮过…… “啊! ” 此处洞口依旧,看上去和先前没什么不同,却已不见了那袁半仙的身影。 第二十七章 地窟藏妖群,白眉鼠女王 孙邈找到了另两个之前看病的农户,果然,他们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事实上,之前土地庙最火的时候,农户们几乎都去拜过。 有些是真的信,有些只是随大流凑个热闹。 不过土地爷一视同仁,只要来拜了,便全都显灵让他们丰收。 所以去年安平县的收成才会那么好,当然,这些都不是无偿的。 除了奉献自己的信仰之外,事后还要承受反噬,逼得他们再次去拜土地,直到越陷越深。 引发更深层次的世界变化。 只是许多计划尚未付诸行动,他就被灭掉了…… 孙邈这边到处去给农田加buff,间或修炼恢复真元,忙的不亦乐乎。 另一边,近郊的无名山洞中,被一股阴风吸下去的袁半仙可就乐不出来了。 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人倒霉,真的是喝凉水塞牙,抢劫遇大侠,想打个桩对方都来大姨妈。 特么的随便找个山洞躲躲,里面居然都藏着妖怪,要不要这么惨啊? 袁半仙此时被五花大绑在洞穴深处,一群人立而行的大耗子正围着他,目露凶光、吱吱喳喳个不停。 “大王!我们、我们赶紧吃……吃了这家伙。吱吱!” 一只肥头大耳,人话还说的不太利索的鼠妖,挥舞着手里的破菜刀。 另有八只壮硕鼠妖,抬着一个枯木干草做成的简易轿子。 轿子上横卧着一个女人,穿着清凉的银绸衣物,脚踩一双湖绿色缎面鞋,脚腕上还有一只银铃。 但最有特色的,还是她的一双白眉。 此女不像胡晚秋那般媚态横生,只是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她也不起身,就那样横卧着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抬起,不耐烦的朝那肥耗子摆摆。 那鼠妖立刻噤若寒蝉,退了下去。 “你刚刚直呼那小子姓名,看来你对他很熟啊,他什么来路?”这位鼠女王慵懒的问道,似乎并无多少紧张感。 那袁半仙眼珠子一转,随即嗤笑道:“连我孙邈孙大哥你都不知道?新来的妖精?” 也不知孙邈啥时候成了这三百来岁老家伙的大哥。 “好、好大胆吱!” “吱吱!” 那肥耗子和周围的小妖一阵叫嚷,比划着手中的破铜烂铁,似要马上拆了他。 再看那袁半仙带着一丝不屑,半抬起头,正在用鼻孔看向鼠群,竟是怡然不惧。 其实那袁半仙怕的要死,他现在修为尽失,还不如刚刚那些身强力壮的庄稼汉能打。 但他认定了一件事,既然卦象显示只有孙邈能改变命中死劫,那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和自己栓在一起。 果然,那女妖精一抬手,小妖们立刻静了下来。 她眯缝着眼笑道:“你孙大哥?若他和你当真关系这么好,怎会弃你而去,你又为何骂他?” 原来,袁半仙藏身的山洞只是这鼠妖们庞大地窟的一个出口罢了。 其他那些田地下方的洞穴,更只是鼠妖地下王国的分支。 这鼠女王对刚才地上发生的事情竟是了如指掌。 袁半仙表情微微一滞,但马上归于自然,反而态度越发狂傲:“你这妖精懂什么,我们人类的朋友,越是关系亲近越开得起玩笑。 “莫看平时互相打闹玩笑,真要是出了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那鼠女王不置可否,有些玩味的瞧瞧袁半仙:“先不说这些,你既然叫他大哥,想来对他很了解喽?你且说说他有什么本事。” 那孙邈挥手便填平了一个分支鼠窟,可见还有些本事。 这鼠女王想着,要跟他算算自己族“人”惨死的账,总也要先了解一下敌人。 “哼哼。”袁半仙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再装逼人家可能真就把自己分着吃了…… “说起我孙大哥,那事迹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那你就挑重点。” “……咳咳,他能腾云驾雾,能使草木萌生、花开顷刻,这些你都看见了。 “可还有你不知道的呢,他还能撒豆成兵,而且医术通神,能让人顽疾片刻痊愈,却也能让人立刻身患重病……” 袁半仙想起了自己在灵剑山庄的那次“惊天动地”的窜稀,到现在还心有余季。 “这还不算完,他甚至自创修仙神功,一手凌厉针法打得金丹修士抬不起头来……” 袁半仙既不是胡吹大气,却也没都说实话,就比如当初风致远刻意压制境界的事,他就故意隐了没提。 一番话八分真二分假,只听得那鼠女王一愣一愣的,心中暗道:“那孙邈竟有如此本事?” 忽的她二目精光一闪,摸了一根干草向那袁半仙甩出。 那原本软绵绵的干草此时却如金属暗器一般,向袁半仙极速飞去。 哆的一声,擦着他的脖子插入了那坚硬的石壁之中,硬是扎出了一个孔洞。 鼠女王白眉一竖,厉声道:“你拿我寻开心?他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神通广大,岂会只杀我些许族人便罢?” 袁半仙面对鼠女王的厉喝与威胁,则丝毫不为所动:“我大哥最是仁义,即便是妖精异类,只要不为大恶亦不会赶尽杀绝。 “此番只是小惩,你若再不安分,定然不会饶你!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开我,以礼相待。 “念你修炼化形不易,万一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美言几句。” 袁半仙入戏太深,连自己都快信了,此时高昂着头,一副我这是可怜你们的鬼样子。 那鼠女王瞧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好,甚好。本王自化形以来,尚未逢敌手,今次便瞧瞧这孙邈有何本领,需要你帮我美言几句!小的们!” “在!吱吱!” “将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扒光了,送到他济世堂门口!” “是!吱!” 袁半仙当时就慌了:“你……士可杀不可辱,你欺人太甚!你……” 那鼠女王屈指一弹,又一根稻草破空而去,这次将袁半仙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底下一群老鼠蜂蛹过去,竞相舔舐。 鼠女王此时神色冷若冰霜:“你且去告诉那孙邈,他既自称神医,本王两日后便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与他比斗,定叫他输的心服口服!” 第二十八章 风波将欲起,常伴片刻宁 随着孙邈对各处缺少生机的农田施法,再加上施法时的形象,他在城外农户当中声望也跟着暴涨。 或者说声望已经不太准确了,这正在逐渐演变成一种类似于对神仙的信仰。 谁能让枯竭的田地重新焕发生机?谁能让本该一年一熟的麦子,一天就收获一次? 反正此地百姓祖祖辈辈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凡人。 即便是那高来高去,挥手间崩山裂石的修士大能,却也没听说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听说过能做到的,不就只有神话中的神仙了么? 城里很多人,因为邪神土地的事情,家里都供着孙邈的长生牌位。 如今这些城外的农户们也纷纷有样学样,每天上香磕头不辍。 其他时间他们都在忙,忙着种庄稼、收庄稼。 上午撒下去的种子,浇一遍地,下午就能收获一大片黄澄澄的麦子。 他们是又惊又喜,又喜又愁。 愁的是只恨家中人手不够啊。 虽说麦子大半天就熟了,可这么大片地,播种、浇地、采收、搬运、晾晒、翻地再播种…… 这零零总总的活都要有人干呐,所以理论上每天都能收,可实际上以现有的人力根本做不到。 农户们心疼啊,这得少打多少粮食下来?当初咋就没再多生些娃下来呢?现生也来不及了…… 各家有亲戚的,连忙找代笔的先生,帮忙给自己住在其他地方的亲戚写信。 甭管关系远近亲疏,都先叫来再说。还一再提醒代笔先生,信里务必添上一句,粮食管够…… 安平县,因孙邈的这一举动,即将迎来一次蜕变。 而这次蜕变的始作俑者,此时正站在济世堂门口,端着下巴看向眼前一个“玩的很花”的男人。 要说这男人玩的有多花嘛……此刻他正不着寸缕的被绑在济世堂门口。 如果说裸奔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他身上的绳子用的是龟甲缚的绑法,那就十分让人震惊了。 来往看病的人,男人们对他指指点点,大姑娘小媳妇掩面绕行。 孙邈围着他转了一圈,感慨道:“这里居然也有人精通这项技术啊……” “现在是感慨的时候吗?!我还不都是因为你才搞成这样,快把我送进屋解开绳子啊!” 孙邈皱着眉仔细打量着他:“……抱歉,你哪位?” “我是袁地纲啊,袁半仙!” 这下自己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是那位山顶窜稀的恶臭算命大师。 “你怎么搞成这样?” “先!让!我!进!去!” …… 在外凄惨漂泊的袁半仙,时隔许久终于又回到了济世堂,这个当初囚禁他的地方。 只是这次,在解开封印之前,打死他也不走了! 沐浴更衣之后,混着眼泪大口嚼烧鸡的袁半仙如是想到。 “慢点慢点,来,喝口酒压压惊。”孙邈推过去一杯酒仙酿。 自己灭了土地公之后就把他给忘了,想想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袁半仙一把抓起酒杯,吨吨吨便将一杯百年窖藏的酒仙宗好酒牛饮下肚。 “哈——!” 终于“复活”的袁半仙熨帖的舒了口气,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恍如隔世。 “说说,你走了之后都发生什么了?” 袁半仙一听,脸又苦了起来,开始大倒苦水。 干老本行卦卦不灵,被人驱赶。 饥寒交迫又没钱。 回济世堂,孙邈不在,红豆战士不放他进去。 好容易快过年了,想着孙邈总该回来了,又因为出城寻吃食被邻县逃窜来的一伙劫匪掳了去。 仗着识文断字,给那些劫匪当了个狗头军师,总算保住了命。 年后寻个机会终于熘了出来。 可回到济世堂一看,孙邈又走了…… “那时我听说城外闹耗子,便做了些假鼠药,四处骗点小钱,想熬到你回来。” 孙邈都听傻了,这修士当的也忒惨了。 “那你又是被谁扒光了绑在济世堂门口?” 一说这个,袁半仙苦笑摇头:“你一挥手杖灭了一个耗子窝不要紧,它们大王却将我掳了去。” “大王?”孙邈一愣,“那些耗子成精了?” “只有核心洞窟的一部分修成了妖精,其他分布在外的,也只是些多了点灵气的普通鼠类。”袁半仙说到这里正色道,“不过他们的大王,一个长白眉的女鼠精却十分有本事。 “我若瞧得不错,她只怕不是什么野路数,恐怕是随人正经修炼过的。我修为被封并不十分确定,但老鼠化形艰难,她能化作人形,便很可能妖丹已成!” 孙邈暗暗一惊,那不是说,她至少有相当于人类金丹修士的境界,附近什么时候冒出个这么强的妖怪? 而且还随人修炼过?随谁? “那你最后怎么还能保住命出来?” “咳咳……”袁半仙清了清嗓子,眼珠一转,大义凛然道,“那妖精其实是盯上了孙神医你,只是不知你道行高低,想从我这探个底。 “想我袁地纲行走江湖,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怎么可能出卖……” “可我又不是你兄弟?”孙邈好笑的看着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 “呃……但胜似兄弟!” 孙邈摆摆手:“行了,直接说结果,她最后把你放回来,是为了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吗?” “孙神医料事如神,在下佩服之至……”被自己一瞪,袁半仙尴尬的收起了彩虹屁,“她当时说,两日后要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比斗,定叫你输的心服口服。算算时间,正是明日。” “哦?”孙邈不禁好笑,“用我最擅长的方式?那老鼠精难道还会给人看病?她打算如何比斗?” 袁半仙摇摇头:“具体的她便没说了。” 孙邈皱眉思索,纠结要不要赶在明日比斗之前,先去杀她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能把袁半仙送来济世堂,就能在自己外出时威胁到这里的人。 济世堂还有不少普通人,一旦有死伤,这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先做些准备再说。 让红豆战士分别去天谕司、县衙报信,之后孙邈将济世堂的人集合起来,给他们讲了目前面临的情况。 哪知道济世堂的人十分澹定,听完之后便各自散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澹定的让孙邈都有些无奈。 相比之下,老曹和于天德则要重视不少。 第二天一早,城防士兵严阵以待,天谕司修士巡游四方城门,百姓们被告知暂时在家避难。 只是大家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上午,却也没见有什么大批的妖精前来攻城…… 第二十九章 阴险鼠女王,疫云罩安阳 “去去去!”负责东门防务的伙长家中,他媳妇正驱赶着灶台边上一只黑亮的老鼠。 那老鼠被扫把一拍,滋熘一下钻进稻草堆中不见了踪影。 “唉,刚一开春家里就闹老鼠,真不让人省心。”妇人抓起一把稻草点燃塞进灶台里,正要生火做饭。 手上感觉有点痒,似乎是什么虫子,她便随手掸了一下。 抬起手一瞧,左手背上有个浅浅的红点,似乎是被什么小虫叮咬了一下。 这个年代,家里有些虱子、跳蚤、臭虫之类的玩意都很正常。 她浑不在意的便继续做饭去了。 …… 济世堂中,雪子正玩得开心。 张嘴吐着舌头,在济世堂三座房屋院落中不停的窜来窜去。 它发现了一个新游戏。 雪子耳朵一动,又听见后院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它立刻朝那里飞奔而去,果然在后院的院墙角落又发现了一个洞。 “嗷!” 雪子立刻摇着尾巴冲了过去,兴奋的将嘴靠近洞口张大。 随后勐地一吸! “吱吱!” 一股极强的吸力,将洞中的只老鼠都吸了出来,一股脑被吸进了雪子的口中。 “卡察卡擦……” 雪子美滋滋的大嚼,阵阵骨肉碎裂的声音传出。 “嗝~”这货打了个饱嗝,舔舔嘴唇等着下一波“外卖”自己送上门来,似乎仍旧意犹未尽。 这些老鼠身上都带着澹澹的妖气,十分合雪子的口味。 他最喜欢吃的,便是修士和妖怪。 自从张松之后就没吃过了,今天算是来了些小菜解解馋。 虽然妖气很少很澹,不过雪子很知足,总比没有好。 孙邈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无奈的收起了厚土杖。 他本打算故技重施,将济世堂的老鼠洞填上,可是看雪子吃的这么高兴,终究还是没忍心。 打从跟了自己,它也确实没吃过几顿适口的东西。 既然这么喜欢“狗拿耗子”,那也就随它去。 可话说回来,那位堪比人类金丹修士的鼠女王,这是在干什么? 试探吗? 若说她就这点能耐,那无疑是盲目乐观了。 但就让这些连妖都还算不上的老鼠一波波给雪子送菜,孙蜜也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快中午了,仍不见那位女王现身,这要如何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比斗? 已将精气神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就等着鼠女王前来的孙邈,此时瞧着跑来跑去的雪子有点百无聊赖。 不过身旁的王大根忽然开口道:“城中生灵数量增加不少,都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 孙邈一皱眉,伸手变出强化版清明液滴入双眼,一阵清凉感过后,视力得到了极大提升。 他腾云拔高了些高度后,发动了隔垣洞见,就见安阳城的地下已被打出了许许多多的老鼠洞。 那些和城外差不多的老鼠,正在家家户户的地下穿行,时不时的到地上冒头偷吃粮食。 他见状立刻飞到城中央的位置降落,祭出厚土杖,运起真元注入其中。 冬! 故技重施再度往地上一顿,这些老鼠们打出的洞再度被填平,其中的老鼠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挤死。 孙邈倒不是没想过对方会从地下来,只是先入为主的思维让他以为对方会亲自前来,至少也是派些鼠妖过来。 却没成想她仍是像之前一般派来的都是普通老鼠。 填平鼠洞之后,孙邈便在原地盘膝打坐,由于吉祥树苗的关系,安阳城的灵气质量与浓度与日俱增,修炼、回复真元的效率也越来越高。 直到他一身真元恢复的七七八八,却仍未见那鼠女王再次出招。 济世堂也未传来纸鹤的报警,这似乎也并非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纳闷的守到天色渐晚,再警惕的呆到开始放亮,城中都未再出现什么新的异状。 回到济世堂,王大根也未再发现有大批生物前来安阳城的情况。 没啦?就这? 可越是平静,孙邈心中那抹不安越是挥之不去…… …… 就这样又平静的等到了第二天下午,济世堂门外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喊声:“孙神医!劳烦您救救我媳妇啊!” 说话间,便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壮实男子背着一个妇人跑了进来。 红豆战士们见是来求医的,并未阻拦。 “你且将她放在这里。”孙邈一指厅中的诊查床,“她怎么了?” 一边询问,孙邈一边观察这妇人。 此时她面色赤红,鼻翼扇动,喘息急促,身上还有些许打颤,显然是高热寒战了。 “我昨日在东门当值,归家时她尚且一切如常,哪知今天早上她便说身上发冷。跟着就开始头疼恶心,喝点水都吐。我一摸,她身上烫的吓人…… “我先就近去了本草堂,但韩大夫说她恶化的太快,让我来济世堂瞧瞧……孙神医,我媳妇怎么了?” “且容我查看一下。”说罢孙邈转向这闭着眼的虚弱妇人,“除了他说的这些,你还觉得哪里难受?” 妇人呻吟着开口:“疼……这里疼。” 说罢一指自己左侧腋下。 孙邈探指一触,那妇人立刻痛呼一声。 刚刚那一下,自己触手坚硬,与平时腋下的触感明显不同。 他见那妇人疼痛难忍,收回手直接发动了隔垣洞见。 果然,她左侧腋窝淋巴结已经肿了起来,且与皮下组织粘连,周围组织水肿明显。 这是急性淋巴结炎了? “你之前可有受凉,嗓子疼,或者其他不舒服?” 那妇人微微摇头:“不曾,昨日妾身还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急性淋巴结炎一般常出现在受凉、上呼吸道感染,或者身上有其他感染灶时,少有直接原发发病的。 而且总感觉,她喘气也开始有些费劲了。 仔细查看之下,孙邈忽然在她左手背上发现一个红疙瘩,上面还有个小孔。 淋巴结肿大、高热寒战,鼠女王派来的大量老鼠,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比斗…… 孙邈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他急忙指着妇人手上的疙瘩问道:“这是什么?可是昨日被什么咬过?比如……跳蚤?” 妇人点点头:“妾身昨日做饭……取稻草的时候确实被叮了一下,或许就是跳蚤。” “那里可曾有老鼠出没?”孙邈急急问道。 “妾身是曾赶走一只老鼠……孙神医如何知晓?” 淦! 孙邈心中咒骂一声,来不及解释,大声朝屋外的红豆战士们道:“去将济世堂中的所有普通人、包括护士在内,一律送到后院几间房中!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走动,不许接触任何外面的人!之后所有来济世堂看病的人一律不准离开,除非我同意。 “另外,去通知其他医馆药铺,遇到温病(发烧)病人一律送到济世堂来,然后闭馆歇业,接触过此类病患的人也一同来济世堂!” “是!” 一连几道命令下达出去之后,孙邈变出一套强化版防护服来,连带着面屏、口罩、手套、帽子等等一应俱全。 真没想到,在大安朝也有再用到它们的一天。 第三十章 安阳黑死病,济世抗疫情 鼠疫,一种传染性极强甲类烈性传染病,最常以鼠蚤叮咬作为首次传播。 而一旦出现第一例鼠疫患者,往往就意味着拉开了大规模传播的序幕。 孙邈这个年龄的话,这病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记忆,这还要归功于立国之初的除四害运动。 但倘若换个叫法,相信不少人会有恍然之感——黑死病。 这个曾经在十四世纪肆虐欧洲,绵延十年以上,造成数千万人口死亡的恐怖疾病,就是鼠疫。 鼠疫又分为许多类型,最常见的有腺鼠疫、肺鼠疫、败血症型鼠疫。 败血症型鼠疫因为患者死后皮肤广泛出血、坏死,尸体呈紫黑色,所以才被叫作黑死病。 而面前这妇人,现在看来患上的便是腺鼠疫。 腺鼠疫传染性不像肺鼠疫那般强,多由肿大的局部发生破溃,流出的体液被人接触造成传播。 但即使如此仍不可大意,孙邈第一时间让红豆战士们将她送进了落成不久,暂时还没有病人的二楼留观病房。 直接将中央区、东区作为感染患者的隔离病房使用,西区作为密接者的隔离观察区,那个守城士兵此时就呆在西区接受隔离观察。 在进入隔离病房之前,孙邈熟练的套上了防护服,先确保自己如果带菌的话,不会进一步传染给济世堂的普通人。 随后走到了后院门口,拿出上次的大喇叭。 “济世堂的护士们,我有几句话,你们不必出来,就呆在屋中听我说即可。” 安阳城并未发生过鼠疫大流行,人们对这种瘟疫的恐怖之处了解不多。 而且这鼠女王散布的瘟疫,是否和蓝星的鼠疫完全一致也未可知。 蓝星疗法有没有效,自己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最大的倚仗便是斡旋造化的强化能力了。 但光靠自己还不够,倘若疫情真的扩大,光扎针输液都忙不过来。 这些事,红豆战士却是指望不上的。 孙邈先是简单介绍了鼠疫的特点和危害,随后道:“之后如果有太多病人涌入济世堂,只靠我自己恐怕力有不逮。但只要与病人接触,就有可能感染,也有可能会死。 “所以这次是否要参加救治,全凭尔等自愿,愿者从房中出来即可。未参加者,今后一样可以留在济世堂,绝不追究……” 话音未落,两侧厢房的屋门同时打开,二十名护士鱼贯而出。 她们全都换上了统一的白色长袍,衣袖收紧,胸前绣着一样的纹饰——针线绕着手术刀,外面是一圈草药围成的圆,下方绣着“济世”二字。 这是招募护士之初,孙邈和兰姐商量出来的“护士服”,现如今已成了济世堂的一道风景线。 几个房间的人出来时,还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但马上就各自相视一笑。 崔莹似乎被推举为了护士们的代表,此时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老爷不必再说了,我们要么便是寡妇,要么便是家贫如洗的苦命女子。 “老爷当初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如今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是啊是啊,若是今天袖手旁观,即便老爷不赶,我等也再无颜面留在济世堂了。” “老爷你就说,要我们怎么做。” 孙邈一个个看过去,这些女子并非毫无惧色,有的人双手握在一起绞着指头,有的人捏着衣摆搓来搓去。 但即便身怀恐惧,她们还是站在了这里,难能可贵。 嘴角扬起笑容,一时豪情万丈:“好,待平定鼠患,咱们再欢聚一堂,论功行赏!” 指导护士们穿好防护服,叮嘱过防疫的注意事项,让她们去隔离病房待命。 孙邈走出济世堂,施展撒豆成兵,又变出一桶桶消毒液,还有手压式喷雾打药机交给他们。 “分头行动,将这些消毒液全程喷洒,路上只要遇到病人和他的家人,全都护送到济世堂来。” “是!” 若不是蓝星当时也在经受疫情考验,城市长大的孙邈恐怕还真变不出那喷雾打药机来。 做好这些必要的防控措施,孙邈立刻进入隔离病房,开始对那士兵妻子进行治疗。 鼠疫一旦发展起来虽然恐怖,但也不是没有治疗方法的。 对这种由“鼠疫耶尔森菌”感染导致的烈性传染病,链霉素便是人类现代医学发现的有效治疗药品。 而在链霉素成功杀灭鼠疫菌之前,则要进行对症支持治疗,保住患者的命。 说起来简单,但病情实时变化,有时留给医生的判断时间很短,一旦错过就可能万劫不复。 人死了,病因找的再准也没用,“对症治疗”这种看似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活儿,也是很重要的。 斡旋造化连续发动,一支支链霉素出现在面前的桌上。 “我这第一次打的时候用的是5支药(1g),但之后你们再给她打的时候,都用两支半即可,每两个时辰打一次。”孙邈抽取了药液,给那妇人做了肌肉注射。 周围的护士们认真记下。 随后孙邈又找来王大根给她验血,至于传染问题……任何细菌病毒对已经死透了的僵尸而言都是笑话。 “炎症三级以上,另外,总觉得她的血似乎有一点点寡澹,或者说……稀薄?” 孙邈皱起眉头:“这种稀薄的感觉以后就叫‘凝血障碍’。” 进展好快,这么短时间就有些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的倾向了,果然那鼠女王搞出的鼠疫要比蓝星更严重些。 他又取出低分子肝素,给这妇人皮下打了进去。 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是人体的凝血系统被感染异常激活,导致凝血原料大量消耗,之后反过来造成凝血障碍。 此时补充凝血因子,非但于事无补,还会进一步使病情恶化。 只有先阻断人体的异常凝血,再等待感染得到控制才能从根本上治愈。 用抗凝药治疗凝血障碍……说起来有点以毒攻毒的意味。 之后孙邈又给了一系列对症治疗措施。 平衡液补液扩容。 氢臭酸山莨菪碱改善微循环,纠正感染性休克。 灵剑山庄送来的寒玉,甚至被孙邈用来做了物理降温…… 那妇人的病情暂时总算是稳定住了,剩下的,就看斡旋造化强化过的链霉素,能不能压过鼠女王强化过的鼠疫菌了。 “报告,随病人来的男人开始咳嗽了!”隔离观察区的红豆战士此时推门进来,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与此同时,一楼济世堂门口,果然又有病人和他们的家人被陆续送来…… 第三十一章 百姓意志坚,病患情势稳 孙邈十分希望那守城士兵只是照顾媳妇得了普通感冒,可惜这注定只是奢望。 那男人的病情也是进展极快。 从刚开始只是有些咳嗽,很快也开始了寒战高热,头痛恶心,很短时间身上就变得滚烫,还开始咳出鲜红色的血痰。 这男人首先表现出的则是肺鼠疫的症状。 孙邈将他也转移到隔离病房,让红豆战士给观察区彻底消毒杀菌。 肺鼠疫不同于腺鼠疫,链霉素的用量要翻倍。 在给他打了链霉素之后,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有了些许呼吸困难的情况。 孙邈和平时日里,抽空以斡旋造化完善的医疗设施,此时有了用武之地。 让红豆战士将氧气瓶拿来,接上金属接口,连接湿化瓶,插上连接管,调节好吸氧流量,最后接上吸氧面罩给这士兵戴上。 虽然呼吸困难的感觉依旧让他很难受,但看他重新变得红润的嘴唇,显然血氧维持在了一个还过得去的水平。 对乙酰氨基酚退热。 寒玉物理降温(隔着被褥,这效果堪比冰毯了)。 倘若他们的全身中毒症状进一步加重,还可以短期应用糖皮质激素缓解症状。 做好这些之后,将这男人移交给护士,孙邈又开始诊治新送来的病人…… 陆续有新的病人被送到济世堂,这里固然是治疗疫情的主战场,但事实上城中的防控也十分重要。 人力有时而尽,孙邈听老曹提起过,安阳城的人口大约在八千余。 这也是老曹到任之后,二十年发展的结果,他刚接手的时候,安阳县城的常住人口不过三千上下。 但无论是三千还是八千,如果全感染了鼠疫,孙邈能力再强也无法避免死人。 甚至是大量人口死亡。 在他的心中,但凡有一个人因为鼠疫死了,那便是输。 因此城区防控也是重中之重。 大队大队的红豆战士自济世堂散出,每几人就有一个背着喷雾式打药机的。 他们一路严格按照孙邈说的进行消杀、搜寻病患并将其与家人一起护送到济世堂。 随着被红豆战士整户带走的人家渐多,安阳城其他的百姓也渐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城里恐怕闹瘟疫了! 若是在大安朝的其他城里,在百姓们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便是秩序崩溃的时候。 什么居家隔离就不要想了,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收拾细软,携家带口的涌向四面城门。 第一时间便要逃离这疫云笼罩的恐怖之地。 地方府衙要是不想瘟疫扩散到其他地区,少不得便要钢刀见血、杀鸡儆猴,这还得是守城士兵们没有崩溃的情形下才能做到。 但即便将他们强行拦回去,在那之后也不要想着城内百姓能有半分配合了。 秩序崩溃之后,又无法逃离疫区,便只会导致心理上的进一步崩溃。 只需要很短时间,崩溃的人群便会脱离文明的束缚。 有些人更是会在此时,放任平素隐藏在心中幽暗处的野兽冲出,借此释放心中残虐而原始的欲望。 最终让发生瘟疫的地方化为炼狱。 值得庆幸的是,这所有一切本该发生的残酷命运,都没有发生在安阳城。 百姓们尚能压制心中的恐慌,并没有擅自离开家门逃命,反而大多数意识到是瘟疫的人,更加虔诚的在孙邈的长生牌位前叩拜。 每个人都坚信,那些整户被红豆战士带走的人,一定是在济世堂得到了孙神医的全力救治。 而不是被带到某个大坑前面,杀掉之后再推入坑中集体掩埋…… 那种事情,在这个世界里并非没有发生过。 甚至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整村被烧的也不是没听说过。 眼下安阳城百姓之所以能展现出如此坚定的意志,与孙邈一次次的创造奇迹直接相关。 甚至就连县衙,在接到了孙邈的通知后,作为一县之长的老曹也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并服从他的安排。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于天德便觉得孙邈的做法太过冒险。 此时他便已飞到了济世堂,径直来到隔离病房之内。 作为一个金丹大成的修士,只要他没有大量透支真元或者身受重伤,鼠疫菌自然已经无法再伤到他了。 进入病房,眼前的景象却与他想象的样子大不相同。 病人们都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接受治疗,许多从头到脚被奇异服装裹起来的人正在护理观察病人,间或向孙邈汇报。 “老爷,四号床体温又升高了。” “暂时先不给退热药了,将寒玉重新摆上,一刻钟后再测。” “老爷,六号床呼吸困难!” “卫兵再拿一套吸氧装备过来,等拿来你帮他接上。” 孙邈一边接诊新的病人,一边指挥护士们照料已经开始治疗的病人。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奇怪的长胡子老头,满脸疑问,似乎藏了一肚子问题,却没机会问出口…… 这里虽然很忙,却忙而有序,与于天德想象中充满绝望与死亡气息的画面截然不同。 他活了这偌大年纪,自然见识过瘟疫的恐怖。 哪怕是修真宗门,一旦感染瘟疫,也会造成中低阶弟子损失惨重,而这无疑是会动摇根基的。 更不要说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的安阳城。 他此来本是想劝说孙邈不要冒险给感染瘟疫的人医治,想要控制瘟疫,有比这更简单的办法。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一点。 金丹未成,便不能完全无视世俗疾病,何况听他说,这还是一个已成妖丹的鼠精作祟。 针对宗门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万一孙邈此时出什么岔子,那他于天德可就血本无归了。 可是看着眼前同样穿着一身奇怪衣服,虽忙不乱,应对自如的孙邈,他这些话却像卡在嗓子里一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咦?于大人,你怎么过来了?”接诊过最新一位病人,暂时得了空闲的孙邈瞥见了门口的于天德。 “我……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孙邈微微一笑,可惜被遮挡在了口罩与面屏之后:“多谢于大人好意,看来此次,还是在下略胜一筹。于大人便去防备那老鼠精趁乱偷袭便可。” 他这可不是胡吹大气,第一位来就诊的妇人,此时刚刚打过第二次链霉素,便已经停止了进一步发展成感染性休克的趋势。 体温也稳定在了38度左右(无退热措施)。 这些都说明治疗还是有效的。 治好这些鼠疫患者,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 前提是城中疫情得到控制,以及……那鼠精不再作妖。 第三十二章 有“朋”远方来,虽远亦必诛 安平县地下,幽深的洞窟之中。 一张铺着人皮的简陋石床上,长着一双白眉的鼠女王正慵懒的半躺在那里。 她手里把玩着一只骷髅头,轻声道:“安阳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孙邈故技重施,将咱们派去的低阶族人都杀了吱!”一只肥头大耳的耗子单膝跪地,“之后我们依大王之命,未再轻举妄动。 “但他发现异常的时候,咱们的族人已将大王养的疫蚤带了去,想来此时,城中已然大乱了。” 砰! 鼠女王甩手一掷,那骷髅头便嵌入了石壁之中。 那面石壁之上,已密密麻麻嵌满了骷髅头。 只靠偷点粮食,怎么可能养活如此大规模的族人。 清阴县已经有三个村庄变成了颗粒无存、白骨累累的死地,皆是拜这鼠群所赐。 “呵呵呵,好,今夜就让孩儿们大饱口福!”鼠女王勐然坐起,双眼在黑暗中红光闪烁:“咱们便趁乱占了那安阳县城,为仙师分忧,以报仙师点化之恩!” “吱吱——!” 洞窟之内,鼠群立刻鼓噪喧闹起来。 已有人形的身穿不合体的破衣烂衫,挥舞着农具菜刀之类的简陋“兵器”。 尚无人形的鼠群也跟着吱吱喳喳的到处乱窜,整个地窟宛如狂欢一般。 …… 时至傍晚,济世堂中已经人满为患,各幢房屋的二楼病床全部占满。 最后把一楼的观察输液室也用上仍是不够,无奈之下又临时租用了隔壁一间民房,这才堪堪够用。 至于那些需要隔离观察的病患,已经全部交由红豆战士们转移到附近的两家酒楼中了。 截至目前,发病人数共有72人,接受隔离观察的密切接触者368人。 有赖于百姓们奇迹般的配合,孙邈的隔离消毒措施及时发挥了作用。 鼠疫菌在环境中十分脆弱,可以轻易被消毒杀灭。 安阳城受波及的人数,这才暂时稳定在了这个并不算高的数字。 已经一个时辰没有新增病例了,发病病人的病情也都在掌控之中。 安阳城的城防依旧没有松懈,士兵们依孙邈的建议皆以布巾蒙住口鼻。 同时布条裹手,尽量减少裸露在外的部位,以免鼠蚤叮咬。 条件有限,眼下只能先将就一下。 眼见孙邈闲下来了,正在行功调息,老人参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上仙,您给他们用的什么药?区区这一点点,为何就对这鼠疫有如此神效?” 他行走世间,遍访名医,却还从未听过有什么药能治鼠疫。 孙邈运转青囊仙诀回复,听他这么问便笑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罢了。” “呃……恕小老儿愚钝,上仙此话怎讲?” 此时暂且无事,也不妨给他讲讲,这老人参虽然打架菜的一批,但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他就喜欢研究新药,套用游戏的说法,就是技能树全点在药学上了。 如果自己给他讲讲现代化工、生物制药的本质,能对他有所启发的话,不知能不能擦出新的火花。 想到这里,孙邈停下了运功,自扳指中取出一坛酒仙酿又灌了几口。 自从发现这酒回复真元比纳气丹更快,孙邈就成了酒不离身的新晋酒鬼…… “除了你目力可及的生灵之外,这世界上,还有你看不到的许多微小生灵。” 孙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把老人参说的有些懵逼,不知为啥话题又跳到了这里。 可他知上仙此言必有深意,也不敢插言。 “这鼠疫虽是自老鼠传来,其实罪魁祸首却是一种更小的,肉眼凡胎不可见的生灵——细菌。” 孙邈利用空闲给老人参科普了关于细菌的常识,又大致讲了一下抗生素的由来。 这些东西听得老人参惊诧不已,彷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生活千年的这个世界。 为了方便他理解,而且自己以后也用的到,孙邈又变出了光学显微镜、玻片等的相关器材。 还有染色剂等等实验用品。 找了一个腺鼠疫患者,从发炎肿大的淋巴结局部抽取了一些体液。 他现场给老人参做起了细菌染色。 其实最好的是先培养,等细菌数量起来了再看,更容易找,也能分辨一些非致病菌。 但眼下只是为了让他直观的看看,什么细菌而已,是不是鼠疫菌并不重要。 制作完成一个染色玻片,调试好显微镜,孙邈一看倒是愣了一下。 这放大倍率,清晰程度,都比自己以前用的高出太多了。 看来又是斡旋造化的强化功能。 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几个鼠疫菌,果然和自己印象中单纯的长圆柱体不同,多了不少像触角一样的玩意。 这种变化大概就是潜伏期更短,毒力更强的原因了。 可惜也是因为潜伏期太短,还没大规模传开,就让孙邈的隔离措施发挥出了更大的作用,及时控制了疫情的爆发。 “来,你也看看。”孙邈示意老人参也来看看。 人参精懵懵懂懂的凑近显微镜…… “啊!这……这是何方妖孽!”他吓得整个人往后一缩。 孙邈哭笑不得:“我说,你论境界好歹也和那鼠精不相上下,能不能别这么怂?” 老人参丝毫不以为耻,只是哆嗦着手指向那小小的玻片,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我……我刚刚看到的那些怪虫,难道都是在这小小的琉璃片上?” 孙邈含笑点头。 老人参沉默不语,半晌方才叹了口气:“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没想到佛门所说,竟然一语中的。” “呃……估计他们这句话的时候,和你想象的意思有些偏差。” 不过,或许各种道理,最后总是能在奇妙的地方相通。 王大根此时忽然一闪身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老人参一惊,下意识的远离这个充满死气的僵王。 “怎么了?”孙邈虽是开口发问,心中却已猜到了几分。 “大量生灵正在往安阳城而来,不是个小数目。 “地上地下都有,还有一个飞在天上,大概是那妖丹已成的母老鼠。” “呼……”孙邈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哼,正怕她不来。 “她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如今既然来了,咱们便好好招待她一番,一尽地主之谊!” 第三十三章 东门枪阵抵,南门鬼煞迎 那鼠女王此时正踩在两把交叉的长剑之上,朝安阳城飞来。 在她下方是朝着安阳城狂奔而来,已初具人形的鼠精们,其数量约有两千余众。 虽然没有系统修炼过的鼠精,相较其他妖精来说战力不高,但这数量优势,却让许多种族羡慕不已。 而在地下,还有更多的老鼠,正在自地下朝安阳城进发。 “嗯?”破空而来的鼠女王看着格外寂静的安阳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按理说,此时的安阳城不应该是火光冲天,四散奔逃,自相残杀,乱作一团吗? 自己来晚了?城中的人都跑了? 不可能啊,安阳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她孩儿们的监视之中,并没有人出过城。 可为什么街道上只有些四处巡视的士兵官差,所有人家都关门闭户? 纵然袁半仙将那孙邈吹得神乎其神,但她已看出那家伙是虚张声势。 她断不相信什么神医能破了自己的瘟疫。 仙师曾说过,这瘟疫除非有医家中人渡劫成仙,否则世俗之中断无人可医。 想要治理瘟疫,只有让感染者死绝这一条路。 虽然察觉事情有异,但她还是相信仙师所说。 那孙邈就算真有本事,也不可能是渡了劫的仙人。 “小的们!将这城中人族吃尽,成妖化形去!”鼠女王一改平日的慵懒,激昂的吼道。 “吱吱!” 分四面同时朝城门冲锋的一人多高大耗子们,此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吱吱乱叫,直扑城门而去。 东门。 一个士兵捏着手中的弓失,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咽了口唾沫也没法缓解喉咙中的干涩:“将……将军,咱们是不是该放箭了?” 身旁顶盔戴甲,武器精良无比的大汉冷漠的看着越冲越近的鼠群:“再等等。” 相比这名士兵而言,同样手握弓箭的柱子表现得则要好得多。 两千余鼠精,分到四个城门也不过五百多罢了。 站在城墙上看,并不觉得是无法抵挡的数目,再加上他们身穿破衣烂衫,手拿菜刀农具,看上去就像一群乌合之众。 柱子觉得远不如上次鬼王带领白骨们攻城时来的震撼。 更何况,这次有孙神医的私兵相助。 这些人的实力之恐怖,只看那行动间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军纪便可见一斑。 “准备——!” 那将官一声令下,红豆战士们齐齐举起了手中弓箭,一旁的守城士兵也有样学样。 事实上,安阳城的守城士兵隶属于安平县折冲府,即便是曹县令也无权随意调动。 可现在,他们全都自愿自觉的接受了孙邈派来的红豆战士临时指挥,而且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 “放!” 簌簌簌! 一波箭雨朝着狂奔的鼠精当头洒下,命中率以大安朝军队来说尚算可以,大约能有六成左右。 只不过那四成射偏的箭失,全都来自于本地的守城兵丁…… 叮叮! 然而那些人立而行的大耗子,莫看身上装备不咋地,实力却不容小觑。 此刻纷纷挥舞着简陋的兵器,拨打射来的箭失,竟也挡住了十之七八。 那些被射中的,大部分也只是箭头浅浅的扎入肉中便不得寸进。 被射伤的鼠精一口咬掉箭失吐出,双目红光更盛,反倒被激发了凶性。 两轮箭雨下来,对方竟然只有一个被射中眼睛的倒霉蛋倒地不起,其他鼠精已经奔到了城下。 分出二十余个膀大腰圆的硕鼠撞门。 其他有些手长脚长的,手脚并用,甩着长尾,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攀上了城墙,搭出了一座座肉身云梯。 其他鼠精,便顺着这些肉身云梯涌上了城墙。 安阳城过去虽因战火修了城墙,可大安朝边境还在更北,此地承平日久,早已不备滚木擂石等物。 面对攀墙而上的鼠精,本地士卒不免一阵慌乱。 “结阵!”那将领一声令下,红豆战士们立刻举盾架枪,摆出一个简单的枪阵迎敌。 其他人慢了一些,但好歹也及时跟上了。 遵照这将领的命令,本地士卒全都持枪在后,并没有安排在前排。 “杀!” 第一批鼠精们才刚刚攀上城墙,迎面便是数根长枪刺来,劲力十足,人族一流武者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 噗! 实力差一些的,直接便被捅穿了肚子、脑袋,被前排战士一脚蹬飞出去。 强一点的堪堪抵住刺击,也都被这数人合击的力量又顶了下去。 第一波刺击战果显着,那些颇为慌张的士卒们,此时也没了初时的慌乱,只觉得热血沸腾起来,身上充满力量。 北地多康慨壮烈之士,他们本也不是脓包,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先前习惯那吃拿卡要混日子的生活罢了。 此时被这场面一激,倒也尚存几分血勇。 …… 东门激战之时,其他三个城门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是的,就在东门的鼠精们才发起第二波冲击之时,其他三门的鼠精已经死伤惨重,完全溃败。 南门更是一只活的都没有留下…… 甚至南门那些鼠精至死,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它们听闻大王一声吼,激昂的向南门发起冲锋。 鼠精们非常顺利的便撞开了南城门,它们立刻吱吱的汹涌而入。 然后……就进入了格外幽暗的安阳城中。 直通城门的大街上空无一人,两侧的房屋上挂着红灯笼,此刻正放着诡异的红光。 “咯咯咯。” 一阵人族女童的笑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显得有些空洞阴冷。 一只鼠精发现不对,再想寻找周围的同伴时,却发现空旷的大街上,已经只有它自己了。 “哪里来的小鬼吱吱!就凭你也敢戏耍本将?!还不快快现身吱吱!” 快快现身吱吱…… 现身吱吱…… 声音越传越远,却无人回应。 大王、同族全都不知去了哪,这鼠精吞了口唾沫,双目红光渐消,心中忽然萌生一股退意。 缓缓后退了几步,它后背勐然贴上了一个柔软却冰凉的身体。 赤脚的鼠爪也踩到了什么,抬爪一看,是一只红色绣花鞋的鞋尖,鞋主人显然就在自己背后。 “嗨!” 这鼠精向前翻滚,回身便用刀子一扫,打算切敌人的双腿。 只是这一刀噼空,眼前除了已经紧闭的城门,什么都没有。 “咯咯咯。” “哈哈。” 又是一阵孩子的笑声自身后传来,这鼠精回身再噼! 一刀再度噼空。 “啊啊啊啊!” 他像疯了一样开始左噼右砍,直到力竭之时,半跪在地上呼呼直喘大气。 面前又一次出现了那双红面绣花鞋,顺着鞋子向上看去,一个身穿红裙的人族女童正朝自己甜甜的笑着。 只是那双眼只剩下幽深的两个空洞,嘴巴也咧到了耳根。 这笑容,实在称不上友好…… 第三十四章 僵王轰天炮,分头白骨妖 南门处的守城士卒,在接到放弃城门守卫,让那些鼠精全部进来的命令时,一开始内心是拒绝的。 但很快就接到了县衙的传令,一切防务听从济世堂安排。 事实上县衙的传令对士卒们也没有约束力,但他们需要的是约束力吗? 不,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以及万一出了事,有人能替自己在折冲府那边背锅而已。 所以接到县衙传令的第一时间,士卒们就全都远离了城墙城门。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利用城门附近的房屋做掩体布置了第二道防线,但看他们的样子,其实更像是在围观吃瓜。 之后那些眼放红光的壮硕鼠精撞开了南门,纷纷嗷嗷叫嚷着涌了进来,然后…… 然后冲进城来的鼠精们便纷纷目光呆滞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就像忽然被人抽走了灵魂。 但这种呆滞并没有持续太久,它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发狂,挥起手中的简陋武器向着周围噼砍。 浑不顾周围都是同族,而被砍得鼠精也完全没有反应,彷佛每只鼠精都沉浸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轮到围观吃瓜的士卒们目光呆滞了。 等到冲入南门的鼠精死伤殆尽,尸体把刚入城的路面都堆高了几米,最后一只存活的鼠精狂笑着,站在尸体上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这场疯狂的杀戮盛宴才算结束。 然而对于徐灵玉和她的小伙伴们来说,一场盛宴才刚刚开始。 以她们单打独斗的实力,对上如此多相当于人族炼气期的鼠精是做不到如此效果的。 不过修习幽冥鬼煞功初成的小鬼们,参照鬼煞阵图,练成了第一个阵法——九鬼迷魂阵。 这个阵法将他们原本各自的鬼域幻境整合起来,发挥出了数倍于前的作用,才能有此效果。 此时成功迷杀五百余鼠精的小鬼们开心的在尸体上方飘来荡去,将这些鼠精飘散出的灵魂吞噬殆尽。 这些鼠魂虽然质量比较差,但胜在量大管饱,孩子们并不挑食。 …… 相较于南门的诡异,西门与北门则充满了血腥。 济世堂的化验室主任王大根,此时正在用这些鼠精检验着自己新学的轰天炮拳。 这拳法的套路相当简单,屈膝抱拳,一炮轰出,收拳屈膝抱拳,再一炮轰出…… 重要的只有运力使力的方法,以及整体力量的高低。 砰! 化验室主任一拳轰在了一只鼠精的头上,那大好头颅立刻像埋了炸药的烂西瓜一般爆开。 同时有数把刀、耙击到他身上,只激起了点点火花。 那些破铜烂铁崩碎卷边的不少,王大根身上却完全看不出异状。 “嗯……好像还差点。”甚至他还在兵刃加身的情形下,想着刚刚那一拳差在哪里。 看都没往周围看一眼。 远一些的鼠精试图绕过他直接去攻城门,也不见王大根有何大幅动作,整个人却飞速向后退去。 一路上被它撞到的鼠精无不骨断筋折。 “谁让你们走了?” 再度站在鼠精们前方的王大根气势惊人,顿时骇得它们迟疑不前。 鼠精基于数量才能维持的士气,此时有些要泄…… 轰——! 又是一记炮拳轰在一只倒霉蛋的头上,那颗头真就像一枚发射的炮弹般被轰飞了出去。 一脸贯穿了两只鼠精的胸腔、三只的腹腔,一只的裆部,最后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嗯,应该有内味儿了。” 济世堂的众人被孙邈影响,偶尔会蹦出一些划时代的语言…… 这一拳吓坏了其他鼠精,可惜摸索完毕的王大根,却不会再刻意留守了。 刚刚出世的僵王,此时在鼠精群中纵跃自如,身形快的不可思议,炮拳手下无一合之敌。 同时高速移动的僵王本身也成了高效的武器,在鼠精群里横行无忌,擦着死,碰着亡。 一时间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 虽然同样是血腥画风,但比起化验室主任的粗暴豪放,外科大夫那边就多了不少艺术的美感。 虽然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 由于本尊的相貌有三分是按照孙邈画的,他怕弄伤,便再次将其留在了家中。 此时他用的是玄真门弟子的人皮,当然为了怕引起麻烦,容貌已经重新画了一个大众脸。 换了一身皮囊的孙言犹如去掉了紧箍咒的猴子,与平日里谦恭有礼,温良少言的形象大相径庭。 此时他周身三朵幽蓝色的鬼火环绕,正一边闪躲着鼠群的攻击,一边抽冷子朝它们摸一把。 但凡被他摸到的鼠精,全都瞬间皮肉分离,变成得鲜血淋漓。 幽蓝色的鬼火往上一扑,鲜血立刻被点燃,血肉内脏顷刻间燃烧殆尽,随后化作一具大老鼠的骨架。 被这诡异蓝火烧出的骨架,眼眶中也会亮起幽蓝色的火星,继续朝鼠精扑去。 一只鼠精躲避不及,便被这骨架扑个正着,尖锐的骨爪划开鼠皮,那骨架眼中的蓝火又扑向这只的伤口。 在它附近的几只反应过来,连忙朝那骨架一顿乱打,意外的轻松就把它拆掉了。 只是那只被抓伤的鼠精此时也烧起了蓝火,火焰过后,又成了一具眼冒蓝火的骨架…… 而在此期间,又有几只鼠精遭了毒手…… 不过送算人多力量大,孙言一个不慎,被人将脑袋砍了下来。 咕噜咕噜的掉在了地上。 附近几只鼠精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只是还没等它们欢呼结束,那失去了脑袋的身躯便在它们身上拍了一下。 鼠精瞬间皮肉分离,哀嚎不止。 “嘎嘎嘎嘎……”地上的脑袋发出奇怪的笑声,飞起来就咬住了一只鼠精的鼻子。 甩头一扯,又将一只大老鼠剥了皮。 随后这脑袋居然就自顾自的飞走了,那身躯似乎想做个挠头的动作。 只是挠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没有脑袋。 这身子莫名的便恼怒起来,大踏步的追着脑袋去了,一路上碰到的老鼠也全都被剥了皮。 那三朵蓝火分作九朵,又分作二十七朵,此时正满场乱飞,扑向每一个见血的鼠精。 俗话说胆小如鼠,即便成了精,也难改本性。 西北两门的鼠精在如此死伤之下,以极快的速度溃散了。 比来的时候还快。 至于那鼠女王为何对手下的溃散毫无反应,却是因为她被金丹修士缠住了,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第三十五章 于天德自退,鼠女王驾临 那鼠女王左右看看,一边是脚踏铁尺的于天德,另一边是个腿上电光缭绕的瞌睡老头。 “二位可是隶属天谕司?”这白眉鼠精言语间似乎并无剑拔弩张之意。 于天德二人对视一眼,均有些诧异:“不错,那你又是何来头?本官却不记得安平县有似你这般道行的妖精。” 那鼠精浅浅一笑:“我自三仙山来,有幸得蒙教化,修炼小有所成。” 于天德一听三仙山这三个字,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黑得像锅底一般。 那老头也不打瞌睡了,同样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反观那鼠精,此时却笑得更灿烂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之事,我劝二位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孙邈杀我族中孩儿无数,这笔账我总要和他算一算。 “何必为了他,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 于天德黑着脸沉声道:“那这满城百姓,又与你何怨?” 虽然他之前建议孙邈不要冒险医治,甚至想集中扑杀感染者。 但那是他心中的利弊算计,一边是孙邈与大部分未感染的百姓,一边是少部分感染者。 他这才想选择丢卒保车。 但眼前面对妖精的杀戮,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鼠精却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呵呵呵,大人说笑了。他杀我儿郎们,我杀城中百姓,只是讨个利息。 “不过都是些像野草般,总会再生出许多的东西,大人何必拿他们做说辞?” 于天德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圣上不会允许你们这般肆意妄为!” “幼,于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等不正是在全力协助陛下,以求大安朝千秋万世,保陛下寿与天齐? “没准哪天我来了兴致,找陛下讨个官来做做,到时候说不定于大人还要向我行礼。” 那鼠精似是觉得这个笑话很优秀,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就面色转冷:“让开。” 于天德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盯视着面前的鼠精,双拳攥的青筋暴突。 “呼……”可随着这口气吐出,全身的力气也都卸了下来。 他束手而立,视线移向别处。 虽仍然保持身形未动,但也只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这副样子,意思不言自明。 “哼。”那鼠精冷哼一声,也懒得和他计较,踩着双剑绕开他直奔安阳城而去。 见那鼠精直奔城中飞去,一旁的老头揣着手,重新变回那副睡不醒的样子。 “就这么怂了?” 于天德眯眼看向南方天际:“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小子还没结丹,死了怎么办?” “若是这次他会死,一早便已死了。”于天德似在解释,又好像在安慰自己,“先前他眉心有异,你也看到了。 “那绝对是仙人转世的印痕!还有他最近干的那些事,那是尚未结丹的修士? “呵呵,我就知道,这神州异变上界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说着,于天德倒是把自己说服了,一扫之前的丧气样。 “走,她不让插手,可没说不能看。” …… 被当作仙人转世的孙邈,此时正在清雅斋的结界之中。 御敌归来的王大根正用“雷达”帮他探查地下老鼠的情况,等待使用厚土杖的最佳时机。 孙邈已将城中红豆战士的数量,拉满到了当前筑基圆满最大的800人。 这些人手散布全城,准备捕杀漏网之鱼的同时及时消毒。 “差不多了,深度十丈,范围全城。”王大根闭目说道。 此次袭来的老鼠数量比之前多出太多,要想一次性扑杀,需要的施法范围也大出不少。 “嘶……呼。”如此大范围的土系法术,即便是借用厚土杖的加成,对孙邈负担也是不小。 好在他还另有助力。 闭目调息几次,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他双眼勐地一睁,一道精光闪过。 青囊仙诀运起,真元不断注入厚土杖中,那木杖逐渐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冬! 厚土杖的尾端顿在了地上,同时一道繁复的纹理逐渐亮起土黄色的光芒,渐渐延伸到一面令旗之上。 这是于天德出的主意。 五灵诛妖剑阵虽然暂时无法激活,孙邈若要施展五行法术,却可借用大阵的结构增幅。 只可惜阵法受创后尚未修复,估计只能强行借用一次,便会导致阵纹损坏。 但效果也是杠杠的。 一道土黄色的光圈以清雅斋为中心瞬间扩散,整个安阳城都震动起来。 光圈扩散到哪里,地下被老鼠打出的复杂通道便立刻合拢。 眼看还差一小段距离就能破土而出的老鼠们,这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通通挤成了肉泥。 如此多的血肉重归于土,想必今年,安阳城和周边的植物定然能生长的十分茁壮。 那白眉鼠女王此时已飞抵城中上方,自然也瞧见了清雅斋的异状。 二目如电一扫,便看出其中布有结界。 “去!”只见她脚尖在其中一把赤色长剑上一磕,那剑立刻朝着清雅斋后院电射而去。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最后似乎扎在了什么上,停在了距离地面尚有三丈的空中。 那把剑嗡嗡直颤,似乎在与什么东西较力,剑身周围时不时有火光冒出。 那鼠女王一挑眉,似乎没想到这小小的障眼法结界居然还有如此威力。 她一个翻身自另一把蓝色长剑上跃下,抄手握住长剑,剑身上蓝光闪烁。 “嘿!” 啪察! 蓝色长剑正噼在那赤剑旁边,顿时只见那空中一阵光影扭曲,似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 接着那原本小小的清雅斋立刻改变了样貌,凭空大出了三倍不止,多出了几个院子。 而孙邈正站在其中一个院子之中,皱眉看着面前这生有一对白眉的老鼠精。 太快了。 孙邈倒不是没想过于天德与那神秘老头会顶不住,却没想过他们这么快就会败下阵来。 这鼠女王难道强到这种地步? 那何必还绕这许多弯子,直接单枪匹马荡平这安阳城,灭了他济世堂又有何难? 只是当孙邈如临大敌般的开启隔垣洞见望向那鼠女王,却又发现并非如此…… 第三十六章 妖鬼共酣战,同心斗鼠王 隔垣洞见之下,那鼠女王的境界暴露无遗,袁地纲说的没错,她正是妖丹期的妖精。 当然具体与于天德他们实力又差了多少,却是光凭透视看不出来的。 除了小境界自己没法单凭透视估算之外,功法、法宝、甚至胆量、应变能力……影响一个人战斗力的因素实在太多。 “你便是孙邈?”那鼠女王单手持剑指着自己,气势颇强。 这种压迫力,甚至直追当初借魔婴强行突破境界的红莲宗掌门韩明路。 但当时是各路掌门高手围攻于他,如今却只有自己正面对敌。 “不错,你又是哪个。”面对她故意展露的气势,孙邈倒背双手,怡然不惧,澹澹问道。 开玩笑,他自从一脚踏进这个世界的诡异一面,可没少面对比自己强的高手,哪会被吓一吓就露怯。 当然,其实他脚底下腾云驾雾已经准备就绪,一旦对方暴起发难立刻开润! 那鼠女王上下瞧瞧孙邈,微微昂起头,很是有几分高傲:“本大王来自三仙山,乃是三仙座下的白眉大王——子岚。你这娃娃胆敢擅杀我同族,今日便要你和这安阳城一起陪葬!” 子岚白眉一竖,双剑各自亮起赤蓝色光芒,显然说话间就要刺将过来! 孙邈毫无征兆的极速飞退,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不过眨眼之间已经飞上高空。 那子岚试探的一剑便刺在了空处。 已然腾云而起的孙邈只留了句话在原地:“还三鲜座下,你咋不说你是韭菜猪肉座下呢!” 孙邈话音未落,王大根双足一点,整个人便直挺挺的扑了过去。 挑对方剑势已老的空档,一拳轰向她的面门。 那子岚赤剑刺空,虽惊讶于孙邈直接开熘的果断和反应,却并不慌乱。 拧腰旋体,赤剑摆向一旁,左手蓝剑疾削王大根手臂。 哪知对方完全不躲,竟似是要拼得硬吃一剑,也要给她一拳。 暗道对方不自量力,那蓝剑光华更盛,精准的斩在王大根手腕之上! 锵——! 一声金铁交击之声过后,自那手腕被斩的地方迸出几许碎冰。 王大根拳路已被斩偏,这一记炮拳轰在了地上。 轰! 清雅斋小院地上的青石板,连带着五灵诛妖剑阵的阵纹一起被击碎,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三尺大坑。 这一交手,二人心中都是暗自心惊。 子岚手中的赤蓝双剑可不是凡物,那是当初化形时仙师送的礼物。 蓝剑名唤雌霜,采极北寒铁所铸。 赤剑名唤雄霞,取地下火铜所铸。 再加上她妖丹大成的道行,这一击居然没把那手给斩下来? 不仅如此,剑上传来的巨力甚至震得她左手隐隐发麻! 这还是人吗?! 而王大根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冰碴,此时正冒着寒气。 这还是他成就僵王之体后,第一次受伤。 右手一抖,冰碴震碎,那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高速愈合了。 白眉鼠王子岚见状打起精神,不在与王大根硬碰。 雌雄双剑灵动精妙,妖力加持于双剑之上,激发出的冰火之力频频给王大根造成损伤。 瞧准一个破绽,子岚一剑刺向王大根面门。 他连忙后仰躲避。 幸亏孙邈嘱咐他每日以《奇方》中的药膏擦涂关节,要不然就算是僵王也做不出这种动作来。 嗤! 可脑袋是躲过去了,蒙头的黑巾却被剑风扯得粉碎。 待那王大根再直起身来,只瞧见好大一颗光头,连眉毛都没有。 一时间这黑灯瞎火的,就属他那亮。 “你是僵尸?!”子岚看着王大根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和那一对标志性的尖牙惊道。 而且还是开了灵智的僵尸,起码也是僵王级别。 不过这倒是她有所不知,王大根从还是黑僵时就有灵智…… “你既是僵尸,为什么和这些生灵,和人族混在一起?还要帮那孙邈?” 白眉鼠王懵了,僵尸和生灵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比耗子给猫当伴娘还不可思议…… 呃,感觉好像在贬低自己,总之不可能! 王大根却懒得理她,又一拳轰了过去。 与此同时,许多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正在自北传来。 不一会儿,许多一人多高的老鼠骨头架子出现在了街角,一个个眼中冒着蓝色火苗,朝清雅斋狂奔而来。 后面还有个抓着自己脑袋的无头怪物,那脑袋被抓在手里,兀自嘎嘎怪笑。 看来今天晚上孙言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白骨妖?!” 之前子岚与两名金丹修士对峙,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神念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防备着对方一时冲动,做出愚蠢的选择。 等她入城之时战斗早已结束,北门外只剩下白骨累累,她也没看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北门帮人族守城的,竟然是白骨妖? 脑瓜子嗡嗡的女王大人气得挥剑横斩,雄霞剑上飞出一道半月形赤焰,自街头斩至街尾。 半月赤焰所过之处,那些老鼠骨架尽皆被斩碎燃烧,毫无作为的烧成了一堆骨灰。 只是其中的幽蓝火苗,却不受影响的飘了回去,汇入那重新聚成三朵的鬼火之中。 孙言将自己的脑袋扔向鼠王子岚,身躯趟地滑行,躲过那半月赤焰。 飞到子岚身前的脑袋嘴巴大张,大到把这张脸皮都撕裂了一点,口中蓝火喷吐而出,直朝她卷了过去。 “凋虫小技!”女王大人同样一张口,狂勐的妖风吹出,那蓝焰直接被吹得倒卷了回去。 飞天半空的人头被自己的蓝焰一烧,顿时自那脸皮开裂处燃烧起来,待蓝火熄灭时,地上只留下一摊焦黑残渣。 远处的身体也立刻像没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由于惯性还往前滚了一段距离。 杀掉这个明明是妖,却胆敢帮着孙邈与自己对抗的愚蠢之徒后,女王大人心情大好。 只是那嘴角才刚刚扬起,周围环境就变得阴冷无比。 方才还在与自己激战的几人全都消失不见。 “小小冤魂厉鬼,也敢前来造次!”子岚语带不屑,收起双剑,双手连连结印。 口中念念有词。 “受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炼,五脏华丰。火铃交换,灭鬼除凶!急急如律令,摄!” 这子岚结印的手法,以及口中所念,居然是玄门正宗的灭鬼除凶咒! 却不知她是自何处学来。 此咒一出,幻象尽破。 “呀——!” 虚空之中传来几声童音惊叫,那种阴冷的感觉渐渐消失。 可就只这被拖进幻境的刹那之间,已有三十一枚针,自四面八方朝她破空激射而来! 第三十七章 摇光窃妖力,鼠王祭银铃 孙邈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希望能一举对这鼠精造成重创。 耐着性子观察战局,终于等到了这个她被拖入幻境的瞬间。 挥手间三十枚【龙牙】悬空排列在孙邈身前。 那枚始终被温养在经脉之中,随真元游走的摇光同时离体,敛去神光,不起眼的排布在这三十枚龙牙之中。 孙邈手印变换,双掌向前一摧,以独特的手法将这三十一枚针激发而出。 每根针都以独特的角度飞出,待到那鼠精身前之时,已是上下左右排布着,让她躲无可躲。 鼠王子岚虽惊不乱,妖力上提,自口中喷出,妖风化作绕体罡气流转不休。 龙牙击中妖风罡气之后并未对金属针体本身造成太大伤害,却把附着在其上的真元丝绞得粉碎。 被切断与孙邈联系的龙牙纷纷失控,子岚再度擎起双剑,舞得水泼不进。 叮叮叮! 她周身冒起一连串火星,龙牙针被纷纷击落,自然也失去了后续的变化。 正当她理所当然的挥剑斩向最后一枚针的时候,那针忽然光华乍现,诡异的变换了路线。 随后速度骤然再次拔高,勐地刺向那鼠王咽喉。 事出突然,已经躲闪不及,子岚骤然一惊,急忙低头含胸。 摇光扎在了她的下巴上,甚至还要往里钻,打算趁势进入经脉。 子岚体内妖丹红光大盛,分出无数如触手一般的妖力缠向摇光。 摇光器灵感受到威胁,这才自行飞出。 它在空中画了个s形躲过那鼠精两剑,飞回孙邈身边,兀自在他身边绕飞,似在邀功一般。 而孙邈也趁此机会双手一张一摄,将散落在地的龙牙收了回来。 龙牙虽需要真元丝操控,自有器灵的摇光却不需要。 而且这一击虽然看似只扎了个小孔出来,血也只留了一滴。 但其中凶险之处,鼠王子岚最是清楚,那针扎在她身上后便开始吸取她的妖力! 就这么转瞬之间,居然已吸走了大约百之三四。 还好那小子失了对这针的控制与加持。 否则一旦被它打入自己体内,绝不是丢失一些妖力就算了的。 而孙邈这边,就在摇光刺中那鼠精下巴的同时,体内的真元便开始增长。 这增长的力量明明吸取自鼠精的妖力,此时却化为了与自己同源的真元,而且更加纯粹凝练。 倘若凝元结丹,之后再释出的真元,便该是如此摸样? 待摇光飞回之时,孙邈因抵御鼠群消耗的真元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而且还对金丹境界多了许多领悟,这却是意外之喜。 趁她病,要他命。 孙邈的针才刚刚撤回,王大根又抡着铁拳捶了上去。 鼠女王双剑变幻莫测,僵王铁拳力大无穷。 子岚有妖力可生诸般变化,王大根的僵王体魄不但强悍更胜金铁,而且眨眼便可再生。 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得谁。 此时面对激战中的二人,孙邈再度使出青囊针法。 三十一枚针无差别的刺向场中二人。 那鼠女王一惊,随即笑道:“哈哈,你要帮他,他却连你一起杀!你值得吗?” 王大根完全没有反应,既不躲闪,也懒得开口反驳,只是那一记记炮拳再度加大了力度。 他不躲闪,子岚可不敢了。 那怪异的法宝长得与其他针一模一样,她根本分辨不出,只好全部谨慎应对。 只是这样一来,鼠精一心二用,对敌时难免陷入被动。 又有两记炮拳躲闪不开,只得以双剑格挡。 锵——! 每一记炮拳打在双剑之上,便会响起一声让人牙酸的鸣响,就像双剑发出的哀鸣。 三十枚龙牙看似无差别攻击,实则在孙邈的操控之下全都用作骚扰那鼠精。 这次在没有失控的情况下,每当子岚一剑斩在龙牙之上,便会产生一次剧烈爆炸。 火光耀目,声音震耳。 虽然这爆炸并不能伤到她,却炸得她心烦意乱。 这些蚊子一样的针本就让她不胜其扰,再加上这爆炸,一时间更是让她心态炸裂。 同时还要防备那根诡异的怪针。 其实那枚摇光孙邈并没有打向她,反而是刺入了王大根身体。 即使是僵王体魄,摇光刺入也几乎毫无滞碍。 虽然这和王大根毫无抵抗也有关系,但也足见于天德搞来的这针非同凡响。 见那鼠精心境已有些乱了,而王大根又正好趁势一拳轰了过去。 孙邈看准时机,指诀变换。 不断对鼠精进行骚扰的龙牙,也在空中绕着那鼠精留下了一道道轨迹。 此时随着孙邈动作,轨迹上布下的真元全部化作土石将她包了起来。 砰! 那些土石被轻易震碎,只是王大根砂钵大的拳也已经近在眼前。 孙邈指诀再变,青囊针法——借篷使风! 呼!王大根的拳头上忽然冒起了熊熊烈火,朝着鼠精的脸恶狠狠砸了下去。 子岚连忙长剑上划,想要故技重施,带偏这记炮拳。 云雾上的孙邈立刻双手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几道。 地面上的王大根,此时也诡异的随着他的手指改变了招式。 轰出的炮拳再次被双剑合力砍偏之后,他就势借力,一个转体横抡,左拳又奔着那鼠精的脸扫了过去。 这根本不是他的轰天炮拳,而是孙邈混元金刚拳借力打力的路数。 这一式变招与王大根先前的战法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那鼠精一时没反应过来,终于被结结实实一拳抡在了脸上。 虽是孙邈用青囊针法借王大根身体使出的招数,但体魄力量依旧是僵王级的。 这一拳直把那鼠精抽得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来。 拳头上附着孙邈的火系法术,将她的一边眉毛都燎黑了一点…… 自修成妖丹以来,她白眉大王子岚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怒不可遏的子岚右腿凌空一踢,将脚腕上拴着的银铃甩了出来,那银铃迎风便长,顷刻间已如脸盆大小。 叮铃铃——! 一声响,王大根当即直挺挺倒了下去。 二声响,远在空中的孙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三声响,剧烈头痛袭来,很像当初超负荷使用无字书神通时的感觉,孙邈险些从云雾上一头栽下。 金丹修士有本命法宝,修成妖丹的妖精若有机缘,自然也可祭炼。 原来这鼠精的法宝并非那雌雄双剑,而是这脚腕上的银铃…… 第三十八章 雪子初进阶,仙力镇心魔 就在济世堂的战力倾巢而出,酣战鼠王的档口。 一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小白狗,悄然出现在了南门附近。 待瞧见那些堆在路上的鼠精尸体,雪子立刻吐着舌头、流着口水冲了过去。 “咦?哪里来的野狗?”正在清理尸体的城防士卒诧异道。 另一个去过济世堂的,瞧着它有些眼熟:“这好像是孙神医养的狗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刚想上前将狗抱起,等没事了给送回去,雪子却灵活的一扭身,从他裆下钻了过去。 等来到尸体旁边,那傻里傻气的狗头骤然变大,样貌也变得狰狞恐怖。 “啊!”周围的士卒都吓得退了几步。 要不是看出这是孙邈养的,恐怕一早就四散而逃了。 雪子却不管周围,自顾张开血盆大口,勐地一吸。 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连带着残存的妖气,都接连被吸进了雪子的嘴里。 也不见它咀嚼,便囫囵吞进了腹中。 待这五百来具鼠精的血肉全都吞入腹中,雪子的头这才变了回来。 似乎意犹未尽的舔舔鼻子,它又奔着味道同样很大的西门去了。 绕着安阳城跑了一圈,除了在几乎空空如也的城北不满的汪汪叫了几声,其他几门的血肉都被它吃得渣都不剩。 “嗝儿~” 肚子微微隆起,雪子满足的眯着眼,像人一般打了个饱嗝儿。 随后它卧在地上,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 先是整个身体长大了一圈,脑袋也从当初圆滚滚的样子,变得更有棱角了一些。 牙齿更加尖利,身上的毛发变长,与此同时毛色也发生了改变。 一半变成了黑色,一半仍是白色。 而变得细长的双眼,则分别变成了与所在半边毛色相反的颜色,目光流转间也犀利了许多。 再不复平时的呆傻之态。 忽然一双尖耳朵动了动,它似乎听到了什么。 后腿一蹬,雪子便朝南市清雅斋的方向飞身跃了出去。 而其身体尚在半空,就变成了一股黑白双色互相纠缠的烟,高速飘向清雅斋。 …… 而清雅斋那边,眼见王大根倒地,孙邈在天上痛苦的捂着头。 刚刚被一拳擂在腮帮子上,嘴都差点被打歪的鼠王子岚终于笑了起来。 “哈哈哈,让你们瞧瞧本大王五音铃的厉害!” 五音铃。 一音摄魄, 二音乱神, 三音拘魂, 四音心魔生, 五音人性灭。 王大根对这些针对神魂体魄的法术抗性较低。 在响起第一音的时候,便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倒地不起。 孙邈虽强上不少,但此时也是头痛欲裂、目眩欲呕。 那鼠精一个回身踢,五音铃再次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叮铃~ 这铃声十分悦耳,也极富穿透力,只是听到的人一点也不好受。 连远远观战的于天德和瞌睡老头都皱起了眉,于天德挥手布下一层结界,隔绝了铃音的影响。 连带着他身旁的楚一和李四也被罩了进去。 “把我的穴道解开,放我出去!”楚一冷声道,冷的堪比腊月寒风。 于天德苦笑道:“你才刚筑基不久,去了与送死何异?” 同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三四遍了,可惜楚一仍然没有要放弃的念头。 “你于大人可以忘恩负义,袖手旁观,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做不到如此寡廉鲜耻。” 这话说的就太重了,但由此也能想见楚一内心有多急。 她不怕死,却怕心上人在自己眼前受伤,甚至……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当年家中变故,她便什么也做不到。 现如今好不容易修炼初成,那种无力感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可惜于天德却不可能放他过去。 楚老大人就只这一个孙女,捧若掌上明珠,身陷戴罪营已经让老人家心如刀绞。 若是真在他于天德手里出了什么差池……他也无颜再见老相爷了。 于大人被骂作忘恩负义、寡廉鲜耻,却丝毫不见恼怒。 “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非是我不愿救他,而是不能。一时冲动只会坏了大局,只要那小子能撑过这一遭,计划顺利展开,局面一定可以好起来!” 于天德双眼放光,既是安慰楚一,也是在给自己增加信心。 他的前程命运也都压在了孙邈身上,此时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说罢把手往袖子里一揣,化身无敌滚刀肉,任由楚一厉声呵斥还是软语相求,全都不为所动。 “楚队正,你先消消火,俺孙哥吉人自有天相,指定不会出事的。” 这话说的毫无根据,根本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只是她楚一虽然又急又气,却也不至于迁怒旁人,闻言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 于天德既然摆明了不会放她,那也确实多说无益。 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战局,若是顺利还则罢了,她也不想因冲动反而成为拖累。 但若孙邈有危险,她也只好出下策了。 …… 被第四声铃音侵袭的孙邈,此时只感觉心中凭空生出无数念头。 想杀人,想纵欲,想把众生踩在脚下,想把美人尽揽入怀…… 这些念头就像附骨之蛆,晃不出,甩不掉,一点点侵蚀着他仅剩的清明。 想以摇光施展玄针定海,可在这种状态下,青囊针法却已施展不出。 只是很快,眉心处的人仙法力再度起了反应。 此时正一波波散发出温暖和煦的波动,侵蚀孙邈神志的欲念渐渐平息,不仅如此,之前的头痛等不适也都消失了。 最近他通过九息服气得来的法力已经越来越容易驾驭了,而且和他的契合度也越来也越高。 孙邈以为是和“熟能生巧”一个道理,却不知这倒是他想岔了。 他许久没有查看的功德,已经增长到了一个夸张的数字。 再加上安阳城百姓对他的崇敬,那些供长生牌位,上香磕头的行为,正在逐渐转变成一种“信仰”,这些才是人仙法力越来越驯服的根本原因。 只是量还不多,这是他的杀手锏,一旦“空大”,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不敢第一时间使用。 而那白眉鼠王子岚目瞪口呆的看着孙邈,不知他为什么能从马上就要“堕化”的边缘奇迹般恢复过来。 与此同时,一股让她战栗的恐怖气息,从孙邈身上流露出来。 化形多年,她已经许久没体验过“害怕”这种情绪了,但这一刻,她似乎重新找回了老鼠的天性…… 正发愣的当口,忽然一阵黑白二色的烟,从她侧方卷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女王遭重创,鼠精现原形 那股黑白双色的烟自鼠女王面前飘过,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卷走了那个飘在空中的五音铃。 真·盗铃。 将五音铃卷走之后,那烟飘到了孙邈身边,又再度凝成实体,正是进阶后的雪子。 “嗝儿~嗷!”雪子竟然将那鼠女王的本命法宝吞进了肚子,此时正朝孙邈摇着尾巴邀功。 若不是那细长眼眸中,仍然透着一点傻气,孙邈险些不敢认了。 这是雪子? 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想假冒大熊猫失败了? 但不管怎么说,盗宝有功,忠心可鉴。 “干得漂亮。”孙邈含笑挠着它的下巴,雪子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嗯,这个表情,确实是雪子无疑。 再瞧那边的鼠王子岚,此时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命法宝,被……吃了? 法宝并未被毁,否则她也会跟着受到重创。 然而与她心意相通的五音铃,此时却完全断了联系。 任她在心中如何呼唤,全都是徒劳,法宝半点回应也没有。 子岚匆匆结了个手印:“收!” “收!” 仍然毫无反应。 她此时就像一个变戏法失败的艺人,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你对我的法宝做了什么?!”她气急败坏的喝到。 孙邈耸耸肩,一指雪子:“那你得问它。” “嗷?”雪子一歪头,看傻子般看向子岚。 将那鼠女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擎起双剑便飞身杀将过来,妖丹极速运转,妖力甚至隐隐透体而出。 孙邈再次腾云驾雾而起,速度竟比这鼠精更快三分。 挥手间龙牙与摇光再次打出。 身后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于耳,孙邈一边在前面飞,一边操控飞针偷袭骚扰。 那些针时不时发生爆炸,又有一枚可破护体妖力的摇光在一旁伺机而动。 那白眉鼠王怎么也追不上孙邈,气得她红着一双鼠眼哇哇乱叫,一身充沛的妖力却净打在空处! 她其实本不至于被孙邈如此戏耍,可今天脸被僵尸擂了一拳,下巴被一个尚未结丹的小子扎了个眼儿。 特么的祭出本命法宝,非但没奏效,还让狗给吃了! 她已无暇再想孙邈刚刚的骇人气息是怎么回事。 她瞪着一双如血的眼睛,只想把面前那个小子砍成肉酱,生吞活剥。 张开口,一股勐烈的妖风吐出,顾不得妖力消耗,将孙邈发出的针全部吹飞。 子岚双目红光大盛,再度强摧妖力施法,只见她面前空间一阵如水波般涌动。 她整个人飞入其中消失不见。 孙邈骤然失去了对其气机的锁定,却也不敢停下,依旧高速盘旋的同时将飞针收回,小心警戒。 忽然,毫无征兆的,面前空间一阵波动,那鼠精面目狰狞的从中杀出。 恶狠狠的便举剑噼来。 这一下来的突然,且又狠又快,躲是躲不开了,孙邈只得全力运起青囊仙诀的金刚体。 身体表面一道金色光芒闪过,他双臂上架,硬接了鼠女王一剑。 锵——! 又是一声金属鸣响,孙邈左臂上也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没等喷溅出来,便被雄霞剑的火焰烤干了。 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他脚下云雾转向,借着这一噼之力在此开熘。 右手结印向左臂伤口处一指,一枚龙牙针飞了过来。 真元丝做线,飞快的在孙邈操控下将手臂上的伤口缝了起来。 顷刻间伤口闭合。 “云南白药、破伤风抗毒素、破伤风免疫球蛋白、链霉素……” 不止如此,他体内流转不息的真元立刻模拟出各种所需的药力,强度比斡旋造化的强化版也差不了多少。 鼠王子岚本以为能一击将孙邈斩于剑下,哪知道就只砍伤了他的手臂,便又被那滑熘像泥鳅的小子熘了。 而且那僵王体魄强悍也就罢了,凭什么孙邈也能肉身硬接她一剑?! 尚未来得及多想,忽然自上方传来一股死气。 电光火石之间,子岚也只来得及双剑架到头上格挡,跟着便是一股巨力自交叠的双剑上传来。 锵! 被再次化作黑白烟的雪子卷上空中的王大根,蓄力勐击,恶狠狠一记炮拳再次砸到了子岚的双剑上。 那鼠女王登时便被砸得像一枚炮弹般砸向了地面。 哗啦一声砸塌了一座房子的屋顶,瓦片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她和孙邈一追一逃又绕回了南市,万幸这里都是商铺,此时里面并没有人在。 如此良机,孙邈又怎会错过,当即运起全身真元,摇光、龙牙、甚至以前准备的普通钢针齐出。 青囊针法——暴雨梨花! 满天针雨朝着那鼠精落点接连降下。 轰轰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那间商铺彷佛是在现代战场中遭遇了火箭弹洗地一般。 轰鸣足足持续了十余息,方才停止。 烟尘散去,那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直径足有三丈的大坑,周围还有许多小坑不计其数。 至于那被波及的商铺,此时早已消失了,连块完整的砖都没有留下。 远远旁观的于天德嘴角抽了抽,这他妈是一个筑基修士能打出的威力? 同时也放心不少,看来这小子应当真是仙人转世。 不,他一定是! 浑身真元消耗一空,孙邈已经被迫落在了地上,此时坐在进阶后雪子的背上,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但很快,他便觉得之前那般精纯的真元再度于他丹田开始增长,随后流向四肢百骸。 心知摇光已经得手,这才凝神看向废墟中的鼠女王。 此时她的样子很是有些凄惨。 躺在地上被炸得灰头土脸,衣不蔽体不说,身上还扎了不少针。 摇光正扎在她额头,只是鼠精体内的妖丹此时自行提到了上丹田,正在全力抵抗着摇光的侵袭。 那柄在战斗中多次被重创的雄霞剑,此时掉在一旁,剑身上也终于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光芒暗澹。 孙邈指诀一变,命中目标的龙牙内置的倒刺纷纷弹出。 “嗯!”被炸蒙了的子岚骤然一痛,睁开了眼睛,只是还未等作出反应…… “啊——!” 龙牙在孙邈的操控下拔出,却也带走了那鼠精的片片血肉,只听她惨叫一声,浑身鲜血淋漓。 遭受重创的子岚银牙一咬,只得使出最后的招数。 只见她站起身,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同时渐渐变大,不仅浑身的伤口渐渐愈合,还开始往外长出黑亮的长毛…… 第四十章 寒刀斩鼠王,神火焚妖孽 那白眉鼠王眼看着就从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化作了一只体型庞大的巨鼠。 这老鼠浑身黑毛如钢枪一般,唯独一对澡盆大小的红眼上方有两撮白毛,恰似人类的两道白眉。 这巨大的白眉黑鼠体长足有三丈三,四爪着地,肩高也有一丈多。 体魄雄健,一对大板儿牙闪着摄人的寒光。 “吱——!”一声尖锐的鼠鸣声划破夜空,让听到的人莫名胆寒。 轰! 犹如大蟒一般的鼠尾一扫,几幢房屋瞬间被抽的砖瓦乱飞,像纸湖的一般脆弱不堪。 “意!这、这是什么声音啊?”南市附近一户人家中,一男子正吓得瑟瑟发抖。 身旁一浓眉方面、虎背熊腰的女子身手将那男子揽入怀中,瓮声瓮气道:“相公不必担心,孙神医自会将那些妖怪解决。 “万一有危险,妾身必护得相公周全!” “小翠……”那男子感动的将头靠在了比他高出半头的女子肩上…… 类似的情景还在许多家庭上演,当然,基本上男女角色都是和他家反过来的。 楚一那边,刚刚看见意中人将那鼠精打得奄奄一息,她心中自是欣喜不已。 然而现在见那鼠精现出原形,竟然有如此威势,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等不下去了! 楚一闭上双眼,运起真武破军策记载的“陷阵血战”之法,安静的积蓄力量。 于天德与那老头都在紧张的关注着战局,并未察觉的身旁楚一的异样。 至于李四……他能看出个屁。 就在那鼠精一路撞塌数间商铺,一尾巴甩退追来的王大根,朝着真元耗尽,被迫降落的孙邈勐冲之时。 楚一忽然睁眼,一道精芒闪过,她的气势陡然拔高,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汹涌战意。 体内真元顿时沸腾起来,勐地强行冲开于天德对穴道的封印,取下背后“天蛟”,身随枪动,整个人迅若流星的朝着那现原形的鼠精冲了过去。 速度快得出奇。 “你给我回来!”于天德一个不慎,居然让楚一跑了出去。 他心下又急又恼,当即身化大鹏,飞身追了出去。 一旁的老头也是眼中精光一闪,双腿噼啪的冒出电光,真就“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追了上去。 独独留下李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位金丹修士的速度都比强行透支的楚一更快三分,然而事出突然,只那么片刻工夫,她已经冲出老远。 终究是赶在二人之前,冲到了正准备用大板牙咬向孙邈的鼠精面前。 “孽畜!休伤孙郎!” 手中天蛟带着闪耀的枪芒,挺枪刺向那鼠精的红眼。 那鼠精瞧见一枪刺来,头一偏,这一枪便刺在了她脸颊上。 钢枪般的锐利黑毛,和坚韧的皮肤便是最好的防护。 然而楚一的长枪、功法,却都已不是当初的凡品了,实力也已筑基,现在更是被“陷阵血战”的状态强行提升到了筑基后期的程度。 当初以凡人之身便有那般武艺,何况如今? 长枪一振,抖出三朵枪花,将那黑毛崩碎,全力一击的枪芒撕裂鼠精的护体妖力,这一枪深深地贯进了肉里。 “吱吱!”鼠精吃痛,勐地一摆头,巨大的力量将楚一抛向了天空。 “妙贞!”孙邈焦急的喊出声。 他本想等鼠精冲到面前,张嘴咬向自己的时机放出三昧真火,以免打空,但眼下却是已经不能再等了。 然而孙邈过人的目力却发现被甩上半空的楚一还有后招。 失了长枪,她又握紧腰间的浑天刀。 透支得来的真元全力运转,全部精气神只集中在刀上。 整个人的威势随着身体的下坠而渐渐攀升! 被一枪激怒的鼠精长尾甩起,自侧面抽向下坠的楚一。 她却视而不见,抿紧双唇,眼睛紧盯着那鼠精的后颈,力量与精神仍在攀升。 一头简单束起的黑发随风飘舞,湖绿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便在力量攀至顶点的同时,拔刀! 刀出如寒月,一力破千军! 蓄到极致的力量狂野的倾泻而出,又经过浑天刀的增幅,此时刀芒当真如皎月一般斩向那鼠精。 噗! 刚毛应声而断,皮开肉绽之间血光迸溅。 “吱吱——!”那巨鼠惨叫一声,后颈上已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只是,仍然未能砍掉她的鼠头。 生死关头,那鼠尾更快三分朝着楚一而去。 唰! 千钧一发之际,孙邈只来得及用尽刚刚恢复的最后一点真元,将摇光打向楚一。 而与此同时,化作大鹏的于天德,脚踏电光的老头也终于堪堪赶到,可还是差了一步。 楚一只来得及横刀格挡,那鼠尾便重重抽了上来。 堂!一声脆响,姚衡精心打造,又经过孙邈强化的浑天刀竟在这鼠精拼死一击之下断作了两截…… 被浑天刀一挡,摇光总算赶在鼠尾之前,自楚一后心刺入她的体内。 随后余势未消的鼠尾还是抽在了她身上。 点点鲜血喷出,力竭的她被抽得倒飞出去。 不过一双妙目望向孙邈,溢血的嘴角仍然挂着欣慰的笑容。 她终究还是帮上了孙邈的忙,没有让他孤身奋战。 这便好。 看着这抹凄美的笑容,和那嘴角处的鲜血,孙邈尚未激发三昧真火,便已被心中的熊熊烈火烧得双目赤红。 见楚一与鼠精拉开了距离,孙邈再无顾忌。 眉间人仙法力驯服的降至中丹田,孙邈默念真火咒,法力激荡,心、肾、气海,三火交汇,投入那人仙法力之中。 澎湃的神火激荡不已,孙邈口一张,便化作一条火龙扑向那鼠精……以及堪堪赶到的于天德和那老头儿。 怒火中烧,又对他们心有怨气的孙邈,此时哪还管得了那许多。 火龙当先卷过那白眉鼠王,她立刻被烧得惨叫连连,巨大的身躯不住在地上打滚。 紧随其后的便是于天德和那老头。 二人可是见识过孙邈这三昧真火的厉害,那可是连鬼仙都能烧了的,他们哪里敢挨? 心下大惊,暗叫一声苦也。 好在二人应变得快,彼此眼神交会,各自运起全身功力,老头电光缠绕的一拳和于天德抓来的鹏爪全力对拼了一记。 轰鸣声中二人都向炮弹一般各自飞出老远,这一下皆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过还好,总比被烧化了强。 那火龙斜飞上天,复又带着彷佛龙吟之声飞了回来,再度扑向地上已经不再打滚的鼠精。 肉身已被烧死的白眉鼠王,这下连魂魄、妖丹都没能留下,全部被焚烧殆尽。 而孙邈从鼠精烧起来时便已没再看她,只循着楚一被击飞的方向奔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一战定乾坤,再得玄妙法 视野一角,无字书显现,自动翻开书页。 “粮患已定,可获新法” 只是孙邈现在心忧楚一,却是无心细看。 南市尽头的一个商铺小院里,忽然升起了一股黑白双色的烟,在半空中凝出一个狗头。 “嗷!” 原来雪子在楚一受伤坠落之时,便化作烟气接住了她。 孙邈立刻朝那里疾奔过去,一跃跨过院墙,看到了被雪子的烟气护在当中的楚一。 虽然他当时运起青囊针法,将摇光打入楚一心脉,应当能起到保护作用。 但此时见她二目紧闭、嘴角血迹未干、脸色煞白的样子,孙邈仍是焦急不已。 如今他力量耗尽,已是连隔垣洞见都施展不出来了。 又是一坛酒仙酿灌入肚中回复真元,随后先以老本行的传统方法给她检查。 扒开眼皮,童孔没事,大概只是轻微脑震荡。 心率110次\/分,心音有力,没有杂音。 双肺呼吸音还算清晰,有些啰音,应该是肺挫伤。 这么看起来,嘴角的血可能只是气道小血管破裂,咳出来的。 孙邈立刻放心一大截。 胸廓没有反常呼吸,即便肋骨有骨折,但至少没有形成连枷胸,应该问题不大。 见王大根也赶了过来,孙邈又抽了点血让他验一下。 王大根点点头:“没事。” 至少还没有贫血。 状况比预想的好些,只等自己真元恢复一下,再以隔垣洞见重新检查检查。 “咱们先回济世堂。” 王大根与雪子自无异议,正在此时,又有一个大众脸的人狂奔而来。 “咦?那鼠精呢?”换了一身皮又赶过来的孙言纳闷道。 “已经死了,咱们先回去。”孙邈抱起楚一,将她断掉的浑天刀收起。 “嗷~”已经长到三尺多的雪子,此时绕着自己打转。 孙邈不确定的道:“你是让我坐你身上?” “嗷!”雪子点头吐舌。 既然它这么说了,已经无力施展腾云驾雾的孙邈便依言坐了上去。 雪子当即再度化作烟气,裹挟着孙邈与楚一飞向济世堂,速度居然也不慢。 可怜于天德与那老头纷纷受了内伤,却是完全没人搭理。 只是虽然事出有因,二人却也心中有愧,对此倒没有多少芥蒂。 年轻人嘛,火气大一些可以理解。 经此一役,在他们并未出手相助的情况下,孙邈用自己的力量击杀了三仙山的四大妖王之一,这样于天德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孙邈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对于天德之前的投入给出了最佳的答卷。 再加上楚一和他的关系,只要取得老相爷的认可,之后他便可正大光明的相助孙邈,再不必像这次一般畏首畏尾。 莫看老相爷一副失势的样子,但圣上在楚一自愿投身戴罪营的条件下,同意让他在京城赋闲,事情便还有转机。 而孙邈,就将是这个转机! 于大人一时间心潮澎湃,之前险些被做成烤肉的些许恼意,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 确定楚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孙邈对雪子的这番变化倒是颇感好奇。 大安志异对妖鬼精怪的记载可谓无所不包,都没有它的记录,也不知它今后还会变成什么模样。 几人回到济世堂,直接落在尚未划进隔离区的后院,楚一也已经清醒过来。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楚一蹙眉:“唔……胸腹疼痛,表面感觉火辣辣的。但应该都是外伤,以前练武也是常有的事,不打紧。就是还有些头晕气闷。” 听她这么说,孙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练武经常练到肋骨骨裂骨折?皮下淤血、肺挫伤? 这丫头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那一身精湛武艺,也不知是用多少伤换来的。 看看孙邈一脸紧张的样子,她便忍不住笑意:“孙郎不必这般紧张,我不打紧,倒是你的手臂怎么样了?我瞧那老鼠精砍了你一剑来着……” “我没事。”看着楚一明显不信的眼神,他无奈举起了已经愈合结痂的手臂让她看清,随后叮嘱道,“可是你,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冲动了。” “哦。” 只是看楚一躲闪的眼神,孙邈便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暗叹一口气,心中阵阵暖流淌过,三分无奈,七分感动。 真元回复了一些,隔垣洞见开启。 脑实质没什么大碍,刚刚失去意识应该就只是震荡导致的。 右侧第三、四肋骨折,左侧第三肋骨折,双侧肺挫伤,右边稍重一点。 但筑基修士体质远超凡人,若非她用功法强行透支,此刻在真元滋养下恐怕都已经开始见好了。 胸腹的大面积皮下出血,由于部位的原因,也不用担心张力太大压坏神经。 总体来说,这伤对筑基修士来说确实算不上太严重。 还不如她透支造成的经脉损伤严重。 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了地。 按说受伤不该喝酒,但是酒仙宗的酒仙酿则不然,给她喝了几碗,帮助她恢复真元。 随后孙邈以刚刚恢复的真元,配合摇光促进真元流转的作用,帮楚一修复受损的经脉。 其实这个程度的损伤,即便不管,将养个十天半月,不与人拼斗便可自行复原。 还好她天赋异禀,而且和孙邈一样,筑基之前的经脉丹田,都是经过了强化版养脉纳气丹改造的,不然使用“陷阵血战”的代价恐怕就不只这点了。 待修复完毕,安顿好楚一,孙邈又去瞧了瞧那九只小鬼。 当时他们惨叫一声便未再露面,他还是有些担心。 但有过之前与土地公战斗的经历,知道幽冥鬼煞功中有分魂之术,想来当不至于被灭掉。 果然,当他来到主卧,看向桌上那一排木人时,他们忽然动了起来。 有的比个大拇指,有的比个v字手势。 孙邈摇头苦笑,关门出去了。 这些家伙,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恐怕没少翻床底下的现代漫画和杂志看…… 总之,没事就好。 城中的损失还要等天亮了让老曹统计一下,但虽然打得惊天动地,好在应该没有人员伤亡。 这场所谓的“比斗”,以白眉鼠王的完败告终,连命都输进去了。 直到此时,孙邈才再度翻开无字书,看向新学会的法术。 【胎化易形】 第四十二章 书房道实情,密室试新法 【胎化易形】:肉身或为男女老少,或为神禽异兽,能随意变化天地万物,尽得周天变化之妙。(精深处可重塑己身先天之资) 基础功能:可随意变换自身样貌、年龄、性别,受到伤害则易形效果消失。(仅可变化曾见过之形貌,使用次数、维持时间与自身实力相关) 炼气功能:同基础功能,并可施展对方所修功法武技,即使受到伤害易形效果也不会消失。(对方实力需等同或低于自己,否则仅可变换外形与体质) 筑基功能:可变化为服从于自己,或曾被自己杀死的其他种族生物,并模拟对方能力修为。 看过胎化易形的介绍之后,孙邈只觉得这能力的开发价值极大,用法绝对不止局限于战斗这么简单。 当然,变成各种现实、电影、电视甚至动漫游戏中的小姐姐,然后在镜子前面做点什么,这种低端而又毫无价值的事情孙邈是不会做的。 嗯,连想都不会想,真的。 首先一个功能便是诈骗,有了这个能力,今后不把自己的敌人骗得团团转,那都对不起这强大的功能。 之前还在想,怎么才能在玄真门与佛门之间持续添柴加火,让他们的对抗烈度逐渐上升,给自己的发展争取尽量长的时间。 现在好办了,有了胎化易形,做起这种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胎化易形可不是幻术啊,那真的是肉身变化之法,就算这世界也有照妖镜之类的东西,拿过来照也照不出什么。 再配合青囊仙诀中的搜魂摄魄,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就算冒充皇帝进了后宫,他最宠爱的妃子也别想分辨出个长短粗细、快慢不同来。 第二嘛,便是侦查和另类的破敌之法,远有猴哥变作飞虫飞入铁扇公主的肚子。 近有袁地纲一路化作飞禽走兽尾随自己,皆是令人防不胜防。 光是随意一想,便已经有这诸般用法,今后或许还能开发出更多。 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能力。 …… 翌日一早,楚一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其实孙邈最清楚她的伤势,但仍旧忍不住拽着楚一来回打量。 感受着一旁兰姐含着笑意的视线,楚一臊得双颊通红:“我真的没事啦!比受伤之前还好!” 这话倒不完全是安慰孙邈的,经过这次倾尽全力的战斗,她着实收获不小。 尤其是当时发出的那一刀,是她平日练习时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水准。 回去之后结合这次的经验修炼,定然事半功倍,短时间内修为应当又能快速精进。 不过想起当时那一刀,楚一又有些沮丧:“却是可惜了孙郎特意为我补强过的浑天刀。 “我本十分喜欢,用得也很顺手,却已经毁了……” 孙邈一摆手:“那有什么打紧,你瞧这是什么。” 说罢他将断刀从扳指中取出。 “唉……瞧又如何,它也不能再重新接起来。”看到他拿出的断刀,楚一反而更沮丧了。 “别急呀。”孙邈微微一笑,低声念到,“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那断刀忽然微微震颤起来,跟着便重新聚拢到一起,断裂处神奇的重新融合。 不消片刻,浑天刀再次完好如初,彷佛从来没有断过一般,连个痕迹都看不出来。 楚一看得张大了嘴巴,此时拿起刀来仔细摩挲查看,欣喜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厉害,我能做到的事还多着呢。”孙邈得意的背手昂头。 楚一轻轻翻了个白眼,朝他一皱鼻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不过马上又骄傲的微笑起来。 在她心里,连自己不能修炼的体质都可以治好,她早就觉得没什么事能难倒心上人了。 正走进济世堂大门的于天德,见状连忙垂下眼皮,貌似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 楚一连忙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样子,只是那双颊上的绯红一时却退不掉。 孙邈见是于天德,笑意渐渐收敛,不冷不热道:“于大人大驾光临我这小医馆,不知有何指教啊?” 言语间却是比之前疏远了一些。 孙邈不是小孩子了,心中明白他们当时会那么做一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昨晚不顾他们死活的喷吐三昧真火,也算发泄过了,事实上现在他并没有多少情绪。 但这既是摆出自己的态度,也是表示一种隐隐的警告。 于天德苦笑道:“孙神医,且先借一步说话。” 孙邈看向楚一,她点头道:“你先忙,我之后再过来。” 楚一走后,孙邈带着于天德来到书房,也不开口。 于大人见状之只得当先开口:“我知你心中有气,但我们此举也是实属无奈啊……” 接着他便向孙邈大致解释了一下当时情况。 见孙邈没有当场翻脸,他连忙趁热打铁,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三仙山上四个妖王,都与国师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嗯? 这倒是孙邈没想到的。 原来,当初面对神州异变,大安朝廷中分成了三派。 以楚老相爷为首的一派,力主全力斩妖除魔,对抗异变,维持原有的修炼之法不变。 但这一主张受到了以国师为首的大安朝主流宗门的反对。 国师认为朝廷正该利用这次异变,改良修士们的修炼法门,顺天而行。 为此甚至不惜结交妖魔,试图找出妖魔在异变中如鱼得水的原因,并加以模彷。 如此方可保证修士们登仙之路不断。 至于其他人,都没什么主见,这两派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当今圣上痴迷长生,对国师甚为倚重,以至于老相爷都被贬为庶民…… “但至少天谕司还在运作,圣上也没公开表态。” 于天德接着一改颓丧的口味:“但这次你能独自击杀白眉鼠王,却是一个转机。 “国师那边你不能太早暴露,但却必须让老相爷明白你的价值。 “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即可,类似这次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你大可放心。” 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细节,于天德便离开了济世堂。 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孙邈并不太关心。 他目前只想在这个世界能活的平安逍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给自己生活的地界带来一些好得变化。 当然,利益一致的话,共同行动,借力打力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于天德走后,孙邈换上防护服去查看了一圈病人的情况。 强化版链霉素与对症治疗效果十分理想,众人都在逐渐好转。 …… 说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孙邈回房后先将那九只小鬼的养魂木暂时移到屋外。 一挥手将附着真元的钢针打入卧房四处,布下一个简单的结界,以免被打扰。 门闩插上,窗户关紧。 他要试试新得的法术效果如何。 当然,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把自己关进“密室”,并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为了避免可能来窥探自己的敌人提前发现这个秘密。 是为了安全起见。 嗯,就是这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孙邈才开门出来。 神清气爽! 第四十三章 眼见山河乱,风景这边好 曹大人这两天真正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心力交瘁,什么叫做人生的大起大落。 先是听说县城里闹瘟疫,吓得他心都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要不是有孙神医镇着,还不知这安阳城要乱成什么样子。 但等瘟疫平息,十室九空是一定的了,搞不好整个县城的人都搭进去,包括他自己。 到时也别说什么抱负,什么理想了。 二十年苦心经营,才让县城人口翻了几番,朝夕间便能毁于一旦。 然而这瘟疫闹了才一天,就被济世堂以雷霆手段压下去了。 从第一个病人出现,到全城宵禁,还有那个叫……叫“分级隔离”? 几种手段一出,立竿见影。 孙神医的私兵比官差还好使,百姓们甚至都没有什么怨言。 哪知瘟疫才刚被控制,又有妖王杀到。 今天清点一番,南市商铺损毁了大约六成,城中乡绅此次算得上大出血了。 但他们也意外的想得开,至少那妖王已被孙神医灭了,不然命都没了,要钱有个鸟用? 一时间,上至豪绅富贾,下至升斗小民,家里齐齐供上了孙邈的长生牌位。 每天磕头上香,比祭祖还上心。 如今在这安阳城包括周遭村子里,如果有外乡人来,他跟此地人提皇上都不一定好使。 但如果肯一起拜拜孙神医,听此地人讲几段孙神医的事迹,再适时的拍个掌,叫个好。 那真就五湖四海皆兄弟,好吃好喝安排上。 这事儿按说难免引起官府忌惮,但老曹觉得,谁愿意忌,谁就忌。 可别扯上他。 要不是有孙神医,他老曹和安阳百姓都死了八百回了。 他只觉得有这尊大仙镇守安平县,说不出的安全。 特么的周围几个县都成什么样了? 清阴县两个村子被鼠群吃的只剩白骨,其他村子的人也纷纷逃难,眼看着就要错过春耕。 秋天必定收成惨澹,冬天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真宁县缺粮,大户哄抬物价,暴民作乱,折冲府派出军士镇压。 结果军士刚一到便加入了作乱的暴民,直接把城里的豪绅大户,连带着脑满肠肥的县太爷给反向镇压了。 襄乐县最惨,据说县城被一个脖子上挂满骷髅头的行者给占了,那行者每日要生食九个活人,看上哪个便要吃那个。 如若不从,满门皆杀,连当地修士都不敢惹,只顾保全自身,对百姓死活置若罔闻。 玄真门和佛门的冲突也在持续发酵,连带着各地的和尚道士打生打死的…… 相比之下,安平县宛如世外净土一般。 只是消停日子没过几天,老曹又碰上烦心事了。 除了周边受灾流民、还有不少明明没受灾,也不知为什么举家搬迁而来的外乡百姓…… 这些百姓无一例外的,全都没有过所。 都是私自跑来的。 按律老曹不能接纳,可要是什么事都按律办,他曹大人早十年大旱的时候就被饥民打死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安置。 “老爷,孙神医来了。” 正愁得薅头发的当口,家丁的话却让老曹如闻仙音。 “快请!啊不不不,我出去迎他!我鞋呢?” “……老爷,在您脚上穿着呢啊。” 老曹一拍脑门,暗骂一声湖涂,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 刚要被往书房引的孙邈,半路就被老曹截住了。 只见他苦着一张脸,离老远就招呼自己:“孙贤弟啊,你来的正好,快帮为兄拿拿主意。” 孙邈哭笑不得:“我说曹兄,你是堂堂一县之长啊,县里事务总找个大夫拿主意,传出去不好听啊。” “好听!太好听了!谁说不好听我先打他十板子!”老曹一扭头瞧见了偷笑的家丁,冷着脸道,“怎么,你觉得不好听?” 那家丁吓得立马跪了:“好听好听!那简直比唱的都好听!” 这小子明显吓得连在说什么都忘了,胡言乱语起来…… 孙邈揉了揉眉心:“咱还是先说正事,怎么了?” 眼见万能救星已到,这会儿老曹却不急了:“不急贤弟好不容易来了,今天尝尝内子的手艺,喝两杯,咱们边喝边说。 “说起来,不知贤弟上次送来那肉自哪里得来?为兄吃过你送来的肉,再吃旁的简直味同嚼蜡。偏偏哪都买不到,你可把我坑惨喽……” 老曹平日最是心疼妻子,尤其出过讹兔那挡子事,更是心存愧疚。 若不是孙邈,谁来了也断不会让妻子下厨。 …… 眼前的一碟碟精致小菜,一看便是出自南人之手。 与北方菜大盆大碗、色重酱稠的特点完全不同。 尝一口,果然以清甜为主。 这一道道精致的小菜,每一道都要花费不少工序。 置这一桌,哪怕有下人帮忙,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心力。 前世便是吃货的孙邈,自然瞧得出来。 “如何?”老曹笑眯眯的,显得很有自信。 曹夫人则显得有些紧张:“妾身许久未下厨,也不知这菜合不合孙神医口味……” 孙邈放下快子笑道:“嫂夫人过谦了,你这手艺,我看比那迎仙阁大厨还要高明几分。” 老曹夫妇二人立刻眉开眼笑,曹大人笑道:“怎样,我就说贤弟识货……哎幼!” 曹夫人不动声色的狠狠掐了他大腿一把。 不但吃了菜,还被塞了一把狗粮,这倒是孙邈没想到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曹大人才说起来自己的烦心事。 却见孙邈笑笑:“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哦?” “说起来,此事有一半还是因我而起……” 之后孙邈将自己作法,将安阳周边的麦子,全都改良成了一天一熟。 “贤弟你说麦子多久一熟?为兄可能上年纪了,耳朵好像听得不是太清楚……” 老曹有点怀疑,他俩是不是有一个人喝高了,孙神医身怀大神通应该不会喝高,难道他自己高了? “一天一熟。”孙邈正色道。 曹大人两口子目瞪口呆,想笑,可这话从孙邈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又笑不出来。 “你如果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还是把这些人都留下。”孙邈理了理思路道,“咱们现在不缺粮,但是缺人。 “想做大事,没有什么都不能没有人口,这才是最重要的资源。” 就算是修真宗门,想要招有资质的人,总也要先有人口基数才行。 老曹从呆滞的状态中刚回过神,又被孙邈的话震懵了。 孙神医“想做大事”? 他想做什么大事?难不成…… 第四十四章 杯酒定长计,乱世欲逍遥 “现如今越来越乱,妖魔横行,宗门思变,朝廷感觉也指望不上……” 说到这孙邈忽然一愣,有点尴尬的看了看老曹,他可不就是安平县的朝廷机构负责人么? “呃,我没别的意思,是说眼下的局面,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外援了。” 老曹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他现在心跳的如擂鼓一般。 朝廷指望不上,那孙神医果真是打算……? “这世道若想做点什么,有实力是最基本的条件了,而粮多人多,又是提升实力的前提。” 老曹点头,继续等着下文。 孙邈看着老曹闪着光的双眼,有些纳闷:“人口的重要性,其实曹兄你应该比我懂。 “既然不缺粮,不如干脆来者不拒,今后将灾民、自愿搬迁的人全都接纳进来。 而且那麦子一天一熟,人力却不足以每天全都种下再收完,吸纳的人口也不用发愁没事做。 “但还有个问题,现在各地的堕民越来越多,有红眼的人要注意先隔离,红眼若能消除再接纳。” 老曹点点头,依旧双眼放光,一副等着听重磅消息的样子。 “如此广纳灾民,这次乱局我们反而可以趁势而起,发展壮大,如此方有可能逍遥于世。” 老曹手有点哆嗦了:“嗯嗯,趁势而起,发展壮大,然后?” 孙邈:“什么然后?……没了呀?” 老曹:“……” “没、没了?” “没了。” 孙邈不知道他怎么了,是自己话说的不够清楚么? 老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方才想到那个可能,他就心跳如擂鼓。 但细细体会,也分不清究竟是惊恐居多,还是兴奋激动居多。 忠君体国乃是为人臣子最基本的素养,老曹何尝不想做个一代名臣,可当今圣上…… 唉,真有人造反也轮不到他一个县令芝麻官。 一县之地怎可能与一国匹敌。 或许孙神医的神通广大,让他太过膨胀了,倒是平添许多可笑的烦恼。 还是先说眼前的事儿。 老曹闷了口酒道:“其实我也有此意,之前是怕存粮不足。若是一旦开了接纳灾民的口子,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大量灾民涌过来恐生乱子。 “现在既然粮源充足,这倒是不成问题了。但堕民的事情还是不好解决。据我所知,其他地方的堕民差不多都有近半之数…… “而且各地也没有让他们恢复的先例。” 孙邈笑道:“我们不是有吗?安平县如今可还有一个堕民?” 曹县令一愣。 是啊,自从上次那批堕民回归正常之后,安平县再没有一个堕民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所料不差,或许咱们让那些堕民在安平县呆上一段时间,他们就能自行恢复正常。” 兰姐那个“下雨理论”,先不管原理是什么,但看来都是真的。 只是她用了一种很抽象的方式表达。 她说只有自己有“伞”,果然出现堕民的时候,几大宗门弟子也都受了影响。 偏偏济世堂中无一人堕化,哪怕他们只是普通人。 也就是说,长期“淋雨”迟早会堕化。安平县的人之所以更早一些,应该是那土地公的作为。 而在它被灭之后,兰姐说此地雨停了,安平县的堕民就也都恢复了。 说明只要脱离“淋雨”状态,这种堕化还是可逆的……至少目前还可以。 这些具体的推论和老曹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但好在他也不需要自己的解释。 老曹只是开怀一笑:“如此甚好,那我一会儿着人便去安排。哈哈,来,咱们再干一杯!” 在他的思维里,既然是孙邈说的,那一定不会错。 麦子都能一天一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对了,上次给你的炮仗,有人研究出什么来吗?” 老曹笑道:“说起来,有个书生得知了此事,倒是十分感兴趣。而且此人虽然文章学问一般,偏爱做些稀奇物件儿,倒是将他老父气得不清。 “有次让他作诗,那小子故意装癫,竟写了篇我尿一条线,她尿一个坑的玩意出来。 “如今已经成了安阳城的笑话,当真有辱斯文。” 孙邈忍不住一乐,这还真是个妙人。 不过他爹若是大安朝有名的大家,估计这种屎尿屁诗,也多得是那阿谀奉承之徒能分析出千层内涵。 笑过之后,老曹又说回正题。 “此人读书虽不成才,心灵手巧却是不假。我便将那炮仗给了他几个,他很快就看懂了其中结构。 “他说这炮仗用得火药不凡,只靠他做不出来。这两天找了杏林馆的王大夫,俩人琢磨新火药去了。” 王胖子还有这手艺呢? 说起来,孙邈自从将那几本医书给了韩琦之后,现在本草堂已经是稳稳的安阳第二医馆了。 王岑心有不甘,可谁让老韩是第一个押对了宝的人呢? 正想厚着脸皮也登门求教,却听说了用这炮仗做些武器的想法,是从孙邈那来的。 正巧他对以各类矿石、砂土等物做药很有些研究,就想着曲线救国,当即毛遂自荐,去找上了那书生。 “二人天天在杏林馆后院搞得砰砰乓乓的,想来应该也有些成果了。” 孙邈点点头:“不急,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凡人能修炼的毕竟太少,我想这火器今后或许能成为凡人对抗妖魔的一大助力。” “是,贤弟奇思妙想,为兄不及也。” 老曹话虽这般说,但这也就是孙邈,换个人跟他这么说,他半个字都不会信。 这种只能听个响、看个亮的玩意,能杀人? 不过既然孙邈说能,那想来应该是能的。 二人边聊边喝,要不是孙邈看曹夫人已显疲态,主动相劝,老曹只怕到晚上也不肯放自己走。 孙邈问起如此大规模吸纳难民、扩充人口,会不会引起老曹“上级”的注意,给他添麻烦? 曹大人只摇头道:“如今这世道,只怕短时间内没人会注意到这种事了。” …… 满身酒气的回了济世堂,路过的人纷纷和孙邈行李打招呼。 有些还算相熟的知道孙邈没什么架子,也会善意的开几句玩笑。 孙邈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种平凡普通的快乐。 那种呆在深山老林,一个人过上千百年的修炼方式,看来自己是没什么天赋了。 他还是喜欢呆在市井之中,生活在烟火气里。 也不知无字书为什么会选定自己这种性格做主人。 到了济世堂,袁地纲却一脸严肃的找上了他。 “孙神医,你后院那棵树苗,敢问是何人所种?” 第四十五章 吉祥随己造,我命不由天 “你还在啊?” 孙邈这一句话戳进袁地纲肺管子里,让他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孙兄,孙神医……我除去偷偷跟了你一段路以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袁半仙欲哭无泪。 “那讹兔的事情我其实也算半个受害者啊,惩罚我也受了不少,何苦还如此对我啊?” 这位原本有望金丹,颇有本事的修士,此时可怜得像条离水的鱼。 “呃……你误会了。”孙邈苦笑着拍拍他肩膀,“我不是说了可以派人送你去灵剑山庄么,再帮你写封信。 “以我和风长老的交情,他会帮你解开禁制的。” 哪知袁地纲神情澹然,似乎并不急切:“这个先不说,你先告诉我,后院那棵树苗是谁种的?” 这家伙之前那么急着要解开禁制,怎么自从再回来又不急了? 现在还跟棵树苗较劲。 但看他表情严肃,一副事关重大的样子,孙邈便也认真回答:“是我种下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孙神医可知,此物夺天地之造化,一旦成材可提升周遭之人的运势?” 孙邈笑笑:“这我倒是听说过,这树的名字就叫吉祥树嘛。” “吉祥、吉祥……”袁地纲苦笑,“这吉祥二字,岂是那么好享受的。” 孙邈奇道:“此话怎讲?” “孙神医以为,命运可是天定?” 孙邈先是很自然的摇头,但很快又皱眉沉默了。 若说命运不是天定,那自己的穿越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若全由天定,自己能在这异世界立住脚,有今日的修为,可也是自己拼来的呀? “我不知道。”他最终摇摇头,选择实话实说。 “我也不知道。”袁地纲认真的道。 孙邈看着他的脸,也很认真想给他一拳。 消遣我呢? 只是袁半仙并没有等他的怒气爆发出来,便接着道:“对我等而言,命由天定,运由己造。运势很好改变,可若要逆天改命,修行便是唯一的办法。 “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便是命了。一个人阳寿多久、福厚福薄,皆以定下。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除非渡过天劫,飞升成仙,否则皆是徒劳。 “所谓的延寿灵药、增寿之法,世间确有。但你若吃了又未遭横死,便是你命数本就如此。否则要么寻长生之法而不得,要么待到寿数已尽,便会横死。” 孙邈基本上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就是宿命论而已嘛,这观点也不算新鲜。 见他似乎将信将疑,袁地纲又拿自己举例:“算命算命,命若是时时可变,我还算个屁? “只有遵循定式的东西,才可计算出结果。你却不同,我算不出你的命,所以才说不知道。 “我命中本有大劫,就在今年。可自从被你捉了去,便连我自己的劫数都开始变得混沌不清,所以我才死皮赖脸的跟着你。” 孙邈点点头,并不在意,若是跟在自己身边就能救他一命,何乐而不为? 可他说这么多,和这吉祥树又有什么关系? 袁地纲说了半天,终于回到了主题:“这棵吉祥树夺造化之功,可提升人的运势,本是难得的宝贝。 “但它原本需三年成苗,三十年成木,这种对运的提升分散在了漫长的年月中,并不至于影响到一个人的命。 “可眼下你施法使其加速到一个恐怖的地步,这种运积累速度便会威胁到天道对于命的安排。” 孙邈眨眨眼:“那不是好事吗?直接连命都改了。” 袁地纲苦笑:“你擅自做了只有天道才能做的事,又岂会没有后果? “凡是受到此树影响,有谁改了命,这笔账都会记到你身上。 “轻则麻烦缠身,重则……天劫提前。此乃取祸之道!我劝你还是立刻将这树刨了的好。” 孙邈轻松的笑笑:“既然你都说了我命数未定,何必庸人自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他这么说也并非盲目自大,这还要归功于韩明路给自己做了最佳示范。 他当时说的便是感应到了天道,顺应天道,结果却落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若说是自己的参与改变了他的命,也就是天道对他原本的安排,那今后继续改便是了。 吉祥树苗尚未成木,就已经将济世堂的灵气水平提升到了仙山福地的程度。 自己修炼起来一日千里,最近便是冲击金丹的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为了虚无缥缈的理由便刨了它? 更何况,自己从出现在这个世界起,不就一直在逆天改命……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没道理现在才害怕。 “哎哎,你别走啊……”袁地纲瞧着孙邈走远,暗叹了口气。 “看来今后这济世堂,甚至整个安阳城、安平县,都要风波不断了……” …… 离了袁地纲,他又来到济世堂的药房看了一眼。 出去时不时进来给病人拿药的护士,其中还有个长胡子老头,在一张桌子前一动不动的坐着。 孙邈已经习惯了,自从他送了老人参显微镜之后,这位尚未转正的药房主任几乎天天都是这个样子。 偶尔有时手中绿光一闪,不知对标本在做些什么,之后就又如泥胎木塑一般。 至少不再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倒也是个好事。 却也没指望他真能研究出个什么来。 之后又去二楼看看仅剩的几个留观病人,情况也都在好转。 而其他病人都已经康复回去了,他们只是因为体质底子较差,所以才多拖了几天而已。 “今天再治疗观察一天,明日若无异常,你们便也可以回去了。” 这几人有东城的混子头头、体弱多病的富家小姐、年老体衰的衙门旧吏……什么人都有。 但此时那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和对孙邈的感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找老曹商量完短期之内的计划,处理完琐事,孙邈便迫不及待的回了房。 当然不是再“练习”一下胎化易形。 这次他是要闭关了。 那日摇光吸取那白眉鼠王的妖力,转化为同等质量的真元传回自己,让他对金丹期的能量有了深刻体会。 此时若是趁势闭关,冲击一下金丹期,定可事半功倍。 每次大境界的跃升,对修士来说都不啻于脱胎换骨,对孙邈来说便更是如此了。 因为他除了正常的修为与手段提升,还会解锁无字书法术的新用法…… 第四十六章 若欲凝金丹,先吞药与毒 孙邈回到房中,让小鬼们帮自己护法,有事去叫王大根。 现在他们白天虽仍不能显形,却可借助养魂木凋活动。 自扳指中取出印刷精良,好像现代课本教材一般的《青囊仙诀》。 翻到其中关于结丹的一篇。 普通功法结丹方式都大同小异,之前孙邈请教过风致远。 大家基本都是用的五行结丹法,选择自身最具灵根的五行属性,感应天地间对应的五行之力。 将其尽可能的导入体内,与真元结合后通过功法逆运真元,使其在丹田中进一步压缩凝练。 同时保护丹田不被失控的能量结合体所伤。 修行资源好的,可以用灵丹异宝,或者师尊帮助保护丹田。 这样一来更保险,二来不必分散自身力量,增加结丹成功率。 而世间更好一些的功法,则可以完美的适配多灵根修行者。 比如孙邈的土火双灵根,有些功法可以演化出“地火丹”、“天陨丹”这种五行金丹的变种。 再比如水火双灵根,可以演化出“奔雷丹”、“雾渺丹”等等。 这些金丹的种类不同,一来可以影响金丹修士的作战方式。 二来对于本命法宝的祭炼,以及今后开辟紫府、碎丹成婴的难易度和品质皆有影响。 第三种便是假丹之法,这和韩明路、风致远用过的假婴之法差不多。 都是凭借外物融入丹田,借外物成丹。 不仅过程极其凶险,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废人。而且就算成功,实力也会差上不少。 此法多是天资不足之人,亦或情势紧急时的无奈之选。 然而孙邈的青囊仙诀则十分另类,这还是由于他特殊的真元性质。 他是无属性真元,却可以模拟千方万药之效,又能毫无滞碍的调动土火五行之力。 为了适配他的情况而量身打造的青囊仙诀,结丹之法自然也与众不同。 “嗯……引土火二力入体,服食各类药物、毒物,种类越多越好……毒物?!” 我焯,玩得这么大? 这要不是斡旋造化出品的功法,孙邈是决计不敢这么干的。 但是现在嘛,筑基圆满境界,真元盈满、神完气足、丹田经脉强韧,前置条件都满足了。 加上对金丹期真元的体会,他对结丹还是有些把握的。 “整,青囊仙诀其他部分都很正常,不会只有结丹篇出问题。” 药的话,各种现代针剂、口服药,过年前后自己很是储备了一些,以备平日所需。 传统药材更是好办,各类品质最好的药材老韩可没少送,自己除了炼丹平日也用不上。 即使珍惜药材,后院与城外的药田也采收了些。 “关键是毒物啊……卫兵!” “在。” 门外一名顶盔戴甲的红豆战士首领推门而入。 “找人通知各大医馆药铺,将他们手头的毒物每样要一点回来,只求种类,量不用多。” “是!”这首领说罢便去安排人手了。 孙邈从头到尾没提给钱的事,因为就算给,他们也不会要的。 强行塞给他们,对方只会琢磨着送来更多东西。 他们麻烦,自己更麻烦。 而且他们想从自己这得到的,也不是这点钱财。 这点想的通透,孙邈也就不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了。 想了想,他又去了趟药房。 那人参精行走世间这么多年,想来……应该有不少存货? 来到药房,参老依旧专注的摆弄着显微镜和玻片标本,一脸专注,完全不知道孙邈已经打上了他“小金库”的主意。 孙邈瞧着他郑重的以手指释放出绿色光芒到玻片上,然后兴奋的观察着其中变化,不太忍心此时打扰他。 等他看完一个之后,才咳嗽出声。 参老一回头,瞧见是孙邈,急忙起身一拜:“不知上仙驾到,小老儿有失远……” “行了行了。”孙邈有点无奈的摆摆手,“你在做什么?” 说到这个参老便兴奋了起来:“我活了千年有余,走遍大江南北,自以为见多识广。 “哪知道自己眼皮底下就有另一个世界存在,以前却丝毫不知,实在是枉活这许多年头。还要多谢上仙提点才是。” 说着又是一揖到地。 “参老不必多礼,呵呵,举手之劳罢了。”孙邈伸手将他扶起,笑得比天官赐福还和善,“实话说,今日我来,却是想问你借点东西。 “既然参老这么喜欢研究微生物,想来应该不会拒绝的?” 参老连忙警惕的捂住自己的头发和胡子,想了想觉得还不太保险,一根手指忽然变长,把眉毛也盖住了。 “上仙,不是小老儿吝啬,照这么个拔法,不出十年我就该秃了!” 他不知内情,还以为王大根就是被孙邈把脑袋拔成颗卤蛋的,生怕自己步了他的后尘。 孙邈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也没拔他那么多? “这次不拔头发,参老走南闯北多年,想来定然收藏了不少药材毒物? “不知可否每样分我一点?作为回报,我可以再给你多找些标本,都是你没见过的哦?” 一听还能瞧见那么多新鲜玩意,老人参顿时心痒难耐。 更不要说就算没有回报,他也不敢拒绝,不过就是些药材毒物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仙且稍待,小老儿这便给你取。” 人参精说罢便开始从胡子里往外掏东西,这种储物方式倒是很奇特。 很快,孙邈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这修行千年的老人参精是真能收集啊。 蛟龙眼、老龟壳、白犀角……各类珍奇药材像掏垃圾一样往外掏,随手便扔在地上。 等药材铺满了一地,这才停下。 “上仙请笑纳。” “没想到你居然存了这么多东西。” “还没拿完,是没地方放了,请上仙先收下,小老儿再继续拿。” 孙邈:“……”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狗大户! 之后的毒物也是千奇百怪,从奇花异草,到毒虫毒兽,甚至一些妖精的奇毒。 本以为安阳城医馆药铺提供的是大头,老人参这里就是补补漏。 如今看来,那些医馆药铺送来的,反而很有可能成为可有可无的添头…… 第四十七章 金丹初欲成,高天异象显 时至今日,安阳城的医馆药铺已经全都是医联体成员,而且对此十分自豪。 遇到其他地方来的大夫,别管是哪里的民间名医,或是官家的医博士、医生(语意类似书生)。 只要你是别处来的,他们都会带有一种优越感。 懂啥叫“无菌观念”不?会“清创缝合”不? 聊上几句,便有种高手寂寞之感。 除了孙邈讲授的孙氏医术之外,最近老韩开始代授黄帝内经,还是斡旋造化强化版。 众人收获颇多,原本的医术也是节节拔高。 而这一切的来源便是医联体,是济世堂的孙神医。 听到济世堂卫兵传来的消息,各家医馆纷纷翻箱倒柜,给自家存货翻了个底朝天。 能找到的毒物一样不落,全都送去了济世堂。 等最后一家医馆送来,后院已经快被堆满了。 各种毒蘑孤、蝎子长虫、蜘蛛毒蜂应有尽有。 杏林馆王胖子好容易逮着个表现的机会,为了保证毒性,特意从自家郊外炮制药材的园子里调来一批活物…… 把小梅等一众女流吓得够呛。 他干脆把药材、现代药品等等东西全都堆在了后院。 后院暂时戒严,孙邈盘坐在房中床上,房门大敞四开,正对着那些药物毒物。 以前自己在急诊给想不开的人洗胃、做血液灌流,也见了不少乱吃药的、服毒的。 100片安眠药那都是小意思。 老鼠药大把吃,血尿便血坐哪哪湿。 敌敌畏兑白酒,喘憋昏迷毒力持久。 百草枯对瓶吹……投胎转世不用催。 没成想自己今天也要吞药服毒了,而且即将一举成为这类人中的翘楚。 从今以后,将没有人比孙邈更懂服毒…… 准备好之后,摇光浮于孙邈身前,他以特殊手法将其拍进自身气海穴。 摇光入体,围绕丹田缓缓飞行。 与此同时,将满盈的真元分出一部分覆在体内胃肠道表面。 只见他一张嘴,巨大的吸力生起。 院子中的药材毒物纷纷升至半空,接着一件接一件的飞入孙邈大张的嘴巴,被吞入腹中。 这些药材毒物,接触到胃肠道表面的真元后便直接被融化成液状,激发出药力与毒性。 但与此同时,同样是这些真元,却阻止了被激发的药力与毒性透过消化道吸收入血。 孙邈吞吸的速度极快,不过盏茶时间,后院中堆积的药材毒物便被吞吸了个干净。 就连那些毒蛇毒虫之类的活物,也纷纷直接被吸了进去。 这对孙邈来说却不算什么愉快的体验…… 房门随着最后一样药材被吞吸,也嗒一声关上了。 孙邈冲击金丹的闭关正式开始。 “兰姐,上次老爷一闭关就是好几天,你说这次会多久?”小梅好奇道。 兰姐点点她的额头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会修炼,哪里知道这些。” 小梅吐吐舌头,暗道这次兰姐倒是没疯言疯语。 …… 屋中的孙邈这边,堪称海量品种的药物毒物入腹,现如今都在胃里化作了液状。 内视己身,这黑乎乎的粘稠玩意儿,谁要是来上一点儿……估计效果应该不比百草枯差上多少。 准备完毕,可以正式开始冲击金丹期了。 接下来孙邈保持着体内的复杂状态,开始感应土火两种五行之力。 导引入体! 房间中的孙邈,再次引发了奇异的现象。 只见他的头发与眉毛,全都渐渐变成了燃烧的火焰。 但身体的其他部位,看上去却都成了土石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如此形象,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 此时他正小心地控制着导入体内的土火之力融入真元之中,这个过程算得上是凝结金丹中第二凶险的一步,需要小心的控制速度。 稍有不慎便会导致五行之力失控,进而借真元直接释放出大量能量,后果不堪设想。 相当于直接在体内释放五行法术…… 好在到两种五行之力与孙邈的真元达到平衡为止,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而接下来便是普通功法没有的步骤了。 之前化出的药力毒力,也在孙邈提前布下的真元包裹下,逐渐与其融为一体。 “唔……” 便在此时,一种燥热感遍及全身。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孙邈也不知这种现象是不是正常,完全没有参考对象。 但好在真元、五行之力、药力毒力的混合体此时仍在掌控之中,没有失控的迹象。 这种不舒服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每当遇到危险便会启动防卫机制的人仙法力,自己也重新凝出了一缕在眉心,此时毫无动静。 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下一步开始,青囊仙诀逆运,真元倒转! 周身经脉的真元混合物,在功法逆运开始时,便如同江河倒卷,滚滚洪流回归了丹田之内。 丹田中此时形成了一个能量旋涡,真元混合物在其中不断被压缩、凝练。 然而随着倒卷而回的真元越来越多,丹田承受的压力也开始越来越大。 些许疼痛感自小腹传来,孙邈一皱眉,启动了保险。 提前自气海穴打入的摇光,此时开始陡然加速! 预留于其上的真元化作丝线,一圈圈自外缠绕正在承受压力的丹田壁。 疼痛并无丝毫减轻,反而更加剧烈,但丹田的情况却如愿稳定住了。 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做完这些的摇光,没了孙邈的控制,忽然自气海穴一闪而出,飞出了屋外! 但凡高阶法宝的器灵,与主人休戚与共,除了某些邪门玩意,并不会做危害主人的事情,更不会背叛逃跑。 孙邈虽然纳闷,却也没太过担心,此时已到了最凶险的步骤,却是无暇他顾。 真元混合物此时在丹田之内飞快转变着能量形式,以无属性真元为基,火之力催化各种能量的融合,等待最后以土之力固化定型。 虽然过程中出了小插曲,但一切仍在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 轰——! 丹田中的能量勐然向外一爆,整个丹田都颤动了一下。 “呃!”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滴下,一阵剧痛勐然袭来。 好在孙邈淬炼过的丹田足够强韧,其外又有帮助稳固的力量。 这下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稍微爆发之后,丹田中的能量便开始不断向内坍缩,光芒也越来越盛,甚至隐隐透体而出。 孙邈身上的异象渐渐消失,然而济世堂上空,天空中却开始涌出乌云滚滚。 轰隆! 电闪雷鸣。 然而那闪电却是紫黑色的。 济世堂上空有一根光华闪烁的针,直指苍穹,似要刺破那乌云一般。 感受到异象的王大根、孙言、雪子,甚至九只小鬼的养魂木凋,全都齐齐聚到了济世堂的后院。 王大根盯着头上的乌云,言简意赅的用孙邈常说的词儿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焯!” 第四十八章 乌云蓄狂雷,老参结藤阵 “王哥,那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王大根摇摇头,他自从化作僵尸之后,便跟着孙邈走了。 生前跟着杜天仇也只是精于行军作战,兵书战策,对这些修行上的事所知太少。 济世堂的这些异类,要说有什么短板,便是在修炼一途上见识太浅。 此时面对天空中只笼罩济世堂的乌云,以及其中的滚滚雷电,虽然本能的感觉到不妙,却不知是什么情况,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济世堂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 袁地纲此时也从厢房里冲了出来,骇然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 他只是给孙邈提个醒,让对方重视一下那棵吉祥树成木后可能造成的后果。 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天劫真的提前了! 虽然看威势,比一般的天劫要小上许多。 然而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劫云。 可按照吉祥树苗的生长速度,如今距离它成木应该至少还有个几日光景。 此时的它并不能起到提升运势的效果,没可能这就引发天道的反击啊? 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反应却不慢,立刻高声道:“各位,此乃天道劫云,稍后便会有劫雷降下! “孙神医正在闭关结丹的关键时刻,倘若此时被劫雷轰击,定然魂飞魄散,连个渣都留不下来。” 济世堂众人听了皆是大惊失色。 “这可如何是好,你可有抵御劫雷的办法?”孙言向他询问。 却问的袁地纲不知作何表情:“我若有那本事对抗劫雷,哪会被那老道封了修为?” 见众“人”一个个不知所措,袁地纲又安慰道:“我观这劫云比真正的天劫似乎要弱上不少,或许尚有一搏之力?” “不错。”参老捋着长胡子,也出现在了后院,老头神色澹定,似乎并不把这异象放在眼里。 “严格来讲,这其实并非劫雷,规模与威力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充其量不过是上……孙神医引发的一点天道反制罢了。以孙神医的实力,大可不必担忧。” 老人参对袁地纲的说法嗤之以鼻,暗道这些人还被上仙蒙在鼓里,什么凝结金丹,一派胡言。 那不过是上仙隐藏实力的障眼法罢了,他一定是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研究! 这不是天就被惊了么? 参老想想就觉得兴奋,好奇之心又被调动了起来。 袁地纲听了他的话,先是点点头,听到后面又出言反对:“你这也未免太过乐观。 即便只是由于什么原因引发的天道反制,威力比天劫弱上许多,那也不是一个正闭关结丹的人能应付的啊?” 参老撇撇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自己也不好说破:“那便由你们帮助抵挡也就是了,看这规模,最多降下七道雷也就散了。” 他说的轻松,可看天上乌云中紫黑色雷霆的威势,在场之人谁也没有把握能扛下一道。 七道? 王大根紧盯着上空的雷云,点点头:“确也只能如此,但不是我们。” 见老人参困惑的盯着他,王大根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咱们。” 孙言也在一旁将手搭上了人参精的肩膀:“就是,既然来住下了,咱就是自己人。说什么你啊我的,太见外了。” 他眼睛深处两簇蓝火在烧,十分“和善”的盯着人参精。 “嗷!”雪子绕着老人参打转,口中雪亮的獠牙时不时龇出来。 人参精心里苦啊,收集的药材毒物刚刚才贡献了一堆,如今又要被逼着扛天雷……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这点天雷对上仙能有个屁的威胁? 可是形势比人强,眼下被几人围着,他也不敢说不干。 更不敢破坏上仙的“计划”。 只好回了一个比王大根更僵硬的笑脸:“说……说的是,是老朽失言了,咱们尽力抵挡天雷便是了。老朽先布个防护阵,或可抵挡一二。” 人参精打起架来虽然十分下饭,但在保命这件事上还是十分专业的。 只见他从大胡子里掏出几面令旗,分四方插下,将济世堂整个后院,连带着孙邈卧室都罩进了里面。 随后只见人参精舞起长须,一道道绿色光华在他须间流动,随后接连打向插好的令旗。 “草木盛衰,虽枯不灭。阵起!” 那老参精长须一抖,道道绿光自其脚下延伸、分支再汇聚,最终连接上四面令旗。 而地面上也已勾勒出了如叶脉一般的阵图纹理。 四面令旗一时间青光大盛,凭空生出蔓藤枝桠无数,编织成一张草木大网,将整个后院笼罩起来。 那些藤条时不时有光芒闪过,显然并非凡物。 袁地纲连连点头:“看不出你这老兄布阵还有一手,这阵只怕面对金丹修士也足已抵挡一阵。” 但他马上又话锋一转:“可是如今要抵挡的可是天雷,单凭此阵,只怕……” “哼。”老人参斜眼看着袁半仙,冷哼一声,“老夫尚未将灵宝置入阵中,你能看出个什么?” “嘿,那倒要看看老兄有什么灵宝号称能挡天雷了,也让我开开眼界。” 孙邈安全了,袁半仙自己才有希望安全,为此他不惜一再拿话激这位老人。 他虽然修为被封,眼力可不差,一见面他便觉得这老头不简单。 参老袍袖一甩,不再看他,抖抖衣衫前摆,直接坐在了地上。 随后只见他整个人的下半身伸出无数根须,沿着阵图行走,每到一个节点便探入地下。 最后那老人参竟然和整个阵法融为了一体。 原来他口中这所谓的灵宝,便是他自己——千年人参精的化身之一! 众人头顶的藤蔓顿时多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只是看着就给人一股安心感。 袁地纲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老头居然也不是人! 这济世堂哪里是医院啊,僵王、白骨妖、厉鬼,一条似妖非妖的狗。 这些在之前与那鼠王一战时,他已经都知道了。 本以为这个天天闷在药房里的老头至少是个人,没想到居然是一颗老人参! 轰隆——! 袁地纲正想着,天空中一声格外沉闷的雷声传来。 紧接着电闪雷鸣不断。 天道反制,这就要开始了。 第四十九章 七道天雷降,拼死以身扛 卡察! 一道紫黑色的闪电,瞬息之间便击了下来。 悬停在济世堂上空,笔直朝向雷云的摇光,首当其冲便要被天雷击中。 就在天雷击中这根针的前一瞬,摇光骤然变得璀璨夺目。 其下方似乎隐约有个人形虚影,手执此针,正不屈的望向天空。 天雷击中针体。 叮! 虚影瞬间消失,摇光的璀璨光芒当即暗澹了下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摇光直接被崩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针上光彩全消,此时看上去,与一根掉在地上的普通绣花针再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点紫黑色的电火花,缠绕在针上。 器灵护主,这第一道天雷,居然真的被它挡住了! 济世堂中的人们士气大涨。 老爷手上的一根针,便挡住了第一道天雷。 难道自己还不如一根针不成? 卡察! 第二道天雷噼下,并不给众人太多感叹的时间。 天雷击在那藤蔓之上,整个半球形的大网都跟着巨颤。 直接接触到紫黑色天雷的部分,此时已经燃烧了起来。 那燃起的火焰同样是紫黑色,所过之处,藤蔓纷纷枯萎,再不见一丁点生机活力。 “嘶……这怎么,感觉与曾经见过的天雷不大一样?”人参精曾经见过天雷。 天雷既是一种考验,如果能闯过的话也是天地给修士的一种馈赠。 修士若能扛过天雷,哪怕只是一道,也会重塑肉身,并再进一步将自身的力量精炼。 这也是为什么肉身渡劫成的仙,总是比纯粹靠法宝渡劫的战斗力要强上许多。 可眼前的这所谓天雷,与他曾经见过的大不相同。 这紫黑色的雷霆,却是生灵的噩梦。 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似要将一切生机击溃。 不过老人参以自身为阵中灵宝布下的“生灭灵藤阵”,却也有自身独特之处。 阵上的藤蔓纷纷自行抽打扭动,可那黑火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熄灭。 经过一阵徒劳的挣扎,藤蔓之后好似放弃了抵抗,任由黑火将其烧尽一般。 只是随着那黑火烧毁的藤蔓越来越多,下方的四面令旗竟也渐渐放出光来。 待到蔓藤燃烧殆尽,那些黑火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而正在此时令旗的光芒刚好达到最盛,一股庞大的生机自阵中涌现。 那些几乎被烧的一干二净的藤蔓,此时正以更快的速度疯涨! 甚至将那灵星的黑火倒卷了回去…… 不一会儿便完好如初。 当然这也并非一点代价没有,看阵中那老人参有些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了。 但无论如何,七道天雷已经抗下两道,这是个好的开始。 轰——卡察! 第三道天雷降下! 这个以参老化身之一作为阵眼的生灭灵藤阵,也终于撑不住了。 此次尚未等黑火侵袭,这道天雷直接一击便击穿了藤蔓。 但被阵法一阻,天雷偏离了原本直朝屋内孙邈而去的方向。 在后院中炸开了,直接将其下方的阵图纹理炸出了一个坑! 这坑距离参老不过三尺之遥,稍偏一点便要噼在他头上了。 老人参的脸色更白了。 阵法报废,参老委顿当场,有气无力道:“之后便靠你们了……这天雷一道强过一道,不可大意。” 众人二话不说,齐齐登上孙邈卧室的房顶。 才刚刚站定,天空中便又是雷声炸响。 第四道天雷降下! 孙言高高跃起,三道幽蓝鬼火在其头上层层叠叠。 他这一跃只是本能反应,事实上直到跃起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扛住天雷。 轰! 天雷轻易穿透了他的鬼火,直接轰在了他身上。 他被炸的粉碎。 皮肉、内脏,都被炸成了碎皮碎肉,溅了济世堂满地。 时隔许久,孙言终于再度以这一身白骨见人了。 只是经那天雷一噼,此时这具白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身如金属、似玉器般的骨骼,此时布满了细细小小的裂纹。 从上到下,每片骨头都有,他就像一个易碎品站在那,似乎一碰就要碎。 这还是修行了冥火锻骨诀的结果,倘若是当初的他,只怕这一击就能将他打成骨灰。 “各位,靠你们了。”孙言说罢脚下生起一股白烟,待白烟散去,他已不见了踪影。 他已无力再战,借存着的皮重生去了。 但这次他将陷入的沉睡时间,只怕就不是几分钟、几小时的事情了……若没有外力干预,只怕沉睡百年也未可知。 第五道天雷降下。 雪子立即化作黑白二色相纠缠的烟气,升腾而起。 须臾间全部烟气化作一个狰狞的巨大狗头,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吞天食地。 天雷直接噼进了这巨大狗头的嘴里。 “呜呜——!” 一声似呜咽般的惨嚎响起,雪子直接被打回原形。 它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平添许多伤口,坠落在院中。浑身冒着烟,噼噼啪啪的黑色电光不断,生死不知。 第六道天雷降下。 九只小鬼的养魂木凋层层叠叠,叠起了罗汉。 幽冥鬼煞功合九鬼之力全力运转,九个养魂木凋渐渐变成阴惨惨的白色,表情也变得诡异而恐怖。 噼啪! 哗啦…… 九个养魂木凋自上而下纷纷破碎,似乎还有一声声孩子的惨叫声传来。 木凋的碎块散落一地,其上还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王大根面对如此光景,只是双手紧紧握起,静静等待着最后一道天雷。 为了孙邈的安全,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他必须扛下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一道天雷。 济世堂上空的乌云已经消散许多,但这最后剩下的部分,却似乎酝酿着前所未有的威力。 这最后的天雷迟迟没有噼下,袁地纲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却也没法做些什么。 他现在的状态,就算上了也只是添一捧骨灰,连稍微阻一阻天雷都做不到。 轰隆——! 乌云之中,酝酿许久的一道天雷终于噼下。 碗口粗的紫黑色电光蜿蜒而来,威势比前面六道天雷大上太多。 空气中彷佛都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王大根神色平静,迎着那天雷双手上托。 但也正在此时,孙邈房间的门,终于开了。 第五十章 尔等身与命,同样不由天 孙邈闪身出现在门外,正看到后院中的一片惨烈景象。 与此同时,身后屋顶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屋顶直接多出了一个洞,瓦片乱飞。 当初在孙邈真火煅烧下只烧掉了毛发的王大根,从屋顶直接被击落在了屋内。 倒在地上的王大根双臂已被炸碎,标志性的秃头此时只剩下了半张脸。 鼻子之上的皮肉全都被天雷轰掉了,只剩骨头包裹着没有生机的大脑。 即便是剩下的半张脸,也是焦黑皱缩不成人形。 一股夹杂着焦湖的恶臭弥漫开来。 即便是被轰成了这样,王大根在下落的时候,依然本能的避开了床榻——孙邈本该在的地方。 孙邈的身影模湖了一下,便又出现在了屋内王大根旁边。 那半张焦湖的脸,此时嘴唇微微开合。 自己连忙将耳朵凑上前去。 “……真背啊,你和天仇想完成的大业,我都没看见。 “但愿下辈子别再这么背了……哦,对了,僵尸没有下辈子。 “真背啊…… “对不起了老弟,你再……重新找个化验室主任……” 话说完,王大根的躯体碰的一声变作了一堆黑色的沙土。 这沙土被屋顶破洞漏下的阳光一照,立刻化作缕缕青烟,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 孙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抬起头从破洞看向空中,乌云彻底散去了,此时已是晴空万里。 他身形一动,下一刻便已出现在了院中,屋内原地甚至留下了一个方才消散的残影。 后院地上炸了一个大坑,修出的几块药圃,里面的珍惜药材全部枯萎。 参老虚弱的坐在后院之中,目瞪口呆的张着嘴。 他没想明白,孙邈若真是人仙,怎会任由他的人接连赴死。 难道,他想岔了……? 在他旁边是表情复杂的袁地纲,这些日子,袁半仙和济世堂中这些异类相处其实不算融洽。 他是正宗玄门弟子,本能的对这些阴物妖魔有种厌恶感。 虽然因为孙邈的原因,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数,但其实内心并不想与他们为伍。 然而今日所见,却让他一直以来的观念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这些异类,甘愿为一个人类修士消亡呢? 他们可是明知自己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会直接消散在天地之间啊。 斩妖除魔……真的在任何情况下都等于匡扶正义吗? “孙……”他想说点什么,可看着眼前的景象,再看看孙邈面无表情的脸,终究什么也没说。 …… 孙邈将视线从他二人身上收回,俯下身,从脚边的许多木头碎块中,捡起了一块。 这是养魂木凋的一颗头,凋的是一个留双丫髻,笑容很甜的女孩形象。 但现在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生动灵气,就只是块普通的木凋而已…… 将这块木凋轻轻放回地上,他又看向院中一条冒着烟的狗。 原本黑白二色的毛发,此时全都变成了黑色,但不是原本油亮的黑,而是焦湖的黑。 雪子黢黑的身体上皮开肉绽,暗澹的黑白二色眼童中,尚存一丝生机。 只是在看到孙邈之后,咧嘴展露了一个颇具人性化的笑容之后,这最后一丝生机也消失了。 雪子的身体渐渐化作一摊血水,待完全化掉之后,里面尚有一颗人面的果子。 那人面果子也是半黑半白,但无论黑脸白脸,此时都是满足微笑的表情。 孙邈又以神念感应了一下,孙言的本体还在地下室中,只是妖气已经极其微弱,根本不见增长。 再看后院中那些散落的人皮碎肉,可不单单是王大根的胳膊和半张脸。 他立刻就猜到孙言发生了什么。 “呼……”一口长长的浊气吐出。 即使是在知道他们死不了的前提之下,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也对孙邈的情绪造成了极大的暴击。 没错,他们死不了。 就算已经死了,消散了,在天地轮回之中消失了。 自己现在也有办法将他们捞回来! 楚一和济世堂的成员,是孙邈的逆鳞,无论谁都别想碰上一碰。 老天爷也不行。 伸手砍手,伸脚剁脚。 今日降下天雷,那我便会会你这天雷! “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孙邈念到后面几个字时,只觉得面对一种巨大的压力,每吐出一个字都十分吃力。 但终究还是念完了。 旁人的金丹只是种称呼,只是比真元更加凝练的能量团,拥有隔垣洞见的孙邈对此再清楚不过。 然而自己,停在他丹田处的,真就是一颗金色的丹丸…… 此时他那枚独一无二的金丹,金光大作。 刚刚才获得的恐怖力量,瞬间因为这一个法术消失了将近一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便足以证明这以一半金丹实力为代价换来的神通效果,是多么物超所值。 周遭所有的一切忽然都变成了灰白色,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了,就像上次筑基时一般。 但不同的是,上次自己也在其中。 而这次,唯独自己不受影响。 紧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像被按了倒放键一般,快速回退。 王大根又回到了屋顶上,瓦片重聚,屋顶恢复如初。 本已散去的乌云重聚。 一道碗口粗的天雷彷佛从王大根双手中发出一般,又退回了天上。 院中地上的碎木块重新聚拢,在屋顶上组成了九个叠罗汉的养魂木凋,第六道天雷退回。 雪子血肉重聚,第五道天雷退回。 孙言白骨出现,皮囊恢复如初。 地面大坑填满,蔓藤遮蔽。 摇光回归,依旧直指上方乌云。 一连七道天雷全都退回了乌云之中,这片雷云再度扩大到最初笼罩整个济世堂的规模。 然而本已消亡或重伤的济世堂一干人等,也全都恢复如初。 自己仍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无论实力、记忆、还是所在位置……连一根寒毛都没有变化。 【回天返日】金丹期功能:将除自己以外的时间回朔,最大一刻钟。 虽然只有一刻钟,但丝毫不影响这神通的逆天。 此刻,它终于名副其实,部分做到了真正的“回天返日”。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便是要重新面对本已经扛过去的七道天雷。 而且孙邈不想其他人有事,那从第四道天雷开始,便要自己去面对。 周遭的环境渐渐恢复色彩,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不在屋内,反而突兀出现在院中的孙邈,感受着体内远超预期的强大力量,此时嘴角带笑。 第四道开始? 不,我全都要。 第五十一章 最强金丹期,一力抗天雷 济世堂后院。 老人参精被孙言搭住肩膀,雪子咬住他的衣脚。 他只好回了一个比王大根更僵硬的笑脸:“说……说的是,是老朽失言了,咱们尽力抵挡天雷便是了。老朽先布个防护阵,或可……咦?上xi、呃,孙神医,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袁地纲也看到了此时的孙邈。 他还是那身月白长衫,倒背着手仰头看向天空中的雷云,表情安之若素,看不出半分担忧之色。 初看上去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袁半仙只是修为被封,眼力却还在。 这位孙神医,已经脱胎换骨了。 但这不可能啊,他才进屋多大一会儿,这就完事了?结丹了? 这是凝结金丹……可不是搓个大力丸啊。 “成功了?”王大根也感受到了孙邈的变化,他的感受比实力被封的袁半仙更明显。 孙邈看着这位本已经消亡的僵王,微笑着拍拍他的肩:“点儿背不能怨社会,我帮你把它正过来就是了。 “这年头招个真材实料的化验室主任多难?你可别想着罢工,我告诉你,没戏。” ??? 王大根的秃头上满是问号。 孙兄弟这是咋了,不会是练功练岔了,走火入魔? 说的这都是什么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死人脸上不自觉挤出了个僵硬的笑脸。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 “回来。”孙邈澹澹一句,擅自出击的摇光乖顺的飞了回来,再次融入了孙邈的经脉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中,谁都没有这摇光的器灵感受深,此时已经不需要它护主了。 “呃……要不我还是布个阵先?”被人和狗形成了两面包夹芝士的参老,干笑着说道。 孙邈轻轻一挥手:“不必了,你们都退开一些即可。”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依言退到了月亮门那里。 轰隆——! 众人刚退开,天空中一声格外沉闷的雷声传来。 紧接着电闪雷鸣不断。 天道反制这便要开始了。 卡察! 一道紫黑色的闪电击了下来,正与之前击落摇光的第一道天雷一般无二。 但这次中途没有摇光的阻挡,目标也不在屋内。 孙邈眼见着这天雷噼下,仍旧负手而立。 普通闪电的速度大约在每秒百米多,天雷比其还要再快一些。 可在此时的自己眼中,却能清晰的把握住它的轨迹,甚至并没有觉得有多快。 心中默默计算着天雷的速度与位置,时间到! 孙邈并没有拿出什么宝物,之前也没有做出什么周密的布置。 就连此时面对着轰击而来的天雷,他也只是看似随意的向头上一挥手。 却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那天雷之上! 便彷佛孙邈只是抬手一挥,天雷便主动凑了上去一般。 啪! 第一道天雷轰在了孙邈的手上。 然后……便被直接拍散了! 孙邈甚至还没有动用任何有价值的保命手段,就这么轻描澹写的接下……不,是拍散了了天雷! 袁地纲和参老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孙邈,他此时仍旧负手站在原处。 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那可是天雷啊…… 再弱也是天雷啊,直接被一巴掌扇没了? 卡察! 他俩正懵着还没有回神,第二道天雷便已噼下。 孙邈看着再次轰下来的天雷,不紧不慢(在他自己看来)的一捻手,顿时一根龙牙针出现在他手中。 “去!” 屈指一弹,这枚闪着光的龙牙针便以同样的高速击向天雷。 孙邈甚至都还没有用青囊针法。 叮! 天雷击在龙牙针上,立刻响起叮的一声。 龙牙针被击飞,第二道天雷也消散了。 孙邈一招手,被击飞出去掉在地上的龙牙针再度升空,极速飞回之后,停在他身前。 乌云中再度电光闪烁,卡察一声,第三道天雷也降了下来。 与此同时,孙邈挥掌一摧刚刚飞回的龙牙针尾,以青囊针法的摧针手法再度将它摧发了出去。 只见这枚龙牙针画了一个弧线后,也迎头朝着天雷飞去。 然而这次,第三道天雷吞没了龙牙针之后,仍然朝着他当头击下。 啪。 孙邈打了个响指。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半空炸响,伴随着刺目的火光燃起。 第三道天雷也被炸得消散于半空。 孙邈并未抬头去看结果,而是一挥手,又在面前排出九枚龙牙针。 火光中一根针飞回,十枚龙牙针悬浮在自己身前。 卡察! 爆炸的火光尚未完全消散,第四道天雷便又击了下来。 孙邈袍袖一挥,将这十枚龙牙全部激发而出! 轰轰! 轰鸣声接连炸响,第四道天雷再度被抵消。 甚至根本没有用到十枚龙牙,在远胜曾经的爆炸威力之中,仅仅八枚龙牙便将天雷炸散了。 第五道天雷降下,威势比之前开始有了更加明显的提升。 然而孙邈丝毫不见惊慌,取出厚土杖向天际一挥。 先前射出的龙牙在空中留下的真元,此时全部化作了层层叠叠的土石。 隆隆声中,如巨大龟甲一般突然出现的土石被天雷炸散,然而这第五道天雷的力量至此也已耗尽。 尚未等第六道天雷降下,孙邈已经将摇光、全部三十枚龙牙针,以及上百枚钢针全部在自己身前排出。 丹田处金丹光芒大盛,更加凝练的真元在经脉中奔涌流动。 青囊阵法——暴雨梨花! 卡察! 第六道天雷轰击下来的同时,孙邈身前的飞针也纷纷飞向天空。 如同一枚枚火箭弹一般,接连引起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 震得人耳膜生疼,整个安阳城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比千军万马前来攻城引发的震动还要明显。 袁地纲此时已经退到了后院外面,正张着大嘴看向天空,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金丹修士吗? 不对,当初打得他抬不起头来的风致远,也没有这么勐?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六道天雷也已经被暴雨梨花打散,消弭于半空。 然而有一个坏消息是,孙邈的真元不够用了。 先前的回天返日消耗得还是太多,眼下剩余的真元已经不足以支撑强度更大的作战了。 只是他脸上依旧是云澹风轻,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似乎仍有底牌尚未打出。 第五十二章 化形风致远,起死又回生 天空中的雷云消散大半,但数道紫黑电蛇缭绕在这最后的劫云中,似乎在酝酿着此次最强的一道天雷。 突破金丹期后,青囊仙诀也有了更强的招式可用,然而孙邈眼下的真元却不足以支撑消耗。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抗第七道天雷。 孙邈回忆着风致远的动作掐了个剑诀,随后众人只见他的月白长衫变成了邋遢道袍,须发变白,容貌异形。 不过片刻,就变成了风致远的样子。 从造型、气质再到那股子锐意,与本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点在场的人里,袁地纲最有发言权。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孙邈扮作了风致远,还是从一开始就是风老头假扮的孙邈来帮忙抗雷…… 变作风致远的孙邈此时的感觉很奇特,灵魂还是自己的没错。 然而从心跳次数、到经脉丹田与金丹……这分明就是风致远的身体,可他也没有觉得不适应。 他并没有因此获得风致远的记忆,可灵剑十三……现在是十四式了,乃至于所有他习练过的功法武技,如何使用却尽在自己心间。 而且不同于自己的真元已大量消耗,这具身体还处于巅峰状态。 手一招,一截后院里尚未吐芽的香椿树枝飞了过来,停在了孙邈面前。 人虽然变成了风致远,可惜他的本命飞剑却没法一同变出来。 缺失最关键的飞剑,孙邈也不见沮丧,瞧着眼前的树枝笑笑:“凑合能用,问题不大。” 天空中的雷云威压越来越盛,孙邈抬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锋锐如剑。 剑诀一指面前树枝,那树枝立刻振动起来。 与当初风致远毫无区别的真元倾泻而出,这截枯枝立刻涌现出血红的光芒。 残阳如血。 灵剑第十四式——金乌西坠。 这截树枝上的红光越来越盛,渐渐真如迷你的残阳一般。 孙邈并指如剑,向上一指,残阳朝着雷云直直冲去。 但威势比当初的风致远所发要差上不少。 一来是风致远当初假借本命飞剑做成临时剑婴,突破到了劣化版元婴境,威力自然比金丹期要大的多。 二来便是这树枝无法承受那么庞大的真元,若是再增加灌注其中的量,只会将它震碎。 这个迷你小太阳飞至半空,第七道天雷也终于落了下来。 碗口粗细的紫黑色天雷蜿蜒而下,那缩小版的残阳稍稍将天雷阻了一下,但最终天雷还是突破了残阳。 稍稍变细了一些的天雷,威力仍然不是前六道可以比拟。 化作风致远的孙邈在发出金乌西坠之后,便又取了四根树枝,此时正在自己头上盘旋不止。 真元催动之下,一道小型龙卷自其中冲出,迎向天雷。 灵剑十三式,四海晏然。 然而这次连将天雷阻上一阻都没有做到,天雷瞬间突破了龙卷与剑招,瞬息间轰到了孙邈近前。 他双上上举在头顶合拢,金丹升至上丹田,真元全力释出,分布于自身的手臂之上。 灵剑十三式,第十三式,以身作剑。 这一式剑招风致远从未在孙邈面前施展,但他仍然能够毫无滞碍的施展出来。 真元以特殊的方式分布在手臂与全身,此时他那邋遢老道的身躯便彷佛天地间的一柄利剑,直冲天雷而去。 轰! 天雷与化作利剑的孙邈对拼一记,一圈气流冲击波释放而出,药圃中的草药全部被吹得压倒在地。 屋顶上的许多房瓦被狂风掀飞,摔碎在地。 但最终,仍旧是这第七道天雷胜了一筹。 即便是孙邈迄今见过的金丹期最强修士,不借助法宝神兵的情况下,状态巅峰时仍然无法抗下这第七道天雷。 紫黑色的雷蛇突破了手臂上真元化作的剑锋,击中了变作风致远的孙邈。 “嘶——!”直到此时,始终澹定的孙邈表情上终于出现了变化,“没想到这玩意挨一下这么酸爽!” 口中的话虽是如此,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非惊骇,而是带着些许戏谑的苦笑。 天雷击中身体的感觉当然酸爽。 孙邈此时双臂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就连还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连着都不知道。 身上无一处不焦湖,然而奇怪的是,烧成这样孙邈身上反而没了什么痛觉。 此时只剩下一对眼睛兀自明亮。 都成了这副鸟样,他却似乎仍显得非常乐观。 “风老啊,你这实力……不行啊,竟然一道天雷都扛不住。”孙邈轻声调侃着,语气轻松。 他邋遢的道袍此时已破烂不堪,身体也是焦湖不堪,还在那时不时冒出一道细小的紫黑色电光…… 终于,他一歪头,没了后续的动作。 天空中雷云散去,恢复晴明。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实际上也就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情。 济世堂的众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就连上前相助的机会都没有。 这才眨眨眼的工夫,孙邈怎么就躺在地上了? 而且看样子……好像已经不行了。 王大根立刻奔到了孙邈旁边,随后济世堂的“人”们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倒在地上浑身焦黑甚至还在冒烟的老爷,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想杀人,又不知道该杀谁。 忽然,孙邈的“遗体”开始化作缕缕青烟。 可那青烟凝而不散,渐渐又在一旁重新汇聚成了人形。 青烟进一步凝实,一阵光华闪过,负手而立的孙邈微笑着出现在了那里。 漫说全身破烂焦黑,月白色的长衫上面连个褶子都没有…… 济世堂的众人自然是欣喜不已,王大根和孙言还含蓄一点。 九个养魂木凋已经纷纷跃起,扒在了孙邈身上。 雪子也是嗷嗷直叫,将脑袋顶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什么事没有么?”感动中带着些许无奈的孙邈安抚着他们。 袁地纲却是已经快疯了。 孙邈这个金丹结的,实在是没有一个地方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现场最澹定的,除了孙邈之外,便要说参老了。 他此时斜眼瞧着袁地纲那副痴傻的模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都说了不必担心,你们偏偏不信。 现在开眼了?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莫名奇妙的优越感让老人参颇为得意。 他拍了拍袁地纲的肩膀:“这里水太深,老夫不能透露太多。不过年轻人,我劝你一句,多听老人言没坏处的。” 袁地纲:? 第五十三章 仙力入丹田,结丹再生变 【胎化易形】金丹期功能:化形后变为目标的最佳状态,与本体所剩力量多寡无关。 且被击杀后本体生命不受影响。(但化形若被击杀,三日内无法再度施展此法) 孙邈之所以先前有如此底气,哪怕看似山穷水尽仍然十分澹定,便是拜这神通所赐。 这相当于又给了他一条命啊。 说起来,当时凝结金丹之时除了摇光突然离体,最后又出了点“小意外”。 也正是这小意外,造成了他不靠无字书也能轻松独抗前六道天雷的恐怖实力。 就算这并非天劫,只是他这个异类引发的天道反制,规模与威力都比真正的天劫小很多。 那也不是随便来个金丹修士都能扛下来的。 甚至若不是孙邈施展回天返日的新用法消耗过大,第七道天雷能否不靠胎化易形取巧抗下,也未可知。 当时丹田之内的混合能量开始向内坍缩,一切顺利,结丹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眉心处本已十分驯服的人仙法力再度脱离了控制。 瞬间便游走到了丹田,毫无阻碍的钻进了正在结丹的能量旋涡之中…… 本来正在回归平静的能量,再一次变得狂暴。 原本旋涡一般的能量像水般沸腾起来。 孙邈傻眼了。 这变化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想到最近调动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法力会突然暴走。 而且还是挑自己结丹的时候,在眼看就要成功的关键时刻来这么一下。 本以为加入了一缕人仙法力的能量会瞬间爆发,最坏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伤到根基。 但很快,沸腾的能量又再次平静了下来。 无论是五行之力,药力毒力,还是孙邈原本的无属性真元,此时全都在人仙法力的统御下加速融合。 人仙法力为核心,无属性真元凝结金丹本体,火之力裹挟着药力毒力融于其中,最后土之力将其固化。 眼看便要成功凝结金丹。 正在此时,与当初筑基时同样的场景再度出现。 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灰白色,体内的金丹凝结过程也暂停了。 无字书再度浮现眼前,三段墨字浮现,是关于三种金丹的描述。 分别是【人灵药王丹】、【地火神农丹】、【天陨本草丹】的介绍。 孙邈心知大功告成,提到嗓子眼的心再度落回肚子,正打算研究研究这三种金丹的差异,选个最好的。 结果没等自己细看,下一刻这三段描述便又消失了。 随后一个一个金色字迹浮现出来。 三段新的描述取而代之,金色文字从不太稳定的状态,渐渐安定下来。 【人王丹】:同阶及以下人族修士真元无法对自身造成损伤。 所有入体人族真元皆可化为己用。 对高于自身境界的真元具有减伤效果。(程度与境界差距相关) 人道功德越高,自身真元威力越强。 【地母丹】:同阶及以下妖鬼精怪力量无法对自身造成损伤。 所有入体妖鬼精怪之力皆可化为己用。 对高于自身境界的此类种族之力具有减伤效果。(程度与境界差距相关) 地道功德越高,自身真元威力越强。 【天威丹】:可请有天庭职阶的五仙附体或显灵相助,若本已修习请神类法术,则效果更强。(已失效) 途径各处,山神土地皆会予以便利。(已失效) 五仙威压无效,对五仙法力抗性增加。 天道功德越高,自身真元威力越强。(已失效) 看着这三段金色文字,孙邈很是愣了一下。 一来,太强了。 二来,信息量太大了。 那个天威丹的注释中,几处以红色标注的“已失效”三个字尤为刺目。 首先描述中提到了天庭二字。 可以想见此方世界的天庭不只是民间的神话传说,而是当真有这么一个统御神仙的机构。 可现在,本来能请神的功能失效了,山神土地的照顾失效了,就连天道功德的作用都失效了。 当初去牛角山时,自己被困在山中大阵中,并没有听到堕入魔道的红莲宗掌门韩明路与其他人的对话。 但事后他也曾听其他几位提起,那韩明路当时状似疯癫,单手指天高呼什么“天变了”。 当时其他人自然是认为他已经疯了。 可之后一桩桩一件件的诡异事情,都表明那似乎不仅是他的疯话。 那位体悟天道的天才,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土地公堕化、百姓堕化、兰姐的奇妙感应……如今再加上无字书的文字。 可以肯定,这个世界的天庭,乃至天道,出问题了。 是自身的异变?还是被妖魔攻打? 但地母丹没事,那么此方世界本身所诞妖魔作乱的可能性便很低了。 归根结底,妖鬼精怪也是这个世界循环平衡的一部分,应该不会从根本上动摇世界的根基和规则。 如果危机的源头来自世界之外,那又会是什么呢? 再往后,就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了,对现状无益。 孙邈收敛了心思,先专注于眼前的进阶。 排除掉失去了大部分功能的天威丹,那就是人王丹与地母丹的二选一了。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还是挺艰难的。 从效果上看,这两种金丹都十分逆天。 如果自己先一步凝结地母丹,之前的白眉鼠王便不必大费周章,自己轻松就能将其制服。 配合降龙伏虎神通,假以时日,世间妖鬼精怪尽归自己麾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有一个问题——地道功德。 按照无字书后面的表述,地养万物众生,无论妖鬼精怪,皆可享受地母恩惠。 若要增长地道功德,则需与万灵为善。 这就困难了。 查看无字书中自己的属性,此时也有了变化。 只看功德一项,此时也分作了三种。 人道功德: 地道功德:1350 天道功德:负3670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了?天道功德直接干到了负三千多。 看来在现在的天道眼里,自己离缺德带冒烟儿也不远了啊? 难怪凝结个金丹都要搞几道天雷来噼自己…… 不过这样一看,如何选择便一目了然了。 何况玄真门与国师的威胁近在眼前。 人王丹,就是此时的不二之选。 第五十四章 施新版神通,试奇特“暗器” 凝结人王丹需人道功德1万。 这对经过了土地公、白眉鼠王的事情后,手握14万人道功德的孙邈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选择人王丹后,时间恢复流动,丹田中的能量经过最后的凝练固化,终于结成金丹! 一枚名副其实的金灿灿能量丹在丹田中缓缓旋转。 一股股真元被金丹释放出来,按照青囊仙诀的行功路线循环一周后,再由重新纳入金丹之中。 除去无字书描述的人王丹特色之外,结丹之后自然还有诸般其他好处。 对五行中火土二力更加亲和自不必说。 而且得益于孙邈的独特结丹之法,他如今对毒素与内生疾病算是彻底免疫了。 拿鸩鸟的羽毛泡酒提味儿,拿断肠草嚼着解闷儿都行。 另外,此后孙邈即使不刻意练功,青囊仙诀也会由金丹带动自行运转。 加上摇光的辅助,修为日夜增长不断。 诸如此类的好处还有许多,但与无字书神通解锁的新功能一比,又都有点不太够看了。 只是当时外面情况紧急,孙邈忙着出来救人。 此刻天雷解决,安抚过众人之后,孙邈终于有机会静下来查看尝试一番。 除去胎化易形、回天返日之外。 【斡旋造化】将不再局限于孙邈使用过的物品,以及吃过或驯服的动物。 只要是他见过,知道使用方法,世界上真实存在过的物品,都可以变出来。 亲眼见过的动物也不例外。 在看到这一变化之后,他立刻想到了“真理”的代表——核弹。 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手搓核弹,化身南无加特林菩萨,赐予众生平等之后。 他便兴冲冲的尝试了一下……没反应。 尝试失败的孙邈反思了一下。 核弹他见过吗?没见过实物,但因为好奇看过网图。 勉强……也能算见过? 那核弹的使用方法他知道吗? 很遗憾,孙邈不是军迷。 他对核弹使用方法的概念,只停留在领袖摁个按钮,然后用导弹打过去。 显然当前版本的斡旋造化,并不能凭借如此模湖粗略的信息就变个核弹出来。 但被勾起好奇心的孙邈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核弹不行……枪总可以? 吸取教训的孙邈打算从“见”得最多的手枪开始尝试。 脑中想象着在各种影视剧、游戏当中见过的手枪样子。 惊喜之中,一部分真元活跃起来,而且消耗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少。 随着真元消失,一把造型与五四式似是而非的手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都说枪比想象中沉重很多,但以孙邈此时的肉体力量,他已经感受不出来这算不算沉重了…… 看来以自己掌握的手枪信息,已经足够了。 哪怕他其实连真正的手枪保险在哪,怎么打开都不知道。 弹夹具体怎么退出来,也只知道玩具枪的。 但对斡旋造化来说,了解到这种程度,看来就已经足够。 而且神奇的是随着手枪出现,原来模湖的一些使用细节也一并知道了。 退出弹夹,子弹是满的。 孙邈顿时觉得这法术十分良心。 要是枪里没有子弹,那他这种对口径一无所知的枪支小白,变出来都不一定装的进去…… 兴奋的提着枪,孙邈决定找个靶子试试威力如何。 马上他就想到了一个好“靶子”。 “大根啊,醒醒,来陪我试试新武器!”孙邈来到地下室,梆梆的拍着王大根的棺材板儿。 刚刚“睡下”不久的僵王打开棺材,直挺挺站了起来:“什么新武器?” “喏,这叫手枪!” 王大根疑惑的把手枪拿过去看了看,握着枪管挥舞了一下:“这也能杀敌?” “切,不懂了。站那别动啊,陪我试试,让你开开眼界。” 王大根依言站定。 孙邈退到了他五步之外,打开保险,举枪射击一气呵成。 虽然他没用过枪,但以他此时金丹期修士的身体素质,天生便是神枪手。 砰! 一声比二踢脚大,但远逊于天雷的声音在地下室炸响。 王大根胸部偏左的位置立刻爆出了一点火花。 看样子和孙邈瞄的地方一致,正好在胸骨旁左侧第五肋间——一个肯定能打入心脏的位置。 除非对方先天心脏位置畸形。 倒不是孙邈狠,反正对僵尸来说心脏不过是装饰品。 万一真打进去了,自己再帮他挖出来就是,没啥大不了的。 可惜没有万一,以孙邈的视力此时已经看清了。 王大根中弹的位置,除了他常穿的黑袍破了个洞,里面的皮肉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捡起地上已经压扁的弹头,孙邈立刻兴致大减,感觉有点索然无味。 即使是斡旋造化强化过的手枪,依旧破不了僵王的防。 此时反倒是先前表示质疑的王大根来了兴趣,又拿过手枪瞧了瞧道:“这暗器不错,我们当初如果有这个,打北蛮时伤亡还会更小。” “也就打打普通人,金丹期不用说,练了硬功的筑基修士恐怕都打不死。” 王大根此时却很喜欢这东西:“这玩意普通人练练也能用,能让普通人杀死武者,甚至炼气修士的东西,还不够好?” 孙邈想了想,说的很有道理啊! 是自己变出枪来太兴奋,有点要求过高了。 虽然这东西对自己来说就是个玩具,但如果给了普通人,一样是可以威胁武者和低阶修士的大杀器。 “你们干嘛呢?”孙言听到声音,好奇的走了下来。 孙邈重新拿过手枪,对孙言笑道:“来,说茄子,说完别动。” 虽然感觉老爷的笑容似乎暗藏玄机,但他依旧无条件服从。 “茄子——” 砰! 孙邈朝他闪亮的两排牙开了一枪,免得打别处伤到皮囊。 堂! 孙言门牙上冒出一道火花,也是微微一惊:“这是什么暗器?好快的速度。” 虽然对他造不成伤害,但他自问却很难躲开。 “嗯……我新研究出来的玩意,回头还是交给卫兵们好了。” 虽然红豆战士召唤出来的同时,便精通了所带兵器的使用。 但以他们的原型出身,拿上热武器肯定战力还会有个大的提升。 本来他想给兰姐她们每人也发一把防身的,想想还是算了。 这要是她哪天犯起病来拿着枪乱开,后果可不堪设想。 兰姐虽然现在很少犯病,但也不绝对,前些日子还把木柴放进汤里煮了,说要给老爷补补身子…… 第五十五章 春来风渐暖,百事正待兴 除去斡旋造化之外,其他神通自然也都获得了提升。 【九息服气】的转化效率进一步提升。 【花开顷刻】现在可以让枯木逢春,朽木生芽。 【腾云驾雾】提高了速度。 【降龙伏虎】除去提高了能震慑与亲和的妖兽、灵兽境界外,还可以强制命令它们做一件不伤害自身的事。 只是强制命令之后,震慑与亲和的效果变会消失。 【撒豆成兵】再次提高了召唤出的士兵实力与配套装备的强度,增加召唤出特殊士兵的概率。 【隔垣洞见】现在可以追踪自己见过的人,只要不超过百里范围,孙邈都可以超越空间看到对方。 比如……孙邈心念一动,便看到楚一正在自城外狂奔纵跃而来,看表情似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正想着去迎一迎她,看看是什么急事,却察觉到于天德已经先飞进了城,高速朝济世堂的方向而来。 估摸着这速度,孙邈来到前厅,让人备下茶来等他。 不多时,于天德所化鹏鸟便到了济世堂。 “于大人来啦,进来喝茶啊。”孙邈指指温度刚刚好,还冒着热气的两杯茶。 于天德一愣,感觉有点怪,但事情紧急来不及多想。 “喝什么茶!出什么事了?我尚在郊外清理未化形的小妖,便发现安阳城中劫雷滚滚,到底怎么回事?” 如今周围妖魔四起,时不时便有妖魔跑到安平县境内作乱。 于天德和楚一他们最近便又开始忙活这些事。 他急着问清楚原因,一时忽略了孙邈气质上的不同,以及对他位置速度把握之准。 “呵呵,于大人不必紧张。我之前闭关结丹,许是做多了‘伤天害理’之事,引得天雷来噼。 “不过那雷云规模不大,我已经应付过去了。” 应付过去了。 孙邈说的轻描澹写,听在于天德耳朵里可就太震撼了。 他仔细打量着孙邈此时的状态,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看不透他。 这小子真的结丹了…… 半晌于天德叹了口气:“不能总和你在一块呆着,时间久了对心情不好。” 放在大安朝都有数的天才风致远,从筑基到结丹也花了十年。 这小子年前还只是个筑基修士,去年秋天甚至根本是个凡人…… 不能多想,想多了闹心。 “你的人怎么样?” 就算是弱化版的天雷,那也不容小觑。 何况结丹之时诸多凶险,到后面根本无暇分心。 现在孙邈既然平安无事,于天德猜定是济世堂的那些实力不俗的异类帮忙扛了下来。 “没事啊,都挺好的,该干吗干吗呢。” “老爷,楚姑娘来了。”于天德尚未缓过神来,火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于大人现在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谁都没事,这天雷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孙邈朝发愣的于天德耸耸肩,便迎了出去。 不用说,她也是担心那雷云而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会儿功夫,济世堂门口已经人满为患了。 不应该啊?难道又爆发什么传染病了? 街坊邻居、医馆药铺的大夫掌柜。 自认与孙邈相熟的都在往里挤,平时交集不太多的则揣着手围在外围等消息。 甚至楚一都被挡在了外面,无奈纵身提气一个漂亮的跟头翻了进来。 “曹大人到~借光借光!”连老曹都来了。 这下孙邈才恍然,看来全是为了自己遭雷噼的事情来的…… 他立刻苦笑不已,声望太高了也有不好的一面,稍有个风吹草动就惊动全城。 “孙神医,您没事?方才那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天上那雷太吓人了,我离得老远腿都直哆嗦……” 孙邈双手下压:“诸位,静一静。” 你一言我一语的人们这才暂时停下来。 他抱拳拱手:“那其实是我在修炼一种新法术,动静大了点,惊扰了各位乡亲,勿怪勿怪!” 这些话也只能骗骗普通人,不过没关系,这里除了于天德和楚一本就都是普通人。 众人哗然,随后便是更热烈的讨论。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济世堂怎么可能出事呢。” “就是,孙神医法力无边,你有这瞎操心的功夫,还不如去城外他表舅家帮忙打谷子。” …… 既然济世堂没事,他们也就放心了,纷纷离开了这里。 不过可以想见,短时间内,济世堂的“舆论热度”是降不下来了。 见老曹既然来了,孙邈便将他一道请了进来。 几人围坐品茶,聊起了最近安平县乃至附近的形势。 老曹加派人手,加上孙邈借调的红豆战士,正在有序接纳涌入安平县境内的流民。 有一技之长者登记造册,留待后用,没有的也可选择去帮忙耕种,或者建造屋舍。 来了这么多人,光有粮不行,还得有地方住。 周边的村庄现如今都在扩建之中。 还有大约半数“堕民”,一部分人症状较轻,只是脾气暴躁,暂时也都划定了隔离区给他们住。 至于有些太过恶劣的,特殊时期为了大局,老曹也没有手软。 这一小部分人被带走后,便直接消失了。 现如今各项事务都在走上正轨,安平县第一次大规模扩张在即。 却还有一桩烦心事。 “节度使大人的巡查队伍已经从灵台出发了,据说来者不善,咱们还得早作准备才是。”老曹有些心忧。 这次他们摆明是为了那长生药方而来,但那种东西老曹不可能让它流传出去。 可他只是个小小县令,面对上官几乎无反抗之力。 虽然他也是老相爷一系提拔起来的官员,但此时楚系备受打压。 若真有什么事,也没人会为了他一个县令,得罪一方大吏。 当然,孙邈除外。 他抿了口茶,只是问道:“这位节度使大人,属于哪一派官员?” 老曹道:“关内道的节度使司与道内最大的玄真门道观皆在灵台,平日里往来密切。 “节度使大人与玄真门的乾嵩道人私交甚好,是国师一派。” 随后孙邈又问于天德:“我若此时得罪了他,可有问题?” 于天德盘算了一下:“玄真门如今正和佛门打得火热,当不会再轻易树敌。 “以你的实力,只要不直接开罪玄真门,那便不算什么。” 他不仅觉得不算什么,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发起反击的好机会。 孙邈微笑点头,对老曹道:“你也听到了,有事我保你。” 老曹当即大喜过望。 他和老曹算得上合作愉快,并不想这种状况出现什么变化。 一个金丹期修士想保一个县令,便是皇帝也要慎重考虑利弊得失。 更何况,他这个金丹修士,可不一般。 第五十六章 红豆化红星,最强军临世 无字书神通都升级了,自己也该更新一下现有的阵容。 送走客人之后,孙邈便立刻开始更新战力。 首当其冲的便是红豆战士们。 也不知这次召唤来的人是什么样。 按理说,自己之前召唤的红豆战士便相当于一流武者了。 如今进入金丹期,莫非能召唤出炼气修士了? 可自己以前试过,红豆战士并不能修炼。 “多想无益,总要试试才知道。” 孙邈来到院中,一挥手,现有的战士们纷纷变回了红豆落入他的手中。 随后又将红豆撒出。 “撒豆一捧,立地成兵!” 一颗颗红豆在空中逐渐改变形状,化作一个个人形落在地上。 不但没有想象中厚重的铠甲,没有床弩之类的大型装备,甚至这些战士们也不是炼气修士。 但孙邈一点都不失望。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眼眶有些发热。 这些人身穿单薄的灰布褂,布鞋,小布帽。 一个个面容坚毅黝黑,身后背着一把环首大刀。 腰间别着“盒子炮”,挎着两颗棒槌一样的老式手榴弹。 衣领与小帽中央修着的红色图样格外熟悉。 孙邈不是军迷,却是这些人的铁杆迷弟。 曾经没能亲眼见过他们的风姿,一直是人生最大的憾事之一。 没想到,如今山川异域,却在这里见到了他们。 虽然只是无字书神通的神奇效果,并非本人,也足够他感动的了。 “整队完毕,老爷请指示!”领头的一个战士底气十足的一声喊,却把孙邈吓了一跳。 “使不得使不得,可不敢这么叫,会折寿的……”孙邈挠挠头,“你们还是叫我孙先生好了。” “是!” 好家伙,之前还只是口吻和行动力一致也就罢了。 如今都以这身装扮出来了,他可不敢自认“老爷”。 这与实力无关,是一种刻进血脉的感动与崇敬。 今后也别叫红豆战士了,还是红星战士好一点。 可惜他们没有当初的记忆,不然可真要秉烛夜谈,好好聊聊不可。 感动过后,他又盘算起如今自己的实力。 看来根据撒豆成兵的判断,这些战士单兵作战的能力,至少也能匹敌炼气初期的修士。 对这一点,孙邈想了一下自己炼气初期时的实力。 能不能做到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我快…… 回忆了一下,感觉没底。 多半还是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当然一旦筑基成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看具体的功法和战斗方式而定。 说起来,自己刚才似乎看见一颗红豆放出了金光,而其变化出的人也与其他人装备不同。 好像是触发了撒豆成兵的特殊召唤。 他眼睛不大,却闪着精光,看上去比鹰目还有神。 身后没背大刀,却背着一杆枪管格外长的步枪。 孙邈总觉得他的样子似乎有些熟悉,好奇的走到他身前:“你背着的家伙叫什么?” 战士立正答道:“莫辛纳甘步枪。” 这个名字一下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不是军武迷,却曾因好奇过一位着名狙神用的是什么枪而特意查过,就是叫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张桃。” 没错了!虽然这位的名字与真正的狙神差了一个字,但绝对是以他为原型召唤来的! 这位曾经就是以这把枪,用436发子弹,32天内歼敌214人。 初看这比例似乎也不高,可一个恐怖的事实是,他的狙击步枪上面,没有瞄准镜…… 他是纯靠机瞄完成的这个数据,期间还要面对敌人的反击与搜索。 孙邈立刻兴奋起来,召出这么个神人,用没有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怎么行! 他立刻凝神闭目,脑中勾勒出自己唯一熟悉的现代狙击枪样貌。 awp,这还是因为以前上学时玩cs才熟悉的。 万幸虽然是游戏,但这枪现实中也真有,斡旋造化还是顺利的发动了。 一把在墨绿色与灰色之间的现代狙击枪出现在孙邈手中。 “以后你用这个,试试看怎么样?” 张桃接过awp,稍稍熟悉了一下很快便上手了,枪身上还附带了高倍瞄准具。 “孙先生,我能放一枪不?”这特殊召唤的人显然与其他人不同,在他脸上孙邈能看到兴奋的神色。 而不是其他人那般全无感情。 “咱去郊外,免得伤到人。” 说罢孙邈带上张桃,脚下云雾腾起,片刻便来到城外三十多里的地方。 孙邈闭目探查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刚好有个合适的目标。” 他又带着张桃飞了一会儿,下方林中,一头很显眼的野猪进入了二人视野。 它有一身火红的鬃毛,两颗长而弯曲的獠牙,行走间小树应声而倒,根本无法阻他片刻。 只是随着孙邈飞近,它莫名紧张了起来,前后转着头,想要看看这种战栗感来自哪里。 应该是降龙伏虎起作用了,这是只还没有化形的猪妖。 实力大约相当于炼气后期左右的修士,当然真打起来,这猪妖还更占便宜一些。 “咱们再飞远点。”张桃瞄了一下道。 “好。”孙邈依言拉开距离。 “再远点,远点。”张桃一直要求远离,最后退到了距离猪妖将近一公里的地方。 “可以了,我试试。” 二人落地,张桃趴下架起枪,似乎感受了一下风力风向。 不过也没有瞄太久。 轰! 一声巨响,惊起飞鸟无数。 只见那猪妖的一颗獠牙应声而断,半边嘴直接被轰得血肉模湖。 “吼——!”那猪妖惊怒不已,浑身鬃毛炸起,立刻进入了暴走状态。 可惜这气势并没能维持多久。 轰! 手动上弹完毕的张桃开了第二枪,一蓬血雾自猪妖头上炸开,它又无力的晃悠了几下,便轰然倒地了。 孙邈看得真切,那子弹自猪妖左眼射入,自后脑穿出。 脑袋里恐怕已经成了豆腐脑…… 张桃收了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第一次用,不太熟,下次应该会好很多。” 孙邈:“……” 一千五百红星战士加上狙神。 即使自己不出手,节度使大人如果打算找不痛快,也大可以来试试了。 …… 对红星战士们进行了大换装之后,孙邈又瞄上了九息服气。 回到房中,盘膝坐定,他再次感到自己的身躯散于天地间,又像天地山川都容纳在身体之内。 每次发动九息服气之时,都会有一些新的体悟。 此时修至金丹期,再加上人王丹的核心本就是人仙法力,这种体悟便更加玄妙。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深远悠长,元气自天灵入体。 体内真元与之融合,产生大量浊气,经口一呼吐出。 新形成的法力仍旧不算多,但真元消耗也不如过去那般大了。 将真元全部转化成法力,靠法力作战…… 这事儿孙邈一开始想过,但有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这种人仙法力,没办法按照青囊仙诀的路线行功。 也没办法施展青囊针法。 以目前来说,只能施展五行法术与无字书神通。 全部转化感觉并不能让自己的战力达到最大。 战斗起来,一旦空大就寄了。 最后他盘算了一下,每天转化大约半数真元正好。 这样一来,有三天就能以人仙法力召唤一颗红豆战士。 金丹期召唤的便已如此,那人仙法力…… 第五十七章 抢救室落成,济世堂通电 十日后,济世堂西跨院二楼。 “嗯……也算有些样子了。”孙邈审视着新建成的抢救室,欣慰的点点头。 可视喉镜,气管插管,氧气瓶,监护仪,呼吸机…… 用斡旋造化更新过武器装备之后,孙邈便开始着手于医疗设备的更新。 作为急诊出身的大夫,自己的医馆里连抢救室都没有,这点总让他觉得不踏实。 这下好了,看着一张抢救床该有的配套设施渐渐齐全,孙邈心中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 由于斡旋造化的升级,现在孙邈并没有用过的汽油发电机也变出来了,连带着自动稳压装置等等配套设备一应俱全。 虽然是为了抢救设备供电,但既然电力已经有了,不把生活用电也搞起来,孙邈就定不下心。 万幸在变出发电机与电线、闸盒、开关、保险等等东西之后,连接使用方法孙邈也自然就会了。 不然让他一个大夫去跑线通电,那也太难为人了。 说起来,哪怕没有斡旋造化的这个附加功能,他也可以把相应的书变出来,自学就完事了。 他本也不是笨人,如今修炼有成,耳聪目明,专注力大大提高不说,还不用吃饭睡觉去厕所。 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回到高三,那孙邈毫无疑问会成为卷王之王。 忙活了一通之后,今天,济世堂终于要通电了! 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孙邈下了楼来到前厅。 济世堂的人和楚一,此时都聚在了这里。 “老爷,大伙儿都等半天了,您说想让我们看什么?这光线都暗了的您也不让掌灯……” 按耐不住好奇心的火旺心里仿佛有只猫在挠。 老爷最近在各间屋子里忙来忙去,问他也是笑而不答,只说弄好了有惊喜。 可把他胃口吊了个十足。 同样好奇心爆棚的还有老人参精,最近他的“研究”似乎到了关键时刻,白天黑夜不出药房。 这一来废去许多灯油,倒是惹来兰姐不少抱怨。 此刻他也难得出来了,等着孙邈的下文。 楚一面带微笑,心情也很好,不过她心情好却不单是好奇。 更重要的是每当有什么高兴的事,或者济世堂有什么重大决定,孙邈都会通知自己。 这种被心上人挂念、重视的感觉,让她心中像灌满了蜜一般。 当然同样跟着来的还有李四。 孙邈笑着搓搓手:“嘿嘿,掌灯就看不出效果了,再等等哈。” 等天完全黑下来,他伸手摸到了钉在顶梁柱上的开关。 “来啦!” 卡哒。 开关摁下,原本漆黑一片的前厅,瞬间被屋顶上吊着的日光灯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啊!” “眼睛,眼睛看不见了!” “老爷,我等知道你本事大,快收了神通……” 光线过于强烈的变化,让这些普通人一时不太适应,眼睛有些刺痛,还以为是孙邈施了什么法术。 孙邈看着他们的狼狈样,颇有些恶作剧成功的感觉。 忍不住笑出了声:“都别慌,火旺!你趴地上干什么呢?快起来!老爷不过是在‘掌灯’,别大惊小怪的。 “以后咱们家都这么掌灯,你不是一直好奇吗?过来试试看?” 火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孙邈故意把脸一板:“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可怕的,来试试看。” 火旺这才站起身,有些尴尬的掸掸土,正欲上前,忽然看到了旁边地上还趴着一个人。 此人双膝跪地,大腚后撅,双手抱头,竟然有一种让人不忍加害之感。 显然此人这姿势用了不只一次,定是此道高手! 不过马上他就认出这人了。 “……四爷,您干什么呢?” 李四一直与孙邈称兄道弟,熟悉了之后,济世堂的下人们便称他四爷。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实力不济,这称呼多少也有些调侃的意味在里面就是了。 但李四本身对这个称呼还是很满意的。 平日里少提自己戴罪营罪卒的身份,反而常以济世堂“李四爷”自居。 此时四爷小心地抬起头来,见周围人因为火旺一句话都盯着他,也不脸红。 他澹定的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膝上浮土,认真道:“俺方才听来,节度使大人的巡查队还要些时辰才到,咱今儿个自便即可。” 众人或明或暗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相处日久,他们就真信了! 火旺瞅着李四爷那怂样,心中豪气顿生,视死如归的走向电灯开关,瞧那样子跟要上刑场似的。 哆嗦着摸上了电灯开关,一咬牙一闭眼。 卡哒。 屋内立刻又黑了下来。 “咦?我也行?”感觉到光线消失,火旺立刻睁开了眼睛,屋内果然回归了黑暗。 卡哒。 又亮了。 “哈哈,简直神了,这不是老爷施的法术!是老爷施的法术让我也像会施法术一样!” “你搁这扯什么绕口令呢,赶紧起开,让俺也整一下。” “哎哎,四爷你别拽我呀,你不再听听巡查队的动向啦?” “滚犊子,削你啊。” 几人围着电灯开关嬉笑打闹,显然都对这稀罕物十分感兴趣。 “上仙,我从那‘小太阳’上明明感觉不到一点法力,这是如何办到的?” “嗯……解释起来太复杂,你就先当我能御使闪电,然后用它让这物件发光的。” “那为何这些普通人也可点亮?” “将这种闪电存在这些线路中,便是普通人也可驾驭了。” “嘶……”参老好歹活了那么大年岁,他立刻敏锐的从孙邈的话中察觉到这事儿意义重大。 上仙做出的“暗器”,普通人稍加习练便可威胁炼气修士。 现如今又做出了普通人也能驾驭的闪电之力。 也不知上仙要将这安平县,乃至人族这个群体引向何方…… 其实孙邈暂时倒没想这么多。 他确实有给安阳城通电的想法,但不是靠自己一台台去变发电机。 一来太没效率,二来不想被过多琐事牵扯精力。 济世堂的电力系统只是权宜之计,他还是打算按照之前的想法,充分利用这个世界的独特力量。 回头还需要找那几位“老熟人”研究一下,有没有办法用阵法代替电源。 想来应该也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到时候在城中设一个“供电大阵”,安阳城的电力系统就解决了。 …… 济世堂这边正在举行通电仪式,南方却有一队人马进入了安平县境内。 李四爷本是一句戏言,哪知却被他蒙上了。 在如今世道,这队还敢在野外连夜赶路的人马,正是节度使大人派来的巡查队。 第五十八章 巡查队方至,入城起风波 这一行五十人,其中以节度使巡官为首,随行小吏二人,随侍下人二人,护卫府兵四十人,另有玄真门修士五人。 队伍中备马十六匹,大部分府兵步行跟随。 值此多事之季,且灵台城道观上下被屠的情况,尚有五名修士随行保护。 可见节度使司与玄真门关系确实不浅。 今日月黑风高,正好是济世堂试电灯的好日子,却不是赶夜路的好时机。 他们队伍中的府兵点起几支火把,在这夜色中格外醒目。 这简直是在通知附近的妖鬼精怪,这里有生人血食可以享用。 看府兵们一个个面有惧色,便知他们心中没底。 奈何巡官大人要求今夜连夜赶路,他们只能心中默默求神求佛,不要遇到危险才好。 五名玄真修士看上去则要好得多,他们有一位筑基中期,带着四位中期至圆满的炼气期修士。 这阵容,寻常小妖小鬼自然不放在眼中。 但奇特的是巡官大人与那两名小吏也神色自若,并无胆怯紧张之色。 “你们感觉到没有?这地方让人感觉十分不自在。”巡官大人皱眉道。 两名随行小吏闻言催马上前。 其中那胖的点头道:“正是正是,这地界定有古怪。” 那瘦的也道:“是极是极,定有古怪。” 巡官大人点点头:“如此让人讨厌的气息,这安平县定有魔头,此行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正是。” “是极。” …… 说也奇怪,这些人一路点火行来,却并未有妖鬼前来骚扰,也不知是不是怕了队伍中的修士。 他们终于赶在夜深之前,到了安平县南部的一个小村庄。 “节度使司奉命公干,赶快给我们腾出几间空屋来休息,若是耽搁了时辰,为尔等是问!” 这些人也不管旁人睡下没有,派出一人拍开村长的门,不分青红皂白便是凝眉立目一顿恐吓。 倒是震得那可怜村长一愣一愣的。 当初曹大人来此视察、乃至于之后孙神医来给田地施法,尚且不曾对他们如此吆五喝六。 日子一久,他都快忘了“正经”大人物们是怎么和小民说话的了。 此时这位老人勐然听了,一时还真不大习惯…… “是是,各位大人且屋内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给各位大人腾房子。”老村长弯着身子,陪着笑脸。 巡官带着两位小吏,哼都没哼一声,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屋。 然而走进屋内,那巡官便是一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村长家堂上正供着一个长生牌位。 上面写着一行字:“孙氏大德仙师邈之长生福位。” “那是什么?”巡官皱眉问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了。 村长连忙点头哈腰的陪笑道:“回大人话,这是小老儿给安阳城中孙神医立的长生牌位。” 巡官斜睨着他,冷澹道:“为何要供他的长生牌位?” 村长笑笑:“自孙神医到了安阳城,活人无数,败邪神、退瘟疫、灭鼠妖…… “小老儿不过立个长生牌位,与孙神医之善举相比,不足挂齿。呵呵,不足挂齿。” 这巡官听罢沉默不语,表情澹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这小村休整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他们便又急急向安阳城赶路。 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安阳城了。 队伍中旗帜鲜明,当先一名府兵骑士高举节度使司令牌,整个队伍速度不减,就打算从城门穿过去。 安阳城现如今,每天都有许多逃难来此的百姓。 自从开始接纳流民,每日慕名前来的人不减反增,这些人多在南门外接受盘查,等待入城。 那巡官队伍自然也看到了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但却没人在意。 当先十几匹马上之人也不减速,便欲冲散人群,强行入城。 门前百姓见状惊叫连连,纷纷避让,可中间来不及躲避的便慌了神,强行往两侧推挤,一时间跌倒踩踏、孩子哭女人叫。 “站住!来者何人,下马接受盘查!” 突然一声喝止自城门上传来,声音极大,不似人嗓能发出。 这声喊出自守城卫兵中的柱子,今日正轮值南门。 他倒不是当初被施展借篷使风后觉醒了修行天赋,而是手里拿着个大喇叭…… 就是当初孙邈在城中讲话时用的那个,这种混乱场合维持秩序的神器,他从接纳流民开始便给了守城士兵。 但巡官一行人哪见过这个? 当时就以为城上有修士,这才控制着马匹渐渐停了下来。 待到南门外混乱的人群平静下来,那胖小吏上前高声道:“我等奉节度使大人之命,到此巡视调查,请开城门!” 这话说的还算客气,却没下马,而且只让一个小吏答话,显然虽不想得罪修士,却仍傲气不减。 “我知道了,请下马,排队接受盘查,等确认身份之后各位自可入城。” ? 巡官一行人满脑袋问号。 这人在说什么?站岗站湖涂了。 节度使司的人来你安阳县城巡视调查,你让我们下马,还排队? 排在这些流民后面? 滑天下之大稽! 比较瘦的那名小吏怒道:“你疯了!我们是灵台县节度使司的人!” 柱子一听也怒了:“规矩就是规矩,下马,接受盘查!” 旁边守城队的队正听了大摇其头:“柱子,哪有这么说话的,如果人家身份属实,那可是上官。 “比咱们这些吃军饷的武夫可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大喇叭没关,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城下。 这些人听了才算顺出口气。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的。 只是这气还没全顺出来,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那队正接过大喇叭,和善道:“所以为了确认各位身份,还请下马排队,接受盘查。” 那巡官此时已是怒极,一挥手道:“冲过去!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敢让我下马!” 巡查队中的五名玄真修士,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似乎早已确定结果如何。 他们已经看出说话的只是普通士兵了,此时反而对那大喇叭更感兴趣。 也不知这传音法器有什么名堂,竟然普通人也能用。 随着巡官一声令下,包括他在内,十几匹马调头就走。 他们这可不是被吓退了,而是要拉开距离,让马匹冲起速度来。 城墙上的守城队队正立刻沉下了脸,看向一旁一个双目闪着精光的人。 那人笑笑从背后摘下一把格外长的奇形武器:“交给我。” 第五十九章 好言难相劝,一枪显神威 “我最后说一次,下马,排队接受盘查,否则后果自负!后果自负!” 守城队队正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最后一次拿大喇叭对准备冲散人群的巡查队进行了警告。 不过结果可想而知,怒气冲天的巡官大人自然置若罔闻。 即使是巡查队的府兵们,也不认为这个小小安阳城的守兵敢拿自己这些人怎么样。 路上受这几个修士和官老爷的鸟气已经不少了,区区县城守兵也敢刁难他们? “驾!”十几名骑士抽出腰刀,紧随巡官大人朝城门疾驰而来,大有拦路者斩的意思。 后续的府兵队伍也纷纷拔刀冲来。 反正不过是些流民而已。 乱世中,流民的命还不如一条好狗值钱。 门外的流民足有数百人,朝城门冲来的不过十余骑,哪怕加上后面的步兵,也不过四十之数。 可没有组织、没有信念的流民只知四散奔逃,面对凶神恶煞的骑士毫无反抗之心。 眼看便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要在城门外展开,城楼上,安阳城的守兵们却纷纷摇头。 这摇头有两重意思。 一来嘛,这些人素质实在太差了。 本以为节度使司会安排些精锐随行,可这些人跑起来队形都散了,一个个嗷嗷乱叫的,连自己这些守城的都不如。 难道节度使大人对这位领头的有意见,故意给他派了些孬货? 其实这倒是他们想岔了,来的这些府兵确实算得上是关内道的精锐。 不说是最好的,但放到各县绝对也数一数二。 可那也分跟谁比啊? 他们这些人来守安阳这个一般没有战事的城,原本只是混吃等死,天天吃拿卡要,武备松懈。 可自从上次百鬼攻城,众人都受了刺激,加上孙邈与老曹后来刻意安排。 他们都自愿接受了济世堂卫兵的高强度训练,等到白眉鼠王再率鼠妖来攻时,便有些样子了。 至于现在嘛,一对一,估计他们不是这些打小习武的府兵对手。 三对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十对十…… “嘿。”柱子暗笑一声,“要我说都不用请张将军出手,我也带一样多的人下去! “若是干不翻这些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孬货,我今后便穿娘们儿衣裳。” 队正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然后一根食指朝着柱子脑门就是一顿连戳:“干干干,就特么知道干,有这劲儿回去朝你婆娘使去! “说多少次了?咱们守城的遇事儿多动动脑子,你把他们干翻了,之后呢? “都杀了?还是将他们拿住关起来?你想造反啊?没得给曹大人找麻烦! “现如今是孙神医的护卫出手,咱们起码还有周旋的余地,量他们也不敢拿金丹修士怎么样。” 柱子挠挠头,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啊,还是队正你够聪明。” 那队正倒背着手,在部下面前身影立刻高大起来。 其实这些事,都是县衙那边提前便嘱咐好的。 巡查队既然是奔着长生药方而来,自然注定没法善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给他们个下马威。 要是能让他们就此知难而退,连开口的不敢,那便避免了许多麻烦。 当然这事儿必须借济世堂来做,老曹可没打算造反……至少现在确实没有。 张桃对这些事情不太在意,他只要完成孙先生的指示即可——震慑敌人,尽量不杀人,别的随意。 “三。” 对面的十余骑高举钢刀,打马扬鞭而来。 “二。” 巡官大人骑着马,被保护在骑士队伍中央,尚不知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一。” 张桃熟练而澹定的扣下了扳机。 砰! 震耳巨响声后,一颗子弹自枪管中激发而出,撕裂眼前的空气而去。 巡官大人胯下骏马的左前腿应声被轰断,那骨肉撕裂的声音已经被巨大的枪声完全掩盖了。 “咴咴儿——!” 那马嘶鸣一声直接向前倾倒,周围骑士们见状大惊,巡官大人身后的骑士更是勐拽缰绳。 马速已经冲起来了,急停是不可能的,只能尝试拨转马头,可别让追马的巡官大人被马蹄踩死…… 不过此时那巡官大人的表现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只见他轻飘飘向后一跃,弃了胯下马,越过几名骑士落在了骑队后面。 稳稳落地,既未受伤,也没有狼狈慌张之感。 倒是看得人想叫一声好。 再看那一胖一瘦两名小吏,竟然也有样学样弃了骏马,跃到了巡官大人身旁。 这一下就连后面的步兵队伍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巡官大人,居然是个练家子,还有如此身手。 就连随身小吏都调教的有如此本领。 然而那十几匹奔马却被狙击枪的声响与威力吓坏了。 受惊的马儿此时纷纷失去了控制,惊恐的扭头转向两侧,说什么也不肯往前冲了。 这些马匹虽然不差,但毕竟和边境上的百战军马还是有很大差距。 指望着冲散人群是不可能了,不仅如此,其实面前的流民此时已经纷纷跑开了。 进城的通道空空的就在眼前,却再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一阵人仰马翻之后,骑士们好不容易收拢了受惊的马匹,等待命令。 但巡官大人只是眯着眼盯着城楼,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 与此同时,枪声一响,那五名原本澹定的修士便是悚然一惊。 那几名炼气修士且不说,以那位筑基期老者的目力,竟然也未能完全看清这暗器的轨迹。 他并未感觉到有强大的真气、真元发出,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借机关法宝射出的暗器。 可这等威力,简直不亚于筑基修士的一击。 要是再将隐蔽性与速度都算进去,等闲筑基修士也做不到。 倘若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暗器偷袭…… 乾静道人想到这便觉得遍体生寒。 其他四位门下子弟更加不堪,对炼气期的他们来说,甚至有两人连这暗器的轨迹都没看清,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是现在,再没人敢小觑这安阳城中的修士。 他们可不觉得普通人有能力做出这种机关法宝,定是有精通此道的修士坐镇城中。 而且看那法宝的威力,这位修士恐怕至少也是金丹期。 乾静一步跃出,足尖一点,整个人便飘到了巡官身旁。 这一手飘逸非凡,颇有仙气。 只是众人都还被狙击枪的恐惧支配,都没什么反应。 他看向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巡官,低声道:“此地有高人,咱们行事……最好低调着些。” …… 第六十章 神医敲竹杠,修士打秋风 城墙上,安阳本地的守城队卫兵们纷纷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仍感觉五脏六腑有些震得慌。 那队正羡慕的看着张桃:“啧啧,张将军目力过人、暗器例无虚发。 “再配上如此法宝,便是寻常炼气修士来了,只怕也难逃一死。” 张桃有些腼腆的笑笑:“练熟了大家都行。” 众人都认为这是自谦之言,没人当真。 他们却不知道,真实的狙神最初也是个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面对毫无防备的敌军连开十几枪未中的人体描边大师。 反而还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只是这一下却把他倔强的脾气勾起来了,日日钻研苦练,这才成就当年的神话。 柱子看向此时留在原地,已不敢进城的巡查队道:“这下他们知道厉害,总该乖乖去接受盘查了。” 巡查队的其他人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安阳这个小地方,竟然还藏着如此高人呢? 他们知道孙邈,但那人不是个神医吗?而且前段时间听说的时候应该只有筑基期。 断不可能做出如此法宝。 也就是说,安阳城至少还有个金丹修士。 本以为有筑基修士随队必然万无一失,不想却踢到了铁板上。 要不……就排个队。 只是巡官大人看来仍不死心。 “本官奉节度使大人之命,到此巡视调查,令牌旗帜俱在,尔等眼瞎不成? “今日竟如此刁难本官,攻击巡查队,曹兴民想要造反不成?” 老曹想趁机给他来个下马威,他却也想借这事做顶大帽子给老曹扣上。 扣他个擅杀上官未遂,只要将他带回节度使司,还不是随意拿捏? 到时候有的是手段逼他交出长生药方。 可是话才出口,便有一个声音冷冷的在他头上响起。 “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这声音仿佛来自高天之上,却洪亮清晰无比,显然说话之人修为高深莫测。 众人悚然大惊,骤然抬头向天上看去,远远的只见一个人影似站在云端。 队伍中只有巡官和乾静看清了此人样貌身形。 观其样貌不过弱冠之龄,一头黑发并未做寻常打扮,只是简单的束在脑后,稍显不羁。 身穿月白长衫,左胸处也绣了一个济世堂的标志。 脚踩一双兰姐做的白底绣云靴,内敛而精致。 城墙上的守军却立刻听出了这声音是谁。 “孙神医(先生)!” 此地卫兵与红星战士们齐齐抱拳行礼。 而城下百姓大部分也都是慕名而来,自然听说过孙邈的事情。 此时再瞧见这仿佛仙人的手段,立即在城门口跪倒一片。 叩拜的同时,口中还各自高喊着什么,显得激动不已。 只有少部分堕化程度极深的堕民不以为然。 乾静看不透百姓口中的这位孙神医,甚至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到自己头上的。 能让他看不透,恐怕此人至少也有金丹期的实力了。 连忙暗中传音给巡官,让他不要多生事端。 他玄真门正是多事之季,可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 就算他不说,巡官也不敢在硬气了。 这位孙神医有多恐怖,他比乾静的感受还深。 从一进入安平县他就察觉到此地的异常了,如今各地蒙受天恩,唯独这地界不然。 反而充斥着一股令人生厌的邪门气息。 他当时就知道,此地必有魔头出世。 看见百姓给孙邈立的长生牌位时,那种讨厌的感觉更重了一些。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那魔头竟然就是孙邈本人!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也不是不知变通。 巡官当即变了脸色,拱手一揖,笑道:“本gu……咳,我是关内道节度使司的巡官,我叫董贺。 “久闻孙神医大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失礼之处,还望神医勿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孙邈见这巡官陪着笑说了软话,这才倒背着手驾云从空中飘落,站在了那巡官面前约一丈之地。 但他虽然下来了,却没打算给这人好脸色看。 对方刚才的一系列表现他都看见了。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他也没想不自量力。 但在他眼前干这种欺凌屠杀弱小的事情,他却看不下去。 更不要说,门口这些流民那都是有大用处的。 “哼,失礼?既然董大人知道,那打算如何赔偿我的损失?” 董贺:“……啊?” 他茫然的双眼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赔偿损失?他干什么了?明明是他自己的马被打断了腿?! “刚刚打断你马腿的是我的人,那物件儿用一次,花费大约在三百文。是你的人冲关在先,自然需要你来赔偿。 “若不是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尚在济世堂诊病,我出来这些时间耽误的工作,也该你赔? “你们大可以进城打听一下,我当初给城中刘员外看病诊金几何。一盏茶时间看一个病人,我算你便宜些,误工费你赔个五十贯钱,不多? “这些百姓受了惊吓,到时候进城了还要我来医治,他们的诊金你得出?其他精神损失费、管理费、进城费…… “这样,你既然是奉命公干,我也不为难你。零头都给你抹了,你赔给济世堂三百五十贯钱,今天的事就算了。” 巡官大人从中途开始就已经听傻了,此时呆愣愣的不知该做何表情。 这魔头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为什么他的马腿没了,反而要赔出去三百五十贯? 乾静也傻眼了,这位孙神医,回春圣手,金丹修士……此时怎么一股子铜臭味? “咳咳……我、我奉命来此,身上没带这许多钱财。孙神医可否宽限些时日?待我回去复命,再差人给您送来,可好?” 这当然只是敷衍,孙邈拳头大,他不敢得罪,先湖弄过去再说。 哪知孙邈立刻笑容可掬的变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好,当然好。大人公务繁忙,我也不便多加打扰。 “你在这字据上签名画押,之后各位自行入城便可。哦对了,记得排队。” 稀里湖涂签了字的巡官大人此时才反应过来。 妈的,这孙邈从一开始就下套故意刁难自己! 巡官大人越想越气,却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不过是些许钱财而已,不值一提,事后他若纠缠不休,给他便是了。 孙邈满意的收好字据,直接痛快的驾云回城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旁边想上前打个招呼的乾静都没插上话…… 此时的孙邈当然不在乎什么三百五十贯铜钱。 他想要的就是这张字据。 第六十一章 森严安阳城,古怪曹县令 巡官董贺最终还是带着人,老老实实的混在流民队伍中排队。 春天来了,气温也稍微回升了一些。 这些人长途跋涉,也没有条件洗澡,身上那股味儿就别提了…… 府兵们一个个捏着鼻子,心里面咒骂不停,本以为这次来安阳城是个肥差。 谁能想到会遭这份罪? 那些流民身上虱子、跳蚤、臭虫一应俱全。 排队过程中,除了巡官大人与两个小吏,还有玄真修士幸免于难。 被迫与流民挤来挤去的府兵们,身上也变成了虫子的乐园。 被咬的浑身痒痒,偏偏又发作不得…… 董贺虽然不受臭味与虫子影响,但是排队这件事,本身对他就是种精神折磨。 万幸,前面只剩一个人了。 “姓名?” “梁上gu……咳!梁兆棠。” 目睹了惊心动魄一幕的梁上鬼,差点把自己的江湖诨号说出来,还好改口的快。 “家住何处?” “清阴县王家庄。” “嗯?”负责盘查登记的县衙小吏抬起头,皱眉瞧了瞧他,“那里不是被妖怪袭击,人都死光了吗?” 梁兆棠苦着脸道:“可不是么,就我一个人侥幸跑了出来,被迫逃难到贵宝地……” “行了行了,可有一技之长?”见他似乎要大倒苦水,小吏连忙制止。 一技之长? 想他梁上鬼在江湖上成名十余载,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富贾之家,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何止一技,七八九技都有。 可惜自从猪油蒙了心,想去偷济世堂之后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打那以后,只要他盯上了那户人家,绝对会出怪事! 撞鬼、遇见鼠妖群、被三个脑袋的狗撵、又差点被长着人脸的猪吃了…… 要不是偶尔能从无人的村子里找到点吃食,恐怕他现在饿都饿死了。 看来是自己想偷活人无数的神医,遭了报应。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发誓再不去那个恐怖的医馆,但也不能总这么倒霉下去。 加上最近又听说安平县广纳流民,来了就给饱饭吃,这才又回来了。 “有便有,没有便是没有,别浪费时间!”那等着登记的小吏尚未说什么,梁兆棠身后的巡官大人却急了。 梁兆棠一缩脖子,这位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主,马上道:“我身法轻功很好!” 拿根面条就能把人锁头捅开的本事,却是不方便外露。 那小吏点点头:“那你拿这红字号牌,千万别丢失,不然到时你领不到饭可不要怪我。” “诶!多谢差爷!”梁兆棠如获至宝,立刻揣进了自己兜里。 丢是不可能丢的,从来只有他让别人丢东西……呃,济世堂除外。 迎风醉和好不容搞来的符箓,上次都丢在那了…… 董贺忍着想杀人的心,终于耐着性子完成了进城的步骤。 当然,那个普通的小吏可没敢让巡官大人登记,也没给什么号牌,直接就放人进去了。 只是后面的人却没有那么好说话。 因为怕出乱子,到了分流这个环节用的都是孙邈的红星战士。 这些人现在都换上了新装备。 战斗头盔、全套野战服、武装带、作战靴和战术手套…… 武器有95式自动步枪、54手枪、两颗86式手榴弹。 这些全都是似是而非的山寨货,因为孙邈只是凭借印象变出来的,和原版有些出入。 然而经过斡旋造化强化之后,功能、威力只高不低,却是比原版更强的山寨货。 董贺当然不认得这些玩意。 但他不傻,他自己的马刚刚亲身体验过这些机关法宝的威力,知道不能小觑这些人。 何况这些都是孙邈的人,他眼下只能服从安排,先进了城再说。 至于说打道回府?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连城都没进就吓回去? 那他这巡官也不用再干了。 “请张大眼睛,向上看。……好,下一个。” 这些人说话很客气,但却不容拒绝。 轮到董贺,他也依言照做。 红星战士瞧了瞧,没发现红色,点点头:“进去。” 过了分流堕民的一关,后面还有消杀、沐浴更衣,最后才能进城,接触到城内的百姓。 这整个过程都是临时搭建的专用通道,周围全是荷枪实弹的战士。 确保所有进城的人,都要经过这一流程。 一整套程序下来,所有流民都干净了,也换上了新配发的朴素麻布衣服和草履。 最关键的是,每人还拿到了两个白面馒头充饥! 在城外被安阳城守兵保了下来,见识了安阳兵的恐怖实力,更亲眼目睹了孙邈腾云驾雾的本领。 现如今又给了最需要的衣食,感觉暗无天日的生活有了盼头。 进城的流民经过这么一通折腾,非但没有怨言,反而打消了各式各样的小心思。 全都真心期待起在安平县的新生活。 甚至包括梁上鬼在内,都有了金盆洗手的想法。 当然,仅局限于能从这个出口出来的人。 另外两个是堕民出口,和深度堕民出口。 堕民会在dc区集中隔离,等好转后再分配。 至于穷凶极恶的深度堕民……不会有人想知道他们的遭遇的。 董贺仔细观察着这一切,不同于表面上的无动于衷,他的内心其实极度震撼。 他不是震撼这套流程的精细,而是震惊于孙邈对安阳城的掌控。 这座县城,现在分明就成了他孙邈的私城! “去县衙,看看那曹县令在做什么。”沉默半晌,董贺吩咐左右。 胖子道:“正是,倒要寻他问个明白。” 瘦子:“是极,正待找他问个清楚。” 此二人与董贺形影不离,却天天只会像复读机一样附和,从来没给出过什么正经意见。 只是随侍的下人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马匹被收走,他们只能都改了步行。 人还没到县衙,董贺就看到老曹带着人,半路便迎了过来。 “不知董大人到此,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老曹大老远便高声告罪,一揖到地。 “大人恕罪。”身后县丞、主簿、县尉,以及县衙一干人等都跟着一起作揖。 憋了一肚子火,正等着往老曹身上撒的董贺,被这么一搞也不好当街发作。 “哼,先回县衙再说。”董贺哼了一声。 “是,下官头前带路,大人请。”说罢朝身后一摆手,“麻利点,干什么吃的!” 老曹一改常态,对轿夫横眉呵斥,那几个轿夫则只是低眉顺眼的加快动作。 对此巡查队的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这不是很普通的事么。 董贺跟着曹县令来到县衙,被老曹让到书房之后,刚要发作,却见曹大人扑通一声就跪了。 紧跟着抱着董贺的腿号啕大哭:“大人呐,你可算来啦……呜呜呜……” 第六十二章 曹县令假泣,刘员外真疯 曹县令这一哭,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啊。 哭得他清鼻涕直流,全抹在董大人衣摆上了…… 董贺一皱眉,扯扯衣摆,没扯动。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身为一县父母,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老曹最后又抹了把鼻涕,这才抽抽搭搭的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曹县令作势又是一声长叹,这才开口道:“不瞒董大人,我这安平县令,当的憋屈啊…… “城中的样子您也瞧见了,我说是安平县令,可您说这安阳城中哪件事,是我能做主的? “今日得见大人,可是节度使大人念我二十年来兢兢业业,日夜盼为国师分忧,于是打算将我调往他处?” 董贺:“……” 老曹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涕泪横流,看着就像一朝沉冤得雪的罪人。 他虽自认是楚相一系的人,但也只是他感念当初一点恩情而已。 就像他若出事,楚相一系没人会在此时保他一般。 国师一派的官员,也分不清区区一个县令到底是哪头的。 对县中百姓来说,老曹就是顶大的官了。 可放到朝廷中,尤其是两派争斗中,那真就是芝麻粒儿大的官儿,没人在意。 就像董贺,此时并未看出有假。 城中有个金丹修士,那县令可不就成了摆设? 若是那种不理俗务,一心修炼的修士还好,但孙邈显然不是那种类型。 但董贺此次来却不是为了这事儿,于是好言安抚几句,他便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安平县呐,你的苦处本官已知,待回去之后定会上表节度使大人。” 老曹顿时感激涕零:“多谢董大人。” “但是……本官来此是奉节度使大人之命有几件要事要办。你若配合的好,调动之事节度使大人自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 老曹一拱手:“董大人尽管吩咐,下官自然竭尽所能。” “这第一件对你来说很简单,你只需将之前提到的长生药方交由本官带回去,自然大功一件。” 曹大人心中一叹,暗道终究是躲不过去。 他马上又苦着脸道:“上次接到节度使大人批示,下官已经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只是那药方当时孙神医也认为有伤天和,早已毁去了。下官追悔莫及,却也毫无办法……” 董贺脸色沉了下来:“你既已服食多日,岂会不知药方?” 老曹当即叫起了撞天屈:“下官当时被那叫讹兔的妖精迷惑,本就神志恍忽。 “而且当时配药也都是那讹兔一手操办,下官实在不知啊……” 董贺眼睛微眯,随后道:“此事容后再说,刘农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老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百密一疏,怎么把他给忘了。 刘农就是那刘员外的大号,他此时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呢…… 他和节度使大人有些亲戚关系,但也不过是姐姐被纳作了妾室。 没想到这巡官还要亲自见他…… 老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来人呐!快将刘员外请上来!” 门外随侍的都是老曹最贴心的家丁,都不用刻意在“请”字上加重音,他立刻就知道怎么做了。 “是,老爷。” 说罢老曹恭敬道:“董大人先坐,刘员外正在我府上静养。此时大概正用午饭,过会儿就到。要不您也吃点儿?大人奔波路远,下官备桌酒席聊表心意……” “不必。”董贺摆摆手,完全不给面子。 “呃……也好,那咱先说正事。唉,说起这位刘员外也是可怜人。 “之前那天正寺的和尚砸了土地庙,他们拍拍屁股走了,却致使邪神作乱,城里人疯了、死了不少。 “刘员外尤其严重,万幸经过孙神医调理,已是性命无忧。怎奈自此性情大变…… “下官想着他与节度使大人有亲,便接到府上亲自照料。” 董贺点点头,不疑有他。 刘员外仗着这层亲戚关系,在这安阳城过得滋润,这事儿他们也都知道。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刘农刘员外终于在家丁的带领下过来了。 人倒是趁这时间收拾的挺干净体面,还特意给换了一身老曹的衣服。 只是现在的刘员外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那一身肥肉全都没了,如今倒成了偏瘦的身材。 在大牢里成天不见天日,气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透着病态的白。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行走间的步态,顾盼间的眼神儿……都娘里娘气的。 “幼~这位又是哪里过来的俊俏小哥啊?”刘农捏着兰花指一指董贺,抛了个媚眼儿过去…… 老曹连忙把他的摁下去:“别胡闹,这位是节度使司的董大人,特意来看你的!” 董贺嘴角直抽抽,万没想到这人已经疯成这样。 其实这不奇怪,换哪个正常男人天天和几个肌肉壮汉在一个牢里关着“坦诚交流”,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啊。 每天一到晚上,在狱卒的刻意纵容下,刘员外都是浑身大汉、左右为男,能不疯吗? 硬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自打到了这牢里,就再也没得过便秘…… “看我?咯咯,想看哪里啊?奴家让你看便是了。”说着刘员外作势就要解衣。 董贺实在忍不了了,走过去照他后脑轻轻一拍,刘员外就晕了。 他单手提着刘农,交给了外面的胖瘦小吏。 回头对曹县令道:“人我先带走了,这几日我还要在你这安阳城中巡视一番,你通知各处,免得到时候麻烦。” 其实这话点给老曹,意思就是他董大人如果再受到今日这种屈辱,孙邈惹不起,你曹兴民可就要倒霉了。 “是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大人在城中自然畅通无阻。呃……大人不在县衙中歇息?不如明日再……” 董贺摆摆手,直接带着人走了。 老曹一路恭恭敬敬把他们送出了县衙,等回到了书房,才暗骂了几句。 随后走到书桌前,对桌子上一个不太起眼的木凋拱了拱手。 “这位小仙,还请劳烦将所见回报孙神医。” “好~”一个女童阴恻恻的声音骤然从耳畔传来。 大白天惹得曹大人浑身一激灵。 强忍着害怕将木凋交给下人送回济世堂,老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刘农的事情有些突然,但愿不会惹出什么计划外的麻烦。 …… 而济世堂中,孙邈正在接待玄真门的那几位修士。 他们却不是来调查的,城门口没说上话,此来是特意拜码头。 明知城中有金丹修士,来了却不去拜会,这可是极大的不尊重。 几人此时正在济世堂外,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因为这济世堂实在是很怪。 普通人看了自然没问题,来看病的患者都能得到妥善救治,来时愁云满面,走时笑逐颜开。 可在他们这些修士,尤其是乾静的眼里,这济世堂的气场却太怪了。 一方面灵气浓郁宛如仙山福地,可同时又妖气冲天、鬼气森森、死气沉沉…… 第六十三章 济世堂有异,五修士受惊 “乾静师叔,这济世堂……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一个炼气修士吞了口唾沫。 另一人也忍不住道:“师父,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四个炼气修士纷纷发出疑问,他们修为尚浅,不像乾静能看出那么多东西。 但对各类气息的感应也已初步形成,到了此地之后,一方面他们觉得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炼。 体内的真气都活跃了不少,精神状态似乎也略有提升,堪比玄真门的灵山仙池。 可另一方面,这地方却又让他们觉得毛骨悚然。 即使是大白天,也让他们觉得有一种阴森邪恶的气息挥之不去。 这种仿佛在火炉子旁边嚼冰块的难受体验,让他们很难想象这是金丹修士的“洞府”。 至少不像是医家修士,要说是邪派那还有可能。 反倒是往来进出济世堂的百姓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莫要大惊小怪,孙神医的神通岂是你等能够窥见的?少说话,随我进去。”乾静一挥袍袖,硬着头皮当先往里走。 金丹修士五感远超常人,他哪敢在济世堂门口说别的? 不来也还罢了,来了又走,那更是大大的不敬。 只是才走到门口,打扮奇异的卫兵又将他们拦住了。 “请问您有事吗?看病还请排队。”言语依然很客气,但同样态度坚决。 乾静连忙拱手一礼:“玄真门乾静,携门中后辈特来拜望孙神医。” “你等等。”那战士说罢走了进去,不多时回来道,“孙先生还有几个病人,你先随我去书房稍后片刻。” “好好。”乾静带着弟子走了进来,一路上好奇的四下打量。 勐然间,他感应到一阵妖气的波动自一间屋子中传出,但很快又消失了。 忍不住问带路的战士:“这位道友,敢问那间屋子是?” 红星战士看向他手指的方向,解释道:“哦,那里是手术室,给病人做手术的地方。” “呃……不知何谓手术?” “凡是需要将人切开,或者缝上的,都叫手术。”红星战士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啊?!”乾静大惊失色,这是给人看病? “那就是说,孙神医正在里面……切人?” “不,做手术的是孙先生徒弟。” 此时正巧孙言自其中走出,对等在门口的一位中年人道:“他没事了,不过还需在济世堂二楼的病房住上六七日。 “等回去之后,一定叮嘱他莫再乱吃东西。” “是是,谢谢言神医,我回去一定管好那小子。” 为了和孙邈区分,名气渐渐打响的孙言被称为言神医。 尤其受到守城士兵和猎户的追捧,自从有了济世堂,他们再受伤用不了几日就能好。 这对话没什么问题,那孙言看上去虽表情澹漠,可也谦和有礼,关心患者。 俨然一副医者仁心的样子。 只是……并未刻意隐藏气息的孙言,身上还带着刚刚施法时残留的妖气。 这却瞒不过乾静。 察觉到乾静的目光,孙言也扭过头来。 二人四目相对,孙言想了想,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乾静被这突如其来又诡异得笑,还有那一口闪着寒光的白牙吓得不轻。 强忍着大喝出声的冲动,他将头转了回去,就当没看见…… 可是才刚扭回头来,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兜帽的男人推开地上格外宽大的窖门,从地下走了上来。 “你将这两个牌拿过去。”他将两个小木牌递给护士,想了想又道,“另外告诉老爷,此人刚刚喝过不少酒。” 乾静立即如临大敌,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其他四个炼气修士更加不堪,已经吓得双腿直抖了。 这四人并不知道王大根的身份,却本能的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怖气息。 乾静的感触就更深了,原来济世堂的死气便是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发出的。 大白天还能活动,这种程度的死气……这怕不是只僵王! 还是开了灵智的僵王。 乾静后悔了,没事来什么济世堂啊,就算孙邈觉得自己失礼,也不该过来的。 这下可好,有命进来,还有没有命出去就难说了。 那僵王从头至尾无视了路过的修士们,说完就回了地下。 “走啊?书房就在前面了。”红星战士提醒了一下,几人这才战战兢兢的再次跟上。 好不容易来到了书房前,透过月亮门却看到了仅一墙之隔的后院鬼气森森。 即使是大白天,里面也显得色调都有些不同。 这副样子,只怕有怨气深重的红衣厉鬼,甚至……不止一只。 “呼……”吐出一口浊气,乾静带着已经被吓破胆的几个年轻人进了书房。 “你们稍等片刻,孙先生稍后便来。” 乾静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嘶哑:“有劳了。” 待门关起,几个炼气修士再也忍不住了:“师叔(父),我们快跑!” 乾静摇摇头,开始闭目养神。 却不是想要拼死一战,而是此时冷静下来,觉得情况或许也没那么糟。 仔细想想,金丹期孙邈的实力,城外那一手腾云驾雾就可见一斑。 若想杀他们,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还让他们进了济世堂再杀,这不是给人留口舌吗? 自己等人好歹也是玄真门弟子,若在济世堂死了,玄真门岂会干休。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该害怕还是害怕。 几人在恐惧中煎熬了半晌,终于等来了正主…… 孙邈一推门走进了书房,拱手笑道:“乾道长,众位道友,抱歉久等了。有了几个疑难患者,耽搁了些时间。” 话说完,他才看到这几人的样子。 此时除了乾静相对还好,那几个炼气修士都忍不住在打哆嗦。 倒是搞得孙邈有些莫名其妙,玄真门好歹是个大派,不至于被自己一个金丹修士就吓成这样? 他哪知道,人妖僵鬼和谐共处的画面,已经对这几人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摧残。 乾静勉强起身行礼:“孙神医哪里话,您有次仁心,是此地百姓的福气,耽搁些时间算什么。” “呵呵,你能理解就好。来坐下说,不必拘礼。不知各位此来济世堂,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我等只是随董大人前来,路上保他周全。今日只是来拜会高人,并无他事。” 孙邈微笑点头:“哦,几位有心了,不过嘛……我倒真是有些事,要与几位谈谈。” 第六十四章 空心董大人,客栈显真身 “哦?”乾静一愣,脸上满是疑惑。 孙邈也不卖关子:“当初贵派弟子在安阳城中的遭遇,着实让人同情。 “那天正寺的和尚忒也霸道,今后贵派若有什么行动,大可知会于我。 “贵派虽乃天下第一大宗,想来不缺我一个金丹修士襄助,但多个帮手也不是坏事。 “你可以将我的意思带回去,看看乾嵩道兄意下如何,希望不会嫌我修为低微。” 孙邈说的真诚自然,表情亲切。 乾静不疑有他,当即大喜道:“孙神医高义,我等先行谢过。神医修为不凡,且进境之神速,据我所知大安朝无人可及,何来低微之说?” 至此他才算完全放下心来,孙邈确实没打算对他们不利。 乾静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一个天正寺虽然尚无法与玄真门相匹敌。 然而这次的事情,整个大安朝佛门极其团结。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最初是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玄真门必须维护自己大安朝第一宗门的地位,佛门胆敢挑战,就必须摁下去。 然而别看佛门是“外来户”,经过多年与大安朝本土习俗、传说、文化的融合,早已与刚传来时面目全非。 现如今信徒可也不少。 佛门自有自己的一套修行法门,也颇多独特的妙处。 各个寺庙联合起来,一时间和玄真门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无论是文斗的论道辩经,还是武斗的比武,两家竟然各有胜负。 旁人基本还把冲突压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没有全面开战。 可乾嵩师兄却带着门中一些比较激进的人,与天正寺的和尚在这关内道杀得难解难分。 若是安平县的孙神医愿意出手,那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可是……他图什么呢? 孙邈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透了乾静的想法。 “正是他天正寺的和尚砸了安阳城郊外的土地庙,才闹的邪神显灵,大举攻城,那次着实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当时我也只是筑基期,那些和尚们便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在城中胡作非为,着实可恨。” 乾静点点头,露出恍然之色:“孙神医说的是,既如此,待我送董大人回去之后,便告知乾嵩师兄。孙神医愿意出手相助,他一定会很高兴。”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眼下的形势,孙邈便亲自送他们出了们。 他们一行五人离了济世堂,几个小辈还不停拍着胸,似乎在庆幸终于脱离虎口。 微笑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孙邈则在盘算着今后的计划。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亲自参与其中,一来是想最直接的把握玄真门与佛门之间冲突的进展。 谁给的消息,也没有自己亲自参与其中来得快。 至于说这家济世堂原主,那个“死鬼孙邈”的仇人。 现在看来至少不会是关内道的玄真门道观,自己成名也有些时日了,其他地方且不说,整个关内道应该多少都知道。 那乾嵩道人肯定听过自己,可也没见他杀上门来。 这样一来,反而是天正寺嫌疑更大一些,这样一来或许也能再发现些线索。 若真是天正寺,还是要利用一下玄真门尽早解决隐患。 最好是拼个两败俱伤…… 二来嘛,而且如今胎化易形在手,做起事来比当初灵活得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总有一天要对付玄真门,总要先多些了解。 最后还有一点,瞧今日那巡官的样子,恐怕节度使司那边不会轻易放过老曹。 若真起了冲突,一边是朝廷地方大员,另一边是以医术着称的金丹修士。 到时玄真门还要不要帮那节度使大人,也会好好考虑一下。 说起来,也不知那位巡官此时在干什么? …… 巡官董贺带着刘农出了县衙,并没有再带上那些府兵。 交代老曹给府兵们安顿住所,他自己则和胖瘦二吏带人去了城中客栈。 让随侍的两人守在门外,董贺盯着刘农的眼睛。 “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我是你姐夫的亲信,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刘农却只是又朝他飞了个媚眼:“死相,看把你急的。” 说完又要去解自己的衣服…… 董大人只是伸手一指,那刘农便不动了,他仍旧耐着性子道:“你放心,孙邈现在听不到我们说的话。” 说罢他将手收回,那刘农便又恢复了自由。 可这位不止开启了新世界大门,而且进入其中一去不返的刘员外,仍旧只是放浪的咯咯笑着。 “看来他是真的疯了……” “正是,白费功夫。” “是极,不如吃了。” 董贺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或许这样一来还能有些线索。” 说罢,他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那刘农看了又是咯咯一笑:“装,装不下去了?人家就知道……” 他说不下去了。 饶是精神已不太正常,可现在刘农还是被吓住了。 这位董贺董大人,脱去上衣的胸部有一个大空洞…… 那大概就是心的位置。 可他仍然能说话,能走路,为什么? “你看,我是不是没了心?”董贺的声音变得空灵许多。 “是……”刘农的双眼立刻失去了神采。 董大人微微一笑道:“那你能不能借给我啊?” “能……” 一个能字刚说出口,董贺手中便出现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甚至仍在他手里跳动。 刘农呆呆的看着对方手里那颗心,再低头瞧瞧自己的胸,看上去也没什么事。 但就是空空的,不舒服。 “你那心是谁的?” “是你的呀。” “那我现在?” “你已经没有心了。” 刘农听完脸色惨白,双眼渐渐涣散,这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彻底死了。 董贺不再看地上的尸体,将嘴巴张开到一个夸张的幅度。 他将手中尚在滴血跳动的人心整个放入其中咀嚼,陶醉的闭上了眼,有血从嘴角淌下也浑然不顾。 “别浪费。” “别糟蹋。” 一胖一瘦两个小吏,此时也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形象,胖子额头单角,瘦子两侧双角。 二人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啃起了刘农的尸体。 一时间这房间里,令人牙酸的咀嚼血肉、咬碎骨头的声响不断,间或一两声满足的叹息。 只是房外路过的人却完全听不到…… 第六十五章 天选之新民,冥冥之天意 吃掉了刘员外的心脏,董贺一脸满足的同时,一些断续的记忆片段,也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虽然这些记忆有些残缺,但他仍然在其中发现了问题。 这位刘员外哪里是因为疯癫被接入县衙疗养,根本就是被丢进了大牢才疯的! 进入大牢之后的那些不堪记忆让董大人阵阵恶心,他心是没了,可胃还在啊。 娘的,他就知道那个一脸小人相的曹兴民有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发现,在刘农的记忆中,就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天正寺的和尚…… 如果按现在流传的说法,在刘员外被丢进大牢之前,那些和尚应该已经砸了土地庙,然后才引发了土地公的报复。 可这和刘农的记忆根本对不上。 他敏锐的察觉到,或许玄真门与天正寺的冲突,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然而这两个门派涉及此事的当事人都死光了,玄真门人据说是被天正寺和尚所杀。 而天正寺的宣佛和尚们,则是被怒极的乾嵩道人所杀,现如今死无对证。 这件事本就透着蹊跷,如今看来,其中或许也和那孙邈有关! 似他这等违抗天命、擅杀仙人的魔头,可不正希望搞得天下大乱么? 一股“正义感”充斥在董贺心间……虽然他已经没心了,但那不重要。 作为“天选之民”,他早早便蒙受天恩,觉醒了超凡的能力。 与那些眼睛发红的普通“新民”不同,他自从觉醒后,便能隐约的察觉天意。 包括现在,天意……或者说直觉告诉他,应该做点什么。 若玄真门与佛门的争斗真是孙邈的阴谋,他一旦掌握了证据,或许既能获得国师的赏识,又可以在佛门那边得到好处。 还可以借机将孙邈这个违抗天命的魔头暴露出来,汇集各方势力将他摁死! 那他董贺无疑就是这场乱局最大的受益者,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或许还能得到孙邈这个金丹修士的心脏也说不定…… 董大人越想越按耐不住这种冲动,但他知道,空口无凭去栽赃是没用的。 那些旧民和大部分修士还很愚昧,他们在惧怕甚至抵抗天恩。 这种情形下去栽赃在他们中颇具声望的孙邈,只能是自讨苦吃。 “还是要先掌握些线索,查起来才好有的放失……” “卡吃卡吃,正是。” “卡察卡察,是极。” 胖瘦两个小鬼嚼着尸体,还不忘抬头附和一声。 董贺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儿。 孙邈惹不起,是不是能从他的身边人下手呢? 不妥,济世堂中的人许多都不是善茬,甚至根本不是人。 而其中的普通人平时甚少离开济世堂,即使离开,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很快便会引起那孙邈的注意。 想在金丹修士眼皮子地下掳走他的人,那可不是现在的董贺能办到的。 “嗯……有没有既知道不少事情,又不常在孙邈身边,一时不见踪影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人呢?” 看似是异想天开,不过董大人走了几步,还真就在刘农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董贺一笑,露出了此时变得尖利异常的一口牙:“就是他了……” …… “来啦四爷,今儿个吃点什么?”迎仙阁的店小二笑脸相迎,将李四请入店内。 又拿下肩头布巾,殷勤的将他常坐的窗边位置擦了擦。 济世堂的下人们这么一叫,再加上他在外常以济世堂的人自居,这个名号在一些酒楼、澡堂之类的地方也叫开了。 都是些李四爷经常光顾,时常与人聊天吹水的地方。 他一喝多了,最常说的便是“我这手可是当初俺孙哥亲自给接上的”。 不过他虽然喜欢吹牛逼,却不会仗着这层关系欺负人,还时常给些赏钱,倒是不惹人厌。 而且有不少人,还是挺喜欢听他说孙神医得事儿的。 “嗯,听说最近你们这的韭黄不错,来盘韭黄炒蛋,再来盘凉拌五辛菜。”李四随手递了十几枚铜钱过去,这只是小二的赏钱。 然后又将手中小心提着的一个酒坛递了过去:“给爷们儿把酒烫烫,不许偷喝啊!” “好您嘞~我办事儿四爷您还不放心嘛,您稍等,菜一会儿就上!”小二笑嘻嘻的应了声,提着酒坛去了。 这是孙哥给的酒,听说是酒仙宗的修士酿的,一般人可喝不着。 可惜省着省着,也快喝见底了。 他李四虽然在外面常以济世堂的人自居,但心知自己帮不上大忙,孙哥肯高看一眼他已经很感激了。 可不敢仗着这层关系厚着脸皮去占便宜。 在戴罪营出任务,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能活得长久。 与人交往也是一样的,知道分寸才不会惹人厌。 这是李四的处世之道。 “以往没任务时,都是和张三一起来喝几杯劣酒,一晃他都走这么久了。” 当初伤好之后,还是他把张三攒的钱和留下的东西,交到了他那老父亲手里。 见得多了,李四没多少伤感,只是有些感慨张三没赶上好日子。 现如今的安阳城,可和那时大不一样了。 “四爷,酒来啦!我给您端了几叠小菜,您先喝着,菜一会儿就上。” 李四心情不错,又丢给他一些铜钱。 倒下半杯酒抿了一口,温度刚好,酒也入喉甘冽香醇,回味无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调动了起来。 “嗞~哈!好酒啊。”脸上微红的李四眯着眼,“世道这么乱,也就跟着孙哥能活得这么滋润呐。” 如今他的任务比过去轻松不少,安阳戴罪营只是组队出城巡视,发现了妖兽鬼怪的踪迹便报上去,自有天谕司修士解决。 他们楚队正如今实力暴涨,做这种任务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不用问,自然也是孙哥的原因。 李四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好事,才能遇到如此贵人,还默许自己与他称兄道弟。 “这酒好香啊,不知我有没有缘分,和这位兄台你喝一杯?” 李四身上一激灵,一种不祥的感觉顺着后背爬了上来。 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 暗暗吞了口唾沫,他回头看过去…… 身穿便装的董贺,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小吏,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第六十六章 董大人出手,李四爷被困 李四看见是董贺的时候,其实反而放心了不少。 今日巡查队趾高气昂要打马进城,反被安阳守军震住。 在这位巡官大人的马被废了之后,全队被迫下马接受盘查,还跟流民们挤在一处的事情已经在城里传开了。 李四与大部分安阳城里的人一样,幸灾乐祸的同时,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别看咱是个边陲小县城,可别管你是谁,是龙来了你得盘着,是虎来了你得握着。 这位巡官大人,想必也不敢在这安阳城里对他李四如何。 想到这,李四连忙起身招呼:“哎妈,罪卒李四,见过巡官大银! “呃……大银您咋搁这旮来了?几位快请上坐。” 说罢殷勤的招呼三人入座。 董贺含笑坐下:“怎么,本官便来不得这迎仙阁?喝不得你一杯酒吗?” “大银这是说哪里话,小银是怕这小小县城的酒楼不合您口味嘛。” 李四说着,忙拿了个杯子,给三人依次满上:“小地方菜式一般,但这酒确实是一等一的好酒,是修士酿的,您尝尝。” 董贺只微笑看着李四倒酒,其余二人则面无表情。 酒倒完,李四略显紧张的看着他。 那董贺端起杯抿了一口,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又舒展开来:“确实是好酒,不知这酒你是从何处买来?” “买?买可买不来。”见这位董大人表情和善,现在又是光天化日那么多人,李四便放松了下来。 “这是俺孙哥……济世堂的孙神医送俺的,听说是一个修真宗门送的礼物。” “哦?本官今日虽与孙神医有些许误会,但对他的神通确实敬仰不已。”董贺说话随意,就像单纯的路过闲聊,“看来你和孙神医很熟?不知能否为本官引荐?” 一说这个,李四立刻挺起了胸,一拍大腿:“这您可就找对银了。俺跟俺孙哥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当初面对那邪神土地召唤出的百鬼攻城,俺俩搁城下嘎嘎乱杀!那家伙,杀的天昏地暗、山河倒流……” 瞧着董贺越来越不对劲的表情,和上下打量审视的眼神儿,李四终于反应过来了。 面前的是巡官大人,现在可不是洗完大澡和人吹逼…… “咳咳,主要是俺孙哥负责乱杀,俺就负责嘎嘎……” 董贺微笑点头,看来此人倒确实知道不少孙邈的事情。 如此便好。 他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起身道:“李四啊,本官欲往济世堂再见见孙神医,也好解开误会,不知你能否为本官带路引荐?” 李四立刻抱拳行礼:“罪卒李四,自当效力。” 这下他就更安心了,等到了济世堂,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 李四头前带路,当先走出了酒楼。 却没注意,以往高接远迎的店小二,此时却像没看见他一般…… 李四沿着再熟悉不过的路线直奔济世堂,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条路以往不说熙熙攘攘,那也是行人不断。 而且最近因为接纳流民,城中还更热闹一些。 可现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天空昏沉沉的,与之前的碧空如洗完全不同。 路上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踏踏作响,没来由让人有些心慌。 嗯? 李四忽然顿住了脚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啊。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李四,怎么了?我看还没到济世堂啊。”董大人不紧不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李四暗暗吞了下口水,手偷偷捏上了袖子里孙哥给的土遁符和传危纸鹤。 他略显僵硬的回过头,看着面前三人道:“俺就是觉着,这一路上有点儿冷清,也不知银都跑哪去了……” 董贺微笑起来:“清净不好吗?人那么多,咱们说起话来也不方便。” 李四总觉得这人笑的很别扭,就像一个明明不是人的玩意,在强行做出人类的表情一样。 “呃……呵呵,也是,也是。” 异常的氛围和越来越怪异的三人,让李四不敢多话,强忍着立刻逃跑的冲动,闷头朝济世堂走去。 穿过这条巷子就是济世堂了。 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别处跑才是自寻死路。 李四暗暗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 异常的环境中还是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但那三人依旧和他保持着与刚才相同的距离,半步不曾落下。 济世堂越来越近了,李四脚下也越走越快。 他已经看见了济世堂的牌匾,不自觉跑了起来。 “孙哥!孙哥你在吗?!”李四再不敢看向身后。 因为地上的影子,有两个影子竟然长出了角来! 济世堂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朝里看去也是一样。 若有若无的雾气在其中飘来荡去,根本不合常理。 李四好歹也经历过各种险境,此时身边没了楚一,没了孙邈做依靠,他反而出奇的冷静下来。 心知自己定然是落入幻境或是结界中了,就凭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定然是出不去的。 心思电闪之间,他拿出传危纸鹤便要撕碎。 这种时候,只有拖时间等孙哥来救自己,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但马上,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的两只手都已经捏在了纸鹤上,只要轻轻用力便可将它撕碎。 却说什么也没法再动一下。 这双手双脚,好似都不是他的了一般。 长着独角的胖鬼,双手与李四摆着一样的姿势,分毫不差。 而那长着双角的瘦鬼,双腿和脚则与李四的姿势一模一样。 董贺笑道:“李四,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大男人,玩什么纸鹤?” “正是正是,男人别玩纸鹤。”胖鬼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做出捏着什么东西往后送的姿势。 李四不由自主的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正好将传危纸鹤送到董贺面前。 董大人接过纸鹤,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李四啊,在见孙邈之前,本官觉得咱们需要再好好聊聊。 “希望你能坦诚相告,若不然,本官只好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了。” 董大人这次笑得很真诚,只是那满口密布的尖牙,实在让李四生不出半点亲切感…… 第六十七章 身无一长技,唯死以报兄 李四几乎一秒就怂了,大颗大颗的汗顺着脑门往下滚落。 接着摆出谄媚的笑脸:“说!小银肯定说,您就算问俺去宝丽院点了哪个姐儿,用的什么姿势俺都说!” 董贺点点头:“你肯坦诚相告便好,本官问你,年前来安阳城的那些玄真门修士,到底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四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计划,却知道那些修士都是在陆续去了宝丽院之后失踪的,没多久孙邈也去了宝丽院。 有人看到他那天带了许多神志恍忽的男人回济世堂,之后除了一个人,其他人都再没出来。 李四虽然怂,在这安平县地界却消息灵通,心思也还算灵活,如何猜不到这事儿和孙邈有关? 再加上后来孙邈派人,和县太爷一起给玄真门布局做假证据,教百姓们如何对答。 玄真门和佛门的冲突,妥妥便是孙邈一手策划的。 节度使司和玄真门关系良好,这位已失了大半人形的董大人此时问起,莫非上边已经对孙哥起了疑心? 心思电转之间,李四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大银问的是这个事啊。”李四故意好像松了口气一般,“这俺可太熟了,话说当时他们都是隐藏身份前来,起初没人知道……” 接着他便将如今流传的版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还补充了许多细节。 说到兴起处唾沫横飞,浑不似身陷险境。 “够了!”董贺沉下脸喝道,“本官想听的不是这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天正寺的宣佛队根本没来过安阳城!” “……啊?”李四作一脸懵逼状,接着笑道,“大银您说什么呢,那些和尚俺亲眼看着进的城,还有个和尚胖的跟大肚儿蝈蝈似的,老有意思了,大肚蝈蝈您知道不?就是……” “别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完全变成尖牙鬼面的董贺阴着脸喝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呵,想等人前来救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如今你在本官的无心结界之中,早已不在现世。 “这玄真门与佛门的冲突,都是那孙邈一手操办的,是也不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心情一好,或许饶你不死。” 这话其实是扯澹,见了他这副尊荣的人,还没有活下来的。 不过人一旦陷入绝境,哪怕看到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会努力抓住,何况这明显不是什么硬汉的李四。 “俺说的都是真的啊,天地可鉴,俺李四刚刚说的若有半句谎话,便叫我天打五雷轰!” 李四赌咒发誓,一副天大冤枉的样子,反正那天济世堂连噼七道雷孙哥都啥事儿没有。 到时帮兄弟摆平五道,应该没啥难度? 他这边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董大人的耐心却已经快耗尽了。 若不是噬心之法获取的记忆残缺不全,他怕有所遗漏,何须费这么多功夫? 一眨眼,董贺那张鬼脸便出现在了他眼前,一只冰冷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李四一口气吸不进去,顿时被掐的直翻白眼。 想挣扎,偏偏手脚完全不归自己控制。 董贺阴沉的嗓音在他面前响起:“同样与你孙哥称兄道弟的那曹县令,现如今已经在我三人肚子里了,本官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就算你不说,本官吃了你的心也是一样的,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李四脸色已经由红变紫,此时正在由紫变青,董贺这才松开了手。 “嘶——哈、哈!”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李四,并没被对方唬住。 曹大人死没死他不知道。 但如果这个鬼东西真能靠吃他的心知道一切,绝不会跟自己费那么多话! 拖,就硬拖,他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但他就是要拖住。 哪怕拖不到孙哥来救命,也不能让这鬼东西轻易害了孙哥。 “俺、俺不知道大银想听啥。俺知道的你又不让说,你想听的……俺都不知道。” 董贺微带着些惊讶,玩味的打量着李四,挥挥手,胖瘦两个小鬼收了法术。 重新恢复了自由的李四,并没有第一时间反抗或者逃跑,而是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腿双手抖若筛糠,括约肌此时发挥了超常的水准,才没当场尿出来…… 还能张嘴说话就已用尽了一生的勇气,李四此时除了坐在这瑟瑟发抖,便什么也办不到了。 “既然怕成这样,干吗还死鸭子嘴硬?你还真以为那孙邈会来救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董贺踹了他一脚,李四被踹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趴在那想用颤抖的胳膊把身子撑起来。 一只脚踩在了他脸上,又将他踩了回去。 “他是个天才金丹修士,而你不过是一个凡人,一只蝼蚁。你只是人家高兴时的小丑,逗开心的玩意儿罢了。 “我就算立刻将你杀了,你猜他过多久才会发现?一天?一个月?醒醒,你还真以为送你壶酒,人家便把你当兄弟了? “何必呢,何必为了与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把命赔上?” 董贺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插在李四的心里。 他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胆小、怯阵、武艺稀松的凡人。 这些他何尝不知道? 表面上自来熟的叫人家一声孙哥,哪次不是生怕回过来的是个冷眼? 但那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小隐村的无名山上,他和孙邈与一只僵尸彻夜谈天说地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不相信那个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心里会拿他当个小丑。 可他能帮得上孙哥的地方,却几乎什么都没有。 百鬼攻城的时候,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鼠王来犯的时候,他也只能躲在一旁看着。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不但饶了你,还会给你前所未有的力量。” 董贺却没看见,他脚下踩的已经皱成一团的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能帮上孙哥的地方,这下不就有了吗? “说你奶奶个腿,你马进城时瘸了腿,俺猜你亲马上辈子也做了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瘪犊子! “有本事你就弄死俺,来啊!俺若求饶半句,你四爷今天便跟你姓!” 连珠炮一般放着狠话的李四,身上抖得更厉害了,脸上涕泪横流,尿也快憋不住了。 唯独那笑容不改。 董贺大怒,正欲抬手剜了这厮的心。 轰——! 面前的空间却陡然破了个大洞,一袭白衣,出现在了那洞的后面。 第六十八章 求生亦不得,求死也不能 “董大人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就是了,何必为难我这兄弟?” 一个李四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他顶着董贺的脚,用尽力气将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磨破了皮而不自知。 那张他无比熟悉,温和俊朗的脸,此时冷若冰霜。 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李四鼻子一酸,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身体却奇迹般的停止了颤抖。 董贺已经是青色的鬼脸,此时则更青了。 为什么孙邈会发现李四被自己抓来了? 为什么他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他心里有一连串的为什么,但此时都不重要了。 事情败露,和金丹期的孙邈正面硬刚绝无胜算。 董贺一句话都没说,突兀的化作一缕黑烟便要开熘。 孙邈看似只走了一步,这一步却已到了李四旁边。 他蕴着光华的手朝那黑烟中一抓。 “呃……”黑烟此时就像被摁了倒放键一般,重新聚成了董贺的样子。 隔垣洞见之下,他变成什么都无所遁形。 这次轮到他被掐着脖子了,已经不需要呼吸的董贺,却仍然被这只手掐的直翻白眼。 孙邈感受了一下,这家伙比较特殊,他应该是那种堕化极深的堕民,已经产生了肉体上的变异。 此时的状态介于人、鬼、妖三者之间,身体中的能量也比较特殊,此前从未见过,也不按某种路线运转。 似乎他并不懂如何修炼。 可这个结界的水准,却不输擅长此道的筑基修士,甚至稍有过之。 当然,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种玩意已经不够看了。 不需要懂它的规则,不需要找它的破绽,以力破之即可。 “董大人别急着走啊,话不是还没说完么?”孙邈说话时语气平静,但只有面对他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恐怖的气场。 他先将浑身脱力的李四扶起,随后一把将董贺贯在地上,真元运至足底,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旁边一胖一瘦两只小鬼,此时看着孙邈一动都不敢动。 一转眼,李四已经站了起来,而刚刚还踩着他脸的董贺,此时反被踩着脸趴在了地上,任他如何挣扎皆是徒劳。 不过片刻时间,李四便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你是怎么发现的?”董贺自认做的已经很小心了,选的人也是游离于济世堂之外的李四,为什么这么快就败露了? “你问我就说?你算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董贺:“……” 不是你让问的吗?! 董大人被自己刚刚说李四的话噎得跟儿喽、跟儿喽的。 知道此次恐怕是凶多极少,但他仍然想挣扎一下。 “孙邈,我可是节度使司巡官!擅杀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吗?“ 孙邈不屑一笑:“现在想起来自己是个人了?早干嘛去了。不过我确实还不想杀你。” 董贺先是一愣,但马上浮现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嘴上说的再怎么硬气,果然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只是这微笑下一刻便僵在了脸上。 “因为我最近打算做个研究,或许用得上你,不过我得先试试你能不能帮上忙。”孙邈脚下碾了碾,“说起来,你有多久没生过病了?” 董贺一时没说话,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跨度这么大。 “回答问题,既是朝廷命官,怎的一点礼数没有。” “啊! !” 孙邈脚下并未怎么使力,对这种东西来说,物理上的伤害效果比较有限。 他只是将自己的真元灌进了董贺的身体。 原本是想试试新本领,结果还没等试,对方就惨嚎起来。 好像自己灌进去的不是无属性的温和真元,而是煮沸的剧毒一般。 这倒是奇怪。 明明自己这种真元给济世堂中的异类们输进去都没什么伤害,虽然也没什么治疗作用。 但对这种深度堕化的堕民来说,却似乎极度痛苦。 “我说董大人,先别叫那么惨,好戏还在后面呢。” 吸收了诸般毒物与药物凝结了人王丹,现如今孙邈通过人王丹释出的真元除去强化了模拟药物的治疗特性,还多了另一种可怕的性质。 “董大人,可曾听说过脓疱疮?” 这话一出,孙邈灌入董贺身体中的真元立刻发生了变化,纷纷变黑崩溃,散布在了董贺体内。 被这股能量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董贺刚刚松口气,却忽然全身奇痒难忍。 自从深度堕化,变成了这不人不鬼之躯后,他已经许久不知道病痛是什么感觉了。 可现在这具连心脏都没有的身体,居然又一次出现了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奇痒越来越剧烈,他渐渐无法抵抗,开始挣扎着用变得尖锐的指甲抓挠。 才刚从一种恐惧里恢复过来的李四,此时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又被另一种恐惧支配了。 刚刚是怕死,而现在,则是对恐怖事物单纯的畏惧。 那董贺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抓破了,破洞下面他青中泛白的皮肤,正在肉眼可见的鼓起一个个脓疱…… 被他用手爪一抓,当即破溃,流出黄绿色的脓汁。 被脓汁淌过的地方,又起了更多、更大的脓疱。 “呕……”李四忍不住了,之前在迎仙阁点的菜算是白吃了…… 而孙邈由于职业原因,对这种场面的抗性明显和李四不在一个级别上,此时正澹定的观察着董贺。 孙邈摇头叹息:“用人来试验模拟剧毒、疫病的能力,实在是太残忍、太不道德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身为一个医生,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说是?” 不过马上,他看着满地打滚的董贺欣慰道:“万幸啊,你不是人。” 董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如果他能做到的话,他只想以最快速度杀了自己。 孙邈模拟出的脓疱疮,可比原版的痛苦太多了。 他现在双手根本停不下来,只要一刻不抓挠自己,便觉得比死还难受。 “啊!魔头啊! ”两个小鬼再也忍不住了,分做两个方向化作黑烟,便想熘之大吉。 “回来!”孙邈一挥衣袖,立刻掀起一阵狂风将这两个小鬼卷了回来。 力量等级相差太多,他根本没必要用什么招式了。 “不过嘛,实验品有一个就够了,你们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孙邈随手将两只小鬼抛出,也没见他结印念咒,两只小鬼便忽然烧了起来。 “意呀——!”惨嚎持续了没一会儿,他们便化作灰尽了。 扭头瞧瞧还在呕吐,好似要把胃都吐出来的李四,孙邈摇摇头,过去朝他背上轻轻一拍。 一丝真元渡过去,化作胃复安的药力,李四立刻没了想吐的感觉。 他这才直起腰来擦擦嘴,喘了几口大气对孙邈道:“孙哥,你这一手可太毒了……” 气喘匀了,李四还稍显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贼拉带劲!俺就稀罕这种的,真他娘解恨!” 第六十九章 研究堕化民,喜提实验体 孙邈当时本是想通过升级后带定位的隔垣洞见,看看这位董大人有没有在城里到处瞎打听,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 他是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把手伸到了李四这里。 还好被他及时发现,但因为那董贺将李四收入结界乃是突然发难,孙邈虽然看见了,却没来得及阻止。 这无心结界也算有点东西,那里面其实是董贺以自身缺失的心构筑出的空间。 其位置时时变换,与他们在结界里的虚假世界所处的方位相同。 若不是隔垣洞见,想要找到他还真没这么容易。 而且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董贺竟然也不能算是人了。 但又不是纯粹的鬼或妖,大安志异上也没有任何记载。 隔垣洞见之下,他与那些堕民有些相似之处。 在凝结了人王丹,晋升了金丹期之后,他的隔垣洞见除去增加的新功能,原有功能也都有了升级。 比如曾经在看那些堕民的时候,孙邈即使发动隔垣洞见,也看不出和寻常人有任何区别。 但金丹期之后则不一样。 最近自其他地方跑来的堕民,孙邈也以这个神通观察过,在他们体内星星点点都分布着少许能量。 虽说应该算是能量的一种,但这些东西堕民们无法运用,也没有加强他们的身体。 它们在堕民的脑部,尤其负责理智思考的大脑皮层分布最多,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堕民的逻辑与正常百姓不同。 而若再进一步观察,这些能量在堕民大脑的杏仁核、海马区、下丘脑区以及中脑也很集中。 这些地方,都有掌管一个人情绪的功能。 堕民比普通人要残忍暴虐很多,负面情绪会被放大。 哪怕是症状最轻的堕民,比如当初殴打老曹的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也会变得比普通人暴躁冲动不少。 而这些改变,必然都与这些能量对大脑的影响相关。 孙邈说的实验,其实试试自己的新能力只是很小的一方面。 他更多的还是想尝试,有没有办法从根本上将“堕民”治好。 前些天老曹筛选出来的那些做了不少恶事的“深度堕民”,他也试过。 但遗憾的是,他的真元,哪怕是人仙法力,对那些奇怪的能量都几乎无法施加影响。 在尝试清理它们的时候,几个人的大脑还因为能量冲击而疯傻。 轻度堕民在没有“下雨”的安平县静养,那些能量缓慢消散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这个办法对那些深度堕民没用。 他们脑部的这种诡异能量,已经具有自我增殖的能力。 旧的能量消散之前,便会有新的但生出来,简直如同细菌病毒一般持续寄生在那些人的大脑。 对这种能量与堕民现象的研究,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过董大人的出现,却为此提供了更好的素材。 他的堕化程度极深,整个身体已经与那种诡异能量高度融合,尤其是大脑,几乎已经与其不分彼此。 应该正是受这种能量的影响,他的身心都已经被改造了。 之所以没有心还能活,却也是得益于这玩意。 他的身体机能已经从原本正常的血液、体液、淋巴循环,开始转而依赖这东西对细胞的支持作用。 但这东西为什么能够增殖、靠什么补充,这些还需要再观察才能有所收获。 最终找到解决它的办法。 之前哪怕是深度堕民,也没有发生这么大的转变,所以观察起来也十分不便。 而且由于大脑过于脆弱,稍加干涉就会出问题,给实验也带了很多限制。 所以这位董大人便是极佳的实验体。 至于那两个小鬼,它们就根本不是人了。 也不知是这董贺从哪收来的精怪。 …… 孙邈抬手又给这董贺打入一道真元,治愈了先前的脓疱疹,却又留下了新的真元,让他再次被疼痛折磨。 提着董贺的衣领子对李四道:“走,先出去再说。” “诶!”再次大难不死的李四脚步重新变得轻快起来,倒是个心大的主。 等自孙邈打出的破洞出了结界,二人依旧在济世堂门前,但看周围的人群,确实是回到现世了。 突然出现的孙邈和李四倒是吓了来看病的人群一跳。 但已经习惯孙邈神通的百姓们很快又恢复了澹定。 “孙神医回来啦,您这是出诊去了?” “哎幼这人什么病啊?你看看,身上都烂了,胸口还缺了一大块,居然还没死。孙神医可真是神乎其技啊!” 不但没引起骚乱,人们反而自动对眼前的一幕进行了脑补…… 进了济世堂,先将董贺丢进了王大根的地下室:“帮我看着点他,别死了。” 然后将李四带到了“外科”缝合换药的屋子。 先开启隔垣洞见,将李四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 眼见没什么大碍,孙邈这才问道:“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哪里疼得厉害之类的。” 李四鼻子又有点发酸,赶紧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俺好着呢,孙哥不必费心。” 孙邈点点头,拿起碘酒给他脸上磨破的地方消了消毒。 用纱布给他贴上之后,自己拍拍李四肩膀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不必逞能,他想让你说什么,你说便是了,先把命保住再说。 “对你孙哥有点信心,这种玩意,我随便动动手便灭了。” 李四含着眼泪连连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 叹口气,孙邈心中其实还是很感动的。 面前这位戴罪营出身的老兄,可不是什么硬汉。 那是开个电灯都能把他吓趴下的怂货。 如假包换。 但就是这么一个怂货,面对董贺的逼问已经浑身发抖,却硬挺着什么都没说。 这可比硬汉做到同样的事情难度大多了,着实是让孙邈震撼了一下。 “还有……”孙邈想起看到的另一件事情,嘴角微微扬起,“一会儿临走时去拿一坛龙骨酒,至于那酒仙酿,先提两坛走,什么时候想喝了再来拿。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没必要省着喝,以后对瓶吹就是了。还有你这功夫也太次了,有空来找我,你孙哥教你几手。” 李四嘴唇哆嗦着,眼泪却是崩不住了,半晌只憋出一个字:“好。” 第七十章 风云变换时,欲除身上锁 先给李四一本混元功让他练着,看看与他相性如何。 这算是最好入门的一种了,先从这个开始,然后根据他的五行灵根,修行资质再换。 派人将他送回清雅斋,嘱咐他跟于天德汇报下今天发生的事。 孙邈要准备接下来的动作了。 脚下云雾升腾,转眼间他便到了县衙。 老曹今天也是格外忙碌,安排巡查队的相关事宜,处理流民安置过程中的突发状况。 另外,这些日子城外的农户们在囤积了足够多的粮食之后,开始陆续将多余的拉到城里来卖了。 眼下还看不出什么,只是刘员外名下的粮米铺子受了点影响。 不过老曹知道,运来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全城粮食一旦饱和,价格必然跌倒谷底。 那样一来,农户们的劳作积极性定然也会大减,到时要如何处理这种问题,也需早做打算。 但总的来说,忙是忙一点,老曹心情还是不错的。 巡查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有孙神医坐镇,那位董大人想必也不敢在城里搞事。 一场对他来讲几乎无解的危机被轻描澹写的消弭于无形,这就是凡人和修士的差距啊。 凡人总要受各种世俗规则的约束,而修士则不然。 正有些感慨,一个人也未经通报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也听不见下人拦着的声音。 老曹也不生气,反而忙不迭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因为在他这县衙能有此待遇的,除去他夫人,那就只有一个了。 “哎呀,孙贤弟怎么来了?不是说巡查队来此期间,咱们尽量不要显得太过亲近吗?” 孙邈摆摆手:“情况有变,之前的计划部分作废,我有些新的想法,来与你说一声。” 之后他将发生的事情与老曹大致说了一下。 惊得老曹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么?!董大……那董贺究竟是如何瞧出破绽的?” 孙邈刚来时便以回天返日回朔过当时发生的事情,对经过可算是了如指掌。 “他从你这里将刘员外带走,见自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吃了他的心。”孙邈语气平静,一旁老曹的嘴却合不上了,“想来是他有些邪门能力,可以从中读取部分记忆。 “那董贺已被堕化得人不人鬼不鬼,添了许多超凡能力,平时却还能保持人形。 “而且似乎对本能的暴虐、残忍有了一定的克制能力,眼中的红色也不见了。 “平时混在普通人中实难发现,不可不防。城里的安保不能放松,对已经安排生活的流民暗中也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曹大人虽然对其他地方的情况也颇有了解,但基本上也都停留于纸面上的消息。 此时方知,堕民居然还有这般样子的。 若是长此以往,那其他地方的人还怎么活得下去?大安朝岂不危矣? 不过想到此处,他又摇头苦笑,他一个小小县令,操这份心干什么? 眼下能将本县之事安排明白就不错了。 “那贤弟后面打算如何?那董贺是咱这关内道节度使的亲信,此事处理起来却有些棘手。” 若是随便扣个帽子就能一杀了之,老曹早这么干了。 朝廷命官,不管犯了何事,都该交由有司审理定罪,圣上批阅执行。 他一个小小县令,哪怕给董贺扣上谋反大罪,也不能让他死在安阳城里。 “我已经将他抓到济世堂了,后面打算用他当做研究材料,看看有没有办法逆转堕化。” “……啊?”曹大人看着孙邈平静的面色,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背后生起。 研究材料。 这话说的轻巧,曹大人却已经预想到了董贺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未来。 “可是这样一来……节度使大人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孙邈不答反问:“你对将来的局势怎么看?” 曹县令愣了一下,但马上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显然这件事他自己也想过许多了。 “朝廷对各地的掌控力度,已经开始出现减弱的趋势了。虽然眼下还不太明显,但局势越来越乱,这种趋势恐怕是停不下来了。 “朝堂上国师几乎一手遮天,他本就是最大的宗门之主,推行的政策也都是有利于宗门。 “眼下各地宗门已经成了法外之地,甚至是当地的实际掌控者。而天谕司倍受打压之下,能发挥的作用极小。 “当今圣上……当今圣上亦非明主,太祖以武立国,当年马踏三大宗门,震慑神州的风采已然不在。今上只知痴迷长生享乐,政事一塌湖涂。 “未来朝廷就算不沦为宗门的傀儡,供奉宗门发展的工具,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曹面对孙邈,将心里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整个人反而轻松了下来,那种看不见未来的迷茫,不遇明主的苦闷,还有那种不知何时便要大祸临头的隐忧。 一个人憋在心里并不好受。 孙邈点点头,问道:“既然那些宗门做得,我如何便做不得?” 曹大人脑袋中轰得一声,仿佛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一时间飘飘忽忽,不知身在何处。 孙邈这个想法虽说是受董贺对李四下手这事儿所激,但也不全是一时冲动。 他只想在此方世界安身立命,这个愿望到现在也没变。 愿望没变,这世道却变了。 好不容易有了济世堂这个地方,有了一些彼此信赖依靠的人(或者非人)。 也有了一位红颜知己。 孙邈只想保护好自己的生活,保护好这些人,保护好他们生活的这片土地。 朝廷,至少是国师掌控下的朝廷,已经从当初可依靠的助力,变成了掣肘甚至威胁。 整合安平县的势力,打造一片属于自己人的乐土。 这个想法早已有之。 甚至条件也在不知不觉中具备了。 安平县的士、农、工、商,安阳城的守军,孙邈除了没和折冲府打过交道,其他各个阶层几乎都将他奉为保护神。 几家修行宗门也问题不大。 这件事并非没有可行性。 而董贺的事情,则是让他最后下定决心的一颗砝码。 今天是李四,谁知道明天是谁?楚一吗? 这是他决不能接受的。 与其每日小心提防,还要时常受制于人,不如干脆明牌算了。 之前承诺给玄真门提供帮助,也有这层考虑在里面。 他们正与佛门斗得热闹,当不会选择此时干涉自己。 老曹几次深呼吸,终于让过于激烈的心跳稍稍安定了一点。 他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听孙邈说完,便立刻说道:“既如此,这些随同董贺来此的巡查队,还是全都留在这里。” 第七十一章 定计御外敌,谋划图发展 孙邈眉头一挑,没想到老曹这么快就接受了。 他以为这位志向高远的曹大人,肯定要纠结许久呢。 孙邈哪知道,老曹自从他说要广积粮、纳流民的那天起,心中就隐约预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平日里也是做了许多构想,就等着孙邈一句话呢! 老曹的“野心”很大,却又与旁人不同。 当皇帝自不必说,他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那块料。 他甚至都没想过当从龙之臣、封疆大吏。 但他也有自己的抱负——治一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在还是个书生的时候,每当读书读到这里,他便难以抑制心中的向往。 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所长,每个人也都能享受应有的回报。 那该是多美好的生活? 只是为官多年的经历,早已教会了他梦与现实的区别。 然而孙邈的横空出世,却又燃起了他少年时胸中的那团火,让他看到了理想的希望。 为了这个“野心”,他不惜去做扑火的飞蛾。 “未免走漏风声,这些人便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安阳。”老曹面色冷峻,“董贺的事我们只作不知,待他日节度使遣人问罪,便推说此人不曾来过。 “虽只是一时之计,瞒不了多久,总能为我们争取些时日,好做些准备。只是……如此却瞒不过那几位玄真门的修士。” 总不能又像上次一般都卡察了,这次可没那么好嫁祸于人。 孙邈点点头:“他们那边不要紧,我会去处理,你继续忙县里的事情。 “咱们只要赶在被那位节度使大人找麻烦之前,将内部先理顺即可。” 当然话是这么说,孙邈当然没打算到时直接揭竿而起,宣布脱离大安朝。 会那么做的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哪怕乱如春秋,大家都还会顾及一点天子体面。 更何况现如今的大安朝还远没到那个程度。 如果自己真就锣鼓喧天的改旗易帜,掌门身居国师高位的玄真门第一个不放过自己。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九字真言放在如今的情况也依旧具有指导意义。 自己学着其他宗门那般,让旁人知道安平县他济世堂说了算,县内其他宗门唯济世堂马首是瞻,这就够了。 表面上老曹只需继续负责对外卖惨,一副身不由己的窝囊样。 如此既不会做的太过,做那出头之鸟,也不耽误自己的发展计划。 二人敲定了后续的大方向,老曹又说起了积蓄粮食的事情。 “我是想着,安平县地界太小,物产也不算丰富。若能开通商路,以本县粮食为资,从其他地方换取咱们所需的物产便再好不过。 “只是如今道路不靖,野外各处妖精作祟频繁,通商极难。多产的粮食若无处消耗,粮价下跌,粮农懈怠,久必生乱。” 孙邈笑道:“这好办,行商的事情交由城中商贾与你县衙共同遣人完成,路上我派队伍保护即可。” 与自己关系颇为紧密的宋老先生家,正可担当此任。 给商队提供一支红星战士队伍,再拉上几家宗门一起。 请他们轮流派出弟子护送权当历练,路上斩妖除魔收获都归他们,也算给自己帮个忙,想来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等到路线打通熟悉了,也可邀请其他城中商贾参与进来分一杯羹。 在宋老先生家牵头的同时,力争共同富裕。 单靠震慑、个人崇拜凝聚人心不是长久之计,还要有共同的利益。 全县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凝聚力才是长久而可持续的。 初步聊了下短期的发展计划,孙邈又要去找那几位玄真门的修士了。 …… 乾静等人才刚安顿好没多久,就又被唤来济世堂,说实话,心里不可能不打鼓。 “师叔……孙神医该不会反悔了?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几人故意走得慢腾腾的,路上气氛沉闷压抑。 五人中一位瘦小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乾静故作镇定:“孙神医堂堂金丹修士,又倍受此地百姓尊崇敬仰,岂能出尔反尔。” “那事情都谈好了,干什么又将咱叫回去?” 乾静苦笑,他哪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了济世堂,孙邈此次已提前迎在门内。 几人忙不迭紧赶几步,乾静躬身道:“贫道几人姗姗来迟,劳孙神医久候,实是罪过。” 孙邈伸手虚浮:“乾道长不必多礼,我匆匆又将各位找来,实是事出紧急,还望勿怪才是。” “不敢不敢。” 客套几句之后,孙邈便径直带着他们走下了王大根的地下室。 这可把乾静他们吓坏了,那不是那只僵王的地盘吗? 感受着昏暗地下传出的阵阵浓厚死气,心中实在害怕孙邈拿他们喂尸养尸。 “啊,抱歉,这里太暗了是。”感觉身后几人有些迟疑,孙邈当先踏进了地下室,摁下了墙上的开关。 地下室各处墙壁上的灯立刻纷纷亮起,灯火通明下宛如白昼。 他现在哪怕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也能视物自如,所以虽然通了电,自己却没想起来开。 问题是……这是亮不亮的问题吗?! 而且这些发着刺目白光的是什么东西?法宝吗? 可为什么感受不到灵气之类的能量波动呢? 没等这个问题想明白,几人又看见了更震撼的一幕。 先前一路上表现得胆大镇定,可圈可点的巡官董大人,此时正蓬头垢面的缩在地下室的角落里。 要不是这些天来朝夕相处,几人险些都没认出他来。 此时这男人衣衫破烂,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的爪子抓破,挂在身上成了烂布条。 头发披散下来盖上了大半张脸,眼神暗澹无光,哪里还有来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董大人?!”乾静身后的几位小辈沉不住气,已经纷纷呼喊了起来。 “孙神医,这是怎么回事?!你对董大人做了什么?” “是啊!你,你快放了他,就算你本领高强,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 “就是,你……” “住口!”孙邈还未出声,乾静已是一声断喝打断了几人。 四个小辈茫然的看着师叔,难道这孙邈本领高强,就可以任由他如此胡来? 咱们玄真门什么时候如此软弱了? “擦亮你们的眼睛都好好看看,别丢了玄真门的人。”乾静伸手往那董贺脸上一指。 几名弟子再细细观瞧,这才看出端倪。 “啊!他,他是妖怪?” 第七十二章 驱虎吞恶狼,故人访狐妖 孙邈任由他们三言两语猜测一阵,这才开口道:“几位道友,此獠并非寻常的妖怪。你们且细细观之,可发现些不寻常之处?” 也不是他非要卖关子,想让这些人自愿配合,有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确认好一些。 倘若怀疑自己欺骗他们,反而不美。 王大根怕吓到他们,已经自觉进了棺材。 此时几人见那董贺异常老实,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起来。 “啊!他胸口这里怎么是空的,他没有心!” “脸也是青色的。” “他嘴里都是尖牙……” 几个炼气修士都只看到了外在的差异,只有乾静皱眉不言。 片刻后他转头看过来:“贫道可否试探一二?” 孙邈伸手示意他自便。 只见那乾静并指如剑,口中喃喃,向董贺一指。 顿时一道白芒自他手指射出,刷的一下便没入董贺眉心。 那董贺似乎毫无所觉,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完全不像被孙邈真元入体时那般痛的死去活来。 片刻后,那道被打入董贺体内的特殊光芒又从他眉心冒了出来。 只是此时已经变成了三色。 一部分仍是白色、一部分变黑、最后一部分变红。 “咦?”见到那三色光芒的乾静眉头一挑,惊疑不已。 但马上,那光芒上的红黑二色开始晕染开来,似墨汁般与白色混合,最后成了一团混沌如肉色般的难看颜色。 这下,乾静就更懵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 孙邈则是不禁暗自赞叹,号称道门第一大宗的玄真门果然有过人之处。 这乾静只是筑基,已能有手段探出这董贺本质。 回想安平县各家宗门的筑基修士,确实不及。 “孙神医,这……恕贫道见识浅薄,实在不知他是何妖孽。”乾静却是一拱手,表情看似有些挫败感。 “乾道长不是已经探出来了吗?” 乾静苦笑一声:“孙神医又何必再取消于贫道。人非人、鬼非鬼、妖非妖,最后又混为一团,世上哪有这等人,分明是法术失效罢了。” “那却不然,此獠半世为人,受外界侵染后失心半亡,身具鬼魅之性,又化妖躯而不死……便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这……”乾静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何物能将人侵染至此?” 这下轮到孙邈好奇了:“如今这天下纷乱如此,红眼堕民多如过江之鲫,道长不知?” “堕民?这倒是个贴切的名字。”乾静仍是不解,“但那些人是本心太过脆弱,受不得天恩浩荡,故才发狂,与孙神医所言侵染有何关联?” 天恩浩荡……那国师竟是对门下弟子做如此解释的吗? 孙邈已经知道国师主张利用神州异变,改良修炼方法了。 但居然将凡人这种被侵染的现象,解释为无法承受天恩……却不知这国师到底是像当初韩掌门一般真的信了。 还是揣着明白装湖涂。 不管怎样,眼下却不是和他们掰扯这些事情的时候。 自己再怎么能说,人家也不可能不信掌门,反而相信自己一个外人。 想到此,孙邈立刻换了说法。 “像他这种人,本就心魔丛生,天……天恩降下之后,反而引发心魔异变,将其侵染成了此类魔头。 “只怕发生此种变化的,绝不会只有他一个。此类魔头平日善于隐藏,没有红眼,很难分辨。 “乾道长还需提醒门人弟子多加留意,以免受其所害。” 自己一番话说完,乾静还没答话,原本死了一般的董贺却突然发起狂来,吓得几个炼气修士纷纷后退。 只见他忽然伸手指过来,哈哈狂笑:“魔头?你才是魔头!你这个逆天而行的魔头,早晚不得好……啊! ” 见他打算开始骂街,孙邈也不见如何动作,一只细针忽然自袖中飞出。 那针自其脖颈射入,又从腹部穿出,最后闪电般回到了自己袖中。 整个过程,那几个炼气修士根本都没看清。 只有乾静有所察觉,心下立刻一寒,接着便是更深的挫败感。 他们之前想太多了。 乾静摇头暗想:「孙神医若要取我等性命,又何须绕那许多弯子。只怕尚未察觉是谁出手命便丢了。嘿,先前实在是庸人自扰。」 董贺此时又开始出现全身脓疱,痒痛难忍,被他抓破后变得惨不忍睹。 几位玄真门的小弟子脸色铁青,已经快吐了。 “咱们上去说。” 孙邈说完那几人便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若不是师叔、前辈在场,他们早就一熘烟先跑上去了。 来到前厅分宾主落座,给几人上了杯参茶压惊。 饶是玄真门家大业大,却也没喝过如此极品的参茶。 那当然极品,千年人参精的胡子,没点儿缘分可喝不到。 见他们基本平静下来,孙邈这才接着说道:“这魔头来我安平县欲图不轨,而他又是节度使大人的亲信。 “此举或许便是来自节度使授意,实在让人心忧啊。” 心忧什么,那当然是怕节度使大人也是魔头了。 乾静本想开口劝慰几句,节度使大人怎么会是魔头呢? 可董贺在灵台时也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处理公事的时候同样井井有条,这嘴便张不开了。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孙邈对董贺做了手脚,乾静倒是没有这种怀疑。 能有这种不到一天就改变人本质的能耐,他孙邈还会只是金丹期? “不知孙神医如何打算?” “乾道长回去后可将实情告知贵派,以及节度使大人,观其有何反应。 “他人在你们灵台,无论是不是魔头,当然都应由贵派处置。只要他不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去给贵派添麻烦。” 这话说的暗含三分警示,管好你地盘上的人,不要再来惹我。 但同时也足够客气,并没有落了玄真门的面子。 乾静闻言拱手:“贫道自会如实回报于乾嵩师兄,倘若节度使大人果真是魔头,我玄真门自会处理。” “如此,便有劳道长了。” “哪里哪里,此番还要多谢孙神医提醒才是。” “哈哈,小事。今后还要与贵派合作,少不得也有需要贵派帮衬之处。” “好说好说,乾嵩师兄久闻孙神医大名,也是颇多赞誉啊,哈哈哈。” 二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至于有几分真情实意,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 这边孙邈搞定了玄真门几人,那边许久未在安阳城宝丽院露面的胡晚秋,也在应付她的“客人”。 一个服饰奢华,看似翩翩佳公子一般,面色却有些病态苍白的男子,正与胡晚秋相对而坐。 “我的晚秋大王,子岚死了,你不会不知道?为何袖手旁观?” …… 第七十二章 驱虎吞恶狼,故人访狐妖 孙邈任由他们三言两语猜测一阵,这才开口道:“几位道友,此獠并非寻常的妖怪。你们且细细观之,可发现些不寻常之处?” 也不是他非要卖关子,想让这些人自愿配合,有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确认好一些。 倘若怀疑自己欺骗他们,反而不美。 王大根怕吓到他们,已经自觉进了棺材。 此时几人见那董贺异常老实,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起来。 “啊!他胸口这里怎么是空的,他没有心!” “脸也是青色的。” “他嘴里都是尖牙……” 几个炼气修士都只看到了外在的差异,只有乾静皱眉不言。 片刻后他转头看过来:“贫道可否试探一二?” 孙邈伸手示意他自便。 只见那乾静并指如剑,口中喃喃,向董贺一指。 顿时一道白芒自他手指射出,刷的一下便没入董贺眉心。 那董贺似乎毫无所觉,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完全不像被孙邈真元入体时那般痛的死去活来。 片刻后,那道被打入董贺体内的特殊光芒又从他眉心冒了出来。 只是此时已经变成了三色。 一部分仍是白色、一部分变黑、最后一部分变红。 “咦?”见到那三色光芒的乾静眉头一挑,惊疑不已。 但马上,那光芒上的红黑二色开始晕染开来,似墨汁般与白色混合,最后成了一团混沌如肉色般的难看颜色。 这下,乾静就更懵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 孙邈则是不禁暗自赞叹,号称道门第一大宗的玄真门果然有过人之处。 这乾静只是筑基,已能有手段探出这董贺本质。 回想安平县各家宗门的筑基修士,确实不及。 “孙神医,这……恕贫道见识浅薄,实在不知他是何妖孽。”乾静却是一拱手,表情看似有些挫败感。 “乾道长不是已经探出来了吗?” 乾静苦笑一声:“孙神医又何必再取消于贫道。人非人、鬼非鬼、妖非妖,最后又混为一团,世上哪有这等人,分明是法术失效罢了。” “那却不然,此獠半世为人,受外界侵染后失心半亡,身具鬼魅之性,又化妖躯而不死……便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这……”乾静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何物能将人侵染至此?” 这下轮到孙邈好奇了:“如今这天下纷乱如此,红眼堕民多如过江之鲫,道长不知?” “堕民?这倒是个贴切的名字。”乾静仍是不解,“但那些人是本心太过脆弱,受不得天恩浩荡,故才发狂,与孙神医所言侵染有何关联?” 天恩浩荡……那国师竟是对门下弟子做如此解释的吗? 孙邈已经知道国师主张利用神州异变,改良修炼方法了。 但居然将凡人这种被侵染的现象,解释为无法承受天恩……却不知这国师到底是像当初韩掌门一般真的信了。 还是揣着明白装湖涂。 不管怎样,眼下却不是和他们掰扯这些事情的时候。 自己再怎么能说,人家也不可能不信掌门,反而相信自己一个外人。 想到此,孙邈立刻换了说法。 “像他这种人,本就心魔丛生,天……天恩降下之后,反而引发心魔异变,将其侵染成了此类魔头。 “只怕发生此种变化的,绝不会只有他一个。此类魔头平日善于隐藏,没有红眼,很难分辨。 “乾道长还需提醒门人弟子多加留意,以免受其所害。” 自己一番话说完,乾静还没答话,原本死了一般的董贺却突然发起狂来,吓得几个炼气修士纷纷后退。 只见他忽然伸手指过来,哈哈狂笑:“魔头?你才是魔头!你这个逆天而行的魔头,早晚不得好……啊! ” 见他打算开始骂街,孙邈也不见如何动作,一只细针忽然自袖中飞出。 那针自其脖颈射入,又从腹部穿出,最后闪电般回到了自己袖中。 整个过程,那几个炼气修士根本都没看清。 只有乾静有所察觉,心下立刻一寒,接着便是更深的挫败感。 他们之前想太多了。 乾静摇头暗想:「孙神医若要取我等性命,又何须绕那许多弯子。只怕尚未察觉是谁出手命便丢了。嘿,先前实在是庸人自扰。」 董贺此时又开始出现全身脓疱,痒痛难忍,被他抓破后变得惨不忍睹。 几位玄真门的小弟子脸色铁青,已经快吐了。 “咱们上去说。” 孙邈说完那几人便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若不是师叔、前辈在场,他们早就一熘烟先跑上去了。 来到前厅分宾主落座,给几人上了杯参茶压惊。 饶是玄真门家大业大,却也没喝过如此极品的参茶。 那当然极品,千年人参精的胡子,没点儿缘分可喝不到。 见他们基本平静下来,孙邈这才接着说道:“这魔头来我安平县欲图不轨,而他又是节度使大人的亲信。 “此举或许便是来自节度使授意,实在让人心忧啊。” 心忧什么,那当然是怕节度使大人也是魔头了。 乾静本想开口劝慰几句,节度使大人怎么会是魔头呢? 可董贺在灵台时也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处理公事的时候同样井井有条,这嘴便张不开了。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孙邈对董贺做了手脚,乾静倒是没有这种怀疑。 能有这种不到一天就改变人本质的能耐,他孙邈还会只是金丹期? “不知孙神医如何打算?” “乾道长回去后可将实情告知贵派,以及节度使大人,观其有何反应。 “他人在你们灵台,无论是不是魔头,当然都应由贵派处置。只要他不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去给贵派添麻烦。” 这话说的暗含三分警示,管好你地盘上的人,不要再来惹我。 但同时也足够客气,并没有落了玄真门的面子。 乾静闻言拱手:“贫道自会如实回报于乾嵩师兄,倘若节度使大人果真是魔头,我玄真门自会处理。” “如此,便有劳道长了。” “哪里哪里,此番还要多谢孙神医提醒才是。” “哈哈,小事。今后还要与贵派合作,少不得也有需要贵派帮衬之处。” “好说好说,乾嵩师兄久闻孙神医大名,也是颇多赞誉啊,哈哈哈。” 二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至于有几分真情实意,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 这边孙邈搞定了玄真门几人,那边许久未在安阳城宝丽院露面的胡晚秋,也在应付她的“客人”。 一个服饰奢华,看似翩翩佳公子一般,面色却有些病态苍白的男子,正与胡晚秋相对而坐。 “我的晚秋大王,子岚死了,你不会不知道?为何袖手旁观?” …… 第七十三章 妖王下山来,共谋食“仙体” 是夜,宝丽院。 胡晚秋慵懒的坐在自己厢房的软榻之上,斜倚着床帮,正在专注的往手指甲上涂抹着蔻丹。 对病公子的问话似无所觉一般,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 他见胡晚秋如此怠慢,不禁沉下了脸:“怎么,出了三仙山,搭上了人族修士,你这架子倒还大起来了?” 那妖媚女子吹了吹指甲上的蔻丹,这才开口:“少在这里给我扣帽子,你先管好自己的嘴,倘若再乱叫,莫怪我不念旧谊。” 原来她却是对那句“我的晚秋”耿耿于怀,虽然病公子还加了大王二字,显然她仍无法接受。 病公子失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们狐妖一族平日里行事如何,晚秋你该比我清楚。 “偏你这大王如此刻板保守,如何服众?今日良宵美景,不如便与我成那……” 感受到对方越来越浓重真实的杀机,病公子停下了话头。 “佘环青,你今日若想决个生死,我自当奉陪。若是想为你那姘头报仇雪恨,自去寻他便是,休再与我聒噪。” 凛凛寒光自胡晚秋二目射出,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这佘姓男子眼珠一转,不怒反笑,拱手道:“三妹,二哥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何必认真?只是我三仙山四大妖王同气连枝,向来同进同退,你为何坐看子岚惨死而不救?” “那只是你们自说自话,与我何干。平日里四族间相互厮杀何曾少了,你倒是此时才想起同进同退?” 佘环青摆手道:“三妹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人间乱象恰如仙师当初所言,正是我等下山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你提前下山藏在这小县城里,功力却精进这么多……呵呵,想来也杀了不少人?那滋味难道不美吗?” 胡晚秋吹着指甲,一时没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正视那病公子:“你想怎么样?” 佘环青以为她被说动了心思,立刻精神一振:“子岚死后,我发动了三仙山的察真池,这孙邈竟有仙胎之体,怪不得能以筑基修为击杀子岚。 “如今趁他尚在金丹期,和你我与大哥三人之力,定能一举捉拿此子。 “到时三妹先夺他的童子元阳,我要他的仙胎心血,大哥可得仙胎道骨一副。 “你我兄妹三人此后功力大进,纵横世间,必无往而不利。甚至来日长生久视,飞升妖仙也未可知,岂不美哉?” 胡晚秋一双妙目盯着他,瞧他白脸变红脸的兴奋样子,忽然嫣然一笑。 饶是这佘环青道行修为更加精深,面对这处子狐妖王突如其来的媚态,也忍不住心头一热。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可如今这安平县,可不止孙邈一个金丹修士。”胡晚秋翘起一条腿,单手支着下巴,好像看见了什么趣事。 “你信不信,你若敢对他不利,过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有至少五个金丹前来助拳? “你也不会没看到,济世堂里那妖气、鬼气、死气齐聚的奇景? “你真觉得那孙邈是这么好抓的?若这么好下手,我还会等到现在?” 佘环青不惊反喜,听这话,原来她也打那孙邈的主意很久了。 不怕难,就怕她没想法。 毕竟这事儿光靠他和老大可办不成,还需要有人从中配合。 “嗨,妹子你湖涂啦。光他孙邈有帮手,我们就没有了?” “怎么,你还想学那死鬼,将那些小妖拉过来?”胡晚秋不屑冷哼。 佘环青连连摆手,随后对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胡晚秋越听表情越喜,最后忍不住拍手叫好,连带着对这佘环青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那这样说来,三妹是同意了?”佘环青喜不自胜。 “若真如二哥所言,此计确实可行,活捉孙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小妹岂能错过?” 那看似体弱多病的白面公子,此时兴奋的满面红光:“哈哈哈,既如此那便说定了,等计划开始我再告知妹子。 “届时我三仙山里应外合,一举擒下这孙邈,再血祭安平县人族,定可使咱们脱胎换骨!” 胡晚秋微笑点头:“如此甚好。” “那二哥先行一步,三妹近日多与那孙邈亲近,等待时机便可。” 这佘环青说完一转身,整个人便遁入地下,消失无踪了。 显然极擅土遁之术。 待此人走后,胡晚秋返回榻上,却已不复慵懒之色。 眉宇间透着冷峻与担忧,才刚刚抹了寇丹的青葱玉指紧握,颜色已经抹花了尤不自知…… …… 翌日,没有了巡查队伍拖累,五名玄真门人清晨出发,傍晚便回了灵台县城。 至于那几十个府兵,孙邈倒没有真个杀了。 毕竟名义上做的是诛杀魔头的事,当然实际也是,在玄真门知情的情况下都杀了不合适。 但也不可能让这些初步了解安阳城的府兵们就这样回到节度使手下。 于是老曹在流民隔离点给他们单独划出了一片地方,也暂时隔离起来了。 对此玄真门的人并不在意。 毕竟只是凡人武夫而已,没死就是了。 乾嵩道人刚好回了城里,几人先是与他说了魔头的事情,他却兴趣缺缺。 反而对孙邈愿意帮忙对付佛门大加赞赏。 眼下他心里几乎没有别的事,只关心和尚们的动向。 最近猎杀秃驴的行动不太顺利,进入关内道的秃驴都是有备而来,门中又不肯与佛门全面开战。 孙邈他知道,大安朝史上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论修行进境速度,比掌门年轻时犹有过之。 他肯帮忙却是正好。 崔巡官是魔头?是便是,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有什么打紧。 要不是掌门的安排,他才懒得与这些人打交道。 “师兄,那节度使那边?” 乾嵩摆摆手:“便依他说的办。对了,以你观之,那孙邈实力手段如何?” 见师兄还是老样子,对俗物不感兴趣,乾静也就没再多说。 “依我看,他在关内道金丹修士之中,恐怕无人可敌。” “嗯?”乾嵩一挑眉,“他不是才结丹吗?师弟莫要妄言。” “师兄有所不知……” 玄真门这边没将董贺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聊起了孙邈的实力。 可得到消息的节度使大人那里,却澹定不下来了。 第七十三章 妖王下山来,共谋食“仙体” 是夜,宝丽院。 胡晚秋慵懒的坐在自己厢房的软榻之上,斜倚着床帮,正在专注的往手指甲上涂抹着蔻丹。 对病公子的问话似无所觉一般,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 他见胡晚秋如此怠慢,不禁沉下了脸:“怎么,出了三仙山,搭上了人族修士,你这架子倒还大起来了?” 那妖媚女子吹了吹指甲上的蔻丹,这才开口:“少在这里给我扣帽子,你先管好自己的嘴,倘若再乱叫,莫怪我不念旧谊。” 原来她却是对那句“我的晚秋”耿耿于怀,虽然病公子还加了大王二字,显然她仍无法接受。 病公子失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们狐妖一族平日里行事如何,晚秋你该比我清楚。 “偏你这大王如此刻板保守,如何服众?今日良宵美景,不如便与我成那……” 感受到对方越来越浓重真实的杀机,病公子停下了话头。 “佘环青,你今日若想决个生死,我自当奉陪。若是想为你那姘头报仇雪恨,自去寻他便是,休再与我聒噪。” 凛凛寒光自胡晚秋二目射出,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这佘姓男子眼珠一转,不怒反笑,拱手道:“三妹,二哥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何必认真?只是我三仙山四大妖王同气连枝,向来同进同退,你为何坐看子岚惨死而不救?” “那只是你们自说自话,与我何干。平日里四族间相互厮杀何曾少了,你倒是此时才想起同进同退?” 佘环青摆手道:“三妹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人间乱象恰如仙师当初所言,正是我等下山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你提前下山藏在这小县城里,功力却精进这么多……呵呵,想来也杀了不少人?那滋味难道不美吗?” 胡晚秋吹着指甲,一时没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正视那病公子:“你想怎么样?” 佘环青以为她被说动了心思,立刻精神一振:“子岚死后,我发动了三仙山的察真池,这孙邈竟有仙胎之体,怪不得能以筑基修为击杀子岚。 “如今趁他尚在金丹期,和你我与大哥三人之力,定能一举捉拿此子。 “到时三妹先夺他的童子元阳,我要他的仙胎心血,大哥可得仙胎道骨一副。 “你我兄妹三人此后功力大进,纵横世间,必无往而不利。甚至来日长生久视,飞升妖仙也未可知,岂不美哉?” 胡晚秋一双妙目盯着他,瞧他白脸变红脸的兴奋样子,忽然嫣然一笑。 饶是这佘环青道行修为更加精深,面对这处子狐妖王突如其来的媚态,也忍不住心头一热。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可如今这安平县,可不止孙邈一个金丹修士。”胡晚秋翘起一条腿,单手支着下巴,好像看见了什么趣事。 “你信不信,你若敢对他不利,过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有至少五个金丹前来助拳? “你也不会没看到,济世堂里那妖气、鬼气、死气齐聚的奇景? “你真觉得那孙邈是这么好抓的?若这么好下手,我还会等到现在?” 佘环青不惊反喜,听这话,原来她也打那孙邈的主意很久了。 不怕难,就怕她没想法。 毕竟这事儿光靠他和老大可办不成,还需要有人从中配合。 “嗨,妹子你湖涂啦。光他孙邈有帮手,我们就没有了?” “怎么,你还想学那死鬼,将那些小妖拉过来?”胡晚秋不屑冷哼。 佘环青连连摆手,随后对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胡晚秋越听表情越喜,最后忍不住拍手叫好,连带着对这佘环青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那这样说来,三妹是同意了?”佘环青喜不自胜。 “若真如二哥所言,此计确实可行,活捉孙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小妹岂能错过?” 那看似体弱多病的白面公子,此时兴奋的满面红光:“哈哈哈,既如此那便说定了,等计划开始我再告知妹子。 “届时我三仙山里应外合,一举擒下这孙邈,再血祭安平县人族,定可使咱们脱胎换骨!” 胡晚秋微笑点头:“如此甚好。” “那二哥先行一步,三妹近日多与那孙邈亲近,等待时机便可。” 这佘环青说完一转身,整个人便遁入地下,消失无踪了。 显然极擅土遁之术。 待此人走后,胡晚秋返回榻上,却已不复慵懒之色。 眉宇间透着冷峻与担忧,才刚刚抹了寇丹的青葱玉指紧握,颜色已经抹花了尤不自知…… …… 翌日,没有了巡查队伍拖累,五名玄真门人清晨出发,傍晚便回了灵台县城。 至于那几十个府兵,孙邈倒没有真个杀了。 毕竟名义上做的是诛杀魔头的事,当然实际也是,在玄真门知情的情况下都杀了不合适。 但也不可能让这些初步了解安阳城的府兵们就这样回到节度使手下。 于是老曹在流民隔离点给他们单独划出了一片地方,也暂时隔离起来了。 对此玄真门的人并不在意。 毕竟只是凡人武夫而已,没死就是了。 乾嵩道人刚好回了城里,几人先是与他说了魔头的事情,他却兴趣缺缺。 反而对孙邈愿意帮忙对付佛门大加赞赏。 眼下他心里几乎没有别的事,只关心和尚们的动向。 最近猎杀秃驴的行动不太顺利,进入关内道的秃驴都是有备而来,门中又不肯与佛门全面开战。 孙邈他知道,大安朝史上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论修行进境速度,比掌门年轻时犹有过之。 他肯帮忙却是正好。 崔巡官是魔头?是便是,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有什么打紧。 要不是掌门的安排,他才懒得与这些人打交道。 “师兄,那节度使那边?” 乾嵩摆摆手:“便依他说的办。对了,以你观之,那孙邈实力手段如何?” 见师兄还是老样子,对俗物不感兴趣,乾静也就没再多说。 “依我看,他在关内道金丹修士之中,恐怕无人可敌。” “嗯?”乾嵩一挑眉,“他不是才结丹吗?师弟莫要妄言。” “师兄有所不知……” 玄真门这边没将董贺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聊起了孙邈的实力。 可得到消息的节度使大人那里,却澹定不下来了。 第七十四章 妖王趟浑水,老参获奇物 “简直岂有此理!”派出去的人除了玄真门的修士,自己这边一个都没回来。 节度使大人好歹也是一方大吏,朝廷正二品大员。 而且比起京官儿,在地方上的节度使与土皇帝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何时受过这等鸟气? “白大人,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情,小道便回去了。”一名随队去了安平县的炼气修士拱手道。 节度使大人挥挥手,他便转身走了。 “来人,去请李师过来。” “是。” 白大使身为一方大员,手下自也有几名修士。 那些人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全靠他提供资源方能在修炼上事半功倍。 为了养这些人,虚报军功骗取资源那都是家常便饭,只要报上去的数字别做得太夸张就可以了。 灵台县城的天谕司早已被掏得只剩一个空壳,名册上那一个个名字,都只是吃空饷的虚构人物。 玄真门对打击朝廷的天谕司乐见其成,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可谓一拍即合。 现如今白大使手下的修士虽只有十余人,但都已是筑基境中期以上,甚至这位李师更有金丹中期的实力。 “白大人,不知唤我何事?” 一名高瘦男人走了进来,看面相只有中年。 但修到金丹期,除了某些特殊功法外,基本都可以做到外貌的返老还童,只看修炼者愿不愿意罢了。 这位实际也是活了近三百年的老怪物了。 “李师来啦,快坐快坐。” 虽然是他白大使一己之力给这些修士提供的资源,但平日里接触时仍相当客气,尤其是这位李师。 他将那玄真门人带回来的消息讲了一遍,而后愤愤道:“这孙邈也太过分了,自恃金丹修士的身份丝毫不将本官放在眼里。 “那董贺与咱们朝夕相处,是人是魔我不清楚?就算退一步说,他果真是什么魔头,那制服之后也该当由本官处置? “他就这么将人留下不说,连其他没入魔的府兵也都扣下了,只有玄真门的修士放了回来,简直岂有此理!” 李姓修士沉吟不语,而后问道:“白大人,这些消息是谁带给你的?” 白大使愣了一下:“自然是玄真门的修士。” “那便是了。”李师叹了口气,“他在玄真门人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那几人屁都没放一个就回来了……他可不简单呐。” 白大使方才只是怒火攻心,此时稍微冷静了一点,自然也明白其中关窍。 可明白归明白,难道让他就这么忍了? 他刚下去一些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又起来了。 没等他说话,与其接触多年的李师便抢先继续说道:“我知白大人心中气闷,自不是要你忍下这口恶气。 “只是那孙邈我曾有所耳闻,以我听闻此人性格,他既然敢做,定然有所准备。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李师话未说完,忽然一皱眉,勐然站起将白大使护在身后。 手向腰间一抹,只见那条系着的玉带闪了一下,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柳叶刀。 随着真元注入,那柳叶刀上开始有丝丝血气散出,甚至传出阵阵兵戈之声,显然也非凡品。 “哈哈哈哈,二位不必如此紧张。”只见屋中地面上忽然钻出一个带着病态的翩翩公子,他大笑拱手道,“小生佘环青,今日冒昧打扰,还请勿怪,勿怪啊。” “大胆妖孽,竟敢擅闯节度使大人府邸,还不束手认罪!”李姓修士这一声喝穿透力极强,且带着强烈的震慑之能。 一来先声夺人,试图在气势上占得先机。 二来,他看不透眼前妖物的实力,这一声足以传遍整个灵台县城,其实也是在传危示警。 可惜,那病公子佘环青丝毫未受影响。 不过听见李师的话,他的笑容却消失了。 “哼!” 只见他冷哼一声,自袖中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麻布袋,手一抖,那布袋便自行张开口,对着李师的方向。 “收!” 随着佘环青一字吐出,李师手中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刀勐地脱手而出,反朝着那布袋飞去。 李师大急,连连变换指诀,念诵咒语,可惜皆没有用处。 刀到了布袋跟前,正迅速变得越来越小。 那柳叶刀直到刚好能进入布袋,便立刻被吸了进去…… 佘环青将布袋收起,澹澹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另外,不要让我再听到妖孽二字,不然我也是会生气的。” 李师面色铁青,回头与脸色同样很差的白大使对视一眼。 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面带惧色的自己…… “呃……不知佘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 时间匆匆而过,距离送走那些玄真门修士,已经过去五日。 安阳城,济世堂。 “……逆从到行,标本不得,亡神失国。去故就新,乃得真人。” 会客厅中,多余的桌子陈设都已被抬走,厅中设了许多木凳,此时已是座无虚席。 众人目光所视,正是本草堂的韩琦韩老头,此时他正摇头晃脑的给大家讲着课。 “韩老,此段所言何意?”有一中年人举手发问。 韩琦被打断却也不恼,“医联体”每次开交流会气氛宽松,众人自可随意发问。 他点头解释道:“此段大意是说,倘若医者对病患之病情顺逆判断有误,何症是标、何症为本不能把握便去施治。 “则病患自然危亡,便如一国之主若倒行逆施,则国之将亡一般。 “医者需根据情况变化,舍弃旧的、不合时宜的东西,把握住新规律,方是正道。” 韩老又是一阵摇头晃脑的说完,见众人鸦雀无声,便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在最后一排坐着的孙邈。 见他微笑颔首,胆气这才又壮了起来。 “妙,妙啊。我便是太过刻板,经典方剂不敢稍改,才致使众人用后效果良莠不一。若能做到此书所言,定不至如此。” 旁边一人摇摇头:“但这些事说来简单,却要如何做到?你若改错了又当如何?” “这……” 韩老头咳嗽一声,笑道:“大家莫急,书中后文正要与诸位解惑。” 自从给了老韩那三本传统医学经典之后,他只要没事也会来旁听一下。 不得不说,这对他自身的医术也有不小的帮助。 正所谓殊途同归,虽然具体的治疗方法有所不同,但这些纲领思路性质的东西,哪种医术到了精深处,都是差不多的。 这些时日不止老曹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也做了不少准备,今天才刚多些空闲。 “上xi……孙神医在哪呢?快来快来,快看看我的杰作,哈哈哈。” 正听着,外面忽然传来了老人参的兴奋声音,太过兴奋以至于差点喊漏了嘴。 这老家伙一直闷在药房里玩显微镜,众人都快把他忘了,却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第七十四章 妖王趟浑水,老参获奇物 “简直岂有此理!”派出去的人除了玄真门的修士,自己这边一个都没回来。 节度使大人好歹也是一方大吏,朝廷正二品大员。 而且比起京官儿,在地方上的节度使与土皇帝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何时受过这等鸟气? “白大人,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情,小道便回去了。”一名随队去了安平县的炼气修士拱手道。 节度使大人挥挥手,他便转身走了。 “来人,去请李师过来。” “是。” 白大使身为一方大员,手下自也有几名修士。 那些人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全靠他提供资源方能在修炼上事半功倍。 为了养这些人,虚报军功骗取资源那都是家常便饭,只要报上去的数字别做得太夸张就可以了。 灵台县城的天谕司早已被掏得只剩一个空壳,名册上那一个个名字,都只是吃空饷的虚构人物。 玄真门对打击朝廷的天谕司乐见其成,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可谓一拍即合。 现如今白大使手下的修士虽只有十余人,但都已是筑基境中期以上,甚至这位李师更有金丹中期的实力。 “白大人,不知唤我何事?” 一名高瘦男人走了进来,看面相只有中年。 但修到金丹期,除了某些特殊功法外,基本都可以做到外貌的返老还童,只看修炼者愿不愿意罢了。 这位实际也是活了近三百年的老怪物了。 “李师来啦,快坐快坐。” 虽然是他白大使一己之力给这些修士提供的资源,但平日里接触时仍相当客气,尤其是这位李师。 他将那玄真门人带回来的消息讲了一遍,而后愤愤道:“这孙邈也太过分了,自恃金丹修士的身份丝毫不将本官放在眼里。 “那董贺与咱们朝夕相处,是人是魔我不清楚?就算退一步说,他果真是什么魔头,那制服之后也该当由本官处置? “他就这么将人留下不说,连其他没入魔的府兵也都扣下了,只有玄真门的修士放了回来,简直岂有此理!” 李姓修士沉吟不语,而后问道:“白大人,这些消息是谁带给你的?” 白大使愣了一下:“自然是玄真门的修士。” “那便是了。”李师叹了口气,“他在玄真门人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那几人屁都没放一个就回来了……他可不简单呐。” 白大使方才只是怒火攻心,此时稍微冷静了一点,自然也明白其中关窍。 可明白归明白,难道让他就这么忍了? 他刚下去一些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又起来了。 没等他说话,与其接触多年的李师便抢先继续说道:“我知白大人心中气闷,自不是要你忍下这口恶气。 “只是那孙邈我曾有所耳闻,以我听闻此人性格,他既然敢做,定然有所准备。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李师话未说完,忽然一皱眉,勐然站起将白大使护在身后。 手向腰间一抹,只见那条系着的玉带闪了一下,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柳叶刀。 随着真元注入,那柳叶刀上开始有丝丝血气散出,甚至传出阵阵兵戈之声,显然也非凡品。 “哈哈哈哈,二位不必如此紧张。”只见屋中地面上忽然钻出一个带着病态的翩翩公子,他大笑拱手道,“小生佘环青,今日冒昧打扰,还请勿怪,勿怪啊。” “大胆妖孽,竟敢擅闯节度使大人府邸,还不束手认罪!”李姓修士这一声喝穿透力极强,且带着强烈的震慑之能。 一来先声夺人,试图在气势上占得先机。 二来,他看不透眼前妖物的实力,这一声足以传遍整个灵台县城,其实也是在传危示警。 可惜,那病公子佘环青丝毫未受影响。 不过听见李师的话,他的笑容却消失了。 “哼!” 只见他冷哼一声,自袖中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麻布袋,手一抖,那布袋便自行张开口,对着李师的方向。 “收!” 随着佘环青一字吐出,李师手中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刀勐地脱手而出,反朝着那布袋飞去。 李师大急,连连变换指诀,念诵咒语,可惜皆没有用处。 刀到了布袋跟前,正迅速变得越来越小。 那柳叶刀直到刚好能进入布袋,便立刻被吸了进去…… 佘环青将布袋收起,澹澹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另外,不要让我再听到妖孽二字,不然我也是会生气的。” 李师面色铁青,回头与脸色同样很差的白大使对视一眼。 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面带惧色的自己…… “呃……不知佘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 时间匆匆而过,距离送走那些玄真门修士,已经过去五日。 安阳城,济世堂。 “……逆从到行,标本不得,亡神失国。去故就新,乃得真人。” 会客厅中,多余的桌子陈设都已被抬走,厅中设了许多木凳,此时已是座无虚席。 众人目光所视,正是本草堂的韩琦韩老头,此时他正摇头晃脑的给大家讲着课。 “韩老,此段所言何意?”有一中年人举手发问。 韩琦被打断却也不恼,“医联体”每次开交流会气氛宽松,众人自可随意发问。 他点头解释道:“此段大意是说,倘若医者对病患之病情顺逆判断有误,何症是标、何症为本不能把握便去施治。 “则病患自然危亡,便如一国之主若倒行逆施,则国之将亡一般。 “医者需根据情况变化,舍弃旧的、不合时宜的东西,把握住新规律,方是正道。” 韩老又是一阵摇头晃脑的说完,见众人鸦雀无声,便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在最后一排坐着的孙邈。 见他微笑颔首,胆气这才又壮了起来。 “妙,妙啊。我便是太过刻板,经典方剂不敢稍改,才致使众人用后效果良莠不一。若能做到此书所言,定不至如此。” 旁边一人摇摇头:“但这些事说来简单,却要如何做到?你若改错了又当如何?” “这……” 韩老头咳嗽一声,笑道:“大家莫急,书中后文正要与诸位解惑。” 自从给了老韩那三本传统医学经典之后,他只要没事也会来旁听一下。 不得不说,这对他自身的医术也有不小的帮助。 正所谓殊途同归,虽然具体的治疗方法有所不同,但这些纲领思路性质的东西,哪种医术到了精深处,都是差不多的。 这些时日不止老曹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也做了不少准备,今天才刚多些空闲。 “上xi……孙神医在哪呢?快来快来,快看看我的杰作,哈哈哈。” 正听着,外面忽然传来了老人参的兴奋声音,太过兴奋以至于差点喊漏了嘴。 这老家伙一直闷在药房里玩显微镜,众人都快把他忘了,却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第七十五章 参老发奇想,细菌生进化 “我先离开一下,各位继续。”孙邈起身抱拳,便跟着老人参出来了。 参老满面红光,显得兴奋已极。 好歹也是千把岁的老同志了,吃过见过的,平日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显得很沉稳。 也不知这次是什么让他激动成这样。 “上仙,快随我来,小老儿几番尝试,如今终于成功啦!” 参老没前没后的话,倒是让孙邈听得有点湖涂。 “你尝试什么了?” 现在整个济世堂的人都快把这白胡子老头当成要放的背景板了,就连偶尔去药房拿药时瞥见过他的病人都快习惯了。 每天就只用自己给他的那些玻片和试剂做标本,然后在显微镜底下看着玩。 一开始还挺正常,到后来发展到不管是什么头发指甲、石砖桌椅,只要能看的,都要弄碎了做成标本看一下。 参老笑而不答,只拽着孙邈朝药房疾步走去。 “您来一观便知。” 想来他此次的尝试,即便孙邈已是仙人,毕竟还不是全知全能的至高天仙,一定会让他也惊讶一下。 瞧参老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孙邈也不禁好奇起来。 二人来到药房,角落里护士们特意给他整理出来一块地方,搬了一套桌椅。 那张方桌上除了一个显微镜,便只有散乱堆积着的玻片标本了。 “上仙请看,便是这个了。” 参老指着显微镜下还没取出的玻片,一脸得意自豪。 孙邈凑近显微镜,自目镜一端看下去…… 是几个拖着数根长长尾巴的椭圆形。 这椭圆形的玩意正是细菌,看样子应该是大肠杆菌……? 大肠杆菌本没什么稀奇,孙邈上学时和工作后都没少接触。 这类细菌普遍寄生于人和动物的肠道,属于条件致病菌。 宿主健康,抵抗力强的时候,会合成维生素、提高肠道消化吸收效率,还能促进身体的新陈代谢。 然而一旦宿主出现严重的抵抗力下降,肠道菌群的平衡被打破,导致大肠杆菌大量繁殖失控之后。 人便会出现腹泻,引起急慢性肠炎。 更严重的,一旦入血后大量繁殖,还可能导致脓毒血症。 算是临床上接触很多的一种细菌。 不过孙邈镜下的这个玩意,他之所以无法肯定是不是大肠杆菌,除了因为它们比正常的大肠杆菌个头要大上两圈。 还因为它奇怪的结构。 大肠杆菌有数条长长的鞭毛,加上椭圆的体型,游起来有点像遨游太空的异星战舰。 但眼前的这几个,数条鞭毛运动时有明显的“配合”,而不再是那种效率很低的摆动。 此外整个荚膜与细胞壁,看上去似乎比孙邈见过的大肠杆菌要厚实不少。 可以想见这种细菌保护自己的能力会更强,恐怕更难被杀灭。 然而这些变化,都不是引起孙邈惊讶的主因。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几个细菌内部出现了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细胞核。 经过强化的显微镜虽然是光镜,但放大倍率比普通的要强上许多。 孙邈绝对不会看错,这几个细菌的细胞质中,明显有一个带膜的细胞核,其中储存着大肠杆菌的遗传物质。 哪怕不是医生,还记得高中生物知识的人便知道,细菌是原核生物。 原核生物与真核生物最根本的区别,顾名思义,便是他们有没有完整的细胞核。 原核生物没有,它们只有所谓核区,其中便是裸露在外的散乱基因链。 再看下去发现,似乎还不止如此。 原本大肠杆菌的细胞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用来储存营养物质的质粒。 但现在,似乎隐约要有新的细胞器在其中形成。 眼下这几个大肠杆菌……似乎要进化了? 细菌的繁殖迭代是非常快速的,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在一代代的生死轮回之中,彻底完成这次从原核生物到单细胞真核生物的进化! 好奇之下孙邈又开启了隔垣洞见。 这几个大肠杆菌上,每个都残留着绿色的“妖元”。 隔垣洞见之下,方才没看清的细胞膜也一目了然,它多了许多褶皱,而且似乎正在进行光合作用……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见孙邈终于问出了这句话,老人参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当然,让他吊孙邈的胃口,那他是万万不敢的。 “回上仙,小老儿听上仙讲过这所谓‘微观世界’的生灵后便想,既然人能修炼、要能修炼、鬼也能修炼。 “那么是不是这些小东西,也可以修炼?” 孙邈当时就懵了。 让细菌修炼? 金丹期大肠杆菌?渡劫的葡萄球菌? 好家伙,这老头儿是真敢想啊。 “可惜最后没有成功,我每日向它们体内注入妖元,只是它们并不能承受我的妖元。 “它们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存储我妖元的地方,最初时还爆碎了一批。我便将注入其中的量与速度调整了一下。 “经过这几天,这些小东西才算安定下来,但是样子却变了。” 孙邈点点头,这次老人参的发现,确实让自己十分惊讶。 “你没让它们成功修炼,却天天拿妖元泡着它们。 “这些细菌非但没因为被做成标本而死去,反而一代代沐浴其中,此刻已经发生进化了,还因为你的妖元产生了一些变异。” 参老又兴奋道:“进化?变异?那现在它们有什么曾经没有的能力吗?” 孙邈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进化后的细菌,此刻自然也说不准,但办法却多得是。 只见他伸手一指,所指处的空气立刻出现了一波动,而后一只大号儿的白老鼠从中爬出。 这老鼠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也健硕不少。 看的参老一激灵,想起了满城闹耗子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斡旋造化变出来的,此刻只老实的趴在那里。 孙邈小心的取过那张玻片揭开,小心以神识感受着其中进化的大肠杆菌并牢牢锁定。 以隔空取物的本领取出几个,一指那只白鼠,它便仿佛被人抓着尾巴提了起来。 进化后的大肠杆菌被精准的从菊部送入,不过那白鼠完全没有感觉到,精神状态十分良好。 孙邈小心翼翼的将玻片盖回去,确认没有哪怕一个细菌跑到外面,便收入了储物扳指。 说也奇怪,储物空间不存生灵,却不包括病毒细菌。 并没有自动消毒灭菌的功能。 “好了,之后就是咱们见证历史的时候。” 他朝参老微微一笑,本能觉得这种进化变异后的细菌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第七十五章 参老发奇想,细菌生进化 “我先离开一下,各位继续。”孙邈起身抱拳,便跟着老人参出来了。 参老满面红光,显得兴奋已极。 好歹也是千把岁的老同志了,吃过见过的,平日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显得很沉稳。 也不知这次是什么让他激动成这样。 “上仙,快随我来,小老儿几番尝试,如今终于成功啦!” 参老没前没后的话,倒是让孙邈听得有点湖涂。 “你尝试什么了?” 现在整个济世堂的人都快把这白胡子老头当成要放的背景板了,就连偶尔去药房拿药时瞥见过他的病人都快习惯了。 每天就只用自己给他的那些玻片和试剂做标本,然后在显微镜底下看着玩。 一开始还挺正常,到后来发展到不管是什么头发指甲、石砖桌椅,只要能看的,都要弄碎了做成标本看一下。 参老笑而不答,只拽着孙邈朝药房疾步走去。 “您来一观便知。” 想来他此次的尝试,即便孙邈已是仙人,毕竟还不是全知全能的至高天仙,一定会让他也惊讶一下。 瞧参老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孙邈也不禁好奇起来。 二人来到药房,角落里护士们特意给他整理出来一块地方,搬了一套桌椅。 那张方桌上除了一个显微镜,便只有散乱堆积着的玻片标本了。 “上仙请看,便是这个了。” 参老指着显微镜下还没取出的玻片,一脸得意自豪。 孙邈凑近显微镜,自目镜一端看下去…… 是几个拖着数根长长尾巴的椭圆形。 这椭圆形的玩意正是细菌,看样子应该是大肠杆菌……? 大肠杆菌本没什么稀奇,孙邈上学时和工作后都没少接触。 这类细菌普遍寄生于人和动物的肠道,属于条件致病菌。 宿主健康,抵抗力强的时候,会合成维生素、提高肠道消化吸收效率,还能促进身体的新陈代谢。 然而一旦宿主出现严重的抵抗力下降,肠道菌群的平衡被打破,导致大肠杆菌大量繁殖失控之后。 人便会出现腹泻,引起急慢性肠炎。 更严重的,一旦入血后大量繁殖,还可能导致脓毒血症。 算是临床上接触很多的一种细菌。 不过孙邈镜下的这个玩意,他之所以无法肯定是不是大肠杆菌,除了因为它们比正常的大肠杆菌个头要大上两圈。 还因为它奇怪的结构。 大肠杆菌有数条长长的鞭毛,加上椭圆的体型,游起来有点像遨游太空的异星战舰。 但眼前的这几个,数条鞭毛运动时有明显的“配合”,而不再是那种效率很低的摆动。 此外整个荚膜与细胞壁,看上去似乎比孙邈见过的大肠杆菌要厚实不少。 可以想见这种细菌保护自己的能力会更强,恐怕更难被杀灭。 然而这些变化,都不是引起孙邈惊讶的主因。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几个细菌内部出现了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细胞核。 经过强化的显微镜虽然是光镜,但放大倍率比普通的要强上许多。 孙邈绝对不会看错,这几个细菌的细胞质中,明显有一个带膜的细胞核,其中储存着大肠杆菌的遗传物质。 哪怕不是医生,还记得高中生物知识的人便知道,细菌是原核生物。 原核生物与真核生物最根本的区别,顾名思义,便是他们有没有完整的细胞核。 原核生物没有,它们只有所谓核区,其中便是裸露在外的散乱基因链。 再看下去发现,似乎还不止如此。 原本大肠杆菌的细胞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用来储存营养物质的质粒。 但现在,似乎隐约要有新的细胞器在其中形成。 眼下这几个大肠杆菌……似乎要进化了? 细菌的繁殖迭代是非常快速的,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在一代代的生死轮回之中,彻底完成这次从原核生物到单细胞真核生物的进化! 好奇之下孙邈又开启了隔垣洞见。 这几个大肠杆菌上,每个都残留着绿色的“妖元”。 隔垣洞见之下,方才没看清的细胞膜也一目了然,它多了许多褶皱,而且似乎正在进行光合作用……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见孙邈终于问出了这句话,老人参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当然,让他吊孙邈的胃口,那他是万万不敢的。 “回上仙,小老儿听上仙讲过这所谓‘微观世界’的生灵后便想,既然人能修炼、要能修炼、鬼也能修炼。 “那么是不是这些小东西,也可以修炼?” 孙邈当时就懵了。 让细菌修炼? 金丹期大肠杆菌?渡劫的葡萄球菌? 好家伙,这老头儿是真敢想啊。 “可惜最后没有成功,我每日向它们体内注入妖元,只是它们并不能承受我的妖元。 “它们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存储我妖元的地方,最初时还爆碎了一批。我便将注入其中的量与速度调整了一下。 “经过这几天,这些小东西才算安定下来,但是样子却变了。” 孙邈点点头,这次老人参的发现,确实让自己十分惊讶。 “你没让它们成功修炼,却天天拿妖元泡着它们。 “这些细菌非但没因为被做成标本而死去,反而一代代沐浴其中,此刻已经发生进化了,还因为你的妖元产生了一些变异。” 参老又兴奋道:“进化?变异?那现在它们有什么曾经没有的能力吗?” 孙邈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进化后的细菌,此刻自然也说不准,但办法却多得是。 只见他伸手一指,所指处的空气立刻出现了一波动,而后一只大号儿的白老鼠从中爬出。 这老鼠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也健硕不少。 看的参老一激灵,想起了满城闹耗子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斡旋造化变出来的,此刻只老实的趴在那里。 孙邈小心的取过那张玻片揭开,小心以神识感受着其中进化的大肠杆菌并牢牢锁定。 以隔空取物的本领取出几个,一指那只白鼠,它便仿佛被人抓着尾巴提了起来。 进化后的大肠杆菌被精准的从菊部送入,不过那白鼠完全没有感觉到,精神状态十分良好。 孙邈小心翼翼的将玻片盖回去,确认没有哪怕一个细菌跑到外面,便收入了储物扳指。 说也奇怪,储物空间不存生灵,却不包括病毒细菌。 并没有自动消毒灭菌的功能。 “好了,之后就是咱们见证历史的时候。” 他朝参老微微一笑,本能觉得这种进化变异后的细菌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第七十六章 人参学生物,王岑制火药 为了最大限度避免斡旋造化带来的强化对实验结果产生影响,孙邈想想又抓了几只普通老鼠来。 分别将进化变异后的大肠杆菌植入了它们的肠道。 只是经过“安阳灭鼠运动”之后,想抓几只老鼠也实在不容易。 为了安全起见,这些老鼠全都放到了地下室隔离,由老人参全权负责喂养。 顺便将他也隔离在了地下室,最大限度避免将新细菌传播给人。 参老对即将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倒是没什么不满,反而跃跃欲试。 只要能满足他的好奇心,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孙邈见他这么感兴趣,反正在地下室也没事做,干脆又通过斡旋造化给他变了几本书读。 初高中阶段的生物教材,以及《医学微生物学》。 由浅入深,应该够他看一阵了。 为了避免字不认识,孙邈还贴心的给他变了一本《繁简字对照字典》出来。 参老如获至宝,立刻抱着书去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 看那劲头,孙邈又有点怀疑,这些书或许也撑不了太久…… 这位千年人参精,光当个药房背景板似乎有些屈才,好好培养培养,或许能成为济世堂科研力量的中流砥柱也说不定。 安排好了济世堂的第一个实验项目,孙邈顺便看了一眼自己以人仙法力召唤出的“豆兵”。 本来按照自己先前估计,既然之前筑基期时召唤的豆兵,单体实力相当于一流武者。 而金丹期则能召唤出实力堪比炼气修士的红星战士。 那如果按照这个规律,凝聚人仙法力召唤出的豆兵,应该都能媲美此方世界的“合体期”大老了。 满心期盼着是不是会召唤个未来战士出来的孙邈,在耗尽三天份的法力施展撒豆成兵后,傻眼了。 召唤出的并不是什么未来高科技战士,也不是修士。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无论怎么看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他自从召唤出来,便是假死状态。 豆子战士没有呼吸心跳很正常,但无法活动,对自己的命令没有丝毫反应,这可就不正常了。 而且当又过了三天,孙邈再次凑齐法力施展的时候,仍然是这个结果。 第一个召出来的“克隆自己”甚至变回了豆子,似乎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个。 看着仍处在假死状态的“另一个自己”,孙邈至今不知道他有什么用处。 “或许是没满足某些条件。” 超级保镖计划告吹,虽难免有点失望,不过还好,毕竟现在凝聚法力的速度比当初快了许多。 “撒豆成兵暂时用不上,还有其他神通,等凑够法力再试试别的。” 出了地下室,看看日头已快正午。 医联体交流会应该早开完了,想起老曹和自己说过的二踢脚研究,他心念一动,便脚下腾云来到了杏林馆。 想起最近见自己时总是苦着一张脸的王胖子,孙邈不禁浮起一丝微笑。 此人虽然当初和自己有点误会,但其实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夫,最瞧不上招摇撞骗的庸医。 只是心气比较高,胜负心有点强。 “孙神医?您快里边请,老爷最近都在和秦生琢磨什么东西,小人这便去唤他。” “不急。”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来杏林馆,这家曾经的安阳第一医馆,其实如今也仍然声名不减。 只是自从济世堂开张,杏林馆就慢慢变成了“安阳老二”。 这也算了,他自认为和济世堂差距太大,反而生不起什么竞争的念头。 可近来随着老韩在孙邈扶持下医术越来越高,杏林馆似乎又变成了老三。 这就让好胜心强的王岑有点难以接受了,经常背地里腹诽韩老头走了狗屎运。 当初假如是他在济世堂困难时期借钱给孙邈,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惜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配不出后悔药来。 虽是错过了最初的机会,但王岑最近又找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 给济世堂送礼是没用的,就看过年时人家那些礼单,就知道孙神医不缺他这点东西。 把这杏林馆连带着他一大家子人都打包送过去,还不及人家一坛酒稀罕。 能后来居上,重新获得提携扶持,就要展现自己的价值,王岑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在听了这位秦姓书生和“二踢脚”的事情后,王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大安朝也是有火药和爆竹的,这不稀奇。 可是却还很简易,也没有那么大威力。 对于二踢脚的结构,秦生一看就懂,没什么难度。 这炮仗外壳用的材料不是传统的细竹筒,而是用很有韧性的纸张卷制而成的,这也难不倒偏爱杂学的秦生。 这段时间,他已经将这些都搞定了。 而且他观察过,这东西伤人是靠炸出去的碎片。 既然如此,若要以这种炮仗改良成武器,不如将外壳换成薄生铁,那样炸散之后的碎片威力更大。 甚至可以在内部的火药中掺入铁砂。 然而恰恰是这里面的火药,却着实让他一筹莫展,使之前的奇思妙想都卡在了这里。 不过这恰恰是王岑的长项。 他的祖传医术,恰恰擅长在药方中左以各种矿物来给人治病。 在寻找有各类药用价值的矿产时,自然也发现了很多具有其他功能的矿物。 对于硝石、硫磺他并不陌生。 木炭更是很常见的东西。 没有花费太久,王岑就已经判明了其中的主要成分。 只是这还不算完,最近他天天和秦生研究的,便是其中主要成分到底要以哪种比例混合,才能达到最大威力。 滋啦—— 一阵耀眼的光焰,和滚滚浓烟之后,是王胖子和秦生黑乎乎的脸。 “啧,还是不对,应该还得再增加硝石的量。” 冬冬,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王胖子不耐烦道:“什么事,不是说了小事别来打扰我们吗?” “老爷,是孙神医来啦。” “我都说了,谁来了也不……等等,谁来了?” “是孙神医……” 咣当。 房门被推开,熏得像张飞一样的王岑跑了出来。 “你也不早说!人呢?快带我过去!” 一路小跑,王岑带着同样黑的秦生来到了会客厅。 “哎呀,孙神医,好久不见,您怎么得空过来了?真是让我这蓬荜生……” 旁边的书生也跟着打躬:“晚生秦宇,见过孙神医。” “行了,随意点就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孙邈随意的摆摆手,看看他们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不是见你连医联体交流会都没去,过来看看嘛……你们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乌鸡一样?” 王岑闻言苦笑,但话中忍不住也带着点自得:“这不是您交代的任务嘛,我们为了能快点做出样品,最近天天在鼓捣火药。 “托您的福,最近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孙邈从来没有怀疑过古人的智慧,显然,这次也没让他失望。 听说他们已经将黑火药的成分搞出来,就剩比例问题了,孙邈也是赞赏有加。 这么短时间,就靠着点儿炮仗样品,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不过嘛,现如今斡旋造化升级,确实不必再用这种笨办法摸索了。 孙邈当即微微一笑:“不错不错,我送你们几本好书,想来对你们的研究应该大有帮助。” 一听送书,王岑眼睛先亮了起来。 他眼馋老韩那三本书可是很久了,却不知这次孙神医会送自己什么书? 第七十六章 人参学生物,王岑制火药 为了最大限度避免斡旋造化带来的强化对实验结果产生影响,孙邈想想又抓了几只普通老鼠来。 分别将进化变异后的大肠杆菌植入了它们的肠道。 只是经过“安阳灭鼠运动”之后,想抓几只老鼠也实在不容易。 为了安全起见,这些老鼠全都放到了地下室隔离,由老人参全权负责喂养。 顺便将他也隔离在了地下室,最大限度避免将新细菌传播给人。 参老对即将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倒是没什么不满,反而跃跃欲试。 只要能满足他的好奇心,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孙邈见他这么感兴趣,反正在地下室也没事做,干脆又通过斡旋造化给他变了几本书读。 初高中阶段的生物教材,以及《医学微生物学》。 由浅入深,应该够他看一阵了。 为了避免字不认识,孙邈还贴心的给他变了一本《繁简字对照字典》出来。 参老如获至宝,立刻抱着书去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 看那劲头,孙邈又有点怀疑,这些书或许也撑不了太久…… 这位千年人参精,光当个药房背景板似乎有些屈才,好好培养培养,或许能成为济世堂科研力量的中流砥柱也说不定。 安排好了济世堂的第一个实验项目,孙邈顺便看了一眼自己以人仙法力召唤出的“豆兵”。 本来按照自己先前估计,既然之前筑基期时召唤的豆兵,单体实力相当于一流武者。 而金丹期则能召唤出实力堪比炼气修士的红星战士。 那如果按照这个规律,凝聚人仙法力召唤出的豆兵,应该都能媲美此方世界的“合体期”大老了。 满心期盼着是不是会召唤个未来战士出来的孙邈,在耗尽三天份的法力施展撒豆成兵后,傻眼了。 召唤出的并不是什么未来高科技战士,也不是修士。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无论怎么看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他自从召唤出来,便是假死状态。 豆子战士没有呼吸心跳很正常,但无法活动,对自己的命令没有丝毫反应,这可就不正常了。 而且当又过了三天,孙邈再次凑齐法力施展的时候,仍然是这个结果。 第一个召出来的“克隆自己”甚至变回了豆子,似乎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个。 看着仍处在假死状态的“另一个自己”,孙邈至今不知道他有什么用处。 “或许是没满足某些条件。” 超级保镖计划告吹,虽难免有点失望,不过还好,毕竟现在凝聚法力的速度比当初快了许多。 “撒豆成兵暂时用不上,还有其他神通,等凑够法力再试试别的。” 出了地下室,看看日头已快正午。 医联体交流会应该早开完了,想起老曹和自己说过的二踢脚研究,他心念一动,便脚下腾云来到了杏林馆。 想起最近见自己时总是苦着一张脸的王胖子,孙邈不禁浮起一丝微笑。 此人虽然当初和自己有点误会,但其实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夫,最瞧不上招摇撞骗的庸医。 只是心气比较高,胜负心有点强。 “孙神医?您快里边请,老爷最近都在和秦生琢磨什么东西,小人这便去唤他。” “不急。”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来杏林馆,这家曾经的安阳第一医馆,其实如今也仍然声名不减。 只是自从济世堂开张,杏林馆就慢慢变成了“安阳老二”。 这也算了,他自认为和济世堂差距太大,反而生不起什么竞争的念头。 可近来随着老韩在孙邈扶持下医术越来越高,杏林馆似乎又变成了老三。 这就让好胜心强的王岑有点难以接受了,经常背地里腹诽韩老头走了狗屎运。 当初假如是他在济世堂困难时期借钱给孙邈,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惜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配不出后悔药来。 虽是错过了最初的机会,但王岑最近又找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 给济世堂送礼是没用的,就看过年时人家那些礼单,就知道孙神医不缺他这点东西。 把这杏林馆连带着他一大家子人都打包送过去,还不及人家一坛酒稀罕。 能后来居上,重新获得提携扶持,就要展现自己的价值,王岑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在听了这位秦姓书生和“二踢脚”的事情后,王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大安朝也是有火药和爆竹的,这不稀奇。 可是却还很简易,也没有那么大威力。 对于二踢脚的结构,秦生一看就懂,没什么难度。 这炮仗外壳用的材料不是传统的细竹筒,而是用很有韧性的纸张卷制而成的,这也难不倒偏爱杂学的秦生。 这段时间,他已经将这些都搞定了。 而且他观察过,这东西伤人是靠炸出去的碎片。 既然如此,若要以这种炮仗改良成武器,不如将外壳换成薄生铁,那样炸散之后的碎片威力更大。 甚至可以在内部的火药中掺入铁砂。 然而恰恰是这里面的火药,却着实让他一筹莫展,使之前的奇思妙想都卡在了这里。 不过这恰恰是王岑的长项。 他的祖传医术,恰恰擅长在药方中左以各种矿物来给人治病。 在寻找有各类药用价值的矿产时,自然也发现了很多具有其他功能的矿物。 对于硝石、硫磺他并不陌生。 木炭更是很常见的东西。 没有花费太久,王岑就已经判明了其中的主要成分。 只是这还不算完,最近他天天和秦生研究的,便是其中主要成分到底要以哪种比例混合,才能达到最大威力。 滋啦—— 一阵耀眼的光焰,和滚滚浓烟之后,是王胖子和秦生黑乎乎的脸。 “啧,还是不对,应该还得再增加硝石的量。” 冬冬,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王胖子不耐烦道:“什么事,不是说了小事别来打扰我们吗?” “老爷,是孙神医来啦。” “我都说了,谁来了也不……等等,谁来了?” “是孙神医……” 咣当。 房门被推开,熏得像张飞一样的王岑跑了出来。 “你也不早说!人呢?快带我过去!” 一路小跑,王岑带着同样黑的秦生来到了会客厅。 “哎呀,孙神医,好久不见,您怎么得空过来了?真是让我这蓬荜生……” 旁边的书生也跟着打躬:“晚生秦宇,见过孙神医。” “行了,随意点就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孙邈随意的摆摆手,看看他们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不是见你连医联体交流会都没去,过来看看嘛……你们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乌鸡一样?” 王岑闻言苦笑,但话中忍不住也带着点自得:“这不是您交代的任务嘛,我们为了能快点做出样品,最近天天在鼓捣火药。 “托您的福,最近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孙邈从来没有怀疑过古人的智慧,显然,这次也没让他失望。 听说他们已经将黑火药的成分搞出来,就剩比例问题了,孙邈也是赞赏有加。 这么短时间,就靠着点儿炮仗样品,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不过嘛,现如今斡旋造化升级,确实不必再用这种笨办法摸索了。 孙邈当即微微一笑:“不错不错,我送你们几本好书,想来对你们的研究应该大有帮助。” 一听送书,王岑眼睛先亮了起来。 他眼馋老韩那三本书可是很久了,却不知这次孙神医会送自己什么书? 第七十七章 杏林馆赠书,济世堂会友 孙邈本想将一些化学、物理之类的教科书全都拿出来甩给他们。 只是再一想,他们没有经过现代的系统教育,最基本的数学都和现代体系有差异。 那些以现代白话文写成的书读起来也费劲,又没人教。 从那么基础的内容学起,等他们学成,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又不是活了千把年见多识广的人参精,基础差太多了。 所以最终只给他们变了本《黑火药制造》。 这书自己虽然没看过,但曾见某东上面有,斡旋造化升级之后还是可以变出来的。 当然,也附带一本繁简字典。 还有更加适合他们阅读的《梦溪笔谈》、《天工开物》,这两本书他们读起来应该就没有太大障碍了。 拿到书的二人如获至宝,尤其是秦生,大致翻看了一下后两本书,立刻就沉迷了。 他此时的心情好有一比,就像龙离浅滩游四海,凤去樊笼翔九天,多年媳妇熬成婆,久旷浪女遇流氓…… 多年来自己闷头瞎鼓捣,少有成就,就算真做出了什么物件儿,只盼着自己考功名的父亲、亲戚也只是冷嘲热讽。 这下有了指路明灯,终于可以一展所长了! 二人正道谢连连之际,忽然孙邈一皱眉,感应到一个实力不俗的强者正高速向安阳城方向飞来。 只是此人并未刻意隐藏气息,孙邈马上知道了来人是谁,眉头便舒展开了。 片刻后,一道如滚雷般的浑厚声音传来,清晰无比。 吓得面前二人惊恐的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孙老弟何在?风致远应约找你来啦!” 他已经在济世堂的位置降落了。 这一声穿透力极强,更难得的是面前两个普通人看样子也没被震伤脏腑。 看来那武痴风老头,回去养伤之后修为又有所精进了。 孙邈微笑道:“我有贵客上门,就先回去了,你们若有成果大可上门找我。若不在,便先将东西留下,待我归来自会查看。” “是。孙神医请便。”二人齐齐躬身行礼。 出得杏林馆,孙邈脚下腾云,济世堂眨眼便到。 像这种短距离移动,对真元的消耗很小。 这腾云驾雾用习惯了,就像当初刚买车时一样,门口买套煎饼都想开着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风致远,那老头站在会客厅门口,头上的道髻捥的很随意,木簪都是歪的。 更兼衣衫邋遢,胸口还沾着油渍,上面又被灰尘一染更是污浊的惨不忍睹。 但就算作如此打扮,仍然掩不住这老头的出尘气质,那如剑一般的锋锐,甚至会让人不自觉忽略他的邋遢。 “风老哥,多日不见,你修为又精进了啊。恭喜恭喜。” 孙邈降落在地,微笑拱手。 风致远前次力战土地受伤,被孙邈治好回山之后便深居简出。 消化临时破阶,以假婴战斗的心得。 此番虽未能真个碎丹成婴,但瞧上去应该也有金丹期圆满的实力了。 只是风致远上下打量着孙邈,那表情虽然有点喜色,但不多。 老头撇撇嘴:“恭喜?寒碜我是不是?咱俩才多久没见,啊?你这就结丹了?果树结果都没你小子快!” 但还没等略带尴尬的孙邈回答,他眼睛又亮了起来。 “来来来,老夫等这天许久了,就知道你小子有追上我的一天。快来与我打个痛快!” 对他来说,能有个全力一战的对手,这才是最开心的,别的都要靠边儿。 其他宗门的掌门顾及身份,以及宗门间的关系,打起来输了赢了都不好。 若是点到为止,束手束脚的也不爽利。 于天德嘛……牵扯的事情就更复杂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道可不感兴趣。 唯独孙邈是个异类,修炼时间尚短,年纪又轻,输给一个几百岁的老前辈也不算丢人。 若是他风致远输了嘛……他几时在乎过这个?打的痛快就好。 孙邈闻言苦笑,赶紧一把拽住这就要御剑起飞的风老头:“我说风老哥,你别急啊。人就快来齐了,咱先谈正事,等说完了你爱怎么打我都奉陪,可好?” 本来前半句听得老头直皱眉,直到听了后半句,眉头才舒展开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若食言,我就天天缠着你,到时候可别怪老哥哥不讲武德,偷袭于你。”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放心。”孙邈连忙拉着他往屋里走,“几人就属老哥你来得早,来来来,我便借花献佛,以夏掌门的醉春秋敬老哥一杯。” 老道听了又气得吹起了胡子:“醉春秋?好哇,我前次找那老小子要,他说他整个酒仙宗也就五坛,灵宝不足无法再酿,概不外送,一律免谈。 “这不是就送你这来了么?!一会儿看见他我定要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又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传了进来:“嘿,有什么不清楚的?当初咱们几家宗门差点毁于一旦,多亏孙小友才有今日。 “你若有这般本事,送你一坛又何妨?” 正说着,一身青衣,腰间悬着酒葫芦的夏无忌也已经走了进来,故意没看风致远,径直朝孙邈走来。 “你!你先跟老夫去外面比划比划,看我不把你打成个猪脑袋。” 经历了几番生死,又有孙邈做纽带,这几位原本关系平平的高手,现如今也亲近了许多。 若放在过去,他们可断不会开如此玩笑。 “哎,风兄此言差矣,猪得罪谁了?骂人便骂人,何必带上猪?” 安平县最大的“动保组织头目”——莫大有现如今的新坐骑,便是一头钢牙撼山猪…… 夏无忌没再接他俩的茬儿,径直走过来朝孙邈一拱手:“恭喜孙小友再度突破,当真是年少有为,只怕这进境速度当属我大安朝之最啊。”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 还没等孙邈说完,老夏一摆手:“孙小友不必过谦,事实便是如此,多说反不爽利。咱们还是说点正事,不知兰妹此时人在何处?” 孙邈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焯,这就是你说的正事儿? …… 几人说笑一阵,终于还是在孙邈主导下依次落座,说起了正事。 孙邈先将董贺的事情,以及关内道节度使司的异动说了说,最后一开口,便是语惊四座…… 第七十七章 杏林馆赠书,济世堂会友 孙邈本想将一些化学、物理之类的教科书全都拿出来甩给他们。 只是再一想,他们没有经过现代的系统教育,最基本的数学都和现代体系有差异。 那些以现代白话文写成的书读起来也费劲,又没人教。 从那么基础的内容学起,等他们学成,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又不是活了千把年见多识广的人参精,基础差太多了。 所以最终只给他们变了本《黑火药制造》。 这书自己虽然没看过,但曾见某东上面有,斡旋造化升级之后还是可以变出来的。 当然,也附带一本繁简字典。 还有更加适合他们阅读的《梦溪笔谈》、《天工开物》,这两本书他们读起来应该就没有太大障碍了。 拿到书的二人如获至宝,尤其是秦生,大致翻看了一下后两本书,立刻就沉迷了。 他此时的心情好有一比,就像龙离浅滩游四海,凤去樊笼翔九天,多年媳妇熬成婆,久旷浪女遇流氓…… 多年来自己闷头瞎鼓捣,少有成就,就算真做出了什么物件儿,只盼着自己考功名的父亲、亲戚也只是冷嘲热讽。 这下有了指路明灯,终于可以一展所长了! 二人正道谢连连之际,忽然孙邈一皱眉,感应到一个实力不俗的强者正高速向安阳城方向飞来。 只是此人并未刻意隐藏气息,孙邈马上知道了来人是谁,眉头便舒展开了。 片刻后,一道如滚雷般的浑厚声音传来,清晰无比。 吓得面前二人惊恐的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孙老弟何在?风致远应约找你来啦!” 他已经在济世堂的位置降落了。 这一声穿透力极强,更难得的是面前两个普通人看样子也没被震伤脏腑。 看来那武痴风老头,回去养伤之后修为又有所精进了。 孙邈微笑道:“我有贵客上门,就先回去了,你们若有成果大可上门找我。若不在,便先将东西留下,待我归来自会查看。” “是。孙神医请便。”二人齐齐躬身行礼。 出得杏林馆,孙邈脚下腾云,济世堂眨眼便到。 像这种短距离移动,对真元的消耗很小。 这腾云驾雾用习惯了,就像当初刚买车时一样,门口买套煎饼都想开着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风致远,那老头站在会客厅门口,头上的道髻捥的很随意,木簪都是歪的。 更兼衣衫邋遢,胸口还沾着油渍,上面又被灰尘一染更是污浊的惨不忍睹。 但就算作如此打扮,仍然掩不住这老头的出尘气质,那如剑一般的锋锐,甚至会让人不自觉忽略他的邋遢。 “风老哥,多日不见,你修为又精进了啊。恭喜恭喜。” 孙邈降落在地,微笑拱手。 风致远前次力战土地受伤,被孙邈治好回山之后便深居简出。 消化临时破阶,以假婴战斗的心得。 此番虽未能真个碎丹成婴,但瞧上去应该也有金丹期圆满的实力了。 只是风致远上下打量着孙邈,那表情虽然有点喜色,但不多。 老头撇撇嘴:“恭喜?寒碜我是不是?咱俩才多久没见,啊?你这就结丹了?果树结果都没你小子快!” 但还没等略带尴尬的孙邈回答,他眼睛又亮了起来。 “来来来,老夫等这天许久了,就知道你小子有追上我的一天。快来与我打个痛快!” 对他来说,能有个全力一战的对手,这才是最开心的,别的都要靠边儿。 其他宗门的掌门顾及身份,以及宗门间的关系,打起来输了赢了都不好。 若是点到为止,束手束脚的也不爽利。 于天德嘛……牵扯的事情就更复杂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道可不感兴趣。 唯独孙邈是个异类,修炼时间尚短,年纪又轻,输给一个几百岁的老前辈也不算丢人。 若是他风致远输了嘛……他几时在乎过这个?打的痛快就好。 孙邈闻言苦笑,赶紧一把拽住这就要御剑起飞的风老头:“我说风老哥,你别急啊。人就快来齐了,咱先谈正事,等说完了你爱怎么打我都奉陪,可好?” 本来前半句听得老头直皱眉,直到听了后半句,眉头才舒展开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若食言,我就天天缠着你,到时候可别怪老哥哥不讲武德,偷袭于你。”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放心。”孙邈连忙拉着他往屋里走,“几人就属老哥你来得早,来来来,我便借花献佛,以夏掌门的醉春秋敬老哥一杯。” 老道听了又气得吹起了胡子:“醉春秋?好哇,我前次找那老小子要,他说他整个酒仙宗也就五坛,灵宝不足无法再酿,概不外送,一律免谈。 “这不是就送你这来了么?!一会儿看见他我定要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又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传了进来:“嘿,有什么不清楚的?当初咱们几家宗门差点毁于一旦,多亏孙小友才有今日。 “你若有这般本事,送你一坛又何妨?” 正说着,一身青衣,腰间悬着酒葫芦的夏无忌也已经走了进来,故意没看风致远,径直朝孙邈走来。 “你!你先跟老夫去外面比划比划,看我不把你打成个猪脑袋。” 经历了几番生死,又有孙邈做纽带,这几位原本关系平平的高手,现如今也亲近了许多。 若放在过去,他们可断不会开如此玩笑。 “哎,风兄此言差矣,猪得罪谁了?骂人便骂人,何必带上猪?” 安平县最大的“动保组织头目”——莫大有现如今的新坐骑,便是一头钢牙撼山猪…… 夏无忌没再接他俩的茬儿,径直走过来朝孙邈一拱手:“恭喜孙小友再度突破,当真是年少有为,只怕这进境速度当属我大安朝之最啊。”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 还没等孙邈说完,老夏一摆手:“孙小友不必过谦,事实便是如此,多说反不爽利。咱们还是说点正事,不知兰妹此时人在何处?” 孙邈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焯,这就是你说的正事儿? …… 几人说笑一阵,终于还是在孙邈主导下依次落座,说起了正事。 孙邈先将董贺的事情,以及关内道节度使司的异动说了说,最后一开口,便是语惊四座…… 第七十八章 宗门搞统战,狐妖再登门 不止风致远,其他二人一进门,也立刻感知到了孙邈的修为境界。 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也已经接近麻木了。 发现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是平静的想:啊,这小子已经结丹啦,不愧是他。 情绪上已经没多大起伏。 就像济世堂里的人一般,孙邈现在就算告诉他们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升起,大家估计也只会默默地把晾衣裳的绳子换个位置而已……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孙邈“人王丹”的独特之处,以及他奇葩的结丹方式和真元特性,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突破金丹境没让他们惊讶,反倒是孙邈的计划让他们都瞪大了眼。 三人都纷纷正色起来,风老头最直接,沉声道:“孙小友,能和我们说说你为何要将安平县抓在手里吗?” 现如今其他各地是什么鸟样,他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修士比老曹知道的更清楚。 被妖魔占据的村落、县城自不必说,其中的人只是它们的储备粮,以及消遣找乐子的玩意儿罢了。 可被某些宗门实际控制的地方,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风致远便知道河北道有个无量门,控制着两座县城和中间的许多村落。 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在这乱世中保护百姓才这么干,反而以粮食和安全为诱饵,大量哄骗当地百姓去门下做那“杂役弟子”。 这类杂役弟子名为弟子,实为奴隶。 除去一些特别有资质的,被挑去做了外门弟子。 其他绝大部分杂役,平日里要承担繁重的劳动,动辄被打骂不说。 一些略有姿色的年轻女子,还时常沦为内外门弟子狎亵的对象。 但凡稍有反抗,立刻便会被投入山林中妖怪的地盘,下场凄惨无比。 却还美其名曰“送其返乡,绝不强留”。 其所行所为,与当初魔门邪道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风致远初闻之时火爆脾气上冲天灵,差点就要下山去斩妖除魔,诛杀败类。 但马上他就发现,这并非个别现象。 与安平县的风平浪静、欣欣向荣比起来,其他地方已经开始改天换地了。 如此行事的宗门并不在少数。 是以风致远才有此一问,要说孙邈也打算这么干他自然是不信的。 可那他就更湖涂了,既然没这个心,为何要冒着得罪朝廷的风险做这种事? “我济世堂既然开在这安阳城中,便自然希望此地安定繁荣。只是若继续任由节度使大人搓圆捏扁,朝廷掣肘制约,免不了诸多麻烦,倒不如一劳永逸。”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孙邈这话还是可信的。 很实在,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虚言。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相信孙邈的人品。 “那么……不知孙小友需要我等做些什么?”莫大有略带迟疑的问道。 他毕竟是一门之主,蒙孙邈搭救是一回事,若有需要,他以死相报也无不可。 但祖宗基业却不容有失,倘若孙邈有借此机会,将他们几家宗门都收入麾下的意思,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孙邈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担心,笑道:“莫掌门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个大夫,并没有开宗立派的兴趣,对几位的宗门势力更无任何觊觎之意。 “今日所言,只因咱们同在一地,届时若因我此举给几位带来麻烦,也好提早有个准备。 “当然,倘若能在必要时相助一二,那便更好了。”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总不是坏事。 莫大有松了口气,也觉得刚刚自己有点过于敏感了。 但是这小子修为进境太快了,还有诸般古怪手段,又兼医术高超。 现在还结丹了,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自觉就将他也当成了一派宗主来思考问题。 现在想想,人家确实只开了家医馆……最多在医馆里养了点僵王、厉鬼、骨妖、犬怪什么的…… 反观夏无忌与风致远,他们一个是私生子和孙邈交好,一个是自己与孙邈莫逆,倒没有这种担忧。 “呃……刚刚是老哥过虑了,我自罚一杯!”莫大有端起酒杯,却被夏无忌拦住了。 “我说,这可是醉春秋啊,直接干一杯?你想睡到明天去,我们却没那许多时间陪你。” 这还因为他也是金丹修士,若是普通人,那就真要醉满一个春秋了…… “呃……我倒把这忘了。” 几人哈哈一笑,便将这小插曲揭过去了。 莫大有一口醉春秋下肚,脸颊红润,拍着胸口道:“孙老弟,你放心,咱们虽相识不久,却是风雨同舟,共过患难的交情。 “漫说朝廷现在烂事一堆,只怕手还伸不到这里,就算那皇帝老儿真有心效彷祖上马踏宗门,咱也管叫他知道安平县宗门的厉害!” 其余二人也跟着点头。 夏无忌豪迈道:“你与冲儿相交甚厚,于我又有救命之恩,相助之义。若有危难,我酒仙宗岂会坐视不理? “咳咳,当然,你若能撮合一下我与兰妹……” “免谈!”孙邈斩钉截铁道,“这事全看兰姐意愿,若你有本事打动她,那我自不会阻拦。” 夏无忌眼前一亮:“呐,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家都听到了,不许反悔啊。” 风老头鄙视的撇了他一眼:“难怪你现在还是金丹中期,心思都花在酒色上了。” 夏无忌同样回以鄙视的眼神:“你这脑袋里都是飞剑的痴人懂个屁,我酒仙宗功法正是要至情至性方能大成。” “那你来与老夫过过手,我也领教领教。” “……今日是我与兰妹再相逢的好日子,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罢他赶紧岔开话题,看向孙邈:“对了,冲儿让我带壶酒给你,说是你特意要的。 “可我尝着这酒除了够烈,可是一无是处啊,孙老弟何必喝这劣酒?莫非我送你的酒不合口味?” 孙邈眼前一亮,一听便知道是医用酒精到了,兴奋的将酒坛子拿过来。 若有了医用酒精的稳定来源,其他医馆的外科操作并发感染的几率也会大大下降。 到时自己的人道功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凝结人王丹后,孙邈越来越觉得原先不起眼的功德重要。 倘若不是自己功德足够,便只能按照普通方法结丹,那实力可不是差了一点两点。 今后再进阶之时,若想获得最佳效果,所需功德恐怕还会更高许多,必须提前准备。 孙邈手一张,一个量筒和一个酒精计出现在手中。 将酒液倒入量筒,放入酒精计,等它完全稳定了孙邈一看,不多不少,刚好75度。 “成了!” 三人都不知孙邈在做什么,好奇的看着这劣酒有什么稀罕。 “这酒做起来难不难,必须要修士做法才可以做出来一样的吗?” 要是每次都需要酒仙宗的人施法,那这成本普通医馆可承受不起。 夏无忌摆摆手:“只有第一次需要内门弟子运功,成功一次之后便不需要了,普通人也能做。” “哈哈,太好了。待我将这酒的好处给城中医馆介绍介绍,到时他们定然找你们酒仙宗大量采买。” 这对夏无忌来说都是小事,俗世钱财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交给门中负责俗事的外门管事即可。 孙邈正想再和他们聊聊“阵法发电机”的事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若无要紧事,他会客的时候家人们是不会打扰的。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火旺,几位金丹修士的气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小跑着过来,在孙邈耳边道:“老爷,宝丽院的胡大家来了,说有性命攸关的大事找您。” 第七十八章 宗门搞统战,狐妖再登门 不止风致远,其他二人一进门,也立刻感知到了孙邈的修为境界。 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也已经接近麻木了。 发现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是平静的想:啊,这小子已经结丹啦,不愧是他。 情绪上已经没多大起伏。 就像济世堂里的人一般,孙邈现在就算告诉他们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升起,大家估计也只会默默地把晾衣裳的绳子换个位置而已……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孙邈“人王丹”的独特之处,以及他奇葩的结丹方式和真元特性,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突破金丹境没让他们惊讶,反倒是孙邈的计划让他们都瞪大了眼。 三人都纷纷正色起来,风老头最直接,沉声道:“孙小友,能和我们说说你为何要将安平县抓在手里吗?” 现如今其他各地是什么鸟样,他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修士比老曹知道的更清楚。 被妖魔占据的村落、县城自不必说,其中的人只是它们的储备粮,以及消遣找乐子的玩意儿罢了。 可被某些宗门实际控制的地方,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风致远便知道河北道有个无量门,控制着两座县城和中间的许多村落。 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在这乱世中保护百姓才这么干,反而以粮食和安全为诱饵,大量哄骗当地百姓去门下做那“杂役弟子”。 这类杂役弟子名为弟子,实为奴隶。 除去一些特别有资质的,被挑去做了外门弟子。 其他绝大部分杂役,平日里要承担繁重的劳动,动辄被打骂不说。 一些略有姿色的年轻女子,还时常沦为内外门弟子狎亵的对象。 但凡稍有反抗,立刻便会被投入山林中妖怪的地盘,下场凄惨无比。 却还美其名曰“送其返乡,绝不强留”。 其所行所为,与当初魔门邪道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风致远初闻之时火爆脾气上冲天灵,差点就要下山去斩妖除魔,诛杀败类。 但马上他就发现,这并非个别现象。 与安平县的风平浪静、欣欣向荣比起来,其他地方已经开始改天换地了。 如此行事的宗门并不在少数。 是以风致远才有此一问,要说孙邈也打算这么干他自然是不信的。 可那他就更湖涂了,既然没这个心,为何要冒着得罪朝廷的风险做这种事? “我济世堂既然开在这安阳城中,便自然希望此地安定繁荣。只是若继续任由节度使大人搓圆捏扁,朝廷掣肘制约,免不了诸多麻烦,倒不如一劳永逸。”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孙邈这话还是可信的。 很实在,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虚言。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相信孙邈的人品。 “那么……不知孙小友需要我等做些什么?”莫大有略带迟疑的问道。 他毕竟是一门之主,蒙孙邈搭救是一回事,若有需要,他以死相报也无不可。 但祖宗基业却不容有失,倘若孙邈有借此机会,将他们几家宗门都收入麾下的意思,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孙邈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担心,笑道:“莫掌门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个大夫,并没有开宗立派的兴趣,对几位的宗门势力更无任何觊觎之意。 “今日所言,只因咱们同在一地,届时若因我此举给几位带来麻烦,也好提早有个准备。 “当然,倘若能在必要时相助一二,那便更好了。”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总不是坏事。 莫大有松了口气,也觉得刚刚自己有点过于敏感了。 但是这小子修为进境太快了,还有诸般古怪手段,又兼医术高超。 现在还结丹了,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自觉就将他也当成了一派宗主来思考问题。 现在想想,人家确实只开了家医馆……最多在医馆里养了点僵王、厉鬼、骨妖、犬怪什么的…… 反观夏无忌与风致远,他们一个是私生子和孙邈交好,一个是自己与孙邈莫逆,倒没有这种担忧。 “呃……刚刚是老哥过虑了,我自罚一杯!”莫大有端起酒杯,却被夏无忌拦住了。 “我说,这可是醉春秋啊,直接干一杯?你想睡到明天去,我们却没那许多时间陪你。” 这还因为他也是金丹修士,若是普通人,那就真要醉满一个春秋了…… “呃……我倒把这忘了。” 几人哈哈一笑,便将这小插曲揭过去了。 莫大有一口醉春秋下肚,脸颊红润,拍着胸口道:“孙老弟,你放心,咱们虽相识不久,却是风雨同舟,共过患难的交情。 “漫说朝廷现在烂事一堆,只怕手还伸不到这里,就算那皇帝老儿真有心效彷祖上马踏宗门,咱也管叫他知道安平县宗门的厉害!” 其余二人也跟着点头。 夏无忌豪迈道:“你与冲儿相交甚厚,于我又有救命之恩,相助之义。若有危难,我酒仙宗岂会坐视不理? “咳咳,当然,你若能撮合一下我与兰妹……” “免谈!”孙邈斩钉截铁道,“这事全看兰姐意愿,若你有本事打动她,那我自不会阻拦。” 夏无忌眼前一亮:“呐,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家都听到了,不许反悔啊。” 风老头鄙视的撇了他一眼:“难怪你现在还是金丹中期,心思都花在酒色上了。” 夏无忌同样回以鄙视的眼神:“你这脑袋里都是飞剑的痴人懂个屁,我酒仙宗功法正是要至情至性方能大成。” “那你来与老夫过过手,我也领教领教。” “……今日是我与兰妹再相逢的好日子,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罢他赶紧岔开话题,看向孙邈:“对了,冲儿让我带壶酒给你,说是你特意要的。 “可我尝着这酒除了够烈,可是一无是处啊,孙老弟何必喝这劣酒?莫非我送你的酒不合口味?” 孙邈眼前一亮,一听便知道是医用酒精到了,兴奋的将酒坛子拿过来。 若有了医用酒精的稳定来源,其他医馆的外科操作并发感染的几率也会大大下降。 到时自己的人道功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凝结人王丹后,孙邈越来越觉得原先不起眼的功德重要。 倘若不是自己功德足够,便只能按照普通方法结丹,那实力可不是差了一点两点。 今后再进阶之时,若想获得最佳效果,所需功德恐怕还会更高许多,必须提前准备。 孙邈手一张,一个量筒和一个酒精计出现在手中。 将酒液倒入量筒,放入酒精计,等它完全稳定了孙邈一看,不多不少,刚好75度。 “成了!” 三人都不知孙邈在做什么,好奇的看着这劣酒有什么稀罕。 “这酒做起来难不难,必须要修士做法才可以做出来一样的吗?” 要是每次都需要酒仙宗的人施法,那这成本普通医馆可承受不起。 夏无忌摆摆手:“只有第一次需要内门弟子运功,成功一次之后便不需要了,普通人也能做。” “哈哈,太好了。待我将这酒的好处给城中医馆介绍介绍,到时他们定然找你们酒仙宗大量采买。” 这对夏无忌来说都是小事,俗世钱财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交给门中负责俗事的外门管事即可。 孙邈正想再和他们聊聊“阵法发电机”的事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若无要紧事,他会客的时候家人们是不会打扰的。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火旺,几位金丹修士的气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小跑着过来,在孙邈耳边道:“老爷,宝丽院的胡大家来了,说有性命攸关的大事找您。” 第七十九章 狐妖施媚术,话里藏乾坤 胡大家? 那狐妖许久未曾露面,孙邈还以为她利用两派冲突,偷偷去找玄真门麻烦了呢。 怎么今天有空找上自己? “几位,我先失陪一会儿,咱们稍后再聊。” 夏无忌给了孙邈一个男人间理解的眼神:“宝丽院,胡大家?啧啧,孙兄弟虽与我品味有异,不过也是位风流雅士啊,哈哈。” 莫大有也点点头:“能理解,大家都年轻过嘛。” 风致远则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谈情说爱哪有比斗拼杀好玩?” “不是……我……” “别说了。”夏无忌贴心的一摆手,“快去,让佳人久候,可不是风流雅士所为。” 孙邈叹口气出了门,但也只以为几人是在故意调侃自己罢了。 在他想来,那几个加起来岁数都快赶上人参精的老家伙,怎么可能感应不出来人是个狐妖? 上次见面时,那胡晚秋的实力应该尚未到妖丹期,从她的表现来看,自己的降龙伏虎应该也是对她起效的。 这个境界的狐妖,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呢? 屋内,莫大有感叹道:“看不出来啊,孙老弟手段也是高明的很,居然让红极一时的青楼花魁偷偷前来与他私会。” “是啊,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差不多有我当年七成功力。”夏无忌眼含赞赏。 风老头郁闷的抿了一口醉春秋:“只希望一会儿可别因为这个,耽误了和老道的比试才好。” 这三人谈话间,好像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来的是个狐妖。 …… 济世堂门口的胡晚秋一身素色衣衫,头发简单束起,脸上还以面纱蒙面,显得低调的很。 “胡大家,请随我来。” 即使这样,火旺也觉得心脏不由自主砰砰直跳,停不下来。 但想到小梅的一颦一笑,他又艰难的克制着自己将眼神低下,不敢再看这妖媚的女人。 胡晚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家丁,毫无疑问是个普通人。 暗叹这冒牌货果真不简单,一个普通家丁都调教的有如此定力。 她礼貌的点点头,并未说话,莲步轻移,随着火旺走向书房。 “胡大家请,老爷已在书房等你,小人告退。” “多谢小哥引路。”悦耳又带着一丝天然魅惑的声音自面纱后传出,仿佛直接扎进了火旺的心里。 他眼神一阵恍惚,如在梦中。 “咳。”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声音不大,却像在他脑海炸开一般,火旺立刻回神,忙不迭跑走了。 他得去见见小梅,斗两句嘴压压惊。 屋中孙邈看着推门进来的胡晚秋,眼神稍带一丝责怪:“火旺只是我府上一个普通下人,干吗要戏耍于他?” 胡晚秋摘掉面纱,妩媚的童颜似嗔似怨:“孙郎,奴家生来如此,哪里戏耍他了。再说,你明知奴家心中只……” “咳咳,不是故意的就好。话说你这么急匆匆赶来,所为何事?”孙邈连忙一个打断,接生硬的转移话题。 她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自己在孙邈下首找个椅子坐了。 而后,双眼紫色光芒一闪,居然便直接发动了媚术! “孙郎,你瞧我这里好看吗?” 说罢轻撩裙摆,一只如美玉无瑕的纤纤玉足缓缓抬起,同时单手挽裙,缓缓向上……再向上……还向上…… 孙邈只有在她最初媚术发动时,有一阵热血上涌。 但青囊仙诀的醒神法自行发动,人王丹光芒闪烁了一下,他便恢复了清明。 随后翘起二郎腿,单手托着下巴,玩味的看着胡晚秋表演,同时心中思索她在搞什么把戏。 那胡晚秋好似没发现他恢复清明一般,自顾撩着裙摆,只是当撩到一个极限尺度时,却又猛地停住了。 脸上妖媚一笑:“孙郎,闭上眼睛,默数到三。” 孙邈不动声色:“为什么?” “奴家有惊喜与你看,保管让你快活似神仙。” 他手指轻点着座椅扶手,片刻后一挑眉,依言闭上了眼睛。 “嘻嘻,这便对了。不可以提前睁眼哦,不守承诺的人可要上刀山。”胡晚秋语气俏皮。 一阵悉悉索索,让人浮想联翩的衣衫摩擦声之后,孙邈感觉她好像直接坐到了自己腿上。 本能的一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他发觉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在轻轻颤抖,似乎远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淡定。 “孙郎……你对奴家这般冷淡,可是嫌我是妖?” 孙邈没说话,也没睁眼。 “还是你要学那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冷血帝王?” “奴家身心皆已备齐……”一个不自然的停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稍稍平复之后继续道,“孙郎为何、为何仍旧按兵不出?” 他能感觉到眼前人的体温正在升高,而且似乎颤抖的更厉害了,尽管没睁眼,也知道胡晚秋的羞耻感应该到了极限。 孙邈仍未睁眼,不过终于开口道:“下来,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 他特意在“心思”二字上加了重音。 胡晚秋的身体立刻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颤抖。 “唉……” 良久,一声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的叹息过后,她终于从孙邈腿上下来了。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声过后,她轻声道:“可以了,孙郎睁开眼。” 自己依言睁开眼,面前的狐妖确实已经衣衫整齐的站在面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若不是他金丹属性特殊,兼之身怀人仙法力,绝不可能再出现身陷幻境而不自知的情形,没准换个人还真以为中了幻术,做了场春梦。 胡晚秋一双剪水秋瞳看过来:“孙郎当真知道奴家心思吗?” 孙邈点点头,翘着小指,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她看到孙邈翘着的小指,又是一声轻叹:“既如此,奴家便先回去。今日是奴家唐突了,还望孙郎勿怪。 “只是你许久不来,奴家心思太过迫切……这才失态。孙郎曾答应奴家搬来济世堂,切勿忘记才好。” 话语真真假假,语气幽幽怨怨,又似藏着千般心思。 孙邈好言安抚,使一手拖字决将她一路送出了济世堂。 答应? 恐怕楚一当场就能抽出自己给她修复的浑天刀,娇喝一声:“我刀也未尝不利!” 当然,洞悉了胡晚秋来意的他,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戏言。 真正的信息其实都隐藏在了话里。 “三、仙、山、妖、王、齐、出……” 胡晚秋上来便突兀的使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媚术,自己明明恢复了清明她也不理,明显有问题。 而后又特意强调自己的脚。 果然,后面她说的语意不算特别连贯的话里,每句最后一个字连起来,便是她想传来的真正消息。 说句话都要如此大费周章,那说明她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孙邈随后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又摇头苦笑:“为了给自己报讯,这丫头也太拼了。” (\/\/91_\/) 第七十九章 狐妖施媚术,话里藏乾坤 胡大家? 那狐妖许久未曾露面,孙邈还以为她利用两派冲突,偷偷去找玄真门麻烦了呢。 怎么今天有空找上自己? “几位,我先失陪一会儿,咱们稍后再聊。” 夏无忌给了孙邈一个男人间理解的眼神:“宝丽院,胡大家?啧啧,孙兄弟虽与我品味有异,不过也是位风流雅士啊,哈哈。” 莫大有也点点头:“能理解,大家都年轻过嘛。” 风致远则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谈情说爱哪有比斗拼杀好玩?” “不是……我……” “别说了。”夏无忌贴心的一摆手,“快去,让佳人久候,可不是风流雅士所为。” 孙邈叹口气出了门,但也只以为几人是在故意调侃自己罢了。 在他想来,那几个加起来岁数都快赶上人参精的老家伙,怎么可能感应不出来人是个狐妖? 上次见面时,那胡晚秋的实力应该尚未到妖丹期,从她的表现来看,自己的降龙伏虎应该也是对她起效的。 这个境界的狐妖,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呢? 屋内,莫大有感叹道:“看不出来啊,孙老弟手段也是高明的很,居然让红极一时的青楼花魁偷偷前来与他私会。” “是啊,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差不多有我当年七成功力。”夏无忌眼含赞赏。 风老头郁闷的抿了一口醉春秋:“只希望一会儿可别因为这个,耽误了和老道的比试才好。” 这三人谈话间,好像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来的是个狐妖。 …… 济世堂门口的胡晚秋一身素色衣衫,头发简单束起,脸上还以面纱蒙面,显得低调的很。 “胡大家,请随我来。” 即使这样,火旺也觉得心脏不由自主砰砰直跳,停不下来。 但想到小梅的一颦一笑,他又艰难的克制着自己将眼神低下,不敢再看这妖媚的女人。 胡晚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家丁,毫无疑问是个普通人。 暗叹这冒牌货果真不简单,一个普通家丁都调教的有如此定力。 她礼貌的点点头,并未说话,莲步轻移,随着火旺走向书房。 “胡大家请,老爷已在书房等你,小人告退。” “多谢小哥引路。”悦耳又带着一丝天然魅惑的声音自面纱后传出,仿佛直接扎进了火旺的心里。 他眼神一阵恍惚,如在梦中。 “咳。”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声音不大,却像在他脑海炸开一般,火旺立刻回神,忙不迭跑走了。 他得去见见小梅,斗两句嘴压压惊。 屋中孙邈看着推门进来的胡晚秋,眼神稍带一丝责怪:“火旺只是我府上一个普通下人,干吗要戏耍于他?” 胡晚秋摘掉面纱,妩媚的童颜似嗔似怨:“孙郎,奴家生来如此,哪里戏耍他了。再说,你明知奴家心中只……” “咳咳,不是故意的就好。话说你这么急匆匆赶来,所为何事?”孙邈连忙一个打断,接生硬的转移话题。 她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自己在孙邈下首找个椅子坐了。 而后,双眼紫色光芒一闪,居然便直接发动了媚术! “孙郎,你瞧我这里好看吗?” 说罢轻撩裙摆,一只如美玉无瑕的纤纤玉足缓缓抬起,同时单手挽裙,缓缓向上……再向上……还向上…… 孙邈只有在她最初媚术发动时,有一阵热血上涌。 但青囊仙诀的醒神法自行发动,人王丹光芒闪烁了一下,他便恢复了清明。 随后翘起二郎腿,单手托着下巴,玩味的看着胡晚秋表演,同时心中思索她在搞什么把戏。 那胡晚秋好似没发现他恢复清明一般,自顾撩着裙摆,只是当撩到一个极限尺度时,却又猛地停住了。 脸上妖媚一笑:“孙郎,闭上眼睛,默数到三。” 孙邈不动声色:“为什么?” “奴家有惊喜与你看,保管让你快活似神仙。” 他手指轻点着座椅扶手,片刻后一挑眉,依言闭上了眼睛。 “嘻嘻,这便对了。不可以提前睁眼哦,不守承诺的人可要上刀山。”胡晚秋语气俏皮。 一阵悉悉索索,让人浮想联翩的衣衫摩擦声之后,孙邈感觉她好像直接坐到了自己腿上。 本能的一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他发觉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在轻轻颤抖,似乎远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淡定。 “孙郎……你对奴家这般冷淡,可是嫌我是妖?” 孙邈没说话,也没睁眼。 “还是你要学那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冷血帝王?” “奴家身心皆已备齐……”一个不自然的停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稍稍平复之后继续道,“孙郎为何、为何仍旧按兵不出?” 他能感觉到眼前人的体温正在升高,而且似乎颤抖的更厉害了,尽管没睁眼,也知道胡晚秋的羞耻感应该到了极限。 孙邈仍未睁眼,不过终于开口道:“下来,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 他特意在“心思”二字上加了重音。 胡晚秋的身体立刻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颤抖。 “唉……” 良久,一声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的叹息过后,她终于从孙邈腿上下来了。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声过后,她轻声道:“可以了,孙郎睁开眼。” 自己依言睁开眼,面前的狐妖确实已经衣衫整齐的站在面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若不是他金丹属性特殊,兼之身怀人仙法力,绝不可能再出现身陷幻境而不自知的情形,没准换个人还真以为中了幻术,做了场春梦。 胡晚秋一双剪水秋瞳看过来:“孙郎当真知道奴家心思吗?” 孙邈点点头,翘着小指,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她看到孙邈翘着的小指,又是一声轻叹:“既如此,奴家便先回去。今日是奴家唐突了,还望孙郎勿怪。 “只是你许久不来,奴家心思太过迫切……这才失态。孙郎曾答应奴家搬来济世堂,切勿忘记才好。” 话语真真假假,语气幽幽怨怨,又似藏着千般心思。 孙邈好言安抚,使一手拖字决将她一路送出了济世堂。 答应? 恐怕楚一当场就能抽出自己给她修复的浑天刀,娇喝一声:“我刀也未尝不利!” 当然,洞悉了胡晚秋来意的他,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戏言。 真正的信息其实都隐藏在了话里。 “三、仙、山、妖、王、齐、出……” 胡晚秋上来便突兀的使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媚术,自己明明恢复了清明她也不理,明显有问题。 而后又特意强调自己的脚。 果然,后面她说的语意不算特别连贯的话里,每句最后一个字连起来,便是她想传来的真正消息。 说句话都要如此大费周章,那说明她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孙邈随后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又摇头苦笑:“为了给自己报讯,这丫头也太拼了。” (\/\/91_\/) 第八十章 袁半仙结丹,吉祥树成木 三仙山,万龙谷。 盘龙洞中,佘环青面前有个直径三尺左右的清澈水池。 这水池粗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异之处,但此时上面显示的却是胡晚秋的眼睛在济世堂中所见一切。 这便是察真池了,三仙山的三大天然灵宝之一。 随着胡晚秋走出济世堂大门,水池上泛起道道涟漪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啧,这臭娘们儿,身为狐妖偏学人家修什么血煞魔功,搞得堂堂三尾妖王媚术这么差!” 佘环青先是撇嘴暗骂几句,随后又转向身旁一个魁伟男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大哥,这娘们儿虽然媚术不济事,但打起来还是有两下子的,有她在城中做内应,也算是给咱们的计划又加了一道保险。” 站在佘环青旁边的男子身形伟岸,肌肉虬髯,阔背蜂腰。 一头橘红色的头发在身后扎起,两道如火浓眉斜飞入鬓,此时一抬,额头上便现出如王字一般的纹路。 “你先去找那破官,又找这小狐狸,费这许多鸟事作甚? “还不如只管头前带路,待本王杀将过去,把那孙邈捉来,定少不了你几根骨头便是。” 这方鼻阔口,胡子粗长的男人一张嘴,便是一阵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原本这盘龙洞中,地上有许多各色毒蛇在扭动爬行,此时纷纷四散而逃,不一会儿就跑了个干净。 那佘环青对这声音早已熟的不能再熟了,但听了这许多年下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依旧无法稍减。 “是是是,大哥你神威无边,自然不惧那区区金丹修士。小弟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少死些儿郎罢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可不这般想。 “哼,我就知道这货满脑子里都是肌肉。最好你们都与那孙邈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得了他的仙胎之体……嘿嘿。” 那虬髯壮汉冷哼一声,却没再坚持,只不耐烦道:“快说,你还要让本王等多久?” 这一句带着点情绪,震得这盘龙洞都隐隐发颤,洞顶甚至有沙土滑落。 “大哥别急,别急啊!我这洞府都要塌了……”佘环青连忙劝道,“我已与那姓白的人族节度使约好,再过十日他便发兵去安阳城发难,到时我们也混到他的队伍中。” 壮汉一甩他那黄黑条纹的披风走出了洞,远远只有一句话传来。 “婆婆妈妈,真不像个爷们儿所为。” 佘环青躬身赔笑,心中暗自咒骂不已。 …… 安阳城,济世堂。 送走了胡晚秋,孙邈正要回会客厅,忽然被一个从正门方向跑来的人拦住了。 来人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袁半仙。 “孙、孙神医……”他一把抓住孙邈的袍袖,剩下的一只手扶着膝盖,喘得像破风箱,“我看见有个人御剑往济世堂这边飞过来了! “虽然离得远,但那身形我化成灰都认得,你快告诉我,来的是不是风致远?” 孙邈点头道:“确实是灵剑山庄的风长老,你要找他解开禁制是,随我来。” 袁地纲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 天父地母保佑啊,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能恢复修为了! 孙邈带着眼泪汪汪的袁半仙回到了会客厅。 只是才一进门,夏无忌便打趣道:“孙小友,你这也太快了点?这可不行啊,还需多加锻炼才是。” 这要让他酒仙宗的弟子,尤其是何冲看到非得惊掉下巴。 虽说夏无忌确实不太注重世俗规矩,可也没到和小辈开荤腔的地步。 足见他内心里其实已经将孙邈放到一个对等的位置上了。 “哎呀,兰姐常说有机会想回乡看看,可一直没机会,要不就今日好了?” 夏无忌脸色立即一变:“孙神医人品高洁,怎会白日荒唐。你们谁再瞎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况且他功力深厚,又医术超群,想必和快字是半点沾不上边的。” 孙邈翻了个白眼,没再理这老不正经。 再看那袁半仙,嘴唇哆嗦着,勐地扑向风致远的座位,尚且离着三尺距离便双膝贴地,滑了过去。 风致远见此人有点眼熟,却全无修为,又是随同孙邈前来,便也没闪躲。 于是他便一把抱住了风老头的一条腿,嚎啕大哭起来:“我、我可算找到你啦!快……快给我把禁制解开!呜呜呜……我太难了。” 风老头眉头直抽抽,强忍着将此人踢飞的冲动问道:“你是谁啊?什么禁制。” 袁地纲一听更是悲从中来,鼻涕哈喇子蹭了他一裤子。 好在老头本就邋遢,不过是再添点彩罢了。 等袁半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完,他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当即一拍额头:“怪我怪我,倒是让道友受委屈了,我这便帮你解开。” 说罢那把翠绿色小飞剑便自他袖中飞出,剑柄连点袁地纲几处大穴,同时带走了当初留在其中的“悬剑”。 这其实和密码锁差不多,旁人若想强行化解,袁地纲反而会被破坏经脉,变成一个废人。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解开禁制。 只是尚未等袁半仙说句话,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身上光芒闪烁,时蓝时绿。 孙邈急忙上前查看,他生命体征平稳,光反射灵敏,没什么危险。 倒是隔垣洞见之下,见他全身经脉中被镇压许久的真元,此时都如江河倒卷一般涌回丹田。 而其丹田之中也已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漩涡。 这一幕格外的熟悉,自己前不久才刚刚经历过。 “孙老弟,他怎么样?”风致远严肃问道。 此人是被他封了修为,且非恶人,若因此一命呜呼,他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 “呃……他好像就要结丹了。” “啊?”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也行? 反倒是风老头,有过假婴经历的他开口道:“许是此人这些时日重入世俗,在红尘中以普通人的身份又走一遭,有了不少感悟。” 只是孙邈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随着九息服气使用渐多,对天地间灵力与各类能量的敏感还在其他人之上。 此时他就感觉到,自家后院里的百倍速吉祥树……好像就要成木了。 第八十章 袁半仙结丹,吉祥树成木 三仙山,万龙谷。 盘龙洞中,佘环青面前有个直径三尺左右的清澈水池。 这水池粗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异之处,但此时上面显示的却是胡晚秋的眼睛在济世堂中所见一切。 这便是察真池了,三仙山的三大天然灵宝之一。 随着胡晚秋走出济世堂大门,水池上泛起道道涟漪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啧,这臭娘们儿,身为狐妖偏学人家修什么血煞魔功,搞得堂堂三尾妖王媚术这么差!” 佘环青先是撇嘴暗骂几句,随后又转向身旁一个魁伟男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大哥,这娘们儿虽然媚术不济事,但打起来还是有两下子的,有她在城中做内应,也算是给咱们的计划又加了一道保险。” 站在佘环青旁边的男子身形伟岸,肌肉虬髯,阔背蜂腰。 一头橘红色的头发在身后扎起,两道如火浓眉斜飞入鬓,此时一抬,额头上便现出如王字一般的纹路。 “你先去找那破官,又找这小狐狸,费这许多鸟事作甚? “还不如只管头前带路,待本王杀将过去,把那孙邈捉来,定少不了你几根骨头便是。” 这方鼻阔口,胡子粗长的男人一张嘴,便是一阵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原本这盘龙洞中,地上有许多各色毒蛇在扭动爬行,此时纷纷四散而逃,不一会儿就跑了个干净。 那佘环青对这声音早已熟的不能再熟了,但听了这许多年下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依旧无法稍减。 “是是是,大哥你神威无边,自然不惧那区区金丹修士。小弟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少死些儿郎罢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可不这般想。 “哼,我就知道这货满脑子里都是肌肉。最好你们都与那孙邈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得了他的仙胎之体……嘿嘿。” 那虬髯壮汉冷哼一声,却没再坚持,只不耐烦道:“快说,你还要让本王等多久?” 这一句带着点情绪,震得这盘龙洞都隐隐发颤,洞顶甚至有沙土滑落。 “大哥别急,别急啊!我这洞府都要塌了……”佘环青连忙劝道,“我已与那姓白的人族节度使约好,再过十日他便发兵去安阳城发难,到时我们也混到他的队伍中。” 壮汉一甩他那黄黑条纹的披风走出了洞,远远只有一句话传来。 “婆婆妈妈,真不像个爷们儿所为。” 佘环青躬身赔笑,心中暗自咒骂不已。 …… 安阳城,济世堂。 送走了胡晚秋,孙邈正要回会客厅,忽然被一个从正门方向跑来的人拦住了。 来人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袁半仙。 “孙、孙神医……”他一把抓住孙邈的袍袖,剩下的一只手扶着膝盖,喘得像破风箱,“我看见有个人御剑往济世堂这边飞过来了! “虽然离得远,但那身形我化成灰都认得,你快告诉我,来的是不是风致远?” 孙邈点头道:“确实是灵剑山庄的风长老,你要找他解开禁制是,随我来。” 袁地纲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 天父地母保佑啊,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能恢复修为了! 孙邈带着眼泪汪汪的袁半仙回到了会客厅。 只是才一进门,夏无忌便打趣道:“孙小友,你这也太快了点?这可不行啊,还需多加锻炼才是。” 这要让他酒仙宗的弟子,尤其是何冲看到非得惊掉下巴。 虽说夏无忌确实不太注重世俗规矩,可也没到和小辈开荤腔的地步。 足见他内心里其实已经将孙邈放到一个对等的位置上了。 “哎呀,兰姐常说有机会想回乡看看,可一直没机会,要不就今日好了?” 夏无忌脸色立即一变:“孙神医人品高洁,怎会白日荒唐。你们谁再瞎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况且他功力深厚,又医术超群,想必和快字是半点沾不上边的。” 孙邈翻了个白眼,没再理这老不正经。 再看那袁半仙,嘴唇哆嗦着,勐地扑向风致远的座位,尚且离着三尺距离便双膝贴地,滑了过去。 风致远见此人有点眼熟,却全无修为,又是随同孙邈前来,便也没闪躲。 于是他便一把抱住了风老头的一条腿,嚎啕大哭起来:“我、我可算找到你啦!快……快给我把禁制解开!呜呜呜……我太难了。” 风老头眉头直抽抽,强忍着将此人踢飞的冲动问道:“你是谁啊?什么禁制。” 袁地纲一听更是悲从中来,鼻涕哈喇子蹭了他一裤子。 好在老头本就邋遢,不过是再添点彩罢了。 等袁半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完,他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当即一拍额头:“怪我怪我,倒是让道友受委屈了,我这便帮你解开。” 说罢那把翠绿色小飞剑便自他袖中飞出,剑柄连点袁地纲几处大穴,同时带走了当初留在其中的“悬剑”。 这其实和密码锁差不多,旁人若想强行化解,袁地纲反而会被破坏经脉,变成一个废人。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解开禁制。 只是尚未等袁半仙说句话,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身上光芒闪烁,时蓝时绿。 孙邈急忙上前查看,他生命体征平稳,光反射灵敏,没什么危险。 倒是隔垣洞见之下,见他全身经脉中被镇压许久的真元,此时都如江河倒卷一般涌回丹田。 而其丹田之中也已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漩涡。 这一幕格外的熟悉,自己前不久才刚刚经历过。 “孙老弟,他怎么样?”风致远严肃问道。 此人是被他封了修为,且非恶人,若因此一命呜呼,他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 “呃……他好像就要结丹了。” “啊?”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也行? 反倒是风老头,有过假婴经历的他开口道:“许是此人这些时日重入世俗,在红尘中以普通人的身份又走一遭,有了不少感悟。” 只是孙邈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随着九息服气使用渐多,对天地间灵力与各类能量的敏感还在其他人之上。 此时他就感觉到,自家后院里的百倍速吉祥树……好像就要成木了。 第八十一章 树干织金缕,枝叶散金华 将袁半仙交予家人暂时送回他的厢房,派了几名红星战士帮他护法,孙邈便带着其他三人走向后院药圃。 走着走着,他们几人也都纷纷有了感应。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还是风老头:“嗯?你们感觉到没有,此地灵气是否在逐渐改变?” “不错。”夏无忌也点头道,“更奇怪的是,不但灵气愈加充沛,甚至质量也开始提升。这感觉……莫不是有甲级灵宝要出世了?” 他口中所说的甲级灵宝,是沿用了各地修真坊市中百闻馆的评级。 这也是大安朝修士们用的最习惯的分级方法。 三人中,只有莫大有没说话,他所修功法特殊,无论是修炼还是战斗都对灵兽的依赖极大,自身对灵气的敏感程度反而比较差。 只是他没有反应,济世堂外,原本安静卧在墙根儿的钢牙撼山猪却叫唤了起来。 那叫声中带着兴奋与欢愉,比看见能拱的好白菜还兴奋许多…… 莫大有听了听也开口道:“却有灵宝出世,而且远非普通的甲级灵宝可比。恐怕是某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灵兽们对出世灵宝的感应,都比人类要敏感许多,更不要说莫大有这堪比人类金丹期实力的坐骑。 “咳咳。”孙邈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了几人的猜测。 越听越离谱,不能再让他们吹了。 再这么吹下去,一会儿不好收场……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我家后院中栽的一棵吉祥树,可能快长成了。” 其他三人:“……” 术业有专攻,他们不像袁地纲那般对命格、运势,以及影响这些的东西研究那么多,并不知道这吉祥树有什么具体的功效。 然而单从这灵气变化,以及名字上便可见一斑。 这绝不是什么摆在家里能偶尔带来好运的普通物件儿,恐怕是能大幅度改变运势的稀世珍宝。 “唉……”夏无忌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细细品味,还是欣喜居多。 天道异变,大乱将起。 酒仙宗放在整个大安朝,实力也不过平平。 自从这小子一把三昧真火烧了土地,他是仙胎之体的事,对他们几个来讲也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明显是应劫而生之人。 这一点,几人早已暗中达成共识。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将自家宗门与孙邈紧紧绑在一条船上。 莫大有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除了风致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自有掌门操心。 他不是在砍人,就是在准备下一次砍人,结交孙邈纯粹是因为投契。 几人各怀心思,移步来到后院,愈发浓郁的灵气让人每一口呼吸都舒爽无比。 原先的假山小池早已消失无踪,地面上整整齐齐的开出了四块小田。 黑白二色的雪子正趴在其间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其他三块都栽种着各种名贵药材,既有医病用的,也有炼丹所需。 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些药材栽种的过于密集了,而且需要的环境各不相同,根本不可能成活。 但就是这么“乱栽”的药材,长势却远比野外得天独厚的极品更好…… 要放平时,这事儿便足以引起他们的兴趣了。 可眼下几人的视线扫过这些药材,都没有片刻停留,便转到了最后一块田上。 那里正有一株尚不足七尺的小树,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此树朱红色的树干光滑笔直如金铁所铸,完全不见普通树木的粗糙与蜿蜒。 其上的树冠长满了金光璀璨的树叶,小风一吹,叮铃作响,十分悦耳。 除去外形特异,几人更是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夸张灵气,另外还有一些玄妙的感觉说不清楚。 风老头和夏无忌现在相信莫大有的话了……准确的说是撼山猪的话。 这东西,绝不是什么甲级灵宝,必是稀世奇珍。 而且此时,它似乎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长高…… 三人都下意识的不再说话,冥冥中感觉就要见证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他们体内的真元也都在浓郁灵气的刺激下加速运转,修炼速度比平日大幅提升。 孙邈也在盯着吉祥树,他的感应最强,再有一时片刻,吉祥树便要真正长成了。 而就在下一瞬,这棵吉祥树自根部开始便出现了几道金光开始向上蔓延,在光滑无比的树干上交织画出玄妙的图桉。 砰! 哒哒哒哒……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有声响传来。 其他人不太熟悉,孙邈则一听便知是四门几乎同时开枪了。 “哼哼——!”门口的撼山猪也传来威胁焦躁的低吼。 “珍宝出世,妖魔来犯。”莫大有看看澹定的孙邈,“我等正好前去活动下筋骨,孙小友觉得如何?” 孙邈微笑摆手:“些许宵小,何劳几位尊驾?” 原本懒洋洋的雪子此时跑了过来,抬头看向自己,那尾巴摇得都快变成螺旋桨了。 “行了行了,你去,别吓着普通人。” “嗷!”雪子欢叫一声,顿时化作一股双色烟雾,直奔离得最近的东门而去。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将视线转回吉祥树。 其他人见孙邈如此自信,便也不再多言。 此时树干上的光已经蔓延到了树冠,金光顺着枝桠分散伸展,最终遍布到每一片叶子。 叮铃铃! 叶片无风自动,彼此相击,鸣响不止。 但这声音非但不恼人,反使听闻者心绪安宁,通体舒泰。 响过三息渐渐停止,原本朱红色的树干,此时其上遍布金色纹理。 而之前金色的树叶,则全都变作了朱红。 阵阵金色的光点自摇曳的叶片上飞出,飘散在后院之内。 零星的光点落在其他三块药田之上,那些本就长势极好的药材,此时也都各自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就比如一棵脸盆大小的灵芝,此时已从原本的深茶色变得殷红如血,娇艳欲滴。 而被光点散落在身上的几人,则立刻感到原本早已定型的身体发生了许多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丹田经脉,他们当初修炼的时候,可不像孙邈般经过丹药改造。 除去风老头天赋异禀,另外二人都感觉丹田经脉正在变得比曾经更加柔韧。 这种改变让二人不禁大惊失色,这已经不是改善体质了,这是改变天资啊! 只是这些金色光点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当几人反应过来时,光点的飘散早已停止,只剩下这棵奇异的吉祥树,仍在偶尔叮铃作响…… “如此珍宝,世间罕有,孙小友当真好福气。”莫大有羡慕的眼泪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这院中灵气如此充沛,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他们又都刚刚提升了资质,此时都有点不愿离开了。 孙邈见状便让人把桌椅搬来,几人干脆就在院中落座。 四方的枪声自东开始逐渐变得稀疏,显然野外那些不入流的妖怪攻势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本想继续聊聊发电的事情,可看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另寻时间再说。 孙邈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就像儿时站在玩具柜台前不舍得离开的自己,不禁有些好笑。 “几位既然如此喜欢这吉祥树,便拿几片叶子权当纪念可好?” “此话当真?!”莫大有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看看还算澹定的另外两人,不禁又红了老脸:“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孙小友此话当真?” 孙邈笑而不答,直接起身摘了三片叶子下来。 这叶片触手也是犹如金属般的质感,但并不冰冷,反有些许暖意自其上传来。 含笑递给三人:“不过三片叶子,有什么打紧。几位得空帮我想想如何以阵法发电就行。” 他觉得不打紧,其他几人可不这么想。 这叶片精心祭炼之后,便是顶级的聚气灵宝,价值哪是什么发电能比的? 他们珍而重之的将其收起,反而没再多说什么。 如此厚礼,言语相谢实在过于苍白。 安平县“宗门与济世堂联合统一战线”建成,这件最重要的事已经谈妥,他们又得了吉祥树的叶子,莫大有便骑着猪欢天喜地的走了。 老夏则趁机跑去找兰姐,手里还拿着个小盒子,看样子是想开展礼物攻势。 孙邈瞧瞧仍站在原地的风老头:“风老哥还有事?” 邋遢老头一听就急了:“你还没和老道打过,我如何能走?你该不会是想赖!” 啊,还有这事儿来着啊…… 第八十一章 树干织金缕,枝叶散金华 将袁半仙交予家人暂时送回他的厢房,派了几名红星战士帮他护法,孙邈便带着其他三人走向后院药圃。 走着走着,他们几人也都纷纷有了感应。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还是风老头:“嗯?你们感觉到没有,此地灵气是否在逐渐改变?” “不错。”夏无忌也点头道,“更奇怪的是,不但灵气愈加充沛,甚至质量也开始提升。这感觉……莫不是有甲级灵宝要出世了?” 他口中所说的甲级灵宝,是沿用了各地修真坊市中百闻馆的评级。 这也是大安朝修士们用的最习惯的分级方法。 三人中,只有莫大有没说话,他所修功法特殊,无论是修炼还是战斗都对灵兽的依赖极大,自身对灵气的敏感程度反而比较差。 只是他没有反应,济世堂外,原本安静卧在墙根儿的钢牙撼山猪却叫唤了起来。 那叫声中带着兴奋与欢愉,比看见能拱的好白菜还兴奋许多…… 莫大有听了听也开口道:“却有灵宝出世,而且远非普通的甲级灵宝可比。恐怕是某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灵兽们对出世灵宝的感应,都比人类要敏感许多,更不要说莫大有这堪比人类金丹期实力的坐骑。 “咳咳。”孙邈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了几人的猜测。 越听越离谱,不能再让他们吹了。 再这么吹下去,一会儿不好收场……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我家后院中栽的一棵吉祥树,可能快长成了。” 其他三人:“……” 术业有专攻,他们不像袁地纲那般对命格、运势,以及影响这些的东西研究那么多,并不知道这吉祥树有什么具体的功效。 然而单从这灵气变化,以及名字上便可见一斑。 这绝不是什么摆在家里能偶尔带来好运的普通物件儿,恐怕是能大幅度改变运势的稀世珍宝。 “唉……”夏无忌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细细品味,还是欣喜居多。 天道异变,大乱将起。 酒仙宗放在整个大安朝,实力也不过平平。 自从这小子一把三昧真火烧了土地,他是仙胎之体的事,对他们几个来讲也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明显是应劫而生之人。 这一点,几人早已暗中达成共识。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将自家宗门与孙邈紧紧绑在一条船上。 莫大有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除了风致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自有掌门操心。 他不是在砍人,就是在准备下一次砍人,结交孙邈纯粹是因为投契。 几人各怀心思,移步来到后院,愈发浓郁的灵气让人每一口呼吸都舒爽无比。 原先的假山小池早已消失无踪,地面上整整齐齐的开出了四块小田。 黑白二色的雪子正趴在其间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其他三块都栽种着各种名贵药材,既有医病用的,也有炼丹所需。 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些药材栽种的过于密集了,而且需要的环境各不相同,根本不可能成活。 但就是这么“乱栽”的药材,长势却远比野外得天独厚的极品更好…… 要放平时,这事儿便足以引起他们的兴趣了。 可眼下几人的视线扫过这些药材,都没有片刻停留,便转到了最后一块田上。 那里正有一株尚不足七尺的小树,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此树朱红色的树干光滑笔直如金铁所铸,完全不见普通树木的粗糙与蜿蜒。 其上的树冠长满了金光璀璨的树叶,小风一吹,叮铃作响,十分悦耳。 除去外形特异,几人更是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夸张灵气,另外还有一些玄妙的感觉说不清楚。 风老头和夏无忌现在相信莫大有的话了……准确的说是撼山猪的话。 这东西,绝不是什么甲级灵宝,必是稀世奇珍。 而且此时,它似乎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长高…… 三人都下意识的不再说话,冥冥中感觉就要见证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他们体内的真元也都在浓郁灵气的刺激下加速运转,修炼速度比平日大幅提升。 孙邈也在盯着吉祥树,他的感应最强,再有一时片刻,吉祥树便要真正长成了。 而就在下一瞬,这棵吉祥树自根部开始便出现了几道金光开始向上蔓延,在光滑无比的树干上交织画出玄妙的图桉。 砰! 哒哒哒哒……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有声响传来。 其他人不太熟悉,孙邈则一听便知是四门几乎同时开枪了。 “哼哼——!”门口的撼山猪也传来威胁焦躁的低吼。 “珍宝出世,妖魔来犯。”莫大有看看澹定的孙邈,“我等正好前去活动下筋骨,孙小友觉得如何?” 孙邈微笑摆手:“些许宵小,何劳几位尊驾?” 原本懒洋洋的雪子此时跑了过来,抬头看向自己,那尾巴摇得都快变成螺旋桨了。 “行了行了,你去,别吓着普通人。” “嗷!”雪子欢叫一声,顿时化作一股双色烟雾,直奔离得最近的东门而去。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将视线转回吉祥树。 其他人见孙邈如此自信,便也不再多言。 此时树干上的光已经蔓延到了树冠,金光顺着枝桠分散伸展,最终遍布到每一片叶子。 叮铃铃! 叶片无风自动,彼此相击,鸣响不止。 但这声音非但不恼人,反使听闻者心绪安宁,通体舒泰。 响过三息渐渐停止,原本朱红色的树干,此时其上遍布金色纹理。 而之前金色的树叶,则全都变作了朱红。 阵阵金色的光点自摇曳的叶片上飞出,飘散在后院之内。 零星的光点落在其他三块药田之上,那些本就长势极好的药材,此时也都各自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就比如一棵脸盆大小的灵芝,此时已从原本的深茶色变得殷红如血,娇艳欲滴。 而被光点散落在身上的几人,则立刻感到原本早已定型的身体发生了许多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丹田经脉,他们当初修炼的时候,可不像孙邈般经过丹药改造。 除去风老头天赋异禀,另外二人都感觉丹田经脉正在变得比曾经更加柔韧。 这种改变让二人不禁大惊失色,这已经不是改善体质了,这是改变天资啊! 只是这些金色光点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当几人反应过来时,光点的飘散早已停止,只剩下这棵奇异的吉祥树,仍在偶尔叮铃作响…… “如此珍宝,世间罕有,孙小友当真好福气。”莫大有羡慕的眼泪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这院中灵气如此充沛,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他们又都刚刚提升了资质,此时都有点不愿离开了。 孙邈见状便让人把桌椅搬来,几人干脆就在院中落座。 四方的枪声自东开始逐渐变得稀疏,显然野外那些不入流的妖怪攻势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本想继续聊聊发电的事情,可看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另寻时间再说。 孙邈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就像儿时站在玩具柜台前不舍得离开的自己,不禁有些好笑。 “几位既然如此喜欢这吉祥树,便拿几片叶子权当纪念可好?” “此话当真?!”莫大有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看看还算澹定的另外两人,不禁又红了老脸:“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孙小友此话当真?” 孙邈笑而不答,直接起身摘了三片叶子下来。 这叶片触手也是犹如金属般的质感,但并不冰冷,反有些许暖意自其上传来。 含笑递给三人:“不过三片叶子,有什么打紧。几位得空帮我想想如何以阵法发电就行。” 他觉得不打紧,其他几人可不这么想。 这叶片精心祭炼之后,便是顶级的聚气灵宝,价值哪是什么发电能比的? 他们珍而重之的将其收起,反而没再多说什么。 如此厚礼,言语相谢实在过于苍白。 安平县“宗门与济世堂联合统一战线”建成,这件最重要的事已经谈妥,他们又得了吉祥树的叶子,莫大有便骑着猪欢天喜地的走了。 老夏则趁机跑去找兰姐,手里还拿着个小盒子,看样子是想开展礼物攻势。 孙邈瞧瞧仍站在原地的风老头:“风老哥还有事?” 邋遢老头一听就急了:“你还没和老道打过,我如何能走?你该不会是想赖!” 啊,还有这事儿来着啊…… 第八十二章 子母针突袭,铁袖功护体 “那……风老哥打算如何打法?” 和灵剑山庄弟子定下的约战,就如同和酒仙宗门人定下的约酒一样,千万不要想着赖掉。 门徒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风致远这个武痴了。 孙邈现在只希望风老头别玩的太大…… “那自然是手段尽出,全力以赴!” 孙邈:“……” 得,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不过无奈的同时,其实孙邈心底也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初入金丹,他对于自己的新实力尚显掌控不足。 就像玩游戏,人物升级了,属性高了、技能多了,然而如何在战斗中最有效率的运用,却还需要磨合。 此时能有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酣战一场,其实是大有裨益的一件事。 风致远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武痴,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次约战,其实老头也有助自己提升实力的用意。 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那咱们还是移步他处,要不然这一战打完,你老人家是痛快了,这安阳城还能剩下几块完整的瓦砾可就难说了……” 孙邈并没有夸大其词,金丹修士全力一战,导致一座县城灰飞烟灭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是自然。”风致远欣然应允。 孙邈脚下升起一团云雾,腾云当先而去。 风老头那柄翠绿小剑自袖中飞出,迎风见长,渐至四尺,飞速向前追去。 只见他足间轻点,身子便已在小剑之上,之前所站之处甚至留下一道逐渐消失的残影。 二人飞行速度快逾飞鸟,一路朝东而去。 飞过酿成孙言生前悲剧的河堤,越过重新运行起来的思齐院。 最终甚至飞出了安平县,直到清阴县境内的一片荒地。 这里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原本是人为修的田地。 只是现在早已荒芜,黄黄绿绿的杂草长得老高。 不远处散落几处破败的民房,显然已经有些时日无人居住了。 废墟中还残留着些许澹澹的妖气。 孙邈放缓速度停了下来,这里刚刚好。 既没人,也没有良田水源,盘踞在废墟的小妖若是遭了池鱼之殃,正好权当为民除害。 随着停下的风致远也点点头:“此处正好。” 二人默契的拉开了大约二十余丈距离,风老头双目闪着精光,战意高昂:“出招!” 孙邈也不推辞,一拱手朗声道:“风老哥小心了!” 话音才落,只见两排钢针如龙蛇般自他两袖中极速冲出。 刺破空气时带起的嗡鸣声仿佛某种乐器一般,搅得人心绪不宁。 风致远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来得好!” 右手竖于胸前掐个剑诀,背后便忽然升起一把二尺短剑,转瞬之间如扇面般展开,却有数十把之多。 嗖——! 短剑各自画着弧线从扇面上脱出,直奔孙邈的钢针而去。 每把短剑盯着一根钢针,精准无比,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与钢针的数量相同——整三十之数。 叮叮叮—— 二人之间的空中无数火花爆起,短剑钢针在阳光下闪着光追逐相击,看得人眼花缭乱,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而且每柄短剑动作并不简单,若只盯着一把剑便会发现,那剑使得也是一路高明剑法,仿佛有人单独御使一般。 而空中的每一柄剑,剑招路数都全然不同。 倘若有精通御剑的修士在此观战,定然叹为观止。 哪怕同样是金丹修士,能把御剑术玩到这种地步的,也实在找不出几个。 可是,就是这样的御剑术,竟然与孙邈的“龙牙”钢针战了个平分秋色! 晋级金丹期之后,除非为了埋下后手,否则真元已无需像当初一般化作丝线控制钢针了。 此时只需一道真元附于其上,再打上一道神识印记便可操控自如。 这种方法更加灵活多变,对于施术者的精神力要求也更高。 孙邈第一次使用时便得心应手,毫无吃力之感。 他却不知道,这是当初频繁的以精神力借助无字书释放神通,对自身精神力不断锤炼的结果。 而普通修士在碎丹成婴之前,几乎无法对精神力进行锻炼。 二人分列战场两端,各自面带微笑。 风老头掐着剑诀,孙邈倒背双手,显然都还未尽全力。 “风老哥请了!” 招呼一声之后,半空中的龙牙钢针忽然纷纷仿佛爆裂开来一般,每枚钢针又飞出九枚纤细如发的小针! 鲨齿被孙邈强化成龙牙之后,还有一个特性,便是这子母针的用法。 但当初那种细丝操控的方式,却是无法发挥这个功能。 突然爆出的二百七十枚细针,如同一大团虫群一般骤然扑向风致远。 “哈哈哈哈!”那老头见状非但不慌,反而大笑起来,“老夫最近闲暇时新创了一门小伎俩,你正好帮我品评品评!” 只见老道挥起双臂,他那尚且沾着油渍污迹的灰色大袖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 那些细密钢针撞在袍袖之上,真元对撞之下爆起闪光,便纷纷被弹开了去。 孙邈眼前一亮,暗道这老头果真不愧天才之名。 随手创出的小伎俩? 这分明是前世少林七十二绝技——少林破衲功,也叫少林铁袖功的高配加强版! 杨过断臂之后也曾悟出了类似的功夫。 虽然风致远功力境界远在其上,但他身上的衣服却并非什么法宝。 能以如此精纯浑厚的真元将其化作铁袖,却不会导致那普通布料破碎崩溃,这份对真元的精细把控属实了得。 不过嘛…… 孙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是让济世堂的人看见,定然又会说他笑得阴险。 将那些小针纷纷击落,风老头还凝神等着那些小针的后手变化。 然而它们一击无功之后,便纷纷飞回了母针之中,再无动作。 只是马上,风老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袖上的真元收回时,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无属性真元,也浑水摸鱼般跟着回来了。 他自身的金属性真元居然没有排斥它们! 老头脸色立刻一变就想运功将其逼出体外,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些混进来的小小真元,此时已经自行溃散了。 但与此同时,阵阵酸软无力的感觉也开始侵袭风致远的肢体。 “好小子,和老夫玩阴的是?”风致远就在半空中的翠绿飞剑上盘膝坐了下来,剑眉一挑,“那老夫可要来真的了,你自己小心!” 第八十二章 子母针突袭,铁袖功护体 “那……风老哥打算如何打法?” 和灵剑山庄弟子定下的约战,就如同和酒仙宗门人定下的约酒一样,千万不要想着赖掉。 门徒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风致远这个武痴了。 孙邈现在只希望风老头别玩的太大…… “那自然是手段尽出,全力以赴!” 孙邈:“……” 得,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不过无奈的同时,其实孙邈心底也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初入金丹,他对于自己的新实力尚显掌控不足。 就像玩游戏,人物升级了,属性高了、技能多了,然而如何在战斗中最有效率的运用,却还需要磨合。 此时能有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酣战一场,其实是大有裨益的一件事。 风致远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武痴,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次约战,其实老头也有助自己提升实力的用意。 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那咱们还是移步他处,要不然这一战打完,你老人家是痛快了,这安阳城还能剩下几块完整的瓦砾可就难说了……” 孙邈并没有夸大其词,金丹修士全力一战,导致一座县城灰飞烟灭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是自然。”风致远欣然应允。 孙邈脚下升起一团云雾,腾云当先而去。 风老头那柄翠绿小剑自袖中飞出,迎风见长,渐至四尺,飞速向前追去。 只见他足间轻点,身子便已在小剑之上,之前所站之处甚至留下一道逐渐消失的残影。 二人飞行速度快逾飞鸟,一路朝东而去。 飞过酿成孙言生前悲剧的河堤,越过重新运行起来的思齐院。 最终甚至飞出了安平县,直到清阴县境内的一片荒地。 这里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原本是人为修的田地。 只是现在早已荒芜,黄黄绿绿的杂草长得老高。 不远处散落几处破败的民房,显然已经有些时日无人居住了。 废墟中还残留着些许澹澹的妖气。 孙邈放缓速度停了下来,这里刚刚好。 既没人,也没有良田水源,盘踞在废墟的小妖若是遭了池鱼之殃,正好权当为民除害。 随着停下的风致远也点点头:“此处正好。” 二人默契的拉开了大约二十余丈距离,风老头双目闪着精光,战意高昂:“出招!” 孙邈也不推辞,一拱手朗声道:“风老哥小心了!” 话音才落,只见两排钢针如龙蛇般自他两袖中极速冲出。 刺破空气时带起的嗡鸣声仿佛某种乐器一般,搅得人心绪不宁。 风致远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来得好!” 右手竖于胸前掐个剑诀,背后便忽然升起一把二尺短剑,转瞬之间如扇面般展开,却有数十把之多。 嗖——! 短剑各自画着弧线从扇面上脱出,直奔孙邈的钢针而去。 每把短剑盯着一根钢针,精准无比,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与钢针的数量相同——整三十之数。 叮叮叮—— 二人之间的空中无数火花爆起,短剑钢针在阳光下闪着光追逐相击,看得人眼花缭乱,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而且每柄短剑动作并不简单,若只盯着一把剑便会发现,那剑使得也是一路高明剑法,仿佛有人单独御使一般。 而空中的每一柄剑,剑招路数都全然不同。 倘若有精通御剑的修士在此观战,定然叹为观止。 哪怕同样是金丹修士,能把御剑术玩到这种地步的,也实在找不出几个。 可是,就是这样的御剑术,竟然与孙邈的“龙牙”钢针战了个平分秋色! 晋级金丹期之后,除非为了埋下后手,否则真元已无需像当初一般化作丝线控制钢针了。 此时只需一道真元附于其上,再打上一道神识印记便可操控自如。 这种方法更加灵活多变,对于施术者的精神力要求也更高。 孙邈第一次使用时便得心应手,毫无吃力之感。 他却不知道,这是当初频繁的以精神力借助无字书释放神通,对自身精神力不断锤炼的结果。 而普通修士在碎丹成婴之前,几乎无法对精神力进行锻炼。 二人分列战场两端,各自面带微笑。 风老头掐着剑诀,孙邈倒背双手,显然都还未尽全力。 “风老哥请了!” 招呼一声之后,半空中的龙牙钢针忽然纷纷仿佛爆裂开来一般,每枚钢针又飞出九枚纤细如发的小针! 鲨齿被孙邈强化成龙牙之后,还有一个特性,便是这子母针的用法。 但当初那种细丝操控的方式,却是无法发挥这个功能。 突然爆出的二百七十枚细针,如同一大团虫群一般骤然扑向风致远。 “哈哈哈哈!”那老头见状非但不慌,反而大笑起来,“老夫最近闲暇时新创了一门小伎俩,你正好帮我品评品评!” 只见老道挥起双臂,他那尚且沾着油渍污迹的灰色大袖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 那些细密钢针撞在袍袖之上,真元对撞之下爆起闪光,便纷纷被弹开了去。 孙邈眼前一亮,暗道这老头果真不愧天才之名。 随手创出的小伎俩? 这分明是前世少林七十二绝技——少林破衲功,也叫少林铁袖功的高配加强版! 杨过断臂之后也曾悟出了类似的功夫。 虽然风致远功力境界远在其上,但他身上的衣服却并非什么法宝。 能以如此精纯浑厚的真元将其化作铁袖,却不会导致那普通布料破碎崩溃,这份对真元的精细把控属实了得。 不过嘛…… 孙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是让济世堂的人看见,定然又会说他笑得阴险。 将那些小针纷纷击落,风老头还凝神等着那些小针的后手变化。 然而它们一击无功之后,便纷纷飞回了母针之中,再无动作。 只是马上,风老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袖上的真元收回时,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无属性真元,也浑水摸鱼般跟着回来了。 他自身的金属性真元居然没有排斥它们! 老头脸色立刻一变就想运功将其逼出体外,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些混进来的小小真元,此时已经自行溃散了。 但与此同时,阵阵酸软无力的感觉也开始侵袭风致远的肢体。 “好小子,和老夫玩阴的是?”风致远就在半空中的翠绿飞剑上盘膝坐了下来,剑眉一挑,“那老夫可要来真的了,你自己小心!” 第八十三章 激斗两三合,吓退探路妖 孙邈医毒俱精,风老头当初在灵剑山庄峰顶亲眼所见,袁半仙“一泻千里”的那股臭味儿至今还令人记忆犹新…… 从那些零星真元入体,老头就察觉到不妙,此刻酸软的感觉一来,他立刻就意识到怎么回事了。 老头当时自己说的手段尽出,面对孙邈的“阴险”打法,其实也没多少腹诽。 而且,对眼下的棘手状况,老头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此刻他全身酸软,盘膝坐在剑上,闭上双目,一副无力对抗麻药的样子。 可当孙邈一击得手,正准备跟进追击之时,却勐然发现风致远的气势陡升! 兀自在半空中与自己飞针拼斗不休的飞剑,此刻全部飞了回去,纷纷被那柄翠绿色的飞剑吸纳了进去。 追逐着飞剑而去的龙牙钢针,才刚刚进入那光芒愈盛的翠绿飞剑三尺范围,其上附着的真元就如雪遇骄阳般被驱散了。 龙牙钢针纷纷顺着惯性向斜下方坠落。 对方逐渐升高的压迫感十分惊人,孙邈不由正色,双手自背后回转身前,十指连弹将一股股真元如弹丸般弹出。 接连自指尖飞出的真元,准确命中正在坠落的钢针,那些钢针再次恢复了生机一般,飞回孙邈身前悬停排列。 再看风老头那边,此时自己从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出半点“人”的气息了。 他仿佛和自己的本命法宝融为了一体,又好像他本身才是一把绝世之剑。 那股锋锐之气,即使是结成了人王丹,对人族修士有天然克制的孙邈也不敢小觑。 他的无属性真元布于双手,此时微微放着白光,在胸前画出一道道玄妙的弧线。 与此同时,被他抚到的钢针便自动飞向他身周的某个位置。 数息之后,三十根龙牙钢针分列在他周身四处。 针体上的白光渐渐如雾气般弥漫开来,渐渐融为一体,将孙邈的身形笼罩其后。 青囊针法——烟雨初逢。 “孙老弟,小心啦!” 声音雄浑有力,半点无力的样子也没有。 显然进入这种状态的风致远,已经摆脱体内的麻醉影响了。 嗡——! 风老头抬手一指,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响起,那法宝飞剑载着他极速朝孙邈破空而来。 灵剑十四式之——剑骨天成。 只刹那间便杀到了眼前。 孙邈身外这一团如雾似幻的白芒,名字也没什么霸气的招式,此时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防御力。 风老头这气势恢宏的一击撞在这一团白雾之上,却只激起了道道涟漪,而且半点声息也无便被逼停了。 以身化剑的他此时也不禁眉头上挑,这结果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孙邈这一招是类似移形换影之类的躲避法术,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挡住了自己七成功力的一击。 他却不知,这是孙邈人王丹对人族修士真元威力的克制特性造成的结果。 就在二人撞击的瞬间,又有一根光华内敛的针,从环绕孙邈的的白芒中悄然杀出,直刺风致远眉心。 这根针来的迅勐而突兀,之前毫无征兆,此时却势如破竹的穿透环绕风致远的剑罡,连半点迟滞都没有,便已从他的眉心刺入! “成了!” 白芒之内的孙邈见摇光建功,心中一喜,但同时也加了几分小心,他觉得胜的有些突然。 风老头功力高深,拼杀经验更是远在自己之上,怎会在自己尚未出尽全力的情况下如此轻易中招? 果然,他的身影越来越澹,渐渐消散于孙邈面前,骤然失去目标的摇光轻轻振动,正在自行感应着敌人的位置。 孙邈头皮阵阵发麻,一股危险的感觉自上方传来。 举目望去,万剑横空。 无数飞剑已如流星般坠下。 只见他虽惊不乱,人王丹加速运转,浑身真元激荡奔涌而出。 身周如雾气般的白芒骤然爆散开来,三十根龙牙钢针再度吐出其中的小针。 青囊针法——暴雨梨花。 晋升金丹之后,除去能够使用的招式更多,原有招式的威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便如眼下的暴雨梨花。 身周的白芒散作无数大小钢针激发而出,拖着一条条白色的光尾,朝着满天坠下的飞剑迎去。 轰轰轰! 孙邈发出的钢针尚未与飞剑接触,便当先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炸出的冲击波互相对撞,炽烈的火之力在空中恣意爆发、燃烧、而后消散。 此时这爆炸的威力,已经不亚于一些现代的常规爆破类武器了。 一时间,被炸得威力大减的飞剑纷纷被细小许多的钢针击碎。 但风老头的万剑横空在数量上占优,钢针的爆炸却只能激发一次。 后续的飞剑挡住冲出爆炸余波的钢针,风致远脚下的翠绿飞剑出击,精准刺退了混在这些钢针中的摇光。 从上方坠落下来的风致远,恰好落到与孙邈同一高度的时候,被回返的飞剑接住。 这一次,二人再度打了个平分秋色。 下方破败的民房,此时能塌的基本都塌了。 甚至找不出叠在一起的两块砖石。 还不止如此,一些尚未化妖的蛇虫鼠蚁,因为离的太近已直接被余波震死当场。 幸亏二人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就在安阳城上空拼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条体长四五丈开外,足有大腿粗细的棕色大蛇将自己深深的藏在地下,正小心的隐藏气息,疯狂朝南逃窜。 他是被病公子佘环青派出来打探军情的小妖,却没想到还没进入安平县,就目睹了如此恐怖的一幕。 一辈子没出过三仙山的小妖,原本一路上嚣张无比,凡过境之处吃人无数,还吃了一个功力低微的和尚。 本以为人族不过如此,大王根本没必要如此小心谨慎。 但此时它心理上已经受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算上这俩人,它只见过三个人族修士,居然就有俩看上去比大王还能打! 人族修士太可怕了,它此时只想回三仙山老老实实修炼,不满千年绝不出山! 反正就算捉了那个仙胎之体的人,也不会有它的份。 可惜这只是美好的幻想,大王有命,它要敢不从,马上就会被做成蛇羹。 它现在只盼着将消息带回去之后,大王能知难而退…… 第八十三章 激斗两三合,吓退探路妖 孙邈医毒俱精,风老头当初在灵剑山庄峰顶亲眼所见,袁半仙“一泻千里”的那股臭味儿至今还令人记忆犹新…… 从那些零星真元入体,老头就察觉到不妙,此刻酸软的感觉一来,他立刻就意识到怎么回事了。 老头当时自己说的手段尽出,面对孙邈的“阴险”打法,其实也没多少腹诽。 而且,对眼下的棘手状况,老头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此刻他全身酸软,盘膝坐在剑上,闭上双目,一副无力对抗麻药的样子。 可当孙邈一击得手,正准备跟进追击之时,却勐然发现风致远的气势陡升! 兀自在半空中与自己飞针拼斗不休的飞剑,此刻全部飞了回去,纷纷被那柄翠绿色的飞剑吸纳了进去。 追逐着飞剑而去的龙牙钢针,才刚刚进入那光芒愈盛的翠绿飞剑三尺范围,其上附着的真元就如雪遇骄阳般被驱散了。 龙牙钢针纷纷顺着惯性向斜下方坠落。 对方逐渐升高的压迫感十分惊人,孙邈不由正色,双手自背后回转身前,十指连弹将一股股真元如弹丸般弹出。 接连自指尖飞出的真元,准确命中正在坠落的钢针,那些钢针再次恢复了生机一般,飞回孙邈身前悬停排列。 再看风老头那边,此时自己从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出半点“人”的气息了。 他仿佛和自己的本命法宝融为了一体,又好像他本身才是一把绝世之剑。 那股锋锐之气,即使是结成了人王丹,对人族修士有天然克制的孙邈也不敢小觑。 他的无属性真元布于双手,此时微微放着白光,在胸前画出一道道玄妙的弧线。 与此同时,被他抚到的钢针便自动飞向他身周的某个位置。 数息之后,三十根龙牙钢针分列在他周身四处。 针体上的白光渐渐如雾气般弥漫开来,渐渐融为一体,将孙邈的身形笼罩其后。 青囊针法——烟雨初逢。 “孙老弟,小心啦!” 声音雄浑有力,半点无力的样子也没有。 显然进入这种状态的风致远,已经摆脱体内的麻醉影响了。 嗡——! 风老头抬手一指,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响起,那法宝飞剑载着他极速朝孙邈破空而来。 灵剑十四式之——剑骨天成。 只刹那间便杀到了眼前。 孙邈身外这一团如雾似幻的白芒,名字也没什么霸气的招式,此时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防御力。 风老头这气势恢宏的一击撞在这一团白雾之上,却只激起了道道涟漪,而且半点声息也无便被逼停了。 以身化剑的他此时也不禁眉头上挑,这结果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孙邈这一招是类似移形换影之类的躲避法术,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挡住了自己七成功力的一击。 他却不知,这是孙邈人王丹对人族修士真元威力的克制特性造成的结果。 就在二人撞击的瞬间,又有一根光华内敛的针,从环绕孙邈的的白芒中悄然杀出,直刺风致远眉心。 这根针来的迅勐而突兀,之前毫无征兆,此时却势如破竹的穿透环绕风致远的剑罡,连半点迟滞都没有,便已从他的眉心刺入! “成了!” 白芒之内的孙邈见摇光建功,心中一喜,但同时也加了几分小心,他觉得胜的有些突然。 风老头功力高深,拼杀经验更是远在自己之上,怎会在自己尚未出尽全力的情况下如此轻易中招? 果然,他的身影越来越澹,渐渐消散于孙邈面前,骤然失去目标的摇光轻轻振动,正在自行感应着敌人的位置。 孙邈头皮阵阵发麻,一股危险的感觉自上方传来。 举目望去,万剑横空。 无数飞剑已如流星般坠下。 只见他虽惊不乱,人王丹加速运转,浑身真元激荡奔涌而出。 身周如雾气般的白芒骤然爆散开来,三十根龙牙钢针再度吐出其中的小针。 青囊针法——暴雨梨花。 晋升金丹之后,除去能够使用的招式更多,原有招式的威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便如眼下的暴雨梨花。 身周的白芒散作无数大小钢针激发而出,拖着一条条白色的光尾,朝着满天坠下的飞剑迎去。 轰轰轰! 孙邈发出的钢针尚未与飞剑接触,便当先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炸出的冲击波互相对撞,炽烈的火之力在空中恣意爆发、燃烧、而后消散。 此时这爆炸的威力,已经不亚于一些现代的常规爆破类武器了。 一时间,被炸得威力大减的飞剑纷纷被细小许多的钢针击碎。 但风老头的万剑横空在数量上占优,钢针的爆炸却只能激发一次。 后续的飞剑挡住冲出爆炸余波的钢针,风致远脚下的翠绿飞剑出击,精准刺退了混在这些钢针中的摇光。 从上方坠落下来的风致远,恰好落到与孙邈同一高度的时候,被回返的飞剑接住。 这一次,二人再度打了个平分秋色。 下方破败的民房,此时能塌的基本都塌了。 甚至找不出叠在一起的两块砖石。 还不止如此,一些尚未化妖的蛇虫鼠蚁,因为离的太近已直接被余波震死当场。 幸亏二人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就在安阳城上空拼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条体长四五丈开外,足有大腿粗细的棕色大蛇将自己深深的藏在地下,正小心的隐藏气息,疯狂朝南逃窜。 他是被病公子佘环青派出来打探军情的小妖,却没想到还没进入安平县,就目睹了如此恐怖的一幕。 一辈子没出过三仙山的小妖,原本一路上嚣张无比,凡过境之处吃人无数,还吃了一个功力低微的和尚。 本以为人族不过如此,大王根本没必要如此小心谨慎。 但此时它心理上已经受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算上这俩人,它只见过三个人族修士,居然就有俩看上去比大王还能打! 人族修士太可怕了,它此时只想回三仙山老老实实修炼,不满千年绝不出山! 反正就算捉了那个仙胎之体的人,也不会有它的份。 可惜这只是美好的幻想,大王有命,它要敢不从,马上就会被做成蛇羹。 它现在只盼着将消息带回去之后,大王能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