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种田,我靠经商逆袭成王妃》 第一章 诡异的人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的晚上,一头雾水的闻香骑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背上,跟着一群陌生人穿行在阴森恐怖的灌木丛里。 幽黑恐怖的山路,去向不明的行走,清冷的山风刮过树林发出的“飒飒”响声,无一不让她毛骨悚然。 更别提这群人还画风清奇、风格奇特,众人举着照明的工具竟然是火把,闻香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 陌生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每个字她都听懂了,就是不明白啥子意思。 闻香的内心真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过去,她不是还在梦里,骑在这诡异的男人身上,她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内心默默期待梦醒时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黑暗,走向了光明,前面又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闻香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闻道,闻香怎么样?”一位下巴拖着长须的中老年人走上来。 小妹,她没事了,多谢族长关心。”驮着她的人急忙回答。 “没事就好,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有啥事明天再说。” “是。” “大伙都散了啊。” 带头大哥跟其他人一一道了谢,便驮着闻香继续往前走。 四周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远去的摇曳的火把散发着点点温暖。 闻香骑在这陌生人身上那叫一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跳下来,但又被这人死死地搂着,偏偏他嘴里还叫道:“别动、别动,马上到家了。” 狂躁得她内心直咆哮:我到你t个头啊!你这个臭流氓,快放开本姑娘。 然而,不管闻香怎么挣扎,那个带头大哥就是不放手,反而双手死死地揽住闻香的腿。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闻香又不敢和男人彻底撕破脸皮,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较劲走了一小会,然后走进一个黑黝黝的院子,最后在一个屋子面前停下。 闻香终于被他放了下来,但又被他紧紧拽着手拖进了里屋。 屋里摇晃着一团小火苗,感觉随时都要熄灭,还没从这个诡异的场景中缓过劲来的闻香,被那诡异的人推搡着倒在一个炕上。 “啊---啊---啊------”不尖叫几声都对不起这恐怖的画风。 闻香一边尖叫一边迅速爬起来躲到角落,双手环胸警惕地盯着这诡异的人。 “没事了、没事了,小妹,别怕,大哥在这里呢。”那恐怖的人说着还想要爬上炕来。 我嘞个去,怕的就是你啊,闻香立马大叫:“不要、不要,救命啊——,你不要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吓到你了是吗,别怕、别怕,大哥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好好休息,别怕,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那诡异的人竟然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被黑暗中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是什么感觉,闻香禁不住瑟瑟发抖。 呜呜,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一章 (二) 山谷惊魂 今天是闻香奶奶出殡的日子。 在农村,出殡是重头大戏,不仅家族各房的人盯着,就连左邻右舍不相干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万万不能给挑出毛病来,所以尽管主人家已经非常疲惫,但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哭丧起来。 差不多到中午时分,一队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开始往山里去。 闻香艰难地跟着队伍挪动,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雨,地面那个泥泞啊,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之前她已经熬了几天,再加上昨天晚上通宵守夜,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 队伍正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经过一处拐弯地方的时候,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大沉闷的响声,众人愕然、纷纷抬头四看,只见山顶上一颗硕大的落石正翻滚着直奔众人来。 “哇。” “山崩了。” “快跑。”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惊叫,队伍一下子就乱了,闻香也立马拔腿往边上后退,偏生不知谁又往前推,一个站不稳,她心道:“糟了。” 果然下一步就是一脚踏空。 边上就是深谷,闻香一边尖叫着往下翻滚,一边使劲去抓一切能抓的东西;斜坡上的树枝非常尖锐、石头也松垮垮的,她抓了半天也没能止住下落的趋势。 深谷的下方是一条常年奔流的河水,从高处坠落的闻香,接触水面那瞬间,只觉得“轰”一声,人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香感觉迷迷糊糊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主管莉莉的身影:“闻香,你那个方案怎么还没交,老板今天下午就要看了。” 眼看莉莉马上就要发飙,闻香立刻做小伏低:“老板,我已经写好了,我不是在乡下嘛,昨天晚上网络断了,我打算今天送完老人之后再发给你的。” 等会,送葬!我不是应该在送葬的路上吗?哎呀,扑街,遇到落石了! 闻香这么一想立刻一激灵就瞪大了眼睛。 没死??身下硬邦邦的似乎是小石子,硌着难受,她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 此刻,天色十分昏暗,闻香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还是在滚下的山谷底里:“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居然没有人来救援!我竟然还躺在这个旮旯角落!?” “我现在难道不应该在灯火通明的医院的床上接受治疗吗?呜呜,村里这帮人太过分了,救援都不帮叫!!” 她气得吐槽了半天人心不古,又暗自嘀咕:“按理说,这不应该啊,大伯、二伯不至于不理我啊,又没跟他们争祖产;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摔下山了?亦或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摔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闻香一边叹气一边默默检查自己的身体:今天早上还是白晃晃的麻衣,现在已经是黄黄的破布,勉强看得出一个形状;脚上的鞋没了,光秃秃地裸着,随身带的小包包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身体似乎没啥事,随便动一下胳膊腿脚,还行,就是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似的,全身仿佛被车碾过一样,套一句广告词那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圈都是黑黝黝的草木,昏暗中分辨不清楚影像,而身后是一条奔流的河水。 对了,她似乎是摔河里了,啥时候爬上岸的不知道,但现在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干了,可见过去了许久。 消防小哥哥没来,警察叔叔也没一个,咱村啥时候那么落后,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她滚下山谷了吗?!啊---- 闻香吐槽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啥结论,最后决定:算了,算了,万事还得靠自己,走回去得了。 天色越发阴暗,河边吹来一阵阵阴凉的风,隐约还能听到一些不明小动物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她禁不住有点想发抖,也搞不清楚该往哪边走:看左边是林木交错、明显没路,右边隐约有一条羊肠小道,像是有人走过的地方,顺着走估计能行。 光脚走路贼难受,更何况还是山路,到处都是枯枝落叶,硌得她一瘸一拐的。 闻香勉强走了一小段,就在她想是不是要用什么东西裹一下脚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光亮和人声。 有戏!是不是救援队伍来了,闻香立马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闻香-----闻香------”傍晚的山谷里,飒飒的风声裹挟着微弱的人声,从远方传来;虽然弱,但,是救援没错的啦。 “哎-----我在这里啊。”闻香立马上蹿下跳地蹦起来,并大声呼应:“我在这里,哎,救命啊----”,顾不上脚痛,她拔脚就往前方奔去。 前方的救援队伍似乎也听见了呼应,光亮和声音也朝着她而来,闻香小跑了一阵,迎面拐弯处就哗啦啦跑出一群人。 顶头的人冲上来一把就拽住了闻香:“小妹,你没事,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没伤着哪里,还能走,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躺那里半天了也没见着人。”看到救援终于来了,闻香终于忍不住泪流、小小地埋怨了一句。 “闻香没事就行了。” “你啊,可把大伙都给吓坏了。”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事真是太好了。” 七八号人围上来就是一顿七嘴八舌,不过都是关心的话语,她听着颇为暖心,只是----,这位大哥,怎么比我还激动,拽着我的手怎么就不放了呢! 闻香抬起头细细打量起这位满脸激动的带头大哥来:头顶裹着一块布巾,上身穿着一件窄袖交领短衫,下身是粗麻裤子,这脚上蹬的是什么?草鞋吗? 这是什么画风?作为一名伪汉服娘,她是懂这个风格的,这救援队莫不是从片场直接穿过来的? “走,回家去。”带头大哥拽着闻香就要走。 “哎呀,脚痛。”闻香忍不住哼了一声,没鞋子穿好痛苦。 “大哥背你。”带头大哥一转身就把闻香给驮了起来,一群人跟着大踏步往回走。 就这样,闻香先是摔下山谷,接着又掉河里,最后又被一群冒牌的救援队带到了这个奇怪又恐怖的地方。 虽然她是无神论者,但现在她就想拜拜佛、求求神:拜托,不管你们哪个,快点让我醒过来! 不知道互相瞪了多久,闻香的头越发痛了,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显现出来。 “不能睡!不能睡!坚决不能睡。”虽然一直给自己打气,但是,一股松软劲上来,她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暖洋洋的、好舒服,啊,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只想睡到地老天荒,但是好饿、好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小妹?小妹,你醒了吗?该起床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像个乌鸦似的聒噪个不停。 于是,昨天惊魂的一幕幕慢慢地又回荡在脑海,见鬼啦! 闻香轻轻地睁开眼睛,缓慢地坐起来,昨天感觉是躺在一个炕上,今天一看果然是个大炕、硬邦邦的,脚下有个炕桌,边上是一个木头箱子。 早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花映照在床上,把屋子照了个大通亮: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边上,依稀是昨天那个,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就没觉得像昨天晚上那么诡异。 他正端着一碗不知道是啥东西,一脸笑容讨好地看着闻香:“饿了吗?小妹,快吃点东西。” 眼前这个人还是昨天的装扮,闻香的内心立马闪过“被拐卖到偏僻小乡村被迫嫁人的戏码”。 一想到这,她哪里还管得了三七二十一,立刻掀开身上的破被子,光着脚就冲出这个破旧的木屋,一股脑跑到外面路上。 第二章 闻家小妹疯了 闻香在路上一顿乱跑,也没能辨别出逃跑的方向;满眼看去都是灰扑扑的泥土墙,或者一个破破旧旧的木篱笆围着的院子,还能清楚地听见院子内鸡鸭咕叫、扑棱追逐的声音。 几个站在木篱笆门口闲聊的妇人一脸惊讶地看着闻香。 闻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些妇人竟然也是类似的打扮,虽然衣服颜色陈旧,但浆洗得颇为干净,头上是简单盘起的一个发髻。 其中一个妇人还热心问道:“闻道,你妹这是咋啦?” “谢大娘,闻香可能是惊吓到了。”一直在后面跟着的男人有点犯愁地道:“小妹好像不认得我咧?” 哦?听了这话,几个妇人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对着闻香好一顿嘘寒问暖: “闻香,你认得谢大娘不?” “闻香,我是翠娘啊,翠娘,你记得吗?” “闻香,你哪里不舒服,来,跟大娘说说看。” 闻香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几个妇人,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我变矮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矮小的五短身材,再呆呆地举起一只稍显粗糙的小手,脑海里一片空白:这t的是怎么回事?自己缩水了吗? 再看看这逼真的场景、道具和人物,一点都不像特意布置出来忽悠人的,闻香有心想说:“你们认错人啦,我走错片场了”,但是看着周围燃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大娘们,她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闻香又回到了之前的木屋,几个妇人留在屋里陪着闻香,她的那个所谓大哥径自去请郎中去。 都说三个妇人能成一台戏,都不需要她刻意做什么引导,几个妇人已经把她想知道的事情抖搂得一干二净: 原来那个大哥叫闻道,他的小妹与自己同名,也叫闻香;目前的状态是父母初亡,两人相依为命。 昨天,那个闻香上山捡柴火,不幸被经过的地主家的马车给掀翻到山谷去,好巧不巧自己也摔在谷底,于是这一群瞎子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闻香给捡了回来。 闻香甚是无语:这些人到底是有多瞎才会认错人啊。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认错人情有可原,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就不能睁大你们的狗眼吗? “闻香,你就放心,里正已经去帮你跟地主家讨公道了,肯定不能让你家白白吃亏。”说话的是自称谢大娘的妇人。 正说着话,大哥去请的郎中也来了。 闻香打量了一下农夫打扮的郎中,不由地撇嘴鄙视:村里的赤脚医生能有啥本事?看啥看,不如看看你们的眼睛,老娘啥事都没有。 可惜众人完全不顾闻香的反对,强行把她的手拖拽给那个赤脚医生。 一阵望、闻、问、切操作后,赤脚医生表示:闻香摔到脑袋了,吃点安神的药,静养几天即可。 折腾了半天,那个大哥便送郎中和妇人出去,顺便跟去拿药。 见屋子没人了,闻香立刻起身找镜子,刚才被赤脚医生把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抗那几个妇人,自己不仅缩水,连最基本的力量都失去了。 难道、莫非、难不成,她要说那句经典台词了? 闻香在破屋里翻找了一圈,一个亮的东西都没有,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一缸水,她低头一看:卧靠,你谁啊?我不认得你哇,呜呜! 此闻香非彼闻香也。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吗?好歹看过二十年的小说,她这是穿越了啊,还是魂穿!换句话来说,她的本尊已经挂啦! 闻香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我耗尽全副身家、省吃俭用才买的房子啊!还没住呢----------,我xx你大爷。” 然后颓然倒在水缸边,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配上一双无神的眼睛,一副被生活xx、蹂躏的样子,那个场景真是:唉,一个字惨、二个字很惨、三个字非常惨。 拿药回来的便宜大哥一看见闻香的凄惨样,立刻大呼小叫地把她扛回了屋里。 这可真是经典的穿越开局,可惜闻香对那对兄妹、对这里、对人家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也没兴趣冒充人家的小妹妹,现在,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闻香悍然发起了为期两个多月的抗击天命的行动。精神上,经历了从失魂落魄到歇斯底里,从焦虑恐慌到痛苦迷茫,又到破罐子破摔的一系列折磨。 概括来说就是,闻香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再加上撒娇卖萌或者撒泼使赖,逼着那个闻道大哥带她回到当初的山谷底下,试验一切能回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社会的可能。 一开始,她整天在山谷底下四处搜索,想着会不会有桃花源之类的通道可以发现,特别是阴雨绵绵或者山谷迷雾缠绕的日子。 可惜,除了把自己搞迷路或者摔坑里以外,啥都没发现。 接着,她又尝试从山坡上往下翻滚;想着,兴许滚啊滚啊就能滚回去了,但最后她只是滚到河里呛了半天的水,身上再添几个伤痕。 此路不通,她又换了几个不同的翻滚模式,从山坡上的不同方位或者直接冲下山坡,或者团成球状滚下去、又或者侧身翻滚。 说实话,她没摔死肯定是因为有主角光环,是天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最后,她又尝试跳河,奢望能像xx女儿一样,在河里能自由往返异世界。 最初,她在河里随波逐流,无奈从天亮泡到天黑,除了冷得直哆嗦外啥都没发生。 后来她又一狠心闭上眼睛沉到河底,可惜人类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憋死和呛死之前爬回了岸上。 最后她决定自缚双手直接去见马克思,无奈被闻道大哥强行拖上岸。 闻道大哥,说实话也真心不容易,每次看着自家妹子失心疯一样各种折腾、各种虐待自己,都无力阻止或者说劝阻无效。 只能暗自怨恨自己上次让小妹上山捡柴火,不进山就不会摔山谷里,不掉山谷里就不会摔坏了脑袋;天可怜见的,他就剩这么一个妹子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她,呜。 于是每次闻香作死,闻道大哥都在一边积极护驾,还配合做好各种后勤救援工作,真是、新鲜出炉的妹控君一枚。 闻香因为初来乍到,对异世界的险恶估计严重不足,就由着性子折腾了许久。 闻道大哥不舍得妹子伤心流泪,也由着她胡闹,偶尔去求郎中过来开几剂药方,看能不能治一治闻香的疯癫 这样一来二去的,村上的人都晓得闻道家的小妹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 第三章 道士驱邪 某日,几个妇人引领着一个道长来到闻香家,二话不说就起坛作法。 闻香被妇人们强行拖到院子里推倒在地,道士围着她喃喃自语地跳了一场大神,其间还用木剑狠狠地抽打了她好几下,接着又泼了她一身狗血。 狗血还不算什么,那个道士耍完大戏后,还给她烧了一碗符箓水。 周围一圈都是俯视眈眈的妇人,大有但凡闻香要是反抗,她们就会暴起伤人的架势。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闻香只能颤抖地端起那碗黑漆漆的符箓水,一转身大半碗水倒在了身上,衣袖捂着碗边又去了一小半,最后一狠心灌到嘴里。 哇!呛到了!正好一顿歇斯底里的咳嗽,基本全喷出去了,咳完立刻倒地装死。 “小妹----”一直在旁边观摩驱邪进展的闻道大哥,立刻冲破妇人的重重包围圈把闻香给抢救出来。 “没事、没事,邪魔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们就放心好了。”无耻的道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我小妹啥时候能醒啊?”闻道大哥不放心地追问。 “别急,等我来看看。”道士说着就要挤过来。 闻香闻言立马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两眼泪汪汪地望着闻道:“哥,我这是怎么了?” 生死关头,演技爆棚。 “小妹,你吓坏大哥了。”闻道忍不住也湿了眼眶,毕竟折腾了小半年,自己身心俱疲啊。 “闻香好了。” “好了、好了,我就说这道士可灵呢。” 这一刻,大家都喜极而泣。 最后,道士带着闻家的五十文大钱心满意足而去。 村里的妇人也安心了,再也不用担心隔壁邻居家的妖魔邪怪会戕害自家了,在对闻家兄妹表示了一番祝福后留下哥妹俩抱头痛哭。 自此之后,闻香痛定思痛,基本接受了本体死亡的残酷事实,再也不敢随意折腾了,毕竟小命重要,再不清醒的话,自己恐怕要被村里人架到火上去烧烤。 相信要是被祭了天的话是绝对回不了家,并且会死状凄惨、痛苦万分。 于是她向大哥表示,因为摔伤了脑袋,家里的事、周围的人有些记不大清楚了,还望大哥和妹子详细讲一讲。 看着失而复得的妹子如此乖巧,闻道自然是有求必应,问啥答啥。 之前八卦妇人已经说过一次闻家的情况了,现在闻道再讲一遍也没什么新意,大体就是: 闻家父母早年从本家分出来单独过,虽然大头资产都留在了本家,但闻家也分得一排大三开间的房子和四亩地,两人靠着勤劳的双手日子过得还不错。 闻道一直在学堂读书,参加过几次府试都是榜上无名,偏生父母坚持要供着他,想着一定要高中光宗耀祖,到时候也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今年年初,父母遇到山洪暴发、双双身亡。至此,闻道只能丢下书本回家务农,现如今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父母留下的四亩地。 父母去世后,闻香开始帮大哥干一些重体力活;不过地里的活重,闻道不舍得妹子太辛苦,主要都是自己干。 但开局不利,闻香不过是上山捡拾柴火却差点丢了小命,所以闻道表示:“小妹以后不要再往山里去了,在家里干点小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一切有大哥。”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闻香总结了目前的形势: 原主父母双亡,这说明没有大人庇佑,势单力孤的兄妹俩极有可能被村民借机揩油;大哥是书呆子又不懂稼穑,田地就有颗粒无收的风险,到时候交不起田税、吃不上饭,难道上街乞讨?还是卖身为奴? 不管是哪一条,这在村里来说,都很危险。 果不其然,在闻香被驱邪的第二天,保长就施施然上门来,进门第一句就是:“闻道,明年夏季徭役轮到你家了。” “十四叔,前年不是才派了我们家吗?怎么又到我们?” “你不知道,好多人家都交钱免徭役,这不就又轮到你们家了,你不想去也可以交钱啊。” “那要交多少钱?”闻道以前一心读书,父母也没让他操心过徭役的事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 “不多,才三两银子,怎么样?” 听到要三两银子,闻道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自己家原本是有点积蓄的,不过,一来送葬父母花了不少银钱,二来自己早年光读书,不懂稼穑,对农事一知半解,去年父母播下的稻谷因收割不及时收成少了许多。 再者,小妹又摔坏脑袋,频频看郎中吃药。 这一连串事情下来,家里竟然连三两银子的余钱都没有。 看着保长扬长而去,闻道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压根不相信会有多少人家能交钱免徭役。 他是书呆子没错,但也知道三两银子不是谁都能交得起的,如果自己家交不起的话,那村里一半的人家也交不起。 保长历来和他们家不对付,完全有可能是故意整他们。 怎么办?难道又去麻烦大伯?算了,大伯母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大不了自己就去应徭好了。 只是,自己离家的话,小妹没人照应,他不放心啊。 闻香看着闻道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眉头紧皱,就感觉到大事不妙。 “怎么了?难道我们家没三两银子?” “没事,你不用管,大哥会处理好的。”闻道随便忽悠了一句,他不想让小妹跟着犯愁。 不过,就算闻道不说,闻香也有办法,她很快就从隔壁邻居春儿那里搞到了答案。 “保长肯定是故意的,哪里就这么快轮到你们家了,我们家还没轮呢。” 春儿虽然很是愤愤不平,但她也毫无办法,她家比闻香家还不如,根本不可能对抗保长,当然也不可能“舍己为人”。 刚想要好好地生活,这贼老天就是不让你好过。 闻香十分气愤,那个什么破保长明显是搞打击报复,怎么办? 大闹一场有用吗?首先其他村民就未必支持他们兄妹,很显然如果他们兄妹不用去应徭役了,那这个徭役名额必然要落到其他村民头上。 人性所然,任谁都不想去应徭役,所以人家不支持他们兄妹一点都不奇怪,估计只会庆幸还好自己家没得罪保长。 而没有村民的支持就没有舆论压力,他们也就不可能干赢保长。 所以直接蛮干根本行不通。 那么只能去应徭役了吗?闻道大哥那个身骨去干徭役的体力活辛苦不说,自己一个人留在村里,岂不是任人搓圆搓扁?万一把她整成童养媳或者卖给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办?那不是歇菜啦? 不行,必须搞到三两银子。 去哪里搞钱呢? 闻香环顾闻家一圈,家当就那么一点,除了几样陈旧的家具,那是要啥没啥,连个能送去当铺的东西没有,急得她几天睡不好觉。 不过闻香很快就冷静下来,距离明年的徭役还有半年,不急,还有腾挪的空间。 树挪死、人挪活,她心想:我一个985的毕业生难道还能活生生憋死不成,就凭我苦学十几年的学生生涯,干翻你们是迟早的事。 不过,在大展神通之前,还是要先做好实地调研,伟人说的嘛,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闻香便在家休养或者在村里走家串户,主要就是刺探情报,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毕竟站稳脚跟才能另谋出路,不是吗? 每当看见一群妇人聚在一起,她必定上前装乖巧或帮人剥豆子,或学人缝补衣服,大娘长大娘短的,实际上是偷听各种八卦流言蜚语。 当然啦,光听不说,不懂的千万别瞎bb,有问题就留着回家问大哥;多不靠谱、多弱智的问题,大哥都不厌其烦、认真回答,就怕一不小心委屈了小妹,或者怕她又被当成妖魔鬼怪。 闻家所在的村子有上百户人家,算是个一个大村,村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家都姓闻,而且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闻家宗族势力膨大,里正就是闻氏族长,上次带队强制给闻香驱邪的,就是闻氏族长的长房媳妇孙氏。 闻道的曾祖父和族长的父亲是同宗,只不过族长一脉是大宗,闻道的曾祖父是小宗,后来只留下祖父一根独苗继承这一脉的大宗。 闻道的祖父又生了他大伯闻仲继承大宗,闻道的父亲则为小宗,再次分枝。 所以说,闻家真的只是闻氏大族的旁支末叶而已,可以算是亲戚、也可以说不是,不过都是族上的人;以前父母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还凑合。 闻香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她知道,如果不赶紧想办法的话,想要踩他们一脚的人会越来越多。 如果说自己是扑街一号的话,那么进学无望、种田不会的闻道大哥就是扑街二号。 上辈子扑街就算了,难道这辈子也扑街?凭自己掌握的丰富知识,在这个落后的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不是理所当然吗?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家里无余资的扑街怎么才能逆袭人生呢? 闻香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先求生存再谋发展。说到生存,这里没有灯,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幸好她的眼睛不近视,不然准得寸步难行。 没有厕所、没有浴室、没有肥皂、没有牙膏,一切、一切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更不要说电脑和手机了;作为现代社会的宅女,在这里生活真是太难了。 她本想挑一个最急需又不太复杂的问题来入手,比如先整点牙刷、牙膏什么的,说不定可以卖点钱。 但是做牙刷需要的毛这里并没有,村里唯一可能的毛来源就是猪鬃毛了,可惜她家里又没养猪;做牙膏的话就需要一些中药材,总之就是你得有钱。 家里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喝糙米粥配窝窝头,剩下那小半时间才有米饭,肉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闻香虽然有一个妹控的大哥,但凡家里有好的东西都先紧着她吃;但也就那样,粗茶淡饭的,清清肠胃还可以,长年累月这么吃,明显要营养不良、发育不全啊。 第三章 (二) 花的世界 就算形势很严峻,但日子还得一步步过。 开春之后,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平整土地,收集肥料,为春耕做准备。这段时间,闻道都在田地忙活,闻香便在家捣鼓院子里的菜地。 这个世界没有钟表,一天天就是估摸着、估摸着地过,现在是什么时辰?闻香只能抬头看天,哦,太阳已经不在中线,开始往西边走,那么就估计一点钟。 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对闻香来说这可不行,她上辈子有胃病,一日三餐准时吃是习惯。 好在,闻香从小在农村长大,烧火做饭、家前家后的活计都难不倒她。 今天早上,她已经煮好一大锅糙米粥,现在重新加热一下,炒一把青菜,啊不,是煮一把青菜,没油,炒不了菜,再配上腌制的萝卜干,就自行解决午饭了。 闻香吃完午饭,装上粥和菜便屁颠屁颠地给闻道送去。 初春的太阳很温和,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闻香一蹦一蹦赶到自家田地时,正好看到闻道摔了个踉跄,还好及时扶住了犁头。 “哥,吃午饭了。” “小妹,你怎么来了?”闻道略显惊讶:“你自己吃就行了,哥已经吃过早饭了。” 因为闻香疯疯癫癫的几个月里每天都要求吃午饭,对于她这个新添的毛病,闻道已经麻木了,毕竟驱邪都没有驱掉,还能怎么地? “哥---,你快上来休息一下。”看到闻道一脸汗津津的,闻香顾左右而言他,还跳下田里去拽闻道。 闻道只得停下手里的活,两人转移到田头树荫底下,闻道一边休息一边喝粥,想了一会又忍不住小心道:“小妹,咱们家晌午不吃饭的啊。” “哥---,不过是把早上剩的饭菜热一下罢了,吃饱肚子才好干活呢,你快吃。”闻香拉长了声音顺势撒了一个娇,说罢也不给闻道啰嗦的机会,转身朝田地走去。 之前,闻香也去过自家田地想帮忙干活,但闻道坚持只让她帮忙捡拾一下杂草,不肯让闻香去犁地。 其实,真要犁,她也不大犁得动,这个闻香也就12岁。但是,她看到闻道自己一人干活,内心还是有点小触动的,不能出力至少出点技术。 现在看来,大哥犁的地真是一般般,毕竟以前干的农活少。 时间紧迫啊,只能从下一步的施肥和育苗上着手了。 村里有田地的人家都在房子远处下风口位置建了粪屋,长年用于堆积沤肥,闻家也有。 光堆积农家肥发酵效果差,前几天,她就一本正经和大哥说:“咱爹说,要在肥料里加入碎秸秆、碎草等,上面再加盖一层草,让它自然发酵,每隔几天还要翻动一次,才好加速发酵。” 既然是爹说的,准没错,闻道这个前书呆子当然照办无误。 但光农家肥不行,还得整点草木灰。 想到这里,闻香回头和大哥说:“哥,咱家的肥料不够,还得烧一些草木灰来才好。” “啥是草木灰?”闻道一脸懵逼样。 “就是把枯枝落叶烧成灰,再撒到田里。” “这又是爹的法子?”闻道笑道。 “自然是,昨儿我梦见爹娘了,爹教的。”闻香笑嘻嘻地说。 自从闻香摔坏脑袋之后,闻道对妹妹就有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情,对闻香是有求必应,对妹子的各种奇怪言行适应度不断提升,生怕一不小心妹子又被强制驱邪。 况且他对农作确实一知半解,父母在时,他大半时间都在读书,反倒是小妹经常跟在父母身边,懂得比他多多了。 所以,闻香对于妹控大哥是完全放飞自我,想说啥就说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第二日,闻道坚持跟着闻香一起进山捡拾枯树断枝,两人还把自家唯一重要的活动资产给带上,就是一头骡子和一辆木头车,简称骡车。 闻家村位于城南县城的北边,背靠云溪山,云溪山层峦叠嶂、方圆不知几千公顷。 山腰以下各类树木茂密丛生,各种野生菌类、苔藓和蕨类植物遍地都是,深谷幽处还有流泉飞瀑、碧水幽潭,走得深入些还能打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山腰以上常年云雾缭绕,古木参天,阴森蔽日,一旦进入极易迷失方向,偶尔还有不明野兽的嚎叫声,而山顶终年雾霭茫茫。 闻家村的村民一般都在山腰以下活动,决不敢轻易越过界限。 闻家兄妹一大早就赶着骡车进山,路上还捎上几个进山捡拾柴火的孩子。 进山捡拾柴火、收集干草是村里孩子必备的活计,每天都有不少孩子进山,有时有大人带着,但多数的时候是小孩子自己成群结队地去,互相有个照应。 “闻大哥,你们今天是要去县城吗?”说话的是谢大娘的女儿春儿。 “不是,我们也是进山捡拾柴火。”闻道笑着回道。 “捡拾柴火还需要赶骡车去?我自己都能背回来。”一个头顶双角、小个子的小男孩撇撇嘴道,说罢还斜了一眼闻香。 “石头!你懂什么,闻大哥自有道理。”春儿立刻呵斥了一声小男孩。 “小妹身体刚好没多久,我不放心她自己进山。”闻道笑笑解释道。 “我们要捡一大车的柴火,能不拖车去嘛。”闻香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屁孩还歧视我了嗦,哼。 春儿原本还想帮闻道他们一起捡拾柴火的,但是捡一车枯枝要花不少时间,春儿家里的活计不少,不好耽误她的时间,闻道委婉地谢绝了她的好意。 在山脚下,兄妹两人把几个孩子放下,便继续赶车往山里走一段,路上经过曾经摔下的山谷时,闻香还给它鞠了把辛酸泪。 穿过山谷是一条岔路,一边往城南县城,一边往山里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捡拾枯树断枝、收集残枝落叶,沿路是一排长满野果子被压得弯弯的树木,这是酸果子,吃起来又酸又涩,骡子倒是喜欢,一路走一路吃。 路上,闻香又惊奇地发现了一片花海,一大片盛开的各色玫瑰在春风中微荡,一片流光溢彩。 “哇!”闻香哇哇大叫着冲进了玫瑰花丛中,惊起了一大片蝴蝶飞舞。 “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花香刹那间充满心间,令人精神一振;走过玫瑰花海,又发现了一片玉兰、牡丹、丁香,以及薄荷、紫苏、艾草等一大片生长得十分旺盛。 这里简直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 闻香当即动手挖了好几株花苗,还摘了一大筐薄荷、紫苏、艾草,她相信这些花草在院子里盛开的话,一定是一种美的享受,或者送去县城售卖,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第四章 草木育苗 带着一大筐花花草草,闻香回到和闻道分开的地方;闻道已经在树下休息了,正吃着窝窝头,见闻香回来忙招呼她过来吃东西。 “哥,我在那边发现一大片花海,好多鲜花盛开。”一见大哥,闻香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 “是吗?有花就有花呗,路上没事?哥让你别乱跑,你非不听,要是又像上次一样摔了可咋办?”闻道又开始语重心长。 “没事的,就在附近,有啥事我肯定敞开嗓子叫你。哥,你看,这是我挖的花苗,回去种在院子里,香香的。”闻香把一兜花直接捧到闻道跟前。 “这花朵可真大,山里竟有这样的花?以前可没见过。”闻道有些小惊讶。 “就在前面,走,我带你去看。”闻香立马邀功。 “好了、好了,快吃东西,咱们上山是捡树枝的,不是来玩的。” “知道啦。” 这个闻道大哥可真没什么趣味性,就是憨厚、老实,不过对妹子是真的好,可惜原主已挂,闻香有点小内疚,虽然说不关她的事,不过以后还是对闻道大哥好一点。 兄妹俩在山里又拾掇了好一会才把骡车装满,两人靠着骡子顺利把枯枝树叶拉回自家田里。 在闻香的指挥下,闻道在边上挖了一个大坑,再扔进枯枝断叶,然后点火燃烧。 熊熊燃烧的烟火,吸引了附近不少正在耕地的村民过来围观。 “闻道,你这是在干啥呢?” “闻七叔,我在烧草木灰呢。” “啥是草木灰?” 于是闻道又把小妹的理论复述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是爹教的。 “我可没听你爹说过,也没见你爹烧过,往常咱们都是烧秸秆下肥的。” “闻七叔,这个和烧秸秆是一样的呢。”闻香连忙眨巴着眼睛附和道。 “是吗?” “兴许是?” “是一样的吗?” “这也是肥料?” 大家围着火堆议论纷纷未果,又各自回去犁地了,毕竟要备战春耕,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可没有工夫闲聊。 围观的村民走后,闻香又细细和大哥说了该如何施用这个草木灰,主要是施用前要用少许水喷湿,然后施于泥地四寸深处,再覆土在上面,用作基肥。 “烧草木灰”的奇怪行为被村民各种围观又议论纷纷,两人的内心都有点惴惴不安。 为了减少被围观的情形,两人又挖了两个坑赶紧把草木灰烧制完毕,再用麻袋装起来备用。 肥料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关键是育苗,这可是关键的一步。 育苗的首要是挑一块肥沃、向阳的苗床,在自家田地里单独犁一块出来,将床土疏松后用草木灰做基肥,后期再追施发酵过的农家肥,就制成了一块肥沃的苗床。 将事前晾晒过的种子放到黄泥水里充分搅拌,去掉漂浮的种子,剩下的种子放在水里浸泡7天后捞起来控干再进行催芽。 说到催芽,这可是一个技术活,闻香小时候只是跟着大人一起做,自己并没有干过。 不过闻道更是没干过,往年都是直接在田里播种的,这次闻香说什么先育苗,他真心不懂,但既然小妹说她懂,那就听小妹的。 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闻香指挥大哥烧水。 水要五十度左右,可是这里没有温度计,量温度完全靠手,她判断:把手伸到水里感受热度,能坚持七八秒钟左右就差不多了。 再用烧好的温水均匀浇洒浸泡好的种子,待热气消散后,再将种子铺在木板稻草上并置于土灶上,然后用小火给种子温热。 催芽不能超过三十度,闻香让大哥负责烧火,自己来观察种子的变化,确保种子的温度和湿度尽量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每隔一段时间就翻动一次种子,保持均匀受热。 两人足足忙活了两天才完成了催芽,但由于经验不足,只有七成种子成功发芽,后来两人又催了一次芽才把苗种补齐。 将催芽成功的种子凉一凉,待嫩芽长半分即均匀播种在苗床里,轻压后覆盖一层薄土,这里没有地膜,便只能盖一层稻草来保温和保湿。 才三天,经过催芽的谷种就密密麻麻生长起来,再过一周时间就开始郁郁葱葱。 兄妹两人第一次育苗就干得不错,两人都颇有成就感。 在这之前,闻家村并没有育苗的做法,闻道家地里育的秧苗疏密一致,苗壮杆粗,长势喜人,这可逃不过周围邻居的目光,大家纷纷过来围观。 有啧啧称奇的、有默默围观的、更多的是疑虑不解。 “这谷种还能提前长了?” “这秧苗是怎么长得这么瓷实的?” 隔壁闻老四更是跃跃欲试,一直缠着闻道要学这个育苗的法子。 关于育苗之法,闻道兄妹两人早达成共识:书上学的法子。 见闻老四一直追问,闻道就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以前在学堂念书时,看过一本农学的书,这个育秧苗的法子就是书上教的,我们也是不懂,瞎胡闹的。” “大侄子,看你说的,你家的秧苗这么旺,怎么是瞎搞呢!和你四叔还遮遮掩掩呢,咱们可是本家。”闻老四看着就有点不高兴。 “真不是,闻四叔,我们这个育苗法子可浪费种子了,都废了一小半的种子,才挑选出这些秧苗。” “您要是想学,我就和你细细说,不过这个法子是真的很浪费种子的,我们也是摸索着试试看而已。”闻道笑着解释道。 闻老四一听又有些犹豫,他家可不像闻道家那么有家底,种子都是刚刚预留够,这些种子直接撒到地里,虽然弱一点,但大部分都能长出秧苗苗。 如果按照新法子培育秧苗,浪费种子不说,万一失败了,那岂不是完蛋。 闻老四想想又退缩了,决定还是看看再说。 打发掉闻老四,闻道暗自舒了口气,还不知道小妹的法子能不能成功,随随便便就教别人做的话,万一失败了,他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地里的出息可是庄户人家一年的期盼,可不敢乱来。 第五章 另辟蹊径 闻家育苗之事一传二,二传三的,传得小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闻道的本家大伯闻仲把闻道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通,末了还是叮嘱一番:“你对农作有不懂的,尽管来问问你哥哥们,自己不能瞎胡闹,这书上之事,又是第一次,还得多斟酌斟酌。” 在大伯面前,闻道自然唯唯称是,但调转头回到家里,还是跟着闻香继续干。 接下来闻香又指挥闻道如何照看秧苗,经过一个月的悉心培育,又追施了一轮农家肥,闻家的秧苗长得健壮又旺盛。 待到清明祭祀祖宗后,闻家兄妹就一起把育好的秧苗移种到田里去,接下来只要把田间管理做好就行了。 村里,各家田里的秧苗也陆陆续续长了起来,只是疏密不一致,苗弱杆细,对比闻家的秧苗大家都有一点失落感。 邻田的闻七叔对着闻家的秧苗更是大叹:“真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郎,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啊,明年叔也要跟你学一学哈。” “七叔,您过奖了,我这秧苗还不知道会长得咋样呢,我要多向七叔学习才是。”闻道谦虚道。 “呵呵,好好,邻里邻舍的,有啥事大家都搭把手呗。”闻七叔是一个爽朗的人。 闻老四后悔了,他后悔没跟着闻道一起育苗,现在对比自家地里的“歪瓜裂枣”,心情十分低落。 田地里的活算暂时告一个段落,但三两银子还是不见踪影,达克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闻香寻思着是不是该另辟蹊径。 地主家的那半吊子钱,闻道一直留着,说是专给妹子补身子用。 她思来想去决定就打这笔钱的主意。 闻道每天都在地里忙活,根本不知道小妹的心思。闻香便直接不问自取,带着八十文钱径直就去了村头马大娘家。 马大娘夫家也姓闻,家里有十来口人,所以谋生的事项也多,其中的一项就是蓄养一群母鸡专生蛋和孵化小鸡,再拿到镇上去售卖贴补家用。 闻香刚到马大娘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狗吠声,唬得她连忙后退几步,幸好有人立马呵退大狗。 待进了门,闻香便脆生生地叫人,给马大娘家的老太、儿媳妇、小姑都问了一圈好。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大家眼里,闻香虽然疯了一回,但现如今看来是全好了。 “闻香,今儿怎么有空来大娘家啊?” 马大娘正在院里择菜,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春耕,到别人家闲逛唠嗑的是极少,村里的孩子不到十岁的也算是劳动力了,什么活也得干一点。 “马大娘,我哥让我来你家买几个小鸡仔。”闻香面不改色地扯谎。 “哦,那敢情好,前儿刚下了一窝新的呢,每个都肥壮肥壮呢,走,我带你去看。”一看有生意做,马大娘脸上都笑开了花。 养鸡么,首要是为了生蛋,当然要选母的。 闻香暗自寻思了一会问道:“大娘,这鸡仔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你随便挑。” “大娘,我只有八十文钱,大哥要我买二十个回去呢”闻香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说。 “咳、咳,这上好的鸡仔,收五文钱真不贵。” “唉,那我只能到别人家再问问看了”闻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身佯装要走。 “哎、哎,闻香---”马大娘立马拦住她:“这鸡仔真的很壮,你看,你仔细再看,一看就知道以后能多生蛋呢。” “我也想买大娘的鸡仔,可是我真的只有八十文钱,我还是去别家买,不能让大娘吃亏。”闻香笑眯眯的。 “看你这丫头说的,要养鸡就从大娘这里挑,准保多生蛋。” 马大娘寻思:别人上门收鸡仔只给自己三文钱一只,自己带到镇上也只能卖四文钱,还得往返的花费,这丫头自个上门拿,自己不用额外花费,也算是赚了。 这么一想,马大娘就舒心了:“行,都是自家人,就给你挑二十个最好的。” “我自个挑,我要选漂亮的。”闻香不等马大娘动手,立刻自己跑进鸡圈里挑起来。 她瞅着那只不错,就把鸡仔倒提起来,装模作样看一下脚胫的大小,拨弄鸡仔的羽毛看颜色光泽。 其实是翻看鸡仔的后门,暗自查看有无小颗粒状突起,最后挑了二十个没有突起的,这些都是母鸡。 闻香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区分母鸡和公鸡的?不过她这个挑法肯定没问题,排了八十文钱给马大娘便满载而归。 闻香家里是有鸡圈的,但以前父母养的鸡早就被闻道赔了个精光,现在她决定把养鸡这活给整起来,至少以后有鸡蛋吃啊。 小鸡仔毛茸茸的,捧在手里是挺好玩的,但饲养起来很是要费一番功夫。 鸡仔因为幼小,对天气变化很敏感,稍有不慎就会死亡。 为此,闻香决定另外搭建一个小鸡棚,在柴火堆里挑了十几块长木头,用麻绳连接绑紧做成一个鸡笼状,鸡笼底部则铺上厚厚的树叶,树叶之上再置一层干燥的枯叶,最后再用蓑衣覆盖顶部以防雨水。 鸡笼的位置也是再三挑选,最后选定了鸡圈稍背风的一块地势高的位置,底部则用石头垒起架空,确保既温暖又不太湿润。 闻香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把小鸡仔暂时安顿好,最后又给小鸡仔准备上水食才算完事。 小鸡仔要长得快长得壮,光吃米麸和菜叶是不行的,得想办法给它整点蛋白质。 闻香思虑片刻后出门上春儿家。 春儿家就在隔壁,她比闻香略大两岁,往日里和闻家多有来往,此刻正在院子里摘菜。 闻香一进门就笑着打招呼:“春儿姐,我来找你耍啦。” “哎,闻香,你来啦,进屋坐。”春儿直起腰来就要支应闻香进屋。 “不啦,我帮你摘菜。”闻香说着就上前帮春儿摘菜。 “春儿姐,这油菜可真青翠,准好吃。”闻香笑嘻嘻地先拍一个马屁。 “那你带点回家吃呗。”春儿是个大方的人,说话一点都不含糊。 “那就谢谢啦,对了,石头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他在隔壁和小毛驴玩呢,你找他?我叫他回来。”春儿转头便朝另外一边邻居大吼:“石头------石头------” “干吗?”不一会,石头就在隔壁探出头来。 “石头,是我找你。”闻香主动和石头打招呼。 “你一个丫头片子,找我干吗?”石头哼了一声。 “石头,你知道哪里有地龙吗?” “我干吗要告诉你。” “哦,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又不会笑话你。”对付这种小屁孩,闻香驾轻就熟。 “谁说我不知道,我当然知道啦,我能不知道吗!”石头果然跳脚。 “真的?”闻香用眼神表示了怀疑。 “当然,我现在就带你去。”小小的一个激将法,就让石头立刻就要自证清白。 嘿嘿,闻香跟在石头后面,默默地笑了,和小屁孩打交道真是太没挑战性了,内心深处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第五章 (二) 地龙的末日 两人一路小跑到河边的淤泥滩上,石头熟门熟路地开始挖洞引地龙,不一会工夫就夹出好几条,闻香立刻给予鼓励:“干得好干得漂亮,石头,你可真厉害。” “那当然了,要说抓地龙,全村我第一。”石头骄傲得一逼。 两人一起挖了半刻钟,抓了二十几条大地龙,凯旋而归。 “闻香,你要地龙来干吗?”石头之前一直表示自己啥都懂,结果还是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养地龙啊。” “啊?地龙还要养啊,直接去河边挖不就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我要养很多的地龙,河边每天都能挖几十条、上百条的地龙吗?” “这可不一定,有时候又挖不着。”石头实话实说。 “哼,我要养出上百、上千条地龙来。” “哇!”石头瞪圆了眼睛,惊叹道:“咋养?” 听了闻香的养地龙大计,石头干脆不回家了,直接跟着闻香去看看地龙是怎么养成的。 其实,闻香也没养过地龙,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上辈子的小伙伴们就特别擅长鼓捣各种条虫,而养地龙喂鸡仔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现在嘛,依葫芦画瓢即可。 “石头,你说咱村木匠那里有没有木箱子啊?” “我不知道。”石头只对上树掏鸟、下河抓鱼感兴趣,这么专业的活可不大了解。 “走,我们找木匠去。”闻香顺理成章让石头带路。 木匠家在村尾,是个外来户,姓吴。 两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吴木匠正在打一个樟木柜子,听了两人来意,他表示可以打闻香想要的那种木箱子,不过需要四十文钱。 “吴叔,我不需要整块的板子,随便拿个边角料给我拼凑一下就行了,也不需要好木材,给我最差的木头、不散架就行。” “哦,要是这样的话就收你二十文钱,不过,这样的空架箱子有什么用?”吴叔奇道。 “养地龙!”石头抢着大声应答。 “嗬,地龙有啥可养的,你,那可糟蹋了木箱。”吴木匠有点不高兴。 “吴叔,你就帮我做,我养地龙有大用处呢,必须得木箱子,木材就用最差的、别人不要的,这样也不会糟蹋啦。”闻香连忙娇声软语哀求,生怕吴木匠不干。 “闻香,你哥知道你要打这个木箱不?”吴木匠还是有点犹豫。 “当然知道啦,看,这是我哥给的钱。”闻香又面不改色扯谎。 “行,那我就打了,这种空架子简单,你在这等一会儿就行了。”看在二十文钱的份上,吴木匠还是同意按照闻香的想法打木箱子。 趁着吴木匠忙活的空隙,闻香顺便参观一下吴木匠的工地: 院子边上的柴房里堆积了不少木料,只是看不出是什么木材;院子中间则立着一个两开的樟木柜子半成品,刚做好了本体,柜脚和柜面还没打造。 闻香围着柜子打量,感觉吴木匠的手艺还不错,榫卯接得很好,也许家里应该配一个。 “吴叔,打这个樟木柜子要花多少钱?” “这可不便宜,至少要三两银子,做新娘子嫁妆可气派了;等你出嫁让你哥陪嫁一个。”吴木匠还顺便打趣一下闻香。 “呵呵。”闻香假笑了几声,出嫁可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再说了,她才十岁,嫁什么嫁,就算给个小鲜肉给她都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搞到三两银子。 唉,十岁能干啥,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上学,应该无忧无虑地玩乐和享受人生,而不是在这里绞尽脑汁解决生存温饱问题。 人生真是喜怒无常。 在哀叹了半天惨淡的人生后,闻香和石头抬着新鲜出炉的长条木箱子回家。 有了石头这个劳动力,闻香自然不客气: 指挥他把堆肥的泥土铲进木箱子里,表面覆盖上腐烂熟透的庄稼秸秆、杂草、骡马粪等,再细细搅碎混合,确保泥土松软。 最后,淋上水,让泥土充分湿润,再放进地龙就大功告成了。以后就两天查看一次,补充一些粪便、秸秆、稻草,蔬菜残叶即可。 估计是觉得新奇有趣,石头干得可起劲了,还要求以后每天过来看地龙,闻香笑吟吟答应了。 不久,闻道回来,看见这个养地龙的木箱子,一头雾水地问闻香:“养地龙来做甚?” “哥,这个地龙的繁殖非常快,蛋白质超高,用它来喂养,鸡仔能长得又快又壮。” “你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听不大懂,但自从稻谷育苗术后,闻道对闻香是愈发纵容了。 “哥,想法奇不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作用,对?” “对、对,咱家闻香最聪明了,以后哥要多跟你学习。” 看来,闻道这个妹控是彻底没救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闻香的鸡仔长得那是又肥又壮,并且陆陆续续开始产蛋。 闻香本来是想留着鸡蛋去集市卖的,但天天粗茶淡饭下来,她实在忍不住口水,于是家里的菜谱迅速被韭菜煎蛋、芙蓉蛋、水煮蛋、葱花蛋、荷包蛋、蛋炒饭、蛋花汤等各种花样蛋式霸占,吃得兄妹两人都有点打嗝才算告一段落。 兄妹俩都认为:鸡蛋虽好,也架不住天天吃,一日三餐都吃啊,太奢侈、太浪费、太腻了,是时候该去卖鸡蛋了,顺便买点别的回来换换口味。 闻道不允许闻香独自一人去赶集,除非有他陪着,而闻道又要赶着春耕生产,这就导致闻香上次摘的两大筐花花草草全砸在了手里,最后她只能通通种到院子里,自己欣赏自己吃。 这一次赶集的话,她打算先去看看集市有没有卖花的,提前了解一下行情,如果可以的话,再去花山谷挖一批花来卖。 在闻家村,去城南县城赶集可以算是工作之余的悠闲活动,闻香兄妹俩打算赶骡车去,顺便把春儿家的也拉上,都是顺路,也不浪费脚力。 由于石头的撺掇,春儿家也养上了地龙来喂鸡。一开始谢大娘还骂石头瞎胡闹,就知道玩,后来看到鸡苗果然长得又快又壮,下的蛋也特别大只,又大赞闻香聪明,这次他们家也带了一箩筐鸡蛋去集市卖。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谢大娘还多次称赞闻香聪明,以后谁娶了谁有福。 这话一出,石头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闻香内心也是一头草泥马过去,这里的人真是三句不离嫁娶。 春儿全程笑吟吟地看着石头和闻香斗嘴,时不时偷看几眼闻道,但凡有个话题出来,她总是要问一句“闻大哥,你觉得呢?”。 大哥觉得怎么样?闻香不知道,她的目光在青儿和闻道之间来回打转,总觉得似乎“妾有意啊”。 谢大娘经常赶集,没啥兴趣逛街,等到了集市,她就负责摆摊卖鸡蛋,其余四人则一起到处逛逛。 闻香是第一次到城南赶集,真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店铺什么摊位都要去看看。 石头只对吃的、玩的东西感兴趣,无奈囊中羞涩,春儿只肯给他买一串糖葫芦舔着,余钱都用来买了生活必需品,以及扯了几尺布。 闻香也买了一小块布,寻思回去怎么也得缝两件贴身衣物才行,不然不习惯。 第六章 百货楼 一行人找了一处最大的杂货店,这铺子的名字听着就一股现代风,百货楼,可惜中间缺了一个“大”字,不知道楼主是不是穿越君。 众人进去一看,货品还真是琳琅满目,啥都有,也算对得起它这个大名了。 趁着春儿在挑选货品,闻香径自找柜台上的伙计询问:“这里有卖盥洗用具吗?” “小姑娘,可是指软毛刷子?” “真有啊,我看看。”闻香接过伙计递来的软毛刷子,发现:这是一个竹木制成的类似牙刷的用具,一头镶嵌着软毛,看着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牙刷,但比柳枝强百倍啊。 “小哥,这个是什么毛?” “马尾的毛,很软的;这里还有牛骨、牛角做的软毛刷子,这几个就稍微贵一点。” 闻香举起手中的刷子,无比惊讶:没想到这世界都已经有“牙刷”了,并且已经商业化,好了,不用打这个赚钱主意了。 村里的人一般都用杨柳枝刷牙,家里富裕一点的人家再蘸上青盐,就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闻香之前一直用杨柳枝,刷牙的时候就用牙齿不停地咀嚼杨柳枝,用柳枝露出来的纤维摩擦牙齿,如果再配上粗盐,嘴里就像是在嚼木头沙子,硬邦邦的,超级不舒服。 她原本还想做个软毛牙刷,现在不用了,直接买就完事。 “小哥,那这些毛刷子卖多少钱?” “竹木的十文钱,牛骨的二十文钱,牛角的二十五文钱。” “真贵啊,能不能便宜一点?” “小姑娘,这个软毛刷子都是从外地贩回来的,路费都花费不少,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不能再少了。” “那我要两个呢?” “要哪种?”虽说不能优惠,但小哥的嘴巴还是挺老实的。 “竹木的。”闻香也只能买最便宜的了。 “那两个竹木的收你十八文钱,不能再少了。” 唉,没得少也只能买了,既然看到了刷子,那么她就再也不想用柳枝了,最后闻香还是掏钱买下两只毛刷。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有了“牙刷”,那就得配牙膏啊。 “小哥,那牙膏卖多少钱?” “牙膏?什么是牙膏?”小哥竟然一脸茫然。 “就是---那个----呃,那这个毛刷蘸什么东西来刷牙?” “哦,你说的是青盐啊,有啊,你要多少?” “除了青盐就没有别的啦?”闻香不死心。 “就是青盐啊,都是用青盐。” “哦,那算了。”这里居然只有“牙刷”而没牙膏,差评。 闻香继续在店里挑挑拣拣,除了软毛刷子以外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惊艳的东西,最后只好买了一些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以及半只腊鸭,是的,她也认为菜谱必须换换花样了。 石头则一直纠缠着春儿要买了一份干果,小孩子对零食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等闻香和春儿买完东西出来,却不见在门口等待的闻道,两人四处张望了半天才发现闻道站在一家书店门口,他手里捧着一卷书,正低头看着什么,表情既严肃又认真。 闻香轻轻地走到大哥身边,探头一看,只见满篇之乎者也,原来是时事文章。 闻道被闻香唬了一跳,表情似乎有些讪讪的,急忙放下书卷问道:“你们买完了啊?” “哥,你要买书吗?” “不是,咱们走。”闻道说完就转身离开。 闻香匆匆扫了一眼闻道刚才拿在手上的书,是一本《问策于廷》,来不及细想,三人连忙小跑着去追闻道。 回去的路上,闻香还专门去药铺买了一些茯苓粉、金银花什么的。 今天没买到牙膏,她觉得这可能是条路子:何不自己配置牙膏试试,说不定能发点小财。 她原本还想买田七粉的,但实在是太贵,一两就要四十五文钱,只能肉痛放弃,先用便宜货试验。 而且这里的药铺都没有香料,不然她就可以添加一些乳香啊、龙脑之类的植物香料,搞出来的牙膏说不定有市场,毕竟她的专业就是制药,老本行就是配置香料、制作香薰。 在春儿眼里,闻香买的软毛刷子、药材什么的纯属多余,要来干啥,白花钱,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劝阻了两句,但完全被无视。 她原想着闻道会阻止闻香乱花钱的,可惜闻道一直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妹又败家了。 四人一直逛到了下午才和谢大娘汇合。 两家人的鸡蛋都是卖三文钱两个,因为他们卖的鸡蛋个头都比较大,所以销路还是可以的,两筐鸡蛋都卖光了,共得一百七十二文钱。 春儿家的是九十三文,闻香只有七十九文钱。 这段时间,闻香兄妹俩吃了不少鸡蛋,所以卖的不多,不像春儿家的鸡蛋基本都留着来售卖,吃得很少。 闻香算了算今天的消费,带来的三百文钱全用光,这完全是入不敷出的节奏啊,不由得惆怅万分:三两银子还没影子不说,又填进去了三百文钱,这个寅吃卯粮的可咋整啊?今天又没看见有卖花的人,也不知道卖花到底可不可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哥都已经躺平,但她觉得还能挣扎一下,并决定不睡觉都要把牙膏搞出来。 赶集回来后,闻香开始专注于配置牙膏和养地龙喂鸡,可惜牙膏配置屡屡失败,她把茯苓粉、金银花粉、细青盐用各种比例混合,得出来的成品虽然刷牙效果不错,但是味道不咋地,含在嘴里一股子涩涩的怪味;自己用还凑合,想卖的话,估计没啥市场,还是要想办法改善味道才行。 如果制作牙膏失败,那么只能指望地里的出息了,因此闻香时刻不忘指挥大哥对已经开始孕穗的稻谷进行第三轮施肥,肥料是早早就发酵好的农家肥和烧制好的草木灰。 兄妹俩的日子过得累又充实。 某日,闻香正在院子里伺弄菜地和花花草草。 前段时间,院子里的菜地已经被她捯饬得像模像样,施用了草木灰的土地肥力感人,葱、蒜、黄瓜、莴笋、番茄、韭菜、油麦菜等一茬茬的长得绿油油的。 从山谷里移种回来的薄荷、紫苏、艾草也长势茂密;栅栏边上的玉兰、牡丹、丁香,迎风摇摆,花香袭人。 闻香站在院子中央深深吸口气,感觉这一刻的田园生活颇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如果没有达克摩斯之剑就好了。 她正感慨呢,忽然听见院子围墙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正在边上走过。 第七章 两个逗比 就在闻香思索这两朵娇嫩的祖国花骨朵是什么来头的时候,那个女花骨朵突然大惊小怪叫起来:“哇,好漂亮的花啊!”,然后不管不顾地闯进了闻家小院。 后面的一群人也跟着不请自入地涌进闻香家的院子,那个女花骨朵扑进了闻香的花丛中自顾陶醉,并且不由分说就摘了两支牡丹花。 “哎,嘿,你干啥呢?”这下子,闻香跳脚了。 “咳,咳。”里正家的小霸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闻香,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平日里,村里就两拨小孩,一拨是石头为首的穷人家的孩子,一拨是小霸王为首余庆之家的孩子,现在来的就是小霸王这一拨人。 素日里,闻香主要是和跟石头这一拨人为伍,和小霸王没啥来往,既然小霸王要逞威风,闻香就应景答了句:“不知道啊。” “哼,他们家可是给了你一大笔钱呢,摘你一朵花怎么了?”说着,小霸王状似小声、实则大声,在男花骨朵边上“窃窃私语”:“这丫头就是上次被你们家马车撞下山谷的那个!” “哦-----”男花骨朵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呵斥女花骨朵一声:“三妹,你怎么能乱摘花呢,快还给人家。” “哼!我偏不!我还要在家里都种上这个漂亮的花。”女花骨朵一脸傲娇地宣布。 那男花骨朵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反而转头对闻香说:“小姑娘,你这个是什么花?” “花中之王:牡丹花。”闻香冷冷地回答。 “花中之王?那,要不,我买了你这个花?” 哈?闻香可真是被这对活宝给气笑了,一个骄横无礼,一个虚伪假斯文,看见就让人忍不住要怼他们,于是慢条斯理回了句:“那我不卖行吗?” 然后这对活宝愣住了,显然,之前他们就没遇到过:要不到或者买不到的东西啊! 不过,他们有着非常称职的帮手----小霸王立刻朝闻香开炮: “卖,干吗不卖!张公子要买你的花,你就该偷笑。你不卖给张公子,还能卖给谁?谁会要你的花?别忘了,你可是拿了人家一大笔钱的,哼!” 这个小霸王,地痞流氓的气息十足啊,闻香觉得她要是不卖的话,小霸王准能跳到她身上痛殴自己一顿。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群人就已经扬长而去了;对了,还撬走了她几株牡丹花,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几十个打发叫花子的铜板。 闻香的内心感觉握了个大草:牡丹花可是花中之王,是几十文钱就能买到的吗?呵呵,这笔账我记下了。 等这一拨人走了,石头才在墙头上冒出来:“闻香,你被打了没有?”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闻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没好气回答:“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希望我被打啊?”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石头立马来了个否定三连、有点不好意思地溜下来:“我帮你收拾。” 估计是因为刚才没敢出头帮忙硬杠小霸王,石头有点小内疚,所以麻溜过来帮闻香收拾院子。 石头是穷人家的孩子。往日里,大人肯定是三令五申不得惹事,他不敢挑战村里的小霸王,这个闻香还是理解的,毕竟有时候这可能不仅仅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事。 两人正收拾着,闻道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地狼藉,忙追问发生什么事情。 石头抢先汇报了小霸王强抢鲜花的过程。 “小妹,你没事?”闻道的关注点首先还是在闻香身上。 “哥,我没事,他们就是想要那个牡丹花而已。”闻香笑道。 “你没事就好,那个,闻正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闻道犹犹豫豫、勉勉强强帮小霸王洗了个白。 小霸王的大名叫闻正,真是白瞎了这个一身正气的名字。 “哥,你就别担心啦,花没了,我还可以去山里挖的,再说了,他们还给了几十个铜板呢。” 看来,自个家也是惹不起小霸王的,闻香也就坡下驴了,免得闻道大哥为难。 不过是几株花而已,最好就是让它随风而去,不然闻道大哥既心疼小妹又不能得罪族长里正家,岂不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徒伤悲而已。 “好妹妹!”闻道忍不住撸了一把闻香的头:小妹这么懂事,也怪自己不争气,要是自己能-------想到这里,他默默叹了口气:“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 “哥,我和石头再去山里挖几株花回来。”闻香看着这几个窟窿,强迫症就要发作,决定马上填平去。 “就你们两个?要不,还是我带你去。”闻道这个妹控又发作。 “不用、不用,真不用,哥,我们骑大青去,很快回来。”闻香招呼石头就出门往山里去,石头也乖乖地一起跟着。 一路上,他对小地主老财进行了各种批斗吐槽,概括来说就是:要不是他家怎么怎么样,我早就把他锤翻在地了。 闻香觉得:她和石头就是阿q附身,从精神上打赢了农民翻身仗,实际上怂得一比、任人宰割,但是不怂的话,又可能遭受降维打击,扑街的人生真是,唉,一言难尽。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垂头丧气的两人在山里来回扑腾了两圈,结果怎么都找不到那开满鲜花的山谷了。 不可能、没道理啊,闻香一头雾水:那天就是顺着这个石碑往里走一小会儿就到了,现在都走出去老远了,四周还都是林立的树木,啥山谷、啥花都没有。 她不信邪,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出去了老远,还是啥都没有,除了树木还是树木。 石头一直在旁边叽里呱啦个不停:“真的是这里吗?这里哪有花山谷?我从来就没见过。这山里,哪个旮旯我不熟悉!我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花!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烦得闻香也想锤他一顿,但是花的山谷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两人只能捡拾一堆柴火,灰溜溜地下山回村。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闻道大哥却不在家里;闻香正纳闷,春儿就主动来汇报:“闻香,你哥去你大伯家了,叫你也去家里。” “知道了,谢谢春儿姐。”闻香犹豫片刻还是往大伯家走。 第七章 (二) 又一逗比 素日里,因害怕出篓子,闻香很少往大伯家里去闲逛的,万一人家问个啥啥的,自己却答非所问,又或者一无所知,岂不是要引起怀疑,她可不想被祭天灯。 上次闻香被无知村妇强行驱邪后,闻家大伯闻仲就把兄妹俩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又巨无遗细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道实在不敢把他们做的离谱事说出来,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只是摔迷糊了,后来就无大碍了。 闻香的脑袋被闻家大伯拨过来、拨过去地仔细查看的时候,她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幸好,闻家大伯并没有穿透人心的眼睛,他看闻香已经正常了,就不再纠缠,只是严令兄妹俩以后有什么事情必须告诉他。 所以,闻香一路走一路心神不定:大伯突然把他们兄妹俩叫过去,不知道所谓何事呢? 村子中心位置分布着十来户人家,每户都是村里的“上层人士”,是有田有地、有钱有势的人家。 族长里正家位于这个圈子的中心位置,其他人家散布在周围,闻香大伯家就在圈子的外围,也算村里的中上层人家之一。 闻香的爷爷奶奶已过世,临走前给两个儿子分了家,老大闻仲继承了老闻家绝大部分的财产,而闻香父母只分得四亩地和一间三开的房屋。 这样的分家,如果按照闻香的逻辑来说,那显然是相当的不公平,不过在闻家村,这样的分家纯属正常,闻香也就入乡随俗了。 总之,大伯家也算是小地主一个,吃穿住行比闻香家强百倍;家里十来亩地,典出去了大半,直接收租,自家打理几亩,也不荒废农活,在村里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算是一个典型的小地主之家,可惜家里没有读书人。 大伯娘张氏名下有五个孩子,老大闻信、老二闻敬、老三闻章、大女闻青、小女闻兰;老大、老二、老三都已经娶妻生娃,两个女儿则待字闺中。 闻仲本来对侄子闻道指望挺大的,无奈兄弟早亡,最后闻道还是回家务农了,他心里失望至极,但是自弟弟闻季过世后,他对兄妹俩还是多有照料。 闻香还劝说过大哥去找大伯借钱,但不管她怎么软求硬磨,闻道就是不肯去。 直到闻香生气了,闻道才告诉她,以前他读书的时候,大伯每年都有资助自己银钱,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张口,也不愿意再给大伯添麻烦。 人当然不能贪得无厌。既然是这样,闻香也只好熄了这个念头。 等闻香走到大伯家门口时,一个穿着翠绿色、窄袖对襟襦裙,头上梳着双平髻的女孩正走出门来,见到闻香忙招呼:“二妹,你怎么才来,马上要开饭啦。” “闻青姐,不好意思,家里的活计多,我来迟了。” 闻青领着闻香进了院子,两人先是去上房报到。 上房是闻香大伯闻仲日常起居的地方,闻香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大伯说:“地里的粮食准备要收了,你们人手少,正好叫你二哥过去帮忙。” 里间,闻道正陪着大伯说话,听了这话忙推辞:“大伯家的粮食也要收割,怎么好让二哥来帮忙呢,我自己能忙得过来。” 闻香进门,先是脆生生给大伯问了声好,然后笑道:“大伯,二哥还是先忙完家里的活才好。” “你们就不要推辞了,地里主要是佃户忙活,况且今年家里又来了帮工,不会耽误活计的,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就开工。”最后大伯一锤定音。 闻道兄妹只好诺诺地答应下来,随后大伯又关心了几句就把闻香打发出去,闻道则继续陪坐陪聊。 闻香来得确实有点晚,院子里的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晚饭安排了两个席面,男人们一桌、妇人小孩们又一桌。 闻香赶紧给大伯娘、大嫂、二嫂等人问好,帮忙端菜摆碗筷,就座后主动挑了个角落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坐在对面的小妹闻兰娇声娇语道:“二姐,今个儿你怎么来那么迟?大家都等着你呢!” 闻兰才十岁,是大伯家的小女儿,自小娇宠得惯,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脾气还挺有大户人家风范的,而且她老喜欢怼闻香,挑闻香的刺。 这是什么情况啊!?按说两人是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可是她逮着机会就是要闻香不痛快,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我上山捡柴火,所以回来晚了,回来才晓得今儿要过来呢。”闻香含笑解释道,明明是没提前通知,现在却要埋怨她来迟,这个锅她不想背。 “哎呀,大郎早早就去你家了,怎么就不知道呢?”闻兰步步紧逼。 大郎是大伯家的长孙,大哥的长子,今年6岁,平素就好和里正家的小霸王厮混;今天他确实是去了闻香家,不过在小霸王大闹闻香家的时候,可没见他吭一声,最后溜得还挺快的。 闻香转头看向大郎,大郎却在低头啃鸡腿,似乎完全不晓得别人在说什么。 算了,他一个小屁孩懂啥,闻香便回头笑道:“那看来是我出门太早了。” “是吗?”闻兰还要啰嗦,却被张氏打断话语:“迟一点有什么打紧。闻香,你今年可瘦了不少,来,多吃点菜。” “就是,二妹快吃。”闻青也笑笑道。 “哼-----”闻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还是瞪了闻香一眼。 今天这顿饭来得突然,不过菜式还挺丰富的,肥腻的煲鸡、香脆的炸丸子、酸笋焖鸭、葱花煎蛋,另还有几个素菜。 对现阶段的闻香来说这可是大餐,不过有闻兰在旁边,她还是吃得比较克制。 尽管这几个月过得比较艰难,但是以前她可是陪客户吃遍八大菜系的吃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这个席面放在当前那是相当可以,搁到后世也就是一顿家常差不多,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姐忍得住,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狠狠吃个够本。” 按理说,闻道大伯家也不是能吃得起这种家常菜的,所以后知后觉的闻香才发现来了三位客人,主席上有两个陌生面孔: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小青年。 两人穿着光鲜亮丽,应该是为了串门新做了衣裳,大叔看起来就精通人情练达、善于迎来送往,一副精明生意人的样子,小青年则有点腼腆,主动搭话得少。 还有一个是坐在大伯娘身边的妇人,衣着装扮和村里的人略有不同,一副笑容可亲的样子。 闻香注意到,妇人的关注点似乎在闻青的身上,而闻青也是有问必答,气氛十分友好,如果闻兰能不耷拉着脸的话,这家人应该是宾至如归的感觉。 酒足饭饱后,这家人辞别挽留,连夜赶回城里去;闻道、闻香也自行回家。 第八章 烦扰心境 一路上,兄妹两人边溜达边闲聊。闻香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可以问出来了:“哥,这家人莫不是来相亲的。” “你啊,什么都懂!听大伯说,是给大妹找的人家。” “嗯,我猜也是,那家人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在城里做杂货生意的。” “好啊,那闻青姐以后就要嫁到城里去了。” “唉!城里固然有城里的好处,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啊。”闻道的语气突然低落起来。 闻香侧头看向大哥:闻道面色平静无波,眼睛正凝望着远方,目光好似穿过眼前的屋宇、田野,落到遥远的天际,眼底隐隐透出了一丝寞落和哀伤。 看来,闻道大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闻香突然也情绪低落起来,生活的苦难也许从未离去------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愁绪与苦闷,村里的道路曲折弯绕,正似烦扰的心境,两人默默走完剩下的道路。 夜色渐深。 此刻,闻道大伯家,正房内烛光摇曳,端坐在正座上的妇人张氏面色不虞、正在训斥女儿: “兰儿,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人家是来相看你大姐的吗?你姐能不能嫁到城里去就看今天了,你耷拉着脸给谁看呢?” “娘,这都怪闻香,她老跟女儿作对。” “和闻香有什么关系,就你一个劲说她。”张氏奇道。 “谁叫她不承认来迟了呢,就会找借口,明明就是她偷懒。”闻兰不服气。 张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懒不懒的,和你什么关系,她是你叔叔家的孩子,自然有她大哥、你爹来管。你还想管到她头上去了,这还轮不到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娘-------” 张氏喘了口气,摆了摆手:“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讲什么话,自己心里要有数。” “还有,以后不要老是挑闻香的刺,同堂的姐妹,不和睦像什么话,多向你大姐学学。” “哼!”闻兰气冲冲跑出去。 被甩开的门帘“啪”的一声猛地扣上,张氏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这丫头真是太骄纵了,是时候要好好拘束一下了;在家里自由惯了,以后到了婆家岂不是要吃大苦头。 她想到这里,又想到闻青身上,今天这个相亲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青儿年纪也到了,若是不成,难不成要在乡下寻觅? 唉,好不容易蹙摸到一家合适的,又是在城里,若是打了水漂------- 张氏想着又心痛起来:兰儿可真是个败事精,明明再三交代,不要惹事、不要惹事,偏生不听,这次可不能再让她散漫下去了。 张氏正琢磨着,突然帘子一动,一个男人踱步进来,正是闻道大伯闻仲。 “他爹,您看今天这个事----”张氏探起身来着急问道。 闻仲沉吟了半晌方道:“我看,那孩子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那孩子的性子呢就比较沉稳,又是长子,咱青儿也是沉稳能干的,若是能成亲家自然是好。” “我瞅着也是这样,那妇人看起来也不是挑剔的人,对咱们青儿也是笑吟吟的,应该能成,不过----”张氏沉吟了半晌,有点犹豫道:“今天席上兰儿又挑闻香的刺,这两个娃娃老处不来。” “你啊、你啊,都是你惯的!香儿和兰儿好端端的为啥处不来,同堂的姐妹,叫人看笑话。” “哎,我已经训过兰儿几次了,她就是不听,这脾气也不知道随谁。” “平日里,家里就数她最能折腾事,这一天天的大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我看,明天起就让她跟着老大媳妇好好干活,再不能让她无所事事。” 男人说话在理,张氏也不分辩,默默应下。 闻仲沉吟了一下又道:“前几天,族长找我过去说话。我听他的意思,道儿今年种的稻谷长势很好,是用了什么育苗法子,向我打听呢。” “我这两天去田头看了看,他那几亩稻谷长得确实密实,穗也比别家的大;我琢磨着让老二去帮忙收割,看看最后收成怎么样。” “真的?去年他们的稻谷还遭了殃呢,怎么,今年就丰收?” “我也寻思着呢,今儿问他,还说是跟着书本学的,难道书上还有教这个?” “道儿是读了好几年书啊,那肯定见多识广,咱们又不懂。”张氏想想又道:“可惜就是运气差了点,老不中。” “可惜了。”想到早逝的兄弟,闻仲也伤感起来:“咱们家就是没一个读书人能撑一撑门楣。今年大郎也六岁了,忙完农活就让他上私塾去,省得整天惹事捣蛋。” 这话张氏也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才熄灯安歇。 另一侧厢房,闻兰正在逼问大郎:“大郎,今天你在闻香家到底是怎么说的?” “什么?什么怎么说?” “就是叫闻香到咱家吃饭的事!” “噢-----”大郎应了声,转头又去摸炕桌上的肉脯。 “问你话呢----”闻兰狠狠地拍开大郎的手。 “哎,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来,大郎,你跟大姑说说,今天去你叔父家是什么情况?”闻青忍不住过来打圆场。 “没、没、没什么情况啊。”大郎抬头瞧了闻青一眼,又低头,左手捏着衣角揉来揉去的,半天才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道。 这种飘忽不定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表现,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有问题。 “我看还是揍他一顿。”闻兰挽上袖子,又想开打。 “哎,别、别,等我来、我来。”闻青忙制止妹妹。 两人对着大郎是好一顿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大早大郎就跑去找小霸王玩耍,后来才跟着小霸王一群人去闻香家,原想着是顺便告知自家请吃饭的事。 结果因为小霸王强抢鲜花的行径,他就把这事给搞忘了,后来想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才偷偷过去告知四叔。 二姑却去了山里,后来四叔就先过来,让隔壁春儿告知二姑来家里吃饭的事。 第九章 混合双打 这么曲折离奇的情节,两姐妹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闻青才道:“我就说,二妹迟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闻兰的关注点却已经不在闻香身上了,一个劲地追问:“抢花的那两个人是谁?” “我听正哥说,是城里张家来的,那排场可大了,好几个仆从跟着呢。” “张家?哪个张家?” “张家,你都不知道?”大郎面露不屑,“就是把二姑撞下山谷的那个张家。” “哦,那他们来这里干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哼,你还不是不知道。”闻兰得意地反击,末了又问:“那个花很漂亮吗?” “漂亮,特漂亮,这么大一朵花。”大郎拿手比划着。 “二妹什么时候会种花了?”闻青疑惑。 “姐,明天我们去看看。”闻兰也被花吸引,决定明天一定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漂亮的花儿。 “时候不早啦,大郎回屋睡觉,啥事明天再说。” 大郎得令一骨碌溜下炕,跑回东厢房去了;屋内闻兰又撒娇了一番,硬缠着要闻青答应明天和她一起去闻香家才罢休。 大郎回到东厢房时,他娘李氏正打发二郎休息,见大郎这么迟才回屋,少不得训他几句。 大郎惯例是要顶嘴的,一来二去的,李氏也知道了小霸王抢花的事。 等儿子们都睡着了,李氏才跟自己男人闻信说起今天席上的事:“今天,小妹又和二妹拌嘴,那张家的还在席上呢,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她俩为啥拌的嘴?” “不就是二妹过来迟了嘛。” “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说?” “可不是嘛,小妹从小就和二妹不对付,什么屁大的事都要攀扯二妹,也没人说得了她;在家里也是,谁都得让着她,什么事都得迁就她。” “你是大嫂,平时就该好好教导她。” “哎,你这话说的,爹娘平时都不说她,我能教导她什么。” “还不是你们从小惯的,算了算了,明儿我和娘好好说说,不能再由着她了。” “对了,还有一事,大郎说今天小霸王带着地主张家的人去二妹家闹事呢。” “啥?闹啥事?今天四弟过来可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张家的少爷、小姐看中了二妹种的花,二妹不乐意给,那小霸王就硬抢了去孝敬张家。”李氏也不是很确定地说。 “唉!这地主张家怎么老是和二妹过不去,上次害得她差点丢了小命不说,这次又是要闹哪样?不行,明天你得过去看看,他们那边啥情况?” “行,明儿我过去看看,放心,我看二妹她笑嘻嘻的、啥事都没有,应该没事的。” “这事先别和爹娘说,免得爹娘操心。” “放心,我晓得的。” “他们这是欺负我兄弟家没人啊,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是欺负咱家没能人;唉,要是四弟早早中了就好了,这样咱叔兴许还在呢。” “别瞎想这有的没的了,咱们平时多关照光照他们就是。” 闻信答应过后就沉默不语,过了半晌突然问李氏:“两个小家伙都睡了吗?” “早睡了,怎么啦?”李氏奇道。 闻信也不说话,只是翻身上床,伸手就把李氏摁倒在床。 李氏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哎呀,死鬼,着什么急啊。” 油灯就熄灭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早饭的时候,当家妇人张氏率先发话:“今天开始,兰儿,你跟着你大嫂一起收拾家里的活,你大嫂干啥你就干啥,别的哪里都不许去!” 话音刚落,闻兰就跳了起来抗议:“娘,你干吗?干吗要我跟着大嫂干活。” “你不干活,那你要干什么,家里谁不要干活?” “那,那我以前就不用干!”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不,我就不。”闻兰不干。 张氏还没来得及说话,闻仲就气得猛拍桌面大吼:“反了你了!” 这一吼,可把众人吓了一跳,老爷子一般不发飙的。 闻兰也傻眼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同时遭受了来自双亲的混合双打,内心瞬间翻江倒海:这内心的委屈啊,就犹如翻腾的大海掀起的惊涛骇浪,猛烈地撞击着礁石,她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一地。 可惜,满桌的人都在默默看着,一时间竟无一人出声。 看着座上父母冷酷的表情,闻兰再也绷不住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接着就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哭着跑走了。 堂屋内一阵沉默,众人脸色各异,却出奇地一致沉默。 最后还是闻仲发话:“就这样说定了,老大家的,你娘年纪大了,对兰儿看顾不到也是有的,以后你要帮着看紧她,她要是再不听话,该骂的骂、该打的打。” 大房李氏闻言内心一阵苦笑,这烫手山芋咋就扔她手上了呢,但是她也不敢当场反驳,只能唯唯称是。 饭后,众人各干各活去,张氏端了碗面条来到闻兰屋内;闻青正在劝慰着闻兰,见张氏进来,忙起身让开位置。 张氏看到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着实有点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她有意要打磨闻兰的心意却不会变。 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心疼闻青,这次闻兰搅和闻青的亲事,让她有种迫切的危机感。 张氏出身并不是很好,当时能在家里几个姐妹之中脱颖而出嫁到闻家来,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机、费了不少劲的。 刚才闻兰被老头子责骂,几个儿子、儿媳妇都一声不吭,她就知道女儿有多不讨喜,而现在她还一副受了千般委屈的样子,张氏觉得是时候让她经受一下暴风雨的洗礼了。 “娘,爹干吗那么凶?”闻兰抽搭着不解地问道。 “兰儿,你十岁了,再过一两年你也要开始说亲事了。” “娘,怎么突然说这个,人家还小呢。” “不小了!青儿也是十二岁就开始蹙摸人家,现在都十四岁了,还没定得下来人家呢!” 这话让闻青有点失意,不禁轻轻撇开头去。 “昨天那人家不是来咱家了嘛,怎么没定?”闻兰有点愕然。 “你既然知道人家来相看你大姐,为什么在席上和闻香纠缠不休?是你姐的亲事重要,还是闻香的事打紧啊?平白让人家看笑话,以为咱家姐妹不和呢!”张氏顿时提高了音量。 “娘,这都怪闻香----” “你还不认错!我说了几百遍了,你净当耳边风;人家看你们姐妹争斗、互不相让的,必定以为咱家家风不行。” “相亲、相亲,哪个人家不想要贤良淑德的女子,看你们争来争去,谁会要你们!”张氏厉声骂道。 “青儿还排在你前头呢!这个姐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姐若是嫁到城里去,自然能帮你张罗更好的;她若是没挑到一个好人家,你也得跟着落个不好的。” 张氏喘了口气继续道:“咱家在乡下虽说是中上之家,但是和城里比起来差远了,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待在乡下?” 第九章 (二) 又一个抢花的 闻兰低头不语,闻青主动给闻兰辩解一下:“娘,小妹必定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和二妹合不来。” “说到闻香,她一个孤女,也就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和你比起来是差远了,你犯得着和她过不去?” “况且她毕竟是你堂姐,一个祖上的,你爹爱护着他兄弟呢,你整天和闻香过不去,就是戳你爹的眼,给自己找不自在。” 对于闻兰的弱智,张氏真是一头两个大:“我就挑明了跟你说,以后不要再和闻香过不去,她碍不着你!” “而且你也必须跟着你大嫂开始熟悉家里的活计,这家里家外的门道多着呢,好好学学,听到没有?” 闻兰低垂着头老半天才嗯了声,直把张氏气得差点心口病又要发作,勉强把这口气咽下,才对闻青道:“青儿,你带着妹妹,吃了面条就去干活。” 闻道大伯家的一半田地都典了出去,家里的男人就能轻松应付自留地里的活,妇人主要是忙屋前屋后的活计。 家里的活也不累,一般都是当家张氏带着几个媳妇喂养鸡鸭、操弄菜地什么的,煮食则是几个媳妇轮流做;闻青也时常跟着操持家务,全家上下只有闻兰和几个小屁孩是闲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闻兰虽有千般不愿,也要加入干活的队伍。 大房李氏已经得了张氏的嘱咐,务必要好好教导闻兰怎么干家务活,现在便带着闻兰,一边说一边示范鸡鸭怎么喂食、菜地怎么整理。 其实是很简单的活,但是明明让她摘黄的、烂的、老的菜叶,她就是把绿的、好的、嫩的菜叶也一起摘;明明说的是一半菜叶一半米麸搅拌喂鸡鸭,她不是放多多的菜叶就是放多多的米麸。 说多几句,她就用无辜的眼神瞪你,直把李氏给愁的,她这做人家媳妇的也不能太过得罪小姑子啊,更何况这小姑子还不是省油的灯。 一起干了小半天的活,闻兰就开始叫唤,一会说口渴要喝水、一会说腿蹲麻了站不住、一会又说腰背不舒服要歇一会、一会又嫌弃鸡圈太臭想吐,要不是她娘张氏在场镇住,她早撒丫子跑了。 全家几口人都在看闻兰的表演,当家张氏黑着脸、老大家的李氏强颜欢笑、老二家的钱氏一脸忧郁、老三家的赵氏皮笑肉不笑,闻青则是一脸犯愁。 这闻兰真是朽木难雕也。 好不容易勉勉强强干完家里的活,各人回各屋去。李氏还惦记着要去闻香家里看看,和张氏说了一声就出门,结果门还没迈出去,就被闻兰给缠住,她还惦记着闻香的花呢,死活要跟着李氏出门。 两人推来推去,闻兰是咬定“爹娘要我跟着你,所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不松口,李氏是真的不想带闻兰去闻香家,你说,这万一两人掐起来,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拦住。 最后是闻青妥协了,她也一起去并且打包票一定不会让双方打起来。 三人一行来到闻香家,一进门,大家就被栅栏边上浓郁的玉兰花香给吸引过去。 阳光下,盛开的白玉兰晶莹剔透、舒展而优美,浓郁的花香让人忍不住要深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三人陶醉够,闻香就闻声而出:“大嫂、闻青姐,你们来啦。”她自动忽略了闻兰。 “这是什么花?好香!” “二妹,你还真会种花啊?”闻青好奇道。 “这是玉兰花,我是碰巧在山上见到就移栽回来。”闻香解释道。 “这花儿可真好看。”大家一致称赞。 “旁边怎么有两个窟窿?”闻兰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儿原来种的是牡丹花,昨儿闻正带来的人挖走了。”闻香淡然道。 “咳,这事我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李氏有点不好意思道:“大郎他还小,也不懂事,净跟着别人胡闹,他们这么闹腾没伤着你?” “我没事,他们也是爱花罢了;况且大郎也没闹,大嫂回去可不要再说他了。”闻香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李氏原本还担心闻香要恼了大郎,现在见她语气平和、笑吟吟的样子,可见一点都没生气,也就放心了。 “这牡丹花是什么样子的?”闻兰十分好奇被城里张家小姐要走的花。 “呃,我也形容不来,就是长得有点像绣球,看起来特别雍容华贵。” 想到她的牡丹花,闻香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苦逼:重点是再去山里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山谷了,啊----,别了,我亲爱的牡丹花。 “那这个长得像喇叭似的又是什么花?”一边的闻青又问道。 “这是紫丁香。” “挺好的,二妹,你看你这个小院子鼓捣得真不错。”李氏环顾了一下四周称赞道。 “哎,也就那样,凑合。”闻香谦虚道,“大嫂,你们快进屋里坐。” “哎,走。” 李氏有段时间没来闻香的家了,一进屋,她就默不作声暗暗打量一番,屋里还和从前差不多,没啥家具,一目了然,但是桌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再看闻香今天的打扮,衣服式样是旧的,也浆洗得有点发白,但胜在干净整洁;家里家外也收拾得像模像样的,说实话,若论干活,闻香甩闻兰一条街,就是比闻青都强。 “可惜叔婶不在了,闻香这么小就要担起家事来。”李氏内心默默叹口气。 而闻兰,虽然没有当场吐槽闻香家的破旧屋子,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充分出卖了她。 对此,闻香视若无睹、波澜不惊。 李氏和闻香又聊了一下家常就要告辞,临起身的时候,闻兰才扭扭捏捏地跟李氏说:“大嫂,我也要种那玉兰和紫丁香。” 这话一出,李氏是哭笑不得,你想种花倒是和闻香要啊,跟我要啥子,这个花又不是我的。 闻香也是一脸无语,合计这家伙是来趁火打劫的,唉,破罐子破摔,反正牡丹花都拔光了,再拔掉玉兰与丁香也无所谓了。 最后,闻兰捧着两株玉兰和丁香满意而去,留下闻香和院子的四个窟窿惆怅万分。 第十章 跌破众人的眼镜 小暑过后,大暑将至。闻家村家家户户便开始收割稻谷,闻香家里只有四亩地,两人齐上阵,还有大伯家的二哥也过来帮忙,统共花了六天时间就收割完。 收割的主力是闻道和闻敬,闻道是新手,速度跟不上二哥,只能在后面尽量撵;闻香呢,负责打结成捆,堆放整齐,还有煮、送饭食。 最后一天收割完后,三人将稻谷全部拉到晒场进行打稻、碾、晒。此时,晒场已有人家在“蓬!”“蓬!”打着稻谷和晾晒谷粒。 闻家村主要的晒场由里正把控,拉来的稻谷安排在哪个稻桶打稻,在哪里晾晒,都有专人安排指挥。 闻香大伯家有自有的稻桶,所以很快就安排上;三人打出来的稻谷,颗颗谷粒饱满,几乎没有空穗。 打好的稻谷还需要摊开,再晾晒个十天八天的,没几天下来,整个晒场都晾满了稻谷,迟来的人只能拉到更远的晒场去了。 今年天公作美,大家晾晒的稻谷没有遭受雷暴雨的侵袭,平平安安装入箩筐。 总的来说,闻家村的土地肥沃、亩产都不错,往年每亩地的稻谷出息都差不多,大致在一石半左右,今年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闻香家的稻谷居然收获了十二石,也就是每亩约三石,总量翻番啊。称重的时候,四周齐刷刷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边上,族长撸着胡须满意地点头,嘴里一直夸闻道好本事,夸得闻道都不好意思了,大家也纷纷围着闻道讨要法子。 闻香也很满意,不负他们兄妹俩辛辛苦苦干了半年,免除徭役的三两银子终于有影了。 村民们不知道闻道兄妹俩在施肥和田间管理上下的狠功夫,在他们看来,闻道种稻谷也就是多了个育苗的步骤,收成竟然可以翻番,这个就让大家按捺不住了。 最后还是族长驱散了大伙:“要学法子也不急在这两天,该干吗干吗去。” 稻谷收获之后一个月内就要向官府交税,税是越早交越妥当,大米砸自己手里,要想办法储藏、避免发霉生虫什么的,有时候还要防偷,而且税也不可能赖得掉,早早交到官府手里自己也安心。 永嘉的田税一年交两次,分别对应夏税和秋粮,按照田地的肥瘠程度,分别征收不同的税。 闻家村的土地还算肥沃,今年定的是每亩收税实物八升(即008石),或者缴实物五升和三十文钱(即005石和003两)。 但是给官府交税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个人自己去交的话,运气不好的话是要被户头盘剥一二,不如出一点人手费由族上统一帮缴的好。 收成后的第二天,闻道就把田税折算的三十二升稻谷交到族上,并到族长处交费。 “闻道,你来了。” “族长,我来交田税的人手费。” “哎,交什么人手费,不用交了,免了。”族长大手一挥就给闻道免除了费用。 人手费虽然不多,但也要五十文钱,闻道连忙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你应得的,那个种植的法子,到时候你可记得给大伙说说啊。” “是,族长。” 闻道答应得爽快,族长很满意,他想了想突然转身问一边默不出声的保长:“今年安排的徭役人家都有谁?” 保长顿感不妙,他十分不情愿地报出了他选定的人家,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族长就一锤定音:“闻道就不必安排了,换一家。” “族长!”保长连忙反对,“服徭役的人家早就定好了,现在换恐怕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你换不了吗?你换不了的话,我找人换。”族长冷然道。 见族长生气,保长立马怂了:“不用、不用,我能搞定。” 直到这时,闻道才反应过来,这飞来的横福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族长” “我说的还能有假?” “太好了,谢谢、谢谢,族长。”闻道开心得笑咧了嘴,对着族长就是一连叠声地道谢。 “嗯,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族长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画着大饼。 “是,族长,我一定好好干。”单纯的闻道立马保证。 如果忽略露出怨毒眼神的保长来说,现场画面还是十分美好和谐的。 对永嘉王朝的农民来说,除了要缴纳田税以外,还需要轮派徭役和劳役,按户出人丁,也可以银代役,单丁还可免除军役;而对于无地的佃农来说,他们往往只能拿到田地三分之二的收成,三分之一则要交给主家,且要承担所佃地的田税以及自身的轮派徭役和劳役。 庄户人家一年的生活全赖于田地的出息,所幸没有其他苛捐杂税,总体来说,底层人民的负担不算太重。 每年出役的人家,通常都由保长选定人选再报由里正统一安排,闻家村的里正就是族长,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换掉徭役和劳役人选。 田地收割完成之后就是夏季徭役服役的开始,闻道兄妹俩凭借着田地收成的翻番,惊险低空过关。 当闻道告知闻香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还在盘算着要用多少石的稻谷来抵扣三两银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反倒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不禁反复地追问大哥:“真的吗?” 当得到闻道十分肯定的答复后,闻香兴奋得一蹦而起,跳到大哥身上就放声欢歌:“啊--啊---太好了。” 闻道抱着妹妹也笑弯了眉毛。 历时半年的压力突然消失,兄妹俩都忍不住内心的狂喜,当天晚上就宰了一只无辜的鸡,两人都放开了肚皮干了一顿大餐。 “哥,族长免了我们徭役后,那个保长什么脸色?”闻香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打听八卦。 “唔,我没注意。”闻道囫囵道。 “他一定很想哭出来,o(n_n)o哈哈~。”闻香忍不住脑补保长欲哭无泪的表情,心情十分爽快。 “希望他以后不会再找我们麻烦。”闻道的要求真的很容易满足。 “难道不应该是他希望,我们不会找他麻烦吗?” “他不来找我们麻烦就不错了,我们怎么可能找保长的麻烦?”闻道奇道。 “哼,这个可难说了,咱们尽管走着瞧。”闻香不觉得找保长麻烦有什么不行。 “小妹,你可不要乱来?”闻道有点担心,连嘴里的鸡肉都不香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闻香赶紧把大哥忽悠过去,至于找不找保长的麻烦?到时候再说。 第十一章 司土大人的忽悠 稻谷在成为大米之前还得脱壳。 闻家村有打米磨坊,这是村里几家大户和城里的张家米店合伙开的,磨坊主要是给几家大户出产的稻谷脱壳,并且也会收购周围十里八乡的稻谷。 这磨坊的资本大头就是城里的张家,而张家在闻家村就有四十多亩地,都交给佃农耕种。 地主家的稻谷都送到这里脱壳,还有一些土地稍多的富农、人口极少的中农,比如闻香他们家,也会把稻谷送到磨坊进行脱壳,磨坊则收取一定费用。 至于一般的穷苦村民是不舍得花钱去磨坊脱壳的,都是在自家用石磨或者石臼自行磨米、舂米。 闻香家收获的十二石稻谷,除了交官府的三十二升,大部分都以谷物的形式用瓮或者瓦罐储藏起来,每月固定拿五六斗去脱壳充足口粮,磨坊只收取费用五文钱。 村里副食比较少,大部分只能靠主食充饥,每月五六斗大米对青壮劳动力来说根本不够吃,但闻香主食吃得少、爱吃青菜,且一半时间吃粥一半时间吃米饭的,日子也能凑合过。 农民一年到头得闲暇的时间不算多,忙完税收的事情,就要开始准备下半年的种植。 因为土地肥力的缘故,这里只种植一季稻谷,下半年一般种植大豆、毛豆、花生什么的。 去年,官府开始推广种植番薯、洋芋、玉蜀,但还没有胆敢吃螃蟹的人:官府说种你就种啊?这老实人被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闻家村惯例是种植豆类和花生,新的作物大家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闻香却不怕,这个番薯嘛,容易种植又高产,当然是种了。 自己家虽然顺利摆脱了徭役的阴霾,但说不定保长还有后招,她觉得当务之急除了赚小钱钱还是赚小钱钱。 在没有找到其他赚钱门路的情况下,种植高产的作物不失为一个办法。 得到族长的赞赏又甩脱了徭役的闻道心情十分愉悦,所以当闻香提出要种植番薯的时候,他并没有激烈反对便同意到镇上去找司土君好好了解一番。 “哥,这个司土君是干吗的?” “司土大人是县衙里负责教民稼穑的农官。” “没听说过,那这个官大不?” “(⊙o⊙)…,这不大不小,是从九品官。”闻道被问懵了。 “从九品?那知县大人是不是正七品啊?” “对啊。” 呵呵,从九品!那算是最低档了,大哥要求还真不高。 闻香来到永嘉已经快一年了,还没有仔细研究过这里的官府架构体系,趁此由头便问问:“哥,今年年号是多少?” “永嘉十四年。” “哦,那皇上-----”闻香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道:“哥,你知道皇上的名字吗?” “嘘!岂能问皇上的名讳!” “哎,我知道,规矩,我都懂,现在四下无人,你偷偷说给我听呗。” 闻道皱了皱眉头,小妹的要求有点离谱,她要知道皇上名讳干吗,很不想告诉她,但又担心无法无天的妹子乱问他人,只得再三叮嘱闻香:只能记在心里、千万别说出口。 于是,闻香顺利获得到了一个陌生名字---永嘉帝肖明甄。 她想:这果然是个陌生的世界,不过陌生就陌生,做先知也不见得是好事。 闻香转头就把这事抛诸脑后:“哥,那你说我们进城里,能见得到这个司土大人吗?” “可以啊,听族长说,司土大人都是在县衙外边办公的,去那里包管能见着他。” 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兄妹俩便直奔城南县。 两人来到县衙处,只见大门紧闭,周围鬼影都不多一个;大门口立了一个大鼓,敲响大鼓的话肯定有人来应门。 不过,只有傻子才会敲大鼓,又不是欠揍,两人颇有默契往两边看去,但边上除了围墙还是围墙。 兄妹俩一脸懵逼,大鼓是不能敲的,两人便沿着围墙寻找,一直绕到了县衙的后门处才看见所谓的“县衙外面办公”。 县衙开了一个后门,旁边有两个铺面,门口人头耸动、人声鼎沸,不少人还拉着或挑着稻谷往这里赶,看来这里还是交税的办事处啊。 两人从交税的档口边上挤进去,进到里面才发现,铺子内的人不并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或站或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和门口收税的人比起来,那真是一个累成了狗,一个闲得发慌。 见有人进来,几道目光“刷刷刷”全部集中到闻道和闻香身上。 “几位大人,午安。小人想拜访一下司土大人。”闻道略微有点紧张道。 “噢,我就是。”一个正在架子上鼓捣东西的人转过身来回答,他看见闻道和闻香,稍稍有点惊讶:这不大像是会来找他的人呢。 等闻道吭吭哧哧把来意表达清楚,司土君已经含笑颜开:“不错、不错,这番薯、洋芋可是好东西,听府城说是海那边那边传过来的,收成特别高呢。” “特别高是多高呢?”闻香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呃------,多高?他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自己种,还在这里和你们废话啊,这两人莫不是来捣乱的,司土君有点不高兴了:“总之是比大豆、花生都高,你个丫头懂啥!” “就是,你个丫头片子懂啥咧?”旁边无聊的人立刻二重唱呼应司土君。 “是、是,是我不懂。”看情形不对,不等闻道出声,闻香立刻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开始卖萌:“司土大人------,这洋芋和玉蜀长什么样子啊?” “什么样子啊?”司土君捻着胡须,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也不知道啊,不过不怕,自己有上头派下来的种子。 司土君引领着闻道来到角落,指着一处堆得高高的东西说道:“呐,这就是番薯、洋芋和玉蜀的种子啦。” 闻香探头一看,呵呵,除了番薯早知道以外,其他两个不就是发芽的土豆和发霉的玉米粒,不知道已经被祸害成这个样子的种子还能种不? 闻道也被这些种子可怕的造型给惊呆了,一时间场面有点静默。 眼瞅着送上门的傻子就要打退堂鼓了,司土君力挽狂澜:“这里的种子都是的,如果你们愿意种植的话,那明年初的田税只需要交四成。” “此话当真?”闻香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出声。 司土君不知道这丫头片子为啥老插嘴,而站在她旁边的大人却老是不出声。 去年,府城就下达了推广种植番薯、洋芋和玉蜀的任务,但忽悠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一直可着劲儿推销,从去年忽悠到今年,谁也不肯先做这个冤大头。 年初,知县大人就已经发话,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番薯、洋芋和玉蜀种到地里去,不然就要撸了他的帽子。 他正发愁怎么办?寻思是不是到了“舍身饲虎”的时候了:干脆从自家地里匀一小块出来试着种植算了。 不成想,今天居然有一个傻瓜主动送上门来,那可真是刚想要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推销出去。 “当然是真的啦,知县大人亲自说的话,我打包票。”司土君一顿猛拍胸口,就差没有赌咒发誓了。 可惜,闻道虽然是半吊子农民,但要他把这可怕的种子种到地里去,还不能够,于是面露难色:“司土大人,这个----,且容小人先回去考虑考虑。” “还考虑个啥,这么好的事情,别人盼都盼不来呢。” “大人,这个----,我恐怕还是要回去向家里的大人汇报才行。”闻道说着、说着就想掉头走人。 “哎,别走、别走!”司土君也顾不上礼仪,一把抓住闻道手臂,而闻道则连连后退、身子直往后面倒,一时间,两人拉拉扯扯、活似吵架的小娘子。 见此场景,闻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哥,要不我们就试试看。” “小妹----”闻道连忙向她使眼色。 “哥,你看司土大人这么热情、这么真诚,我们就不要辜负司土大人的好意啦。” “唔---,小姑娘,你说得太对啦。”司土君放开闻道,转向闻香,连声夸奖。 “司土大人,我们家只有四亩地,现在只能试种两亩地,您看行吗?”闻香笑吟吟地回到。 “行,行,没问题。”司土君连声答应,两亩地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么配合官府的良民,不能让他们颗粒无收啊,还是要给他们留点吃的。 “来,来,我给你们登记一下。”司土君的番薯、洋芋和玉蜀的试种记录本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司土大人,这个田税只收四成,是四亩地的四成?还是两亩地的四成呢?”闻香又问道。 “这个嘛,恐怕要是按两亩地-----”司土君的话还没说完。 闻道就立刻挣扎道:“那咱们还是算了。”说完就要拉着闻香走人。 “哎呀,着什么急,我话都没说完呢。惯例归惯例,不过,我与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自然要给你们特别优待,就按照四亩地算、按四亩地算。”为了拉住客户,司土君不惜下血本。 待司土君登记完毕,闻道垂死挣扎无能,只能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在记录本上按上自己的手印。 待闻道签下“卖身契”,司土君立马收好自己的宝贝记录本,然后摆摆手示意闻道自己去挑种子:想要哪个就挑哪个?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反正也没下一家了。 第十一章 (二)打包票是不可能的 在回程的路上,闻道一直没精打采,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已经在默默发愁明年的田税怎么办? 闻香却是信心爆棚:“哥,不用担心,这番薯、洋芋和玉蜀要是能种起来,产量挺高的,特别是番薯。” 闻道哭丧着脸道:“这些种子奇形怪状的,怎么可能产量高?说不定还会颗粒无收呢。” “哎呀,你就放心,我晓得怎么种。” “你怎么能知道?司土大人都不知道!”闻道也不傻,已经看穿司土君的欲盖弥彰。 “哥,相信我,没错的,我上辈子肯定种过这几样东西,我一看见它们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再说了,这是白嫖的好事,白嫖你不高兴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嫖不嫖的,姑娘人家的,又说奇怪的话了,上辈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啊。”闻道眉头大皱。 “嘿嘿!”闻香又开始经典傻笑:“对了,哥,刚才装车的时候,司土大人提醒我说,这些长了芽的洋芋有毒,千万不能吃哦。” “什么?有毒!”闻道大惊失色,差点就从骡车上翻下去。 “冷静、冷静,司土大人说了,这些洋芋就是这么个特性,长芽了就不能吃,不长芽就可以随便吃;没事,反正长芽也能种到地里去,不耽误事。” “这,这有毒的种子种到地里去,搞不好长出的洋芋也有毒,真可怕。”闻道一脸惊悚,“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些种子还给司土大人。” “肯定不会有毒,我打包票。”闻香啪啪地拍打着太平的胸脯。 “你打包票?司土大人也打吗?”闻道反问道。 “哥,你就放一百个心,我啥时候说过大话。再说了,咱们只是种两亩地,收成再怎么差也饿不死咱们。”闻香一本正经道。 “你这丫头,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死不死的,净胡说。”闻道摸着下巴盘算:想想也是,这田地的事情好像都是闻香说了算啊,她说咋弄就咋弄,最后还收成翻番。 现在种这个番薯、洋芋和玉蜀也让她说了算?唉-----,不给她说了算也不行啊,我都不懂,愁人啊-------。 两人拉着一车的番薯、洋芋和玉蜀回到闻家村,还没卸货,左邻右舍就闻风而动。 首先来的就是闻老四:“大侄子,你弄这车啥玩意?” “闻四叔,这是司土大人给的番薯、洋芋和玉蜀的种子。” “这是种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种子。” “我也没见过呢,是司土大人说的。” “那你是打算种这个?” “嗯,我们打算种两亩地试试看。” “啧啧,两亩地啊,你可真舍得,大侄子,你给叔透一个底,种这些劳什子到底行不行?” “闻四叔,这个我真不懂。听司土大人说这些作物产量挺高的,但是咱整个县里都没人种过,我是头一个呢,这个我可不敢瞎说。”闻道一听闻老四又要他打包票就头大。 “唉---”听了这话,闻老四好犹豫啊:上半年种稻谷的时候没跟上,亏了不少呢,现在还很心痛,这次要不要跟上呢? 没多大会工夫,李老头、闻七、石头他爹闻三金、翠娘,还有一群萝卜头都过来围观,大家纷纷对奇形怪状的种子表达惊叹,但是要不要跟着赌一把,大家就表现得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了。 闻香正在把番薯、洋芋和玉蜀分开堆放,其他村民要不要种,她可不在意,但是要打包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我说丫头,这个怪东西能吃吗?” 闻香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李老头拿着一块发芽的洋芋,正在往嘴巴里塞。 “哇靠!不能吃啊。”闻香立马扑上前,一把夺过李老头手上的洋芋给扔地上。 “吃了吗?吃了吗?大爷你吃了吗?”闻香的声音都颤抖了。 “没、没,还没来得及吃下去呢。”李老头被闻香的惊恐给吓得后退几步。 “呼---,李大爷,你可吓死我了,这发芽的洋芋种子有剧毒啊,千万不能吃。” “什么?” “有毒?” “不会?” “闻道!你这是咋回事?” “有毒的东西你还拉回村里啊?” “你这不是坑我们嘛。”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围着闻道,直把他逼得一连退了好几步,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我--我---”。 看到大哥被围追堵截,闻香立刻上前拨开众人,脆声道:“大家听我说,发芽的洋芋种子确实有毒,是绝对不能吃的,但是不发芽的洋芋就可以随便吃。” “至于这些发了芽的洋芋能不能种到地里去,司土大人是说能的,我们也不知道行不行?而且这些洋芋种子也是司土大人派给我们的,在衙门的本子里是做了登记的。” “大家如果想种的话,可以到县里找司土大人领取种子。” 闻香三言两语就把种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顺便撇清责任。 这时,闻道也回过神来了,忙对大家伙道:“确实是这样,其实,我真不知道这些种子能不能有用?大家还是自己考虑清楚。” 这一番话下来愣是把众人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没一会儿就都散了去,只有石头和青儿留了下来帮忙。 “闻香,你们真的要种这个什么有毒的洋芋吗?”青儿忧心道。 “青儿姐,不用担心,反正我们只种植两亩地,种坏了也不打紧。”闻香不以为然。 “我觉得闻香肯定行,她的地龙都养得那么肥壮,这个有毒洋芋肯定没问题。”石头对闻香倒是信心满满。 “哎呀,你们别开口闭口都是有毒行不行,这发芽的才有毒,没发芽的好吃着呢;还有,我就是瞎种的,你们可千万别被我坑了啊,”闻香赶紧打预防针,绝对不打包票。 “我帮你收拾。”不等闻香回话,青儿就上前帮忙一起搬运番薯、洋芋和玉蜀。 大家一起把东西搬完之后,闻香决定立马开工,指挥闻道分拣挑选合适的洋芋种子: 首先将已多处长芽的洋芋挑出来,这是可以直接栽种的;发芽不多的、没有发芽的拢在一起,堆放在阴暗处,撒上少量水,进行催芽;已经腐烂发黑的洋芋是不能栽种的,放一边准备后续处理掉。 番薯则直接进行切片,用细条子穿起泡水里等待它发芽,等它长出幼苗再移种到地里去。 玉蜀种子的处理就简单多了,直接把颗粒较饱满,颜色比较正常的种子选出来就行,太干瘪的、黑的则不要。 闻道和闻香两人一连收拾了三天才基本完成种子的挑选,这中间还多得石头、春儿经常过来帮忙。 春儿爹娘也时不时过来溜达一圈,偶尔还嘀咕一两声:“到底能不能种啊?”对此,闻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第十二章 挑战新作物 这一日,闻道兄妹两人刚收拾完院子,正准备开火做饭,大伯家的大郎就来传话,让闻道家去。 “大郎,大伯找你四叔是啥事啊?”闻香招呼大郎进门,顺便探听一下情报。 “我不知道啊,不过爷爷好像很生气。”大郎不和小霸王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一小孩。 “大伯生气了?”闻道一听这话,立刻起身往外走。 “哥,我和你一起去。”闻香连忙跟上。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忧心忡忡,唯独无忧无虑的大郎一蹦三跳,兴高采烈。 刚进大门,闻道就被闻信大哥给拖走,闻香才跟上两步就被闻青拽住:“二妹,听说你们要种有毒的洋芋?” 听了这话,闻香立刻知道大伯为啥找大哥了,敢情是为了这事啊,怕大哥解释不清楚,闻香三言两语摆脱闻青后赶紧往上房跑去。 上房内,闻仲正在厉声责问闻道为何要种植有毒的洋芋,见闻香蹬蹬跑进来不禁大皱眉头,闻香暗自吐了一下舌头,默默站到闻道背后。 见小妹进来,闻道暗自舒了口气,才将之前闻香的说辞又给大伯复述了一遍。 “就算是司土大人说的,但万一要是种不成,这年底的田税,你想过没有?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司土大人说年底的田税只收取四成。” “就算是这样的话,那也很勉强,你和大伯说实话,这个什么种子的收成真的能比大豆多?” 闻道不太敢接这个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不懂、也不知道啊,眼光忍不住就往闻香身上瞟去。 这个时候,闻香就主动出马了:“大伯,你就放心,这几样农作物产量很高,司土大人是打了包票的。” 闻仲起身踱了几步又问:“这四成田税是口头答应,还是落在字面上?” 这个,闻道和闻香就面面相觑了,按手印的是闻道,闻香根本没留意;闻道沉默了半晌才犹豫道:“好像没写在本子上。” “你们啊、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官府的话能信几成?!这下可糟了,怕是要惹下麻烦。”闻仲皱紧了眉头,心里默默盘算着补救办法。 “爹,四弟他们不是答应了衙门要种两亩地吗,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家帮种一亩,万一这个收成真不行,他们损失也少一点。”闻信大哥主动提出要帮助闻道分担损失。 “这怎么行!不行,绝对不行。”闻道立刻反对。 “道儿,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大哥说的法子不错,而且这损失我们担得起,你们可未必担得起。” “这个田税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就你和二丫头两个人,这要是出了什么篓子,我可怎么对得起季子啊。”闻仲想到闻道他爹,又有点伤心。 听到大伯提起自己的爹,闻道一时也是悲从心中来,不过他还是强行忍住,坚持不肯让大伯帮忙承担损失: “大伯,你就相信我,种稻谷我都翻番了,这几个虽然是新品种,我看也差不了多少,没问题的,我肯定能行。” 闻香上前搀扶着闻仲坐下,笑道:“大伯,我知道你疼咱们,这几样作物虽然是新玩意,但我听司土大人的意思,这是从府城送过来的。” “我琢磨着,这肯定不能骗人,就看咱们能不能把它种好了;这个种植的法子咱们也想好了,明天就栽到地里去,只要咱们精心打理,就算不能大丰收,也不会太吃亏。” “小妹说得对,大伯,你就让我们先试试看。”闻道也附和道。 闻仲长叹一口气感叹道:“你们啊,做事太过想当然,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记住以后遇事多和大伯商量,可不要再傻傻的被别人坑了。” “知道啦,大伯,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种它个大丰收,到时候让大伯尝尝新鲜。”闻香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像是要把敌人打倒在地似的,把在场的人都给逗乐了。 “你们先试试看也行,老大,明天开始你过去帮忙,赶紧把这个什么种子种到地里去看看情况。” “不必麻烦大哥,大伯家里也有要忙的事情-----”闻道还要推辞,就被大伯一锤定音打断:“大豆还晾晒着呢,现在都闲着,就这么说定了。” 等闻香兄妹俩一离开,当家张氏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还以为他懂事了呢,那个稻谷还没捂热呢,就出幺蛾子,就不能安生几天吗?” 闻仲没办法反驳妻子的话,因为他也觉得那个什么种子十分不靠谱,最后只能打圆场似的说了一句:“你少说两句。”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都是你纵容的,反正有人给他兜底嘛。以前读书贴补得还不够吗?还要贴多少?” 闻仲无话可说,干脆转身走开,由得妻子独自发泄怒火。 闻信早在母亲发怒的第一时刻就溜了。 剩下张氏一个人对着空气一顿怒骂,骂老公、骂儿子,当然闻道被骂得最惨。 闻道兄妹俩根本不知道张氏已经怒不可遏。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雄赳赳、气昂昂把准备好的洋芋和玉蜀扛到自家田头。 田地已经预先做了疏松和施肥的处理。这一次,闻香决定采用洋芋和玉蜀套种方法来试验种植,将洋芋和玉蜀间隔种下,至于番薯则等它的幼苗长起来后再单独下种。 闻香手把手教闻道和闻信如何切割种块、如何确定种植的株距和深度;将选好的洋芋平均切割成三四块,每块都带着芽苗,再把切好的种块间隔八九寸按垄深四寸种下,玉蜀则按垄深约两寸种下。 这完全是参照她上辈子乏善可陈的种植技术来的,不过至少比瞎种强那么一丢丢,不是吗? 种植完成后,众人又将刚下种的垄块完全浇透,在垄块边上施加少量的农家肥。 最后,闻香又叮嘱大哥日后要注意浇水,保持田地湿润,等待苗芽长出即可。 在整个种植过程中,闻信和闻道都是一头雾水,光听闻香指挥。 每当闻信提出异议,为啥要这样做的时候,闻香都把锅甩到书本上:这是农书上说的、那也是农书上说的,就没有不是农书上说的。 “这么说,书上有提到这个洋芋和玉蜀了?那书上说了这个收成高了吗?”闻信步步紧逼。 “呃-----,收成倒是没怎么说到,不过----比起大豆来肯定高产。”闻香先是讪讪后又理直气壮道。 这样干了半天活后,闻信又提出异议:“四弟,这个啥子农书到底是你看的?还是二妹看的?怎么光听她说怎么干,你都不出声?到底是不是这样?” “咳---咳----,大哥,这个,其实------”闻道有点憋不住了。 “其实我和大哥都看了,就是这么种的。”闻香立刻打断闻道的话。 “是吗?你都看得懂书了?”闻信深表怀疑,怎么觉得这兄妹俩怪怪的,是哪里不对劲呢? 闻道躲开了闻信的目光,直接跑道田地的另外一头去干活;而闻香呢,则笑嘻嘻望着闻信大哥,那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一点都不心虚:“大哥早就教我识字啦,我啥都得懂。” 第十三章 司土的惊喜 在闻道兄妹俩种植番薯、洋芋和玉蜀期间,春儿过来帮了不少忙,石头呢也来,不过他主要是来玩耍的,只要是新鲜的玩意,他都喜欢。 还有不少村民,包括已经提前踩点的闻老四、李老头、闻七、石头他爹闻三金、谢大娘、还有各种张三李四等,包括保长也过来强势围观。 有的人忧心忡忡、有的人犹犹豫豫,还有的人蠢蠢欲动、或者阴阳怪气,甚至敌意满满。 对此,闻家兄妹是一致对外、统一口径,反正种的是我的地,碍不着你们,你们也管不着。 除了头几天被强势围观、指指点点外,后来大家都各回各家、各种各的大豆和花生去了,毕竟谁都没那么多的闲工夫来指点江山。 这群好事者中只有保长最高兴,考虑到闻道突然成了族长的新贵,本来他都想暂时放他一马,没想到他居然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他趁机落井下石了,哈哈。 如果那个劳什子种子长不出东西是最好的,自己只要在旁边看好戏就行了。 如果真的长出来了,那么也务必要让它长不大。 哼哼,到时候看族长还会不会理他。 保长心满意足地离开田头。 闻道兄妹俩不知道保长已经又酝酿了新的阴谋,只是一个劲儿在田间地头忙碌。 闻家的四亩地,除了两亩地规规矩矩种了大豆和花生外,其他两亩地全做了试验地。 另有部分剩余的番薯苗、洋芋和玉蜀种子,闻香把大部分给了闻信大哥,还有少量送给春儿。因为量不多,就算他们种植失败,损失也不大,所以她也就随意了。 闻家村上上下下一连忙活了十来天,才完成了秋种,人也慢慢地闲下来。 唯独闻道和闻香不太得闲,两人每天都要到田头看看自家的实验地,观察土壤的湿润度、肥沃度,以及苗芽的生长情况,各种除草等。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闻信大哥和春儿家也开始学着像模像样搞田间管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过了处暑,闻家种的两亩实验地都郁郁葱葱长了起来,而且看起来根旺苗红的,闻家兄妹俩都觉得这一波稳了,丰收在望啊。 某日,两人正在地里畅想未来,远远就看见族长大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田头来。 待众人来到跟前,族长一马当先介绍:“司土大人,这就是闻道小子种的洋芋。” “嗯!不错、不错,这些苗长得相当瓷实。”司土大人弯下身来,摸了一把种苗,感觉相当不错。 再看看眼前绿油油的一大片,司土大人满意得直咧嘴,他之前把“陈芝麻烂谷子”扔给一个半大小子时还有点担心,唯恐全打了水漂,现在看来自己是慧眼识英才啊,这下能给知县大人交差了。 想到这里,司土君立刻不吝赞美之词:“里正啊,你们闻家村果然是种地的能手,这地种得相当不错。” “哎,过奖、过奖了,这都多亏了司土大人的关照。”族长的马屁之词立刻跟上,回头直叫:“闻道呢,快,叫他过来见过司土大人。” 得亏族长发话,闻道和闻香才得以突破重围来到司土大人面前,还不等司土君发话,两人就赶紧先拜见大人。 “哈哈,好小子,当初我就看好你,现在看来你果然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啊。” “司土大人谬赞,小子不敢居功。”闻道谦虚道。 “好好,那你跟我说说看,你是怎么种的?” 于是,闻道领着一群人开始参观试验田,给司土君一一介绍:这是洋芋和玉蜀苗,那是番薯苗,又把种植要点各讲了一遍。 一场专业知识讲课下来,直教众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一会愁眉不解、一会恍然大悟,太多太多没听过的新名词,众人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几个耳朵,好把秘诀给牢牢记住。 司土君也是一脸懵逼、一头雾水,这小子说的话,一个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组合起来愣是不太明白: 这个洋芋和玉蜀还能种在一起?洋芋和番薯还要先育苗?垄深又是什么鬼?司土君佯笑的面孔逐渐僵硬,是不是欺负他没种过这玩意? 见势不妙,闻香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待闻道热情高涨的话语刚落,就不管不顾地跳出来送上一记真挚的彩虹屁:“哥,你说那么多都没说到点子上,这都是司土大人教导有方啊。” 本来一群人听得专心致志的,被闻香这么一打岔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个丫头片子胆子挺大的啊,不愧是磕坏过的脑袋,居然敢在司土大人面前高声说话。 闻道虽然慢了半拍,不过见到闻香朝自己猛眨眼睛,也立刻朝司土君作揖道:“是,是,小人不才,其实这都是向司土大人学的。” 于是众人一脸敬仰、齐刷刷地向司土君行注目礼。 啊,这种被仰视的感觉,怎么说呢,爽、很爽、非常爽,虽然不知道是咋回事,但这并不妨碍司土君喜笑颜开,还一本正经地频频点头:嗯,不错、不错,就是这么种的。 待参观试验田完毕,司土君再次bb了一堆官话,总结起来就是:充分肯定了闻道现阶段的种植成果,并要求后续继续努力,争取早日结出硕果累累,最后他表示会向知县大人好好汇报的。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羡慕嫉妒恨,又是酸溜溜的,难道这小子就要飞黄腾达啦? 得了司土君的背书,众人可算大彻大悟了,看来这一次官府没骗人。 现场最恼火的当属保长,他还没来得及对闻道家的幼苗下黑手,司土大人就来了。 知道官府一直盯着闻道种的什么破番薯,他感到十分为难,还要不要下黑手了? 不下黑手的话,他不爽。 下黑手的话,参照司土大人今天的表现,万一被抓到,他会死得很惨。 要不要押上全副身家干一票大的? 谁都不知道一脸笑容的保长正在酝酿着可怕的事情。 大家都兴奋地围着司土大人、族长和闻道。 最后,司土大人满意回县城了,闻道被族长拉走,围观的村民则久久不散,绕着闻道的试验田研究来研究去的,心里直叹:可惜、可惜,这一波行情又没跟上。 最伤心的莫过是接连失掉两场先机的闻老四,他气得一个劲儿地捶胸顿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最后气汹汹地走了,并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就算闻道种大粪,他也跟上。 只有闻三金默默窃喜,因为春儿和石头的坚持,他们也种了半亩地,目前的长势虽然跟不上闻道家的,但也不错。 而闻道大伯家则种了一亩地,原想着以后能帮助闻道弥补一下亏空的,现在看来收获大有希望啊。 好不容易把司土大人给忽悠过去的闻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家小院,立刻躺床上挺尸:唉,这种田的活计,不仅身累心也好累啊。 她正惆怅着呢,忽然听见柴门“梆梆”地响起来,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妇人声音:“二妹,你在家吗?” 真的,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动,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得抬头应声:“哎-----,大嫂,我在屋里呢。” 闻香慢腾腾地起身,顺便撸两把头发,再拉一个针线箩过来打掩护,李氏就推门进来,时间掐得刚刚好。 第十四章 传道解惑 “二妹,做针线呢?”闻家老大李氏微笑着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大嫂,你来了,快请坐。”闻香挪开一个位置,请李氏坐下。 “嗯,我过来看看你,这个月都忙坏了,看看你,脸都瘦了一大圈。” “哪有这么夸张,我没事,多谢大嫂关心。其实,忙活的都是大哥,尤其是闻信大哥,可帮了我们大忙,我不过打打下手罢了,累不了多少。”在外人面前,闻香还是挺死鸭子嘴硬的。 “哎呀,你小小年纪的,就这么能干,帮你哥分担了那么多,可比闻兰强多了,她那个人啊,都叫我们宠坏了,倒叫她无法无天起来;以后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不能让她再欺负你。” 大嫂怎么没头没尾地说这话,闻香有点奇怪,不过她不想接这个话,因而笑笑道:“三妹,她年纪还小呢,以后肯定不会这样。” “不说她了,我看看你做的是什么针线?”李氏拿过闻香的针线摆弄了两下:这是啥?这么小的两块三角布,缝合起来能做啥?难道这是亵裤?莫不是剪短了。 她尴尬地放下了针线,自己刚刚夸了闻香能干,这针线活就啪啪打脸。 闻香尬笑了两声,默默拿回她自制的小内裤:“我自己瞎做呢,做得不好,叫您笑话,以后有空我要多向大嫂学习学习。” “呵呵,好、好,没问题,你先多练练手总没错的。”大嫂也尴尬得一逼。 “不说这个啦!大嫂,您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 “本来是早就要来的,不过前段时间家里事太多,也就耽误了。这是我早些时候给你做的几件衣裳,今儿总算有空拿来给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李氏把身边的包袱推给闻香。 “大嫂,这怎么好意思呢,使不得、使不得。”闻香连忙推回去。 “二妹,你这就跟大嫂见外了。”见闻香不动,李氏自顾自掏出了一套蓝色的交领上衣和襦裙、两件对襟短衫和裤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比不得成衣铺子,你就凑合着穿。” “大嫂,你做的衣服真好看,一点都不比成衣铺子差。”闻香忍不住翻比了一下,衣服出乎意料地合身。 之前,闻香就买了布料,不过只是用来做小内裤的,要她做衣裳就太为难她了,并不会而且手残,怎么办?她有点小心动。 “要说女儿家的衣裳嘛,都是做娘的先准备着。我看你往日穿的衣裳有点旧了,这几件正好做换洗。” “别和大嫂客气,你娘不在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你缝了几件,你要是不介意就收下,以后你要是想自己做也好,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大嫂这一番话诚意十足,闻香就不推辞了:“既然是大嫂的一片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啦,谢谢大嫂。” “你喜欢就好。”衣服送出去了,李氏的心也安了。 待李氏走了,闻香又躺了半天才起身。 这段时间她对地龙的关心不够,这地龙便自由自在地生了一窝又一窝的,鸡都吃不完、都快没地方住了,闻香决定给它们分分家。 正巧闻道也回来了,两人便一边鼓捣地龙一边闲话。 “哥,刚才大嫂过来,还送了我几件新衣服。” “噢,大嫂这么客气,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我说不要的,大嫂非要给,不要还不行呢。” “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大嫂?” “那还用说,自然是谢了。” 闻道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妹子的衣着:今天,闻香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开衫,下着的棉麻裤子上还有个大补丁,是之前多次翻滚下山谷的见证,确实有点寒碜。 “哎,都怪哥,没钱给你买新衣服。”闻道又内疚了。 “说啥呢。哥,这怎么能怪你,这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呢,也有没钱的活法;再说了,凭咱们的实力,我相信,咱们迟早要过上富裕美好的生活。” “哈哈----”闻道被闻香的盲目自信给逗乐了,“你这丫头,想法还是挺多的。” “嘿嘿!对了,哥,族长找你去是为啥事?” “就是问了稻谷育苗的法子,还有新种的这几样。” “那族长咋说?” “族长的意思是,要我在下元节祭祀上跟大家伙说说具体怎么育苗?” “祭祀?怎么个祭祀法?”闻香的心立刻漏跳了一拍。 “你又糊涂啦?不就是在祠堂里祭祀吗?” “哦,我的意思是那个祭祀,具体是怎么操作啊?” “不就和往年一样?” “那往年又是哪样?” 闻道顿时一脸无语,看样子妹子又失忆了,唉,只能再细细说一遍了,完了又道:“闻香,这种地瓜、洋芋、玉蜀简单,但稻谷育苗的法子,有些我还是不大懂。” 听完闻道的祭祀大法,原来就集中祭拜祖先、庙会一样的东西,闻香才心有所安,至于育苗法子,推广就推广,大家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共同富裕嘛。 “哥,你哪里不懂,就点哪里?”闻香豪气大千、指点江山。 “(⊙o⊙)…,就是那个泡种子和烧火炕,到底咋整?” “这两样可是个技术活啊,你记住,万变不离其宗,关键就要多练,熟能生巧嘛。” “怎么个多练法?”闻道一脸谦虚请教。 “嘿嘿,上火。”闻香大手一挥,指挥闻道先烧一锅水;待水烧开后,闻香兑了几杯温度不同的水,再让闻道用手和嘴巴一一感受每一碗水的温度。 “第一碗是凉水,从井里打上来的,温度肯定要比环境低,你试试看,感觉是不是有点冰凉?” “嗯。”闻道从顺如流。 “这第二碗是正常温度的水,你不会感觉到凉,也不会有温热的感觉,就是和我们身体的温度是一样的。” “身体的温度?” “那个不重要啦,你专心感觉它的热度程度就行了。” “第三碗是温水,这水微微有点温热,比我们身体温度高几度,我估计差不多四十五度;最后这碗就是我们需要的温度啦,这水喝到嘴巴里会有点烫,手伸进去的话会稍微烫手。” 闻香装逼完才发现闻道一脸懵逼,呵呵,不好意思,专业词语多了点。 第十四章 (二) 保长又作死 “换句话说,浸泡种粒的水温需要五十度,把手放到水里感受热度,手可以坚持八到十秒钟左右,但具体还要看个人的耐受度。” “泡完种粒后,进行催芽的温度则要控制在三十度左右,这个温度比我们身体还要低七度。” “不过,我们催芽的时间都是在二月底三月初,所以还是要烧热灶炕来催芽,手放到炕上感觉温温的就差不多了。” “只要温度合适,苗就会出得又快又顺利,如果苗久久不出,说明温度不合适,必须调整。” “嗯,温度的意思是?这八至十秒又是什么意思?” “温度就是热度,热度越合适,谷芽就出得越快、越好。八至十秒就是从一数到十,来,跟我念,一--二--三---------十。” “所以说,这个热度是不确定的了?” “是的,所以我说这是个技术活嘛,这里又没温度计,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新手很有可能会搞砸,浪费苗种。” “哥,这个情况你必须和大家讲清楚,这育苗法子颇费种子,免得以后吃力又不讨好。” “放心,这个道理,哥懂,我再练习练习去;对了,温度计又是什么东西?”正如闻香已经放飞自我的同时,闻道也彻底不耻下问了。 “唉,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忘了它,正好到时间做饭了,走,起锅煮饭去。” 于是,这边闻道烧火感受温度,那边闻香上番茄炒蛋,是的,今天又是吃蛋,最便宜的蛋白质有没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此时,窗外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窝,“喔喔---喔喔---”地给主人汇报,它又下蛋了,嗯,充实的一天完美落幕了。 接下来的几天,闻家小院子人员来往络绎不绝,村里的人来来去去,不外乎是来套套近乎,看看闻家又干什么了,于是地龙饲养大法横空出世。 各家各户也纷纷养起地龙来,毕竟哪家没有一两个鸡是,可怜村子周边的地龙都被掏了个一干二净,幸亏地龙繁殖力强大,不然迟早得绝种。 这股地龙风还刮得吴木匠发了一笔小财,给村里人打了不少木箱子,最后剩下一些破木板什么的,凑了两个箱子送给闻香,也算是酬谢了。 这股地龙风还给闻道兄妹俩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危胁。 连续有几个人偷偷给闻道报信:看到闻先贵在你家田地附近鬼鬼祟祟,小心啊。 善良如闻道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罢,可能就是来偷师的,但闻先贵是谁?保长的儿子啊,小心什么?不言而喻。 事出反常必有妖。 闻道兄妹俩立刻警惕起来,这两亩试验地可是关系着司土君的重要任务,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损失钱财还是小事,得罪了司土君才是大事,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怎么办?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必须把保长的嚣张气势打下去。 闻香只是烦恼了一小会就想到了主意: 如果说保长在他们种稻谷的时候使坏,他们可能真的毫无办法,只能任人宰割。 但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虽然他们兄妹俩还是拿保长毫无办法的,然而强中更有强中手,利益相关者并不是只有他们。 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保长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闻香的指示,闻道立马找到族长:“族长,有个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族长有点愕然,搞不清楚闻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示意他有话直说。 “上次司土大人说下旬会再来看看番薯的生长情况,但这几天先贵一直在番薯地里晃悠来晃悠去的,我……”闻道欲言又止。 族长眯起了双眼:“先贵在那里干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那两亩地出什么问题的话,司土大人会怪罪我们闻家村、怪罪族长。” 先贵不会无缘无故地瞎晃悠,再联想到闻福之前执意要安排闻道徭役一事,显然有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族长当然知道闻福和闻道家不对付,论起亲疏来,闻福和他还亲近得多。 本来,闻福想要搞小动作,只要别闹出大事,他是没兴趣管的。 但是,我已经说了要免闻道的徭役,你还继续咄咄逼人?还想打番薯地的主意? 你不把闻家村的利益放在心上就算了,你还敢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对于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人,闻族长是不会吝惜给予他迎头痛击的。 闻道前脚刚走,闻族长后脚就把保长闻福叫来。 两人关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看闻福离开时候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 第二天,闻族长还召集了全村的人开大会,足足训了半个时辰的话。 其实他的话一句话就能说完:“谁要是敢打番薯地的主意,就是和官府、和闻家村、和我作对,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训话结束,闻道兄妹俩走路都轻松了好几分,估计保长会安分好长一段时间了。 一件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就被闻香轻轻松松地解决了,闻道对妹妹肃然起敬,也更加言听计从。 而村民们果然都很识趣,纷纷对闻道兄妹俩恭敬有加起来。 这天一大早,早已不堪村民骚扰的闻家兄妹决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上山采货去。 云溪山物种丰饶,植被茂盛,就在山脚下的闻家村当然要靠山吃山了。 虽然没有特专业的猎户,但村民们每逢两三天总要进山,这里有各式野果、菇子可采,枯枝败叶似乎永远都捡不完,还时常可见野兔蹿过,可以顺便解解嘴馋,除了冬天以外山上就没有断过人。 闻家兄妹有骡车不怕远路,惯例往深山里走,这里人少些,可捡拾的柴火更多。到了地方,两人分头捡拾,闻香背着小箩筐就一路捡去,走着走着,又看到了熟悉的石碑。 这一次,闻香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只见碑面上空无一字,碑体后面也没刻有任何东西,完全就是一块光秃秃的石板,太没创意了。 不管这个破无字碑了,闻香继续往里走,走了一小段,眼前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一片花的海洋又出现在眼前,这不就是那啥、花的山谷吗? 闻香哇哇大叫着冲进了花海中,一顿扑腾,又惊起大片蝴蝶、蜜蜂,让人忍不住要赋诗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噢,又见到了我那美丽、富丽堂皇、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了,闻香不禁心花怒放、直奔牡丹花丛去。 只见各色的牡丹花竞相开放,有花后之称的“魏紫”、粉嫩可爱的“赵粉”、花王“姚黄”、奇特的“二乔”、似雪如玉的“白雪塔”等等。 有些品种闻香甚至都不认识,而且这里居然还有变种紫斑牡丹,天啊,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的牡丹花集中生长呢? 闻香疑惑地一路往前走,除了之前的牡丹、玉兰、丁香外,她还发现了玫瑰、月季、菊花、桂花、百合、茉莉等各种各样的花卉。 走过花的海洋又看见一大片可药用的八角、花椒、野山药、金银花、地丁、三七之类的。 这么多的药材植物集中生长在这里,难道竟是有人专门在这里种植不成? 沿着一条小道,闻香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人迹,似乎一切都是天生的,绕过一个弯道,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一片散发着特殊香味的高耸林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耳目一清的味道,闻香凑近去仔细闻了闻,惊奇地发现这些林木居然是龙脑香树,树干上还附着许多已经自然结晶的龙脑香。 龙脑香生于热带地区,现在居然在这云溪山深谷里发现,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山谷里面确实感觉很温暖,但是云溪山顶上却常年积雪,怎么说也不能算是热带地区,龙脑香生长在这里就很不讲道理,还长得这么旺盛,就更加违反自然规律。 算了、算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既然自己都能穿越时间了,那这些林木穿越空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闻香不再考虑龙脑香存在的逻辑性,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又是一大片乔木林,她注意到有些高大乔木的茎底下有裂缝,里面析出了大片树脂。 轻轻掰下来一片树脂,闻香把它送近鼻子仔细嗅闻,深深吸一口气,鉴定这是沉香无疑。 另有一些稍微矮小的小乔木,它结的花果形似管钟,刚凑近就闻到了浓郁醇厚的檀香。 哈哈,这两样可是制香的宝贝啊,闻香不禁大喜:妙啊,妙不可言,这里简直是植物的宝藏和花的世界,是天赐之谷。啊!我爱你,云溪山。 蜿蜒的小道通往远方,一直看不到尽头,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再回头都看不见来时的路。 闻香停下了脚步,今天不能再往前走了,要是迷路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也许天堂能瞬间变成地狱。 她捡拾了一些掉落的檀香树枝干叶,再搜刮一些新鲜的龙脑香和沉香,回头又挖几棵牡丹花:“二乔”这么奇特必须有、高冷的“蓝田玉”也不能错过、“魏紫”和“白雪塔”是我的最爱。 反正这里还有那么多牡丹花,移走一两棵也没啥,对。 再说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么娇艳的花朵就独自盛开在深山老林里多可惜啊。 闻香,这个采花大盗毫无愧意。 第十五章 会消失的山谷 作为一名制香工作者,闻香对于花和香料的执着无人能解,除了牡丹花以外,她又采集了玫瑰、百合、茉莉,当然药用的八角、花椒、金银花、三七也整了几株。 背着满满一箩筐的收获,闻香幸福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闻香仔细地记着周围的地形地貌,还有植被树木,待走回无字石碑处,她确信自己已经牢牢记住了花山谷的地理位置,下次绝对不会找不到了。 闻香离开无字石碑不远,就听见了闻道的呼唤声,便赶紧跑过去和大哥汇合。 闻道一见着闻香就埋怨:怎么走那么远,万一迷路可咋办。 “放心,我不会迷路的,哥,你看我摘的花。”闻香卸下箩筐给大哥欣赏刚采挖的花卉。 “咦,你又采到花了?这么多花啊!”闻道啧啧称奇。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谷里面,还有很多呢,走,哥,我带你去看看。” 闻香领着闻道回到无字石碑处,一心想给大哥看看花的山谷,两人走了几息的时间,眼瞅着绕过这个弯就到了,偏偏过了这个弯又没到,周围还是林立的树木。 当闻道第三次问“到了吗?”的时候,闻香知道她又要被现实啪啪打脸了。 明明没有那么远,明明转个弯就应该到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为什么就是走不到啊?内心崩溃的闻香,只想仰天长啸,啊------ “哥,我又迷路了。”闻香回头一脸无辜地回话。 闻道:o((⊙﹏⊙))o-------,好,自家妹子的脑袋确实是时好时坏。 虽然没看到花的山谷,有点小遗憾,但是妹控君还是善解人意地建议:“那咱们还是回家。” 失魂落魄的闻香只好“无可奈何花落去,泪眼问花花不语。”,默默跟着闻道大哥下山回家去。 当天晚上,闻香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海里反复在思量:这花的山谷可真神秘,不愧是长有诸多珍稀植物的山谷,一会儿找得到,一会儿找不到。 为什么呢?没道理啊,难道有妖魔鬼怪?还是奇门遁甲术?邪门啊。 她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再次回想进出山谷的道路,路是肯定没错的,今天走的两趟路明明都是一样,愣是一趟走进了山谷,一趟走不到,为啥呢? 这两趟路有什么区别吗?一趟是我自己走,一趟是和大哥一起走,区别在哪里? 琢磨了半天,闻香突然猛地坐起来,她想到区别在哪里了:区别就在于“一个人”和“两个人”。 第一次进山谷,她就是自己一个人;第二次找山谷,是她和石头一起,没找到;第三次又是自己一个人进了山谷;第四次,是和大哥一起,又没找到。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自己一个人就能进入山谷,带着其他人就不能进山谷。 想到这里,闻香立刻兴奋起来,恨不得马上再去山里验证验证,但是不行,还得等天亮。 一直兴奋就一直睡不着的闻香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许是昨天失眠的缘故,她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闻道早已经出门,估计是下田去了。 闻香匆匆解决掉早饭就开始整理花圃,虽然很想飞奔去试验昨天的猜想,但是才采挖回来的花、香料和药材还是要先处理好才行。 牡丹花当然不能再放在前院了,玫瑰、百合、茉莉也全部栽到房子的后面空地,前院就留下丁香和玉兰。 闻香家院子的后面是几排密密的竹林,透过竹林只能隐约看到后院的风景,美丽的花儿栽种在这里比较不引人注目,或可免遭毒手。 而药用的八角、花椒、金银花、三七因性喜阳,只能栽种在日照特别丰富的前院边上。 至于沉香和檀香树枝干叶,她打算先留着以备日后制作熏香,而新鲜的龙脑香料则马上可以派上用场。 保长危机过后,闻香对于赚钱的渴望已经毫无掩饰,必须尽快搞到小钱钱。 她之前配置的茯苓粉、金银花粉、青盐混合牙膏已成品,就是味道不咋地,现在加入龙脑香,肯定能改善味道。 现在就缺蜂蜜了,她寻思山里面肯定有野蜂蜜,问题是,怎么才能弄到野蜂蜜? 话说那神秘的花山谷那么多花儿必然有蜜蜂,但自己是没有偷过蜂巢的,轻举妄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蜜蜂蛰死,稳妥起见还是先咨询一下石头比较妥当。 心动不如行动,闻香立马跑去找石头。 找到石头的时候,他正在田里拔草,石头他娘也在地里,一见闻香就立刻笑开了颜:“闻香啊,你来得正好,快帮大娘看看这番薯长得咋样?” 闻香上前一看,哭笑不得:“大娘,这是洋芋!” “哦,是洋芋啊,那哪个是番薯呢?” “这个才是番薯,那个长得节节高的是玉蜀。” “哦,哦,那你看大娘种得咋样?” 闻香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三样作物的长势,才回道:“大娘,我看长得挺好的,就是最好再施加一轮肥料。” “好、好,那就再上一轮肥料。”大娘立刻言听计从。 搞定了谢大娘的要求,闻香才招呼石头过来:“石头,你知道咱们山里哪里能弄到野蜂蜜吗?” “野蜂蜜,我喜欢。”石头立刻蹦过来,“哪里能掏到野蜂蜜,我也说不好,不过,最好是叫上土孙哥,他准能找到。” “土孙?他是谁?”闻香下意识问出口,意识到不妥后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为啥他就能找到野蜂蜜?” “咱村就他多少算一个正经的猎户,打兔子、抓狐狸都不在话下,掏它个蜂蜜算啥?” “行,就叫上他。”闻香转头又对大娘说:“大娘,我和跟石头一起去山里掏蜂蜜,你看行不?” “你们娃娃子,就喜欢这个。好是好,不过野蜂子凶得很,你们要小心,别被它蛰伤了。” “娘,你放心,土孙哥都掏好几回了,啥事都没有。”对此,石头很不以为然。 “那你们可都得听土孙的。”看来,谢大娘也是非常认可土孙掏蜂蜜的本事。 “没问题。” “嗯。” 得了许可的两人撒开丫子就直奔土孙家。 一路上,闻香旁敲侧击,才晓得土孙家是外来户,来的时候就只有爹,早两年他爹上云溪山狩猎再也没回来,生死不知,村里惯例默认肯定没命。 土孙呢,只好子承父业继续以打猎为生,平时他就是在云溪山上抓抓兔子、打打狐狸之类的;农忙时节则靠出卖劳动力赚取劳务费,偶尔会到村里的富人家干活,赚取生活费,日子也就是凑合着过。 第十六章 祖传的配方 土孙家就在云溪山脚下,搭的是一个茅草木棚屋,石头一到门口就大呼小叫地直接闯进屋子里。 闻香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感觉这茅草屋特别原生态、特别环保,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她觉得自家的房子还是不错的。 没一会儿,石头就和一个黝黑的大男孩钻了出来,这是闻香第一次看见土孙。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个头比石头高了不少,年纪应该也略大,面带腼腆的微笑,看起来性格和石头天差地别。 石头平时都是咋呼蹦跶不停的;土孙嘛,除了刚见面和闻香打声招呼,别的时候都不怎么出声,是个内敛、沉默寡言的人,或许跟他早早成了孤儿有关。 闻香也算半个孤儿,于是一时之间就觉得土孙特别亲切。 石头把来意表明,土孙不假思索就同意了,正好他今天也没啥事,于是说干就干,三人分头行动,各自回家拿上家伙就出发。 土孙和石头都背了一个大箩筐和破木桶,还带上麻绳、钩子等掏蜂窝工具。 闻香呢,只背着一个小箩筐,又穿上家里又厚又旧的大土布衫,还带了好几个艾草做的香包,山里蚊虫多,艾草包多少可以驱除一二。 谁知土孙和石头都不要她的艾草包,他们都是在山里野散漫惯的孩子,皮糙肉厚得,闻香只好全部挂自己腰上。 土孙带路,作为资深掏蜜专家,他知道哪里能快速找到蜂窝;路上正好经过了那个无字石碑,闻香默默观察走过的路线,路是一样的,但果然没能走到花山谷。 三人穿过密林、又涉过一条溪流,到达了山的北面,这是闻香之前没有走过的地方,内心不禁有点惴惴的,脚下也加快了几步,紧跟着石头。 正走着,石头突然激动地大叫:“土孙哥、土孙哥,那里有个大蜂窝。” “是马蜂窝,先别捅它,看看有没有别的。”土孙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也是,马蜂可厉害了,还是掏蜜蜂妥当。 三人又走了一会,这会儿是土孙先停下脚步:“看见了没,那棵树杈上的是个蜜蜂窝,咱们就先掏了它。” “行,就掏它。”石头和闻香都附和,走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开干了。 闻香是新手,完全不敢干,只会用土布衫把自己全身上下裹紧,头上还罩了一个箩筐,然后趴到远远的茂密草丛里,远程观察。 石头砍了一大扎树枝,然后撒上少量水使其润湿,再绑成一捆用麻绳拴着。 土孙呢,用蓑衣蒙好头脸和身体,然后牵着麻绳,背着木桶蹭、蹭地就爬到高高的树杈上;在树枝间找好掩护的位置后,他示意石头点火,然后把冒着浓烟的树枝吊上来,直接怼到蜂窝口上。 不一会工夫,蜂窝就冒出一片野蜜蜂,绕着蜂窝飞了片刻就嗡嗡飞远了,还有来不及飞走的野蜜蜂不是被烟熏晕就是被烟熏死,土孙轻而易举掏到了蜂蜜。 待土孙下了树,石头和闻香赶紧从草丛里面爬出来,看到大块的蜂蜜,两人都眉开眼笑。 不过,这个蜂窝不算大,只有一片蜂蜜,三人决定再去掏一个。 再往山里走了一小段又发现了一个较大的蜂窝,三人如法炮制,很快就取得了两片蜂蜜。 石头高兴得蹦了一个老高,闻香也笑眯眯地一直夸奖土孙好厉害,腼腆的土孙才被闻香夸两句就脸红彤彤的,特别不好意思。 三人满载而归,在回程的路上就把蜂蜜瓜分完毕:土孙一块都不要,全都给石头和闻香;石头到底是嘴馋,舍不得一点都不要,终归要了一小块,剩余的都留给闻香。 闻香也不跟他们客气,毕竟她要蜂蜜是大有用途的,但这一趟下来自己光是趴地上,啥忙也没帮上,这么白要也怪不好意思的,便打算按照市价补偿一二。 不料土孙坚决摆手不要,连石头也清高起来、直呼:“是不是不当他是朋友?”,倒叫闻香哭笑不得。 最后,闻香只好偃旗息鼓,寻思着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或者待她的牙膏“上市”赚大钱后,再补偿补偿他们。 现在天色还通亮,三人也不焦急,一路嘻嘻哈哈、优哉游哉地往回走,中途还采摘了不少植物果子,转眼就过了无字石碑处。 闻香不动声色,待转过了弯道便假意对两人道:“哎呀,想去方便、方便,你们先歇一会、吃点果子,我去去就回来。” “那你快点哈。”石头痛快地坐下来就开始吃、吃。 只有土孙不放心道:“别走太远哦。” “放心,不过,你们不准过来偷看哈。” 听了这话,石头立刻大叫:“我才不会,你少看不起人。” “好好,你们耐心等着哈。”闻香笑嘻嘻地跑开了,待过了弯道又特意回头瞄了一眼,见石头和土孙都好好地呆在原地没动,便快步向无字石碑跑去。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闻香七拐八绕地走了不到100米,果然又见到了熟悉的山谷、熟悉的花,正所谓:最是人间留不住,绿肥红瘦留晚照。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闻香得意地叉腰、仰天大笑。 不过,今儿她没工夫进入山谷细究,决定回头再说,转身就出谷和石头、土孙汇合下山去。 接下来几天,闻香专心致志制作牙膏,将适量的龙脑树脂细细捣碎,加入少量水,用文火慢慢加热使其析出高纯度的晶体。 再将获取的晶体研磨成粉,加入配置好的茯苓粉、金银花粉、青盐混合,再用蜂蜜调和稠度成品。 闻香自己试用一二,感觉良好,既能很好地摩擦牙齿,祛除异物、清新祛火,又有龙脑提香,改善口感、清除异味。 虽然比不上现代版的牙膏,但远胜古代版的青盐。 最后,她将配制成功的牙膏置于陶瓷罐中密封保存,只留出一碗成品待平时使用。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推销牙膏了,如何才能把牙膏卖出个好价钱,那可得好好谋划。 当然啦,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在市场上叱咤风云的,因此,闻香决定做那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她负责出谋划策,大哥负责抛头露面----出面谈生意。 闻道呢,用了几天牙膏也觉得口齿清新,神清气爽,便想询问妹子这个牙膏方子的出处。 闻香自然是随意,一概推到虚无缥缈的地方,就是自己瞎鼓捣的。 对此,闻道已经习惯,但既然这东西对牙齿有益处,又不会吃死人,闻道也就从了。 最后两人商定这方子的出处是祖传的配方。 第十六章 (二)牙膏篮子 为了让牙膏卖出个好价钱,闻香决定斥巨资买来十几个精致的双耳镂空青花小瓷罐,以及高级的牛角软毛刷子。 将牙膏均匀填满小瓷罐、约五两重,再配备一个白瓷勺子、一个牛角软毛刷子分别插在瓷罐的双耳上。 闻道对这个牙膏造型啧啧称奇,还享受了一次妹子伺候盥洗服务: 早起漱口的时候,妹子双手托盘呈上,蘸取一勺牙膏置于刷子之上,再用刷子轻轻上下四十五度刷洗牙齿,含水漱口完毕,唇香齿白,真是仪式感爆棚,特别显高端、大气、上档次。 虽然闻道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这不妨碍他立刻喜欢上这款牙膏,而闻香相信贵人们也一定会对它爱不释手的。 光有内涵和质量还不够,还得再给它配一个外包装,闻香又把目光瞄准了村里的藤木匠。 藤木匠并不是专门编制藤器的,他的主业还是做佃户为主家种田,空闲时间就编一些箩筐、簸箕、筛子之类的补充家用。 闻香画了一个带翻盖的手提小花篮造型图,让藤木匠照图编织。 乡下编制的东西都比较简单、粗犷,藤木匠可没见过这么小巧玲珑的花篮,费了不少功夫才编织完成。 闻香还要求在篮子底部编一个底座,把牙膏瓷罐放进去刚好卡住,这样就不怕它摇晃跌倒了。 如此一来,瓷罐五十文、牛角软毛刷子二十五文、白瓷勺子十五文、花篮五文。 一份牙膏的包装成本就约一百文,还不算牙膏自身的本钱,茯苓、金银花、蜂蜜倒是不特别贵,贵的是龙脑香,而且不一定能买得到。 闻香思来想去决定给这样一套牙膏定价一两银子,闻道听了这个定价直摇头,直言这断乎不可能卖得出去。 在集市上摆摊当然卖不出去了,这牙膏本来就不是为广大的基层人民准备的,它的目标客户是高官贵族、名媛才子,是大商贾,总之就是雅人、有钱人,有钱人可不在乎这一两银子。 而且,闻香已经想好了推销的渠道,一旦贵人们用过这方便清洁的牙膏,就不可能再回头去用那劳什子青盐的,到时候自然财源滚滚了。 又过几天,万事俱备,闻道和闻香就赶着骡车进城,这次一起进城的还有十份包装特别精美的牙膏。 两人先是到司土大人家里拜访。 这一个月,司土君就来了两三次闻家村“调研”新作物的生长情况。 而闻道作为种植小能手,每次接待都少不了他,很快就在司土君面前变成了“贤侄”,颇得司土君欢心,这次上门拜访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司土君家距离衙门不远,位于西一德巷,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一德巷靠近城南县的中心,住在这里的人的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或者是地主老财之类的,小市民一般住不起。 司土君虽说不是重要的官员,但好歹也是一个小官吏,自然也在这里谋了一席之地。 两人已经提前打听好司土君的家门,司土君家不算高门大户,也没有什么门童之类的,敲门之后来开门的是一名老仆,简单询问两句就让两人进门。 正好今天司土君轮休沐,听说闻道上门拜访还挺高兴的,又细细问了一遍洋芋、玉蜀和番薯的最新长势。 闻道一一回答并预告作物下个月就能收成了,到时候务必请司土大人莅临现场指导,司土君捻着胡须笑呵呵地答应了。 聊完了司土君的正事,终于轮到闻香的正事了。 闻香提着牙膏篮子上场:“司土大人,小女有一小礼物想送给司土夫人,以感谢司土大人对我们兄妹的提携,还望司土大人笑纳。”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司土君笑呵呵的。 “小小礼物只是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还请司土大人务必收下。”闻道也帮腔。 “哎呀,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好,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司土君装模作样推辞一下就答应了。 闻道内心:…… 闻香内心:你好歹多推辞一下下啊。 闻香上前把牙膏篮子献上并表示这是一新鲜玩意,要亲自给司土夫人展示使用方法;司土君答应了,令一女仆领着闻香到后院去。 这边,司土夫人一听说有人专门送礼物来,立刻笑眯眯地接见了闻香。 这个司土夫人瞧着约莫三十来岁样子,上身穿一件浅色袄衣、下着靛蓝襦裙,头上顶着一个高发髻、上簪玉梳,发髻两侧各插一支银簪子,面施朱粉,一副典型永嘉贵妇打扮的模样。 “这是什么?”司土夫人好奇道。 “夫人请看,此物名为牙膏。”闻香提篮上前向司土夫人展示:打开花篮、取出牙膏瓷罐,呈献到司土夫人面前。 “咦,这瓶子好奇特,牙膏?是做什么用的?” “此物是用于漱口之用,篮子里配有使用说明书;夫人如若不嫌弃,请让小女示范一二。” “哦?那就试试看?”司土夫人略为疑惑,不过还是好奇地答应了。 闻香自身上掏出自用的刷子,取下瓷罐的口盖,用白瓷勺子轻轻蘸取少量牙膏置于软毛刷子上,然后龇牙咧嘴地向司土夫人展示正确的刷牙方法: 依次上上下下清洁牙齿的外侧、内侧和咬合面,并持续约一分钟,最后“咕噜咕噜”吐出漱口水,完毕。 堂上众人都被闻香的一顿骚操作给惊到了,这漱口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司土夫人更是脸色都有点僵硬了。 见势不妙,闻香立刻补救:“夫人,这漱口方式虽然是有点与众不同,但是,这样的漱口方式配上这牙膏使用,早晚、饭后各刷三次,这口腔必定清新自然、唇红齿白,夫人尽可尝试看看就知道小女所言不差了。” “这?”司土夫人面露犹豫,皱眉道:“这牙膏是从何而来的?” “这牙膏是百货楼新出的盥洗用品,小女已经试用了一段时间,效果相当不错,因此特地孝敬夫人。”闻香理直气壮道。 听说是百货楼的货,司土夫人方才放下心来:“你有心了,小翠,收下。”,想想又问道:“百货楼什么时候出的新货,我怎么没听说?” 闻香不答,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等待对方独自领会;幸好司土夫人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她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闻香另外又奉上两份牙膏篮子,请求司土夫人转送给知县夫人和县丞夫人,以表寸心。 司土夫人都一一笑应了。 第十七章 跌破掌柜的眼镜 待从司土君家出来后,闻香兄妹两人就直奔百货楼。 前段时间逛百货楼的时候,闻香就发现这里有寄售专区,专门代卖各种奇葩、特殊商品:这些商品都是百货楼不愿意收购,或者客户不舍得低价卖给百货楼的货物。 比如说猎户冒着生命危险炮制出来的一张超大完整的虎皮,号称家穷活不下去被迫变卖祖传几百年的名家画作、玉坠、手镯什么的,又或者塞外贩卖回来的千年人参,海外来的波斯猫等等。 这些代卖的货物价格都是卖家自己决定,一般来说都是奢侈品的价格。 百货楼代为售卖,期限一个月到一年不定,如果成功售卖,按照货物总价的百分之五收取手续费,到期卖不出去的话,则按月收取一百文钱代售手续费,所以,低价的货物是不可能送来代售的。 目前的情况是,闻香暂时没有别的路子能够售卖牙膏,摆地摊是不可能的,摆地摊的话,这一辈子都别想卖出去。 百货楼好歹是个高档场所,是达官贵人可能出没的地方,只能先自己砸钱了,剩下的就只能寄望司土夫人那里能有佳音传来。 听了闻道的来意,百货楼的掌柜面露难色:“这个东西看起来倒是挺新奇雅致的,不过卖一两银子,啧啧,这价格对于寄售来说太低、太低,我们这里的手续费可不少啊。” 闻道和闻香事先已经商量好了,因此直言:“掌柜先生,这代售的费用我们都了解清楚了,我们愿意先支付手续费。” 掌柜犹豫了半刻方道:“按说这个价格,我们一般是不接受代售的。” “不过呢,这段时间店里代售的货物比较少,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们代卖一个月,丑话说在前头,到期必须来认领,逾期不候,我们是不帮保管货物的,当然啦手续费必须先交了,就先收一百文钱。” “太好了,多谢掌柜先生。”闻香高兴得蹦了起来。 生怕掌柜先生反悔,两人立马掏了手续费签了代售单,将七份牙膏篮子移交给掌柜,又仔细跟掌柜讲解了这牙膏的使用方法。 最后,闻香郑重地掏出一卷“字画”,叮嘱掌柜务必要挂在牙膏柜台的旁边,这是她昨天熬夜想的广告,闻道执笔。 掌柜一脸疑惑地打开“字画”,只见上面写道: 早晚饭后喜刷牙, 消炎祛火止牙痛, 牙齿亮白又清新, 闻香天然草本牙膏, 你值得拥有。 掌柜一脸懵逼又好奇:你这-----,这牙膏真有这功效? “当然啦,只要你长期坚持使用,功效杠杠的。”闻香大言不惭,广告嘛,当然要吸引眼球:“一定要天天用,效果才显着哦。” “你们这个牙膏是哪里来的?” “实在是小民的祖传秘方。”闻道一本正经地谦虚道。 “行,那就卖卖看。”掌柜先生捻着胡须、将信将疑。 掌柜先生自年少做伙计算起,到管理百货楼也有二十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货物没见过。 小小牙膏虽然猎奇,但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抹小小浪花,所以接了这个代售后,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因为代售柜台空缺多,因此就随便摆在了前头。 万万没想到的是,来百货楼闲逛的千金小姐、夫人们都特别好奇这个牙膏。 “这是什么啊?哪里来的?” “这造型可真奇特,我喜欢。” “它真的能刷得牙齿白白的吗?” “哎,我早厌倦那个青盐了!可算盼到一个新鲜玩意。” “正好,我最近牙痛,正烦那苦汤药呢。” 一两银子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也许是笔大数目,但对千金小姐们来说不过是个月钱之类的。 小姐们爱美,比妇人们更舍得在穿衣打扮上花钱、费工夫,于是不知不觉中那牙膏篮子竟卖了十之七八,真是跌破掌柜的眼镜,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一日,掌柜的正在楼上盘算着账目,忽然听到楼下喧哗起来,似是有人在楼内吵闹,并且一声比一声高。 “唉,又是哪个公子、小姐耍大牌、闹脾气啊。”听着声音越发喧嚣起来,掌柜只得放下手中的账目,亲自下楼来处理。 待下楼来才发现有几个人正围着寄售柜台吵吵闹闹,伙计贾却缩在一边毫无用处。 掌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伙计贾一眼,忙走上前去劝解吵闹的双方。 迎面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孙掌柜,你来的正好,这牙膏篮子是我先看中的,你就说,卖不卖?” “哼,你先看中?你付钱了吗?”另一个更娇滴的声音冷笑。 “我正要付钱呢。” “那不就是还没付钱啰。” “你!” “我什么啊?”某个粉红女郎得意地笑了。 掌柜定眼一看,好家伙,领头对峙的两伙人,一个是没落官宦王家小姐,一个是地主老财家的张三小姐,都不是好惹的人。 伙计贾赶忙上前附耳向孙掌柜汇报情况:原来是,牙膏篮子就剩一个,那王小姐先进门询问,还没决定买不买呢,张三小姐就来了,一开口就要买,这下王小姐不乐意了,两人就杠上了。 地主张家“地大物博”,家里上百亩地,还经营了米店、布行等店铺;再看张三小姐全身披金戴银、整个暴发户的样子,就知道她家实在是财大气粗。 而王小姐这边呢,已过世的祖父早年曾当过知府,后来不知道是得罪上司还是遭小人诬陷,早早就致仕回家,平日父亲在家照料祖母、打理事务,还有一个大伯在外地做一个小官。 这王家虽然没落了,但俗话说得好,廋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烂船还有三斤铁呢。 谁知道她祖父又有什么同窗好友、现在还气派着呢;这个王小姐又是其父亲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就是一副官家小姐的气派和作风。 孙掌柜面上笑容可掬,实则内心骂娘并且暗自嘀咕:怎么办?这两家人都不是好相与,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哪个他都不想得罪;生意人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万万没有得罪东家,讨好西家的行事。 第十八章 闻道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孙掌柜寻思了几下已经有了想法,忙拱手道: “两位小姐且息怒,听老朽解释一二,这牙膏篮子虽然已经卖完了,但是卖家已经在赶制下一批的牙膏篮子,过段时间就能上架了,到时候两位小姐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什么卖完了!这里不是有一个?”张三小姐立刻不依。 “哎,误会、误会,这个牙膏篮子是专门留下来给客人们观赏的,是样品、样品,样品是不卖的。” “什么?还有样品的说法?”张三小姐愣了。 “哎,这都怪伙计没有及时挂好牌子,才让两位小姐误会。”孙掌柜转头就呵斥伙计贾:“还不赶紧把样品的牌子摆好了。” 无辜背黑锅的伙计贾只好喏喏应是。 “哈,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连样品都不懂,真可笑。”王小姐这会得意了。 “你说谁没见识!?”张三小姐转头又向王小姐开炮。 “哼,谁没见识我就说谁。”王小姐说完并不搭理张三小姐,转而询问孙掌柜下一批牙膏篮子什么时候到货? “我估摸着下个月肯定能到货。”孙掌柜信心满满,是的,一个月过去了,那人总是要过来结账的,到时候自然能有新货。 “既是这样,那我现在就预订十份。”张三小姐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说完还蔑视地瞟了一眼王小姐,直把王小姐气得够呛。 轮财力,王家是拍马屁都看不见张家的影子,王小姐早前听闺中密友说起这新鲜玩意,也只是想买一篮来尝尝鲜而已,如何能跟张三小姐斗? 但是要她低头,那也是不可能的,故而强颜欢笑道:“孙掌柜,这牙膏我现在就用着,并不着急哈,啥时候来货了,我再买也不迟。”说完也不理张三小姐,就径自带着丫头出门去了。 “什么嘛?凭啥子她现在就能用,哼!哼!哼”张三小姐也是脑袋缺一根筋,一点都没看出王小姐的欲盖弥彰,气得直跺脚:“孙掌柜,货一到,马上通知我。” “好的、好的,您尽管放心,货一到必定通知。”孙掌柜连忙答应着送走这一尊佛。 待这群人都散了之后,孙掌柜少不得把伙计贾臭骂一顿,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要你何用?巴拉巴拉的,直把伙计贾骂得怀疑人生才算告一段落。 没成想他还没上楼呢,门口又进来一个小丫头,开口就问:“伙计,我要买牙膏篮子。” 孙掌柜内心真是呵呵,这牙膏篮子啥时候这么火了,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忽悠了上家,那也只能继续忽悠下家了,只好把刚才的说辞又搬出来。 “没了?没了啊,这可咋办,咋办呢,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啊?”小丫头一脸欲哭无泪。 “放心,下个月肯定有货。”孙掌柜继续忽悠。 “噢!”听到下个月有货,丫头又放心了,还好夫人那里还有得用,不然肯定要被斥骂一顿,想到这里,小丫头连忙急匆匆跑回去汇报。 待丫头一走,孙掌柜立刻叮嘱伙计贾仔细留意这牙膏篮子的售卖情况,来询问想购买的人数可要记清楚了,至于这剩下的唯一的牙膏篮子,也只能把它当大爷继续供着了。 这厢牙膏篮子都要卖断货了,那边闻香还一无所知。 现下寒露已过,霜降将至,在这之前必须完成秋收,大家伙正忙着在田地里收割大豆呢。 这个收、摘、挖玉蜀、洋芋和番薯可是重头戏,司土君已经在知县大人面前夸下海口,这洋芋、玉蜀和番薯的丰收必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不,这几天司土君一直亲自坐镇闻家村,指挥带来的十几号帮工收摘玉蜀和挖洋芋番薯,闻道和闻香倒落一个轻松,只需在边上指挥就得了。 每扯起一株植株,底下就拖出一串土豆或番薯来,果实形状或长条或椭圆但都硕大饱满,一点都看不出种子时候的歪瓜裂枣模样。 随着挖出来的洋芋和番薯堆得越来越高,围观的闻家村民也越来越多。 大家惊呆了的目光里有不置信、有懊恼、有羡慕、有嫉妒恨,更有痛心疾首者(特指闻老四),全都没有了收割自家田地作物的动力。 族长一直陪在司土君的身边,大人们咧开的嘴就一直没闭上,连带闻道都被夸了好几次: “干得好!”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不错、不错。”总之大伙一致认为闻道就是种地小能手。 闻道是不是种地小能手呢? 说实话,闻道自个知道自个事,他全程都是听闻香安排而已,不过在这种公开场合,他不能推闻香出来“遭罪”,只好一脸憨厚傻笑: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正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采挖完毕,大家盯着一座小山似的果实垂涎欲滴,称重的结果是一亩地的番薯产量高达八石、半亩洋芋三石、半亩玉蜀近三石。 对比大豆亩产不到两石、花生亩产三石来说,这是妥妥的高产啊,闻道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好啊,老闻家的,你们村可办成大事了,不得了、不得了。”司土君激动得直拍族长的肩膀。 里正老族长热泪盈眶,嘴里自念叨:“好、好,太好了。” 村民们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呼朋唤友,仿佛这成山的农作物是他们自己种出来似的。 闻道虽然早知道会丰收,但作物丰收的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激动。 他知道小妹向来是不打诳语的,但竟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行。 只有闻香一脸平静,内心甚至毫无波动,心想:这点亩产也就建国初期,说实话,不咋地,凑合。 留下两人专门看守丰收的果实,大人们簇拥着闻道直奔族长家去,看来是有重大事情要商量。 闻香呢,也不孤单,被一群村民围着各种拍马屁、刺探情报,总之大家都表达了想跟着闻家兄妹俩一起发家致富的忠实想法。 闻香应付地笑着、应着、走着,直笑得脸颊酸痛、嘴角僵硬,好不容易才逃回自家的木屋子,锁上院门、躲进堂屋、摊在床上,才感觉捡回一条小命。 在屋里躲了半天,听声响估摸着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闻香蹑手蹑脚地偷偷溜出门,她还有事情想向司土大人打听,在田间地头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赶紧溜去族长家去瞅一瞅,说不定还能搭上一两句话。 第十八章 (二) 烫手山芋 闻香打着找大哥的名头顺利进了族长家的大门,刚进院子就看见族长、甲长、保长,还有族长的几个儿子簇拥着司土君出来,大哥闻道也在边上跟着。 司土君边走边说道:“暂时就先这么样了,待我回禀知县大人再做最后决定。”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族长满脸笑容地答应着。 眼看侍从套着骡车就要过来,司土君就要开溜了,闻香也顾不得许多,径直上前去向司土君问好。 “好、好。”司土君对这个嘴皮子利索、行事利落、胆大的丫头印象还是挺深的。 “司土大人,还请代小女向夫人问好,敢问夫人那牙膏篮子好不好用啊?” “哎呀!”一听牙膏篮子,司土君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夫人的再三叮嘱,要他去找百货楼的孙掌柜要牙膏篮子。 原来是自家的丫头去百货楼买不到牙膏篮子,说是只剩一个样品了,夫人要他想办法走后门先把那样品拿下,好赶紧送去孝敬府城的贵人。 闻家村的大丰收让他乐得把这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听闻香说起牙膏篮子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事呢,忙招呼侍从赶车过来,一边上车一边回道:“好、好用着呢”。 又跟众人拱手再见:“话就不多说了,我还得赶去百货楼一趟。” 于是众人一拥上来欢送司土君离开,顺便把闻香挤到一边去,兄妹俩正好顺利汇合,也跟着出门回家去。 “小妹,你怎么来了?”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看司土大人,咱们的牙膏篮子好不好使。” 闻香暗自沉思:司土大人说了好用,又说要赶去百货楼,莫不是要去买我的牙膏篮子呢?有戏、有戏,过两天得去县城看看才行。 她想到这里,便对闻道说道:“哥,咱们明天要不要去县城看看牙膏篮子卖得咋样?” “明天?明天咱们不得收拾收拾这番薯?” “哦,对,差点忘了,还是这个比较重要,那刚才司土大人咋说这收成的事啊?”闻香吐了吐舌头,又追问大哥。 “司土大人的意思是,咱们预留够明年的种子,剩下的县衙全收去,价格嘛,就按照稻谷的价格,另外给咱们免了那四成的田税。” “那司土大人说了多少才算够明年的种子吗?”闻香反问道。 “这-----”闻道语塞,大家并没有讨论到这么详细,他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哥,这次种番薯,闻信大哥帮了我们大忙,现在大丰收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跟大伯汇报、汇报啊。”看到大哥语塞,闻香善解人意提出了解决思路。 “对、对,你说得对,咱们是该好好感谢大伯。”一语惊醒梦中人,兄妹俩家也不回了,直奔闻仲家去。 到了闻仲家,闻道又仔仔细细向大伯汇报了一遍在族长家里商讨的事情。 “你大哥已经跟我说了,这次你们种的什么洋芋真是大丰收,你大哥种的那一亩地估计也能有个五六石的收成,这都多亏了你啊。”大伯兴奋得直搓手。 “大伯客气了,其实这都多亏了大哥的帮忙,我们才能有这个好收成,应该是我们感谢大哥才是。” “哎,你们兄弟俩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大伯挥挥手又道:“这个收成嘛,官府收了去也好,不然这一村的人不得都找你要种子吗?不过,这毕竟是个新鲜的玩意,只按照稻谷的价格收略微低了点,道儿,你自个怎么看?” “我是这样想的,这次的种子毕竟是官府给的,又给咱们免了田税,我听司土大人的意思,这收成打算作为种子在全县推广种植,咱们要是想要高价恐怕不行。” “四弟说得对,咱们要想和官府作对那肯定是不行的。”闻信在边上插了一嘴。 “族长,怎么说?”大伯又问。 “族长的意思是听从官府安排,不过他暗示我多留点种子,我估计族长也想先拿批种子到手。” “这样的话,如果左邻右舍的来要也好拒绝。”闻道虽然为人憨厚老实,不过族长都快挑明了,他也不能装聋作哑,毕竟没有族长的护航,搞不好番薯都长不大。 “这村里的大户肯定是要拿种子的,你大哥那一亩地的收成也能应付个十来家,你留够自个和族长那一份足矣,毕竟官府也不好忽悠。” “哥,大伯说得对。”闻香突然插嘴。 “这个洋芋不耐放,时间长了就要发芽,发芽了就不能吃只能留作种子;番薯嘛,虽然保存时间比较长,不过吃多了肚子就胀气;玉蜀虽然好吃,但不够饱食。” “其实,这几样东西也就图一个新鲜,种植范围一广那价格就得马上下来,现在官府用稻谷的价格收,我觉得咱们留够种子,留一些吃的,剩下的可全部卖官府去。” 闻香笑笑又复道:“大伯家的收成,官府不会插手,咱们家的官府盯着呢,我看就依大伯说的办,咱们留一些足矣。” “村里上百户人家,咱们能给哪家?又不给哪家呢?都交给官府去推广种植,也能有更多的穷苦人家受益,你们说是不?” 这些话一出,大伯和闻信都有点惊讶,万万没想到闻香一个丫头片子竟有这般见识和胸襟。 其实,闻香倒不是一心舍己为人的圣母,但这堆丰收作物已然是烫手山芋,官府、族长、村民都死死地盯着,无论得罪谁都没好果子吃,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尽量保护自己利益的基础上,把锅甩给官府和族长。 闻道倒是不惊讶,闻香的特别他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也觉得小妹说得很有道理。 “二妹,你吃过这番薯、洋芋和玉蜀啦?你怎么知道它们的特性?”闻信大哥关注的角度总是那么刁钻,那么犀利。 “呃--呃----我也是看书上说的。”闻香讪笑道。 “那就这么着,族长那边怎么也得留一石,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大伯最后一锤定音。 最后,大家商定给族长预留一石的番薯、洋芋和玉蜀,闻道自己留三石,剩下的十石全部卖给官府。 聊完正事,兄妹俩便告辞离开,刚出大伯房门,当家张氏就笑眯眯地冒了出来:要他们无论如何都在家里吃了饭再走,一点都看不出来几个月前她还在背地里狠狠地咒骂闻道。 闻家的老三和媳妇也围了上来,他俩往日里总不见人,今日不知道咋的,围着闻道“四弟长、四弟短的”说个不停。 原来对你爱答不理的人突然热情似火,闻道兄妹俩都招架不住,托词还要去族长那里才得以脱身。 第十九章 知县大人 兵分两路、话分两头,司土君回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暗,百货楼的伙计正在关门歇业中,孙掌柜早回家去了,无奈只得转往孙家去。 孙掌柜住在一德巷外围的永和巷,也算比较靠近县城中心,司土君和他还是同族亲戚,往日里也有走动,所以还挺熟门熟路的。 听了司土君的来意,孙掌柜有点意外,他没想到一个牙膏篮子还这么多人要抢,谁都要?我给谁都难啊?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那张三小姐回头来店里闲逛,要是看见牙膏篮子没了,少不了又要闹一场。 那刁蛮丫头闹一下倒是没什么,就怕失了张家这个大户,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司土君毕竟是亲戚,也不好推辞。 孙掌柜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使了一个拖字诀:“孙君,按说凭咱关系,您都发话了,我肯定得给你啊。” “不过,那牙膏篮子确实热销,那张家派人来一口气就订了十个,我托词那牙膏篮子是样品才保住这最后一个,说不得还是要拖几天才好撤了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您送过去。” “这样啊?”司土君甚是愕然,没承想这牙膏篮子还真是个宝贝货,因此又问:“这个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 “哎,就是一个小子送来代售的,说什么是祖上秘方。” “可是咱们本地人?” “我瞅着像,口音和咱们是一样的,这不月底了嘛,我寻思着,过几天他就得上门来结账了。” “那正好,千万记得给我预留五个。” “五个?每个牙膏篮子可是卖一两银子呢!” “什么?一两银子!岂有这么贵之理!”司土君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穷哈哈的闻小弟居然给他送了这么贵的礼物,真是---给力啊。 “那代售的人就是定了这么个价格,您还别说,抢都抢不过来呢。” 司土君为难了,没想到牙膏篮子这么贵,以他的财力来说虽然买得起,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买好几个啊,但是不买回去的话,夫人那关又怎么过呢?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那我还是预订两个罢了。” “行,没问题,我肯定帮你留着。” 司土君拜谢孙掌柜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主仆两人赶紧回家,那闻家村丰收的成果也只能明天再禀报知县大人了。 待回到家,那司土夫人早就等得心烦意乱、心急如焚了,等听了司土君转达孙掌柜的话,她也愣了: 这玩意居然这么抢手,还这么贵。之前那丫头送的另外两个牙膏篮子,她已经送去给知县夫人和县丞夫人了,要是还留着岂不是可以马上送去给府城的贵人啦! 呜呜,心好痛----- “老爷,真看不出来啊,那闻家丫头居然能送这么贵的东西?”无怪乎司土夫人看不起闻家兄妹,光看穿衣打扮就知道,他们不是能买得起这种东西的人。 “哎,夫人说得是,没成想他们居然对你老爷我这么敬重,心领了、心领了。”司土君捻着胡须笑道,他还以为闻家兄妹是自掏腰包给他孝敬东西呢,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那样品就不能先给咱们么?”司土夫人还是耿耿于怀,那牙膏篮子她用了一段时间,心里满意得很,心心念念想孝敬给府城的贵人,也好拉拉关系,好提携、提携自家老爷。 “哎,孙掌柜不是说了吗,过几天给咱们送来。” 过几天、过几天,谁知道过几天会发生什么事,女人的直觉让司土夫人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过几天它能飞了去似的。 况且东西要新鲜送出去方显特别,等到烂大街了,怎么能突显出咱们的孝敬之心呢!! “放心,我还预订了两个,到时候货一来,咱们就能拿到手了。” “唉,只能这样了。”司土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司土君就屁颠屁颠地赶去衙门给知县大人汇报闻家村作物大丰收之事。 “十四石?” “是,千真万确,属下亲自过的称,两亩地就出了十四石!” “好、好,干得好,师爷,马上给我拟一份文书,我要亲自去给同知大人报喜。” “是,属下现在马上拟。”师爷就势拍了几句马屁,赶紧铺纸磨墨、下笔如神。 “孙司土,现下那十四石作物在哪里?” “回大人,收成还在那闻家村,属下已安排人手看守。” “嗯,赶紧安排人手把那十四石收成运到咱衙门。” 听了这话,司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给他们留下多少合适呢?不留恐有不妥,毕竟一村的人都盯着呢。” 留多少合适?知县大人太兴奋了,压根没想到还要留出部分给原主,现在听司土君这么一说也在理,闻家村是个大村,那个族长还挺会来事的,处理起来不能太随心所欲,不然闹出乱子来就不好收拾了。 见知县大人似有愁眉,司土君便小心谨慎建议道:“大人见谅、属下逾越,我思付怎么也得给他们留个几石。另外,那闻族长还要求免了闻道的田税,且按照稻谷的价格收购这批作物。” “闻道?” “就是那种番薯、洋芋、玉蜀的小子,确实是把种地的好手!” “唔,他家几亩地?” “只得四亩地。” “四亩地的田税也没多少,免了就免了罢;稻谷的收价也没问题,至于留多少嘛?我看留个三四石也差不多了,其他的你看着办。” “是,大人,属下还有个想法,不如安排那闻道开个宣讲,让周边几个村都派人来参加,来年即可大面积铺开种植,到时候收成肯定可观。” “行啊,孙司土,你这法子好,要是几个村的收成都上来了,那明年的政绩就稳了,妥了,就这么办。”知县大人笑哈哈地同意了。 “那属下现在就去办。” “去。” 得了知县大人的称赞,司土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出了县衙就直奔闻家村。 待到了闻道家,把知县大人的意思一说,闻道立刻爽快答应;司土君原本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工夫,没想到闻小哥这么识趣,又会做事,不错、不错,有前途。 趁此机会,闻香还把发芽洋芋不能吃这事正告司土大人,不过托词是,之前自家的母鸡吃了发芽的洋芋就死翘翘了,而吃不发芽的洋芋就啥事都没有、活蹦乱跳的。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司土君略有错愕,不过细细思量一番,还是觉得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吃之前小心就是,因此倒也放下心来。 第二十章 混乱现场 下午,村里就来了几辆大车,除了留给闻道的种子,其余的十石番薯、洋芋、玉蜀全部被拉走了。 闻道专门拜托司土君把预留给族长的那一石收成也拉去城南县,暂时存放在司土君家,并告知过两日族长会派人去运回来。 这是闻道大伯连夜和族长商议的结果,明目张胆自闻道家拿走收成必定会引起其他村民的不满,凭啥子给族长就不给咱们呢?这对闻道十分不利。 过两日,族长假装从县衙买种子回去就妥当了,大家伙想要也可以去买,别一心只想着白嫖。 闻道不仅给族长提前预留了一石的作物,还给他打了一个五折优惠共计五百文钱,比县衙收的一石一两优惠多了。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成山的作物纷纷飞走,无奈只得盯着闻道院子里剩下的三石。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这几样作物还有什么疑虑的话,现在有了官府的背书,大家彻底认定这番薯、洋芋、玉蜀就是宝贝。 闻道家院子里的人流络绎不绝,不外乎是打探这三石的收成准备怎么处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能不能分一点给自己啊? 如何应对垂涎欲滴的村民?闻道兄妹俩昨天晚上已经商定对策,白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有时候仇恨就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闻道当场宣布,自家留下一石的收成,剩下的两石收成可以略低于官府的收购价卖给村民,一斗卖九十文钱。 此话一出,村民哗然,纷纷围着闻道大吵大闹,责怪闻道不地道,语气咄咄逼人,直逼得闻道步步后退。 闻香也被吵得脑壳一阵阵地痛:哼,他们果然只是想白嫖,不过我们也不傻,提前拉了族长来坐镇。 “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闻族长手持拐杖猛敲地发话: “从古至今,自家地里的收成出了田税就是自家的,闻道他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你们买不买的也是你们的事。我话就撂这里了,咱闻家村就没有白占便宜的事。” 族长一发话,挑事的刺头首先就示弱:“里正叔,看您说的,我们也不是说白要啊,只是大家都是左邻右舍,就不能少一点?” “就是了,都是自己人,怎么都要照顾一二啊。”底下众人纷纷附和。 “最好一斗十文。”一个隐藏在众人背后的声音报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直接给售价打了个骨折。 闻香呵呵,这些白嫖党可真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新鲜出炉的高产作物种子竟敢报价十文钱。 “刚才官府的收购价是一斗一百文,以后官府的卖价是多少还不知道,谁要是嫌贵的尽可找官府买去!我就提醒大家一句,官府卖不卖给你们还另说,谁犯病谁自个想办法。” 族长当头先来一个大棒让他们脑袋清醒清醒,接着再撒一把糖:“下元节马上就要到了,我打算安排闻道在祭祀上专门给大家传授这稻谷育苗和番薯洋芋的种植,大家放心,到时候也会让你们尝尝番薯和洋芋的鲜。” 这话一出稍稍缓解了一下现场紧张的气氛,还不等闻族长放下心来,他家老二闻胜冷不丁地就添了一把火: “你们不买,有你们后悔的,到时候周边几个村子都会派人来学种植番薯的,说不定人家还会出更高价来买种子呢。” 这话就跟火星掉进油锅一样,“轰”一下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什么?” “凭什么?” “族长,怎么可以这样?” “里正,我们村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其他村!” “不行,这种子是我们的!” 气愤的村民一下子舍弃了闻道,转而对族长进行围追堵截,一时场面有点失控,几个甲长、还有保长大吼着上前维持秩序。 可怜的族长被少一根筋的儿子气了个倒仰,只能再次手持拐杖猛敲地面,一边大吼:“安静、安静,统统给我安静。” 干脆又恐吓道,“我就把话给你们说透了,不止咱们隔壁村,连其他县的人都会来学种植番薯,这是官府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你们吵囔囔个啥,有这个精力还不赶紧回去筹钱先买了种子去。” 族长的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有钱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赶紧回家拿钱去,确实没钱的人一脸愁苦的又去围着闻道、哭诉自己有多么、多么地穷,总之就是各种卖惨和道德绑架。 闻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脸色发青、连连苦笑、步步后退,眼看就要沦陷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闻香跳上木凳高声疾呼:“各位大叔、大婶、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大家听我说。” “这些番薯洋芋种子不需要很多的,把它切成小小块就能育出苗来;没有买一斗的钱,可以买几升啊,一升才九文钱,九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九文钱就能买个明年大丰收。” 这唱戏一样的广告词一出竟然真的吸引了一些村民的注意力:“闻丫头,你说的小小块是多小块?” “小得很,”闻香随手比划了一下又道:“大家买了种子,我们还负责讲解,提供技术支持,保证大家明年都高产。总之谁要买的赶紧来我这里登记交钱,先到先得,迟了就没货啦。” “闻丫头,我要两斗!”已经连失两场先机的闻老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包铜钱啪地拍在桌面,两眼发光紧紧盯着闻香。 “好嘞,闻四叔,马上给你登记。”闻香立马笑容可掬,有带路党就是好办啊。人从众,唯恐吃亏的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连忙围上来也要交钱登记买种子。 得亏闻老四的神助攻,一小撮真正赖皮的人被挤到了一边,闻道也得以从众人的包围圈出来。 现场一时变成了闻香主事:指挥闻道具体称重,自己则负责收钱登记,又有保长的人维持秩序。 谁要是乱挤不排队,统统不给卖,这样不仅自己买不到还引发众怒,再加上闻道大伯家的闻信、闻敬、闻章也赶过来帮忙,现场很快就井然有序起来。 因为人从众的缘故,后来又每户限购两斗,但两石的番薯、洋芋、玉蜀还是很快就被村民抢购一空,剩下一小部分买不到的村民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又想去纠缠闻道。 当然啦,这种无赖的行径是必然不会得逞的,统统被族长轰走,总算还了闻家小院一个清净。 第二十章 (二) 波澜再起 直到院子门被扣上,闻家兄妹俩才算舒了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谁都没心情收拾,大家不约而同进屋排排坐。 后面匆匆赶来的闻仲大伯坐上位,一边是大伯家的三个儿子,一边是闻道兄妹俩,一时间气氛有点静默,今天的混乱现场完全出乎大家的预料。 闻香虽然早有预料,但现场的混乱程度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静默半天,老三闻章首先就忍不住开始吐槽:“照我说,就不该卖给他们,全部卖给官府还得多几个子。” “你说得倒是轻松,今天的架势你没看到?都是一个村的,你自个丰收了,还不卖,人家不得把咱们撕拉了!”老大闻信立刻反对。 “今天这事确实有点玄乎,幸好族长在这里镇住,不然┈┈唉,好在大部分都卖完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闹事了。”闻仲也有点不得劲。 “我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不得后面还会出啥子幺蛾子,四弟,你不要教他们怎么种了,反正都是白眼狼。”老三闻章又愤愤不平道。 “净乱来,族长都说了,官府安排的事,轮得到你推三阻四?”闻仲立马切断闻章不切实际的想法。 眼瞅着大家说来说去、话题都要歪到天边去了,闻香忍不住了,说实话,教不教的已经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有啥子可讨论的! 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但显然大家有点抓不住重点,所以闻香就不客气地单刀直入:“大哥,你们种的番薯地收了吗?” 咦?!大伯三兄弟顿时面面相觑:还没有呢。 “这,不至于,咱村还是有规矩的。”老二闻敬终于出了一个声气。 对,规矩是有的,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个村总有些地痞流氓,虽然不敢明抢,但偷鸡摸狗一点都不出奇。 稳妥起见,闻仲决定立刻行动,安排老二闻敬立马去地头看着,老大闻信去召集自家佃户,老三闻章回家准备工具,今天晚上连夜开工、挑灯夜战。 闻道原本是要跟去帮忙收、挖的,不过被闻仲拒绝了,他嘱咐兄妹俩赶紧把剩下的番薯洋芋收拾好就匆匆走了。 闻家兄妹最后也没坚持,毕竟现在家里乱糟糟的,钱和物都要赶紧整理,而且大伯家人手足,又只是一亩地而已,并不需要那么多人。 待闻仲他们走后,闻香又偷偷去提醒春儿家,虽然他们只种了半亩,但应该也能收获不少。 今天看了一天戏的闻三金、谢大娘正在家里乐呵着美梦呢,这会儿如梦初醒,不消说,也立刻全家出动,连夜收挖去。 明显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这几天,闻家村种植了高产作物的唯二、唯三人家也将陷入人民的包围圈,而现在,番薯保卫战已经提前打响。 明天会怎么样暂且不说,趁着天色还没黑透,兄妹俩匆匆把剩下的番薯、洋芋、玉蜀收拾进里屋,又把院子大门锁紧,才就着昏暗的烛光起锅做饭,忙活了一天也该好好祭一祭五脏庙了。 两人一边做饭一边闲聊,闻香首先关心一下自家大哥的精神状态:“哥,今天,咱村热情奔放的村民没吓到你?” “嘿嘿。”对于妹妹的调侃,闻道只能傻笑两声。 以前自家在村里没啥存在感的,今天突然成为焦点、众矢之的,确实有点被吓到,但反观妹子的镇定和冷静处理,闻道深感惭愧: “小妹,你今天做得很好,哥不如你,说好以后都是大哥来保护你的,现在反倒成了你保护大哥。” “哥,你别这么说,咱们是兄妹,谁保护谁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咱们要互相保护。”闻香笑着打断闻道的“忏悔”,“不过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怎么看?我想,大家可能是太希望自家的田地也能大丰收。” “希望自己也能丰收没错,不过想要强行掠夺就不对了,今天他们分明是想裹挟民意而行强盗之实啊。” “这,你说得也有点太过份了。” “哼,你看着,这茫茫尘世间但凡有个冒尖的,必然要受到下层的牵扯和上层的打压。”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本来大家都是泥土里的尘埃,你突然长出了鲜嫩的翠竹,碾压众人,这尘埃岂能服气,那早出的竹子也会仇视你要占他的地盘啊。” “小妹,你想多了,都是邻里邻舍的,还是要搞好关系的,以后要是大家都能大丰收了,岂不是美哉。” “美哉是美哉,不过幸福可不能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哥,你还是太嫩了,人性的险恶超乎你想象。” “说我嫩,你才几岁?好了,不说了,赶紧吃饭。” 既然大哥不想讨论复杂的人心问题,闻香也就算了,大哥这书呆子把人和生活都想得太简单了,以后受到社会毒打多了自然就知道,生命不息,磨难不止。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吃饱饭兼数钱,其实也不用数,两石作物按价应得一两八钱银子,也就是一千八百文钱。 再加上官府收去的十石,每石作价一两银子,兄妹俩种的这两亩经济作物总共可得十一两八钱银子,还不用缴纳田税。 这绝对是翻了几番的收入。 哇,这一波赚大了,哈哈,兄妹俩都笑开了花。 差不多十二两银子,这在村里绝对算是一笔大数,这也是兄妹俩赚到的第一笔钱,稻谷不算(没兑换成钱,暂时充作口粮),意义十分重大。 可惜官府的银子还没到手,兄妹俩只得把数小钱钱的欢乐寄托在千把铜钱的身上,生生把一千八百个铜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为免夜长梦多,两人决定过两天就去找司土大人提银子。 第二天,天色刚大亮,还沉浸在美梦中的闻香就被一阵阵喧嚣声吵醒,是谁啊?一大早就吵个不停,烦人,她一把扯过被子蒙过头,不管,人家还没睡够。 虽然闻香很想继续睡,但闻道大哥不允许,他直接闯进来大惊小怪:“小妹,别睡了,快起来,隔壁闹起来了。” “嗯?怎么啦?”闻香两眼惺忪坐起来。 “唉,又有村民去谢大娘家要番薯了。” “什么?走,看看去。”闻香的睡意顿时不翼而飞,一骨碌爬起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天是石头骑墙看戏闻香家,今天则是闻香兄妹强势围观石头家。 第二十一章 闻三金作死 石头家门口围聚了一群村民,大部分都是昨天没买到种子的人,还有几个刺头,众人吵嚷着要闻三金快点卖番薯。 闻香略看了几眼堆在院子里的番薯、洋芋和玉蜀,看这体量跟自家比起来是差远了,估计也就两石左右。 她有点奇怪:怎么才两石?按照他们家种植的范围,应该有三石收成才对,咋回事? 春儿、石头、谢大娘站在番薯前头,一左一右护着自家的收成;石头家的狗大黑也在一边狂吠助阵。 闻三金和他兄弟站在院子中间发话:“卖番薯没问题,都是自个村的人,怎么着我也得照顾照顾大家;不过我只有那么一点收成,卖也卖不了多少,要卖也只能卖一半,剩下的我也得留个种不是吗?” “那你还不赶紧开门!”众村民着急道。 “大家不用急,谁要多少我都给你们称量好,你们直接给钱就行了,不过话说前头,我这个番薯可是按官府的价格卖。” “什么?”众人都被闻三金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闻三金,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你这个瓜犊子,白捡人家闻道的种子,白得的,竟然卖官府价!” “就是了,人家闻道卖的价格都比官府价便宜呢,你一个吃白食的竟敢卖高价。” “你休想!” “我看你是欠揍!” “狗屁东西,快给我开门!” 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咒骂、批斗,又猛擂木门,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闻三金的脸上了。 不妙啊,闻香兄妹赶紧溜下墙头。 “哥,你赶紧去叫族长来。” “不行,我出去了,就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锁紧门。” “不行、不行,我们一起去。” “那怎么行!没人看着,万一闯咱家强抢怎么办?” “那更不能让你自己在家。”闻道坚持。 闻香急得直跳脚,大哥这个愣头青不肯让步,万一局势控制不住,石头他们家可扛不住一群暴徒,自己家保不齐也要被洗劫。 “那我自己去,咱们轻一点开门,哥,你可千万把门锁紧了,千万别开。” “你自己去?行不行啊?”闻道也着急。 “没问题,我跑得快,哥,你可千万看紧咱们家了,千万别出来,知道吗?千万别出来。” 闻香再三和闻道确认,确保大哥已经听进去了,趁着隔壁那群人喧闹着,轻轻溜出家门,一溜烟直奔族长家,一顿狂捶打门后气喘吁吁跟族长汇报了石头家的新情况。 “闻三金这个瓜娃子是要作死啊,快,老大,你赶紧去叫保长和里长,我和老二先过去。”族长当机立断立马赶往现场。 闻香也不跟去,转头就跑去大伯家汇报闻三金作死的事情。 虽然暴徒们不一定敢洗劫大户,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大伯家的那一亩地的收成已经连夜收、挖完毕了,正堆放在院子里晾着,闻香目测虽不如自家的量多,但是六石肯定少不了。 听了闻香的报信,大伯急忙指挥大家先把大部分的作物给转移到后面的厢房,只留少部分在前院;闻信大哥则赶紧去通知村里那十几家大户,赶紧过来取货,以防不备。 唯恐大哥担心,闻香通知完毕赶紧回家,老远就不见了在门口围堵石头家的人。 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出大事啦,顿时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待跑近一看,原来是石头家的门开了,众人早涌进了院子,正吵闹着呢。 闻香立马止步、静悄悄摸回自个家,小声叫着“大哥、大哥、开门”,门口才开了个小缝,她就像鱼儿一样溜了进去,反手立刻扣上大门,再深深吐一口气:呼,暂时安全了。 在她身后,闻道大哥也蹑手蹑脚地,招呼闻香再上墙头观战。 于是两人静悄悄再次攀上墙头,隐藏在墙头草的背后窥探:族长已经到达战场,目测场面虽然闹哄哄,但没有乱作一团,目前是石头一方四人舌战群雄。 嗯?四个人?还有一个呢?闻香探出小半个头、仔细一看:哦豁,众人包围圈中间竟然躺倒了两个妇人,再定眼一看,这不是谢大娘和李寡妇吗? “哥,咋回事?谢大娘受伤了吗?”闻香连忙悄声询问。 “没事,她俩就是胡搅蛮缠了两下,就各自躺下了。” 哦,原来是互相碰瓷啊,谢大娘没事就好。 闻香又细看一下其他几个人,春儿和石头都还好,就是闻三金和他兄弟灰头土脸的,一个袖子被扯了一半去,一个脸上新添了一道口子,看来刚才他们已经武斗了一场。 现在族长力压群雄,大家又改回文斗,不过斗来斗去也就那么几句骂人的话,很快就从讨价还价上升到人身攻击,兼不礼貌问候对方祖宗三代。 “闻三金,你t的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啊!” “你说谁是鸭子?” “我看你是眼瞎,瞎bb个啥,再说我削你啊。” “来啊,来打我啊,谁t不来谁是狗!” “你骂谁狗呢?” “谁是狗,我就骂谁狗!骂狗,你管得着吗?” “我x你b!” 接下来都是诸如此类、没意义、没营养的对骂,一群人互怼了一个早上,大家都口干舌燥、面红耳赤、心不平气不和的,又想撸起袖子开干了。 看他们都斗得差不多了,族长清清嗓子,开始发话:“咳---咳----,我看你们也吵得差不多了,那就听我讲两句。” “三金,按理说,你卖自个的东西,卖什么价格自是由你。不过,你也看看这周围的邻里邻舍,大家不说是家徒四壁,那生活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都是咱闻氏家族的人,往上数几代那就都是一家人。三金,你现在有条件能拉大家一把,那就拉一把呗,况且这种子也是人家闻道白送你的,你反倒卖高价,这怎么说得过去?” “族长,话不是这么说,种子虽然是闻道送给我的没错,但这收成也是我们一家起早摸黑、辛辛苦苦耕种得来的,一家子全指望着它过日子了,我比不得闻道,我才是家徒四壁啊。” 闻三金一点都不为所动,反而坐到地上像个妇人一样拍着大腿,哭诉起来。 如此看来,闻三金就是一个滚刀肉啊,不出点血他是不会让步的。 不等众人嗤笑和鄙夷,族长就把闻三金一把扯到屋里进行秘密交易。 第二十二章 想不想当大官 闻族长一进屋就生气道:“你小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被这群人给撕拉?” “不、不是啊,族长,你看看我这屋子穷的,啥都没有,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行啦,你想卖高价是不可能的,只能按照闻道的价格卖,明年的徭役就不轮派你们家。” “哎,族长,要不我卖九十五文钱一斗?” “我看你是找打!”族长抡起拐杖就要打人。 “别、别,族长---”闻三金抱头鼠窜,破门而出。 虽然已经达成了幕后交易,但是闻三金还是要装模作样表现出自己血亏的样子: “既然族长都发话了,那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好,我就吃个大亏,就按照闻道的价格,不过我的收成不多,我自己也得留下一石哈。”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是谁又吐槽一句。 “行了,大家排队,每家最多只能买一斗,躺地上的那两个赶紧给我起来,别挡路。”为免争端再起,族长立马发声制止。 于是,一直竖着耳朵在地上装死的谢大娘和李寡妇,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各自回各自阵营。 “才一斗,这怎么够?”有人还不满意。 “族长,要不叫闻道再多卖点啰。” “对啊,他们家才两个人,留个五斗就够了嘛。” 呵,真是飞来横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眼看、没耳听了。 闻香立刻缩回头,拽着闻道就从墙头下来,回屋,关门,好想放狗咬人啊啊。 这世道,真是走到哪里都一样,人善被人欺、花开花被摘。 血赚了十二两银子的好心情都被这群白眼狼给祸害没了。 咱家就这么好欺负吗?闻香握着拳头朝着空气狠狠地挥了几下:哼,你们最好做个人,不然的话,就让你们尝尝sh主义铁拳的厉害。 闻香在心里发了一通狠,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做冤大头,自家在村里的地位还是太低了,谁都想来占便宜,真是岂有此理,必须提升社会地位。 那么,怎么提升社会地位呢?闻香在屋里踱步来踱步去的,思前想后觉得无非就是钱和权。 钱,可以想办法慢慢赚,权嘛,小女子可是有点无能为力。 咋整?闻香的目光不禁落到了闻道身上:看来是时候让大哥发光发热了。 正在收拾番薯的闻道被闻香盯得一脸狐疑-----,又咋啦? “哥-----,您别收拾了,来,来,坐下、坐下,咱兄妹俩好好聊一聊。”闻香笑盈盈地扯着大哥袖子,硬摆了一个小女孩撒娇的姿态,打算和闻道大哥好好探讨一下人生。 “聊什么?” 闻香小心斟酌了一下词语,决定先旁敲侧击:“哥,你这辈子有什么理想?有什么追求?” “理想?追求?那是什么?” “嘿,就是你有什么抱负?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想达到什么样的人生高度?” “不知道你说什么?” “唉,愁人!行啦,我就一句话,你想不想当大官?”闻香决定不装了、摊牌了。 “这---,哎,我、我就是一个农夫,岂敢肖想当官?” “农夫怎么了,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农业乃国之根本,你还看不起农夫嗦;再说了,人家诸葛亮还----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呢。” “你还懂得国以民为本啊,谁教你的?不过,这话说得很对啊!”闻道一点都没抓到重点,反而喃喃自语起“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来。 闻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那不是重点好吗。” “那,诸葛亮又是谁?” “你管他是谁,总之,农夫只是一个。,你懂吗?只要我们肯干、敢干、能干,以后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位极人臣、闻达于诸侯呢。” “闻香!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闻达于诸侯,这话你都敢说。”闻道立马变了脸,连忙压低声音,一副唯恐他人听见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咱们努力努力,当一个为民办实事的大官。” “唉---唉---”闻道唉了半天也没吐出个话来。 闻香抬头一看,自家大哥是一脸愁容、黯然神伤啊,至于嘛,不就是高考失利几次,阿不,只能说是中考失利。 “只怪大哥愚笨,不能进学,让爹娘失望了。” “哥,你就说你想不想?” “想有什么用,大哥鲁钝------” “想就行了。”闻香打断闻道的自怨自艾,“不就是考试嘛,整个题库练练,没啥不行的,熟能生巧。” “哥不行、不行的。”闻道摇头拒绝。 闻香无语:你一个男人张口闭口就是“不行的、不行的”,合适吗?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没试过吗?”闻道抬头四十五度一脸哀伤,感觉被妹子一箭射中靶心。 “呵呵,我的意思是,那题库练习,你还没试过呢。”闻香一脸抱歉。 “什么题库不题库的,哥不懂,咱现在就是要好好种田,多攒点钱,以后也好给你多打点嫁妆,这样,咱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闻香一脸服气:卧槽,什么鬼,这也能扯到嫁妆,真是绝了,不说了,吃饭去,心塞。 闻香自个儿气鼓鼓地生了两天闷气,闻道一点都没察觉,人家自顾自去收割大豆去了,真是生气都生了一个寂寞。 幸亏族长是个懂事的,没让那群白眼狼继续来啃食自家的番薯,不然,她真是要气得原地爆炸。 闻香生气归生气,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一个人辛勤劳作,内心又有点过不去,怎么办?现在人在气头上,她又不想下地帮忙干活。 她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土孙:不如请他做帮工,多给一点工钱,一来可以酬谢他上次帮助采蜂蜜,二来他凭自己的劳动赚钱,面子上也好过,大家两相宜,不错、不错。 闻香说干就干,也不征求闻道的意见,径自跑去土孙家。 待闻香表达来意,土孙颇有意动,农忙时节他原本就是到处出卖劳动力的,卖给谁不是卖呢,往常他还得自我推荐,现在别人自动送上门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土孙啊,往常咱们村里雇帮工,这个人工费是多少?” “唔,一般来说日工的工钱是三十到六十文钱不等,具体多少还要看是不是农忙季节、还有活重不重的?” “那我就出七十文钱一天,雇你帮我家收割大豆,你看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 (二) 憨子土孙 一听闻香的价格,土孙就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不用那么多钱的。” 闻香:又来一个“不行”的男人。 “现在是农忙时节,大家都忙得很,雇一个人工真不容易,又是地里的重活,这个价格很合适啊。”闻香耐心劝说道。 “不、不用,我一般都是拿最低价的。” “为什么,都是一样地干活,凭啥你拿钱最少啊?” “我人小、力气也小,自然就不如其他人了。”土孙理直气壮地贬低自己。 闻香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土孙的身形,虽然瘦弱但看起来还行:“呵呵,你这是被虐习惯了,一旦别人不pua你,你还不习惯啦?” “嗯?”土孙一脸问号。 “一句话,我家地里的活是很重、很重的,如果找其他人帮工的话,需要付更多的工钱,所以我才找你的,你就看在石头的面子上,帮帮忙呗。” “不可能,咱村就没有超过六十文钱的活计。” 好你个土孙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闻香放弃了:“那你说,多少钱你才肯干。” “这个,一般主人家都给我三十文钱,要不,你也给我三十文钱?”土孙试探着说。 “一口价,五十文钱,干不干?” “不行,五十文钱的活,我干不来的。”土孙摇头拒绝。 闻香吐血三升,这世上还有给钱不要的傻瓜,他脑子里面装的是啥啊,她绝望了:“行,三十文钱就三十文钱,啥都不用说了,今天就开工。” “今天?现在都快过晌午了。” “那又怎么样?我家的活急,必须现在就干,你行不行?” “行,那我今天就只收十五文钱。” “呵呵,随便你!” 受不了土孙的磨叽,闻香把土孙领到自家田头,和大哥闻道交代一声就径直回家,家里的活计也等着处理呢:院子里的菜、木箱里的土龙、扑腾的母鸡、还有花花草草都要伺候,没工夫和他掰扯。 这两天,闻香还要送饭菜到田间地头给闻道,今天又添了土孙这个青年壮劳动力,她琢磨着还是要把饭菜准备得瓷实一点:大米饭配新鲜出炉的洋芋青椒焖熏肉,再来一个青菜,完美。 闻香一路美滋滋地晃到自家地头,待把饭菜端出来摆起,她敏锐地听到了土孙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哥闻道也不禁搓搓手说道:“今天的饭菜好香啊,嗯,这个是什么菜?” “就是咱们种的洋芋,今个儿就让你们都尝尝鲜,来,试试看,好不好吃?” “嗯,好吃、好吃。”闻道一边大口吞饭菜一边囫囵地说。 “好吃你就多吃点。” 闻香转头一看,土孙只是扒米饭,没怎么敢夹菜,便动手勺了一大勺洋芋熏肉到土孙的碗里:“土孙,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哎,太多了、太多了,我自己夹就行了。”土孙急忙推辞。 “你快吃,怎么样,好吃吗?” 看到闻香一直盯着自己等答案,土孙只得赶紧扒了几口洋芋到嘴里咀嚼,呜呜,好久没吃到肉了,幸福得差点就要泪飙:“嗯,好吃、好香。” “你俩可是咱村第一个吃到洋芋的人,怎么样,不错。” “不错、不错。”闻道乐呵呵地应着。 “闻香,你也吃啊!”土孙也笑了,还招呼闻香一起吃。 “我早吃饱了,你们吃就行啦。” “这么说,你才是咱村第一个吃洋芋的人呢,哈哈。”闻道笑着打岔。 “嘿嘿,咱们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说啦,你们赶紧吃多点,吃饱好干活。” “好,我肯定好好干活。”土孙一脸正经地回答。 这个土孙也太老实了,闻香算是服了他了。 有了土孙这个帮工,闻道着实轻松了不少,别看土孙他个子不高、年纪不大、身子干瘦干瘦的,干起活来都要赶超闻道了。 没两天他们就把大豆收割完毕了,又把大豆拉去晒场晒干、打豆,最后称重收了两石四斗,还不错,比别人多了四斗。 村民们也麻木了,反正闻道他们家种的作物收成总是要比别人多,习惯了。 花生呢,仍留地里等等看,最好是来下一场雨,雨后再收花生就合适了,不然地面干硬干硬的,拔花生费力。 收完豆子,闻香立马结了土孙的六十文钱工钱,偏生他又叽叽歪歪说什么半天只收十五文钱的。 闻香不禁感叹:这个憨娃子也太犟了。 “土孙啊,这个为人老实确实是优点,但是太老实的话,可是要吃亏受欺负的哦。” “嘿嘿,我只要我应得的。” “这就是你应得的。”闻香硬是把六十文钱塞到土孙手里,又说:“你还帮我们去晒豆子、打豆子的,六十文钱刚刚好。” “那个按照惯例不收钱的。” “我的惯例是必须算钱,不算钱我还不舒服了,凭啥子什么都要按照你说的办?你光想着你不占人家便宜,那我也不要占你便宜,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闻香佯装生气地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闻香生气,土孙妙怂。 “那你不准再推辞。”闻香气鼓鼓道。 “哦。” 和一根筋的人打交道就是要强势,必须占据道德制高点,不然就压服不了他。 这世上像土孙这样的人可不多,闻香内心叹息:奇葩啊,不过人还挺好用的,因此又预约他下次再来帮忙收花生,土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考虑到给土孙的工钱实在太少了,第二天,闻香又给他收拾了一筐番薯、洋芋、玉蜀,也算变着法子贴补贴补他了。为免推辞,闻香直接扔下东西就跑,省得他又啰里啰嗦、没完没了。 忙完了这事,闻香总算能拉上闻道去县城看看她的牙膏篮子了。 本来她自己是有空闲机会去的,但是自己一个人去县城,又担心会不会有意外,或者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和大哥一起去比较稳妥。 到了城南县,两人直奔百货楼。 刚进百货楼,柜台后的伙计就奔出来,嘴里还叫着:“哎呀,我的姑奶奶,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要是再不来,俺们掌柜可得急死了。” 毕竟迟了几天才来,以为孙掌柜生气了,闻道急忙拱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忙着地里的活,今天才抽得出身来,给小哥添麻烦了。” 第二十三章 签订收购协议 谁知,那伙计一点都不生气:“看您说的,咱掌柜可是天天盼着你们来呢,快,里边请,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叫掌柜的去。” 伙计小哥引着闻道兄妹俩到后堂坐下,又蹬蹬地飞快跑上楼。 趁着伙计不在,闻香跑去寄售柜台瞄了两眼,发现没了自家的牙膏,不免心里窃喜、暗自揣测:难不成全卖光啦? 正嘀咕着,就听见后堂一阵咚咚下楼的声音,随即一个亮堂的声音响起:“哎呀,小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闻香快步走回后堂,一看原来是孙掌柜下来了。 “孙掌柜,真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给您添麻烦了。”闻道立刻起身道歉。 “坐、坐。哎,麻烦倒不是特别麻烦,就是大家都等得有点心急。”孙掌柜转头吩咐伙计贾上茶。 “小兄弟,贵姓啊?” “免贵姓,小弟闻道。” “哦,是闻道兄弟,来,喝茶、喝茶。” “孙掌柜,您客气了,我们是来结算那牙膏篮子的。”闻道表达了来意。 “哦,不急、不急,等会儿再结算也不迟,老夫想先和你谈一笔生意。”孙掌柜又不急了。 “孙掌柜想谈什么生意呢?”闻香突然插嘴问道。 “嗯,这小姑娘是?”孙掌柜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是我妹妹闻香,那牙膏篮子就是她制作的。”心直口快的闻道一下泄了底。 “哦----”孙掌柜拉长了音调,顿时笑容满面:“哎呀,是闻香姑娘啊,失礼失礼,你也请坐、请坐。” 于是原本只能站在闻道身后当陪衬的闻香也愉快就座。 孙掌柜又亲自动手给闻香斟了一杯茶,方道:“哎呀,真看不出来,闻香姑娘小小年纪,本事却不小啊。” “孙掌柜,您谬赞了,我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闻香谨慎地回答。 “呵呵,那咱们就说回正题,老夫想收购你们的牙膏篮子,银钱可以现结,这样你们就不用代售了,如何?” “啊,这么好,那---哎呦---”闻道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马上答应,可惜被闻香狠狠踩一脚打断了。 “孙掌柜,不知道我们寄售那七个牙膏篮子卖得怎么样?”闻香一把抢过话头。 “咳、咳,卖得挺好的,都卖光啦。”孙掌柜还是说了实话。 “这个牙膏篮子给你们百货楼专营是没问题的,不过价格方面,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要求?”闻香又问。 孙掌柜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哥就是一个摆设,主事的是这个小姑娘啊,因此也开门见山: “价格嘛,我们东家的意思是八百文钱一个牙膏篮子,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你们也不用交什么代售手续费了。” “那你们又按什么价格卖呢?” “这个就是我们百货楼自己的事了,总之,你拿货来,我现结银钱给你,别的你们都不用操心。” 好家伙一下子就给进货价打了八折,到时候售价说不定比我们还高,真是老奸巨猾,不过这毕竟是城南县第一买卖渠道,轻易不能断了。 “孙掌柜,我这个牙膏篮子配的牛角刷子也是从您这里进的货,我看这个东西,你们百货楼就自己配了,行吗?” “这样啊?那牛角刷子还要二十五文钱呢。” “进货价肯定不用啦,再说了,我原本卖的是一两银子,现在已经要亏两百文钱了。”闻香反驳道。 “那我还给你们免了手续费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最后,闻香甚至哭起穷来,再想到来到永嘉的这一年过得跟打仗似的,更是煽情地挤了好几滴泪水。 “孙掌柜,手续费就那么一点!你不知道,我们家穷得叮当响的,整日里弊衣箪食,连屋顶破了个大洞都没钱修补,还欠下不少外债,就指望着这个牙膏篮子过日子了,呜呜。” “哎呦,小姑娘你可真是,唉,行,那刷子我们配啦,不过,你这个牙膏篮子必须只卖给我们百货楼哈。” “没问题,肯定只卖你们百货楼。”闻香破涕为笑、立马答应。 “那咱们现在就签协议啰?” “好啊。”闻香干脆地答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背景墙的闻道目瞪口呆:这,这就完事啦? 孙掌柜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收购协议,闻香仔细研究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还得明确一下产品名称: “孙掌柜,我这个牙膏篮子叫闻香草本一号,得把这个名字写上。” “怎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行,写上就写上。” 闻香再次看了没问题便签上名字按了手印。 “就你签?那闻道老弟不签?”孙掌柜惊讶地看了一眼闻道。 “嘿嘿,我妹子签就行了。”闻道这个工具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呵呵,随便你们。”孙掌柜也无所谓。 “诺,这是你们之前寄售的七个牙膏篮子,共得七两银子,之前你们也交了一百文钱,我就不再按照卖价收手续费了。” “谢谢孙掌柜。”闻香率先接过银子。 “那这个下一批牙膏篮子什么时候到货呢?我这里急用啊。” “您现在急着要多少?” “至少先来个五十份。” 哦豁,市场需求这么旺盛吗?那我是不是卖亏了? 闻香一边嘀咕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家里的存货,五十份没问题,不过也需要一点时间,便答道:“过几天就给您送来。” “几天是多少天?” “(⊙o⊙)…,最多五天。”闻香差点语塞。 “那这回你可要说到做到,别又拖时间哈,我真急用。” “您尽管放心。” 两人顺利做成了买卖,大家都心满意足。 对于闻香来说,虽然少赚了那么两百文钱,但实际上获利空间巨大而风险极低,草本一号成本低廉,唯一成本高的龙脑香又是白嫖,而百货楼专营,相当于实现了现做现卖,消除了货物砸手里的风险。 再说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不用操心销售也挺好的,而且她还偷偷留了一个心眼,不怕百货楼翻脸不认人。 而对于百货楼来说,他控制货源后可以独家销售、垄断市场、自主定价,也是稳赚不赔。 双方合作共赢。 随后,孙掌柜笑容可掬地送闻香兄妹俩出门,直到走出去了老远,闻道才回过神来:“这么贵的牙膏篮子都卖出去了!?” “所以说呢,哥,你之前就是瞎担心,这大户人家的钱多得没处花呢。” “你啊,鬼点子就是多,这个钱可比种地来得轻松。” “我这个是出卖知识,你种地是出卖劳动力,哪能比呢!”闻香老得意了。 “你还说不能小看种地的。”闻道不服气。 “我没小看啊,不过知识就是力量,用最小的代价赚最多的钱,才能体现人是万物之灵的优势。” “我说不过你,难道,你以后还打算经商不成,你一个姑娘人家老是抛头露面岂不是让人笑话?” “笑话?我笑话他们还差不多,本姑娘凭本事吃饭,不比那些嘴逼强,再说了,小商小贩当然会被藐视,大商贯就能鄙视别人了。” “你的口气是不是太大?” “嘻嘻,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啦,不急、不急,咱们现在先赚一点小钱钱改善一下生活。” 两人一路走一路笑谈着。 第二十四章 同知大人 既然已经签了一个大单,闻香便开始疯狂大采购,两人先是去陶瓷店购买一百对双耳镂空青花小瓷罐和白瓷勺子。 这个大手笔惊呆了陶瓷店老板,闻香再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效,顺利把价格砍到五十五文钱,直接把店里的存货都清空,还缺少的七十份双方约定三天后再取。 接着两人又去药材铺买了大约一百份的牙膏原材料:茯苓粉、金银花粉、细青盐等以备用。 这个草本一号牙膏成分简单,配比也不复杂,唯一的特别是添加了蜂蜜和龙脑香。 不算蜂蜜和龙脑香的话,草本一号总成本不超过两百文钱,单个成本利润高达六百文钱,很明显这个利润不可能长期维持。 闻香确信草本一号大量上市后,很快就会被有心人竞相仿效,因此没必要大量囤积原材料,这一波卖完就该开发草本二号了。 是的,她打算开发更高端的产品,做两手准备、赚更多钱,草本一号根本不能满足她日益增长的赚钱需求。 为了庆祝牙膏篮子的大卖,在闻香的坚持下,两人终于第一次踏入城南县第一酒家“客来香”,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一就座,闻香就财大气粗地指点江山,首先来几个荤菜:酱香大猪蹄子、清蒸鲥鱼、烧羊肉、蘑菇炖鸡,再来几个春盘小菜,酱黄瓜、酸豆角之类的素菜,最后配一个韭菜饺子主食完事。 这一顿豪气骚操作愣是把店小二给点愣了,不由得问客官几个人吃食啊? “没事,吃不完兜着走,放心,少不了你的钱,尽管上菜。”闻香打定主意要好好祭一祭五脏庙,补一补油水。 闻道张口结舌,但是反对无效、反抗无能,只能从了。 就在闻道打算好好教导闻香,什么是勤俭节约,什么是适可而止的时候,酒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阵鸣锣开道的声音。 有戏看啰!酒楼上的吃瓜群众哗啦一下全部挤到窗边看热闹。 闻香兄妹正巧坐在窗边的桌子,都不用起身,直接探头出去看就行了,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队人马: 几名隶卒撑着对旗、扛着对牌、敲着一对锣在前面开道,中间是几名骑着马、貌似官员的人物,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最后是两队跟班。 “哎呀,是不是知县老爷出行?”一人好奇道。 “你眼睛瞎了?这仪仗能是知县大人?你看这牌子上写的是啥?”一人不屑道。 “噢!”被鄙夷的人眯起眼仔细看了半天才叹道:“原来是同知大人啊,府城的大人竟然来咱们这个小地方?” “不会有什么事?”又一吃瓜群众忧心道。 “大人物的事情,能有你啥事?” “就是了,同济兄,你操哪门子的心啊。” “不如操心一下年底的府试,哇哈哈。”众人的一顿嘲笑让某个吃瓜群众颜面扫地、又无可辩驳。 是府城的大人物啊,闻香好奇地瞄了几眼,除了对方衣着光鲜亮丽外什么都没看出来,唯有马车的窗帘随风起伏时,隐约可见女子的身影,不禁大感疑惑:大人物视察地方还带着家眷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吃大餐,两人一顿秋风扫落叶,满桌净骨头:除了羊肉、饺子需要打包以外,其他的全部吃光喝光,临走还打包了两只烤鸭和烤鹅。 大餐果然好吃,虽然没有味精的味道,但是比家里的清汤寡水强百倍,就是结账的时候肉痛:一顿饭就花费了近一两银子,不愧是第一酒家就是高消费。 最后扶墙而出的两人还引来众人一阵侧目和鄙视:哪来的乡巴佬? 皮糙肉厚的闻香是无所谓啦,正所谓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最后干脆抬头挺胸走在最前面。 闻道走在后面一脸尴尬,只好提起两个大包袱挡在身前,犹抱琵琶半遮面。 出了酒家,兄妹俩便挎着大包小包、坐着骡车、摇摇晃晃地回闻家村去了,与此同时,城南知县老爷带着司土、巡检一干人等正恭迎同知大人一行。 下马相见的两拨人先是一顿拜见、各种寒暄,又有仆妇上前引领两辆马车往侧门去后院,知县夫人已在后院内门处等着多时,见马车来连忙盛装出迎。 一群人进了正厅,同知大人就位首座,其他人分两边就座下首。 再次寒暄过后,同知大人才进入正题:“顾邑令,本官此来乃奉府君之令,勘验察看这新作物之习性,以便决策,你再细细说来。” “是,大人。”顾知县便将那番薯、洋芋、玉蜀的种植和收成情况又汇报了一次,一些细节不明处又叫孙司土补充说明。 “这么说来,两亩地竟然收获了十四石,那可比稻谷高多了。” “正是,如非下官亲见也几乎不能信。” “那番薯在哪里?本官要亲自看看。” “已全部收购在粮库处,大人,请移步粮库实地勘验。” 于是,众人又备轿子、马车前往粮库,待亲眼看到个头肥圆、堆积如小山般的收成之后,才算真切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同知大人拿起几个番薯、洋芋反复掂量,方道:“好,你们种的番薯、洋芋个头都很大啊,比那高州县的要强,他们那官田种了也有四亩地,但收成还不如你们的两亩地。” “哦,他们也种了啊?”顾知县还以为就城南县一枝独秀呢,没想到高州那边也种植了,心念:那可显不出我们特别来。 “早几天,高州就送了一石收成过来,我看是不如你们。” “大人高见,这作物下官也早早备好打算送去府城的,不巧李左堂带队去集训了,一直腾不出身来运送,可巧,大人您就来了。”顾知县立马表态(不是我们不送,只是人手不足)。 “嗯,你们的番薯怎么就比高州的大呢?可是有什么秘诀?” “大人,咱城南县的土地就比那高州肥沃,个头大是理所当然,至于秘诀嘛,孙司土,你再好好向大人汇报。”顾知县转头就把司土君召唤出来挡箭。 “大人,且容下属回禀,这番薯乃是闻家村农夫闻道种植的,他从选种、育苗、栽种、施肥、田间管理都有一套办法,种出来的作物收成就是比别人高,连稻谷都翻番了。” “哦?竟有这样善于稼穑之人,具体是个什么法子?”同知大人又问。 第二十四章 (二) 同知夫人 既然同知大人好奇,司土君便把他几次下村所见所得大致说了一遍,后又识趣道:“我家大人已安排那农夫开一个宣讲,具体讲解这种植之法,就定在下元节祭祀日,到时候也请各村前来学习,以便推广。” “好、好,这法子好,我看让其他县城也派人来学习,明年正好是大计之年,咱们镇安府作一个典范出来,也好给知府大人增光添彩。” “是,谨遵大人令。”众人纷纷应道。 同知大人既来了粮库,干脆顺便查看起库存粮食,以及夏粮田赋、公田入库情况来。 这样一来,城南县的官员们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仔细应对,又有仓廪夫奉上账本,同知大人便一一细查起来。 就在男人们公事公办的时候,官员背后的夫人们则热络地交际起来,一概接风洗尘、食宿安排,无不精心料理。 镇安府张同知的夫人周氏出身官宦世家,而且有诰命五品宜人在身;顾知县不过是七品官,又没有什么突出政绩,其夫人顾朱氏无品无级,因此在接待张周氏的安排上,知县夫人少不得事事躬亲。 因为张周氏带着女儿来,知县夫人便腾出女儿居住的西厢房三间安置张周氏一行,把自己的女儿打发到耳房临时过渡几天。 厢房里的枕头被褥、桌椅花架、茶几杯具等一应换新,还把自己房里的紫檀屏风抬去装饰,甚至点起往日都不大舍得用的熏香。 又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过去伺候,务必要让同知夫人住得舒舒服服、稳稳当当。 同知夫人张周氏只是简单应酬了几句,便推说舟车劳顿、疲乏困倦,明日再细细与顾朱氏说话。 顾朱氏忙答应,又说正巧明日有个茶会,还请夫人光临,张周氏也笑着应了。 待丫鬟们伺候洗漱完毕,又喝了一碗清淡爽口的鸡蛋肉沫养生粥,张周氏才感觉舒畅了许多,张婉儿小姐偎依在母亲身边伺候着。 张婉儿虽然尚未及笄,但平日里难得外出,这次跟母亲出来,一路上叽叽喳喳,像是出笼的鸟儿一样,好不快活。 今日坐了许久马车,众人都疲乏不堪,唯独张小姐稍作休息又恢复了活力,便开始撺掇母亲出院子玩耍。 “玩什么呢,好好地休息一下。” “娘,我不累,这么早就休息多没意思。” “既然你不累,那你就抄一遍这个《女诫》。” “啊?娘,我不依!”张婉儿没想到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立马撒起娇来。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出去玩?”张周氏笑道。 “不了,我在这里陪娘亲说话。” “我这里不用你陪,你自去休息,明日那顾夫人邀请咱们参加茶会,到时候自有你玩的。”张周氏挥挥手让乳母赵妈带小姐去休息。 待两人离开,贴身姚娘子便伺候张周氏半躺床上歇息。 这个桃娘子原来是张周氏的陪嫁丫头,后来又做了通房丫头,只是一直无所出,干脆也不要张周氏抬她做姨娘,只愿意在张周氏身边伺候。 因此算是张周氏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人物,此刻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婉儿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一天到晚只挂念着玩耍,如何让她好好收收性子。” “婉儿小姐,只是性情天真烂漫罢了,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我是担心她人善被人欺,那大房贱人又叫了她的外甥上咱家来了,有事没事的,赖着就不走了,那滑头能说会道的,总是一个劲地往婉儿身边凑,这安的是什么心呢?!” “大夫人明显就是要打婉儿小姐的主意啊。” “可不是,她那个啥外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落魄人物也敢觊觎咱家婉儿!”张周氏愤愤不平地咒骂了几句。 “婉儿天真,可不要给小人给蒙骗了。” “哼!想得美他,这不刚巧老爷要出门,我就顺势把婉儿带走,让那臭小子和西北风聊去;只是老爷出门也待不了几天,总归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呢?” “夫人忧虑的是,总不好和大夫人撕破了脸去。”姚娘子咬着嘴唇思索了半天才道:“夫人可还记得靖国公夫人上次说的长青观?” “陶道媪所在的长青观嘛,自然记得,我还想再去靖国公夫人那里打听、打听呢。” “那个长青观可巧就在咱们落脚所在的城南县。” “啊!那感情好,不如---”张周氏两眼发光望向姚娘子。 于是姚娘子识趣自动接上话头:“不如咱们去那长青观拜拜道姑,顺便看看那长青观是不是靖国公夫人说得那样。” “好!”张周氏立马答应了:“如若那长青观真如靖国公夫人说的那样好,那咱们可算是给婉儿寻了一个好去处。” “只怕婉儿小姐受不得那道观的清静。” “那可就由不了她了,清静好啊,正好收收她的性子。” “那明儿我就先去道观看看,待一应安排妥当,夫人再带婉儿小姐前去。” “就这么办。” 主仆两人商量妥当,方各自休息,晚上还有夜宴要应酬,须好好养养精神。 这一天晚上,顾知县带着城南县的官员并眷属给同知大人一行接风洗尘,盛情款待、尽情联欢自是不必细说。 而就在这天晚上,城南县各大户人家的当家妇人们都接到了知县夫人派的茶会帖子。 在同知大人到城南县的这天晚上,多少人家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大家都在冥思苦想:该给同知夫人准备一份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好彰显出自己的特别和诚意来呢? 第二日,卯时初,接到知县夫人帖子的人家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并不能临时抱佛脚到店铺精挑细选,只能在自家的库存里挑挑拣拣。 因此,妇人们顾不上吃早餐,才梳洗完毕便翻箱倒柜挑选起礼物来。 参加茶会,送给主人家的礼物可是有讲究的,最好是挑一些精致、新奇、特别的小礼物,不需要很贵重,讲究的是标新立异、是礼轻情意重。 只因茶会的礼物是当场拆看的,若是哪个愣头青拎不清、直接送一些银票或者特别贵重首饰之类的,不仅会被主人家当场拒收,还要遭到与会人士的嘲讽。 这人嘛也直接被划分到下里巴人去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人邀请她参加阳春白雪的高端茶会。 而参加这次茶会还得准备两份礼物,既要给知县夫人准备,又要给同知夫人准备,因此大家都颇费了一番心思和功夫,只盼望着能给同知夫人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十五章 茶会献礼 巳时正,陆陆续续就有马车抵达县衙后院,来客既下马车,便有仆妇上前收帖子、又被引领到客堂暂且歇息片刻。 待客人约莫来齐后,便有丫鬟们来请客人移步花厅就座。 县衙的花厅正对着后花园,在此聚会既方便夫人们闲聊又可欣赏风景,因此知县夫人总是在这里开茶会,招待来客。 花厅内早已陈设好几和椅,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橘子、苹果,枣子等水果,又有豆芽、凉拌什锦菜等各式小吃,以及蜜饯、瓜子、麻团、雪花糕、无花果、枣泥山药等各种糕点一应俱全。 不一会,知县夫人就携同知夫人一起前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待相见完毕,几名侍茶女便开始冲泡新茶起来,经过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等几道工序,最后完成分杯并给客人们奉上茶水,伺候夫人们闻香、品茗。 “这是今冬刚采摘的碧玉池,承蒙夫人不弃,”知县夫人顾朱氏以茶代酒,先举杯敬同知张夫人,又面向众人先饮为敬:“愿与诸君共享。” 众人便纷纷举杯同饮。 “嗯,这个新茶初闻极其清甜,待入口则醇正鲜爽,可谓香如兰桂,味如甘霖,令人回味无穷。”没落官宦家二夫人王苏氏凭借多年品茶的功力,率先拍出一个响亮的马屁。 县丞夫人李胡氏也不甘落后:“正是,夫人你这碧玉池不仅闻起来香甜可人,喝完后,那香气竟像是从喉咙深处缓慢回出,回甘异常持久呢。” “这碧玉池乃玉楼茶山新出品的秋茶,乃用巳时采摘的一芽一叶制成,虽比不得那明前春茶,倒也馥郁芬芳,张夫人以为何?”知县夫人顾朱氏笑吟吟面向同知夫人。 在同知夫人过往品尝过的茶叶中,这碧玉池当然不算顶顶上等的茶叶,但是在寒冬将至的小县城,它算是知县夫人最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秋茶了。 因此,张周氏乐得捧场、开口笑赞道:“确实清香独特,入口即回甘,甘甜可口。” 连同知夫人都称赞碧玉池香气洋溢了,余下各妇人自然不甘示弱,纷纷附和感慨好一个茶香四溢。 这时,突然有人来了一句:“这个茶的口感是如此的醇厚鲜爽,竟像是饮了鱼鲜汤一样呢。” 这天外飞仙、神来一笔的赞叹简直是绝了,前半句学得像模像样的,奈何后半句突然漏了底,众人纷纷“扑哧”、“扑哧”掩住口鼻暗笑起来。 见众人嘲笑,那妇人不禁脸色微变,只是奈何怎么也讲不出花一样的字句,只得强颜欢笑道:“是挺好喝的嘛。” 众人内心鄙视,但并不出言讽刺,只是暗里吐槽:这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可真是粗鄙。 同知夫人张周氏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妇人,只见她满头珠翠、锦衣绣袄,装扮得甚是富丽堂皇,旁边还跟着一个俏丽的小娘子,一时竟想不起她是哪家的。 只是听其话语便知,这乃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一般的人物,因此只是笑而不语。 知县夫人是早知道张秦氏本事的,当即岔开话题。 众人又小饮了一会茶,终于到了大家喜闻乐见(互相攀比)的环节了。 知县夫人带头,送给同知夫人的礼物正是今天大家品尝的碧玉池茶叶一盒,这礼物倒是蛮合适的,也省功夫了。 接下来是县丞夫人李胡氏,她送出十二葵瓣形、配紫檀木柄,并阴刻卷叶、松针纹的清白绢地紫柄团扇两把。 一般的团扇的扇面都是绣花,这两把团扇特别之处在于,白绢的扇面分别画了一幅水墨画, 一把扇面上画了一幅妆靓仕女图:一名仕女螓首蛾眉、美目盼兮、正在对镜梳妆,好一名淑女悄然跃于纸上。 另一把扇面上画了一幅云横秀岭图:近处树木葱郁,远处山峦起伏、雨雾缭绕,尽显烟雨林峦的秀美风光。 县丞夫人李胡氏命丫鬟呈上团扇,笑道:“这两把团扇乃是六景居士所画,团扇上作水墨图还挺新鲜的,我瞅着蛮有意思,因此请两位夫人鉴赏。” “可是那衡山学院的六景居士?”同知夫人张周氏问道。 “夫人也听说过他?这六景居士年未弱冠,便穷丹青之妙,听说他早年间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官,后来便去了衡山学院做画师,团扇上作水墨图就是他的首创。” “是个淡泊名利的妙人,这两把团扇精致华丽,水墨画图又生机盎然,我看别有一番雅趣,顾夫人,不如你先挑。”同知夫人张周氏点评了两句便让知县夫人先选。 “我倒不如夫人善鉴赏,这两把团扇我看着都雅致,哪一把都是极好的,不如夫人为我选一把。”顾朱氏巧妙地推了回去。 “顾夫人真是客气了。”张周氏便又端详起两把团扇来。 跟着母亲,坐在旁边的张婉儿小姐早已按捺不住,就爽利道:“这山水图幽秀旷逸、笔简意远,可比那仕女图大气磅礴得多。” “你这丫头!”张周氏蹙眉、貌似不喜婉儿插嘴。 “婉儿小姐喜欢山水啊,那我便取这把仕女团扇。”知县夫人顾朱氏笑着率先挑了团扇。 “小女顽劣,让大家笑话了。”张周氏拿起剩下那把团扇自嘲道。 “哪里?婉儿小姐性格活泼可爱,我可羡慕夫人了。” “就是了,选这把团扇正体现了婉儿小姐的端庄大气。” “不愧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品味就是不一样。” 不管张婉儿小姐是不是真的顽劣,反正在众妇人眼里、嘴里,那婉儿就是正经大家闺秀的风姿。 连那粗鄙的张秦氏都不惜贬低自己女儿来拍张小姐的马屁:“可不是嘛,我看婉儿小姐文雅得很,要说顽劣,我这丫头才是性情粗野。” 听了这个不要脸的马屁话,众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反观张秦氏身边的小娘子: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了,这个才是真性情。 接着各家妇人纷纷送出了自己的礼物:牛角梳、青阳毛笔、松烟青墨、绣花图、熏香炉、青檀小笺等,皆是一些常见的礼物。 第二十六章 茶会竞争 到了百货楼的东家赵夫人这里,惯例送了两小块苏合香,虽然香料贵重,但无奈大家都非常喜欢熏香,而赵夫人准备的这两块苏合香胜在小巧,很是得两位官家夫人的欢喜。 终于轮到司土孙夫人了,她早就备好了牙膏篮子,原本是想亲自送到府城去的,现在送给同知张夫人正合适。 司土孙夫人呈上礼物后谦虚道:“我这礼物不如大家的雅致,只是觉得它比较新奇,又是日常所需,因此顾不得笑话,便请夫人尝试一二。” “哎呀,是牙膏篮子!”一个小娘子失声叫道,心道:可恶,为什么我偏偏买不到。 “原来它叫牙膏篮子啊,昨儿顾夫人已经请我用了,是个好东西。”张周氏笑道。 “啊!”司土孙的夫人内心顿时一片失落,还以为能拨得同知夫人的头筹呢,谁料竟然被知县夫人捷足先登,可恨,早知道就不先送给她了。 “这牙膏篮子原是孙夫人先送我的,我用着极好,便又买了两个,算是借花献佛了。”顾朱氏抿嘴笑道。 看到孙夫人如此失落,同知夫人张周氏便命丫头收下礼物,又道:“谢谢你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得了认可的司土孙夫人才又欢喜起来,忙道不敢当。 “说到这个牙膏篮子,我也很喜欢,只是我那瓶已经打开用过了,再想买又买不到了,不然也想送给夫人看看呢。”一名妇人叹息道。 “就是啊,赵夫人,你们家那牙膏篮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货啊?”一名妇人干脆当场问起百货楼东家夫人来。 “我可是已经预定了好几个呢?”一名妇人也笑道。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疑问,百货楼东家赵夫人面露狐疑、脸色尴尬、内心懵逼:什么鬼牙膏篮子,我不知道啊。 但是,东家不能不知道自家的货物,于是面上立刻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快到了,大家也不用急,到时候自然通知大家。” 有的人虽然没用过这个劳什子的牙膏篮子,但并不妨碍她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比如说没落官宦家的二夫人王苏氏就问道:“说来,这个牙膏篮子是哪里进的货啊?怎么这么少?” 百货楼东家赵夫人的内心:我知道个鬼咧?但面上依然笑道:“到底是新奇的东西,总要先试用看看才好。” 看到大家都去奉承百货楼的赵夫人,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不开心了,她的礼物还没送呢,这次的礼物她可是花了心思的,肯定能让这群装模作样的妇人大吃一惊,于是赶忙命丫头抬上来。 看到张秦氏抬上来的两大箩筐,众人一脸茫然:这么大个箩筐,是啥东西啊?莫不是布匹?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张秦氏一脸洋洋自得地上前,大言不惭:“哎呀,可算轮到我了,这两样东西啊,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今天送给两位夫人赏鉴正是应景,保管让大家吃一惊。” “呵呵!”这是众夫人内心最真实的反映。 这时便有丫头上前取下箩筐,随着箩筐的慢慢抬升,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两盆盛开怒放的鲜花,只见: 一丛绿色中点缀着一朵朵饱满丰腴的花朵,那玫红的、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迎风展开,仿佛豆蔻少女盛开的容颜,又似含笑不语的淑女,似娇还羞,甚是粉嫩可爱、嫣红多姿。 “哎呀!” “我的天啊!” “好美的花儿!” 众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张婉儿小姐甚至顾不得礼仪,直接起身跑到鲜花面前细细观赏起来。 有了张婉儿的带头,众妇人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纷纷起身上前观看,当然啦,c位必须让给同知夫人和知县夫人。 之前远看花朵是团簇在一起,现在近前观看,越发觉得每一朵花都开得那么的神采奕奕、那么的意气风发,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随风扑鼻而来,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好你个张秦氏,从哪里得来这么漂亮的鲜花,要不是今天茶会,咱们还观赏不到呢。”知县夫人顾朱氏打趣道。 “这是什么花?”这是好奇的声音。 “它怎么开得这么得鲜艳!”这是羡慕的声音。 “好想摘一朵哦。”这是嫉妒的声音。 站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眼神的中间,张秦氏是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参加了那么多次的茶会,哪次不被鄙视!哪次不被嘲笑!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好叫你们知道我张秦氏也是风雅趣至的人,哼! “这是什么花?”同知夫人张周氏亲自发问。 同知夫人的问话可不能不答,张秦氏立马笑道:“这个花是我女儿养的,我让她亲自给夫人解说。” 于是,张秦氏身边那俏丽的小娘子一下子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自这个茶会开始就各种不舒服的小娘子,现在总算舒服了,因此便得意洋洋地开始讲解起来: “回禀夫人,此花名叫牡丹,是我从山里得来的,之前它开的花可漂亮、可漂亮了,比现在的还要漂亮,那花的颜色还有黄色的。”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花就谢了,我本来都快忘记它了,”小娘子皱眉疑惑,复又高兴道:“但后来,它居然又开花了,而且还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 听了这颠三倒四的话,众人一脸无语,你说你装风雅就装到底嘛,半路熄火算怎么回事。 如果闻香在这里的话,那么她就会认出这个俏丽小娘子就是之前强抢牡丹花的张家暴徒---张三小姐。 如果闻香在这里的话,也许她能认出现在盛开的这一株花并不是牡丹花,而是山茶花。 山茶花虽然也艳丽无比,但是比起“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来说,它还差了一点道行。 至于牡丹花为什么变成了山茶花?对于一无所知的人来说,这只能说是一桩奇事,那么其中又暗藏着什么玄机呢? 事实上,张三小姐只负责了抢夺牡丹花这个动作,至于后续种植、养护花卉的工作则全部甩给家中仆妇,因此她也算半个一无所知的人。 闻香就不一样了,作为一名制香工作者,除了熟谙各种香料以及制作技能外,为了更好地制作香薰、香料,她还善于识别各种名花贵草,了解和掌握一定的花卉养护知识。 第二十六章 (二) 茶会头筹 如果闻香在这里的话,也许她能观察到: 现在这两株花其实是牡丹花和山茶花混杂种在了一起,只是之前是牡丹花的花期,大家都被娇艳盛开的牡丹花吸引了,根本没留意到还有山茶花的植株。 但是,你不能要求地主老财家的仆妇能掌握什么高深的养护花卉技术,等到牡丹花谢了,已经不能吸引主人的残花败柳自然会被不明其理的仆妇清理掉。 那么,最后剩下的植株里面,山茶花就占了大头,而现在又到了山茶花的花期,因此在张家暴徒眼里,这个牡丹花竟然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 “世上竟然有能开出不同花朵的花草吗?”张婉儿小姐疑惑道。 “这怎么可能呢?” “我看是没有。” “哪里可能有这种花哦?” “不可能。” 众妇人纷纷表示不相信、不可能。 “自然是有的,这个就是,我亲眼所见,之前开的花朵可漂亮了,真的,我平生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朵。”见众人似有不信,张秦氏立刻帮女儿站位。 “千真万确,它真的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朵,你们若是不信,等到明年春天,自然就能看到了。”张三小姐气鼓鼓道。 牡丹花的大名,同知夫人张周氏是听说过的,只是未曾亲见,也不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牡丹花? 只是,不管它是或者不是,单凭它的颜值也确实当得起众人的赞叹。 “罢了,不管它能不能长出不同的花朵,单凭它在寒冬里也能绽放如此娇艳的花朵,就足以笑傲群芳了。”同知夫人张周氏制止了众人的质疑,又道: “这位夫人有心了,让大家能欣赏到如此美景。”同知夫人张周氏还是想不起这货的名字。 不过对此,张秦氏明显是有经验的,连忙道:“民妇张秦氏多谢张夫人称赞,说来,咱们张家祖上和夫人家也许还是同出一源的呢。” 这话就臭不要脸了,众人心里撇嘴,同知夫人张周氏也略皱眉头。 眼看气氛不对,张秦氏立马又拍一个马屁:“如此鲜花合该夫人和婉儿小姐才受用,留民妇那里倒是糟蹋了。” 众人内心:你心里总算有个b数。 唯有张秦氏的女儿、就是那张三小姐心里甚是不服气:我怎么就不能受用了,哼! 但她蛮横归蛮横,到底还是懂得看场合,现在可不是她发小姐脾气的时候,因此硬是忍了下来,只在心里盘算着:啥时候再去那闻家村要花去? 如此一来,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破天荒地拨得了这场献礼活动的头筹。 在茶会的后半场,不管是赏香、还是品画、或是行令,虽然张秦氏的表现一如既往地乱七八糟、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但凭着那两盆鲜花的气势,她硬是笑到了最后。 能来参加茶会的都是城南县的乡绅官宦世家,或者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地主老财家的张秦氏虽然是暴发户、品味差、后蕴又不足,但胜在财大气粗。 谁都有个求人的时候,是不?因此那些自持身份的人明明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哪一家聚会都少不了邀请她到场刷一刷脸缘。 张秦氏呢,也乐得看大家不痛快,就喜欢看别人:明明不开心、却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邀请我参加聚会。 因此是每会必到,就喜欢杵在那里碍别人的眼,并且乐此不疲,算是给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点乐趣。 就在知县夫人的茶会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闻香正在家里忙活着制作牙膏篮子:牙膏是现成的,之前已经制作好存储起来,现在只要灌进瓷罐就行了。 昨天刚从县城回来,闻香就直奔藤木匠的家,要求编织五十个带翻盖的手提小花篮,价钱照旧。 对藤木匠来说,虽说他的主业是佃户,但是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完了,现在人正闲着呢。 这可真是天下掉下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又能和闻道家攀关系,就算时间紧迫又怎么样?看在钱的份上,藤木匠夫妻决定从早干到晚,拼了,一定在五天内编织完成。 对于藤木匠老婆也加入打工人队伍的事情,闻香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花篮的质量不能下降,否则她是不会给钱的。 自从经历了村民围攻事件,闻香就觉得和闻家村的村民打交道最好是明码标价,公平交易,善财童子不是谁都做得来的,至少她不行。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蜂蜜缺口大。闻香没打算在药材铺子里买蜂蜜,一来经过倒手的蜂蜜必然要加价,二来不如照顾土孙生意,又优惠实在,一举两得。 但是和土孙打交道,不能太友善太耿直,要迂回、要腹黑,因此闻香的托词是:有个药铺急需采购蜂蜜,价三百文钱一斤,让土孙赶紧上山找去。 “是哪家药铺收购?以前我送过去城里,品相最好的蜂蜜,两斤多才得二百五十文钱呢。”土孙疑惑问道。 闻香无语了:二百五?你这个傻白甜,人家是看你人傻好欺负! 就知道土孙不是好打发的,不过闻香早有准备:“这个药铺是急需蜂蜜配材料,因此才高价收购。” “我送去,人家还要给我介绍费呢,因此,我不能告诉你是哪家药铺?难道你连我的介绍费也要贪了去?”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土孙连忙摆手。 “那你还不赶紧上山找去,采到蜂蜜了就拿给我,我自然给你换钱去。”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土孙连忙答应,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谢:“谢谢你啊,闻香。” “不用谢,哎呀,谁叫你是我们家的帮工呢,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闻香又假模假样地回道。 不知道这话又戳中了土孙哪个萌点,他又开始千恩万谢地拜谢起闻香来。 “行啦、行啦,快去。”闻香的内心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紧赶慢赶地干了三天,闻香可算把三十份牙膏篮子准备齐全了,带上工具人闻道,便赶紧给百货楼送货去。 第二十七章 大买特买 闻道兄妹俩准时来交货,百货楼的孙掌柜很满意,他痛快地付了货款二十四两银子,但是对货物的数量严重不满意,说好是五十份的呢,怎么才三十份? 昨天他才被东家夫人叫去臭骂了一顿说:为什么不向她汇报牙膏篮子的售卖情况。 孙掌柜那个冤啊!不是说好一百两银子以下的生意都是他做主的吗?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干,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这次就变成他擅作主张了? 孙掌柜: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只好赶紧把牙膏篮子的来源一五一十向东家夫人汇报,包括新签订的收购协议。 听了孙掌柜的汇报,东家夫人敏锐地感觉到前方一道曙光闪过:也许这牙膏篮子不仅仅会在城南县热销,它还能销往全境各地呢。 想到这里,东家夫人兴奋不已,她命令孙掌柜一拿到牙膏篮子就送几份过来给她尝试。 因此,看到闻香才送了三十份牙膏篮子过来,孙掌柜十分不开心。 那牙膏篮子,光是地主老财张家就定了十份,还有知县夫人定了五份、县丞夫人定了五份、苏夫人定了四份、孙司土定了两份------。 他掰着手指、内心盘算着订货的人头数,完全不够哇,算了,还是先送去给东家夫人妥当。 孙掌柜放弃挣扎了,只是一个劲地追问闻香:“剩下的啥时候送货?” “孙掌柜,当初咱们说好的是五天后送货,现在才三天。”闻香也无奈。 “再说了,主要是陶瓷店没有那么多瓷罐,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不过他们同意今天给我七十份瓷罐,只要我今天拿到瓷罐,那剩下的二十份牙膏篮子三天后到货没问题。” “哎呀,陶瓷店没有货你不早说,我帮你要去。”孙掌柜立刻马后炮。 闻香内心:呵呵,您老咋不早说呢。 “我现在就去陶瓷店,要是拿不到货再和您说哈。”闻香赶紧告辞。 等出了门,闻道仍然保持着一脸幸福地傻笑,手则紧紧地捂住怀里的银钱,虽说早知道牙膏篮子能赚大钱,可是等到银子切实抓在手里才真切地感受到赚大钱的幸福。 幸好陶瓷店没出什么幺蛾子,闻香顺利拿到了七十个陶瓷罐和白瓷勺子,接下来两人又去了家具店。 闻香早就想买一个保险箱存放银钱了,苦于没钱一直没能付诸行动,现在手握巨款,终于可以买买买了,她在家具店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款与人同高的雕花榆木衣箱。 衣箱是传统的板式结构,由两部分组成,下部份是双开门的柜体,上部份是单独的箱体,柜面上都雕刻着祥云与蝙蝠,寓言幸福吉祥。 衣箱上下都有钉鼻钮可以上锁,两侧还设置有拉环方便移动衣箱。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衣箱里面镶嵌了一个带二开锁头的小钱柜子。 锁有上下两个钥匙孔,开锁时,需要用两把钥匙,分上下两次开启,把银钱存放到这个钱柜子,感觉、似乎比较安全一点。 买这个衣箱是既得了衣柜又有了保险柜,一举两得,只是衣箱价钱不菲,标价三两银子。 闻香充分发挥女人特性:逢买必杀,和老板一顿pk,一阵刀光剑影后,老板佯作落败,让了两百文钱,再多是不肯的了。 闻香不甘心硬是继续磨了老半天,最终老板不堪折磨,再送一个存放零钱的小箱子,可喜可贺,这笔买卖终于成交了,老板喜送砍价狂魔。 闻道虽然内心觉得买这个衣箱颇费银子,但是妹子房间里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衣服也是缝缝补补、破破旧旧的(除了上次大嫂送来的那两件),反观自己衣服都是好的、书籍笔墨买了不少(都是爹娘以前添置的)。 闻道惭愧了:以前自己啥都不干就占了家用的大头,现在是时候风水轮流转了,况且这个钱都是小妹赚回来的,他有什么脸面开口拒绝呢? 因此,尽管他感觉让村里的木匠做衣柜更方便、更实在,但还是痛快地付了钱。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闻香只是太过兴奋,一时忘记了吴木匠,不然,她肯定要定做一个现代化的衣柜。 原本以为妹子买了衣箱就万事大吉,谁知道她又光顾了成衣铺子,不仅挑各式棉衣、袍子、厚外衣外裤(两套)、棉鞋(两双)、厚罗袜(四双),还去拣了两床棉被。 这下闻道可急眼了。 “小妹、小妹,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哪里多了?” “家里不是有棉被吗?为什么要买?” “哥,家里的棉被有多破多薄,你不是不知道,去年差点没冻死我,今年无论如何都要买新的。”闻香反驳道。 “家里的棉被破是破了一点,但是凑合还能用的啊,这样,咱们就买一床棉被,给你盖,好不?” “不好!” “怎么不好?一床棉被够了!” “不够!咱们都没有垫被,把家里旧的棉被用作垫被,再把新买的棉被用作盖被,你一床我一床,刚合适。” “垫被?垫那个稻草不是挺暖和的?” “那就下面铺稻草,上面铺旧棉被。” “哎呀,没必要,小妹,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闻香捂着耳朵一顿叫嚷。 闻道无语------- “那,那冬衣没必要买这么多?” “多乎哉?不多也。”闻香回头就甩了两句雅言。 “你都买棉衣了,还买袍子干吗?” “衣服不要轮换着穿吗?难道就一件棉衣过冬?” “别人家有一件棉衣已经不错了。”闻道苦口婆心劝说道。 “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我就得轮换着穿。”闻香无赖道。 闻道彻底无语:唉,不开心,平白无故花那么多钱作甚。 看到大哥终于不啰嗦了,闻香高兴地挑好了自己那一份,又叫闻道赶紧挑他自己的。 谁知闻道把脸一绷:“我不要。” “哥,你要是不挑的话,我就帮你挑,不过你要想好哦,我要是挑不合适的话,那不仅白白花了银钱,你还没得穿!”闻香慢条斯理地说。 “你!”闻道气得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样?”闻香一点都不害怕。 “你---你---,唉,我的好妹子,好好地买这么多新衣服做甚?”闻道又怂了。 “哥,我的好大哥,你就挑一件好衣服嘛,去年冬天真是要把我冷死了,你就不可怜、可怜你唯一的妹妹吗?”闻香佯装苦脸。 “那你买就好了,哥不需要。” “这世上岂有妹妹穿新衣,哥哥穿旧衣的道理,哥,你不愿意买新衣服穿,那就是不肯让你妹妹我穿新衣了?”闻香直接道德绑架。 “我,我岂是那个意思?” 第二十八章 张婉儿的过墙梯 闻道那个冤啊,自从妹妹摔坏了脑袋,他对闻香可谓千依百顺,妹子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妹子说上山,他不敢下田。 家里哪样东西都先紧着妹妹,正所谓:你吃饭我喝稀、你吃肉我吃素。 闻香这么说,可冤枉死他了。 “好大哥,妹妹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也要想想,大哥穿破棉衣的话,妹妹如何有心情穿新衣呢?所以,大哥你要是不肯挑衣服的话,那妹妹我宁愿冷死也不穿了。”闻香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歪理?我,我真是被你给气死了!” 论吵架,闻道还真不是妹妹的对手,被克得死死的,正如他自己意识到的那样,自从闻香摔坏脑袋之后,因为愧疚难当,他百般容忍、照顾、怜惜着唯一的妹妹,坚定不移地踏上了妹控的道路,并且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最后,等闻道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家庭地位急剧下降,已经从一家之主彻底沦落为卑躬屈膝的妹控君。 无可奈何的闻道最后还是乖乖地去挑了合身的衣服,虽然他面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其实内心隐隐有股喜悦之情怎么都按捺不住: 可算没白疼这个妹子,有好东西都记着大哥呢,就是太浪费钱了,唔,这个不好! 最后兄妹俩全身上下皆置办齐全,共计一两七百文钱,经过一轮讨价还价,最后消费一两五百文钱。 这下子,闻道是又欢喜又忧伤,喜的是今年过冬不是问题,忧的是银子没得太快,一两多的银子啊,真是肉痛。 从内心窃喜变成愁眉苦脸的闻道心想:算了、算了,反正他都保不住银子的,还拿银子干吗,干脆眼不见为净。 于是将剩余的银子全掏给闻香,并且声明以后家里的钱他都不管了。 闻香也不客气,直接将剩余的银子揣到怀里,内心狂喜:嘿嘿,不管正好,本来就没打算给你管,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既然你主动上交,那我就笑纳啰。 她琢磨着:既然银子到手,干脆就多买一点,于是又到肉铺称了两斤羊肉和牛肉,转头回百货楼买了花椒、茱萸、桂皮、胡椒、油盐,醋,酒,大酱,酱油等调料。 再来个熏笼和小瓦锅,冬天烤火和打火锅都很巴适,还有面盆和木桶各来一个,洗头洗脚分开、卫生又健康,啊对了,还要买糊窗户的纸。 闻香的这一顿操作又消费了八百多文钱,闻道全程脸黑如锅底、欲哭无泪,心里一个劲地后悔:唉,早知道她这么能花钱,还是我自己拿着钱的好,现如今这银子更保不住了。 闻香倒似毫无知觉,还问闻道:“哥,你要不要买一些笔墨纸砚啊?” “不要。”闻道冷冰冰地甩了两个字,提起大包小包就走出了店铺。 闻香:------大哥还挺傲娇的嘛! 就在闻香买买的时候,暂住城南县衙的同知大人的千金张婉儿小姐正在蠢蠢欲动。 今天刚吃过早餐,同知夫人张周氏就撇下女儿,带着姚娘子去长青观了,在事情没敲定之前,两人都觉得最好别让婉儿察觉出什么风吹草动,以免横生事端。 张婉儿是挺想跟着母亲的,但凡是个户外活动她都喜欢,只是母亲已经发话让她留在县衙,这里又不是自己的家,也就不好意思撒娇耍赖皮了,毕竟面子还是要的。 但是,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等母亲出了门,张婉儿小姐就开始坐不住了,把乳母赵妈叫来,说自己想去拜访一下张小姐。 “哪个张小姐?” “就是送咱们牡丹花的那个张小姐,那天茶会她也来了嘛。” “一个地主老财家的女儿有什么可拜访的?”赵妈出身不高,但是在同知夫人身边待久了,也学会了官宦人家的高高在上。 “她是没什么可拜访的,但是她有牡丹花啊,凭着这个花就合该去探访一二。” “小姐的话,老身不懂,但是夫人可交代不让你出门呢。” “哎呀,赵妈,我娘说的是不让我跟着她出门,可没说不让我自个出门。” “哎呦,我的好小姐,你以为赵妈我是三岁小孩啊,这话说的,你自个都不信!” “嘿嘿,好妈妈,咱们就去那张小姐家玩玩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人都快发霉了!”张婉儿小姐拉着乳母的衣袖,左摇右晃地好一顿央求,又是哭诉又是哀求的,终于烦得赵妈同意。 赵妈的想法是:夫人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以往好几次,婉儿小姐都是瞒着夫人出门的,只要看紧了并无大事,因此同意得爽快。 只是毕竟不在自己家中,还是先去禀明了知县夫人。 顾夫人对此颇不在意,想着张婉儿自个去未免孤单,便安排了自己的女儿也一起去。 赵妈心想这下更妥当了,有了顾小姐的加入,就算夫人回来知晓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众人套马上车,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待到了张家,可把张秦氏乐呵坏了,她心想:婉儿小姐哪家都没去,就去了自己家,可见她们确实是本家,因此忙不迭地倒履相迎。 一边让丫头去请小姐出来,一边热忱安排来客在花园的暖厅就座,命丫鬟奉上芭蕉、木瓜、石榴、青枣、葡萄等新鲜水果,还有各式小吃糕点等。 想来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自己在场的话,恐怕婉儿小姐不自在,便去了偏厅守候,只是叮嘱女儿好好招待,务必要让婉儿小姐宾至如归。 张婉儿小姐是头一遭和这个张三小姐打交道,什么都不知道。 张三小姐呢,顾虑着张婉儿是同知大人女儿的身份,很是收敛了自己的坏脾气,虽然不屑做出舔狗的行为,但话语间还是透露出几分难能可贵的谦让。 顾小姐呢,是早知道这个张三小姐的跟脚的,却不言语,只一心想着这极品什么时候露马脚让我笑呵笑呵。 因此,张婉儿一时没能发现张三小姐娇蛮无理、胸无点墨的本质,很是想和她好好地聊一聊牡丹花的故事。 第二十八章 (二) 三人成团 三位小姐笑呵呵地交换了闺名便开始聊起天来: “金桃,你们家还有那个牡丹花吗?我还想欣赏欣赏。” “嗯?-----我们家的牡丹花不是都送给你们了吗?”张三小姐张金桃愣住了。 张婉儿听了这话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她想想只得勉强回了一句:“就两株牡丹花?难道就没有别的啦?” 顾小姐顾韫秀低头抿嘴偷笑。 张金桃一脸理所当然:“是没有啦,我总共就要到三株牡丹花,有一株是早早就养死了,剩下还活着的两株,我娘非要送给你们,所以我是一株都没啦。” 张婉儿(顾韫秀)无语:原来是被迫送的啊。 “呃-----我的意思是,你们家就没种有什么别的花吗?” “别的花?我们家种有别的花吗?”张金桃竟然问起一旁伺候的丫鬟来。 “小姐,咱家有桂花,还有,槐树算吗?”路人甲丫头小心翼翼道。 “那个算吗?”张金桃回头、一脸不在乎地反问张婉儿。 张婉儿:…… 顾韫秀:……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以上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估计是在扪心自问: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他喵在家逍遥自在,它不香吗?作虐啊! 反观张金桃,她一点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这话题已经终结,反而得意地招呼起两人来: “你们吃啊,这葡萄可甜可新鲜了,这大冬天的可不是谁都能吃到这么新鲜的水果呢!” 顾韫秀在沉默和暗爽之后,终于想起自己的担当来,出门前,母亲再三叮嘱自己要照应好同知大人的千金,这样大家尴尬着不是办法啊。 张金桃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不知道,她倒是泰然自若了,但是张千金尴尬难耐、坐立难安啊。 于是,顾韫秀率先捻起了一颗葡萄,一边吃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金桃,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得到那三株牡丹花的?” “那牡丹花啊,是在我们乡下的庄子里要的呗。” “哦,那你们乡下的庄子里还有那牡丹花呢?” “我是都拔走了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啊?啊!当时牡丹花旁边还有两种不一样的花,就是不如牡丹花漂亮。”张金桃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两种花叫什么名字?”张婉儿小姐终于从一连串的打击中缓过劲来了。 “不知道也。”张金桃一脸无辜。 张婉儿、顾韫秀内心:我的天啊,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 看到张婉儿感兴趣,顾韫秀内心一动,便假意道:“哎,要是有机会能亲眼去瞧瞧就好了。”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花儿?”张婉儿内心也甚是向往。 “你们想去吗?想去就去啊,反正也不远,就在闻家村。”张金桃果然主动提了话头。 “真的可以去看吗?”张婉儿两眼一亮,终于聊到了她超级感兴趣的话题。 “那当然没问题啦。”看到张婉儿有求于自己,张金桃得意地答应了。 “那咱们啥时候出发?”顾韫秀背后发力。 “啊?”这话题跳跃得太快了,张金桃一点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道:“现在就去吗?” “好啊!”张婉儿开心了:“那现在就出发。” 于是,浑浑噩噩的张金桃机械地回禀母亲:要前往闻家村的农庄赏花。 这话一出,可唬了乳母赵妈一跳,连忙反对。 张夫人则一力主张:没事的,就在近郊,一点都不远,赵妈要是担心,刚巧今天我儿子在家,就让仁山跟着去,一定把大家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你就放一万个心。 听说张家儿子也要去,赵妈更着急了,这货安的是啥心啊?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三位小姐们也坚持要去,呼啦啦地,你一声、我一声、她一声的,说得赵妈脑壳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众人的攻势彻底落败。 镇安府的风气还可以,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独处,仆妇陪着小姐公子们出游、踏春、秋游聚会还是没问题的,因此赵妈是坚定不移地跟着张婉儿,寸步不离。 不管赵妈咋想,看顾韫秀小姐既娇羞又欣喜的样子就知道,人家张家大郎张仁山,还是人模狗样的。 张仁山看起来一点都不山,仁不仁的就不知道了,一身蓝色细领、大袖、青绒道袍,头上系一方幅巾、腰间坠一玉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众人一顿收拾就挥鞭出游了。 一路上,张婉儿小姐叽叽喳喳的,可算整明白自己是为啥而来的,虽然一开始道路曲折了一点,但目标总算达成了:美丽的花儿,我来了。 好巧不巧,快到闻家村的时候,三小姐的车队就遇上了闻香兄妹的骡车。 作为一名村姑,闻香知道她只能让路,但是今天和大哥干架,内心十分不爽,现在还要给地主老财让路,心里很是喷火,总想着在哪里找补回来。 待地主家车队过去,闻香回头一瞅,闻道还是一副“你欠我钱”的样子,于是立马开炮:“大哥,你知道什么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 “我如何不知?” “那你说,咱们卖牙膏赚来的银钱,是不是取之有道啊?” “自然是。” “那用合理合法赚来的钱改善生活,有什么不对?” “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花钱得太多,我颇感不安。”闻道解释道。 “如何算得上花太多?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盖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一年到头没一个荤腥、天天喝稀饭嚼菜叶的,整得人面黄肌瘦、走路打摆的,就不算太多了吗?” “这,------”闻道语塞。 “一个人要是有穿不完的衣服、盖不完的被子、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器具,还要买买买,那才叫浪费、那才是花钱太多。” 闻香喘口气又道:“咱们现在是穿了上件、没下件,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年买上几件新衣服那叫视之有度,用之有节。” “你说得也对,我、我这不是担心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被闻香一顿狂喷,闻道节节败退完全招架不住。 第二十九章 暴徒又来了 “买几件衣服就叫奢?大哥,我拜托你把眼睛往上面瞧一瞧。你看没看见刚才过去的车队?那才叫奢侈。咱们这叫贫农,不然,至少也是贫下中农。”闻香气鼓鼓道。 “好、好,大哥知道,我只是担心万一有什么突发、紧急的事情,咱们存点银钱才好应对啊。” 闻道是穷怕了,又被保长暗算了两次,现在他也觉得只有钱能给他安全感。 “哥,你就放心,我心中有数呢,今天咱们赚的钱才用了一个零头,还剩二十两呢。” “是十八两九钱。”闻道指正。 闻香一愣,掐指一算、不禁讪讪道:“大哥,你的算数不错嘛。” 闻道内心:哼! 闻香内心:肯定在路上反复计算了。 “这样,哥,既然你担心,那咱们就分工合作。这个田地里的活都是大哥出力,那地里的出息就归大哥保管;这个我制作的小玩意什么的,卖得的钱就归我自己管,怎么样?公平。” 从明面上来说,这么操作真的挺公平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闻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但不管怎么说,能趁机拿回一半的财权还是不错的,所以闻道赶紧点头答应。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谁都不能反悔,以后各自管的钱各自做主,谁都不准摆臭脸。” “嗯,哥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吃穿用度还是从我这里出!”闻道还想挣扎一下他的家庭地位。 “嘿嘿,这个随便大哥,不过我要是用我自己的钱想买啥东西,哥也不能阻止。”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谁要反悔谁是小狗!”闻香一锤定音。 闻道:o((⊙﹏⊙))o 待兄妹俩回到村,刚进村,村头闲聊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哗啦啦地就围了上来。 “哎呦,闻小哥,你买的是什么啊?” “啧啧,上好的榆木衣柜,你可真舍得。” “那堆是什么?” “天啊,上好的棉花,肯定很暖和。”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围着闻道兄妹俩的骡车东摸摸西摸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眼睛都红了: 这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种什么都大丰收,家里发财了不说,还得了族长的青睐,真是走了狗屎运。 李寡妇酸味十足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哎呦呦,你们真是有钱呐。” 闻道连忙摆手、一脸谦虚:“没有、没有。” “唉,没办法啊。”闻香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家里的被子都被老鼠咬光了,再不买的话我们都得冻死,可惜,卖番薯的钱都用光了。” 众人当然不相信,没有钱,你还买这么大一堆东西?骗谁呢? 闻香也不在乎众人相不相信,反正她是坚决不承认家里有钱,就算那个大大的衣柜引人注目又怎么样,我说没钱就是没钱,能奈我何? 待回到家,闻香兄妹俩实在扛不动那个大衣柜,只得找隔壁石头他爹闻三金、谢大娘,还有春儿帮忙抬进屋里。 闻三金两眼发光地看着崭新的棉被、冬衣什么,直夸闻道是个能人:“家里发财了,竟然置办了这么多好东西,有什么赚钱的路子也带带老哥呗。” 闻道还是只会谦虚地摆手:哪里哪里! 闻香便只好继续哭穷道:“唉,也就是今年那个红薯的钱,还了去年拉的饥荒,剩下的全买了这几样东西,天寒地冻的,要是没棉被盖,可真要冷死人的,就是明年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个话,闻三金也不信,看看这个崭新的衣柜:通体气派,可不是他们这样的穷人用得起的,还有那个沉沉的木箱装的是啥好东西? 他一个劲儿地称赞闻道有本事,谢大娘和春儿也甚是羡慕,手一遍遍摩挲着松软的棉被。 闻香内心好无语哦,只得托词要收拾东西了,感谢三金叔、谢大娘、春儿姐帮忙,以后再聊可好? 虽然不想走,但是勉强没有幸福。闻三金、谢大娘带着春儿恋恋不舍地出了门,临走还拉着闻道的手再三叮嘱:“明年种啥?记得招呼老哥。” 闻道笑呵呵应了。 关紧大门,闻香兄妹俩总算能好好收拾屋里了,首先就是分家产: 稻谷、番薯、大豆等农作物都是实物,不用分,留着大哥处理即可,唯有十二石番薯、洋芋、玉蜀卖得的十一两八钱银子,还有以前剩余的几百文钱归大哥保管。 闻香这边呢,上次寄售牙膏和这次卖牙膏的钱共计三十一两银子,除掉牙膏成本的支出约七两银子,吃大餐花费一两,衣柜、过冬装备等约五两,现在还余十八两银子。 这下子,闻道可算明白了,他管的钱今年已经到头了,地里的出息就那么多,能换得多少银钱那是固定的,闻香的牙膏可是要源源不断地卖啊。 深感上当的闻道看到妹子喜滋滋地数着铜钱,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他想了想又百感交集:哎,算了,毕竟是妹子自己赚的钱,当大哥的没本事,怎么能去打妹子的主意呢。 不可以!只要好好地种地,慢慢存钱,以后我管的钱肯定越来越多,日子也肯定越过越好。 不知道闻道正在内心立目标呢,闻香赶紧把自己的钱锁到钱柜子里,又叫大哥快去放好自己的钱。 两人正收拾着呢,就听见院子的大门“哐当”、“哐当”响个不停,还有人声喧哗的声音。 谁啊?那么用力,门都要被砸烂了,两人连忙出去开门。 门一开,哗啦啦地涌进来一帮人,闻香定眼一看:好家伙,带头的正是族长的长房媳妇孙氏,当初就是她带队驱邪的,呵,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会儿她带那么多人来,又想干吗? 闻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孙氏就上前一步:“哎呀,你们兄妹俩都在家啊,那可太好了。” “闻道、闻香,快把你们养的花拿出来,张公子、张小姐,他们等着看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闻香探头一看,原来是那两个抢花的暴徒,怎么,还想再来抢? 闻道一头雾水:“孙大娘,你说什么花啊?” “就是那个牡丹花!”张金桃立马插嘴。 闻道回头看闻香,闻香慢悠悠地走上前:“那牡丹花不是叫你们抢了去了吗?” “你!什么叫我们抢了去!我可是付了钱的。”张金桃生气道。 “你付了钱?”闻香冷笑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牡丹花?那可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的牡丹花,是花中之王!” “我那两株牡丹花不说价值千金,至少也能顶百两银子,你扔几十个铜板,就挖了去,你打发叫花子呢!”闻香大言不惭地吹牛皮。 哈?牡丹花这么贵,张金桃傻眼了,嚣张的气势一下子被打了下去,她弱弱地回了一句:“有,有这么贵吗?” 第三十章 千金赏花 “好一个花开时节动京城!”一名头戴惟帽的女子突然出声赞道:“牡丹花确实是花王,我以前就听靖国公夫人说过,此花开尽更无花,有价无市呢,可惜不能亲见。” 好哇,开口就来靖国公夫人,什么来头? 闻香抬头仔细打量张金桃背后的两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娇小,头脸看不清楚,估计大不了自己多少。 两人皆披着一件红色毛绒斗篷,发声的女子上身穿了一件大袖圆领粉色绣花棉袄,下着白色织金裙,另一名女子则是一身青色方领棉袄配百褶裙。 闻香突然意识到:路上碰到的那车队就是她们,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头,但看那一身华丽的服饰,还口称靖国公夫人,定是官家小姐,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得好,况且她还站在我这一边,于是笑道:“小姐高见。” “小可不才,在这里替三妹向姑娘道歉了,是我们不对,不该挖了那花去,只因那牡丹花实在太诱人,还望姑娘海涵。”张仁山突然上前检讨自己的罪行。 这话一出,闻香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地主老财家的傻儿子竟然道歉了!夭寿哦,这是天下红雨?还是母猪上树?吃错药了。 闻香意味深长地笑了:千金小姐的魅力无边啊,英雄,啊不,是地主老财也难过美人关啊。 既然地主公子都让步了,她也就坡下驴:“哎呀,算了算了,这“云想衣裳花想容”一般的花儿合该陪在美丽的小姐身边,留在我这院子里倒是埋没了它的风采。” “你既然知道,那还不快点把其他的花儿都拿出来。”张金桃又嘚瑟起来。 闻香抬头看天,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货,真不想惯着她! “等一下!”那位头戴帷帽的千金小姐打断张金桃的撒泼,还主动走上前来,突然行了个万福礼。 “姑娘万福,小女张婉儿,前几日我自金桃妹妹那里得了一株牡丹花,心里很是欢喜,想着要是能欣赏到更多美丽的花儿就好了,因此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闻香:哇!这么有礼貌?对比张金桃来说,这才是千金小姐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货得扔。好,既然人家懂礼貌讲规矩,那么自己也不能太失礼,于是她依葫芦画瓢,照样回了个礼。 “张小姐万福,小女闻香,不知张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这个黄白相间的是什么花?”粉红女郎忽然指着篱笆边上的植物问道。 闻香回道:“此花名忍冬,又叫金银花。” 粉红女郎走过去,半掀起帷帽的纱布,凑近了仔细观摩: 一朵朵黄得似金,又白得如银的花朵簇拥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到处生长,微卷的花瓣衬托得白色花蕊格外细长,就像一根根银针,在阳光底下闪烁着光芒,分外妖娆。 粉红女郎深深嗅闻了一下花香,赞叹道:“嗯,清香可人,花如其名。” “说得好!婉儿小姐,真有眼光,我也觉得这串花开得甚妙,虽不如牡丹花那么大气,但也十分雅致。”张仁山紧跟千金小姐的步伐。 “正是呢,你看它开得多么酣畅尽致。”青衣女郎也跟了过去。 跟着来的一众人也纷纷挤过去一顿拍马屁,还有人无耻地赞叹“这花儿虽好,但哪里比得上婉儿小姐呢。” 唯有牛逼哄哄的张金桃小姐一动不动,还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呸,不要脸。” 一旁的闻香听了不禁好笑:呦呵,还内杠啊。 “这金银花可是药材里的那个?”粉红女郎不理会众人的马屁,转头又问闻香。 闻香只好走上前来回话:“正是,这金银花虽然是野花,但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自古以来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用于治疗热毒疮痈、咽喉肿痛,效果显着呢。” “姑娘懂医术?” 我只是想显摆一下而已,闻香汗颜不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听郎中说过而已。” “这金银花我喝过,没想到她原来长得这么曼妙,真好!” 闻香内心:没经历过人间疾苦、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千金小姐,是吃嘛嘛香、看啥啥好,幸福啊。 “咦,这个青青的果子好奇怪,是什么?”张婉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那是八角,是一种调味香料。” “哦,那这个一串小果子的呢?” “花椒,也是香料。” “那这个红色的圆球又是什么?” “田七,活血化瘀用的。” 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闻香院子里面的植物的闻家村吃瓜群众顿时目瞪口呆:闻丫头说什么呢?怎么听不懂!哪里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张婉儿则一脸好奇和佩服:“八角和花椒原来长这样,我从没见过,你懂得可真多!” 张金桃十分不以为然:八角花椒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吃过! 闻香内心:也就那样,凑合。 “我听金桃妹妹说,你这里还有两种不同的花儿,可否欣赏一二?”粉红女郎还不满足又问。 “我原是栽种有玉兰和紫丁香的,不过那两株花已经送人,况且现在已经过了立冬,花儿基本都谢了。这个金银花能开四茬花,所以还开着,小姐想要赏花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这么不凑巧?”张婉儿面露失望之色。 “你胡说!那牡丹花还开得好好的。”一直刷存在感的事逼张金桃又开始挑事。 “牡丹花的花期是三四月,现在已经是十月,怎么可能还开花?”闻香反驳道。 “明明就开了,大家都看见了,开得正旺盛呢,你不懂就别瞎说。”张金桃鄙视道。 闻香抿嘴不想搭理这傻逼:呵呵,我不懂,行,你懂你上呗,找我干啥? “确实如此,我们也甚是好奇,这大冬天的,竟然有如此娇艳盛开的鲜花!” 粉红女郎竟然给张事逼作证!? 闻香暗自思索:难道神秘山谷出来的牡丹花竟然有四季盛开的本事,不对啊,我后院里的牡丹、玫瑰、百合、茉莉都谢了啊,怎么回事? 算了,不跟他们纠缠了,便淡然道:“这我就不懂了,兴许是这位金桃小姐特别会养花呢!” “那是自然,我养的牡丹花,它还会长出不一样的花朵呢!”听不出嘲讽的张金桃得意洋洋。 闻香愣了:能长出不一样花朵的牡丹花?牛逼啊,你这么厉害,你咋不上天呢,留在人间祸害谁啊。 “这也是我十分好奇的地方,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能开出不同花朵形状的花儿吗?”显而易见,张婉儿小姐很疑惑,并且对张金桃十分不信任。 第三十一章 交个朋友 闻香沉思了一会道:“能同一时间开出不一样花朵的植物,我还真没见过。”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婉儿小姐又何必执着于此,不管什么花儿,她既然在这世上盛开,咱们便只管欣赏,也不枉她到这个世上一遭,岂不乐哉、美哉!” “说得好!是我落于窠臼了,竟不如你想得尽美,闻香姑娘真不愧是养花人。”粉红女郎两眼一亮,竟然不惜自黑夸起闻香来。 和文明人打交道就是舒畅,闻香的心情十分愉悦:这个千金小姐为人处事相当可以啊,比那个什么金桃真的强了不下百倍。 “那,这个金银花我可以请一支回去吗?”粉红女郎客气道。 啧啧,想要摘朵花都说得这么文雅!你想摘就摘呗,就算不同意,你们都是要摘的啦,闻香大手一挥:请! 于是粉红女郎摘了一支金银花,她说请一支就真的只摘了一支,反倒是青衣女郎自以为和粉红女郎是一伙的,也上前取了两支,至于张金桃,她摘了一把。 闻香嘴角抽搐:什么人啊,极品、奇葩。 粉红女郎既摘了花便自丫鬟手上取了一个荷包,上前递给闻香道:“这里有些许碎银子,算我补偿你的。” 哈?一直在旁边当布景、插不上嘴的孙大娘等人,院子两边墙头上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皆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哇---- 闻香的内心甚是惋惜:众目睽睽之下,你叫我怎么收钱嘛!于是断然拒绝:“我把婉儿小姐当赏花人,婉儿小姐竟把我当卖花人不成?” 接着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我送婉儿小姐花,是因为小姐清雅绝尘、高洁脱俗,正所谓名花配佳人,婉儿小姐难道要做那拿钱砸人的俗人吗?” 这话一出,把众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张婉儿立刻惭愧起来:“不,不是的,我并没有这样想。” 她立刻收回了荷包,想了想方正色道:“是我想岔了,我自然当闻香姑娘是养花人,这银子我收回,但闻香姑娘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张金桃:什么嘛,一个村姑! 青衣女郎:不至于! 张仁山:这剧情是不是太过峰回路转了。 吃瓜群众:有钱不要是傻子。 闻道:发生了什么? 闻香:当朋友啊,朋友好啊,一个千金小姐的朋友,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因此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是我多心了,我就知道婉儿小姐不是一般人,能和婉儿小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呢。” 再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闻香决定是时候公开秘密、公布谜底了,反正谁也找不到: “其实,我的这些花儿都是在云溪山上意外遇到的,我原想着她们在深山里独自绽放甚是可惜,才想让大家伙都欣赏欣赏。” “既然婉儿小姐喜欢,那以后我再碰到什么美丽的花儿,一定请来给婉儿小姐养一养。”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拜谢了。”张婉儿和闻香又互相万福行礼。 这一幕看得张金桃直翻白眼。 “我现在暂住城南县,闻香姑娘要是想找我,可以到城南县衙找赵妈,或者---”张婉儿说了一半停下,看向青衣女郎。 青衣女郎只得上前道:“或者找于妈。” “行,没问题,我记住了。” 墙头吃瓜群众再次惊叹:原来是县衙里的千金小姐啊,果然气派。 闻香乐呵呵地欢送这群人离开。 张婉儿笑意盈盈:虽然没能找到牡丹花,但金银花也挺好看的,况且还认识了一个特别的闻香姑娘,不错不错,不虚此行。 顾韫秀面无表情:哎,真不给力,怎么竟没打起来!? 张金桃鄙夷不屑:切,一个破村姑还当作宝贝,没眼光。 张仁山若有所思:这个闻香看起来不像村姑啊,说话一套一套的,不简单,难道有什么来头? 张公子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用狐疑的眼光四下打量闻香。 闻香脸上的笑容都快笑僵硬了:你瞅啥瞅啊?你再瞅一个试试!唉,可算走远了,哼,算你识趣。 墙头那一溜的吃瓜群众也哗啦啦地跟着去了,待众人都走后,闻香立马关门大吉,省得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又来八卦,可惜关得了门,关不了墙头上的两尊佛。 “闻丫头,有银子你都不要,你傻啊?”右邻居闻老四趴在墙头率先发话。 “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怎么能要这银子呢。”闻香装逼。 “你这丫头说的是啥,听不懂,大侄子你也不管一管,你们不要,分给乡里乡村的多好啊!”闻老四想得美。 “就是、就是,哪有把钱财往外推的道理。”左邻居闻三金也在墙头强势插话。 闻道则一脸正气道:“这个花儿哪值什么钱,当然不能要。” “哎呀,大地主、千金小姐的赏赐,不要白不要。” “就是、就是,人家才不在乎这点银子。” 卧槽,还能不能愉快地谈话了,关你们p事啊。 闻香十分不爽这两个人指手画脚便皮肉不笑地道:“闻四叔、三金叔,你们俩讲相声呢,配合得不错嘛!”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立马进屋。 闻老四,闻三金:?? 抓不到闻香,闻老四只得语重心长地对闻道说:“我说大侄子,你这个妹子的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噼里啪啦的,一点都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这话闻道就不爱听了,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闻香挺好的。”说罢,也进屋去了。 嘿!闻老四碰了个软钉子,老没面子了,立刻下了墙头。 闻三金没戏看,只得也下了。 闻香在屋子里手握拳头,正在拳击假想敌人:一个个的这么爱看戏、这么爱管闲事,吃我一记天马流星拳。 闻道进来一看,直摇头叹息,想想还是提醒妹妹:“小妹,这邻里邻舍的,不好得罪,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 心里早有打算的闻香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岔开话题:“哥,你放心,我知道的,对了,咱们养一只狗?那可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你想养就养呗。”小事一桩,闻道从不反对。 闻香立刻喜笑颜开:“谢谢大哥。” “你啊!以后乖乖的,别惹事就行。”闻道趁机撸了一把闻香头。 “嘿嘿!” 第三十一章 (二) 夫人发怒 来的时候,三位千金同坐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却分开各自乘坐自家的马车。 刚上车,赵妈就埋怨起张婉儿来:“小姐,你说这话不大合适?” “我说什么话不合适啦?”张婉儿不以为然。 “她一个乡下的丫头,岂能跟小姐做朋友?” “赵妈,你觉得她像是一个乡下丫头吗?” 赵妈妈被噎了一下,想想才犹豫道:“看她谈吐行事,确实不太像是一个乡下丫头。” “她还张口成诗呢!石榴,你记住她说的那几句诗了吗?”张婉儿兴奋地询问身边丫鬟。 “小姐,我记不住。”丫鬟石榴嗫嗫嚅嚅道。 “石榴,你真没用!”明明自己也没记住,但不妨碍张婉儿表现出好像自己很有用的样子。 丫鬟石榴内心:我只是个丫鬟啊!要我作诗也太欺负人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张婉儿喃喃自语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国色天香啊?”想想又面露惋惜之色,“可惜只记住了两句。” 赵妈的关注点却不在“出口成诗”上面:“小姐,你注意到了吗?她那个院子收拾得一点都不像乡下人,别人家的院子,鸡鸭屎粪到处是,地面泥泞不堪,连个好走路的地方都没有。” “她呢?院子里的鸡鸭都用篱笆圈着在一处,中间的菜地一茬一茬的用木条隔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别人都是泥地,她偏收拾了一条碎石头沙子路,围着这些花花草草,这要是下雨天都不影响走路。” “对、对。”丫鬟石榴很是赞成赵妈的看法,接着补充道:“她还种了什么八角、花椒、田七的,这也和别人不一样呢。” “没错,我听她说话就知道,这个闻香姑娘不一般,可惜啊,那个金桃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张婉儿感慨道。 “那个张金桃,庸俗浅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夯货,那乡下丫头都比她强。”赵妈压低声音道。 “嘿嘿,赵妈你可说出我的心里话了,不过,总算不虚此行。”张婉儿终于露出她不为人知的腹黑本色。 “小姐也别高兴得太早,现在快酉时了,夫人肯定已经回来了,你不如想想怎么应对。”赵妈泼了一盆冷水。 “啊!怎么办?”张婉儿顿时如丧考妣,摇着赵妈的胳膊急道:“赵妈,快帮我想想办法”,又叫石榴快点想法子,一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没了。 赵妈(石榴):我一个下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张婉儿头大如斗、苦思冥想法子的时候,张周氏也回到了城南县衙,她一进屋子就得知“小姐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娘辛辛苦苦为你四处奔波,你倒好,逍遥自在去了;立马命仆人去张家接人,结果人没接到,反而得知“小姐和张家兄妹去乡下农庄了。” 张周氏:呵呵,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姚娘子立刻安排仆人套车赶往闻家村,岂料才出县城没多远就和张婉儿等人的车队遇上,接了人就连忙赶回来。 待回到县衙,张婉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周氏劈头盖脸就赏了众人一顿臭骂,由上到下一个都不落,直骂得众人怀疑人生,个个抽抽噎噎、悔过自责、痛哭流涕。 张婉儿路上准备的一千个理由(借口)都付诸流水,一个字都没能蹦出来,直接领了“闭门思过,抄写《女诫》十遍”的任务,歇菜了。至于跟随的下人,碍于在别人家里不好动板子,直接罚扣一个月的月钱。 最后,众人是一个字都没能给自己分辩,就都被张周氏轰出去了,唯有乳母赵妈被留下来问话。 无需主母发话,赵妈识趣地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汇报给张周氏,包括张仁山和闻香,一个不落。 “一个地主家的娃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至于那个乡下丫头就更不用说了。” 张周氏一点都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只埋怨起知县夫人来:“这个顾夫人也是的,不拦着你们不说,还派她女儿来添乱,真是乱七八糟。” 未了才道:“赵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要有数;婉儿的性子一贯粗枝大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得看着把着,好好引导她,不能一味地纵容她,知道吗?” “老奴知道了。”赵妈惭愧道。 “下去。” “是。” 赵妈领了张周氏的一顿指责,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在镇安府的时候,婉儿和小姐公子们出游也不是一次二次,夫人都没反对过,今天竟然大发雷霆,真是飞来横祸。 赵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摇头叹息回房去了。 府城里的小姐公子们逢假日出游是风气,往常张周氏是既不反对又不鼓励的,今天突然暴跳如雷自然是有原因的: 今天,她在长青观与陶道媪的见面很不顺利,虽然自己百般请求,把靖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了,但陶道媪不为所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拒绝自己女儿入道观学习的语气是坚定不移的。 难道自己家五品大人的女儿都不配入她长青观学习吗?说什么没有空闲位置,不过都是托词,可恶。 “这下可咋办?”张周氏犯愁了。 姚娘子才要搭话,张同知就进屋了,姚娘子只得上前服侍老爷更衣,洗漱一干事宜,最后两夫妻躺下安歇了,张周氏才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爷,我想送婉儿到长青观修行一段时间。” “无缘无故怎么要去修行?” “哪里是无缘无故?” 张周氏只好把大嫂和她外甥的事说了一回,张同知是知道他们自家事的,周氏与大房不和,他也是门儿清,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撕破脸皮实属奇迹。 老娘从小就偏爱大哥,对此,张同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怨言,但既然没有分家,面上还是极力维持住和谐,并不轻易指责大哥和老娘。 不过对于大嫂打婉儿主意这件事情,张同知同样大为恼火,他只得一双嫡亲儿女,儿子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是女儿也是他的心头宝,绝对不能便宜那个没出息的二流子。 第三十二章 师兄弟内斗 在永嘉,修道是常事,全境上上下下都喜欢修行,尤其是上层人士特别爱修行,十人里头就有五六人曾经修行过,一点也不扎眼。 修道就像五六十年代上山下乡,或者新世纪扶贫一样,绝对算得上是一种资历,以后和同僚唠起嗑来都心有戚戚焉。 送婉儿去道观修行一段时间,既能避开那个二流子,又不至于和大房彻底开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此张同知立马同意了妻子的想法:“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送她去。” “这正是我想和老爷商量的,我想送有什么用,那长青观不肯收啊!”张周氏急眼道。 “为什么不肯收?” “我听靖国公夫人说,那长青观的陶道媪是宫里出来的,早年在永乐宫修行,后来和几名徒弟去了长青观。 “听说她既自行修道,又会带一些官家女子修行,这些官家女子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宦世家,婉儿无人引见,想要做她的弟子却十分不容易。” “我还听说,那长青观不仅教修道明心,还教列传经史、文章着作、琴棋书画,更有妇德、宫廷礼仪、庶务管理等等,在那里修行过的女子无不明史通今,又能着作文章,出来都做了官家大妇呢。” 张同知沉吟半晌道:“既如此好,那更要送婉儿去了,只是不知夫人有什么法子?” “妾身连靖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光靠嘴皮子这么说,人家岂知真假?” “我一个诰命五品宜人说的话还能有假?” “夫人,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那个陶道媪既然是宫里出来的,你区区一个五品宜人,谁知道你是谁啊?” “老爷!”被自家老爷背刺一刀的行为气得不轻的张周氏,半天都匀不过气来,但又想不出什么强有力反驳的话来,只得自暴自弃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不如请靖国公夫人修书一封,帮以说和、说和?” “咦,这个可以哦,靖国公夫人的信鉴,她总不能装不知道了。” “我看就这么办,明天一早,你立刻修书一封让大昌送去靖国公府,再讨国公夫人的引荐回来。” “好。” “只是这一来一往的得有十天,明天我就回府城,再来就得等到下元节,我已经和顾邑令商定在闻家村摆道场,顺道宣讲那番薯的种植。夫人,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就十天,妾身还是在这里等着,省得回去还要防着那个兔崽子。” “也罢,明天我和顾邑令说一声,你和婉儿就留下清静几天。” 张同知夫妇商量完毕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张同知就收拾人马准备出发,知县夫妇践行,临别再三保证会好好招待张周氏和婉儿小姐,同知大人即安心回镇安府去了。 此后每日,知县夫人都自动过来陪张周氏闲话,顺便看看有什么缺失的,也好添补添补,此事按下暂且不表。 与此同时,城南县南边的长青观中,一青年道人正“啪”、“啪”不停地拍打着厢门。 “师兄、师兄,你起来没有?太阳都照屁股了!” 那青年道人叫唤了半天都没人搭理,便理直气壮道:“师兄,你没空开门的话,我就直接进来啰。”说罢,不等屋内人反应就一脚踹开厢门。 屋内一道人正高枕而卧,酣睡不起。 那青年道人上前一顿摇晃,硬是把别人从美梦中摇醒:“师兄、师兄,该做功课了。” “天寒地冻的,做什么功课。”道人睡得正香呢,嘟嘟囔囔地拒绝。 “师兄,你一天天的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这样下去,咱们下山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青年道人生气道。 好半天,那道人才抱着被子蜷缩起来,眼睛都没睁开一点,完全不以为然:“完成不了拉倒。” “你说得倒轻松,完成不了任务就拿不到出师令,没有出师令,这辈子还怎么回家!” “这么说,你觉得我能回家?”赖皮道人一边说一边慢腾腾地坐起来,露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 这是怎样的一个道人,如果说师弟是清新俊逸、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话,那么这位披头散发的师兄只能说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泯然于众人也。 他唯一吸引人眼光的特别在于还破了相:左眼角有一道从眉尾划过的伤疤,要是单从相面上分析的话,少不得令人往命运坎坷、刑克六亲,劳碌命苦,婚姻不顺等方面浮想联翩。 青年道人默然泪流:你回不了家就算了,拉我垫底算怎么回事。 不消说,这师兄弟两人就开始日常互怼起来。 “师兄,这个回家的问题,暂且不说,首先咱们做道士就得有道士的样子。” “我亲爱的师弟,你这是要教训师兄了?” “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只是担心师兄日日酣睡、筋骨劳损。”师弟连忙摆手来个否定三连,然后在内心吐槽:你不就比我早一天入门,牛逼个啥。 “我怎么觉得你在心里骂我。”师兄不相信。 师弟则一脸正气:“错觉、错觉,这绝对是你的错觉!” “说,你到底要干吗?”师兄继续赖床不起。 “师兄,咱们在长青观白吃白喝三个月,监院很生气。” “咱们凭身份凭本事白吃白喝,他凭什么生气?” “话虽如此,但是监院的脸色实在难看,咱们吃白饭也不香啊。” “我觉得挺香的。” 师弟:“o(>﹏<)o,师兄,监院安排我们下元节去做法事。” “不去。” “我已经答应了。” “师弟,你翅膀硬了,开始指使起你师兄来了。” “冤枉啊,师兄,天大的冤枉,我都是为了咱们能在这长青观住得舒服一点以便继续白吃白喝呐。” “再说了,待在这里这么久,也挺无聊的,不如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如何?”师弟解释道,并暗搓搓在内心补充:最好再顺便找找线索。 “师弟,你要是无聊的话,何不到后院陶上座那里去学习学习。” “胡说,我是那种人吗?师兄,你这样污蔑我的话,我是肯定要告诉师父的。”师弟顿时面红耳赤、义正词严。 “好啊,你尽管去说啊!”师兄嗤笑了两声,用眼神表示:你就是那种人。 第三十三章 师弟求饶 “师兄,你和那些修道的姑娘们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样败坏人家的名声。” “嘿,我和她们的仇怨总不如你躲在墙头偷窥结下的仇怨要多。” “师兄!我不过是看了两眼,发乎情止乎礼。” “哦,这么说,你发情啦?” “你胡说,我没有,绝对没有,我以我的道士生涯发誓,我连她们的脸都没看清楚,师兄,你就放过我。”完全干不赢的师弟可怜兮兮地哀求,就差下跪求饶了。 “那你以后还擅作主张不?” “不敢,一切唯师兄是从。” “哼!”师兄嗤笑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说罢,总算翻身起来,穿衣准备洗漱。 “师兄,那下元节的法事?拜托,我都答应了。”见师兄毫无反应,师弟只能继续做小伏低、苦苦哀求。 那师兄整理了半天衣服才道:“也罢,活动活动筋骨也行,道门的法事,咱们也好久没做了,正好复习复习,下次也好在师父前面显摆显摆。” “太好了,师兄,我给你端水去。”被欺压惯了的师弟,好了伤疤忘了痛,立刻乐呵呵给师兄端茶倒水起来。 就在长青观某对师兄弟商量下元节法事的时候,闻家村的闻香正忙得焦头烂额,这两天要做的事情比较多。 第一,百货楼孙掌柜追得急,欠他的二十瓶牙膏,必须罐装完成,而且篮子包装的活也要好好催一催藤木匠。 第二,自从上次番薯丰收被村民围堵后,闻香就想买一只狗帮忙看家,不然说不定哪个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爬墙进来了,现在既然大哥同意了,当然要马上付诸行动。 第三,必须再去一次花山谷,采一些龙脑香之类的回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花开,有的话就送一两株给张婉儿小姐加深一下感情。 第一件事简单,灌装牙膏只花了一个早上就完成了,可惜藤木匠不给力,篮子包装要明天中午才能完成,不过也不能干等,正好去做第二件事情。 想要养狗,当然要找石头君了,哪家有狗崽,他门儿清,于是两人直奔村头马大娘家,这也是老熟人了,闻香的第一桶金:养鸡仔生蛋,就是从大娘家买的,轻车熟路啦。 刚进马大娘家门,马大娘就热情洋溢迎上来:“哎呀,闻香,你来啦,来、来、快进来。” 马大娘上来就拉闻香的手,态度热情得像怡春院迎客的老鸨。 闻香:卧槽,什么情况。 “大娘,你咋这么客气呢?” “闻香啊,我听说,有贵人送你十两银子!”大娘急巴巴道。 哪个八婆传的?我都不知道那袋子里有多少钱?她们倒知道?唉,就知道在村里没有秘密,闻香叹气道:“大娘,那千金小姐的银子是我们能要的吗?” “咋不能,她自个给的,不要白不要。” “这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白要人家的钱。” “这怎么能算白要呢,是她要给的,又不是咱主动白要。” 对于马大娘的强词夺理,她其实是蛮赞同的,无奈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为人正直、诚信、友善、廉洁、奉公、无私的人设不能崩,煮熟的鸭子只好让它飞了。 这个倒不必与马大娘细说,闻香便主动转开话题:“大娘,我想买一只看家护院的狗崽。” “要那种小小的,自小养大,和人亲。”石头插嘴。 “要狗崽啊,可巧,前儿生的那窝,我还留了两只,你看看,咋样?” 闻香用手扒拉着两只幼狗崽,看起来像是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土狗、大黄狗,作为宠物来说,不是特别讨人喜欢,但是要是论看家护院嘛,算是个中好手。 “大娘,还有什么其他的品种吗?就是特别能看家的、凶一点的。” “什么品种啊?我家旺财干起架来,整个村都没对手,一等一的好,她生的崽能不好?”马大娘不服气了。 “切,未必比我的大黑强。”石头小声吐槽。 “呵呵,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更好看一点的,又能干架的?” “怎么啦?这个不好看吗?我觉得顶顶好看啊。” “大娘,咱村里就没有别的模样的狗啦?” “咱村的狗都这样,而且就属我家的狗最厉害,长得也最好。”马大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还真不是盖的。 “闻香,你想要啥子狗嘛?狗不都一个样子?”石头奇道。 闻香:唉,对于没见过哈士奇、边牧、柴犬、萨摩耶的人来说,真的很难给他们形容想要什么样子的狗,以及什么样子的狗才叫可爱,算了,土狗就土狗。 最后,闻香在两只小黄狗里面挑了品相最好看的那只:“大娘,我就要这只,多少钱?” “嘿,要什么钱,这小狗不值钱,你拿去。”马大娘大手一挥、大气道。 闻香诧异地看了一眼马大娘,只见她脸上浮着讨好的笑容,眼里则冒着算计的精光,看来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从被村民上门踢馆后,闻香就决定与村民保持必要的距离,亲兄弟明算账,这白送的狗岂能要。 “大娘,我闻香是那种爱占别人便宜的人吗?”闻香正气凛然道。 “嘿嘿,大娘我乐意送,你就收下。” “那不行,我岂能占大娘便宜,大娘要是不收钱的话,那我只好不买了。” “哎呀,客气啥,拿着、拿着。”马大娘一手抓起小狗就往闻香怀里塞。 “不行、不行。”闻香身子灵活一扭就闪开了。 两人你追我逃的在院子里打起了游击战,石头在一旁看傻眼,马大娘吃错药了吗?于是跃跃欲试:“大娘,闻香她不要,你给我呗。” “什么给你?闻香的狗,你也要抢,你是男人吗?”马大娘立刻回头人身攻击。 石头嘟嘴不乐意了:不给就不给,犯得着人身攻击嘛。 “大娘,你真不要钱啊,那我走了。”闻香转身佯装要走人了。 “别走!”马大娘飞身一扑,硬是抓住了闻香,然而,并没什么卵用,只得妥协道:“好,那收你十文钱。” “石头,年头你家卖的狗崽一只多少钱?”闻香决定问问参考价。 “听我娘说,得了15文钱呢!”石头骄傲道。 “大娘,二十文钱,您收好,不用找了,谢谢。”闻香掏出二十文钱递给马大娘,才接过小黄狗。 “不--不--,不用那么多。”马大娘嘴里谦虚着,手却很诚实地抓住了铜板。 第三十四章 金元宝上线 看到马大娘既想要白送小狗,刷一波好感度,又舍不得已经到手的二十文钱,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样子,闻香就好想笑。 为了不让马大娘继续煎熬难受,闻香招呼石头赶紧开溜,眼不见为净。 待出了门,石头便开始埋怨:“她那个狗最多不也是十五文钱,干嘛给二十。” “就五文钱,图买个开心好啦。” “哼,你听她刚才说的话一点都不像话,我怎么不是男人!” 关系到男人的尊严,石头十分生气。 闻香暗笑:“别听大娘瞎说,她只是不想送你小狗罢了。” “我才不稀罕呢,我家大黑生的狗崽比她的黄狗好看多了。闻香,我跟你说,要不是大黑的娃已经卖完了,我保准送你一个。” “那我可要谢谢你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有金元宝了,不需要啦。” “金元宝?” “对,我给它起的新名字,咋样?” “切!”石头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一把将小黄狗抢了过来,举高、仔细审视: 小黄狗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在阳光底下闪耀着些许金芒,叫金元宝的话,好像是比那什么旺财、大黑高档那么一点点。 然而,石头是坚决不肯认输低头的,要他承认这个金元宝确实比他家的大黑要好听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最后只得嘴硬道:“一点也不像金元宝嘛。” 闻香呵呵,一把夺回自己的金毛狗,昂首踏步回家去,把石头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闻香回到家先给小黄狗准备了一个栖身之处,又整了一些吃食,才又去忙第三件事。 上次拜托土孙找蜂蜜一直没下文,她有点急了,要是土孙采不到蜂蜜的话,只能进城买了。 这两天,闻道一直在家里或晒场收拾农作物,虽然不是特别有空,但是,闻香还是拉上大哥进山,自己去神秘山谷的同时,大哥刚好可以捡拾柴火,顺便看骡车,完美。 经过土孙屋子的时候,两人在门口叫唤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只得离开,趁着日头还在天上,两人赶紧进山干正事。 到了云溪山无字碑处,老规矩:闻道去捡拾柴火,闻香去神秘山谷。 进了山谷,春天时百花齐放的景色已经没有了,曾经一片接连开放的花海早已经谢了,但是植株还是好的,相信明年春天必然可以重现辉煌。 绿叶丛中还零星有一些红的、白的、粉的,在这里、在那里,迎着天空、积极向上地开着。 难道是牡丹花? 闻香凑近一看却是山茶花,山茶花秋冬才开,可一直绵延到次年清明前,花期极长,无怪乎现在还在迎风怒放。 山茶花和牡丹花同为双子叶植物纲,单从花朵形状来看,有一些品种的山茶花与牡丹花是较为相近。 但山茶花没有花蕊,而牡丹花有着黄色的花蕊。 另外,与牡丹花的二回三出羽状复叶不一样,山茶花的叶子形状趋于细长椭圆形,摸之触感较硬,边缘有细齿,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分别来。 她突然想起事逼张金桃说的“能开出不同花朵的花儿”来,莫非说的就是山茶花。 想来必是自己移栽回去的牡丹花混杂有山茶花的植株。 如果没开花的话,张事逼是肯定分别不出这两种植株有什么不同的。 山茶花虽然“不是寻常儿女花”,但比起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来说,还是少了那么一点高贵和妩媚。 其香味也更偏向淡雅可人,不如牡丹花大气怡人。 闻香环首四顾,突然一株纯白的山茶花跃入眼帘:色白如雪,温润如玉,纯洁而灵动,端庄又含蓄。 她盈盈站立在绿叶丛中,好似十三豆蔻少女翘首以盼,望之令人心动不已,流连忘返。 她抚手大赞:“好,就是你了,如此洁白无瑕,正是送给张小姐的不二之礼。” 礼物既然已经选定,闻香也不焦急开挖,便顺着花丛一路走去,没走多远,又发现了一些惯常在冬天开放的植物。 比如说龙船花、梅花、蟹爪兰之类的,当然还有一些闻香都不认得的植物,也在努力绽放花朵,虽然不如春天百花盛开的美景,但胜在难能可贵。 闻香走出去了老远,地面越来越湿漉漉,不知什么时候,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流悄然出现,这是她之前没走到过的地方,沿着溪流边上是一簇簇摇曳多姿的水仙和兰花。 她顺着溪流继续往前走,一路过去皆是各种水仙和兰花,普通常见的有墨兰、石斛兰、春兰、建兰之类的,比较名贵的有鬼兰、翡翠兰,还有蝶恋花之称的莲瓣兰,当然更多的是根本不认识的品种。 闻香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幽清香韵,像是混杂了水仙与兰花的清幽,又带着一丝药草的清香,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吸引着她一路而去。 而这股香韵的尽头是一株傲然立于水中的植物,这是闻香见之未见、闻所未闻的植物:她的叶子属于三出复叶,但每一出都非常的细长、尖锐和锋利,像刀子一样。 更让闻香感到愕然的是:这棵植株顶上有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翠绿、全身上下镶着金边一样的奇怪东西,看上去既不像是花朵又不像是果实,单形状而言,活似一个小巧玲珑的少女,挺立枝头、翩翩起舞。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觉得这个少女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眨眼示爱。 于是闻香便魂不守舍、踉踉跄跄向着少女走去,直到溪水淹没了她的双脚。 冰冷刺骨的水迅速钻进棉鞋里面,一股透心凉的寒气自脚底直奔脑门。 闻香木然低头一看,顿时神清气爽:卧槽!什么时候跑进溪流里面?什么情况?那棵奇怪的植物? 她迅速抬头一看,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精怪少女还在枝头翩然起舞,耳边仿佛还听到了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来啊,快来啊! 闻香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道要糟。 果不其然,明明内心不停地呼喊着停下、快逃,但两只眼睛却无法挪开一点点,双脚更是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第三十五章 邪恶之花 闻香新买的棉鞋吸收水分后,仿佛增重了几斤,让她举步维艰。 脚步艰难地提起,又沉重地落下,精怪少女吸引着闻香一步步向溪流中心走去。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闻香狗屎运般踩到了一个滑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凭借着一丝丝的清醒,她当机立断咬破下唇,刹那间,疼痛感与血腥味充满口腔。 奋力甩开那意欲继续缠上来的迷茫感,闻香双手捂住耳朵,转身拔腿狂奔。 刚才在溪流中举步维艰的感觉骤然消失,一个空灵、犹如百灵鸟的吟唱紧随其后而来。 “哇--啊--”,这一下子整得闻香那叫一个魂飞魄散,于是立马放声尖叫(力图压过诱惑之声)、连滚带爬、健步如飞、一泻千里(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了)。 一路上不知踩踏了多少花花草草,等到闻香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跑离了溪流,回到了万花丛中。 半倚在一棵矮树身上,两股颤颤、双手抚着快跳出来的小心脏,闻香激烈地喘着粗气,人也从神魂颠倒中彻底清醒过来,这时她才敢再次回头观望: 什么歌声、笑声、神秘的吸引力已统统消失,刚才仿佛吸d一般的欲望也荡然无存,溪流已经再次隐藏了起来,看不到身影。 一切就像幻觉一样,唯有脚下湿漉漉的泥土暗示着这里有一条溪流的存在,也许当你去寻找她的时候,她将会再次显现。 可怕啊!邪恶啊! 至此,咱们自付善良、友爱的闻香同志,终于忍不住开始口吐芬芳了:我顶你个肺啊,这明明是种田文,你他喵的,冷不丁地来个什么玩意?不讲武德啊!扑街仔。 怒火中烧的她甚至想要把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作者挖出来,狠狠地、噼噼啪啪地给他来一顿鞭尸,或者羹了也行。 可恶,闻香一边捂住嘴巴“嘶嘶”地抽气,一边气呼呼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山谷口附近走去。 湿漉漉的棉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就像拖着个石头一样,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跑得飞快的。 她随便找块大石头坐下来,把两个棉鞋和袜子都脱下来挤一挤水,丢在一边晾晒,再检查一下狼狈不堪的自己: 新买的棉衣棉裤到处沾满了泥巴,棉裤还湿了半截,幸好没有明显的破损,不然,不说大哥要抓狂,她自己也心痛啊。 幸好现在太阳高照,闻香便赤裸着脚坐在石头上思索接下来咋办:她原本以为这是个充满宝藏的天赐之谷,这里有上天赋予的一切美好珍稀植物,你可以在这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山谷还有着不为人知、阴暗可怕、冷酷残忍的一面,当你肆意放松的时候,没准她就像毒蛇一样、冷不丁地窜出来狠狠地咬你一口。 毫无疑问,溪流所在的这个区域就是禁区,就算哪里有无数婀娜多姿的兰花和水仙,都坚决不能去。 事实上,在这神秘山谷里面,除了植物以外,闻香只见过蝴蝶、蜜蜂、虫子、鸟之类的小生命,形体大一点的动物则无影无踪,更不要说大型动物了。 这个山谷从上到下,无处不透露着无法解释的神秘。 而且这山谷的花儿太多了,什么样子的都有,除了常见的花卉以外,还有不少奇形怪状、无法描述的奇花异草。 比如说紫红色长筒状的、白色针球状、葡萄状的、大红灯笼状的、爪子状的、棒子状的、舌瓣状的、五角星状的、心形状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长不出来的。 颜色更是红橙黄绿蓝锭紫,一应俱全。 目前为止,闻香只挖走过自己认识的、熟悉的植株,现在经历了那么一遭,顿时觉得这个山谷危机四伏、谍影重重,以后就算在这里发现捕虫草、猪笼草之类的肉食植物甚至是吃人的植物,她都不会觉得惊讶。 当然,经此一遭,闻香迅速掌握了“不能轻易触碰那些不认识的植物”的精髓,这次便只打算移栽几株山茶花和龙船花完事。 采花的任务算完成了,但采集龙脑香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咋整?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当然不行,牙膏没存货了,必须制作新的牙膏,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趁着行情还在,先狠狠地赚它一波。 但是---,闻香的目光落到自己赤裸的双脚和湿透的棉鞋上,大冬天赤着脚走在这黄泥地上?或者穿回湿漉漉的棉鞋?no、no、坚决不干。 她思来想去,最后只得找来十几片大厚叶子,把双脚裹起来,再用苎麻绳子绑紧,凑合着、深一脚浅一脚往龙脑香方向走去。 一路平安到达龙脑香树林后,闻香快手快脚搜刮了几大块新鲜的龙脑香结晶,便回程了。 今天遭受的打击使得闻香完全没有探索新地图的兴趣,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喝上一口热水、泡泡脚、再躺在床上,让温暖的棉被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当灰头土脸的闻香出现在闻道大哥面前的时候,毫不意外,从头到脚都感受到闻道大哥的关怀备至。 理由,她早就想好了:不小心踩到一个水坑、摔了一跤,至于那恐怖的邪恶之花和神秘莫测的山谷就没必要提了,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如果闻道大哥知道山谷的可怕,必然会被阻止自己再次进入山谷,而山谷的魅力和赚钱的压力,又让她欲罢不能。 善意的谎言可以让彼此都安生,何乐而不为呢! 兄妹俩匆匆套上骡车,赶紧下山回家,冬天湿了衣服很容易受凉,而大冬天感冒的话,在缺医少药的山村,说不定要送了小命。 因此一到家,闻道就赶小妹进屋换衣服,自己则连忙起锅烧火,烧了两大桶葱姜热水,让闻香痛痛快快洗一个热水澡。 等闻香暖暖地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本着一点都不浪费的原则,闻道照例用闻香的二道水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天啊,兄妹俩用同一桶水洗澡真的好吗?一点都不卫生又邪恶。 不知道是不是懂得太多或者小片片看太多,闻香不知不觉地就拐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去了,而且很想和大哥狂吠:种田文里面是不允许出现德国骨科的,你知道吗! 但是闻道大哥一脸无辜又不知所谓的态度,又叫她欲语还止。 而且要说服勤俭节约的闻道大哥重新烧洗澡水太难了,罢了,反正我洗头遭,后面的就当看不见,眼不见为净,棉被一拉,盖过头睡一觉先。 第三十六章 吃闭门羹 等闻香睡醒,妹控君的葱姜红糖水已经端到床头,晚饭也煮好热在炕上,甚至连换下来的脏衣服和棉鞋都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这一年下来,眼看闻道大哥从一个读书郎蜕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村夫,为了妹妹,闻道大哥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事情(不能做的也做了,比如做饭、洗缝衣服)。 闻香有点小内疚,默默给早已消逝的小闻香同志鞠一把辛酸泪:对不起,占了你的身体,我会照顾好大哥的,你就安心投胎去。 内疚不过一分钟的她就乐呵呵地和闻道大哥一起吃了一顿美餐。 兄妹俩正吃得嗨呢,院子外传来土孙的声音:他送了四块蜂蜜过来。 这下好了,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 四块蜂蜜称起来居然有八斤左右,好家伙,够用一段时间了。 闻香按照约定的价格给了土孙二两银子和四百文钱。 土孙虽然往常也采蜂蜜去城里换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穿得像乞丐,或者人傻好欺负,通常一块蜂蜜只换来两百文钱左右。 现在四块蜂蜜就得了这么多钱,土孙兴奋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儿问:“真的能换那么多钱吗?” 得到闻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答复后,紧握“巨款”的土孙便千恩万谢地拜谢起来。 这是土孙的惯例了,说也没用,闻香就懒得说了,由得他自由发挥,只是叮嘱他一定给自己置办一身过冬的衣服,把身上缝缝补补、单薄又不合时宜的衣服换掉。 这话也不知道土孙能不能听进去,看他憨憨地应了,也许会舍不得,可惜自家也没有多余的棉服,不然送他一件倒也行。 第二日,闻香赶紧把二十瓶牙膏篮子打包好,又用从藤木匠那里得到的两个小竹筐,移栽了山茶花和龙船花,给张婉儿小姐送去。 小竹筐没有什么特色、不值钱,是藤木匠空闲的时候随手编的,以往拿到集市上都不一定卖得出去,现在拿来孝敬和讨好甲方是一点都不心痛,他只拜托闻香以后有活继续找他哈。 既然乙方非要送,作为甲方的闻香拒绝无果,便顺从民意收下了,并答应以后有活计会继续关照藤木匠的。 得了这个准话,藤木匠一家高兴得又塞了两个竹筐给闻香,并再三表示感谢。 说实话,闻香有时候觉得闻家村的村民也不都是刁民,这个藤木匠就很讲道理嘛,有来有往、懂感恩、适合做生意伙伴。 闻道兄妹俩到了城南县百货楼,顺利和孙掌柜完成了二十份牙膏的交接,十六两银子落袋为安,又和他约定十五天后再来确认下次送货数量,便高高兴兴去找张婉儿小姐了。 闻香按照约定,到县衙的后门找赵妈。 守门的下人把闻香兄妹俩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这几天来访同知夫人的乡绅官宦世家妇人络绎不绝,但找仆人的这是头一遭,摸不清对方什么路数前,下人乖乖地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一个老妇人就出来了,正是那天跟在张小姐身边的仆妇。 闻香上前问好后,笑道:“赵妈,你好,小女闻香有礼了。” “闻姑娘好。”赵妈平静回礼。 闻香有点摸不清楚对方的路数,她想了想还是道:“上次,你家小姐来寻花不成,今儿恰巧得了两株,便来想送予小姐。” “闻姑娘有心了,老身代小姐谢过,不巧,小姐身体有恙,实在不方便见客。” 这么巧?闻香的目光在赵妈脸上一划而过,只见她眉头轻皱、面露忧虑,似乎张小姐真的卧病在床,但是身经百战的社畜,可不会相信事情真的这么巧。 其实,闻香并不认为自己会和张小姐成为真正的朋友,阶级的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送花不过是示一个好,管它有用没用,反正自个没什么损失,而且花已经拿来了,再运回去也蛮费劲。 既然赵妈阻止,那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献媚,便淡然道:“既然如此,便劳烦赵妈将这两株花交给小姐。” 闻香把山茶花和龙船花交给赵妈,又细说了两株花的生长属性和栽培方法,便告辞而去。 看到兄妹俩离去,赵妈妈才将两株花抱回后院,刚进院子,就看见百无聊赖的婉儿小姐正在院子里来回兜圈。 一见赵妈,婉儿小姐两眼一亮:“哪里来的花?” 赵妈将两株花放下才道:“还不是那乡下丫头送的!” “人呢?”婉儿小姐跑到赵妈妈跟前探头一看,并没见有什么来人。 “老身打发走了。” “赵妈!干嘛赶人家走?” “小姐,你莫不是忘记了自己正在闭门思过。” “我没出大门,不就是在闭门思过吗?”张婉儿气呼呼道,说罢,也不理赵妈,径直走到两株花面前细看。 “咦,这株白色的花和金桃送来的那株很像也?赵妈,闻姑娘说了这个是什么花了吗?” “好像是叫山茶花。” “哇,真的好像。”又指挥赵妈妈和石榴,“快把我那盆牡丹花搬出来,看看是不是一样?” 待到两盆花放在一起,三人蹲下来细细看了一番,还真的像、很像,无论是花和叶子都非常像,以至于大家都认为它们应该是同一种花。 那么这个到底是牡丹花还是山茶花呢?要说这个谁能说得清楚,无疑应该就是那个闻香姑娘啦。 “赵妈,都怪你,平白无故赶走人家,要不,我现在就能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花了?”被花的品种弄得心痒痒的婉儿小姐,不免又怪罪起赵妈来。 三人正说着话,知县千金顾韫秀同志出现了:“婉儿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呢?” “韫秀啊,快来看,是闻香姑娘新送来的两株花。” 顾韫秀看了半天也觉得应该算同一种花,她倒不像张婉儿对花那么执着和热爱,只是单纯欣赏一下罢了,只是心里暗戳戳觉得那个乡下丫头就是个马屁精。 在闻家村的时候没见着花,怎么才回来两天,就急巴巴地送花过来,是不是当时故意藏着不给我们看啊,哼。 四人研究了半天也没得出个之所以然来,只得放弃,改而研究起另外一盆花来。 第三十七章 监院暗算 “赵妈,这个长得和绣球一样的,是不是绣球花。” “那丫头说是,龙船花。” “龙船花?真有意思,为什么叫龙船花?”张婉儿兴奋道。 “这老身就不知道了。” “唉,赵妈,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人家给赶走?”张婉儿又叹气道。 “我的好小姐,夫人正在气头上,要是看见那丫头,岂不是要更恼你。” “娘才不会恼我,最多骂几句罢了。”张婉儿一点都不怕母亲。 “夫人是不会恼你,但肯定会怪罪那个乡下丫头,你不想她被打一顿。” “和人家什么相干?就要打别人一顿。”张婉儿忿忿不平,不过她也知道,赵妈的话非常有道理,以她娘的性格,搞不好真的会迁怒别人:“好,那我不怪你了,你把闻香姑娘的话再和我仔细说说。” 赵妈拿张婉儿没办法,只得把闻香的话再转达了一番。 “这个闻香姑娘懂得可真不少,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和她多多交流。”张婉儿感叹道。 赵妈和石榴是习惯了张婉儿的风格的,一点都不意外这话。 唯有顾韫秀同志诧异万分并且极度不以为然,在闻家村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张婉儿未免太过平易近人,现如今看来,她真是脑壳有问题,那个闻香要是真是会养花,就让她来养花好了,和一个村姑有什么可交流的。 顾韫秀同志的想法就非常官家小姐,反倒衬托出张婉儿的与众不同,可见,这两位小姐注定也是尿不到一壶去的。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下元节这一天,按照官府安排,今天要开宣讲大会,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参会。 闻香兄妹俩早早地就起床做准备,两人换掉了往日常穿的短褐。 作为主讲人的闻道当然要拾掇得干干净净,头戴福巾、身穿祭祀专用的深衣、内里套上新买的棉衣棉裤保暖、腰系大带、脚踏素履。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闻道这么一打扮又像一个读书人了,整个人看起来那叫一个神采奕奕。 闻香就简单了,穿上棉衣棉裤保暖后,外面再套一身新买的翠蓝袄裙,头顶两侧各梳一只丸子,看上去也甚是娇翠可爱。 兄妹俩赶到祠堂的时候,祠堂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辰时正,祭祀正式开始。 首先由执事者献上酒水,还有各式供品,包括柑橘、苹果、梨子等时令水果,鸡、鱼、猪肉三牲,葱、姜、蒜、萝卜、莲藕、荸荠等六素,还有糕饼、糖果、红枣、桂圆等小吃。 最后还摆上了新鲜出炉的番薯、洋芋、玉蜀。 族长,带领一干族人依次叩拜、上香,第一梯队是村里的耆老、第二梯队是村里的上层阶级(闻道大伯家就属于这一梯队)、第三梯队是中层阶级,比如闻道之类的、第四梯队就是村里的普通人家了。 在鼓乐班子的奏乐声中,人人依次下跪叩拜诚心祈求祖宗保佑,一家子六畜人丁兴旺、来年多收斗。 待到午时初,周边各县城和府城来的大人物们终于到了,同时来的还有几个道士,族长便带着众人急匆匆迎上去。 这是要干啥子?闻香个子矮、被淹没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被挤到了后面,啥也看不到,而闻道跟在族长身边早不见了人影,急得她直跳脚。 “闻香、闻香!” 就在闻香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石头的声音,她四顾一看,好家伙,石头和村里的一帮萝卜头全爬到榕树上,正居高临下看戏呢。 “上来啊,闻香。”石头招呼道。 一群小孩跟着嘻嘻哈哈大笑。 闻香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袄裙,手脚都施展不开,咋上树啊?难道要回去换衣服吗?算了,来不及了,直接开干。 她一把捞起裙子围在腰间、结结实实打了个结,又自袖子抽出一条攀膊,三下五除二就把衣袖给扎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开始爬起树来。 爬树这活,闻香真不拿手,爬了老半天,最后靠着树上一串小孩的帮忙,她才勉强在枝丫间站稳脚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排排坐的达官贵人,闻香只认得司土君大人,遗憾的是,他居然坐在最后面,显然官位太低。 闻家村的头面人物都站在最前面陪着,唯有族长和耆老们捞到座位坐下。 人群中间是一个醮坛,两名穿着光鲜亮丽法衣的紫袍道长,手持法器,吟唱着古老的曲调,正在坛场里步罡踏斗,边上还有三名蓝衣道士配合做着各式礼仪。 外行人闻香什么都看不懂,觉得这两个货就是在跳大神,然而村民们都一副庄重敬畏的神色,萝卜头们也看得津津有味,她便不好大放厥词,单纯当做看戏好了。 这两名紫袍道长当然就是那对借住长青观的师兄弟了,因为长期吃白食的缘故被监院打发到闻家村来做法事。 为了山门弟子的荣誉,两师兄弟不得不披上战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气宇轩昂起来。 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之后,不仅师弟表现得仙风道骨、飘然若仙,连一贯颓废的师兄都人模狗样。 今天是祈福迎祥敬天拜祖醮,这个道门的法事虽然流程多,但并不复杂。前两天,师兄弟稍微复习一下就觉得胸有成竹,今天一套流程走下来,果然没问题。 仪式渐近尾声,终于到了上表这一步,上表就是将表文上奏天庭的仪式,只要照本宣科,再将表文焚化祭告上苍,以祈求赐福延龄,先灵受度即可。 师兄信心满满地打开执事送上来的青词,只看一眼便觉得甚是离谱,一阵荒谬感涌上心头,不觉眉头略皱、两唇微抖,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一旁的师弟觉察出不对,立刻迈着虚步靠近师兄,定眼一看:卧槽,师兄手上的表文竟然空无一字。 说好的不用担心,观里会负责准备好青词的。 现在呢?青词在哪里?草泥马!在这种场合出这种纰漏,两人都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狗屁执事一不小心拿错了表文。 很明显这对师兄弟被人阴了,那么阴他们的人是谁?毫无疑问,两人的目光一致落到和达官贵人坐在一起的中年人——监院身上。 乍一看,监院一脸认真、表情严肃,但细看之下,那眼睛里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都快溢出画面了。 “怎么办?”师弟低声问道。 “凉拌!” 这下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洋相了,自觉闯了祸的师弟黯然退后,机械地走着罡步,心里默默念叨: 糟了、糟了,事后,师兄肯定要把自己大卸八块,可恶的监院,罪魁祸首就是你,你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十八章 无为与松雪 知道那对师兄弟发现了真相的监院心里默默笑开了花。 三月前,这两名道士突然来到道观说什么要修行几天,结果呢?大的那个整天关在厢房里睡大觉,小的那个天天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却总是正点赶回来过堂用斋。 这两人在长青观一待就是三个月,一文钱都没掏过出来,小气至极。 就算是三清山上来的山门弟子又怎么样?自己的师父也是三清山的山门弟子,那么以此类推,自己至少要算半个山门弟子。 就算按照道规,必须接待山门弟子又怎么样?虽然好几年没来过山门弟子了又怎么样? 自己n年前接待过的那名山门弟子是多么地讲道理,该交的钱从来没少过一文,哪像这两个泼皮,无论自己怎么旁敲侧击,皆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总之监院就是看他们不爽,瞧瞧他们穷困潦倒的样子,没准自己比他们还高级一点呢,这次就是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识趣的就早早滚蛋 ,免得自讨没趣。 青词作为进献神灵的斋醮词,不仅有着特定的文字律格,而且要求用语典雅华丽、富有美感、同时真情流露。 他不觉得这对师兄弟能当场作出一首青词来,而且在他看来,这对师兄弟全无道心、胸无点墨、而又整日无所事事,绝对是被师门赶出来的山上败类,现在又来祸害自家的道观。 眼看执事就要唱赞完毕,下一步就是上表了。 如果他们不想当场出洋相的话,最好是乖乖服软,那么自己刚好顺理成章救场,反正表文早早就写好了,此刻正揣在自己的兜里呢。 这样一来,既不会耽误法事、得罪同知大人,又能打击这对傻x,一举两得,哈哈。 想得美的监院不自觉嘴角上翘,心里一边默默盘算着,待会要怎样救场。 就在某个师弟以为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师兄抑扬顿挫的声音: 伏以黑帝御时,玄冥肇序。下元胜会,大宥昌辰。1 师弟两眼一亮:有戏,不愧是师兄,哈哈,这次不用死啦。 监院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他们早有准备? 接下来,随着步虚声韵,某位仁兄身姿绰约、脚踏星辰、神驰九霄、启奏上天: 所宜虔祝,上真励精,下土用祈,祯贶以福存亡。 今以玉局灵墟,瑶坛展礼,辄持法信,用助斋诚。 敢希众圣鉴临,万真昭佑。 九玄开度,超离冥漠之乡; 五族叶和,长荷安贞之福。 灾凶殄息,罪咎消平。 永誓丹襟,仰承洪泽。2 下元节,乃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在这一天做道场,可祭祀亡灵,并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 这首青词上奏得可谓正应时景。 全场的人无不露出满意和神往的目光,监院和闻香除外。 闻香:说的是人话吗? 监院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可恶,竟然让这两个臭小子躲过一劫。 看到监院身形逐渐僵硬,脸色越发难看,两师兄弟内心窃笑不语。 某师弟:嘿嘿,想当年,我们师兄弟搞宫斗的时候,你丫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屎呢,随即又疑惑师兄的这首青词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某师兄:卧槽、好险,幸好去年被师父逼着做了几首青词,现在拿来东拼西凑正好得一首新的,嘿嘿。 完全没想到某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忽悠上天的监院,还以为他们是早有准备,一下子没了阴人的兴致,皱着眉头开始思量起如何收场来: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接下来怎么应对好呢? 后面监院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仪式顺顺利利地完成。 待到仪式结束,两位师兄弟便自行上前见过同知大人。 因为法事做得顺当和完美,张同知颇为满意,便笑问道:“监院,不知这两位道长怎么称呼?” 监院忙起身,似乎要回答,却像是被呛到了似的,突然一阵咳嗽。 显而易见,监院不想给同知大人介绍这两个白嫖怪,但人家可不惯着他。 两师兄弟也不管监院在一边咳得撕心裂肺,径直上前拱手作揖:“贫道三清山无为道人、松雪道人有礼了。” “原来是三清山的道长,晋中失礼了。”听见是三清山来的道人,张同知立刻起身回礼。 张同知为何如此礼遇三清山的道人呢?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三清山的来头。 传闻:三清山,永嘉道首,桃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其上多白虎、白玉。有兽焉,其状如豹,有鸟焉,其状如凤,有鱼焉,泣生珠玉。3 天下道观皆出自永乐宫,永乐宫主即国师,国师笃学博闻,主掌永嘉天文地理、善占卜、能祭祀通神;而永乐宫来自三清山,国师便是三清山派遣出山、主掌永嘉修道之人。 神秘的三清山不是一般人能踏足的,自三清山而来的道人即是所谓的山门弟子,天然就比其他道人高一辈。 永嘉道观的每一位观主都是山门弟子,而观主自己收的弟子却不属于山门弟子。 监院作为长青观主的弟子,从辈分上来说就低了那对师兄弟一辈,但他居然敢暗算山门弟子,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拎不清,还是脑壳坏了。 或者说是因为那对师兄弟实在落魄至极,一点都不像是得道高人,也不像是去三清山镀金的贵族公子,贵族公子是不会落魄到来长青观揩油的。 监院不知不觉地就把他们当做了道观的普通道人,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把捏呢。 张同知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监院专门请了三清山的道人来做道场,可见自己倍有面子,因此十分高兴,给监院大大点了一个赞,又安排两位道长也坐到自己身边。 这下子,监院是有苦说不出,原本以为能让这两个无赖颜面扫地的,没想到他们居然得了同知大人的青睐,暂时只能生生咽下这杯苦酒。 法事既然完毕,便是宣讲大会。 讲堂早已经搭好,闻道在族长带领下,上前给诸位大人见礼,得到许可之后便登上高台,开始宣讲。 闻道讲一句,便有传唱传一句,官府特地安排了两名嗓门大的公人轮流传音,务必使得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分别讲了稻谷和番薯、洋芋、玉蜀的种植流程,由育苗、移栽到施肥、田间管理,其间细节无一不细说,既有理有据,又条分缕析,可以说,闻道是倾囊相授。 闻香居高临下,看着自家老实巴交的大哥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到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甚至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之情,一时百感交集。 12出自《广成集》。 3出自《山海经》。 第三十九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底下众人既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外村来的人),又有频频点头念叨不错、不错的(这一拨是紧跟闻道步伐的闻家村民)。 各县城来的司土君们无一不奋笔疾书,虽然有些听不大懂,但先记下来总是没错的,其中尤以高州县的司土君听得特别诚挚、特别认真(同样是种番薯洋芋,他们种的官田收成只有闻家村的一半)。 待讲课完毕,孙司土即刻命人抬上两大泥板。 闻道便直接在泥板上现场实操起来,一边操作一边再次阐述刚才的理论。 这一场理论结合实际的授课下来,众人皆是有所收获,有的人从一无所知到懵懵懂懂,有的人又从一知半解到醍醐灌顶,还有的人信心满满决定来年要大干一场。 宣讲最后以闻道报出番薯、洋芋、玉蜀的高亩产量到达高潮。 本次宣讲会,各县城除了县老爷和司土来参会以外,还有二三十号大村(地广人多)的里正代表也到现场观摩,大家都对番薯、洋芋、玉蜀匪夷所思的高产量表示惊叹和不可置信。 这要不是有张同知大人在现场背书,大家铁定以为这是哪个傻x没睡醒,净胡说八道呢。 总而言之,如此高产的作物谁不想要呢!? 台下众人无一不露出贪婪和急切的目光,唯有闻家村的人因为早早就把种子弄到了手,所以现在颇有一种稳坐钓鱼台、笑看云起云落的风范。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此高产作物的种子掌握在谁的手里呢?他们又该向谁要呢? 几个老里正坐不住了,直接就朝台上嚷起来:“小子,你说的那些作物种子在哪里?在哪里?” “对啊,在哪呢?” 有了出头鸟,底下众人跟着就是一阵鼓噪。 要说种子在哪里?这确实是个问题,至少闻家村手上是腾不出多余的给他们,对此,闻道只能充耳不闻并且不断偷瞄一边的司土君。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地头蛇司土君当仁不让立刻指挥传唱人整顿会场纪律。 “肃静、肃静,不许大声喧哗!”两名传唱人大吼了几句,才传达了官府的意思:各县城的种子自有官府定额派发,尔等不得咆哮。 这句话的内涵就丰富了,老手都知道不可能从官府里占到什么便宜,要想在官府手里拿到好货必然要付出金钱的代价,目前呢,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代价有多高。 精明的人立刻就想曲线救国。 闻家村今年既然大丰收,种子想必不会少,比起与官府打交道,大家更乐意和闻家村友好交流,于是几个老里正不知不觉就凑到了闻族长身边,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不管怎么说,从现场持续不断的热烈掌声来看,这场宣讲举办得相当成功,不仅成效显着,而且立竿见影。 随着现场气氛一浪高过一浪,大家纷纷表示明年绝对要实现亩产质的飞跃,为镇安府的大计添砖加瓦。 对此,大老爷们都捻着胡须额首称赞,其中以城南县的顾邑令最为意气风发,自己辖下出了这么个人才,城南县自然成了镇安府的典范,岂能不志得意满。 来自知识大爆炸维度的闻香身居树杈高处,观察底下芸芸众生、凡夫俗子的一言一行,不禁感触良多:大哥是把他自己的所知、所得、所感、所悟皆一一公之于众。 俗话说得好,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 她是赞成传播知识,实现共同富裕的,只希望自家大哥的大公无私、和助人为乐能得到合理的回报,可千万不要,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宣讲既然完毕,便大摆流水席,众村民便散到一边去候着,要等到大人物们都吃完了,才轮得到他们上场。 张同知特地邀请两位高人和监院同坐一席。 席面除了惯常的鸡鸭鱼肉外,最吸引人眼光的自然是炸得亮澄澄的洋芋片、番薯甜水和烤玉蜀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的族长匆匆赶到大人物的桌边,便请同知大人以及各位知县老爷先来尝一尝鲜。 这三样东西都是新鲜的玩意,炸洋芋片又脆又香(配合番茄酱吃,别有一种风味)、番薯甜品松软可口、烤玉蜀清香美味。 各位大人和高人们都吃得津津有味。 “闻族长,这三盘美味佳肴就是今年大丰收的番薯、洋芋和玉蜀吗?” “回大人的话,正是这三样好东西。”族长乐呵呵地回答。 “不错、不错,不知道是哪位高厨竟能做出这等特别、新鲜美味的食物?”张同知好奇道。 “大人过奖,都是村里做惯席面的厨子,见不得大场面。” “闻族长不用谦虚,你尽管叫他上前。” “是,大人。”见张同知坚持,族长不好再推辞,忙招呼马大厨上前回话。 这个马大厨做了一辈子的席面,在这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可能就是本县城的司土君了。 今天突然实现了质的突破,直接见上官场气派的五品大人了,因此一时之间不免诚惶诚恐,竟然没有立刻回同知大人的问话。 眼看马大厨怯声怯气、上不了台面,族长可着急了,恨不得一脚踹开他,自己亲自上阵。 孙司土一直伺候在一边,见此场景也唯恐同知大人生气,忙疾步上前低声鼓励道:“别怕,尽管说,一切有我呢。” 兴许是本土的司土君比较平易近人,往日又见多了的缘故,马大厨倒不怕司土君,现在得了司土君的鼓励,总算蹦出了一句话:“都,都是闻香教我的。” “唔?”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张同知顿时眉头微皱。 眼看马大厨狗嘴吐不出象牙,孙司土只得越俎代庖:“回大人的话,马大厨的意思是这三样食物的做法都是闻香教他的。” 族长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来不及思索便上前道:“大人,那个闻丫头就是闻道的妹妹。” “哦,这是兄妹俩啊,叫他们上前来回话。” “是,大人。”孙司土一边应着一边回头四处搜寻。 闻道早就在一边候着呢,这时候听到召唤,急忙上前见过诸位大人。 第四十章 不期而遇 “好小子,你讲得很不错,我们听了都获益匪浅啊。”张同知一开口就是称赞。 闻道虽然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只私下里被司土君带着见过知县大人,但是因为跟闻香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地就沾染了一丝无所畏惧和人人平等的想法,对于大人物不像以前那么畏惧,因此总算能口齿清晰、顺顺当当地回话。 现在听了同知大人的问话,他便恭敬谦虚回礼道:“小子不才,不敢当,大人谬赞。” “你这个种植法子是从何而来的?” 闻道便把之前的说辞再次搬了出来。 重复是一种力量,戈培尔有句名言:“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许是说多了的缘故,此刻,闻道回答得是那么地振振有词,竟至于连自己都相信了,因此表现得格外地理直气壮。 张同知大人听了这操蛋一样的答案,竟然额首应可,可见这府城来的大人物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幸好这世道诈骗犯不多,不然分分钟钟要见一个就撂倒一个。 “听你说话,倒不像是一般的农夫?”同知大人又问。 “大人过奖,小子只是多读了几年书罢了。” “哦,原来是读书人,怎么不继续念书呢?” “小子愚笨,屡试不及第,父母仙逝,愧对家人,索性回家耕田。” 族长在一边也贴心地汇报了闻道一家的悲惨往事,以及闻道不畏艰辛、逆流而上、奋发图为的先进事迹。 “原来如此,你虽然没有应第之才,但贵在善稼穑,今日又传技惠及镇安大计,做得好,来年必表彰你镇安之功。” “啊?” 一听说官府要表彰闻道,闻道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族长、耆老们首先就高声感谢起来,好像被表彰的是他们似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司土君在一边急忙推了一把闻道,他才似刚刚惊醒,也一脸激动地感谢大人、感谢官府、感谢天地、感谢爹娘起来。 闻香在枝头,虽然站得高,但是离得远啊,没有了大嗓门的传唱人,完全不知道大人物们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只一脸好奇他们激动啥? 见到众人都这么有眼色,张同知大人满意地笑了,又问:“听厨子说,这三样食物的做法也出自你家?” “呃?”这下,闻道张口结舌了:这个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也赖书上? 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法子的他急得脑壳冒汗,只得犹犹豫豫道:“那个--是我妹妹她---呃--” 看到闻道卡壳,孙司土当机立断命令族长,速速叫闻香来,反正那丫头贼大胆。 于是,一人传一人,大家都在叫唤:“闻香--闻香--” 听到大人们都在召唤闻香,在树上的一串小孩和闻香皆傻眼了:咋回事? “闻香,叫你呢?”石头激动道。 “总不是什么好事?”闻香嘀咕道。 “嘿嘿,准是好事。”石头这个傻x,不等闻香反应,在树上就蹦了起来:“哎--,在这里呢!” 卧槽! 石头这么一蹦跶,闻香吓得连忙抱紧树杈,唯恐一不小心被抖落下树,那可真是彻彻底底、里里外外都没面子了。 于是伴随着石头欢快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树上这一串皮孩子身上,闻香因为穿着鲜艳,在一众灰扑扑小孩的衬托上表现得尤其的耀眼、特别地吸引人目光。 “闻香,快下来。” 听到大哥歇斯底里的声音,闻香只得狠狠地横了一眼石头,然后乖乖地滑下树。 她一边走一边快速整理头发和衣服,待走到大人们面前的时候,又是娇翠可爱的萌妹子一名。 只见闻香落落大方地上前行个万福礼,脆声道:“小女闻香,见过诸位大人,大人万福。”说罢,抬头挺胸,与众老爷坦荡相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端庄有礼的女孩,众人一时陷入恍惚,落差太大,这是刚才那个在树上抱着树杈又衣衫不整的少女吗? 闻香本来挺坦荡荡的,但是当她的目光与席上一双闪烁着探究和新奇的目光不期而遇的时候,莫名就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啊不,是心虚的感觉:糟糕,忘记这里有道士。 说时迟、那时快,闻香立马低头变身无知、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内心则暗自嘀咕:这个道士不会看出我是什么来头? 本来呢,闻香与道士是互不相干的两个存在,与眼前的道士也是素日无怨、往日无愁。 在闻香眼里,道士和跳大神的神婆都是一类的,只是因为刚来的时候被迫喝了某只道士的不明符水,因此对于道士是既鄙夷又有点畏惧。 概括来说就是:她害怕自己的内里本质被人发现从而被迫点天灯。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从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秒变畏畏缩缩的乡下村姑,大人们总算回过神来:对了、对了,现在这个样子才对嘛,刚才是怎么回事?唔,错觉,绝对是错觉。 “听厨子说,这三样食物的新鲜做法是小丫头你教的?”张同知大人发话。 “回大人的话,这都是小女闲着无事自己瞎琢磨的。”闻香谨小慎微地回答。 “小小年纪,还挺有想法的,居然能想出如此别出心裁的做法。” “多谢大人称赞,其实,这都多亏司土大人的教诲,小女才能鼓捣出这几样新鲜玩意。”闻香四两拨千斤,立时就把锅甩到了司土君大人的头上。 司土大人?孙司土? 众人的注意力自动转移到了城南县司土君身上。 孙司土一脸懵逼:有这回事?和我有关系? “司土大人,就是上次您来村里视察的时候,小女向您请教许多问题,您都不辞辛苦一一答复小女,好教您知道,小女获益匪浅呢!”闻香一本正经地提醒。 听了这个话,孙司土在自己不大的脑容量里好好地搜刮了一番,愣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他当然是适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闻家姑娘实在太会来事了,于是欢欣雀跃道:“哦,是的、是的,是有这么回事,这丫头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哦----”众人拉长了声音,原来如此。 张同知大人则颔首打趣道:“孙司土,原来你对饮食一途还有研究呢?” 第四十一章 你为什么那么心虚 实话实说,孙司土其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类人物,不仅自个对家务活一窍不通,而且家里的活计全都是老婆在打理,他自己只会到点上桌吃饭,实则对饮食一点研究都没有。 但大话都放出去了,而且难得同知大人感兴趣,当然要好好应和:“下官是有那么一点点研究。” “哦?孙居士,可否请教你是怎么把这个洋芋炸得这么香脆可口的呢?”席上的某位道长突然发话。 “呃?”这话可把孙司土给问住了:原来这个洋芋片是油炸的啊?难怪这么好吃?不过怎么炸的?我不知道啊-----。 该死的道士,眼看司土君就要社死当场,闻香只得力挽狂澜:“其实,司土大人主要是教导我番薯、洋芋、玉蜀这几种作物的特性,我是顺应它们的特性才鼓捣出这几样做法的。” “张居士,不介意我多问几句?”无为道人含笑请示张同知。 “道长请便!”张同知乐意得很。 监院内心泣血:他不介意,我介意啊,你他喵的,抢戏抢上瘾了。 “女居士,可否请教这个洋芋片具体是怎么个做法?” 闻香内心吐槽:死道士,不好好地吃你的斋,吃什么洋芋啊,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虽然很想保持低调,但奈何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众目睽睽之下,她是退无可退,只好假装唯唯诺诺、避重就轻回答道:“先切片泡水,再焯水冷却,最后置于热油中温炸,待洋芋片炸到两面金黄,并且有微微膨胀的时候即可。”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啊,在场众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学会了,就是不知道手有没有学会? “这么简单吗?”另一松雪道人有点不敢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闻香斩钉截铁地回答。 无为道人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这个扎着包子头、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小姑娘:她刚才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要心虚?她有什么见不得道士的秘密吗? “看来,你们兄妹俩本事都不小啊,一个善稼穑、一个善烹饪。”张同知难得再次肯定了闻香兄妹俩。 闻香惆怅不已:唉,明明是推司土君出来顶锅的,奈何司土君实在不给力,再看看附近围观村民们精彩纷呈的脸色,就知道今天又要拉一波眼红和仇恨了。 罢了、罢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想到这里她赶紧用手肘暗暗戳了一下大哥。 闻道如梦初醒,再次俯身拜谢:“多谢大人称赞!” 亲切接见完闻香兄妹俩后,大人物们总算安安心心地吃自己的流水席了。 因为是头一回吃的缘故,洋芋片、番薯甜水、烤玉蜀统统被一扫而空,反倒是鸡鸭鱼没有什么市场,剩下了大半。 看到大人物们那么喜欢这三样菜,闻族长立刻识趣安排厨子给席上的每一位大人都准备了一份“三鲜菜”,好让大人物吃完兜着走。 到了申时正,吃饱喝足的大人物们终于启程回城,接下来可算轮到闻家村民开席了,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众人一拥而上,总算能开吃了。 相比较大人物而言,他们的席面可就寒酸多了,除了红烧肉以外都是素菜,当然啦还有闻族长承诺过的“三鲜菜”。 尽管如此,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绝对属于大餐一顿,红烧肉自然是头筹,有些人家一年到头可能只有除夕夜才能享受呢,更何况还有“三鲜菜”。 虽然大家手头上多多少少都有点番薯、洋芋、玉蜀的存货,但那都是留着做种子用的,根本不可能拿来吃,现在有机会尝尝味道,岂能放过?! 因此人人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着,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顿风驰电掣操作下来,席面清了一半。 闻香不爱吃大肥肉,就算是吃了一年的清汤寡水,也坚决不吃大肥肉,非要吃的话,也要把它炸油炒菜吃,不过听说马厨子的红烧肉一绝啊,要不要试试呢? 就在她犹豫来犹豫去的时候,同桌的大叔大妈们爽快地帮她做了决定,本来就不多的一碗红烧肉,连汤汁都没剩下,这下可好,不用想,也不用吃了。 看着已经清了一半的席面,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少中,闻香超级无语:你们要不要这么饥不择食、盆光钵净啊。 幸好她习惯一日三餐准点吃饭,因此自备干粮,早早已经填过五脏庙,现在既然红烧肉没啦,三鲜菜又抢不过人家,那么只好吃些莲藕和萝卜之类的,权当下午茶。 总的来说,大家吃得还是比较尽兴,席面一扫而空,十几个毛头小孩还互相攀扯,你推我搡的就为了多吃几片炸洋芋片,不愧是后世的垃圾食品,吸引力非同一般。 大人物们虽然走了,但还有两拨人留下来,一拨是其他村来的里正,此刻正围着族长拉家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另一拨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就两人: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吃饱喝足的他们正在村子里面闲逛。 闻家村总共不过百来户人家,地盘就那么大,两人随便兜几圈就基本算走完。 背负着师门任务又急于回家的松雪道人,可不像自己的师兄天天在床上躺平,他早把城南县附近一带的山山水水走遍,可惜一无所获。 这次他之所以硬是要拉师兄出门,主要是看师兄太颓废,带他出来放放风也好。 作为城南县附近的村子,闻家村没有任何特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非要说它有什么特别的话,他觉得炸洋芋片能算一绝,那个烤玉蜀也不错,都是他没吃过的美食。 除此以外,他不觉得这个村子有什么值得师兄在这里晃悠来晃悠去的。 “师兄,咱们还不走吗?”松雪道人有疑就问。 “着什么急,不是你说要出来找线索的吗?”无为道人反问道。 “是要找线索没错,但这个村子一眼就看尽,啥都没有。” 无为道人不搭腔,只暗自琢磨:是没什么特别吗? 确实,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一日就能看尽日月山河、草木虫鱼、沙石万物。 以他在三清山学到的三脚猫功夫来看,不管是山形地貌,还是风情民俗,都没任何独特之处。 第四十二章 命定之宝 三清山的规矩,年满十八岁的弟子,不管你是修道小成,还是一窍不通,统统都要下山寻找命定之宝。 找到命定之宝才能回归山门,或者成为内门弟子正式踏上修道之路或者出师回家,不然只能在山野之间游荡,或者寻一道观祈求安身。 你说偷偷溜回家,难道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像这类登记在案的山门弟子偷溜回家,就像是拿不到毕业证的大学生、毕不了业的研究生一样,不仅在家族里面丢尽脸面,还要受尽社会的白眼和鄙视。 因此,为了确保家族的荣誉不受损伤,每逢“毕业季节”这些山门弟子甚至不用下山,他们的父母们就直接把提前准备好的“命定之宝”送上山。 由于永乐宫的存在,三清山也知道它门下的弟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打酱油和镀金的,直接收下敬奉就能把这群与道门无缘的纨绔子弟打发回家,何乐而不为?它乐得清闲。 今年,三清山毕业的山门弟子只有二十名,有十八名早在三个月前就出师回家逍遥去了,只有两名扑街毕不了业。 这两名扑街就是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为什么呢? 先说无为道人,他是因为不受家人待见,修道那几年就过得十分落魄和艰难(全靠好基友松雪道人支持)。 等到了该出山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奢望家族会送敬奉上山,自己也没有足够的银两可以购买拿得出手的“命定之宝”,只好按照规定灰溜溜地下山寻宝。 再说松雪道人,他有一个视子如命的母亲,在山上修行的这几年,这个母亲给予了松雪道人强大的后勤支援,不仅有可以肆意挥霍的钱财,还有在山上做杂役的贴身侍从,以便随时给予少爷必要的支持。 按理说,他应该是最能顺利毕业下山的,不幸的是,他还有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 在山门弟子“毕业季节”的关键时刻,这个父亲愣是把松雪道人的供应切断,并且特地派人上山请三清山务必严格执行山规。 于是,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这对难兄难弟就这样手拉着手下山寻宝了。 与师弟一心念叨着要回家继承家业,过醉生梦死的日子不同,无为道人对于未来一无所求又茫无头绪。 说好听一点是追求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说难听的就是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其实回家什么的,无为道人是不在乎的,修道之人还回家干吗?和一群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吗?切。 在山野之间晃荡也无所谓,或者可以在长青观继续修行,等到实在待不下去了,再换一个道观继续,岂不是妙哉。 因此在下山的这三个月里,无为道人至少摸了两个半月的鱼,不过考虑到师弟要回家,自己这个做师兄的不好阻挡。 况且真寻到命定之宝,那才是真的实现人生自由,既可以选择回山门修道又可以选择出师回家,才勉为其难拿出剩下的半个月用来鼓捣占卜之术。 下山前他曾问过师父:到底什么才算得上是命定之宝? “当你见到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师父并不正面回答,反而给了一句临别赠言:“天道有常,道常无名,无为而无不为。” 无为道人:师父,您难道不知道我也是来打酱油的吗?说得这么高深莫测,是觉得我能听懂?还是我天资聪慧? 您这不纯粹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吗? 无奈师父一心装逼到底,他只好与难兄难弟共同研究到底怎样才能搞到所谓的命定之宝。 按照三清山的山规,命定之宝的判定由宝阁说了算,据说那里还收藏了历年来真正修道之人带回来的命定之宝。 据山上留存的传说,得到宝阁认可的命定之宝,既有珍贵的宝玉如海珍珠、帝王绿、翡翠碧玉之类的,也有稀世传奇的雁玉灯、陶鹰鼎、鱼骨笛、鸣岐琴。 甚至有明经宝图,如青囊经、万国图之类的,但也有不少平常又离谱的东西。 据说很多很多年前,有位师兄抗回来一截发霉的木头,居然也通过了考验,实在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总之,命定之宝既可能是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的宝贝,也可能是满目疮痍、泛黄发霉的残编断简,端看宝阁怎么说怎么看,一切唯宝阁马首是瞻。 基于以上的残酷事实,以及松雪道人的愚蠢无能,无为道人决定把希望寄托在占卜上。 六爻是无为道人诸多杂学里面比较能拿得出手的一门,虽然不能像他师父那样逢占必中,但好歹能中十之七八,用占卜指明方向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撞。 在这半个月的六爻中,占卜指向的方向覆盖永嘉全境,但是城南县的指向在多次六爻中遥遥领先。 无为道人判断,他们师兄弟的命定之宝十之八九就在城南县的方向,所以他才待在长青观继续研究,才不是赖着不走。 言归正传,这个闻家村确实没什么搞头,就在无为道人犹豫是现场起一个卦看看,还是直接走人的时候,前面拐角处缓慢走出来两人。 可巧,一个是不像村姑的村姑,一个是像农夫的读书人。 要说闻家村还有什么搞头的话,那这两人勉勉强强能够得上研究的门槛。 无为道人立刻摆正身子霸占住道路的正中,坐等鱼儿上钩。 只捞到几筷子素菜的闻香早就想退场回家,可惜大哥被村里的活跃分子围着灌酒,自己不好开溜,她可不想大哥醉后胡言乱语,说出一些她不想大家知道的东西。 今天虽然没干什么,但是莫名就感觉心好累,所以好不容易把喝得醉醺醺的大哥抢救出来后,她只想快点回家,然后躺平。 偏偏天不遂人意,她一抬头就看见堵在道路正中间的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卧槽,这两个家伙怎么在这里? 闻香不知不觉就停下脚步、脑子转得飞快:他们在这里干吗?难道是来堵我的吗?咋办?现在转身走开还来得及吗? 那不明摆着要逃跑吗?不行、不行,这样欲盖弥彰、不打自招肯定不行。 那要是他们掏出符咒来,我是马上倒地装死呢?还是跪地求饶呢? 第四十三章 谨小慎微的试探 不等闻香想到躲避道士的法子,两位道长已经自动上前拱手作揖行礼。 “女居士,贫道无为有礼。” “道长安康。”闻香很不情愿地还礼。 “这位男居士行走不便,不如就让贫道送两位回家。” “不敢劳道长您费心,小女应付得来。” “女居士不必客气。”无为道人一边说一边上前,眼看就要动手。 闻香连忙扶着大哥后退,一个劲儿叫着:“不用、不用,哎?哎、哎----” 两人你推我挡地好一番较量,虽然闻香紧紧地拽着大哥的衣袖不放,但架不住无为道人的暴力撕扯,身量弱小的她完全不是道士的对手,无奈只好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被恶人“绑架”了去。 她一边维持着扭曲的笑容,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死道士,最后一切到了嘴边却化作淡然:“如此就有劳道长费心了。” 无为道人架住一无所知的闻道,再看看闻香很想暴起打人但又无何奈何的表情,十分满意。 各怀心思的四人静静地走在乡间村道,一个在内心里默默诅咒、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则暗自盘算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众人一路无话,等进了闻香家的小院子,闻道也被安置好休息后,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闻香主动端茶倒水,请两位道长歇息片刻,自己则溜回房间,偷偷监视:干脆让这两个牛鼻子看过瘾,省得以后还有麻烦事。 等闻香走开,松雪道人小声疑惑问道:“师兄,咱们在这里干吗?” “仔细观察!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个破屋子?” “叫你看就看,啰嗦什么!” “哦----”松雪道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照办。 闻香家的房子在闻家村来说,其实不能算破屋子,一排大三开间的房子虽然旧但不破,该有的门窗一个不缺、一个不落,窗棂上还是新换的窗纸,遮风避雨完全没问题。 堂屋和两侧房间各有一楼梯可通往房子上面的阁楼,阁楼之间也有门户互相隔断,这样的房子在村里来说绝对算是大户人家的配置,然而,在松雪道人眼里只配得到“一个破屋子”的称谓。 无为道人端起茶碗想要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结果碗到嘴边才发现,哪里有什么茶水,不过是冷冰冰的井水。 大冬天的喝井水?这小姑娘真是,啧啧,脾气不小啊。 含着一口冷水,无为道人暗暗观察:这堂屋里,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正中一个供桌,上面供奉着这一对兄妹先考妣的牌位,除此以外就是自己坐着的八仙桌。 刚才送那位男居士进房间的时候,他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床和衣箱以外,还有一套旧桌椅和书箱,估计还是因为那男居士曾经是读书人的缘故,不然说不定连桌椅都没有,甚是寒酸。 至于那小姑娘的房间?无为道人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想:不用看,肯定是一个鸟样。 想到这里,他放下茶碗就走出堂屋。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四四正正的院子,左边的角落处是圈养起来的鸡鸭和骡子,边上还垒着几个长条的木箱子。 中间是石子路分隔开的几块菜地,围墙边上一溜枝繁叶茂的忍冬花,此时花开正当时。 花下篱笆处停着一辆木板车,边上蹲着一条小土狗,此刻它正色厉内荏地朝自己狂吠。 这是一个相当正统的乡下院子,从地形来看普普通通,既没有山环水抱、明堂开阔,更没有左青龙、右白虎,只不过收拾得特别干净利落,可见这一户人家确实勤劳能干。 不过那几个长条箱子是干吗的?无为道人无视土狗撕心裂肺的狂叫,径直上前掀开木箱子的盖子,结果看到一堆面目丑陋、身躯扭曲、到处乱钻的地龙。 松雪道人最讨厌像蛇一样的长条动物,这一下子,冷不丁就看到一群和蛇差不多的丑陋生物,顿时恶心得一阵作呕:“呕!呕!”。 “这么恶心的东西都有,快走,快走!”松雪道人快步退开。 无为道人转身再细细回看房子周围一圈,确认一切都平平常常,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上眼的,只好选择放弃转身离开。 “多谢女居士赐茶,贫道告辞。” 虽然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女子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气势和傲娇,一点都不像是村姑,但是她家一穷二白、实在乏善可陈,与命定之宝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该有的礼貌,无为道人还是做到位。 西侧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直在偷窥的闻香闻声而出,立刻端茶送客:“道长请自便。” 无为道人再次细细端详一遍眼前这位女居士:头上左右分别扎着两个小发球,略圆的脸庞和矮小的身量,无一不透示着这个小姑娘的稚气。 她为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抱有敌意呢? 她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吗? 许是自己想多了。 看到两位道长离去,闻香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她暗自奇怪:这两个道士给自己的感觉和之前给自己驱邪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之前那个道士给自己的感觉和跳大神没什么两样,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骗钱,完全不值一提。 而眼前这两个道士则让人有点琢磨不透,从他们追着她不放这一点来说,似乎有点真本事,但现在却又从容离开,可见其人本事还是不到家。 幸好、幸好,如此,自己才能安全落地,善哉、善哉,再见、再见,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这就是闻香与无为道人的第一次见面,双方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被迫出来觅食的小动物一样,谨小慎微又小心试探,双方暂时打成平局。 闻香不知道这只是开始,在不久的将来,两人就会迎来第二次的交锋。 “看不出来,那个小姑娘斯斯文文的,家里竟然藏这么恶心的东西,咦,真恶心,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师弟,你真该好好地治一治你的坏毛病,不就是地龙吗?有什么恶心的。要不,师兄给你治一治?” “咋治?” “不如把你和蛇绑在一起,以毒攻毒?” 听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回答,松雪道人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你-去-死!” “哈哈!”戏弄师弟成功,无为道人的心情爽快多了。 第四十四章 埋下祸根 师兄弟两人各自骑上马,一路拌嘴一路晃悠着回长青观。 “师兄,监院这个阴险小人暗算咱们这事,你说怎么办?” “不是说“凉拌”吗。” “怎么?你要放过他?这可不像师兄你的作风。” “哼,我才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哦?是吗?那么请问,是谁打破花瓶哀求我帮忙,结果我爹出现的时候立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倒打一耙诬赖是我打破的,害得我无辜被打一顿?” 松雪道人斜睨了对方一眼又道:“又是谁不认真做功课,撺掇我去后山抓师叔的宝鸡,害得我被师父抽一顿的?” “既然师弟记得那么清楚,那么我也要问问,是谁趁我睡觉的时候给我脸上画两朵花?又是谁在我敬道宗的茶里撒醋和盐呢?” “是你先拿蛇来吓唬我的?” “蛇在我衣袖里装得好好的,是谁的手贱,非要掏我的袖口!” “哼!” “哼!” 两人顿时怒目相视,火光四射,一时之间,新仇旧恨纷纷涌上心头;得亏这两个人不擅长搞基,又不是一男一女,不然,没准能成为相爱相杀的一对好情人。 总之,这俩师兄弟互相伤害的前尘往事真要说起来,那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而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更是说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家里斗到山上、从小斗到大。最终,无为道人凭借师兄的身份和层出不穷的报复稳压师弟一头,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到了现在,松雪道人已经基本上唯师兄是从,但每次回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和想到前途渺茫的未来,一股子邪火就压不住,一定要怼师兄一波才爽。 不管怎么说,这对互相揭伤疤的师兄弟总算消停下来、好好地赶路了。 快回到长青观的时候,松雪道人憋了一路的话终于憋不住了,冷战才一个时辰都不到,他就忍不住要说话,要不怎么说,两人之间的争斗,他总是输呢?输得可真不冤枉。 “我说,师兄,你真的打算要放过监院吗?” “唉,师父教导我们说做人嘛,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么点小事,能报什么仇?师弟,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哦----师兄说得好有道理,但是具体怎么做呢?”松雪道人不耻下问。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弟,这段时间,你别出去瞎逛了,给我盯紧监院,除非他真是克己奉公、高风亮节、淡泊名利的高人,不然迟早能抓到他的把柄。” “嘿嘿,等到抓到他的把柄之后,不死也要他脱一层皮。”松雪道人兴奋地补充道。 唉,别看这对师兄弟一副仙风道骨的人模狗样,实则一肚子坏水、节操全无、憋着就要使坏。 尤其是这个松雪道人,不管怎么修行,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纨绔之风就是修不走,一逮到机会就要冒头。 就在师兄弟谋划如何应对监院的同时,监院也召集了自己的亲信马仔兼狗头军师---陆都讲,商量如何收拾善后。 “陆都讲,你看这事怎么处理的好?” “今天这个事情简单,咱们就坚持说是小镜子拿错了表文,就算他们不相信,咱们坚决不认,他们也无可奈何。” “不错,坚决不认,如果他们非要追究,咱们就稍微惩戒一下小镜子,总之把表面功夫做好,如何?”监院灵机一动。 “监院高见。” “嗯,就这么办,先把这个事情应付过去再说下一步。” “监院的意思是?” “问题的关键是后面怎么办?这两个道人一直留在咱们长青观的话,如何是好?”这才是监院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监院希望做到什么程度呢?” “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那就得从长计议。首先,他们毕竟是三清山来的,咱们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住,不能让别人挑咱们的刺。” “是这个理,然后呢?” “我有一计,不过还得好好斟酌一下。” “快说。” “咱们道观后面是陶道媪的地盘,她收了不少女弟子在观中修行,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呢?” “陶道媪是永乐宫来的,一向和咱们不相干,而且她的女弟子大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子,招惹她们的话,恐怕不妥。” “监院多虑了,咱们不是说真的要闹出什么乱子?而是假借她们名头对付那对师兄弟,如此-----如此-------,然后咱们现场就抓住他们撵出去。这事完了,那陶道媪兴许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样好吗?一定要闹这么大吗?”监院十分犹豫,也万分纠结,内心两个小人打得火热: 邪恶小人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干就完了。 良心未泯小人说,不行不行,太不讲武德了,万一出乱子的话就一锅熟啦。 两小人斗来斗去,终究是邪恶小人略胜一筹。 “既然如此,等那两人回来,你先观察看看,如果时机成熟的话,就稍微试探一下,不过,你可千万给我盯紧了,绝对不能闹出什么丑闻。” “监院你就放心,我会盯紧的。”陆都讲信誓旦旦地保证。 如此商量妥当,监院就放心去筹备黄箓斋了。 所谓的黄箓斋,即是:拯救幽灵,迁拔飞爽,开度长夜,升济穷泉,固其大旨也;然祛灾致福,谢罪希恩,人天普修,家国兼利,功无不被矣。1 翻译成人话的意思就是:小年夜当天,在长青观举办为期三天的法会道场,启建都坛、黄坛、祈福坛、吉祥坛、斗坛、度人坛、救苦坛等七座醮坛,由十多位经师和高功法师依科宣教,旨在无量度人、祈福迎祥、祝国裕民、合求国泰民安。 小年夜当天,整个城南县的道众信徒都会集中长青观参加盛会,因此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监院以为把事情都交付给陆都讲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 下山道人、陶道媪、监院三方日后争斗的祸根就此埋下。 1出自《太上黄箓斋仪卷》 第四十五章 母女斗争 张同知夫人对长青观三方势力即将pk大战的局势一无所知,她欣喜于终于拿到了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此刻正在长青观静苑等着陶道媪的接见。 到底是靖国公夫人的信鉴有效,陶道媪再次接见了同知夫人。 放下信件,陶道媪正色道:“张夫人,其实我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今年的授课已经趋近尾声,现在送令媛来的话,她会跟不上课程的,倒不如开春过后再来,从零开始会比较好。” “陶道长说得在理,只是因为家中突发变故,小女实在不适合再待在家中,因此才迫切想来观中修行,还请陶道长行个方便。” “如果张夫人坚持的话,令媛可以先到观中适应一段时间,明年开春后再开始修行和学习,如何?” “行,没问题,一切听陶道长安排。” “我话说在前头,咱们长青观修行的束修费可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张周氏压根不缺钱,信誓旦旦地回答。 “多谢张夫人对老身的信任,这位是负责女弟子修行的静主,那么就由她和夫人详解令媛入观一切事宜,老身先行告退。” “多谢陶道长,道长慢走。”张周氏连忙起身行礼。 顺利拿到了长青观的入门券,张周氏心满意足离开长青观,现在她只想快点和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不知道,对于张婉儿小姐来说,这个到底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刚回到城南县县衙,张周氏立刻向众人宣布“婉儿小姐即将入观修行”这个重磅信息。 乍闻噩耗,简直是晴天霹雳,张婉儿傻眼了。 “娘,你不爱女儿啦?!怎么能把女儿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不干!”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见不得人的地方?道观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还不是关在一处地方,什么都不能干?” “能做的事情多了,不仅可以修道明心,还能学习列传经史、琴棋书画,妇德礼仪、庶务管理等等,你不会闲的。” 一听说还要学习那么多枯燥乏味的东西,张婉儿更是哇哇大叫:“不去、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 见硬的不行,张婉儿又改作可怜兮兮状,泪眼汪汪地哀求:“娘、娘,女儿不愿意离开母亲,只想日日服侍在母亲身边,您就别赶女儿走嘛。” “你这个丫头,不过是暂时寄宿一年半载的,你瞎折腾个啥!” “就算是一年半载,道观那么冷清、无聊,女儿真的待不下去。” “不去?难道你愿意嫁给你大伯娘那个外甥?” “什么?!” “大房一直撺掇着你祖母,要把你许配给她外甥呢?” “不行!她休想,我不干,我坚决不干!”张婉儿气得什么礼仪都不顾了,双手猛拍桌子、一顿大吼。 “你那个大伯娘的外甥此刻就在家中,正等着你回去呢。” 听到母亲幸灾乐祸的话语,张婉儿不禁愁眉苦脸:“母亲!难道你想把女儿嫁给那个二流子?” “这就是娘非要你进道观修行的原因啊!”张周氏语重心长地回答:“你是愿意回家和二流子打交道?还是愿意去道观修行一年半载?你祖母有多偏心大房,你是知道的,娘可未必拦得住她们。” “那爹的意思呢?” “你爹的意思也是去道观修行!” “难道爹也没法子?” “你爹可是大孝子,你还指望什么呢?”张周氏冷笑道。 张婉儿沉默了片刻,突然跪下严正道:“娘,我可以去道观修行,不过我有一要求,还请爹娘答应。 “你说。” “爹娘要给女儿说人家的话,这个人选必须要经过我同意才行。” “笑话!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你还想自己做主?” “女儿只是希望能在父母之命中选择一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婉儿,听娘的话,别相信什么情情爱爱,也不要想着什么皮相风流,人品才是关键,门当户对才能永结秦晋之好。” “不喜欢、没感情怎么会有秦晋之好!”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 “那要是相看两相厌、琴瑟不调、镜破钗分呢?女儿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婉儿!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首先是两个家族的联姻,然后才是两个人的结合。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两夫妻为什么会相看两相厌?你想过吗?”张周氏厉声斥责。 张婉儿沉默不语。 张周氏叹了口气又道:“娘知道,你的性格大大略略,但你不是无知的丫头!你很清楚:一个称职的大妇应该学会如何侍奉公婆、服侍夫君和操持庶务。” “在家有父母庇佑,你可以恣意胡闹,但是出嫁后只能依靠夫君,你得学会规矩。所谓‘夫者扶也、妻者齐也’,夫妇琴瑟共鸣自然家和万事兴,也才能经得住人生惊涛骇浪的侵袭。” “婉儿,你要做的是: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大妇,而不是由着性子玩什么‘相看两相厌’!” 听了母亲毫不留情又疾言厉色的斥责,婉儿心中一沉:她自小在官宦之家长大,眼里看的、耳朵听的,都是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确实,她很清楚自己未来的人生之路必定如母亲一般,成为一个世家大妇。 但是,金丝雀关在鸟笼里还要挣扎几下呢,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不斗争一下吗?! 好歹虚长十四年了,其实,婉儿亦深谙与父母斗争的秘诀。 半晌,她才黯然神伤道:“母亲说的道理,女儿何尝不懂。婉儿自小看着父亲与母亲琴瑟和鸣、郎朗如月、情义交缠、鹣鲽情深,我不过是奢望能像母亲一样能得到一份良缘罢了。” 想想,她又可怜兮兮道:“娘,女儿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希望爹娘能给婉儿多一些选择,倘若,能在爹娘的人选中,选择和自己性情相投的,岂不是更好。” “你啊,不撞南山不回头!”张周氏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才气平心和道:“娘虽然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不过爹娘会尽量给你选择一位性情人物,这下你放心了。” “那么,娘,请您在下定之前,一定先和女儿说说这个性情人物,行吗?”张婉儿立刻打蛇随棍上,提出自己的底线要求。 “你要求还挺多的,你娘我当初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定下你爹。” “拜托嘛,娘----娘-----”张婉儿拽着母亲的衣袖不停撒娇。 “罢了,你起来。”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娇容,张周氏不知不觉就让步了。 “谢谢娘。”婉儿顿时破涕为笑。 第四十六章 顾氏心思 张周氏与婉儿的这场争论,从明面上看,张周氏赢了:说服了婉儿乖乖地去长青观修行,达到避开大房、继续掌控婉儿婚姻大事的目的,但又做出一定的让步,同意给予女儿一定的自主权。 从暗地来说,张婉儿也没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无法掌控婚姻大事的,现在至少达到了她的底线要求,获得了一定的选择权。 因此,对张周氏和张婉儿来说,去长青观修行其实是一步双赢的妙棋,双方皆达到一定的目的,真正的输家是张家大房。 张婉儿虽然性格粗糙,但可不是傻白甜。 初闻噩耗的时候,她情不自禁、歇斯底里,但是当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意识到事不可为的时候便坦然接受,并借着这次由头为自己争取到了少量话语权。 总而言之,她不亏,该着急的是别人。 事实上,现在还真有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难耐。 这话说的正是顾知县的夫人,此刻她正在房里坐立难安,甚至想要趴在窗棂上仔细听听:同知夫人那边到底在闹什么呢? 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妇,收集各种流言八卦、小道消息是本能,要不是顾忌身份,她真想亲自出去打听、打听,而不是在房中枯坐,等待下人打探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派去伺候同知夫人的大丫头小红回来,得知张婉儿即将去道观修行的消息,顾朱氏讶异不已,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官家贵人们爱好修行,她是知道的,但是送女儿去修行,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夸张?现在不正是给女儿找好婆家的时候吗?修什么行啊?奇了怪了。 “小红,你还听到了什么?” “只知道这个,一开始婉儿小姐激烈反对,后来她们就进了内屋,好像在争论什么,我听不清楚。” “再后来呢?” “后来婉儿小姐就没什么反应了,现在她们正在收拾东西呢。” 顾朱氏的心就像被猫儿挠了一样心痒难耐,到底是怎么回事?像婉儿这么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怎么会愿意去道观清修呢? “对了,她们打算去哪里修行?”顾朱氏又问。 “听说是长青观。” “长青观?咱们城南县的长青观?” “是的,今天张夫人就去了长青观,回来就说要送婉儿小姐去修行的事。” 原来如此,我说呢,她们怎么一直待在城南县不走,原来是为了去长青观修行啊!想到这里,顾朱氏如何坐得住,匆匆忙忙赶去前院找自家老爷。 “老爷、老爷,你知道吗?张夫人要送她女儿去长青观修行呢。” “有这事?好端端的,怎么要送去修行?” “哎呀,她们哪里是去修行,她们是去找陶道媪了。” “陶道媪?找她干吗?” “我的天啊!”顾朱氏对自家男人绝望了,只得直言:“陶道媪在长青观有一个修行讲堂,专门招收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张婉儿准是去跟她修行和学习了。” “那又如何?” 不得不说,顾邑令对于信息的敏感性,以及政治上的敏锐性实在是太落后,还不如顾周氏一个妇人,怪不得一直是个七品小官。 “那长青观的陶道媪是宫里出来的,什么琴棋书画、宫廷礼仪、庶务管理无一不精通,咱们女儿要是也能跟随她学习,以后准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至此,顾邑令总算明白顾朱氏的想法了,不禁叹气道:“夫人,你想得未免太美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岂是能和宫里的人攀上关系的!” “老爷何不求求同知大人,毕竟咱们不是才替同知大人办成一件大事吗,那个番薯什么的,兴许他能同意把咱们韫秀带上呢?” “不可能,你也说了,那陶道媪招收的是达官贵人,咱们小门小户的,别人如何看得上眼。” 在顾邑令看来,自己的女儿平庸无奇、志大才疏,偏偏又性情高傲、轻世傲物,是绝对无法胜任大家族大妇的。 既然如此,何苦要她去挤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平平安安过一生足矣。 况且,为女儿家的事情去求同知大人实在得不偿失,人情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比如说自己的仕途或者儿子顾远知的前途上。 听到顾邑令不肯替女儿求情,顾朱氏忍不住开始口不择言:“老爷,你总是不把韫秀放在心上,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还不能为她谋一个好去处吗?” “夫人,你说这个话合适吗?”顾邑令也生气了:“韫秀是咱们的女儿,我自然关心和爱护她,但远知也是咱们的儿子,不要忘了你做母亲的本分。” 听到顾邑令提到远知,顾朱氏紧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看到妻子沉默不语,顾邑令放缓语气: “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去攀高门朱户,况且那世家龌龊腌臜的事可不少见,何苦要去钻这个泥潭。找一个和咱们差不多的人家、人品好的夫婿才是正经,对韫秀也好。” “夫人,这个修行的事,你就不要想了,好好看一看城南县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也好提前给韫秀准备。” 知道自家男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顾朱氏失魂落魄地离开前院。 其实她明白顾邑令说的话在理,但顾朱氏心里渴望着女儿能更进一步,不管怎么说,至少要比她强,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如何肯放弃。 况且两人之间还有一个顾远知的存在,一想到顾远知,顾朱氏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想要和顾邑令对着干。 顾朱氏有了韫秀之后,一直不能再次生育,作为一名永嘉传统女性,原本她都准备要给顾邑令物色妾室人选了。 然而,就在韫秀五岁那年,顾邑令突然抱回来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虽然顾邑令没带女人进门,但他先斩后奏的做法令顾朱氏十分反感,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至今难以释怀。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下,顾朱氏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儿子并抚养至今,并且一直努力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 平时吃饭穿衣、一概用度都不曾短缺。 她虽然不讨厌这个自小养大的儿子,但心里总有一个梗,这使得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隔阂存在;而且人性所在,她总是把韫秀放在首要位置,其次才是远知。 由此可见,不管是簪缨世家,还是窄门窄户,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掀开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面可能就是血肉模糊的“剪不断理还乱”。 第四十七章 妾心坚如磐石 小孩子对于大人的心思和行为是十分敏感的。 顾朱氏的这种矛盾心理和作为,使得爹疼、娘不爱的顾远知,小小年纪就懂事得不像一个孩子。 他平日里对待顾朱氏十分恭敬有礼,但恭顺中不自觉透露出一种倔强和疏离,以及孩子对母亲的渴求。 正是这种倔强和疏离促使小小的顾远知,自小就把全副身心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 顾远知天资聪慧,五岁就开蒙进学。他不仅勤奋好学,还善于刻苦钻研,经常“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小小年纪就熟读经义、律法,能文善诗。 他才十岁,县教谕便称其“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赞其才思敏捷、聪慧过人、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顾远知越是聪明懂事,越是衬托出顾韫秀的平凡无奇,顾朱氏也越发难过。 一想到女儿不如儿子,顾朱氏就仿佛自己输给了外面那个女人似的,一时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痛苦。 正因为要赌这么一口气,顾朱氏对顾韫秀抱有极大的期盼,立誓定要将女儿嫁入名门望族,似乎唯有女儿嫁入高门大户才能慰藉其心灵,使其解脱。 嫉妒和愤恨可以蒙蔽人的双眼、迷惑人的心智、动摇人的本性,使其疯狂。 为了打倒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维护大妇的尊严,顾朱氏不顾一切来到同知夫人的面前。 “顾夫人,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向你告辞。”虽然讶异于顾朱氏的不请自来,张周氏并没多想,只是心想正好告别。 “张夫人,请恕我冒昧多问一句,您和婉儿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听见顾朱氏打听婉儿去哪里,张周氏心中一动,再看顾朱氏一副形容焦急、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更有谱了。 没什么可隐瞒的,张周氏直截了当地回答:“婉儿将去长青观修行。” 听到张夫人肯定的回答,顾朱氏哪里还坐得住,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就开口,恳求夫人带自己女儿一起去。 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张周氏内心默默叹一口气,我们之间有能开这个口的交情吗? 见张周氏沉默不语,顾朱氏不免有点惴惴不安:“妾身是不是太唐突了?”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知道还开口,这应该说你是蠢呢?还是笨? 张周氏不回答顾朱氏的问话,反而问道:“我到城南县有半个多月了,你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才送婉儿去长青观吗?” “这----?妾身不知。” “我在等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 “啊?”顾朱氏愣住了,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僵硬难看,心也凉了半截。 “顾夫人,你不知道做陶道媪的弟子有多难,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上只有婉儿的名字,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看在她这半个月尽心尽力地招待自己的份上,张周氏客客气气地送走顾朱氏。 等到顾朱氏走后,姚娘子才低声道:“这个顾夫人,真是的,居然好意思提这种要求,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自量力的人到处都是,也不差多她一个。” “夫人和气,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若有人偏偏不识趣,要以卵击石的话,那就尽管看看,鹿死谁手。”张周氏意有所指地发狠道。 是夜,张同知夫妇再次开启盖棉被纯聊天的体验,话题当然是婉儿去长青观修行的一干事宜。 聊到最后,张周氏顺口提了一下今天顾朱氏过来的事情,直言其想法可笑、自不量力。 “这是顾邑令的意思?” “朱氏亲自来说,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 “顾邑令这次办成一件大事,知府大人很高兴,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奖赏。依我看,他女儿的事情,要是能顺手办的话就帮他算了,也算了了一桩事。” “老爷说得倒轻松,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上可没他女儿的名字,我怎么给他办?!” “唉,夫人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能办就办,办不了就算了。”张同知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是顺手人情的事情。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顾朱氏又来了,还带着她女儿顾韫秀。 在张周氏看来,顾朱氏做了一个头脑发昏的决定,因此她不得不再次确认:“顾夫人,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是的,还请夫人给韫秀一个机会。”顾朱氏坚定地回答。 “韫秀姑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到张夫人的问话,顾韫秀突然起身上前、跪下恳求道:“韫秀愿意伺候婉儿小姐修行,还望夫人成全。” 张周氏定定地看着顾韫秀,这个小姑娘身形还没完全长开,看模样倒还周正,此刻她的眼睛正透着一种和她的身份极不匹配的光芒:这是下级阶层对上层社会赤裸裸的追求和渴望。 这是一个桀骜不驯又心比天高的女孩,她急切想要摆脱自己所在的阶层,去追求一种不属于她的生活。 这要是在昨天晚上谈话之前,张周氏是不会做任何考虑的,不过今天她反而有一种看戏的想法。 在她看来,愚者和狂徒对自己总有非同一般的盲目自信。越是无知的人越是想当然,去长青观修行固然能提升自己,但是阶层的跃升,有时候可不仅仅是靠自己的本事就能达到的。 向上的通道当然是存在的,它就在那里,谁都看得见,就看你能不能够得着。 换句话说,她不认为顾韫秀能抓得住,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顾韫秀能走多远。 “韫秀姑娘,你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伺候人的活,你恐怕做不了。” “我能做!往常丫头伺候我的时候,我都看着呢,也不难,我肯定能做。”顾韫秀急切的表白,生怕张周氏拒绝,还拍胸脯保证,“就算不会,我也可以学,我一定会照顾好婉儿小姐的。” “照顾好婉儿”这个事情,张周氏可不会指望这个顾韫秀,伺候人的活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特别是本来就是一个小姐的话,要想她转变心态做好丫头的角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四十八章 奋不顾身的顾韫秀 张周氏这么说,不过是敲打敲打她:“如果你真心想去的话,那只能以婉儿丫头的身份跟去。作为一个丫头,有时候可是要受委屈的,这个,你有心理准备吗?” “韫秀明白,请夫人放心。” “那么,你在长青观跟随婉儿修行的这段时间,一切事宜都必须听从赵妈的安排,这个你也能做到吗?” 见张周氏有所意动,顾韫秀不假思索立刻答应下来:“能!” 就算要听一个下人的安排又怎么样,只要能去长青观、跟在张婉儿身边,那么自己就能跟随陶道媪学习了。 她相信以自己的天资聪明(各位观众老爷们,请原谅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平庸无能的。)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名门贵女,那么未来嫁入高门大户也指日可待。 “那么,顾夫人,如你所愿,你女儿可以近身伺候身份跟去长青观,但我丑话说在前头,韫秀姑娘要是不服从赵妈的安排,赵妈可是会教训她的。” “太好了,韫秀,快多谢夫人。” “韫秀谢过夫人。”顾韫秀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 顾朱氏母女不约而同地略过了张周氏的“丑话”,一时之间,欢欣鼓舞之意难以言表,恨不得弹冠相庆,赶紧告辞回去收拾行李。 等这对母女离开后,一旁伺候的姚娘子才皱眉忧虑道:“夫人,带这个丫头去,妥当吗?” “唉,还不是老爷说要帮忙,不然我才懒得理这个破事呢。” “就怕她不安分,惹出什么乱子。” “这个倒不必过分忧心,我会让赵妈盯紧她的,她要是不识趣的话,就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再说,她们在长青观修行的这段时间有顾夫人照看一二也是好的。” “那顾夫人送来的银票?” “长青观一年的学费三百两,正好合适,你再取一百两银子,一起交给赵妈;明天巳时正点出发,你再确认一下有没有问题?” “是,夫人。” 当天夜晚,县衙后院的正房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冲突的双方正是顾知县夫妇俩,他俩的哭骂声、吵闹声、茶杯摔碎声、拍打桌面声,声声入耳,似是一锅烧开的粥、沸反盈天。 顾邑令恼怒顾朱氏浪费了一个绝好的人情机会,顾朱氏则咒骂顾邑令冷漠无情,两人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互相攻击,算是撕破脸皮大干了一场。 下人们都躲在偏房听得津津有味:八卦嘛,没人不爱听,更何况是主人家的八卦,听起来还特别带劲。 待去探听的姚娘子回来禀报后,张同知夫妇才知道,原来顾知县夫妇对于女儿去长青观一事根本就没有统一意见。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狗拿耗子、多此一举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同知夫妇吃过早餐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就在张周氏以为顾韫秀去长青观修行这事算是黄了的时候,顾朱氏和她女儿带着行李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来顾夫人的决心是坚如磐石啊,再看看顾知县脸黑如锅底,掩饰不住的一脸垂头丧气和无可奈何,明显在夫妻斗争中处于下方。 如此一来,张同知夫妇便与顾知县夫妇告别,带着顾韫秀一同前往长青观。 张婉儿和顾韫秀即将卷入长青观三方势力斗争漩涡,暂且不提。 自下元节宣讲后,闻道同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日日活跃在田间地头。 每逢有村民前来咨询、请教如何种植高产作物,闻道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更是干脆玩起实操教学,乐此不疲。 没有村民骚扰的时候,他就在家里收拾番薯等作物;按照闻香教的法子,挑选预备明年的种子,打算明年大干一场。 闻家兄妹除了在村民中的地位极速升高以外,与闻仲大伯家的关系也在急速升温。 以前,只有闻仲、闻信一房和闻香兄妹关系比较亲近,其他人则维持着亲戚之间的点头之交。 现在可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对闻香兄妹亲密无间起来,尤其是三房的赵氏还整天闻香长、闻香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氏是她娘咧。 一家人中只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闻兰初心不改、使命不忘,每次看见闻香,眼睛愣是能透过眼前的人,和闻香背后的空气说话。 “喂,我说,我这两棵花怎么都不开花啦?” 闻香可不打算惯着她,我也只是比你大一岁的萝莉好吗,既然人家是要和空气说话,那么自己还是不要挡路的好,于是自顾自走开。 “哎?我跟你说话呢。”见闻香不理她,闻兰追上前就要动手抓闻香。 早有准备的闻香身子灵活一闪,就躲开了:“干吗,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叫你不理我!” “你这就不讲理了,我又不叫‘喂’,谁知道你叫谁呢?” “你!” 闻兰双手叉腰、脸涨得通红、气鼓鼓的样子,让闻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鲁迅先生的“细脚伶仃的圆规”,忍不住就有点想笑。 只是顾虑笑起来的话,她可能会气得原地爆炸,因此,忍得十分艰难,费了老大的劲才憋住没笑出声,最后勉强道:“哦,那你想说什么?” 许是被闻香扭曲、狰狞的面孔惊到,闻兰连续后退好几步才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没事?” “我好得很,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等一下,我这两棵花为什么不开花?”闻兰立刻叫住闻香。 闻香就奇了怪了,花开花谢不是常识嘛,这大冬天的,你还想看玉兰和丁香花开啊,拜托,明明就是村姑,装什么府城的千金小姐啊。 可惜,闻兰一点都没有村姑的自知之明,反而睁大两双蠢萌的眼睛无辜地盯着自己。 她只好直白表明:“玉兰和丁香花的花期在春夏之间,现在可是寒冬,当然没有花开。” “哦,那明年它们会开花的?” “这就要看你会不会养了?” “啥意思?你是说我不会养?”闻兰又开始发飙。 唉,闻香的内心默默叹气,再次肯定自己一定是和她八字不合、天生有仇。 “闻香的意思是,你要好好养它,明年才能开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闻青赶紧打圆场:“你别老是误会人家,别忘了,这个花还是闻香给你的呢。” “哼!不用你说,我当然会好好养。”闻兰不服气地瞥一眼闻香,走开了。 “二妹,你来啦,走,我娘等着你呢。”闻青乐呵呵地拽着闻香就往上房走。 第四十九章 伯母的心思 待进了厢房,闻香发现大伯娘、二嫂、三嫂,还有几个孩子都在,看这个架势,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她一边暗自嘀咕,一边给众人问好。 众人也纷纷起身问好,招呼闻香就座。待大家都坐稳,张氏又关心了一轮闻香兄妹的饮食起居,最后才清清嗓子进入正题: “香儿,听说你搞那个番薯、洋芋、玉蜀很不错,你二嫂、三嫂很想学一学呢。” 本来,今天大郎来叫人吃饭的时候,闻香就觉得奇怪,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大伯怎么老是叫过去吃饭。 原来如此,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大伯娘,你的意思是?” “咱们家不是还剩三石的收成吗?我琢磨着,是不是能在集市摆个摊子卖这几样新鲜玩意?” 张氏,一个农妇,居然能从新生事物中发现商机,了不起,闻香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大伯娘,你可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厉害、厉害。” “哪里、哪里,嘿嘿,其实,是青儿提出的,你觉得如何?”两句话不到,张氏就泄了底。 是闻青的想法啊,不错、有想法,比闻兰那个白痴无能强太多,闻香立刻不吝赞美之词: “我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不过,毕竟是新鲜事物,大家都不懂,一开始还是不要做太多,先试试水,要是生意好的话,再多做一点。” “这个自然,关键是这几样东西到底怎么做?这几日,她们俩按照你之前说的法子试着做做看,结果做出的洋芋片总不如那个马大厨做的好看和好吃,你快来教教她们。”张氏忙道。 “行,那这几天我就过来带着嫂嫂们一起做。”闻香干脆利落答应下来。 见闻香一点都不推脱,三房赵氏不禁眉开眼笑:“太好了,我就说二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啥都会,以后我就跟你学习啰。” “你们都要跟香儿好好学哈,争取早日把摊子做起来。”张氏笑着下达指示。 “是,娘。”二房钱氏忙答应。 “嫂嫂们客气啦,做饮食嘛讲究熟能生巧,我不过是抛砖引玉,以后大家肯定做得比我好。” “你啊,和你哥一样,太谦虚、太善良,你知道吗?我听说那个闻三金高价卖了一石的收成呢。” “哦?他不是已经卖了一石了吗,剩下的收成,他不留着做明年的种子?”闻香奇道。 “村里的人都说那天他们偷偷藏了收成,只卖了一石给村民,自己留了两石。”张氏想想又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说哪,做人就得留个心眼。” “那他们高价卖给谁?谁会要高价?” “下元节那天,不是有几个外村的里正来了吗,就是他们高价买了去。” “有多高价?” “嘿,族长不是定了一斗卖九十文钱吗,好家伙,他卖给人家是一斗一百二十文钱,净赚一两多呢。”三房赵氏抢先回答,想想又气愤道,“现在村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他狼子野心,说你们傻子呢。” 这个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闻香顿时心情就不好了,合着大家都以为她人善好欺负呢。 偏偏大哥还一副善财童子的样子,这几天一直在村里做现场教学,原来是因为他们兄妹俩头顶一副金光招牌“人傻钱多好欺负”,可恶。 “瞎说什么呢。”张氏打断儿媳妇的话,她可不想讨论自家侄子侄女傻不傻的问题,虽然她也觉得确实有点傻,但没必要当人面戳人心窝子,因此只是叹气道: “可惜你那个炸洋芋片的法子,大家都听到了,只怕我们争不过人家。” “大伯娘,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啦,别人就算知道这个法子,他们也没有番薯、洋芋和玉蜀啊,就算他们有,他们也要留着做种子,绝对不会舍得拿来吃的。” “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娘,这下子咱们是稳赚不赔啦。”三房赵氏兴奋不已,仿佛眼前已经铺开了金光大道。 “呵呵,这都多亏了香儿,没有她,咱们可整不起这个摊子。”张氏也笑呵呵的。 “二妹,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咱们一起摆摊子。” 闻青的突然建议让现场欢快的气氛一滞,刚才异常活跃的三房赵氏突然不说话了,反而装模作样倒水喝;二房钱氏惯例不爱说话,但看她讨好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欢迎的。 当家张氏嘛,闻香看向大伯娘,张氏面上还笑着,眼睛里的笑意却不翼而飞,估计内心十万分纠结,不过面子上她还是稳住了:“是啊,香儿,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做。” “谢谢大伯娘,虽然我很想加入大家,但是家里的活计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辛苦,只好辜负大伯娘的美意了。”看完众生百态,闻香才慢悠悠地给大家吃一个定心丸。 “哎呀,家里的活能多到哪里去,二丫头,你不和我们一起干就太可惜了。”三房赵氏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又开始噼噼啪啪地说个不停,还一个劲地叫来嘛、来嘛。 有些人可真是,既要面子又要银子。好,既然她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那闻香就成全她:“三嫂,你要是那么坚持的话,那我可就要好好考虑看看了----” 闻香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氏。 “哎?呵呵,那,那什么,既然你没工夫,那就算了、算了。别,别耽误家里的事,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赵氏,面子都不要了,赶紧补救。 “老三家的,你噼噼啪啪地说什么呢,要不要一起摆摊子,香儿自己决定,要你多嘴。”张氏赶紧呵斥赵氏。 对此,闻青一脸无语,不禁忧心地瞅了闻香一眼,自家人的那一点小心思恐怕瞒不过她,只暗自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狠狠地敲打了三嫂一番,闻香才说出她们都放心的话:“我想,我还是先把家里的事情做好再说。” “呼。”张氏和赵氏都暗里松了一口气。 见此场景,闻香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小摊子能赚多少钱,自家伯娘就这么遮着掩着,生怕自己来分一杯羹,真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这么一点小利润,她压根看不上眼,好吗。 算啦,到底是同堂一家人,而且大伯、闻信大哥、大嫂对他们兄妹都不错,她乐得做顺水人情。 第四十九章 (二) 春儿的示好 吃过晚饭,闻青偷偷把闻香扯到一边,惴惴不安道:“二妹,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摆摊子吗?” “不啦、不啦,你们好好干,多赚一点钱哈,我就不去了。”闻香摆摆手给她一个拒绝三连。 听了这话,闻青欲语又止,见闻香转身想走,又连忙扯住她的衣袖焦急道:“二妹,其实我们都想你加入的,真的!” 什么我们,分明只有你好吗,闻香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回身道:“闻青姐,我知道你的心意,别担心,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破,但是其实两人都知道对方什么都明白。 “谢谢你,闻香。” “甭客气,我走啦,拜拜。”闻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家的路上,闻香和闻道说起闻三金藏匿收成又高价卖给外村人的消息。 “我也听大哥说了,这个三金叔真是的,怎么能藏起来呢,咱们村还有不少人家没种子呢,明年还不晓得咋办?” 听了这话,闻香真是无语问天、天不应,人家没有种子需要我们操心吗,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要割肉饲虎。 各位看官老爷们,请务必体谅一下咱们闻香同志,因为她实在不是逆来顺受、舍己为人和一心为公之人,相反,她雄心勃勃、斗志昂扬,誓要翻身做主人。 在她看来,就算现在还没有走出新手村又怎么样,至少她已经赚到了第一桶金,下一步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哇-哈-哈。 在刚刚被闻三金背刺一刀的这个时候,闻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是绝对不会播撒自己仅存的任何一点点善心。 而咱们的大善人闻道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小妹,要不咱们再拿一点出来给他们?” 闻香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展露真性情了,现在可真是被闻道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顾不得维持形象,朝着大哥就是一顿河东狮吼:“啊------啊------我不干!” 闻道吓一大跳,以为妹子又要发疯,赶紧答应下来:“好好,不给就不给,别生气啊。” “哼!”傲娇的闻香不理大哥,昂首挺胸、大踏步回家;闻道则一脸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 待回到家,闻香越想越生气,好似自己的一颗真心喂了白眼狼,气得把门窗甩得“啪”、“啪”响。 闻道全程胆战心惊,生怕妹子把矛头指向他,躲在自己屋里一声不吭,任由妹子发泄。 第二天一大早,闻道早早起床,屁颠屁颠地准备了一锅鸡蛋粥,又好声好气请妹妹起床吃早餐。 一想到昨天闻香歇斯底里的样子,闻道就心惊肉跳,决定这几天一定要好好顺着妹子,务必不能让她旧病复发。 其实,经过昨天的发泄,又过了一个晚上,闻香的心情好多了。 老实说,闻家村民风淳朴,不管是闻三金,还是其他村民,作为货真价实的底层人士,大部分人在他们的生活中表现出来的都是老实、淳朴、憨厚,待人热忱而少机心,远不如城里人圆滑精明。 但是,这个表象并不妨碍他们在关键时刻表现出自私自利、投机取巧、贪婪嫉妒的天性。 对于广大愚民来说,他们的目光永远只盯着手上的三分地,你要是奢望他们目光能放长远一点,确实不大实际;而指望他们能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更是缘木求鱼,结果也往往南辕北辙。 对于人性的愚蠢和卑劣,闻香早有心理准备,决定还是看开一点,天地如此广阔,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何必操心绊脚的野草蔓藤呢。 看到闻道大哥小心翼翼的样子,闻香有点好笑又有一丝丝心疼:大哥对于闻家村寄予的希望越大,以后可能失望就越大,不知道到时候他能不能承受得起现实的打击。 两兄妹正喝着粥,忽然院子外传来春儿的声音:“闻香、闻香,你在吗?”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 闻香有心想假装人不在家,但是大哥此刻正盯着自己,春儿又叫个不停,只好放下饭碗去开门。 敲门的正是春儿,她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挎着一个包袱,见闻香出来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闻香,吃早餐呢?” “吃着呢,春儿姐,你也来吃嘛。” 看见闻香似乎热情依旧,春儿悬着的心落下半截:“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这是我刚摘下的青菜,还鲜嫩呢,就想着送一些来给你和闻道大哥。” “这怎么好意思呢,春儿姐,你自己留着吃。” “地里还有呢,你就别推辞了,快收下。”春儿坚持把一篮子青菜推给闻香。 “大冬天的,能有个绿色青菜不容易,我不能要;不然你拿去卖也好啊,多少能赚一点钱。”闻香还是摆手拒绝。 “不是,闻香,”见闻香不肯收,春儿着急道:“我只是想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和闻大哥,我们家根本不可能收获这么多的番薯和洋芋。” 说到这里,春儿停下话语、飞快地瞄了一眼闻香的脸色,才犹犹豫豫道:“还,还卖了不少钱。” 见闻香没什么反应,她又颇为不安道:“我知道,我们不该那样,但爹娘都不听我的,他们非要藏起来卖高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闻香,你别生气,好吗?” “这一篮子青菜不值什么钱,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你就收下好不好?好不好?”春儿拉着闻香的手、苦苦地哀求着,眼角都红起来了。 许是村里的流言蜚语让闻三金夫妇有点坐立难安,又或者是他们并不想失去闻香这个得力的邻居,眼瞅着纸包不住火了,生怕闻香兄妹生气,因此派出自己的女儿来探探口风。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闻三金和谢大娘如此滑头,能不让人生气嘛。 不过俗话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嘛都那样,无利不起早。 闻香不得劲的是:明明技术在我手,怎么人家就能卖出高价?自己却被迫低价出售? 总算春儿和石头是个好的,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闻香也不打算继续生气;况且,她感觉要是不收春儿这一篮子青菜的话,她能给你哭出来。 罢了、罢了。 “既然春儿姐坚持,我就收下。”闻香笑笑接过篮子。 “呼!”春儿绷紧的心立刻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大口气:“太好了,谢谢你,闻香。我替爹娘谢谢你们,谢谢。”春儿激动地摇着闻香的手、破涕为笑。 别看闻香嘴上叫得凶,其实她对身边的人也心软得很。 第五十章 出谋划策 待心情暂时平复下来,春儿又将挎着的包袱递给闻香:“这个是你让我帮忙做的内衣,我已经做好了,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再给你改。” “好,我试试看,你等会,我去给你拿工钱。” “闻香!我怎么能收你工钱呢!你这么说就是不当春儿是朋友了。我帮你做衣服要收工钱的话,那你帮我们家那么大一个忙,我又该给你多少钱?”春儿激动得面红耳赤。 见春儿这么激动,闻香不由得讷讷道:“那个,春儿姐,工钱不是咱们之前说好的吗?” 被闻香的神回复噎得半死的春儿无言以对,撂下一句:“反正我是不会要你工钱的!”便气哼哼地跑走了。 “哎,春儿姐。”闻香才追了两步,春儿就已经跑回自家院子,还罕见地“啪”关上大门。 这都叫什么事啊!闻香一手提篮子、一手提包袱,凌乱在风中。 听到动静的闻道走出来询问:“怎么了?” 闻香便向他展示了春儿的礼物。 “那你不生气了?”闻道一脸期待。 “哎,算啦,有啥可气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就再让他们三尺又何妨?” “好一个君子坦荡荡!我就知道你不会和他们计较的,我的好妹妹。”闻道高兴得一把抱起了闻香。 哎、哎,大哥,注意一下形象啊。 所幸,闻道只是兴奋地转了一圈就放下了闻香,再次不耻下问:“不过,这个,再让三尺又是什么典故呢?” 闻香:呵呵,大哥关注的重点真是一言难尽啊。 于是她便给闻道好好讲一讲“六尺巷”的故事,最后给它下个结论:“千里家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闻道两眼一亮、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遍,激动地问道:“闻香,你又作诗啦!哎,什么是万里长城?谁又是秦始皇?” “一切尽在不言中。”闻香摇着小小的脑袋、强行装逼。 “你说,你这满脑子的道理和新奇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啊?从天上来呗。”闻香戏谑道。 “哈哈,你啊,就是爱耍怪。” 闻道不过随口一问,他早就习惯了闻香的奇思异想,又或者是恐惧某一种可能性,打心底里就不想去深究妹妹种种奇言怪行的背后原因,因此并不在意闻香的顾左右言他。 事情就这么忽悠过去了。 自从闻香摔下山谷、发疯又被强制驱邪之后,兄妹俩不约而同地采取了逃避现实的做法,在外人面前尽量维持着一切依旧的假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对闻香来说,要长期装一个小村姑实在难受,因此在和闻道独处的时候,她只想放飞自我。 对于闻香的变化,闻道心知肚明,但是他拒绝去想一切会让他变成孤家寡人的可能。 心照不宣的两人达成了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这种默契支持着两人一路走来,维持着这个家庭的和谐稳定。 接下来这几天,按照约定,闻香在大伯家举办了一期厨艺系列高级技能研修班,学员是大伯娘、二嫂、三嫂、闻青,闻兰不算,她是负责捣乱的。 开班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一人:“怎么大嫂不来呢?” “你大嫂她事多,忙不过来,就不来了。” “这样啊。”闻香思索了一下笑道:“那这几天,我可要耽误大嫂一点时间啦,这次教大家这几道菜式的工序比较复杂,我需要大嫂帮忙打下手,你看行吗,大伯娘。” “啊?” “不用、不用,二丫头,我来帮你。”三房赵氏急忙插嘴道。 “三嫂,你没做过,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还是请大嫂来。” 闻香坚持要大嫂来,不然她不开班;无奈,大伯娘只得让闻青叫来大房李氏。 李氏呢,她其实十万分想要跟去摆摊的,偏偏婆婆不让她参与此事,甚至连这几道菜式都不让她学,她正烦恼呢,闻香就投来橄榄枝,因此一来就向闻香投去感激的眼神。 见此情景,打算落空的三房赵氏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哼。 闻香并不是要参与她们的家庭内斗,只是因为大哥大嫂往日的照顾,便想着拉他们一把,接下来会怎么样,就看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这次,闻香一共教了她们五道菜式:炸洋芋片、番薯甜水、烤玉蜀、烤番薯,孜然麻辣洋芋,从选材、洗切到烹饪,每道工序逐一细讲,又亲自示范,手把手教授,务必确保她们学懂弄通。 本着“送佛送到西天”的原则,闻香还友情提示她们这个生意只有头一两年能稍微赚点钱。这些高产作物一旦种植的人多起来就烂大街啦,因此叮嘱她们定价要高一点,物以稀为贵嘛。 又帮她们制定以下广告宣传和推销方案: 第一,给摊子起个牛逼哄哄的名字,如“城南县第一家洋芋番薯玉蜀店”之类的,把自己的高度和格局提上去。 第二,摊子开业的头三天搞买一送一低价促销活动,先用低价吸引一波流量再说。 第三,发放宣传单的同时送出八折优惠券,吸引人们持续消费。 几名妇人听得懵懵懂懂,三房赵氏首先提出质疑:第一条听起来还有道理,但是后面这两个主意明显是要吃大亏啊? “三嫂,我问你,一小碗炸洋芋片、番薯甜水、孜然麻辣洋芋,你打算卖多少钱?” “一个鸡蛋才卖一文钱,那我们卖两文钱怎么样?”三嫂试探性提出一个自以为是的高价。 “no、no、no”闻香摆手说出自己的指导价:“一碗定价十文钱。” “嘶!”听了这个黑心价,众人倒抽一口气。 “十文钱是原价,那么买一送一就是五文钱一碗,打八折就是八文钱,怎么样?三嫂,还亏吗?” “呵呵,不亏、不亏。” “定这么高的价格,能卖出去吗?”闻青一脸担忧。 “一个东西本来是要十文钱才能买到的,现在五文钱便宜卖给你,你会不会觉得赚到了呢?” “会!”三房赵氏斩钉截铁地回答。 “况且这个洋芋番薯是新鲜玩意,大家都没吃过,人嘛,都想尝尝不一样的东西。” “咱们先用五折优惠吸引他们过来,一旦他们吃过又喜欢的话,三天后再用八折优惠继续吊着他们,如此一来,客源就源源不断啦。” 众人眼睛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五十一章 百货楼好算计 当家张氏眼前仿佛飞过一堆小钱钱,她激动得一把搂过闻香,第一次发自内心感慨道:“好孩子,太好了。” “闻香,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可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鬼的主意。”大房李氏笑眯眯地称赞。 “娘,我就说了嘛,咱们开摊子的事情,找闻香拿主意准没错,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问题是她不能解决的,呵呵。”三房赵氏不甘落后、拍了一个特别不要脸的马屁。 连一向沉默寡言、谨小慎微的透明人,二房钱氏都忍不住发声:“闻香打小就聪明伶俐。” “二妹,谢谢你。”闻青真诚地道谢。 看到大家都拍闻香马屁,闻兰不开心了,她冷哼了一声硬是挤到张氏身边,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道:“她这个主意还不知道行不行呢,你们现在高兴得太早了。” 这一盆冷水泼得众人直皱眉头,当家张氏立刻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她继续口无遮拦,又转头向闻香赔笑道:“兰儿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哈。” 总算这段时间“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劳动改造有点作用,对于母亲的呵斥,闻兰不敢明目张胆对着干,只是咬着下唇,别过头去独自生气。 “没事,大伯娘,您正好把闻兰也带着一起去摆摊,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好的。”闻香不动声色地给闻兰上点眼药。 “对,你说得对,她早该学学了。”大伯娘心有戚戚焉。 一旁的闻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一拳把这个碍眼的人打倒在地,无奈,张氏紧紧抓住她的手,只好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和孙掌柜约定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这一次会面,闻香打算确定一号牙膏的命运,如何顺利的话,就可以开发二号牙膏了,呵呵。 闻香不知道的是,孙掌柜也早早已经备好了鸿门宴,正等着她上门呢。 因此,当闻香兄妹出现在百货楼的时候,孙掌柜一反常态,绝口不提牙膏售卖情况,只是一个劲儿给闻香介绍起百货楼的历史来,又带兄妹俩参观百货楼琳琅满目的各类货品。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百货楼背景深厚、资金雄厚、业务广泛、经营有方、业绩出色、前景远大,一直稳居城南县百货一哥地位。 闻道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孙掌柜意欲何为,闻香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忧虑不已,看来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参观结束后,孙掌柜专门从太平记要了一桌席面,盛情招待闻香兄妹。 闻香上桌一看,孙掌柜今天下血本了,席面相当丰富,什么水晶膀蹄、炉烧鸭、馄饨鸡、酥皮肉饼、鸽子汤等应有尽有。 虽然美味佳肴就在面前,但是一直不知道孙掌柜打什么主意,吃起来未免食不知味。 闻香心不在焉的左一筷、右一筷地吃着,对于孙掌柜的试探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待吃饱喝足,伙计贾送上清茶后,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闻香低头品茶,闻道慢慢啜饮,两人静等孙掌柜出招。 孙掌柜浅浅的抿一口茶,感叹道:“这个雀舌茶真是清香怡人,鲜爽、轻滑、滋润,可惜是冬茶,不然味道更醇厚爽口,余韵更悠长。” “是好茶,可惜我们兄妹俩不懂茶道,让我们喝这么好的茶,那真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鹤,可惜啦。” 孙掌柜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牛嚼牡丹、焚琴煮鹤”是什么鬼,听不懂。 这丫头明明是在贬低自己,为什么他反而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仿佛被鄙视的是自己,而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 孙掌柜快速抬头看一眼对方,只见闻香正在细细啜茗,神态十分悠然自得,一点都没有村姑的羞愧和自觉,顿时感觉棘手不已,这个丫头恐怕不好忽悠。 “咳、咳。”孙掌柜清了清嗓子,极力甩开这种无厘头的感觉,赶紧进入主题。 “闻姑娘,你知道吗?现在已经有人在仿制姑娘的牙膏篮子了。” “哦。”闻香淡然应道。 “怎么会这样?是谁在仿制?”相比闻香的无动于衷,闻道表现得焦急万分。 “是谁在仿制,还不清楚,都是一些小店铺在低价贩卖,货物的来源还不清楚。”孙掌柜正色道。 “那?这可如何是好?”闻道一脸忧愁,反问孙掌柜。 “目前,我们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孙掌柜表示无能为力。 这可真是一个棘手的难题,怎么办?闻道不自觉看向自家的主心骨--闻香。 “孙掌柜,以为如何?”闻香身体略微前倾,一手撑住桌面、一手扶住下巴,目光犀利、似笑非笑地直视对方。 两人目光相接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了,孙掌柜感觉心脏似乎漏跳一拍,又仿佛内心的小九九已经被识破,眼皮立刻耷拉下来,不由自主地躲开闻香的直视。 自己一个老狐狸怎么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给震住?到底是多年的掌柜,孙掌柜低头沉吟半晌、迅速调整好心态、摆正姿势,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 “按理说,这个事情与百货楼无关,咱们在商言商。我们只是代姑娘售卖,倘若别人低价售卖,姑娘的货自然就卖不出去,咱们的合同也没办法继续执行。” “那孙掌柜的意思是要终止合同?”闻香不置可否。 “这就要看姑娘有什么想法?”孙掌柜眼里精光一闪,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没什么想法,就看百货楼想怎么样?”闻香双手一摊,又把球踢回去。 孙掌柜暗里咂一下舌,这个丫头滑不溜秋的,难搞啊,想想还是试探问道:“如果货物是百货楼的话,百货楼自然有资格出面处置这个事情,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意向要出让牙膏篮子的秘方?” “嘶!”闻道倒吸了一口冷气。 “未尝不可啊。”闻香一脸无所谓。 “当真?”孙掌柜激动道。 “可以,没问题,不知百货楼打算出什么价位买我们这个祖传秘方呢?” 就算闻道不懂商贾之道,但是牙膏篮子是下金蛋的母鸡,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的。 现在,小妹居然想卖掉秘方,实属败家之举,因此忍不住出声阻止:“闻香!” “哥,我心里有数呢,你放心。”闻香安抚一下大哥,又示意孙掌柜继续。 “嗯,一次性支付姑娘五百两银子,如何?”孙掌柜继续试探道。 “五百两?”闻道完全没想到孙掌柜能拿出如此大手笔,他知道牙膏篮子值钱,但不知道它这么值钱。 闻香则不为所动:呵呵,牙膏篮子扣除一般成本、不算龙脑香、蜂蜜的投入,每个能净赚七百文,卖出一千份的话,就能赚七百两;现在五百两就想买断,百货楼真是好算计。 第五十二章 刀光剑影 “孙掌柜,牙膏篮子的制作并不复杂,原料成本低廉,关键在于秘方;你们拿到秘方后批量生产,不仅可以供应城南县,还可以全境销售,一年卖出好几千都不是问题,就用五百两打发我们啦?”闻香冷笑道。 “闻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五百两已经不少了。咱们百货楼制作和销售任何货物都是需要大量人手,这些人工费可不便宜,再说了,要能在全境销售,可不是靠嘴巴子就能完成的,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钱呢。”孙掌柜摇头反驳。 “依我看来,销售渠道是现成的。您刚才可是说过百货楼有着丰富的货物来源渠道,你们供货商遍布全境,他们对咱们的牙膏篮子难道不感兴趣?!”闻香反问道。 “简而言之,你们百货楼只要把货物出给供货商,他们自然会替你们销往全境各地,你们唯一需要投入的只是制造成本,而批量生产的话很快就能把成本降下来。” 孙掌柜有点震惊,这个小姑娘竟然懂得商贾之道!其实,在这之前他早就派亲信打探过闻香兄妹的来头,就是纯粹的乡下人,一点背景都没有,不像是能说出这般见识的人。 “那闻姑娘,想要一个什么价格?”孙掌柜端茶喝水,假装不甚在意。 “孙掌柜,可还记得咱们签订合同代售的货物名称?”闻香突然岔开话题。 “不就是牙膏篮子吗?” “错了,是一号牙膏篮子。”闻香更正道。 “有什么区别?”孙掌柜疑惑道。 “咱们现在谈论的一切事宜都是围绕着一号牙膏篮子,不过一号牙膏篮子只是面向大众产品,算不了什么。” “我已经开发了二号牙膏,这二号牙膏走的是高端路线,不仅原料成本贵,而且配方独特、成效显着,远非一号能比,不知道孙掌柜对我的新产品有没有兴趣呢?” “这?”孙掌柜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的二号牙膏很快就能投入使用了,不知道百货楼还有没有兴趣继续代售啊?” “姑娘,可有样品?” “暂时没有。” “那你是画大饼了?”孙掌柜挺直的身躯又靠回椅背。 “最多一个月,我就能拿出样品。” “那么所谓的二号牙膏,姑娘,打算定价多少呢?” “这要看最后的成品如何,我估计至少二、三两银子。”闻香一开口就大言不惭。 孙掌柜死死地盯着闻香,似乎想看穿她的脑袋瓜子,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闻香则坦然回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可怜的闻道无人搭理,视线在闻香和孙掌柜之间来回移动,只见两人怒目而视,四目之间火花四射,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最后,孙掌柜率先垂下了眼皮:“二号牙膏能在百货楼继续代售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姑娘有什么要求?” “要是咱们的一号牙膏能合作愉快的话,二号牙膏自然还是老东家代售的好。” “你这是威胁我们百货楼吗?” “不敢、不敢,小女是非常想和您继续合作的。”闻香当然不会说出“我就是威胁你,怎么样?能奈我何啊?”这样撕破脸皮的话。 “那么,就请姑娘开个价?” “五百两银子,加上年利润的百分之十,一号牙膏的秘方归你们,二号牙膏也由百货楼独家代售。” 闻香的大胆要求瞬间激怒了孙掌柜,他立刻厉声、断然拒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呦喂,孙掌柜,您老别激动,也别着急拒绝哈,何不先问问您的东家,再做决定。”闻香和蔼可亲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哼!”,孙掌柜气呼呼地把头撇开,闻香的开价涉及到利润分成,相当于股东之类的要求,他不可能也没资格答应。 一个村姑,五百两还不满足,竟然敢要求百分之十的利润,简直是失心疯了。 不过,东家夫人对牙膏篮子势在必得,确实不好马上撕破脸皮,孙掌柜只得暂时平息一下自己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两位稍候,我去去就来。”孙掌柜拂袖而去。 待孙掌柜走后,闻道才从紧张气氛中缓过劲来,对着闻香忧愁道:“小妹,五百两已经很多了,你还要求什么百分之十利润,是不是太过狮子大开口?万一百货楼不肯买了怎么办?” “哥,你别小看咱牙膏篮子的潜力啊,它能赚的利润可不止五百两,再说了,后续咱们的二号牙膏能赚更多的钱,百货楼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唉,我总觉得是咱们要求太多。”小门小户的闻道还是见识不足,总觉得五百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一笔钱了,如何还敢要求再多! 闻香虽然嘴里说得信誓旦旦,但心里不免有点惴惴,这就像是一场豪d,她压上还没影子的二号牙膏作为筹码,为的可不仅仅是一号牙膏的长期收入。 什么百分之十的利润,只是随口一说,她实际想要的是交易中的一点点话语权,就是想试探看看百货楼的底线,它有没有大商贾的胆识和气派,两者之间有没有长期合作的可能。 毕竟,他们兄妹俩只是无权无势的白丁,和百货楼掰腕子的话,他们是一掰就倒啊。 与此同时,楼上的专属雅间,孙掌柜与东家夫人正在秘密碰头。 闻香猜得不错,百货楼对牙膏篮子确实势在必得。 之前孙掌柜拿到的那一批牙膏篮子,早就被东家赵夫人秘密送去给两位相熟的供货商进行试探性销售了。 试探的成果是显着的,三十份牙膏篮子一抢而空,又下了二百份的订单,两位供货商还分别向百货楼暗送秋波,意图抢夺独家经营权。 所以说,根本不是什么小商户仿制牙膏的问题,而是百货楼想要一脚踢开闻香,独自赚大钱的问题。 “东家,这个小丫头太不识抬举了,你看是不是要-----?”孙掌柜目露凶光。 “诶,咱们是正经商人,做事讲究以理服人,不要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赵夫人假意训斥了一下孙掌柜,接着问道:“她说的那个二号牙膏,你怎么看?” 第五十三章 技胜一筹 “以我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的情况来看,她都没有失信过,应该不是骗人的,不过她那个大哥好像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那个叫闻香的丫头做主。” “这个丫头有点意思,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个牙膏秘方必须拿到手;她想要分成是,那咱们就意思意思,给她一个五年\/百分之二,看她还有什么招?” “东家高明。”刚才还断然拒绝的孙掌柜转头就投了赞成票,还喜滋滋地建议:“这个每年利润报多少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依我看,到时候随便给她一点意思足矣。” “不仅如此,咱们还要约定一个月后,她必须拿出所谓的二号牙膏样品给百货楼试用和代售,如若不然,这个百分之二的分成就取消,那一号牙膏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是,东家。”孙掌柜连忙答应:他就说嘛,东家夫人怎么会这么好讲话,说要分成就给分成,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继续赚大钱的潜力啰。 不过,孙掌柜还是要先讨一个底价:“那她要是拒不接受呢?” “呵呵,他们要是真的这么不识趣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们了。”赵夫人笑吟吟地说出可怕的话。 “属下明白!”孙掌柜立刻敛容屏气,拱手告退。 明确了底线的孙掌柜,收拾好表情,重新出现在闻香兄妹面前,他抿着嘴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姑娘的意思,我已经转达给东家了,百货楼恐怕没有办法满足姑娘的要求。” 听闻此言,闻道面露失望之色,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闻香心中也颇感遗憾和痛惜:百货楼目光短浅,即将错失飞黄腾达、鹏程万里的良机,自己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不过在甩手走人之前,她还是再次确认百货楼的意图:“那么,你们东家的意思是?” “唉,虽然东家不允,但是考虑到咱们之前的合作确实不错,老朽还是极力帮姑娘转圜一二,百分之十是不可能的。” “老朽最终帮助姑娘争取到百分之二,不过只能给你签约之后五年的分成,五年之后不再给分成,你看怎么样?”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百货楼和任何人做交易都是一锤子的买卖,我就没见过有谁能拿长期分成的,真的,我能给姑娘争取到百分之二,真的非常不容易-------” 孙掌柜还要啰啰嗦嗦说些什么。 闻香已经被他的欲擒故纵给气了个半死,差点还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呢,原来还是谈判策略-----战术后退、以退为进啊,坑爹。 看来,百货楼还讲一点道理,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继续合作了。 闻香见好就收,当机立断答应:“行,五年就五年、百分之二就百分之二。” “呃?……”孙掌柜的话卡了一半在喉咙里面,差点没被噎死,一脸懵逼地再三确认:“你,你同意啦?” “对啊,百货楼这么有诚意,我当然要同意啦,不同意岂不是辜负了您的美意。对了,啥时候签合同?”闻香一脸无辜地追问。 在这一刻,孙掌柜突然觉得:自己和百货楼是不是都被这个丫头给忽悠和糊弄了? 终日打雁,没想到反被雁啄了眼。 孙掌柜的一口老血差点要喷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按压下去后才补充道: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一个月为限,你必须拿出二号牙膏样品给百货楼试用和代售,不然这百分之二就没了。” “好,这个也没问题。”闻香思索再三也答应下来,自己挖的坑,再苦再累也要填平去。 “那么,今天就签合同?”孙掌柜提议。 “行啊。” “你带着秘方来了?” “用不着,签完合同,我就写出来给您。” 孙掌柜的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感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祖传秘方啊,难怪她说什么开发了二号牙膏,奇了怪了,她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本事? 闻香之前说祖传秘方,不过是为了说服百货楼帮忙代售牙膏而已,现在嘛,百货楼是识货的人,这牙膏是不是祖传已经不重要了。 因此她毫不掩饰自己就是产品开发人的事实。 孙掌柜拿出准备好的合同,添加上闻香的要求,再给闻香过目。 闻道先看一遍,哎,恕他能力有限,没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闻香再细细看一遍,基本上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提出两点要求: 第一,增加结账时间限制,即:每年一月十五日前结清上一年度利润的百分之二。 第二,针对百货楼提出的:闻家不可以继续制作销售一号牙膏。闻香要求增加一条即是:闻家可以继续制作一号牙膏,但只能用于自用,不能销售。 以上两点都不是大问题,不过,由此可以看出闻香思路清晰、考虑周全。 孙掌柜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老谋深算着呢,不能小瞧,他思索一二,便直接答应下来。 重新誊写两份合同,闻香和孙掌柜签字画押,再盖上百货楼的印章,这份买卖就算完成了。 现在就到了银货两讫的时候啦,闻香现场写出牙膏配置秘诀以及制作注意事项,孙掌柜拿出五百两票据,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孙掌柜仔细看了一下秘方,原料确实简单,和他们之前猜想的差不多,但其中一味材料出乎人意料,难怪他们之前怎么都配置不出来。 “龙脑香?这个药材很贵啊,咱们城南县都没有,你如何得这个材料?”孙掌柜疑惑道。 “我买的呗,不过这个药材确实很贵,不然咱们牙膏怎么会定价这么高。” 你们能买得起龙脑香?孙掌柜有点不敢相信,但他只是疑惑了一下便抛诸脑后,当前有更让人头大的事:“一定要使用这个龙脑香来配置的话,原料购买会比较麻烦,姑娘,可有替代材料?” “龙脑香的功效是提香和清热止痛、消肿,孙掌柜可以找有相同功效的药材替代试试看。” 孙掌柜左思右想都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得问闻香:“你之前在哪里购买的龙脑香?” “在府城。”闻香指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就战略撤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百货楼头痛去。 从百货楼出来,闻道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咱们真的五百两卖掉配方啦?” “嘘!”闻香连忙制止大哥:“财不可外露,有啥问题回家再说。” 憋着一肚子话的闻道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家,无奈,闻香还要去扫荡货物,只得乖乖地陪买。这一次,在五百两的重磅炸弹轰炸下,他识趣地一句阻止的话都没说,任由小妹大买特买。 这时候,兄妹俩都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他们。 第五十四章 必须要跟她对着干 无为道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那对兄妹,一开始他是因为自己的十方鞋磨破了想要一双新鞋,而陆都讲却各种托词拒不给他派发,他又暂时不想和对方撕破脸皮,只好强行撸了师弟的一个玉佩打算去县城换点银子,顺便买一双新鞋。 不曾想却在百货楼意外遇到闻家兄妹,无为道人看着百货楼的掌柜乐呵呵地把闻家兄妹迎接进楼,又进了“客官止步”的内间就十分纳闷。 之前在闻家村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对兄妹有点奇怪,现在看到他们居然是百货楼的座上宾就更觉得奇怪。 无为道人生生地在百货楼外面等了半天,直到百货楼的掌柜又热情洋溢地送闻家兄妹出来,他又默默的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们提着一篮子的吃食,又去成衣铺子、肉食铺子、点心铺子,甚至还去了家具店、陶瓷店和药铺,而且大买特买了一大堆东西。 无为道人更好奇了,就凭他们家徒四壁的样子,哪来的钱买买? 闻家兄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直到两人采购完毕提着大包小包与无为道人不期而遇。 “闻居士,贫道有礼。” 闻道对这个眉角带伤的道人印象十分深刻,人家可是同知大人都恭敬有加的来头,他赶忙回礼。 “可巧在这里遇见你们,贫道正想去闻家村找你们。” “找我们?道长有事尽管吩咐。”闻道同样恭敬有加。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买几个洋芋罢了。” “道长喜欢?我这就回去给道长取来。” “哎,不必,我跟两位去一趟就好了。”无为道人赶紧表明态度。 见无为道人态度坚决,闻道也不坚持:“如此便有劳道长辛苦跑一趟。”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无为道人假意谦虚了几句,突然道:“小居士,你提那么多东西很重,不如就让贫道来提。” 闻香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无为道人,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直到他伸手要来拿自己手上的包袱才确信:这个家伙不安好心。 “不要。”她连忙死死地抱紧了自己的包袱,摆出一副如果无为道人想强行抢夺的话,她就要和对方鱼死网破的架势。 见此情景,无为道人也不生气:“既然如此……”,他讪讪地缩回了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就夺过了闻道肩膀挂着的包袱,“那贫道就帮闻居士提。” 闻道愣愣地看着无为道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挎着的包袱为什么会到了对方的手上? 闻香也无语了:这家伙是强盗? “还等什么,走啊。”无为道人心满意足地挎着包袱,反而催促起闻家兄妹起来。 等闻家兄妹俩取来了骡车,无为道人便率先上车,他提着那大包袱不知道怎的,脚一扭就把包袱里的东西撒了一车。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无为道人一边道歉一边手脚忙乱地捡东西: 这是什么?好像是药材。 那是什么?唔,太平记的木盒,还挺精致的。 怎么还有这么都陶瓷罐?干啥用的? 与闻道一连叠声“不要紧、不要紧”的表现不同,闻香冷冷地看着无为道人拙劣的表演,直到他们都拣好东西后才冷笑道:“道长,你的腿这么软?是没饭吃吗?” “闻香!”闻道连忙喝止小妹的无礼,又对无为道人歉意道:“小妹不懂事,请道长见谅。” 谁知,无为道人根本不生气,反而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小居士怎么知道?贫道今天确实没吃斋饭,肚子正饿呢。” “啊?道长,那您要不要先吃一些点心垫垫肚子?”闻道听到无为道人叫肚子饿,转头就把闻香刚买的两盒点心掏出来孝敬道长。 无为道人伸手拿起一块桃酥,似笑非笑地盯着闻香:“可以吗?小居士。” “当然可以。”闻道一边答应一边朝闻香使眼色:小妹,快答应啊,你在干吗?你不会是要得罪道长?我们得罪不起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闻香的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出来:死道士,吃,小心噎死你。 看到闻香极度不情愿地答应,无为道人眉飞色舞:嘿嘿,这一局,我赢了。 无为道人一连吃了几块桃酥,直到闻香的脸色都快绷不住了才停手,然后又问出了一个闻家兄妹俩都不想回答的问题:“闻居士,恕贫道冒昧,你们买这么大包药材,可是身体不舒服?” 闻道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算他还知道不能随随便便说出牙膏篮子的事情,只好哼哼哧哧地说不出一个之所以然来。 闻香当仁不让顶上:“这与道长不相干。” “请别误会,贫道只是略懂岐黄之道,如果有需要的话,贫道愿为两位解忧。” “那就多谢道长的好意了,我和大哥都健康得很,不劳您费心。”闻香一点都不领情。 “如此甚好、甚好。”无为道人碰了一个软钉子好没意思,他又不能直接了当地问“你们哪来的钱买买?”,那样岂不是要被误会成是来要钱的? 那多没面子啊,要是能在他们家待几天就好了,这样就有机会看看他们搞什么鬼了? 无为道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贫道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居士,那个炸洋芋片贫道十分喜欢,如果方便的话,还想跟着学做一二。” “不方便。”闻香拒绝得很痛快。 接连被怼了两次,无为道人的面子实在挂不住:这臭丫头怎么那么难对付?他很不爽地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到闻香面前:“我付钱买。” 见妹子老是跟无为道人对着干,这一次不等闻香出声,闻道就抢先答应“好好,没问题、没问题”,还不停地朝闻香眨眼睛,眼皮子都眨得快抽筋了。 闻香当然不会收无为道人的钱,只是顾虑大哥快要疯了,所以才默不出声,只是在心里猜测:这个讨厌的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无为道人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对兄妹有点古怪,有点好奇罢了,追着他们不放也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和命定之宝的线索。 接下来,他又觉得难得遇到这么能怼人的姑娘,必须要跟她对着干啊,你不让我来是?我就非要来。 说起来,无为道人的性格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第五十五章 秉烛夜谈 不管闻香有多么的不情愿,无为道人还是跟着他们回到了闻家村,还进了他们的家门。 看到无为道人老是盯着他们带回来的包袱,闻香一反常态地当着无为道人的面全部打开,然后慢条斯理地收拾。 包袱里面除了一些吃穿用行的东西,无为道人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药材、陶瓷、木盒什么的,很明显,那些都不是生活必需品,他终归是忍不住再次询问闻道。 这一次就轮到闻香抢答了:“我们在帮百货楼制作盥洗用品,赚取一些手工费。” “盥洗用品?什么意思?” “就是制作牙膏。” “牙膏?做什么用的?” “刷牙的。” 闻香突然这么配合,无为道人还真有点不习惯,他继续追问:“那你们怎么会制作这个什么牙膏?” “我们祖上传下来的。” 好家伙,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无为道人感到怅然若失: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就好像你以为你挖到了宝藏,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几个铜板,那种强烈的心里落差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追着这对兄妹是不是搞错了方向?难道那什么祖传配方就是命定之宝? 就算是,那人家能卖给自己吗? 就凭那小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他敢百分之一百说,她是绝对不会卖给自己。 罢了、罢了,还是先回去和师弟商量,到时候拿银子来砸人,兴许能行。 既然搞清楚了闻家兄妹的“底细”,无为道人根本就没有了学做“炸洋芋片”的兴趣,他随便拿了几个洋芋装装样子就走人。 闻香得意地看着无为道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小样的,跟我斗?老娘十句真话中掺杂着两句假话,我看你怎么分辨,哇哈哈!” 闻道:“小妹,你这样忽悠道长好吗?” 闻香:“挺好的。” 闻道无语。 总算把无为道人打发走了,闻香兄妹俩也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心谈话了。 桌子中间摆着五百两的票据,兄妹俩相对而坐,气氛有点严肃。 “大哥有什么想法?” “这个钱是你赚回来的,你先说你的想法。”闻道充分尊重妹妹的权利。 “我的想法是既然咱们家有钱了,大哥就不要再种田了,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怎么样?” 听见妹妹又重提读书旧事,闻道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感觉内心的伤疤一次次被揭开,一阵心酸和苦涩即刻涌上心头,整个人也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唉,并不是我不想念书,而是天生愚笨,不过是徒劳一场,白白浪费家中钱财罢了。” 说到考试,上辈子的闻香可谓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了,什么枪林弹雨没见过,咱不说考第一什么的,合格通过总是没问题的。 其实,在闻香看来,天下的考试都是一个道理,无外乎是熟能生巧、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多看多写多学多练罢了,大哥总是名落孙山,肯定是学习方法没掌握好。 “哥,你先和我说说看,这个读书考试的事情,是个什么章程?” 于是,闻道便给闻香好好地普及一番:关于永嘉王朝人生晋升渠道的知识点。 永嘉王朝只有短短一百多年的历史,从朝代发展上来说它还称得上是新贵。 既然是新贵,自然就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气势。 首先,统治上来说还比较清明,皇帝老子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地文韬武略,但是分内的工作还是干得马马虎虎,除了修道,别的都说得过去。 朝堂内的斗争主要来自三大派别,即:文官、武官、道士。 这三股势力互成犄角之势,谁都看不上谁,明争暗斗在所难免,时而势不两立、时而狼狈为奸,完美体现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的真谛。 对于皇帝来说,他就喜欢手下各自一派、互相监督;有什么烂事、屁事通通闹出来、互相捅刀子,多好啊、爽。 第二,吏治还没崩坏,人民生活还有盼头。大贪巨腐虽然有,但还不到天怒人怨的时候。 每年,上头总会揪出那么几个来杀鸡儆猴,顺便树一树典型、平一平民愤,就看谁不走运了。 所以说,没有深厚背景的人最好老老实实地干活,不然下一个被拿来祭旗的人就是你。 小贪小摸就不说啦,完全根除不了。 底层人士最快速、最公平、最有希望跳脱阶级束缚的渠道,当然是通过三试(县试、府试、会试),考取功名,成为吃皇粮的人,从此解决温饱问题、过上体面的人生。 除了三试通道以外,还有一条人生途径是入观为道。 拿到永乐宫派发的度牒,成为一名道士,也不失为人生的另一种选择,至少不用为三餐烦恼了。 当然啦,要想成为一名道士,可不是跑到道观跪下、苦苦哀求几声就行的,首先你要拿到身份证----也就是度牒。 没度牒就是黑户,道观不承认、官府也不承认,而且假冒道士一旦被抓到就要罚款五十两,付不起钱就罚没家产、流放南蛮。 因此一般的普通人是不敢就这么随意假冒道士。 那么度牒容易拿到手吗?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永乐宫每年派发的度牒是有定数的,而且是直接派发到道观,再由道观派发到个人。 每个道观能拿到的度牒数目不一,全靠观主到永乐宫述职的本事和个人魅力。 有些实力派的观主年年都能拿到度牒,有些扑街货则几年都拿不到一个,这其中猫腻实在难以一一道来。 总之,度牒都是观主千辛万苦挣来的,怎么说也得用在刀刃上。 比如说用在关系党、有修真天赋的苗子、又或者有益于道观发展壮大的人身上,绝无可能浪费在一个普普通通、只为了混口饭吃的庸人身上。 总之,修道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游戏,一个普通人就不要奢望成为道士啦。 闻香怎么瞅都不觉得自己或者她哥有修真的本事,修道是不可能的啦,还是想想三试通道。 三试考试科目分三大类十四小科,分别是文经、武经、明经。 这里里面文经最难,考的是策论和政见时务;武经呢,则需要舞刀弄枪;明经最简单,主要是文理律法之类的,只要个人记忆力给力,通过的几率很大。 偏偏闻道却要挑战文经,难怪屡战屡败,可怜的他只上过普通私塾,既没有掌握题海战术,也没有经过历年真题的洗礼,完全是自己瞎考一通,现在已经彻底考萎靡了。 至于武经呢,闻道这个小身板子,估计还不够垫底,还是不要去丢人现眼的好。 由此看来,明经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为何闻道偏偏要死磕文经呢? 第五十六章 闻道的追求 “唉,并不是我非要考文经,而是武经,我一窍不通;考明经的话又只能做小吏。”闻道摊手表示无奈。 原来,文经和武经虽然难考,但却是最正统的晋升渠道,前景远远优于明经。 不管是文经、还是武经、或是明经,所有通过县试的考生,即称之为文(武、明)生。 成为文(武、明)生只是第一步,接着就是参加府试,而通过府试者被称之为文(武、明)人,同时获得进入府学进修的资格。 成为文(武、明)人的次年即可参加由国子监主持的会试。通过会试即称之为文(武、明)士,即可进入国子监深造,每届文(武、明)士学期二年,期满考核通过即可派官。 你要是问通不过考核怎么办? 嘿,能考进国子监的士子都有两把刷子,要不就是关系党,基本上没有谁会通不过考核;真有不过的,酌情可留校两年,再不通过,就撵回府学。 虽然所有考生都需要通过三试才能派官,但是所派官衔的品级和未来的晋升空间却大有不同。 文(武)士起步即为九品小官,有些优秀的关系党甚至开局就是七品知县,往上走可官至一品大员,自然最是考生的心头好。 明士则不然,大部分官员只能囿于五品或者六品以下,比如说考医术的同学,他们晋升的尽头是太医院,而太医院的最高长官--院使才是正五品。 大部分医士只能捞到从九品的医学教授一职,有些甚至只能做无品级的小生,日复一日地熬着资历、排队等候,甚至只能止步于七品以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凭啥子文(武)士能七品起步,明士就他喵的只能七品封顶。 连不干啥正事、统辖天下道观的国师都捞了一个正二品,明经的没落和没市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无怪乎,天下的考生都爱去挤文(武)经的独木桥,毕竟,虽然只有少数人可以攀上高峰,但一个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不过,明经再垃圾也比在土里刨粮食的强,因为不管是哪科出来的士子都可以吃皇粮,而且免除自身徭役。 那么,连年落第文(武)经的考生迫于无奈自然只能选择明经。 又因为落第的考生实在太多,屋漏偏逢连夜雨,生生又把明经的难度提升了几个高度,内卷得不要不要的,这不能不说是落第考生的悲剧啊。 本来,闻道已经准备要转战明经了,但天有不测风云,父母突然挂了,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了,如何还顾得上明经,只能回家务农去。 现在,闻家兄妹忽然得了一笔巨款,而且预期未来收入即将源源不断,那么闻道是否还有务农的必要呢? 在闻香看来,既然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那么饱暖思y欲,啊不,是提高社会地位就应该提上日程啦。 “既然文经难过,干脆考明经算了。”闻香心想,虽然明经七品到头,但是咱活动活动,那还能不往上走几步?! “只怕连明经都考不过。”闻道已经彻底没信心了。 “这个格物、数术、医术、提刑,咱们当然不行,考农学、文理、律法、经史总可以。” “那些我都没学过。” “那正好,从头开始。” “我再想想,其实,我觉得,种田挺不错的,咱们不都收成翻番了嘛。” 闻香无语了-_-||:“大哥,你才十八岁就躺平啦?” “啥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名有志青年,岂能不奋起报效朝廷!所谓学而优则仕,自然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闻道汗颜,他的思想境界远没有妹妹高,惭愧、惭愧:“你说得有道理,唉,只是大哥愚钝。” “你都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是骡子还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啊。再说了,咱们没有背景的话,分分钟钟要被人ko啊,就拿今天百货楼的事情来说,其实,我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听闻香这么说,闻道心里也颇有感触,他犹犹豫豫道:“那,要不,就试一试?” “就这么说定了,过了年,大哥就去私塾上课,争取明年开考。” “那春耕怎么办?” “干脆把咱们的田地佃给其他人耕种算了。” “唔,不行,那样的话咱们的收入就少多了,还是先把田地料理好,空闲时间我再去读书。” “哎呦喂,大哥,你这么不敬业如何干得过人家?” “那也总比最后一事无成的好。”闻道还是觉得不能放弃田地,读书和田地一起上,这样一来,进可攻退可守,稳当。 “唉---”闻香感叹得更荡气回肠,对不思进取的大哥绝望了。 这次不管闻香怎么嚎叫,闻道就是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这个田地,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没办法,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思想境界、人生追求差了几个时间轴的距离,确实难以保持一致,有分歧在所难免。 闻香只得暂时接受大哥的躺平行为:“那么,咱们需要预留多少银两用作读书经费呢?” “我以前念书的私塾,一个学期的束修是五两银子。” “大哥,你念书那个私塾水平不行,有没有好一点的私塾?” “县城最好的私塾是立章书院,听说里面的讲师都是通过考试的文(武、明)人,收费可贵了,二十两银子一学期。” “就上这个立章书院啦。” “呃--,立章书院不是谁都可以上的,里面都是有钱有权势人家的子弟。” “那现在咱不就是有钱?” “我听说要有人引荐,才能进去。”闻道再给闻香一击。 “那除了立章书院,还有没有其他好一点的书院?”闻香退而求其次。 “文新私塾也不错,收八两银子,这个不需要引荐,直接去报名就行了。” “暂且就去那个文新私塾,咱们预留一百两银子应该足够了。” “够了、够了,绰绰有余。” “剩下还有四百两,我打算在城南县买个铺子,你觉得咋样?” “买铺子?难道不应该是买田地吗?” 闻香愕然:大哥还真是念不念不忘耕田啊,四亩地还不够你耕的吗?还要买田地? “咳,大哥,这个又买铺子又买地的,恐怕钱不够呢,要不,咱们下次再买地。” “哦---,好。”闻道惆怅了:他感觉还是买田地比较有安全感,铺子什么的,感觉不太正道,况且他们又不会经营。 不过,这个钱是妹子赚回来的,他也不好强硬要求,想来想去还是怪自己没能力,吃软饭还要求多多。 于是,在内心狠狠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念书,争取早日通过考试,做个七品小官,在家里说话也能挺直腰杆子。 哎,闻道同志的追求真是一言难尽呢。 第五十七章 牙人老郑 为免夜长梦多,闻香决定明天就去找牙行物色商铺。 买铺子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牙人就行了,万一被坑呢,还是找找门路的好。 闻家兄妹在城南县唯一的熟人就是司土君和孙掌柜了,同行就是冤家,自然不好找孙掌柜。 于是,闻香带上两只牙膏篮子再次造访司土君家,表达了想要租商铺的意愿。 鉴于司土君对自家情况熟门熟路的,她实在不便露出巨款,只得假意要租铺子。 听说闻家兄妹要租铺子,司土君立马给他们介绍了一个熟识的掮客---老郑。 老郑家是牙人世家,祖上几代都在城南县做牙人,几代累积下来,到了老郑父亲这一代,终于自己开了一家私人牙行。 牙行分为官行和私行,私行不仅佣金比官行低,各种商品交易信息也比官行要灵通。 老郑子承父业,干了几十年牙人,信息来源广、信誉有保证,深得顾客满意,大家都乐意找他交易。 司土君凭借身份和老郑交情不错,介绍给闻香兄妹,帮忙找一家旺铺,应该问题不大。 作为一家牙行,和官家打交道在所难免,官家介绍的客户,老郑自然要伺候好,至少不能太坑爹,是不。 司土君一走,老郑立刻热情招呼闻家兄妹:“闻小哥,不知道你们要租什么类型的铺子?” “郑伯,我们主要是贩卖妇人家使用的东西,比如说香囊之类的,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商铺可以出租或者出卖?” “卖?!你们到底是想租?还是想买?”老郑惊讶于闻香的发话,不由得把疑惑的目光转到闻道身上。 “嗯---其实,租和卖都行?”闻道面露希冀征求闻香意见。 “主要是想买!”可惜,闻香一点都没打算体会大哥内心的需求,斩钉截铁地给予否定答案。 闻道失望地垂下眼眸,转头强颜欢笑回复老郑:“如果有合适的,咱们还是买。” 老郑犀利的目光在两兄妹身上打了一个转,就老练地判断出来,这事是小姑娘做的主。 女人家做主,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说城南县百货一哥的东家,主事的就是赵夫人。 那么,一个丫头片子做主买铺子也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比较奇怪的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能买商铺的人呢。 他面上却一点颜色都不露,只是笑呵呵地应道:“买铺子好、买铺子好,只是-----” 老郑犹豫一下还是提醒道:“商铺价格可不便宜,不知两位可有预算?” “三百?”闻香自己就先砍了三分之一的预算。 “嗯,这个价位不高不低,能买到的商铺位置只能说是一般般,我手上刚好有几个铺放出来,要不,咱就看看?” “行。” 老郑立刻把手上掌握的待售铺子扒拉一遍,看在孙司土面上,挑出几个性价比较高的铺子,便带着闻家兄妹俩一一看去。 一个好的商铺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地段、客流量、周边配套,首先核心的关键就是地段,有时候位置甚至能决定生死。 俗话说,位置决定高度,地于黄金地段的商铺不说日进斗金、财源滚滚,但挣几个小钱钱是完全没问题的,至少不会入不敷出。 其次要关注的是客流量,人流量就是购买力,路过商铺的人越多,可能购买你产品的人就会越多。 再次就是周边各种配套设施,比如说街道宽窄、铺面大小、商品聚集度之类的。 一个高质量的商铺,应该是统筹兼顾以上三个因素,都能游刃有余的铺子。 老郑介绍的几个铺子,闻香都不太满意。 城南县并没有单独划分出来专门用于贸易的区域,除了定期开放的北市以外,商业繁华街主要集中在围绕县衙的环线以内,以及围绕城南街的几个主巷子。 老郑介绍的第一个铺子位于柳南街边上的九里巷,这个铺子首先地理位置就不行。 城南县的商业中心基本集中在县城的北边,南边的商业区也有,不过大部分集中在洒金街,少部分在柳南街。 九里巷位于柳南街更南边的偏西位置,离商业中心位置太远了,要流量没流量,说配套没配套。 除了价格便宜以外,它一无是处,而且,它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地处穷人区。 城南县的达官贵人、商贾巨富全部集中在城南县的北边居住,说直白一点,城南县北边就是富人区,而南边则是穷人区。 一个位于穷人区的铺子! 咱们再想一想闻香同志售卖产品的定位,就知道这个铺子是绝对不予考虑的。 “郑伯,我们想要在北边靠近城南主街的铺子。”为了少跑腿,闻香不得不直言不讳。 “呦呵,你们要求还挺高的啊,城南街的铺子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老郑内心腹诽不已:至少你们买不起。 “主街的铺子,咱们是买不起,那几条主巷子是不是能考虑一下呢?”闻香笑呵呵地提示。 “咳,那几条巷子也不便宜。”老郑眼珠一转又道:“不过,你们坚持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们看看那边的铺子。” “那就太好了,谢谢郑伯。”闻香笑眼弯弯,赶紧拍马跟上。 闻道则一脸无所谓,哎,实质上是,他对商业一无所知。 三人又转战回北区。 接下来,老郑介绍了一个黄金铺子给闻香兄妹。 这个铺子位于城南街主街,位置、客流都是一流、顶呱呱的好,确实黄金,唯一的缺点就是贵:小小一个单间铺子居然要价一千两。 闻香呵呵:“郑伯,还是给我们找找巷子里面的铺子。” 闻道:----- 看到闻香服软,老郑心满意足:“行,那就再看看。” 接着又看了几个铺子,各有优缺点,不是太贵就是太偏僻,又或者是不适合闻香售卖香料、女人家的东西。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铺子哦?”老郑这会儿也服气了,内心则在嘀咕:该不会是来消遣老夫的。 三人跑了一天,累得够呛,这会儿坐在一个街边小吃店内,各要了一碗阳春面,配着煎蛋便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吃完面,闻香又叫了几样果腹的葱香饼、白面包子馒头什么的,一起打包塞给老郑: “辛苦郑伯啦,我们主要还是想买适合售卖香料、女人家东西的铺子;货物的价格比较高,所以嘛,铺子的位置最好是在夫人小姐们常来闲逛的地盘。” 老郑推脱不得只得“勉强”收下,心道:这丫头片子还怪会来事的,罢了、罢了,看在孙司土的份上,再给他们找找看。 第五十八章 东林商铺 “要说夫人小姐们常逛的地方莫过于百花巷,不过百花巷人满为患,完全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哪里有铺子放出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啦?”闻香可怜兮兮地追问。 “别的嘛,边上的东林巷倒是有一个铺子,那边人流量也不少,主要是卖百货和布料,还有道家香仪什么的,妇人们也常去。” “那还等什么,走,看看去。”闻香袖子一甩、一马当先地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老郑内心:走啥走?你知道铺子在哪里吗?你带啥子路哦? 闻道扶额叹息:我的好妹子,你可不可以庄重点、低调点。 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买端头铺,风险肯定是最小的。 东林巷出售的铺子就在巷子的前段,比较靠近主街,位置相当不错。 这个铺子开间约五米,前面是铺面,原来卖杂货的柜台、货架都还在,中段是一个小天井,左右两边的小厢房可用作厨房、杂物间之类的,后面还有一个主屋。 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铺子了,而是商住合一的房子:前面铺面可做买卖,后面屋子可住人。 这个铺子面积虽然不大,但铺面空间开阔,街上的人流量也不错,做个小本买卖绰绰有余。 唯一的遗憾是,东林巷各家商铺卖的东西太杂乱,商铺的聚集效应不如百花巷。 不过话说回来,一分钱一分货,女人街百花巷的商铺价格也不是闻香兄妹俩能承担得起的。 “这家原来是卖杂货的,生意不错,不过主人已经离开城南县了,所以才打算卖掉。” 闻香把屋前屋后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初步感觉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价格美丽不美丽? “价格方面还是不错的,四百五十两。”老郑笑眯眯地报出了一个相当美丽的价格。 这个不错的商铺居然卖这么宜人的价格,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看到闻香兄妹俩疑惑的目光,老郑也不遮遮掩掩了,反正随便一打听都知道的:“之所以这么便宜,主要是这个房子风水不太好。” 原来,这个房子主人姓朱,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三年前,女主人和小孩突染风寒,不幸送了命。 翻过年,这个朱老板便续弦了一个马氏,谁知道才过半年,这个马氏不知何故落水,竟送了命。 这下,朱老板有点惴惴不安了,连忙请长青观的上座、高功们做了一轮法事,好好祛除一下霉气。 又过了一年,朱老板才重振雄风娶了一位张氏,这个张氏更离谱,过门一个月不到,人竟无故失踪了。 这下可如何得了,张氏的娘家人揪着朱老板就是一顿暴揍,两家人最后闹上县衙,打了一场抗日持久的官司。 朱老板也成为城南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好事者说:朱老板克妻。 又有装模作样的说:房子邪门、风水不好。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意淫: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风流韵事。 这个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朱老板赔了张家一百两银子,才算脱身。 经此几遭,朱老板哪里还扛得住,面子和里子都没了,还怎么在城南县待呢,把房子托付给牙行,卷起包袱、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东林巷子的商铺六百两银子起步,好一点位置的,比如说朱老板这一间,怎么也要卖七八百两。 但这种沾染上不详气息的商铺,却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的。 朱老板跳水大甩卖,从八百两一直降价到四百两,终于甩掉烫手山芋,成功回血。 城南县最大的牙行“十三行”接手了朱老板的商铺,原想着转手肯定能血赚一波。 没想到家族人口众多的大商贾压根看不上这个商铺,拖家带口的小商人也不太想冒断子绝孙的风险,孤家寡人的小商贩又付不起几百两银子。 商铺眼看就要砸手里了,十三行迅速挂牌四百二十两银子寻找接盘手。 各家牙行牙人都不是瞎子,谁不知道朱老板的商铺滞销啦,哪个愿意做接盘的“老实人”呢。 朱老板的商铺一挂就是大半年,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十三行不得不降到成本价,这是底线了。 怎么说都是不动产,十三行宁可囤着等升值,也不可能亏本卖出。 最后,牙人老郑接手了朱老板的铺子。 老郑也不是傻子,他之所以接手这个铺子,是因为一个外地来的老财打算在城南县置业,托他寻找合适的商铺。 老郑便给他介绍了朱老板铺子的情况,老财主一时财迷心窍表示不在乎,老郑才把铺子拿下。 结果回头老财主就反悔了,气得老郑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又拿赖皮老财没办法,只得没收定金十两银子聊以慰藉受伤的心灵。 四百两银子呢,这可是一笔巨款,怎么回本成了老郑的心病,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本地人是不可能买的,只能推销给不清楚头尾的外地人,今天带闻香两兄妹来看这个铺子,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个铺子,咱们不能要。”闻道一开口就拒绝。 闻香却有不一样的想法,风水嘛,既要信其有又要信其无,比起神神鬼鬼来说,人更可怕一点: “郑伯,除了这个风水问题以外,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比如说是不是哪位大老板看中这个商铺想低价拿下呢?” 老郑心里盘算一下,朱老板的商铺挂牌都一年半载了,价格低得不能再低了,真有幕后黑手早就出手拿下了,岂会等到现在。 “这不可能,实不相瞒,这个铺子已经无人问津了,不然不可能亏本大甩卖的,如果你们真想入手的话,价格方面还能再商量。” 听闻此言,闻香颇有心动,不禁眼睛一亮,内心蠢蠢欲动:“还能优惠多少?” “闻香!”闻道心感不妙,一个劲地扯闻香的衣袖。 感觉有戏的老郑立刻精神抖擞:“姑娘真想要,一口价四百二十两银子,其他费用我包了,怎么样?” “不行,我们不要。” “行,我们要了。” 兄妹俩异口不同声,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第五十九章 上农之家 老郑一脸惆怅地看着闻香兄妹俩在角落里叽叽咕咕,心内七上八下的: 到底能不能脱手?这么坑他们好吗?毕竟是孙司土介绍的,但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这不能算坑? 就在老郑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笔生意要黄了的时候,闻香笑眯眯地答应了。 不知道这兄妹俩怎么商量的,瞧这大哥一脸臭屁不开心的样子,看来算是默许了。 深怕夜长梦多,老郑赶紧请中人见证,签下契约,又到官府备案。 全程,证人们都一脸意味深长,笑而不语:到底是哪个天字一号大傻瓜接盘!?于是“闻香”这个大名深入人心。 不管怎么说,这笔生意顺利成交了。 拿到了四百两票据和二十两银子,没想到还能赚二十两银子的老郑笑呵呵地欢送兄妹俩出门,并约定三天后交钥匙,顺便附带清扫整理好房子。 闻香也挺高兴的,低价拿下一间潜力无限的商铺,又拜托老郑代为出租。 唯有闻道不开心,并再一次确认自己在家中是越发没有地位,但是银两是妹子赚的,怎么处置?自己提起意见来也是理不直、气不壮的,除了妥协,还是妥协。 怎么办?早已经丧失家庭之主地位的闻道,总算认真琢磨起如何提升家庭地位来,思前虑后,唯有一心专注提升种植技术和研究明经了。 不得不说,这笔银子间接成了督促闻道努力奋斗的一种动力。 对于大哥的不高兴,闻香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她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金钱会让大哥开心起来的。 既然已经搞定商铺,那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二号牙膏的开发应用。 闻香充分发挥拿来主义精神,在脑袋瓜里扒拉来扒拉去,最终选定一款中药牙膏,并打定主意要把它复制出来,反正配方是现成的,就是比例不清楚,得好好研究配比。 这款牙膏主体成分是田七粉,可以去神秘山谷采挖再加工成粉末,但那太费事了,直接去药店采购完事。 摩擦剂的话,闻香打算使用高岭土粉取代青盐,这样做出来的牙膏可塑性会更强、口感也更细腻。 药铺没有高岭土卖,闻香只得找烧瓷器的买,偏偏窑老板还不乐意做她的生意。 对于老板的狗眼看人低,闻香使出了百试不爽的绝招--金钱开路。 一开始,窑老板搞不懂这个小姑娘买白土干嘛,在他看来,这个白土除了烧制瓷器以外,也没啥用途呢。 况且十斤白土也不值什么钱,为了避免后续麻烦事,就想撵人走完事,但在闻香的金钱攻势下,他还是妥协了并再次询问购买用途。 闻香只得托词是一个老大夫给家里人治病,开的药方需要使用白土。 听了这话,窑老板无语得直翻白眼:“治病的白土应该到药店去买,岂能到我这里买?”,顺便大发慈悲告诉闻香,白土在药店里的名字是赤石脂,那玩意才是用来治病的。 虽然摆了一个乌龙,但总算又搞定了一个重要原材料。 此外再添加三种辅助材料:金银花、野菊花、薄荷。这三样东西,云溪山漫山遍野都是,随便摘就是了。 闻香本来想要单独提取薄荷精油的,但是没有提取容器就没办法采集精油,只能将这三种辅助材料混合在一起剁碎,再提取汁液备用。 为了保密,她并不亲自去购买原材料,而是派出土孙负责采购田七和赤石脂,自己则和石头一起去山里采摘金银花、野菊花和薄荷。 就在闻香兄妹俩各自埋头苦干的时候,闻家村悄然流传起一则消息来:听说,县里表彰咱村种植高产农作物的事情落实了,要奖励闻道十两银子呢。 收到表彰风声的村民纷纷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啧啧,十两银子呢,闻道这小子是要发了啊。 闻家村的村民根本不知道闻家的家底已经攀上了“几百两”的高峰,还把“十两”银子当成了他们十分了不得的成就。 闻香早就摆脱了“三两”银子的阴影,现在一出手不说“几十两”,“几两”总是有的,那十两银子能顶个鸟用? 闻道倒是挺开心的,感觉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官府的肯定,一直考不过文经的阴霾,似乎都要一扫而空。 对了,还有自己一直被妹妹吊打的家庭地位,感觉也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一些阴阳怪气的称赞都乐呵呵地照单全收,还谦虚地回答: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转眼冬至将至,一日县里来了一帮敲锣打鼓的隶卒,孙司土带队,众人扛着一块牌匾,直奔闻道家。 收到风声的族长里正、各乡贤,以及一众甲长、保长等一大早就赶到村口迎接孙司土大驾光临,闻道兄妹俩和一干吃瓜群众则在家门口等候。 双方人马一汇合,惯例是互相寒暄、问候、感谢半天,最后才进入正题。 孙司土当场宣读县里的表彰文书:授予闻道“上农之家”称号并附赠十两奖金。 看到自家厅堂挂上了“上农之家”的牌匾,闻道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直笑呵呵地感谢官府、感谢大人、感谢父老乡亲。 “好小子,我真没看错你,就知道你本事了得,好好干,官家不会亏待你的。” 孙司土也发自内心地高兴,凭借着闻道这股东风,他马上就要补上空缺的正九品主簿了,能不开心吗! 对于帮了大忙的闻道兄妹,孙司土十分满意,忍不住就露了一点口风:“县里有意要补上空缺的攒典,你很有希望哦,到时候,农事这块任务就靠你了。” 这个飞来的喜讯惊得闻道都忘了装b,连忙开口追问:“大人,是真的吗?” “呵呵,好好干,没错的。”孙司土乐呵呵地避而不答。 “攒典?!” 在一旁听到这个“喜讯”的族长、乡贤们的脸色都差点绷不住,更不要说吃瓜群众了。 保长的脸色最难看,可恶,他已经消停很久了,还要我消停到什么时候?呜呜。 这一刻,大家是真的眼红。 “恭喜、恭喜,恭喜闻兄弟!”这是诚挚的祝福。 “看不出啊,你这小子还有那么一点本事!”这是心里酸溜溜、不服气的笑面虎。 “闻小弟,你可算飞黄腾达了,记得提携你四叔啊!”这是急切想分一杯羹的。 “我早就看出来闻兄弟不是一般人了,这下可不就是灵验了。”这是事后诸葛亮的。 “就是、就是,闻小哥就是本事了得。”这是跟风的马屁精。 被这个喜讯砸晕了的闻道,一个劲地傻笑个不停,连谦虚的话都忘了说,乐得有点不知北。 第六十章 静主道长 关于官府的各级官员品级,闻香已经恶补过一番。 没有品级的职位,府城是有一定名额的处置权力,并不一定需要经过正式的考试,因此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除了少量的职位会拿出来装点头面以外,也就是说用于招揽某些特殊、出名的人才之类的,其他的全凭人情世故。 攒典,这个职位嘛,就属于此类。虽然没有品级,但是也是吃皇粮的,上受司土领导,下管一帮隶卒,怎么说也是小头目一个。 一些通过会试的明士都只能从无品级开始做起。闻道,一个仅仅通过县试的文生,也能捞上“攒典”的话,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他爹娘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而对于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的喜事,无怪乎一个个的都羡慕嫉妒恨起来。 大哥要是真能当上这个“攒典”的话,那也算是老天爷不辜负他一心为民、一心为公的“远大抱负”啦。 想到这里,闻香突然觉得村里的一些白眼狼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热闹半天后,族长终于发话:“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说都会互帮互助的,只要大家努力好好干,都会有回报的,都散了。” 又对司土君道:“老朽已经略备薄酒,请大人移步寒舍。” 司土君照例推辞了一番,方协同众乡贤、闻道、闻仲,以及一干隶卒等,前往族长家吃席面去。 闻仲,就是闻道他大伯,自从闻家兄妹种植大丰收以来,他便顺利跻身闻家村的领导班子成员。 现在,族长逢会必请闻仲,他也算村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他参与的大大小小会不少,虽然没有表什么态、也没有做什么大事,但总感觉人都年轻不少。 待众人都散去后,幕后大功臣闻香才开始默默收拾一地残局,正收拾着呢,忽然听见元宝一阵狂吠的声音,她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中年坤道站在门外,一个丫头扶着门扉,正探头探脑地观察院子内的情况。 闻香快步出来呵斥住元宝,她正疑惑便听见那丫头叫道:“闻姑娘。” 闻香瞅这丫头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你是---” “闻姑娘,奴婢石榴,之前陪我家小姐到你这里赏过花呢。” “哦---”,闻香想起那个讲礼貌的千金小姐:“可是张婉儿小姐?” “正是呢。”石榴立刻眉开眼笑。 本来闻香对张婉儿印象是不错的,还屁颠屁颠去县城送花给她,岂料竟吃了一个闭门羹。 虽然不知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她的仆妇自作主张,总之就是不爽,结交之心也淡了,这次她派丫头上门干吗? 石榴见对方不言语,只是淡淡笑着,莫名就有一种夫人一般的气场,心里就有点打鼓,笑容更是僵硬了几分。 只是记起小姐的嘱托,便赶紧表明来意:“闻姑娘,您之前送来的那个山茶花和龙船花,我家小姐非常喜欢,只是很遗憾不能见上一面。” “小姐本来一直想亲自来给姑娘道谢,只是没有机会。现如今,小姐又在长青观修行,更是无法前来,因此,只好派石榴来给姑娘您道谢。” 石榴三言两语就把闻香上次吃闭门羹的事情解释清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吃闭门羹这个事情不是她张婉儿干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锅,她不背。 是不是张婉儿干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就是他们家大人的意思表示呗。 这种事情,闻香懂的,心里也没那么介怀,脸上便带出了几分笑容:“道谢就不必了,不过随手之举。” “还是要谢谢闻香姑娘的。”石榴卸下挎在手臂的包袱,双手递给闻香,恭敬道:“这是小姐送姑娘的谢礼。” 看来,这个张婉儿小姐还有后续啊。 闻香心下明白,只是不知道张婉儿想搞什么名堂,因此并不接过包袱,只是转身请石榴进屋内坐一坐。 才走两步,闻香就听到石榴招呼那门外的道姑一起进来不禁疑惑:坤道和丫头,这个组合真是奇怪。 堂屋内,闻香请两位客人就座,又取了暖炉上面温着的水壶,倒了两碗白开水:“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水,只好委屈两位将就一下。” “闻姑娘客气了,这位是长青观的静主道长。”石榴连忙介绍来人。 “贫道有礼。”坤道起身行礼。 “道长安康。”闻香一边躬身回礼,一边纳闷:自己和道士怎么这么有缘? “贫道不请自来,打搅居士了。” 不知道这个坤道什么来头,闻香便跟着打哈哈:“哪里,穷乡僻壤之地难得道长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呢。” 听了闻香的回话,静主道长心中一动,刚才在院子里,她已经仔细打量了一番院子,虽是乡下的地方,但是白花、黄狗、鸡鸭、菜地阡陌相间,十分井井有条。 再听这谈吐,一点都不像是穷乡僻壤之人,细看闻香眉眼,亦无畏缩之意,为人处世十分落落大方。 果然如明婉所言,非常人也。 想到这里,她便主动表明来意:“贫道有一事相请居士。” “道长请讲。” “黄箓斋将至,上座遣贫道搜寻各色花卉,以敬奉昊天。听明婉道人言,闻居士善寻花卉,故而上门请教。” 上座是什么?明婉道人又是什么鬼,莫不是张婉儿这家伙,没事瞎哔哔个啥啊,闻香叹息:“其实,我对花卉知之不多,不过山中恰巧采到花儿罢了。” “此行前来,便是请闻居士带路寻找。” 闻香内心吐槽不已:呵呵,要我做带路党啊,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想带路,也没办法把你们带到那个神秘的山谷去啊啊啊。 “道长见谅,其实我并不知道山上具体哪个位置有花卉,我是在捡拾柴火的途中偶然遇到才移栽回来,您要是让我带路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带您去哪里呢?” 听到闻香委婉拒绝,静主道长一时有点愣住: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花卉的出处? 这时候,石榴意外补刀了:“闻姑娘,上次咱小姐拜托你找寻花儿,才几天,你就找到了呢!” 闻香强颜欢笑道:“可不就是,刚好遇见了嘛。” 静主道长垂下眉眼,思索片刻方道:“既然如此,便劳烦居士多跑几趟山林,若是遇着特色花卉,还请居士帮忙移栽回来。” 说完,又自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推给闻香。 闻香愕然:“道长,您这是?”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闻香立刻义正辞严、摆手拒绝表明:哎呀,我可不是那种金钱就能收买的人。 第六十一章 要不要发这么狠的毒誓 闻香一边把信封推回去、一边客气道:“道长不必如此,若是遇到,必然会替道长移栽回来。” 静主道长却是熟知人情世故的人,立时改了一种说法:“现已经入冬,山里更是天寒地冻,这点小钱便请居士雇佣几位山民,以便搜寻为好。” 看来这道长变着法子也要把钱送出去啊,好,做戏做全套,闻香佯装犹豫半刻,方答应道: “道长果真着急的话,我便立即请人前去帮忙找寻,只是不知您需要多少呢?” “最好是能有七八种,若是不能,四五种也可以。” “那么道长提到的黄箓斋,又是什么时候呢?” “这你都不知道?!”石榴又惊呼出声。 晕死,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呢,闻香很想回呛:不好意思,我是乡下人,不懂你们城里人的玩法,但想想还是忍住。 一个乡下丫头不知道黄箓斋,不是挺正常的嘛,静主道长一点都不奇怪,开口解释道: “黄箓斋是咱们道家大事,每年自小年那天开始,长青观将连做三天道场、祈福迎祥,届时也欢迎居士前往祈福。” “原来如此,道长请放心,闻香必定全力而为。” “如此,就有劳闻居士。” 闻香拜别静主道长,又拜托石榴姑娘代为问候张婉儿小姐,方送两人出门。 在目送坤道和石榴离开后,闻香才回屋里处置银两。 打开静主道长的信封,里面果然是一张银票:五十两,啧啧,这坤道居然这么有钱。 再看看石榴留下的包袱,里面是一套青绿色的棉布袄衫,非常厚实,正适合现在穿。 袄衫里面还裹着一个小梳妆匣,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满了碎银子。 闻香掂量一下这堆碎银子,估摸也有个五十两左右,她很满意:这个张婉儿小姐实在太会做人。 购买商铺,又开始研发二号牙膏后,她正缺银子呢,这可真是及时雨呢,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闻香美滋滋地把银子收好:大额的银票和银两都藏在秘密基地,只留少部分碎银锁进钱柜子,以备常用。 于是在闻道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闻香轻轻松松就收入一百两,与此对应只是需要去神秘山谷挖几株花卉而已。 现在离小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闻香决定吸取经验教训,不能太早送花过去,提前一周时间比较合适,要给别人留下辛辛苦苦、排除万难才找寻到美丽花卉的好印象。 她正想得美滋滋呢,院子外又传来敲门声。 “谁啊?” “闻居士,贫道无为。” 今天是怎么回事?道士来了一拨又一拨,闻香皱着眉头走出房门。 院子门口站的正是闻香最不想看到的人---无为道人:这家伙是不是属苍蝇啊,怎么老是围着自己家嗡嗡叫,撵都撵不走。 无为道人倒不是非要和闻香过不去,而是他找来找去实在毫无线索,只能抓住唯一特别的不放了。 “女居士,好久不见,闻居士可在家?” “不在。”闻香硬邦邦地回答。 无为道人早有准备:“既然如此,那贫道便等他回来。” 他说完也不管闻香会不会同意,便自顾自地走进院子来,还东看看西看看。 顾虑到隔墙有耳,闻香忍着满腔的怒火请道长进堂屋安坐,还给他倒了两碗热水,搞得无为道人都有点受宠若惊:这丫头怎么突然那么和蔼可亲?这水不会有毒? 他有点犹豫: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呢?赶了半天的路,还真有点口渴,但是…… 无为道人偷瞄了闻香一眼,只见她冷笑着端起碗,然后一口闷。 见闻香没有毒发身亡,他才放心“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不知道长找我哥有什么事情?”闻香尽量心平气和道。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无为道人又老调重弹,却又不说是什么事。 闻香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打人的手:“今天官府来人,我哥去应酬了,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回来,道长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可以了。” “女居士可以做主吗?” “当然,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做主。” 无为道人挑起眉毛,笑了笑却不言语,仿佛在嘲笑闻香的大言不惭:哪有女人做主的? 他不知道闻香说的其实是真话。 “道长要是非要等我大哥回来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我正要出门呢,不方便留客在家。” 无为道人十分为难,他知道眼前的丫头真能干出把自己扫地出门的事,想想最后还是从了:“好,其实,贫道想买你家的祖传秘方。” 一听“祖传秘方”,闻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说那牙膏?” “正是。”无为道人验证了她的预感。 “可是我们已经卖给百货楼了。” 无为道人傻眼了,这完全不在他预料的范围内,来之前他已经预想过各种可能,并且准备了相应的措施,却完全没想到秘方已经卖了。 怎么办?难道命定之宝就这样飞了?当然不行!它是我的。 无为道人眼珠子一转,提出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建议:“反正没人知道,不如你再卖一次?” 闻香:你这么有才,你妈知道吗? “不可能,秘方已经是人家百货楼的,你要买的话,自己去找百货楼好了。” 无为道人当然不会去找百货楼,自从上次当掉了师弟的最后一块玉佩,他们已经是仅剩二十两银子的穷光蛋,而且师弟身上再也刮不出一丁点油了。 很明显,二十两银子忽悠不了百货楼,他只是想拿来忽悠没见过世面的闻家兄妹而已。 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无为道人不得不怀疑:这丫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忽悠我的? 闻香当即对天起誓:“我可以对天发誓,那牙膏秘方已经卖给了百货楼,如果我说假话,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闻香放的狠话搞得无为道人十分汗颜:至于吗?要不要发这么狠的毒誓?就算你说假话,我也不会拿你怎样啊?这丫头片子比我还狠,是个狠人。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无为道人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局交锋,闻香赢。 顺利把无为道人撵走后,闻香便打算把研发成型的二号牙膏进行试产。 为了体现这款牙膏的高档性,闻香在其制作和包装上都下了大功夫。 制作的原材料包括田七、赤石脂、龙脑香、蜂蜜、金银花、野菊花和薄荷等,后来又添加了芦荟。 外包装上面,摒弃了较为低端的编织花篮,改为专门定制的鸡翅木盒,盒面上雕刻着几株盛开的牡丹花,环绕着“闻香牙膏”四个大字。 盒内置一白玉、矮柱圆形、阔口的山水陶瓷罐,罐盖则镶嵌精致的黄铜提手,再配一长柄白玉勺和牛角软毛刷子。 从包装上来看,这个二号牙膏远比一号牙膏高端、大气、雅致,如果说一号牙膏是小家碧玉,那么二号牙膏就是大家闺秀。 从成本上来看,二号牙膏的成本也远超一号牙膏的四-五倍之多。 总之,这就是一款专为贵族服务的牙膏,定价方面嘛,闻香暂且定五两银子,这主要是包装贵,定制的木盒和陶瓷罐特别贵,比牙膏的本体都贵。 广告词,闻香也准备好了:“怕上火就用闻香牙膏”,嘿嘿,简单易懂,朗朗上口。 因为成本太高的缘故,这次,闻香只准备了十份二号牙膏,计划先试一试市场的反应再说。 现在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六十二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过了几日,闻香兄妹俩再次造访百货楼,并送上十份精致的“闻香牙膏”。 孙掌柜仔细摩挲着闻香送来的二号牙膏,一方面啧啧称奇于闻香的奇思妙想,另一方面又惊讶于闻香的狗大胆。 五两银子呢!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你这个价格是不是定得有点过分?” “孙掌柜,实不相瞒,我这款牙膏是专为达官贵人们定制研发的,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的。” 闻香笑了笑,又提示道:“这个价格是我千思万虑后定下的,贵人们可不在乎这五两银子。再说了,如果和普通人家用一样的东西,怎么能体现出她们地位的优越性呢,你说是。” 听了此话,孙掌柜若有所思,这理论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事实如此,贵人们总有一种藐视众生的想法,总觉得自己地位尊崇,身份尊贵,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且,这个礼盒是太平记师傅定制的,白玉瓷罐是山水居的,这一整套包装下来就要二两多呢。” “呵呵,姑娘的想法很特别啊。” “人靠衣裳马靠鞍嘛。” 孙掌柜想了想,决定不寄售了,直接全款买下,转头就把这十份牙膏送到东家夫人面前。 赵夫人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二号牙膏,包装确实给力,格调都不一样:“这丫头还真舍得在包装上下功夫,这盒子还刻上她的大名呢。” 又亲自开罐试用一番:“嗯,这膏体较之前要柔软,很轻松就能勺起来。” “闻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带着一种药材的味道,口感也较之前细腻多了,漱口完毕还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最后,赵夫人下了一个论断:“不错,用起来是比之前那个要舒服。” “没想到那个乡下丫头还真有一套。”孙掌柜感慨道。 “联系太平记的老何,让他把这个盒子上面的字改成:兰香牙膏,再刻一行小字:城南百货楼出品。” “夫人,这是何意?”孙掌柜不明。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乡下丫头用她的名字来命名这个牙膏,就是想撇开咱们单干呢,我们能给她助这个力吗?” “她能有这个本事?” “哼,不管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我都不会让她有任何可乘之机。” “夫人所虑周到。” “我看这个牙膏不错,贵人们肯定喜欢,打响一个招牌是好的,不过只能是咱们自己的招牌。” “夫人高见。” “改好之后,把这四盒送去府城的店里出售。另外叫老高过来取一些牙膏去,看看能不能研究出具体成分来。” 孙掌柜顿时汗颜,刚才他还认为闻香是狗大胆,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形势,东家夫人这一顿操作才是空手套白狼,狠着呢。 “是,夫人。” 闻香对于百货楼东家夫人的骚操作一无所知,不过就算知道,她也无能为力,目前的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又是一年冬至到,阴阳升降自相催。 冬至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闻香兄妹俩总是要到大伯家吃饭,今年也不例外。 闻香才一进门就感受到不一般的节日氛围,窗户上张贴着大红的“龙凤成祥”、“五谷丰登”、“连年有余”窗花。 院子里,大郎正领着三个弟妹上蹿下跳、互相嬉笑打闹,每个人嘴里还叼着一串冰糖葫芦,大呼小叫个不停。 三嫂赵氏站在旁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嘻嘻地看那几个小子玩耍,偶尔提醒道:“二郎,小心点。” 一见闻香进来,赵氏连忙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招呼:“四弟、二妹,你们来啦,快进屋里坐。” “三嫂好。” “哎,好、好,走,进屋里坐。”赵氏二话不说拽着闻香就往正房里去。 正房里,大伯娘张氏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是二丫头吗?快进来。” “哎!”闻香一边答应,一边尽量稳住身形,但是还是被赵氏一路歪歪扭扭地拽进了堂屋。 房内,张氏正在做着手工,见闻香进来便放下针线,笑容可掬地招呼闻香上座,又嗔怪道:“哎,怎么现在才过来。” “不好意思,大伯娘,准备祭祀的餐食耽误了一点工夫,来迟了。”闻香起身道:“我去厨房帮忙。” “不用、不用,厨房有你大嫂和二嫂足够了,你坐下、坐下,陪伯娘说说话。”张氏忙起身将闻香按住。 这段时间,张氏的心情十分愉悦,自从侄子得到官府褒奖“上农之家”之后,来她这里给闻道说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当然了,她都婉拒了。 自己又不是傻子,这村里的人,她可看不上眼,这说亲当然要等“攒典”的事情落实之后再谈。 最让她高兴的是,女儿闻青的亲事终于落实。 闻香虽然不知道张氏为什么这么热情,但她向来从善如流:“好的。” “哼!又来迟!”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配方,不同的是,这次说得又小声又含混不清。 除了闻香,大家都没听清楚闻兰说什么。 对于这个中二病的堂妹,闻香真的无话可说,就当是狗吠。 她充耳不闻地开始和大家闲聊起来。 “大伯娘,你们摆的那个土豆摊子,生意怎么样?” “好、好、挺好的。” “岂止是挺好,是非常好,赚了好多银子呢!”赵氏骄傲地接上话。 “哦?赚了多少啊?”闻香好奇道。 “呃--,其实也不多,十来两银子罢了。”张氏强笑道。 “怎么可能十来两银子,至少有---” 赵氏高昂的声音在张氏严厉的目光下,越来越低,最终趋于无声,最后还自欺欺人道:“呵呵,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其实,这次咱们家能赚到钱都是托二妹的福。”闻青再次出面打圆场。 “是,是,多亏了二妹。”赵氏连忙补救。 “是啊,二丫头,说来,伯娘真要好好谢谢你,没有你,咱家这个番薯洋芋摊子肯定支不起来。”难得张氏说了一句实在话。 “大伯娘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客气啥。”闻香大手一挥,根本不在乎张氏那点小心思。 第六十三章 闻青的亲事 一个饮食摊子,能赚多少钱?几十两银子就顶天了,而且赚的是早出晚归的辛苦钱。 她根本就不感兴趣,也不会觊觎,好吗。 真是格局决定高度,在闻香看来,张氏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一个小地主婆了。 闻青就不一样,和其人比起来,她倒算得上是一个高情商的人。 想到这里,闻香突然注意到闻青今天有一点不一样: 往常,闻青向来喜穿素色的衣裙,今天难得穿了一身粉红的袄裳,显得娇媚可人。 最重要的是她双目含情、浑身散发出一种幸福的光芒。 “大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闻香先拍了一个马屁才打趣道:“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听了这话,闻青的脸“刷”地一声红了,忙低下头掩饰道:“哪--哪有哦。” “呵呵--哈哈---”张氏和赵氏欢快的笑声不约而同地揭穿了闻青的欲盖弥彰。 瞧瞧这通红红的脸蛋,这个喜事不一般呢,莫非是---闻香迅速猜测着各种可能。 “是有喜事,是大喜事呢。”说起这个来,张氏满脸的喜悦怎么都遮不住。 “娘!”闻青不依的娇嗔,难得显示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 “这是好事,合该让大家都知道,更何况闻香又不是外人。”接着,张氏喜滋滋地公布答案:“青儿说定人家了。” 不出所料,闻香立刻一连串叠声道喜:“恭喜、恭喜,恭喜大伯娘今日得佳婿,贺喜大姐他朝结良缘。” “闻香!你胡说什么呢。”听了这赤裸裸的贺词,闻青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则非常诚实地羞红了脸。 闻香无语:好家伙,你这满腔的欢喜都快溢出体表了,你还不要个啥啊! 其实,闻青早就该说定人家了,翻过年,她就十五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女孩子不是在筹备婚事,就是在筹备婚事的路上。 现在,闻青的亲事总算说定了,闻香也替她高兴,笑着追问道:“不知大姐定的是哪里的人家?” “是城里一户张姓人家。” “人家是做生意的,家里还有好大一间杂货铺呢。”闻兰突然骄傲地宣布,好像这人家是给她说的似的。 “那挺好的啊。”闻香是真心为闻青高兴。 “哼,我姐就要到城里享福啦,你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闻兰继续显摆。 “兰儿!”张氏和闻青立刻出声制止闻兰的口无遮拦。 闻香早就习惯闻兰的定点、随机攻击行为,根本刀枪不入,甚至附和道:“三妹说得对,不知道姐夫的铺子开在哪里?有机会咱们也去光顾、光顾。” “在拱北街呢,临街的大铺子。” 拱北街?如果说东林巷的铺子地处一环的话,那么拱北街充其量只能算在三环以外。 一个三环以外的铺子就让闻兰这么骄傲、这么自豪,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买了一个一环的铺子,她怕不是要气得原地爆炸,哈哈哈。 闻香暗戳戳地爽了半天,可惜了,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兄妹俩已经商量好铺子的事情要暂时保密,不能公开,否则,现在就能看好戏啰。 正聊着呢,大房李氏进来汇报:“娘,祭祖都准备好了。” 众人便起身转移到堂屋,这里,闻家的一干男丁早就等候多时。 在当家闻仲和张氏带领下,众人依次给祖宗上香、叩拜,并祈求来年一帆风顺。 最后,闻仲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多亏祖宗保佑,道儿现在大有出息,以后必能光大我闻家的门楣,还请祖宗继续保佑道儿、保佑吾等……” 听得闻香嘴角一阵抽搐,祈求祖宗保佑没错,但成不成,关键还在于自身的努力奋斗。 再看看其他人,大家都在认真地磕头,嘴里纷纷念念有词,诚恳地祈求祖宗保佑自己,许的愿望无外乎是升官发财、子孙满堂、家族昌盛之类。 她再看看堂上已故长辈的牌位,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也是父母双亡、早早就996的凄惨身世,顿时心有戚戚焉,头一次对闻家的祖宗感到些许歉意: “抱歉,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相信我,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也请太祖太爷们放心,闻香会过得好好的、大哥也会过得好好的。” 然后诚恳地磕了一个头。 接下来就是大快朵颐的时间,冬至大过年,今天的席面格外丰盛,什么酱牛肉、凉拌猪耳朵、白切鸡、红烧鱼、炸洋芋、番薯甜汤等,摆了满满一桌。 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杯觥交错、畅谈人生。 酒醉饭饱后,当家张氏偷偷地把闻香拉到房里,郑重交给她一个荷包。“香儿,这里有五两银子,是伯娘酬谢你的。” 夭寿哦,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葛朗台一般的张氏竟然舍得拿出五两银子,闻香真是“万分感动”,然后拒绝:“不用了,大伯娘,我又没帮上什么大忙。” “要的、要的,没有你,我们还瞎眼苍蝇一般到处乱碰呢,你就收下,虽然不多,总是伯娘的一点心意。” “真不用。”闻香是真诚的不想要,说实话,她真不差那一点钱。 “你要是不收下,莫不是怪伯娘给得少了?”张氏以退为进,给闻香来个上纲上线。 闻香怎么会被道德绑架,立刻分辩道:“看您说的,这怎么可能呢,我是觉得伯娘家大业大,用银子的地方也多,我不好意思要罢了。” “不过,如果伯娘坚持的话,我就收下。”闻香摆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好、好,你收下就好。唉,自从弟弟、弟妹去后,我们对你们兄妹俩的照顾多有不周,你也别怪罪伯娘,咱家人口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怎么都忙不完,难免有照料不到的地方。” 张氏突然提起了闻香父母,还拿手帕轻掩眼角、洒了两滴鳄鱼泪水。 摸不清张氏什么来意,闻香也只得配合张氏、面露凄凉彷徨之色道:“伯娘这么说,倒叫闻香惭愧。其实,大伯、和大哥大嫂都经常关心我们、帮助我们呢。”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我记着大伯家的情意呢,不过帮助我们的人中可没有你。 “咳,你知道伯娘的心意就好了。” “嗯,多谢伯娘关心。”闻香也立马转悲为喜。 第六十四章 乐极生悲 危机再现 对于闻香,张氏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她对自己态度恭敬、行为举止得当,但彬彬有礼中似乎透着一种疏离感,总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她看透了似的,令人倍感挫折。 这次,闻青的婚事能定下来,闻道和闻香功不可没。 之前,张家相看闻青后久久没有消息,张氏本来都以为这个事情已经黄了的时候,媒婆带来了好消息。 娘家人暗里告知张氏,那张家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最近闻道大出风头,还有她们摆的洋芋摊子,也加了不少印象分。 总之,就是托闻道和闻香的福,闻青的亲事才顺利定了下来。 以前,张氏待闻道他家是不愠不火的,甚至有点鄙视。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分出去了,那就不再是一家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功夫过得去就行,不必太亲近。 可自家男人居然年年暗里资助闻道读书,这已经使得她大为恼火,更何况后来闻道兄妹的双亲皆过世,眼看这一家子是翻不了身了,所以关系是越发淡薄。 不成想,才一年工夫,这兄妹俩就咸鱼翻身,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连带着自己当家的都得了族长的青睐,这次又帮上闻青的大忙。 而且那洋芋摊子其实赚了好几十两银子呢,没什么人情味的张氏心里都有些许动容。 论起赚钱本事来,张氏是自愧不如的,十分担心闻香会对洋芋摊子横插一杠,因此才佯装只赚了十来两银子。但她又觉得闻道兄妹俩以后必定大有前途,因此才狠下血本---拿出五两银子来讨好闻香,也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其实,闻香与张氏之间的情谊就和纸一样薄,或者说是基本无。 对于张氏内心的弯弯绕绕,闻香基本无感,真心实意固然好,虚情假意亦无妨,只要给予对方长辈一般的尊重就好。 总体来说,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兄妹俩酒足饭饱、满意而归。 接下来这段时间,闻道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在家里鼓捣种植术,不仅热情接待来客,还积极提供上门服务,在村子里走街串户,为人民服务得不亦乐乎。 闻香呢,把二号牙膏的事情落实后,她决定背上箩筐、带上镰刀、再骑上心爱的大青骡,再次造访神秘山谷。 这一次,她有两个小目标。 冬至已过,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时日开始了,山里的温度较之山外还要低两度,几乎所有的树枝梢头上都结着一串串晶莹的霜花。 凛冽的寒风裹着落叶,飒飒作响,闻香不由得缩紧脖子感慨:真冷啊,要不是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她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骑着大青骡,熟门熟路地七弯八拐,闻香顺利进入山谷。 山谷内风景依旧,虽然没有春天百花怒放的美景,但是仍然有许多不畏寒冷,依然倔强绽放着的花儿。 闻香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尽情感受着空气中的青草花香味道,在这里连风儿都变得柔软而清香,分外令人心旷神怡。 寒冬腊月,难得还能欣赏到这么多的花儿,闻香正陶醉着呢,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吁吁吁……”的叫声。 她睁眼一看,原来是大青骡在昂头欢叫。 “大青啊大青,你也喜欢这美丽的山谷吗?”闻香撸了一把大青骡的头,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咦?咦,原来大青骡也能进山谷呢! “大青,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应闻香的是又一阵“吁吁吁……”的骡叫声和一脸无辜的表情。 奇了怪了,村民不能进来,动物反倒能进来,这山谷的逻辑,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啊。 “好、好,大青能进来更好,我就多了一个帮手啦。”闻香决定随意而安,反正这作者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何必费劲去想为什么呢,开始干活。 接下来,就是先给静主道长挑几株敬奉昊天的鲜花。 现在,山谷中最靓的仔依然是美丽的山茶花,那么就白的、红的各来两株。 边上,粉嫩可爱的龙船花也挖两株。 那边“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梅花,亦不错,只是植株太大了,移栽困难,算了,放过她。 咦,这株“红艳欲无春”的海棠花也不错,有道是:海棠开后月明前,纵有千金无买处,就她了。 闻香挑挑拣拣的,又发现了几簇盛开的君子兰和寒菊,还有白粉相间、清新可人的长寿花,以及长得像人脸一样的三色堇,便各自移栽了几株。 闻香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神秘溪流处,顿时心中一惊、立马止步。 虽然那边有众多空谷幽香、婀娜多姿的水仙和兰花,但那里更有未知、可怕的精怪少女,坚决不能去,她当机立断,掉头就走。 为了凑够数,闻香一路上又挖了两株不认得的花儿,一株是蓝紫色,花型略微像喇叭一样的,一株是白色的花瓣带着一点绿色、花冠像倒扣的小钟,模样十分唯美。 这山谷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明显要高几度,她只走了小半天便感觉热气直线上升,只得把厚厚的外套脱下,吃几口干粮,再继续干活。 在第一个小目标顺利完成后,闻香便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捡拾、切割不少檀香树枝干叶和新鲜的龙脑香、沉香。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思考:一号牙膏已经卖断,二号牙膏虽然是新品,但是百货楼势必也不会放过。 因为走高端路线的缘故,她完全没办法甩开百货楼单干,这个牙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另谋出路。 静主道长的来访提醒了闻香:何不干回老本行! 想当年,她可是专业制香人,有着十年学香、用香、制香经验,为客户提供定制香薰服务,那是妥妥的。 而且,这里各种花卉、香料应有尽有,她完全不需要为制香原材料烦恼。 在这之前,她需要一块敲门砖,一块能敲开定制香薰大道的香砖。 这个香薰绝对不会再交给百货楼,交给它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必须另辟蹊径。 道观对熏香有需求,她正好借助回访静主道长之机,试探一番。 况且,在道观的张婉儿也是她重要的突破口,只要把张婉儿拿下,那就能趁势拿下她的什么闺蜜或者仇敌之类。 这样一传二、二传百的,她就能人在家中坐,订单从天上来了,哈哈,完美。 第六十五章 神秘的猫头 闻香想得那是相当的美,一路上蹦蹦跳跳,不知不觉就离开了乔木林。 离开了茂密昏暗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似乎又走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眼前是夹在山谷中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在冬天里能看到这么一大片的绿色植被,让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风在山谷中恣情地吹过,带动着草儿左右摇摆、发出哗哗的响声,颇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 闻香站在矮坡上,卷起双手当话筒、兴奋地对着草地大喊:“喂---,你好吗---” 然后,听见山谷涛涛的回音:“好吗---” 顺带惊起一大片鸟儿、扑棱棱地飞远了。 闻香捂着嘴巴,嘻嘻地笑个不停,又自问自答道:“我很好----” “好好---”山谷又继续回应。 大青骡在一边也“吁吁吁……”地叫个不停。 闻香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来来回回玩了好几趟,才停下来,她还不过瘾,又把箩筐卸下,哇哇地大叫着冲下斜坡。 闻香一边奔跑一边享受着凉风划过脸庞的惬意,爽啊! 就在她兴奋得快要起飞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落空,兴奋的“哇哇……”陡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啊---”。 可怜的闻香不幸掉进了一个深坑洞里面,摔了个晕头转向,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有道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谁能想到,广阔平坦的草地上也会暗藏杀机。 再次感叹:人生真是无常! 原以为避开那条可怕的溪流,就能躲开那个邪门的妖精。 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真不愧是神秘的山谷,宝藏遍地都是、陷阱无处不在。 闻香在坑底诅咒了一番老天何其不公之后才挣扎着爬起来,她抬头一看:好家伙,洞口离自己至少有两米呢。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这个坑有两米深,但是坑底常年不见阳光,下面都是湿软的土地和半人高的野草。 她从高处跌落的时候,洞里错综复杂盘绕的野草爬藤又一路保驾护航,极大地减轻了落地时受到的冲击力。 所以,尽管摔得七荤八素的,身上也添了不少淤青,但整体并无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闻香定了一下心神,就着洞内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状况: 这个深坑洞既寒凉又潮湿,整体上窄下宽,坑底大概两米宽,往上逐渐收窄,坑口约半米宽,掩盖在茂密的草丛中。 几缕光线穿过缝隙照到洞底,勉强给这个深坑里的植被提供些许少得可怜的光合作用。周围全是各种不知名的杂草和爬藤植物,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喂---有人吗?来人啊---救命---” “大青---大青---救命啊---” 闻香直着嗓子嚎了几声,又叫大青来救命,可惜大青只是一头骡子,实在指望不上。 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靠自己了。 静下心来的闻香,立刻感受到湿冷的寒意迎面扑来,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刚才玩得太嗨,把外衣都脱掉了,现在只得抱紧双臂,来回摩擦生热,心里直犯愁:这可咋整? 谁都不知道自己掉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不能爬上去的话,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难道,她那波澜壮阔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就要降下帷幕啦?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得爬上去! 想到这里,闻香立马开始尝试往上爬。 坑里到处都是爬藤植物,从洞口一直延伸到坑底,她便试探着抓住爬藤,小心往上爬。 坑壁全长满了青苔,十分湿滑,闻香是踩一脚滑一脚,最后全部的重力都压在藤上。 那个爬藤虽然扯不断,但它的根系力量有限,并不能完全固定在湿漉的泥土里,在闻香的暴力拉扯下,最后硬生生被连根拔起。 于是才爬了不到一米的闻香,“哎呀-呀-”地又掉了下去,连带老藤扯下来一条。 她彻底傻眼了,这个爬藤要是指望不上的话,那可真是万事皆休、扑街就在眼前,赶紧又换了一条爬藤继续尝试。 一开始,每一条爬藤都非常稳固,但最后都扛不住闻香的生拉硬拽,无一例外全被扒了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结果全是徒然。 第六次掉下来后,闻香吃痛地看着红肿、破皮渗血又混杂着黏兮兮树藤汁的双手,感觉体力在快速地流失,终于感到害怕: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只有黑暗与寒冷,恐惧与绝望瞬间击溃了她。 闻香失魂落魄地躺在坑底,突然就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开始嚎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来人呢---救命啊---” 接着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闻香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眼看就要厥过去了。 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如果有人在的话。 就在她哀哀欲绝的时候,突然,几缕光线从洞口晃了下来。 闻香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恍惚间,洞口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什么?!她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定眼再看:一只猫头正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哇---”,闻香唬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双方四目相对,闻香立刻感受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抗议个不停,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双方对峙了一分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哪来的猫?谁的猫? 闻香捂住心口,试探地叫了一声:“喵。” 猫头继续面无表情。 于是她继续又“喵--喵--喵喵---”,一气叫个不停。 猫头还是毫无反应。 闻香不气馁:“嘿,大哥,猫大哥,你家大人呢?能不能叫他过来啊?我急需帮助啊。” “哎,叫你家大人过来,好不好。” 闻香求救了半天,猫头一点都不为所动地继续看戏,最后她叫累了又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撑地、昂着头继续和猫头大眼瞪小眼。 “我说,猫大哥,你好歹吱一声啊,难道你是哑巴不成?” 然后,闻香觉得自己似乎、好像、仿佛被猫头瞪了一眼,嗬,这货能听懂人话?她转而试探道:“猫大哥,难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到猫头露出了一种鄙视的眼神,我草,这个猫要成精啊。 “我说,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能不能叫你家大人过来啊?” “或者,麻烦你上那边那个斜坡,把我的大青骡子带过来,好吗?” “那个骡背上绑有麻绳,如果可能的话,再麻烦你给我扔下来,行不?” 闻香发誓,她看到那个猫头露出了一种“那你求我啊”的傲慢姿态。 “你!”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二十八岁的灵魂尊严正在被严重冒犯。 第六十六章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目前形势逼人,卑躬屈膝一下也无妨:“猫大哥,求求你,行行好,帮帮我!” 话音刚落,她便见猫头露出了一种诡计得逞而又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它转身、掉头就走了。 我草泥马的! 闻香立刻跳起来、“心悦诚服”地连声叫起来: “猫大哥、猫大爷、猫主子,别走啊!” “只要你能把我救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别走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呜呜----,求求你,别走嘛!” 也不知闻香在坑底哭爹喊娘地嚎叫了多久,又许诺割地赔偿了多少,就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开始要诅咒那个破猫的时候。 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天籁之声:“喵!” 闻香抬头一看,好哇,那个猫头又回来了,顿时喜极而泣,立刻又蹦又跳又笑道: “猫主子、猫主子,别走、别走、千万别走!”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见那个猫头伸出邪恶之爪,拨开洞口的野草,抛下一条麻绳。 闻香被猫头的这一波“神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这t还是猫吗?说好建国之后,动物不准成精的,怎么,又不按规矩出牌? 她“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水,然后眼睁睁看着麻绳缓缓掉落在眼前。 上头,猫头又叫了一声:“喵”。 好,现在又不是建国后,那个动物成精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闻香只犹豫了一秒钟,死亡的恐惧让她立刻抓住麻绳,踩着坑壁,往上攀爬。 有坚强的后盾就是不一样,闻香没费太大劲,就被麻绳那头的拉力给拽了上去,顺利逃离了深坑。 再次呼吸到新鲜美味的空气,感受到清风拂面的美好,瞬间觉得那灰蒙蒙的天空都特别怡人。 闻香躺在草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感觉活着,真好!她在草地上休息了半刻,才逐渐恢复了精神。 大青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此刻正在“吁吁┈┈”拱着闻香,原来麻绳的那头正绑在大青骡身上。 “大青,原来是你拉我上来啊,真是太感谢啦!” 闻香抚摸了一下大青骡的头,慢慢起身、解下扎在腰间的麻绳,再回头看看那个深坑,只见洞口隐隐约约,掩藏在草丛中,几乎看不见。 如此隐秘,难怪吞人不商量,幸好有一只猫。 说到那只成精的猫,还真是奇怪,仔细看来是一只正八开脸、四肢雪白、通背灰蓝色的异瞳短毛猫:它头大脸圆、毛发短密、胸部饱满宽阔、四肢粗短发达、一双琥珀色+天蓝色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整只猫看起来非常圆胖,闻香估摸怎么也有六七公斤重。 此刻,它终于表现出一只猫该有的行为:正在用前爪给自己不停地“洗脸”。 似乎是察觉闻香在观察它,它停下了抓挠的动作,歪着头朝闻香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顺带还“喵”了一声。 这只短毛猫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可爱、友善,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种邪门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光线昏暗,又或者是困在坑底太久,产生了幻觉的缘故吗? 难道麻绳不是短毛猫扔下来的?那又是谁扔呢? “嘶”闻香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管它是谁?总归今天不适宜出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走之前,得先把这个“陷阱”给处理了。 把洞口周围一圈的野草通通割去,让黑黝黝的洞口明晃晃地露出来,又捡来几块大石头绕着洞口摆一圈,作为标记。 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人会掉下去了。 至于那只奇怪的猫,闻香也做足功夫。 她双手合十给短毛猫鞠了一个躬:“猫大爷,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结草衔环相报,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然后,牵上大青骡,脚底抹油开溜。 闻香走出十几米,偷偷回头一看,那只短毛猫还在原地笑眯眯地坐着。 这下她放心了,骑上大青骡,啥都不想管,赶紧回家,这一身的狼狈,还不知道怎么和大哥解释呢。 顺着来路,闻香催促着大青骡一路小跑往谷外方向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就回头再看一眼:嗬,短毛猫就一米外跟着。 见闻香停下来,它也停下来。 闻香强颜欢笑:“猫大哥,你怎么还不回家呢?你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会担心的,你还是快点回去。” 短毛猫则是回应了一声“喵”。 闻香无语,回过头来,脚下发力催促着大青骡一路小跑往谷外方向去。 直到跑出了乔木林,闻香才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没把她给吓出心脏病来:那只短毛猫竟然就跟在大青骡的屁股后面。 此刻,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给闻香一个“喵”字。 闻香无语:呵呵,你大爷的。 “猫主子,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唉,找不到的话,你就再找一找。不然,你跟着我也没用啊,我又帮不了你。” 然后,闻香就看见短毛猫抬起它那圆硕的猫头,赏了她一记白眼,似乎在说,这是你欠我的。 呦呵,你还真t的成精了。 被一只猫鄙视,闻香真的要气炸了,心中默念冷静、冷静:这么邪门的猫,她可不想带回家里。 勉强做好心理建设,她鼓起笑脸违心道:“猫大哥,其实你想跟我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住在山谷外面,离这里有天那么远,实在不适合你。” “你还是在山谷里待着比较好,万一你家人来找你,也能找得到,你说是不?” 听了这话,短毛猫就跟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回到了初见那一刻,一脸冷漠无情地盯着闻香。 闻香被它盯得好一阵心惊肉跳,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好女不跟猫斗,好汉不吃眼前亏。 连忙推起笑容:“那你要是真的想跟着我走,我也是十分欢迎的。” “真的,十分欢迎、欢迎之至。”闻香强迫自己一脸“真诚”地看着短毛猫。 似乎是对闻香的回答感到不满,短毛猫突然腾空而起,朝着闻香迎面扑来。 “哇!”闻香吓得尖声惊叫、双手护住头脸、急忙躲避,一不小心就滑下了骡背。 那短毛猫“呼”地一下从闻香的头上惊险掠过,一把扑到了大青骡的身上,然后四脚着地、稳稳地站在骡背上,接着就仪态万分地往前走着猫步,最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大青骡的头上。 闻香愣愣地看着那个正对自己的肥圆的屁股,上面的短尾巴正“一甩一甩”地左右摇着。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个圆硕的猫头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朝闻香“喵”了一声。 我勒个去,绝对不是错觉,这只猫真的能听懂人话,而且还脾气古怪、性格傲娇。 第六十七章 肥猫大战金元宝 瞧它一副“山中无老虎,小猫也当大王”的样子,闻香就知道,它是赖定她不放了。 唉,整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心力交瘁的闻香放弃挣扎了。 也罢、也罢,由它去了,就当是报恩,只要它好好地当一只猫,她不妨就做一回铲屎官。 于是,一个人、一头骡、一只猫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了山谷,走回了闻家村。 幸好,回到村里的时候,正是家家户户烧晚饭的时候,一路上没碰到几个人。不然,闻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给大家介绍,一只蹲坐在骡子头的肥猫。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村头的马大娘走出自家的大门,怀里还抱着几个番薯洋洋自得地离去。 闻香无语了,这个村里的人是怎么了?就逮着大哥一个人来薅羊毛,就不怕薅光了吗! 大哥也是,谁来要都给,不管自己怎么说,他就是不听,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继续白给。 唉,她不禁摇头叹息、感慨:无知者无畏啊。得了,等到明年大哥吃到苦头,他就知道喝西北风是什么感觉了。 闻香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探头一看,还好大哥没在院子,估计是在厨房忙着烧饭。 听见响声的金元宝探起身来看了一眼,见来人是闻香,便又趴下。 闻香急忙拉着大青骡子进门,把骡子身上驮的两个箩筐卸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得赶紧把这一身的脏衣服换下来,不然这狼狈样子给大哥看见,又得一顿啰嗦。 这边,卸完货的大青骡子便顶着一只肥猫自动走向它的棚子。可巧,金元宝的狗屋正靠着大青的棚子,于是土狗与肥猫就这样不期而遇。 双方狭路相逢的那一刻,金元宝突然一声怒吼,朝着肥猫就狂躁地吠了起来。 听见“汪汪-----”的声音,闻香心道不好急忙回头,正好看见:短毛猫肥硕的身姿,重重地砸在土狗脸上,硬生生把金元宝的声波攻击打断。 短毛猫四条雪白的肥腿愣是使出了佛山无影脚一般的功夫,在土狗的脸上一顿狂挠。 可怜金元宝的四个爪子一顿乱抓,愣是没能把肥猫抓下来,双方撕扯着翻滚到地上,一阵鸡飞狗跳。 “元宝!” “喵,猫,猫大哥!” “哎,哎,你们别打了!” 闻香一边大叫一边冲过去,想要出手拉架了,又怕被误伤,在旁边气得直跳脚。 这两个家伙完全不理会闻香,嗷嗷叫着厮打在一起。 说是厮打也不太准确,实际上应该说是肥猫追着金元宝暴打。 只见短毛猫以与它身形极其不相称的灵活姿态,绕着土狗左扑右闪、上蹿下跳。 金元宝的一个爪子都没能落到肥猫身上,反倒是短毛猫闪电般的、罪恶的利爪,给予了它狂风骤雨一般的全方位打击。 短短片刻工夫,金元宝就落败了:全身被挠得惨不忍睹,脸上挂着好几大条的血印子,身上左一块伤,右一块伤的,它一瘸一拐、哀哀地躲到了大青骡子身下,屁都不敢放一声。 短毛猫则站在狗屋顶上,志得意满地连续“喵喵喵”叫个不停。 闻香正头大呢,便听见身后传来闻道一声怒吼:“闻香!” 唉,这下更头大了。 “呵呵,大哥,你好啊。” “你这一天都跑哪里去了?人影都不见┈┈咋了?咋了?这是怎么了?” 看见闻香灰头土脸的样子,闻道责怪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忙急步上前,摸头抚脸地到处检查,瞬间秒变知心大哥。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闻香龇牙咧嘴地按住大哥到处乱摸的手。 “真没事?” “真没事。” “哦--,那你的脸怎么都变形了?”闻道冷笑道。 “呵呵,那是刚才被你按的。”闻香睁眼说瞎话。 “胡说八道!”闻道虽然为人老实憨厚,人善可欺,但眼睛没瞎、脑子正常,闻香这话可蒙不到他。 “赶紧脱下来,给我看看。”闻道二话不说就扯着闻香往屋里去。 哎哟喂,我的大哥,你这话说得,歧义极大啊,也不怕有心人听见,趁机搞事。 话说,闻道在照顾妹妹的事情上实在是太自我了,这都越飘越远了。 最终,闻香还是脱下外套和棉袄,给大哥检查一下手脚的淤青和破皮。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道严肃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我掉进了一个深坑,废了老大劲才爬出来。”闻香选择说一半真话。 “你又跑山里去了?” “是--,前段时间不是有一个道士来咱们家嘛,说要找几株花儿,所以我才进山的。” “道士?什么道士?哪来的道士?” “城南长青观来的。” “哦,长青观啊,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天在族长家吃大餐呢!” “哦----” 见闻道还在冥思苦想,闻香提醒道:“就是司土大人送牌匾来的那天。” “是那天啊,好,就算有道长来化缘,咱们也要量力而行。” 闻道苦口婆心继续劝道:“这个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你看看,这大冬天的跑山里去,万一出什么事情,你叫大哥怎么办!” “不然,你和大哥说一声,我去找花就行了,你不要去!” 自从去年闻香发现意外后,闻道十分心痛妹妹,万事以妹妹为先,既怕她冷了饿了,又怕她摔了伤了,经常尾随跟踪闻香。 这段时间,闻道一直忙着推广种植技术,对闻香就难免疏于看顾,结果又摔了,他顿时自责不已。 “好好,下次肯定叫上大哥。”闻香敷衍道,见闻道还是眉头紧皱、一副孺子难教也的样子,便拉着大哥的手一连娇声道: “哥,我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嘛!” 这一顿撒娇,直摇得闻道脑壳痛,总算放过了闻香:只是不准闻香下床,把饭菜都给端到床边来,就差直接动手喂食了。 吃完饭后,他还惯例屁颠屁颠地给闻香烧了一桶热水,让闻香好好净身。 接着,再去后院扯一条三七根须和叶子,细细地捣碎,再给闻香敷上才算完事。 至于换下来的脏衣服嘛,自然也是闻道君的任务,妥妥的二十四孝大哥一枚。 第六十八章 大杀四方的大王 闻香吃饱喝足、洗漱完毕即爬上了床:有人伺候的感觉就是好,她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感觉一身的酸痛都得到了抚慰。 闻香在床上滚啊、滚啊,滚到了一个毛茸茸东西身上,然后听见“喵”的一声,她立马弹起,靠到了墙壁上。 那只战斗力惊人的短毛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爬上了她的床。 “大哥,猫大哥,你啥时候来的啊?您该不会是偷窥我洗澡?” 对此,短毛猫给予了白眼的否定。 “咳,我说哈,这个是我的床,你的窝在外面呢。”闻香指指窗外。 短毛猫不为所动,它半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趴下。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在屋里睡?” “喵!”短毛猫给予肯定的回复。 闻香:呵呵!惹不起、惹不起。 不得已,她只好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块新棉布,在床尾圈一个窝,再好声好气地和短毛猫商量:“猫大哥,今天晚上暂且委屈您在这块棉布上休息了。明天,我一准去给你打一个豪华床回来,保准您以后都能睡得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短毛猫看了看闻香手边的“窝”,总算起身、甩着肥胖的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过来。然后,它伸出一只爪子,低头扒拉了几下新棉布,似乎在评测这个“窝”的舒适度。 最后,似乎是同意了闻香的提议,它轻轻跳了进去,然后趴下来,眯上眼睛发出同意的声音:“喵”。 哇,这肥硕的猫头、饱满的腮部、圆润的身躯,真是完美地体现了土肥圆的真谛。 这难道是英短吗? 怎么办? 闻香突然觉得这肥猫好卡哇伊啊,这个手忍不住就抬了起来、缓缓地朝短毛猫伸去,然后堪堪悬停在猫头上空。 鉴于刚才金元宝被挠开了花,她想稳妥起见先请示总没错:“猫大哥,我能摸一下你吗?” 见短毛猫没反应,闻香又道:“那您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当您同意了哈。” 她再看看短毛猫表情,它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闻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放纵自己想要撸猫的欲望,她的手轻轻地落到了猫头上,然后屏住呼吸。 预想中的猫主子手撕主人的画面没有出现,相反短毛猫难得地露出了舒服的表情,还发出了愉悦的叫声:“喵唔。” 于是,闻香的手就自动自发地撸了起来,撸啊、撸啊,撸完猫头、撸猫背,撸完猫背、挠下巴,挠完下巴、摸爪子。 哇,这手感这毛色,是如此的温润、柔软、细腻、润滑,嗯,撸起来就一个字“爽”。 直到短毛猫发出“喵嗷”的一声抗议,摆头甩开骚扰的魔爪,闻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这么肥美可爱的猫不可能是野猫,它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闻香托着下巴思虑了许久,决定还是别庸人自扰,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就暂且领了“主人”一职。 “猫大哥,你说,老是叫你大哥、大哥的,不是很合适哈,这要是让我大哥听见了,还以为我叫他呢。”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叫肥球怎么样?肉肉呢?不喜欢啊?” “那富贵?旺财?来福?” “嘿嘿,不然包子、馒头、汤圆、可乐鸡翅┈┈” “都不喜欢啊,那翠花怎么样,苗苗呢?呵--呵┈┈”自娱自乐的闻香发出欢快的笑声。 直到看到短毛猫的表情越发冷峻,整只猫散发着可怕的低气压,并弓起背来冲着她龇牙咧嘴、低哑地嘶叫着。 闻香立刻适可而止:“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那要不叫蓝宝?巴迪?汤姆?猫哥?” “不然豆豆?毛毛?大黑?小白?” 短毛猫直接转身用屁股投票。 “还不满意啊?这几个名字挺好听的啊,你看你这个架势,难不成你想叫大王?” “喵。”短毛猫回头答应了一声。 嗬,闻香无语。 “你说,你的毛发一点都不黄,叫什么大王啊┈┈” 闻香还要啰嗦就被短毛猫生气的“喵!喵!”叫声打断了,“好、好,大王就大王。” 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再看看短毛猫一副高傲、冷峻的样子,别说还真有“大王”的架势,不错,就叫“大王”了。 于是,这只来历不明的肥猫就这样在闻香家里安营扎寨。 这时候,闻香还不知道,傲娇的大王即将成为闻家村的一霸,接下来这几天可把她给忙坏了。 一是要安抚大哥。闻道“旧病复发”,对闻香实施紧盯人战术,闻香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闻道的亦步亦趋使得闻香十分不自在,好多小动作没法开展,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心神来宽慰大哥,并且立下令人脸红心跳的军令状:再有下次就打屁屁。 咦,作者君真是太邪恶了。 二是要处理从山谷里带回来的花卉,虽然是带着泥回来的,但根须就这么裸露在空中可不行,得赶紧栽到地里去。 除了选定送给静主道长的七株正开得艳丽的山茶、海棠、寒菊等以外,其他的花儿通通栽种在后院,避人耳目。 美丽的花儿自己欣赏就好了,太张扬容易招来一些无赖的“采花贼”。 第三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伺候好猫主子。 说好的豪华床立刻安排上,还是请藤木匠出手,仿照婴儿床打造一个猫窝,顺利完成硬装。 至于软装嘛,铺上破旧的衣物,再从闻道那里抢来一件破棉袄做被子用。 没办法,家里一点多余的棉花都没有,只能先委屈猫主子临时凑合了,过几天去县城再采购。 可惜,大王一点都不给面子,任凭闻香怎么游说,就是不肯屈尊将就,天天上她的大床睡觉。 它不肯将就就算了,闻道还把自己的破棉袄抢回去,直言闻香败家。 得咧,两面都不讨好,闻香放弃挣扎了:丫的,等过几天老娘去整点靓货回来,就不信你还上床,哼! 睡觉的事情没解决好,闻香只内疚了一天,就被大王气得血压狂飙。 短短几天,大王就把它的肆意妄为表现得淋漓尽致。 先是和石头家的大黑狗火拼一场,大黑虽然比金元宝身强体壮,但下场更凄惨,被压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硬是被干得头破血流。 幸好谢大娘“胸怀宽阔”,看在番薯份上,不予计较。 石头则有点耿耿于怀,他追着大王一顿狂撵,结果追不上不说,还时不时被大王回头暗算一爪子。 第六十九章 初见静苑 大王爆锤石头家的狗后没消停两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攻击闻老四家的鸭子,它一口咬住鸭脖子并强行一路拖拽,现场场面十分血腥。 虽然闻老四的婆娘持棍一路追赶,但依然没能避免惨剧的发生:大王逃之夭夭、鸭子黯然赴黄泉。 为此,闻香赔了一百文钱。 除此以外,大王还各种拳打老李家的鸡,脚踢老朱家的驴,甚至连族长家的鹅都惨遭毒手,没死的也去了半条命。 经此几役,大王快速奠定了它在闻家村的江湖老大地位,成为头号霸主。 奇怪的是,闻家村的村民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肥猫容忍度极高,不知道是因为大王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还是因为闻香超额赔付的缘故,村民们甚至还希望大王多来家里光顾:反正不管大王干了啥,闻香都会赔钱。 总之一句话,闻香“赔惨”了、村民笑了、大王满意了,闻道不开心了。 兄妹俩围绕着大王的去留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最后闻香不得不祭出杀手锏:“幸亏大王把大青引过来,我才能爬出深坑,它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于是闻道妥协了,在他心里,只要是对闻香好的,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都得放在首位,其他的通通靠边站。 这对兄妹俩之间的感情就是在这样磕磕碰碰的生活中日积月累,两人互相扶持、相依为命。 为了大王的立威,闻香慷慨贡献了一两银子,倒不是说她赚了一点小钱钱,人就飘了、无所谓了。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还在艰苦创业阶段,这钱得用在刀刃上。 更何况她的本质就是穷鬼,一两银子够穷苦人家生活几个月,闻香当然会心痛。 心痛归心痛,该赔钱还得赔钱,谁叫大王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而且,她并不是故意和闻道对着干,而是畏惧神秘莫测的山谷,觉得大王的去留根本不在于他们的想法如何,全在于大王自己。 大王想走,谁也拦不住;大王想留,你不留也得留;所以说,为了避免双方起冲突,闻香觉得最好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咦,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调解婆媳冲突呢?啧、啧,作者君可真调皮。 大王不仅性情跳脱,而且对饮食的要求也独具风格。 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大王不挑食,主食的话是闻香兄妹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辅食嘛,那范围就广了,什么花啊、草啊、菜啊、鸡鸭鸟鱼蛋,统统都不放过、雨露均沾。 闻香纳闷:猫的食谱有这么宽广吗? 幸好,它只是荼毒自家院子,不然,闻香可能真的要赔不起了。 总之,大王的丰功伟绩是一时半会都讲不完,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在黄箓斋到来之际,闻香决定赶紧把准备好的七株鲜花送去给静主道长。 这一次出门,闻道肯定要跟着,毕竟是去陌生的地方又远,需要男人压阵。 大青负责拉车,金元宝留下看家。 至于大王嘛,它已经自动跳上大青的头,准备巡视四方。 长青观位于城南县的南边一里外的南山上,需要穿过城南县才能到达。 兄妹俩到达长青观的时候已是未时末,守门的小道士把他们领到后院一处拱形大门前。 闻香抬头一看,只见拱形大门上方刻着两个大字“静苑”,她暗自思忖:这是什么地方? 小道长敲响门钟,三人静等须臾就听见门内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谁啊?” “孙道人,是我,小元子。” 大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一名面无表情的老坤道走出来:“何事?” 闻香兄妹赶紧上前行礼问好、表达来意。 老坤道走近骡车,掀开竹席帘子仔细察看一番后道:“小元子,劳烦你带这位男居士到前院休息,女居士便请跟我进来。” “是,居士,请随小道来。” 没想到静主道长没见到,兄妹两人就要分开,闻道急忙道:“孙道长,您这是要带舍妹去哪里?” “静苑是坤道修行的地方,不方便接待男居士,就请您放心到前院等待。” “没事的,哥,这里是道观,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先去前院休息。”闻香也轻声劝说大哥。 “好,你自己小心哈,有事就找大哥。” 闻道犹豫了一下,但也觉得道观应该没什么危险,遂嘱咐闻香一番后就放心跟小道士离开。 闻香拉着大青骡跟着孙道人,刚进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雕花大影壁,转过影壁则是一个四合院子。 孙道人请闻香在院中稍候,她自己则进内院禀报。 趁着老坤道离开,闻香细细打量一番院子,左边厢房隐约有人声,屋顶上的烟囱正冒着烟,估计是厨房。 右边是一排棚舍,听声音闻味道应该是养鸡鸭之类的;棚里还拴着两匹马,此刻正低头悠然吃着粮草。 最引人注意的是,右边一空阁内居然停着两辆大蓬马车:大户人家就是阔气。 闻香正四处打量着,身后传来一声“喵”叫:原来是大王也从骡车里面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大王、大王,等会儿你待在车里面乖一点哈,回去后奖励你鸡腿。”闻香低声和短毛猫商量道。 大王无动于衷、继续左顾右盼。 闻香:你这个熊孩子,咋这么难伺候呢? “你可别乱跑哈,这里是道观,道士们清修的地方,不能打搅的。” 大王不以为然“喵”了一声,一双异瞳骨碌骨碌,到处乱瞄。 闻香还要再说,便听见院子外有人声传来,她连忙伸手去推猫头、低声急道:“快、快,藏起来。” 好不容易把猫头塞回去,闻香才转身,便看见静主道长和孙道人从垂花门走出来。 “静主道长,闻香有礼了。” “贫道有礼。” “幸不辱命,小女在山中找寻多日,终寻到几株花儿,还请道长赏鉴。” “有劳闻居士了。” 第七十章 贵女吸猫 闻香回身掀起竹席一角,偷眼察看大王已经藏起来了,才放心、大方掀开竹席,请静主道长查看: 骡车内整整齐齐摆着七盆花蕾满枝、傲然绽放的花儿,正所谓,长恨春归无觅处、缘来转入此中来。 “呀!”乍一看到如此艳丽动人的花卉,老道如静主道人都不禁低呼一声。 看到静主道长惊喜、满意的表情,闻香就放心了,看来此行任务顺利完成。 刚才开门的孙道人查看骡车的时候一脸冷漠,她还以为这些花儿入不了道观的眼呢,原来是牛嚼牡丹、表错情啊。 兴许是没见过那么多娇艳的花儿一起竞相绽放,静主道长忍不住伸手去逐一触碰。 就在此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箭一般“嗖”地从花盆背后蹿出来,直扑人面而来。 “哇!”静主道长惊呼一声连忙用手去阻挡。 黑影“呼”地一下就从静主道长头上飞过去。 “什么东西?”一旁的孙道人更是慌得“蹬蹬”退后几步。 闻香歇斯底里大叫:“大王!” 众人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飞一般蹿进了垂花门。 “大王、大王,你给我回来!”闻香急得直跳脚,顾不得和静主道长解释,立刻追着黑影而去。 剩下两坤道呆立当场:大王?是什么鬼? 直到闻香的身影也消失在垂花门,静主道长才回过神来。 “快,立刻去召集人手来帮忙。” “是,静主。” 两人扔下骡车不管,疾步往垂花门追闻香去。 空余几名从厢房出来看热闹的仆妇一脸懵逼:发生什么事情? 垂花门内曲径清幽、回廊蜿蜒、水石相映间、亭榭楼台高低参差,颇有一步一景的惊喜。 可惜,这美景对闻香来说一点都不友好,大王蹿进这园林中就犹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踪迹全无。 她顺着抄手回廊左顾右盼、一路呼唤: “大王、大王,你在哪?” “你快出来,我保证给你整个大鸡腿子。” “别玩了,大王,这里可不是咱们自己的家。” 见哀求没有反馈,干脆就上恐吓:“你小心被人给羹了!” 这时,静主道长跟了上来:“闻居士、闻居士,刚才那个是什么?” “啊,不好意思,道长,刚才那个是我家的猫。” “猫?它跑去哪里了?” “呃,我也不知道。” “哎呀,它不会咬人?” 闻香苦笑,她可不敢说出大王的丰功伟绩,只得睁眼说瞎话道:“应该不会。” “应该?不行,快把它找出来,有不少俗家弟子在苑里修行呢,万一被猫惊吓到就不好了。” “是、是。”闻香赶忙答应。 于是两人继续一路呼叫大王,待出了回廊,正碰上孙道人带着几名坤道提着棍子赶来会合。 众人便在园林里“翻箱倒柜”一般到处翻找起来,都快把园林翻过来了,愣是一根猫毛都没发现。 眼看天色渐暗,闻香不禁焦急起来,她倒不是担心大王,就凭它惹事的本领,肯定屁事都没有。 她忧心的是,这下子可能赶不回城南县了,再看看静主道长黑如锅底的脸,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宿道观?能不能吃上一顿斋饭呢? 就在静主道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根本没什么黑影的时候,院墙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还伴随着什么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 “哇,这皮毛好光滑哦。” “真的?让我摸摸看,哎,真的也,摸起来好舒服啊。” “喂,轮到我了,快让开。” “啊,别推啊,谁?谁推我?!” “哇、哇,这肥肥的肚子好可爱啊,好想抱抱它哦。” “哎,你们看,它的眼睛好像玉石啊,真漂亮。” “它居然长着一双异瞳,天啊,这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猫儿、猫儿快跟我走。” “切!美得你,走开,该我了。” 闻香一脸无语:好家伙,就这么一会工夫就勾引了一群美女。 众坤道纷纷皱眉:什么情况。 静主道长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一众坤道静默跟在后面,闻香落在最后,内心颇有点惴惴不安。 众人顺着回廊转过一道奇峰叠嶂,穿过二道门,来到另一处植株丰茂、池水幽深的庭院。 庭院中间的花厅处挤着一群莺莺燕燕,啊不,说错了,是一群年轻的坤道,此刻她们正围成一圈,似乎在争着抢着什么东西。 静主道长冷哼一声,上前呵斥道:“干吗?吵什么?” 听见静主道长的声音,外围的坤道们立刻噤声、纷纷退开,露出中间两个正在激烈争吵的坤道。 “凭什么这猫儿要给你?”一个长着一对丹凤眼的坤道不服气道。 “就凭这个猫儿是我先发现的。”另一个嘴边有一颗美人痣的坤道理直气壮道。 “切,你说是你发现就是你发现的啊?谁看见啦?” “你!不要脸。” 两人还待继续扯皮,忽然觉得周遭怎么这么安静,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低头退开,露出中间一肥猫。 只见大王低垂着头,端坐在其中,两个爪子正抓着什么东西往嘴里面塞。 似是感应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它懒洋洋地抬起肥硕的圆头,笑眯眯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喵”的一声飞跃而起。 “啊!”在一众坤道惊叫声中,大王轻轻落在闻香的肩膀。 顶着一个重磅炸弹的闻香,她慢慢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猫。” 又一连鞠躬道歉:“抱歉、抱歉,打搅了、打搅了。” 内心则疯狂吐槽:我靠,这家伙,好重啊。 看着眼前这一幕,静主道长觉得自己那一番担忧之情全喂了狗了,这一群逗比完全没有被猫儿给惊吓到,相反她们还玩得不亦乐乎。 对事物的发展预判失误,还为外人所目睹,让静主道长有一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她不禁大为恼怒,心中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们不好好修习,在这里吵闹喧哗,像什么话?经主呢?” 第七十一章 大王的魅力 一名扎着黑腰带的坤道自觉出列、低声回道:“经主去见上座了,吩咐我等自修。” “那你们就是这样自修的?”静主道长严厉的目光一一扫过这群年轻的坤道。 众人皆敛目屏气、噤若寒蝉。 “礼以制心、道以制欲,养其德性,所以饬身、可不慎与!” “弟子惭愧。”众坤道低头认错。 “所有人把内训抄写一遍,三天后交给我。” “弟子遵命。”坤道齐声认罚。 静主道长又念道:“和凤、和娡。” 刚才吵得最激烈的两人沉默出列。 “罚你们关禁闭三日、清理藏经阁一个月,你们可服?” “是,弟子自愿受罚。”刚才嚣张无比的两人现在乖得像鹌鹑。 “道云。” “弟子在。”黑腰带坤道出列。 “身为巡务,既不能束身自重、躬先表率,亦不能教导和监督同门,实为失职失责也。” “弟子知罪,请静主责罚。”黑腰带坤道跪下请罪。 “道云罚没俸禄三个月,立道经七日。” “弟子领命。” 闻香在一边听得有点心惊肉跳,只是吸一吸猫而已,就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大王这个“祸”是不是闯得有点严重? 闻香的预感是对的,静主道长主掌刑罚与监察,统辖大小执事,严格按律办事并监管犯规羽士,在静苑中就是众坤道们敬畏的存在。 通常,静主道长只监管静苑的正式弟子,对于这帮“特殊的存在”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她们完全是撞在枪口上,才吃了一通火力扫射。 要知道,这群特殊的坤道并不是道门正式弟子,而是豪门贵族送到陶道媪处修行的贵女。 她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学习琴棋书画、礼仪庶务之类,其次才是修道明心。 在“过来人”的耳提面命下,这些贵女对于静主道长的威名和厉行,早就看在眼里、听在耳边、记在心上,现在岂敢“放一声屁”。 处罚了一帮“不听话”、“肆意妄为”的坤道,静主道长回过身来,看向闻香肩膀上的大王。 闻香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此刻,大王还蹲坐在闻香肩膀,满月一般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饭后休闲、懒洋洋的姿态。 静主道长定定地看着大王肥硕的猫头一小会,眉头逐渐皱起:“闻居士,这顽劣之物……” 静主道长颇为不客气的话语让闻香心中略微不满: 虽然道长您的明月之心照了沟渠、虽然确实是大王的不是,但这么说也太不尊重“猫生”了。 敏锐地感受到肩膀上的爪子突然收紧,闻香立马一把搂住大王紧绷起来的身躯,生怕它一生气就直扑静主道长而去,那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顽劣之物不适合带到道门清修之地,还请居士看管好你的猫。” “是,给道长添麻烦了。” 闻香一边答应一边抱紧了大王意欲挣扎的身躯,心中暗自祈祷:大王,你可千万忍住了。 幸好,静主道长不再纠缠大王的顽劣,转开话头: “天色已晚,便请居士在静苑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多谢道长,只是我大哥那里?” “不必担心,贫道会派人通知他的,观里面也会安排好的。” “如此,有劳道长费心。” 静主道长转身吩咐道云一番,便带着一众坤道离开。 看到静主道长的身影消失,留在此地的年轻坤道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大伙热切的目光全落在抱着大王的闻香身上。 “想都别想!”刚吃下静主道长“最大输出”的道云立马呵斥众人: “所有人立刻回道舍静修。” 在这个风头火势之际,众人纵有千般不愿、百般不满,也只得乖乖听令。只是大家都走得特别缓慢,一步三回头的,对大王是十分不舍。 可惜,大王这个没心没肺的肥猫,一点都没体会到众人的殷殷离别之意,只径直拿屁股对着众人,表达自己对静主道长的不满。 道云领着闻香再次穿过院子的二道门,来到一处寮房面前。 “闻居士,请先在房内休息,迟一点就有斋饭送来;铺盖在柜子里面,便请居士自理。” “多谢道长。” “天色已暗,还请居士不要到处乱走,以免磕碰;还有这猫儿┈┈” 对于这个给她带来“立道经七日”的肥猫,道云的眼神晦暗难明,欲语又止。 闻香心有所悟:这个道云虽然是一个小头目,但年纪很轻、估计就比闻青大一点,正是女子芳华茂盛的时候。 很明显,大王对她的吸引力也很强啊。 遂主动道:“它叫大王,虽然平日较为顽皮,但一般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王?这个名字好奇怪。” “是它自己选的呢,大王很通人性的,你和它说话,它都能听懂。” “是吗?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看来刚才的撸猫狂魔中没有这个道云,估计是挤不进去,可怜啊,毛都没摸到就背了一个大黑锅。 “给!”闻香痛快地把肥猫放到道云手上。 道云眼睛一亮,立刻抱住大王,又惊叫道:“呀,它好重。” 这话,肥猫可不爱听,立刻昂起头抗议:“喵嗷--。” 道云笑了,手就自动给大王顺起毛来,嘴里还念叨道:“大王、大王。”一边摸一边惊喜道:“好光滑的皮毛。” “嗯,大王的毛可漂亮了,是全村最靓的仔。” “呵呵,你说话真有意思。”道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难得显现出闺阁女子的柔美。 看来大王对这个道云好感度不错,愣是让她摸了一小会,才“喵”地一声摆脱“魔爪”、跳下来钻进了寮房。 看着大王跑走,道云怅然若失┈┈,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没一会,就有小坤道送来斋饭:一壶热茶、一小碟腌萝卜、两大碗白米饭,还有一盆用鲜香菇、素鸡、胡萝卜、冬笋、油面筋、黑木耳做成的大烩菜,看起来外形丰肥,吃起来爽口清鲜。 斋饭分量挺多的,看来,道云也给大王备了斋饭。 于是一人一猫就这么愉快地恰起饭来。 第七十二章 明婉道人 闻香胃口小,只吃了一小碗饭就饱了,剩下的全交给大王解决。 趁着大王没空捣乱,闻香赶紧到院子里打一桶水,把床铺擦拭一番,又铺上棉被。 天寒地冻的,井水十分寒凉,闻香只是漱一下口、擦一下脸,就感觉冻彻心扉。 她正想上床盖棉被的时候,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咚咚”敲门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来? 闻香开门一看愣了:门外站着三人,一名坤道、二名白衣侍女,其中一个挎着食盒、打着灯笼的正是石榴。 那么,这个坤道不就是? 不待闻香猜测,石榴就主动表明身份:“闻姑娘,这是我家小姐。” “闻香姑娘,婉儿有礼。”坤道主动问好。 看来张婉儿还没适应她坤道的身份,闻香只好回礼:“小姐万福。” “哎,在这里千万别叫我小姐,我现在的道号是明婉。”张婉儿连忙更正。 对此,闻香无所谓,称呼而已,自然从善如流:“明婉道长。” “嘻嘻,咱们私下里就别叫道长了,你叫我明婉或者婉儿都行。”张婉儿笑吟吟的。 “好,那也请婉儿小姐直接叫我闻香好了。” 另一个白衣侍女闻言则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 “啊,这位是你们顾知县的千金:韫秀,你们之前也见过的。” “顾小姐万福。” “闻姑娘。”迫于无奈的顾韫秀勉强答应了一声。 “我们快进去,别让人看见。”张婉儿急哄哄地带头闯进房间。 “哎呀,猫儿、猫儿,我来了。” 不等闻香反应过来,张婉儿已经扑到桌上,和大王来一个大眼瞪小眼。 然后,她笑眯眯地弯了眼睛:“猫儿、猫儿,我摸摸你好吗?”说着、说着就伸出魔爪。 大王昂头躲开、转身就跳到床上去了。 “哎,不理我啊,呵呵,看看这是什么?”张婉儿自袖口掏出一块雪花糕,左右摇晃着诱惑大王: “来啊、过来啊,过来就给你吃。” 大王这个吃货果然顶不住诱惑,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一把就抢走了雪花糕,囫囵吞枣起来。 于是,张婉儿的手成功地落在大王身上,顺理成章地撸起猫来。 顾韫秀和石榴也跑了过去,石榴还自食盒中掏出各色糕点,三人围着大王就是各种投喂、一顿疯狂吸猫。 见此场景,闻香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还以为她们是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没想到纯属自作多情。 大王的魅力确实无人能挡,婉儿和石榴自不必说,连一直端起来、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顾韫秀都忍不住去撸猫猫。 “小姐,这猫儿好可爱啊。” “是、是,我就说它很漂亮嘛,你们看,这圆滚滚的猫头摸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好软哦。” “小姐、小姐,你看它像不像大夫人娘家的乌云盖白雪?” “才不像呢,它比乌云盖白雪好看多了,而且它们的毛色都不一样。” “嘻嘻,我看差不多,闻姑娘,这是什么品种的猫啊?”石榴好奇问道。 要说大王是什么品种,闻香还真不知道,她就感觉和英短差不多,证据就是“土肥圆”。 “我也不知道。” “那它有名字了吗?”张婉儿跃跃欲试。 “有,叫大王。”闻香冷漠无情地打破众人的期待。 “哪有猫儿叫这种名字的?”顾韫秀立刻鄙夷。 这话就让大王不爽了,“喵嗷----”一声甩开骚扰它吃东西的手,转过头继续啃糕点。 “大王好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特霸气。”张婉儿的思路还是那么地与众不同。 虽然被大王抗议、没有猫撸了,但是张婉儿还是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用一种母亲看女儿似的、慈祥的目光看着大王。 闻香无语了,只好没话找话说:“两位小姐,怎么在这里?” “唉,还不是我娘非要我修道,在这里无聊死了。”张婉儿埋怨道。 张婉儿把“修道”,这么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生生鄙视为“无聊死了”,可见她实在一点道心都没有。 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道心的人被迫修道,而有道心的人却可能求道无门。 关于这一点,一旁的顾韫秀颇有发言权。 张婉儿对修行和女红之术毫无兴趣,仅凭借父母的能力和背景,就顺利成为长青观陶道媪的俗家弟子。 顾韫秀虽然也是一名官家女儿,却只能以侍女的身份进入静苑旁观修行,这就是永嘉皇朝阶级等级森严的表现。 张婉儿弃之如敝屣的东西,却是顾韫秀求之而不得的宝贝,人生魔幻不过如此。 此刻,不知道顾韫秀心中作何感想。 至于闻香嘛,她只是来送花的,对于两位千金小姐为何到长青观修行,本来兴趣寥寥。 只不过,她早就注意到:只有张婉儿梳着道髻、穿着蓝色的道袍,而顾韫秀却作侍女的打扮,这是为何? 这两人不都是官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难道顾韫秀不是来修行的?而是给张婉儿做侍女? 那张婉儿是什么来头? 闻香心中疑惑不已,面上却不露一分,只暗自打量两人: 之前在闻家村隔着帷帽看不清楚,现在就着油灯算是勉强把两位小姐的面貌看清楚了。 张婉儿有着婴儿肥一般、还没彻底长开的鹅蛋脸,肌如白雪、眉如翠羽、眼若流星,巧笑倩兮中一双酒窝若隐若现。 虽然穿着道袍,却完全不掩她古灵精怪、惹人喜爱之姿态。 顾韫秀嘛,虽然朱唇细眉,面容清秀、体态修长,却无端庄大方,雍容闲雅之气,尽显小家碧玉之意。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单从外表仪态上来看,顾韫秀确实有丫头的风姿。 不管她们为何在这里,顾韫秀又为何作此装扮,闻香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于是径直转了一个话题。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第七十三章 突遭袭击 “哈哈,你没发现,我今天就在院子里啊,静主大发雷霆的时候,我正躲在后面呢。”张婉儿得意地笑着,一点都没有被责罚的难受和自觉。 “刚才静主道长那么生气,你们现在跑出来不要紧吗?”闻香不得不为这个少根筋的小姐操一操心。 “不要紧的,赵妈帮我们打掩护呢。”张婉儿一点都不以为意,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来这里?” 唉,还不是你招惹的事情,闻香少不得把静主道长委托自己寻找花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这么说,你又找到好几种花儿了?”张婉儿的眼睛总算从大王身上挪开了,紧紧盯着闻香。 “嗯。” “那花儿在哪里?”张婉儿急切地追问。 “我估计还在前院,哎呀,不知道有没有人帮我喂骡子?”这时候,闻香才想起大青来。 “那,要不我们去前院看看?”张婉儿确实贼大胆。 “不行、不行,不行的,小姐。”石榴连忙阻止。 “这恐怕不行。”顾韫秀也表示反对,她对花儿的兴趣不大,况且去前院就意味着和静主道长对着干,这里规矩大破天,她才不要去。 “婉儿小姐,还是先别去,这花儿是准备在黄箓斋上供奉昊天的,也不差在这几天,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这都戌时了,作为一名客人,闻香可不想陪张婉儿胡闹。 “就是啊,婉儿,咱们还是别去的好,外面天又那么黑,万一被巡监发现就惨了。”顾韫秀极力反对。 “你们啊,一个个的胆子也太小了,这都怕!”张婉儿很是鄙视众人。 在场的三人恨不得立刻翻个白眼给她:这根本不是我们胆子小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狗胆包天,好吗。 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是贫道不死、死道友了。 三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张婉儿不切实际的幻想打压下去。 张婉儿的跳脱连闻香这个“异乡人”都感到难以招架,更何况是顾韫秀和石榴。 偏偏她们还要和张婉儿长期相处,唉,少不得要为她们掬一把辛酸泪。 折腾了半天,这三人组总算告退了,临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观里的钟声敲了两下。 石榴还惊叫一声:“呀,二更了,快走、快走。”三人提着灯笼匆匆忙忙跑走了。 可算把麻烦三人组“扫地出门了”,闻香回来一看,好家伙,大王把一盒的糕点都掏空了,此刻正敞着肚子挺尸呢。 这时,她不免就想起大青来,兴许它正饥肠辘辘、翘首以盼,等着主人来投喂它呢。 闻香虽然极力阻止张婉儿去前院,但觉得自己去的话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又不是擅闯后院对不对,前院而已。 “大王,这一次,你说什么都要给我好好地待在房间,哪里都不许去哈。”闻香严正警告肥猫。 “喵┈┈”大王懒洋洋地躺着,一边用爪子洗脸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得不到肯定回答的闻香颇为犹豫,一方面担心大王继续闯祸,另一方面又忧心大青饿肚子,一时左右为难。 最终,闻香决定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大王吃得圆滚滚的,大青却要饿肚子。 她拿上油灯就轻手轻脚出门,为了避免大王跑出来,还专门捡了一个小树条,在外面把门卡住后才蹑手蹑脚往前院去。 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而去,闻香顺利抵达了垂花门,穿过垂花门就是前院。 院内的正房里面影影绰绰有一点灯光,闻香不想打搅别人休息,便轻手轻脚沿着左厢房绕过去。 右边棚舍一片漆黑,闻香举着油灯仔细寻找,才发现骡子被拴在棚里,此刻正闭着眼睛睡觉呢。 “大青、大青,你吃了没有?”闻香轻轻地捅了一下大青骡。 “吁吁---”大青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闻香,又闭上了。 好,看来肚子不饿。 闻香又检查了一下食槽,发现槽里还剩有一点草渣,应该是喂食过了,这下她可以放心回内院了。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内院一片漆黑,寒风在夜色中游荡,刺骨而冰冷,游廊外树影绰绰、怪石嶙峋,不免让人想起妖魔鬼怪之流。 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三步之地,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游廊中,仿若无边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又如浩瀚天地中的一粒尘沙,一种孤独、寂寥的感觉油然而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闻香一直有一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感觉。 虽然有亲人的关爱、朋友的陪伴,但也有无赖的骚扰、仇敌的打击报复,更还有拼搏的快感和丰收的愉悦。 然而夜静阑珊时,她偶尔也会想起自己那与众不同的来处,这种精神上的孤独一直缠绕着她,在此情此景下更是快速发酵,不禁一时悲从中来。 闻香正沉浸在“情凄意切”的伤感氛围中无法自拔,突觉眼前一黑,手中提的油灯砰然落地,一只从背后伸来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突遭袭击,闻香疯狂地挣扎。 但无论她怎么踢打,那只手就是不松手,反而越收越紧,直把她捂得两眼发黑、马上就要厥过去了。 闻香心中大骇,她当机立断松开双手、闭紧双眼、放松身体,佯作晕过去。 见闻香没有反抗了,那只手终于慢慢放松。 这时,脑中还有一丝清明的闻香隐约听见一个焦急的女声问道:“你把她弄死了?” 一个略微惊慌的男声:“不、不知道啊,谁叫她挣扎得那么厉害。” 女声又道:“你快看她死了没有?” 很快,反抗无能的闻香感到头上被套的布袋被拿开,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她心中大急当即屏住呼吸。 很快那只手又离开了,接着便听到那个男声惊慌道:“死了,她死了。” 女声更是方寸大乱:“死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闻香还想强撑着精神听听看这两个贼人想干吗,脑子却越来越晕,最后只听到一句“怕什么,按计划行事”就彻底晕死过去。 夜色渐深,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一双异瞳在黑暗中悄然睁开,大王轻轻地跃下床铺又跳上窗台,一双灵活的前爪轻轻翻动窗棂,然后轻巧地钻出去,几个跳跃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七十四章 监院发难 兵分两路、话分两头。 第二天一大早,静主道长刚吃过早饭,就有小坤道过来汇报:昨天留宿静苑的闻居士不知道去了哪里? 静主道长十分愕然:“什么意思?” 小坤道便将今天早上送早饭过去时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房门是在外面扣住的?” “是的。” “难道她不辞而别了?” 静主道长一脸莫名其妙,还没等她想出个之所以然来,又有一名小坤道前来禀报:“上座有言,请静主速到后殿问正堂。” 静主道长不及多想便匆匆赶往问正堂,她一进门就发现堂上气氛凝重: 堂上坐着的监院面无表情,陆都讲黑着脸,上座、高功和经堂则面带忧色,而堂下竟然跪着的孙道人和小镜子,旁边还站了一个无为道人。 静主一脸懵逼地行礼后站在了右边。 这时,监院发话了:“陆都讲,你可以开始问话了。” “是,监院。”一旁的乾道额首听令:“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小镜子,把你之前汇报的话再说一遍。” “是。”小镜子挺直了身躯回道: “昨天晚上是我轮值。我在巡夜中偶然发现松雪道人竟然翻越围墙私闯静苑,匆忙之余,我只通知了孙道人,然后一起去追赶松雪道人。” “孙道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跪着的孙道人低眉顺眼道。 “那后面又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寻迹追去,发现松雪道人竟然和一名女子在私下幽会。”小镜子语出惊人。 众人顿时面目骇然,道观私会,大忌也。 “然后呢?”陆都讲追问。 “我当时就上前要抓住他们,谁知那松雪道人武力过人,我们都被他打倒在地,然后他就带着那女子逃跑了,我只来得及扯下他一截衣袖。” 小镜子说完拿出一截青色衣袖,看起来就像是在某件道袍上撕下来的。 “你看到他们逃往哪个方向?” “我一路追着他们出了静苑,似乎是往山下的方向跑了。” 无为道人立刻质疑小镜子:“你既然发现他们私会的现场,为何不大声呼叫,让他们无处可逃?”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上座已经气得猛拍桌子、率先开炮:“这种丑事也好意思闹得人尽皆知!?你知道在静苑修行的都是什么人吗?” 众人皆沉默不语。 半晌,上座又严肃质问:“孙道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马上通知我?” 孙道人立刻面露惶恐之色,说话都有一点语无伦次:“事、事发突然,当时已是深夜,上座又已经歇息,我、我没敢汇报。” “发生如此大事,就算我已经歇息,你难道就不知道要汇报给静主吗?”上座又厉词喝问。 孙道人一惊,颤声道:“是,是陆都讲要求我先别汇报的。” “是我的意思。”陆都讲慢条斯理地接上话语: “请陶上座见谅,当时小镜子他们一直追出了静苑,我收到消息后也立刻组织人手去追那松雪道人,我想把他们都抓到了,再跟上座汇报比较妥当。” “那你抓到他们了吗?”陶上座反问。 “呃--,还没有。” 陶上座无语,转头又问孙道人:“那个女子是谁?” “当时园子里黑漆漆的,我没看清楚。” “哈,这无凭无据的,就凭你们空口白牙,怎么说都行了?”无为道人冷笑。 陆都讲立刻把矛头对准他:“你休想狡辩!这一截衣袖不就是证据,穿着青色道袍的只有你无为和松雪,不是松雪,难道是你吗?” 无为道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长青观是只有我们两人穿着青色道袍,但昨天晚上夜闯静苑的道士说不定是外来的呢?” “再说了,就算这一截破袖子真的是松雪的,也不能说明他私会女子啊,搞不好是谁无故攻击他呢?” “哼!人证、物证皆有,你狡辩也没用。” 无为道人立即反驳:“所谓捉贼要拿赃,既然没拿住,那就是污蔑。” “你!”陆都讲被无为道人的难缠气了个半死,想想又阴恻恻地说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虽然没有追到他们,不过我已命人牢牢看守住静苑,相信那名女子也回不去了,不如就请上座查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失踪了?” 见陆都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静主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到了不辞而别的闻香,而陶上座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监院暗自思索了一下,感觉现在形势大好,便顺应陆都讲的要求:“那么,就请陶上座核查一下。” 陶上座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事情要是真的落实了,对静苑大为不利,那些在静苑修行的贵女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如果消息泄露出去,那么无论是长青观还是静苑都会名声扫地,说不定还会招来永乐宫的人,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这个监院是不是磕坏脑子了?竟然附和这个陆都讲的话? 见陶上座一直没出声,监院步步紧逼:“陶上座?” 陶上座狠狠地瞪了陆都讲一眼才对静主道:“你马上去道舍清点人员,问清楚每个人昨天晚上的动向。” “是。”静主匆匆而去,过了半晌,又匆匆回来,俯身跟陶上座低声汇报情况。 见陶上座面色阴晴不定,监院立刻追问:“怎么样?” 得到陶上座的示意,静主才回道:“静苑并无人员失踪。”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各异,唯有陆都讲冷哼道:“你确定?” 静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昨天晚上在静苑留宿的一位女居士失踪了。” 陆都讲立刻面露得意之色,仿佛胜券在握:“事实就摆在眼前,无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七十五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为道人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并不搭理陆都讲,反而询问起陶上座来:“陶上座,以为呢?” 陶上座当然不相信,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才有人留宿,就有人夜闯静苑私会?松雪道人又是怎么知道有女子在静苑留宿的?而且既然那女子是外来的,在哪里私会不好,偏偏要来静苑私会? 陶上座锐利的目光在监院、陆都讲、无为道人之间来回巡视:无为道人面无表情,陆都讲胸有成竹,而监院似乎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这三人之间必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而这个所谓的“捉奸”又处处透露着怪异、蹊跷无比。 陶上座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她心想: 好哇,这是不把我陶道媪放在眼里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想要把静苑拖下水的话,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陶上座沉吟了一下谨慎道:“没抓到人就下定论,是不是有点太过草率呢?” “人证、物证确凿,陶上座又何必维护他们呢。”陆都讲不耐烦地打断陶上座的话,转头又对监院道: “回禀监院,已经查明松雪道人行为不端,损害长青观的名声,证据确凿,我请求立即将无为和松雪两人驱逐出长青观,并上报永乐宫夺其度牒。” 图穷匕首见。 直到此刻,陶上座才明白:原来监院打的是这个主意,想通这点,她忍不住怒火中烧,他们可是三清山的弟子啊,为了将他们赶走就把静苑拖下水,实在是太过分了。 “咳,既然是这样,那么----” 监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无为道人无情打断:“现在说证据确凿为时过早,不如我们请当事人自己说说看?” 陆都讲心中一惊。 监院愕然:“什么?” “当事人?” “不是说没抓到人吗?” 一时间,堂上众人神色各异,连一直不吭声的高功和经堂都忍不住出声。 “不知诸位以为如何?”无为道人笑道。 “无为道人说得极是,我认为很有必要。”陶上座立即助攻。 监院愣住了,眼神忍不住就要往陆都讲身上飘去。 陆都讲也是惊疑不定。 这时,一直做透明人的经堂忍不住了:“无为,你说的当事人是谁?” “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无为道人笑笑也不回答,他径直出门,对着天空吹响了挂在腰间的鹿哨。 片刻,院门外就传来了喧闹声,堂上的众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陆都讲焦急得起身就要往外走。 就在此刻,一个爽朗、熟悉的声音就闯进了众人的耳朵:“哎呀,你们不是找我吗?怎么就不让我进去呢?” 陆都讲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满脸都是不可能、不可能,而孙道人和小镜子也是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至于其他人则面面相觑:这家伙还敢回来?! 无为道人也不管众人作何反应,径直跑出去接应。 然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衣着狼狈的人闯进了大堂,看他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泥污、衣袖还断了一大截,可不就是松雪道人? “大胆,松雪,你犯了大错还敢擅闯问正堂,来人呢,给我拿下他。”陆都讲先发制人,立刻叫嚣要抓拿松雪道人。 “等一下。”陶上座、高功、经堂立刻不约而同制止, 呵退紧追而来的纠察和巡照等人,陶上座慢条斯理地道:“陆都讲,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着什么急?” “就是、就是,就算是犯人也有申诉的机会嘛。”松雪道人笑嘻嘻的。 看到松雪道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迟钝如高功、经堂也觉察到其中必有猫腻。 陆都讲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监院则只顾着低头品茶,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陶上座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开始问话:“松雪,小镜子控告你昨晚夜闯静苑私会女子,你可认罪?” “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仅没罪,相反--”松雪道人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剑指陆都讲,语惊四座: “我要控告陆都讲勾结他人,设局陷害残杀同道。” “胡说八道。”陆都讲立刻跳起来、急得面红耳赤。 虽然已有预感,但是松雪道人的话还是让陶上座心中一沉,她面色极其难看:“松雪,你可知道诬告同道是什么罪?” “我不仅知道诬告同道是什么罪?我还知道无故残害同道是大罪。” “荒谬!”陆都讲似乎是稳住了心神重新坐下,也不说话,只是冷笑。 “你有什么证据?”陶上座追问。 “昨天晚上二更天后,我正要休息,陆都讲突然派人找我过去,说今年黄箓斋的诵经,我们师兄弟都要参加,并要求我提前做好准备。”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又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有必要连夜叫我过去吗?” “我反正是一头雾水,但当时并未多想,出来的时候发现内院门已经关闭,我便从静苑那边绕回去。” “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小镜子和孙道人在静苑门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他们就静悄悄地进了静苑。” “我没有!” “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翻进静苑,我才跟进去的。” 孙道人和小镜子立刻铺天盖地叫起屈来。 “吵什么,你们两个先别说话,等他讲完。”陶上座立刻打断两人的聒噪。 “当时,大家都歇息了,静苑一片漆黑,我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静苑的后院,然后看见他们自一间厢房抬出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你含血喷人。” “冤枉啊!” 听到这里,孙道人和小镜子再也忍不住了,当即高声叫冤枉。 “啪!”陶上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个再插嘴,我就先让人捆了你们,再塞住你们的嘴。” 孙道人和小镜子顿时噤若寒蝉。 陶上座深深吸一口气,示意松雪道人继续说。 “然后我看见他们把那女子抬到后山一枯井处,意欲丢进去。”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扔进去?”陶上座一脸震惊。 第七十六章 双方对峙 “当然没有,我立刻就出手制止,没想到啊、没想到--”松雪道人摇头晃脑地感慨: “我刚出手,背后就被人阴了一掌,要不是我闪得快,现在可没命站在这里,你们猜是谁?” “少卖关子,是谁?快说。”经堂急问。 松雪道人笑吟吟地看着堂上众人,公布答案:“当然是我们的陆都讲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更精彩了:高功、经堂一脸不可置信,监院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陆都讲则冷笑不已、一副不屑分辩的样子。 陶上座面无表情道:“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证据?” “我背上的掌印就是证据。”松雪道人当即扒开衣服露出后背:确实有一个红掌印,周围已经瘀黑,看来伤得不轻。 “哼,这个只能说明,你被人打了,可不能说明是我打的。”陆都讲立刻把刚才无为道人的逻辑推回去。 松雪道人不搭理陆都讲,继续道:“我被打了一掌后,本想赶紧逃跑,谁知他们三人全都过来围攻我。” “后来呢?”陶上座追问。 “我左支右绌,根本挡不住,不仅衣袖被扯下来一截,最后还被他们逼得掉落枯井。” “我掉下去后,那名女子也被扔下来,他们还从井口往下扔石头,幸好下面有块石头突出来,我就躲在后面,他们见砸不到我,就搬了一块大石头把井口压死,以为我死定了,就扬长而去。” “诸位若不信,大可亲自到静苑的后山看看,是不是有一口枯井?枯井里是不是有攀爬掉落的痕迹?” 对于松雪道人的陈词,陆都讲完全不以为意:“既然你说我们压住了井口,那你又是怎么爬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聪明之处了,我被暗算之后心知不妙,所以赶紧激发了随身携带的阴阳鉴。” “阴阳鉴,你们知道吗?就是咱们三清山的不传之宝哈,我拿的是阴鉴,我师兄拿的是阳鉴,阴鉴被激发之后,师兄就能知道我出事了,还可以凭着阳鉴循迹来找我。”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一脸疑惑,显然他们不知道有阴阳鉴的存在。 陶上座沉吟半晌方道:“以前在永乐宫的时候,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不过那是三清山内门弟子才能用的,你们怎么会有?” “嘿,我这么英俊潇洒、聪明绝顶,当然是内门弟子赏识我,送给我的了。” 没想到,这两个货居然有内门弟子的符箓,可惜啊,功亏一篑,陆都讲遗憾不已。 陶上座不理会松雪道人的油嘴滑舌,反而问无为道人:“所以是你救他出来的?” “正是。”无为道人隐瞒了艰难寻找松雪道人的过程。 “谁都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就凭你们嘴巴子这么说,可有确凿的证据?”监院终于发话。 “嘿嘿,证据自然是有的,本来我们都打算跑路了,毕竟这个事情实在难以说清楚,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但老天爷都不想放过你们这两个恶毒的人,你们猜怎么着?”松雪道人笑嘻嘻道。 陆都讲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孙道人和小镜子也是面露惊疑。 “那个被扔下来的女子竟然也没有死,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是蠢呢?还是太过狂妄自大,就这么肯定我爬不出来、死定了吗?!”松雪道人公布了令人大惊失色的答案。 堂上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现在看来,幕后黑手似乎指向陆都讲,那这要是被当场实锤,那么长青观肯定要颜面扫地。 显然,这是陶上座、经堂和高功,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至于监院,估计他现在已经开始默默祈祷这个事情不要扯到他身上了。 “走啊,还等什么,大家都来听听那个女子是怎么说的?”无为道人冷笑道。 “那个女子在哪里?我立刻让巡照去把她提来。”陆都讲忽然起身。 “我反对。”无为道人立刻抗议: “巡照都是你的人,谁知道你会不会马上杀人灭口啊。再说了,这种丑事,还是不要搞得人尽皆知的好,对不对啊?监院大人。” 陆都讲一时语塞,狠狠地瞪了无为和松雪一眼,才黑沉着脸坐下。 监院哑口无言。 陶上座定定地看了监院几眼,见他还是一副熊样,只能独自撑起大旗,缓缓道:“那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我单独去把那女子提来,如何?” “你自己去?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逃跑?”陆都讲也反对。 “又没有人指证我偷人或者杀人,我干吗要逃跑?再说了,我师弟不是在这里做人质吗?我跑什么啊?” 无为道人说得十分在理,众人无法反对。 随着无为道人的离开,堂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有四个人已经在默默思索着自己的出路,或者下一步该怎么办。 全场只有松雪道人表现得十分轻松自然,看到众人面色难看,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感油然而生,真是的,在长青观憋屈了那么久,第一次感到如此畅快。 静等片刻,无为道人便领着一名女子进门,静主定眼一看正是“不辞而别”的闻香。 孙道人一见闻香立刻瘫软在地,小镜子则瑟瑟发抖,陆都讲面如死灰。 可惜,无为道人一点都不能体谅那三人痛苦的心情,还不停催促道:“闻居士,还不快点把你昨天的遭遇都说出来,陶上座会给你做主的。” 陶上座冷冷地瞪了无为道人一眼才对闻香道:“闻居士是,你老老实实说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既不要污蔑他人,也不要放过恶徒。” 闻香一见孙道人和小镜子就怒目而视,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死翘翘了,她就恨不得立刻捅他们两刀。 昨天晚上被暗算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香再次感到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推搡她,还有一个男声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呱噪。 第七十七章 你是谁 “喂!” “你没事。” “醒醒啊。” “闻居士、闻姑娘,快醒醒啊。” 闻香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中,一簇微弱的光芒中映照出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吓得她当即缩成一团又疯狂地尖叫个不停。 “是我啊,闻居士、闻姑娘,是我啊,松雪道人。”一个男声焦急道。 闻香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狂叫,但她叫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生,最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她正身处一处泥洞中,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坐着一个道士。 刚刚被不明人士袭击,闻香立刻双手抱紧自己质问道:“你是谁?” 眼前的道人回答:“我是松雪道人。” “松雪道人?”闻香蹙眉苦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松雪道人是哪根葱--那个被地龙吓得跳脚又穷讲究的道士——无为道人的师弟,“是你!” “是我,你总算想起贫道来。”松雪道人对眼前这个挂在树上、又在家里养了一堆丑陋生物的姑娘印象很深刻,但没想到她对自己居然这么没印象。 “是你袭击的我?” “当然不是。”松雪道人当即跳起来大声反驳:“我也是被袭击的,我也是受害者。” “谁袭击你?” “陆都讲那个混蛋,还有小镜子,可恶,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松雪道人当即咒骂起那两人来。 闻香不关心谁袭击松雪道人,她比较关心是谁袭击自己:“不是你袭击我,那是谁袭击我?” “那还用说,当然是陆都讲他们干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香再次质问道。 “唉,真是飞来横祸!”松雪道人哀叹一声,然后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跟闻香说一遍。 闻香就着弱光打量了一遍灰头土脸的松雪道人,算是勉强相信了,不过令她不解的是:“那他们把我们都推下来,是要干吗?” “我不知道,但总不会是好事。” 闻香和松雪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孤男寡女突然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闻香讪笑道。 “很有可能,那些混蛋什么事干不出来。”松雪道人气愤道。 “那现在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这个洞口那么高根本爬不出去,只能等我师兄来了。” 闻香对于摔下深洞是颇有经验的,但这个洞嘛:除了屁股底下是淤泥,其他全是石头,一个着力点都没有,她也是无计可施。 “问题是,你师兄能找到这里来吗?” “没问题,我发了信号的。” 听说要等无为道人来救命,闻香不爽之余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你师兄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你那个什么信号发了多久?” “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答案,闻香无语了:“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 “那万一你师兄不来呢?” “不可能,我们可是情比金坚的兄弟。”松雪道人自信得很。 闻香想了想无为道人那个德性,心道:呵呵。 “就算我师兄不来,那也是因为他找不到这个地方。”松雪道人不服气道。 “你要不要再发一次信号?”闻香建议。 “我一直发着啊。”松雪道人举起手中一物。 闻香凑近去一看,原来松雪道人手中一直抓着一个闪烁着弱光的物件,正是她刚醒来看到的弱光,她奇道:“那是什么?” “我们三清山的宝贝阴阳鉴。”松雪道人得意得很,还给闻香显摆了一遍阴阳鉴的功能。 “既然是宝贝,那你师兄怎么还不来?”闻香发出了灵魂之问。 松雪道人当即垮下脸来: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可爱。 闻香还待说什么,就听见头上传来熟悉的天籁之音--“喵”,她当即跳起来大叫:“大王!大王、大王,是你吗?大王,我在下面啊,快救我们出去。” “喵呜。”上头传来回应,然后一只黑影“蹭蹭”地就跃了下来。 闻香定眼一看果然是大王,她一把就将肥猫搂过来,一边大赞“大王了不起、大王你最棒”一边还亲个不停:太好了,得救了。 等闻香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有个问题:“大王,你下来干吗?你应该在上面把我们拉上去才对啊。” “喵!”大王无辜地看着闻香。 “哈哈!”一直在旁观的松雪道人突然狂笑起来:“你叫一只猫拉我们上去?哈哈,你可真是大聪明,我问你,一只猫怎么拉?” 闻香咬着嘴唇不出声,心里想的却是:确实,没有绳子,大王怎么拉?就算有绳子,大王也未必拉得动。 她掉头看看狂笑不停的松雪道人当即计上心来:“松雪道长,借你那个宝贝一用。” “干吗?”松雪道人止住了狂笑,握紧了手中的物件。 “我能干吗,看看而已,大家都在洞里,我还能跑了不成。” 不知道闻香要干吗,松雪道人很不情愿地将手中的物件交给她。 闻香拿着阴阳鉴和大王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松雪道人正奇怪呢,就见那只猫突然叼住阴阳鉴,“嗖”地一声就往上蹿。 “嘿!”他当即跳起来朝那只猫扑过去:“你们干什么?还给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松雪道人扑了一个空,大王带着阴阳鉴消失在洞口处。 松雪道人抬头望天:卧槽。 闻香的思绪从昨夜惊魂回到了现实,她轻松答应并断断续续地把昨天的遭遇一一道来: “昨天晚上二更之后,我本来都要休息了,突然想起我的大青骡子没有喂草料,便急匆匆赶去前院。不成想在回来的路上,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我。” “那人是谁?”陶上座立即追问。 第七十八章 逃之夭夭 堂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闻香晃悠悠伸起了一只手指在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孙道人和小镜子身上:“就是他们两个。”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孙道人和小镜子当即大叫冤枉。 “小居士,你凭什么说是他们两人袭击的你?黑灯瞎火的,你看见了?可不要受人指使胡乱攀咬。”陆都讲一上来就先给闻香扣一个黑锅。 “哼,这位道长,您放心好了。”闻香没好气道:“那家伙差点杀了我,我还能放过他?” “再说了,我提着一盏油灯呢,我又不是瞎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闻香停了一下,突然就提高声音朝孙道人发难,“就是这个道姑,就是她勒我的脖子、捂我的嘴巴。” “你胡说!”孙道人猛地抬起头来尖声反驳,“明明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堂上一片哗然。 闻香三言两语就把孙道人给诈了出来,她似笑非笑追问道:“明明是什么啊?” 孙道人瑟瑟发抖,“是、是…”吭吭哧哧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陶上座已是勃然大怒:“你不说是,静主,给她上夹棍。” “啊--,不、不,不要。”孙道人惊恐得双手挥舞,完全没有了之前诬告松雪道人的冷静,嘴巴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不关我的事啊,是、是小镜子,是他们逼我的。”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跪在地上的小镜子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哎,站住。” “别跑。” “快拦住他。” 小镜子这一跑,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立马追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冲在最前面,一直在大吼:“快,快拦住他、拦住他。” 候在院门外的一群纠察和巡照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仅不听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的话,甚至还想阻挡他们,反而任由小镜子冲了出去。 直到经堂追上来大怒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去抓小镜子。” 众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追出去。 这个小镜子纵有两只飞毛腿,但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最终还是被众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扭送回了问正堂。 众人正准备提审小镜子,只是总感觉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待仔细一看,大家惊讶地发现陆都讲不见了。 于是又一顿呼叫寻找、折腾了半天,最后连一根毫毛都没找到:这个陆都讲竟然趁乱跑路了。 这可真是不打自招,好了,都不用审问,孙道人和小镜子就竹筒倒豆子,干脆利落地全部交代了。 小镜子首先交代:陆都讲十分不满无为道人和松雪道人在长青观白吃白喝,于是想寻个由头赶他们走。 前两个月就设计让无为和松雪道人在闻家村的道场法事中出错,但没有成功。 后来又让他紧盯无为和松雪道人,想办法设计陷害他们与静苑的坤道有瓜葛,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昨天。 然后,孙道人识趣地接着交代:昨天,她看到有来客留宿静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把这个消息告知小镜子。 小镜子和陆都讲就商定要利用这个机会设局陷害无为和松雪道人,让她想办法把那个女子骗出来。 孙道人说到这里还对着闻香哭哭噎噎道:“明明是小镜子把你捂倒的,怎么就说是我?” 闻香冷笑不语。 “少废话,快说。”陶上座喝道。 孙道人只好继续交待:小镜子把人捂倒后,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就趁着夜色把她藏到后院的静室。 接着,小镜子又交代:“陆都讲就借口交代黄箓斋事宜把松雪道人叫过去,又命人把内院的门早早关了,这样松雪道人要回道舍就只能走静苑这边。” “我和孙道人就在静苑门口假意鬼鬼祟祟,吸引松雪道人注意,等松雪上钩了,就一路把他引到后院。” “等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的时候,陆都讲趁机在后面偷袭。” “松雪道人掉下枯井后,陆都讲还让我们把那个女子也扔下去,还搬了一块大石头把井口死死压住。这样,就算松雪道人能逃出生天也可以诬赖是他杀了那女子。” 听完孙道人和小镜子的交代,众人无不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长青观竟然有如此邪恶的人,竟能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令人义愤填膺的事情,陶上座气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落了,一手指着孙道人连道几声:“你、你……” “上座、上座,我知道错了,您就宽恕我,都是他们逼我做的,我不想的。”孙道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求。 “哦-,他们是怎么逼你的,怎么他们不逼别人,偏偏要逼你呢。”陶上座咬牙切齿道。 “是,是……”孙道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小镜子则破罐子破摔揭开孙道人不堪的一面:“因为这一年来,每次老王送米油盐菜来静苑,她都要收取入门费,才放老王进门,而这件事偏偏让我们知道了。” 陶上座顿时勃然大怒,立时命静主狠狠地扇了孙道人几个耳光,把孙道人打得嗷嗷直叫饶命。 这个孙道人居然是一个既贪图小便宜,又心狠手辣的人,而这样的人竟然是静苑的守门人,陶上座感觉脸面扫地。 不等陶上座发话,静主立刻跪下请罪,把静苑管理不善以至于出了孙道人这个恶人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现在还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你说,这两个人应该怎么处理?”高功首先发问。 “这两人合谋设计陷害他人,依照道规,理应责打三十大板并取消度牒逐出道门。” “善。”高功和经堂都表示同意。 小镜子之前一直表现淡定,现在听到要被逐出道门,终于不复冷静:“不、不要,不要赶我出道门,监院大人、监院大人,救命啊……” “上座、上座,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孙道人则一直在磕头,做徒劳无为的挣扎。 监院脸黑如锅底,众人的表情甚是微妙。 第七十九章 监院倒台 在陶上座的一声令下,这两个聒噪的人终于被拖走。 两个小喽啰的处置简单,但逃走的陆都讲就比较难处置了。 陆都讲是监院的心腹,这在长青观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刚才小镜子就一直在叫监院大人救命。 要说这个事情与监院完全无关,谁都不会信。 不过陆都讲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没了直接指证监院的证据,众人倒不好直接发难。 经堂便试探着提问:“大家认为,陆都讲,该怎么处理?” “陆都讲是主谋,又畏罪潜逃,合该重罚,监院以为呢?”陶上座率先发表意见。 “是该重罚,我建议通报全境捉拿陆都讲,待其归案后再商议处置办法。”监院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处理方法。 “就这样?”松雪道人不满。 “陆都讲陷害同道证据确凿,依照道规,应立即通报永乐宫,取消其度牒。”无为道人第二个不满。 “福生无量天尊,我支持无为的想法,陆都讲身为监管,知法犯法,理应重罚。”一直不出声的高功冷不丁给了监院一个闷棍。 陆都讲不讲武德,想拖静苑下水,陶上座对他是恨得牙痒痒的:“我赞成,没必要等他归案再行处罚,直接取消度牒、通报全境缉拿。”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也支持。”经堂自当顺应民意。 监院心里直叫苦:都说别玩那么大了,怎么就是不听话,现在叫我怎么办? 然而大势已去,监院也无能为力,只能断尾自保:“既然如此,就这样办。” “孙道人犯了错,静主已经自请监管不力之罪,那陆都讲犯了错,归谁监管啊?”无为道人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罪魁祸首。 于是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落在监院身上。 “你┈┈”监院被噎了个半死,气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我怎么啦,我何罪之有啊?”无为道人冷笑。 “无为和松雪是三清山来的弟子,按照规矩可在任意一家道观修行,我们长青观没有拒绝的理由。”陶上座明显站三清山一边。 “那你的意思是?”经堂反问。 “监院监管不力、用人不当是事实。”无为道人才不在乎监院气炸了的脸,径直说道: “监院的工作繁重不说压力还大,我看监院大人也许是老眼昏花了,不适合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 “竖子,尔敢?”监院真是给炸得跳了起来。 “嘿嘿,敢不敢的,就那样呗。” “师兄说得对,师兄说得有道理。” 无为和松雪道人配合得甚是默契,一人一句挤兑监院。 陶上座更是全力开炮:“监院一职统领全观,为大众的纲领,须道德仁义齐备、威仪可法,待众以谦,弱己卫众,明罪福因果,功行俱备者乃可当此大任。” “如今陆都讲犯下大错,监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建议监院先闭门静修避嫌,待陆都讲归案或观主出关后,再议过失。” “陶上座,思虑甚为周到,请监院体谅我等苦心。” “福生无量天尊,我赞成,请监院静修。” 涉嫌犯错、又没有了陆都讲加持的监院,就是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偏偏还虎落平阳、蛟龙失水。 众人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对着监院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 平时,长青观一直被监院和陆都讲把持,高功和经堂都被边缘化,这次当然要趁机夺权。 陶上座虽然说得上话,但这次被道友背刺,实在火大,自然也要落井下石。 如此看来,监院平时真的十分不得人心。 无为和松雪道人说什么,监院可以不在乎,但陶上座、高功和经堂的攻击就打在他痛处了。 在六对一的情况下,监院既理屈词穷又反抗无效,只得黯然退场。 毕竟要是硬杠下去的话,说不定众人就会彻底撕破脸、掀翻桌子,给他来一个:下普板请大众,宣明过失,辨明是非,免职撤换。 这样一来他可就彻底凉透了,现在么,可以说是战略撤退,以后还有翻盘的可能。 在把监院赶到后山静修去后,众人继续围绕着长青观的权力场进行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最后决定成立“三人团”:长青观的大事统一由三人协商决定。 经堂统理一应大小事务、并掌都管账房、巡照、纠察之职;高功则任总理之职,管理所有客堂之务,负责内外公事。 至于陶上座只负责库头、买办事务,事务不多油水多,乃肥差。 为了安抚受害人,三人又给无为和松雪道人各自安了一个堂主和公务之职,聊以慰藉。 堂主负责管理云水客来,挂单之士,监察持戒威仪及违律等事;公务则负责经理地界、山、树一切等件,主理佃写田地房屋,催讨租稞一切欠贷银钱货物。 虽然只是一个小头目,但也算是肥差,要是不想劳心费力,也有手下可代劳,他们只管躺平即可。 另外一个受害人闻香,她不是长春观的人,为了堵住她的嘴,长青观愣是拿出了三十两银子,只是要求她三缄其口,不能坏了长青观的名声。 既然坏人已经被惩处,又有精神损害慰问金赔偿,闻香自然不会多嘴,她可不想让大哥知道这件事,省得他又啰啰嗦嗦,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出门逍遥? 最后就是静主道人,只给了她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罚没三个月的单钱,也不多就是六十两银子罢了。 静主道人看似被处罚、一无所得,但作为攻击监院的枪手,未来长远利益可期。 总之,除了监院和陆都讲扑街以外,每人都从这个事件中分得一杯羹,长青观的权力场进行了一次大洗牌。 监院虽然是观主的弟子,但观主常年闭关,下一次出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就算是出关,众人也不怕,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只是按规章制度办事罢了。 第八十章 夜半追踪 下午,历经磨难的闻香终于可以牵着大青、大青驮着大王,一人一猫一骡顺利和闻道大哥会合,便出长青观而去。 两人才出大门,就遇到了不速之客---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主动上前拱手作揖行礼:“闻居士,咱们又见面了。” “道长午安。”闻道十分有礼。 闻香躲在车子里撸猫猫,耳朵却竖得老高:这个家伙又来干吗? “闻居士可是往城南县去?” “正是。” “巧了,我也要去城南县,可否载贫道一程?” “当然可以,没问题,道长快请上车。”闻道一点都不体谅妹妹讨厌道士的心情,还是那么乐于助人。 “多谢闻居士。” 看到无为道人掀开帘子跳上来,闻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抚摸大王的手劲不知不觉就加重了,直到大王抗议了一声“喵”,她才醒悟过来,赶忙松手。 无为道人虽然捕捉到了闻香不耐烦的白眼,却并不以为意,他探究的目光落在了闻香抱着的大王身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天晚上的情景。 无为道人的思绪再次回到了昨天晚上: 当时,自己正在房间里面啃着偷偷烤的炭烧山雀,他天天吃素斋,嘴巴都淡出鸟了。 而为了保护这硕果仅存的炭烧山雀,他还特地等到夜深人静才开始独自狂欢,他容易么? 话说他正啃得欢快呢,突然就胸口大震,吓得他差点没扔掉手中的肉块。 咬着山雀,无为道人自怀中掏出一物举到空中---此物正闪烁着微弱的寒光,他的第一想法是:难道是师弟发现自己吃独食,故意搞恶作剧? 想到这里,他当即藏好山雀,并决定“恶人先告状”,但当他气汹汹一脚踢开隔壁松雪道人的房门时,迎接他的却只有满屋的冷寂。 在长青观遍寻松雪道人未果后,无为道人终于意识到:原来师弟没开玩笑,他不知道在哪里扑街了。 其实,自从他们师兄弟打算抓监院小辫子开始,就各自携带了一只阴阳鉴。 阴阳鉴是内门弟子练习初级符术制作的符箓,主要是用于遥相呼应、确定彼此位置,以便及时增援。 阴阳鉴一旦被激发,只要双方距离在十里范围内,它就能产生共振。 这个功能听起来是不是很牛逼啊?然而: 十里的范围着实不小,要确定准确的位置还得双方时刻保持阴阳鉴暴露在室外,支援方需要根据它发出的光芒强度时刻调整方向,其实和盲找差不了多少。 三清山的内门弟子为了练习符术总会制作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功能鸡肋的小东西。 这些小东西对于内门弟子来说就是随手扔的垃圾,然而却甚得外门弟子的青睐。 一般来说,三清山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是没有来往的,只有极少数、亟需银钱的内门弟子才会屈尊纡贵向外门弟子高价兜售他们不要的垃圾。 比如说,阴阳鉴的标价是五百两银子,并且没有售后保障。 当初在山上的时候,松雪道人有强大的后勤支持,作为银子多得没处花的冤大头,他费尽心机买了不少内门弟子研制的没人要的玩意,这次下山便带在了身上。 阴阳鉴就是其一,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派上了用场。 无为道人向来对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不感冒,更对他们制作的垃圾用品嗤之以鼻,如此垃圾的东西竟然还要卖五百两银子,可恶,这不明摆着是杀猪吗?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是“穷鬼”--身无分文,连“垃圾”都买不起。 此刻,无为道人捏紧了手上被激发的阳鉴,感觉十分棘手: 因为阴阳鉴的质量十分不靠谱,时而灵、时而不灵,他举着阳鉴从二更找到了四更,把长青观方圆十里都跑完了,愣是没能发现松雪那货“死”在哪里? 无为道人虽然整天和松雪道人打嘴炮或者干仗,但两人毕竟从小打到大,没有友情也有亲情,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松雪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的话,那又绝无可能。 这种“相爱相杀”的感情实在难以和诸君一一言表。 马上就要五更天了,无为道人越发焦灼,虽然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凭借多年的斗争经验,他有预感:天一亮必有大事发生,而且是针对他们师兄弟的阴谋。 就在无为道人快要绝望之时,一个光影从前方掠过,同时手中的阴阳鉴光芒大亮,他顿时大喜:“师弟、松雪。” 然而他所谓的师弟并没有回应他,相反那个光影正在快速远去,无为道人当即小宇宙爆发,也急追光影而去。 双方在夜色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具体怎么个惊心动魄法,请恕作者君词穷难以细述。 总之,当那个光影闯进长青观的时候,年轻力壮的无为道人已经气喘吁吁犹如一条死狗,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也能像一条死狗一样等等他,他发誓:等抓到松雪的时候一定要他死得很难看。 幸运的是上天响应了他的愿望,那个光影在一堵围墙前停了下来,而且回过头来。 夜色中,阴阳鉴的光芒下,一双诡异的眼睛正闪烁着寒光。 什么妖魔鬼怪?无为道人惊得后退了两步。 双方对峙了片刻,无为道人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追逐了半天的“光影”根本不是师弟松雪,而是一只野猫,而它嘴里居然叼着阴阳鉴。 野猫纵身一跃就上了围墙,并且再次回头朝无为道人含混不清地喵了两声,似乎是示意他跟上。 无为道人一脸惊疑不定:阴阳鉴为什么会在野猫的嘴里?师弟的失踪难道和这个野猫有关?它引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前方是不是有陷阱? 围墙内就是静苑---陶道媪和坤道修行的地方。 夜闯静苑十分不妥,但师弟下落不明,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松雪,那他可能就要避其锋芒,暂时也“消失”,如此一来,再找到松雪的机会势必更渺茫。 第八十一章 被流氓壁咚了 无为道人犹豫再三,感觉除了跟着野猫以外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拼一拼了,于是拔腿跟上。 一猫一人跃下围墙,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一前一后往静苑后山而去。 无为道人从来没有踏足过静苑,更没有去过静苑的后山,对这里的地形十分陌生。 野猫却轻车熟路地在院落、园林、山水间穿梭。 最后野猫停在一处巨石上面,回头朝无为道人吐出了嘴里的阴鉴,并且“喵-喵-喵”地乱叫一气就蹿上了枝头,然后居高临下观察。 无为道人一脸懵逼地停下脚步,他完成不知道这个野猫在搞什么,顿时觉得追逐它的自己也是个傻逼,颇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荒谬感。 见无为道人没有动静,野猫再次“喵”、“喵”、“喵”地叫了三声,似乎示意什么。 无为道人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似乎是一处废弃不用的枯井,井口几乎被一块巨石完全覆盖,仅剩一点空隙。 他透过巨石的缝隙往下查看,正好听见傻逼师弟在下面又吼又叫的声音,以及某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闻家村的丫头。 无为道人的思绪再次回到眼前: 此刻,大王正在享受“铲屎官”的爱抚,舒服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无为道人盯着大王研究了半天,看着眼前这个胖嘟嘟的肥猫,他怎么也无法把这只“土肥圆”和“诡异的野猫”画上等号,然而它们确实又是同一只猫。 见无为道人死死盯着大王,闻香问道:“道长也喜欢大王?” “大王?” 闻香举起了“土肥圆”:“就是它。” 无为道人呵呵了半天,随即试探着问道:“女居士,你这只猫是从哪里来的?” “我家养的。” “从小养的?” “道长是想问,它是怎么吃得这么肥的吗?”闻香避重就轻。 “喵--”大王就不乐意听到“肥”字。 “你,有没有发现这只猫有什么特别之处?” 闻香脑中警铃大响:怎么,难道这个道士也发现大王已经“成精”了? “特别之处?可能就是比较肥,呵呵。”闻香假笑。 “喵!”大王不开心了,从闻香怀中挣脱,自个蹲到角落舔舐“伤口”去了。 “它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说话?”无为道人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呵呵,看您说的,这猫儿要是能听懂人话,岂不是成精了?” 闻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该提“成精”的。 无为道人盯着大王肥圆的屁股,心中猜测:可不就是成精了,不成精,怎么能叼着阴阳鉴把自己引过去呢?我要怎样才能把它弄到手呢? 比起牙膏秘方来,这只猫更有命定之宝的风范。 “这只猫叫大王是,我看它骨骼清奇、气宇非凡,颇有修道的灵性,不知女居士能否割爱?” 闻香绝倒,好家伙,真以为我是那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吗?还“骨骼清奇”,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能!” 无为道人汗颜:拒绝得真是干脆利落。 “女居士,……” “道长,大王和我从小相依为命,我们的感情是比那天还高、比海更深,难道,您真的狠心要横刀夺爱吗?”闻香一瞬间戏精上身。 无为道人青筋直跳:…… “道长,你会吗?你会残忍地把我的大王抢走吗?”闻香睁大了无辜的双眸,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可怜兮兮地逼问无为道人。 “呃,(⊙o⊙)…”无为道人被闻香的步步进击逼得战术后仰:“当然--,不、不会。” “呜呜,那我就放心了。”闻香转眼破涕为笑,还回头对大王说道:“大王,道长说不会抢走你呢,还不快点谢谢道长。” 无为道人:这就是一个逗比? 大王则无语吝啬得连一个“喵”字都欠奉上。 看来猫是暂时没指望了,无为道人又把目光移到闻香身上: 今天的闻香没有扎小孩子专属的卯发型,只是简单梳了两条马尾,看起来虽然没那么稚嫩,但略圆的脸庞和“土肥圆”十分相得益彰。 两只乌黑、琉璃一般灵动的眼睛正透露着诡计得逞的得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灵精怪。 无为道人判断,就凭她敢于挑战道门又能说会道的表现,她就不可能是一个村姑,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 对此,他不得不再次猜想:这小姑娘和她的猫到底有什么秘密? 管他呢,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这可是三个月来他唯一遇到特别的人和特别的事,怎么也不能放过。 “你看什么?”被无为道人一直盯着,闻香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无为道人朝闻香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指靠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嘘”字,然后慢慢地朝闻香靠过去。 闻香睁大了眼睛看着无为道人越靠越近,她越退越后直到背部紧紧贴住篷车的侧壁,直到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耳边穿过、又轻轻地压在侧壁上,直到男人的脸堪堪停在距离自己不到半尺的位置。 闻香第一次注意到无为道人有着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般耀眼和迷人。 此刻那眸子里仿佛燃烧着冲天的火焰,伴随着男人炙热的气息,那火焰犹如滔天海浪般朝着她席卷而来。 闻香的少女心不争气地漏跳了好几拍,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大哥以外的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笼罩在无为道人阴影下的她不禁深深地屏住了呼吸。 第八十二章 闻香的少女心 如果说,被男人锐利的眼神盯住只是让人血压上头的话,那么被独属于无为道人的荷尔蒙气息袭击则让她肾上腺素狂飙,甚至心跳得不能自己,一时间竟无力反抗。 一直盯着闻香的无为道人慢慢勾起一抹笑容,他嘴唇轻启、轻声细语说着让人不能拒绝的话:“你不会希望你大哥知道昨天的事?” 闻香顿时把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 “那我要是说到你家借宿一段时间,你也不会反对的,是?” 闻香继续狂摇头,一会又狂点头。 无为道人心满意足地退开,他重新坐正了身姿,并对着帘子外面高声道:“闻居士,贫道坐你的车到闻家村没问题?” 在外面赶车的闻道对车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那贫道在你家住两天也可以?” “可以。”闻道一如既往地爽快。 等闻香从被男人壁咚的旖旎气息中摆脱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大王正歪着头端坐在她面前,并且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古怪目光探究着自己。 闻香那刚刚才褪去的红热又“轰”地上了头: 竟然被一个道士调戏了? 自己还没反抗?居然没有把对方打成猪头? 甚至还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般春心荡漾? 还被大王给看见了? 奇耻大辱啊,这绝对是她人生的一大污点!绝对、绝对不能让除了大王以外的人知道! 闻香握紧了双拳,她心中纵有一万句问候对方的话语,考虑到大哥就在车外、考虑到昨天晚上的救命之恩,却无法直抒胸臆: 你他喵的,你知道自己是个道士吗? 你居然敢不守清规,调戏清纯美少女的我? 你这么双标,长青观知道吗? 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你信不信我大哥会把你打得爹妈都不认得你? 闻香在心里吐槽了半天,最后,却只能吐出一句“你这么喜欢装逼,你妈知道吗?” 不管他妈知道不知道,至少无为道人肯定知道,他的心情就像六月天吃了冰镇西瓜一般畅快,那嘴角更是控制不住要往上翘:总算能震住她了,不枉我苦练多时。 无为道人有多开心,闻香就有多沮丧,她苦苦忍了一路,等到了城南县,她终于忍不下去了,对着无为道人开启了疯狂攻击: “你一个道士跟着我们逛什么街呢?道门不是讲究清静无为吗,怎么?也需要逛街?” “道门的清静在于内心,不在表面,只要心怀无为,纵使万花迷人眼又奈何。” “那道长的意思是,你还要逛花楼了?” 闻香的野蛮理解差点没把无为道人给气死:逛花楼?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哪只耳朵听见我要逛花楼? “你误解了,这只是一个假设,懂吗?就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呵呵”闻香假笑了两声,然后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懂。” 在打嘴仗这方面,无为道人一直无往不利,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怼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实在有伤自尊。 考虑到自己刚刚才狠狠地欺负了她一回,她也没使出尖叫和眼泪来回击自己,便拿出“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胸襟来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就让她过过嘴瘾。 关于闻香的胡搅蛮缠和小嘴“嗒、嗒”就能把人说得晕头转向的本事,闻道是深有体会的。 尽管不知道妹子为啥要对无为道长开启攻击模式,但看到道长吃瘪,在感同身受之外,莫名又有一种快感。 但在明面上,闻道还是开口阻止一二,免得道长太过难堪。 既然无为道人听不懂人话、坚决要做牛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闻香只能当他是透明的,该买买、该吃吃、该喝喝,权当多了一个仆人。 把骡车寄存在马车行后三人便步行去逛街。 看到闻香率先钻进成衣店,闻道顿感不妙:果不出所料,闻香挑选了三四件棉麻薄款衣服。 妹子买衣服,他是赞成的,但他自己就没必要了,往年的衣服还可以穿,故坚决不受。 “哥,你不要衣服算了,那我们去买笔墨纸砚。” “买那干吗?” “哥--,你忘了,我们说好的,你明年要去文新私塾读书啊。”闻香瞪大了眼睛。 看这个架势,他要是拒绝的话,妹子绝对要手撕亲哥。 “呵呵,明年,还早呢。”闻道一脸“我记着呢”的样子。 “大哥,你莫不是要: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高气爽正好耍,严冬难耐望来年。”闻香一首打油诗戳破闻道的小心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哥是那样的人吗?”闻道“义正词严”地否认。 “既然大哥有拳拳读书之心,何必等来年,现在就可以闻鸡起舞、悬梁刺股了啊,不然,至少要也把书籍给买好了,提前自学。”闻香紧追不舍。 “你---唉---,买买。”闻道完全无力反驳。 “走,上书店去。”闻香高兴得把闻道扯得东倒西歪。 毕竟是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好看,闻道连忙提醒妹子注意形象:“哎、哎,你走稳一点。” 无为道人看着前面那对兄妹耍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城南县最大最齐全的书店是三辅书坊,里面售卖各种书籍,包括但不限于格物、数术、医术、提刑,农学、文理、律法、经史,还有各种不可描述的话本绘图等。 虽然已经决定转战明经了,那买新教材是必然的,但具体买什么还是不懂,兄妹俩只好一脸懵逼咨询店小二。 听了他们的需求,店小二给推荐了一溜农学、文理、律法、经史相关的书籍,多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两人都不知道该选哪一本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疑问的声音:“闻居士,想备考明经?” 两人回头一看,差点忘了无为道人这个狗皮膏药。 “呃,就是先看看。”闻道不好意思明说。 无为道人随手挑出四本:“建议你先看这四本,可以从中挑选自己想考的三门,再进一步学习。” “道长,您懂明经?” “呵呵,略知一二。” 眼见忽悠不了客人,一边的店小二立刻务实起来:“道长挑的这四本刚刚好,正合适做明经的入门,公子可以先买来看看。” 闻香拿起书本随便翻看一下,这几本《农学要术》、《文理志》、《永嘉律法》、《经史通鉴》都是文科类的知识,学起来应该不难,也建议大哥:“咱们就买这几本。” 第八十三章 无耻之徒 “那就要这四本,多少钱?”闻道自己不懂,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便从善如流。 “不贵,才四百文钱。” 文经方面的书籍一般是二百文钱\/本起步,这几本才四百文钱,确实不贵;明经不仅前途不如文经,连对应的教材都要比文经便宜。 闻道掏出银钱痛快地付了款,前几年读书期间,他虽然也会买文经的书籍,但因为家境贫苦的缘故,只舍得购买关键教材,基本上没有教辅类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经历题海战术的缘故,闻道屡战屡败,最后只能黯然退场:回家耕田。 无为道人在闻道房间看到书箱之类的时候就猜测过他是读书人,现在看到他打算备考文经,心下已经了然:必然是文经考不过,打算换方向了。 看在他热情接待自己的份上,就给他一个建议:“闻居士,你如果想考明经的话,最好到学院进行系统学习。” 见无为道人似乎熟悉明经,闻香心中一动,立刻不耻下问道:“道长可是认识什么好的学院?” 见闻香焦急,无为道人心下好笑,难得有机会镇住这个丫头,那么不论如何都要把这个逼装下去。 “不同的学院擅长的科目是不一样的,我建议闻居士还是先看过这四本书再做决定不迟。” “道长觉得文新私塾怎么样?”闻香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文新私塾?”无为道人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学院,自己竟然没听过。 “是城南县排名第二的学院。”闻道好心为无为道人解惑。 “哦--,是你们城南县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想问四大学院呢,难怪没听说过。” 这个逼装得就离谱了,还四大学院? “道长,您知道四大学院?”闻道惊喜万分。 无为道人笑而不语。 闻香瞅了无为道人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干脆开门见山:“道长可否替我大哥引荐入学?” “这就要看,闻居士想考取什么科目了,不急,先好好看看这几本明经,再做决定不迟。” 无为道人避重就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而留下一个钩子,勾得兄妹俩都心痒痒。 闻香虽然不知道无为道人是随口胡诌,还是真的门路倍儿清,但心想管他呢,总归是一条路嘛,于是打蛇随棍上:“那我就替大哥谢谢道长了。” 顺利为以后继续骚扰闻香兄妹俩留下伏笔,无为道人脸上不置可否其实心满意足。 既然买了书籍,那么笔墨纸砚也不能少。 高端上档次的,闻道不舍得买,只买了最便宜的一方黑墨和大纸一百六十五张,共计一百文钱。 在三辅书坊的消费全都是闻道自己付钱,这也许是这个男人最后的执着了。 大哥手上至少有二十两银子,买一些笔墨纸砚完全没问题,闻香就不坚持了,她的钱要用在大哥舍不得的地方。 出了书坊,闻香就直奔肉铺,称了四斤羊肉和牛肉,又上百货楼补货:什么花椒、茱萸、桂皮、胡椒、油盐酱醋酒等调料,应买尽买。 虽然无为道人一直跟着,反正他都知道祖传牙膏的事情了,闻香也不再遮着掩着,干脆顺便了解自家二号牙膏的售卖情况。 让她奇怪的是,在百货楼的售卖c位只摆了一号牙膏却不见二号牙膏。 等在内室见到孙掌柜,闻香便提出自己的疑问:这是什么缘故? 孙掌柜沉吟了半晌才解释道:“二号牙膏定价太高,在城南县售卖不理想,已经送去府城了。” “哦,那售卖情况如何?” “嗯,现在情况不明显,还不好说。”孙掌柜有点顾左右言他。 这情况让闻香有点措手不及:难道二号牙膏没市场? “我有一个建议。” “孙掌柜,请讲。” “百货楼还想尝试一下,便请姑娘再送五十份过来,不过不要包装,只要单纯的膏体。” 闻香愕然:只要膏体,不要包装,这是什么操作? “价格方面的话,扣除包装部分,就二两银子如何?” “这---”闻香一时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愣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要包装?那你们打算如何售卖?” “这就是我们百货楼自己的事情了,内部机密不便透露,还望见谅,姑娘只管送来便是。” 五两银子变成二两银子,这是拦腰砍断啊,虽然包装花了不少银子,但也怪自己说得多了一点,现在倒不好反悔,平白亏一两。 最重要的是,没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包装,谁还知道这二号牙膏是她闻香的牌子呢。 待离开百货楼,闻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原本是想利用百货楼代售,打开门路的,现在则是百货楼要把她变成彻头彻尾的代工厂。 呵呵! 想明白其中奥秘后,闻香忍不住对空长叹:我顶你个肺啊。 新开发的二号牙膏供应的对象是高端的上流社会,她一个村姑,一没背景二没本钱三没渠道,压根没法甩开百货楼单干。 现在,主动权完全控制在百货楼的手里,而百货楼一定是在为甩开她做准备。 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特指神秘山谷的恐怖之处)干了一年,到头来得到些什么呢?不过是人家吃肉,再打发自己一点残羹冷炙。 罢了、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看来,二号牙膏也难逃一号牙膏的命运啊。 如此看来,在永嘉赚一点小钱钱是没问题的,但想要打破桎梏,跨越阶级鸿沟委实太难,单纯依靠经商恐怕做不到。 闻香一时之间有点心灰意冷:下一步怎么办?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呢? 见闻香垂头丧气地出来,一直陪着无为道人的闻道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怎么了?” 大哥的性情太过善良,知道太多社会阴暗面不是好事,况且他知道也于事无补,还是别让他操心了。 闻香淡然笑了笑回答道:“没事。” 接着又拉着闻道的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哥,你要努力读书哦。” “啊?嗯,哥会努力的。”闻道保证。 第八十四章 无为道人的目的 第八十五章 互有输赢 第八十六章 步步紧逼 闻香觉得没准这个家伙是个受虐狂,但她还是不爽无为道人老是去撩大王: “道长,你怎么有事没事就欺负大王啊?” 无为道人一脸无辜地回头:“没有啊。” “你没有吗?” “当然没有了,谁能欺负大王?”无为道人理直气壮地反问。 好,这句话怼到点子上了,闻香一时语塞,她还真的没见过能欺负大王的人或者动物,通常都是大王欺负别人。 “小闻居士,贫道看大王天资聪颖,实在颇有修道之资,不如┈┈” 见无为道人又开始旧话重提,闻香断然拒绝:“不要。” “哎,你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说不定大王自己愿意呢?” “呵呵┈┈”闻香发出一串夸张的笑声,然后得意道:“好啊,那就听听大王怎么说。” “大王,你想不想跟着道长去修道啊?”闻香一本正经地询问大王。 大王:喵-。 “它说,它不去。”闻香立刻翻译。 无为道人: ̄へ ̄我不信。 “你不信啊,不信,你可以自己问啊?”闻香无所谓。 “咳!”无为道人清了一下嗓子,酝酿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他一脸真诚地望着大王、深情款款问道:“大王,你可愿意随贫道去三清山吃香喝辣?” 闻香:(⊙o⊙),卧槽。 大王终于转过头来,它低头看向无为道人,表情似乎有所意动。 闻香无语:不会。 这时,无为道人突然心有灵犀说道:“咱们三清山的白虎,号称永嘉一绝,不仅皮脆肉滑,而且肥而不腻,要是烤起来吃的话,更是外酥里嫩,味香色绝。” 闻香发誓,她好像看到大王咽了一下口水,这下她急了,立刻对无为道人大叫:“你!不按套路出牌,不算数。” 无为道人得意地笑了一下,继续对大王补充道: “山里还有一种青鱼,吃起来十分爽嫩可口,剖鱼鳞的时候,它还会从眼中冒出一颗颗白色的珠玉,听说吃了它的珠玉能延年益寿哦。” 闻香:你这个魔鬼,你说的是人话吗? 大王一脸垂涎欲滴。 对于无为道人的无耻,闻香义正词严地高声抗议:“我反对!” “你说的什么白虎和青鱼,肯定是三清山濒危的一级保护动物,是绝对不能吃的。” 然后,又一脸严肃地对大王说道:“大王,你不要上当哦,他想骗你去三清山,好把你剥皮拆骨吃了呢。” 无为道人:到底谁才是魔鬼? 两人怒目而视、火花四射。 直到门口传来弱弱的一声:“闻香,这是怎么啦?” 两人才各自移开视线。 “没事,我和道长在聊天呢。”闻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无视闻香和无为道人殷切的目光,大王立起身来,抖一抖身上的肥肉,跳下墙头,大摇大摆地从两人中间走过,一根毛都没给他们留下,直接进屋睡觉去了。 无为道人满头黑线。 闻香一脸得意笑道:“春儿姐,你来啦。” “嗯,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春儿一脸真诚。 闻香心想,你三天两头地来帮忙,什么针线活、家务活都让你干完了,你还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登堂入室、帮我哥洗衣做饭。 “呵呵,没什么活要干呢,要不,到你家玩。” “啊?” 不管春儿一头雾水,闻香挽上她的胳膊,斜了一眼无为道人,趾高气扬地出门去了。 第一局pk,闻香胜。 又一日,闻香正在后院专心致志修剪花枝。 为了减少营养的流失,要把一些老枝、太过密集和病虫枝叶去除,给新枝留出足够多的成长空间,来年才能更好地多开花。 无为道人在阁楼上居高临下默默观察了许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吗?” “哇!”这话唬了闻香一跳,她昂起头来瞄了一眼无为道人,没好气道:“修剪花枝,你没看见啊?” 说完就不理无为道人了,继续埋头苦干。 无为道人也不生气,他“蹬蹬”地下楼来,然后施施然来到闻香身边。 “小闻居士,可否给贫道介绍一下这些花草?”无为道人谦虚问道。 闻香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实在不太想搭理他,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突然讲礼貌起来,那自己也不好太过无礼。 只好给无为道人一一介绍后院种的花草。 “这就是花中之王的牡丹?”无为道人拎起一片残枝仔细观察。 “道长,也懂花卉?” “略知一二。” “我这几株可是极品哦。” 无为道人挑眉,“哦?” “这是二乔,那是蓝田玉、魏紫,还有这个是白雪塔哦。” 无为道人一脸懵逼:你说的啥,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闻香得意地开始给无为道人介绍起牡丹花的品种来。 “你懂得还挺多的哈。”无为道人一脸若有所思。 兴头上的闻香又陆陆续续给无为道人介绍了玫瑰、百合、茉莉、丁香等花卉。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本事不比花匠差啊,贫道佩服、佩服。” 无为道人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知,可否带贫道去采摘一两株啊?” “呃┈┈” 这下,闻香卡壳了,神秘山谷又不对外开放,她怎么带人去啊?只好不接这一茬话,顾左右而言他起来,“道长喜欢的话,我可以在母株上分枝给你栽培。” “唉,分枝多可惜啊,对花儿也不好,还是去山里挖的好。” “不可惜、不可惜,适当分枝有利于母枝的生长呢,再说了,去山里寻花不是那么容易的,得看缘分,缘分不到,也是找不到的呢。” “寻花这个活,你不是挺拿手的吗?上次你不是给静苑送了几大盆花?” “呵呵,都是在山中刚巧遇到的,便顺手移栽了。” “哦,那你这满院子的花草都是刚巧遇到的?”无为道人步步紧逼。 第八十七章 子虚乌有 闻香心虚得出了一头细细的汗水,她连忙低头躲闪对方探究的目光,装作继续给花儿松土,死鸭子嘴硬道:“是,是啊。” “那你这个缘分挺广阔的嘛,要不现在就去山里找一找缘分去?”无为道人失笑。 “哎呀!”闻香突然站起来,一拍脑袋故作惊讶道,“时辰不早了,该准备午饭了,道长,您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管无为道人什么反应,立刻落荒而逃。 无为道人双手环胸、抬头望天,此刻,太阳正高悬东边,他不禁好笑:才吃早饭没多久,又要准备午饭? 还是戳到痛处了?跑这么快,说你心里没鬼,都没人信。 第二局pk,无为道人胜。 闻香再次肯定,无为道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一直待在闻家小院不肯走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作为天外来客的闻香不免胆怯心虚,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走路都轻手轻脚、时刻躲着无为道人,生怕他突然就拔剑捅过来。 闻道对无为道人与闻香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无所知,一直在埋头苦读圣贤书。 闻香则比任何时候都依赖大哥,有事没事就待在闻道身边,再顺便指导和改进大哥的读书方法。 比如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倡导要抄笔记、作批注,多读多写,为量变突破质变做准备。 又比如,“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要边学边问,把知识点彻底学懂弄通,消化成为自己的知识。 再比如,要学会归纳大法,通过提炼共同点,最终形成对事物本质的识记、理解与运用。 最后,闻香还贡献出自己当年成就学霸的终极杀手锏:温故而知新,准备一个错题本,把做错的题目都记录到上面,反复温习个十遍八遍的,他朝必定高中。 以前,闻道读书真是死读书,完全靠死记硬背,毫无方法可言。 现在,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前到处是莺歌燕语、鸟语花香,美哉啊。 “小妹,你不生为男儿身,真是可惜了。”闻道握住闻香的双手,热泪盈眶,发出最真挚的感慨,感觉妹子真是被老天爷给耽误了。 闻香:老娘才不要做男人,做男人太累,她完全不感兴趣,好吗。 “贫道也觉得小闻居士,聪颖过人、才高识远,十分精明能干呢。”无为道人两眼炯炯有神,似乎话中有话。 闻香瞪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窗边偷窥的无为道人,心想:这家伙到底意欲何为? 闻道一脸的美滋滋,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心想:妥了妥了,这次考学绝对稳如老狗。 许是在大哥身边,比较有安全感,闻香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道长,你这么闲,怎么不去找你的清修之地?” 其实,无为道人一直在闻家小院闲逛,闻道是看在眼里、惑在心中,现在他也想听听答案。 看到闻道兄妹殷切期待的目光,无为道人莞尔:“哎,贫道正要去呢,对了,今天能不能请闻小居士做贫道的向导呢?” “不能!”闻香断然拒绝。 “小妹!”闻道连忙朝闻香使眼色:这么生硬的拒绝多不好啊。 闻香撇嘴:“道长,有土孙做您的向导还不够吗?” “唉,就像闻小居士你寻花一样,咱们道家寻找清修之地也是讲究缘分的,找了那么久都没什么进展,可能是土孙居士和贫道没缘分。”无为道人悠然道。 “你!”闻香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差点脱口而出“你根本就没去找”。 闻道立马拉住闻香无处安放的暴躁小手,提出自己的建议:“要不,我陪道长进山找找看?” “不用、不用,闻居士,你又要看顾田里的活,又要读书,贫道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啊,我可以的。”闻道立刻拍胸脯表态。 “还是太麻烦了,既然闻小居士不方便的话,那贫道不去也无所谓。”无为道人表现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我-陪-你-去。”闻香咬牙切齿地同意了。 闻道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一猫慢慢走远的背影,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妹为什么就是看道长不顺眼? 闻香率先走在最前头,无为道人静静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山里去。 一路上,闻香紧绷着小脸,装作没看见村民们羡慕和敬畏的目光:今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她可没工夫搭理八卦党。 刚进山,闻香就不装了,黑着脸开口:“道长,你到底想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反正你带路,你说了算。” 闻香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着无为道人,他一脸无所谓。 看来这个什么“找寻清修之地”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如果道长没要求的话,我就自主发挥了?” “嗯,要不,就去你的缘分之地看看?”无为道人兴致昂扬地建议。 看到无为道人一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闻香眼眸微垂,笑着答应了:“行啊,没问题。” 闻香当即转头对大王说道:“走,大王,开饭去。” 无为道人:开饭? 不等他有所反应,大王已经一马当先蹿到前面,只见它一路昂头挺胸,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领着闻香和无为道人径直往后山去。 两人走到一处密林中,闻香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十丈开外的一处野生金银花丛对无为道人说道: “道长,转过前面的花丛就是我之前采摘花草的山谷,您先过去。”,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地低头,“我想方便一下。” 无为道人审视了一下闻香羞赧的小脸蛋,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好一脸疑惑地走开。 他刚走几步,便听见闻香在背后大声叫嚷着什么“不许偷看哦”之类的话,顿时嗤之以鼻:切!谁会偷看一个黄毛丫头? 眼见大王在前面左蹿右跃,越跑越远,无为道人立刻不再理会闻香,大踏步往前方追去。 第八十八章 惊慌失措的闻香 眼瞅着就要追上大王了,它却突然往左边一个大跳跃,然后猛地往前面蹿了一大截。 无为道人当即紧急拐弯,他刚踏上大王的落脚点就感到脚下一松,地面毫无征兆就坍塌了。 不妙,无为道人连忙提气,尽量稳住下坠的身形,双手则四处乱抓。 可惜只抓到几把腐烂的枯枝落叶,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啪叽”一声摔进了一个深洞里。 闻香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无为道人突然“人间失踪”,忍不住“吃吃”地低笑起来。 猝不及防遭到暗算,无为道人毫无心理准备,整个人面朝下摔到一处黑乎乎的烂泥上,右手还刚好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拎起来一看:竟是一具腐烂的野兔尸体,此刻,它正散发着一阵阵可怕的恶臭。 无为道人立刻甩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动物残躯,挣扎着坐起来,快速检查一下全身上下,幸好并无大碍,只是手掌和道袍被刮破几处。 他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洞口上面就传来闻香欢快的声音:“道长,您怎么啦?” 无为道人抬头一看,只见闻香从洞边探出头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管一身脏兮兮的黑泥巴,无为道人扶着洞壁、慢慢地站起来,他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慢悠悠地回答:“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需要问?” “哎呀,好端端的,道长,您怎么就跑到洞里面去了啊?难不成是要抓兔子吗?”闻香说完就捂着嘴巴哇咔咔地笑起来。 “嗯,刚好抓了一只,给你。” 无为道人话音一落,一团黑影就被他抓住往上甩去。 “哇……”这下,轮到闻香花容失色。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往脸面扑来,闻香连忙后退躲闪。 等看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动物尸体落地的时候,她肺都要气炸了,冲着洞口就是一顿大吼:“道长,你乱扔什么,差点打中我了!”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无为道人的声音毫无愧意。 “你!” 闻香发觉,自从遇到这个无为道人之后,她生气的节奏都快打起鼓了,不行,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闻香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强行心平气和地问道:“道长,您没事?” “你觉得呢?”无为道人站在洞底、双手叉腰、无语道。 闻香暗地里撇了一下嘴巴,再次蹲到洞边,看着下面灰头土脸的无为道人,心想:臭流氓,你硬气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脸上则分毫不露,笑嘻嘻道:“看道长您中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您别急哈,我这就去叫人救你出来。” 说完她起身掉头就走,也不管无为道人在下面“喂、喂,你给我站住,别走”地叫个不停,招呼上远处的大王,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密林。 闻香心情雀跃、步履轻松地下了山,到了山脚处直接拐去了土孙家。 进门的时候,土孙正好在院子里烤野兔子,来得正是时候啊,闻香和大王一起美美地蹭了一顿烧烤。 闻香在土孙家里优哉游哉地过了一个下午,顺便再给土孙安排继续采蜂蜜的任务。 眼看太阳已经偏西,闻香伸了一个懒腰,终于决定要去拯救无为道人了。 “土孙啊,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一下?” “哦,什么事?” “那个,无为道长不小心摔坑里,咱们带绳子去拉他出来。” “嗯?无为道长摔哪里了?” “就是你挖的那些陷阱嘛。” “什么?”土孙“腾”地站起来,“道长跑野猪林去了?” “是啊,怎么啦?”闻香有点奇怪,土孙干吗这么慌里慌张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土孙急巴巴地追问。 “今天中午。” “中午?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往常,土孙在闻香面前都是乖如鹌鹑,现在他居然怒吼闻香,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怎么了嘛?现在说也不迟啊。”闻香感觉甚是无辜,干吗要吼人家。 “你!我真是给你气死。这几天,我在野猪林的陷阱里扔了诱饵钓野猪啊,你说,万一真的来了野猪,道长怎么办?”土孙急得上蹿下跳。 “啊?”闻香立刻想起那只面目可憎的动物尸体,顿时傻眼,“不会这么不走运?” “快走。” 拿上长枪、带上绳索,土孙和闻香匆匆忙忙往野猪林方向跑去。 两人气喘吁吁赶到无为道人摔下去的陷阱处,只见现场一片狼藉,陷阱周围一圈的野草被肆虐得乱七八糟。 闻香急得大叫:“道长、无为道长,你没事?” 土孙连忙朝陷阱里一看,只见洞里面什么都没有,既不见无为道人,也不见野猪的身影。 闻香和土孙相视一眼,她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身子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心里慌得不行:道长不会真的被野猪叼去了? 与刚才火急火燎、焦急上火不同,土孙到案发现场后,反而表现得非常冷静,他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顺着地面的痕迹,一直搜寻到不远处的山谷边上。 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有一处非常明显的缺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翻滚下去,然后消失在山谷中。 闻香紧紧地跟在土孙后面,不停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有道长的踪迹吗?” 土孙全神贯注地查看周围情况,对闻香的追问充耳不闻,突然他注意到灌木丛缺口的位置有几处血迹,便顺着血迹一路摸索过去。 两人同时看到了灌木丛底部挂着的一条青色布条。 “是无为道长的道袍。”闻香立刻惊呼,“完了、完了,道长不会真的被野猪拖下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闻香一把抓住土孙的胳膊、彻底慌了,她不会是杀人了? “我没发现野猪的足迹,但这个缺口看起来是有重物摔下去的样子。” “这样,我先下去看看,你赶紧回村里找人来。” “等一下,你要自己下去?会不会很危险?” 第八十九章 闻香服输 “我没发现野猪的足迹,但这个缺口看起来是有重物摔下去的样子。” “这样,我先下去看看,你赶紧回村里找人来。” “等一下,你要自己下去?会不会很危险?” “没事,我对付得了野猪。” “真的?你能对付?” 见土孙就要顺着山谷的斜坡下去,闻香不放心、拽住他的衣袖再三追问:“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看到闻香焦急但又关心自己的模样,土孙的心一软、严肃而紧绷的脸色也稍稍松懈了一下,他安慰闻香道:“我没问题的,你赶紧回村里去叫人,不然天黑就麻烦了。” 想着无为道人此刻也许正被野猪撕咬着,闻香是彻底乱了心神,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只好同意土孙的办法: “那好,你,你自己小心一点,千万别逞能,我马上回去叫人。” “嗯,你快去。” 闻香甩开膀子,迈开“11路公交车”,完全无视大王在后面“喵喵”地叫个不停,一路狂奔出野猪林就往村里飞奔而去。 村头一帮闲聊的人眼看着闻香狂奔而来,又狂奔而去,叫她也不应,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闻丫头是怎么了? “哐啷”一声,闻香气喘吁吁推开自家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哥、哥,你在哪里?快出来。” 听到闻香慌张的声音,闻道连忙从厨房走出来:“怎么了?” “不,不好了,哥,我,我闯大祸了。” 见到闻道,闻香突然就蚌埠住了,颤抖着说完这句话就嚎啕大哭起来。 “不怕、不怕,有大哥呢,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慢慢说。”闻道连忙上前扶住闻香。 “我,我┈┈”闻香抽抽噎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怎么办啊?” 听到无为道人掉进陷阱又被野猪叼走的消息,刚才还叫小妹别慌的闻道脑袋“嗡”地一下,也傻眼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寸大乱的闻道表面冷静,实则内心慌得一逼,他一边念叨着“不能慌、不能慌”,一边强行重启“大脑”: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人。 “别怕、别怕,一切有大哥呢。”闻道抱着闻香强作镇定,一边安慰小妹,一边飞快思索,“我马上去和族长报告,叫上保甲和大伙,先救道长再说。” “你待在家里,乖乖的别乱跑,知道吗?” “不行啊,你们又不知道在哪个位置?我要跟着去。” 闻香说的话在理,闻道没办法只好同意,“行,不过你要待在大哥身边,不能乱跑。” “嗯。” “快,走。” 就在兄妹俩慌里慌张要冲出家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哎,你们要去哪里?” 百米冲刺的兄妹俩立刻紧急刹车,两人不可置信地回头。 无为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回来了,只见他倚在东阁楼的窗户边上,一脸揶揄地问道:“怎么,是要找我吗?” “你、你┈┈”闻香指着无为道人、颤抖了半天才问出来,“你不是被野猪拖走了吗?” “野猪?野猪在哪里?我没看见。”无为道人一脸无辜。 “那你是怎么从陷阱里面跑出来的?”闻香气急败坏地追问。 “直接爬出来啊。”无为道人两手一摊。 “那,那陷阱周围怎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山谷边上怎么会有血迹,还有你的衣服破条┈┈哦,你是故意的!” 此时此刻,闻香恍然大悟,她被无为道人耍了,可恶! “我故意什么?故意掉陷阱里面?”无为道人一脸来啊,来互相伤害啊。 闻香咬住嘴唇,一脸紧张,如果不是刚才她已经向大哥坦白自己故意把无为道人引到野猪林的事实,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但是,现在嘛,唯恐无为道人要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她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幸好,无为道人志不在于此,见闻香示弱了,他见好就收,“行了,没事的话,咱们就开饭,我早就饿得不行了。” 见无为道人不打算撕破脸,闻香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呼”,然后垂头丧气地进屋了。 闻道站在一边,听着妹子和无为道人,你啊我啊地互相怼了半天,一脸懵逼状:到底发生了什么? 平白无故被涮了一通,充分体验了一次从万米高空跌落,又安全着陆的过山车感受,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应该庆幸无为道人平安无事呢?还是责骂小妹冲动犯错? 他想了想决定保持缄默,然后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继续回厨房做饭去。 闻家的这一顿晚饭吃得十分诡异,闻香全程脸黑如锅、闻道一脸无奈,无为道人笑呵呵。 吃到一半,闻香突然如梦惊醒:“坏了。” “又怎么了?”闻道胆战心惊,生怕小妹又说出什么地动山摇的话。 “完了,我把土孙给忘了,他还在山谷里面找道长呢!”闻香急得跳脚。 “啊?” 兄妹俩饭也不吃了,赶紧提灯上山接应土孙去。 看着闻香兄妹俩狼狈不堪出门,无为道人憋了一天的气忽然消失了。 他想,自己怎么就突然孩子气起来,和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斗的呢?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她。 无为道人吃饱喝足,筷子一扔就上楼睡觉去了。 兄妹俩赶到野猪林山谷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阳光正好落下地平线。 值得庆幸的是,兄妹俩与土孙顺利接上了头,土孙一身狼狈但安然无恙并没有与野猪狭路相逢。 听说无为道人安全在家,他倒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反而像是解决了一个难题一般地高兴: “这就对了,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怎么都没发现野猪的足迹,原来是道长是自己走的。” 闻香吐血:唉,你是不是傻的,我们被他耍了也,你高兴个什么劲啊? 总之,这个乌龙事情就这样一波三折地落幕了,值得安慰的是大家都平安无事,美中不足的是,闻香是最大的输家。 第九十章 说谎的最高境界 第三局pk,无为道人胜。 经过几轮的pk,闻香服气了,不管内心服不服,至少表明上她服了。 因为对无为道人武力值估算的重大失误,这一局闻香真是输麻了。 当天晚上,她一身疲惫地倒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哎呀、哎呀,脚好痛、心好痛。 还把气撒到大王身上:“大王啊大王,你不是聪明绝顶吗,怎么也没发现那家伙的诡计?” 大王一脸无奈“喵”了一声。 “啥意思?”闻香抬起头来。 “喵喵喵喵!”大王狂喵。 “你提醒我啦?”闻香回忆起当时场景,大王确实喵个不停,不过那时候,她早乱了心神,根本没心思留意大王喵什么。 “唉,想不到那家伙如此诡计多端,轻敌了轻敌了。” 作为全盘输家,闻香识趣地夹起了尾巴,尽量做一个透明人,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好家伙,你别说,还真的躲不起。 第二天,还是闻道准备早饭,闻香则躲在屋里装鸵鸟,闻道贴心地送早餐上门,然后留她自己一个人独自静静。 闻道是知心大哥没错,但无为道人可不是善解人意的好客人,他优哉游哉地吃完早饭,一看见闻道出门,立刻敲响闻香的房门。 “谁?” “是我。” 闻香无语,这种地下党秘密接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轻轻地下了床,又偷偷靠近门口,装作不在意道:“道长有事吗?” “有。” “有事你就直说呗。” “唉,隔着一道门,那我只好说大声一点了。”无为道人也不生气,提气高声说道,“闻小居士,昨天你为什么推贫道下┈┈” 无为道人的话还没说完,闻香就“啪”地一声打开房门,立刻打断他的话,“道长!你胡说什么?” “呵呵,那现在方便谈谈了吗?” “你要谈什么?”闻香双手环胸。 无为道人挑眉,嘴巴一动,似乎又要高声说话。 闻香立刻妥协:“好好,你在堂屋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随后,闻香小院大门紧闭,堂屋正中,两人分别占据八仙桌的一边。 闻香率先摆出一副牌桌大佬的姿势,气场全开,大王则蹲坐在旁边压阵。 无为道人皱眉、后发制人:“你这是什么姿势?” “咳!”见无为道人不吃这一套,闻香只得端正姿态,乖乖道:“道长想问什么就问。” “你们和百货楼是什么关系?”无为道人问出自己第一个想知道的问题。 闻香立刻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我们没关系啊。” “没关系,那个掌柜为什么待你如上宾?” “没有啊,我们就是帮他们制作牙膏而已。” “你不是说祖传配方已经卖给百货楼了吗?” 闻香噎了一下又理直气壮道:“卖掉的是一号牙膏配方,我现在做的是二号牙膏。” 无为道人立刻露出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 闻香也很无辜:“我说的是实话。” “那二号牙膏配方又从哪里来?”无为道人再次直击要害。 闻香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凭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你昨天意欲谋害本道长。” “你胡说,我没有。” 闻香立刻高声驳斥,她本意就没有要谋害无为道人,不过是看他不顺眼,想教训一下他罢了,昨天引无为道人去野猪林也只是想要他摔一跤而已。 “我说你有,你就有。”无为道人俯身上前、冷冰冰地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闻香震惊于无为道人的无耻。 “对,我就是威胁你,怎样?你能拿我怎么办?” 闻香:你他喵的这么卑鄙无耻,你妈知道吗? “你知道谋害道家弟子是什么罪名吗?” “我没有。”闻香坚持。 “如果本道长有事,你自然是要偿命;就算现在本道长活蹦乱跳,你也活罪难逃。” “什么活罪?” “罚没资产,流放南蛮,而且你大哥这辈子都不能考学。怎么样?就问你怕不怕?” “怕。”闻香乖乖地回答。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好好翻一翻你大哥买回来的律法书,现在好好想清楚,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噢对了,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在说谎话,否则你知道后果的。”无为道人还友情提示地补充了一句,然后靠回椅背,心情舒畅地欣赏闻香变幻莫测的脸色。 闻香惊疑不定地打量无为道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颠倒黑白的力量,她猜没有。 不过,危及大哥的前途,就算是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不想冒险。 无为道人的问题正问到要害上,闻香的神经绷得紧紧,她知道决定个人命运生死的时刻来了,心里则快速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什么祖传秘方,肯定不能用了,这个答案是绝对唬不住精明的无为道人的,但要在无为道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撒谎,难度还真的不小。 最后,闻香决定践行说谎的最高境界:说99的真话和1的谎话,只说事实,不给结论,让听话人自己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 “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做梦,在梦中我在一个神奇的世界生活,我在那里上学读书,跟着老师学习各种文化专业知识,制作牙膏就是其中一种。” “梦醒之后,我就按照梦中所见,尝试着制作牙膏,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说完,闻香就用一种“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无辜表情看着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你他喵的是在逗我吗?还梦中所见? “是真的,你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有多么的真诚了。” 除了隐瞒本来就是那个神奇世界里的人以外,闻香说的话句句属实,因此表现得非常的坦坦荡荡。 看着坦然自若的闻香,无为道人愣是觉得她可能真的没有说谎,真t日了狗了。 然而换一个角度想问题,虽然“梦中所得”的说法非常虚无缥缈,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三清山上还有比这个更离谱的传说呢。 而且……,他心中一动:说不定这是命定之宝的线索呢? 第九十一章 强扭的瓜不甜 无为道人决定暂时不去纠缠这个答案的真假,先问点别的更实际的问题。 “这么说,根本没什么祖传配方,什么一号、二号牙膏都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 “是的。” “你可真能吹牛逼。把你那个牙膏拿来我看看。” 闻香只好拿出一小罐留存自用的二号牙膏给无为道人查看。 无为道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牙膏,他一直以为是什么猎奇的东西,现在把这一罐牙膏颠来倒去看了半天,不得不虚心请教:“这个东西好用吗?” “好用,刷牙的效果比青盐强百倍。” “那这个牙膏能卖多少钱?” “这一罐牙膏,我卖给百货楼二两银子。” 无为道人瞪大了眼睛:“那成本多少?” “一两。” 无为道人服气了,果然无奸不商。 “这么说,你们一直都在用二两银子的牙膏漱口,而我则用二十文钱的青盐?”无为道人的关注角度十分刁钻呢。 闻香一脸“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用啊”的无辜样子。 “哼!”无为道人气鼓鼓地没收了这一罐牙膏。 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一号牙膏配方卖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闻香真的不想回答:“道长,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这可是我努力学习,辛苦工作赚来的钱,道长打听这么清楚,难道是想打劫吗?” “打劫?”无为道人顿时嗤笑,“就算你卖得几百两银子,我都看不上眼。”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不说拉倒。 “好,我可以不问这个问题。不过大王又是从哪里来的?可别告诉我,是你从小养的。”无为道人又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大王是最近才来到闻家小院的,这个情况,闻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闻香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去年年底,我在云溪山捡拾柴火的时候,在山中偶然遇到的,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句话说得非常漂亮,一个假错字都没有。 时间是去年年底没错,在山中遇到的也没错,神秘山谷就是在云溪山上啊,说是在山中遇到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闻香继续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 “你难道不觉得大王很特别吗?比如说它好像能听懂人话。” 闻香的心突然漏跳一拍,脸色差点就崩了,还好及时稳住:“大王是挺聪明的,很善解人意。” 无为道人沉思了片刻,目光转移到大王身上,此刻,它正在一本正经地洗脸,好像听不懂别人正在讨论它。 无为道人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八仙桌上轻轻地敲打着,又问:“那天晚上,大王为什么能找到你们?” 闻香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胡诌道:“大王很有灵性的,我经常和它在一起,它当然能寻找到我的气息啦。” “你以为大王是狗啊,就算是狗也不一定能找到枯井下的你们。” “反正它就找到了。”闻香干脆摆烂。 无为道人摩挲着下巴暗自寻思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决定,不管怎么样,再试探一下看看。 “其实,我觉得大王真的很有灵慧,上次我说想带它去三清山也是真心实意的,不知道居士能否割爱?” 无为道人的旧话重提真的让闻香非常为难:“大王,虽然是我捡回来的,但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是不会主导它的猫生的。” “我还是那句老话,我是不会卖大王的,但如果是大王自己要跟着道长走,那我绝不阻拦。” “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强迫的爱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说是吗?道长。” 闻香发表完她爱的宣言之后就可怜兮兮地看着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你他喵的演戏演上瘾了,跟一只猫说什么爱不爱的,乱弹琴。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大王会跟我走的,到时候,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无为道人立刻下了战书。 闻香则是把大王揽到怀里,一脸的不服气:我不信。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想跟在大王身边一段时间,你不会介意的。” “我可以说介意吗?” “不行。”无为道人立即戳破闻香的痴心妄想。 “那你还问个屁啊。” “你说什么?”无为道人立刻瞪大眼睛。 闻香连忙退缩,赔笑道:“没、没说什么啊,道长想跟着大王就跟着大王呗。” 闻香一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你啰”的样子。 “哼!” 算你识趣,无为道人志得意满,准备结束谈话。 结果,闻香突然来了一句:“道长的话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无为道人蹙眉: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既然成功地糊弄住了无为道人,闻香决定得寸进尺:“道长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道长的要求,我也答应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提要求了。” 无为道人失笑:“哦?什么要求?说说看。” “道长想在我们家待一段时间没问题,但不能对我们兄妹俩指指点点,更不能对我提非分的要求。” 无为道人无语:“你是不是想多了,本道长才不会提非分要求。” “哦?那是谁在车上动手动脚的?” “我动手了吗?我有碰到你一根寒毛吗?”无为道人慢条斯理道。 无为道人说得没错,他确实没碰到闻香一根寒毛,但这不妨碍闻香对他恨得牙根痒痒的: 她总不能说,你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碰到我了! “不会最好,还有┈┈”闻香正视无为道人、严词厉色宣布:“大哥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和威胁他的,这是我的底线,谁都不能踩,包括你--无为道长。” 无为道人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闻香严肃的小脸,面无表情的脸让人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闻香昂首挺胸,悍然回敬,表达“老娘才不怕你”的意思。 两人面对面、眼睛都不眨一下、互相盯着对方,看谁先败下阵来。 第九十二章 保长再次发难 许久,无为道人心中一乐,他慢慢地勾起一抹笑容:“好,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动你大哥一根毫毛。” “一言为定,食言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闻香立刻补充。 无为道人:(>﹏<) 闻香抱起大王,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出门去。 无为道人看着闻香故作坚强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该死的欺男霸女的禽兽,而闻香则是魔爪下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等她进了自己的屋子,无为道人立刻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丫头真好玩。 想到这段时间不会无聊了,无为道人美滋滋地回阁楼去了。 至于闻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就以一副被人从头蹂躏到脚的姿势颓然倒在床上,默默挺尸。 大王伸出一只猫爪捅一捅“尸体”,关切地喵了几声:哎,你还好?还活着吗? 闻香拨开骚扰的猫爪子:别烦我。 在被无为道人按在地上死命地摩擦后,现在,她只想静静。 这一天的午饭,又是闻道准备,闻香装死。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闻道早就养成了吃午饭的习惯,无为道人当然是客随主便,你吃我也吃。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闻道终于下定决心,他默默地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道长与舍妹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她年纪还小,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话,还请道长见谅。” 无为道人手下的筷子一顿,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居士过虑了。” “居士家中的猫大王与我道门颇有缘分,令妹只是舍不得与大王分开,所以才会对贫道有所不满。” “不过,贫道已经向小居士解释清楚了,本道会待在大王身边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再渡它进我道门。” “原来是这样。”闻道喃喃自语,又问道:“那道长的清修之地?” “唉,只要心中有道门,哪里都是清修之地,修行的问题,居士就不必替本道操心了。” 闻道吃了一记“多管闲事”的拳头,内心十分无语: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找什么清修之地的,现在又说哪里都能清修,你根本就是借口来要大王的。 不得不说,闻道真相了。 不管怎么样,无为道人与闻道之间的沟通还是十分平和又有礼貌的,双方都保持了必要的尊重和礼仪。 不像和闻香之间的谈话,双方都是赤膊上阵,直接你啊我啊地互相怼个没完,完全抛弃了应有的礼节。 闻道以为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他实在是太年轻、太天真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还是这一天,还是闻道负责晚饭,他正在厨房里面鼓捣饭菜,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保长高亢的声音,“闻丫头,你给我出来。” 院子里,伴随着呵斥声的是金元宝的一顿狂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闻道把手中的锅铲一扔,赶紧跑出来。 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闻族长领头,身边跟着保长,还有几名乡贤耆老,以及不少吃瓜群众。 闻道首先制止了金元宝的“警告”声,然后一头雾水:“族长?保长,还有各位族老们,发生什么事了?” “闻道,把你妹妹叫出来。”保长高声嚷嚷道。 “保长,您找我?”闻香在屋内早就听见动静了,匆匆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赶紧出来。 “闻丫头,有人报告说你把道长推下山了,你可知罪?”保长一开口就给闻香定了罪。 在这里就要说一说这个保长了,排行十四,大名闻福,爷爷奶奶辈的时候,他们家就和闻道家结了仇,互相看不顺眼,平日里总有一些小斗。 之前就找了闻道兄妹俩不少麻烦,自从闻道在村里混得风生水起后,他很是低调了一阵子,没敢来触霉头,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没有的事,是谁胡说八道?”闻道立刻护着小妹。 “是不是胡说八道,自有族长判定,轮不到你来说。”保长冷笑道。 “族长,闻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违背天理的事,必定是有人陷害,还请族长明鉴。”闻道急切分辩道。 “让闻丫头自己说。”族长挥手示意保长退下。 看到保长装模作样的做派,闻香十分不屑,坦然道:“绝无此事。”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大家都听见了。”保长在后面继续开炮。 “咳、咳。”族长清了一下嗓子,一脸慈祥地询问道:“闻丫头,有人说听见你自己大吼大叫什么把道长推下山,这是怎么回事?别怕,万事有我替你做主,你就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道心道完了、完了,有人听见了,他抓住闻香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心脏也不禁怦怦乱跳起来。 闻道慌得不行,闻香却镇定自若:“族长,这是有人以讹传讹,您可别听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胡说八道,这是给咱们闻家村抹黑呢。” “什么胡说八道,你别想抵赖,有人都听见了。”保长得意洋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保长,既然您说有人听见了,那就请他出来和我对质呗。”闻香神闲气静,反正我是死都不承认。 “臭丫头,对质就对质,还怕你不成。” “住嘴!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族长立即呵斥保长。 “族长?”族长的操作让保长十分迷惑不解,这可与说好的不一样。 闻族长不愧是老狐狸,进门那么久,他一直在观察,闻道固然有点慌张,但闻香冷静过了头,而且一直不见无为道人出现,他马上留一手。 族长呵斥完保长,转头便向闻道提出要求:“无为道长可在?请他出来。” 无为道人一直待在东阁楼上,此刻正听得津津有味呢,见终于轮到他出场,便优哉游哉地下楼来。 “道长万福。”众人纷纷问好。 “万福万福。”无为道人也十分有礼貌。 见礼完毕,族长恭敬地问道:“道长,闻丫头可有对您无礼之处?” 第九十三章 隐秘的快感 院子内的一群人,包括门口聚集的、左右两边墙头趴着的吃瓜群众都眼巴巴地盯着无为道人的嘴巴,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无为道人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吃瓜群众,茫然反问道:“无礼之处?你是指?” 保长立刻指着闻香,贴心地说明无礼之处:“这丫头有没有推您下山?” 闻道立刻屏住呼吸,闻香冷静之余也有一点紧张。 现场一片静默。 “没有,他们没有任何无礼之处,而且对本道长照顾非常周到,贫道很满意。”无为道人的声音不大,却字正腔圆。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还有大王发出满意的一声“喵呜”。 “我就说嘛,闻丫头才不是那种人。” “对啊,他们才不会做对不起闻家村的事呢。” “就是、就是,肯定是有小人告黑状。” “到底是谁干的?太无耻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头就给闻道兄妹抱起屈来。 “不对啊,我…那个明明听见……”保长实在没有眼力见,还想继续扣黑锅。 闻族长二话不说,回头就给了他一拐杖,这下,他总算知道闭嘴了。 闻族长又对无为道人说道:“既然是误会,那老朽就放心了,您就请继续安心待在咱们闻家村。” “贫道待得挺安心的,不过……”,无为道人话锋一转,“贫道倒想问问这位保长,是谁跟你说的啊?” “呃……” 见无为道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保长卡壳了:难道真的是听错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他敢说是自己媳妇偷听到的,那岂不是做实了就是他诬赖人的事实? “是…是……”保长“是”了半天,憋得面红耳赤,什么都没“是”出来。 “你要是说不出来,那贫道可就认定你是故意来挑衅的,怎么?你是对道门有什么不满吗?”无为道人步步紧逼。 眼见无为道人三言两句就把事情上升到对道门不满,保长当即就给跪了,大叫:“没有、没有,我没有。” 闻族长也慌了,转过头来就大吼保长:“快说,是谁?” 保长心慌意乱之下就吐出了几个字:“是,是李寡妇……” 还没等他说完,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寡妇当即倒地不起:“冤枉啊,冤枉,我从来没说过哇……” 保长顿时汗如雨下,实在怕李寡妇会说出一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口:“我是听到李寡妇的儿子胡诌了那么两句,可能是我听错了,对,是我听错了。” “哎呀,你糊涂啊,那管大说的话怎么能信?”闻族长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转过来朝着无为道人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道长不知道,那管大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平日里就是胡说八道,信不得、信不得。” 村里的人都知道,李寡妇的儿子管大是个傻子,而且这个傻子神神叨叨的。 就算这样,李寡妇也不服,拍着大腿又嚎起来:“凭什么说是我儿子说的?无凭无据的,你们欺负人哇,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们寡妇寡业哇……” 闻族长不管李寡妇,只是一味地给无为道人赔笑道:“道长,您看,都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是不是就算了?” 无为道人看着眼前这群人狗咬狗,其实兴趣不大,不过他不喜欢被人盯着,这次一定要叫这个什么保长、族长知道厉害: “贫道是无所谓的,不过苦主可是这位闻小居士,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算了呢?” 无为道人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闻香身上。 闻香一脸平静,但是不说话。 闻族长当即大喝一声:“闻福,你还不快点给闻丫头赔礼道歉。” 形势逼人强,就算是保长也得吃下这一记重拳,他哭丧着脸上前:“贤侄女啊,都怪我老眼昏花,实在是听错了、听错了,你就原谅十四叔。” 看到保长求饶,闻香内心暗爽,嘴上还得刺他两句:“保长,您这次听错了,下次不会再听错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保长连忙摆手保证。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闻香见好就收。 得了闻香的谅解,保长又一脸讪笑地朝无为道人点头哈腰:“道长,都是小人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人。” “既然苦主都原谅你了,那就算了,不过……”,无为道人停了一下。 这个“不过”让保长才刚放下半截的心又悬了起来。 无为道人却面向闻族长意有所指道:“如果总有好事者来挑拨是非的话,本道长就无法安心静修了,贫道不希望有下一次,你明白吗?闻族长。” “是、是,老朽明白、明白。”闻族长一脸讪笑着答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保长、乡贤耆老们匆匆撤退了。 闻香望着族长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奇怪,保长为什么又蹦跶起来?族长不是对大哥很器重吗?他居然没阻止保长来闹事?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却不知道。 保长的吃瘪也给了闻道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一种说不出的隐秘快感,迅速从他内心深处爆发出来,令他整个人都舒畅开来。 保长气势汹汹而来,又灰头土脸而去,至于回去后,会不会被族长狂k就不是闻道感兴趣的事了。 等周围的一干吃瓜群众也散去,他立刻朝无为道人投去感激的眼神,而闻香则飞起两脚把院子大门关紧,再狠狠地锁上。 如果说昨天,闻道对无为道人戏弄闻香的行为还有点小介怀的话;今天,他是彻底倒向了无为道人,并把道长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得亏这群不速之客,闻香终于出现在晚饭的餐桌上。 餐桌上,无为道人悠然自得、大王姿态高傲、闻香扭扭捏捏,闻道兴奋异常,总体来说,就餐的气氛十分和谐。 鉴于无为道人的“识时务为俊杰”,闻香决定姑且原谅他的威逼利诱,双方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