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后,我被死对头世子娇宠上天》 第1章 圣旨与大婚 “主子!赐婚的圣旨快到了!”彩月急匆匆进来,摇醒床上熟睡的人。 “唔…”裴宝珠猛地睁开眼,擦了下嘴边的口水,一脸懵逼“赐婚?!” 彩月焦急道:“圣旨已经到东街了,马上要进府门!” 裴宝珠“噌”地起身,“更衣,本郡主要进宫面见表哥!” 定是那小心眼的谢妃作祟,也怪自己上次进宫一时没憋住下了她面子… 但她居然要把自己嫁人? 太过分了! 自己好歹是个郡主,她说嫁就给嫁了?未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再嫁哪有现在舒服? 上无公婆,短命的丈夫自新婚夜后去了战场就再没回来,她带着孩子住在郡主府自在的很,可不想来人在她跟前晃悠。 彩月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看她:“陛下已经允了。”否则就不会是圣旨,而是懿旨了。 裴宝珠的身子顿住,狠狠皱了皱眉。 表哥这是何意? ——裴宝珠能得皇帝恩宠靠得不光是她娘昭淑大长公主的遗泽,还有她八面玲珑善于奉承的性格。 第一条就是不能跟大·腿对着来。 裴宝珠揉了揉头。 不管怎样,她进宫的念头算是打消了。 罢了罢了,表哥说嫁就嫁,又不是没嫁过。 只要不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就好,表哥了解自己,应该不会瞎指。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安候世子谢长恭能文善武,仪表过人…与朕之表妹福康郡主乃天作之合,特赐两人婚约,择吉日成婚。” 裴宝珠:…… ? 说好的心有灵犀呢? 表哥你这不是瞎指,怕是完全瞎了! 让自己跟谢长恭成婚?他是嫌京城太安宁,想主动挑事做吗? 裴宝珠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 偏宣旨的小太监不长眼,乐颠颠地上前:“恭贺郡主喜得良缘!” 裴宝珠整张脸瞬间黑了。 这算哪门子的良缘!削发出家都比嫁给谢长恭值得拍手称赞! “公公辛苦了…”彩月见状赶紧拉走小太监,“这是郡主赏你的…” 主子恐怕要气急了。 —— “简直欺人太甚!”裴宝珠将桌子拍出巨响,“嘭!” 下一刻,整张脸皱成一团,哀嚎,“嘶…痛痛痛…” 彩月哭笑不得的替她揉手,“主子,您小心些。” 裴宝珠:“谢长欢就是故意要给本郡主添堵!本郡主跟她没完!”不难听出她话里的咬牙切齿。 毁人姻缘如同杀人父母!这梁子结大了! … 那头裴宝珠在府里怨气冲天,宫里的悦贵妃同样满心不虞。 “福康粗鄙任性,还有个女儿,怎配得上恭儿!” 桔梗:…… 您恐忘了大爷也有个儿子。 福康郡主身份贵重,乃昭淑大长公主之女,陛下嫡嫡亲的表妹,深受皇室宠爱,哪怕带着个拖油瓶,亦有的是人打她主意。 大爷年岁不小,因为一些…原因至今未曾成亲,却有个备受他喜爱、生母不明的儿子,哪个疼闺女的人家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女婿。 平心而论,这次属实是大爷高攀福康郡主。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 即使双方都对婚事极为不满,但碍于圣旨,还是欢欢喜喜的筹备、举办。 —— 婚礼当天,宾客满堂。 新郎官谢长恭红光满面,在众人调侃声中被小厮搀着离场。 行至后院,他挥退小厮,一直笑眯眯的表情收敛,漂亮的桃花眼清明见底,不见半分醉意。 谢长恭脚步稳健地推门而入,床榻上蒙着盖头的新娘子不见踪迹,他平静地倒了杯茶,自顾自独饮。 门口传来窸窣声,他淡淡开口“进来。” 彩月:“见过郡马爷。” 她小心觑了一眼谢长恭,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稍微松了口气。 忐忑道:“西府传来消息,县主与小少爷哭闹不休,郡主不放心,前往照看,今晚要在那边住下。” 谢长恭沉默,黑眸幽幽。 就在彩月快被无形的压力迫到喘不过气时,他忽然露出完美的笑,“既然这样,本世子便安心了。” “诶?”彩月跟不上他的思路。 “吾儿可以有个好母亲,圣上眼光妙极。” —— “他当真那么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裴宝珠闻言停住,迟疑地看向彩月。 “是。” 但她觉得郡马爷神情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好他个谢长恭!竟想让本郡主给他养儿子?好大的脸!” 裴宝珠气得不轻,临阵脱逃的愧疚全部散褪。 她重重拍桌,扭头气哼哼吩咐,“让人收拾瑶儿跟阿瑾的衣物,明日开始搬到东府住去!” 东府指得就是裴宝珠的郡主府。 而西府的主人是镇国公府一家,裴宝珠婆… 哦不,现在是前婆家。 她五年前出嫁前昭淑大长公主特意请旨,将郡主府赐在镇国公府隔壁,原本是想女儿女婿不至于分居两府感情疏离。 却没料到,最后女婿卫五郎战死在南辰,精心准备的一切成为泡影。 彩月犹豫地问道,“主子…会不会不太好?” 郡马爷说起来也是陛下的亲表弟,更是悦贵妃一母同胞的弟弟,陛下对他多有信重,主子跟他闹起来陛下怕是要为难。 不符合主子一贯作风。 裴宝珠眯起眼,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区区谢氏敢与本郡主作对?” “……”彩月。 您跟悦贵妃不睦多年,时常生事端,还不是败多胜少,这不,连婚事都让人拿捏了。 裴宝珠不知自家丫鬟的心里话,整个人埋进被子思考怎么找场子。 —— 另一个房间,两个小萝卜头窃窃私语。 “瑶儿,婶母会不会生气?”大一点的男孩眼含担忧。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奶声奶气,“阿娘才不会生瑶儿的气!” 卫沉瑾到底大些,不同于寻常六岁孩子的早熟让他明白更多。 从今日开始,婶母不光是卫家的儿媳、他的婶母。 ——更是谢家的新妇。 如果她愿意,她完全可以像其他伯娘们一样抛却卫家,开始新的生活。 而那新生里并不包括自己这个卫家的孩子… 卫沉瑾低头,衣袖中的手缓缓收拢。 他不愿婶母离开。 但他心里清楚,以婶母尊贵的身份留在卫家,接手卫家的烂摊子拉扯自己到如今已属难得,他不能也无力阻挡她嫁给谢世子。 明白是一回事,可听见东府的喧闹声情绪仍是压过理智,婶母会不会再也不管他们?他莫名产生心慌。 所以他配合堂妹闹了一通,引发郡主府注意。 身穿嫁衣的婶母匆匆赶来,高兴之余剩下的便是懊恼。 婶母还是在乎他们的,他不该随着胡闹,婶母要怎么跟陛下交代? “……” 彩月笑呵呵走进来,“两位小主子早点休息,明日陪郡主到东府去住!” 对于卫家的两个小主子,她也算看着他们长大的,自然舍不得以后分开,主子发话搬过去她心底是高兴的。 “好哎!”卫明瑶兴奋地蹦起来。 之前阿娘说让自己以后跟堂哥住西府,她还很难过,没想到还没等她再去缠磨,阿娘就松口了。 真是太好了! “彩月姑姑,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懂事,婶母才…”卫沉瑾想得深,一张小脸大人般严肃。 彩月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息。 才几岁的孩子,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讨抱的年纪,却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揣摩大人心思,实在让人心疼。 难怪主子不忍心离开卫家。 “小公子不用多虑,郡主她…”彩月顿了下,想起裴宝珠郁闷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是因为谢家小公子要住到郡主府,想着小主子们搬到一起玩热闹。” 京中传闻淮安候世子有个儿子,生母不明,极得谢世子疼爱,养成一副骄纵蛮横的性格,旁人见了都退避三尺。 这样的继子住到府里恐怕安生不了。 主子心性单纯,再不喜郡马爷,也不会对稚子出手,自己不得不为主子操心。 卫沉瑾盯着她看了会,露出笑来:“我会跟谢公子好好相处的。” “什么谢公子?”卫明瑶听得一头雾水,拽了拽彩月的衣角,疑惑地扬着小脑袋。 彩月抱起她,慢慢解释:“是县主以后的哥哥,跟您一样要叫主子母亲。” 卫明瑶眼睛渐渐瞪大,叫阿娘母亲?那不是要跟自己抢阿娘? 她炸毛,“我不要!” 她一定要把那个与她抢阿娘的家伙赶出郡主府! —— 第2章 昨晚歇得可好? “主子,该起了。” “唔…” 在彩月第三次喊她后,被子终于动了动,她连忙拧好热毛巾要给裴宝珠擦脸。 “主子醒醒,等下要进宫谢恩。” 裴宝珠含糊的“嗯”了一声,没了动静,显然又睡过去。 主子贪睡,往日睡到自然醒,今日可不行。 就在彩月打算再次出声提醒,谢长恭跨门而入,几步近前,打断丫鬟们要行礼的动作,“你们都下去,本世子喊郡主起床。” “……”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谢长恭目光轻飘飘落在她们身上,不辨喜怒,“怎么,本世子使唤不动你们?” 彩月敏锐觉察出他隐藏的不善,急忙将面巾塞到他手中,恭顺地屈膝:“多谢郡马爷,奴婢们先下去准备膳食。” 说完,用眼神示意大家一起退出去。 … 屋内静下来,裴宝珠锁着的眉心缓缓松下来。 女子熟睡的容颜宁静美好,不复以往在他面前的张牙舞爪,谢长恭轻笑一声,“还是睡着了更讨喜。” “哼…可恶的…”裴宝珠嘴里嘟囔着什么,谢长恭挑眉,低下·身子凑近她嘴边,终于听清她的话。 “可恶的谢长恭…才不要嫁给你!” 谢长恭:“……” 下一刻,面巾直接怼到裴宝珠脸上,冰凉的触感席卷全身,她打了个激灵。 “啊!”裴宝珠尖叫一声立刻惊醒。 正对上谢长恭似笑非笑的脸,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和善的微笑,“郡主大人,昨晚歇得可好?” “……”裴宝珠发誓,有听见他磨牙声! 她内心警惕:这家伙不会是想揍她?! 四下无人,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干笑两声果断认怂,“嘿嘿,尚可尚可…”出于礼貌地反问,“谢世子睡的如何?” 谢长恭随手丢开面巾,深深看了眼她脸上的睡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自比不上郡主舒坦,酣睡至天明。” 裴宝珠:“……” 攥紧拳头。 他一大早来找茬的是? 深呼吸,深呼吸,还要进宫不能跟他打架! 不能打架! “…彩月!” “奴婢在。” “伺·候本郡主更衣。” 彩月:“是。” 裴宝珠扬着下巴瞥了眼谢长恭,不客气地赶人,“谢世子,本郡主要更衣了,劳烦您先回避?” 谢长恭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最终停留在某个算得上一马平川的部·位,摇着头离开。 可以说十足的嘲讽了。 裴宝珠:“?” 她面红耳赤,心里忍不住大骂臭流氓! 捞过枕头用力砸向谢长恭后背,哪知他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稳稳接住。 甚至还转过身贱兮兮晃了晃:“多谢郡主赏赐,这枕头本世子就收下了。” 裴宝珠脸黑如碳铁。 她讨厌谢长恭不是没有理由的! —— 因起床闹了一出,裴宝珠坚决不肯跟谢长恭共用早膳,各自吃完后出发进宫。 谢长恭识趣的没有与她挤马车,在前头骑马。 风吹动帘子,隐约能看见男人英姿飒爽的背影,所过之处唏嘘一片。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夺人的魅力。 裴宝珠反手压住帘子,重重的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性子恶劣至极。 第·一次见时她便领教到了… 初见谢长恭在她五岁的时候,阿娘带她进宫给舅舅请安,彼时谢长恭七岁,是个混不吝的小霸王。 请安过后舅舅跟阿娘谈事,吩咐小太监带她去御花园逛逛。 那日宫中有小宴,不少宫妃家眷进宫参宴,孩子们被安排在御花园玩,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唯有谢长恭孤零零在亭中望着湖面发呆。 幼时谢长恭便长的极好,唇红肤白精致的如画中仙童,因此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哥哥,我陪你玩?” 她天真地认为男孩被孤立的原因是长得好看,那些人真的太过分了! 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谢长恭身子一僵,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向他伸出小手。 谢长恭愣了片刻,很快哼笑一声,黑眸闪烁,“好啊。” 如果是现在的她,定然会知晓那是他怀着算计的神情,每每出现总有人要遭殃。 可惜当时她年幼无知,没出息的被诱·惑住了,直到被谢长恭带去养锦鲤的小池子,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进去,才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不、能、以、貌、取、人! “……” 两人进入宫门后分别,裴宝珠先去长兴宫跟郑皇后及各位妃子打个招呼,谢长恭则前往御书房见皇帝。 “福康给皇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她抬头扫了一圈,郑皇后左下首的座位空着。 裴宝珠目光顿了下,在郑皇后温和的语气中落座。 “郡主今日格外光彩照人,可见谢世子是个良配。”王贵妃率先出声,随即轻叹道,“谢妹妹真是的,明知郡主今日进宫也不过来瞧瞧,说是身子不舒服。” 任谁都听出她话里的挑拨,皆默不作声地低头喝茶,不掺合两人对话。 裴宝珠想起赐婚的事不免火大,沉着脸冷笑一声,“悦贵妃伺·候表哥辛苦,本郡主哪敢挑她的错处。”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王贵妃勾唇。 谢氏让陛下宠的无法无天,竟在福康新婚第二日给下马威,白白浪费大好的靠山。 爹跟哥哥显然多虑了,福康最是记仇小心眼,不提鞭子去抽谢氏算她走运,还指望她支持五皇子夺嫡? 呵,有那么个扯后腿的亲娘,陛下再怎么偏爱五皇子也无用。 “郡主有时间不妨去乐安宫坐坐,本宫让人备了你喜欢的点心。” “恐怕要辜负贵妃娘娘美意,府里有三个孩子需要安置,见过表哥后便要出宫。” 王贵妃拧眉:“…谢小公子也要住到郡主府?” 裴宝珠耸了耸肩,“一个孩子而已,可不能让人以为我福康小气,连孩子都容不下。” 放在眼下盯着总比毫无防备强。 “从前听闻谢世子疼爱儿子,今日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去郡主府也要带在身边。” 裴宝珠一听,脸沉下来不再应声。 “好了,大喜的日子说那些做什么。” 郑皇后适时圆场,众妃跟着缓和气氛,不过直到离开长兴宫她也再未展颜,王贵妃满意地勾唇。 她拉拢不到福康,也不会让谢家得意。 走在宫路上,彩月担忧的凑到她耳边小声询问,“主子,我们不妨先回府?” 裴宝珠长舒一口气。 “不必。” 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 希望她表现出的不满能通过宫妃的嘴暂且稳住外头那些疯狗,省得他们成日盯着郡主府。 … “奴才给郡主请安!可找见您了!”达恩远远跑过来,气喘吁吁。 “达总管免礼,表哥有何吩咐?” “陛下与世子爷在长乐宫,怕您走岔了路特意派奴才来接您呢!” 裴宝珠面若寒霜。 达恩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不敢吱声。 能让号称皇帝身边第一人的总管大人达恩胆儿颤的人不多,眼前的女子算得上其中之一。 裴宝珠皮笑肉不笑。 “走,好久不见贵妃娘娘,本郡主应当去给她请安。” 达恩:“……” 完了,他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 长乐宫,宫人全都等在外头,唯达恩留在殿内侍候,他头死死低着,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贵妃娘娘勇气可嘉,求表哥将我指到谢家,不怕我把谢家掀了?” 悦贵妃环胸,睥睨她嗤笑一声,“郡主家财万贯,想重修侯府随意掀,我是出嫁女,不管娘家事。” “这话该让淮安候来听听。” “……” 永熙帝对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感到深深无奈,余光瞥了眼翘着二郎腿悠哉吃点心的某人,重重咳了声。 谢长恭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却并没有如永熙帝所愿拉架,反而饶有趣味的坐正看戏。 永熙帝:“……” 果然不能指望这混小子。 “表哥,我今日进宫谢恩,谢长欢没去长兴宫,要我脸面何存?” 裴宝珠恼火地冲永熙帝告状。 悦贵妃同样扭头看他,美眸含着水光,“到了还不是要来长乐宫请安,宝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再说,昨夜咱们睡的晚…” 两人战火蔓延,找人主持公道。 “够了。”永熙帝紧忙打断悦贵妃,脸皮再厚也遭不住小表妹谴责的眼神。 “你太过分了!” 裴宝珠面容涨红,果断抽出盘在腰间的鞭子,教训她一顿才解气! “都是朕的错,小九莫恼,前些时候南黎国进上来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你拿回去玩儿。”永熙帝忙上前隔开她跟悦贵妃。 放下·身段亲自哄气得不轻的小表妹。 悦贵妃不甘示弱,泪眼婆娑地抚胸:“陛下好偏心,明明都是表妹,为何只哄她一个?终究是比不得…” 永熙帝满头虚汗,哪怕知晓她三分真七分假,仍听不了这话。 一时顾不上裴宝珠,凑到她身边赔罪。 “欢儿别生气,朕心里你最重要,想要天上的月亮朕也给你摘下来。” 谢长欢腻歪在他怀里,挑衅的眼神扫过来。 裴宝珠咬唇盯她片刻,甩袖愤然而去。 达恩:“郡主,您慢些走!等等奴才!” 陛下金口玉言,说了给郡主夜明珠,得让她带回去。 谢长恭起身,慢条斯理理了理衣服,神情少有的正经:“阿姊,今日过了。” 说完,不顾愣住的悦贵妃,抬步离开。 “…” 半晌,悦贵妃回过神。 委屈抱怨:“我为了谁?” 永熙帝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叹一声:“恭儿他自有成算,他们小两口的事以后咱们不要再插手了。” 悦贵妃仍不平道:“新婚夜抛下丈夫,说错她了不成?” “…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小九跟恭儿如此倒可以安一些人的心。”永熙帝眸子晦暗不明。 悦贵妃沉下脸。 “……” 裴宝珠幼时学过武,步伐比寻常女子快,等到达恩追出来,早已不见踪影,正在他打算出宫跑一趟,谢长恭走来。 “东西给本世子。” 达恩欣喜万分:“是。” —— 回去的路上,裴宝珠略显低迷。 “贵妃娘娘刀子嘴豆腐心,您别往心里去。” “嗯。” 裴宝珠敷衍的应了一声,闭目养神。 谢长欢的挑衅她不在乎,只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从前谢长欢羡慕自己任性洒脱,如今表哥给了她任性的权利,而自己却失去了那个无条件珍视自己的人。 第3章 谢子禧 下了马车,裴宝珠已整理好情绪。 容总管早早的守在二门,见她回来松了口气。 裴宝珠好奇。 “有事?” 什么让她沉稳的总管大人流露出急切的表情? “郡主,谢公子与瑾少爷和县主撞上,不知怎的惹急了县主,哭闹着要送谢公子回淮安侯府。” 他身后的云月抽了抽嘴角,低下头掩饰失态。 素来正直的总管大人居然在郡主面前颠倒黑白?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无论谁都会以为自家小县主受欺负了? 果然。 郡主倏然沉了脸,快步赶往西院。 “容总管…” 他转头,目光平静。 “云月姑娘有何见教?” 丝毫没有欺骗主子的不安。 云月:“……” 从前她的眼睛瞎了,才会觉得容总管老实可靠,他分明夹着颗黑心! 就算护短也要有些底线,今日的事错不在谢公子,孩子们的矛盾不该掺杂成年人的算计。 她微笑:“奴婢要去库房整理礼单,先走一步。” 她讨厌表里不一的小人,以后绝对避他三尺之外。 容总管望着她愤然的背影,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 “呜呜…阿娘,你叫人把谢子禧送走,我不要他住郡主府!”卫明瑶呜哇乱叫。 裴宝珠被她折腾地一头汗。 耐着性子轻声细语,“你先告诉阿娘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知女莫若母。 女儿若真受了委屈,早窝在她怀里可怜兮兮地抹眼泪,哪里还有精神雷声大雨点小的告状? 卫明瑶心虚片刻,随后越发卖力,“呜呜呜!你把他送走!”拙劣地转移话题。 裴宝珠敛起笑容。 气定神闲喝了口茶,不再给她半分眼神。 “…呜呜呜…” “……” 卫明瑶边嚎边关注裴宝珠的反应,眼见她不管自己,停也不是哭也不是。 母女俩僵持一刻钟,卫明瑶终于安静下来,红着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裴宝珠。 裴宝珠嘴角得意地微微上扬。 ——小样,这些都是你娘当年玩剩的,还愁治不了你? “说。” 卫明瑶垂下脑袋,抽抽搭搭不开口。 裴宝珠惊讶的挑起眉梢。 瑶儿竟如此讨厌谢子禧? “阿娘去看你瑾哥哥,晚些来陪你。” 瑶儿不肯说,她可以去问瑾儿,那孩子较为稳重。 —— 另一边。 卫沉瑾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目光几次落在华服男孩脸上,忐忑不安。 后者吃光盘中最后一颗葡·萄,惬意地摸着肚子靠到椅背。 卫沉瑾鼓足勇气:“谢公子…” “嗯?” “瑶儿心性单纯,对你并没有恶意,我替她向你赔不是,你可否不要告诉谢世子?” 他耳朵发热。 为自己无礼的要求感到羞愧。 昨夜彩月姑姑说完那些话,他便对谢子禧防备起来。 假如谢子禧难相处,刻意为难婶母,他一定会揍他,想办法将他赶回谢家。 可万万没想到,堂妹的动作居然比自己快。 而且是明目张胆的赶人,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冲上去就让他滚出郡主府。 要不是容总管跟云月姑姑反应快,迅速封锁消息,恐怕明日全京城人都知道堂妹性子多跋扈。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作法不仅赶不走谢子禧,更会将他置于“受害者”的位置。 照婶母的性子,必然会补偿他,甚至处罚失礼的堂妹,从而母女离心… 卫沉瑾不敢再想下去,他主动替卫明瑶道歉,希望不要将事情闹到谢长恭与裴宝珠面前。 谢子禧肖似父亲的桃花眼弯起,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捧腹笑起来。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卫公子一直这么天真?” 这里可是郡主府,自己不告状郡主就不知道了?他把那位郡主想得未免太简单。 卫沉瑾僵住,很快羞恼地瞪着他。 从小立志保护妹妹和婶母的他比寻常孩童老成,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天真。 那两个字对他来说尤为刺耳,好像在嘲笑他的弱小。 “你再说一遍!” 拳头攥得紧紧,手指泛起青白。 眼见他被自己惹毛,谢子禧举起双手告饶,收起嬉笑:“得得得,怕了你了。” “本公子懒得跟小丫头计较,不屑做告状那种没品的事。”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他。 卫沉瑾皱眉,思索片刻。 “你说下人们?” “聪明!” 谢子禧打了个响指,不吝啬的夸赞。 完全压下不现实。 封住下人的嘴,小丫头的所作所为便可以瞒住那位郡主大人,总不至于先挑事的人自己说出来? 不会有那么傻的人? 卫沉瑾看着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吗?” 换作自己,恐怕无法心平气和的给得罪自己的人支招。 谢子禧伸了个懒腰,“小孩子罢了。” 他斜眼笑道:“如果想感谢我,有空请我吃顿饭算了。” 卫沉瑾鞠躬,“我记下了,今日欠你一个人情。” 谢子禧摆摆手。 卫沉瑾转身出门。 刚推开门,一个身影将他笼罩,他紧张的手心出汗。 “婶…婶母?” 门外的人正是裴宝珠,她表情有些尴尬。 卫沉瑾房间没人,在小丫鬟指引下找来谢子禧的房间。 她担心两个孩子会起冲突,所以趴在门上听屋内动静,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听起来算得上融洽。 她松了口气,正打算先回去,门突然开了。 偷听被侄子抓包,她脸皮再厚也挂不住。 “哈哈,瑾儿你在这里啊,婶母刚刚在找你呢。”讪笑两声,她伸脖子望了眼屋内,“谢家那孩子在吗?” 已经到人家门口了,不见一面不合适。 卫沉瑾不敢直视她,点了点头。 “给郡主请安。” 谢子禧嘴里咬着签子,吊儿郎当的行礼,那模样作态瞬间让裴宝珠想起某人小时候,暗叹不愧为父子,简直一模一样! “……” 气氛安静下来。 谢子禧丝毫不怯场,率先打破平静。 “郡主可是来教训我的?” 裴宝珠疑惑不解,“本郡主为何教训你?” 难道他真的欺负瑶儿了? 再次看了谢子禧一眼。 裴宝珠默然。 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长恭小时候没少捉弄自己。 “当然是我冲撞县主之事。” 话音落下,卫沉瑾倒吸一口凉气,袖中的手紧张地收拢。 他该不会反悔了,要告状? 毕竟确实是瑶儿的错… 裴宝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哦?你胆子很大嘛,不怕本郡主治你的罪?” “婶母…” 裴宝珠无视急切的卫沉瑾,直勾勾盯着谢子禧。 “郡主会吗?”谢子禧丝毫不慌,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裴宝珠哽住。 她当然不会了。 侄子的表情说明错不在谢子禧,况就算谢子禧真的有错,她也不会以大欺小教训一个孩子,到底是谢长恭的儿子,轮不上她来管教。 裴宝珠笑:“小孩子间的事本郡主怎会插手,瑶儿娇气,你以后多多包涵。” “早听说郡主人美心善,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您放心,我会与县主小公子好好相处的。”谢子禧拍着胸·脯保证。 裴宝珠:“……” 比起亲爹,这小子更油嘴滑舌。 她简单虚寒几句,拽着卫沉瑾走了,一路上黑着脸不说话,卫沉瑾见状垂着脑袋跟在她身后,婶母生气了。 裴宝珠的确气闷,谢长恭居然会养出如此聪慧的孩子,与她辛辛苦苦带大的两个孩子完全两个境界。 在养孩子方面,她输的彻底! 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可恶啊! “郡主…” 裴宝珠闻声抬头,谢长恭站在不远处,她重重哼了声,头也不回地带人离去。 谢长恭眉梢微动。 嗯?他又哪里得罪她了? … 裴宝珠先将卫沉瑾送回房间,又去陪卫明瑶用了午膳,没继续追究,谢家那孩子没告状,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孩子们的矛盾他们自己来解决,大人贸然插手说不准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云月:“郡主,明日去侯府要带的东西已备妥当,请您过目。” 裴宝珠放下茶杯,随手接过单子,拧眉看起来。 良久,她揉了揉眉心:“再多备些见面礼,侯府亲戚多。”从小她就不耐烦看这些东西。 如今当家做主却免不了这些琐事。 “是。”云月领命出去安排。 彩月边给裴宝珠按摩肩膀边道:“郡主,明日您可要给侯爷些面子…” 郡主今日受了不受气,她怕郡主迁怒淮安候,虽郡主的身份贵重,侯府那边不敢说什么,但人言可畏,到时京中又要起风波。 裴宝珠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 另一边,谢长恭不紧不慢地拐进儿子房间,“郡主来过?” 谢子禧撇撇嘴:“是啊。” “她可有收拾你?” 谢子禧一脸无语:“平白无故她为何要收拾我?” 谢长恭摸着下巴,悦耳轻笑:“也是,她在外人面前惯会装模作样。” “……”谢子禧黑脸。 “你来不是故意炫耀?” “怎会,这不听说你被小丫头欺负了吗?可要爹爹我给你做主?”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谢子禧额角暴跳,咬着牙回道:“不必!” 太不靠谱了!难怪祖父从前总斥他不着调。 “哎,好…” 谢长恭失望地摇头,打算离开。 “父亲。”谢子禧忽然叫住他。 谢长恭停下脚步,回头兴奋道:“后悔了?我就知道!” 谢子禧面无表情:“我能否搬回侯府住?” 他在侯府长大且姓谢,即使亲爹上杆子住郡主府,他也没跟着住进来的必要,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家侯府舒服? “不行不行,你走了爹爹会寂寞的!”谢长恭想也不想拒绝。 “要知道,郡主十分嫌弃爹爹,新婚当晚爹爹都独守空房,以后还不知要过成什么样子,你舍得爹爹一人在郡主府孤苦无依吗?” 谢子禧:“……”那你倒是随我回侯府啊! 算了,他说这么多意思不同意自己回侯府,住着就是,眼下还是耳根子清静点为妙。 谢长恭坐下,关怀起儿子:“卫家那两个脾气怎样?” “尚可。”谢子禧头也不抬。 咦,评价居然不错? 谢长恭眯起眼,手指敲了下桌面:“你是我儿子,受了委屈别忍着。” 谢子禧愣了愣:“儿子晓得了。” “这才对嘛。”谢长恭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明日我跟郡主去侯府,你不是想侯府了,跟着一起。” 谢子禧:“……”嘴角抽了抽。 明明是你想我回侯府,拿我当借口。 —— 第二日。 裴宝珠起了个大早,特意让彩月帮她换上郡主正服,隆重的梳妆打扮。 谢长恭带着谢子禧过来,破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她在丫鬟们忙碌下愈发光彩照人。 “啧,人靠衣装啊。” 众人:“……” 郡马爷,您别再说了!万一郡主恼了,所有人遭殃! 众人提心吊胆,裴宝珠却出乎意料的平静,闻言只透过铜镜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收回目光。 呵,想了一夜,她已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且让他先得意会。 谢长恭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云月:“小县主呢?” 云月不卑不亢:“回郡马爷,小县主还未起。” “时辰快到了,你去喊小县主起,否则要迟了。” 这下轮到云月困惑了,小县主起不起跟迟不迟有什么关系? “我与郡主成亲,郡主的闺女便是本世子的闺女,带她去侯府认认亲。” “呃…”云月看向裴宝珠。 第4章 兴师问罪 裴宝珠回神看向谢长恭,眼睛渐渐眯起:他打算做什么? 谢长恭丝毫不慌地与她对视,甚至冲她俏皮地眨了下右眼。 “去,喊瑶儿起来让乳母给她穿戴。”裴宝珠立刻扭头吩咐小丫鬟,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仿佛被谢长恭恶心到了。 呵,管他打什么算盘,还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对瑶儿不利? 他既爱给侯府多认个便宜孙女,成全他便是,日后还能多赚一份嫁妆! —— 淮安候府坐落于朱雀大街,雄伟宏壮。 马车停下,谢长恭快步走到车旁,打开帘子,君子般伸出手扶她下马车。 裴宝珠看了他眼,手轻飘飘搭到他手腕,借力下了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的马车,到了人家的地盘,多少给他些面子。 刚落到地面,裴宝珠迫不及待收回手,哪像刚收了一半,突然被谢长恭拉住,她愣了下,随后奋力想挣脱开。 “放开我!”裴宝珠在外注意形象,看了眼四周,压着嗓子冲他低吼。 谢长恭不为所动,不但没放开她,反而顺势插入她指尖,与她十指相扣,凑到她耳边笑道:“郡主大人识趣一点,确定现在同我闹脾气?” 裴宝珠黑脸,牙齿咯吱作响。 这个混账居然敢威胁她! 她深吸一口气,作口型:我们走着瞧。 谢长恭宠溺地摇摇头,无奈耸肩:“真拿你没办法,可是要夫君背你进门?” “……”裴宝珠恶寒,他哪根筋搭错了? 众人静悄悄的等他们:主子们不知为什么僵持在原地,做下人的哪里敢随便乱动?视线好奇地悄悄落在他们身上。 裴宝珠没他的厚脸皮,放弃抵抗,皮笑肉不笑,“不劳烦世子,本郡主随你走进去就好。” 谢长恭摸了下她脸颊:“乖。” 裴宝珠:“……” 听不见!她听不见! 两人拉着手进入侯府,下人们感叹新婚夫妻感情好,如胶似漆地手都不肯撒,殊不知女子在他们世子手上留下多少掐痕! … 淮安候府人员众多,不说其他旁支,单淮安候的子女,谢长恭异母的兄弟姐妹,加起来就有十余个,裴宝珠认得眼花缭乱。 好在她身份高,稍有松懈也没人敢说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谢长恭生母早逝,淮安候续娶的继室王夫人没有孕育子女,淮安候又及其重视嫡庶,对待唯一的嫡子谢长恭好的没话说。 不仅给她备了丰厚的礼品,对卫明瑶这个便宜孙女亦有几分慈爱,将腰间佩戴的上乘和田玉佩赠予她。 “禧儿,咱们府上好玩的不少,带小县主出去转转。” 谢子禧抱拳:“孙儿遵命。”随后看向卫明瑶。 卫明瑶不愿窝在室内,她不喜欢严肃地氛围,没故意唱反调,乖顺地跟着谢子禧走出去。 “你们都退下。”淮安候挥退府内下人。 裴宝珠瞬间警惕。 “郡主…”彩月小声问询,情况有些不对,她怕自家郡主吃亏。 裴宝珠轻轻摇头。 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不信淮安候敢对她如何,先看看他要玩什么把戏。 “听闻郡主昨日歇在卫府?”淮安候不怒而威,寻常人见到必然腿软。 但裴宝珠自小出入宫闱,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自不会被他轻易镇住。 原来是兴师问罪啊… 她瞥了眼谢长恭,那人在桌边恍若未闻,低着头玩橘子,丝毫没有在亲爹面前维护她的意思,如同昨日进宫请安任由谢长欢欺负她一般。 裴宝珠几乎被气笑,庆幸头婚时没听母亲的话嫁给谢长恭,否则以他眼下的态度,她被他家人欺负死都不会帮忙说半句话! 裴宝珠神色淡淡:“昨日府上太过喧闹,孩子们许是被吓到了,哭闹不止,本郡主担忧便去照看他们,侯爷也有子女,想来会理解本郡主的一片爱女之心?” 淮安候面色铁青。 第5章 一脉相承的变脸速度 他在侯府素来说一不二,妻妾儿女无人顶嘴,儿子新娶的媳妇出身高贵,他可以容忍他们不住在府上。 可刚过了新婚夜,外头便流言四起,说什么福康郡主大婚当日思念亡夫卫五,抛下新婚的谢世子独守空房。 他本不信,想同当事人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安安心,顺便敲打敲打新妇,莫让恭儿在郡主府受委屈。 哪成想,裴宝珠毫不客气的直言,甚至搬出那般言论,弄的他心头火气不上不下堵着发不出来! 恭儿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分明娶了个祖宗! 淮安候到底顾忌公公的身份,不好妇人似的与儿媳掰扯,表情难看地望向儿子。 谢长恭耸了耸肩,摊手表示他无能为力。 淮安候:“……” 他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脸:“郡主啊,你与恭儿已经成亲,便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咱们都不再计较,以后你们小俩口好好过日子。” 作孽啊!陛下这指的什么亲?他们侯府不会要断后? 淮安候猛地摇头,祛除晦气的想法,愈发温和起来。 ——不能惹恼了福康,否则他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裴宝珠目瞪口呆,诧异淮安候变脸的速度。 天晓得她已做好撕破脸走人的准备? 简直让她猝不及防! 余光看了眼谢长恭…嗯,好像也不值得吃惊,某人变脸也很快,感情儿一脉相承啊。 裴宝珠随口敷衍道:“会的。” 她答应的事可不一定非得做到,有关谢长恭,她宁肯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本郡主放心不下瑶儿,先去看看。” 淮安候不阻拦,喊人带她去。 “…” 裴宝珠走后,屋内剩下父子俩。 淮安候坐到谢长恭身边,就差表演个老泪纵横:“恭儿啊,你可加把劲儿,让爹早点抱上孙子…” “打住!”谢长恭打断他,“我不是早给你生了个孙子?” 淮安候哽住,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小声嘀咕,“不过是个庶出,还是个生母不明的…侯府岂能交到他手上?” 淮安候这人,极度重视血统,庶出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主子,哪怕流着他血的亲儿子也瞧不上眼,何况区区一个庶孙? 要不是谢长恭迟迟不肯成亲,谢子禧又格外聪慧,令他高看一眼,他在侯府不定要过什么日子呢。 “嗤”谢长恭仿佛听见什么笑话,憋不住笑出声,漫不经心道,“也您将候位当个宝,说不定人家有更大造化呢。” 淮安候点头:“对对,他有造化,你赶紧再生个嫡子。” 确如恭儿所说,禧儿小小年纪就有不小本事,将来自己给他捐个官职,让他走升职的路子,若真当了大官,还能帮衬弟弟! 谢长恭笑而不语。 —— 另一边。 裴宝珠跟着下人去寻女儿,行至一半,见卫明瑶气冲冲跑过来,她快步过去。 “瑶儿,出什么事了?”她抬头看了眼,除了伺候的人,谢子禧并没在场。 她心底略有一丝不舒服。 但没直接发作,耐着性子问卫明瑶。 卫明瑶摇摇头,小脑袋靠近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抱住她脖子,闷闷的不说话。 裴宝珠心一沉。 厉声质问随行的人:“你们怎么照顾的县主?” “郡主息怒!”那些人立刻跪地。 第6章 王夫人 “谁来告诉本郡主是怎么回事?” 众人头几乎埋到胸口,适才两个小主子出了屋子,谢小公子拉着小县主撒腿就跑,等她们反应过来去追时早不见小主子们的踪影。 她们头次来侯府,对侯府的路不熟悉,无头苍蝇般找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侯府的下人带路,可再见到小县主时她已经这样了。 想拉着小县主问原因,郡主便找来了,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裴宝珠怒火蹭的燃起,在她濒临爆发边缘,卫明瑶突然出声,“阿娘,瑶儿没事,您不要生气。” 裴宝珠闻言愣了下,拉开女儿盯着她的眼睛:“瑶儿,阿娘在这里,会给你做主的。” 卫明瑶摇了摇头,坚定道:“瑶儿没事。” “……”裴宝珠无奈地摸着女儿脑袋,冰冷的视线划过在场每一人,脸色阴沉的离开。 人群散去后,谢子禧从角落里出来,神情略有一丝复杂。 坏脾气的小丫头居然忍住没告状? —— 中午,裴宝珠被留在侯府吃饭,饭桌上只裴宝珠一家四口,外加淮安候与他的继室王夫人,裴宝珠腾出空仔细打量王夫人。 王夫人今年四十三岁,样貌中等,因保养好的缘故,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 裴宝珠暗自撇嘴。 听说她是王家的旁支,也称的上出身大族,怎在侯府混的这么惨? 嫁过来十几年,别说子嗣,连管家的权利都没接到手中,还真是没用啊… 呵,王家近年不是很嚣张吗,竟连出嫁女都护不住,来日见到王娇荷有的聊了。 淮安候府吃饭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但此时餐桌上却静悄悄的,针落地恐怕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个小的默默扒饭,全程不抬头。 王夫人在丈夫与继子面前向来不敢吭声,淮安候与谢长恭眉来眼去地无声交流,裴宝珠注意则留在卫明瑶身上。 “咳…” 淮安候突然出声,几人视线望去。 他笑道:“郡主不妨带小县主在侯府住上几日?恭儿的住处给你们重新收拾了…” 儿子不靠谱,回到郡主府说不得搞不定福康,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来监督比较好。 王夫人嘴唇抿了下,一言不发的看裴宝珠。 裴宝珠拧眉。 她可无住进婆家的打算,一日都不成。 早先听阿娘说过宁安公主与驸马感情好,为博得驸马家人好感,放着好生生的公主府不住,搬到驸马家里。 从不摆君臣架子,因此传出孝顺的美名,但没过两年,宁安公主忽然暴毙,皇帝大怒派人查探缘由。 真相居然是驸马一家嫌弃宁安公主未生下儿子,欲给驸马纳妾,宁安公主自咽不下这口气,无奈困于驸马家中无法进宫告状,最终郁郁而终。 郡主本不可建府,阿娘怕日后自己出嫁受委屈,特意向皇帝表哥求了恩典,赐下一座郡主府。 她不怕淮安候胆大包天敢囚禁自己,只不想辜负阿娘的心意。 裴宝珠神色淡淡:“侯爷若想念世子,便让他们父子留下住着,郡主府那边少了本郡主不行。” 淮安候胡子动了动:“罢了罢了,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我怎可当恶人拆散你们!” 第7章 利用 饭后,裴宝珠没多停留,看了谢长恭一眼,“侯爷,时辰不早,今日本郡主先回去了,改日再来侯府。” 淮安候和蔼笑着:“好好。” “……”裴宝珠,你不如不笑。 硬邦邦的脸挤出笑脸,着实有些骇人。 王夫人在一旁挂着浅笑,静静当背景板。 裴宝珠视线在她身上扫过,转身后感叹道:淮安候府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嫁的地方,王家出嫁女都给磋磨成这样,得多可怖? 心中再度确定不能搬进来的想法。 “父亲,我也先走了。” “快去快去。”淮安候催促。 没见郡主都走远了?! 谢长恭眼尾扫了眼王夫人,笑盈盈离开。 … “侯爷,你今晚可要歇在正院?”一切收拾妥当,王夫人问道。 淮安候不耐烦:“本侯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今晚睡书房。” 王夫人失望,低低道:“好。” 回到正院,王夫人呆呆坐在窗前。 “主子,那边等着消息呢。” 王夫人没反应,继续出神。 “夫人,李七小姐今年十二了,马上要到定亲的年纪…” 王夫人怒视她:“你在威胁我?” 凝香回道:“夫人言重了,奴婢怎敢威胁您,只是您也晓得,七小姐在李家,没有生父生母照料,婚事上到底要吃亏。” 王夫人盯着她半晌,最终妥协:“我明白了。” 再嫁多年,她始终无法融入侯府,丈夫视她为外人,继子视她如无物,堂堂淮安候夫人活成侯府的笑话。 她已然心如死灰。 她所在乎的唯有血脉相亲的女儿,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可以做。 —— 回程的马车,裴宝珠完全不给谢长恭好脸色,显然记恨他在侯府前威胁她的场景。 “还在生气?”谢长恭倒了杯茶,双手递给她,露出完美的笑:“在下给郡主赔罪了。” “哼。”裴宝珠别过头,他给的东西她可不敢喝。 犹记当年,曾喝过一碗加了辣油的茶水,差点呛死她。 茶杯放到她手边,谢长恭收起笑脸,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不是故意对你不管不顾,皇宫与侯府全是眼线,不得不让你配合我演出戏。” 她的城府深浅谢长恭心知肚明,不敢提前告知她担心露出马脚,昨日从皇宫回来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没直接冲到她房间解释清,忍到现在,已是极限。 “你说什么?”裴宝珠美眸变圆,不可置信。 他利用她? 小脸瞬间寒下来。 谢长恭唇线绷紧,无奈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般。” 她性子冲动,对她全盘托出会坏了多年来的大计,她只需要在他羽翼下像从前似的快乐活着便够了。 裴宝珠心口抽疼了下,转身不再看他。 他不喜欢她,所以从前才会欺负她,才会…在她想嫁给他的时候将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抱回侯府。 现在娶她,更是为了利用她。 裴宝珠,你真是傻啊,对他抱什么不该有的期望呢? “…” 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郡主府,裴宝珠率先跳下马车,留给谢长恭一个潇洒的背影。 谢长恭指尖攥的发白。 ——再等等。 进入府内,常禄一行人苦哈哈的等在路口。 谢长恭挑了挑眉。 “常禄,你们在这里干嘛?”谢子禧疑惑。 “回小公子,郡主府的人说,郡主临走前吩咐,以后咱们所有人搬到西边的院子,不可迈进东边半步!” 第8章 嫂子救我 郡主府被一分为二,犹如楚河汉界,从那日起双方互不干扰。 数日后,裴宝珠获邀到李家参加孙小姐的满月宴,自成婚后,是她第一次公开亮相,众人目光不住落在她身上。 裴宝珠自小万众瞩目长大,大方任她们打量。 但…有人的地方必然有硝烟,妇人们凑到一块总要嚼嚼舌根。 “宝珠,我听人说你与谢世子分房睡,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了,谢世子到底是悦贵妃的嫡亲弟弟。” “是啊,咱们嫁了人的姑娘,都图个安稳,忍忍就过去了。” “…” 裴宝珠冷眼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忽然笑了,对率先引起话头的王娇荷笑道:“本郡主还说为何王夫人在侯府兢兢业业,原来王家是这般教育女儿的,来日王家的姑娘们必大受追捧。” 顿了下,她接着说。 “你我脾性相仿,如今却也是王家姑奶奶辈的,还是收敛收敛,给小辈们做个好榜样,别成日与崔三闹腾。” 王娇荷脸瞬间青白交错,没想到裴宝珠丝毫不客气,直接戳她的伤疤。 恨不得上去撕了裴宝珠的嘴,嫁给崔三是她的耻辱,那女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嘲讽自己? 还有,她们王家的女儿是什么人都能觊觎的吗? “呵呵…”众目睽睽,王娇荷干笑两声,“郡主说的是,我会与他相敬如宾。”最后几乎咬牙切齿。 裴宝珠站起身:“本郡主出去转转,各位自便。” “恭送福康郡主。” “…” 她走后,自然而然成为话题对象。 “福康郡主看上去气色不错,不像与谢世子闹矛盾的样子。” “表面上装装样子而已。” “啧,再怎样也是圣旨赐婚…” “日久生情,说不得处的久了慢慢就有感情了。” 王娇荷暗自冷笑:那也要有机会才成,姑姑不会任由他们感情发展。 “……” 王郑崔卢李,五大世家李家势力最薄弱,但早年间亦辉煌过,连续几代出过数位皇后妃子,与皇室关系亲密。 昭淑大长公主在世时和李家交好,裴宝珠是李家的常客,对李家的环境颇为熟悉,轻而易举找到僻静的亭子。 远离喧闹,她揉了揉太阳穴,打算趁着开宴前小憩一会。 “…” “七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奴婢回去!” 今日宾客众多,冲撞了贵客她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粉裙少女犹豫:“可…我想出来走走。” 婢女眉毛微拧,见她睫毛渐渐湿润,怕她闹出动静毁了宴会,温声哄道,“七小姐乖,奴婢明日陪您逛。” 李幼彤摇头:“我只想今日。” 婢女眼底划过一抹躁郁,心道:不过一个小小的旁支女罢了,生父死了生母改嫁,若非老太太心善接她过来小住,还不知在他们府里怎么过活呢。 不安安分分的待着,摆什么小姐架子? 她暗自摆手,示意另一人一起动手。 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裴宝珠隐隐听见女孩的哭喊声,睁开眼睛。 “郡主?” “派人去看看。” “…” 彩月很快将人带回来。 “奴婢青梅参见福康郡主。” 作为李家的家生子,青梅当然认识裴宝珠,苍白着脸请安。 裴宝珠挑眉:“青梅?” 她曾在李老夫人身边见过青梅。 “她是?” 李幼彤头发衣服因挣扎散乱,小姑娘看上去十分狼狈。 裴宝珠诧异。 对方衣着看上去是主子,为何青梅对她如此粗鲁?她记得李老夫人很注重规矩,不会容许以下犯上的事情发生。 青梅暗呼倒霉,居然撞到福康郡主,自己这次少不了受罚了,心下越发恨李幼彤任性,否则她不出门或乖乖随自己回去,哪会遇见福康郡主? 提口气,她讨好笑道:“郡主,您怎么一人在此?奴婢带您回前头?” 裴宝珠脸沉下:“本郡主在问你话。” 福康郡主的脾气大乾人尽皆知,惹恼了她掏鞭子抽人她也不是做不出来,青梅腿顿时软了,跪地道:“郡主息怒,幼彤是旁支的小姐。” “老太太接她进府做客。” 裴宝珠闻言没了兴致,既然是李家的人,她不好多插手,“你们先退下,本郡主要回宴上了。” 还不等青梅惊喜她没深究,李幼彤忽然扑到裴宝珠面前,青梅大惊失色,“幼彤小姐!” 疯了疯了!这下福康郡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彩月眼疾手快拽住李幼彤,阻止她到裴宝珠身边。 “这位小姐,请您冷静点,莫要冲撞到我家郡主。” 李幼彤顾不上,冲着裴宝珠道:“嫂子救我!回去她一定会欺负我的!” 李幼彤孤身长大,受尽人家的冷眼,环境使然她对人的情绪极为敏锐,青梅的眼神芒背在刺,回去一定会苛责她的! 而且,她早察觉到主家老夫人接她进府的目的不单纯,她不想继续困在那个小院子里,所以今日趁人少溜出来,欲寻求宾客的帮助。 不论是谁,传出自己在主家的消息就好。 没想到福康郡主竟不打算管… 阿娘再嫁的人是淮安候,福康郡主的郡马乃淮安候世子,自己叫她一声嫂子没有错处,引起她的注意… 裴宝珠蹙眉,盯着她看了会:“嫂子?” 自己又没嫁给李家的人,叫什么嫂子? 青梅立刻上前拉李幼彤:“郡主赎罪,幼彤小姐神志不清,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伸手去捂李幼彤的嘴。 这是唯一的机会,李幼彤用力反抗,急忙道:“郡主,我的阿娘是淮安候夫人!你是我的嫂子!” 裴宝珠愣了下。 仔细打量了她一会,眉眼的确与王夫人有些相似。 “放开她。” 青梅隐晦地瞪了李幼彤眼,不情不愿退下。 “你叫我嫂子?” 李幼彤点头。 裴宝珠似笑非笑,“这么说你与谢长恭关系不错?” 那日去侯府,他的那些庶出弟妹们可无人敢叫她嫂子。 李幼彤手略微收拢。 心中苦笑,她从没见过谢世子,谈什么感情? 但眼下… 她余光扫了扫青梅,对方脸色满是阴翳。 李幼彤咬唇,重重点头。 第9章 李幼彤 “彩月,替李小姐重新梳妆,等下她跟本郡主一起参宴。” “福康郡主!”青梅不可置信的呼道。 裴宝珠笑道:“你也听到了,李小姐喊本郡主嫂子,作为嫂子怎能袖手旁观呢?” “老太太那里…” “李老夫人那儿本郡主会亲自交代。” 青梅不甘心地低头:“是。” 她要赶快去给老太太报信。 “…” “走。”裴宝珠扭头,牵起李幼彤的手,含笑直言道,“嫂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李幼彤呆住。 眼眶发热,阿娘改嫁后,第一次有人这么护着她。 她吸了吸鼻子,以后她一定会报答福康郡主的! “…” 泰安苑。 李老夫人面容阴沉,青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太太,福康郡主执意要带走七小姐,奴婢阻止不了。” “废物!” “七小姐喊福康郡主嫂子,或许郡主暂时好奇,之后不会管她。” “行了,你先退下。”李老夫人约莫裴宝珠快到了,挥退青梅,回头再处置她。 “…” “老身见过郡主。”李老夫人颤颤巍巍。 裴宝珠虚扶她,“老夫人折煞我了,阿娘在世时与你交好,咱们之前无需那些规矩。” 李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阿娘最疼爱你,以前没少与老身说你的事。” 她眸子闪动,要不是卫五横空出世,福康说不得如今已是李家的媳妇,她的孙媳,宫里的娘娘也不会迫于压力投靠王贵妃。 一行人到了屋内。 李老夫人携着裴宝珠落座,故作惊讶地看向李幼彤,“彤丫头也在?”招了招手:“你过来坐。” 李幼彤瞧瞧望向裴宝珠,后者没反应。 她迈着步子走到李老夫人身边坐下,心情忐忑。 她惧怕李老夫人,哪怕每次见面都很慈爱,仍然觉得恐惧。 李老夫人状似无意问:“彤丫头怎么和郡主遇上的?” 李幼彤不知怎么回答,羞涩地垂头。 青梅提前离开,李幼彤重新梳妆费了不少时间,裴宝珠不信李老夫人没得到消息。 她愿意装傻,那自己奉陪到底。 “在花园巧遇,一聊之后发现幼彤与本郡主沾着亲,就想带她去宴会瞧瞧,老夫人不会反对?” 李老夫人道:“郡主随意,彤丫头年纪小,还请你多担待。” 她心中冷笑。 沾亲? 李幼彤五岁时王氏改嫁,这么多年来再未见面,从来没走动过,况且王氏跟谢长恭关系冷淡,算哪门子亲戚? “宴会快开始了,我先带幼彤离开了。” 李老夫人送走她们,瞬间阴沉。 吩咐贴身嬷嬷:“去,喊陵安来一趟。” —— 去宴会的路上,李幼彤搀着裴宝珠走,裴宝珠低声道:“你的做法是打算与李老夫人撕破脸?” 李幼彤摇头:“我只是不想继续寄人篱下。” 家中姐妹再吵,也是骨肉血亲,不似主家的小姐们,看她的眼神充满惋惜与不屑。 “你可想过今日过后会有什么下场?” 李幼彤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众人皆知我借住主家,为了名声考虑,不会对我做什么。” 裴宝珠感慨。 小丫头颇有心机啊。 李幼彤这么一闹,处于弱势的她转眼翻身,有了同主家谈判交涉的权利。 自己这个年岁时,只会拎着鞭子大吼大叫,旁人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得罪,后果却是伴随到现在的恶名。 “郡主,谢谢您。” “还有…我之前骗了你,我没见过谢世子。” 裴宝珠眯起眼,半晌道:“你倒是聪明。” “…” “郡主,这位是?” 福康郡主突然带一个姑娘回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王娇荷心里憋着火,嘲讽道:“郡主与李家姑娘关系不错?” “娇荷你仔细看看她,确定不知她是谁?” “我怎么会认识她?” 裴宝珠好心介绍道:“她的母亲是淮安候夫人,本郡主记得淮安候夫人出自王家,你该称幼彤一声表妹。” 王娇荷厌恶地皱眉,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做她的表妹? 呵。 王娇荷别过头,当没听见。 李幼彤失落地低头。 在坐的都是成了婚的夫人,见不得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纷纷搭话。 同时心下觉得王娇荷愈发骄横,自持身份瞧不起她们就算了,李七姑娘也算出身大家,还是她的亲戚,也不给好脸色,实在过分! 众人不由自主的孤立王娇荷,左右人家也看不上寒门的她们,何必再去热脸贴冷屁股? 裴宝珠呷了口茶。 她越来越喜欢李幼彤了,能令王娇荷不高兴的人都是她的朋友。 一场宴会,李幼彤名声大噪。 “郡主,以后我可以请你做客吗?” “不要得寸进尺啊小丫头。” 李幼彤吐了吐舌头:“你是我嫂子嘛!” “本郡主忙得很,没事少找我。” 李幼彤眼神一亮,欢呼雀跃:“嫂子真好!” —— 晚间,裴宝珠沐浴后窝在榻上看话本子。 “郡主,郡马爷求见!” “不见。” “…”彩月立在原地。 裴宝珠不悦地抬头:“还不快通知他?” “通知什么?”谢长恭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裴宝珠顿时怒了。 “啪”地将话本子甩到地上,拿起压箱底的鞭子冲到门口:“谁让你到本郡主的地盘的!” 谢长恭抬手轻松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裴宝珠不受控制的松手,鞭子掉到了地上。 “彩月!立刻去喊护卫来!”裴宝珠双眼喷火。 “啊?”彩月回神,立马跑出去:“是,奴婢这就去!” “…” “放开我!” “郡主大人愿赌服输啊。” 谢长恭一副欠揍模样。 裴宝珠重重抬脚踩去,哼,她可不是好惹的! 谢长恭快速收脚,同时一手攥住她两腕,一手穿过她膝下俯身将裴宝珠打横抱起来,大步迈进屋子。 “姓谢的,本郡主要杀了你!” 回过神,裴宝珠大声叫嚣着。 谢长恭坐下,将她按在自己膝上,下巴抵在她肩膀,委屈巴巴道:“我错了,你别再生气,一个人睡床好冷。” 裴宝珠浑身僵硬,她后背紧贴男人,可以感受到散发热气的胸膛。 第10章 失控 手腕被谢长恭抓着,裴宝珠挣脱不开,忽然停了叫骂,安静地垂下脑袋。 “你又想做什么?” “嗯?” 她的声音小,谢长恭没听清,蹭了蹭她软嫩的脸颊,用鼻音反问。 裴宝珠扭头,目光俱是嘲讽:“你又想怎么利用我?” 她眼底的冰冷犹如一盆冰水将谢长恭浇醒,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小九,我…” “不要叫那个名字。” 裴宝珠恼怒,他配吗? “……” 谢长恭沉默地放开她,裴宝珠顺势坐到他对面,双手环胸扬起下巴,“这样才对,本郡主高兴了你们才能得到想要的。” “你以为我为何娶你?”他眼神倏地凌厉,粗声质问。 拉拢、利用,反正…不是因为喜欢她。 裴宝珠心中自嘲。 “有话直说,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 谢长恭沉脸盯着她不说话,周身散发低气压。 “时候不早,本郡主没空跟你耗,无事最好不要过来,否则休怪本郡主让侍卫赶你出府!” “听说你今日碰见李七了?”谢长恭长吁一口气,语气淡淡。 裴宝珠点头。 “不要跟她走太近。”李七小小年纪心机深沉,不可深交。 “我应了,你可以走了吗?”裴宝珠语气不善。 谢长恭看了她一会,起身大步走去出。 裴宝珠合上眸子:若不是因为你,我何须多管闲事? “…” 西苑。 谢长恭在书桌前处理公务,他简直要被她气死! 她对他无半点信任,打心眼里将他想成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怎么舍得利用她?他…只是想保护她… “叩叩”窗户发出细微的敲动声。 谢长恭回神,收拾好手头的东西,“进来。” “属下见过世子,那位给您的信。” 谢长恭目光闪动:“呈上来。” 他飞速扫视,落在最后一行字上时,突然发出清冽的笑声。 “世子?”暗卫惊讶,许久没见世子如此高兴,发自内心的笑。 “你先下去,随时注意郡主的动向。” “属下遵命。” 谢长恭掀开灯罩,将信烧成灰烬。 小九啊,这回你我不用隔府相望了! —— “郡主,这盒口脂是铺子新送上来的,您可要用用?” 裴宝珠插钗子地手顿了下,“先放着,本郡主念旧。” 整理好衣物,裴宝珠吩咐彩月:“备马车,今日去街上逛逛。” “…” 马车停在翠玉阁。 芸娘站在门口,拎着帕子捂嘴笑道:“奴家说一大早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有贵客上门啊!” “别耍贫嘴,本郡主要的货你最好上齐了,否则让人封了你的店!” 芸娘状作惊恐:“奴家小本买卖,郡主千万手下留情啊!” 裴宝珠冷哼:“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彩月犹豫:“郡主。” 外头人多眼杂,有不长眼的冲撞郡主怎么好? 芸娘笑着安抚她:“彩月姑娘放心,奴家清了场,今日只招呼郡主一人的生意!” 裴宝珠率先进去,芸娘把人关在门外后扭着腰身上楼。 “说。” “奴家不负郡主所托,已经打听到卫七爷的下落了。” 裴宝珠呼吸屏气凝神。 “有人说曾在扬州看见过七爷。” “确定是他?”裴宝珠追问。 “郡主当知奴家的行事作风,不保准儿的消息怎敢告诉您?”芸娘妩媚地抚脸。 裴宝珠呵了一声,不辨喜怒。 “不过…” 裴宝珠看向她:“不过什么?” “汇报的人说七爷身边有一位佳人陪同,二人看上去感情极好。” “哐啷”裴宝珠将桌上的茶壶掀到地上,满脸怒气:“大胆!你敢骗本郡主!他身边怎么会有其他女人!” “胡言乱语,看本郡主不拔了你的舌头!” 芸娘不紧不慢跪下:“奴家从不贩卖假消息,郡主不信要杀要剐随您。” 裴宝珠一口气堵在胸口,起身愤怒往外走。 “郡主,接下来怎么办?要找七爷回来嘛?” 裴宝珠头也不回,抛下一句:“管他作何?死在外面最好!” 她的身影飞快消失,芸娘摇摇头。 郡主的性子还是一样急躁。 “…” “郡主…”彩月等人惊讶,这么快买好东西? “回府!” 裴宝珠径直上了马车。 “彩月姐姐,怎么办?” 彩月看了眼店门,小声道:“先回府再说。” 回头郡主还生气的话,日后京城恐怕不再有翠玉阁了。 裴宝珠风风火火回府,回到房间后把所有人赶到屋外。 屋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伺候的人面面相觑。 昭淑大长公主离世后,郡主第一次这般失控,翠玉阁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彩月转头,谢长恭手里拿着个盒子,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郡马爷。” “郡主去了趟翠玉阁,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你们先下去,本世子进去看看。” “郡马爷…” 郡主发火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搞不好还会被迁怒。 谢长恭微笑:“要本世子请你们?” 彩月打了个哆嗦,明明郡马爷在笑,她却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是。” “……” 所有人退下后,谢长恭推开门。 花瓶、摆件、凳子…地上一片狼藉。 裴宝珠坐在地上,眼睛红红的出神,连谢长恭走到她身边都不曾有反应。 谢长恭叹了口气,弯身抱起她坐到床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对视道:“说说,谁欺负我们小九儿了,我给你出气。” 裴宝珠吸了吸鼻子,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不用你管!” “本世子求你?” 他的眼底藏着认真,与几分她不懂的情绪。 “这可是你说的!” 谢长恭点头,晃了晃她的手:“求你了小九,告诉我?求你让我帮你…”活像个小倌儿。 “噗嗤。” 瞧他贱兮兮的模样,裴宝珠忍不住笑了。 “我找到父亲的下落了。” 谢长恭眉心蹙了下,很快松开:“岳父大人身在何处,我亲自接他回京?” 裴宝珠冷笑:“他可用不着咱们管。” 说什么挚爱阿娘,阿娘去了才几年他就另结新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你说怎么办?”谢长恭征求她的意见。 第11章 打架 裴宝珠摇摇头,闷闷道:“他怎么可以忘记阿娘。” 谢长恭摸了摸她的后脑,轻声道:“小九,岳父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说不定另有缘由。” “呵,什么事能让他忘记跟阿娘的约定,触碰其他女人?”裴宝珠咬紧后牙根。 阿娘五年前离世,阿爹在筹备完葬礼后离开京城,从此销声匿迹。 五年来她派人多方寻找他的下落,表哥也帮忙寻找,就找到这样的答案? 如果这样的话,那阿娘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裴宝珠眼底染上阴翳,不是她多想,阿娘当初死的蹊跷,明明前一日还亲自来郡主府看望自己,甚至一反常态的搂着她睡了一晚。 成年后,她们母女鲜少那么亲密,当时她有些不解,但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忽然出嫁,阿娘不习惯。 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阿娘暴毙的消息。 表哥亲自去公主府调查,得到‘急病而逝’的结果,阿娘素来康健,平时也有用心保养,怎会急病而逝? 阿娘治下手段高明,旁人无法轻易害她,唯有一人,能让她毫无防备,不知不觉的下手。 裴宝珠眼泪掉落,她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别哭。”谢长恭喉咙滑动,心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小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不妨接岳父回京,亲自问个清楚。” 裴宝珠抿唇,思考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应该当面问清。” 如果他真的… 裴宝珠目光暗了暗,她会与他断绝关系。 阿娘这辈子受的苦够多了,他怎么忍心? “…” “放开我。”调整好心情,裴宝珠才发现他们的姿势不太对,过于亲密! “哇!小九你过河拆桥?” 裴宝珠斜晲他:“分明是你趁机占我便宜!” 谢长恭不言,将盒子放到她的手上。 裴宝珠:“?”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裴宝珠不想邃他的意,无奈好奇心驱使下,手不受控制地打开盒子。 看清后瞳孔缩了下,盒里静静躺着一支精心雕刻的玉堂花簪。 “小九,要履行承诺吗?” “……” 整个郡主府的人都知道郡马爷与郡主的关系缓和了,没见驸马已经从西苑搬到东苑?虽然还分房睡,但总好过之前隔了大半个郡主府,遥遥相望。 谢子禧咂舌,父亲的动作真快。 不过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将他自己留在西苑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喂!” “有事?”谢子禧懒洋洋问道。 卫明瑶:“这可是我家,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非要有事吗?” 谢子禧耸耸肩:“是,县主您请自便。” “你!” 卫明瑶咬唇,上次赶他出府后沉瑾哥哥说她做的不对,因为他没告状,也没往阿娘身边凑,她不想再针对他。 没想到,在淮安候府,她居然听见他说要抢走阿娘与沉瑾哥哥的话!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 他在沉瑾哥哥与阿娘面前装好人博取好感,他要抢走属于她的宠爱! 卫明瑶气昏了头,捡起一根木棍猛地冲向他的后背。 “…” “郡主,出事了!”小丫鬟神色急切。 “小县主跟谢小公子打起来了!” 裴宝珠腾的起身:“过去看看!” 他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谢长恭重新搬回东苑,考虑到女儿的情绪,她让谢子禧一人住在西苑,没想到这样他们还能打起来。 “瑶儿去西苑了?” 小丫鬟点头。 裴宝珠扶额:看来是女儿主动挑事了。 “郡马回来让他立刻来西苑。” “是。” “…” “呜呜呜,阿娘,瑶儿疼。”卫明瑶看裴宝珠到了,立刻扑到她怀里,哭诉委屈。 这次她不是恶人先告状,脑门上红了一大块,眼见肿起来。 “进宫请李太医来。”裴宝珠心疼,吩咐彩月。 谢子禧站在旁边,看起来丝毫不慌。 两个孩子在场,裴宝珠不好偏心,询问下人,“怎么回事?” “回郡主的话,小县主自己摔倒的,不小心磕了脑袋。” 当时小县主让她们退下,她们怕两个小主子又闹腾起来,不敢站太远,亲眼见着小县主气势汹汹地捡了根木棒,向谢小公子冲过去。 那架势好像要一棒子敲死谢小公子似的,她们大惊失色,急匆匆跑过去阻拦。 谢小公子是郡马爷的亲儿子,让小县主砸出个好歹郡主怎么跟他交代?他们的关系刚有起色… 遭了,来不及阻止! 跑到一半的众人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木棒马上落到谢子禧头上。 下一刻,谢子禧轻松向旁边一跃,躲过卫明瑶的偷袭,不恼不火,还有心情指导:“你的脚步声太大了。” 卫明瑶不可置信,他竟然躲过去了? 她用力过猛,前脚拌后脚,表演了个脸砸地面。 “哎…”谢子禧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小丫头的身体协调能力未免太差,甚至来不及让他伸手扶一把。 “……”裴宝珠默然。 瑶儿啊,阿娘错了,应该让你学学身手的,想当年阿娘在京里可是无敌手的! “你小子,又闯祸了?”谢长恭背着手走进来,直接走到儿子面前,戳了戳他的脸。 谢子禧无语。 不要脸! “跟小县主道歉。”他也不问对错,命令谢子禧。 裴宝珠摆摆手:“此事怪不得他,瑶儿自己摔的。” 她自认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对错一眼分明,她哪能仗势欺负小孩子? 人家在西苑老老实实待着,瑶儿上门挑衅在前,欲动手打人在后,作为亲娘也不能偏袒。 否则要养出个小霸王来了! “…” 卫明瑶伤的不重,仅一点皮外伤,李太医开了些外敷的药。 裴宝珠坐在床边,温声道:“瑶儿,为什么要打谢子禧?他欺负你了?” 卫明瑶“哇”地一声哭出来:“谢子禧要抢走阿娘跟沉瑾哥哥,瑶儿不要!” “阿娘你别生瑶儿的气,瑶儿下次不敢了!” “瑾儿跟阿娘是瑶儿的亲人,任何人都不会抢走你在我们心里的地位,瑶儿你明白了吗?” 裴宝珠心里自责,这件事她有错,没早点发现瑶儿的心思,让她不安了这么多日子。 第12章 酥油鸡 “阿娘会永远爱你的。”裴宝珠将她揽到怀中,疼惜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儿。 卫明瑶趴在她身上,红着眼圈重重点头。 “…” 安抚好卫明瑶的情绪,裴宝珠唤人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笑看她手捧花糕小口啃着,不经意间问道:“瑶儿,你听谁说谢小公子要与你抢阿娘和沉瑾哥哥?” 卫明瑶没防备,直接道:“谢子禧亲口说的…” 裴宝珠笑容淡了,“他在哪儿说的?” “淮安候府。”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瑶儿乖,阿娘出去一趟。” “…” 卫明瑶塞下最后一块点心,腆着小肚子靠在榻上:咦?阿娘呢? —— “谢长恭!” “小九?”谢长恭放下手头的东西,歪头笑道:“难得你主动寻我,可是想我了?我也…” 裴宝珠表情麻木地打断他:“你为何让谢子禧说那番话给瑶儿听?” “什么话?”谢长恭无辜地眨眨眼,表示他不懂。 裴宝珠用力拍桌子,“休要装傻!” 她跟谢子禧说过话,那孩子别看年纪小,少年老成,比沉瑾更会做人懂事,若非谢长恭教唆,他会在淮安候府故意说番话气瑶儿? 谢子禧揉了揉鼻子,赔笑道:“果然瞒不过我们聪明的小九,禧儿与我不同,他不需要好名声。” “……”裴宝珠无语,拜托,你在大乾没有好名声。 “为何?” 谢子禧看了眼她的肚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当然要为我们的儿子打算。” “呸!”裴宝珠气红了脸,谁要跟他生孩子? “我爹可催我让他快点抱上孙子呢,小九可怜可怜我?” “你自己找人生去!”裴宝珠跺了跺脚,羞恼地跑出去。 “…” 谢长恭轻叹:我只想与你生啊。 “……” 裴宝珠一口气跑回屋子,气呼呼锤了下床。 他不缺儿子,她凭什么要给他生? 他倒是心狠,谢子禧长得那般像他,居然能说出那种话。 裴宝珠顿了下,眯起眼:不对,她被谢长恭耍了! 他利用转移话题的方式逃避她的问题。 嗯… 但他前半句话不似说谎,谢子禧的身份难道另有隐情? 全京城的人都知谢长恭有个儿子,却没人清楚孩子生母的身份。 “彩月,传容总管来。” “…” “参见郡主。” “容叔,你去趟翠玉阁,命芸娘查查谢子禧生母的身份。” 容总管不卑不亢:“属下遵命。” —— 七日后,五皇子七岁生辰,永熙帝下令大办,裴宝珠不情不愿的进宫。 永熙帝是她的嫡亲表哥,他的子女都是她的晚辈,要叫她一声姑母,近年性子沉稳起来,对那些侄子侄女多了一丝耐心。 但五皇子,裴宝珠完全喜欢不起来。 她跟谢长欢交恶多年,哪怕她生了个仙童,她也看不顺眼,称得上恨屋及乌了。 永熙帝宠爱悦贵妃,待五皇子这个小儿子溺爱无比,七岁的生辰不光朝臣参宴,连下属国都派人送了贺礼。 五皇子穿着一身黄色锦袍,被永熙帝牵着走到上位,活像穿了身缩小版的龙袍,王贵妃自他出场就没露出好脸色。 “来啊,在朕旁边添个位子。” 内侍很快搬来凳子,五皇子心安理得地坐在永熙帝身边,丝毫看不住底下的暗潮汹涌。 裴宝珠看了眼对面的悦贵妃,后者似乎满脸高兴,她眉心微蹙,表哥此举无疑将谢长欢母子架在火上烤。 真的疼宠他们母子,以表哥的作风不会如此高调。 她忧心:表哥究竟在搞什么? “福康姑母…”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她。 裴宝珠回神,笑道:“是寿和啊。” 寿和公主公主是郑皇后所出的嫡女,同时也是永熙帝头一个降生的孩子,今年十四岁,明年会下降郑氏。 裴宝珠对这个文静守礼的大侄女感官不错,待她有几分亲近。 “福康姑母,明日寿和要在宫中办宴,你可否进宫参宴?” 裴宝珠抬头看了眼上首祥和的皇后,对上满脸期待的寿和公主,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会进宫参加的。” 皇后生性要强,早年与王贵妃先后有孕,憋着气争皇长子的位子,不成想她早产生下寿和公主,王贵妃则顺利产下永熙帝的长子。 此后皇后消沉很长一段时日,难免忽略寿和公主的教养,以至于堂堂嫡长公主养成一副怯弱胆小模样。 后来皇后查出身子受损不易受孕,接了云婕妤进宫,云婕妤也给力,一夜宠幸过后生下了四皇子。 皇后宝就全压在的四皇子身上,竭力扶持四皇子,连亲生女儿亦沦为她的工具。 四皇子两个月前生辰,永熙帝没半点表示,将四儿子忘了个一干二净,五皇子却得到如此盛大的生日宴。 皇后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说是寿和公主的宴会,实际上就是皇后用来与永熙帝打擂台的。 裴宝珠扶额。 她那为表嫂模样绝佳,头脑聪明,比谢长欢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惜,她是郑家的女儿,注定了她无法得到表哥的真心。 她算是个可怜人,给她个面子。 —— 裴宝珠疲累躺到床上,宫宴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十几公斤的郡主正服压在她身上,再好的饭菜也没心思享受。 唔,早睡早起,明日还要进宫参加宴会呢。 “…” 谢长恭回郡主府后径直去了西苑,谢子禧的屋子点着油灯,显然还没睡觉。 他提着热乎的酥油鸡进屋,在谢子禧面前晃了晃,“看阿爹给你带了什么?” 谢子禧早闻见香味了,直接扑过去抢到手,麻利地撕下一条鸡腿,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问:“阿爹大晚上去排队买酥油鸡?” “谁让你是爹爹的好儿子呢?” 谢子禧撇嘴。 什么好儿子,他不坑自己就好了。 今日算是良心发现了。 谢长恭摸了摸肚子:“常禄,本世子饿了,去厨房弄两碗面条过来当宵夜!” “爹爹你不是进宫吃好东西去了?” 谢子禧停下吃肉的动作,疑惑地看他。 “啧,你问问几个人吃宫宴吃的饱。” 谢子禧擦了擦手,将另一个鸡腿撕下,递给他:“阿爹你先垫垫。” 谢长恭不客气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味道真不错,难怪你小子爱吃。” 第13章 李陵安 “谢长恭昨晚去西苑,还吃了宵夜?” 裴宝珠捏着下巴怀疑。 那家伙有吃宵夜的习惯吗?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 “郡主,容总管求见。” 裴宝珠停下换衣服的动作,“让他进来。” “见过郡主。” “容叔,可是芸娘传消息来了?” 容总管点头,用力抿唇,看上去不太高兴。 “谢子禧的生母…” “她已经不在了,芸娘说查到谢小公子的生母极得谢世子的宠爱,但她身份卑微,谢世子无法迎娶她过门,只好将她安置在府外,生下谢小公子后,她因病离世,谢世子将小公子带回侯府。” 裴宝珠失神,喃喃自语:“…极得谢长恭的宠爱吗?” 是啊,当然得他的宠爱,按谢子禧的年岁算,那段时间是自己与他关系最好的时刻,若谢子禧的生母不得他喜欢,他怎会选择她呢? 甚至在明知她要择人出嫁的时候接谢子禧回府,不就是在明示她,他看不上她吗? 裴宝珠手不住颤抖,用力打开他之前送来的盒子,眼底猩红。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送这个簪子来? 羞辱她很好玩吗? “啪”盒子被她甩到地上,她冷冷道:“扔了。” —— “福康姑母。”寿和公主早早等候在御花园路口。 “我来晚了,等很久了?” 寿和公主摇了摇头。 裴宝珠不指望她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沉默地去宴会。 “给各位娘娘请安。” “快免礼,寿和早盼着你这位姑母来了,去御花园等着谁劝也不听,说你来再开始宴会。”郑皇后几句话将寿和公主说成一个仰慕她的人。 裴宝珠没心情听她们绕弯子,坐下不再说话。 扫视一圈。 果然,来的都是与郑家亲近的夫人小姐,她无趣的摆弄杯子。 郑皇后悄悄给寿和公主使了个眼神,寿和公主回她个不解的眼神。 “……”郑皇后恨铁不成钢,她怎么生了个如此蠢笨的女儿! “王贵妃到,李淑妃到。” “参见皇后姐姐。”王贵妃懒洋洋地行礼,惊讶道:“不是说今日寿和设宴吗?怎么皇后姐姐亲自坐镇?” 郑皇后游刃有余:“寿和年幼不经事,本宫过来随便瞧瞧。” “寿和明年就要出嫁,皇后姐姐该多多教导。” 郑皇后沉下脸。 王贵妃满意地收官,堆着笑脸朝裴宝珠走来。 “福康,你也来了?要不要去我宫里转转?”她亲热的挽上裴宝珠的胳膊。 “谢贵妃娘娘好意,今日算了。” 王贵妃也不介意,她专程来毁郑皇后的宴会,拉拢福康是顺带,不成功不打紧。 福康自幼脾气古怪难讨好,她早不抱期望,只皇后坚持不懈拉拢福康。 呵,皇后嫌自己的亲女儿蠢,殊不知寿和的蠢完全遗传自她。 她是皇后,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继位,她都是皇太后,泽儿是陛下的长子,继位名正言顺,她偏要搞出个云婕妤,生了个不得陛下喜爱的四皇子。 这么多年费心费力的筹谋,她又得到了什么? 仅仅为了跟自己置气吗? 可笑至极! “…” “皇后娘娘,福康身子不适,先行退去了。” “可要传太医给你瞧瞧?”皇后见她的确面色发白,关心询问。 福康摇头:“昨夜没睡好,回去补眠便好了。” “寿和,去送送你福康姑母。” 寿和公主连忙诚惶诚恐的起身,母后生气了,回去一定会说教自己的,她太无用了,连累母后受王母妃的嘲讽。 “…” 寿和公主单纯藏不住心事,裴宝珠拍了拍她的手:“寿和,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你是表哥的嫡长女,大乾最尊贵的女子。” “姑母?” 裴宝珠笑:“今日我有些累,改天去我府上住一段日子。” 否则这孩子非叫皇后逼疯不可。 寿和公主感激涕零:“谢谢姑母!” 出了皇宫,裴宝珠命车夫拐去翠玉阁。 因她提前没送消息来,翠玉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九?” 裴宝珠循声看去,“陵安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李陵安穿着一身骚气的桃粉色袍子,人群中十分显眼。 “当然买首饰啦!” “心情不好?看上什么尽管拿,我买单。” 遇上熟人,裴宝珠改变计划。 “你说的啊!”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 半柱香后,李陵安哭丧着脸:“小祖宗,你悠着点儿,我没带那么多银子。” 裴宝珠意犹未尽,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最近红颜知己不少,看来我要去找李老夫人聊聊了。” “别!” 李陵安拽住她,赔笑道:“我让人回府取了,今日你把店搬空都成!” “我请你去对面喝茶。”裴宝珠丢下这句话就走。 “这些东西全包起来,送到福康郡主马车上。”简单交代完,李陵安匆匆追去。 啧,能让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这么听话,唯有福康郡主一个人了。 包间,两人相对而坐。 李陵安给她倒了杯茶水,肯定道:“又是因为他?”能让小表妹气成这样的人,出了那人不作他想。 裴宝珠不说话,默认了。 “说说因为什么。” “陵安表哥,你会让什么样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李陵安手顿了下,好看的凤眼狭笑:“自然是心爱之人。” “小九我跟你说,表哥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能让我娶进李家,生下孩子的唯有我心爱的人。” 裴宝珠撇嘴:“那你怕是娶不过来。” 李陵安嘴角抽了抽,无法反驳。 毕竟他对没个姑娘都说是真爱… “咳咳,我的事先不说,表妹你在介意谢世子的那个儿子?” 裴宝珠抿唇。 “其实我有所耳闻。” 李陵安清了清嗓子,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话说七年前,谢世子初登花船,偶遇一名孤苦无依的美貌花伶,一见倾心…” “重金替花伶赎身,此后金屋藏娇,两人共同孕育爱子,怎奈花伶命薄,享不住滔天的福气,香消玉殒,谢世子怜惜幼子失母,将他接进侯府。” 裴宝珠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你耍我?” 第14章 劫持 花伶?他何不说是青楼的头牌花魁?照谢长恭的性子,说不得会有点可信度。 裴宝珠摸了摸缠在腰间的鞭子,冲他微微一笑,无声威胁。 “……”李陵安僵住。 “开玩笑,谢世子清风霁月般的人物,怎会去那种烟花之地。”李陵安缩缩脖子,急忙改口。 裴宝珠点头,语气:幽幽“是啊,陵安表哥你作主角还差不多。” “唔…表妹你太伤我的心了。”李陵安痛心疾首。 裴宝珠翻了个白眼,懒得看他装模作样:“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打探一下谢子禧的生母是何来历。” 李陵安“啪”地甩开折扇,昂首挺胸端起架子来:“表妹,求人帮忙要有求人的态度。” 裴宝珠抽出腰间盘的鞭子,放到桌上:“态度如何?” “好!”李陵安嘻嘻笑道:“表妹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办妥了我欠你个人情。” “福康郡主的人情小的可得收好。” 李陵安露出势在必得的模样。 “…” “郡马爷,您怎么来了…” “听说郡主再此,我顺路接她回府。” 门外隐隐传来彩月跟谢长恭的对话。 李陵安错愕,随即冲裴宝珠坏笑道:“你家那位看的还真紧啊!” 裴宝珠恍若未闻,气定神闲地继续喝茶。 “需要我让他先回去吗?” “…”裴宝珠沉默。 李陵安起身,仔细整理了衣裳,摇着扇子出去了。 “郡马爷,郡主在谈事情不知何时归府,不若您先自己回府?”彩月小心翼翼地劝到。 谢长恭笑眯眯:“无妨,本世子不急。”脸上笑着,他的眼底却藏着一丝冷意。 彩月:“……” 郡马爷哎,奴婢只是找个借口而已,郡主现在恐怕不想见到您。 郡主晨起见过容总管后心情极差,以至于宫宴不给皇后娘娘面子提前离场。 她猜测或许与郡马爷有关,郡主心情稍微转好,此时还是不要让郡马爷惹她的眼。 可郡马爷不肯离开,她又不能明说…彩月心中为难起来。 “谢世子,许久不见风姿依旧。”李陵安合时宜的走出来,彻底解救彩月岌岌可危的头发。 谢长恭眯眼,舌头抵了抵腮帮,笑的如沐春风:“李九公子过誉,你看起来倒是比上次虚了不少,佳人再美也得注意保养身体啊。” 李陵安险些破功。 咬牙切齿地合上折扇,直言不讳:“我与小九妹妹偶遇叙旧,谢世子先行回府。” 该死的谢长恭,居然嘲讽她身子虚? 哼,他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查查他那庶子的生母告诉小姐,看他再嚣张! “哎”谢长恭叹了口气,解释道:“李九公子没成过婚不懂,成了亲的男女要注意男女大防才是。” “我与小九妹妹认识多年感情深厚,哪用得上顾忌那些虚礼,但到底是兄妹之情,谢世子不至于捻酸吃醋?” 李陵安洋洋得意。 自己与小九认识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有什么底气不让他们见面? 姓谢的这点就不如卫五,小九二嫁的对象着实不尽人意。 宫里谢妃恃宠而骄,仗着陛下宠爱肆意妄为作恶后宫,她的亲弟弟不遑多让,在京城横冲直撞得罪不少世家,可陛下包庇维护他,世家不好越过陛下惩治。 就算陛下偏爱谢家姐弟又如何?世家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啧,且让他先得意,日后自有机会收拾他。 谢长恭目光锐利起来,似乎想在他身上戳个洞。 他现在很不爽。 比起娶过裴宝珠,新婚第二天奔赴战场一去不回的卫五,李陵安更令他不舒服。 ——他与裴宝珠打打闹闹长大,算半个青梅竹马,他向来认为打是亲骂是爱,那是他们亲近的象征。 但李陵安与裴宝珠更适合青梅竹马这个名号,昭淑大长公主归京后再嫁卫家老七,两人多年未得子嗣,时常去寺庙请愿。 请愿的途中认识了李陵安的生母,李家嫡出五房的主母,她向昭淑大长公主秘密献了一张方子。 昭淑大长公主用后很快有孕,足月后诞下小女儿,因此昭淑大长公主十分亲近李家五房,时常抱着裴宝珠到李家做客。 裴宝珠从小跟在李陵安屁股后长大,直至李陵安的亲娘李五夫人病逝,两家的走动减少,裴宝珠和李陵安的感情却没减弱,亲厚如旧。 谢长恭垂眸,拳心合拢:他不确定小九心中他们谁更重要。 “…” 裴宝珠走出来,忽略两个男人,神色淡淡地对彩月道:“我们回府。” 一行人乌拉拉离开。 李陵安摇摇头:“哎,小九妹妹生气了,某人自求多福。” 说着,抬脚而去。 —— 两人前后脚回府,谢长恭直奔裴宝珠的房间。 拿着破碎的簪子,抑制住翻腾的怒意,努力保持平和:“你什么意思?” 裴宝珠答非所问:“谢子禧的生母是谁?” 她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谢子禧抿唇:“你很在意?” 裴宝珠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对视他的眼睛:“你没送那支簪子的话,她是何人我管不着,但你送了,我想知道。” 谢长恭低头看她良久,闭上眼睛后再睁开眼,又是京城里那个为所欲为的谢家世子:“呵,本世子的事有必要一一向你报备?” “你跟卫五同样有个孩子,本世子可曾揪着不放?” 裴宝珠沉下脸:“你立刻搬回西苑,或者…搬回淮安候府。”她目光灼灼。 谢长恭闻言很干脆,拿起盒子转身就走。 果然,她如此逼他,他依旧不肯透露那女人半点消息,还真是…保护的颇为用心。 裴宝珠不信谢子禧的生母离世,芸娘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只要人在京城存在过,她能将人祖宗十八代翻出来。 她却告诉自己谢子禧的亲娘病逝? 里头一定有鬼。 裴宝珠视线落在刚才放过盒子的桌面,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现在跟她没关系了。 她已与谢长恭划清界限。 “…” “郡主,郡马爷搬到西苑住了。” 裴宝珠端着书,淡淡应了一声。 “以后西苑的消息不用传上来,告诉陈阳,严禁任何西苑的人靠近东苑,尤其看住瑶儿,别让她找谢子禧。” “郡主…”彩月犹豫。 她清楚自家郡主的性子,不高兴时提着鞭子教训一顿火也就消了,像现在这样不温不淡漠不关心,才是最可怕的。 哎,原以为郡主让郡马爷搬来西苑,他们的感情会渐渐升温,这才几天又闹成这样。 “去。” “是。” 两日后,李陵安兴冲冲来郡主府。 “小九,我查到了!” 裴宝珠疑惑。 李陵安立刻大呼小叫:“不是小九,你居然装傻?该不会不想付那个人情?” 裴宝珠恍然,哦,前两天叫他查谢子禧生母的事来着,可惜她现在不感兴趣了,有关谢长恭的任何事她都不要听到!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无所谓道:“是,你别说了。” 李陵安跳脚:“本公子费尽心思没日没夜的调查,你说不听就不听了?不行!你把耳朵给我张开听好了!” “谢子禧的生母恐怕跟宫里那位有关。” 宫里? 裴宝珠皱眉:“谢长欢?” 怎么扯到谢长欢身上了。 李陵安点头,小心看了眼四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找到了宫里放出来的宫女,她说七年前悦贵妃产后,不知为何怒斥了身边一个大宫女,随后将她赶出了宫。” “出宫后那名宫女踪迹全无,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到这点…”李陵安意有所指。 恐怕是悦贵妃有孕期间,作为弟弟的谢长恭常进宫探望,与悦贵妃那位大宫女看对了眼,互生情愫。 悦贵妃为了成全弟弟,避人耳目将得用的大宫女赶出宫,送到弟弟身边。 “不可能。”裴宝珠直接否决他的猜测。 李陵安挠了挠头:“为什么?” “你说的那个大宫女我知道。” 裴宝珠问他:“叫桔枝是?” 李陵安点头。 “桔枝并非惹恼了悦贵妃被赶出去的,她…是表哥亲自赶出宫的。” 李陵安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悦贵妃是陛下的心尖子,长乐宫的宫人沾了主子光,陛下待她们多有包容,看悦贵妃的面子,陛下也不会亲自处置悦贵妃的贴身大宫女啊? “桔枝在悦贵妃坐月子期间爬床,表哥怕影响她心情,私下处置了桔枝,悦贵妃不知情。” 李陵安锁眉,觉得事情疑点重重。 先说那名叫桔枝的宫女,她在悦贵妃身边伺候多年,怎会头脑不清的突然想要爬床争宠? 宠妃身边的得意人与前程未知可有可无的小宫妃,聪明人都知道选哪个。 再说她选择爬床的时机,悦贵妃做月子马上能承宠的时候。 ——真有心争宠当选择在悦贵妃怀着身子月份大的时候,悦贵妃无法阻止,甚至还能刺激她,说不得会一尸两命呢? “…有古怪。”李陵安坚定不移。 “此事等我深度挖掘!” “别查了。” “小九,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李陵安留下这句话,不等她说出答案率先走出屋子。 “…” 裴宝珠心烦气躁,索性带上卫明瑶兄妹去郊外的庄子小住。 一望无际的田野使人心旷神怡,“阿娘,给你花!” 卫明瑶举着捧鲜艳的野花,问起来有股清香,她接过来,用帕子擦了擦卫明瑶头上的汗,笑着叮嘱:“慢些跑,别摔着了。” 卫明瑶见她不再沉闷,蹦蹦跳跳和卫沉瑾抓蟋蟀去了。 裴宝珠挥退人手,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 嗯?前面的稻田有些奇怪,被什么东西压倒一大片,她好奇地过去查看。 —— “那家伙太狡猾,伤了老吴后逃跑,老大,我们一定会抓到他的!”萧孟大声保证。 “没用,让吴川回去做两天加强训练。” 萧孟不动:“老大,会不会太严重了?” 加强训练?! 半天足够将人练个半死,两天的话,自己还能见到活着的老吴吗? “怎么,你也想去?” 萧孟一身冷汗:“不不不!属下还要去抓细作呢!” 老吴啊,不是兄弟不帮你,是老大太无情! 我还得留着命给你收尸呢,否则咱们俩暴尸荒野多难看啊! 谢长恭换上劲装,贴身的黑衣将他完美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宽肩窄腰腹肌紧绷,长有力的腿下踩着黑色长靴。 “我们走。” 萧孟吃惊地问道:“老大您要亲自出手?不急着回府…” 剩下的话在谢长恭危险的目光下收住,老大的眼神似乎要吃了他! 难道传言是真的? 老大跟福康郡主因为孩子的事闹掰了,分房睡,老大最近留在这边的时间的确长了不少。 萧孟缩了缩脖子。 欲求不满,难怪要拿他们撒气。 回头告诉大伙儿没事少往老大身边凑,免得遭殃! “老大,在前面的庄子。” 萧孟指着地上的血迹,肯定道。 谢长恭倏地色变,快步进入庄子。 “…” “我劝你最好放开我哦。” 裴宝珠扫了眼抵在脖前的匕首,好言相劝。 “别动!”那人用力扭了下她胳膊,匕首又靠近几分,恶狠狠威胁,“匕首被我淬了毒,见血封喉。” 裴宝珠不慌不忙:“我死了,你骨头渣都走不出大乾,你最好考虑清楚。” “我们聊聊,说不准我心情好饶了你。” 那人冷笑:“口气不小。” 裴宝珠吸了吸鼻子,“你失血过多,不及时上药会死的。” “…带我去找药!” “我今天头一次来这里,去哪儿给你找药?” 裴宝珠认为她要去寺庙拜拜,近来没一件让她顺心的事。 好好的来庄子散心,居然碰见细作劫持! “…” “主子!” 陈阳等人巡视时发现有人进来的痕迹,直觉不妙,先让人将卫明瑶兄妹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他亲自带人搜寻贼人的下落。 不成想看见让他目呲欲裂的一幕,郡主竟然被贼人挟持了! 那人呼吸渐渐紊乱,看见陈阳等人不惧反笑:“小丫头,我今日命不该绝啊。” “让你的人去找止血药和布条来。” 第15章 顾大 裴宝珠叹了口气:“陈阳,派人去取药。” “刘风,你速去速回。” 陈阳粗黑的眉毛皱起:“你的要求我们答应,不要伤害到我家主子。” “你们退到那边的石头后。” 他边说,边拉着裴宝珠慢慢后退,同时眼神警惕地扫着四周,防止有人突袭:“匕首上有毒,见血封喉,你们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样!” 为了安全考虑,陈阳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自家主子退进后山。 他的面色凝重起来:遭了,后山林深树密,郡主被贼人带进去想要解救郡主无疑加大了难度。 “陈统领,药药来了!” 陈阳抓着药提速追上去。 那边。 “喂,你慢点,我跟不上你。”裴宝珠气喘吁吁。 那人默不作声。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裴宝珠怒了,站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走。 那人扭头注视她。 裴宝珠看清他的脸,嗯…怎么形容呢。 身材不错,脸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属于放在人群看不见的那种,她觉得自己明日起来就想不起的普通。 啧啧,白瞎了那么好的身材。 哎,话本子果然是骗人的,哪里有那么多绝美刺客挟持女主,从相爱相杀到互生情愫? 现实全是顾大这种平平无奇的人,让人兴趣全无。 “你看清我的脸,不怕杀人灭口?” 裴宝珠环胸,扬着下巴看他:“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这么重的伤不上药止血很快会没命的?” 山路不好走,她又穿着绣鞋磨的脚疼。 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我一个弱女子换一个身手精湛的细作不亏,想来陛下会感念我忠心赤胆,给我家加官进爵呢!” “……”那人沉默地盯着她。 裴宝珠也不避让,蛮横地回瞪。 那人压着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匕首仍抵在她脖子前,不时环顾四周。 “此处仅你我两人,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难道对自己的身手不自信,怕我一个姑娘家跑了?” “…” “你累不累啊?” “…” 那人依旧不言。 “你叫什么名字?”裴宝珠喋喋不休。 许是被她话痨念烦了,他木着脸开口:“顾大。” 顾大? 裴宝珠撇嘴。 一听就是假名字,忽悠谁呢? 他加重力道:“接下来安静些,否则我让你永远张不了嘴。” 顾大眉眼间夹杂暴戾,似乎忍耐到极限。 裴宝珠捂嘴,眨眼无辜地看他。 “公子,药来了,请你放了我家主子,你放心,只有我自己,你可以自行离去。” 人之后可以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郡主救下来。 顾大冷笑,拿他当蠢货? “药拿来,你立刻离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让她自己回去的。” 陈阳蹙眉,“公子…” 裴宝珠摆摆手:“陈阳,你先退下,我没事的。” “主子!”陈阳犹豫。 裴宝珠笑眯眯看他。 “还望公子信守承诺,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的。”陈阳留下一句威吓,转身退去。 顾大确定他彻底离开后,拽着裴宝珠起身,“拿起来。” 裴宝珠翻了个白眼,好歹把匕首放开啊。 顾大脸色苍白,脚步已经开始虚浮。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选了个开阔的场地,顾大停下脚步,裴宝珠幽幽道:“觉得安全了顾大爷?” 顾大单手在胸口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红色的小药丸,用力捏住裴宝珠的下巴,迫使她张嘴,飞快怼了进去。 裴宝珠睁大眼睛,下意识吐出来,顾大冷漠地捂住她的口鼻。 裴宝珠:“!” 他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裴宝珠用力挣扎,但顾大即使受了重伤,制服她依旧轻而易举。 “咕咚”药丸划过喉咙进入肚子。 顾大收起匕首坐到地上,解开衣服。 “你…你干什么?”裴宝珠退后两步,看色狼似的看着他。 顾大轻飘飘瞥了她一眼,讽笑道:“抱歉,我暂时无法满足你的特殊需求。” 裴宝珠:“……” 顾大的衣服半搭在身上,露出健硕的肩膀,他的左胸口有一个极大的血窟窿,血顺着胸膛隐入小腹。 裴宝珠红着脸别过头。 “过来帮我包扎。”顾大不客气地命令。 裴宝珠吃软不吃硬,送他一个白眼转过身:“药你得到了,也没人继续追杀你,我可以走了吗?” 顾大扯唇:“你猜刚才吃下的东西是何物?” 裴宝珠脚步顿住:“毒药?” 顾大见她没察觉到严重性,慢悠悠解释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三日之内脾脏溃烂,过了七日整个人化作一滩血水,消失的无影无踪,墓地都省了,不用谢我。” “七日化尸散千金难求,便宜你了。” 裴宝珠怒瞪: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墓地都省了?堂堂大乾最尊贵的郡主,需要他帮她省墓地钱? 还有七日化尸散?这种好事谁爱要! “卑鄙无耻!”裴宝珠咬牙低声咒骂。 “看来你真的不怕。” 顾大摇摇头,“算了,我自己可以的。” 下一刻,手中的药和布带出现在裴宝珠手中,用力挤出一抹笑,“怎么能劳烦您老人家呢?让我来!” 裴宝珠走近他,忍着浓重的血腥气,替他将伤口清理干净,药粉撒在他的伤口,瞬间被浸透消失。 “后背还有。” 裴宝珠走到他身后,举起拳头冲他脑袋偷偷比划两下,如果可以,她定然捶死他! 低下头,裴宝珠倒抽一口冷气,背后的伤惨不忍睹,比前胸更加严重,他似乎被人一剑贯穿,可见筋骨。 寻常人早就死了,他居然还能挟持她继续逃跑?! 裴宝珠哆嗦着手给他上药,这个家伙… “…” 包扎完成,裴宝珠嫌弃地甩了甩手,她的手上满是顾大的血。 顾大抬手甩过来一个黑黢黢的东西,裴宝珠接住定睛一看,是他的水囊。 疑惑地看向他。 顾大瞥了眼她的手,裴宝珠了然。 打开冲洗手上的血迹,她确实无法接受满手血的情景。 清理完毕,裴宝珠问道:“你说的事完成了,可以给我解药了?” 顾大扭头,正欲说什么,神情突然凝重起来,抓住裴宝珠手臂扯到自己身前,匕首再此抵住她脖子。 裴宝珠无奈:“七日化尸散在,我不敢跑的,没必要拿这玩意吓唬我?” 话说他说匕首上淬了毒,也不知是什么种类,会不会以毒攻毒抵消了呢? 她很快摇头,七日化尸散听着就很霸道,她被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出来。” 顾大无视她,冲不远处的灌木吼道。 “放了她,本世子保你安全离开大乾。” 谢长恭? 裴宝珠咬唇:他怎么来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顾大讥讽。 来大乾之前他搜罗过谢长恭的资料,情报显示他只是一个仗着宠妃姐姐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他便没有深入调查。 以至于多年不败记录葬送在他手上,差点将命丢在皇宫,若不是谢长恭手下的人大意,他找机会逃脱,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身受重伤,加上谢长恭穷追不舍,恐怕今日真的要栽了… 谢长恭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无尽的锋芒,触之即亡。 他说出的话值得信任?恐怕才放了这女人,立刻就被他下令乱箭射死,不…不放也无所谓。 谢长恭眼中布满冰霜,“她是我的妻子,福康郡主,你还会认为自己的筹谋不够重吗?” “谢长恭!”裴宝珠心中七分愤怒,三分悲凉,他竟毫不犹豫的叫破自己身份? 呵,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性命。 顾大知道了她的身份,岂会轻易放她离开?定会拿她当保命符使用,再严重些,将她撸去他的国家,当做挑起战争的棋子。 “…福康郡主吗?”顾大怔了下。 “我…” 裴宝珠抓住匕首刺向自己的脖子,一脸决然:“与其屈辱的活着,不如现在就死!” 她神色漠然:“谢世子,若你还有点良心,记得转告表哥让他照顾好瑶儿兄妹,也算全了我们最后的夫妻情义!” “小九!”谢长恭上前两步。 失去了她,他会疯的! 谢长恭眼底渐渐猩红,小九有丝毫闪失,他定亲自带兵荡平北渊。 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发生,匕首在裴宝珠脖前一寸的距离停住,“郡主大人别在老子面前演生离死别,老子还要靠你回家呢,您说是吗谢世子?” “本世子说到做到,如有违背当如此剑。”谢长恭抽出别在腰间的剑,使用内力震碎。 “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谢世子也不例外。” 顾大放开裴宝珠,调侃道:“郡主大人,赶快找你的情郎去。”说着,闪身消失在林子深处。 “…” “小九!”谢长恭紧紧拥入怀抱,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红了眼眶。 裴宝珠愣愣的。 他不明白顾大为什么在听说她身份后还放过她,早知这样,她快些自报家门也不会被他挟持到这里了? 谢长恭缓了会儿,拉开她仔仔细细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 “…”裴宝珠空洞地摇头。 谢长恭按着她的脑袋,再此抱住她,声音略有一丝哽咽:“太好了。” 等等! 裴宝珠大力推开他。 谢长恭表情由愉悦转为黯淡。 是了,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她怎肯继续亲近自己? “七日化尸散!”裴宝珠撒腿去追顾大。 可恶的家伙,他拍拍屁股走人,她的毒还没解呢! 谢长恭眼疾手快拉住她,裴宝珠差点晃倒,他轻松扶住她:“什么七日化尸散?” 裴宝珠语无伦次:“三天死…七天消失…快!快去找顾大要解药!” 谢长恭:“?” 谢长恭揣摩片刻,森然道:“顾大喂你吃毒?” 他扯开裴宝珠的衣袖,手指压在她的细腕,屏气凝神。 裴宝珠紧张地看他。 谢长恭的眉越皱越深,裴宝珠心脏直突,完了完了,她没几日活头了!赶紧回去分配家产,让瑶儿衣食无忧。 …化成一滩血水太难看了,不如自己选个体面点的死法? 白绫? 不行!吐着长长的舌头太恶心了! 鸠酒? 好像也是毒,她现在不想再喝毒药! 谢长恭收回手,严肃地问她:“你确定他说毒药的名字叫七日化尸散?”为何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毒。 而且,从脉相上看,并没有任何中毒现象,只有些肝火躁郁,她最近心情不好,有肝火属于正常。 “顾大亲口告诉我的,七日化尸散中毒三日脾脏溃烂,中毒七日就会化成一滩血水!”裴宝珠激动。 换成谁都无法平静! 谢长恭道:“别担心,回去后请名医给你检查。” 话虽如此,他已经确定顾大在唬她。 呵,真有那么好用的毒药,天下早就乱了。 他语气轻松,裴宝珠莫名安心。 谢长恭在她面前蹲下身:“林中路不好走,我背你出去。” 面子与轿子,裴宝珠果断选了后者。 继续走下去,她的脚就废了! 趴在谢长恭的后背,男人身上清冽的气味钻入她鼻子。 “嗷呜…嗷呜…” 林中忽然川传来奇怪的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在叫?” 谢长恭不语,脚步加快。 “本郡主问你话呢!” 声音接连不断,越来越近,裴宝珠不安。 谢长恭脚步顿住,一个飞身落到树杈上,将她安置在上面。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这棵树杈,等我回来。” 他握着碎的仅剩一点点的剑嘱咐道。 “你要干什么?” 谢长恭挤出一丝笑:“我会带你回去的。” 说完,他跳下树。 裴宝珠欲跟着跳下去,这么高的距离难不住她! “吼…” 巨大的老虎走到树下,围着裴宝珠藏身的树转了几圈,忽然抬头。 一人一虎蓦然对视,裴宝珠被老虎野性的凶气震慑住,她咽了咽口水。 这么大的老虎,吃两个人才能吃饱? 后山怎么会有老虎,管事做什么吃的?让这种凶兽出现在外围!误入庄子要酿成大祸的! 裴宝珠嗅了嗅衣服,沾上了顾大身上的血味,估计就是顾大的血吸引到了老虎。 裴宝珠咬牙,明明顾大的血味更重,老虎来找她做什么? 第16章 摊牌 还有…他。 谢长恭不在树上躲老虎,跑到地面做什么?找死吗? “谢长恭?”裴宝珠颤抖地呼喊不见的男人。 “…” 回应她只有老虎撼人心魄的嘶吼,裴宝珠脸色发白,浑身无力地靠在树枝。 大而厚实的虎掌一巴掌就能撕碎她? 谢长恭应该是找人求助了,陈阳他们应该在附近,再坚持坚持,等他们来就自己好了。 下一刻,老虎抬头,一人一虎来了个“深情”对视,它冲着她呲牙,裴宝珠清晰地看见它整齐尖锐的牙齿,不寒而栗。 裴宝珠安慰自己,没事的,自己在树上它够不到,等下会离开的。 老虎忽的立起,两条前肢抱住树干,后腿蹬地,裴宝珠竟从它庞大略显笨拙的身躯看出几分敏捷? 要不了多久它一定会爬上来的! 她的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悲愤填膺:今日不会葬身虎腹了? 她中了毒,老虎吃了她,会不会跟着中毒?裴宝珠想着笑起来,也不错啊,郡主的肉不是白吃的! 它要跟自己一个下场才好! 老虎已经掌握好节奏,高大陡直的树眨眼被它爬了一半,裴宝珠手指抠紧树身,怕心慌之下掉下树摔成烂泥。 老虎近在咫尺,裴宝珠无心自我调侃,陷入绝望。 就在此时,谢长恭忽然从对面的树上飞来,手里断剑直刺向老虎,同时道:“闭眼。” 裴宝珠怔神,满脑子都是他帅气十足的身姿。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安心地合上眼睛。 “嗷呜!” 老虎的惨叫在耳边回荡,随之而来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裴宝珠试探性地睁开眼。 老虎已然落到地上,动弹不得,后脑上插着剑柄。 谢长恭落在她身侧,轻声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了,不要害怕。” 老虎体型力气极佳,正面对上他占不了优势,只好将小九放在这里,他来背面突袭。 谢长恭心里微酸,她说的没错。 他确实一直在利用她。 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她理解他,甚至真心待他呢? 裴宝珠抱住他脖子,埋在他胸前抽泣。 谢长恭整个人僵住,潮湿温热的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衣裳。 他的眸子几经变幻,最终只剩一声无奈地轻叹。 “小九,对不起,不该让你自己面对…” 裴宝珠摇摇头,“谢谢你。” 谢谢你没丢下我。 “谢长恭,你喜欢我吗?” 就算现在不死,几天后她也要死了,既然如此,不如死个明白! “小九…”谢长恭没想到她如此直接,一脸懵然。 裴宝珠重重掐了下他的胳膊:“问你话呢!” 他对她多少有些心动的?否则以他的脾气不会娶她,也不会送来那支求和好的簪子,更不会为了私人感情损害大乾的利益。 从前她被嫉妒蒙蔽双眼,忽略那些不符合他行事作风的异样,今日他的情绪暴露在她面前,那样紧张,担忧… “嘶,疼疼疼!”谢长恭捂着胳膊眼神哀怨。 裴宝珠执意问个答案:“喜不喜欢?” 谢长恭眼神闪过不悦,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九,我喜不喜欢,你感受不到吗?” “我喜欢的发疯。”谢长恭自嘲。 的确发疯。 在知晓昭淑大长公主把她许配给卫五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疯掉了,直接冲到昭淑大长公主面前,请求她取消婚约。 ‘你护不住她,嫁给你我无法安心。’ 昭淑大长公主用这样一句话敲碎了他的自信,是啊,紧紧一个侯府世子,无权无势,用什么来给她安稳的生活? 福康郡主和卫五大婚当夜,他喝得啷当大醉,不知天地为何物,眼角流下热乎乎的东西,是酒洒到脸上了吗? 第二日,他进宫面见表哥。 他不能继续浑浑噩噩,他要用足够的实力抢回她! 卫五被表哥派去南疆战场,他焦躁不安的心得以平静,这样就好,在尘埃落定前默默注视她就好… 没想到卫五会战死在南疆战场,而她选择生下了卫五的遗腹子。 他顿遭雷劈,卫五明明新婚第二日便奔赴战场,怎么可能…她怎会将自己交给一个还陌生的男人? 他不敢相信,同时心里自嘲:他在想什么?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又有什么不对呢? 他想去问她愿不愿意改嫁自己,但昭淑大长公主的暴毙打断了他的计划,自她母亲去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守着卫家的两个孩子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他也渐渐忙碌起来,无心顾及那边的情况。 直到表哥再度找到他。 ‘恭儿,我对不起你,当初小九嫁卫五有我的算计,但我保证,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让卫五去南疆的旨意我早就告诉他…’ 按卫五正直负责的性子,不会在归途未知,临赴战场前碰小九的,永熙帝不理解哪里出了茬子,造就那样的局面,深感愧疚。 他拆散了两个有情人。 ‘恭儿,王家蠢蠢欲动,又打小九的主意,你要怎么办?’ 若恭儿还在爱小九,他会给他们赐婚的。 裴宝珠破涕为笑,“那么我们忘记往事,重新开始。”她伸出小指。 哪怕短短几日。 她希望最后的时光,他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记忆。 谢长恭温柔地擦拭她的泪水,勾住她的小指,恶狠狠威胁道:“再敢耍我,必然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裴宝珠娇哼,板过他的脸亲了一口。 谢长恭眸色变深,染上欲色,唇瓣贴上她的樱唇,裴宝珠红着脸,但未反抗,直到某人试图继续侵入,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推开他捂住嘴。 谢长恭喘息,语气幽幽:“小九,你是在挑战我的耐性吗?” 他的忍耐力有限,无法承受她的反反复复,他真的会生气的。 “不是…”裴宝珠见他误会,放下手解释:“我中了七日化尸散,会传给你的。” 谢长恭噗的笑起来:“哪有什么七日化尸散,那家伙骗你的,平日别看那么多话本子。” 哪有那么离谱的毒药? “这样啊。”裴宝珠眼神亮了。 太好了!她可以不用死了! 谢长恭望着她欣喜雀跃的模样,不自觉跟着露出笑脸。 不过很快,他眯起眼,用力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所以你觉得快死了才和我摊牌的?” 裴宝珠无法否认,瞥了眼他黑黑的脸色,莫名有些怂了。 她这么做确实不太地道,自己快乐了,万一真的死掉,他岂不是会伤怀? 哎,当时情到深处,真的没考虑那么多! “嘿,你看天上那只鸟,好特别!” “嗯?”谢长恭配合的抬头。 裴宝珠挣脱他,直接飞身跳下树撒腿就跑。 谢长恭又好气又好笑:“裴小九,你给我站住!” “…” “郡主,您没事?属下让人禀报了陛下,陛下派了人手将庄子围住,还派了陆院判来。” 谢长恭半扶着她往屋里走:“去告诉陛下的人回去,郡主已经解救回来,让陆院判给郡主诊脉。” 裴宝珠跑了没多久就被谢长恭追上,好生的被“教育”一番,此时整个人跟红透的虾子一样,羞得抬不起头。 陈阳惊讶,眼神征求裴宝珠的意见。 “……” 得,看郡主的模样,两人已经冰释了,谢世子重掌郡主府人马的使用权。 “陆院判,本郡主可有中毒?” 裴宝珠一脸紧张。 不是她信不过谢长恭,实在是顾大说的有鼻子有眼,而她也确实吃了不知名的玩意儿,无法安心。 万一空欢喜一场呢? 陆院判摸着胡子:“微臣未诊出郡主有任何中毒迹象,您只需喝些凝心撤火的茶水即可,若郡主放心不过,也可再请其他人诊一诊。” 裴宝珠松了一口气,笑道:“本郡主相信您的医术。” 陆院判可是表哥御用的太医,医术自不在话下,由他诊断无碍其他人也查不出个什么,别折腾了。 陆院判拱手:“陛下还在等微臣回去复命,先行告退。” “彩月,去送送陆院判。” 谢长恭环住她:“这下放心了?” “嘻嘻,当然!” 随机,她咬牙恨齿:“别让我逮到那个家伙!” “乖,别气了,他会受到惩罚的。” 裴宝珠眨眨眼,抓住他的手严肃道:“不许你对他出手。” “嗯?”谢长恭不解。 “你发过誓的!” 猪脑子吗?明明在顾大面前发过誓,还亲自震碎了剑,寓意碎尸万段死无全尸… 谢长恭了然:“我只说保他安然离开大乾,可没说其他地方…” “不行!不许就是不许!” 话说出口已成忌讳,她不想有任何一丝意外。 谢长恭瞧见她认真的小模样,忽的扯唇轻笑:“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动他。” —— “陛下,细作跑了。” 永熙帝点头,没有责怪他,“小九的安危重要。” 小九是他看着长大的表妹,又是姑妈唯一的血脉,他有义务保护好她。 谢长恭摇头:“恐怕没有我小九也不会有事。” “为何?” “我怀疑细作是北渊的人。” 永熙帝皱眉:“北渊…怎么会是他?” “许是与岳母大人有关。” “姑母已经逝去几年,他找姑母做什么?”永熙帝先是不解,随后气氛:“既是北渊的人,缘何对小九下手!” 七日化尸散可将小九吓得不轻,没看都与恭儿和好了? “暂时不知,不过我想那家伙讨不了好的。” 谢长恭猜测的不错,半月后,当顾大九死一生回到北渊面见君王的时候,确确实实吃了一通惩罚。 顾大暗道倒霉,谁知随便逮个人就是福康郡主? 视他作亲兄弟的家伙说翻脸就翻脸,果然应了那句话: 伴君如伴虎! 当然,那是后话了。 庄子上接连发生惊心动魄地事,裴宝珠连夜返回京城,苛令庄子上的管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庄子,又是细作又是老虎的,她都产生阴影了! “小九,你确定一个人睡得着?” 饭后,谢长恭再次问道。 裴宝珠瞪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说什么浑话呢!她还要脸呢! 谢长恭满脸无辜。 “瑶儿,瑶儿天色已晚,你先回房间。” 卫明瑶还要说什么,被她的奶娘打断:“小县主,奴婢吩咐厨房备了您喜欢的点心,再不回去凉了口感不好吃…” 卫明瑶纠结片刻,“阿娘,我先回去了!” 一溜烟跑出屋。 裴宝珠瞪大眼不可置信:“我比不上点心?” “小孩子吗,跟她计较什么。”谢长恭把她放到膝上,“在我心上你最重要,郡主大人可高兴些了?” 裴宝珠锤了下他胸口。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唇即将合上的刹那,“郡马爷,陛下召见。” 谢长恭:“……” 裴宝珠:“……” 表哥不地道啊,大晚上坏人好事! 谢长恭深呼口气,恨恨地啄了她脸颊口,“我进宫一趟。” 裴宝珠无可奈何地点头。 “…” “微臣见过陛下,深夜传召有何指示?”态度可以说很不好了。 换往日永熙帝定嬉笑着哄他,今晚却顾不上无视他的埋怨,“恭儿,姑丈在临州附近失去踪迹,你亲自带人去接应。” 谢长恭闻言收起不悦,抱拳道:“我回府一趟即可出京。” 为了小九,无论如何他会让卫七爷平安归京。 “表哥喊你做什么?” “有事安排我出京。” 裴宝珠顿了下,犹疑地看他:“不会是捉顾大?” “不是,答应你的事我都记在心里,具体情况不能说。” 卫七爷失踪,小九心里怀疑他与长公主的死有关,作为亲生女儿亦会担忧,防止她着急上火,暂时瞒着她。 裴宝珠给他整理衣服:“一切顺利,你的安全最重要。” “不知多久才回来,小九要不要先给我一些好处?”他挂起坏笑。 裴宝珠白了他一眼,流氓! 想起他即将离去,她心蓦地软了。 踮起脚尖环住他,浅浅的一吻,谢长恭心满意足,亲了下她的额头。 “等我回来。” 等我将卫七爷带回来,或许会解开一些误会。 裴宝珠盯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气。 才和好便分离,老天看不惯她有男人? 第二日,裴宝珠进宫给永熙帝请安,试探口风:“表哥,谢长恭要几天能回来?” 第17章 坠崖 “小九想他?” 裴宝珠羞红脸,微恼:“表哥!” 永熙帝笑了笑。 “哼,不说就不说,我出宫了!” “等等。”永熙帝叫住她。 “表哥还有事?” 永熙帝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裴宝珠垮着张脸,指定没什么好事。 “你前日进宫参加寿和的宴会见到皇后了?”永熙帝平静地问。 裴宝珠撇嘴:“我怎知她会在。” “福康…”永熙帝蹙眉:“以你的聪慧,会不明白宴会的真正用意?” 郑氏这两天私底下动作频繁起来,让他很头疼。 “表哥在怪我?” 永熙帝无奈地叹气,说不生气有些违心,毕竟他苦心平衡世家与寒门,被她短短露面轻而易举打破。 “小九,我不想将你扯进朝廷争斗,但你的身份使然,会有无数人惦记你,我不求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别跟她们走得太近。” 裴宝珠直勾勾盯着他:“表哥,别拿我当小孩子,你们要做什么我不说不代表不懂,否则你以为我为何多年来不管王贵妃的交好之意?” 永熙帝怔了下,随即苦笑:“姑母说的没错,你是个敏锐的孩子。” 小九看似骄纵任性,被宠坏的模样,其实心底门儿清啊…倒跟恭儿那小子差不多,怪道他会喜欢她,原是一种人。 “你姐姐那儿…” “停停停!”裴宝珠打断,黑着脸:“我哪来的姐姐?” “你嫁给谢长恭,叫欢儿一声姐姐何妨?” 何妨? 她俩从小到大的矛盾不计其数,谢长恭那个死对头在他姐姐面前都要甘落下风,表哥竟想让自己叫她姐姐? 痴人说梦! “咳咳…你近来多去长乐宫走走,就当为了恭儿。”永熙帝没继续挑战她的底线,转口道。 裴宝珠咬牙:“去长乐宫可以,但我不会见她的!” “你啊…”永熙帝十分无奈。 不理解还算可人的小表妹为何会与自家心上人水火不容,单拎出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凑到一起却炸了锅。 他多年调和毫无进展,越发闹腾。 简单谈话后,他已经隐约明白表妹参加皇后宴会的心理,恐与欢儿有关。 她不喜参加小五的生辰宴,不喜欢儿得势,所以才会在隔日进宫参宴,来打欢儿的脸。 “若表哥不答应,回府后我便称病闭门谢客。” “朕让人收拾偏殿出来,你每日去待半个时辰后再回去。” “半个时辰?” 裴宝珠不愿,眼珠转了转找借口:“表哥,我府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哪能在宫里耽搁那么久。” 听她提起孩子,永熙帝关怀道:“瑶儿他们最近可好?朕前些日子听闻她与谢子禧闹得不愉快…” 裴宝珠冷哼:“你去问谢长恭啊,若非他故意指示谢家那孩子气瑶儿,怎会传出那样的话!” 就算跟谢长恭摊牌,她还是改不了背刺他的习惯。 何况,她说的是真话,瑶儿为此伤心难过,她还未与谢长恭父子算账呢! 她亲自养大的闺女,哪能白白受委屈?! 郡主大人骨子里的护短蠢蠢欲动。 永熙帝略有所觉,抹了把脸:恭儿,朕好像又干了件错事。 你最好晚些回来,等小九思念压过火气的时候… “行了,朕还有折子要批,你去长乐宫一趟。” 裴宝珠捂住心口:“哎哟,昨日受惊吓没缓过来,胸闷气短,臣妹先出宫了改日再来给你请安!” 永熙帝额角跳了跳,在她即将夺门而出地时候悠悠道:“今日算了,明日表妹若进不了宫,朕让陆院判给你开几副安神的汤药,保管药到病除。” 裴宝珠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愤愤攥拳:“晓得了!小九怎敢劳烦陆院判,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别来回折腾了!” 裴宝珠离开后,永熙帝召出暗卫:“还未找到恭儿?” “回陛下,队伍冲散后属下们沿路寻找,并未探得统领下落,同时消失的还有萧孟。” 他们走散会做暗号方便汇合,但几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找到统领的下落…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统领的情况怕是不太妙。 永熙帝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狠厉:“你们先去临州找卫七,朕会让其他人去找恭儿。” 暗卫抱拳:“属下遵命。” “…” 永熙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混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 崖底的山洞。 谢长恭萧孟二人围坐在火堆前:“老大,都怪我不好,妄信小人,您回去后罚我!” 萧孟自责地垂头。 谁能想到跟他关系十足兄弟相称的人居然会背叛他? 他们寻找卫七爷的下落不能大张旗鼓,老大要离京也不能太过低调,只好对外宣称老大要去扬州给福康郡主寻找礼物,明面上不务正业,暗地里偷偷查探卫七爷的下落。 如此,他便组了一些人凑上明面的车队,他与老大混在队伍里,惹人耳目,其余人则隐在暗处。 哪成想出了京城没多久,他找来的人便翻脸,一群人掏出刀剑将老大跟他围起来,说什么打劫? 萧孟简直惊呆了,平生头一次有人敢打劫他们! 堂堂暗卫营统领岂会怕那等不入流的家伙? 让他意外的是,老大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而是装作胆小怕事的纨绔子弟,就差跪地上表演屁滚尿流了! 萧孟目瞪口呆,配合他演完戏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大回头想起自己见过他那样的表现会不会觉得丢人,杀他灭口? 谢长恭捡起一根木棍拨了拨火:“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萧孟抿唇:“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朋友,我们认识多年,我真的没想到他是那种人…” “回去后调查的工作交给你了。” 萧孟愣了一下:“老大?” 谢长恭轻笑,眼底却不带半点笑意:“我从不信什么巧合,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试探我的能力。” “老大,你说他冲着你来的?”萧孟嘴抖了两下,说不出话。 不对啊,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到老大身边?所以才提前布下棋子… 谢长恭不客气地骂道:“白痴,多补补脑子。” “啊?” “我的意思让你查查收买他的人,最好从你远方亲戚开始查。” 萧孟明白了:“是!” “可是…” “嗯?” “我们将他们杀光了,不管怎么样,背后的人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老大反抗,多年隐藏成为泡影,老大不反抗,宠妃的弟弟死了,可以给陛下一个警告… 萧孟拳头砸地,可恶! “有人看见吗?” 萧孟:“!” 对啊!老大跟他特意将人引到了这个偏僻的山崖,伪造了他们失足落崖的痕迹,之后可以说他们大难不死,被好心的人救下养伤。 至于那些人,咬死不知道,他们会迟疑的? 不愧是老大!任何时候都给自己留退路! “如此也好,更方便我们的行动,天亮后我们即刻前往临州。” 卫七爷平安归京,自己是否暴露已经不重要。 萧孟犹豫:“老大,可要留记号?” 陛下那边得不到老大消息会担心的。 “不必。” 演戏演全套,暂时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坠崖下落不明好了。 小九那边… 谢长恭咬紧牙关:最后一次了。 —— 容管家:“郡主,陛下急召您进宫。” 裴宝珠望了眼还未亮全的天色,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彩月,梳妆!” “奴才给福康郡主请安!” “达总管免礼,表哥急召可有何要事?” 达恩勉强笑道:“陛下此时正在长乐宫,吩咐奴才接您过去呢。” 他的避而不答让裴宝珠皱眉,达恩作为永熙帝的贴身大总管,知道不少永熙帝的事,甚至比任何人都了解永熙帝。 所以就算他只是个奴才,但不管朝臣还是宫妃,遇见事总会给些好处探探他的口风,多少有些准备。 裴宝珠是永熙帝眼前的红人,达恩惯会看机行事,平日她问什么没有不答的,今日实在反常。 裴宝珠沉默不言,脚步加快。 到了长乐宫,气氛更加诡异。 谢长欢极致奢靡,喜爱排场,长乐宫里里外外伺候的人不知所己,如今却静悄悄的,看不见半个人影。 殿内隐约传出女人的哭泣以及永熙帝安抚地声音。 “陛下,郡主到了。”达恩在殿门外道。 “让她进来。” “郡主请进。”他对彩月道:“姑娘还请随我去偏殿稍作歇息。” 这是不让外人听的意思。 裴宝珠抬脚进入殿内。 永熙帝跟悦贵妃两人在美人榻上,她窝在永熙帝怀里泪眼婆娑,眼皮哭得红肿起来,永熙帝心疼地哄她。 “欢儿,莫哭坏眼睛,朕已经派禁卫军去找他了,很快会有消息的。” 悦贵妃呜咽:“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还哪有活路!” “禁卫军没在崖底找到他,想来是被人救下了,派人去附近村子搜索,一定会找到他的。” 悦贵妃抽了抽鼻子,抓着永熙帝衣襟娇柔哭诉:“陛下,臣妾只有这一个弟弟,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表哥?” 裴宝珠心头发凉,忍不住出声:“你说什么?坠崖?” 永熙帝愁容满面:“小九,你莫要太伤心,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裴宝珠不解。 “都是你!”悦贵妃突然暴起,向她扑过来,满眼恨意:“要不是为了讨你欢心,恭儿何必去扬州寻什么礼物!” “又怎会遇上那些杀千刀的贼人!都是你这个女人的错!” “欢儿!”永熙帝大声呵止。 悦贵妃呆在原地,无声落泪,永熙帝走过去将她扶回美人榻,转头对裴宝珠道:“她情绪失控,你别往心里去,这不关你的事。” 裴宝珠懵然:当然不关自己的事啊! 谢长恭分明被表哥派出京,谢长欢那女人怎说他是去扬州给自己寻礼物,还一副要生吞自己的模样? 她嘴巴动了动,想要问个清楚。 接收到永熙帝给她的眼神,她沉默下来,静静听着永熙帝安抚悦贵妃。 半柱香后,哭累的悦贵妃睡着,永熙帝小心翼翼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经过裴宝珠时低声道:“你随我去御书房。” “…” “表哥,究竟怎么回事?”裴宝珠按捺不住。 “小九,恭儿的确是出京办差,不过打的名号是为你寻礼物,他也确实在京郊悬崖失去踪迹。” “办什么差要偷偷摸摸。” 永熙帝惊奇地看她:“你没打听过谢长恭在朝中的风评吗?” 仗着宠妃姐姐得以进朝堂的无用子弟,称得上可有可无。 “朕不能明面重用他,不过他对朕极为重要。” 裴宝珠明了。 谢长恭一直私下里为表哥办事,瞒过所有人。 她不在乎那些:“表哥,你肯定他没事吗?” “他坠崖的地方朕派人仔细核查过,有作假的迹象,虽暂时不知他的下落,但他不会有事的。” 那个臭小子,拍拍屁股走人,将烂摊子留给他,完全不顾他姐姐会多伤心! “表哥,我亲自带人去找他。” 永熙帝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盘算可行性。 恭儿为她“坠崖”,小九去找人合乎情理。 欢儿情绪太激动,万一之后找小九麻烦,小九脾气上头说漏嘴就不妙了。 “好,你去。”永熙帝应下。 裴宝珠想起什么,不放心道:“我不知何时才回来,瑶儿他们…” “让达恩跟你回府,将他们全接近宫。” “谢子禧呢?我送他回侯府?” 永熙帝沉默良久,“一起进宫,也算给欢儿一丝慰藉。” 郡主府。 卫明瑶抱着裴宝珠胳膊恋恋不舍:“阿娘,我可不可以不进宫?” “小白眼狼,你皇帝舅舅白疼你了,他想你了接你进宫玩几日,你还不乐意?等我告诉他,让他以后别宠你了,赏赐什么的也都没有了。” 卫明瑶赶紧摇头:“不行!瑶儿喜欢皇帝舅舅,阿娘不许告诉他!” 她小声道:“瑶儿只是担心…” 裴宝珠捏了捏她的脸:“担心什么?” “谢子禧会不会欺负我?”卫明瑶不放过任何一个上眼药的机会。 裴宝珠愣了下,随后轻笑:“想什么呢,你跟瑾儿跟皇帝舅舅住,谢子禧跟悦贵妃住,你们不会碰面的。” 谢长恭啊谢长恭,瑶儿记恨上你家臭小子,我可不给你擦尾巴。 第18章 青女的投奔 安宁的小山村,被一行人的到来打破平静。 “你们村子可有人救下一名受伤的男子?” 村民面面相觑,村长颤巍巍上前:“回贵人,我们村子很小,有人来往瞒不过村里人,最近村里没有外人来。” 陈阳淡淡道:“不介意我们在村里转转?” 村长咽了咽口水,点头。 这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他哪里敢拒绝? 陈阳他们重复着在前几个村里做过的事,依旧毫无收获。 告别村里人后,陈阳走到宽大舒适的马上前,汇报:“郡主,没发现郡马的下落。” “嗯。” 陈阳叹气,他们已经找了多日,沿着崖底河流的下游走了五个村子,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也没活路。 他们私底下说郡马早就…至于为何没找到他的尸首,怕是被林子里的野兽拖走吃掉了,郡主会伤心的? “嗯。” 马车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回应,好似提不起精神。 陈阳眸子闪动。 暗叹自家郡主命不好,卫五爷战死沙场,谢世子下落不明,大长公主知道定会心疼… 车里的裴宝珠放下解闷的话本,捂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友在马车里待了一整日,她浑身酸痛快散架了! 找不到谢长恭很正常,他约莫偷偷做表哥安排给他的事情,现在找到他才不妙呢。 她出来不过是做做样子,也离谢长欢那个疯女人远一点。 陈阳询问:“郡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再往外走荒无人烟,无处藏身。 裴宝珠掀开车帘,瞧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让人找个地方扎营。” 累了一天,她不想摸黑赶路。 “是。”陈阳去安排人扎帐篷。 裴宝珠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彩月叫醒她,“郡主,去帐篷里睡。” 裴宝珠点头。 “…求贵人救救我家虎子!”外边传来妇人的哀求。 裴宝珠动作顿了下,命令彩月给她戴上帷帽,“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远处,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妇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孩子面颊通红双眼紧闭地躺在她怀里,好像在发烧。 陈阳带人将他们与裴宝珠隔开,妇人意识到裴宝珠才能救她的孩子,跪着朝她靠近:“贵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 裴宝珠端详她片刻,忽地笑了,语气不屑:“想给本郡主当牛做马?你也配?” 妇人呆愣住:这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彩月陈阳等人同样愣住,自家郡主娇宠长大稍有任性,但她是昭淑大长公主养大的女儿,待人处事颇为圆滑,从不会如此不给人面子。 尤其对象是处于弱势的母子。 陈阳警惕起来,悄悄命人围住母子,他不动声色地挪到裴宝珠身边。 “贵人?”妇人回过神后流出泪水,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裴宝珠盯着她:“孩子病了找大夫去,本郡主不会医治,还是说你有什么必须接近本郡主的理由?” “民妇…民妇…”妇人结巴,低头答不上话。 下一刻,她用力将怀中孩子抛了过来,倏地撕破外衫露出里面黑色的夜行衣,双手各执一把弯刀。 她撩了撩头发,笑容妩媚:“福康郡主好眼力,敢问妾身哪里露出破绽?” 被她抛出去的孩子在半空中灵活翻身,仗着身材娇小从缝隙穿过包围圈,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脸,哪里是什么小孩子?分明是个二三十岁的侏儒! 裴宝珠抽出腰间的鞭子,冷笑:“本郡主靠的是直觉!” 她从小跟着师父学习鞭子,对习武之人的气息十分熟悉,看那对母子的第一眼就发现异样,他们的骨骼不似寻常人。 “哼,无妨,没人能活着离开我们手上!”青女摸了摸脸,自信满满。 “好大的口气。” 陈阳与彩月一左一右护住裴宝珠:“郡主,我们先走。” 裴宝珠点头,她的半脚猫功夫留下,只会让侍卫们束手束脚。 青壹刷手撒出一把白色粉末,视线被阻碍,陈阳厉声:“屏息!” 不确定是否为毒物,小心为上。 裴宝珠的侍卫都是昭淑大长公主留下的,身经百战,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有一种遇上对手的兴奋。 几年的安逸生活,他们忍得手痒。 裴宝珠躲到安全距离,没多久,号称从不留活口青女二人被活擒,侍卫将他们压到裴宝珠面前。 她坐在彩月搬来的凳子上,高高在上地看他们:“不过如此。” 青女脸上没有气愤,笑意盈盈:“奴家这点本事哪能伤的到郡主大人您,不过是与您开开玩笑!” “呵,本郡主不觉得好笑。” 又累又困,她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青女哀怨:“郡主大人别这么无情,奴家与弟弟是来投奔您的。” “投奔本郡主?” 裴宝珠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青女大大大大任由她打量,甚至给她递了个眉眼,青壹面无表情的跪在青女旁边,沉默是金。 “是啊是啊,奴家与哥哥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只要付了足够的钱,谁的人头都不在话下!” 裴宝珠好奇:“本郡主的脑袋多少钱?” 青女伸出一只手张开。 “五百两?”裴宝珠黑脸。 青女摇摇头。 裴宝珠面色缓和:“五千两?” 彩月:“……” 郡主哎,您在意的点偏了! 青女点点头,很快又摇头。 裴宝珠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 青女开口:“五千两。”顿了下,补充道:“黄金。” “五千两黄金?!”裴宝珠倒抽一口气。 她拧眉思索:五千两白银还算合理,但能出的起五千两黄金的可没多少人。 她自认没得罪过什么值五千两买她命的人,究竟是谁呢? 她眸子闪动:会不会与谢长恭坠崖有关?先盘问一下两个杀手,看会不会得到有用的线索。 “五千两黄金,足够你们兄妹挥霍一辈子?为什么要投奔本郡主。” 能接的起如此大单,背后之人想必相信他们的实力,他们怎会轻易被抓住? “有钱挣也得有命花。”一直沉默的青壹突然道。 青女撇撇嘴:“我财迷心窍接了单,哥哥听后要我无论如何都要退掉,但定金已经收了,对方说若不办完,就要对我们发布通杀令。” “我们这种小人物哪里禁得住通杀令?” 所谓通杀令就是发布悬赏,最快完成悬赏的人会得到一大笔赏金。 青女兄妹身手再好,也无法面临整个江湖的杀手。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杀掉本郡主?五千两黄金呢。” 青女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接单前忘记调查您的身份,否则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哎…果然不会白掉馅饼。”她惋惜地感叹。 裴宝珠:“……” 青女摆摆手,娇笑着解释:“奴家没旁的意思,郡主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奴家真心实意的投奔您!” 裴宝珠端起架子:“既要投奔,总要拿些诚意来。” 青女垮下脸:“郡主,奴家不清楚买家身份,但只要您保我们兄妹安全,奴家会帮您查出的!” “本郡主不做亏本买卖。”裴宝珠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 “世家。” 裴宝珠看向青壹。 “世家?” “江湖远离朝堂,朝堂却离不开江湖,毕竟只要钱够多,可以帮他们解决一切眼中钉。” 青壹接着道:“能付起五千两黄金的赏金,买家底蕴深厚,除了世家唯有皇家可以做到。” “不过依郡主您与皇家的亲密来说,皇家不会对您出手的。” 裴宝珠认同他的说法。 阿娘是外祖父的嫡女,端庄大气,在皇室中地位举足轻重,自己作为她的女儿,亦受到皇室的喜爱。 更何况,有表哥在,他们哪里敢动自己? 世家… 他们近年来越发嚣张了呢。 “本郡主接受你们的投奔,你们之后要对本郡主唯命是从。”裴宝珠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 皇宫。 “陛下,大事不好了!” 永熙帝从小山高的奏折里抬起头:“说。” 悦贵妃因谢长恭失踪伤心欲绝,永熙帝每日前往长乐宫陪伴,折子便积压下来,他要赶出来。 “福康郡主遇刺,下落不明。” “哐当” 永熙帝手中的笔掉落,眼前一阵发黑:“你说什么?” “福康郡主寻找谢世子途中遇刺,被刺客掳走。” “废物!”永熙帝腾地站起来,阴晴不定。 “陛下…” 永熙帝沉声:“陈阳何在?” “候在殿外。” “让他滚进来见朕!” “…”无人知晓永熙帝与陈阳说了什么,只知陈阳因保护福康郡主不利,被下了死牢,当日随行的侍卫都挨了五十军杖。 永熙帝雷霆之怒,命禁卫军在京中戒备,城门出入受到严密管控,京中气愤顿时压抑起来。 长宁宫。 王贵妃接到家中来信,猛地砸在桌上。 “胡闹!” “主子?” 王贵妃胸口剧烈起伏:“本宫怎会有那般愚蠢的侄女!” “您的意思是娇荷小姐做的?” “她若是不留痕迹,本宫也不会说什么,但她的人被关在城外,眼下陛下全力追查,头一个怀疑的便是我们…” 王贵妃疲累地合上眸子。 “那要怎么办?” 万一被陛下知晓福康郡主遇刺跟娇荷小姐有关,会牵连到主子跟大殿下的! “哼,还能怎么办…本宫不需要只会扯后腿的侄女。”王贵妃睁开眼,话语无情。 婢女抖了下:“您是说…” “传信给兄长,子不教父之过。” “…” 御书房。 “陛下,长宁宫那边有动静,王贵妃派人传信给王家。” “仅有一句话,子不教父之过。” 永熙帝挥退他。 想用区区一个王氏女给自己交代吗?也要看自己肯不肯。 “暗七,派人去崔家,保王娇荷性命。” 呵,他岂会轻易放过王家? 他要用王娇荷狠狠撕下王家一块肉。 福康郡主夫妇接连失踪,朝廷上下无不震惊。 谢世子还好说,福康郡主… 她若有个什么好歹,他们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早朝上,众人请旨严查此事。 永熙帝大手一挥,准了。 特赐大理寺先斩后奏的权利,任何可疑之人一律扣下严审。 京中一时人心惶惶,毕竟手里干干净净的人是少数,他们害怕大理寺借着永熙帝的旨意办旁的差事。 心中祈祷早日找到福康郡主,也好压住大理寺那群疯狗。 作为众人心里惦记的对象,裴宝珠此时玩得很开心。 她终于懂了谢长恭假死的快乐! 隐姓埋名做任何事都无人管束,为了能让永熙帝有足够时间收拾王家,她已经一路南下,沿途风景不错。 她也想趁此机会寻找她的父亲。 芸娘不是说他在扬州? 啧,她要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大美人,勾的他背叛阿娘。 裴宝珠心情沉重起来,无心继续玩乐。 “小姐,您怎么了?”扮作婢女的青女问道。 “想起不开心的事。” 青女连忙表忠心:“小姐的事就是奴婢的事,只要您一声令下,奴婢定帮您解决!” 裴宝珠深深看了她眼,摇了摇头:“你办不到。” “不可能!除了不能对您动手,奴…奴婢还未手软过!” “哦?我父亲要给我找后娘怎么办?” 青女:“!” “后…后娘?!”青女脚下一滑,随后她握拳叫嚣道:“奴婢绑了她,让她当不成后娘!” 话说这位郡主大人的生父不是早销声匿迹了吗? 裴宝珠失笑:“说不定真用得到你。” “叩叩。” 房门被敲响。 裴宝珠使了个眼色,青女走到门口隔着门板问道:“谁啊?” “是我。” 裴宝珠眼睛亮了,小跑着过来,径直打开门,“谢长恭!” 来人正是谢长恭,风尘仆仆。 他张开手臂将心心念念的人儿揽进怀里,声音放轻:“是我,我想你了。” 接到她遇刺的消息他整个人仿佛冻住,好在表哥的人很快带来她没事的消息,他放心不下,令人将她引来临州。 他信不过他人,唯有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裴宝珠闻言蓦地心颤。 男人的眼底充满思念与不知名的情愫,她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也想你…” 青女:“……” 喂!还有一个大活人在呢,你们不要若无旁人的调情啊! 第19章 卖身葬父 青女牙酸,认命地给他们腾地儿。 裴宝珠拉着谢长恭坐下,“你坠崖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是些小杂碎。” 裴宝珠冷哼:“还不是你平日不羁放纵过于深入人心。” 否则五千两黄金的赏金高低挂在他头上。 “你怎么找到我的?” 谢长恭揉了揉她的脑袋,“表哥派了人在你身边。” “一群叛徒!”裴宝珠低咒。 “我教训他们给你出气?” 裴宝珠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过河拆桥。” 谢长恭耸耸肩:“那你要我怎样才消气?” 裴宝珠突然想起,“表哥交代的事儿办完了?” “只差最后收尾了。”谢长恭胸有成竹。 卫七爷的本事他算见识到了,难怪当年他能娶到昭淑大长公主… 若非接到永熙帝的消息,他们眼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小九来到扬州,他们的归期暂且推迟,重新折返。 裴宝珠戳了戳他胳膊:“陪我四处逛逛。” “好。” “…” 两人穿着便装走上街头,青女跟在他们身后。 她抽了抽嘴角,这位主儿一天逛八百次街,她不嫌腻歪吗? 嗯…她看了眼谢长恭。 咂舌:不过有这么个美男陪着,确实多了不少乐趣。 裴宝珠索然无味地四处看,刚来的时候新鲜逛着还好,几次过后实在提不起兴致,早知多问芸娘一句他的下落,也省得她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谢长恭比裴宝珠高了一个脑袋,弯腰在她耳边吹了口风:“瞧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说出来小爷帮你解决。” 油腔滑调的活像个花花公子,裴宝珠缩了下脖子,红脸瞪了他一眼,掐住他腰间细肉,“欠打?” 居然大庭广众调戏她! 谢长恭欣赏够她炸毛模样,告饶:“错了错了,夫人莫气,你说什么夫君都给你办到!” 裴宝珠沉默。 从前她不信谢长恭的本事,以为他只会欺负欺负她,或者挑衅世家子弟无事生非,而现在她知他为永熙帝办事,不自觉的觉得他靠谱起来。 “芸娘说我父亲在扬州。” 谢长恭顿了下,见裴宝珠满脸期盼的盯着他,若无其事地挠挠头,“小九要见岳父大人还不容易?” 说的轻松,裴宝珠撇嘴,她已几年没见过父亲,他竟说容易?莫不是在嘲讽她? 她眼神不善。 “我…” “小蹄子,本大爷给了你钱,你就要跟本大爷回去!” “不,我不要,求求你们救救我!” 前面的喧闹打断他们的对话。 裴宝珠循声望去,许多人围聚在前方看热闹,看不清虚实。 她转头调侃:“你当时若用这法子,说不得不会暴露的那般快。” 青女不满:“那是我们兄妹有意投奔您,您可以质疑妾身的为人,但不能旨意妾身身为杀手的素养!” “携款反水的杀手素养?” “所以说妾身的人品不好,您可随便质疑。”青女摊手。 裴宝珠:“……” 你倒有自知之明。 谢长恭似笑非笑扫了青女一眼,对裴宝珠道:“我们过去凑凑热闹。” 裴宝珠挽住他胳膊过去。 两人走出许远,青女打了个哆嗦,谢世子的眼神太可怕,轻飘飘一眼包含说不清的杀意,毛骨悚然,她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青女动了动手指:哥哥,你说的没错,福康郡主动不得。 多亏你的决定,否则我们兄妹绝对死无全尸! “…” “求求你,放过我!” 一身孝衣的少女梨花带雨,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惹得围观的男人们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上去帮她主持公道。 但另一位主角明显不好惹,锦衣华服油光满面,身边跟着五六个打手,令人望而却步。 谢长恭护着裴宝珠挤开人群,到了最前面。 男人破口大骂:“你个小婊子,本大爷给你出钱葬了父亲,扭头竟翻脸不认人?当本大爷好惹的?” 少女咬唇不语,含着泪花不住摇头。 “你自己写的卖身葬父,既本大爷给了你钱,难道你不就是我的人了吗?” 少女呜呜苦道:“可你已经有了八房妾室,我…我不能跟你,求求各位大爷救救小女,小女会死的!” 男人气红了脸,甩了她一巴掌啐道:“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儿,本大爷非要你不可?把五十两银子还了,该滚哪滚哪去!” “小女身为分文…” 周围人指指点点,小胖子开始遭不住。 看了会儿,裴宝珠明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卖身葬父? 五十两银子,都可纳一个良家妾了,人家给她葬了父亲,她还嫌弃起他有妾室?早做什么去了? 而且瞧她的眼神,分明在留意周围的男人。 人家不是嫌弃他有八房妾室,而是心气儿高眼光高,想攀上更好的男人呢! 推了推谢长恭,意味深长道:“那姑娘如何?” 谢长恭疑惑:“什么姑娘?” 裴宝珠努了努嘴:“她啊。” “看不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哪有空看什么外人? 在他眼里,除了姐姐与小九,其他人全是些庸脂俗粉,不配入他的眼睛。 “我的眼中只有小九,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裴宝珠嘴角抑制不住扬起。 周围男人仿佛看不出少女惺惺作态,纷纷升起怜惜,她下意识试探谢长恭,得到的答案她很满意! “公子,求您救救茉儿!只要你肯帮茉儿,茉儿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都可以!” 少女突然冲过来,跪在谢长恭脚下苦苦哀求。 谢长恭正等待裴宝珠的回话,却被她搅了个彻底,心情很不美妙,开口毫不客气:“呵,小爷不缺伺候的人。” 茉儿身子一顿,哽住。 她故意那般说,为的只是到这个看起来不凡的男人身边,只要到了他身边,她有信心拿下她。 至于他身边的女人? 看起来便是强势逼人的款,几个男人会喜欢那种类型?她有足够的耐心,利用自己的优势挑拨,加速他们关系破裂。 哪成想男人如此不上道! 还是说…他在怕那个女人? “夫人,您发发慈悲,救救茉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会救下自己的?否则所有人都会知晓她心肠冷硬! “是啊这位夫人,您看起来不缺钱,救救可怜的姑娘。”旁边有人撺掇她。 裴宝珠笑眯眯:“这么心疼,你怎不出钱买回去?五十两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 “我…”他当然也想啊! 但家里有个母老虎,他哪里敢弄回去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腿要被那婆娘打断的! 见他吃瘪,众人不敢打裴宝珠的主意,悄悄退后。 买又买不了,看个热闹。 裴宝珠居高临下命令:“抬起头。” 茉儿听话地抬头,袖子里的手却攥紧。 “倒有几分姿色,可惜啊…” 茉儿委屈巴巴:“夫人…” 裴宝珠不理她,对着小胖子招招手:“你过来。” 小胖子黑着脸过来。 “夫人好,在下安逸。” 安家是扬州有名的商户,旁的没有就是钱多,几代下来隐隐有扬州首富的名声。 唯有一个缺点,几代单传。 安逸的老爹千亩田出了这么一根独苗,全家宠着惯着,光看他的身材就可知过的多滋润! 一胖毁所有,安逸模样不堪,好在人家有钱。 家里怕断了香火,到了年岁早早给他定下妻子,又接连给他纳了几房妾室,但都毫无动静。 安逸也不着急,整日在街上闲逛。 这不,就遇上了卖身葬父的茉儿,他当时心升涟漪,在寻求茉儿点头后,大手一挥安排了茉儿父亲的丧事,喜滋滋的等着茉儿到他身边。 哪知等待茉儿办好一切,他再次上门,那女人居然翻脸不认人!从小要风得风的安少爷岂受过这种憋屈气?当下带着家丁强拉茉儿回府。 到了街上她竟然不要脸的喊叫!惹得一众人围观! “你与她可有签字画押?” 安逸点头,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茉儿为安葬父亲卖身安逸的事。 裴宝珠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小胖子还有点脑子,如此事情好办多了。 她不知道的是,安逸商户出身,格外讲究这些。 “茉儿是?上面可是你亲自画的押?” 茉儿小脸雪白,说不出话。 她明明有让他将卖身契毁掉!他竟然骗她! 如今说什么也不能承认了… 茉儿掐了下大腿,痛意促使眼泪涌出来。 “是他强迫我签的!” “贱人!你胡说八道!”安逸气急败坏。 裴宝珠摆摆手,示意他冷静,安逸气呼呼的别过头。 “你说给我当牛做马都可?” 茉儿目光微闪,急忙点头:“茉儿必当竭尽全力照顾您!” 好一个竭尽全力。 裴宝珠心里冷笑:她的野心机会毫不遮掩,就这点本事还敢往后宅里钻?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裴宝珠为难地叹了口气:“虽然很想帮你,但本夫人出来的急,身上实在没那么多银子,无能为力。” 茉儿不可置信,垂下眼睑掩去愤怒。 这个女人,她在戏弄自己! 她接过安逸手中的卖身契,仔细打量:“啧,字迹工整指印清晰无模糊,怎么看都不是被强迫所致。” 茉儿有一丝慌乱。 “本大爷想要女人拍拍手有的是,才不不屑做强迫女人那种让人不齿的事!”安逸在一旁吼道。 此话不假,安逸模样不出众,但他出手极为大方,仍有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毕竟… 只要生下安逸的儿子,就是安家下一位继承人! “说得好。” “你们各执一词,我们大家也无法辩驳。” 在安逸拿出卖身契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再无人想给茉儿出头,毕竟卖身契代表一切。 有了卖身契只能算人家的家事,他们外人不能插手。 “既然如此,你们不如随我去官府一趟,官府见多识广,必有办法辨识卖身契的真假。” 安逸眼睛顿亮,一拍大腿: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 被这小娘们气昏头了! “不…” 裴宝珠笑笑:“茉儿姑娘别怕,官府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青女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上前轻松提起她:“我家夫人最是心善不过,走。” “各位有兴趣可跟去官府围观判案。” 茉儿彻底慌了。 不能去官府! “哎哟,我的脚好疼!” 青女担忧地检查:“姑娘跪久了,腿出现了问题,去官府顺便看看,否则瘸了影响以后的生活就不好了。” 茉儿脸青一阵白一阵,好看得紧。 会不会说话!什么瘸了?她才瘸了呢! 一行人前往官府。 路上,谢长恭问裴宝珠:“小九怎忽然管起闲事来?” 裴宝珠压低嗓音:“我听说过安逸,安家在扬州势力不小,若他能帮忙找父亲,事半功倍。” “小九,其实…” “哎,官府到了!”她加快脚步。 谢长恭:“……” 你让我把话说完啊! 官府本不想管这种小事,但无奈安逸表明身份,他们不敢怠慢安家的大少爷,立即开堂审案。 案子并不复杂,且证据确凿。 茉儿心机再如何深,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见过这般的的阵仗,瞬间吓破了胆,很快交代了自己签了卖身契又想反悔的现实。 县太爷将她判给安逸,安逸却死活不肯要,执意要茉儿返回她银钱,但五十两银子着实太多,茉儿还不起。 又判她做工还钱,在规定的时间内还清对安逸的欠债,否则她要被押进牢里。 “谢谢夫人出手,不然我现在还在大街上跟那小娘们掰扯,脸都丢光了!” 出了府衙,安逸躬身道谢。 真是晦气,遇见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裴宝珠:“安少爷客气了,举手之劳。” “听两位的口音不似扬州人,不知何处下榻?不如到安家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当是对二位的答谢。” 安逸继续道。 他打心眼里感激裴宝珠,便想邀请他们到家中做客。 裴宝珠看向谢长恭,后者点点头。 客栈人来人往,比不上富商出身的安家,他想小九住的舒服些。 “那便有劳了。” 安逸欣喜:“快回府安排,准备招待贵客!” “两位请随在下坐马车前往。” 第20章 安府 安家不愧为扬州城的大户,光宅子便占了半条街,店面铺子更是数不胜数,一路上安逸给他们介绍着自家产业,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 裴宝珠内心震撼,悄悄望了眼谢长恭,后者气定神闲地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不辨心思。 安家此等财力,雄厚程度堪比国库了?表哥看见也要眼红!难怪都说江南富庶! 到了安家,门口候着大批下人。 “恭迎大少爷回府,给两位贵客请安。” 安逸踩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裴宝珠挥挥手,利落地跳下车。 “我瞧着夫人动作轻盈,可是习武之人?” 裴宝珠笑着点头:“我不喜琴棋女红,唯独对鞭子棍棒感兴趣,阿娘便为我寻了师父。” “夫人好毅力。” 他幼时也曾想学武。 可他是安家的宝贝命根子,细皮嫩肉的养大,安家长辈哪舍得他受苦,没几日就将习武师父赶走了。 谢长恭听他一口一声夫人,渐渐不爽,“内子姓裴我姓谢。” 安逸恼了挠头,歉意道:“在下失礼,谢公子勿恼。” “谢夫人谢公子,里边请。” 谢长恭勾唇,这家伙还挺上道。 “祖母去寺庙小住,父亲前往别处查账,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安少爷客气,不怪我们叨扰才好。” “谢夫人是我的恩人,您千万别客气!” 晚餐准备的十分丰盛,一顿饭吃的宾主皆欢,饭后安逸让人安排了台子戏,直至深夜他们才回到客房。 当然,只有一个房间。 裴宝珠饮了酒,头脑略有些昏沉,指着谢长恭道:“姓谢的,怎么哪哪都有你?给本郡主滚开!” 谢长恭哭笑不得:喝了一杯便醉成这样? 他倒了杯茶水,一手揽过她将她按在膝上,另一手端起茶水喂到她嘴边:“喝点茶醒醒酒。” 裴宝珠脑袋左右晃动,拒接:“不要!你走开!” “本郡主鞭子呢?彩月!”她眼神朦胧,“我跟姓谢的大战三百回合!” “……”谢长恭笑得愈发温柔,眼神却越危险。 裴宝珠莫名觉得有些冷,摩挲着胳膊朝热源靠近。 谢长恭被她拱了个满怀,火气顿时消散:“真拿你没办法。” 他捏起裴宝珠的下巴防止她乱动,另一只手快准狠的给她喂水,她小口小口的啜着水,模样可爱极了。 谢长恭眸色变深,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哑:“若不是场合不对,非办了你…” 好像有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裴宝珠眉头紧皱,抬手驱赶。 “啪”谢长恭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白皙的俊脸顶着红巴掌印格外显眼。 谢长恭黑线:“喂!你故意的是吗?” 回应他的是某人哼唧声。 谢长恭深呼一口气,招呼青女进来给她换衣裳,他自己则跑去浴室冲凉。 半刻钟后,收拾妥当的谢长恭推开房门,躺在床的外侧。 “…” 清晨,裴宝珠浑身酸痛,仿佛坐了一日马车,颠簸的快散架。 胸口沉闷憋的喘不上气,她睁开眼睛,看清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脑袋下枕着谢长恭的胳膊,他的另一条胳膊搭在她胸口,所以她觉得喘不上气,他的腿也不客气,上下将她的两腿夹住,动弹不得。 裴宝珠:“……” 怪道一觉过后浑身难受!这个家伙睡姿差极了! 谢长恭依旧睡着,白皙细腻的脸几乎看不到毛孔,皮肤好到令她嫉妒,睡梦中蹙着眉心,让人舍不得吵醒他。 前提是他没有惹到她! “谢长恭!你给我起来!” 他黑长的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再睡会儿。” “呼”裴宝珠运气,用力蹬了蹬脚,语气不善:“睡什么睡!你让我怎么睡!” 谢长恭睁开眼,片刻后意识回笼,嘴角勾笑:“原来小九也晓得这个道理啊。” “你什么意思?” 谢长恭放开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你知道自己睡姿有多差吗?” 裴宝珠:“?” “你少污蔑人!” 她坐起身捶了他一拳。 谢长恭叹了口气,脸凑到她面前,用手指了指他的眼底,“看,这就是证据。” 他眼底黑黑的,看上去没睡好。 “应…应该不会?”裴宝珠眼神躲闪,底气不足。 “哎,好在小爷力气大,不然被你踹到床下可丢人了。” 昨晚他躺到床上才入睡不久,她一脚踹来,瞬间惊醒,要不是意识到是她睡在身边生生止住反击的动作,她现在… 他叹了口气,将她往里面挪了挪,没过多久,她脚又踢了过来,甚至连手也用上了,好像梦里在与人打架,撕扯拉踩,睡着的她居然比平日更难缠! 折腾了一夜,临天亮前他才一不做二不休,手脚并用把她压制住。 裴宝珠羞红脸:“你继续睡会。” “罢了,今日还有事去办。” “不是忙完了吗?” 谢长恭捏了下她的脸:“我的话你未听完,实际上,我已找到岳父大人。” “…什么?”裴宝珠愣了一下。 “等下我去接岳父大人京城,你在安家等我。” 裴宝珠用力抿唇:“他…他可好?” “见到面便知道了。”谢长恭故意卖关子。 是啊,见了面就知道了。 青女敲了敲门:“主子。” 谢长恭穿好衣服,坐到桌边,裴宝珠说道:“你进来。” “安大少派人来问,今日是否出去逛逛?” “替我更衣,我亲自回他。” “…” “咦?谢公子要出城?” 谢长恭挑眉:“不方便吗?” 安逸拉过他,神秘兮兮道:“你不晓得,官府最近在抓人,说是有大盗,城门不好过。” “大盗?” “切,说是大盗,不过是他们缺银子抽油水呢!”安逸鄙夷。 “那群当差的黑着呢,你这种外乡人定要被他们狠狠宰一顿!” “这可怎么办?我们出来的急,没带太多现银…附近可有银号兑钱?” “不用那么麻烦,我陪你一起出城,他们要给我安逸面子!” 安家有钱,在官府是挂了名号的,每年的商税占了收成的三分之一,谁敢不给安大少爷面子? 马车上,谢长恭和安逸闲聊。 “扬州的县令是周富阳周大人吗?” “谢兄弟说的不错,正是周富阳,他啊可不简单!” “他是十五年的状元,得陛下赏识下放到扬州,据说回调就能当上一品大官呢!” 谢长恭摇头:“别开玩笑了,区区一个县令想坐到一品的位置,不知要熬多少年呢!” “谢兄弟你别不信!周富阳的岳父你晓得是谁?” “难不成是什么贵人?” 安逸小声说道:“两江总督薛望,虽然只是薛大人的庶女,但据说十分得薛大人的喜爱,连带周富阳在薛大人面前很得脸。” “薛大人还不帮帮女婿?” “是啊…是得帮帮。”谢长恭笑意渐凉,想不到来了趟扬州,居然有意外收获。 安家。 “谢夫人,您尝尝这道菜!” “还有这道,是厨房新研究出来的菜!” “您先吃这个!夫君最喜欢的炸鹌鹑!” “…” 三个女人一台戏,七个女人… 乱如麻! 裴宝珠被吵的头疼,僵笑着看安逸的夫人们吵闹。 七个环肥燕瘦的女人,美的各有特色,也难怪茉儿控诉他妻室多,不愿意嫁,一顿饭的功夫,她耳朵快失聪了! 她们热情的她招架不住,裴宝珠对安逸升起浓浓的敬佩之情,能同时哄好这么多老婆,也是一门本事。 “谢夫人您千万别客气,夫君交代我们了,您是他的贵客,一定要招待好您!” 裴宝珠浅笑颔首,这位是三夫人还是五夫人来着? 年纪最小的七夫人道:“说来我们姐妹也要感谢您才是。” “七妹说得对,要不是您将那小蹄子送进官府,她真进了门府里安生不了!” 裴宝珠默默点头。 眼前七个夫人虽然吵吵闹闹不时斗嘴,氛围还算轻松,相处颇为和谐,茉儿心机深,进了安家必然生事,安逸的后院怕是要乱。 “哼,亏得她自己作死,否则咱们姐妹一人一天,她来了怎么安排?” “咳…”裴宝珠呛了口茶。 一人一天?安大少身子不错… “呀!谢夫人您小心些!” 几人挤开青女,又是递帕子又是给她拍背顺气,井井有条,熟练极了。 安大少太会享受了! 若她是个男人,也要娶上几个老婆伺候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嘘寒问暖打情骂俏,想想就很美妙! “好了,你们收敛点,别吓到谢夫人。” 安逸的正牌夫人金氏出声。 “是,大姐。” “谢夫人别拘束,夫君临走前说他们许要天黑才回来,您有什么需求一定告诉下人。” 金夫人比其他几位夫人大气端庄,裴宝珠松了口气。 管事走进屋:“大夫人,周夫人来了。” 金夫人动作顿了下:“请她进来。”她脸微沉,暗道周夫人来的不是时机。 她为难起来。 平日她们姐妹聚在一起说话无妨,但贵客面前,让她们招待多少失礼,偏周夫人那边也丢不得,这怎么是好? 二夫人进府早,明白事理:“不妨让谢夫人跟着同去花厅说说话?” 她眼光精细,能够看出谢氏夫妇锦衣玉袍,身份不凡,见个县令夫人不在话下。 说不准… 她还能再帮安家一个大忙呢… 裴宝珠最终还是跟着一起了,客随主便。 她与金夫人刚走到花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一道尖锐刻薄的女声:“这是去年的陈茶?你在糊弄本夫人?” 裴宝珠皱眉,上门做客如此失礼,这个周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银儿,重新泡一杯,便拿父亲上个月刚带回的龙井。”金夫人走进去,吩咐贴身丫鬟。 周夫人闻言息鼓偃旗,不再趾高气昂地挑刺。 “金夫人…”她目光扫过裴宝珠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厌恶。 “这位是安少爷的新夫人?” “周夫人误会了,谢夫人是安家的贵客,要在府上小住几日,怪我没提前知会门房,说近些日子不接见客人。” 裴宝珠笑眯眯接话:“怪不得金夫人,周夫人身份贵重,门房还敢将她拦在外头不成?” “谢夫人所言有理,时间确实有些赶。” 两人一唱一和,就差指着周夫人鼻子说她没规矩,上门做客不知提前送拜贴。 周夫人不明所以,但直觉两人阴阳怪气,没说好话,不能朝金夫人发火,只好将火撒在裴宝珠身上:“你可知本夫人是谁,竟敢跟本夫人这般说话!” “敢问夫人是何等身份,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呵,身为表哥宠妃的谢长欢她都不在乎,会怕她一个犄角旮旯的妇人? 裴宝珠的好脾气只给合眼缘的人,其他的一律随心情,而现在,她的心情很不好。 周夫人扬起下巴:“我爹乃两江总督薛望!” “薛望?”裴宝珠隐约觉得耳熟,或许从前在哪里听说过。 不过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谢夫人…”金夫人略有些担忧。 金夫人出身不低,未出阁前与周夫人交集不少,薛芙不过是总督府不起眼的庶女,薛望十几个女儿,薛芙压根数不上名号。 直到嫁给周富阳后,薛芙在薛望面前才有两分脸面。 近年来越发嚣张跋扈,时常来安家吆五喝六,钱财宝物看上就拿,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 安老爷不想与周县令撕破脸,左右安家有钱,便随了她去,使得她气焰越发高涨。 金夫人担心裴宝珠吃亏。 裴宝珠有心教训周夫人一通,最终还是忍下。 一来,表哥跟王家的拉锯战未结束,她暂时不能暴露。 二来,她此时住在安家,不能给主家惹麻烦。 “原来是总督府千金,失敬失敬!” 周夫人爱慕虚荣,最爱旁人捧着她总督千金的身份,表情缓和起来。 “想来本夫人是你见过最尊贵的人了?这种机会可不多!你有没有见面礼?” 裴宝珠眼角抽了抽。 如此上不来台面,第一次见面就要东西?当真是两江总督的女儿?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谢夫人的东西会随安家的礼物一起送到县令府的,包您喜欢。”金夫人给裴宝珠一个哀求的眼神。 第21章 周夫人的邀约 裴宝珠笑了笑,不曾反驳。 周夫人心满意足,拉着金夫人炫耀衣料首饰,金夫人习以为常的夸赞吹捧,裴宝珠在一旁静静喝茶。 送走周夫人后,金夫人对她道:“您放心,给薛芙的礼物不用您出…” “这位真是两江总督的女儿?” 金夫人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但打心底里看不上周夫人的作态,小人得志。 不愿给她留脸面,直言道:“她是薛望大人的庶八女,出嫁前不受重视,她的夫君是扬州的县令,薛望大人很看重他。” 裴宝珠懂了。 合着嫁了个好夫君,妻凭夫贵。 “她除了爱占小便宜虚荣些,也无什么大错,咱们这些人便由着她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薛芙是县令夫人,她将人得罪狠了,扬州的商户们亦能叫她好看。 不过她的行为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暂且纵容。 “原来如此。” “今日妾身招待不周,夫君回来要念叨了。”金夫人无奈地揉了揉眉。 安逸那性子,说一不二,最讲究情义,回头让他晓得必然要冒火。 “莫告诉他就是。” 金夫人犹豫:“可以吗?” “是我自己要来的,金夫人不必自责,你们维护多年的交情,不能因我断了,我会于心不安。” 周夫人没不长眼的继续挑衅她,她不想大动干戈,坏了表哥的计划她岂不白折腾一场? 回到屋子,裴宝珠喊来青女。 “你可知两江总督薛望?” “薛望?啧,那家伙的风评不太好,有不少侠义之士打算摘他脑袋劫富济贫呢!” 裴宝珠皱眉:“他是贪官?” 青女嗤了一声:“南边的官场几个干净的?油水足着呢,随便挑出一个家底足够挥霍几辈子了!” “表哥怎不管管?” “天高皇帝远,陛下手伸不了这么长,再说…”青女不屑:“您以为薛望毫无根基能坐到如此高位?” 裴宝珠仔细回想,京中并无姓薛的世家。 “他有何背景?” “哼,薛望娶了京城王家的女儿,王贵妃的嫡亲妹妹,有王家撑腰,他的官路顺风顺水。” 裴宝珠豁然开朗,难怪觉得薛望这个名字耳熟,以前去王家参宴的时候曾听说过。 她松了口气,还好今日耐住性子,没跟薛芙翻脸,否则引起周富阳的怀疑知会薛望,那可大事不妙了。 薛芙身为县令夫人,毫不收敛地到商户家敛财,周富阳可否知晓?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对王家的人从无好感,连带对薛望周富阳这对翁婿起疑心。 “青女,你去查查周富阳,本郡主要知晓他可否担得起扬州县令的责任。” “包在奴家身上!”青女兴致满满。 她最爱搞那些不靠谱的官员,否则她与哥哥怎么流浪街头,被迫做杀手为生? 从前没有底气与他们斗,现在有福康郡主撑腰… 哥哥,我们这步棋走对了! —— 天黑。 卫七爷清尘脱俗,仿若遗世独立的仙人,端坐在上方闭目养神。 安逸胳膊怼了怼谢长恭,凑近他小声嘀咕:“谢兄弟,你这老丈人不简单啊…”仙气飘飘的,好像一个不留神就能飞到天上去。 谢长恭抽了抽嘴角,干笑:“呵呵,是啊。” “岳父大人,长恭接您进城。” “你走,我不会跟你离开的。”卫七爷不给面子,连眼镜都未睁。 安逸有些尴尬,他该等在外面的。 “小九在扬州,她想见您。”谢长恭不绕弯子。 他的耐心向来不多,唯独在裴宝珠面前多了几分。 卫七爷睁开眼,清明黑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柔情,“告诉她我无事,暂时不方便与她见面。” 谢长恭看了安逸一眼,安逸拱了拱手,圆滚滚的身子飞快退出,给两人腾地方说话。 “七爷,您是小九的父亲,我敬您一分,但也请您多为小九考虑考虑,她是您的女儿,当初她骤然失母,您一走了之,可有想到她当时但是心情?” 谢长恭敛去温和,锋芒毕露。 望着面前质问自己的女婿,卫七爷没有恼怒,反而笑了:“小九嫁给你我放心了。” “哎,当初便与公主说你才是最适合小九的人,可惜造化弄人…”他摇了摇头:“我拗不过她们母女,卫五落得那般下场,兜兜转转你们走到一起,早知…我再坚持坚持。” 谢长恭呼吸一窒:“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身体不好已有征兆,她希望在离开前看小九出嫁,但你也清楚,小九不能嫁给世家,我们又不忍她低嫁受委屈,所以决定在你跟卫五里让小九选一个。” 谢长恭手骤然收紧,“她选择卫五是因为…”他声音颤抖,说不下去。 卫七爷点头:“比起卫家那孩子,你虽与小九从小打打闹闹,但知根知底,小九…也中意你。” 他惋惜地打量谢长恭:“在公主决定传消息的前一日,你接谢小公子回侯府,流言四起。” “公主和小九都是骄傲的性子…” 谢长恭手背崩出青筋,他眼神痛苦:“是我错过了她!” “左右你们成了婚,都会好起来的。” 谢长恭自嘲。 怎能一样? 五年的光阴,太多的人和事,让他们产生无形的隔阂,触不到摸不着,踏错一步便瞬间崩塌。 “我现在无法与小九碰面,你们在扬州小心行事。” 谢长恭深呼吸,询问:“小九的人说看见你与一女子交往甚密。” 卫七爷不肯跟他回去,他总不能绑他走,还是问他小九最在意的问题。 卫七爷云淡风轻:“我心中唯公主一人,从始至终。”他的眼神坚定纯粹。 谢长恭抿唇:“你多保重。” 室内恢复安静后,卫七爷走到窗边注视他们离开的马车。 “哎,这叫个什么事?大老远的把人喊来,连个面都见不到。” “七爷,主子要见您。” 卫七爷不情不愿地点头:“我知道了。” —— “他不愿见算了。”裴宝珠神色淡淡。 谢长恭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安静的不像她。 “他许有苦衷。” 裴宝珠不言。 转头说起周富阳的事。 谢长恭叹了口气,父女俩有心结,一个不肯见面,一个不听劝,他无能为力。 “关于周富阳的事,我已派人给表哥传消息。”他比裴宝珠更快了解到周富阳,也更清楚他的作用。 十五年,那是永熙帝亲自下令主持的科举,周富阳能夺得当年庭考状元,说明永熙帝十分看重他,将他当做嫡系培养。 想不到周富阳竟私下与王家有了牵扯,表哥究竟知不知情?周富阳还能否起到原本的作用? “我今日见了周富阳的夫人,小家子气的很,头次见面便跟我要见面礼,瞧金夫人的模样习以为常,就让青女去打听打听周富阳。” 谢长恭把她抱到膝上,“咱不管他们,且让表哥头疼去。” 裴宝珠竖起眉毛:“回京一定要把你的话告诉表哥!看他以后还偏心你!” “谁让本世子人见人爱呢。” “不要脸!” 谢长恭埋到她肩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清香,躁郁的心平静下来。 卫七爷的话回荡在脑海,她有过嫁他的念头,是他…是他错过了她!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选择卫五?有事以什么心情看待禧儿? 他让卫七爷考虑她的心情,他自己却没有做到。 小九,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永熙帝接到谢长恭的传信,整个人散发低气压。 周富阳是他亲自挑选放到江南官场,用来平衡打压他们的人,没想到他忘了初心,最终背叛他跟江南官员搅到一起。 永熙帝提笔给谢长恭写信。 “除周家。” 仅三个字,展现了帝王的震怒。 他无法容忍背叛,更无法容忍周富阳选择了世家,他能给他机会同样也可收回,否则人人都学周富阳,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要给下放的人一个警告,刚好周富阳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 王娇荷认罪,从她房间里搜出不少她与王家来往的信件,各家闻风而动,王家已然摇摇欲坠,只等最后降罪的旨意。 永熙帝犹疑,是否再等一等,待扬州的事定下来,给王家添上一笔? 周富阳的钱财最终落到何处,王家怎的也干净不了。 扬州,安家。 谢长恭收到永熙帝信件,忙碌起来,裴宝珠每日跟安逸的夫人们凑在一起聊天。 周富阳在扬州盘踞多年,要动他并不容易,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她留在安家足不出户为好。 这日,三夫人忧心忡忡。 裴宝珠与她们相处多日,虽有时候热情的招架不住,但对她们很有好感。 “三夫人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看我能否解决?” 三夫人红了眼圈,拿起帕子抹眼泪。 六夫人心直口快:“三姐娘家昨日传来消息,她小妹上街买东西失踪,家里找了一日未找见。” 金夫人安抚:“夫君已经派人找了,你莫要着急上火,急坏了身子。” 三夫人点点头。 裴宝珠拧眉:“安大少派人找也没消息?” 二夫人发愁:“是啊,好端端个大活人能跑哪儿去呢?” “奇了…”安家在扬州城的地位,想找一个人轻而易举,却到现在都没消息,裴宝珠直觉背后的事不简单。 “三夫人,我会帮忙寻找。” 三夫人感激涕零:“多谢您了!” 谢家夫妻接住多日,她们看出门道:光是举止言行便知他们不简单,夫君再三叮嘱不可怠慢,她们心中有数。 尤其二姐提点过她,若实在找不见妹妹,在谢夫人面前稍提几嘴,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二姐的眼光向来准确。 裴宝珠回去后就命青女兄妹去找三夫人的妹妹。 “…” “主子,扬州近几个月每月都有女子失踪,各个年轻貌美。” 裴宝珠抬头:“她们在何地失踪?” 青女掰着手指:“有的在家中,有的在集市有的在街上…” “失踪这么多女子,官府怎么说?” “哥哥潜进官府翻阅案宗,发现没有丝毫记录!”青女愤然:“奴家看定与那群当官儿的脱不了干系!” “是有些可疑。” “奴家再去打探打探!” “…” 第二日,金夫人过来找裴宝珠。 “谢夫人,我今日来有事与您商议。” “你说。” 金夫人咬咬牙,开口:“薛芙下了请帖,邀我们今日上周府做客,您若不愿,我可推了她。” 裴宝珠思索片刻:“县令夫人有请,怎可推脱?” “那我去安排马车。” “青女,你跟我一起去,另外让你哥哥去给谢长恭传个信。” 他们在扬州除了表哥无人知晓,表哥想要处置周富阳的消息暂时也没有暴露,此次前去周家大概率没问题,多半是那位虚荣的周夫人想与她们炫耀什么。 但有备无患,还是告诉谢长恭一声。 周府。 “周夫人。” “哟,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快进来坐!” 裴宝珠微笑点头,默默当背景板,交由金夫人与之寒暄。 “钤锋,给两位夫人看茶,你们可得好好尝尝,我爹送来的平常可舍不得喝。”周夫人目光闪动。 金夫人惊讶。 认识薛芙多年,只有她占别人便宜,什么时候这般大方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金夫人细细品尝。 唔…味道有一点奇怪。 “怎么样?”周夫人问道。 金夫人调整好表情:“味道极佳。” 她心里暗自不解,薛芙吃了那么多精细的东西,居然会觉得这种有异味的茶好?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一朝得势也改不掉骨子里的卑贱。 周夫人越过她,直勾勾盯着裴宝珠:“谢夫人尝尝?” 她过于殷勤,裴宝珠升起疑惑。 青女从托盘上取过茶,敏锐的闻出气味不对,将茶放到裴宝珠手边时,顺势弯腰默声道:“别喝。” 裴宝珠眼底划过锐利,快速掩去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她端起茶杯,一只手挡住嘴,将茶倒在手帕上。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果然是好茶!” 旁边的金夫人头有些昏沉,眼皮子沉重得快睁不开。 怎么回事? 她心惊:难道昨晚没休息好? 失礼失礼,怎能在客人家里犯困。 “金夫人,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客房小憩一会?” 第22章 孙钰 周夫人注意到,立刻关怀道。 金夫人本想拒绝,无奈困意席卷而来,意识不受控制,连张嘴发声都难以开口。 裴宝珠见状确定茶水中添加了东西,薛芙如此大胆? 她给她们下药的目的何在? 为了搞清楚真相,她佯装中药:“我也有些困乏…” “快,扶两位夫人去客房休息。” “…” 金夫人已经昏睡过去,裴宝珠被带到另一个房间。 “姑娘,你家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你随我去偏房吃点东西垫垫?” 周夫人拉着青女走出屋子。 青女眼睛一转,请求道:“周夫人,我家主子睡醒会头痛,我奴婢可否先回安家一趟,取来她止痛的药?” “你是个关心主子的,本夫人怎能当坏人,需要派马车送你回去吗?” 青女摇头:“不用麻烦您,奴婢坐来时的马车便可。”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时辰还早,莫要急着回来,你家主子有本夫人照看不会有事的。” 青女感激不尽:“辛苦您了!” 暗翻白眼:信你的才有鬼! 先是给金夫人和主子下迷药,接着支走自己,说没问题抱着膝盖想也不可能? 郡主这边有人盯着,自己找机会离开,再暗中回来看姓薛的搞什么花样。 送走青女,周夫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房间内,裴宝珠听见脚步声闭上眼睛。 外面隐隐传来周夫人和钤锋的对话。 “小姐,这位的底细您摸清了吗?” “哼,不过运气好替安逸解了围,寄人篱下的家伙能有什么背景?钤叔你就不要担心了。” “安大少那边…” 周夫人哼笑:“安逸还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周家翻脸?那女人虽说嫁过人,但模样身段儿具佳,比起…多了不少韵味,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钤叔你也清楚,时间不够了,放弃这个女人,你去哪再找一个合心意的?” “是,你们两个跟我进去。” 裴宝珠震惊。 薛芙的目标居然是自己?自己没得罪她?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要把自己送给什么人。 她心沉了下。 难道少女失踪案与他们有关? 官府没有案宗,失踪十数名少女却没有掀起半点风浪,十分可疑,县令夫人施压更合乎情理。 呵,她倒要瞧瞧他们究竟将那些姑娘送到何处! 傍晚,金夫人醒来十分尴尬。 “失礼失礼,竟在您府上睡着了,实在困得紧了。”她感到奇怪,她觉不多,居然一觉睡这么久。 周夫人满不在意,“你睡的舒服就好。”她顿了下,接着道:“对了,谢夫人等不急,先自己回去了,让我知会你一声。” “啊呀!”金夫人拍大腿:“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改日再给你赔罪!” 回到家中,二夫人迎出来:“怎去了那么久?” “别提了,在人家睡了一下午,简直臊死人,以后不能晚睡!” 二夫人皱眉:“你在别人家睡得着?”尤其薛芙,大姐哪次不是打八分精神与她周旋? “我朋友觉得奇怪,先不说那个…”金夫人摆摆手:“今日回来晚了,谢夫人那里的吃食你可有安排?” “她不是跟你一起去周家了吗,我以为你们有旁的安排,不准备回来吃了。” 金夫人不满地打断:“说什么呢?她早回来了你不晓得?怠慢了她夫君那边要生气。” “她没跟你一起回?” 两人大眼瞪小眼,反应过来心瞬间凉了,金夫人喊道:“快!马上派人沿路找!” —— 马车嘎吱嘎吱行驶不知多久,直到天蒙蒙黑停了下来。 两个丫鬟把她带到一个房间,丢到床上。 “老实点,敢跑打断你的腿!” 一人恶语威胁。 “是…是。”怯弱的声音从角落响起,显然,屋内还有另一个女孩。 “哐”。 门不留情地关上,脚步声远去。 裴宝珠睁开眼,简陋的屋子燃着一盏油灯,她适应后坐起身,墙角蹲坐着粉裙少女。 她皮肤白净,一双水灵灵的鹿眼俏皮灵动,她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给人小家碧玉的感觉,使人心生怜惜。 少女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撑起笑脸:“你醒了啊?” “这是哪里?”裴宝珠不动声色地询问。 少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去街上买东西,醒来就在这儿了,她们不让我离开…”她眼圈红了:“呜呜,爹娘会担心的。” 街上? 裴宝珠灵光一闪:“你姓孙?” “你怎知道?” 少女诧异,打量眼前陌生的女人。 裴宝珠走到她面前,低头笑道:“你姐姐是安大少的三夫人?” 她蹲下来,扫了眼少女握紧的掌心:“这种法子逃不出去的。” “你认识我姐姐?”孙钰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木棍掉到地上。 裴宝珠手抵在唇前:“嘘,小声点,别让她们听见了。” 孙钰含着泪花用力点头。 几日来的担惊受怕,恐惧心理在此刻得以释放。 裴宝珠拉她坐到床上:“别哭了,我会救你出去的。” 孙钰收起眼泪:“姐姐她是不是很担心我?” “你姐姐知道你失踪后求了安大少帮忙寻找,但一直没消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你。” “你叫我宝珠姐姐。” “宝珠姐姐,我叫孙钰。”她小心翼翼:“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这几日,她见过太多逃跑失败少女的下场。 她们凄惨的模样给了她深深的阴影。 裴宝珠点头。 她自信的笑容给了孙钰勇气:“宝珠姐姐,我相信你。” 裴宝珠从怀里掏出一把嵌着宝石的匕首:“拿着。” 虽用不上,但多少能给小姑娘点安全感。 孙钰接过,果然踏实不少。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我来这里四天,曾有两个姑娘跟我关进同一个房间,有一个反抗激烈,多次打算逃跑,被…被他们打死了。” 许是为了敲打她们,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死了那个姑娘,血水不断低落到地上,到最后肉都被打烂了。 孙钰脸色惨白,实在太骇人了! “另外一个美丽的姐姐,很快被挑走了,她们还特意给她准备了衣裳,画上好看的妆容。” 她突然咬唇:“她们会不会把你也带走?” 宝珠姐姐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比之前那个更美,她们不会放过宝珠姐姐的! 孙钰将她当成支柱,不敢想象她离开后自己会怎么样。 裴宝珠失笑:“她们没那个本事。” 若非自愿,她们能将自己弄到着里? 孙钰松了口气。 “观罚那日,算上我在内共有七个人,我们没被关在一起,不知道她们是否还在。” 裴宝珠目光锐利。 看来扬州城的少女失踪跟县令夫人逃不了干系,就是不知身为她丈夫,扬州县令的周富阳知不知情了。 那群少女又被送给了谁呢? “叩”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主子…” 孙钰警惕起来。 是青女。 裴宝珠示意她不要怕,走到窗边:“什么事?” “主子,谢公子得到消息后十分生气,让您立刻随奴婢们回去。” 裴宝珠不悦:“他在命令我?” “主子,谢公子为您好,剩下的奴婢会查清的,还请您现在离开。” 孙钰忽然插话:“宝珠姐姐,你先走。” 裴宝珠看了她一眼,妥协:“罢了,你带我们回去。” 她答应了孙钰救她,郡主大人言出必行。 “我…我可以留下。” 裴宝珠:“?” “你不是很想离开?” 孙钰攥紧拳头:“宝珠姐姐,我想弄清真相,你的人会保护我吗?” 她一直是个有个性的姑娘,同屋住过的人眼睁睁被人打死,点燃了她的愤怒,普通人的性命那般不值钱吗? 她们掳走自己与那些姑娘们,任由她们像货物一样被人挑选,将她们的自尊踩在脚底。 凭什么!自己也是爹娘的心肝,捧在手心里长大,凭什么让她们作践! 孙钰不甘。 她的行为或许冒险,但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宝珠姐姐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她的神态被裴宝珠尽收眼底,她欣赏孙钰的勇气。 “会。” 她抓紧匕首:“我要留下来。” “…” “主子,有人来了,我先撤了。”青女翻身落到房顶。 两个女人打开房门,手中端着的托盘放着两件华美的裙子。 “两位,换上,你们的好日子来了。” 孙钰大惊:她们的动作那么快! 宝珠姐姐还没走呢! 裴宝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她没打算跟青女回去,她们现在来刚好,省口水了。 她也想看看究竟是谁能给自己带来“好日子”呢。 “我们自己换,你们退下。” “别耍花样!”那两个女子有所顾忌,忍下教训的话,放下托盘离开屋子。 裴宝珠抽下腰间的鞭子,换上送来的衣裳,重新把鞭子盘到腰上,藏好后冲孙钰眨眨眼:“放心!跟本郡…本姑娘混包你少不了一根毫毛!” —— “两位姑娘请上马车。” 裴宝珠环胸:“都到了这步,该让我们知道要伺候的人是谁?万一我们冲撞了贵人,你也捞不到好果子吃?” 耿娘子觉得她言之有理,讨好地笑道:“姑娘说的是,以后奴家说不定还得靠您提拔呢!” 眼前的女人是个极品,前途无量呢,交好了她以后自己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看姓张的还在自己面前嚣张! 耿娘子坐到她俩中间,小声交代:“按理不该告诉你们的,但奴家瞧着两位不凡,必然会得到那位的喜爱…” 孙钰好奇:“那位是谁啊!” “县令夫人晓得?” 她们两个女人家,约莫也不认识两江总督是谁,还是说的简单些。 孙钰一脸震惊,舌头打结:“县县令…夫人?你说的是县令大人的夫人?” 耿娘子笑。 没见识,先提起芙姑娘没错。 她没注意到裴宝珠冰冷的神情。 “没错!咱们这位县令夫人出身高贵,乃两江总督薛望的女儿!” 裴宝珠故作懵懂:“两江总督是多大的官?有县令大吗?” “哈哈,我的姑娘哎,那可大太多了!十个县令也抵不上薛大人啊!” “只要你们被薛大人看上了,生下个一儿半女,你们这辈子的富贵都有喽!” “哦?我谢某人的妻子不够富贵吗?” 马车被逼停,一道男声幽幽传来。 耿娘子大惊:“谁!” 她下意识去抓裴宝珠,防止她逃跑。 “啊!” 裴宝珠不再忍耐,灵巧避过她的手,一脚将她踹出马车。 不待耿娘子反应,一柄寒意凛利的剑很还在她脖子前面,她顿时怂了:“不!不要杀我!” “下车,今日打不到薛望老巢了。”裴宝珠边活动手腕边对孙钰道。 孙钰目瞪口呆。 外面娇美的宝珠姐姐居然一脚踹飞了那个女人? 太厉害了! 裴宝珠跳下马车,谢长恭一把拉到怀里,有几分咬牙切齿:“你的胆子很大啊。” 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要不是他追来,她恐怕真的要跑到薛望的地盘。 薛望在江南盘踞多年,势力不容小觑,便是自己也不敢随便闯他的地盘,她是不怕死吗? 偏裴宝珠不清楚他的想法,不满地瞪他:“你什么态度!”他在凶自己? 裴宝珠吃软不吃硬,原本心虚的她听见谢长恭的语气,小脾气顿时上头。 谢长恭快被她气笑了,她做错了事,他还教训不得了?不想跟她在外面闹起来惹人笑话,他沉着脸抱起她,翻身上马车。 “裴宝珠,你现在最好别惹我!” 他怕到时一开口就无法收场了。 “谢长恭!” 裴宝珠回神后,已经被他抱上马车,严严实实压在怀里,她怒呵道。 “…” 安逸讪讪摸了摸下巴:“谢兄弟他们感情真好啊。” 他看向青女:“青女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办?” 两个主人公拍拍屁股走人了,青女不能不管:“劳烦安少爷带人跟奴婢走一趟,毕竟与您安家也有关系。” 安逸脸色铁青:“你说的没错,敢拐走我安逸的小姨子,她们活腻了!” “孙钰,你先上车,去安家见见你姐姐。” 第23章 薛芙自杀? 孙钰愕然回神,乖顺地点头。 安逸看着她上马车,招呼人护送她去安家。 他挤得看不清的小眼杀气腾腾,姓薛的娘们,当真以为他安逸怕了她? 哼,她老子爹来了,也要让安家三分,她算哪根葱?竟然敢动他安逸的人! “…” “谢长恭!你放开我!”裴宝珠羞恼,奋力挣脱束缚。 谢长恭松开手,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却冷彻心扉。 “你…” “先别说话。” 切,不说就不说。 裴宝珠别过身子不理他。 两人一路无话。 临到安家,谢长恭心情平复下来。 他叹息开口:“小九,我不是有意冲你发火,只是太担心你了。” “薛望在江南一手遮天,贸然进入他的地盘,暗卫也不能全然保证你的安全,我太害怕了。” 所以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带人追了过去,她的态度给满心焦虑的他火上浇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原谅我好么?”他捞过她,蹭了蹭她的脸颊。 裴宝珠心头一颤,不自在地抿唇:“看你…表现。” 谢长恭配合道:“遵命,我的郡主大人,小的当牛做马伺候您!” 裴宝珠脸红,推他啐声:“没正形!” “…” “谢夫人,万幸您没事,否则我万死难咎其过…”金夫人愧疚地抹眼泪。 薛芙如此反常的举动,她丝毫未察觉,无防备地带谢夫人上门,以至于被薛芙暗算! “金夫人莫自责,其实我早发现她不对劲,刻意顺从她的计划,没提前知会你,让你担心了。” 裴宝珠受不了女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无奈地安抚。 “夫君说了,此事不会跟他们干休,必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便多谢安大少了。” 表哥要除周富阳,有安逸这个地头蛇帮衬,谢长恭可省去很多麻烦。 “对了,三夫人的妹妹找到了,她与我关在一起,或许也是被薛芙的人绑走的。” “真的!”三夫人窜过来,急切的抓住她的手:“钰儿在哪儿…太好了呜呜呜…” “二妹妹你冷静一下,莫吓到谢夫人。”二夫人起身拉走她。 裴宝珠忽的想起孙钰没跟她一起回来,她直接被谢长恭抱上马车,光顾着生闷气,将她忘在那儿了。 她略有几分心虚,青女会送孙钰回安家? 好在不等她回答众人,外面响起管家的传话:“大夫人,少爷命人送了孙家姑娘来,让她见一见三夫人,您看…” “请她进来。” 安逸的夫人们不似旁人家后宅,正室妾房掐的你死我活,她们关系还算不错,三夫人又是个直爽个性,众人很喜欢她。 因她妹妹失踪,三夫人哭了几日,她们跟着担忧难过,此时也算真心替她高兴。 “钰儿给大夫人请安,各位夫人安。”孙钰不失礼貌。 金夫人和善地扶起她:“好孩子,眼下别在乎那些个虚礼了,快过去给你姐姐瞧瞧,这几日她急坏了。” 孙钰冲裴宝珠露了个甜甜的笑,才到三夫人身边,姐妹俩重逢,抱头痛哭好不可怜。 “夫人,我先带钰儿下去收拾一番。” 金夫人点头。 孙家的孩子失踪几天,三夫人想要私下问妹妹些话情有可原。 薛芙啊薛芙,作了多年,总算要把自己作死了。 我倒要看看你引以为傲的总督爹会不会救你这个贴心女儿! —— “主子,姑娘已经全部解救,安大少暂时将她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他已经去官府报官,状告县令夫人拐卖良家女子,收受贿赂。” “官府受理了?” “安大少亲自带人押解她到官府,他们哪敢糊弄?”亲女嘲讽:“周富阳是个心狠的,直接撇清关系,说他全然不知她的所作所为。” 裴宝珠挑眉:“哦?县令大人想要大义灭亲?” “主子,奴家觉得周富阳会杀人灭口!” 她见多了,周富阳自私自利,防止自己被攀扯,一定会让薛芙死在牢里,让她“畏罪自杀”! “呵,那本郡主倒要先保一保这位县令夫人了。” 谢长恭在搜集周富阳的罪证,但因为薛芙被安逸逮到官府,周富阳会更加小心谨慎,无疑增加了难度。 想周富阳死轻而易举,她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但表哥显然不愿周富阳干干净净的死,他的那些事要大白于天下才能敲打表哥置下的棋子们。 那么,薛芙便尤为重要了。 她嫁给周富阳多年,手里有不少他的把柄? 阴暗潮湿的牢房,薛芙抱着膝盖蜷坐在床上,神情恍惚。 幼时她姨娘失宠后,嫡母恶意欺压她们母女,份例遭到下人克扣,吃的是馊饭馊菜,穿的是粗布烂衣,住的便是昏暗潮湿的破屋。 下雨的时候雨水滴答滴答积满地面,晚间睡觉时甚至有老鼠在屋内奔来跑去。 她怕极了亦受够了那样的日子,所以及笄后她压抑对嫡母的怨愤,小心讨好嫡母,以寻求一门好亲事。 姨娘失宠多年,嫡母的心思放在新姨娘身上,她顺利得到出门交际的机会,认识了众多小姐。 但她始终融不进她们的圈子,她们敬畏她父亲的身份,表面对她恭敬有加,背地里却瞧不起她庶出的身份,鄙夷不屑。 那又何妨? 她早已习惯,家中下人磋磨她与姨娘多年,唯靠着一种信念,终有一日她要将他们所有人全部踩到脚下,她有足够的耐心等那一天。 幸运地是,她等到了。 偶然间路过父亲书房,听见了周富阳的名讳,明白父亲有意拉拢这位新晋状元,她回去后偷偷下功夫,最终顺利成为县令夫人。 父亲因此看见自己这个女儿,姨娘重新过回风光日子,嫡母不敢再随意欺辱,一切都是她忍耐用心筹谋的结果。 她用心讨好周富阳与父亲,他们不会弃她不顾的,只要等待… “薛芙。” 她抬头,看清来人后瞳孔猛地收缩。 “…” 县令府。 ‘薛芙已死。’ 周富阳放下毛笔,把书信交给亲随:“送给他。” “是。” 周富阳头疼起来,他抬手按了按:到底是陪伴多年的女人,他心中亦有不舍,但他无法,她做的事露出马脚,自己不能被她拖累。 她的父亲更不会容许一个庶女败坏他的名声,比起死在她濡慕的父亲手中,死在自己手里好一些? 安逸,他竟直接撕破脸,须仔细查查他府上的那对夫妻了。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县令!外头有位自称淮安候世子的人带兵围了咱们府邸!” 管家屁滚尿流跑进来汇报。 周富阳瞪大眼睛。 “怎…怎么会?” 淮安候世子他有所耳闻,乃陛下母家表弟,深受陛下喜爱重视,虽他只挂了虚职混混度日,却无人敢惹他。 皆因他的嫡亲姐姐悦贵妃是陛下的宠妃,独宠后宫!犯了天大的错也有人给他撑腰兜底。 据说王家嫡系公子们都要躲着他走! 那样的天魔星怎会出现在扬州?还带人围自己的府邸?自己从未得罪过他? 还有,前段时间不是传来淮安候世子遭遇劫匪,疑似坠崖身亡吗? 等等! 淮安候世子姓谢! 薛芙曾念叨过,借住安家的那对夫妇也姓谢… 周富阳眼前一黑。 “快…快走密道传信给薛大人!福康郡主与悦贵妃的弟弟在扬州!” 薛芙绑的女人居然是福康郡主!周富阳欲哭无泪。 福康郡主是个活祖宗,不尽快求助薛大人,他命休矣! “微臣拜见福康郡主,拜见谢世子。” 裴宝珠端坐在轿辇,睥睨一世:“你就是周富阳?” “回郡主,微臣正是周富阳。”他冷汗涔涔。 福康郡主来者不善,带着的侍卫各个凶神恶煞,传闻中的京城小霸王谢世子怒火中烧的样子,颇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 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好在薛芙死了。 “来人,给本郡主将他拿下,缉进官府。” “福康郡主…”周富阳惊恐。 裴宝珠蛮不讲理道:“周大人有意见?” 她甩了下手中的鞭子,与空气摩擦发出“噼啪”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一鞭子抽到身上要皮开肉绽。 周富阳咽下欲辩解的话,福康郡主脾气看上去极差,自己违抗她的命令说不得要被打一顿,最后还是会被带到官府。 不如顺着她的意,趁机说上几句好话摘清自己。 “微臣遵命。” 裴宝珠似笑非笑:“既然周大人识趣,本郡主也给你个面子,来人,请周大人上马车。” 周富阳嘴角抽了抽。 合着福康郡主还打算绑着自己游街示众? 他好歹是朝廷命官,毫无罪名就游街示众,未免太肆意妄为! “…” “罪人周富阳,身为县令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纵容妻子绑架少女供人享乐,罪罪当罚!” “冤枉啊!那些事全都是内子所为,微臣毫不知情,郡主大人明查啊!” 裴宝珠问道:“周大人难道不知你的夫人已经死在牢中?死无对证,叫本郡主从何查起?” 周富阳的确谨慎,同商户索要钱财全由薛芙出面,他自己依旧是清风霁月的好官。 薛芙一死,他将所有罪名推到她的头上,自己最多落个教妻不严的名声,罚几年俸禄就算了。 “什么?”周富阳眼眶湿润:“阿芙她死了?” 他故作受打击的样子,颓废地跪坐在地上,捂着脸苦笑道:“或许她认识到错误,觉得无颜面对我,面对扬州的百姓,才会选择自杀的。” “都是我不好,若能早些发现她做的事,及时制止,她说不定不会走到这个下场。” 周富阳抹着眼泪,往日威风堂堂的县令大人为妻子的错泣不成声,令人心生不忍。 县令大人有什么错呢? 是县令夫人贪慕钱财,心肠歹毒,他不过是识人不清,娶错了妻子罢了! “啪啪啪” 裴宝珠鼓掌喝彩:“周大人好演技,比本郡主府上的戏子强上百倍。” 周富阳一顿,茫然失措:“郡主大人此话怎讲?” “本郡主可从未说周夫人是自杀,搞不好是急病突去,或是用刑过度死亡呢?” “微…微臣只是猜测。” 周富阳僵硬地解释:“内子身子一向康健,不会得急症死掉,至于用刑过度,郡主大人您莫要开玩笑,官府怎能动用私刑…” “微臣与她多年夫妻,了解她的性子,她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会选择自杀谢罪。” 裴宝珠惊讶:“本郡主随口说说,周大人无需解释这么多。” “……”周富阳额上凸起青筋。 怒火在胸中翻滚。 他养尊处优多年,扬州上下无不奉承讨好他,今日被一个丫头片子如此戏耍!待事情解决… 他低头掩饰阴翳。 裴宝珠冲他眨了下眼睛,“本郡主要送周大人一个惊喜。” 周富阳身心俱疲,短短的交集,他认识到她的难缠,对她口中惊喜不抱期望。 “呵呵,郡主大人好兴致。” 裴宝珠表情意味深长,扬声吩咐道:“让她进来。” 她是谁? 周富阳好奇地转身看去,白色的囚服,熟悉的面孔,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你…你…” 薛芙无视他,款款走进来,跪下:“罪妇拜见福康郡主,郡主千岁千千岁。” 周富阳骤然失力瘫倒,脸色灰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薛芙还活着! 思及裴宝珠的话语,他闭上眼睛:原来如此。 福康郡主救下了薛芙,之后带人捉拿自己,防止自己拼死抵抗,她隐瞒薛芙活着的消息。 不愧是那位大长公主的女儿啊。 “薛芙,你现在可要供述实情?” 周富阳腾地睁眼:薛芙还未供出自己? “阿芙…” 不要说出来! 薛芙垂头:“罪妇房间暗格有一匣账本,里面有您想要的东西,足够定周富阳的罪,至于绑架少女…罪妇认罚。” “薛芙!”周富阳急了:“郡主大人,微臣与她感情不好,她在诬陷微臣!” “哈哈哈,感情不好?诬陷你?周富阳,你让我刮目相看!” 薛芙心痛到无以复加,她最初嫁给他的目的不纯粹,可后来,她实实在在的爱上了这位意气风发的状元夫君。 她小意讨好,渴望得到他的爱,只要他想要的,她抛去脸面尽一切手段给他讨来。 到头来感情不好,诬陷他? 第24章 妒忌与归京 薛芙啊薛芙,你的一生还真是失败。 “罪妇发誓,所言句句所实。” 周富阳气急败坏,指着她破口大骂:“贱妇!休得乱语!” “周大人别激动,本郡主先派人去找可有周夫人口中的账本,再来辨别真假。” 裴宝珠动了下手指,谢长恭笑眯眯开口:“大人放心,本世子亲自带人去,不会给人诬陷你的机会。” 周富阳无语,他们巴不得抓住自己的把柄,就算是假的也会让它变成真的,何况… 以薛芙的心机,恐怕近些年的流水全在账本上… 他心如死灰: ——这次要栽了。 不!还有期望,薛望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周富阳眼神狂热:“郡主大人,微臣有事要报!” “周富阳你敢!”薛芙扑到他身上,双手胡乱捶打。 “啪” 周富阳眼神凶狠,一巴掌甩去,薛芙捂着脸倒在一旁,嘴角殷出血渍,足见周富阳力道之大。 “周富阳你混账!”薛芙被他一巴掌扇懵,回过神声嘶力竭地再次扑过去,整个人疯癫起来。 谁能想到往日风光无限的县令夫妇,在官府衙堂大打出手? 啧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拉开他们,成什么样子!” 裴宝珠摇摇头。 “周大人,你有何事要讲?” “郡主大人,微臣从未收过银钱,一切都是薛芙做的!她的钱最终流向您可以查她娘家。” 裴宝珠无语。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他今日说出天来表哥也不会放过他,不过他攀扯到薛望身上,倒是意外收获。 回头问问谢长恭怎么办,可要连薛望一起端了。 薛望年纪一大把,竟然让女儿给他提供年轻的女人,肮脏无耻令人发指,他比周富阳更该死! 薛芙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被人押着,定要继续撕打周富阳。 她泪眼婆娑地跪下,情真意切:“郡主,父亲正直廉明,岂会因黄白之物忘记本心!” 裴宝珠看了她一眼:“哦?没记错的话,你迷晕本郡主,绑走扬州城少女,欲献美给你的父亲。” “薛大人并非你口中那般一尘不染?” 薛芙语噎,吞吞吐吐道:“我…我…” “此事暂且不提,你同扬州商户索要的钱财去向何处呢?” 裴宝珠目光锐利,好像透过她的眼睛直击心脏。 青女说王家花五千两黄金要自己的命,王家世族底蕴丰厚,可传承百年,人数众多,资产一再分配,留给主家的还有多少可想而知。 他们那样的世家又极要面子,吃穿用度无不奢华,可谓花钱如流水,再多的钱财也有流空的一天。 没有大笔钱财进项,会轻松拿出五千两黄金? 李家出过数位后妃,当初何等荣耀,现今仍入不敷出,靠余威度日,王家怎就这般潇洒呢? 江南官员油水足,她生辰时数他们送来的礼物珍稀贵重。 裴宝珠冷笑:难怪王家会放下身段儿,将主家嫡女嫁给出身寒门的薛望。 “薛芙,你要保全的父亲现在只想要你的命。” 裴宝珠打破薛芙的幻想,将周富阳写给薛望的那句话丢到她面前。 薛芙脸霎时失去血色,抓住字条一遍遍看着。 裴宝珠叹了口气,轻声劝慰:“你保全了他又如何?以为他会看在你的面上善待你姨娘?” “你仔细想想,假设你不在了,你的嫡母会怎样对你姨娘,你父亲可会因她与你嫡母争执?” 薛芙手死死攥紧,指甲翻飞的痛意告诉她: 他不会,否则当年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嫡母欺负他们无作为。 嫁给周富阳后自己在父亲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姨娘在府中的日子好过不少,同时又入了嫡母的眼,再次引起嫡母的针对。 因自己的小意讨好,还有周富阳在,父亲维护姨娘,嫡母无法得逞。 倘若自己死了,父亲再无理由反对那位高贵的嫡母,甚至为了洗掉耻辱,他会亲自逼死姨娘! 薛芙呼吸困难。 姨娘是唯一爱她的人,她不能不顾姨娘的死活! 薛芙想通了,她必死无疑,但死前能保住姨娘,她死而无憾! “郡主,可否私下聊?” 周富阳闻言急了:“夫人,你糊涂了,岳父是你的父亲,你濡慕敬仰的父亲啊!” 这女人,又要坏他的好事! 他说出那番话可不是要供出薛望,而是逼迫薛望出面保下自己,到时他们统一口径,推到薛芙身上,他的命便能保住了。 裴宝珠满意:“带周大人下去,好生看顾,本郡主有话与周夫人谈。” —— 三日后,总督府。 “老爷,周富阳已经抄家问斩,但福康郡主可否查出对我们不利的消息暂时不知。” 薛望嘲讽道:“我那位好岳父自诩眼光精明,怎的连眼皮底下的小丫头片子都看错了?” 王家近来接连被贬,宫里的贵妃都遭到陛下禁足,福康郡主的威力甚大啊,给了陛下收拾王家的借口。 管家低声:“福康郡主与淮安候世子皆在扬州,我们要不要除掉淮安候世子…” 王家一直想拉拢福康郡主,她寡居数年,想为家族子弟求娶福康郡主,谁知半路杀出个淮安候世子截胡! “不可,谢长恭不足为惧,贸然出手会惹怒陛下,你当宫里的谢妃是吃素的?” 或者说福康郡主他也不放在眼里,以为众人怕的是福康郡主本人?别说笑了! 福康郡主再得永熙帝宠爱纵容,也不过是个小女娃罢了! 他们顾忌的是昭淑大长公主给她留下的后手,和数不清的人脉底牌! 福康郡主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手下的人… “你派人去扬州一趟,仔细扫尾,别让豺犬闻着味来了。” 侍卫急匆匆进来。 “老爷,夫人传来消息,吴姨娘投缳自尽了!” 薛望表情平静:“死了就死了。” 他女人众多,妾室姨娘在他眼中只是玩意,随手转赠都不在话下,即使吴姨娘给他生了孩子,依旧不能让他高看一眼。 薛芙已经废了,好歹没拖累到自己,否则他必然要她好看! “让夫人看着办。” 算她识趣,自己了断,不用他特意走一遭。 扬州。 “你离我远些!”裴宝珠无语地推了下腻在自己身边的某人。 大热天的,屋里放着冰山也禁不住有个火炉在身旁! 谢长恭哼了一声,变本加厉抱她:“小的可是仗着您的威风在扬州作威作福,不讨好您怎么成?” “……”裴宝珠黑线,这人好恶心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你少借题发挥!” 表哥跟王家的交锋告一段落,王家损失惨重,他们在扬州的动作也不小,麻利地处理掉周富阳,他们在扬州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回京城。 对外说辞是她在崖底的村落找到被村民救下的谢长恭,两人经此一难互生情愫,然后手拉手隐姓埋名玩去了。 配合他俩在京城的名声,还算合理。 至于谢长恭所说的仗着她的威风,不过是给他在扬州的行为掩人耳目。 谢长恭委屈巴巴:“回到京城表哥又要没命的差遣我,陪你的时间不够,你不爱我了怎么办?” 裴宝珠:“……” 她气笑了:“再胡说我抽你!” 那天他出城找父亲回来开始便不对劲,一有机会就黏着她,说些不着调让人红脸的话! 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她蓦地心软,别开脸小声嘀咕:“…不会的。” 谢长恭满足地眯缝眼。 明白她嫁给卫五的真相,他整个人如遭雷劈,他错过了她,失去了完整得到她心的机会,满腔悔意几乎把他压塌,不敢面对她。 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情,他们成婚了不是吗?他不能因懊恼再次错失她! 他能隐约感觉到:她对自己并非毫无感情。 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的! 谢长恭见好就收,拿起团扇给她打风,“我们何时回京?” “越快越好,瑶儿他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 出来的时日不短,她担心两个孩子。 皇宫称得上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却有无数人对它趋之若鹜。 听她提及女儿,谢长恭黯然。 在她心中,她血脉相亲的骨肉比自己更重要? 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他妒忌了,妒忌小丫头得到她的爱,妒忌卫五娶了她,妒忌卫五就算离世依旧占据特殊的地位。 ——她孩子的生父! “喂,你怎么了?”裴宝珠注意到他的消沉,不解问道。 “在想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当礼物,我们不能白来扬州一趟!” 裴宝珠赞同:“你说得对!我去问问金夫人扬州的特产,让人多备上一些!” 她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顾不上热,匆匆去前头找金夫人。 谢长恭叹息,苦笑不已:她还真迟钝啊。 —— 皇宫,御书房。 “舅舅,阿娘到哪儿了?瑶儿还有多久才可以见到她?” 永熙帝抱起外甥女,笑道:“快了快了。” 卫明瑶撅起嘴,不高兴:“舅舅你刚刚就说快了,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永熙帝看了达恩一眼,后者弯身出去。 “朕让达恩去迎你阿娘,别噘嘴了,都能挂小油壶了。” 卫明瑶开怀:“舅舅最好了!” “…五皇子,您等等,陛下正在批奏折,不让人打扰!” “滚开!本殿下要见父皇,你敢拦着?” 殿外传来吵闹声。 永熙帝眼底笑意渐渐冰冷,提声道:“让他进来。” “腾腾” 五皇子很快进殿。 敛去他在宫人面前的暴戾,恭敬地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余光扫过永熙帝膝上的卫明瑶,眼底闪过不忿。 凭什么她能在父皇怀里! 永熙帝慈爱的看他:“辰儿免礼,可有去给你母妃请过安?” 五皇子点头:“儿臣见过母妃了…” 他握紧拳头。 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一进宫就夺走母妃的关注…连自己离开母妃都没不舍。 他要不是舅舅的儿子,他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瑶儿给五殿下请安。” 卫明瑶察觉到五皇子不善的眼神,跳下永熙帝的膝头。 “表妹免礼。” 哼,算她识趣! 对了,听说卫明瑶跟谢子禧关系不好,让她教训他更便利。 谢子禧再得意,不过是舅舅的庶子,舅舅会为了他得罪福康姑母的女儿? 待福康姑母生下舅舅的嫡子,谢子禧岂不任自己拿捏? 五皇子满脸笑意:“表妹,我带你出去玩?” “我不!”卫明瑶拒绝。 她还要在舅舅这里等阿娘回来呢!才不跟凶巴巴的家伙走! “我…” “辰儿,你今日的功课做的如何?” “先生教的儿臣已经全背下来了,父皇你可要检查?” 永熙帝抽出课本抽查儿子。 卫明瑶悄悄坐到殿门口,望眼欲滴。 裴宝珠刚走到拐角,一团粉嫩嫩的东西窜过来:“阿娘!” “瑶儿,想阿娘了吗?” 裴宝珠轻松抱起女儿,卫明瑶小手环住她脖子,红着眼圈:“阿娘,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瑶儿!” “阿娘的错,莫哭莫哭,看阿娘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彩月连忙从箱子里找合适的小玩意,“小县主您看,这个竹蝴蝶会飞呢!” 卫明瑶眼前一亮,扭着身子要下去,“我要给哥哥看看!”她颠颠地跑去找卫沉瑾。 裴宝珠摇摇头,失笑:“…没良心的小家伙。” 达恩通报后引裴宝珠进殿。 “给表哥请安!”她挑了挑眉:“辰儿也在啊。” “辰儿见过姑母。” “行了,你们都坐。” 永熙帝问她:“你见到瑶儿了吗,小丫头等你一上午了。” “见到了,拿着东西就跑了,她等的是礼物,我这阿娘才不重要呢。” 永熙帝白了她一眼:“混说什么,这么大个人没有正形。” 裴宝珠看了眼侄子,不满:“表哥!辰儿还在,你多少给我留些面子。” “辰儿,你去去偏殿找彩月,姑姑带了不少好玩的进宫。” 五皇子见永熙帝没反对,压下心里的不情愿:“是。” 他有几分害怕这位姑母,比起自己,她更喜欢其他的兄姐们,乳母说是因母妃的缘故,父皇都无法调解。 五皇子心高气傲,和她自亲近不起来。 第25章 别怕,有本郡主呢 五皇子走后,裴宝珠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表哥,薛芙怎么处置?” “你找个地方安置,别让王家的人发现。” 虽然在外人眼里薛氏已死,但他身边人多眼杂,难保王家不会发觉她的身份,暗中做准备。 裴宝珠哀怨:“表哥你变了,从前都不让人家参与这些的。” 永熙帝心安理得:“能者多劳。” 裴宝珠轻哼一声,转而问起:“瑶儿与瑾儿可乖?没给表哥添麻烦。” 嘴上这么说,其实已经有结论。 卫沉瑾在卫家男丁接连战死,卫家夫人们改嫁后迅速成长,比同龄孩子成熟稳重,当然不会在宫里惹事。 卫明瑶则是外厉内荏,熟悉的人咋咋呼呼,在外头怂兮兮的不忍直视。 “他们不错。”永熙帝沉重的吁了一口气,“朕有愧与卫家。” 卫家堪称满门忠烈,他却为了自己的谋算,将当时为卫家顶梁柱的卫四卫五遣去南疆。 以至于卫家三代战死边疆,满家空余两小儿。 裴宝珠愣了,启唇笑道:“既然如此,以后可莫要亏待他们兄妹,我家瑾儿还要靠表哥您赏个爵位呢。” “你啊!半点亏不肯吃!” 永熙帝微思。 依卫家的军功,卫沉瑾封爵并非不可能,只…世家那边恐会插手。 永熙帝目光明灭。 不除不快! “谢子禧…他怎么样?” 裴宝珠告诉自己,她只是要做个称职的嫡母,并不是关心那孩子。 永熙帝戏谑地看她,在她快绷不住时答道:“长乐宫上下都很喜欢他。” 谢子禧随了谢长恭,性格恶劣爱捉弄人,但他能言会道哄人手段高明,比他爹小时候人憎狗嫌的讨喜多了。 切,裴宝珠暗自撇嘴。 是谢长欢那女人喜欢他? 她待一母同胞的弟弟好的发指,想当初自己被谢长恭踢进水里后,跟谢长恭顺利结仇。 哪怕在舅舅面前他道了歉,她依旧打定主意报复回来。 所以某次参加宴会偶遇他时,故意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谢长恭许是觉得自己理亏,老老实实的受了。 她出了气,心里舒坦,刚要他握手言和,谢长欢拎着块石头冲过来,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兜头砸向她! 她手忙脚乱避过,众人回神后赶紧隔开她们。 “敢欺负我弟弟?我砸死你!” 至今她还记得谢长欢那句气势凌人的威胁,惊天动地。 向来骄纵的郡主头一次遇上比自己还嚣张的人,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撸袖子跟谢长欢打了一架。 顺利惊动宫里的皇帝,一个是皇帝外甥女,一个是宠妃侄女,皇帝头疼不已,最后的结果各打五十大板,不偏驳任何人。 两人初见打的不可开交,之后的日子不断累加仇恨,到现在俨然无法修复关系。 “咳咳…”永熙帝的咳嗽声拉回她的心绪:“小九啊,你与恭儿年岁不小,早些要个孩子。” 这话按理不该由他来说,可姑母不在,姑丈远走,他算唯一说得上话的长辈了,总不能指望淮安候催她? 裴宝珠:“?” 她一脸不可置信。 整张脸涨得通红,不是害羞,而是被气的! “我才二十一岁!怎么就年岁不小了!” 年龄是所有女人的忌讳,眼见她浑身散发黑气,永熙帝抹了把汗,小心赔笑道:“表哥说错了,小九正值妙龄风华正茂。” “我的意思是年岁太大生产,于你的身体不好。”不好的记忆浮现,他神情不属。 母妃当年便是因为高龄生产,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没过几年父皇郁郁而终,随着母妃去了。 彼时他根基不稳,世家欲推三哥登上帝位,世家势力不容小觑,他险些无法顺利继位,姑母快刀斩乱麻…三哥意外亡故后力排众议扶持他登基。 姑母的恩情他永生难忘! 裴宝珠想说她娘生她时候年纪更大,却看见永熙帝暗自神伤的表情,她沉默片刻。 “我晓得了。” 她不自在地开口:“表哥你去长乐宫带谢子禧回来,我领他们一起出宫。” 祯甯皇贵妃离世乃表哥心中的痛,除了那个女人可以抚顺,其余人提及只会使他愈发难过。 永熙帝瞪她:“离京前朕说过什么了?” 裴宝珠扯了下袖子,做作地扶额:“唉,舟车劳顿,乏的紧,但…”她眼圈红了:“表哥执意坚持,小九不敢违背。” 说着,她起身欲走。 “……”永熙帝嘴角抽搐。 “站住,你在这歇着,朕亲自去。” 她现在到长乐宫,又要和欢儿闹了,他还要去收拾烂摊子。 沉着永熙帝前往长乐宫,裴宝珠闭上眼睛迷了一会儿,她先前说的不假,连续赶路,娇气的身子已经发出抗议。 “郡主,奴婢给您盖上毯子,免得着凉。” 裴宝珠舒服地喟叹一声,睁眼看向她:“多谢兰双姑姑。” 兰双原是已逝祯甯皇贵妃的人,后来送到永熙帝身边帮他处理事务,和达恩一内一外,永熙帝十分敬重她,在宫里算得上有头有脸。 兰双算看着她长大的,裴宝珠乐意给她几分尊敬。 兰双朝宫人们挥手,放轻脚步退下去。 有新来的宫人迟疑问她:“姑姑,留福康郡主一人在殿中会不会…” 不太好? 御书房是陛下处理朝事批阅奏折的宫殿,连后宫妃子无诏都不得擅入,放任福康郡主独自在内,万一有个什么差错,陛下震怒怎么是好? 兰双瞥了她一眼,只短短一句:“福康郡主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 小宫人脑袋飞速运转,难不成… 陛下与福康郡主之间有那种关系? 宠冠后宫的悦贵妃不就是陛下的表妹?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啧啧,可怜了谢世子头顶绿油油! 小宫人思路一路跑偏,已经排出场奸情满满的狗血大戏。 裴宝珠不知自己“绿了”谢长恭,睡的迷迷糊糊。 “郡主…醒一醒。” 耳边隐隐传来叫她的声音,她蹙紧眉心,不耐道:“别吵,再睡会…” 兰双顿了下,还是选择继续:“郡主,别睡了,谢小公子跟五殿下打起来了!” 裴宝珠翻身,砸砸嘴。 “打起来就打起来…” “…” 嗯?打起来?! 裴宝珠瞬间惊醒,困意散的一干二净。 “谁打起来了?” “谢小公子和五殿下。” 裴宝珠:“!” 偏殿。 “五殿下,谢小公子你们不要打了!陛下马上到!”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人当耳旁风,依旧不手软的拳脚相加。 别看谢子禧小了一岁,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压制五皇子,他肖似谢长恭的脸绷着,明显气恼。 宫人们急的团团转,寻求帮助:“小县主,您快阻止他们啊!” 他们身份卑微,有所顾忌,五殿下性格暴躁,说不得发泄到她们头上。 陛下在长乐宫陪伴悦贵妃,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福康郡主家的小县主了! “哥哥,我的蝴蝶借你玩。” 卫明瑶拉住蠢蠢欲动的兄长,对他眨了眨眼。 “瑶儿…” 五皇子是悦贵妃所出的皇子,陛下的幺儿,陛下疼爱他全京城的人都晓得,谢子禧怎能与他打架呢! 卫明瑶攥拳,愤愤不平:“哥哥,让谢子禧打,谁让他嘴贱,舅舅来了我给谢子禧作证!” 卫沉瑾无奈,她倒不怕事大! 不过瑶儿说的没错,五皇子话着实不尽人意。 五皇子本来跟他们玩的还好,其乐融额的景象在谢子禧的到来后打破。 谢子禧似乎对婶母带回来的东西不感兴趣,请完安后独自坐在一边,等待婶母睡醒出宫。 五皇子却故意将东西丢到他面前,颐指气使地指挥他捡东西,甚至有几次扔在不好捡的地方。 刚开始谢子禧好脾气地捡给他,次数多了,谁都看得出五皇子是故意的。 最后一次,谢子禧深深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没有继续顺从他的话。 五皇子顿时不干了,抱着手臂嘲讽谢子禧庶子的身份。 谢子禧笑盈盈,‘我是庶子不假,殿下不也是庶子?’ 五皇子大怒。 ‘本殿下跟你不一样,我母妃乃父皇最钟爱的贵妃,你生母是个什么东西?啧,不会是什么青楼伎子,不配进侯府的大门,才让你有娘生没娘养,没规矩地和本殿顶嘴!’ 谢子禧笑容淡了,盯着五皇子片刻,忽的一拳打了上去。 “住手!” 裴宝珠进来,轻松拉开他们。 宫人们立刻拉着五皇子到一旁,边查看他的伤势边惊呼:“殿下,您的脸!” 五皇子眼眶青紫,嘴角也被打破,身上更遭了不少黑拳,战绩惨烈。 对比谢子禧,他的情况好多了,脸上看不出半点伤,仅衣衫头发略有些凌乱。 啧,小小年纪打架凶狠,真是随爹。 她拽着谢子禧一言不发,后者则垂着脑袋不知想什么。 两方待遇形成鲜明对比,衬得谢子禧孤单落寞。 卫沉瑾左右看了看,于心不忍地走到他身旁,小声关怀:“谢公子,你可有哪里疼?” 谢子禧沉默摇头。 “瑶儿,他们为何打架?” 卫明瑶一五一十告诉裴宝珠,她表情蓦地冷下来,淡淡瞥了眼五皇子。 她低头:“…谢” “陛下驾到,悦贵妃到!” 裴宝珠牵着谢子禧,感受到他僵了一下,细眉挑动:“现在怕了?” 谢子禧抿了抿唇,不作声。 她悠悠落下一句:“别怕,有本郡主呢,你不会有事的。” 谢子禧诧异地抬头。 “辰儿!我的心肝儿,怎么被打成这样!”悦贵妃一进来直冲五皇子那儿,抱着他哭天抹泪。 永熙帝面色沉沉,不辨喜怒。 “母妃,儿臣好疼…” 悦贵妃心疼死了,厌恶地瞪了眼谢子禧,恼火地斥责宫人:“还不去请太医来!” “本宫养你们做什么吃的!任由辰儿被打成这样!全给本宫打二十板子!” 再喜欢聪明伶俐的侄子,看见亲儿子被揍得不成人样,悦贵妃也喜欢不起来了。 “娘娘饶命啊!陛下饶命!” 宫人的求饶在永熙帝的默许下苍白无力,很快被拖出去行刑。 “呜呜,母妃…”五皇子放声大哭。 悦贵妃终于下令:“来人,谢子禧殴打皇子罪不可恕,给本宫打他十板子!” 谢子禧握拳,梗着不肯跪下认错。 宫人见永熙帝默认,靠近谢子禧。 “本郡主看谁敢!”裴宝珠厉呵一声,众人被镇住,愣愣的看她。 福康郡主竟打算替谢世子的庶子出头? “裴宝珠!你什么意思!”悦贵妃怒目而视:“莫不是为了和本宫作对,连规矩都不顾了!” 她可不认为姓裴的那般大度,保护弟弟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多半为了气她! “今日谢子禧必须挨了这顿板子,否则你们休想离开皇宫!” 裴宝珠不惧她,“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你确定拦得住本郡主?” 她想做的事,表哥都拦不住,谢长欢算个屁。 悦贵妃撩狠话,想让她明白自己态度的坚决,退一步,没想到裴宝珠同样强硬,俨然对着来的模样,她甚至从她眼中看出跃跃欲试来。 “…你!” 悦贵妃把儿子交给心腹照看,扑到永熙帝怀里哭泣:“陛下,你看她啊!” “表哥,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大人掺和反而会伤了他们的感情。” “辰儿需要跟他有什么感情!” “陛下,您看看辰儿的样子,您不心疼吗?” 五皇子配合地喊起来:“父皇,儿臣疼,您要帮儿臣啊!” 大小同时夹击,永熙帝遭不住,欲松口。 裴宝珠看向谢长欢:“皇舅舅说过,孩子打架不能拉偏架,尤其是自家亲戚,不可伤及情分。” 悦贵妃微微皱眉,有不好的预感。 “犹记幼时与你在王家打架,咱们都不肯和解,最后皇舅舅口谕,每人五个手板,回府闭门思过。” 永熙帝露出怀念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朕记得你们觉得不公平,之后进宫找父皇理论时撞上,又打了一架,才解了禁就又回府禁足。” 悦贵妃:“……” 裴宝珠:“……”她差点破功。 表哥太过分了,在孩子们面前揭她老底! 她咳了咳,说起正事:“贵妃娘娘执意惩罚谢子禧我不反对,但你们别忘了一碗水端平。” 第26章 双生不祥 悦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听错了吗? “裴宝珠,你在跟我开玩笑?” “本郡主发自内心的建议,贵妃娘娘不要怀疑。” 裴宝珠露出比她更惊讶的表情,认真反驳。 “胡闹!辰儿贵为皇子,岂可与一个侯府庶子相提并论!” “皇舅舅说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儿子再三挑衅,谢子禧多番忍让,他却毫不收敛,恶言相向辱及他生母。” 悦贵妃愣住,她不明事情真相,一时无话。 裴宝珠接着道:“谢子禧维护生母出手教训五皇子,孝心可嘉。” “大乾以孝治天下,贵妃娘娘觉得他何错之有?” “强词夺理!辰儿是皇子…” 裴宝珠深深看她,不紧不慢:“大乾例律,冲撞皇子罪情严重者的确当罚。” 悦贵妃闻言指着五皇子:“辰儿伤成这样可称严重?” “重中之重。”裴宝珠点头附和。 听了她肯定的话,悦贵妃心里反警惕起来。 ——姓裴的不对劲! 果然,裴宝珠接下来的话令她脸色大变。 “谢子禧殴打五皇子拒不认罪,理当押入大牢择日问斩…” 悦贵妃张了张嘴:“…”倒也不用摘他脑袋,到底是恭儿的儿子。 “淮安候府教育子嗣不利,当一并处罚,废除爵位发配边疆。” 裴宝珠赞许的拍手:“不愧是贵妃娘娘,大义灭亲以维护皇家尊严!” 悦贵妃眼前一黑。 明白自己说不过裴宝珠,梨花带雨扑到永熙帝身上控诉:“陛下,你瞧她!” “好了好了…”永熙帝拍着她肩膀安抚,若有所思。 裴宝珠无辜地耸肩:“我也是为了你好,既你不领情,当本郡主多管闲事。” “谢长恭是我的丈夫,我会保下他,至于淮安候府就自求多福。” “表哥你看如何?” 永熙帝道:“小孩子间玩闹,无需闹大。”他顿了下:“可辰儿伤得的确重了点…”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儿子,怎会不心疼? 裴宝珠冷笑:“连个比自己小的孩子都打不过,难道不该反省自身问题?”她扭头看悦贵妃:“过于溺爱孩子只会害了他。” 悦贵妃咬唇。 “言尽于此,你们看着办。” 永熙帝沉默,仿佛在思考她的话。 悦贵妃见状黑脸,推开他起身走到五皇子旁:“我们回宫!” 危机解除,观摩全程的孩子们目瞪口呆。 尤其谢子禧,眼神复杂。 裴宝珠这才想起他们,轻笑道:“你们几个出去玩,等下带你们出宫。” 众人散去后,殿中只剩下永熙帝与她。 “表哥,你给我透个底,究竟什么打算?” 按表哥的性子,他真有意传位小五,不会这般放养。 可不传给小五又能传给谁呢? 其他几个没有半点机会。 永熙帝调侃:“怕以后辰儿报复你?” 裴宝珠跳脚:“和你谈正事呢!” “放心,无人伤得到你的地位。” “我出宫了!” 裴宝珠愤愤转身,表哥分明在敷衍她! 临近门口,她忽然扭头:“虽小五没养好,但表哥您正值壮年,不妨再给我多生几个小侄子。” “不喜那些妃子,我给你送合心的美人儿!” 永熙帝瞪眼,抓起手头东西朝她砸去:“快滚,朕脑仁疼。” 裴宝珠躲开袭击,做了个鬼脸逃之夭夭。 永熙帝无奈地摇头,清楚她在报复自己先前催生的事。 还真是不吃亏! 殿内安静了,永熙帝望着长乐宫的方向,终于下定决心。 ——辰儿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回到郡主府,裴宝珠身心俱疲。 谢子禧走到她面前:“谢谢你,郡主殿下。” 裴宝珠低头,神色淡淡:“不必,本郡主只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帮你,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本郡主故意跟谢长欢过不去。” 她没那般大度,做不到跟谢长恭的庶子成为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将心比心,她也不要求谢长恭待瑶儿怎么样。 裴宝珠离去,谢子禧默默地站在原地。 卫沉瑾走到他身边,“婶母嘴硬心软,你别误解她…” 父亲战死的消息传回卫家时,他已经记事了,卫家的混乱他印象深刻,伯娘们…甚至他的母亲都在疯狂争夺卫家的资产,然后带着属于卫家的东西改嫁。 年幼的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往日熟悉的面容变得丑恶。 因他年幼,无人在意他的想法,他不能也无力阻止卫家的凋零。 在他麻木几乎完全降到谷底时,外出小住的婶母回来了,轻松压制了她们。 ‘你们改嫁本郡主无话可说,但你们若敢碰卫家半点东西,休怪本郡主不放人!’ ‘卫家还有卫沉瑾在,你们凭甚带走卫家的财产?凭脸皮厚吗?’ 高贵的婶母脾气不好,从前他听母亲的话敬而远之,却是唯一一个留在卫家,守护卫家的人… 婶母她只是放不下脸面,不知用什么态度对谢公子。 谢子禧看了他一眼,点头。 “…” 谢长恭走到房外,彩月等人候在外面,他看了眼昏暗的屋子,挑眉:“郡主还在睡?” 彩月小声的把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他。 谢长恭手指摩挲着,吩咐道:“叫厨房备些郡主爱吃的,本世子等下再来。”他转身前往西苑。 谢子禧听到脚步,唤了一声:“爹爹。” “委屈你了。”谢长恭在他身旁坐下,摸了下他脑袋。 谢子禧闷闷地应了声。 “你做的对,但今日…你太冲动了。” “禧儿知道。” “若非郡主极力保你,一通板子少不了,得罪悦贵妃母子,你在京中也会寸步难行。”谢长恭帮他梳理。 “重来一次,禧儿还会如此,郡主不在也一样!”谢子禧攥拳。 “别激动,我认同你的做法。”谢长恭悠悠道:“只是提醒你莫要忘记郡主的恩,以后孝敬我一样孝敬她!” 谢子禧:“……” —— 裴宝珠在宫里的觉被搅了,一到屋子立刻倒头补觉,睡的天昏地暗。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谢长恭正坐在床头看书,认真模样给他平添几分魅力,她怔怔地盯着他。 假如自己当初嫁给他,孩子也会同瑶儿那么大了? 相敬如宾,平淡似水。 虽无震撼人心的爱情,时日久了,也会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摇了摇头,她自嘲:瞎想什么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 再抬眼看向他时,后者狭着笑意望着她。 “醒了?” 裴宝珠动了动,睡得太久身子有些乏力,谢长恭放下书,扶她起来:“饭菜厨房温着呢,洗漱后吃点。” 裴宝珠咽了下口水,迟疑不定:“你有事找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会在饭菜里下了毒?! 看着她警惕的小表情,谢长恭又好气又好笑,咬牙捏了捏她的手:“小九,你就那般想我?” 自己在她眼中究竟是什么形象? “咕”裴宝珠肚子不合时宜地抗议,她猛地崩三地上:“哎呀,好饿…” “彩月进来!” “…” 收拾妥当,两人坐到饭桌上。 裴宝珠诧异:“你没用晚膳?”时辰不早,这人居然饿着肚子等她?万一她直接睡到天亮呢? “小的倚仗郡主大人过日子,哪敢自己先吃?” 裴宝珠白了他一眼:“闭嘴,吃饭!” 还是觉得他很奇怪。 谢长恭反常的听话,甚至时刻注意她的碗,恰到好处地布菜,自己没吃多少。 裴宝珠乐得有人伺候并未伺候,酒足饭饱后捂着吃撑的小肚子靠在床头,舒坦地打了个嗝儿。 啧,一时半会无法入睡了。 谢长恭洗漱完坐在床沿,未擦干的头发滴着水珠,浸湿寝衣。 白色的寝衣湿透,隐隐浮现坚实的肉… 裴宝珠咽了下口水,红着脸别过头。 谢长恭眸子染上笑意。 某人有贼心没贼胆。 他将面巾塞到她手中:“伺候您用膳手酸了,郡主大人帮帮小的?” 裴宝珠无语,暗骂他厚脸皮。 文能执墨武能提剑的人布个菜会累到?不过是找借口使唤自己呢! 她憋了口气,对上他黑亮的眸子时顿住,那双眸子笑盈盈的,三分期待。 罢了罢了,当还他给自己布菜的人情好了。 裴宝珠接过面巾,细细擦拭他的头发。 这家伙不光皮肤好得跟女人似的,就连头发都细腻滑顺! 感受到她的动作,男人舒慰地眯眼。 “小九…我” 裴宝珠没听清,停下,“嗯?你喊我?” 谢长恭背对着她闭上眼睛,纠结犹豫皆被掩下。 “没有。” “哦。”裴宝珠继续给他擦头发,吃多了动一动,消消食,否则今晚不必睡觉了。 谢长恭苦笑。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禧儿…不是他的孩子。 从七爷口中得知,她当初因为自己把禧儿抱回侯府,才嫁进卫家,若她知晓一切都是误会,她会如何自处? 他太阳穴厥疼,后悔当初年轻气盛,不顾一切接手禧儿。 可…他没有办法。 姐姐一头扎到表哥身上,义无反顾的进宫,独宠后宫。 无疑惹了宫妃的嫉妒,好在经过表哥多年平衡,几个世家早已面和心不和,宫中的女儿们更是一盘散沙。 如此,她们不介意姐姐得宠,或者说不在乎。 毕竟在世家眼里,淮安候府比寒门强不了多少,暴发户一般的存在,对她们构不成威胁。 一切在姐姐怀孕后发生转变,彼时姐姐的独宠已经令所有人侧目,表哥对她的偏爱满京皆知。 世家终于慌了,生怕出现第二个姑姑。 他们输过一次了,绝对不允许新帝再流上寒门的血! 她们暂时停止内斗,一力对抗姐姐。 后宫阴私防不胜防,前朝政务亦不能拉下,表哥简直分身乏术。 好歹坚持到姐姐顺利生产,又发生一个意外。 她…产下了双生皇子! 双生不祥,尤其还是两个皇子,皇室诞下双生皇子要么当场溺死一个,要么隐姓埋名远远送走,永远不得回京,只留一个承欢膝下,享受富贵。 骨肉分离何其残忍! 可未保皇位的安稳,不得不那么做。 双生子多数容貌一致,外人无法轻易分辨,假使他们其中一个登基,另外一人生了异心,篡夺皇位,会使朝堂不稳。 表哥再不忍,也不能打破皇室的传统,而且他有心传位姐姐的孩子,有必要消除隐患。 姐姐的情况特殊,她拉了太多仇恨,被送走的皇子若被世家察觉到踪迹,定不会有活路。 为了保孩子的命,表哥对外只说姐姐产下一个皇子,连姐姐都瞒在鼓里。 之后就表哥找到他,偷偷将禧儿交给他,让他来抚养。 他故意把禧儿说小了一岁,以防有心人看出不对。 小外甥安全了,他媳妇跑了! 谢长恭说不郁闷是假的。 他转身抱住裴宝珠,覆上她柔软的唇。 “唔…” 裴宝珠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偷袭。 她丢开面巾,手抵在他的胸前,她…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两人呼吸交织,气氛渐渐灼热。 谢长恭将她压到床上,她紧张的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晃动。 要继续吗? 成婚前,阿娘曾给她看过画册。 裴宝珠脸不受控制烫起来。 她的娇怯谢长恭尽收眼底,愉悦地抚摸她的脸颊。 不拒绝吗?那他不客气了! 谢长恭勾唇,多了几分邪魅不羁。 正待下一步动作。 窗户发出规律的响动,谢长恭顿住,裴宝珠疑惑,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谢长恭长吁一口气,在她额头亲了下,翻身坐起,嗓音低哑:“说。” 萧孟打了个寒颤:老大听起来心情不太好? “陛下急召。” “……”谢长恭磨牙,恨不得立刻进宫给他一脚! 那家伙是不是见不得他娶媳妇? “小九,我进宫一趟,你早些睡。”谢长恭下地换衣裳,全程绷着脸。 眼神气势汹汹的,裴宝珠嘴角抽搐:瞧他那架势,似要掀了皇宫一样。 她穿鞋下地,给他整理衣裳:“注意安全。” 谢长恭周围的黑气减弱,扯出一丝笑:“好。” “等我。”话音刚落,人消失不见。 永熙帝深夜派人必定有大事,谢长恭火速前往。 裴宝珠坐到床上,拍了拍脸,挥散脑海里的火热景象,猜测谢长欢被喊走的原因。 话说表哥真会卡时机,连续两次啊! 第27章 王娇荷:别侮辱人! 关键时候坏人好事,还搞什么催生那套? 裴宝珠心累地仰躺:算了,不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睡觉。 谢长恭一夜未归,裴宝珠早膳时听见这个消息眉头皱了一下,她慢吞吞嚼着嘴里的菜,不经意道:“让人多留心西苑。” 彩月愣了下,看着自家主子漫不经心的模样,内心好笑:郡主嘴上不说,却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在乎谢小公子。 也是,若她当真厌恶谢小公子,昨日作壁上观即可,反正悦贵妃没想要谢小公子的命,仅让人打板子而已。 郡主会替谢小公子出头才是出乎意料。 “是,奴婢让陈统领安排人去西苑。” 郡主担心悦贵妃报复? 裴宝珠不曾注意到她的心思,在想另一件事。 悬赏人要她命的人是王娇荷,表哥操作之下,王家算伤了元气,而作为不安好心,雇杀手行刺福康郡主的主谋。 王娇荷被处以死刑,白绫鸠酒二选其一。 说实在的,若非表哥查出是她,自己不会相信。 她和王娇荷自小不对付,彼此了解,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最了解你的是敌人这句话。 王娇荷出身世家,虽脾气不好,但大家小姐该学的分毫不差,她清楚自己的地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所以她再看不惯自己,也只敢委婉地嘲弄,顶多撺掇旁人挡枪使。 自己死了,她必然要赔命,她引以为傲的家族亦会受到牵连,她怎会突然头脑发昏找人刺杀? “彩月,叫容管家来。” “…” “参见郡主。” “容总管免礼。”裴宝珠温和道。 容总管不卑不亢:“郡主有何吩咐?” 裴宝珠摇头,说:“王娇荷可还活着?” “回郡主,王氏眼下被关押在死牢内,几日后行罚。” 王氏女早已定罪,王家那边已然放弃这个牵连到家族的出嫁女,别说救她,恐怕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死。 一直拖到现在,约莫是陛下故意为之,让郡主见一见元凶出气。 王氏竟敢打郡主的主意,罪该万死。 容管家眸里闪过杀意。 “安排马车,本郡主见她一面。” “是。” 容总管动作很快,陈阳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王娇荷关在大理寺的死牢,大理寺卿郑弩听闻她到来,亲自带人出来迎接:“微臣郑弩拜见福康郡主。” “郑大人免礼。”裴宝珠客气。 没记错的话,郑弩是郑皇后族亲,她忍不住感慨:表哥好手段。 郑王两家自他登基后交恶,近两年更是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们同气连枝时王娇荷到郑家人手下不会有问题,王家也不会受累,但如今,郑家恨不得压死王家。 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他们岂会弃之如敝屐? 王家此次损失惨重,郑家功不可没呢。 “本郡主来见王娇荷,随便找个人带路。” 福康郡主乃各家争相讨好的对象,郑皇后亲自传信回主家,令族中子弟不可见罪她,要与之交好,亲近拉拢她。 郑弩不敢怠慢,放下身段亲自带路,“陛下交代了,王氏见您之前留她一命,微臣等您许久,终于把您盼来了。” “陛下真是了解郡主,晓得您会来。” 郑弩说着,心下一沉。 该死,前些日子忙着抓王家的把柄,竟忽略如此重要的线索! 陛下说此话是,福康郡主处于失踪状态,不知生死,陛下怎会说出那样的话? 早将福康郡主活着的消息传回去,说不得会有更大的收益。 裴宝珠轻笑:“表哥看着本郡主长大的,自然了解。” “陛下与郡主殿下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啧,陛下姊妹众多,没见他待哪个亲和,反倒将两个表妹宠的无法无天。 不对,陛下表妹多着呢,悦贵妃是他的宠妃可以理解,至于福康郡主… 郑弩哼笑一声:怕是因为她的身份? “…” 死囚牢房昏暗潮湿,空气中霉味、腥臭各种气味混杂,熏的人反胃作呕。 彩月机灵地递来香包,裴宝珠放在鼻前,才压下不适。 “郡主殿下,就在前面。”郑弩指了指前方的单人间。 “有劳郑大人,你先去忙,本郡主一人见她即可。” 郑弩躬身:“微臣告退。”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牢房十分醒耳,王娇荷循声望去,瞳孔震动,随后立刻扑到牢房边,手穿过栏杆欲撕扯裴宝珠。 她不可置信,疯狂地嘶吼:“不!你怎么还活着!你死了才对!” 裴宝珠耸了耸肩:“让你失望了,本郡主活得好好的,不光如此,还在扬州逮到你家不老实的姻亲。” 她边说边打量王娇荷。 王娇荷身穿白色的囚衣,许是因为身份,大理寺的人没对她动私刑,身上干干净净的,可比起从前意气风发的王家小姐,还是狼狈至极。 王娇荷声音停住,含着眼泪愣愣地看她,良久,抓着头发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该料到的,你怎么会死呢?” “身边那么多人护着,你再无用,也不会轻易丢掉性命!” 她蹲到地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喃喃自语:“怪我,怪我鬼迷心窍,害了王家,也让自己落到这般地步。” “说出背后之人,本郡主…” “你想说保我性命?”王娇荷抬头,冷笑:“不需要!” 她不需要裴宝珠的怜悯,接受她的怜悯,比杀了她更令她难受!而且…她已经没有脸面活下去,她无法面对王家。 裴宝珠沉默。 “…” 两人无声对视。 王娇荷率先移开视线,裴宝珠再次开口:“娇荷,因为他对吗?” 王娇荷曾热烈的追求过谢长恭,可惜最后迫于家族压力,以失败收场。 她们的关系之所以恶劣,谢长恭功不可没,当然,也有她小心眼的缘故。 她和谢长恭缓和的那几年,问过谢长恭,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将自己踹进水池,相处久了她知道他并不是无理由粗暴待人的性格。 她本以为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到他了。 没想到谢长恭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低声解释道:他将自己认成王娇荷了。 祯甯皇贵妃是舅舅的宠妃,但世家不认为舅舅会传位给表哥,对于宠妃,自然以拉拢为妙。 特意舍了一个主家嫡女给她,他们再自傲,也明白不能拿旁支凑数,否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王娇荷就是世家打算用来与淮安候府联姻的对象。 为此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崔太后特意举办了热闹的宫宴,打算让他们见一见。 祯甯皇贵妃不愿侄子娶王家女,提前与谢长恭通了气,让他表现的恶劣些,打消王家联姻的念头。 谢长恭听从自家姑姑的话,找了个亭子练习怎么讨人厌,之后裴宝珠乐颠颠的凑过来,他下意识把她认作王娇荷。 余光瞥见小池子,不深淹不死人,他腿快过脑子,一脚将人踹进去。 裴宝珠闻言黑脸。 合着她是替王娇荷受了罪? 此后每每见到王娇荷,都会想起被谢长恭踹进池子的阴影,不自觉迁怒她。 王娇荷偶然间见到谢长恭,从此一发不可收哈的喜欢上他,攻势猛烈。 她当时视谢长恭为死敌,哪会任由两个讨厌的人结亲?碰见不是双倍的讨厌?为了日后的身心健康。 多次干预王娇荷的追人大计,王娇荷恨死了自己。 后来表哥登基,接连纳娶世家女,世家平衡被打破,陷入内斗,她不被允许嫁给谢长恭,最后嫁给了崔太后的侄孙崔三公子,成为一对怨侣… 王娇荷怔神,随即咬牙切齿:“不要侮辱人了!谁会因为那种男人杀人!”她大声道:“也就你会把他当个宝!” 裴宝珠:“……” 这么嫌弃的语气为哪般? 侮辱? 居然用了这么…严重的字眼? 她深深看了眼王娇荷,汗颜:她十分厌恶谢长恭啊。 王娇荷收好失控的表情,背过身道:“你回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裴宝珠震惊于突然间得到的真相,神情恍惚地离开。 王娇荷不喜欢谢长恭? 马车上,裴宝珠捂脸,她误会了王娇荷多年啊。 “原来雇用奴家兄妹的是个女人啊!”跟着来的青女感叹。 同人不同命啊。 相仿的年纪,人家身份高贵锦衣玉食,他们兄妹生父生母不明,养父母惨死,颠沛流离… 啧,换作自己定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宅,数钱数到手抽筋! 不作不死嘛。 裴宝珠斜睨她:“本郡主带你回去收个全款?” 青女连连摆手,干笑道:“郡主大人饶了奴家!” 王娇荷再如何也是王家女,王家知道没自己的好日子过,她与哥哥背刺的事让王家知道更是死路一条! 回到郡主府,彩月在屋子里擦拭摆件。 “郡主,郡马爷半刻钟前回来,眼下在书房,说您回来过去一趟。” 裴宝珠闻言转身去书房。 谢长恭的面容些许憔悴,下巴隐隐青黑,显然一晚上没睡。 裴宝珠心中不满。 表哥再无其他人用了吗,别可着谢长恭一人薅啊! 谢长恭倒了杯茶,放到她手边:“见过王氏了?” 裴宝珠好奇道:“人家好歹追了你那么多年,喊王氏多伤人心啊!” “……”谢长恭深邃的眼神沉沉落在她身上。 裴宝珠被看得不自在,加重语气:“本郡主说的不对吗?” “呵…”男人扯唇,发出一声清冽的笑。 “你笑什么?”她听的发毛。 谢长恭起身走过来,阴影笼罩在她身上,裴宝珠下意识后退,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小九,我好高兴。” 裴宝珠:“?” 高兴什么啊?莫名其妙! 谢长恭搂着她坐到椅子上,“王氏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给她喜欢我的机会。” 他不信有女人喜欢…当着她面跟男人搂搂抱抱的男人。 哎,为了打发王氏自己算绞尽脑汁,没想到小九至今仍以为王氏喜欢自己? 他蹙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宝珠翻了个白眼,严肃道:“王娇荷背后有人指使,要好好查查。” 原以为是因为谢长恭,现在需换一条死路。 谢长恭点头:“可将她提出来,慢慢审问。” 大理寺势力错综复杂,小九去的太频繁对她不利。 裴宝珠拍手,“就这么办!等下我就让容管家去。” 她扭头看他:“你让我来有什么事?” 谢长恭窝在她肩上:“只是想见见你。” 裴宝珠:“……” 谢长恭目光明灭。 昨夜死了三个人,全是王家撤下来人后永熙帝换上的人。 表哥勃然大怒,认为王家在故意挑衅。 他连夜去查,得到的结果确实是王家的人做的,证据确凿,但他直觉事情不简单。 王家再嚣张,在大皇子真正被立为太子前依旧不敢乱来,否则他们不会主动砍下臂膀消减表哥怒火。 他们已经撤下人手,没必要在这种关头得罪表哥,不然之前的退步不全白费了? 王家被人陷害了。 能如此熟悉王家的行事作风,并且找到漏洞陷害王家,背后之人相当了解王家。 会是谁呢? …… 第二日。 裴宝珠再次去见王娇荷。 王娇荷被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容管家派了众多人把守,防止她出逃。 她换上一身布衣,坐在树下神情不属。 “你们在这里等着。” 裴宝珠独自走到她身边坐下,无视她自顾自盯着不远处的花。 王娇荷抿唇。 “我不想见到你。” “我的地盘,你无权说不想。” 王娇荷:“……”一如既往的惹人厌。 “……” 两人静静的坐着。 她们碰面嫌少有如此平静的时候,互相找茬阴阳怪气是常态。 “有件事我很好奇。”裴宝珠打破沉默。 王娇荷握拳,开始防备。 “以你的性格,定罪当天便会自尽?” 王娇荷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她苟且偷生。 她继续道:“什么让你放下骄傲,愿意在我手下讨日子?” 王娇荷指尖发白,她笑着回答:“你错了,谁不怕死?有机会活着,自然比死好。” “如今落到你手中,是死是活全看你,郡主还是不要再试探我了。” 她态度强硬,不肯松口。 索性裴宝珠不急,有的是时间跟她打持久战。 “说得对。”扫了眼四周草木,她来了兴致:“这院子风景不错?本郡主仔细挑选的。” 第28章 裴宝珠的报复 王娇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裴宝珠不管不顾,掏出一瓶桃花酿,倒了杯给她,王娇荷凝眉,直勾勾盯着清澈见底的酒。 “放心,本郡主舍不得浪费了好酒,送你上路会挑最便宜的烧酒。” 王娇荷:“……” 她看了裴宝珠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清醇的口感在舌尖回味,王娇荷眯起眼:“想不到我们会有一日相对而坐,共饮佳酿。” 是啊,从前她们见面,哪次不是针锋相对? 裴宝珠笑了笑,倒了杯酒敬她:“也算全了我们相识多年的情分。” 她丢开酒杯:“此处荒僻,无人找得见你的踪迹,你暂且住下,莫要想着逃跑,毕竟现在最想要你命的人不是我。” 王娇荷闻言愣了下,用力攥紧酒杯,低声喃喃:“是啊…” 裴宝珠将酒壶塞到她手中,“天色不早了,本郡主先回去,改日再来见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王娇荷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烁。 “郡主,您与崔三夫人说什么了?”彩月好奇的问。 信主跟崔三夫人交恶多年,崔三夫人甚至买凶杀郡主,郡主怎得还将她从死牢里救出来?巴巴的来见她? “本郡主只是忽然发现,很多事不是本郡主所知的样子。” 彩月失语,默默的低头。 裴宝珠感叹了一句,看向窗外。 一连几日,裴宝珠准时到达那座宅子,除了第一天的交谈,两人再无交流,很多时候她只是小坐片刻,便带人离开。 探寻幕后之人,毫无进展。 这天,谢长恭忙碌完,早早归府。 两人难得凑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谢长恭问道:“王氏可招了?” 裴宝珠摇摇头。 “你的手段太温和,她怎会老实交代,不若交给我来办,包你马上得到消息。” 裴宝珠此时早已知他的身份,替永熙帝处理不干净的事情,他的手段岂会简单? 怕是比大理寺的牢房更可怖! 王娇荷落到他手中,不死也得扒层皮。 她直接拒绝:“算啦,我又不急,慢慢审就是了。” 谢长恭手底下全是男人,她不会把王娇荷给他的,对王娇荷来说屈辱比死亡更难受。 谢长恭好笑的看她:“我的小九心地善良,我不管就是了。” 饭后,不等谢长恭进卧房,再次被人喊走。 裴宝珠额角暴跳:还有完没完? 自他们从扬州回来,谢长恭没一日住在府上,她那点子含羞早被磨没了! 彩月进来:“郡主,陛下传您明日进宫,说有要事商量。” 裴宝珠磨牙,狞笑道:“是吗,恰好我也有、事、找、他!” 彩月打了个寒颤,浑身发冷。 郡主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对啊! “…” 御书房,达恩进来通报:“陛下,郡主来了…”他表情复杂。 永熙帝挑眉:“为何如此神态?”难道小九又起什么鬼念头? 达恩清咳了两声,正要解释,被人打断:“福康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永熙帝:“……” 抖了抖,确认了,她一定在搞鬼! “达总管,本郡主有话跟表哥说,你先下午。” 达恩看向永熙帝,永熙帝摆了摆手,他立马脚底抹油溜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小九,坐。”永熙帝赔笑道。 裴宝珠一甩披风,坦然坐下。 “陛下召福康来有何吩咐?” 永熙帝强撑着笑脸,不管她异常的客气,说道:“转眼寿和十四了,已到了定亲的年纪,你是她的姑母,这事帮着多费些心。” 寿和公主是永熙帝第一个孩子,又是个无需继承皇位的女儿,他待她颇有几分宠爱,希望女儿嫁个值得托付的人。 可身为君父,在女儿的婚事上不好过多插手。 裴宝珠点点头,她很喜欢乖巧懂事的大侄女,表哥说了她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 “皇后那里会不会有意见?”到底皇后是寿和的生母,有权控制女儿的婚事。 倘若她与自己意见相左,寿和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永熙帝嗤笑:“不会。” 在他的皇后眼中,太多东西比女儿重要。 “好,回去我就安排。” “谢子禧近来可好?” 裴宝珠没多想,随口答道:“一切如常,那孩子聪明着,不用担心他转不过来。” 谢子禧之前住在长乐宫时悦贵妃很喜爱他,姑侄俩估计建立了一些感情,只是那份感情在亲儿子面前终究脆弱了点。 换作其他孩子怕是接受不了落差。 永熙帝眼神柔和起来:“那便好。”他亏欠小儿子太多,为了他的安全,连弥补都不能做。 事情谈完了,裴宝珠笑眯眯:“表哥,我去长乐宫请安。” 永熙帝震惊:“小九…你…”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之前再三推脱怎么也不肯去,今日居然主动过去? 他觉得不太妙。 “人家按表哥的吩咐做啊,表哥不满意?” “满意满意!”永熙帝小声和她商量道:“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别跟她吵。” “是!” 裴宝珠离开后,永熙帝总觉得不安,唤了达恩进来:“朕走不开,你去长乐宫走一趟,若有什么不好赶紧派人给朕传消息。” “奴才这就去!” 出乎永熙帝意料,眼看天黑了依旧没传来半点不对。 嗯?天黑! 永熙帝连忙摆驾长乐宫。 另一边。 悦贵妃表情不善地盯着安静喝茶的某人,光蹭午饭不够,天都黑了还不准备出宫,裴宝珠想干什么? “贵妃娘娘别光看着我啊,你也喝茶。” 悦贵妃被她反客为主的行为气到,“福康!你闹够没有!” 裴宝珠停下动作,无辜地眨眨眼:“本郡主恭恭敬敬的给你请安,哪有闹了?” “你!” 这时,永熙帝大步走进来,看见她们相安无事,明显松了一口气。 “表哥,你处理完政事了?” 永熙帝拉着悦贵妃坐下,“是啊,你怎么坐到现在?” 裴宝珠委屈:“不是表哥你说让我跟她修好关系吗?人家按你的命令来,你竟还嫌弃!” 她腾地起身:“我不留着碍你们的眼!现在马上走!” 悦贵妃浇油:“爱走不走,谁稀的瞧你。” 永熙帝头疼不已,分开她们也好,省得继续吵。 他余光瞥了眼天色,忽然说道:“等等。” 裴宝珠嘴角上扬,露出得逞的笑容,她收拾好表情,转身看他:“表哥?” “时辰太晚,马上要落宫钥,今日别走了,你去明华殿住一晚。” 明华殿是昭淑大长公主出嫁前的宫殿,永熙帝不愿旁人住进去,一直空置着,从前昭淑大长公主回宫不时留下小住几天,现在有资格进去的只有她的女儿。 “谢了表哥!” 裴宝珠欢欢喜喜离开。 永熙帝和悦贵妃面面相觑。 “陛下,欢儿觉得她不对劲。” 永熙帝默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 夜深了,长乐宫的帝妃气氛暧昧,悦贵妃身着清凉,眼神妩媚,纤细的手指在帝王身上抚过,引起阵阵涟漪。 永熙帝呼吸加重,目光充满欲气,哑着嗓子一声声呼唤:“欢儿欢儿…” 悦贵妃朦胧:“陛下~” “陛下!” 情到浓处,达恩突然敲门。 悦贵妃:“……” 永熙帝:“……” 门外一声惊呼,他黑着脸,咬牙切齿:“说!” 达恩腿一软,险些跪了,欲哭无泪:“陛下,明华殿传来消息,郡主那边出事了,吵吵闹闹的…” 他最清楚不过里头的陛下在做什么,换作旁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断! 但明华殿住着的是位祖宗,真有个好歹,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两害取其轻,只有打断陛下的好事了。 他伺候永熙帝多年,清楚陛下待福康郡主的纵容,应当不会迁怒自己。 果然,没有震怒,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欢儿,朕过去一趟。” 悦贵妃寒着脸不说话,永熙帝叹息,亲了她脸颊一口前往明华殿。 她美眸半眯,她有种直觉。 ——今晚安生不了。 明华殿灯火通明。 永熙帝匆匆赶来,见到达恩口中出事的某人坐在椅子上悠闲的抱着果盘吃水果,好不惬意。 当然,前提是没有满殿乱窜的宫人。 他抽了抽嘴角,厉声喊道:“都给朕停下来。”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宫规学到哪里去了!” “陛下赎罪!”众人大惊,齐刷刷跪下。 永熙帝不理会他们,直直盯着元凶:“小九,大晚上不睡觉折腾什么?” 闹得这般大动静,怪不得达恩以为出事了。 裴宝珠丢掉果盘,故作恐惧:“表哥!明华殿有老鼠啊!我正准备睡觉,就见一只那么大的老鼠跑进来。”她夸张的比划。 永熙帝额角跳了跳:“宫里怎么会有老鼠!”一定是她找借口。 裴宝珠反驳:“表哥此言差矣,您是皇帝,天子之尊,底下人自然不会让老鼠出现在你眼前,但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否则宫门守卫森严,她从哪搞只老鼠到明华殿? 永熙帝火气渐消,忆起幼时偶然经过冷宫,的确见过老鼠,明华殿空置多年,有老鼠跑进来也属合理。 他语气放轻:“能抓住就抓,不能抓住先将你屋子里排查干净,多留几个人守夜,委屈你住一晚,换旁的宫殿动静太大。” 宫殿有的是,郑皇后王贵妃包括悦贵妃宫里都有空着的寝宫,但她住进去不合适,表哥表妹本就容易误会,何况还有悦贵妃个前车之鉴? 她住进明华殿还有昭淑大长公主的名号遮掩,大摇大摆住其他宫殿,明日御史喷她的折子要压塌御书房的桌案了? 裴宝珠歉意道:“让表哥担心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长乐宫,明日要早起早朝呢!” 面对她善解人意地催促,心存的疑虑被打消:“你也早些歇息,朕明日让人重新修整明华殿。” 姑母的故居,不能败落下去。 裴宝珠眉眼弯弯:“表哥慢走。” 送走永熙帝,裴宝珠步伐轻松地迈进寝殿,扑到床上坏笑:第一步成功,接下来实行第二步计划! 长乐宫,永熙帝风尘仆仆,悦贵妃娇哼一声:“你的宝贝表妹折腾出什么花样了?” 永熙帝脱下披风,搓着手:“咱们误会了,那头真的出了点小状况。” “哦?” “明华殿久未居人,钻了老鼠进去,小九见到吓了一跳,指挥人抓老鼠呢。” 悦贵妃竖眉不解:“她也会怕老鼠?” “小姑娘家家都怕那些玩意。” 永熙帝蹭到她身边:“而且,你才是我的宝贝,别生气了…”永熙帝吻上她的耳垂。 悦贵妃软软地捶了他一拳,娇喘吁吁:“讨厌!” “…” 衣裳在迷蒙间甩到地上,两人倒在床上。 “叩叩” 永熙帝随手套上衣服怒气冲冲打开门:“活腻歪…小九?” 看清来人,他眼里火气退散,整理好凌乱的衣裳,诧异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裴宝珠叹气:“忽然换了环境睡不着,想找贵妃娘娘借本话本子。” 悦贵妃走过来,站在永熙帝身边,衣衫半开,明眼人都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裴宝珠,你故意的?”她恨恨道。 难怪今日故意磨蹭着不肯走,在这等着呢! 悦贵妃黑脸,上次她偏袒谢子禧的事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她竟主动找自己的麻烦? 她气不过,“陛下!裴宝珠胆大包天,惊扰圣驾肆意妄为!一定不能轻饶她!” 永熙帝听到她的理由也清楚她故意找茬,心情不太美妙。 男人被打断那种事,再有包容心的人亦会生气。 “小九,玩过头了。” 他教训的话没说完,裴宝珠幽幽道:“表哥您知道被打断的糟心了?” “嗯?”永熙帝茫然。 裴宝珠面无表情:“两次!你两次喊走谢长恭的时机都十分精妙呢。” 悦贵妃:“!” 永熙帝:“……” “知道您重视他,但您也可怜可怜我们,新婚夫妻夜夜守着空房,说出去像话吗?” “咳咳咳咳…”永熙帝剧烈咳嗽。 悦贵妃同样涨红脸:“裴宝珠,你还要脸吗!” 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呢! 裴宝珠耸肩:“都是亲戚怕什么?” 第29章 如意郎君 “我不也没嫌弃贵妃娘娘衣着暴露…”裴宝珠扫了眼悦贵妃瓷白的肌肤,暗啧了声。 这女人别的不说,样貌当真绝美。 她见过淮安候,六旬的年纪看上去像不惑之岁,长得挺板正,可离绝色差的远呢,初代淮安候听说屠夫出身,如今不过传了三代,淮安候长成那样少不了祖辈的努力。 谢长恭谢长欢姐弟生成这样,她亲婆婆得是何等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 “朕的错,以后尽量不打扰你们…”永熙帝哭笑不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认真想想是不太厚道。 怪道恭儿那小子每次面见时脸色都不好看。 他制止欲发飙的悦贵妃,再次保证:“之前朕欠考虑,以后非紧急情况不会半夜传召恭儿。” 用惯了恭儿,突然成婚他还没适应,忘了小夫妻新婚燕尔… 话说之前他们分房睡的? 跑了趟扬州关系突飞猛进啊。 裴宝珠不知永熙帝心中的腹诽,带着复完仇的快感离开。 悦贵妃脸黑得快滴水,气恼地质问永熙帝:“你半夜传恭儿做什么!” 她听明白了,这家伙自作自受! 永熙帝不自在地嘿笑:“有些小事…” “臣妾乏了,先去睡了,陛下自行方便。”悦贵妃“啪”地把他关在门外。 永熙帝:“……” 他也明白了,小九今日故意留下来,就是要报复他,达恩估计看见小九带的东西,才表现的那般为难。 他心疼小表妹,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 答应了永熙帝的要求,裴宝珠回府后便让彩月去搜集各家资料。 彩月犹豫:“郡主,寿和公主乃陛下嫡女,您挑的这些会不会…”配不上寿和公主? 裴宝珠笑了笑:“说得对,寿和是表哥嫡出的公主,你认为大乾找的出比她还尊贵的人?” 况且,世家眼下让人望尘莫及高攀不起,日后搞不好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对象呢,寿和下嫁世家早晚受牵连,不如寻个合适的人家,平平淡淡度日。 将来不论谁登基,为示新帝宽仁,都会善待她这个嫡长姊,眼前的富贵终不及日后的安稳。 彩月噎住。 话是那般说没错,可是世家与寒门极少通婚,寿和公主的生母郑皇后出身世家,会容许女儿下嫁寒门吗? 她担心郡主费力不讨好。 “既然如此,什么出身不重要了,品行才是首选。”她摸着下巴思索:“北渊跟南辰皇子倒是相匹,不过他们不配我大乾的嫡长公主远嫁。” “……”彩月无奈。 郡主,您这样嫌弃北渊真的好吗? 福康郡主有意举办品茶宴,京中各家闻风而动,见面的口头语都变成,你收到请帖了吗? 毕竟那位除了进宫,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此次机会难得,走运入了福康郡主的眼,以后在京中可平步青云! 更有心的人则分析起她举办宴会的目的,众所众知:福康郡主讨厌琐事,请她参宴尚有机会见面,等她办宴会是不可能的。 什么让她一改往日风格,办起品茶宴,邀请众多小郎君小娘子? 等等!她前段日子进过宫,出宫后才张罗着办品茶宴!宫里的寿和公主与大殿下年满十四,莫不是陛下让她帮忙参考驸马王妃人选? 反应过来的人家连忙喊来参宴的子女,仔细叮嘱起来。 裴宝珠看名册看得眼睛发酸,她头一次晓得京城居然有如此多人家,更多的是适龄的小郎君。 且各家关系复杂,姻亲相连,仔细盘算,都沾着亲呢,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基本全是一家人! 她头大如斗,后悔接下这差事了,表哥就是怕麻烦才丢给她来办的! 举办宴会程序繁杂,青女被拉来帮忙,她边封请帖边道:“主子不是说不会选择世家郎君吗?为何还请他们来?” 那些世家子不用参与评选,单身份就将他们剔除了。 裴宝珠揉了揉太阳穴,“寿和赐婚的旨意下来前,要给世家一个假象。” 一个寿和公主下嫁世家的假象。 青女撇嘴。 贵人们心眼子多,还是江湖更自在,惹急了打,打不过跑。 光明磊落,从不搞这些小手段! 晚间,谢长恭撑着下巴欣赏灯下认真的人,一脸委屈:“我不忙了,你又开始,你这几日都未正眼瞧过我!” “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打算趁机给自己挑个面首!”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几步到她身旁坐下:“你说啊!” 裴宝珠轻飘飘觑了他一眼,无理取闹的家伙。 她无视某人,继续低头看名册。 最后两个了,看完她便解脱了! 谢长恭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别看了!小爷让人去查,保证连他几岁尿床的事都不落!” 裴宝珠掐他:“还给我!” 谢长恭举起册子,欠揍道:“够到就给你。” 裴宝珠磨牙,下一刻猛身扑向他,谢长恭猝不及防被压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灼热气氛开始燃烧。 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黑沉的眸子染上异样情愫。 裴宝珠一把抢过册子,翻身坐起。 倒什么乱!别耽误她干正事! 谢长恭:“……” 所以说只有他情动? 他头疼,无奈老实下来。 再折腾她,恐怕要吃鞭子了? “楚暮?”谢长恭看清册子上的人,惊讶念出声。 裴宝珠挑眉:“你认识?” “嗤”他笑道:“怎会不认识呢,新科状元呢,半年前可引起不小的风波。” 裴宝珠想了想,没什么印象:“我怎没听说过?” “状元郎嘛。”他意味深长:“自然是榜下捉婿的热门人选。” 裴宝珠默默放下册子。 “怎么不继续看?” “他不合适。” 谢长恭拿过册子翻看,指着道:“你看,几代单传父母双亡,没糟心亲戚,家中小有资产,吃喝不愁,高中状元,颇具才华,人我从前见过,有我五分风采,妥妥的如意郎君啊!” “把他给表哥看看,保准他满意这个女婿!你也不用日日受折磨…” “啊疼疼疼!”谢长恭嚎叫。 “掐我干嘛!” 裴宝珠瞪他:“谢长恭,寿和到底是表哥的女儿,婚姻大事怎可草率定夺!” 婚姻是女人第二次重生,嫁错人后半辈子便完了。 谢长恭深呼吸,一副受伤模样:“哪有草率定夺!十八岁的状元,整个大乾只出了楚暮一个!如此出众的人配不上寿和公主?” 否则区区一个状元,哪里值得京中疯狂? 裴宝珠不屑,“楚大状元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会至今还未成婚?恐怕有何不为人知的怪癖!” 谢长恭不服:“楚暮目光清明,待人真诚,不是你口中那样!” 裴宝珠咬牙切齿:“谢长恭,你在故意跟本郡主作对吗?” 谢长恭见她冒火,莫名升起的好胜心被浇了一盆冷水,清醒起来。 “不不不,随口说说…你继续!”他迅速逃离现场。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没有谢长恭捣乱,裴宝珠清清静静的看完最后两本,揉着脖子眼睛发亮。 她暂时定下了几个人选,只等宴会观察后再排出不合适的。 … 福康郡主的品茶宴如期而至,郡主府车水马龙,来往皆是权贵人家,好不热闹。 “…带夫人前往宴厅小坐。” “哎!臣妇告退!” 又打发走一个请安的人,裴宝珠喝了口茶水润喉。 她笑着看向屏风,问道:“你坐的可无聊?” 寿和公主连忙否决:“姑母,寿和不闷,倒是您操持宴会,费心费神,寿和感激不尽。” 永熙帝与寿和公主透过气,她清楚宴会的目的。 斗胆求了永熙帝她想亲自出宫参宴,当时永熙帝沉默许久,寿和公主以为自己的要求失礼,惹恼了永熙帝。 惶恐地欲跪地请罪,没成想永熙帝冲她温和笑道:“你福康姑妈喜爱你,有空去寻她玩。” 寿和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答应了? 永熙帝依旧笑呵呵:“寿和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朕的心意,莫要走错了路。” 寿和公主愣了下,恭敬地磕了个头。 趁着没宾客来请安,裴宝珠走过去,眨了下眼睛:“跟姑母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郎君,姑母帮你留意!” 她选的人再好,也要寿和满意才是。 她会尊重侄女的意愿,但假如侄女眼神不好,选上个人渣,她不会同意就是了。 寿和公主单纯的小姑娘,突然被长辈问及这种问题,脸瞬间涨红,羞怯得不敢抬头跟她对视。 裴宝珠好笑,没有促狭寿和公主。 毕竟她从前亦如寿和一般,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寿和公主则考虑着裴宝珠的问题。 生活环境影响,她自小除了永熙帝与弟弟们,并未见过外男,太监那等无根之人当然算不算男人。 所以裴宝珠的话一时将她问住,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看出寿和公主的茫然,裴宝珠轻轻拍了拍她:“无妨,坐着仔细看,即使不合适,姑母也会再给你寻到更和心意的!” 寿和公主羞涩地点头。 裴宝珠轻叹。 按理寿和的婚事作为生母的郑皇后操办更为合适,但她冷眼瞧着,郑皇后近年的所作所为愈发没个章程。 想必表哥对她彻底失望,才会将寿和的婚事托付给自己。 唉,皇后被欲望蒙蔽双眼,头脑不清了。 她是表哥原配嫡妻,少年夫妻,即使表哥深爱谢长欢,仍对她有一丝敬爱,是其他宫妃所得不到的特殊。 而她幸运的生下寿和,若她肯老老实实守着寿和,专心为寿和筹谋,寿和会是她傍身的底牌,就算小五登基,也不敢对她这个嫡母不敬,虽不会有什么实权,依旧会成为风光无限的太后。 可惜,她一心想要亲生的皇子,忽略了寿和的教育。 接连踩中表哥两个雷点,已经无法翻身。 她又接了云婕妤进宫,生下四皇子,扶持云婕妤母子与王贵妃母子争… 裴宝珠惋惜地摇摇头。 唯一有机会全身而退的郑家,再也没机会了。 希望寿和不会受到她牵连。 “主子!” 青女慌慌张张进来。 裴宝珠走出去,她立刻凑到耳边小声交代。 裴宝珠脸色顿寒,“你去协助容管家私下调查,宾客众多动作小点,别引起客人恐慌。” “是!”青女兴奋,过惯打打杀杀的生活,郡主府住着她浑身难受,总算有点事给她办了! 她匆匆出去,脸上的雀跃藏不住,连彩月与她擦身而过,都没理会。 没规矩,不知主子看上她哪点了,粗俗无礼,没得拉低郡主府的脸面! 彩月歉意地看向身后墨衣男子:“楚大人见谅,她刚进府,规矩还没学好。” 男子神色淡淡,微微躬身:“彩月姑娘客气,还请帮忙引荐郡主殿下。” “楚大人随奴婢来。” 楚暮跟在她身后,忆起青女眉心蹙起。 ——那丫鬟步伐轻健,行至不羁,与郡主府格格不入,怎会出现在福康郡主府邸? 他思索了下便将问题抛之脑后,丫鬟暂且不管,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解决。 “楚暮求见?” 彩月点头:“楚大人说有要事面见郡主,您可要见见?” 裴宝珠摸着下巴,对楚暮她的印象深刻,虽不在驸马候选名单里,但她与谢长恭因他进行了一场不算愉快的交流。 短时间内她忘不掉少年博才的状元郎呢! 她只是有些诧异。 宾客来了不少,来给她请安的多数是带了女儿的妇人,犹如楚暮这般适龄郎君单独前来的还是第一个。 “让他进来。” “微臣楚暮拜见郡主殿下,郡主音容永驻。” 裴宝珠打量谢长恭口中如意郎君。 身材挺秀、美如冠玉。 她不动声色:“楚大人何事要见本郡主?” 楚暮高中后被永熙帝指任御史院,别看区区从五品小官,可人家深得永熙帝宠信,只等平调外地,刷够了资历直入内阁呢! 世家对他虎视眈眈,所以永熙帝迟迟没有下令。 “郡主殿下,微臣花园闲逛时遇见凶杀现场,有人毙命在假山。” 裴宝珠惊讶:这位状元郎居然是目击证人? 她心下微动,似笑非笑道:“楚大人好大的胆子。” 楚暮冷漠的脸浮现不解。 “万一本郡主在处理家事,楚大人可知撞见还来本郡主面前告发的人会有何下场?” 第30章 杀器 楚暮愣了下,很快从容道:“微臣识得凶手非郡主府的人,不会出现郡主您说的假设。” “倘若本郡主行凶呢?” “…”楚暮沉默片刻,“隐密不发,伺机而动。” 绝对权势面前,无头脑的正直唯有死路一条。 裴宝珠眸子闪动,欣赏眼前的少年。 难怪谢长恭那个嘴硬的家伙都忍不住称赞。 向来表哥会好好培养他,委以重任。 唉,可惜了。 滔天名利与富贵等着他,但那条路上充满杀机,踏错一步万劫不复,寿和下嫁他还不如嫁给世家… “将你看到的情况告诉本郡主。” “…”楚暮仔细说出经过,裴宝珠脸色愈发阴沉。 “嘭”她手重重砸在桌上。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郡主府行凶,当本郡主好惹!” 楚暮垂眸,余光瞥了眼震翻的茶杯。 暗暗评价:不好惹。 裴宝珠起身:“本郡主换身衣裳,随你一起去,你且稍等片刻。” 她向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 楚暮薄唇抿了抿。 这位郡主殿下风风火火,该不会眨个眼反悔了? 裴宝珠看了眼屏风,微笑道:“楚大人不妨去外门等,本郡主换完衣裳马上找你,节省时间。” 楚暮拱手:“微臣遵命。” 他恍若未觉地跟着裴宝珠走出房间。 “大人,您真的去见福康郡主了?”阿文小跑到他身边。 “是。” 阿文瞪大眼睛,咽了下唾沫:“您…告诉她了?” “不说我见她做什么?” 阿文脸皱成一团,欲哭无泪。 大人啊!知道您不爽卢大人很久,但也不能现在撕破脸啊! 卢大人跟咱们不同,人家背靠家族,族中长辈在朝为官者数不胜数,就连御史院最大的御史令都是人家的叔叔! 您把人家侄子捅出去,不怕顶头上司穿小鞋吗! 本来在御史院的路就不好走,以后可以想见,会更寸步难行! 楚暮抬头,刺眼的眼光令他眼睛眯起:“不破不立。” 阿文不明所以。 … 另一边,青女找到陈阳,后者看见来人转过头。 “喂,陈大统领,知道你不愿意见奴家,但容管家说了,让奴家跟你借几个人帮忙。” 其实她觉得凭自己的本事根本不用找侍卫帮忙,她能单殴一群!还不用看陈阳的臭脸。 偏偏容管家说她的能力不暴露,当做主子身边的底牌为好。 陈阳浓黑的粗眉拧成疙瘩,喊来一人然后跟着她走:“情况跟我说说。” 至于青女的前半句话,他没反驳。 毕竟作为福康郡主明面上安危的最高负责人,他不喜任何危险因素,青女兄妹的行刺在他心上扎了根刺。 青女悄悄翻白眼:不解风情的男人。 —— 某处隐蔽的院落。 卢越战战兢兢请安:“微臣卢越参见郡主殿下…”他心虚地不敢抬头直视裴宝珠。 适才被酒意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冷汗打湿的衣襟贴在后背,冰的他打了个寒颤。 裴宝珠轻笑:“卢大人别紧张,只是听闻卢大人小小年纪就入了御史院,好气心驱使下想一睹风采。” 卢越额上细汗冒出,舌头打结:“郡主咱缪,微臣愧不敢当。” 他再如何自负,也无法腆着脸说他自己凭本事进的御史院,若因福康郡主夸赞沾沾自喜,他这辈子走到头了! 福康郡主一句话,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甚至家族怕受到牵连,把他除名。 对比其他世家,他们卢家更得敬福康郡主几分,否则没有他们安生日子过… 卢越面色惨白。 裴宝珠笑容渐渐消失,“让卢大人来,是想请教你一件事。” “郡主殿下您说。”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福康郡主让人抬出一具尸体。 “卢大人,你可见过她?” “微臣没见过!” “哦?”裴宝珠意味深长:“卢大人记忆绝佳啊。” 卢越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今日宴会不少婢女调往前头差使,卢大人想也不想的肯定,记忆自然称得上一声好。” 卢越表情僵住,干笑两声:“她样貌出挑,微臣见过会有印象的。” 裴宝珠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本郡主多虑了。” 卢越正要松一口气。 “咦,郡主,您看香儿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青女惊讶地指着道。 “拿出来。” 青女蹲下来,轻松取出来。 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玉佩,低端坠珠上描绘着特殊纹路,极有辨识度。 卢越猛地低头查看。 腰间空空如也,象征卢家嫡子身份的玉佩已然不在。 他脸色顿时大变:遭了! 裴宝珠瞄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卢家这一代是不是没人了,连这种货色都推到台面上。 “微臣卢桀拜见郡主,愿您安康长乐,岁岁如今朝。” 裴宝珠望着突然出现,跪在卢越身边的男人,眯起眼。 卢桀? 她脑子飞速运转。 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卢家上一代最出众的子嗣。 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御史令,正二品的地位。 他唯一的败笔在出身,他的生母只是小小的侍妾,有传言说她的生母只是舞姬,在规矩森严的世家之中。 他们母子的日子甚至比不上得用的下人,卢桀凭着一口气,将倾向嫡子的资源握到手里,在卢家占据占据一席之地。 他的手段心性称不上简单。 裴宝珠手指动了下,她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小叔叔…”卢越眼睛亮了,犹如看见救命稻草。 卢桀没给他半分眼神,笑的如沐春风。 “不知越儿何处冲撞到郡主殿下,微臣回府后定让家父狠狠教训他。” “冲撞谈不上,只是请他帮个忙而已。” 她揉揉头,罢了。 回头找机会收拾卢越就是,她不想与狐狸似的卢桀掰扯。 卢桀目光落到青女手中的玉佩上,惊讶道:“那不是越儿你的玉佩?” 卢越被他吓得半死,心中恐惧狐疑交织。 他为什么要说出来!莫不是真如父亲所说,他痛恨嫡出,打算借机报复,将自己赶出御史院? 当初祖父逼迫,他才同意帮助自己进入御史院,所以心怀不满,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了! 卢越恨恨咬牙。 真若如此,他说什么也要跟他鱼死网破! 卑贱的舞姬之子,也敢暗算自己! 卢桀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心里越冷表情越温柔。 乖侄儿啊,我可是在救你。 否则你眼下拍拍屁股走人,无事一身清。 回头福康郡主拿着玉佩去府上逮人时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裴宝珠同样诧异,看不懂卢桀的操作,难不成准备大义灭亲? “玉佩是卢越大人的?”她看向卢越:“这么说,你就是…”凶手。 “越儿你太毛躁了,从前跟你说过多少回,要细心点,丢了这么重要的玉佩,回头父亲跟大哥又要念叨你了。” 卢桀的说教声打断她的话。 卢越懵了片刻,很快顺着他道:“越儿知道错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掉落…” “郡主殿下,此乃我卢家子弟专有玉佩,可否请您归还越儿?” 裴宝珠面容阴郁。 她脾气算不上好,尤其吃软不吃硬。 倘若卢桀叔侄老老实实的离开,她说不得回头忘了这事有卢越一条活路,偏卢桀步步紧逼,逼她退步,甚至还要逼她交出罪证玉佩。 她叛逆心顿时升起,退?退个屁! 今天不抓卢越,她裴宝珠名字倒过来写! 卢桀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略微叹息。 对福康郡主的了解太少,判断失误:卢越或许保不住了。 蠢货。 老爷子跟他的好大哥再三叮嘱,在郡主府一定要谨言慎行,不求他尚到公主,起码别惹事。 他倒好,喝几口酒忘了自己是谁,竟弄出人命。 呵,这副德行也算一脉相传… 他不走心地进行最后努力:“宫里的娘娘喜欢越儿,娘娘近来身体不好,还请郡主手下留情。” 永熙帝的德妃出自卢家,生育了二皇子。 裴宝珠常进宫不假,但与宫妃没甚交情,加上德妃深居简出,两人交集最少,谈不上情分。 卢桀提德妃不过想让她顾及二皇子,对卢越网开一面。 裴宝珠冲他微笑:“本郡主认为卢老太爷的身体更重要,受不了刺激。” 卢桀瞳孔缩了下,苦笑:“郡主殿下说的是,微臣鲁莽。” 卢老太爷年近八旬,早年征战沙场,乃镇守北渊的虎威大将军,三朝老臣,备受帝王敬重。 卢家有今天的地位,他功不可没。 一个无用的子孙,自没有卢家的定海神针重要。 卢桀抿唇。 他也无法看祖父不得安生。 裴宝珠满意:“来人,卢越不顾礼法,酒后恶意虐杀郡主府婢女,证据确凿,行迹恶劣,送去大理寺严查!” “不!郡主殿下,微臣冤枉啊!那个玉佩我不小心丢了被她捡到!我真的没杀人!”卢越想不明白为什么几句话间,自己就被定罪,拼命反抗。 青女笑盈盈:“卢越大人,有话到大理寺说。” 卢越恶寒:大理寺是郑家的地盘,自己去了哪还有活路! 前些时候王家的下场历历在目,自己不会比王娇荷有更好的下场! “来人!快救我!”他的侍从欲动,卢桀看向他们,他们顿时不敢动了。 老太爷说过,出门在外无论跟着的主子是谁,包括大老爷身边的,都要以桀老爷的命令为准。 卢越的挣扎声没持续太久,被侍卫堵住嘴巴拉了出去。 卢桀静静地望着他身影消失。 “卢家会给郡主殿下一个交代。” 动了福康郡主的人,想善了估计不可能,没见她完全不给面子,都将卢老太爷搬出来了。 裴宝珠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本郡主就不留你了。” 她有些恶趣味。 卢越好端端的跟着出来,却没能回去,他回家不好交代? 让他嚣张! “…” 卢桀走后,楚暮出现,冷漠的脸仍看不出什么情绪。 裴宝珠咂舌:状元郎长着张面瘫脸啊。 “事情解决了,不需要你这个人证出面了。” 原本楚暮打算在卢越死不认账的时候出来指任,没想到卢越看见福康郡主像老鼠看见猫,压根不敢辩驳。 若非卢桀突然出现,福康郡主早可给他定罪。 可恰巧因卢桀在,才避免了一场冲突,能跟在卢家嫡子身边,那些侍从的身手不会差。 楚暮沉思。 福康郡主对世家的震慑力强悍至此,陛下手握这么大一个杀器,从前为何不用呢? 卢家又为何惧怕福康郡主? 他脑海里会想起卢桀与裴宝珠的对话。 卢桀提到卢德妃,而后者仅仅提了卢老太爷,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楚暮躬身:“郡主殿下威仪。” 裴宝珠摆摆手,深深看他一眼:“你离宴太久会惹人生疑,回前头。” “微臣告退。” “郡主,您为什么不直接让楚暮指认?”青女好奇。 有人证在,哪里还需跟那个卢桀耗费那么长时间磨嘴皮子! 裴宝珠笑而不语。 青女:“……”哼,不说就不说。 陈阳瞥了她一眼,笨死了。 郡主留她在身边不嫌烦吗? “郡主,属下去巡视。”再有人胆敢在郡主府乱来,休怪他不客气。 “去。” 裴宝珠慢吞吞往回走。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想楚暮暴露,卢家的报复可是很棘手的,在他真正成长起来前,还是藏在暗处比较好。 啧,他该庆幸他是表哥的人,不然敢利用她,一定要给他点苦头才好。 阿文拍着胸脯:“好险好险!幸亏卢桀不知道大人在!” 楚暮凝眉,高兴不起来。 福康郡主最后看他的眼神夹杂着什么,她…好像看透自己的心思。 她与卢桀的争锋他全程在场,清楚她会利用优势强制性压倒敌人,还有几分任性妄为。 刚开始他明显感到她兴致不高,并没有完全治罪卢越的打算,而在卢桀出言保卢越的时候,她才彻底爆发。 楚暮隐隐有预感。 他今日其实得罪到了那位郡主殿下。 “姑姑,事情解决了吗?” “没事了。” 寿和公主自责:“都是寿和的错,要姑姑不举办茶宴,府上不会有人死。” “往自己身上揽罪的倒是头一次见。”裴宝珠摇头道。 寿和公主贝齿咬着下唇。 裴宝珠捏着她下巴,让她对视自己:“听着寿和,姑姑只说一遍。” “错不在你,生死有命。” “只要你不曾动过杀意,没有给人错误的暗示,旁人的死亡就与你无关。” 第31章 自己府里玩微服 是的,皇帝的女儿,大乾的公主,她想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无需她亲自动手,仅在众人面前给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有无数人替她动手。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幼时的裴宝珠也曾迷茫过,昭淑大长公主将她放置膝头,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这是旁人无法触及的荣耀,亦是他们无法了解的沉重人生。 她庆幸自己的女儿有一颗怜悯之心,却更担忧她会钻入牛角尖。 “姑姑…” 裴宝珠收起严肃表情,冲她眨了下眼睛:“想不想随姑姑去前头转转?” “啊?”寿和公主惊疑。 “…” 裴宝珠换上一身利落的男装,她身后的寿和公主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袖。 深宫中循规蹈矩的公主殿下有生之年第一次这么出格,被郑皇后与女官们见到必然要大惊失色,拉着她谆谆教诲。 裴宝珠甩开扇子扇了两下,宛如一个帅气风流的小郎君,周围人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猜测她们是哪家的郎君。 寿和公主羞怯地不敢抬头。 裴宝珠见状无奈摇头,凑到她耳前以扇遮面:“小寿和,你这模样会引人怀疑的。” 谁家的郎君会羞羞答答的? “抱歉…姑姑我会小心的。” 单纯的小姑娘,不知便宜了谁家。 “在下林墨缘,不知可否有幸认识两位?” 清朗和气的郎君彬彬有礼,令人平生好感。 寿和公主下意识避开,躲到裴宝珠身后。 裴宝珠回他:“林公子有礼,在下翡易,这是小弟翡琼,他性格内向,还请林公子包含。” “翡兄气度不凡,非池中物,墨缘请你小酌一杯?” 寿和公主紧张地呼吸不畅,姑姑怎与他交谈起来?万一被人发现她们是女子,会惹人笑话的? 裴宝珠余光瞥见她的神态,惋声拒绝:“我要看顾小弟,怕是辜负林公子美意。” 林墨缘并不介怀,笑了笑转身离开。 宴会是开辟交际圈的场所,人家不愿无需强求。 裴宝珠带着寿和公主走到僻静的角落:“林墨缘如何?” “……”寿和公主沉默,明显没用心观察。 裴宝珠好笑,打趣道:“该不会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不会?”裴宝珠不可置信:寿和的胆子未免太小了! 林墨缘在候选名单,她特意带她偶遇,结果寿和连个正眼都不敢瞧? “姑姑我…”寿和公主声如细蚊。 裴宝珠扶额:“算了算了,我们回去。” 小寿和急的快哭出来了,还是别难为她了。 寿和公主松了一口气。 两人刚走出两步,被一行人拦住。 “站住。”为首的人目光在她们身上反复游走,猥琐至极。 裴宝珠眸里闪过寒光,侧身护住寿和公主。 侄女胆子本就小,再被这群不长眼的冲撞到,再不敢出宫怎么办? 裴宝珠气恼,是她近年表现的太安分守己,所以这群家伙才敢在郡主府生事端吗? 寿和公主紧张地抓住裴宝珠的腰襟,犹豫是否要爆出身份,震慑眼前不怀好意的人。 但…他们不信怎么办? “你们是哪家的公子?” 裴宝珠不咸不淡:“我与小弟家在扬州,来京城游历,恰逢福康郡主茶宴,过府长长见识,你是哪家的公子?” 裴宝珠对他全然无印象,应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云俊茂听说是扬州来的,顿时松懈。 色心顿起,咳了两声道:“远客来访,不若宴会结束两位公子随我一起,必当尽地主之谊。” “茂兄…”他身后一人拉了拉他。 他们狐朋狗友折腾惯了,可也有聪明的,知道福康郡主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在她的地盘闹起来,回到家中得不到好! 云俊茂甩开他。 难得遇见两个上等货色,又没什么势力,只待将他们骗到手甩开,谁敢给他们做主不成? 再说… 父亲的意思想让自己尚宫里那劳什子的寿和公主,不赶紧快活,以后有没有机会还不晓得呢! 思及此,他越发急切,炫耀道:“两位有所不知,在下云家四郎,宫里的皇后娘娘是我的表姑母,云婕妤是我的嫡亲姑母,云婕妤听说过?生了四皇子表弟!” 寻常人听见云俊茂报出这一串人,早围着他巴结了。 陛下子嗣不丰,拢共五子二女,这位四皇子又背靠郑皇后,是皇位有力争夺者,云家作为四皇子亲外家,当然要被人高看一眼! 哦?云家人?这就有趣了。 裴宝珠回头看了眼寿和公主,寿和公主愣在原地,身子略微发抖。 云家人! 她手用力收拢,她跟云家没有接触,但云这个字却深深的印记在她脑海。 云婕妤未进宫前,母后待她还算关注,随比不上二妹的母妃时常抱着她哄着,却也有几分母女柔情。 云婕妤进宫后,母亲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甚至利用自己请来父皇,让云婕妤借机承宠,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后来,云婕妤成功有孕,生下四弟,母后更是分不出一丝精力照顾自己。 明明她才是母后生的,她在母后心里的地位却远不及四弟,四弟出生后,她听的最多的话便是要爱护弟弟,保护弟弟,不能欺负弟弟。 分到长兴宫的东西四弟第一个挑选,父皇赏赐给她的东西,只要四弟撒泼哭闹,都会被母后拿走送给四弟。 她也想听从母后的话,跟四弟与云婕妤好好相处,但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比不上他得母后的喜欢,她认了,因为她木讷寡言,四弟会撒娇卖乖,换作自己也会喜欢那样的孩子? 可她凭什么要帮衬一个夺走她母后的人?凭什么要帮一个随随便便抢她东西的异母弟弟? 云婕妤她更加讨厌,没有她在母后面前离间他们母女感情,她与母后的关系不会越发冷淡。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实在让人恶心! 她不由自主讨厌云家所有人。 云俊茂的所作所为让她确认心中的想法。 裴宝珠握住寿和公主的手,她的指尖冰凉。 “云家?” 云俊茂抬起下巴,洋洋得意。 云家的名号外乡人都知道?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算什么东西!”裴宝珠不屑地补充。 云俊茂怔住。 在京城里,不论谁听了云家的名号都要给他个面子,无往而不利! 他勃然大怒:“大胆!你竟对我云家出言不逊!” “如何?” “来人,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云俊茂火上心头,顾不上怜香惜玉。 裴宝珠正要提鞭抽人,寿和公主突然上前,眼神沉着冷静:“我看谁敢!我是…”寿和公主。 云家的人不可能不认识自己,再嚣张也要给自己面子,否则她就是拼着被母后骂的风险请父皇治罪云家! 她清楚自己远不及悦贵妃所出的五弟,可父皇心里仍旧有自己,否则不会有这场声势浩大的品茶宴了。 她已经给姑姑添了很多麻烦,云家的事,还是她来解决。 寿和… 裴宝珠面容微动。 看她坚定的神情,最终选择旁观。 “你是什么?” 云俊茂抱着手臂,鄙夷道。 “打扰了,云四公子,你父亲在寻你呢。” 云俊茂回头,看是谁打断他们。 楚暮不卑不亢,挺立在前面。 “楚大人…”云俊茂不爽的唤了一声。 按理来说眼高于顶的他不该认识楚暮,可父亲有意要将妹妹嫁给他,他要给他几分面子。 “我知道了。” “算你们走运!”他恶狠狠扔下一句,带人离开。 寿和公主咬唇,气闷地看向楚暮。 她第一次尝试无疾而终。 裴宝珠亦眯眼盯着他,坏人好事的家伙。 不然拿他给小寿和练手? 楚暮:“……” 自己出手相助,怎的他们一副怨愤样子。 裴宝珠语气幽幽:“楚大人不在宴会待着,专往偏僻地方钻,莫不是还想再撞个凶杀现场?” “微臣见过郡主殿下。”楚暮头疼,想不到某人在自己的府上玩微服。 那么,她旁边的这位就是… 寿和公主。 之前他就猜到屏风后有人,结合福康郡主宴会的目的,以及她支走他的行为,屏风后的人只能是寿和公主。 裴宝珠打量他:“楚大人也有恻隐之心啊。” 她忽的想起,那日看册子时,上头写着云家有意将女儿嫁给楚暮,而他没有直接回绝,态度暧昧。 寿和公主抿唇,沉着脸别过头。 初见有的一丝好感当然无存,正直无私的形象已然崩塌。 楚暮清楚她们的想法,并没有解释,躬身告退。 “哼,早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谢长恭竟因这种人与自己争辩,委实眼瞎。 “寿和别恼,回头姑姑会教训姓云的。” 寿和公主摇摇头:“姑姑,这次我想自己来。”她听话了太多年,不想继续任人宰割。 谁都不能永远护着她。 … 接连两次事件,裴宝珠没心情逛下去。 还是直接找人将他们查个底朝天为妙。 裴宝珠亲自送寿和公主回宫,郑皇后留着她不让走,“辛苦你了福康,都怪本宫忙着宫事,无力亲自盯着,有你在本宫可安心了。” “皇后娘娘客气。” 啧,我是给表哥面子。 “寿和她…可有觉得合适的?” 裴宝珠笑着回她:“这种问题皇后娘娘问寿和,毕竟你们是亲母女,血脉相连。” 看在寿和面子上,她最后提点皇后一回。 郑皇后怔了下,随后露出无懈的表情。 她原想让寿和下嫁云家,巩固小四跟郑家的关系,但陛下让她放弃寿和婚事的控制权,由福康接手。 拉拢福康固然重要,与郑家实质的利益比终究还是比不得,何况,福康会不会因为寿和支持小四还两说呢。 她不能去赌。 可陛下抛出的诱惑实在太大:小四的婚配自由! 寿和下嫁云家,效果当然没有郑家出一位四皇子妃好。 云家位卑,她也舍不得寿和嫁进去。 她有心探福康口风,看陛下打算将寿和下降给谁家,可以的话,她希望寿和嫁回郑家,一生荣宠。 “皇后娘娘,福康去给表哥请安,先行告退了。”裴宝珠暗自叹息。 郑皇后没听懂她话中深意。 送走裴宝珠后,郑皇后立刻前往偏殿。 “母后。” “别起来了。”郑皇后拉着她坐下。 “你福康姑母带你见了谁,一五一十告诉母后。” 寿和公主犹豫良久,鼓足勇气说道:“母后,云四仗着您与四弟云婕妤的名号在外作恶,着实不堪,儿臣希望您能给他一个教训。” —— “表哥,事成之后南辰前些日子送来的珊瑚送我。” 永熙帝不吱声。 裴宝珠不满道:“反正她也用不了,先送我玩玩怎么了!我辛辛苦苦操劳你女儿的婚事,连个死物都舍不得,未免太小气了!” 红珊瑚摆件只有中宫可以使用,悦贵妃的恩宠已经过分惹眼,永熙帝不会再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还是说你打算送到长兴宫?” 永熙帝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让欢儿听见要闹的他不安生。 “让人搬走就是,莫损了!”那等大珊瑚不多见,珍贵无比。 裴宝珠不可置信:“你还想拿回去不成!” 永熙帝不理会她:“听说你把卢越送去大理寺了?” “在我府上杀人,难道我还恭送他回卢家?” 又想起云俊茂,她愤愤道:“表哥,楚暮到底是不是你的人?他怎帮云家的人说话?”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云俊茂怎么可能全须全尾的走? 永熙帝挑眉:“你见过他了?他是我的人,至于云家,还没到动他们的时候。” 裴宝珠撇嘴:“什么到不到时候,惹恼了我照打不误!” “你这个臭脾气,以后朕不在了怎么是好。”永熙帝无奈地感叹。 裴宝珠挤眉弄眼:“你多给我留几道保命的圣旨,到了地下就不用担心了。” 永熙帝:“……” 不,他要担心新帝。 “表哥,这是暂定的人选,我们分别调查。” 永熙帝接过,快速扫了眼:“林墨缘…可是镇国公的独孙?” 裴宝珠点头:“是他,他家里人口简单,今日跟他接触了下,温文有礼,长得也不错,配得上寿和。” “寿和可见过他?” “…见过。” 永熙帝沉声:“寿和对他印象如何?”语气夹杂些许复杂。 老父亲心里既希望女儿看上他,又觉得不爽。 第32章 毛遂自荐 裴宝珠无语:自己女儿什么性子他不知道? “第一次见面而已,你想要什么印象?” 永熙帝舒坦了,表情缓和。 “林家的孩子不错,有空多喊出来。” 裴宝珠惊讶:“不再多瞧瞧?” “只要寿和不厌恶,越快越好。” 感情可以培养,嫁进世家无法转圜。 —— 卢家。 卢桀平静地跪在书房。 “逆子!越儿可是你大哥的嫡子!” 卢父向来视这个舞姬生的儿子为耻辱,此番心爱的嫡孙折进去,所有怒火自撒到卢桀身上。 鞭条一下下抽打,毫不留情。 卢桀握紧拳头,紧紧抿着唇不出声。 “…让开!”门外传来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卢老太爷一进屋见到他们,差点气个仰倒:“你要气死老子吗!” “爹!”卢父忙丢开鞭条,过去扶他。 被卢老太爷轻易甩开,别看年纪大,比起府里养尊处优长大,没见过风浪的儿子,他的体力更胜一筹。 他稳健地走到卢桀身旁,“桀儿快起来。” 卢桀沉默的起身,扶着他落座。 卢老太爷心疼地查看他的伤势:“祖父有上好的金疮药,一会你随我走。” “爹!”卢父脸色难看。 他不理解父亲为何宠爱一个庶子,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卢桀不顾同族情谊,对嫡亲侄儿见死不救…” “呸!”卢老太爷啐了他一口,怒骂:“你糊弄老子呢?若非桀儿快刀斩乱麻,你以为今日只折进一个没用的卢越就能解决?” 在福康郡主府上杀人,他好大的本事! 卢父低估:“卢桀不过一个庶子,爹你总护着他,旁人要说闲话的。” 卢老太爷疲惫地闭上眼睛,若他前几个儿子还活着,他何须一大把年纪了还盯着卢家不敢松懈。 整个卢家除了桀儿,其余人烂泥扶不上墙。 “祖父,桀儿送您回去。” 卢老太爷拍了拍他的手,两人一起离开。 “孽子!”卢父气不打一处来,望着他背影低声骂道。 回到自己房间,卢桀唤来下属,“可有找到王娇荷下落。” “回主子,福康郡主身边高手众多,属下们不敢跟太近,只能确定大概方位。” 卢桀手指摩挲:“小心行事,找机会除掉她。” 下属一愣:除掉? 主子跟那位王姑娘不是关系特别,怎的狠的下心… “有问题?”卢桀笑的温和,眼底透着凉意。 “没有!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卢桀面不改色。 无用的东西当然要除掉了。 … “喂,你觉不觉得我们被人监视了。”青女凑到陈阳身边。 陈阳瞥了她眼,淡淡道:“郡主身份贵重,有人留意属正常。” 好比窥探帝踪是大罪,但永熙帝又不能将所有人治罪,只要没有歹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青女掐腰:“奴家行走江湖多年,靠的是直觉!陈统领敢与奴家赌吗?” 这人看不惯自己她晓得,正事上总要听她一句? 陈阳冷脸:“我无空陪你玩闹。” … “怎么了,刚才就看你气鼓鼓的。”裴宝珠好奇。 青女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告状:“主子,奴家投奔了您,便将您当主子,一心为您考虑,陈统领太过分了!” 裴宝珠沉思。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察到有人监视?” 青女认真回想:“旁的时候我没留意,但每次出城的时候一定有人跟着!缩手缩脚的不敢上前,懦弱!” 不然抓住他们,看姓陈的还瞧不起自己! 出城吗… 裴宝珠忽然笑了,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 王娇荷觉得裴宝珠今天很不对劲。 “你盯着我做什么?” 裴宝珠笑眯眯:“说不得是最后一面,当然要好好看看。” 王娇荷抿唇。 她终于想动手了吗? “你有什么心愿吗?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本郡主满足你。” 王娇荷沉默许久,嗓音干涩:“可以的话,我希望葬在城山桃林中。” “你倒是会挑地方。” 王娇荷眸子里划过一抹柔和,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裴宝珠惋惜:“可惜啊,本郡主忽然又不想遂了你的愿。” 王娇荷黑脸,头也不回的进屋子。 裴宝珠幽幽道:“本郡主对她是不是太温柔了?” 彩月憋笑。 … 两日后。 “主子,您何必亲自来?” “自己动手才更安心。”卢桀拔出匕首,指腹在上面蹭了蹭。 他潜入屋子,在一片漆黑中摸到床边,出手狠厉直接划向熟睡中女子的细颈,打算割下她的脑袋。 床上的人一个闪身躲过,迅速滚到地上,卢桀诧异,很快抿紧唇,与那人扭打起来。 两人身手都不差,屋子片刻变得狼藉,战场转移到院子,借着幽冷的月光,他看清了跟他交手的是个女子。 青女打得畅快,但男女体力终究有差距,她渐渐落入下风,那人不欲再战,想要找机会逃跑,她只好无奈道:“围住他!” 院子里呼啦啦出现一群人,手中皆举着火把,照的院子恍若白昼。 “卢大人好兴致,深更半夜来本郡主的宅院逛游。”裴宝珠看了眼他手中的匕首:“还送了份特殊的礼物呢。” “微臣拜见郡主殿下。”卢桀整理了下衣摆,神情自若地行礼。 要不是场合不对,谁都看不出他是个被抓现行的人。 裴宝珠心底升起一丝疑惑。 ——卢桀的表现不对。 他似乎早有预料。 “桀哥哥…”王娇荷目光满是受伤。 眼前的男人一定不是她的桀哥哥!他那般爱她,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卢桀不曾理会她,笑眯眯道:“微臣帮郡主殿下解决掉一个敌人,郡主殿下不高兴吗?” “本郡主没猜错的话,你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当真舍得?” 卢桀轻飘飘扫了王娇荷一眼,王娇荷紧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眼底半点情绪。 但让她失望了,她看见的只有冷漠、厌恶。 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心中疼痛无比:原来,都是假的。 “怎么会舍不得呢。”卢桀叹息:“郡主殿下有所不知,桀出生世家,过的却是比下人还不如的日子,促使我走到今日的唯有一个。” “亲手毁掉他们引以为傲的身份!” 世家?可笑至极! 裴宝珠锁眉,仔细打量他的神态。 他眼中的恨意与决然不似作假。 他撺掇王娇荷刺杀自己,令王家元气大伤。 品茶宴上,依他的本事,看住卢越让他不惹事轻而易举,他却任由卢越做出错事。 卢桀…可用吗? 王娇荷扑到他的身边,双眼通红:“桀哥哥,你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他一定是想救她出去,察觉到有埋伏迫不得已出手,为了不伤害自己故意说的难听撇清关系! 卢桀漠然甩手,王娇荷重重落到地上。 “卑贱舞姬之子,只配吃狗食。” 王娇荷抬头,茫然不解。 卢桀扯唇:“崔三夫人记性不太好呢,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罢了,我记得就好。” 王娇荷脸色惨白:“我以为…我以为……” “我们有骆儿,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好吗?” 裴宝珠瞪大眼睛,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啧啧,崔三真是惨啊,活成绿毛龟! 王娇荷真人不露相,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还瞒得滴水不漏,难怪她放下傲气不肯死。 这样的话,卢桀表的决心有待考量。 “呵呵,我会容许你生下我的孩子?”卢桀不屑地看她:“或者说,我会碰一个棋子吗?” 王娇荷嘴唇失色:“什么意思?” 她已有猜测,可是不愿相信。 “我从未碰过你,与你夜夜交欢的人不是我。” “噗”王娇荷一口血喷出来,撑不住晕了过去。 裴宝珠挥挥手,示意人拖她下去。 “郡主殿下,微臣毛遂自荐,愿替您排忧解难。” 裴宝珠似笑非笑:“本郡主用不起。” 这般绝情的人,她没信心掌控。 她看出来了,他今日故意钻入圈套,目的是踩着世家往上爬。 在世家未除前,他会是一个最好用的棋子,待达到他的目的后,她无法确定他的野心是否满足,他又是否反扑自己。 卢桀不在乎她的态度,犹自说道:“微臣会用行动表明忠心。” 说完,他恭敬道:“时辰不早,微臣告退。” “请郡主殿下静候消息。” 裴宝珠沉默,众人不见她阻拦,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主子,就让他这么走了?”青女揉着胳膊,不爽道。 裴宝珠回神,调侃道:“怎么,只许你投靠,不允许人家投靠?” “说起来,要不是他影响到王娇荷,你还没机会到本郡主身边呢,你要感谢他才是。” “……”青女,好像有道理。 “回府。” 青女背着手路过陈阳,“哎呀,奴家的直觉真准呢,某些古板固执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呢。” 陈阳:“……” “统领,你不要放在心上,小人得意。” “是啊!一个女人而已。” 陈阳抿了抿唇,集合众人守护马车。 ——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跟我商量!”谢长恭脸色不好看:前些日子的事他查到线索,直指卢桀。 裴宝珠看出他的担忧,放轻语气:“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你还敢…”嗯? 谢长恭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看她。 她居然会服软? 原本打定主意就算她恼了,他也要给她个教训,想好用什么话吓唬她,她竟承认错误了? 谢长恭怀疑她是不是没睡醒。 裴宝珠拉着他坐到床上,“你不知道卢桀有多狠!” 听她说完事情全部经过,谢长恭顿时炸了:“我废了他去!” 还想凑到小九身边? 裴宝珠掐了他一把:“卢桀狠是狠了点,但表哥现在缺的不就是他这种人物?” 由他在世家内部运作,事半功倍。 “我不会收他的,回头进宫问问表哥的想法。” 若表哥觉得不妥,趁早除掉他以绝后患。 温软的小手覆在手背,谢长恭心神荡漾,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 “小九…”两人距离拉近,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裴宝珠红着脸:“不行。” 谢长恭深呼吸,坐直身子:“抱歉,是我冒犯了。”他语气难掩失落。 裴宝珠心蓦地疼了下,无奈地解释:“我月信来了。” 谢长恭一扫萎靡,整个人精神抖擞:“要几日?” “五日。”裴宝珠脸颊微烫。 谢长恭勾唇,意味深长道:“五日啊,等得起。” 五年都等了,区区五日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低头看了眼身下,苦笑:看得见吃不着更加难熬啊! 裴宝珠羞愤地瞪他:别用那么奇怪的语气说话! 谢长恭在她唇上吻了下,嗓音沙哑:“我去浴室一趟,你先睡。” 爱去哪去哪! … “主子…” 从浴室出来,耳边传来密音,谢长恭脚步顿了下,不紧不慢地进入内室,裴宝珠已经睡着,小脸睡的通红,他眼神柔和下来。 给她盖上踢到一旁的被子,放轻脚步离开。 书房。 “主子,卢桀潜进云家,杀了云四公子。” 萧孟咂舌。 他见过的世家子弟不少,卢桀当属其中最有本事的,亲自动手这点他就十分佩服。 谢长恭冷笑:“他的动作倒是快。” “主子,可要逮捕他?” 本事再打,也不是老大的对手,抓他轻而易举! 谢长恭舌尖抵了下牙膛,“动不了他呢。” “为何?” “人家马上要受重用了,说不得你主子我都得靠边站。” 萧孟立马粗着嗓子:“他算什么东西!在主子您面前完全不够看!才多久您就查出他杀人的事。” 谢长恭“啧”了声,心里暗暗道:恐怕是那家伙故意露出的马脚。 双管齐下,就算在小九那儿败了,也可通过自己被表哥知晓。 他有足够的能力,缺的是机遇。 世家庶子的身份约束着他,只有贵人的赏识才可打破他停滞的脚步。 谢长恭伸了个懒腰,“说不得是件好事呢。” 萧孟:“?”老哒气疯了吗? 卢桀为巴结福康郡主杀掉云四,他竟悠哉悠哉说是好事? 谢长恭本恨不得弄死卢桀,但转念一想,小九已经表态不会接纳卢桀,他只能帮表哥做事。 有人替自己分忧说明什么? 他将有大把的时间陪伴小九! 谢长恭心情愉悦地打发萧孟:“行了,你先回去,跟着卢桀的人撤回来。” 第33章 翡氏商行 裴宝珠听闻云俊茂死亡的消息是在第二日,青女没有多想,感叹道:“怎么忽然暴毙了,瞧他长得挺结实啊,寿和公主不是还想教训他。” 她不认为柔柔弱弱的小丫头能做出什么来,只觉得她耽误自己表现的机会。 裴宝珠沉默。 京城里的暴毙多数死于争斗,为维护家族颜面,对外宣称恶疾暴毙,实际上什么情况只有自家人知晓。 表哥直言暂时不会动云家,捧着云家,那么在云家彻底失势前,无人敢逆着来。 就算要杀,也是杀云家的重要人物?谁会对一个纨绔子弟出手?说句不好听的,白费功夫。 云四横行霸道,为祸京城,想要他命的不在少数,但有能力做到的不屑去做,没能力的忍气吞声。 结合昨日卢桀的话,不得不让她多想。 ‘请郡主殿下静候消息。’ 男人说这话神情平淡,却不知他已在心中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裴宝珠怒极反笑。 用旁人的性命成全自己,不愧是将王娇荷耍的团团转,最后绝情甩开的男人。 还有一条更让她觉得可怕。 她与云四唯有品茶宴那天有交集,产生矛盾,彼时卢桀已经离开,他竟知道发生在郡主府的事? 他在无声的告诉她,他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强大。 裴宝珠运了口气,咬牙道:“通知陈阳,加强府里戒备,本郡主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另一边,面见过永熙帝的卢桀得到了他所需的东西,一身轻松的回府。 “主子,郡主府那边的戒备严了,我们可要继续…” 卢桀摆手:“不必了,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 “是。” 卢桀呷了口茶,福康郡主府哪是那么好进的地方? 啧,谢长恭倒是好运,娶了福康堂而皇之的带着儿子住到郡主府,那个比皇宫安全百倍的地方。 裴宝珠以为他在郡主府安插了人手,其实不然,他只是偶然从云四的人口中得知云四冲撞她的事。 利用手段逼迫他说出事情始末,将它作为筹码握在手中,他从不打不准备的仗,瞧,这不是用上了? 至于裴宝珠的误会,他全然不知。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会由着她继续误会下去,以证他的本事。 … 卢桀再未出现在裴宝珠面前,只是听闻他从御史院调出,到吏部任职,凭借八面玲珑的性子,在朝中如鱼得水。 世家因他的身份没有打压,至多瞧不起他的出身,而他没有架子,脾气好在寒门臣子前亦有美名。 裴宝珠无心顾及她,只因她现在被某人缠的紧。 她指挥陈阳查漏补缺,谢长恭在一旁指指点点。 她下令安葬自缢的王娇荷,谢长恭在她掌心勾勾弄弄。 她带着女儿花园玩耍,谢长恭提笔作画。 眼下,她准备安排寿和跟林墨缘再见一面,谢长恭抱着她撒泼。 “不管!我也要去!万一林墨缘喜欢上小九怎么办?” “胡说八道,我已成婚,林墨缘怎会看上我!” 实际上,镇国公府约莫已经接到表哥暗示,知晓林墨缘入了他的眼。 “我没胡说,小九这般可爱乖巧,林墨缘看上你也有可能啊。” 裴宝珠头疼,懒得跟他掰扯。 ——从扬州回来,他就放飞自我了。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寿和内向,你跟着她会不自在的。” 谢长恭刚张嘴,裴宝珠警告地看他:“我可告诉你,寿和的婚事耽搁不得,若因你之故出了茬子,且进宫给表哥请罪去!” 谢长恭摸鼻子,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裴宝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真的会老老实实吗? 话说他这几天好清闲啊,大白天的窝在家里,天天腻在她跟前。 “你最近不忙了?”她顿了下接着道:“不会被表哥撸了职?” 她隐隐不安,以为她先前跟表哥抱怨,让表哥不敢再用谢长恭。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前段时间谢长恭夜夜不着家,有些不舒坦,想减轻他的压力,但没想他什么都不做啊! 毕竟…整日与他大眼瞪小眼也很烦的! 谢长恭立刻反驳:“怎么会!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裴宝珠面无表情。 他慢悠悠道:“不过他总要试试新刀子好不好用,在这之前,我可以放松放松。” 希望卢桀争点气,早点得到表哥的认可,他身上的担子轻一些,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小九! 裴宝珠不语。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她不喜欢卢桀,尤其在王娇荷悬梁后厌恶的情绪达到顶峰。 没有他的挑拨,王娇荷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 起码在世家彻底败落前,她都可以过富足平淡的生活。 裴宝珠自小没什么朋友,唯有两个关系不大好的人时不时斗嘴,倒也不失趣味。 王娇荷与谢长欢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她对她们的感情也很复杂。 就像那种我欺负你可以,别人欺负免谈。 称得上另一种护短。 所以,她厌恶使用卑劣手段毁掉王娇荷的卢桀。 永熙帝急着寿和公主的婚事确定下来,又不希望女儿嫁给一个她不感兴趣的人,如此托裴宝珠培养两人的感情。 裴宝珠思来想去,决定用男子身份接近林墨缘,左右只是让寿和看上林墨缘而已。 知晓她假身份的云四已经死了,不怕穿帮,就算他没死,也不敢捅破她身份的? 说干就干,裴宝珠接了寿和公主出来,两人在西街找了套房子住下。 “姑姑…我们真的要搬去那边吗?”寿和公主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是她娇贵不肯住西街,实在是经不住某人犹如怨妇似的眼神! “小九,西街杂乱,你与寿和住着恐怕不顺心,不若每日晚上回来…” 东大街住的是世家权贵,皇室宗亲,西街那边则是以寒门为主,富贾商户夹杂其中,显得不上台面。 “演戏演全套,被人发现怎么办?” 寿和并不是非得下嫁林墨缘,她们用假身份接触他能保全寿和名声,也不影响他日后嫁娶,一举多得的事谨慎点为妙。 谢长恭眼神幽幽:“所以你要抛下我们?留我一人在府里带孩子?” 裴宝珠额角跳动:别把她说的跟抛夫弃子的坏女人一样! “当着寿和的面瞎说什么!”她压低声音呵斥,看了眼寿和公主,小姑娘别过脑袋故作没听见。 “……”裴宝珠黑脸。 “总之我带寿和去西街住半月,你别捣乱?”说着,拉着寿和公主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狠心的女人。”谢长恭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息。 … “姑姑,谢世子会不会跟你吵架…”马车上,寿和公主担忧道。 她第一次见到谢长恭,虽说他表现的跟传言中的嚣张跋扈截然相反,但就冲他在自己面前也毫不收敛的与姑姑掰扯,就看得出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有那么位宠冠后宫的亲姐姐护着,回头吵起来,姑姑会不会落于下风? 在后宫长大,她最清楚不过父皇多偏心悦贵妃… 侄女的关心裴宝珠接收到,她笑着安抚:“不会吵架。” “敢跟我吵把他扫地出门!” 说到这个,裴宝珠兴奋地教导她:“以后驸马惹你不高兴,你就把他赶出府,你是公主,公主府里你最大。” 寿和公主闻言睁大眼睛,赶出府? 会不会太出格了,母后听说定要教育自己的。 想起郑皇后,寿和公主黯然:母后从不在意自己的看法,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郑家。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是想让郑家更进一步,她不会容许郑家沾上一丝污点。 她甚至怀疑,自己与郑家,母后选择的是后者… 如同她拒绝了自己惩治云四的请求。 寿和公主鼻子发酸,郑皇后不重视,永熙帝不好亲近,以至于裴宝珠这番话给她深深的触动。 唯有姑姑全心爱护她。 “姑姑,寿和记住您的教导了。”寿和公主眼神闪着光。 她不想永远怯弱下去。 大乾的嫡长公主应当耀眼夺目。 或许那样,母后和父皇会更喜欢她一些? 裴宝珠欣慰,这才像样嘛。 她们的住所已经安排妥当,门匾上写着大大两个字“翡府。” 周围人对突然搬来的兄弟俩了解不多,只知道姓翡,从扬州来的商户之子,据说十分有钱。 没钱也住不起这么大的宅子啊! 谢长恭嫌弃的宅子在其他人眼中亦是万金难求的宅院,西大街近年可是出了不少大官呢! “我叫翡易,你叫翡琼,从扬州来京城查商铺账本顺便游玩,记住了吗?” 寿和公主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开口:“姑姑,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她忐忑不安。 裴宝珠无所谓道:“发现便发现了,谁还敢对我们如何?” 她向来无所顾忌,能管住她的人已经不在,其他人的话她看心情好坏决定,寿和作为表哥的女儿,更无人多嘴。 寿和公主安心。 想起即将女扮男装和一个陌生男子见面,她的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乱跳,紧张地手脚冰凉。 林墨缘…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父皇与姑姑都对他称赞有加,想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 林墨缘奉祖父之命出来购置物品,随从道:“少爷,交给咱们来办就好,您何必亲自出来跑一趟?” 林墨缘温和笑了笑:“祖父交代的,还是亲自来买比较好。” “少爷,到了,就是前面那家。” 林墨缘抬头看牌子,翡氏货行。 他愣了一下,翡姓不多见,让他不自觉想起在福康郡主品茶宴见到的翡氏兄弟。 摇了摇头:怎又想起人家来。 “咦?林公子?” 林墨缘循声望去,正是他适才脑海中的人:“翡兄?” 裴宝珠热情地招呼:“可是要买东西?我们家货行东西最齐全不过,进来逛逛?” 林墨缘愣愣地跟进去,才回神问道:“翡兄,这家货行是你们家的?” 翡氏货行名声在外,各地都有分布,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曾有眼热的商行恶意挤压,但无一例外最后全被吞并,有人说翡氏商行背景深厚,有宗室做靠山。 没想到品茶宴上一面之缘的兄弟俩居然出自翡家? 裴宝珠不甚在意地摆手:“家中小产业,不值一提。” “……”林墨缘,怀疑他在炫富。 裴宝珠不清楚翡氏商行的厉害,她从昭淑大长公主手中接过的产业数不胜数,商行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爱打理这些,全部交由底下人管理,最多年底时看看盈利进账。 林墨缘调整好表情,隐晦地看了眼她身后:“翡小兄弟不在?” “小弟在楼上。”裴宝珠笑。 林墨缘点了点头,裴宝珠带着他买完东西,付款时:“咱们相识是缘分,林兄弟不必给钱。” “不可不可,怎好白拿了你们东西。”林墨缘坚持。 裴宝珠眼睛一转,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想情林兄弟帮个忙。” “翡兄请说,若办得到墨缘必不推辞,只是这钱你还是先收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弟随我进京多日,在屋里待不住了,想到处走走,无奈我对京城亦不熟识,两眼摸瞎,可否请林兄弟领我们兄弟走走?” 林墨缘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裴宝珠拍手:“就这么定了!我去喊小弟下来!” 林墨缘怔了下,不用这么急。 “少爷,要不要回去与国公爷商量一下?” 商户之子,再有钱又如何?自家少爷日后会继承爵位,岂能与他们那样的人为伍? 林墨缘皱眉:“我和谁交际无需征求祖父意见。” 他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给家里招祸足矣。 林墨缘打发他回去:“你先送东西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我今日晚些回家。” “是。” “…” “林兄弟,久等了。” “翡兄。”林墨缘向寿和公主拱手:“翡小兄弟。” 寿和公主下意识躲避,被裴宝珠一个眼神止住,无措的回了声:“林公子好。” 她目光落在鞋尖,欲哭无泪。 她还是紧张! 嗯?翡兄说翡小兄弟在屋子里待不住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匆匆一面看得出翡小兄弟十分内向惧与人说话。 他又怎会吵着要出去? 林墨缘压下心中诧异,笑着说道:“附近有处林子不错,风景秀丽适合游走。” 第34章 裴宝珠:小美人,本少带你玩 林墨缘没有提出质疑,心想或许翡兄觉得翡小兄弟过于内向,看不下去他成日憋在屋中。 寿和公主紧紧跟在裴宝珠身边,脑袋几乎埋进胸口,两人随林墨缘出门。 路上,寿和公主全程低头不语,裴宝珠给了林墨缘一个无奈的眼神。 林墨缘温和笑了笑,倒了杯茶递给寿和公主道:“翡小兄弟喝口茶。” 他的手纤长白皙,看着便是舞文弄墨的手,寿和公主眼睫颤了下,“谢…谢谢。”她的声音轻似微风,使人心头荡起涟漪。 林墨缘怔了下,笑意加深,转手又给裴宝珠倒了一杯。 “多谢。”裴宝珠爽快地说道。 她眼珠一转:“听人说福康郡主的品茶宴另有所图,真正原因是要为寿和公主择驸马,我们兄弟无知误入,还好没被选上!” 寿和公主:“……” “翡兄慎言,不可妄议公主与郡主殿下。” 裴宝珠道:“是我失言了。” 寿和公主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严肃的表情映入眼帘,俊朗如玉。 他当驸马…她不反感呢。 寿和公主捂住胸口,心脏狂跳。 裴宝珠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小寿和,你总算正眼看他一下了。 寿和公主饱读诗书,林墨缘更是博览五车,找到共同话题的两人一问一答聊起来,裴宝珠昏昏欲睡。 她实在听不得那些,催眠效果堪比安神汤! 煎熬的是她不能睡,她睡后好不容易提起胆子的寿和估计又缩了,不知受了多久折磨,马车终于在她万分期待中“吱嘎”停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抬手灌口茶醒神。 马车外响起人说话的声音:“我家大少爷的随身玉佩未戴,我是来给他送的,请让开。” 车夫是林墨缘的人,迟疑道:“请问你家大少爷是…” 那人直接掀开帘子,“自然是翡大少爷!” 翡大少爷?找自己的? 裴宝珠诧异,为了创造机会培养寿和林墨缘的感情,她下过严令,不许任何人打扰,陈阳青女等也转为暗中保护。 谁会来找自己呢?玉佩,她怎不晓得自己有什么玉佩? 帘子被掀开,她抬眼望去。 “噗” 下一刻,口中未咽下去的茶喷了出去。 “你…”她张嘴欲说什么,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寿和公主见她咳得眼泪快出来,急忙帮她拍背顺气:“…姑”才说出个头,瞥见一旁的林墨缘,不自然地改口:“大哥,您没事?” “啊!大少爷!”那人“咻”地窜上马车,挤在裴宝珠另一边,担忧道:“你怎么样了?” 裴宝珠原本快好了,看见她的脸后咳嗽再度加剧:“咳咳咳…” 寿和公主愤恼。 哪里来的没眼色的丫头,把姑姑吓成这样还大咧咧的上马车? 看清她的脸,寿和公主整个人僵住,训斥的话堵在喉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她她! 寿和公主猛地转过脑袋,死死咬着嘴唇。 林墨缘左看右看,作为一个极为守礼的人,他保持沉默。 裴宝珠缓了半天,终于顺下这口气,她看向林墨缘:“林兄弟与小弟能否先行下车?我处理点私事,随后就来?” 寿和公主顾不上羞怯,迅速点头。 “翡兄请便。”林墨缘干脆地下车,甚至贴心的喊走车夫与侍从,给他们腾地方“处理私事”。 两人没有走太远,停在可以看见马车但听不见声音的距离。 寿和公主无半点与男人相处的胆怯害羞,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翡小兄弟,翡兄那边无事吗?” 林墨缘打破寂静。 翡兄激动的模样证明突然出现的婢女不简单,他们出行突然,她怎会知晓他们的目的地,并且一路追过来? 能在翡家两位主子不在的情况下,使用马车,她的身份恐怕不是普通婢女那么简单。 寿和公主回神,勉强笑道:“林公子无需担心,他们无…”话音未落,她猛地睁大眼睛。 马车猛烈的晃动着,令人忍不住怀疑它下一瞬就会散架! 林墨缘:“……”他默默转过头。 作为一个男人,他…能理解? “…” 另一边,裴宝珠拎着鞭子抽人,无奈马车狭窄施展不开,手腕被轻松扼住,她双眼冒火,牙齿磨的咯吱响。 “谢长恭!你放开我!” “我不!”放开肯定要吃她的鞭子,傻子才放! 裴宝珠深呼吸,努力平复打人的冲动,对上他曼妙的身姿,彻底破功。 忍个屁啊! 他都能穿着女装浓妆艳抹的出现在她面前,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吗? 不毁掉寿和的婚事他不舒坦吗! 男扮女装? 天晓得她当时受到多大的冲击!好悬没一口呛死! 她反手挣开束缚,扑到他身上扭打,马车随即剧烈摇晃起来,落在外人眼中,就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谢长恭嬉皮笑脸的躲避她的进攻,眨了下眼睛:“小九轻点啊,等下人家以为咱们不顾场合白日宣淫呢。” 裴宝珠恨不得撕了他的嘴,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寿和跟林墨缘还在等她,没空跟他浪费时间! 她坐起身整理衣服,冷冷道:“我现在没空跟你吵架,你立刻回府!” 谢长恭委屈地瘪嘴:“人家好不容易过来的,大少爷好狠的心,提上裤子不认人。” 裴宝珠:“……” 她脸黑如铁。 谢长恭没再继续添火,正色道:“来都来了,就带我一起。”他语气怀念,“我们好久没游玩了。” 裴宝珠面无表情:“没记错的话,我们从扬州会来不过半月。” “扬州哪里比得上充满我们回忆的地方?” “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不会打扰到他们。” “……”裴宝珠板着脸不说话。 谢长恭叹息:“好了,我回去就是,你别生气。” 他散发出落寞。 “敢误了他们大事,我饶不了你!”裴宝珠威胁一句,率先跳下马车。 谢长恭愣了一下,很快追上。 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小九心最软了,欲擒故纵这招百试不爽。 “等急了?”裴宝珠走到林墨缘他们身边:“现在出发。” “大少爷等一等。” 裴宝珠握拳,他还想怎样? 一件披风搭在她身上,谢长恭认真的给她系绳子。 寿和公主见状道:“林公子,我们先行一步。” 林墨缘冲裴宝珠笑了下,转身跟寿和公主走了。 “……”裴宝珠立马怒视谢长恭。 她不该心软的! 谢长恭露出无奈的表情,小声道:“不是要让他们培养感情?你一直在场寿和公主怎么好意思,我们远远看着就是。” 嗯?有道理啊。 他不来的话,以寿和鸵鸟般的性子,肯定全程黏着自己,哪有功夫了解林墨缘。 裴宝珠看了眼走出许远的两人,火气消散。 谢长恭腻在她身边,“大少爷,陪奴婢逛逛嘛~” 裴宝珠觉得气血直冲大脑,咬牙切齿:“注意形象。” “反正咱们刚才在马车折腾,他们都以为咱们关系不正常,有何要注意的,寿和公主不会出卖你的?” “寿和不是多嘴的人。” 她很怕谢长恭,那份恐惧来源于宫中盛宠,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的谢长欢。 裴宝珠瞥了眼他,忽然来了兴致,招了招手:“来小美人,本少爷带你玩。” 说实话,谢长恭女装丝毫不违和,他绝色的脸扮作女子看不出半点不对,除了块头大了点。 好在她为了更像男子,在鞋子里塞了厚厚的垫子,不会让他们看起来“女壮男弱”! “呜呜呜,奴婢好感动。” 裴宝珠浑身鸡皮疙瘩,沉默片刻:“你赢了。” 她输的不是演技,而是承受力。 寿和公主与林墨缘在一处亭子休息闲聊,裴宝珠撇了撇嘴:“他们倒是舒服。” 谢长恭道:“我背你?” 走了大半天路,她的脚有些酸,闻言就要点头答应,却在看见他打扮时默默咽下。 郡主大人要脸面,做不到让一个女人背着男人的事。 光是想想众人的眼神,她都觉得无地自容! “他们一时半会走不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 裴宝珠想了想,同意:“我告诉寿和一声。” 寿和公主接收到自家姑姑的示意,有些局促,林墨缘注意到她的神情,温声询问:“翡小兄弟,你怎么了?” “大哥去别处了。” 林墨缘回头看了眼,果然不见那两个身影,他好笑道:“怕我卖了你?” 寿和公主耳朵烫起来:“没…没有。” “…” “林墨缘的性子太弱了。” 裴宝珠皱眉:“他性子好,寿和不会受委屈。” 否则寿和软和,找个厉害的驸马,得让人欺负死。 谢长恭叹气。 罢了,表哥跟小九都觉得林墨缘合适,自己何必与他们唱反调? 裴宝珠明白他的意思。 林墨缘不求名利,换句话说是没有上进心,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守成吃老底太过窝囊。 可表哥看重的就是这点,寿和的驸马不需要掺和进朝堂争斗,全心全意爱护寿和即可。 林墨缘会照顾人,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至于谢长恭提议的楚暮,他锋芒毕露那日即是寿和受难之时。 青女忽的出现,作防备状态:“主子,有十数人朝我们靠近。” 裴宝珠立刻起身:“派人保护寿和。” “是。” 谢长恭不紧不慢,“凑个热闹?” “哼,天子脚下作乱,自然要瞧瞧是何方神圣!” 与其说是作乱,不妨说是执行公务的现场。 浑身是血的男人在他们面前被当场抓获,发出喈喈的吼叫:“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要见陛下!” 男人擦掉拳上血渍,将帕子丢到下属手中:“十分抱歉,你没机会了。”说完,让人堵住他的嘴,粗暴的绑起来。 “你们先走。” “是。”一行人行动敏捷,转眼走远。 男人狠厉的目光盯着树后,“有小老鼠在呢。” 他阴冷笑道:“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 “啪啪”裴宝珠边走边拍手,嘲讽道:“卢大人好大的威风,新官上任三把火吗?”她看了眼地上残存的血:“可这火烧的太旺会把自个儿烧死的。” 卢桀收起狂傲,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郡主殿下恕罪,微臣不知是您,有何责罚微臣定不逃避。” 他感受到的气息明明更加强大,卢桀眼神隐晦的扫了眼树后,瞥见一抹粉色的衣角。 他愣了下。 女人? 福康男人打扮与一个女人幽会? 自认心理强大的人有一瞬接受无能。 啧,难怪她会选择嫁谢长恭,是为了掩人耳目啊… “不知者不罪。”裴宝珠面无表情:“卢大人还要替表哥排忧解难呢。” 卢桀微笑:“微臣最想追随的是郡主殿下您啊。” 树后发出窸窣响动,裴宝珠烦躁的打发他:“你退下。” “微臣告退。”卢桀转身,心中感叹:郡主殿下,我说的可是真话啊。 只有你才能真正实现我的愿望。 可惜,谢长恭挡住了路。 他眸子闪过一瞬阴翳:他早晚会扫清所有障碍。 “那个家伙…!”谢长恭恼火,要不是他的穿着不适合露面,定让他躺着离开。 裴宝珠安抚:“好了,他说说而已。” 谢长恭阴晴不定。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裴宝珠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时候不早了,喊寿和公主回去,我送你们。” 他严肃起来裴宝珠莫名不敢反驳,“我去找寿和。” 回程的时候,他们与林墨缘分开走。 寿和公主裴宝珠二人坐在马车里,谢长恭避嫌坐在车外。 “姑姑,你们…”寿和公主小声问她。 气氛不太对劲。 裴宝珠也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没事,不用管他。” “林墨缘如何?” 寿和公主红着脸垂头,嗫嚅着说不出所以然。 裴宝珠了然,“过几日再约他出来玩。” 寿和公主眼睛亮了,见她揶揄的笑脸,羞恼:“姑姑!”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我与表哥希望你能幸福,选择权在你身上,不用勉强自己。” 寿和公主思索一会儿,坚定地看她:“姑姑,我对他很有好感。” “他或许无法给你争取荣耀。”裴宝珠打预防针。 谢长恭的话提醒到她,寿和喜欢无争的人吗? “我不求那些。”寿和公主抿唇。 第35章 春香楼 裴宝珠不怀疑她的话。 但她担心郑皇后给她施压,寿和乖顺对她的话马首是瞻,倘日后郑皇后鼓动寿和携夫家站队小四… 她甩开脑子里的念头,算了,只要寿和坚持本心,她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后逼迫寿和。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值得现在费心,她有更头疼的人。 谢长恭把她们送回来便匆匆离开,显然卢桀的话点住他的筋了,依他的小心眼,定连夜找卢桀麻烦去了。 裴宝珠拧眉,唤来青女:“让你哥哥走一趟,去查卢桀今晚的去向。” 她揉了揉太阳穴,卢桀急功近利且心狠手辣,被他看清谢长恭真正的能力,说不得会招来祸患。 青壹查探消息本事一绝,很快来汇报。 —— 晚上的春香楼宾客满堂,随处可见花枝招展的姑娘们。 “哟,这位爷眼生啊!头一次来?”老鸨热情地迎上来。 老鸨眼光精,从她身上的行头及气度就判断出她是个大头! 浓重的香粉味冲的裴宝珠鼻子发痒,忍着不适开口道:“开个上等包间。” 老鸨笑的合不拢嘴,将她往楼上引。 “快,去喊你苓香姐姐来,说有贵客光临,请她到三楼雅间弹一曲!”老鸨吩咐小丫鬟。 “哎…”青女欲阻止。 她们两个女人叫女人来干嘛,脱了互看? 咦~想想就恶寒! “苓香是你们的头牌?本少不满意的话可不付银子的,说不得还叫人封了你的店。” “……”青女嘴角抽搐,生成女儿身真是委屈您了。 活灵活现的好色纨绔啊! 老鸨拍着胸脯,连连笑道:“哎哟客官,奴家胆子小,您可莫吓唬奴家,我们香菱啊是今年的花魁,您见了便知道了!” 嘴上说害怕,内心不当回事,这种话她听得多了,有本事封她店的人可没几个,都是男人,哪个舍得来真的? 裴宝珠笑而不语。 春香楼日进斗金,室内装潢极尽奢华,裴宝珠好东西见多了,也无法否认这里的东西不上台面。 老鸨将她们带进屋子,安排了几个小丫鬟端茶倒水,连果子都小心翼翼剔了皮喂她们,然后自己扭着腰身走了。 苓香很快抱着琴进来,一袭白衣清丽绝尘,面覆轻盈面纱,一双水眸似会说话般欲语还羞,男人瞧了估计立马软了身骨。 她袅袅娉娉,屈膝后抚袖弹琴。 小丫鬟们则分工明确,倒酒递酒,配合不俗的琴音,令人流连忘返。 青女咂舌:怪不得男人们进了这里挪不动步,换作她是男人也是如此。 但… 她额上冒出冷汗,看着沉醉其中的某人,很想摇醒她:你是个女人啊!没有那种功能啊! 旁人见到非惊掉大牙! 青女觉得作为清醒一心为主的下属,她有义务拉跑偏的主子回正路! 她挥开小丫鬟,在裴宝珠耳边低语:“主子,卢桀在隔壁。” “不急,观望就是。” 谢长恭未到,她暂时不用出场。 银子都花了,不享受享受多亏啊? 苓香一曲完毕,抱着琴屈膝。 “赏。” 青女忍着吐槽的欲望,掏出一大锭银子交到苓香手上。 “谢公子。” “再来一曲。” 苓香没有拒绝,坐下再度抚琴。 裴宝珠合上眸子小憩,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嘈杂。 “本公子要见苓香,谁不知苓香是本公子的人,你们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啊…” 苓香分神,拨错了琴弦。 裴宝珠睁开眼,满含不悦:“去瞧瞧谁如此不长眼,敢扰本少的兴致,活腻歪了?” 她现在很恼火,倒不是因为有人与她抢人,左右她又睡不了,只是她听着琴音差些睡着,犯了起床气。 苓香连忙致歉:“公子息怒,妈妈会处理好的,会给您一个交代。” 春香楼时有人为女子起矛盾,姑娘们全都被教导过该如何应对,能力范围内安抚好当前的宾客,莫使冲突升级。 “主子…”青女亦不想闹大。 万一被有心人看出主子身份,陈阳又有理由阴阳怪气。 早在她们要来春香楼时,他对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的。 也不想想,她哪里劝得住? 她跟了主子那么多年,不晓得主子的脾气吗?哼,他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裴宝珠清醒了,压下烦躁,邪笑道:“既然美人求情,本少不计较了。” 呼,苓香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哪知这边不追究,外边来了劲,老鸨也无法安抚住,愣是让人闯了进来。 春香楼众人暗自叫糟,今晚怕是又不安生了,搞不好要清场。 但现实与他们预想中略有不同。 “是你?”裴宝珠诧异,随后露出意味深长地笑:“苓香是你的人,便领走。” 咦?他们认识? 李陵安黑脸:“全退下。” “这…”老鸨犹豫,怕他们打起来。 裴宝珠摆了摆手:“都下去。” 李陵安一屁股坐到她对面,扫了眼青女:“之前没见过啊,哪找的小美人?要不要跟了本公子?吃香的喝辣的!” 青女无视他的调戏,普通婢女似的垂头跪坐在裴宝珠身后。 “少招惹我的人。” “啧,你倒是护短。” 裴宝珠挑眉,轻飘飘回道:“跟你比不得,为了个红颜知己大闹春香楼,你家里放弃你了?” 李陵安沉默,干笑两声:“哪里得罪了您老人家,我给你配合罪?” 小九的话明显火气满满啊。 发泄一通,所剩无几的起床气消散:“不必了。” “表妹啊,我对你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嗯?” “跑春香楼点姑娘,佩服佩服。” 裴宝珠皮笑肉不笑:“花你银子了?” “没有。” “那与你何干?” 李陵安脖子一梗:“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表哥不是?” 裴宝珠懒得理会他。 李陵安穷追不舍:“你到底为什么来春香楼啊?” 裴宝珠勾起阴森的笑:“表哥难道没听说一句话吗?” “好、奇、心、害、死、猫。”她一字一顿,威胁满满。 “表妹不告诉我答案,我以后要寝食难安了,你舍得吗?” 李陵安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道:“你不会来捉奸的?”谢子禧的生母不就是青楼花魁? 嗯…虽然大概率是假的。 可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让她出现在春香楼。 裴宝珠黑脸:“捉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好好好,我说错了,你别生气。” 裴宝珠看了眼天色,谢长恭还没出现? 她给青女使了个眼神,青女心领神会地走出屋子查探情况。 “春宵苦短,你赶紧找你的苓香姑娘去。” 李陵安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起身:“是,我不留下碍你的眼。” 啧,还挺识趣。 “主子,卢桀离开了。” “跟上。” 自卢桀进入吏部任职,他就从卢家搬了出去,宅子在偏一些的街区,裴宝珠捂嘴打了个哈欠。 快点结束,她赶着回去睡觉。 马车忽然停住。 裴宝珠掀开车帘,借着月光望去,卢桀的马车被人逼停。 许是为了遮人耳目,怕新鲜出炉的宠臣逛青楼叫人诟病,卢桀只带了两个人随行,对方十几个人围住马车,不免势单力薄。 裴宝珠一眼看到面带黑巾不可一世的某人,她扶额,就猜他不老实。 “大胆!我家主子乃吏部侍郎卢大人,还不速速退去!”车夫大着胆子呵斥。 谢长恭下巴嚣张的扬起,“哼,等的便是他!” 卢桀闻声露面,下马车躬身:“不知哪里得罪阁下,卢某与您赔个罪?” 裴宝珠翻白眼,真会装,不是白日的时候那副狠戾模样了? “哼,小爷有仇报仇,不接受道歉。” 卢桀眸子晦暗,很快隐去,苦笑不得:“既然如此,请恕在下失礼。”跟着卢桀的两人身手不凡,双方迅速交手。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谢长恭的人缠住他们,卢桀身边留出空子,谢长恭大摇大摆过去,出手重重打在卢桀脸上。 卢桀被一拳打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裴宝珠皱眉:卢桀在隐藏实力? 谢长恭同样察觉到这点,下手愈发狠辣。 呵,既然他喜欢装,那就生受着。 拳拳到肉,听着便疼。 “…” “主子,可要下去?” 裴宝珠摇了摇头:“回去。” 谢长恭瞥见角落的马车消失,意犹未尽地收手,“哼,我们走!” 一行人四下逃散。 “属下无能,请主子降罪!” 卢桀站起来,抬手蹭去嘴角的血,他目光阴翳:“先回府再说。” 那群人堵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显然有预谋。 那点三脚猫功夫他不放在眼里,若不是感受到有另一方视线,他不会白白挨打。 呵,他会查出是谁的。 —— 裴宝珠回到西街的宅院,已经接近凌晨,疲惫不堪的她简单洗漱后摸黑爬上床,忽然一双手圈住她的腰。 顿时惊出冷汗,“来…” 她的嘴被捂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谢长恭松开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小九担心我?” 裴宝珠推开他,转身背对他:“我现在很累,有事明日说。” 谢长恭勾唇,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拥着她睡下。 第二日,裴宝珠迷迷糊糊睁眼,对上某人熟悉的脸,瞬间清醒:“你怎么在这里?” 她困极状态中大脑混乱,发生什么完全没印象,所以不知道谢长恭何时出现在她的床上。 谢长恭看起来早就醒了,闲适的靠在床上,悠哉地等着她睡醒。 对于她的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不重要,不过我的问题小九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裴宝珠皱眉,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听闻昨夜小九春香楼豪掷银钱亲见花魁?” “一个女人而已。” 谢长恭痛心疾首:“听听!多似渣男言论!” “我不是怕你冲动,在卢桀面前暴露特意赶过去的吗!” “那你可以在外面等啊!”谢长恭一脸肯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借机跑去玩!” “……”裴宝珠无法反驳。 “别胡说!” 谢长恭眼神幽幽:“你敢发誓吗?” 裴宝珠腾地起来,咬牙:“我为何要发誓?别闹了,寿和要起来了!”她落荒而逃。 谢长恭望着她的背影笑出声:一心虚就逃跑的毛病还是没变。 不过… 卢桀去春香楼做什么呢? 他昨晚去了暗营,最近并无春香楼有关的任务,他见谁呢? …… “姑姑,你的脸很红,哪里不舒服吗?” 裴宝珠用手扇风:“有点热而已。” 一口气跑过来,脸当然会红啊。 寿和公主疑惑地看了眼身上的厚衣服,十月的天早上已经凉了,姑姑竟说热? “快吃,等下我们去商行。”裴宝珠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去商行。 寿和公主想起昨日与林墨缘的见面,脸颊烫起来。 两人收拾妥当,马车已经备好,谢长恭大爷似的晃悠过来:“见过寿和公主。” 寿和公主忙侧过身回了半礼:“姑…姑丈安好。” 这声姑丈谢长恭十分受用,看着抢走妻子的元凶顺眼起来。 “你们去商行?” 裴宝珠警惕:“不错。” 谢长恭又好气又好笑:他能吃了她不成? 他点点头:“我回郡主府一趟,几个孩子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跟彩月说一声,若瑶儿实在闹腾,派人来找我。” “好。”谢长恭笑容淡了,转身离开。 “姑姑,瑶儿妹妹年幼离不得您,不若您今晚回去?”寿和公主劝道。 裴宝珠收回视线,随口说:“瑶儿随奶娘睡。” 回去被小麻烦精缠上再出来就难了,寿和是她的侄女,她哪里放心她一人住在这边。 “你呀,别操心我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大事。” … 镇国公府。 林墨缘穿戴整齐准备出发,镇国公偶然看到:“缘儿,又要出府?” “孙儿拜见祖父。” “昨日遇见两个相识的朋友,打算带他们在京城四处走走。” 镇国公眸光闪动:“缘儿与他们相处如何?” 祖父好像对翡兄他们的事很在意,难道昨日底下人说了什么? “尚可。” 镇国公摸了摸胡子,笑道:“好好!时辰不早了,你快去。” 林墨缘在他的催促下满腹狐疑地上了马车。 祖父的态度很…奇怪。 他想不出所以然,放弃思索。 殊不知镇国公在他离开后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第36章 翡家的女婿? “姑姑…我…”寿和公主迟迟不肯下楼。 “放心小寿和,我会在暗中跟着你们的。”裴宝珠拍了拍她肩膀,鼓励道。 她心再大,也不会真的让侄女跟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单独出去。 寿和公主想到自己要与林墨缘独处,手足无措。 裴宝珠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楼下走,她懒得浪费口舌。 林墨缘候在一楼大厅,见她们来起身相迎。 “翡兄,翡小兄弟。” 寿和公主动作顿了下,不继续挣扎,裴宝珠偷笑:活了这么多年会搞不定个小丫头? “林兄弟,久等了。” “今日有一批货到,我要在店里等着查验,你看…”裴宝珠故作为难。 林墨缘怔了下,看向寿和公主,她穿着出门的衣服,显然没有因为兄长有事二取消出行,他善解人意,“翡兄若信得过我,可由我带翡小兄弟去庄子。” 他们今日要去的地方是镇国公府在郊外的庄子,有山有水风景秀丽,能钓鱼又可打猎,是个不错的地方。 “信得过信得过!” 裴宝珠轻轻将寿和公主推到前面:“阿琼,快些去。”她眨了下眼睛。 赶鸭子上架,寿和公主认命的跟林墨缘上马车。 裴宝珠目送马车消失,飞奔到楼上换衣裳。 第一代镇国公随大乾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无比荣耀,庄子的位置绝佳,临近的庄园不是宗室便是世家。 可惜镇国公府这几代已经没落,无人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庄子位置便比较尴尬了,世家认为他们没有底蕴狗腿子出身,不配交往,宗室则嫌弃他们无权无势,提供不了助力。 所以这个庄子便荒置下来,很少得到主人的光临。 一路跟到庄子外,裴宝珠犯起难,他们怎么进去? 倒是可以爬墙溜进去,可未免有些失礼。 她思索片刻,叫青女帮她易容,掩饰去本来面貌,转眼变成一个清秀羸弱的少妇。 她照了照镜子,赞叹:“手艺不错。” 青女骄傲的扬起下巴。 那是,没点能耐也配行走江湖? “陈阳,进庄子。”她指挥扮作车夫的陈阳前进。 … “少爷,外头有位头晕的妇人求助,可要让她进来?”庄子的管事难得接待主家,没想到会有人上门。 林墨缘道:“庄子里有大夫吗?” “有的。” “找间干净的屋子暂时安置,让大夫帮忙瞧瞧。” 寿和公主暗自猜测。 会是姑姑吗? 她说过会跟来的。 “翡小兄弟?”林墨缘怕怠慢到客人,表达歉意,后者却出神入定,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啊?”寿和公主回神。 “翡小兄弟累了?” 寿和公主:“……”她哪里是累了。 在想姑姑而已。 那边,裴宝珠被管事的带进一间屋子,大夫上前把脉。 裴宝珠躺在床上。 “敢问妇人哪里不舒服?”大夫笑的慈祥。 “头晕目眩。”她随口胡诌,反正只找个借口留在庄子:“许是夜里没睡好,补上一觉便可。” 老大夫点了点头,指尖隔着手帕搭在她腕上。 裴宝珠心突了下,他不会摸出来?记得幼时装病躲避功课,每每都会被老太医揭发,挨阿娘一顿训。 不会的,就算宫里的太医也不是个个都那么神,她总以头晕推辞郑皇后等人的邀约,不也没被察觉? 片刻后,裴宝珠的表情僵了,她现在担心的不是她被拆穿。 而是她身体会不会真出现问题了! 否则为什么原本笑容可掬的老人家在摸上她的脉后,瞬间神情凝重,皱着眉让她换手,然后更加凝重? 她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开口说她命不久矣! “本…我的病情很严重?”裴宝珠忐忑地看他。 老大夫摇了摇头,收回手。 裴宝珠心沉下来。 不会是绝症?! 她的头好像确实特别难受,昏昏沉沉的… 她要赶紧回去分家产! “夫人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裴宝珠:“……”你那副嘴脸确定是无大碍的样子? 说她当场暴毙可信度会更高?! “为何我现在头晕眼花?”不光如此,她觉得手脚也开始冒汗了呢。 “夫人说昨夜没睡好,会影响到您今日的状态,睡上一觉便好。” 裴宝珠无语。 他用她的话来堵她? “那你为何脸色突然大变?”他不解释清楚,她回京后请遍整个太医院也无法安心的,搞不好做梦都会忽然惊醒! 老大夫愣了下,哈哈大笑:“夫人莫慌,咱们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其中诊脉时调和好自己的情绪,才能更准确的诊出病症。” “……”裴宝珠险些破功。 就这将她吓得半死? “夫人您好好休息,老身不打搅了。” 虚惊一场,裴宝珠身心俱疲:“多谢您了,青儿,给他些诊费。” 青女送老大夫出门,掏了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给您。” 老大夫没有拒绝,感受到手上重量,眉开眼笑:“老身住在西厢第三间,倘若夫人哪里不适,尽管去喊老身。” 他热情高涨,明显是见钱眼开。 青女嘴角抽了抽,你别来了,我怕主子抽你。 老大夫拎着装了钱的荷包溜溜达达的离开,在临近西厢的小路上突然转了个弯,找见管家:“我要见少爷。” 青女走进来,将窗子掩紧,“主子,刮风了。”外头风不小。 裴宝珠蹙眉,瞧了眼天色,刚刚还晴朗的天黑压压一片:“恐怕要下雨了。” 青女道:“可要返回京城?” 雨看上去不会小,不赶紧走的话恐怕要困在庄子上了。 裴宝珠蹙眉:“你悄悄到寿和那里,听听他们的打算。” 假使寿和与林墨缘不走,她也留下来。 “…” 不等青女摸去,已经开始下起倾盆大雨,她原路返回。 “主子,想来他们走不了。” 雨势太大,山路崎岖,被雨水淋过泥泞湿滑,为了安全考虑,正常人都会选择留下来等雨停。 林墨缘温和踏实,不会莽撞行事。 裴宝珠点了点头。 —— 另一边,林墨缘叹息:“出门没看天气,今日无法带你玩了,雨下的太大,咱们无法回城,我先派人给翡兄送信,待雨小些返回。” 嘴上这么说,看雨的架势已然确定今晚走不了。 寿和公主惴惴不安,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姑姑?不是的话让她自己留在这里,会感到害怕。 她余光瞥见角落里陈阳的身影。 寿和公主踏实下来,陈阳与姑姑寸步不离,陈阳在,说明姑姑也在庄子里。 “听林公子的安排。” 林墨缘安排寿和公主住在他的隔壁,美名其曰方便照顾,实际上他听见老大夫的汇报,头晕借宿的妇人并未有疾。 附近庄子众多,她怎会求助到有些偏的林家庄子?她还没有生病更加令人生疑。 林墨缘抿唇。 他之所以放她进来,是觉得与其敌人在暗处,不若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只是有些愧对翡小兄弟,将他置入危险。 他叹息:回京后他会亲自给他们赔罪。 … “主子,林墨缘派人见识院子。” 青女握拳,愤愤道:“定是那老大夫去告的状!”不然林墨缘闲的没事干,盯着一个普通妇人? 裴宝珠不在意:“他是林家的人,自然衷心林墨缘。” 青女咬牙,她气愤的事老大夫明明看出主子有问题,还收了她们的银子,甚至还想再来赚一笔! 心黑的家伙! 直至天黑,雨也没停下,管事的冒雨送来饭菜。 “夫人请用,我家少爷亲自命奴才给您准备的菜。” 裴宝珠感激:“替妾身谢过你家少爷,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明日天晴后会离开。” 管事一番后离开。 青女拿银针挨个验毒,念念有词:“老大夫蔫坏,管事估计好不到哪里去,别给您下了药!” 裴宝珠哭笑不得:“林墨缘不是那种阴险的人。” 甚至说正直的过头,换作她,早将心怀不轨的人抓起来,先下手为强。 抓人抓脏不符合她的作风! 雨下的人心闷,饭后,裴宝珠裹着外衫站在窗前:“这雨不小,表哥要头疼了。” 城外不少村子地势低洼,恐怕要淹了。 她忽然问道:“咱们带了多少人?” “二十三人。” “明日雨停后派人去各村子查探情况,若淹的严重,将人引去本郡主的庄子安置下来。” “是。” “…” “少爷,那边已经睡下。” “辛苦了。”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林墨缘压了压太阳穴:不生事就好,他要确保翡小兄弟安安全全的回城。 但他的希望注定落空。 凌晨,管事惊恐地敲开他的房门。 “少爷,出大事了!” “说!”林墨缘速来平和的语气消失,满是焦躁。 “翡小公子失踪!” 林墨缘脸色煞白:“妇人呢?” 管事垂着脑袋:“也不见了,她的房中有血迹,是谁的暂时不明。” “庄子上下所有人中了迷药。”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从查起。 林墨缘更衣:“带我去看看。” 他先去了隔壁的房间,室内干净整洁,没有被人闯进的痕迹,林墨缘拧眉,他并没有中药,翡小兄弟只需弄出一点声音,他都能立刻惊醒。 他为什么不声不响呢? 林墨缘怀着疑惑前往裴宝珠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有睡过的痕迹,血迹则是染在后窗框外。 看起来像是受伤的人想要从后窗躲进屋子里。 “少爷,妇人的目的不会是翡小公子?这血迹…”管事说不下去。 林墨缘反驳:“血不是他的。” 管事不解:“为何?” “若妇人想要劫持他,没必要再将他带回这间屋子,我们的人都中了药,就算回来,也不必走后窗,大摇大摆的走门无妨。” 同理,妇人的人也不必走后窗。 今夜庄子上,至少还有两方人马… 林墨缘眸子闪动:“备马车。” “少爷,城门关着,您现在进不了城。” “我会守在门口,明早第一时间进城。” 翡小兄弟下落不明,他需动用国公府的人手查找,顺便到翡兄面前请罪… —— “我们家两位少爷?” “客人您别开玩笑了!我们主家哪里来的儿子?您怕是记错了?” 林墨缘负荆请罪,得到的结果令他冷汗涔涔。 他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昨日跟前日,我在这里见过他们!翡易翡琼,定不会记错!” “公子,我们主家老爷与夫人只有一个独女,远在扬州,您说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掌柜的小声嘀咕:“莫不是哪里来的人假冒我们翡家的人?您没被骗取钱财?” 林墨缘面色铁青:“我识得你们商行的几个伙计,你喊他们出来对峙。” 他不相信他们两个是假的,商行伙计的态度说明一切,而且他们有资格进入郡主府,他们绝对不会是骗子。 独女… 林墨缘目光闪烁。 昨日发生的事以及掌柜的话,他有了另一种猜测。 翡氏商行的主家生有独女,他们日后的财产只能交给女儿,翡兄二十出头,年纪与昨日的妇人相仿。 他们会不会是夫妻呢? 翡小兄弟是翡兄的亲弟弟,妇人带走他是想逼迫翡兄与她离开,所以商行掌柜死不承认翡兄他们的存在。 他用力抿唇,“我记错了,打扰了。”他猜测属实的话,对峙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的。 回到镇国公府,他直奔书房:“祖父,您可知晓翡氏商行?” “翡氏商行啊…”镇国公不紧不慢:“缘儿想知道什么?” “翡氏商行的大小姐成亲了吗?” 镇国公愣住:“大小姐…这么叫也不错。” “成亲了。” “那么,您能帮孙儿查查翡家姑爷的下落吗?” “等等!你查他做什么啊?”镇国公彻底懵了。 林墨缘攥拳:“昨日庄子上,他的弟弟被劫走了。”他不知翡氏大小姐与翡兄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但这般将人带走,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镇国公漫不经心:“劫走就劫走,他不缺弟弟。” 搞不好是谢长恭亲自劫的呢。 谢成烨那老家伙偏心眼儿,庶出的儿子随宝贝儿子折腾。 林墨缘:“?” “缘儿何时与淮安候府的人有交集的?”镇国公语重心长:“旁的祖父不管,谢家的人少来往。” “淮安候府?”这下换林墨缘茫然。 信息错误的祖孙俩儿大眼瞪小眼。 第37章 柿子挑软的捏 镇国公察觉不对,问道:“你昨日不是要去翡氏商行找翡家那两位,怎的跟谢家的人去庄子?” “祖父,昨日翡易公子有事留在商行,翡琼小公子在庄子上被劫走。” “什么!”镇国公脸色大变,声音颤抖:“翡琼被人劫走了?” 意思是寿和公主被人劫走?这还了得! 镇国公当即要点人去找,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不对啊,寿和公主失踪这么大事,宫里与福康郡主府会如此平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 “缘儿啊,祖父有些事问你…” 镇国公祖孙的对话裴宝珠不知,她此时满心压抑着怒火,事情要从昨夜说起。 “…” 用过晚膳,裴宝珠在屋内走动两圈便上床睡觉了,雨天能做的实在太少。 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之时,青女突然推醒她:“主子,陈阳在逮住一个要闯进屋子的人。” 裴宝珠睁眼,清醒许久,意识才渐渐回笼:“可问出什么?” 青女摇头:“那人受了重伤,已经晕过去,陈阳说他或许是逃跑时误入此地。” 她不理解明明他也说了是误闯,为何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裴宝珠倒是知道陈阳的心理,她之前在庄子里被顾大劫持,给他留下了阴影。 “随他处置。”裴宝珠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准备续个梦。 青女去传话。 陈阳默了下,开口道:“恐怕你得请郡主来一趟了。” “嗯?” 裴宝珠不爽地盯着晕在榻上的人,陈阳在给他包扎伤口。 “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了。” 裴宝珠看了眼苍白无色的脸:“谁伤了他?” 陈阳道:“回郡主,属下沿着痕迹追踪,他是从隔壁庄子逃过来的。” 痕迹过于明显,若非追杀他的人不知为什么放弃了,他早晚会被抓住的。 “隔壁…”裴宝珠目光锐利:“本郡主没记错的话是云家的庄子?” 因寿和公主来林家的庄子,她特地做了功课。 “回郡主,正是。” 裴宝珠抿唇。 楚暮奉表哥的命令亲近云家,云家甚至想将嫡女下嫁给他,上次他在郡主府还护着云四,按理云家不应对他痛下杀手。 但… 云四突然遇害,凶手卢桀逍遥在外,踩着云四的尸体得到表哥的青睐,云家找不到凶手,自然要逐一排查云四的仇人。 从最近的查起,她与寿和首当其冲,云家却拿她们没办法。 一个是皇帝的女儿,一个是身份特殊的郡主,就算她们杀了云四,云家也只能认栽。 总不能指望永熙帝让她们给云四陪葬? 可这口气还是要出的,没有家族依靠的楚暮成了最合适的出气筒。 “郡主,楚大人怎么办?” “林墨缘的人有发现吗?” “并未察觉。” 裴宝珠摸着下巴:“雨停后先送他回京城,安置到西街的宅子。”瞥了眼他湿透的衣服:“去找身干衣服。” 雨水浇成这样,发热就麻烦了。 “是。” 半夜惊醒,裴宝珠的脑袋有些疼。 青女上前给她按摩:“主子,服侍您睡下?”跟了裴宝珠这么久,她对这位新主子的习惯了解不少。 “不必。”裴宝珠拒绝。 外男在屋子里,她如何睡得着? 啧,麻烦的家伙。 在谢长恭风风火火到来后,裴宝珠更加确信这个想法。 “小九,你居然让他躺在你的榻上!你要给我找一个兄弟吗?”某人委屈不已,深情控诉。 裴宝珠推开挂在她身上的人,面无表情:“房间不是我的,榻也不是我的,所以你说他躺在我榻上并不成立。” 谢长恭不满:“我不管!小九之前明明很讨厌他,为何要让他跟你共处一室?” “外面下着雨,他又身受重伤,我不能把他丢在院子里?” “死不了…”谢长恭小声嘀咕。 裴宝珠不想与他扯这种无聊的话题,“你怎么来了?” 谢长恭斜了一眼楚暮,“来救没用的废物。” 切,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哪里来的废物点心? 裴宝珠气血上涌。 合着他早知晓原因,那他跟她闹什么?恶劣的家伙! “云家做的?” 裴宝珠嗅到他衣服上隐隐的血腥。 谢长恭笑道:“柿子挑软的捏嘛。” 不过,云家这回是被当枪使了呢,谢长恭脸色闪过一丝寒意。 裴宝珠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很喜欢状元郎?” 谢长恭叹息:“人的喜好会变得。”看她挑眉,他笑嘻嘻道:“放心,我对你的爱永不变。” 裴宝珠:“……” 深吸一口气,她认真问道:“你要带他走吗?” 赶紧弄走,她等着睡觉呢。 明日恐怕又要头昏了。 谢长恭摇头,“不是带他走,是带你们一起走。” 裴宝珠惊讶:“动静太大了?” 林墨缘发现她们不见,一定心急如焚。 “怕被林家人发现,萧孟放倒了庄子上所有人,若你不怕林墨缘识破你们的身份,留下无所谓。” “……”裴宝珠。 庄子上的人造了什么孽,光侍卫不够,所有人都迷晕? 她扶额:“我去喊寿和。” 回忆结束,裴宝珠咬牙。 “楚暮醒了没,醒了让他赶紧走人!” 郡主大人控制不住迁怒。 内心十分赞同谢长恭的评价,太废物了。 居然被云家人掳走,害她大晚上的不安生。 走到门口的楚暮脚步一顿。 青女微笑道:“楚大人怎么了?” “……”面瘫脸楚暮看不出情绪,可不代表亲耳听见人家嫌弃内心毫无波澜。 “无妨。” 青女咂舌。 不愧是当官的,喜怒不形于色。 她出声提醒:“郡主,楚大人求见。” 室中静了一瞬,“让他进来。” 楚暮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来,裴宝珠拦住他行礼的动作:“你伤得不轻,免了,赐座。” 青女麻利地搬来一张椅子,“楚大人请坐。” 彩月暗自白眼:就会在郡主跟前装模作样!上次怎不见她待楚大人多热情? 楚暮拱手:“谢郡主救命之恩。” 裴宝珠愣了下,暗衬道:救你的不是本郡主。 谢长恭虽未明说,但楚暮能从云家的人手里逃出来,跟他脱不了干系。 谢长恭估计想锻炼楚暮,没想到楚暮无意跑到她那里,他自己先炸锅了。 裴宝珠笑了笑,没否认。 她不喜欢与太聪明的人交往,太费脑子,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楚暮晓得他不讨这位郡主的喜爱,起身郑重道:“微臣欠郡主殿下一个人情,咳咳…微臣告退。” “回去,这里是西街,离你的宅子应当不远。” 楚暮怔了下。 好端端的郡主府不住,跑西街体验生活? 他退出屋子。 刚出屋子,迎面撞上一个人,看清那人面容,寿和公主…他退到一旁,让出道路。 难怪福康郡主会住在西街,他昨日逃跑的方向是东边,云家的东边是谁家的庄子呢? 寿和公主对昨夜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她相信裴宝珠不会害她,匆忙跟着回来。 刚才仔细思索,突然发现她忽然消失,会对林墨缘造成怎样的冲击。 急忙过来寻裴宝珠,不想在门口碰见了一个熟人。 嗯…只见过一面,也算不上什么熟人? 而且他还帮云俊茂,阻止她发难。 他怎会在姑姑这里?她们回城与他有关? 寿和公主脚步无意识慢了,反应过来后她发觉自己挡路了,对面的人却快她一步,退到旁边,低头不语。 路过他时,寿和公主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脸,过分苍白的肤色平添几分俊美。 她抿了抿唇,大步进入屋子。 楚暮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 “姑姑!” “是寿和啊。”裴宝珠招招手,指着身边:“过来坐。” “没休息好?”别说寿和,就是她回来后也没睡多久,困倦得紧。 寿和公主腼腆摇头。 “姑姑,你可传信给林公子?” 裴宝珠“哎呀”一声,懊恼道:“姑姑忙忘了,这就让人传信给他。” 到家后她倒头就睡,没时间安排,至于谢长恭,他将她们送回来后径直离开,到现在也没动静,估计更没空考虑林墨缘。 她不清楚的是,谢长恭安排了人去帮她们扫尾,不过暗营的人行事作风过于“粗暴”,让她成为了自己的丈夫。 “彩月,拿纸笔来。” 裴宝珠简单写清无事,扬州突然来了急信招她们回去,无法当面道别还请原谅。 “小寿和,要不要写上几笔?” 寿和公主红着脸摇头。 裴宝珠不再逗弄她,吩咐青女给林墨缘送信。 青女离开后不久,裴宝珠收到镇国公的来信,她不解:她跟镇国公没什么交情,就算镇国公接到表哥的暗示。 他的孙子极大可能尚公主,以他的谨慎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呈上来。” 她一目十行,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姑姑?”寿和公主担忧地看她。 “寿和啊…”裴宝珠努力平复火气,挤出一丝笑:“你先回去换衣服,收拾好东西,等下姑姑送你回宫。” “……”寿和公主沉默,真的没事吗? 她好像听见姑姑磨牙的声音。 镇国公到底写了什么? 难道… 她目光闪烁,林公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想尚她了? 裴宝珠没注意到寿和公主的忧心忡忡。 镇国公在信上写明一切,包括那离谱的身世,她是翡氏大小姐的丈夫?翡家倒插门的姑爷?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谢长恭搞的鬼! 好在镇国公安抚好林墨缘,解释清她们的身份。 否则她无法想象再次见面该有多尴尬! 裴宝珠微笑:果然,不能太纵容谢长恭。 “啊欠”谢长恭揉了揉鼻子。 嘿嘿,小九在想自己? 他要加把劲,早些回去陪她! —— “阿娘…”回到郡主府,裴宝珠被女儿扑了个满怀,她红着眼圈:“你去哪儿了嘛,彩月姑姑也不见了。” 卫明瑶找不见她,磨着彩月去找她,彩月到了西街的宅子发现她不在,便留在那里等,没想到她一大早回来。 裴宝珠抱起她亲了口:“阿娘在办一件大事哦,瑶儿有没有乖乖听话?” 卫明瑶点头:“瑶儿跟沉瑾哥哥,还有谢子禧学习认字。” 谢子禧? 裴宝珠诧异:“瑶儿不讨厌他了?” 卫明瑶绷着小脸,“讨厌!” “你啊,不许欺负人。”裴宝珠失笑,揉着她脑袋。 “才没有!”卫明瑶跳下地,一溜烟跑远。 “啧,小丫头害羞了呢。” 容管家突然道:“郡主,小县主跟沉瑾少爷这几日与那孩子走的很近,您要不要干预一下?” 裴宝珠闻言看向他,容管家眉眼间夹杂不喜,她挑眉:“你不喜欢谢子禧?” “……”容管家道:“他的身份怎配小县主。” 裴宝珠无奈叹息:“你若能防得住本郡主无异议。”她可没空掺合小孩子间的事。 作为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未免太差劲,她也不想因此消磨掉谢长恭的情谊。 就算他生母在特别又如何?几年了进不去谢家的大门,现在依旧全无消息,谢长恭亦从没提起怀念过。 若不是有个谢子禧,她都怀疑究竟有没有那号人。 容管家躬身:“奴才领命。”他转身离去。 裴宝珠嘴角动了动:他不会在等这句话? 彩月皱眉:“郡主,容总管…” “放心,他有分寸的。” 他只会在瑶儿身上下功夫,不会对谢子禧如何的,因为…容管家他们是最希望她幸福的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皇宫。 永熙帝召来寿和公主,询问女儿:“你觉得林墨缘如何?” “人很好…”寿和公主红着脸。 永熙帝眯眼,确认女儿说的是真话,他道:“既然你觉得他合适,那父皇便将他指作你的驸马?” “儿臣遵命。” 永熙帝叹了口气,寿和太小心了。 他是她的父亲,自不希望女儿与他生疏,可多年来的忽视,已经无法拯救淡漠的父女情。 几个儿女中他最爱惜欢儿的孩子,最心疼的却是懂事的长女,他亏欠这个女儿太多。 “三日后你悦母妃设宴,你找机会见一见林墨缘。” 他们得过了明路,否则会惹人非议。 寿和公主心脏突突跳,她可以嫁人了吗? 离开皇宫,去过自己的日子? 寿和公主手颤抖:“是。” “…” 谢长恭回府后就觉得气氛不对。 彩月等一众下人守在门口,看见他纷纷低头。 第38章 驸马 谢长恭:“……”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目光闪动。 上次他进去后两人关系破裂,他随后搬离她的房间,这次… 谢长恭仔细回想,再三确认没什么影响他们感情的事,挺直腰板走进屋子。 裴宝珠听见外头的动静儿,不久某人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心觑了一眼她的表情,裴宝珠故意无视他。 “用过晚膳了吗?” “……”裴宝珠抬头,似笑非笑盯着他。 谢长恭身经百战,心理素质极佳,好像感受不到她的反常,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拿过她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裴宝珠任由他动作:“读读看。” 谢长恭展开信纸:“……” “这!”他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什么东西! 他让萧孟去扫尾,他就这么扫的? 怕不是个棒槌! 余光依稀可见女子平静的脸,但他发誓,她现在脑子里有百种折腾他的法子! 谢长恭抱住她的胳膊,“小九,你要相信我!不是我让人这么说的!” 他懊恼不已,早知萧孟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算再忙他也亲自交代啊! 裴宝珠笑眯眯:“自然是信你的。” 谢长恭闻言心里越发没底,她暴起抽人比较正常。 呼,他吸了口气,准备割地赔款。 却被她抢先一步:“世子爷忙碌正事,我怎能不管不顾给你添麻烦呢…” 谢长恭额角冒出冷汗。 “几日没见瑶儿十分想念,我搬去与她睡几日。” 说完,裴宝珠不管傻眼的某人,潇洒离开。 哼,她理解他可不代表不记仇。 “…” 郡主夫妇再次分房睡,府里议论纷纷,但都是私下议论,无人敢在正主面前说。 京城里流言再起。 卢桀听见手下人汇报,眼神闪过一缕光亮。 福康… 他勾唇,总有一天你会到我的身边。 在这之前,他会清除所有阻碍。 “安排的怎么样?” “回主子,一切顺利。” 卢桀露出令人心寒的笑:“那我拭目以待了。” —— 悦贵妃设宴,京里有头有脸的全部进宫,包括自视清高的世家,太子将立,他们不打算在这种关头因为小事惹恼永熙帝。 人虽进宫,却又瞧不起悦贵妃的身份,淮安候府先帝时期兴起,如何比得上他们传承千百年的世家大族底蕴深厚? 谢妃再得宠,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裴宝珠看得门清,心中冷笑。 莫不是他们以为表哥有世家血脉的孩子,就不会让小五登基了? 别忘了,舅舅同样有世家血脉的皇子,可最后依旧将皇位传给了表哥。 呵,表哥有四个世家血脉的儿子,无需表哥动手,他们自己便会内耗起来,只需默默给小五铺路,尽收渔翁之利。 他们看不起的人终有一日会站上顶峰。 裴宝珠忽然撇嘴:她为何要高兴,到时谢长欢不知要如何冲她得意! “郡主殿下,许久未见风华更盛了。” “是啊是啊…” 此等宴会,她注定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裴宝珠环视一圈,以前还有王娇荷找麻烦,如今倒是再无异声。 想起王娇荷,她轻轻叹了口气。 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可怜。 熟悉的人突然离去,往日的小打小闹成为过眼云烟。 裴宝珠离席,去旁处散心。 “奴婢见过郡主殿下。”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屈膝。 裴宝珠看向她:“免礼。” 小宫女垂头:“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有事与您相商。” “哪位贵妃娘娘?”裴宝珠挑眉。 宫里共有两位贵妃。 一位是皇长子的生母王贵妃,受王娇荷牵连至今仍闭宫思过,她们没什么交情,又出了王娇荷的事,哪敢主动寻她? 另一位就是谢长欢了,她不认为谢长欢跟她有话说。 “悦贵妃娘娘。” “……”裴宝珠盯着她片刻,忽然道:“本郡主瞧着你眼生,不是长乐宫的人?” “回郡主殿下,奴婢是御花园的打扫宫女,长乐宫的桔梗姐姐急着回去侍候贵妃娘娘,差遣奴婢给您传话。” 裴宝珠眯眼。 谢长欢知晓世家的人看不惯她,她同样厌恶她们,露个面便离场,省得两看相厌破坏心情。 “本郡主知道了。” 裴宝珠转身向长乐宫走去,走出不远,她突然对青女道:“你去扣下她,别让人跑了。” 青女不解,还是听从她的话。 “郡主,那小宫女有问题?” 裴宝珠摇头:“希望是我的错觉。” “…” “郡主殿下安。” 桔梗原要去御膳房拿盘点心,悦贵妃在宴上憋了气,想吃些甜的缓和心情,没想到一出来遇上裴宝珠。 她压下心中诧异,使了个眼色让小宫人去通报悦贵妃,她自己则亲自带路:“郡主点心您来啦,娘娘正在里头歇着呢。” 什么风把这位主儿吹来了? 福康郡主打小跟自家娘娘不对付,每每见面必闹的不愉快,所以两人能不见面就不见面,陛下不在场时更极少碰面。 她想起上次福康郡主在长乐宫待了一天,晚间留在皇宫没回府,可是将娘娘狠狠气着了,连着几日不理陛下。 不知这次福康郡主找上门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桔梗思衬:还是让人请陛下来,否则娘娘与她闹起来,无人劝得住。 裴宝珠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瞧你往外走,有何急事?” 桔梗没有隐瞒:“娘娘想吃点心,奴婢寻思去御膳房走一趟。” 裴宝珠皱眉。 去御膳房途径御花园,桔梗去过御膳房后再去寻自己过来很顺路,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宫女传话? 况且,她来时桔梗刚要去御膳房,小宫女又怎么得到桔梗的命令? “你家主子寻我来什么事?”裴宝珠不再试探,直接询问。 桔梗震惊:“娘娘没找过郡主殿下啊。” 娘娘心情不好,哪有时间找福康郡主吵架? 裴宝珠脸倏地沉了。 “立刻请表哥来长乐宫一趟。”裴宝珠扭头吩咐:“另外,派人去御花园请寿和公主过来,莫要引起人注意。” 不管是她的品茶宴,还是谢长欢的行诗宴,真正的主角当属寿和,她担心他们是冲着寿和来的。 桔梗宫中浸淫多年,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匆匆安排人。 “你怎来了?本宫的长乐宫不欢迎你。”上次裴宝珠接连打断她的好事,之后再度同房时,她耳边竟还会传来她的声音。 着实给她留下深刻阴影。 裴宝珠没空与她斗嘴,脸色难看:“恐怕出岔子了。” “嗯?”谢长欢坐正身体,收敛表情。 “有人在小掖池的路口堵住我,说你找我有事商量。” “我怎么可能找你!”谢长欢立刻反驳。 裴宝珠揉了揉头:“所以那小宫人有问题,故意拦着不让我去小掖池。” “蠢死了。”谢长欢翻白眼,不留情的嘲讽。 “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浑不在意。 被迫接手宴会已经很恼火了,还想让她全心全意护着皇后的女儿?呵,别做梦了。 裴宝珠无语:“表哥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恶毒的女人。” 谢长欢斜睨她,出口讽刺:“我是比不得你大度,可陛下就是喜欢我呢。” “……”裴宝珠额角暴跳,讨打的话。 “娘娘,郡主出事了!”桔梗匆匆进来,浇灭两人渐升的火气,“陛下已经前往御花园,请您与郡主殿下也过去!” 寿和公主落水了。 裴宝珠二人到了宝华殿,气氛有些压抑,达恩小心翼翼行礼:“娘娘,郡主…陛下正在里面。” 谢长欢率先进去,裴宝珠抿了下唇,走进内殿。 永熙帝满脸阴翳地坐在上首,地上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裴宝珠愕然:楚暮? “你们来了,过来坐。” 谢长欢坐到他旁边,裴宝珠沉默地落座。 “楚暮,你有何话要说?”永熙帝压抑着怒火。 “微臣冒犯公主,请陛下责罚。” “皇后娘娘到。” 郑皇后面色发白,互相见过礼后,郑皇后跪到地上,坚定道:“请陛下为寿和做主,否则寿和要如何做人!” “嗤”谢长欢摸着指甲悠悠开口:“皇后娘娘来的倒是快。” 长兴宫距离御花园旁的宝华殿距离最远,竟与她们前后脚到,抬轿辇的人鞋底子快磨穿了? 郑皇后红着眼:“贵妃此话何意?寿和是本宫的亲女儿,本宫来不得?” 她心中同样不满,陛下将宴会交由谢氏也不肯让她亲自操办,可以说在打她的脸。 “臣妾可没那意思,皇后娘娘想多了。” 谢长欢不再说话。 永熙帝自郑皇后到来一直沉默,面对郑皇后看似请求实则逼迫的话语,眸色变深。 裴宝珠扶起郑皇后:“皇后娘娘别气坏身子。”两人坐下,她接着道:“您是寿和的生母,有什么建议?” 郑皇后帕子擦了擦眼睛,“寿和名声受损,只求陛下下令处死楚暮。” 跪在地上的楚暮面色冰冷。 为了除掉他,代价未免太大了? 裴宝珠叹息:“本郡主晓得皇后娘娘爱女心切,但处死…会不会重了些。” 郑皇后道:“冒犯皇室,罪当处死。” “楚大人毕竟救了寿和,又是朝中臣子,不奖赏便罢了,处死未免寒了人心,日后又有谁敢见义勇为?” 郑皇后眼神闪过一丝凉意。 她便知福康不会好心帮她,原是站在楚暮那边的。 多年的拉拢全然变成笑话,或许…该换个方式了。 郑氏得不到她的支持,其他人也不能得到。 她压下心中燃起的杀意,问道:“郡主的意思是…” “不妨贬谪,将楚大人调离京城。” “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郑皇后唇角绷紧,她的手收拢。 “那寿和的婚事…” 裴宝珠看向永熙帝。 想保下楚暮,不得不给郑皇后一些好处。 郑皇后陪伴表哥多年,十分了解表哥,已经察觉到表哥的心思了?所以她才用楚暮逼迫表哥让步。 永熙帝阴晴不定,殿中静得针落地都可听见。 “朕…” “父皇,儿臣有话说。” 换了身干衣服的寿和公主出现在众人面前,许是落水受了惊吓,她显得很虚弱。 “寿和!”郑皇后眉心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寿和公主恍若未闻,在楚暮身旁跪下:“父皇,楚大人救了儿臣,儿臣对他感激不尽,请求父皇下旨,为儿臣与他指婚。” 她看向地面。 林墨缘,你我终究有缘无分。 寿和公主此话一出,所有人愣住。 楚暮偏头望去,少女神情自若,看不出欢喜也不见悲愤。 郑皇后胸口起伏不定,眼前阵阵发黑。 自己是她的亲母后,还会害了她不成! 楚暮还比不得林墨缘!起码林墨缘的祖父还是镇国公,有爵位继承,楚暮区区从五品小官,哪里配得上她! 为了反抗自己,她竟自甘堕落! 永熙帝深深看她:“寿和,你当真要嫁楚暮?” 寿和公主叩首:“请父皇成全。” “…”永熙帝眸子闪动,提声唤了宫人进来。 赐婚的圣旨很快写好,永熙帝当场命人宣读。 从今日起,楚暮便是寿和公主的驸马。 郑皇后出了宝华殿就晕了过去,寿和公主随宫人送她回长兴宫。 谢长欢看够热闹离开,殿中只剩楚暮裴宝珠永熙帝三人。 永熙帝捏了捏眉心:“楚暮,寿和交给你了。” 楚暮跪地:“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托。”他脑海浮现少女不悲不喜的面孔,心中升腾异样。 “成婚后朕会下旨将你外放,出去避一避。” 尚了嫡长公主,楚暮被推到风口浪尖,从前的计划无法施行,他不宜继续留在京城。 楚暮磕头:“微臣遵命。” 永熙帝疲惫地摆手:“你先退下。” “…” “表哥,有人在针对楚暮。” 连裴宝珠都看出来了,永熙帝如何看不出,他实在想不出谁会对付一个不起眼的小官。 “可要我帮忙查查?” 永熙帝摇头:“事情已成定局,追究无用。”背后之人没想要楚暮的命,只是想让他出京。 裴宝珠咬牙:“今日我跟着寿和便好了。” “怨不得你,说到底是朕大意了。” 寿和是郑氏的女儿,小九不宜在众人面前亲近她,所以给了人钻空子的机会。 “楚暮…也算是个良配。”永熙帝不是没动过楚暮为驸马的年头,可时机不对,他不想丢掉楚暮,才定下林墨缘。 第39章 北渊来使 永熙帝眸子酝酿风暴。 幕后黑手是谁暂且不论,宫内绝对有帮手,思起郑皇后到来的时机与表现,她怕是参与其中。 皇后乃后宫之主,她若有心护着寿和,岂会被人算计? 永熙帝冷笑。 皇后… 真是不断刷着下限,寿和是他的亲生女儿尚能如此利用,在她的眼中,郑氏的利益高于一切? 当真是郑氏的好女儿! “想不到兜兜转转楚暮成为驸马。”裴宝珠感叹。 当初她为寿和选择驸马时还因他与谢长恭绊了几句嘴呢。 谢长恭一力推荐他。 “楚暮虽看着冷些,却是个重情义的,寿和嫁过去后慢慢培养感情,不比林墨缘差。”永熙帝说道。 “表哥说下放楚暮,寿和也要跟着同去?” “皇后已然不顾及她,寿和离京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裴宝珠点点头。 与其留下消磨母女情谊,还不如距离产生美。 “下月万寿宴,北渊派了大王子随使臣前来恭贺,约莫近日就可抵达京城。”永熙帝突然转变话题。 裴宝珠不客气道:“来就来,还要我亲自迎接他不成?” 永熙帝无奈,他提前知会她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结果人家不领情。 “罢了,朕懒得管你。” 裴宝珠抿唇,“表哥您忙着,我先回府了。” 永熙帝摇摇头:小九太孩子气了。 楚暮成为驸马的圣旨一出,举京震惊。 怎也想不到尊贵的嫡公主最后会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子。 不过京中隐有传闻,寿和公主偶遇楚暮,对才貌出众的楚暮一见钟情,主动请旨下嫁。 裴宝珠听后无语,就没传过真的消息。 郑皇后对皇宫的把控比预想中好得多,寿和公主落水的瞒得严严实实。 呵,要不是寿和请嫁楚暮,她可以清清白白的嫁给郑皇后理想的人选? 可惜了林墨缘,临门一脚被人截胡。 “…” 楚暮回到府中。 成为千尊万贵的驸马并没能让他展颜,反而面色很凝重。 阿文兴高采烈,笑的嘴都合不拢:“大人,您不高兴吗?” 楚暮扯唇:“高兴。” 阿文:“……”您的表情一点看不出高兴啊! 楚暮不理他,拧眉沉思。 他被人针对懒得,那人躲在暗中犹如毒蛇伺机而动。 先是云家,接着又是寿和公主… 他哪里高兴得起来啊,暗中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对手,不知何时给他致命一击。 走到门口,他转头看阿文:“可有人来过我的书房?” 阿文想了想:“没有人来过。” 楚暮摆手:“你先退下,别让人靠近书房。” 阿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怀着不解离开。 “楚大人胆子不小,知道房间有异样还敢一个人进来。” 楚暮松开紧攥的戒指:“…谢世子?” “啧啧,想不到你居然成了驸马。”小九不是白忙活了? 早知他会当驸马,何必转那么一大圈子,害他现在独守空房。 谢长恭的腹诽楚暮不知,他认真道:“全蒙陛下与公主信任。” “别说那些场面话了。”谢长恭打断他,上下打量:“你可得罪过卢桀?他之前在御史院是你顶头上司?” 楚暮怔了下:“我与卢大人接触不多…” “但卢越在郡主府杀人,我是目击人,可我全程未露面,他不应发现我才是。” 谢长恭环胸道:“不会因此事。” 卢桀的底细他查的很清楚,莫说一个侄子,便是他亲爹亲兄长被人当面抓走,他都不会记仇,反而要拍手叫好感谢出手的人。 “那在下再无得罪他的地方。” “谢世子怀疑是他针对我?” 谢长恭笑:“不是怀疑,是肯定。”他站起身:“本世子过来只是给你提个醒,以后多加小心,陛下现在用得到他,不宜与他撕破脸。” 暗示别一下子弄的他无法翻身。 “您为何要帮我?” 他即将离京起复无期,卢桀如日中天权势渐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选择得罪卢桀? “本世子向来随心所欲,若非得说个理由的话…” 他扭头眨了下眼:“本世子不想他过得太舒服。” 卢桀不光在针对楚暮,甚至在盘算着搞他。 他未在卢桀面前暴露身份,却得到卢桀的注意,谢长恭眯眼,他对小九依旧没死心。 既然这样,便让他忙起来。 —— “郡主,翠玉阁来了批新物件儿,您可要去逛逛?”彩月小声道。 裴宝珠捏脖子的手停下,“没兴趣。” “郡主…” 彩月纠结怎么劝。 裴宝珠哼了一声:“告诉芸娘,别耍什么花样。” “是。” “主子!”青女雀跃地进门,见到彩月瞬间收起笑脸。 “彩月,你去给瑶儿瑾儿他们送些点心。” “是。”彩月咬唇,悄悄瞪了青女一眼。 从这家伙到郡主身边,她感受到自己地位直线下滑。 青女讪笑。 彩月到底伺候主子多年,主仆感情深厚,不能将她得罪死。 “说。” “奴家听容总管说庄子上那株昙花快开了,主子您要去看看吗?”昙花那等稀罕物她还没瞧过呢,听人说美极妙极。 裴宝珠笑容淡了:“容管家说何时开?” “今…今晚?”青女咽了下口水。 主子好像不太开心,难不成她不喜欢昙花?那为什么要养? “主子,您要去吗?” “去,怎么能不去呢?”裴宝珠笑不达眼底:“让容管家备车,顺便告诉他,倘若今晚开不了,本郡主便调他去庄子养昙花。” 青女:“……”果然在生气! 她撒腿就跑。 好可怕! 容管家闻言不惊不惧:“请郡主稍候半刻钟。” 青女惊叹:不愧是能当管家的人,心理素质无人能敌。 “…”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裴宝珠闭目养神。 旁边的彩月与青女都不敢作声,她们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低气压。 青女想不明白,主子明明不想去看昙花,最后为什么又答应了? 彩月撇嘴。 郡主哪里是不想看昙花?她是不喜底下人擅作主张,可是没办法拒接,心情自然不好了。 哼,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恭迎郡主。”新管事带着众人接驾。 上次裴宝珠在庄子上被劫持,庄子上上下下的人换了个彻底。 裴宝珠一言不发地直接进入屋子,众人面面相觑。 管事大着胆子:“彩月姑娘,郡主心情不好?”何止不好,看上去随时都要发作了! 彩月低声道:“无妨,吃食照旧准备,吩咐底下人无事别接近院子,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 管事擦了擦汗:“哎!我这就去!” 突然接到郡主要来的消息,他心惊肉颤,前任管事的下场历历在目,他不想步了他的后尘! “等一下。”彩月喊住他:“如有人借住,请陈统领亲自处理。” 借住?这可是福康郡主的庄子,平日都无人敢来,今日郡主在庄子上,还有谁来借住? 管事满腹狐疑地离开。 容管家才是压力最大的那位。 彩月叹了口气,走进屋子。 裴宝珠斜眼看了她一眼,“都交代好了?” 彩月跪地:“奴婢篡越,请郡主责罚。” 长久的沉默,在她几乎以为逃不掉时,裴宝珠松了口:“起来。” “去瞧瞧那盆昙花,莫让咱们能干的容管家过来养花儿。” 彩月提到嗓子眼的心回到肚子里,郡主这话的意思是不追究容总管了。 不过这次容总管确实太冒进了,连芸娘那边都仅仅是来探个口风,他竟直接做主。 彩月锁眉:他究竟为何这般急切? … “主子,陈阳让一个陌生男子住进来了。”青女好不容易抓到陈阳把柄,迫不及待跑来告状。 他怕不是特立独行久了,什么主都敢做了! 主子明显心情不好,他自己找死怪不得她了。 谁知裴宝珠闻言只淡淡“哦”了一声。 青女:“?”您就这反应? 多少有些浪费她一路提心吊胆的感情! 青女萎靡不振。 哎,他们这些跟在主子身边的老人才能有恃无恐? 什么时候她也能得到他们的待遇。 谢长恭回府后发现裴宝珠出城,二话不说直接追来了。 “小九来赏花居然不带我。” 裴宝珠轻笑:“你还需我请?” 谢长恭凑近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得出一个结论:她眼下并不开心,最好不要惹她。 求生欲很强的某人没有故意折腾,两人安安静静的吃过晚膳,裴宝珠去后边换衣裳。 谢长恭对彩月招了招手,走出屋子。 “怎么回事。” 他敛起表情气势凌人,彩月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他。 “……”谢长恭听后沉默。 “容管家照顾她多年,怎会不了解她的脾性。” 彩月垂头不语。 她心里也觉得容管家冒进。 谢长恭语气冰冷:“下不为例。”她的身边不需要有约束她的人。 “是。”彩月冷汗涔涔。 比起待他们温和的裴宝珠,显然谢长恭更有威慑力。 裴宝珠走出来,见两人气氛紧张,挑了挑眉:“你们在说什么?” “关心你的日常。”谢长恭揽住她。 裴宝珠深表怀疑,不过眼下没心情追究。 “陪我去花房看花?” “郡主大人相邀,在下自当奉陪。” 彩月一僵。 呜呜,容管家我对不起你。 昙花花期未到,哪怕接受到郡主暗示想做手脚,却担心不小心弄坏那朵娇贵的花,束手无策。 郡主兴冲冲去花房,看不见昙花盛开,一怒之下继续罚他怎么办? 彩月急的冒汗:你找什么借口不好啊,非找个不可能办到的,岂不是挖坑埋自己? “…” 花房离得不远,两人步行不久就到了,陈阳守在门口。 “见过郡主,郡马爷。” 谢长恭看着他调侃道:“跑花房来当门神?” 陈阳面露一丝尴尬,抱拳道:“里面有位公子…” “好啊!你背着我给郡主送人!简直用心险恶!”谢长恭黑脸。 陈阳不卑不亢:“扈公子乃郡主殿下的贵客。” 彩月吩咐下来的,自然是郡主的意思。 至于给郡主送人… 那位扈公子长的是挺出众。 谢长恭不爽地别过头,裴宝珠拍了拍他的手:“他只是客人。” “就知道小九最喜欢我。” 陈阳:“……”你也太好哄了。 谢长恭如果听到,一定会告诉他,不是好哄,而是已经知道真相。 陈阳打开花房的门,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里头的扈公子见到来人眸子顿亮,快步走过来,陈阳警惕的上前。 裴宝珠轻叹。 阿娘留下的人手中陈阳最老实,只是有点一根筋,轻松被糊弄过去,连人家的身份都不晓得。 谢长恭拥着裴宝珠笑盈盈,看上去多了几分稳重。 “夷拜见姑母。” 陈阳愣住。 姑母? 能叫自家郡主一声姑母的唯有宫中的几个皇子,宗室的小世子们仅仅能称她为郡主,他居然喊郡主姑母? 等等! 扈公子… 扈乃北渊国姓,扈夷是北渊的大王子。 裴宝珠含笑:“你就是小夷?听兄长说起过你。” 扈夷笑容灿烂:“父王也时常念叨您呢。” “你怎自己跑来了,也不叫人知会姑母一声。” 彩月迅速低头。 郡主越来越会演戏了,分明早就知道大王子的到来,不高兴见人家,见了面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 扈夷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侄儿好奇大乾的风光,跟着车队无法游赏,偷偷离了车队,没想到比他们还快到达。” “父王说您有处庄子在这里,便想着来投诉,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裴宝珠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你这孩子太胡闹了,万一遇上恶人,我如何与你父王交代。” 她这话说的真心诚意,扈夷在大乾境内有个三长两短,北渊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可不认为从未见过面的兄长会觉得她比亲儿子重要。 谢长恭眯眼,静静打量北渊的大王子。 第一眼看上去给人单纯无害的形象,但北渊王十几个儿子,他能从中脱颖而出代表北渊出使大乾,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希望扈夷聪明些,不要打小九的主意,他不想对他动手。 毕竟小九能在昭淑大长公主去后仍可呼风唤雨,靠得是她那位远在北渊的兄长。 同母异父的亲兄长。 昭淑大长公主及笄后和亲北渊,生下现在的北渊王后扶持他坐上王位,在儿子地位稳妥后归京,北渊王极为濡慕她。 第40章 惊世骇俗 因此北渊王爱屋及乌,很喜爱素未蒙面的同母妹,在昭淑大长公主离世后成为她的新靠山,给她保驾护航。 卢家之所以比其他几家更忌惮她,连嫡孙都毫不犹豫舍弃,便是因卢家镇守北疆,不敢得罪裴宝珠这位备受北渊王重视的妹妹。 “姑母,侄儿知错了,劳您担忧,下次不会了!”扈夷认错很麻利,让裴宝珠不好继续说教,说到底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您是姑丈?侄儿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与姑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谢长恭闻言笑开花,拍着胸脯道:“大王子远道而来,作长辈的当尽地主之谊,你在京城的所有事务姑丈全包了!” “姑丈爽快!” 裴宝珠抽了抽嘴角,某个家伙完全是被那句“姑丈”取悦到了? “郡主,难得见到大侄子,你就别说教了。”两人很快打成一片,谢长恭帮忙说好话。 裴宝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松口道:“罢了罢了,花房简陋,我们换个地方说好。” 几人转战前厅,彩月给他们上茶后退下。 “姑母,父王给您备了许多礼物,在后面车队,等到了夷亲自送您府上。” “替我谢过你父王。”人家热情高涨,裴宝珠也不好敷衍她名义上的亲侄子,“小夷可来郡主府住着。” “侄儿恭敬不如从命。” 裴宝珠目光闪动,倏然问他:“小夷独自脱离队伍吗?” 扈夷摇头:“夷胆子再大也不敢自己偷偷跑出来,殷叔叔与我一起保护我。” “殷叔叔是?”裴宝珠好奇地问。 青女说扈夷的随侍深不可测,满身血气,非人命不可堆砌,说是侍卫,看起来更像杀手。 同为杀手的直觉。 她随口试探,扈夷居然称他为叔叔,能让堂堂北渊大王子叫他一声叔叔,他的地位可想而知。 “殷尚叔叔与父王乃多年好友,父王让我们兄弟喊他叔叔。” “原来如此,既然是兄长的好友,便不能怠慢。”裴宝珠将彩月喊进来:“你去给殷大人重新安排个好些的房间,伺候的人都上心点。” 彩月怔忪,很快回过神:“奴婢这就去办。” 三人在厅房聊到深夜,主要是谢长恭和扈夷说天说地,相谈甚欢,裴宝珠不时附和几句。 “天色已深,姑母姑丈早些休息,夷告退。” 谢长恭精神抖擞:“我们明日再叙。” 扈夷拜别两人后往客房走去,“辛苦你了彩月姑娘。” “大王子客气,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彩月指着他对面的房间:“殷大人住在您对面,您有任何何需要尽管与下头人说。” 扈夷笑着应下,彩月走远后,他径直进入殷尚房间。 室中空无一人,扈夷不慌不忙地抬头:“殷叔叔,你的爱好可得改改,郡主府没房梁给你睡。” 殷尚架着腿躺在狭窄的木梁,闻言翻身坐起来,骑坐的两条长腿惬意的晃着。 “不是,你答应住郡主府了?” 扈夷歪头,一脸无辜:“住自己姑母家有何不可?” 殷尚黑脸:“臭小子,看我笑话才是真!” “殷叔叔不会不知道父王为何派你来?” 殷尚:“……”拳头硬了。 兄弟情谊终究喂了狗,扈缙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妹控!扈夷这小兔崽子也不是好东西。 殷尚活动手腕,轻松跳下来,皮笑肉不笑,“夷儿,叔叔帮你松松筋骨。” 扈夷:“……” —— 那边两人在“友好”切磋,裴宝珠这边气氛同样不轻松。 “你怀疑殷尚便是顾大?” 谢长恭手慢慢抚着她的头发:“八九不离十。” 裴宝珠一把拍开他的手,瞪他: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 “他来大乾有何目的。”裴宝珠看他:“你上次为什么抓他?” “闯了不该闯的地方。”谢长恭严肃起来:“不过我想他不会做什么不利于大乾的事。” 裴宝珠皱眉:这么肯定? 谢长恭勾唇,殷尚前次是为了昭淑大长公主来的,这次嘛…他看了眼裴宝珠。 恐怕是被押来认罪的。 因北渊使臣的车队还没到,扈夷隐名住到郡主府。 “姑母,听说你生了个小表妹,我能见见她吗?” 裴宝珠无奈。 扈夷今年十五,却格外孩子气。 宫里的大皇子与他同岁,十分沉稳,颇有城府。 她揉了揉眉:“彩月,带小县主过来。” “…” “阿娘!”卫明瑶跑了两步,余光瞥见一旁陌生的哥哥,愣在原地:“阿娘,他是?” “你是瑶儿?”扈夷不等裴宝珠介绍,自来熟地蹲在她面前:“我叫扈夷,是你的大表哥。” 卫明瑶眼睛慢慢变大,看向裴宝珠寻求答案。 她的大表哥不是宫里的大皇子吗? “瑶儿,他确实是你的大表哥,快给表哥问好。” “表…表哥好。” 扈夷摘下腰间挂着的玉佩,塞到她手里:“喏,表哥给你的见面礼。” 卫明瑶回头望裴宝珠,后者含笑不语,她露出甜甜的笑:“谢谢表哥。” 扈夷活泼开朗,很快取得小丫头好感,不多时卫明瑶便要拉着他去见卫沉瑾,给他介绍府里的景物。 裴宝珠不曾反对,只告诉下人照看好小主子们。 扈夷单手抱着卫明瑶离开。 裴宝珠笑容淡去。 她唤来青女:“殷尚可有异动?” 青女神色复杂。 那个家伙到了郡主府便开始享受,美酒佳肴,歌姬舞姬样样不缺,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北渊大王子过得都没他舒坦! 裴宝珠听到青女的汇报后咬牙,美酒佳肴?歌姬舞姬?他会不会太舒服了些? 裴宝珠不爱歌舞,谢长恭也不喜爱那些,倒是头一次派上用场。 她不在乎旁人观赏,毕竟不用也是空养着。 她气愤的是享受的人是殷尚! 若他真的是顾大,她可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他怎么掳走她并威胁她的! 越想越气,裴宝珠腾地起身。 青女吓了一跳:“主子?” “会会他去。” 青女:“……”您看上去更像找茬去。 “…” 殷尚叹息:好日子到头了。 他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已经很久了,小腿开始僵硬。 在北渊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不,也有过,上次他狼狈逃回去,扈缙晾了他很长一段日子,就是因为动了他的宝贝妹妹。 眼下又被这个女人教训,他完全不敢拒绝,否则回去后扈缙又要折腾他了。 何况,她有正当理由。 看护王子不利,纵容王子出逃,致安全与不顾。 几条罪名压下来,别说让他跪着,就是摘他脑袋也不为过。 臭小子故意的! 好在当初做了易容,这女人认不出自己来。 裴宝珠盯着他许久,忽然笑了:“不知为何觉得殷大人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郡主说笑了,殷某初次来大乾,不曾有缘见过您。” “是吗…”裴宝珠故意拖长尾音,殷尚浑身寒栗。 靠,扈夷那小混蛋不会把他卖了? 很快摇了摇头,不会的,扈缙再疼爱他妹妹,也不会置他于死地! 裴宝珠满意地看着他颤抖:“殷大人跪足了两个时辰就自己起来,本郡主要回去午睡了。” 殷尚险些气笑了。 她是故意的。 罚他在日头下跪着,她自己跑去睡午觉,还要告诉他,要不是存心的他名字倒过来写! 她在激他暴露身份,给她名正言顺报复他的理由,他不能着了那女人的道! 裴宝珠顺路去看了眼卫明瑶,扈夷与孩子们玩的很好,连谢子禧对他都颇为感兴趣,她暗暗咂舌,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八面玲珑,想来北渊有不少人支持他? 假如扈夷真如表现上的阳光灿烂,他成为北渊的继承人不失为一件好事。 裴宝珠没去打扰,交代下人几句悄悄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扈夷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 殷尚靠在榻上揉腿,扈夷倒了杯茶递给他。 “殷叔叔,你觉得本王子娶瑶儿表妹怎样?” “不怎样。”殷尚不假思索,“我劝你最好别招惹她。”那位郡主殿下可不好惹,别到时候惹了一身骚。 “没记错的话你的小表妹才五岁。” 扈夷满不在乎:“本王子等得起。” “等她长大你已经二十五,你的小侄子们都可与你争位子了?” 扈夷点头:“有道理。” “媳妇还是早娶为妙。”殷尚端起茶杯:“早点生下你父王的长孙,加大筹码。” 福康郡主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他的,或许说不会让她远嫁北渊。 “那便娶姑姑好了。”反正效果都一样,博取老头子好感即可。 她可是老头子最在乎的人。 “咳咳咳…”殷尚一口茶呛住,剧烈咳嗽。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扈夷。 口出狂言的臭小子,福康岂是你能娶的!嫌命长吗! “不错,就这么办。” 殷尚沉默,大王子想法太片面了。 娶福康郡主是能获取阿缙的偏爱,但福康郡主的势力全在大乾,无法给他提供多少助力,还有… 福康的男人是匹恶狼,被他盯上,绝对要比他那些弟弟们加起来更难搞。 看来日后要与他断了。 哎,这小子其实挺得他心的。 房檐上,青女震惊到瞳孔扩散,反应过来后顾不上在府里,几个飞身去找裴宝珠。 不料半路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他皱眉:“府中不可使用轻功。”伺候的多为普通人,轻易使用轻功会引起慌乱。 青女火烧火燎,见是陈阳语气不善:“我有急事禀报主子,没空与你浪费时间!” 陈阳愣住,青女在他面前称得上温顺,他一时被吼懵了。 青女越过他,走出许远后回头:“陈大统领有空多留心扈夷,说不得会有大收获呢。” 扈夷? 陈阳目光凌厉起来。 “…” “主子!” 彩月眼见青女跑来,来不及阻止叫她闯进屋子,她脸色大变,追了进去:“青女!” 裴宝珠午睡还未醒,徒然惊醒:“什么事!”她猛地坐起,蓦地出了一身汗。 彩月连忙坐到床上抱住她:“郡主莫怕莫怕,是奴婢…” 青女愣在原地。 她吓到主子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震惊了。 彩月安抚许久,裴宝珠回神,头一阵一阵厥疼,她望着地上跪着的青女,“下次别在本郡主睡觉时大喊大叫。” 青女叩首:“奴家知错。” “可是殷尚那边有异动?”青女不是没分寸的人,让她如此急切不是小事。 青女这才想起,她小心看了裴宝珠一眼:“郡主,您要有心理准备…” 裴宝珠挑眉,与彩月对视一眼,都升起好奇。 “说。” 青女咬唇:“奴家奉您的命令监视殷大人,您离开后他跪足两个时辰后回到屋子,之后…” “大王子去寻他,奴家听见他们的对话,大王子先说要娶小县主,殷大人不赞同,大王子打消念头。” 彩月不以为然。 她们小县主虽然年纪小,但配北渊的王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大王子打她的主意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裴宝珠不悦。 她无论如何不会把瑶儿嫁去北渊的,算殷尚聪明,主动劝诫扈夷,不然她不会给他好脸色。 扈夷在她眼里甚至比不上宗室的侄子们,翻脸没有压力。 “还说什么了?”青女不至于被这种事吓住,提醒她做好心里准备。 青女说不出口,作为一个纯正的大乾人,她的礼义廉耻是刻在骨子里的,实在无法接受那种惊世骇俗的想法,连说都不好意思。 “大王子转口便说…要娶您。”她不敢抬头看裴宝珠的表情。 在她话音落下后,屋中陷入沉寂。 “…” 良久,裴宝珠忽然笑了:“不愧是北渊的王子啊。”她的眼里瘁着冰。 彩月张了张嘴:“郡主,奴婢这就赶他们走!”他们想让郡主亲近北渊的王子,可不是此种亲近法! 容管家知晓必然坐不住。 裴宝珠冷笑:“本郡主偏不让他们走,我倒瞧瞧他如何以下犯上。” 彩月晓得她拦不住了。 郡主对北渊无好感是受昭淑大长公主影响。 她听伺候大长公主的老人说过,大长公主和亲北渊,与老北渊王的感情尚可,无奈老北渊王病逝,生死相隔。 昭淑大长公主之所以回京,全因北渊的婚姻制度。 老王上的所有妻妾由新王继承。 第41章 寿和亦是良人 昭淑大长公主无法接受他们的续妻制度,利用人脉全力扶持尚年幼的亲子继任北渊王,之后请旨先帝,最终归京。 对于北渊的经历,绝口不跟小女儿提,甚至她在世时极少与北渊来往,直至她忽然病逝,北渊王才联系骤然失去倚仗的妹妹。 裴宝珠的厌恶溢于言表。 如今她在大乾皇城扈夷尚且敢觊觎她,当年阿娘远嫁,孤立无援,她该有多恐惧? 彩月心疼:“郡主,不若进宫请陛下做主?” “是应进宫一趟。”裴宝珠冷笑。 不过她不是寻求帮助,而是跟表哥知会一声。 “青女,你去守着瑶儿,扈夷胆敢打她的主意,本郡主允许你先斩后奏!” 连亲姑母的主意都敢打,五岁的表妹也不算什么? 她要保证女儿的安全,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是。” 裴宝珠匆忙进宫。 她的突然来访永熙帝很诧异,命达恩请她进来。 裴宝珠少有的严肃,永熙帝敛去笑意:“出什么事了?” “表哥,我想知道阿娘在北渊的经历。” 昭淑大长公主从未与她提起过,她也不愿引昭淑大长公主伤怀,不曾追问过。 永熙帝愣了下:“姑母归京时朕年岁不大,偶然听见她与父皇谈话。” “老北渊王离去后,北渊朝臣欲推他的弟弟上位,逼迫姑母嫁给他…姑母不堪受辱,联合老北渊王亲信扶阿缙继位。” 裴宝珠用力咬住嘴唇,不住的发抖。 逼迫二字可见当时情况的危急,若不是阿娘当机立断,她的下场不敢想象… 难怪她从不说北渊的事,也不与那位兄长联系。 “小九,你怎么了?”永熙帝被她的异常吓了一跳。 “表哥,我如果杀了扈夷会影响到你吗?” “扈夷是阿缙的长子,不过听闻阿缙并不喜爱他,他之所以能来大乾,只是因为他最年长,派他来可减少一些争斗。” 他五个儿子都头疼的紧,更别说十个儿子了,不得争个头破血流? 长子过来名正言顺。 在阿缙的心里,儿子永远比不上妹妹,毕竟儿子能有无数个,妹妹却只有一个。 这话不能与小九说,不然她以后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扈夷若有大错,朕不反对你动手,但你哥哥那里你要解决。” 裴宝珠抿唇。 她去解决? 就凭那点虚无缥缈的兄妹情谊? 进宫之后,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我知道了。” 永熙帝看了她一眼,问道:“扈夷究竟如何招惹你了。”连杀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思起她忽然询问昭淑大长公主的事,永熙帝心中有了猜测,脸色不太好看。 真是他想的那般,扈夷死不足惜。 “表哥心中有数,我不想再说。”免得脏了她的嘴。 永熙帝怒火攻心:“阿缙派了个什么混账东西来!”他自己的亲儿子他不了解? “朕即刻写信问他!” 裴宝珠苦笑:“表哥还嫌我不丢人吗。” 让表哥知晓她已经觉得脸上挂不住,再让不熟悉的兄长知道,她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永熙帝叹息:“罢了,你自己掌握分寸,起码让他参加完朕的万寿宴。” “表哥放心,不会坏了你的生辰宴。” “你去瞧瞧寿和。” “嗯?”裴宝珠蹙眉:“皇后又做了什么?” 永熙帝冷笑,讽刺道:“不满计划破坏,拿寿和撒气呢。” 裴宝珠瞪大眼睛:“她疯了吗?” 明知表哥的想法,还全然不顾及,她在此刻说教寿和,就是在打表哥的脸。 “呵,或许真疯了也说不定。” 裴宝珠无奈。 皇后一条路走到黑,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她。 表哥子嗣不丰,拢共五子二女,除了皇后,哪个不把孩子捧在手心儿里疼爱?偏寿和备受忽视。 她起身:“我去长兴宫走一趟。” “…” “公主,福康郡主来了。” 寿和公主正在绣着嫁衣,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头针线赢了我出去,与进门的裴宝珠撞了个正着。 裴宝珠扶住她,好笑道:“这么急着见姑姑?” 能让稳重的侄女失态,裴宝珠沾沾自喜,看,她才是最得寿和喜欢的人,表哥那位亲爹也得靠边站。 寿和公主稳住身形,歉意道:“寿和鲁莽。” 裴宝珠点了下她的鼻子:“好了,咱们姑侄还需见外。” 说起姑侄,难免想起还在府中的混账东西,她脸色闪过一丝不紊。 “快备些姑姑喜欢吃的东西。” 裴宝珠笑眯眯地看着寿和指挥宫人们,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即视感,寿和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说也并无不对。 “姑姑,您这边坐。” 寿和引着她落座,裴宝珠看见桌案上半成品嫁衣,惊讶道:“小寿和亲手绣的?” “绣的不错。”裴宝珠称赞。 实际上寿和的绣工只堪称看得过眼,离精湛差得远呢。 大乾的嫡公主,拥有无数绣娘,无需在女红上多努力。 她亲手绣嫁衣,不过表达她对婚姻的憧憬与期盼。 裴宝珠是没体会过这种心情的,她怄气嫁给卫五自然没心情绣嫁衣,与谢长恭成婚时,她心很乱,更加没空绣。 啧,说起来她的两段婚姻都挺仓促啊,没给她准备的时间。 寿和公主红着脸不语。 裴宝珠暗自摇头:小丫头又害羞了。 “你的婚事上,是姑姑对不住你。”裴宝珠轻轻叹息。 她带着寿和见了林墨缘两面,极力撮合两人,寿和刚开窍有了进展,马上要定下林墨缘,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她总觉得亏欠寿和,倘若她再用心些,也许不会出岔子了? “姑姑,寿和从未怪过您。”她很感激姑姑的教导。 让她敢于摆脱母后的控制,不再怯弱承受委曲求全,让她明白了大乾的公主不应受人钳制。 “你对林墨缘…” 寿和笑的温婉:“我与林公子有缘无分,好感或许有,但不会影响我嫁给其他人的想法。” 她亲自求来的婚事,顺从了本心。 仔细回想与那人的几次见面,他的面孔越来越清晰,给她的印象竟比特意相处的林墨缘更加深刻。 她当时选择请旨,或许不仅是为了反抗母后,还夹藏了一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死心? ——她不想看他死掉。 “楚暮会待我好的?”她直视裴宝珠。 “他是个良人。”他的未来注定是林墨缘无法达到的地步,只要一切尘埃落定,寿和所享的将是无限尊荣。 表哥与谢长恭对他称赞有加,她见过几面也看清他的品行,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寿和眼神灼灼,坚定道:“寿和亦会是他的良人。” 裴宝珠愣了下:寿和她… 她庆幸寿和看得清,同时替皇后感到悲哀,为了权势与亲生女儿离心离德,真的值得吗? “姑姑,寿和可否随你出宫住几日?”寿和公主突然道。 裴宝珠犹豫了。 往常她定二话不说直接应下,眼下府里住着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她不能害了寿和。 “不可以吗…”寿和公主用笑掩饰失落:“寿和并不是很想出宫,姑姑莫要为难。” 裴宝珠看了眼她,想起永熙帝让她来的话,内心叹了一口气:表哥的意思是想寿和出去散散心? 郡主府是住不了,她房子那么多,哪里不能安置寿和? “包在姑姑身上了!” “…” 长兴宫主殿。 “娘娘,福康郡主出宫了…”小宫女欲言又止,娘娘心情不好。 这几日在与公主殿下闹别扭,福康郡主来时没拜访娘娘火上浇油,现在… 她欲哭无泪,她铁定要被娘娘迁怒,为什么偏偏是她进来报信啊! 郑皇后看向她:“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回娘娘,福康郡主带了公主殿下出宫。” “…” 殿中静默片刻。 “哗啦”郑皇后将摆件掀落,满地碎片。 “娘娘息怒!”小宫女忙跪下。 郑皇后胸口欺负,咬牙恨齿:“福康。” 她压根不将自己这位皇后放在眼中! 寿和是被她带坏的,顶撞母亲,疏离郑家! 陛下,您好狠的心啊。 剥夺了她唯一的女儿! 郑皇后眼睛红了:她要他们付出代价。 … “寿和,你且在这里住下,姑姑每日过来一趟。”裴宝珠送寿和公主去了西街的宅院,住着习惯些。 寿和摇头:“姑姑,您不必来回折腾,寿和可以自己住在这里的。” 她离开皇宫,压抑的心情得到解脱。 裴宝珠眉梢动了下:“你安心住着,不会有人打扰你。” 皇后那里有表哥,再不济她也会顾忌自己。 裴宝珠安顿好寿和匆匆回府,马车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 “郡主,容玉向您请罪。”回到屋子,裴宝珠见到容管家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 裴宝珠坐到椅子上,哼了一声:“你何错之有?错的明明是心怀不轨之人。” “容玉失察,放任他来到您身边。”容管家唇线绷紧,还是他有违郡主心意送他上门。 他无法容忍自己犯的错误。 “容玉之后去领罚,接下来恐怕不能照顾郡主。” 裴宝珠无奈。 容玉一丝不苟,说去领罚便是真的领罚,对自己也不手软,短时间下不来床那种,裴宝珠不怀疑他话的真假,他不是虚与蛇尾的人。 “容管家,领罚先不急,扈夷住在府里,还需你来帮本郡主盯着呢。” 容管家怔忪,“是容玉考虑不周。” 裴宝珠叹了一声:“此次本郡主还要感谢你,若非提前见面,还察觉不到他的心思,当记一功。” “容玉不敢当。” “罢了,你先退下。”裴宝珠觉得说不通,懒得再劝。 晚间。 “什么,你还要陪瑶儿睡?”抱着被子的谢长恭十分委屈,“我都与你认错了。” 为了早点哄回人,他可以说费尽心思,替表哥做事都比不上的用心,眼看她态度松懈,以为今晚可以怀揣软玉,没想到当头一棒。 裴宝珠不为所动:“早说我没有生气,你认不认错有何关系,我是想瑶儿了。” 借口!谢长恭肯定的心中呐喊。 他拖着下巴思索。 软的不行来硬的? “…” 半刻钟后,看着屋子里的狼藉,谢长恭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好久没跟小九打架了,十分痛快,只是有些费房子。 主卧住不了了,两人一个去书房一个去卫明瑶的房间。 “阿娘,今日瑶儿也可以跟你睡吗?”穿着粉色寝衣的卫明瑶扑进她怀里,黝黑的眼睛闪烁光亮。 裴宝珠抱着女儿坐在床上:“是啊,瑶儿高兴吗?” “高兴!” 很快耷拉小脸,低低道:“阿娘很久没陪瑶儿睡了,瑶儿以为你以后不会再陪瑶儿睡觉了。” 裴宝珠听得心酸。 与谢长恭成婚后,她忙了很多,确实忽略了瑶儿。 “怎么会,只要瑶儿想,阿娘随时陪你睡。” 卫明瑶吐了吐舌头:“才不要!瑶儿长大了,与阿娘睡羞羞。” 哥哥说她不能打扰阿娘,阿娘不仅是她的,也是那个男人的,她要做个懂事的孩子,阿娘才会更喜欢她。 裴宝珠放倒她:“好啊,你在戏耍阿娘?” “哈哈哈…没有,阿娘别挠了!哈哈哈…” “…” 疯闹过后,卫明瑶睡的很沉,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裴宝珠给她调整了下睡姿,卫明瑶砸砸嘴,抱紧她胳膊香甜的睡着。 裴宝珠毫无困意。 她今晚故意与谢长恭分房睡,是想调整好情绪,免得被他发现异常。 她勾唇,假如那家伙知道了,扈夷估计活不过明天,毕竟卢桀只是想投靠她,便被他拦住打了一顿。 好歹让表哥安稳过个生辰。 她轻轻抽出手臂,给卫明瑶掩了掩被子,翻身睡去。 … 深夜。 谢子禧朦胧间突然瞥见床前的黑影,一身冷汗,手悄悄摸到枕下的刀子,果断刺向黑影。 黑影轻松闪避,出言无忌:“哎呀,禧儿松懈了。” 谢子禧翻了个白眼。 “爹爹,你怎有空来,郡主殿下知晓吗?” 谢长恭被他戳中,一屁股坐他床上,捞过谢子禧:“你小子故意的?” 谢子禧耸肩。 一看就是还没得到那位郡主的原谅,否则他哪有空过来。 谢长恭正色:“今日府里可有异常?” “你说的异常指哪方面?” “郡主。” 谢子禧:“……”没救了。 “您知道的,我接触不到她。” 第42章 朋友 那位郡主殿下在吃穿上不曾亏了他,待他的态度也称得上友善,甚至在皇宫维护着他,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客气,像陌生人一般的客气。 谢子禧看了眼谢长恭,他是罪魁祸首。 “别跟阿爹耍滑,还是你想爹爹陪你睡?” “……”谢子禧一阵恶寒。 垮着张小脸思索:“要说奇怪…北渊来的小子看卫明瑶的眼神不太对。”他搜肠刮肚:“好像鹰鸟见到猎物。” “阿爹你会赶走他吗?”小丫头虽有些任性,刻意针对他,本性不坏,他不忍看她落入虎穴。 谢长恭蹙眉。 小九十分疼爱她那女儿,卫明瑶被扈夷惦记上,她心情不好理所应当,可依她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气,不会赶他走而是拉着他抱怨一通,或是亲自教训扈夷。 一定还有什么触及她底线的事,听闻她匆匆进宫去寻了表哥,足见她当时的愤怒。 他回神,谢子禧正眼巴巴望着他。 “禧儿不会瞧上小丫头了?”谢长恭意味深长道:“不可以哟,她是你妹妹,阿爹不能看你乱了伦常,劝你早点回头。” 谢子禧涨红脸:“我才没看上她!” 他会喜欢外厉内荏的小丫头?别开玩笑了! 乱·伦常? 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噗哈哈啊”谢长恭捧腹大笑,谢子禧的表情太搞笑了。 “……”谢子禧,他意识到自己被某人戏弄。 磨了磨牙,板着脸将人推出屋外,“嘭”地一声关上门。 恶劣的大人。 被关在门外的谢长恭停止大笑,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悠悠道:“害羞了呢。” 谢子禧蒙住脑袋,无视耳畔的声音。 他表现的越生气某人越开心,这是多年总结出的经验。 果然,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没多久脚步声便离开。 人是走了,谢子禧的睡意也让他搅了个干净。 脑海不断回映,‘禧儿不会瞧上小丫头了?’ 他甩了甩头,阿爹实在太不靠谱了,怎么能说惹人心神的话,害他睡不着觉。 不过…他并不讨厌她。 —— “主子,世子一大早领扈夷出府了。” 裴宝珠刚醒来,青女就与她汇报工作。 她揉了下眼睛:“世子带他去哪了。”她没往心里去,谢长恭之前就说要带他玩转京城。 不在府中也好,省得看见他的脸憋不住动手。 “世子爷在,奴家不敢靠太近,不曾听见他们谈话。”那位世子隐藏实力,真实水平她望尘莫及。 “奴家让哥哥跟去了。” 裴宝珠点了点头。 “殷尚没有随扈夷出府。” 嗯? “扈夷身边无人保护?”谢长恭的人自然算不上扈夷的保障,遇到危险时,保护自己主子才是第一位。 青森森:“主子,奴家去杀了他!” “你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吗?”裴宝珠无语。 青女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还有主子与哥哥。” “杀他…还未到时候。” 看在那位给她当了几年靠山兄长的份上,她愿意给扈夷一次机会,只要他打消大逆不道的念头,她不会要他的命。 青女眼睛亮了:“主子,您一定让奴家来动手!” —— 西街。 林墨缘下了马车:“是这里没错?” “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有人曾见过翡家的马车进入这个宅子。” 林墨缘持怀疑态度。 昨日他也是如此说,结果害他白跑了一趟。 镇国公找了套说辞哄骗林墨缘,说翡易兄弟已经随翡家大小姐回了扬州,并抬出“莫要掺合别人家事”的理由,拒绝他使用镇国公府的人脉寻找翡氏兄弟俩的下落。 可他忘了孙子执着的性子,依旧偷偷查着。 甚至让他摸到了线索。 林墨缘沉思。 宫宴过后,祖父仿佛收到不小打击,每每看见他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他错失了什么天大的机遇。 更是苛令他不许再查翡家的事,语气之严肃使人诧异。 “小的拿性命担保,这次准没错!” 林墨缘回神,语气轻轻:“去敲门。” “…” 寿和公主在屋中绣着嫁衣,她性子安静,可以在屋子里待一整天,有事物做更是足不出户。 “公主,门房的人说有故人来访。” 这处宅院是裴宝珠的私宅,平日不会受到来访,多是直接去郡主府,门房一贯的做法是直接打发。 可眼下住着位金枝玉叶,虽是借住,到底是个主子,门房的人不敢越过她,便派人来询问。 那位公子很出众,他们哪晓得他与公主什么关系? 寿和公主不认识一句话打发了,若真是她的故人,他们随随便便将他弄走,不是等着穿小鞋吗? 寿和公主放下手头的东西,微微拧眉:“他来寻什么人?”她在宫外的事外人不知晓,母后也不会寻到这里。 找姑姑更不可能。 她灵光一闪,眼神复杂。 “来人姓林,说是找翡家两位公子。” 寿和公主叹息:果然是他。 “请他去会客厅小坐,备上好茶仔细伺候。” “公主要见他?”芍药惊讶。 寿和公主抿唇:“派人请姑姑过来一趟。” 芍药不解,还是转身照办。 “等等。”寿和公主突然喊住她。 “公主?” “说我们不在府上,让他稍候片刻。” 芍药愣愣地点头。 公主怕林公子等急了,才特意吩咐自己转告他? … 裴宝珠接到寿和公主口信的时候,人已经到大门口。 门房的人吓了一跳。 “郡主…”他们面面相觑。 裴宝珠挑眉:“本郡主很可怕?” 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担心的是里头的公主殿下,和她的情人啊! 太不凑巧了,林公子才进去不久,郡主就来了,等下岂不是撞个正着? 他们欲哭无泪,郡主是寿和公主的长辈,有权利处置公主的事情,他们不会被灭口? 裴宝珠不知众人心思,很快到达寿和公主房间。 她先喝了口水润喉,才看向寿和公主:“你想见见他?” 寿和放他进门,又请了她来,已经说明一切。 “姑姑,林公子是个好人,我…我不想他一直蒙在鼓里。” “能找到这里,他废了不少心思,是应该见一面,解释清楚。” 林墨缘如此执着,不让他明白真相会穷追不舍? 镇国公本就不爽,亲孙子再时不时扎他的心,别把老头子气坏了。 “姑姑陪你去见他。”寿和等她来是为了避嫌,因为她已经指婚楚暮了,轻易见外男是对他的不尊重。 “…” 林墨缘在会客厅坐了半刻钟,静静等待。 “林公子,我家主子来了…”芍药出声提醒。 林墨缘起身,整理好衣服走出去。 看清眼前的两人,他骤然失语。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视作好友的两人会是女子。 他眼神明灭。 她们姿容万千贵不可言,他自嘲地笑了。 明明祖父的态度那般明显,他却傻乎乎的急了好几日。 “林墨缘拜见寿和公主,福康郡主。” “林公子免礼。”寿和公主睫毛晃动,满脸歉意。 林墨缘看着鞋面沉默。 寿和公主咬唇,不知如何是好。 “别站在这里了,进去说话。”裴宝珠打破僵局。 屋内,寿和公主惴惴不安。 林墨缘表情莫幻。 “林墨缘,真相如何想必你已经清楚了?”裴宝珠叹息:“我与表哥初定的驸马人选是你。” “我带寿和与你接触,私下观察你的品性。” “原本会在宫宴上给你们创造机会偶遇,顺势指婚…”她隐去剩下的话,注视林墨缘。 林墨缘温和的脸第一次这般平静,有几分骇人。 良久,他苦笑道:“所以宫宴发生意外,致使我…错过了公主。”难怪祖父提及楚暮情绪激动。 裴宝珠叹气:“此事怨不得寿和,她也是受害者。” “寿和见你是想给你个交代,你莫要怪她。” 林墨缘怔忪。 他目光扫过她忐忑不安的脸,复重新换上温和的表情:“墨缘怎会怪公主殿下,只是有缘无分罢了。” 是啊,有缘无分。 寿和公主保证:“林公子,我会请求父皇给你指一桩好婚事。” 林墨缘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公主的好意墨缘心领了,但墨缘短时间内怕是无法释怀了,毕竟错过了大好的婚事,总该给我时间缓缓?” 他开玩笑般说出的话语让寿和公主莫名心酸。 “墨缘并非小气的人,若公主不介意的话,可将我当成朋友。” 他如此豁达,寿和公主不好拒绝,笑着点头:“很高兴多了一位朋友。”她贵为公主,身边却无一个朋友,多么可悲啊。 她承认自己被“朋友”二字吸引。 “墨缘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林公…墨缘慢走,我就不多送你。” 林墨缘背过身,举起手晃了晃走远。 裴宝珠没忽略掉他转身时一闪而过的泪花。 林墨缘他… —— “少爷,你见到两位翡公子了吗?” 林墨缘闭上眼睛:“见到了。” 却也失去了。 他的心仿佛冻成冰,令他呼吸皆是冰冷。 林墨缘手从额头插入发间,掩盖脸上的悲伤。 他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连他自己也惊讶在郡主府的主动,主动结交他们,被拒接后他没有气恼,反而失笑。 人家为什么要与他结交啊? 他只知道,他是被她所吸引,不在意身份,不在意外表。 不,他心里已经有莫名的肯定了? 所以再遇后,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福康郡主的请求。 明知她对他无感,依旧锲而不舍,他相信日久生情,感情可以培养。 庄子里她失踪,他立即乱了分寸,匆忙回国公府请求祖父帮忙,祖父的话他一句都不相信,因他已看穿她的女儿身。 担心祖父阻碍,他瞒下自己的心思,自己偷偷寻找,以至于… 林墨缘攥紧拳头。 如果他刨根究底,祖父会说出她的身份,他在宫宴也不会心不在焉,让她在寻他的路上“走失”,从而走出他的人生。 墨缘,林墨缘! 隐没良缘。 终其一生他都无法释怀了? —— “寿和,以后…”少与林墨缘来往。 话还没说完,瞥见寿和公主脸上的喜悦,停了下来。 寿和心思单纯,恐怕真的只是将林墨缘当做新朋友,她狠不下心点破林墨缘的想法。 “怎么了姑姑?”寿和公主笑着问,明显心情很不错。 连日来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 裴宝珠摇头:“无妨,嫁衣绣的如何了?” 寿和公主拉着她去房间查看。 左右楚暮成婚后会外调,寿和也会跟着出京,不管林墨缘有什么心思,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另一边,谢长恭与扈夷勾肩搭背走在路上,没有半点长辈样子。 “小夷今年十五了?你父王可有给你娶妻?” 北渊早婚兴盛,大乾十五岁订婚很常见,结婚的少之又少,在北渊,十五岁孩子都生出来了。 扈夷红着脸:“父王说夷年纪小,不急着成婚。” 扈缙受昭淑大长公主影响,厌恶很多北渊陋习,虽无法阻止所有人,他儿子们的婚事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哦?真让人意外呢。 那位北渊王究竟有多濡慕他的岳母大人。 谢长恭不动声色,继续吊儿郎当:“别听你父王的,男人到了年纪便要…嘿嘿…”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小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扈夷目光闪动。 这位看起来不靠谱的世子真的值得忌惮吗? 他无所事事地陪着他吃喝玩乐,现在还要给自己介绍女人?他究竟是扮猪吃虎还是… “姑丈,我会告诉姑母的。” 谢长恭跳脚:“小夷你不能冤枉我啊!你姑母脾气大着呢,她知晓肯定吵翻天!” “不去总成了?”他嘀嘀咕咕:“你小子不会享清福。” 谢长恭搂住他脖子,盯着他眼睛请求道:“千万别告诉你姑母啊。” 扈夷点头:“只要姑丈以后再不去,夷保证不告诉姑母。” “那就好那就好…”谢长恭拍着胸脯,大步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前面那家店的招牌菜美味可口,店里特·供的桃花酿更是一绝!” 他拽着扈夷进去。 … 裴宝珠听到汇报后一言不发。 青女瑟瑟发抖:“主子,世子爷待您的真心就连奴家都看得出来,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一定是看出扈夷有问题,故意试探! 第43章 亲信与暗示 话说回来,世子爷才是应该警醒的那个才对,主子可是在春香楼点花魁的人啊! 青女心下腹诽。 裴宝珠不怀疑谢长恭的用意,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她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试探扈夷,昨日他没在府上? 表哥也不会告诉他的。 她眯起眼。 “青女,去西苑找十三来。” 十三?好奇怪的名字。 到了西苑,青女才知不光名字奇怪,连人都找不见! 我的主子啊!您莫不是说错了? “你在此做什么?” 青女一惊,拍着胸口瞪了一眼来人,“你走路没声的吗?” 陈阳皱眉,她警惕性差反怪他。 青女眼睛转了下:“陈统领勿恼,是奴家语气不好,奴家奉主子命令来西苑找一个叫十三的人,陈统领可晓得他?” 她初来乍到,在没摸清郡主府前,不宜与他们关系闹僵。 主子故意不告诉她如何哪里找十三,是故意考验她的能力?她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陈阳诧异,深深地看了青女一眼。 “跟我来。” 青女一喜,不愧是她! 陈阳领着她左拐右拐,最终进入一处隐蔽的屋子。 青女咂舌:绕的头晕眼花,她找得到才奇了,郡主府居然有这种地方。 “十三。” 一道黑影应声而出,“老陈,多日不见,有什么事…” “咦?”十三注意到他身后的人,自来熟地打招呼:“青女姑娘,久仰久仰,我是十三。” “你认识我?”青女一惊,她从没见过这人,而他却一眼认出她。 “嘿嘿,郡主的事我都知晓。” 十三憨笑。 “是这样啊…”青女若有所思:“那么以后请多指教。” 两人相谈甚欢,一派和谐。 望着青女脸上的笑,陈阳心头莫名升起烦躁。 他沉着脸打断:“莫忘了正事。” 笑声戛然而止。 “喂,别这么严肃啊老陈。”十三大咧咧地勾他的肩。 青女懊恼地锤了下腿:“哎呀,险些忘了主子的吩咐!”她对十三道:“主子召见你呢,快随我过去!” “啊?”十三放开陈阳,一本正经:“那耽搁不得。” 两人匆匆离去,陈阳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彩月端着空盘走出屋子,忽然脚步顿住,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瞬间攥紧托盘。 “哟,彩月…” 十三刚扬笑打招呼,彩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快速跑开。 “我哪里得罪她了吗?”十三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青女。 青女叹气:“是我也说不定。” 十三摇了摇头,在青女进去通报后面见裴宝珠。 “…” “容管家,郡主让青女见十三了!”彩月忿然作色。 容管家平静地整理账务。 “容管家!” 彩月提声唤了他一声。 容管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如果说他们与陈阳是明面上保护郡主的人,十三就是郡主府暗中的底牌。 郡主让青女见十三,说明青女彻底得到她的信任,被她当做自己人了! 容玉掀开眼皮,对她淡淡道:“做好自己的本职,别生事。” “…容管家?” “言尽于此,我还要核查账务,彩月姑娘自便。” 彩月一脸恍惚地走出屋子。 “彩月!” “云月。”彩月回神,勉强挤出笑脸。 云月瞥了眼她来的方向,了然道:“你去找容管家了?” 彩月点头。 “啧,他心情不好,别理会他。”云月安慰道。 或许因为北渊大王子的事。 作为促成郡主与他见面的第一人,容管家必然吃挂落。 “对了,看你一副愁容,遇到麻烦了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彩月将她心中的委屈与对青女的不满全盘托出。 “……”云月闻言后沉默。 她叹了一口气,劝诫好友:“彩月,你不要针对她,她是郡主的人啊。” 彩月怔住:“你是说…” “郡主故意如此?” 云月笑了下,“郡主长大了。” “这样啊。”彩月苦笑。 她被妒忌冲昏头脑了,这么简单的事居然没看清,险些犯下大错,惹郡主厌弃。 说到底,自己与云月容管家等人都算昭淑大长公主旧人,行事上难免篡越,以为郡主好的名义做了不少触及郡主底线的事。 郡主因昭淑大长公主,待他们多了几分纵容,可这份纵容迟早有一日会消失殆尽。 她不能阻止郡主培养亲信… 云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言安抚。 比起他们,近身伺候郡主的彩月落差更大,一时难转过弯,需要他们来点醒。 她用力抿唇,容玉明明见过彩月,却不作为,若不是她凑巧遇见彩月,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她心中火气翻涌。 和彩月分别后疾步向容玉的房间走去。 “…” “郡马爷深夜去过西苑。” 裴宝珠“啧”了一声:“还真是不能小瞧那孩子。” “郡主府的清理工作进展情况如何?” 她很在意卢桀发觉她与云四的矛盾,觉得郡主府出现疏漏。 十三正色道:“属下和陈阳上下审查一遍,并未发现有异心的人。” 他看了眼裴宝珠神情,补充一句:“也许是隐藏太深,属下会一直关注的。” 裴宝珠闻言点头:“辛苦你了。” “属下职责所在。” “你先下去,继续盯着谢子禧。” 她直觉他身上隐藏着秘密。 十三抱拳:“是。” 裴宝珠敲了敲桌子,对青女道:“郡马爷回府请他过来一趟。” 青女应了声,心里暗道:还用自己去请?他恨不得天天黏你身上! 然而她这次失算了,临近天黑,她听说谢长恭回府,却迟迟不见人影来。 青女抽了抽嘴角,还是郡主了解她的夫君啊! 她认命的前往书房。 “哎?郡马爷不在?”她拧眉:“不是已经归府了吗?” “郡马爷不曾来书房,青女姐姐不妨去其他地方找找。” 见鬼。 青女揪了把头发,转身前往门房。 该不会消息传错了,她要去问个清楚。 “小妹。” 前方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 “哥哥!”青女跑过去。 “郡马爷归府了?”哥哥跟着他们出府,他回来了,说明郡马爷和那位大王子也回来了。 可人去哪儿了呢? 青壹伸了个懒腰:“如果你要找他的话,去客房。” 青女摆摆手:“谢啦哥哥!” 太好了,她不用多绕路了。 青壹不满地嘀咕:“越来越不在乎我这个哥哥了。” —— 复命的青女头几乎埋到胸口。 裴宝珠笑眯眯:“既然郡马爷喜欢扈夷,且让他们在一起住着,刚好本郡主可以陪陪瑶儿。” 青女小心翼翼看了眼,郡主真的没有生气? 这对夫妻搞什么啊? 轮流晾着对方玩? 他们玩没关系,外人夹在中间很难受啊!说不定就成了出气筒。 青女叹息:心腹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难怪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 从那日起,谢长恭一直带着扈夷四处浪荡,整个京城的的商铺饭馆,几乎都出现过他们的身影。 裴宝珠满不在乎,安心带女儿,每日抽出时间去西街看望寿和公主。 这日,裴宝珠抵达西街时,寿和正看着一封信,发自内心的高兴。 “谁的信啊,笑成这样。”裴宝珠在她旁边坐下。 “姑姑您来啦!”寿和公主将信折好放下,“是墨缘写来的。” “哦?”裴宝珠瞄了信一眼,不经意道:“他写了什么?” 寿和公主没有隐瞒:“墨缘说镇国公替他在礼部捐了个差事,以后入朝为官。” 林墨缘入朝为官? 裴宝珠很难不多想。 不求功名利禄的人一反常态,步入朝堂是为了什么? 她扫了眼寿和公主,轻轻叹气。 林墨缘是个执着的人啊。 寿和与他摊牌不知是对是错。 “是吗,该恭喜他才是,林公子以后要为朝廷效力了。” 寿和公主没听出她话中深意,换了话题:“姑姑,再过段时日父皇生辰便到了,寿和想回宫为父准备贺礼。” “那你收拾东西,姑姑送你回宫。” “…” 送完寿和公主,裴宝珠返回府中,唤来云月。 “郡主,您有何吩咐。” 她管理郡主私库,寻常不会被召见。 “镇国公独孙进朝为官,你去库里寻一些合适的贺礼送去。”裴宝珠顿了下,说道:“就说让他尽心替陛下做事,莫要多思。” 云月屈膝:“奴婢领命。” 镇国公府。 “大少爷,福康郡主府来人送贺礼。” “请进来。” “奴婢云月,奉郡主之命恭贺林公子上任之喜。” 林墨缘温和笑了笑:“微臣谢郡主赏赐。” 云月接着道:“郡主有话转告您。” “姑娘请说。” 云月将裴宝珠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林墨缘神情自若:“微臣谨记郡主勉励,必忠心陛下效忠朝廷。” 他的表情云月尽收眼底:“奴婢告退。” “来人,送云月姑娘出府。” 不多时,镇国公的近侍到来:“大少爷,国公爷请您去书房。” “知道了。” 书房。 “听说福康郡主给你送了贺礼?”镇国公小心观察他的情绪,试探道:“她怎会给你送贺礼?” 孙子突然要求入朝,镇国公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儿子如何劝,他都不肯,现在居然主动求他,一定有古怪。 林墨缘心中有数,许是他的信被福康郡主撞见,她猜出他的心思,故意告诫他? 他暗自冷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难不成还以为他会翻身? 他前日见到了春风得意的新任驸马,当真风姿无限,所以寿和才会在发生意外后请旨嫁给他? 呵,怎么就那般凑巧,让他救下了落水的寿和? 所有巧合不过是蓄谋已久的算计。 他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他抢了他的寿和啊。 林墨缘目光闪动。 眼下,先应付好祖父。 他迷茫地抬头,“孙儿没见过郡主殿下,不知她为何送礼。” “不若孙儿上门拜访,寻明真意?” “不必了,向来是福康郡主心血来潮,她一贯随心所欲。”镇国公忙阻止。 他额上冒出冷汗。 或许福康郡主觉得亏欠缘儿,才特意上门送礼。 “你先回去。” 怕孙子追问,镇国公匆忙打发他。 “孙儿告退。”背过身的林墨缘勾唇。 “…” “郡主,奴婢认为他并林公子并未听懂您的暗示。”云月想了想,回复道。 裴宝珠捏了捏眉心:“本郡主知道了。” 她无奈地叹息。 此事上他们亏欠林墨缘,态度不能过于强硬,会适得其反。 简单的规劝不好用,便只能让人盯着他了,以防他做下错事,害了寿和也害了他自己。 彩月走进来:“郡主,夷王子求见。” 裴宝珠沉下脸。 “奴婢告退。”云月适时出声。 裴宝珠摆摆手,对彩月道:“请他进来。” “夷拜见姑母。” 裴宝珠压下厌恶,笑的慈爱:“这几日玩的如何?” “大乾地大物博,夷叹为观止。”扈夷不好意思:“霸占姑丈多日,是夷的错。” “姑姑是小气之人?”裴宝珠道:“你大老远过来,姑姑无法陪你到处走,郡马算是替我排忧解难了。” 扈夷愣了下,眸子闪过一丝幽光。 这么信任他吗姑姑,您的郡马可不乖啊。 “姑姑,北渊的车队快抵达城门,夷要前去汇合,之后会住在别馆,特来拜别姑姑。” 裴宝珠笑着点头:“好,咱们万寿宴见。” 扈夷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客房。 “我们今日就走?反正队伍已经进城,你继续住在郡主府不会有人多言。”毕竟他是福康郡主的亲侄子。 北渊的人也晓得他们的王上有多喜爱这位妹妹,说是来恭贺大乾皇帝的诞辰,带来的大半稀世珍宝却是送给福康郡主的。 扈夷随口道:“您没住够自己留下来。” 殷尚咳了咳:“算了,有些想念北渊的食物。” 扈夷轻哼。 他分明乐不思蜀,哪里是想念北渊的吃食,惧怕姑姑才是真。 而且… 他表情有些烦躁。 提前离开队伍的打算是想与这位姑姑培养感情,还有私下打探大乾的各家情报,可他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吃喝上。 再不赶紧溜走,岂不是要白来一趟? 啧,那个该死的公子哥。 除了吃喝玩乐再无其他,这种男人怎么配得上姑姑? 他眯起眼。 看来,他才是命定之人啊。 “…” “主子,扈夷和殷尚已经离府。” “郡马今日不在府上?” “郡马爷的人说淮安候有事找他商量,郡马爷回了侯府。” 第44章 南辰皇女 裴宝珠笑了:“让厨房备郡马爱吃的菜,今晚本郡主与他一起用晚膳。” 青女忧心忡忡地去了厨房。 万一郡马晚上不回来,主子岂不是白准备了? 淮安候府。 淮安候对儿子的到来很高兴,“恭儿,今夜可要在家中留宿?” 谢长恭没骨头般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不行,郡主会生气的。” 闻言,淮安候连连道:“是了,郡主重要…” 他咳了下:“她肚子…”有动静吗? 作为公公惦记儿媳的肚子,他不由老脸一红。 谢长恭坐直,似笑非笑地回道:“父亲您不就是喜欢嫡出吗,趁着那位还能生,再给儿子添个弟弟?” “你!”淮安候胡子气的敲飞,指着他说不出话。 谢长恭收起笑脸,站起来整理衣服,走到门口回头道:“父亲,太贪心会一无所有。”说完,他径直离去。 “……”淮安候沉默半晌,捂脸苦笑。 谢长恭从书房出来,走到花园的小路时,前方出现一个姑娘。 他皱眉,转身欲避开。 “哥哥!”谁知那姑娘眼前一亮,快步追了上来,欣喜万分。 谢长恭脚步顿住,看清她脸后挑眉。 “本世子怎不知何时多了位妹妹。”他笑意盈盈,语气轻飘飘,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李幼彤面色微僵,很快被她掩饰去,少女活泼地嗔他:“哥哥您太无情了,不如郡主嫂子待彤彤亲近。” 她不满嘟嘴,倒有几分烂漫天真,使人忍不住心软。 一旁的赵嬷嬷道:“世子爷,七姑娘是夫人的女儿,合该叫您一声哥哥。” 谢长恭冷笑,跋扈恣睢:“你是什么东西,本世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赵嬷嬷浑身冷汗,不住发抖。 膝盖瞬间软了,心里懊恼不已:作死啊,这位祖宗成婚后搬去郡主府,她竟忘了从前他磋磨人的手段! 别说她仅仅是夫人的配房奴才,就是夫人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啊! 她怎么就为了讨好李七姑娘,得罪了他呢? 赵嬷嬷不敢怪谢长恭,迁怒起李幼彤。 若不是她非得招惹谢世子,她怎会被牵连? “…老奴知错!老奴知错!”她不停的扇自己巴掌。 自己动手尚且有一条活路。 “嬷嬷…”李幼彤震惊。 想阻止她的动作,赵嬷嬷飞快躲开,“姑娘不必管老奴,都是老奴的错。” 李幼彤愣住。 脸渐渐白起来。 她在李家站稳脚跟后,与再嫁进淮安候府的母亲取得联系,不时来淮安候府做客,她与母亲分别多年。 情谊不比寻常亲厚,与母亲贴身人打好关系尤为重要,但从现在起,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她贝齿轻咬下唇,泪眼婆娑地望着男人。 想不到他任性妄为,没有半分顾忌! 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男人! 谢长恭丝毫不怜香惜玉,开口不留情:“想当我的妹妹?” 李幼彤呼吸一窒,潜意识告诉她不能点头,她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 “你还不配。”谢长恭瞥了赵嬷嬷眼,悠悠道:“回去告诉国公夫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带,国公府不是收容所。” 赵嬷嬷脸红肿不堪,闻言立马应道:“是!” 李幼彤不可置信。 当面折辱令她羞愤难当,摇摇欲坠。 谢长恭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嬷嬷…”李幼彤红着眼圈,轻轻喊她。 赵嬷嬷站起来,恭敬道:“李七姑娘,请随老奴回去复命。”划清界限的态度十分明显。 李幼彤眼前黑了,晕了过去。 —— “小九,我回来了!” 裴宝珠淡淡道:“坐。” 谢长恭打量了下她神情,老老实实坐到对面。 “都忙完了?” 谢长恭点头:“小九你不知道你那侄子多难搞,天天拉着我不放,好在我聪明,找了借口撇开他!” “听说他离开郡主府了?太好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甩锅。 裴宝珠怀胸看着他,一言不发。 谢长恭见状也不演了,凑到她旁边委屈道:“还不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只能自己查了。” “小九告诉我扈夷哪里得罪你,我便说我的打算如何?” 等价交换嘛! “谢子禧告诉你了,何必再来问我。”裴宝珠不为所动,转移话题。 谢长恭一噎,撇撇嘴不再揪着不放。 两人平静地吃过晚饭,谢长恭心血来潮,“小九,我们出去走走消食?” 裴宝珠无不可的点头:“天色还早,到花园。” 郡主府的花园占地极大,一草一木皆是珍品,裴宝珠平日无事时会带着女儿与侄子在花园玩。 成婚后一直没闲下来,倒是许久不曾来过了。 两人自然的牵手,漫步其中。 下人们识趣的远远站着。 谢长恭道:“今日在淮安候府遇见李七了。” 裴宝珠思索片刻,才想起他口中的李七是谁,在李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张口便叫嫂子,令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失笑。 当时她心里别扭着,却仍会因他出手帮衬李七,多少有些不顾一切了。 “她不是在李家吗?”李家太夫人将一个偏支姑娘养在身边,目的是为了牵制淮安候夫人,怎会让她们母女见面。 谢长恭捏了捏她的手心,轻笑道:“这要归功于你啊。” 裴宝珠疑惑,归功于她? 她与李七姑娘那次之后再未见过面。 “李七举着你的大旗,压得李家不敢轻易算计她。” 裴宝珠抿唇,李七地位提升,在她出手时就想到了,只要李七足够聪明,她的待遇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声“嫂子”取悦了她,她不介意帮李七脱离困境。 但仅限于此,她记得之后谢长恭让她不要与李七接触,他不会危言耸听。 “她野心十足,李家显然满足不了她。” 裴宝珠动了动唇:“她是想…进宫?” 淮安候府是表哥的外家,更是谢长欢的母家,讨了谢家人喜欢,她便有机会进入皇宫… 裴宝珠闪过厌恶:“她拿本郡主做垫脚石?” 谢长恭拥住她:“我已经帮你出气了,以后她再也没办法上淮安候府的门。” 李七有心机,可惜手段过于稚嫩,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 呵,他那位继母恐怕头疼得紧? 王夫人对这个分离多年的女儿确实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步入火坑。 王家女儿的身份给了她无比的荣耀,可也给了她大半辈子的痛苦。 琴瑟和鸣的丈夫尸骨未寒,她便被逼着回到娘家,抛下嗷嗷待哺的女儿,只因淮安候的妻子亡故,王家需要她当填房。 宫中的继女多受宠她最清楚不过,女儿天真懵懂,岂是她的对手? 何况,女儿虽说是李家的女儿,可宫中淑妃已有皇子,李家不会放弃淑妃扶持她,甚至会让她成为淑妃的棋子。 王贵妃同样不好相与,女儿进宫唯有死路一条。 她们母女好不容易摆脱控制,她不希望女儿走错路。 王夫人劝不动女儿,直到今日赵嬷嬷和她遇见那位继子,他的话给她提了醒,若女儿如从前那般,是不是便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了? 她心里默默道:彤儿,别怪娘心狠,娘是在救你的命。 “…” “别沉着脸了,若还不解气,传个话去李家,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倚仗你。” 裴宝珠轻笑:“算了。”李幼彤并未真正踩到她底线,没必要赶尽杀绝。 她盯着谢长恭:“表哥生辰前,莫要动扈夷。” 后者撇嘴,挂在她身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不定是他想对我动手呢,小九相信我吗?” “你什么意思?”裴宝珠皱眉。 谢长恭故意卖关子,“秘密。” 裴宝珠甩开他,黑着脸快步走了。 “哎,脾气越来越坏了。”他摇摇头,无奈地追上去。 “…” 京城近来十分热闹,永熙帝诞辰在即,各地贺礼纷纷抵达京城,北渊与南辰使者也已住进别馆。 北渊的大王子还算正常,南辰却是一位皇女前来恭贺,不得不让人多想。 据说南辰皇女美貌异常,南辰送她来大乾的目的不言而喻。 ——联姻。 裴宝珠对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女很感兴趣。 “换衣服,本郡主去会会她。” “…” 裴宝珠带着青女走在街上,指着一家被护卫围满的店铺,“主子,南辰皇女就在那家店里。” 两人走上前,被侍卫拦住:“止步。” “你可知本姑娘是谁?得罪了我让你们统统丢脑袋!”裴宝珠威胁,一副跋扈小姐的样子。 南辰的侍卫犹豫了。 大乾的地盘他们不能轻举妄动,侍卫队长小声道:“请祝公子来。”侍卫赶忙进店求助。 裴宝珠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双手环胸放任不管。 很快,一位异常美貌的男人走出来,如果非用词形容的话,“妩媚”二字毫不夸张,更妙的是他眼尾的泪痣,平添媚意。 “祝公子。”南辰的人好像十分信任他的本事,纷纷松了口气。 裴宝珠回神,下巴自傲地上扬:“就是你让人围住店,挡了本姑娘的路?” “在下祝浮,扰了您的兴致实在抱歉。”他左手放在胸前,优雅地弯下腰。 看起来赏心悦目,裴宝珠语气缓和:“你们是什么人?” “回姑娘的话,我们是南辰的使者,前往恭祝陛下诞辰,姑娘身份贵重,想来听说过?” “当…当然。”她眼中闪过一抹局促。 仿佛被人戳到痛脚。 她现在扮演的是一个目光短浅的高门庶女。 祝浮轻笑:“吾主乃南辰三皇女,初次到来大乾,很喜爱大乾的东西,所以包下店铺,还望姑娘海涵。” “原是皇女啊,我说这么大排场。”裴宝珠恍然,随后为难道:“可是姐姐让我买他家的香粉,若是买不到的话…她…” 祝浮弯身道:“姑娘稍等,在下请示一下皇女殿下。” “麻烦祝公子了。”她感激道。 “…” 祝浮很快出来,“皇女殿下请姑娘进去。” “皇女殿下安。” 南辰皇女身姿曼妙,婀娜动人。 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看不清样貌,不过单从她清丽的水眸便足矣窥探她的倾国倾城。 “免礼。” 凤玫看着她:“不知姑娘名讳。” 裴宝珠自我介绍:“我姓张,家中排行第五,皇女殿下可唤我五娘。” 裴是大乾的国姓用不得,谢卫两家又很容易联想到她身上,无奈只有借用她婆婆也就是谢长恭姐弟生母的姓氏了。 张家在谢长恭生母逝去后居家搬离京城,他们无从查证。 凤玫看了眼祝浮,眉心微蹙。 好像在说他为何将这种人带到她面前,祝浮小声冲她说了几句,凤玫复露出笑脸:“本殿下不懂大乾习俗,可否请五娘替本殿下讲解?” “乐意之至。” “…” 裴宝珠有意接近,加上凤玫不知名原因的配合,二人相谈甚欢,约了下次见面时间后,裴宝珠返回马车。 “主子,南辰皇女没欺负您?”青女迫不及待追问,她被拦在外面,不知情形。 “没事。”裴宝珠勾唇,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去翠玉阁。” 裴宝珠径直上了三层,找到芸娘。 芸娘惊讶,放下正接待的客人,扭着腰过来:“姑娘您来啦,这边请。” 包间内。 “南辰三皇女你了解多少?” “奴家特意打听了不少,您想知道哪方面?”芸娘的工作就是搜集消息,南辰皇女和北渊大王子是热灶,她当然不会放过。 “全部。” 南辰与大乾北渊不同,曾有过女子掌权时期,所以皇女与皇子同享继承权。 凤玫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不是很受南辰皇帝喜爱。 她生母低微,外家无法给她提供助力,本人能力又不是特别出众,基本无缘皇位,所以才会被舍弃,送来联姻。 裴宝珠若有所思:“她身边有个叫祝浮的,与她是何关系。” 芸娘捂嘴娇笑:“郡主,能让皇女殿下乖乖听话的男人,除了亲爹只有情人了啊。” 裴宝珠回想。 皇女侍卫对祝浮言听计从,遇到麻烦第一个找的也是他,她和南辰皇女交谈期间,皇女频频看向他,明显他会影响皇女的决定。 这位皇女胆子不小,来联姻还带着情人? 不对,祝浮城府很深,他会心甘情愿委身一个废物皇女? 第45章 卫家虎牌 她与祝浮一面之缘,却能感受到他无害外表之下的野心。 那个男人… ——不会屈居女人身后。 “查查祝浮。” 她心中有莫名的直觉,祝浮来大乾的目的不简单。 芸娘信心满满:“郡主放心,奴家保准儿将他底细摸的一清二楚!”她最擅长挖掘人的秘密了。 另一边。 回到别馆的凤玫挥退所有侍候的人,嘟嘴道:“阿祝为何让我结交张五娘,她有何特别的地方?” 从张五娘的行为举止可推测出她的身份,充其量便是一个得宠的庶女,大乾女人地位不高,张五娘很难给她提供助力? 莫非… 她探究地打量祝浮,企图辨别出他心底的想法。 张五娘最拿得出手的唯有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了? 凤玫握拳,眸子划过浓浓的占有欲。 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阿祝! “玫儿勿要多思,阿祝只属于你。” 凤玫眉眼舒展,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眷恋,握住他修长白皙的手。 “张五娘…”祝浮轻笑:“据情报,京城可没有哪个姓张的有这么高调的资本。” “阿祝怀疑她的身份?”凤玫担忧地皱眉:“会有风险吗?” 理智回笼,她也明白过来能偶遇南辰皇女的人,仅靠运气是不可能的。 祝浮回握她,露出魅惑的笑容:“已经有了方向,放心一切有我。” 凤玫失神,脸颊染上红晕,良久后点了点头:“我相信阿祝。” 关上房门,祝浮眼底的笑渐渐冰冷,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暗叹道:心越来越大了,是时候换一个了。 谁比较好呢? “阿祝大人,我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祝浮抬头,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长的还不错,美中不足的是从左眼角至右颌有道又长又粗的刀疤,仿佛一条长长的黑蜈蚣。 “你是?”他挑眉道。 “奴是皇女殿下的马奴,曾…是大乾人。” 大乾与南辰之战相当惨烈,虽最终获胜的是大乾,可依旧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很多散兵落入南辰,至今寻不到下落。 祝浮闻言来了兴致:“只要你说出她的身份,我帮你脱除奴籍。” 在南辰奴隶生不如死,处于最低位,任何人都能踩上一脚,受尽磋磨欺辱,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福康郡主,裴宝珠。”那人肯定道。 祝浮笑了,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看来你被俘前的身份不简单啊,郡主大人可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 “秽奴。”一听便知是打入奴籍后的名字。 他沉静地解释道:“秽奴已是南辰人,从前的名字早就忘却。” 祝浮十分欣赏他的态度,拖着下巴开口。 “我很喜欢你,跟着我做事。” “谢阿祝大人赏识,秽奴必当尽心竭力。” “…” “郡主,卫管家求见。”与谢长恭成婚后,卫家全由他打理。 裴宝珠算了下日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捏着眉心道:“让他进来。” 卫管家战战兢兢:“老奴给郡主殿下请安。” “免礼。” 卫管家恭敬道:“郡主殿下,后日是四爷忌辰,老奴想带少爷回府祭拜。” 裴宝珠自不能阻挡,卫沉瑾终究是卫家的孩子,带他到郡主府是怕他孤单,也有气谢长恭的意思。 “本郡主不方便回去,管家顺便带瑶儿去祭拜一下她四伯。” 卫管家愣住。 看他的姓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下人,能被主子赋予姓氏,他的忠心不容置疑,他也没有辜负信任。 在卫家男人接连战死,女人纷纷返回娘家再嫁后,仍一门心思的留在卫家,不改初心。 他无比敬重福康郡主,她对卫家不离不弃,护着两位小主子度过了最容易夭折的时期,再嫁后也从未抛弃疏离小主子们。 但她到底已经再嫁淮安候世子,她的女儿严格意义上说是卫家的,可福康郡主乃是宗室,不让小县主接触卫家无可厚非。 他同样不会要求小县主照卫家的规矩来,没想到福康郡主会主动放小县主回去,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裴宝珠见他迟迟不说话,拧眉问道:“女孩不能进卫家祠堂?若是这般的话…”就算了。 她忽然想起,女子似乎不让进祠堂。 “不!”卫管家激动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卫家是将门,男女一般教养,小姐们有意的话,完全可以千万边疆杀敌,哪会有女子不进祠堂的说法? 女娃同是卫家血脉,有受祖宗庇佑的权利。 何况,卫家如今只剩两位小主子,不拘于男女。 裴宝珠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看出他说的全心全意,开口道:“本郡主等下吩咐人送他们过去,有劳管家照料几日了。” “是!老奴回去准备!” 先前不知小县主也能回卫家,只收拾了少爷的房间,他要赶紧回去收拾好小县主的住处,不能怠慢了小主子! “…” “彩月,你去卫府照顾瑶儿和沉瑾。” “奴婢遵命。”彩月一脸平静地应下。 她有条不紊的去安排两个小主子离府事宜,默默叹了口气。 假使云月劝她前接到这份命令,她一定会多想的,认为青女在郡主面前说了她坏话,郡主有意调离她。 现在… 她无奈地想。 就算郡主故意的,她又能如何呢? —— 晚间,谢长恭肉眼可见的愉悦,嘴里哼着小曲。 裴宝珠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明瑶回卫府了?”他答非所问道。 “是啊,沉瑾的父亲后日忌辰,管家接他们回府准备祭拜。” 对面的人笑意加深,裴宝珠眉头紧皱,语气不太对,“卫四战死沙场,是值得尊敬的人,你未免有些…” 谢长恭收起笑脸,严肃道:“卫家满门忠烈,我对他无半分不敬畏的心思。” 裴宝珠瞟了他一眼,闷闷的应了声。 卫家之于她是特别的存在,她不容许旁人轻视。 谢长恭脸上闪过幽光。 小九真的很在意卫家呢,他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冲散了她不用继续陪那小鬼睡的喜悦。 裴宝珠困惑。 他怎么阴晴不定,刚才不是还很高兴吗?转眼满身充斥黑气。 她无心哄耍脾气的某人,自顾自洗漱去了。 谢长恭:“……”好气! 可是没有办法! 他垮下来,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 “…” 两日后,裴宝珠赴凤玫的约,两人这次在一家酒楼见面,是京城最受欢迎的烩春楼,价格不菲。 财大气足的皇女殿下依旧包场,整个酒楼接待她们两位客人。 裴宝珠盛装打扮,远超她的规制。 凤玫见到她站起来相迎:“福康郡主,本殿下先前失礼了。” 裴宝珠这身打扮来就没想隐藏身份,藏得再好到万寿宴那日见了面也会露馅,不妨率先自曝身份,免得这位皇女觉得受骗。 凤玫直接叫出她的名号,已经查出她的身份。 裴宝珠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祝浮,歉意地笑道:“皇女殿下有礼了,本郡主玩心大发,并非有意欺骗你。” 凤玫不在意地摆手:“福康郡主随性而为,与本殿很合得来。” 福康郡主已经成婚,阿祝不会喜欢她的。 凤玫笑弯了眼,她不介意与没威胁的女人来往。 听阿祝说福康和北渊关系匪浅,深受大乾与北渊至尊者宠爱,与她交好的话… 凤玫目光闪动。 两个心怀叵测的女人意外的和谐。 分别时,已经互称名讳。 “宝珠,说定了,明日来别馆寻我,有礼物送给你。” “我会按时前往。” “…” “郡主,卫府出事了。”陈阳凝重道。 裴宝珠心突了下,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卫府疑似进入不明之人,卫管家严令搜寻。” 裴宝珠沉脸,上了马车,“先去卫府。” 郡主府和卫府仅隔了一堵墙,内里之前有道门,和谢长恭成婚后为避嫌堵上,如今要走得走大门,两府占地都不小。 说是毗邻而居,实际上还有段距离。 “老奴参见郡主殿下。”卫管家携众人迎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在卫四爷的忌辰发生这种事,令他十分恼火,决心要抓住那人,重重惩罚! 裴宝珠不好插手卫家的家事,想了想道:“瑶儿与沉瑾随我回郡主府,卫管家你全心追查。” 卫管家正有此意:“摆脱郡主了。”他不能让两位小主子住在有人闯进的府里,郡主府防范严密,安全更有保障。 裴宝珠坐了片刻,接到卫明瑶和卫沉瑾后就启程回家。 “阿娘,不是说要在卫家多住几日吗?” 他们难得回府,卫管家动了不少心思哄两位小主子,卫明瑶玩的乐不思蜀,不想走呢。 裴宝珠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你还要住在卫家,不如我现在送你回去?” “可以吗?”卫明瑶意动。 裴宝珠气笑了。 小丫头心玩野了,反话都听不出来。 “阿娘,再让瑶儿回去住几日嘛。” 管家爷爷说明日给她捉小鸟呢! “不行。”卫沉瑾板着小脸,严肃对她道。 卫明瑶不乐意:“为什么?” “说了不行。” 卫沉瑾的心情很糟糕。 对于父亲他没什么印象,在两岁时卫四爷就已亡故,在长辈的口中,他知道父亲是一个高大,勇猛的人。 管家常给他讲述卫四爷的故事,卫沉瑾十分敬仰那位父亲,每年祭拜都无比用心,有人在卫四爷忌辰这日闯进卫家,无疑会惹怒他。 他恨不得立即揪出人,可是他的年纪小,管家为他的安全考虑拒绝了。 听见卫明瑶的话,不自觉心乱。 卫明瑶小心看了他一眼,乖乖的安静下来。 裴宝珠笑眯眯看着女儿吃瘪。 兄妹俩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卫沉瑾很有长兄风范,卫明瑶很喜欢保护她的兄长,但最怕的人也是他。 裴宝珠无视两个孩子的官司,合上眼睛。 究竟什么人会闯进卫家呢? “…” “啧,卫家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大费周章的进去不会白跑一趟?”谢长恭帮忙分析。 裴宝珠顿了下,目光锐利起来。 “小九有猜测?”谢长恭没错过她的表情。 裴宝珠走到梳妆台前,在木匣子里翻找片刻,掏出一枚铜质令牌,上面绘制着复杂的花纹,中央刻着大大的“卫”字。 她丢给谢长恭:“想来是为了它。” 谢长恭随手接下,定睛一看,惊讶道:“卫家军的虎牌?” 卫家军所向披靡,认牌不认主。 想起她放令牌的地方,真的对不起“卫家虎牌”的威名啊! “它怎会在你手中?” 卫家接连战死后,虎牌便消失了,照理应随着卫家最后一个战死的子弟丢失,再不济也应由卫管家保管,待卫沉瑾成年后转交,出现在裴宝珠这个不知会留在卫家多久的媳妇身上,多少有些奇怪。 裴宝珠仔细回想:“似乎是卫四的人交给我的,我不晓得它是何物,随手丢进匣子里了。” 卫四爷是卫家最后一个战死的,护送他尸身回京的亲卫将包着令牌信封私下交给她,说是听从卫四爷的遗言。 本以为是托孤的信件,没成想是个看不出什么花样的破牌子,当时卫家乱成一锅粥,她站出来镇场,待事情都解决了,牌子早被她忘到脑后,没有让人去查。 谢长恭嘴角抽了抽。 表哥派人找了几年的东西竟在小九手中,在匣子里静静落灰。 暴殄天物啊! 裴宝珠咽了下口水:“它是什么要紧物件?” “小九可听说过卫家军?”谢长恭轻笑:“这玩意可以指挥十万大军,表哥找了它许久。” 裴宝珠瞠目结舌。 她弱弱道:“我怎知道它的作用。” 现在想想后背发凉,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直被她压箱底,弄丢了她罪过大了! 谢长恭揉了她一把:“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卫家还有个卫沉瑾,留给卫家的人合情合理。 裴宝珠拧眉沉思:“我会去找沉瑾谈谈。” 私心上她想上交给永熙帝,不单因为她站在永熙帝阵营,卫沉瑾是卫家的独苗,不出意外的话他一辈子不会去战场。 令牌留给他毫无用处,反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来卫四爷考虑到这点,才把虎牌送到她手上? 她找卫沉瑾说明情况,那孩子会明白事情轻重的。 “其实放在你手里也不错。” 裴宝珠白了他一眼:“我嫌扎手。” 第46章 可怕的眼神 那些人为了这破牌子连卫家都闯了,会把郡主府放在眼里? 虽然她自信没人能从她手中偷走牌子,可她嫌麻烦,放到表哥手里最安全。 说干就干,她拿过虎牌匆匆去了卫沉瑾的房间,卫沉瑾诧异她的到来,还是小大人似的招呼她。 “沉瑾,伯娘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您请说。”卫沉瑾故作严肃的模样令裴宝珠忍不住失笑。 她把卫家虎牌放到卫沉瑾手中:“这是卫家虎牌。” 卫沉瑾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手中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 他曾在卫家书房看见过记载卫家虎牌的信件,它是卫家祖辈们的心血,是卫家权利的象征。 他问管家是否知晓虎牌的下落,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卫家虎牌早已丢失在战场,想不到会有见到它的一日。 竟然在伯娘的手中,伯娘说想问问他的意见。 卫沉瑾猜出她接下来的话。 裴宝珠静静的等待他缓神,这孩子的表现似乎认得牌子,明白它的重要性,只是不知他是否清楚虎牌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催命符。 “你父亲的亲卫转交给我的,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它的下落。”顿了下,她继续道:“以及它的去留。” “…”卫沉瑾沉默半晌,坚定地看向她。 “伯娘,瑾儿无力掌管它,请您将他送到合适的地方。”今日卫府闯进贼人提醒了他,在他真正能独当一面前,卫家人人可欺。 他护不住虎牌的,而且他也无心保留。 父亲遗命,他不可奔赴南疆,他需要传承卫家的香火,培育出忠国忠君的子孙,他将来能走的唯有文臣的道路。 文臣不可掌控兵权,卫家军却不能就此沉寂,他们要震慑南辰,护佑大乾的疆土,它当实现它应有的价值! “你想好了?以后或许不会再回到你手中。” 卫沉瑾双手奉上:“卫家军不独属某一个人,瑾儿不悔。” “沉瑾,快些长大。”裴宝珠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快些扛起卫家,也算弥补她对卫家的亏欠… —— “卫家那小子不错,以后跟我混?保他吃香的喝辣的!”谢长恭颠了下果子,“咔擦”咬一口,含糊不清道。 裴宝珠面无表情:“沉瑾是个好孩子,由不得你胡闹。”意外之意让他别带坏人家孩子。 谢长恭甩开果子,大步向她走来,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那小爷教自己的孩子总成?” 裴宝珠:“?” 她警惕地退了两步,谢长恭的动作更快,弯腰轻松将她打横抱起来:“今日没人打扰,我们是时候圆房了?” 裴宝珠脸瞬间热气腾腾,靠在他结实的胸膛,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长恭几步走到床前,将她压在身下,亲了亲她的唇角,反手拉下床帘,掩去春色。 一夜旖旎… 清晨裴宝珠揉着酸痛的腰低咒,那个家伙,把她当什么了? 脑海不自觉浮现出昨夜的情景,裴宝珠脸阵阵发烫,太胡来了! “郡主…奴婢伺候您梳妆。” 裴宝珠掀开被子下地,脚底突然一软,差点直接扑到地上。 “郡主!”彩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担忧道:“您没事?” 裴宝珠心中再次骂了一句某个的男人,深吸口气:“无妨。” 彩月:“……” 她听见郡主磨牙的声音了! 被迫柔弱的郡主殿下好不容易坐到铜镜前,肉眼可见的痕迹遍布细颈,她终于爆发了,“混蛋谢长恭,本郡主饶不了你!” 他属狗的吗?留下那么多印子! 也不知道几日能消退,假使万寿宴上让人看见,她没脸见人了,裴宝珠目光凶狠,到时定扒光他衣服把他丢大街上! 彩月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默默替谢长恭捏把汗,他把郡主折腾的这么惨,今晚不好过了… 话说回来,未免有些不懂得怜香惜玉,郡主生气也是应该的。 吃过早饭后,裴宝珠缓过来了,起码总路不用搀着了。 “备马车。”昨日约好了去别馆,她不能放凤玫鸽子。 “…” 凤玫听说裴宝珠到了,带着祝浮匆匆出来应她,裴宝珠心细地看出她眼圈红红的,明显适才哭过。 她若无其事的跟着她进了屋子,凤玫直接道:“你们都退下。” 祝浮微微躬身:“殿下,我也退下了。” “你…”凤玫欲言又止,随后默默看着他下去。 裴宝珠挑了挑眉,他们在耍什么花样。 屋内只剩下裴宝珠二人,凤玫突然捂脸痛哭。 “呜呜…” 她的哭声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做作,是那种嚎啕大哭,让人不问一句心里都过不去。 裴宝珠答应她邀约时便猜测到目的不纯,此时凤玫的作态更加深了她的想法。 她无奈,倒了杯茶递给她:“阿玫有何烦心事,与我说说?” 凤玫止住哭声,打着嗝道:“想必你也看出我和阿祝的关系。”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我母妃是个普通的民女,偶然遇到我父皇,生下了我,在宫里没有任何地位,父皇也不喜欢我。” “母妃得罪了宠妃,被父皇打入冷宫,冷宫的日子很不好过,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冷宫,在我即将坚持不下去时,阿祝出现了。” 凤玫眼神柔和,满是怀念:“他陪伴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帮我走出冷宫,一点点得到父皇的喜爱,走到如今的脚步。” “他…是我最爱的人。” “可是…”凤玫痛苦地捂住脸:“父皇希望我嫁给大乾的君主,以结两国之好,阿祝他…竟也希望如此。” 怕是那位祝公子想以此摆脱凤玫? “我想请您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嫁给大乾君主,只想与阿祝在一起。” 裴宝珠看着她:“联姻的是尚且不提,就算你不嫁到大乾,你父皇会让你嫁给他吗?” 祝浮无一官半职,仅靠凤玫的喜爱在她身边有一定话语权,南辰皇帝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吗? 凤玫坚定道:“他一直在身边便好。” 不拘于身份,哪怕她会有驸马,她最爱的人仍然是他,无论谁都不能插足他们的感情。 裴宝珠沉默。 这种爱太过压抑,她无法认同。 “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凤玫小声说:“祝浮打听过了,宫中最受宠的妃子是你丈夫的姐姐,你总不会让别的女人抢走她的宠爱?” 裴宝珠:“……”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谢长欢早点失宠!省得仗着表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说的是。”算了,外人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世家未定,后宫再添上个南辰皇女,表哥的头发要愁白了。 “此事用不着我们出面。” 凤玫困惑地歪头:“那怎么办?” 裴宝珠笑:“多的是人不想你成功联姻呢。” 只要放出消息,世家定闻风而动,替她解决心头大患。 宫里头有个独宠的谢妃是他们的眼中钉,好歹淮安候府不强势,万一南辰的皇女得了永熙帝宠爱,有整个南辰国当靠山,就十分棘手了。 所以防患于未然,从根源解决问题。 “就算他们不动,我也会与表哥禀明情况,表哥素来和善,不忍心拆散有情人的。” 凤玫眼睛亮了:“宝珠,多谢你帮我想法子!” “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 她拍了下大腿,跑进室内一阵翻找:“找到了!” 凤玫把一个白玉小瓶塞到她手中:“这个送你,南辰的秘药!” “什么秘药?”裴宝珠觉得有些烫手,别是什么毒药? 她感谢人的方法还挺特别啊! 凤玫嘿嘿一笑,指了指她的脖子:“去痕的秘药,一晚便可消除,你光涂粉盖不住的。” 裴宝珠:“?”她忙照镜子查看。 果然,粉已经掉了,露出本色。 裴宝珠:“……” 她握住瓶子麻木的道谢,直到离开时仍神不思属,一副状态外模样。 凤玫则大方道:“莫觉得不好意思,已经成婚的人身上有些什么很正常,我们南辰的花样可多了,否则哪会有这种药。” 裴宝珠:谢谢,有被安慰到。 但你自豪的语气为了什么?这种事不值得自豪! “出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消息我会让人放出来,你这边需要配合一下。” “宝珠害羞了?孩子都生了脸皮还这么薄,跟小姑娘似的。” 裴宝珠汗颜。 火力全开的皇女殿下不得了,她遭不住。 “走,我送送你。” 两人一起走到屋外。 青女过来扶她:“郡主,您慢些。”彩月告诉她让她今日多扶着主子些。 她不明白缘由,但主子看上去比往常虚弱不少。 祝浮站在不远处,裴宝珠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忽然,一道灼热的视线刺在她的后背,极具侵略性,裴宝珠猛地回头,祝浮笑盈盈站在原地,挽住他胳膊的凤玫欢脱地摇了摇手。 裴宝珠开口:“再会。”她再度转身,眉心蹙起。 不是错觉,刚才确实有人在看她,那种可怕的眼神,毫不掩饰他的恶意,究竟会是谁? “阿祝,宝珠答应帮我们的忙了!”凤玫兴高采烈。 “殿下,需要我帮忙吗?” 凤玫道:“我亲自来办!奔波劳累,阿祝你好好休息。”说完,她腾腾的跑进屋子。 凤玫的身影消失后,祝浮扭头,对后面垂着脑袋的秽奴道:“她在看你。”他肯定的陈述。 “奴失礼了。” “啧,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 秽奴依旧是那一句:“奴的家已经没有了,日后唯有秽奴。” “收收你的恨意,暗中的高手很多,被发现了我不会保你哦。”祝浮漫不经心地说道。 “秽奴记下了。” “离开大乾之前,你继续当马奴。” “是。”秽奴垂眸。 “…” 裴宝珠捂着心口,她的心极速跳动。 那份直击心灵的恨意将恐惧席卷她全身。 “主子!”青女吓了一跳:“你不舒服吗?” 裴宝珠大口喘了几口气,忧心忡忡:“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主子放心,奴家会保护您的!” “叩叩”车窗被敲响,陈阳的询问声隔着帘子进来:“郡主,发生什么了?”他听见青女的惊呼声,放心不下。 “回府后你和十三来见本郡主。” 陈阳锐利起来:“是。” “…” “十三,今日开始直到祝浮离开大乾,你全程监视他,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统统报给本郡主。” “属下遵命。” “陈阳…”裴宝珠抿唇:“你带人前往卫家,协助卫管家追查昨日闯进卫府的人。” 她怀疑两者有关联。 卫家与郡主府一墙之隔,说不准那人摸错了地,误入卫府,而他真正的目的在她? “郡主,南辰的人想对您不利?”陈阳脸色不好看。 裴宝珠摇头:“不清楚。”她现在毫无头绪。 凤玫心思简单,不像是幕后之人。 至于祝浮,他们认识不久,她没得罪过他,应当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昨日卫府被人闯进时,祝浮在烩春楼,从这点也可以排除他。 十三和陈阳对视一眼,“属下们会抓住真凶,郡主请安心。” “瑶儿沉瑾身边不能松懈…”她抿唇,补充道:“谢小公子那里也一样。” “他们少了半根毫毛,本郡主不会手软。” “是!”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受到危机,裴宝珠攥紧拳头:她要好好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哟,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谢长恭抱着一捧东西走进来。 “郡马爷。”陈阳和十三行礼。 谢长恭放下东西,绕着他们走了两圈,停在十三面前,凑近盯着他的脸:“陈阳本世子认得,你又是谁?” “回均郡马爷,属下十三,是郡主殿下的暗卫。” 谢长恭直起身子,退后两步:“原来是暗卫啊,还以为是陈阳找来的小白脸呢。” 陈阳:“……” 十三:“…!”他哪里像小白脸了! 还有老陈那木头疙瘩,会做拉皮条的事?这位郡马爷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你们先下去。” 听到命令的两人果断闪走,郡主浑身散发黑气,再不走铁定遭殃。 “小九,我错了,今天特意回侯府的库房里搜罗一遍,全是好东西,你看这药膏…” “哎!你别摔啊!”谢长恭痛心疾首地望着碎屑。 又从怀里掏出一瓶。 裴宝珠额角暴跳,一脚将他踹出屋外。 第47章 越愤怒越好 当晚,裴宝珠再次搬去女儿的房间,徒留人捶足顿胸。 谢长恭无奈的睡在书房,萧孟来时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爽的气息,他咽了下口水:什么情况? “说。” 不能指望欲求不满的男人有好心情。 萧孟想起正事,挠了挠脑袋:“老大,你之前让我留意卢桀,半个时辰前有人秘密潜进他家,面见卢桀。” 他原本对卢桀并不上心,毕竟他是永熙帝找来分担谢长恭压力的人,有些事情见不了光,老大之所以监视他是因为男人的小心眼。 ——卢桀对福康郡主存有非分之想。 直到今天。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卢桀与那种人往来,很值得在意。 谢长恭手指敲打两下桌面:“继续关注他,卢桀若有异心,立即除掉他。” 萧孟怔忪:“老大…” “这是陛下的口谕。” 永熙帝真正信任的人除了谢长恭子弟唯有裴宝珠,其余人必要时候全可舍弃。 “是。”萧孟抱拳。 谢长恭眼睛微眯:他想做什么呢? “…” 他想做什么。 卢桀目光落在不速之客身上,脑海里回映这个问题。 “卢大人,你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以你的本事,应当有更高的地位。” “陛下信重我,我有何不满足?”世家覆灭后,朝中会出现巨大的空缺,作为功臣,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嗤”那人嗤笑一声,嘲讽道:“卢大人太单纯了,未免太相信上头的陛下了,你啊,充其量只是他趁手的工具。” “防止世家东山再起,他不会留一丝机会。” 卢桀皱了下眉,突然笑了:“挑拨的话我听过太多,你觉得自己成功了吗?” “谢长恭才是永熙帝真正信任的人,你的算盘要落空了。”那人惋惜地摇头,起身:“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来错地方了。” “等等。” 卢桀叫住他,目光沉邃:“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福康。” 卢桀愣了下,随后唇角上扬:“成交。” —— 京城里南辰皇女联姻的消息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来谈裴宝珠的口风,对此,裴宝珠表示:“只要表哥愿意,本郡主乐得多个小嫂子。” 福康郡主说出这种话,代表南辰或许真的有联姻的打算,世家一时坐不住了。 先是跟永熙帝谏言:大乾与南辰血海深仇,南辰战场亡魂无数,您千万不能纳南辰皇女为妃啊。 永熙帝笑而不语。 接着又有人道:南辰女子地位高,怕是不甘屈居妃位,陛下您已有皇后,不宜联姻。 永熙帝不发表意见。 最后,他们急了,走投无路之下找到悦贵妃,鼓捣她对上凤玫。 没多久,宫里就传出谢妃闻听陛下欲纳新妃,和永熙帝大吵一架的消息,放话她与南辰皇女不可共存,若南辰皇女进宫她立刻吊死。 众人嗤之以鼻,宫妃自刎乃是大忌,整个家族都有会受到牵连,恃宠而骄到这种地步,陛下惯着她太久,看不清自己身份了? 他们坐等谢妃进冷宫的消息。 比起尚不知能否进宫的南辰皇女,他们更想看谢妃失宠。 可是,他们很快被打脸。 永熙帝不仅没震怒惩治谢妃,还向她保证不会纳南辰皇女为妃,甚至怕心肝宠妃气儿不顺,放话不会让南辰皇女和大乾的人联姻,南辰皇女不会留在大乾疆土。 目的达到了,世家却高兴不起来,他们绞尽脑汁没能阻止永熙帝的想法,被谢妃的胡搅蛮缠解决了? 显得他们很无能啊! 一时间又升起搞掉谢妃的想法。 裴宝珠歪躺在椅子上,“这下谢长欢成众矢之的了,最近清静不了?” 郑皇后王贵妃等人虽不屑找谢长欢麻烦,但宫里有不少依附她们的妃嫔,几句话的事罢了。 “小九…”永熙帝拿她没办法。 两人不见面也要互相上眼药。 裴宝珠哼笑道:“表哥多派些人保护她,我可不想听见她被人欺负惨的消息。” 永熙帝:“……”你的表情看上去不是这么说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朕会护好她的。” 欢儿早就是世家的眼中钉,低调与高调都不会改变结局,与其畏畏缩缩不如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对她的宠爱,让他们忌惮于这份宠爱,无法轻易下手。 “表哥,虎牌谢长恭给你了。” 永熙帝点头,眉眼顺和不少。 十万兵马的使用权,能为他省去很多麻烦。 裴宝珠双手环在胸前:“沉瑾那孩子的话您也知道?” 永熙帝终于听出她的暗示,哭笑不得:“卫家的功劳朕记在心里,日后会弥补他。”就是看在小九的份上,他也不会亏待卫沉瑾。 “你啊,如此向着卫家,恭儿要醋了。” “他吃哪门子醋?算得上给自家人争取好处?”裴宝珠困惑。 永熙帝摇头。 小九太大条了,不清楚恭儿心里头的刺。 他们两个,且有的磨。 “…” 因第二天是万寿宴,裴宝珠懒得折腾,直接在昭华殿住下了,她提前带了卫明瑶和卫沉瑾进宫,没打算出宫。 至于谢子禧,她没带进来,先前他跟五皇子打的那架谢长欢还没出气呢,临近表哥生辰,她不想坏了他心情。 裴宝珠安排好两个孩子后,宫人进来通报:“郡主,寿和公主来了。” “快请她进来。” “姑姑。”寿和身后的人端着一个托盘,看上去像是什么绣品。 “你嫁衣修完了?” 寿和公主脸红,轻轻摇头:“还差些。” “我想请姑姑帮我看看给父皇准备的礼物。”她摆了摆手,宫人们展开。 是一幅绣满寿字的屏风,并不算多精巧,胜在用心。 她忐忑地等待裴宝珠的答案。 姑姑了解父皇,她知晓父皇的喜好,如果她觉得这份礼物拿不出手,她另外准备了珍宝。 “你亲手绣的东西,你父皇怎么会不喜欢。”裴宝珠道:“他不缺宝贝,那些东西都没孝心珍贵。” 寿和公主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裴宝珠笑着看她。 寿和已经改变很多了,从前的她一定会选择更保守的东西。 “瑶儿妹妹随您一起进宫了?” “是啊,她在偏殿玩呢,叫来让你见见?” 寿和公主道:“别扰了瑶儿妹妹的兴致,我找她去。”寿和公主脾气好,十分喜欢小孩子,尤其是活泼的卫明瑶。 年岁差距阻挡不了二人的感情。 裴宝珠默然。 她有理由怀疑寿和找她看屏风不过是筏子,找瑶儿才是真? 长兴宫。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去昭华殿了。” 郑皇后冷笑:“看,她待福康比本宫这个母后亲。” 宫人沉默。 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摩擦越来越大,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公主殿下突然与皇后娘娘叫板,令娘娘恼火至极。 “郡主带了小县主进宫,公主殿下想是去找小县主了。” “自甘堕落。”郑皇后不留情面地讽刺。 卫明瑶区区一个三品小将的女儿,能得县主爵位靠的是福康,她哪里值得寿和交往? 算了,计划成功后,寿和便不会再黏着那对母女了。 郑皇后没时间一直生气,万寿宴容不得半分茬子,她需要事无巨细地过问。 —— 万寿宴如约而至,枯燥的皇宫张灯结彩,大大小小的朝臣携家眷进宫,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北渊与南辰的王子皇女。 不知是有意还是意外,北渊的席位距离裴宝珠特别近,她抬头就可看见扈夷和殷尚。 谢长恭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给她夹了菜,在她耳边轻轻道:“小九看旁人我会生气的。” 桌子遮挡,裴宝珠微笑着掐住他的大腿,用力旋了一圈。 “嘶…”谢长恭狠狠抽了口凉气,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 他分明在打扈夷的算盘,还故意说这种话。 扈夷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举起酒杯无声敬了下二人。 谢长恭放开她,笑着回敬。 “…” 裴宝珠恭贺完永熙帝后待不住了:“我出去透透气。” “需要我陪你吗?”谢长恭问道。 “不用。”他们两个都离开太显眼了。 裴宝珠悄悄退场。 她离开后不久,谢长恭也站起来整理衣服,随后走出宫殿。 裴宝珠在一处安静的小亭子休息,隐约能听见宴会上的声乐。 “微臣拜见郡主殿下。” 她睁开眼睛,卢桀在前面弯腰行礼。 裴宝珠皱紧眉头:“怎么是你?” “微臣说过追随郡主殿下,并不是开玩笑的。”卢桀目光灼灼。 裴宝珠眯起眼睛,盯着他片刻,突然抽下腰间的鞭子,甩在他的身上。 “没人告诉你本郡主的脾气很坏吗?” 卢桀受了一鞭,发出一声闷哼,他的眼神却没有退缩。 裴宝珠冷笑着警告:“你的心思本郡主不清楚,倘若再到本郡主面前,表哥也救不了你。” 丢下这句话,她沉着脸走远。 卢桀摸了下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回到宴席,谢长恭的位置空着,她询问宫人:“郡马呢?” “回郡主殿下,您走不久后郡马便离席了。” 裴宝珠皱着的眉头加深,扫了眼上首红光满面的永熙帝,她放松下来。 宴会行到一半,谢长恭才悠悠回来。 “啊,小九你在这里,我出去找你没找到。”他夸张地说道。 裴宝珠面无表情,不理会他的话。 她休息的亭子就在小路旁,怎么可能找不到? 对面的扈夷眸子闪过一丝得意:终于抓住把柄了,这位新任郡马不老实,不是给他出手的理由吗? 宴会散去,裴宝珠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出宫,谢长恭则又不见踪影。 “姑母…” 裴宝珠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声音来源,扈夷走过来。 “小夷。” 扈夷弯身道:“姑母,夷明日想登门拜访,父王给您准备的礼物还未送给您呢。” 北渊的车队进京好几天,之所以没送过去,一是因为不好越过永熙帝,二嘛… 扈夷被谢长恭缠怕了,担心自己脱不了身。 裴宝珠笑道:“那我便等着了。” “姑母,时候不早了,您带表妹回府歇息。” 告别扈夷后,裴宝珠心情更不好了。 讨厌的人接二连三找她,是看着她今日不好动手吗? 回到郡主府,裴宝珠得到谢长恭随从的传话:“郡主殿下,郡马去侯府接小公子,要在侯府留宿一晚。” “知道了。” “…” “青女,让你哥哥跟着郡马爷。”想了想,补充道:“别让他发现。” 他神神秘秘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现在她要做的是赶紧睡一觉,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之后的挑战。 第二天,扈夷一大早就来了,北渊王的礼物数目不小,整整五大马车的东西,容管家带着云月接手。 裴宝珠道:“我也给兄长准备了回礼,还请小夷帮忙带给你父王。” “父王知晓定然开心,夷会护送好礼物。” 两人接着聊了些北渊王,扈夷突然道:“姑母,夷不想瞒您。” “嗯?”裴宝珠看他。 “谢世子他…对您并非真心实意。”扈夷很难开口地样子:“他之前还要带夷去找女人。” 这事裴宝珠早听到汇报,当时没放在心上,眼下更不会信扈夷的话。 但她还是表现出惊讶的表情,故作镇定地笑道:“郡马看上去张牙舞爪,实际上胆子很小,那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扈夷叹息:“姑母错付了信任。” “夷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看见了。” 他观察下裴宝珠的神态,见她嘴角绷直,继续开口,“昨日宴会,姑母离席后,他也很快离开,夷看他鬼鬼祟祟,便让人偷偷跟去了。” “看见他与一个宫女暗通款曲。” “……”裴宝珠沉默。 昨天谢长恭的表现确实奇怪,与扈夷说的情况对的上。 裴宝珠笑了笑:“他不常进宫,不会和宫女在一起,小夷的人是不是看错了。” “那人不是宫女,夷多留了个心眼,命人盯着那女子,发现她是歌舞坊的舞姬,她真正的住处在宫外。” “宴会结束后,她随着歌舞坊的人一起出宫,而谢世子出宫后直接去了她的住处,一夜未出。” 扈夷问道:“昨晚他不在府上?” 裴宝珠的脸瞬间沉下。 扈夷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就是这样,越愤怒越好。 第48章 外甥像舅 扈夷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夷看谢世子待那舞女的态度很特别,两人似是旧识,情谊深厚。” 裴宝珠轻笑道:“我与他幼年相识,他认识得人我都认识。” “哦…是吗。”扈夷慢慢吐字:“那姑母你知道谢子禧的生母是谁吗?” “……”裴宝珠闭嘴,神情实在称不上好。 谢子禧的生母是谁谢长恭一直不肯告诉她,嘴上不说,她心里却十分在意。 她垂眸:能生下他的孩子,想必可以占据一席之地。 青女急了,我的主子哎!您不都做好准备了吗,怎的还被扈夷几句话挑起火! 谢世子恨不得黏在你身上,就算谢子禧的生母冒出来,也妨碍不到您啊! “姑母,夷来时谢世子还在那舞女住处,您可要亲自去看看?” 捉贼捉赃,捉奸当然得捉双。 姑母对谢长恭彻底失望,才不枉他这段日子的折腾。 沉默许久,在扈夷以为计划失败时,裴宝珠下巴微扬,“自然要去看看,我倒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引得他在表哥寿宴打我的脸!” “青女,让人备马车!” “姑母,夷随您一起去,父王再三交代,让夷给姑母撑腰,您背后站着北渊。” 裴宝珠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辛苦你了。” “姑母见外,夷是您的亲人啊。” 呵,亲人。 裴宝珠嗤之以鼻,他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亲人”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刺耳? 她的好侄儿啊。 “…” 扈夷的人带路,裴宝珠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出行,将舞女的住处围得水泄不通。 苏芯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被这阵仗惊住,鼓起勇气质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围在我家?” 侍卫们横眉冷对,无视她的问话。 “谢长恭呢?” 在苏芯恼怒之时,一道夹杂寒砺的女声打断她,循声望去,厚重的车帘被侍卫掀开,姿容高贵的女子睥睨着她。 苏芯大脑空白。 她认识这张脸,万寿宴上置于高座的福康郡主。 “拜见郡主殿下。”她下意识跪地行礼。 同时身体微微哆嗦,她区区一个舞女,哪里值得福康郡主亲自造访? 况且,她来的太不凑巧… “芯…”屋子内的男人走出来,见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眉毛一挑,抬头看向马车,与裴宝珠的视线相对。 “郡主…”他瞪大眼睛,随后快步朝她走过去:“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裴宝珠视线越过他落在苏芯身上:“本郡主打死她如何?” “不行!”想也不想,谢长恭径直拒绝。 “呵。”裴宝珠冷笑,转头吩咐陈阳:“回府。” 陈阳等人行动有素,不等谢长恭反应,已经护送马车消失。 “哎…谢世子你…”扈夷失望地摇头:“你伤了姑母的心。” “我会如实告知父王,你配不上姑母。” 谢长恭怒火冲天,凶恶地瞪着他:“是你告的密?” “论亲疏,夷自当向着姑母。” 谢长恭一拳挥到他脸上,扈夷本可以躲过,但他目光闪了下,生生受着他的毒打。 谢长恭毫不手软,拳拳到肉,光听声音便觉得疼。 等扈夷的人拉开他们时,扈夷脸上惨不忍睹,他擦了下嘴角的血,“我们走着瞧。” “…” 扈夷离开后,苏芯站起来,拍净膝上的尘土,担忧道:“世子,您不与郡主殿下解释吗?” 人们都说福康郡主脾气不好,动辄打骂下人,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万一认为自己跟世子有一腿,会不会把她碎尸万段啊? 苏芯恶寒,太惨烈了,她不想要那种死法! “世子,您快去跟郡主解释啊!” 谢长恭慢条斯理:“是得回去解释,你一起,以后住在郡主府。” 苏芯:“……” 她欲哭无泪:“世子,这跟计划不一样啊!”他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呜呜,她还能活过今晚吗? … 扈夷和裴宝珠前后脚回府,他当然不能白挨一顿打。 “小夷,你这是怎么了?”裴宝珠惊呼。 “咳…”他虚弱地摇了摇头:“夷没事…” “他打你了?”裴宝珠重重拍桌,努力保持沉静:“你先去客房休息,让大夫给你看看,姑母会给你一个交代。” 扈夷目光担忧:“姑母,您别气坏了身子。” 她勉强笑道:“放心。” “彩月,送大王子去客房。” “…” “你们都下去。”裴宝珠沉着脸不知想什么,回过神后挥退下人。 所有人退去后,裴宝珠仰躺到床上:一个个的不安生。 惹恼了她统统丢出府,随他们怎么闹腾! 不过扈夷挨了顿打很得她的心,她早想揍那小兔崽子一顿。 裴宝珠迷迷糊糊差点睡着,青女惊恐地进来:“主子…” 她嘤咛一声:“嗯?” “郡马爷把那舞女带回府了!” “带回来就…”带回来。 裴宝珠霎时清醒,目光冷冷:“你说什么?” 青女硬着头皮道:“郡马说她是小公子的生母,想给她个名分。” “让他们来见本郡主。” 青女迟疑:“他们不来怎么办?” 郡马爷直接带舞女去了西苑,明显不想往郡主跟前带,她人微言轻,管不住郡马爷啊! 裴宝珠冷哼一声:“本郡主是他的正妻,不来见本郡主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 谢长恭很快带着苏芯来了。 “奴苏芯拜见郡主。”苏芯恭敬异常地行大礼,谢长恭则潇洒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宠妾”怯生生的模样。 裴宝珠仔细打量她的脸,样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普通,谢子禧长得像谢长恭,倒是没遗传她。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和郡主说。”谢长恭对屋内伺候的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况,她们不敢听郡马的话。 “…”等下吵起来,她们要帮郡主压住胆敢登堂入室的舞女! “下去。”裴宝珠话音落下,她们才一步三回头的关门离开。 “你想谈什么?”裴宝珠平静地望着他。 谢长恭怔了下,随后哀怨道:“小九,说好了信任呢?” 裴宝珠扫了眼地上的苏芯,意思不言而喻。 他无奈地叹息,坐到她身边捏了把她脸上的肉,“你不是一直好奇禧儿的生母是谁吗?”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禧儿不是我的孩子。” 裴宝珠出口道:“不可能!” “他长得那般似你。” 谢长恭耸了耸肩:“冤枉啊。”他悠悠道:“有句话叫外甥像舅,小九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宝珠:“……” 她有些接受不了:“你说谢子禧是她的儿子?” “谢长欢偷人了?” 苏芯:“……”她恨不得捂住耳朵,这不是她能听的话啊! 谢长恭:“……” 他气笑了:“别胡说。” 裴宝珠拧眉:“她什么时候又生了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说着,她恍然:“小五出生后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她没露面,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呢,以谢长欢张扬的性子,生下皇子早抱出来炫耀了,她居然在长乐宫窝了一整年。 合着她又生了个儿子? 咦?不对啊。 生下皇子是喜事,何须遮遮掩掩,甚至送给谢长恭养,其中定有隐情。 谢长恭:“禧儿的年纪少报了一岁,他应与五皇子同岁,他们是双生子。” “原来如此…”裴宝珠喃喃道:“双生不详,所以表哥送谢子禧出宫。” 皇室中除了龙凤双生寓意吉祥,双生皇子或双生公主都象征不详,狠心些的君王会下令溺死一个,双生只取其一。 她手死死攥紧,谢长恭不是他的孩子,当初她误会了他,嫁给卫五… 谢长恭注视着她,看清她的情绪波动,把她揽进怀里:“小九,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从前的一切不重要。 裴宝珠抱住他的腰:“对不起。” 谢长恭苦笑。 他们之所以错过,不过是因为年纪轻,都心高气傲不肯好好谈一谈,他们都有错。 “……”苏芯望天,屋里还有个活人啊。 不要忽略她的存在! 裴宝珠放开他,“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谢长恭:“有人在查禧儿的身份,我与表哥商量后,让苏芯以禧儿生母的身份到他身边保护他。” 苏芯连连道:“郡主殿下,奴婢与世子是清白的!奴婢是暗营里最厉害的女人,才接下这份差事,您千万别误会啊!” 说着,挽起袖子展示她有力的臂膀。 裴宝珠咂舌,研究她胳膊:“你力气很大?” 苏芯嘿嘿一笑,“不瞒你说,单手提起两个壮汉不在话下!” “这么厉害?你怎么练出来的?”裴宝珠喜欢拳脚功夫,眼睛放光。 “郡主殿下,属下跟您说啊…” 两个女人热络地聊起来,将谢长恭抛置脑后。 他不满:“喂。” “别吵。”裴宝珠示意他安静。 谢长恭:“……” 他幽幽望着苏芯。 现在不应该是他们互诉衷肠的时间吗? 苏芯敏锐地感受到威胁,身子僵住,冲干笑两声:“郡主殿下,属下去保护小公子,先行告退!” “等等。” 谢长恭出声。 “哎?”苏芯不解,世子刚才不是赶她走吗? 裴宝珠了然:“苏芯,你现在的身份是子禧的生母,本郡主待你和善会引人怀疑,你…”先做下伪装。 她话没说完,苏芯反手甩了自己两巴掌,不消片刻脸红肿起来,看起来轻飘飘的两巴掌轻松扇肿她自己的脸。 单手举壮汉不是大话啊! “嘶”裴宝珠倒吸口凉气:“上些妆就好,不必下如此死手。” 苏芯满不在乎:“省事儿,这点伤睡个觉就好了,郡主殿下放心。” “属下先走了。” 她大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在下人的视线中突然捂住脸,迈着小碎步嘤嘤跑远,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 表哥不仅看重她的武艺,更多是她的演技? “呵,还不快去哄你的旧爱?”裴宝珠挤眉弄眼。 门开着,防止露馅他们也要接着演下去。 谢长恭抬手指着她:“你…” “趁本郡主发火前滚出去。”她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哼。”谢长恭甩袖而去。 裴宝珠一把挥掉桌上的茶具,“噼啪”的碎裂声犹如她的心,她暗道:她挺喜欢这套了,早知摆其他的了。 客房。 扈夷躺在床上:“只有苏氏被打了?” “是…想来郡主顾忌谢世子的身份。”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是永熙帝的宠妃。 “再给他们添把火。” “…” 第二日,裴宝珠独自在桌前用餐。 “郡主,不好了!”彩月神色急切地闯进来:“出大事了!” “什么不好了。”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苏芯死了。” 裴宝珠面无表情:“死就死了,本郡主还得给她收尸不成?” 彩月面色发白,颤巍巍道:“谢世子提着剑来,说要给她报仇。” “他说是本郡主做的?”裴宝珠不耐烦,昨日陪他们演了一出不够,今日又来? “苏芯吃了厨房的饭菜后死了,说是您下的毒。” “咔擦”筷子折断。 “郡主,您的手!”彩月忙用帕子包上。 裴宝珠冷笑:“你带人过去,将他们全丢出郡主府,胆敢踏进半步,见一次打一次!” “郡主息怒,奴婢立刻去办!” 一切重归平静,她安心的吃完早饭,然后进宫“哭诉”一番。 福康郡主和淮安候世子闹翻的消息不胫而走,福康郡主毒杀世子爱妾,赶走世子父子堪称毒妇。 裴宝珠对外头的传言充耳不闻。 深夜,谢长恭摸进她房间,裴宝珠坐起来:“你来了。” “事发突然没与你商议。”谢长恭凝重:“禧儿的身份做实,苏芯转由暗处保护他。” “侯府安全吗?不若你们再找机会搬回来。” “不用担心,你的举动打消他们的疑心。”他笑道:“我们心有灵犀啊。” “哎,只是以后见你麻烦不少,小九别忘记留门啊。” 裴宝珠无语:正经不了几句话。 “小九,待使臣离京后,要正式清理恶瘤了。”世家铲除后,他们可以平淡的过自己的日子,再无人打扰。 “万事小心。” 裴宝珠咽回到嘴边的话,她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他,时机不对,别扰乱他的心思。 第49章 凤玫遇刺 谢长恭将她禁锢在怀中,满眼缱绻:“小九在关心我吗?” 裴宝珠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本想缓和气氛,想听她的嘴硬心软,没想到她竟会承认她的感情,谢长恭心颤了下,再也把持不住。 他的呼吸重了,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间,在裴宝珠没反应过来前压下… “…” 第二天。 彩月站在门外,担忧道:“这个时辰了郡主还没起,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把脉?” 另一边的青女打了个哈欠,眼底青黑:“不用。” 她心道主子脸皮薄,真将太医找来把出什么,会恼羞成怒? 她昨晚都听到了,留心到隔壁传来奇怪的脚步声,她立即赶到主子放门外,寻找时机捉拿胆敢擅闯主子房间的人。 让她意外的是,她听见了那位被驱逐出府的郡马的声音,陈阳他们怎么守门的,把他放进来? 预想中的争吵没有发生,主子心平气和地和他交谈,然后…咳咳… “你昨晚没睡好?”彩月困惑,郡主晚上极少起夜,就算她们晚上值夜,也都是在隔壁的房间休息。 青女的黑眼圈好重,看上去像一夜没睡。 “呵呵…”她干笑两声:“吃多了睡不着。” 总不能说她后半夜完全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那位郡马爷走了,她才眯了会? 彩月:“……”找借口也像样些? 她板着脸扭过头,果然她和青女无法和平共处。 裴宝珠一觉起来已经半晌,她慵懒地吃早饭,想起什么交代彩月:“让瑶儿和沉瑾搬来西厢。” “是。”彩月愣了一下,很快去安排。 青女不由得多想。 ——主子受不了那位,所以把两个孩子弄来同住,防止他胡来? 裴宝珠不知她心中腹诽,否则只会觉得好笑,她让瑶儿和沉瑾搬过来,是因为她的身边最安全。 两个院子也不好布控。 世家要反扑的话,她这里必不可少,就算谢长恭故意与她撇清关系,世家在她手中吃了那么多憋,定要找补回去。 总的来说还是躲不掉。 吃完饭后,裴宝珠忽然想起府里还住了一个麻烦的家伙,招来彩月问话:“扈夷的伤大夫怎么说?” “都是一些皮外伤…”彩月表情复杂道:“但他说胸闷气短,或许是受了内伤,徐大夫无法。” 扈夷对郡主抱了别样的心思,她无法不多想。 当然,那位郡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个舞女对郡主喊打喊杀,可惜是圣旨赐的婚,没办法和离,郡主进了一趟宫被陛下劝回来了,郁闷不已。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费心。 但扈夷明显赖在府里不肯走了,如今郡主和宫里关系紧张,北渊那边倒不可轻易得罪了。 裴宝珠沉默许久,“给北渊去封信。” 扈夷不走,表哥的计划不好开启,家事怎可让外人知晓。 何况,北渊并非能完全信任。 内忧外患国将动荡,搞不好有人趁虚而入。 他父王的话他总要听,扈夷是北渊的大王子不假,可北渊没有立长立嫡的传统,王位素来能者居之。 信刚写完,容管家拿着一封书信走进来。 “郡主,北渊传来的信。” 裴宝珠手顿了下,皱眉道:“呈上来。” “…”她的表情变幻莫伦,怒极反笑。 裴宝珠握紧信纸,语气冰冷:“好好好!” 彩月:“郡主…”郡主脸都气白了,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既然他不愿意走,那便不要走了。” 裴宝珠吩咐容管家:“从今日起禁止扈夷出府,北渊的使臣后日返回北渊,本郡主需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是。” 裴宝珠走进内室,徒留信纸在桌上。 上面是北渊王往常一样的关怀备至,以及发生的趣事,令她震怒的则是最后一行话。 驸马不贞,命扈夷留在京城帮衬。 从信的抵达时间看,早在万寿宴前几日,扈夷已经写信回北渊,他做了两手准备。 就算谢长恭没打他,他也有理由不走。 “…” 殷尚接到北渊王的命令无奈极了,眼看可以离开大乾,逃离福康跟她男人的地盘,现在希望破灭。 他后悔没劝扈夷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哎,他当时为什么偷懒呢? 殷尚麻木地前往郡主府,随着容管家先去给裴宝珠请安。 “殷尚见过郡主殿下,王上命殷尚保护大王子。”实际上是配合大王子搞砸她与谢长恭。 这可不是桩好差事啊。 夫妻俩个顶个的难搞,他先前险些栽在谢长恭手里,之所以能有命回北渊,是因为谢长恭顾忌他手中的福康郡主。 而福康也未派人追缉他,足矣见得他们十分在乎彼此,他不认为谢长恭会因一个舞女和福康郡主闹掰,爱一个人的眼神他自认为不会看错。 谢长恭也不是那种能被轻易糊弄的人,舞女究竟死没死未可知。 直觉告诉他,最好马上带着扈夷回北渊… 裴宝珠似笑非笑:“殷大人辛苦,千万要好生照顾小夷,莫要操心闲事啊,否则…本郡主不能保证这次你还能完完整整回去。” 殷尚:“!” 这绝对是威胁了! 他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勉强挤出一丝笑:“郡主殿下别开玩笑了,小的胆小。” “是吗?胆子小的人敢独闯皇宫,胆子小的人敢挟持本郡主?” “……”殷尚哑口无言。 她已经挑明,继续装傻会激怒她。 他单膝跪地:“殷尚知错,冒犯了郡主殿下…殷尚当时没想到是您…” 裴宝珠轻轻叹息:“本郡主不是大度的人,换作旁人那般对待本郡主,定千刀万剐。” 殷尚一僵。 千刀万剐?太残暴了! “不过…” 有转机!他期待地看她。 “看在兄长的份上,就让你将功赎过。” “郡主殿下请吩咐,殷尚义不容辞!” 她目露凶光:“看紧扈夷,本郡主的忍耐有限度。” 她再三提及扈夷,殷尚总算听出不对劲,福康郡主知晓扈夷的妄想了,她之前让他照顾好大王子,就是暗中敲打。 可是他心虚忽略了话里的深意,她这才戳破他的身份。 那个臭小子! 殷尚咬着后牙根道:“郡主殿下放心,殷尚必然会照顾好大、王、子的。” 裴宝珠满意地笑了。 殷尚气冲冲去了客房,发生了什么裴宝珠没兴趣知道,只是听说又请了大夫。 她挑了挑眉:殷尚不一般啊,和她那位兄长的关系比想象中亲密,寻常人敢动王上的儿子? 呵,还挺好用。 “…” “郡主,南辰三皇女给您传了口信,说她即将离京,想再见您一面。” “备马车。”顿了下,补充道:“带上十三,让他多留意可否有奇怪的人。” 两人并未在别馆见面,而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裴宝珠闪过一丝疑虑:选在这种地方… 她瞥了眼骤然警觉的青女,余光悄悄打量四周。 “宝珠,你可算来了!”凤玫热情地挽住她胳膊,拉着她到亭子坐下,感叹道:“还是大乾的山水好。” “喜欢就多住段日子。”裴宝珠不动声色。 凤玫撅嘴:“我也不想走…”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联姻没成功,我的那些兄弟姐妹还不有什么昏招等着呢,父皇年纪大了耳根子软越发软了,不赶紧回去…”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裴宝珠了然。 南辰的皇储斗争比大乾激烈,不过她很好奇,他们为何要针对一个看起来威胁并不大的凤玫,明明有更值得对付的人不是吗? 还是说无差别打压? “殿下,福康郡主,请用茶点。”祝浮亲自端上来,凤玫撇了撇嘴,正要继续和裴宝珠说话。 眼角注意到草丛间隐藏的黑影,以及冰冷的亮光,她的身体快过大脑,一下子推开祝浮,“噗”箭直直穿透她的左胸,血瞬间染红衣服。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箭惊住,青女彩月连忙护住彩月:“来人,保护郡主!” “殿下!”祝浮被推的脚下踉跄,后退两步站稳,看清景象后目呲欲裂,抱住摇摇欲坠的凤玫,怒吼:“抓住刺客!” 裴宝珠拍了拍青女,示意她稍微让开些,她看到凤玫紧闭双眼,痛苦的哼着,她的伤势十分严峻,左胸口,临近心脏。 裴宝珠冷声:“把马车弄过来,先让大夫在马车里诊治。” 她出行有带大夫的习惯,否则这种伤势,根本坚持不到大夫来整治。 祝浮小心翼翼地把凤玫放到马车,立在马车外恍若巨石。 裴宝珠凝眉,乘上另一辆马车:“十三怎么说?” “事发前后并没有人接近或离开。” “哦?这么说问题是出在…”风吹动帘子,她看了眼祝浮,肯定道:“他们自己人之中了。” 彩月:“郡主,太危险了,我们赶快回府!” 裴宝珠摇头:“对方目标不在本郡主。” 刺客很果断,射出一箭后迅速逃窜,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会看错目标,他要的就是凤玫的命。 她现在离开,隐藏在南辰队伍中的刺客说不得又会动手。 联姻失败南辰皇帝尚可忍耐,但三皇女若死在大乾,南疆的战火恐怕又要重现。 凤玫不能死,或者说不能死在南辰。 她走到祝浮身边:“祝大人,本郡主瞧你眼下无心抓刺客,不妨交由本郡主的人来查?” 祝浮无力苦笑:“在下忧心殿下,麻烦您了。” 裴宝珠点头,让人将所有跟凤玫来的人集中到一片空地上。 侍卫宫女太监奴隶,大大小小加起来有近百人。 裴宝珠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看他们接受检查,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看见面上有疤痕的男人时,顿了下,莫名有些眼熟。 裴宝珠扭头问凤玫的贴身宫女:“那个人是谁?” “回郡主殿下,奴婢不识得,看他打扮应该是马奴。” “刺杀殿下的人就是他吗?” 宫女的眼中充斥着杀意,奴隶在南辰的地位最低,犯出这样的大罪该剥皮抽筋! “这是什么…等等!快阻止他!” 裴宝珠循声望去,一个身穿灰衣的奴隶倒地,嘴角殷出暗黑色的血液,毒发身亡。 人群中发出骚乱,他的周围空出一块。 裴宝珠用帕子抵住鼻子:“怎么回事?” 陈阳让人把尸体拖下去,过来汇报:“在他身上发现了射中三皇女相同的箭,正要问话的时候,他咬破毒囊自尽。” 畏罪自尽吗? “查他的身份。” “…” 经过查证,死去的奴隶受尽打压排挤,奋起反抗,决定杀死祝浮,没想到三皇女为了救祝浮受重伤。 他自知逃不过,最终服毒自尽。 “郡主,三皇女救治过来了。” “去看看。” 马车内,凤玫躺在床上,许是失血太多,连嘴唇都异常苍白,她虚弱开口:“是…是谁要杀阿祝?阿祝没事…” 命差点丢了,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关心祝浮? “祝大人没受伤。” 闻言,凤玫欣慰地松了口气,喃喃道:“没事就好…” 她的伤势严重,精神不济,意识渐渐模糊。 裴宝珠不经意问她:“玫儿,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谁安排的?” “阿祝…”凤玫昏昏睡去,也不知回答的是她的问题还是自顾自的呢喃。 裴宝珠下了马车,祝浮快步上前:“殿下她…” “无事,睡过去了。” 祝浮面上染上喜悦,阴森森道:“刺客抓到了吗?” 裴宝珠从他的表情没看出什么,随口答道:“是个马奴,畏罪自尽了,剩下的祝大人自己调查。” “马车简陋,本郡主送你们回别馆。” “有劳郡主殿下。” “…” “主子,那个马奴真的是凶手吗?”青女好奇。 裴宝珠讽刺道:“一个马奴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 地点暂且不说,她们身边层层保护,他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藏到草丛,他又是从哪里寻到的弓箭? “您的意思是马奴不是真凶,您为何不找出真正的刺客?” “南辰的事,过多插手会引人不满。” “如此一来三皇女短时间内走不了,哎…” 裴宝珠眼睛猛地收缩。 是了!凤玫身受重伤,不便舟车劳顿,只能在京城养伤,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大乾和南辰关系不佳,凤玫交好大乾也无法给她提供助力,可以排除她自导自演。 第50章 兄妹情深 凤玫的兄弟姐妹倒是有杀她的动机,可同她一样,他们不会希望凤玫死在大乾,他们还未得到继承人的身份,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开战。 所以就算他们要杀凤玫,也要等她步入南辰的领土。 那么,又会是谁抱着什么目的重伤她,滞留京城? 裴宝珠太阳穴一撅一撅的疼痛,看来还是要摸清凤玫身边的人,逐个排查。 “转路去翠玉阁。”她隔着帘子吩咐陈阳。 看看芸娘那里有何线索。 “郡主,您来啦!奴家有失远迎。”芸娘的表情有丝僵硬。 裴宝珠越过她,直接走到她们经常谈话的包间。 “郡主殿下,祝浮暂时还未查清。”芸娘不甘心道。 她自认没有挖不出的秘密,没想到在祝浮身上栽了跟头,祝浮的过往干干净净,看起来并无异样。 可是细看就会发现问题,他无父无母,无亲人朋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往事,仿佛凭空冒出来的。 南辰皇宫虽没大乾的严防死守,但也不会突然多出个男孩,三皇女住着冷宫不假,好歹是个皇女,冷宫附近侍卫队经常巡逻,他是怎么见到三皇女的,又是如何帮她得到南辰皇帝的喜爱? 众多谜团说明一个问题,他的身份是编造的,祝浮背后绝对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三皇女在和本郡主见面时中箭,本郡主要你查清真凶。” 芸娘愣了下,扬起虚假的笑脸:“郡主殿下,奴家偷偷查个人不在话下,找凶手并不在行啊。” 开玩笑,敢在京城甚至是福康郡主眼皮底下行凶的,必是凶神恶煞之辈,她不想招惹麻烦。 裴宝珠摩挲着腕上玉镯:“你怕惹麻烦…就不怕本郡主找你麻烦?” 芸娘整个人抖了下,哭丧着脸,“郡主殿下,您饶了奴家。” 裴宝珠提声喊道:“陈阳。” “属下在。”门外立即回她,声势磅礴,好像下一刻就要端了翠玉阁。 “你…” “胆敢刺杀三皇女,意图破坏两国关系,奴家万不能放过那等心怀叵测的贼人!”芸娘见她来真的,马上开口打断:“此事包奴家身上了!” 她话语急切,生怕慢一步店没了。 裴宝珠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有些人软和话听不进非得来硬的才老实。 “等你的好消息,太久本郡主会质疑你的能力。” 芸娘:“……” —— 从翠玉阁离开,裴宝珠直奔卫府。 卫管家匆匆出来迎接:“老奴拜见郡主殿下。” “郡主您请坐。” “上茶。” “…卫管家不必忙活,本郡主来问问追查进度。”陈阳他们终究是外人,对卫家的事不如卫管家这个几十年的老奴了解。 “听说那人很熟悉卫家的路,管家你心中可有猜测?” 卫家的先辈精通机关,卫府布置复杂,非卫家的人误闯性命难保,何况他没留下一点痕迹,只可能是卫家相关的人。 卫管家面色凝重,“老奴…并无头绪。” 卫府小路错综复杂,下人时常会走丢,除了背过卫府布局的他,唯有故去的老爷公子们能够丝毫不错,两位年幼的小主子都不知晓。 他想不出还有何人如此了解卫府,难不成是故去的主子们回来看小少爷小县主? 卫管家苦笑,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否列个名单给本郡主?本郡主会让人一一核查。” 卫家的男人们战死,除了沉瑾的生母卫四夫人殉情,还有几位夫人离开卫家回了娘家,她们住在府中多年,说不准摸清卫家一些事情。 卫管家弯身:“老奴这就写给您。” “…” 卫管家写完后,吹干交给她。 裴宝珠扫视,除掉已经死亡的人,只剩下几个可能知道的夫人,以及一个显示失踪的女子。 “吟萱的下落管家您可知晓?” 卫管家眼圈红了:“老奴以性命担保,不可能是她。” 裴宝珠皱了下眉,心里默默划去吟萱。 “…” 两日后,陈阳再次汇报调查结果。 “郡主,几位夫人没有异常,她们没将卫家的事喧知他人。”郡主曾狠狠敲打过她们,想来她们也没那个胆子。 再次陷入僵局,裴宝珠手指敲打两下桌面。 良久,她冷笑道:“他不想出来,本郡主非要逼他出来!” “郡主?”陈阳愣愣看她。 “放出消息,卫家虎牌在本郡主手上,有意于三日后上交表哥。” 如果对方真的冲着卫家虎牌来的,就算知道郡主府是龙潭虎穴,也要拼着闯上一闯,毕竟东西到了永熙帝的手里,去宫里偷取的难度要翻上几倍。 深夜。 一道黑影悄悄潜进郡主府。 “陈统领,我们不抓他吗?”暗中的侍卫跃跃欲试,低声询问陈阳。 陈阳道:“你们随我围过去,他的身手高超,不可掉以轻心。”在此处抓捕,逃跑的可能性极大,郡主的意思是等他深入郡主府,瓮中捉鳖。 “是。” 陈阳他们轻手轻脚地跟在那人后面,保持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跟丢的距离,谁知经过一个拐角,那人消失不见。 “怎么会!” 陈阳绷紧脸:“派个人去通知青女,注意保护郡主,其余人继续寻找。” “…” “跟丢了?”裴宝珠惊讶地挑了挑眉。 她愈发好奇那人的身份了,不光了解卫家,对郡主府也极为熟识,在严密的布控中依旧能脱身。 她瞥了眼桌上的匣子,里头自然不会有虎牌,那人在放出消息的当晚就迫不及待找过来,不会一直藏匿的,早晚会再现身。 西厢。 卫明瑶在酣睡,白嫩嫩的小脸压出睡痕,嘴角流出不知名液体,使人不自觉心软。 但床前的男人显然不这么想,望着她的视线极致冰冷,犹如吐丝的毒蛇发现猎物,就算他下一刻扼杀女孩,也不会觉得惊奇。 睡梦中的卫明瑶觉得室中气温低了几度,下意识裹紧被子,朦胧中睁开眼,猛然惊醒,正要大哭求救,男人有力的大手捂住她的口鼻。 卫明瑶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但她哪里敌得过成年男子?脸逐渐紫绀,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下。 她绝望的流泪,太可怕了。 她会死在他手中?像卫家祠堂里的叔伯祖辈们一样,成为一块块牌位。 不!她不可以放弃! 阿娘会伤心的,哥哥也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她不想他们为自己难过! 她余光瞥见床旁的玉如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扫到地上,“啪嚓”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醒耳。 秽奴眼看着呼吸快消尽的小丫头垂死挣扎,哼笑了一声。 她很聪明,但她有没有想过,为何他能进入她的房间? 她的求助只会是无用… 嗯? 隔壁的房门响动,有人小跑着冲到这里。 秽奴舔了舔后牙槽,“啧”了一声,缓了手上的力道。 “呼呼…” 重新接触到空气,卫明瑶大口大口的喘息,向来娇气的她没有嚎啕大哭,而是用被掐到沙哑的嗓子喊道:“哥哥别进来,快跑!” 话音落的同时,卫沉瑾踢开了房门,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子,清楚地看见卫明瑶的处境。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浑身冷汗,握紧拳头极力保持沉静:“郡主府层层防护,杀了她你逃不掉的。” 秽奴打量他,戏笑道:“小子,你胆子不小吗,不怕我杀了你?” 卫沉瑾抿唇:“怕。”年仅七岁的孩子,第一次面对这种情景怎么可能不怕?再成熟也是个孩子而已。 “可我不能抛下我的妹妹独自逃命,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她。” 哥哥… 卫明瑶热泪盈眶。 “哥哥,你快跑别管我…唔唔!” “聒噪。”她的话未说完,嘴又被捂住。 秽奴敛去笑意,语气满是嘲讽,“还真是兄妹情深呢。” “不如…你来换她?” “好!”卫沉瑾不顾卫明瑶竭力摇头,上前两步:“放了她,我给你当人质。” 秽奴冷笑:“卫府的小少爷可无法威胁郡主大人,还是小县主能帮我脱身。” 卫沉瑾攥紧拳头。 “小公子!” 陈阳的声音传来,卫沉瑾分神,屋内的秽奴迅速越过他,轻松跳到房顶:“小县主在我手里,交出虎牌就放了她。” 陈阳肃容,先带人围住卫沉瑾,将他带去安全的地方。 卫沉瑾乖顺地离开。 妹妹仍在贼人手里,留下会让侍卫们束手束脚,他不能添乱。 “…” “主子,出事了!” 青女脸色苍白:“十三中了毒药,昏迷前说他发现西厢有动静。” 裴宝珠倏地站起身,才走了两步,撞上来汇报的侍卫。 “郡主殿下,贼人挟持小县主,让您用虎牌交换。” 裴宝珠快速前往卫明瑶的房间,一眼看到大咧咧站在房檐上的男人,确信心中的想法,她轻轻道:“放了瑶儿,我有话和你当面谈。” “郡主殿下当我是三岁孩子?”放了人质,他立即能叫虎视眈眈的侍卫们戳个对穿。 “卫四爷的确拜托我保管虎牌,你前些日子闯进卫家之时,我已将它交给陛下,你伤了瑶儿我也无法现在给你。” 秽奴凌厉的目光刺在她身上,咬牙切齿:“郡主大人不愧对裴这个姓氏啊,一心向着宫中的皇帝,难道不知他仅是在利用你?” “表哥他…” 感受到男人散发的低气压,裴宝珠停下,淡淡道:“伤了她你会后悔的。” 她信誓旦旦的姿态惹恼了男人,作势要掐下去,裴宝珠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紊,却死死压抑住惊呼。 远处的卫沉瑾听不见他们的交谈,直勾勾盯着他们。 秽奴偏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恶意满满道:“你阿娘也没那么在乎你啊,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卫明瑶瞪他:不许你诋毁阿娘! “呵,郡主大人有空说,可惜我没心情听,不用虎牌交换一切免谈,小县主我便先带去做客了,三日后青头山,一手交人一手交物,过期的话郡主大人或许会收到什么惊喜可说不定…” 他的眼神在卫明瑶的胳膊腿上划过,最终停在她的脖子上。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陈阳等一众护卫皆被他嚣张的态度激怒,小县主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对她的保护欲不比对裴宝珠差,岂容人如此对待她。 他们满腹火气,只等着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 “千万别追啊。” 秽奴几个翻腾,消失在夜幕中。 他故意挑衅,似乎很想被人追赶。 陈阳等人要去追,被裴宝珠拦住:“别追了。” 他逃跑的方向是卫府,深更半夜陈阳他们误闯进机关唯有死路一条。 卫沉瑾腾腾跑过来:“郡主,妹妹被他带走了。” 裴宝珠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抚:“伯娘过几日就接她回来,你先回房间。” 卫沉瑾惴惴不安的心在她轻柔的表情下缓解,“伯娘,沉瑾相信您。” “去。” “你们也退下,中毒的人抬去医治。”西厢的守卫全中了十三一样的毒,所以他才能闯进屋子挟持卫明瑶。 “是。” “…” “郡主,您是有意让他带走小县主的?” 青女忍不住问道。 郡主往日十分重视两位小主子的安全,今日却调开他们身边的暗卫,换成寻常侍卫,若暗卫在的话,那人不会轻易得手。 刚才也有不少机会拿下人,可郡主迟迟不下令,错失机会。 “明日你进宫一趟,跟表哥借虎牌。”她无心和青女解释。 “郡主,殷大人问话,是否需要帮忙?” 郡主府的动静不小,殷尚想无视都难。 “不需要,他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差点忘了他,那家伙也是劫持人的老手。 —— 另一边。 秽奴带着卫明瑶飞过郡主府的高墙,落到卫府的院子,动作慢开下来,他回头看了眼后方,无人追赶。 他目光微闪,整个人散发黑气。 “唔唔…”放开我! 他低头,“放开你可以,出声的话就撕了你的嘴。” 卫明瑶惊恐地点头。 男人心情好上不少,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夹着她七拐八拐,走进一处密室,随手把她扔到地上。 卫明瑶听话的没有呼喊,四周空无一人,在她喊来救援之前,这个可怕的叔叔就会率先杀死她。 “唔…”她痛呼一声,摸了摸着地的屁股。 秽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盏油灯点亮,转头注意到她不安分地小眼神,冷笑道:“别费心思了,你逃不出去的。” 第51章 卫泓新 卫明瑶气呼呼地别过脑袋。 哼,她不要和挟持她的坏人说话! “脾气倒不小。”男人不辨喜怒地评价,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卫明瑶在他对角的位置缩成一团,兔子般警觉地看他。 男人不屑地瞥了她眼,盘腿闭上眼睛,好像在打坐似的。 卫明瑶黑黢黢的小眼睛滴溜溜转动,打算趁他熟睡后偷偷跑出去,所以她不能睡! 密室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唯有桌上亮着的那盏灯了,屋子里空空荡荡,两人只有席地而坐。 破旧的屋门抵挡不住冷风侵袭,顺着缝隙灌进屋子,卫明瑶冻得起鸡皮疙瘩,悄悄摩挲手臂,企图让身体恢复温暖。 但收效甚微,不光屋外的冷风,地面也冷冰冰的,消耗她的热量。 卫明瑶叹息:她想念柔软温热的床了。 呜呜,被坏人杀掉前她会先冻死? 下一刻,带着男人体温的外套兜头罩住她,她揪开挡住她视线的东西,愣愣地看向他。 他里面只有一身单衣,他不冷吗?为什么要把外套给她? “冻死了拿什么和你那位郡主娘交易。” 卫明瑶:“……” 她不客气地拉开衣服,他的衣服对她来说足够大,一半铺到屁股下,一半披在身上,寒意被驱散。 原本下定决心不睡觉,准备找机会偷溜的小丫头,在暖意中困乏起来,不受控制的睡着。 男人睁开眼睛,视线平静地望着她的脸。 呵,不像裴宝珠,许是像了她生父? 他表情阴翳起来,她倒是敢! 待虎牌到手… 男人的杀意毫不掩饰。 “…” “郡主,虎牌在这里。”青女双手递上。 虎牌的作用她有所了解,想不到皇帝毫不犹豫地直接给她,还说以小县主的安全为重,虎牌之后还可以再寻,让原以为会无功而返的她吃了一惊。 裴宝珠接过来,轻轻在上面摩挲两下:“我也没想到,早知是他…” 青女试探道:“主子,您认识他?” 裴宝珠神情复杂,叹息:“怎会不认识呢,就算他做了伪装,他的眼神错不了。” “他是…”青女正要追问,彩月走进来。 “郡主,十三的毒已经解了,大夫说是南疆一种常见的迷药,不会伤及人性命。” “他请求带人去青头山,救回小县主。”实际上十三咽不下这口气,叫嚣着让那人好看。 “不必,让他好好休息。” 她并无抓人的想法。 “是。” 谢长恭匆匆来时她坐在桌前出神,他默默坐到她身侧,声音低哑:“对不起。”如果他在的话,卫明瑶不会被捉走。 她不用担惊受怕。 裴宝珠失笑,他在的话情况更糟也说不定… 谢长恭眉眼染上寒意:“带着孩子他走不远,我亲自带人搜索,会救出明瑶。” 裴宝珠抬手,抚上他的眉心,“瑶儿没事的,你那边紧要,别分心。” 世家盘踞多年,所拥有的底牌连永熙帝都不知道有多少,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她不能拖后腿。 谢长恭抱住她,歉意地叹气。 他现在的确走不开,小坐了片刻就起身离开。 在府外等着的萧孟见他出来,迎上前:“老大,查到些线索,那人是从南疆来的,昨夜逃走后京里无人看见过他的踪迹,恐怕…隐藏在卫府中。” “我们可要带人去卫家搜?” 谢长恭闻言抿唇,思及裴宝珠特殊的态度,不紧不慢的表现,他闪过一抹幽光,嘴角绷直:“不用了。” 说完,加快脚步,很快消失不见。 “哎?”萧孟望着他的背影摸不到头脑。 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过来,就这么走了?博取好感的大好机会,就算不亲力亲为,好歹也要告知卫家一声? 老大来前的心情虽说沉重,可也比现在强,难道…他和那位郡主殿下吵架了? 分府住着还吵架,哪日和离…呸呸呸!乌鸦嘴! 谢长恭重新折返,顶着张冰块脸,萧孟吓了一跳,后背发凉,结巴道:“老…老大?” “后日你带两个人去青头山。”萧孟松了口气,还以为他没忍住说出声,被老大听见了呢! 老大真是的,明明生闷气,仍别扭地派自己去,被福康郡主吃死了。 萧孟信誓旦旦:“老大您放心,我们一定救回小县主!”帮老大拉福康郡主的好感! 哎,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好下属去哪里找啊! “不,非必要情况下不准露面。”谢长恭否决。 萧孟困惑了,什么是必要情况? 许是看出他的不解,谢长恭缓缓道:“除非郡主有性命之忧,其余任何情况不得暴露。” “……”萧孟睁大眼睛。 这话被福康郡主听到,一定会震怒的!老大您为何突然头脑不清了! “有问题?”谢长恭直勾勾盯着他,表情着实称不上好。 萧孟连连摇头:“没问题!”唉,反正只有自己听见,老大不说他不说,福康郡主不会知道的。 —— “啊嚏阿嚏…” 卫明瑶不停的打喷嚏,鼻尖红红的,可怜极了。 男人烦躁地揉了下头发:“小鬼,再吵杀了你。” 哪怕有他的衣服在,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小姑娘仍不可避免的受凉了,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听到他这话,委屈和愤怒压过害怕,气势汹汹喊道:“要杀你就杀!阿娘会为我报仇的!” “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威胁阿娘!”她都难受死了,他居然还凶她! 男人被她突然的爆发镇住,随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露出恶笑:“既然如此,成全你。”他伸出大手。 他的手还未触及到卫明瑶娇弱的脖子,小姑娘突然抱住他的小腿,脸在上面蹭了蹭,冰凉的衣料缓解她滚烫的额头。 男人整个身体僵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语气不善:“喂…”是他太好说话了吗,这小丫头完全不怕他了? 竟然敢抱他的腿… 他冷笑一声,大手掐住她的脸。 瞬间发觉不对劲,这个温度… 小丫头眼神已经迷蒙,显然烧的意识不清。 男人甩开她,抿着唇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卫明瑶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男人手上青筋突起,最终还是沉着脸,一把捞起她,开门飞身而去。 “…” 京城某处。 卫明瑶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喝着,她悄悄望了眼男人,男人眉心一皱,她立刻缩了缩小脑袋,几乎埋进粥碗。 “…那个,我喝不下了。” 卫明瑶举着粥碗,里头还剩下大半碗白粥。 她食量小加上尚在病中,比她脸大的一碗粥无论如何也吃不下。 男人接过,咕咚咕咚几口喝光,摸了把嘴,随手丢开粥碗。 “你…”卫明瑶吃惊,他不怕被她传染吗? “呵,你阿娘没教过你不能浪费粮食吗?”男人嘲讽,“也是,福康郡主财宝无数,怎会在意这点银子。”他垂眸。 从前的他也不在乎。 “不许说阿娘坏话!”卫明瑶喊道。 男人嗤之以鼻,但并未再说什么,他端着碗离开屋子。 卫明瑶躺在床上。 这个人不算那么坏,带着她看大夫,又找了间舒服的房子。 很快,她摇头:不对!若不是他把她带出来,住进那个破旧的屋子,她怎么可能生病?都是他的错! 他一定担心她病死,没办法和阿娘换他想要的东西,才给她治病喝粥… 卫明瑶握拳,所以她不会感谢他的! 第二天就印证了她的想法,天还没亮,她就被男人挖出温暖的床,夹着她一言不发地飞着。 冰冷的风吹醒卫明瑶,她问道:“你要送我去见阿娘吗?” 短暂的相处,她摸清了男人的底线,不像最开始那般害怕他,甚至敢出声和他交流。 “闭嘴。”他的心情不美妙,没空应付讨人厌的小鬼。 卫明瑶缩了缩身子:“我好冷啊。” 昨日发着烧,今天又吹冷风,她承受不住。 麻烦。 男人皱眉,胡乱用衣服包住她,继续赶路。 他们抵达青头山的时候,天刚微微亮,诡异的寂静,他环视四周,“出来。” 话音落下,裴宝珠出现,青女跟在她的身后。 他冷笑道:“畏畏缩缩的做什么,都出来啊。” 裴宝珠平静道:“我让他们等在山下。” 她掏出虎牌,“放了瑶儿,我们单独聊聊。” “泓新。” 男人沉默,裴宝珠冲青女扬了下头,青女向他走去,青女伸手从他手中抱过卫明瑶,他也没有阻拦。 “阿娘!”扒开衣服,卫明瑶眼泪汪汪。 “瑶儿怪,先和青女下山,阿娘等一下就回去。”裴宝珠柔声细语。 “…” 青女带卫明瑶走远后,男人问道:“你猜出我的身份了?” “去那边坐下聊。” 不远处有个猎人住的小屋,适合密谈。 两人进入屋子,裴宝珠直接把虎牌放到桌面:“你去过卫家祠堂。”仅仅为了虎牌,无需进入祠堂。 “原来如此。”卫泓新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冰冷起来:“郡主大人孤身见在下,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你会伤害我吗?” 卫泓新咬牙恨齿,死死注视她:“我有何理由放过一个给我戴绿帽的女人?” 卫明瑶的年纪算起来,是他离家奔赴南疆前后? 说不准… 卫泓新恶意的想,她之所以匆匆嫁给他,就是因为她腹中藏了孽种! 那些都不重要,反正他不喜欢福康,无论奸夫是谁他都不在乎,可她不该让孩子姓卫,混淆卫氏的血脉。 昭淑大长公主当年生下她,不也是随了母姓吗? 裴宝珠笑意淡去,“泓新,在嫁给谢长恭前,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让瑶儿姓卫…”她慢慢吐出几个字:“只因她身上流着卫氏的血。” 卫泓新险些气笑:“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生出个孩子来?”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要么出现一桩天下奇闻,要么就是福康的脸皮厚到令人叹为观止。 裴宝珠眼皮掀了下:“你记得吟萱吗。” “提她做什么。”他有些印象,他大婚时归京参宴,跟着他回来的女子便是吟萱,四嫂为此同四哥吵了一架。 “看来记得了。”裴宝珠意味深长:“你没发现瑶儿长得很似她吗?” 卫泓新愣住。 他之前认为卫明瑶长得不像福康,可能像了她生父,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况且,几年前一面之缘的女人,她不提他压根记不起她那号人。 说起来,小丫头和她确实极为相似。 他呼吸一窒,嘴唇颤抖:“她是四哥和吟萱的孩子?” 裴宝珠没直接回答,自顾自说道:“你和卫泓禄离开京城不久,吟萱发现自己有孕,担心四夫人容不下她,求到我面前,希望我庇佑她和孩子。” “卫家子嗣稀缺,吟萱又非不安分的人,便将她接到郡主府,打算她平安生产后再送他们回卫家。” “可是…” 先传来他在战场失踪死无全尸的消息,接着卫四爷重伤不治,卫四夫人殉情,整个卫家乱成一团,她坐镇卫府。 吟萱不知从哪里听说卫四爷死去的消息,大受刺激,于八个月时早产生下卫明瑶后离开郡主府。 娇弱的女婴脆弱的好像碰一下就会夭折,她不忍心把她送回卫家,刚巧王家当时盯上她的婚事,她便宣称生下了遗腹子,要留在卫家养大孩子。 卫泓新神情恍惚,小丫头是四哥的孩子,他差些弄死卫家的骨肉! 反应过来后他磨牙,愤愤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她故意的!故意不说明瑶丫头的身份,想看他的笑话! 裴宝珠轻笑:“我暗示过你了,若你已经彻底成为心狠手辣之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也活该受报应。” “你养了明瑶多年,倒是忍心。” “泓新,我不欠她的。” 卫泓新抿唇。 是啊,明白过来所有事,她当然不欠卫明瑶,甚至是她和卫家的恩人,她肯带着虎牌来青头山已经证明她对明瑶的看重。 倘若他未遵守承诺伤害了明瑶丫头,是自作自受。 “那日在别馆的是你。” 卫泓新恹恹点头,多年未见的妻子生下不属于他的孩子,还有…害卫家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的元凶之一,他恨不得立即杀了她。 可调查过她近年对卫家的付出,他放弃了杀她的想法。 她护着卫沉瑾平安长大,没让卫家落入他人手中,他得记她的恩。 第52章 亲人 卫泓新卸去脸上的伪装,那道狭长粗黑的疤痕映入眼帘,裴宝珠倒吸一口凉气,“你…” 卫泓新是卫老太爷最小的儿子,他出生时三个年长的兄长已经亡故,甚至两个成年的侄子亦死在战场,卫老太爷再一心报国扞卫疆土,也不忍心让卫家彻底绝了后。 卫老太爷带着四儿子镇守边疆,卫泓新则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日子,从前的他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俊秀白皙。 无论如何跟眼前一脸狠厉的男人对不上号,黑了壮了,脸上的疤痕并不影响他的容貌,反而给他添了几分刚毅,对视时不觉受到威压。 “亲卫护着我,让我苟且捡回一条命。”卫泓新再次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诡异的平静,“之后我被人捡回去养伤…可是被人搜查到,落入奴籍。” 他掩饰不住杀意。 捡到他的人家是个偏远僻静,远离战争喧嚣的村子,整个村子的人都淳朴善良,精心照料他的老夫妇,会为他缝补衣服的少女,村头老树下奔跑玩耍的孩童。 左邻右舍送来的吃食,无不温暖了他刚遭受过巨大打击的心,就算他们是南辰人,也不是没法容忍。 罪孽的战争中最无辜的就是他们,他不能对手无缚鸡之力心怀善意的普通百姓动手,哪怕他的兄长侄子死于南辰人之手,他也不能。 可是,他们还是惨死,所有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砌在老树下,死不瞑目的人们得不到入土为安,冲天的火光烧灼着一切,最终化为虚有。 杀疯眼的南辰军队拼命追捕散落的大乾士兵,滔天的功名利禄蒙蔽他们的双眼,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得不到他们的信任,被冠上掩藏敌军的罪名全部砍杀。 卫泓新双眼猩红,那些人全部该死。 但最该死的是他。 若非他心高气傲不听劝阻,不会误入敌围,他的亲卫不会为了救他引开敌人有去无回,若非他贪恋村子的安逸美好,迟迟没有离去,世外桃源的小山村不会被屠村。 他该死,可死前他会拉着那些人一起死。 所以他忍辱负重,落入奴籍,一点点混进皇宫,做了南辰三皇女的马奴。 他这种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其实不该回到大乾,他确确实实呷不住心中的思念,还是跟着三皇女的倚仗回归国土。 “泓新,你受苦了。”裴宝珠动了动唇,苍白地安抚。 任何话语都无法抚慰他的伤痛。 她与这位前夫君接触不多,她说不出更用心的话语劝解。 卫泓新敛去所有负面情绪,郑重说道:“福康,谢谢你。” 裴宝珠愣了下,浅笑一下:“卫家对我是特别的存在。” 她淡淡诉说着事实,明明会引起人误会的话,在场的两人心却没出现半分波澜,他们新婚分别,不存在那种感情。 至于她话里的意思,卫泓新不想深究。 “要随我进宫见见表哥吗?”表哥一直很惋惜卫家,卫泓新归来他会高兴的。 “卫泓新已经死了。”他垂眸,长长的睫毛掩饰去眼底的情绪。 “你不回来吗?” 裴宝珠诧异,重新回到大乾,回到卫家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居然拒绝?那他为何还要虎牌? “郡主殿下,泓新回不去了。”他背负的罪孽需要偿还,卫家安逸的生活他不配享用。 卫泓新在虎牌上摸了两下,重新放到裴宝珠面前,“这个还是交给你处置。”他本来目的也不在于夺回虎牌。 他只是无法忍受福康混淆卫氏血脉,还让卫明瑶去祠堂参拜祖宗参加四哥忌辰。 现在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明瑶丫头是四哥的女儿,哪怕所有人都不知晓,她依旧希望四哥能得到女儿的祭拜。 “既然四哥将它交给你,你就有处置的权利。”他打断裴宝珠的欲言又止。 “好。” “泓新,无论做什么,大乾都是你最后的归宿。”不要毁灭自己。 “……”卫泓新沉默。 裴宝珠叹息:“沉瑾和瑶儿还小,替他们考虑考虑,我护不了他们一生。”言尽于此,最后拉他一把。 “…” —— “老萧,里头怎么没动静?我们靠近点?”那位郡主殿下可别已经被杀了! 啧,她还真是大胆,敢自己一个人跑进去,不是找死吗?! 她死了不打紧,问题是她是老大的心尖尖,回头老大不知怎么收拾他们呢! “不可…”萧孟面无表情:“他身手极佳,凑太近会被察觉,福康郡主不高兴老大也要生气。” “哎,老子宁可去王家盯梢!”什么破差事! 他看了眼表情严肃的萧孟,心稍稍放下,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呢,他怕个屁啊! 老萧可是最了解老大的人,他说不能去那就绝对不能去,老大真发火也有他在前头消耗火力呢! 萧孟不知他心里的想法,神情少有的凝重,裴宝珠的那声“泓新”不断在他脑中回荡,作为谢长恭的得力助手。 他即使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完全笼罩在谢长恭的光芒下,实际上他的能力极佳,京中这些人认识的不说一个不差但也差不多。 何况,当初卫家何等荣耀,卫五公子又是福康郡主的夫婿,他想不记得他的名字都难。 福康郡主唤那个男人泓新? 他…他就是失踪的卫五公子,福康郡主的前任夫婿! 否则他怎会轻易让小县主被青女带走,还和福康郡主进入屋子谈话。 萧孟恍然大悟,难怪老大不爽,他已经猜到卫五公子没死了? 新欢遇上旧爱,那位郡主殿下会如何选择呢? 他心中飞速算着,老大跟福康郡主婚后虽吵吵闹闹,但两人感情看上去极佳,又有幼时的情分在,卫泓新一个新婚第二天就离京的前任夫君远比不上! 不过… 萧孟皱眉。 卫泓新跟福康郡主有个女儿,看在孩子的面上,福康郡主会不会与他复合? 不行!他得赶紧劝老大和福康郡主生个孩子!老大绝不能输! “…” 屋内,两人的交谈已近尾声。 “福康,南辰三皇女那边你别查下去了。” 裴宝珠眉心蹙起:“背后之人故意中伤三皇女…”她顿了下:“不会是你?” 他拖延凤玫离京的时间以便他潜进卫家。 卫泓新摇头,沉声道:“是祝浮。” 裴宝珠没有惊讶,情理之中的答案。 “福康,南辰的水很深,牵扯进去会害了你,离祝浮远一些。”他忠告道。 “他们只要不威胁到大乾,我懒得管。” “有我在,战争不会重现。”他将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两国。 裴宝珠深深注视他:“一切小心。” 卫泓新嘴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 他内心苦笑: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看见谢长恭和上头那位皇帝过得太舒服。 请容许他自私一些,替卫家替自己出些恶气。 若非上头的皇帝野心勃勃,南疆的战争何必持续十数年之久,遍地疮痍寸草不生,卫家的子弟死在战场。 并不是他们不敌南辰兵马,更多的是人为,粮草跟不上,军情失误,临阵分权… 众多不该有的错处造就卫氏子弟的死亡,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孙子接连死去,对可有失望? 有的,否则他怎会怒火攻心一病不起。 谢长恭的话… 卫泓新冷笑。 自己能出征他功不可没。 从前他满腔热血,少年情怀,多次请求前往南辰,都被皇帝打回来,他知道皇帝顾忌父亲的心情,想给卫家留下一脉香火。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上不了战场,为此愤懑了很长一段日子,可和福康定下婚约后不久,皇帝突然松了口,他可以和四哥一样上阵杀敌。 他激动的无以复加,以至于在新婚当晚街道第二日离京的消息也没察觉到异样,之后细想,皇帝怕是偏心谢长恭,不愿他和福康日日相处,故意调他出京的? 四哥急于寻找失踪的自己伤势加重,不治身亡,如果他是罪魁,皇帝便是祸首,而谢长恭则是导火索。 他做不到原谅他们,也不能杀掉他们,出一出气总可以? 假使谢长恭连自己都护不住,他没资格站到福康的身边。 他回神,淡淡道:“我先走了,保重。” “保重。” 再见无期,望君安好。 “…” “阿娘…呜呜呜…” 裴宝珠抱着烧得迷糊的卫明瑶,心疼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瑶儿乖,喝了药就好了。” 受凉又受了惊吓,卫明瑶当晚就重新烧起来。 卫沉瑾端着药碗,在一旁道:“妹妹,你喝一点。” “呜呜…坏人。” 卫沉瑾拿药勺的手顿了下,抿着嘴唇继续哄她喝药,一碗药喂下后,卫明瑶重新陷入沉睡。 裴宝珠和他退去偏室。 “郡主,他带走虎牌了吗?”卫沉瑾忍不住问道。 裴宝珠摇头,“沉瑾,莫要怪他。” 卫泓新遭受了太多痛苦,他的亲人再恨上他,对他来说实在不公。 “为什么。”向来懂事的他第一次刨根究底。 “沉瑾,他是你和瑶儿的亲人,是…最希望你们好的人,你要记住他。”卫沉瑾十分相信裴宝珠,闻听后点头。 “沉瑾记住他了。” 他心中隐隐猜测过,那晚男人待他的态度很特别,他没感受到意思恶意,瑶儿回来后也曾和他说过男人做的事。 裴宝珠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之前只是误会了幺儿的身份。”不然他定不会舍得如此对瑶儿。 现在最后悔懊恼的人就是他了。 “他还会回来吗?” 裴宝珠笑了笑:“这个问题沉瑾亲自问他比较好。” “再次见到他时一定要问啊。”裴宝珠叮嘱。 卫沉瑾记在心里。 —— 夜晚,某个身影站在床前。 “你打算站到何时?”背对他的裴宝珠突然坐起来,看着浑身紧绷的男人。 谢长恭一言不发。 裴宝珠挑眉,跪坐着伸手去拉他。 哄一哄闹脾气的家伙。 难得的见面她不想浪费在吵架上。 男人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她身边。 “我错了,不该瞒着你和他见面。”郡主大人娇声服软。 谢长恭唇角上扬,随即放下去,沉着脸看她:“我气的不是你和他见面。” 卫明瑶在那人手上,她必然会去赴约。 他气的只是她隐瞒卫泓新的身份,不让他带人搜捕,他气的是她的不信任。 裴宝珠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如果我告诉你,你还会让我见他吗?” 谢长恭噎住。 他有些心虚,不会。 反正卫明瑶是卫泓新的女儿,他想杀的话直接杀掉好了。 可面对裴宝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打死也不能承认! “当然!” 裴宝珠睨了他一眼,没有拆穿。 “我最爱的人是你,劝你收起那些不安。” 她对卫泓新从未动过感情,就算有也是愧疚。 因为和谢长恭赌气嫁给他而愧疚。 她以后对卫家的照顾不会少,这家伙要是一直吃醋的话,她可没有耐心次次哄他,不妨一次解释清。 谢长恭心停了一瞬,“小九…你说什么?” 她爱的人是他? “瑶儿…”她不是,“唔!”她的唇被堵住,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在她倾心吐胆后,他怎么会放过她呢? 裴宝珠:“!” 等等啊!让她把话说完啊! 可惜男人并不给她机会,直到最后她昏死过去前,都没找到开口的时机。 第二日天亮,裴宝珠揪着帕子愤愤。 哼,是你自己不听解释的,以后休想听她主动说! 食髓知味的世子爷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以后肠子都悔青了,不过,那是后话。 “瑶儿如何?” 彩月:“小县主喝了小半碗粥吃完药又睡下了。” “让大夫仔细照看,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本郡主。” “是,小公子也守在县主床前呢。” 经历这一遭,小公子越发重视小县主,几乎要到寸步不离的地步。 那样也好,毕竟是亲兄妹,郡主乐见其成? 彩月十分爱怜卫家两个孩子,年幼失去父母,能依靠的唯有郡主,明明是亲兄妹却只能堂兄妹相称,着实惹人心疼。 裴宝珠点点头,想起什么交代道:“告诉陈阳和十三,如果那人去见瑶儿和沉瑾,不必阻拦。” “是。”彩月看了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心中不禁疑惑。 郡主好像很期待那个人找两位小主子? 第53章 巫蛊 隔日,宫中传召,这次不是永熙帝,而是来自郑皇后。 裴宝珠插珠钗的手顿住,皱眉:“谁来传的口谕。” 郑皇后是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权利召见任何人,但她没生下皇子,永熙帝又独宠谢长欢,她这个皇后并无多少底气,尤为低调。 而裴宝珠靠山够大,郑皇后待她一向宽厚,态度从没这么强硬过。 “是一个小太监,看着眼生。”彩月想了想,答道。 裴宝珠闻言眯起眸子。 彩月时常随她进宫,各宫得脸的太监宫女她虽叫不出名号,起码记得脸。 她都说脸生,足见小太监的身份并不高。 随意找个人来传口谕,郑皇后可以说在毫不留情地打她的脸。 “更衣,见见咱们皇后娘娘。” —— 一进长兴宫,裴宝珠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零零散散的几个宫人,战战兢兢地行礼:“拜见福康郡主。” 芳雨出来迎接,“郡主殿下,娘娘在等您。”她眉眼间夹杂着担忧。 裴宝珠恍若未觉,径直进入宫殿。 殿中没有侍候的人,郑皇后坐在上首,芳雨站到她身旁:“娘娘…” 她挥手,打断芳雨的劝说。 不带一丝笑意地望着裴宝珠。 “福康给皇后娘娘请安。” 郑皇后看着她行完全礼,淡淡道:“坐。” “谢皇后娘娘。” 彩月扶着她落座。 “福康,听说你前几日约见南辰三皇女,三皇女遇刺了?” 裴宝珠含笑道:“皇后娘们也听说了啊,三皇女无碍,修养半个月就可下床。” “胡闹!”郑皇后冷呵:“三皇女远道而来,受伤那么大的事怎能草草了事!” “福康你年纪也不小了,莫像从前那么任性,三皇女贵为南辰公主,出行怎可马虎?事关两国之好…” “皇后娘娘且慢。” 裴宝珠笑容淡了,轻飘飘打断。 “第一,是三皇女约我出去见面,地点也是她安排的,受伤并非皇后娘娘您所以为的遇刺,而是她的奴隶不堪欺压奋起反抗。” “天子脚下谁敢胡来?还是说…”她悠悠道:“皇后娘娘在质疑表哥的威严?” “第二,皇后娘娘说草草了事恕福康无法苟同,三皇女受伤的第一时间福康就让大夫替她医治,帮她找出伤她的凶手。” “之后亲自送她回别馆,随后给她请了太医安抚三皇女的情绪。” “皇后娘娘还想福康如何做?下跪给她道歉?”裴宝珠叹息了一声:“福康不介意跪她,但福康代表的是大乾,倘若下跪不是主动将罪责揽到大乾?” “南辰皇帝借机发难便又要引起战争,皇后娘娘您是大乾国母,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 裴宝珠继续说,“您久居深宫有所不知,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三皇女那边还是由福康来掌控。” 哼,就她会用两国关系压人? “……”郑皇后噎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第一次知道福康如此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得令人厌恶! 裴宝珠仿佛没看见她的摇摇欲坠,无辜地眨眼:“皇后娘娘,您还有何要说的吗?” “呵呵…”郑皇后勉强笑两声:“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既然没事了,我去看看寿和。” 裴宝珠冲她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咔嚓”一声,郑皇后的指甲折断。 “皇后娘娘!”芳雨惊呼。 郑皇后任由她包扎,满脸阴翳。 她听说凤玫遇刺召裴宝珠进来想敲打几分,企图恐吓住她,以此要挟她帮自己做事。 结果自己却被怼了一通,裴宝珠言语中的挑衅她没有漏掉,久居后宫?分明在嘲讽她只是个愚昧的妇人! 她岂敢! 芳雨小心地看了眼她表情,忧心忡忡。 皇后娘娘不知怎的,突然钻了牛角尖,一心想找福康郡主的麻烦。 福康郡主备受陛下宠爱,又有北渊王那个兄长撑腰,脾气称不得好,皇后娘娘宣召她进宫时她就想到皇后娘娘会吃瘪。 甚至严重些,福康郡主直接翻脸… 她仅回怼几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听说福康郡主和悦贵妃吵架时常拎鞭子要抽悦贵妃,陛下那般宠爱悦贵妃也只是和稀泥,不曾处罚过福康郡主一次。 皇后娘娘可无悦贵妃得陛下欢心,她可以惩治福康郡主,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陛下的怒火。 皇后娘娘她到底为什么啊? 芳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后背发凉。 眼睛仔细的环顾四周,莫不是… 被什么魇着了? —— “姑姑,母后她没为难你?” 寿和公主沉声:“对不起姑姑,母后她近来情绪不稳定。” 她的婚期在下月初三,母后许是因此不悦。 “别这么严肃,姑姑和你母后说几句话罢了,没什么的。” 寿和公主松了口气。 裴宝珠道:“你的婚期将近,别愁眉苦脸的了。” “你母后她恐怕也是为此焦虑。” 寿和无过,她不会迁怒。 寿和公主点点头,思及临近的婚约,呼吸不由错乱。 裴宝珠留下安慰她半晌,直接出了宫。 她现在和永熙帝“闹掰”了,不去拜会他才不引入怀疑。 但宫里的一切瞒不过永熙帝的眼睛,裴宝珠在长兴宫逗留许久,足矣他查清发生什么。 永熙帝沉声道:“继续计划。”帝王眸中闪过冷酷。 达恩俯身:“是。”哎,要变天了。 当晚,郑皇后晕厥,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 裴宝珠眉心皱了下:“知道了。” 彩月:“主子,皇后娘娘是否故意的?” 白日见过郡主,晚上就突然生了重病,外人眼里郡主肯定撇不清干系。 她终究是皇后娘娘,郡主说不得会被问话。 她心中愤愤: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脸皮都不要了! 裴宝珠摇了摇头,她也不知。 从寿和订婚后她就摸不清郑皇后的心思,说不得今日她气急了,出此昏招。 但可能性不高,郑皇后再恼,也得端着架子,否则在她面前晕倒效果不是更好?装病的话闹不出这么大动静。 整个太医院都折腾去了。 白日里见面时她面色红润,不太像有急症的样子啊。 裴宝珠伸了个懒腰:不管了,老老实实的待在郡主府,其他的不关她的事。 “…” 皇后一连昏迷两日,隐隐传出不好的消息,福康郡主给皇后下毒的风声愈演愈烈。 裴宝珠本没放在心上,直至卢桀带人上门。 “微臣叩见郡主殿下。” “卢大人,稀客啊。”裴宝珠擦着涂到外头的蔻丹,“如此大阵仗是要将本郡主抓进大牢吗?” “郡主殿下言重了。” 卢桀:“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疑似遭人暗害,微臣奉命查证,还望郡主殿下配合。” 裴宝珠反问:“卢大人要本郡主怎么配合?” “恐怕需要您带着彩月姑娘和微臣进宫走一趟了。” 当日殿中只有四个人,查的话很简单。 裴宝珠丢开刷子,吹了吹指甲:“这么点小事本郡主自然配合。” 她抬眼道:“卢大人且去屋外等候,容本郡主换身衣服。” 卢桀躬了下身,退了出去。 … 长兴宫。 宫妃聚集,永熙帝坐镇上首,悦贵妃在他身边的位子上打哈欠,久未露面的王贵妃坐在东侧首位。 李淑妃在她下方,她们的对面则是卢德妃与崔贤妃,云婕妤和一众低位妃嫔在后方站着。 她们不关心谁害了郑皇后,迫切想知道宫权会由谁接手,郑皇后无法操持宫务,必然会在四妃中出现新的管理。 事关她们之后的日子,自然更重要。 但面上都维持着担忧伤心模样,演技好的甚至红了眼圈,却又没有晦气地落泪,以图永熙帝的注意。 唯一真心实意担心郑皇后一病不起的人只有云婕妤,她心里不断求神拜佛,保佑郑皇后五十一,快快醒来。 母子二人仰仗郑皇后,郑皇后若是倒了,别说谋取太子之位,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云家如何争得过其他世家? “陛下,福康郡主到了。” “请她进来。” 众妃纷纷打起精神,都说给郑皇后下毒的是福康郡主,说她不满皇后怠慢她。 她们嗤之以鼻,浸淫后宫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这种算计? 福康郡主脾气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因此给皇后下毒?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仇恨,就算福康郡主小心眼,也没必要亲自动手? 她摆摆手有的是人帮她。 消息灵通的知晓福康郡主下毒的消息出自长兴宫,皇后也不会明晃晃得罪福康郡主? 八成是长兴宫出了内鬼,想来个一箭双雕。 裴宝珠进殿,眉梢动了下。 哟,人还挺齐全。 “福康给陛下请安,各位娘娘安。” “赐座。” “福康,今日让你进宫有些事情想问你,关于皇后昏迷,你可发现异样?”永熙帝目光如炬,指尖点了下。 收到暗号,裴宝珠瞬间了然。 她单手抵着下巴,作模作样地沉思:“想起来了,皇后娘娘的心情似乎十分不好,脸色也比往日差。” “之后我去见寿和,她说皇后娘娘最近情绪很不稳定。” 永熙帝无言。 裴宝珠继续道:“皇后娘娘的脾性大家都知晓,温婉大气宽和有礼,性子突然大变算是异常?” “福康郡主说的是,臣妾也觉得皇后娘娘脾气越来越大,前日不过晚到了些,就一直给臣妾甩脸色。”谢长欢接话道。 王贵妃瞥了她一眼,这种时候还不忘上眼药。 不过谢氏说的有道理,谢氏恃宠而骄,从前不守规矩的事数不胜数,皇后早就习惯了,那样情绪外露确实反常。 裴宝珠:“最了解皇后娘娘的是她的贴身人,不如召芳雨姑娘问问?” 永熙帝点头,很快芳雨被带上来。 郑皇后晕厥第二日,长兴宫所有宫人就被圈进起来,永熙帝另外派了人照顾她。 “芳雨,对于皇后情绪的异常,你有何话交代?” 芳雨咬了咬牙跪下,豁出去道:“奴婢怀疑有人魇镇皇后娘娘,恳请陛下下令搜查六宫。” 什么! 众妃倒抽一口凉气,魇镇可不是小打小闹。 自古皇帝最忌讳巫蛊之事,每每出现必要血洗一场。 皇后昏迷两日三夜,整个太医院都没办法,加上她突然古怪的脾气,听起来好像真的被魇镇了。 会是谁呢?王贵妃,李淑妃还是德妃贤妃? 她们自信没做过,可后宫争斗何其骇人,说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人背了黑锅,她们低位妃嫔只有当替罪羊的份! 魇镇皇后,罪诛九族啊! 王贵妃率先道:“莫要危言耸听…” “哼,本宫觉得有点道理,不妨先从长乐宫搜。”谢长欢说着,给永熙帝抛个媚眼:“皇后娘娘不喜臣妾,可妾身素来恭敬她,万做不出害她的举动。” 永熙帝拍了拍她的手:“朕相信欢儿。” “……”王贵妃胸口剧烈起伏。 该死的谢氏,她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吗? 严查后宫,查出来的便不只是巫蛊之事! 家中传话来,陛下恐怕早已不信任世家了,说不得会借此机会打压她和大皇子,牵制前朝。 她看向卢德妃几个,示意她们出声。 平日如何争斗,这种时候她们要站在一条线上。 偏崔贤妃看不清,一脸不屑地瞪着谢长欢。 “…”王贵妃磨牙,靠不上她。 卢德妃想开口,却慢了李淑妃一步。 “臣妾不反对,随时可来臣妾宫中搜查。” 王贵妃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李氏到底站哪边? 不对… 王贵妃脸色霎时白了,有不好的预感。 “福康认为有必要搜宫,皇后娘娘乃国母,胆敢谋害她的人自不能放过。” 永熙帝点头:“就这么办,御林军。” 哗啦哗啦,大批人进来。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出长兴宫,达恩你带着内侍局的人去搜,上上下下搜查一遍,有任何可疑之人直接拿下审问。” “奴才领命。” 裴宝珠喝了口茶,扫视一圈。 谢长欢缠着永熙帝说话,李淑妃神情淡然,卢德妃有些担忧,崔贤妃只顾怒视谢长欢,而王贵妃… 就显得坐立不安了。 裴宝珠挑眉:不会是她? 王家才遭重创,王贵妃该不会冒险。 她的大皇子比四皇子胜算高,她没理由害皇后,或者,不如说她害四皇子的可能性更高。 裴宝珠悄悄看了眼永熙帝,打算从他的表情揣摩。 第54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永熙帝似没察觉到她的窥探,毫无压力的在昏迷不醒的嫡后宫中与宠妃调情。 裴宝珠:“……”不得不替皇后悲哀。 “皇上,皇后娘娘见过福康郡主之后晕厥,是否也要查查福康郡主。”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 众妃都用你疯了的目光看向云婕妤,没见陛下都不曾质问过福康郡主,仅仅询问她的看法,明摆着没怀疑过她。 云婕妤直指福康郡主,勇气可嘉! 离她近的几人悄悄拉开距离,免得殃及池鱼。 谢长欢的说笑声止住,惋惜地瞥了云婕妤一眼。 云氏脑子落在她宫里了?皇后还在昏迷,这种时候跳出来找死? 不过,就算皇后在,也不会彻底得罪裴宝珠。 啧,头脑不清。 永熙帝不予受理,看向裴宝珠。 裴宝珠愣了愣,没料到云婕妤跳出来针对她。 她微笑:“云婕妤此言差矣,皇后娘娘那日见的可不只有福康,没记错的话各位娘娘每日都来长兴宫请安?” “害皇后对福康有何好处?我又不是宫妃。”她缓缓道:“倒是云婕妤你,会不会担心四皇子被皇后娘娘过继,偷偷下手?” “福康不了解巫蛊之事,可曾听说过需要生辰八字等一些极难拿到的贴身物件,云婕妤和皇后娘娘关系亲密,弄到那些不在话下?” “你血口喷人!”云婕妤气急:“我怎会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她说不下去了,就算举宫皆知她投靠皇后,皇后有意扶持她的四皇子当太子。 她也不能当众喊破,尤其还在永熙帝面前。 “她如何?” 云婕妤涨红脸,嗫嚅着说不出话。 裴宝珠叹息道:“并非福康不愿配合,实在是瑶儿受凉尚在病中,福康担心惊吓到她,云婕妤同是母亲,应该理解福康爱女之心?” 云婕妤张了张嘴:“…避开小县主就是了。” “小夷身子不适,暂时在福康府中修养,大动干戈恐怕会传到他耳中。”裴宝珠勾唇:“云婕妤不希望皇室丑闻传到北渊去的?” 云婕妤噎住。 卢德妃轻轻开口:“云婕妤,本宫知你担心皇后娘娘,可也莫要胡乱猜疑,让北渊王觉得我们欺负郡主。” 云婕妤:“……” 她内心气恼:堂堂卢氏嫡女,巴结福康连脸都不要了! “陛下…”她将最后的期盼放在永熙帝身上。 谢氏进宫生下五皇子前,她的四皇子最得陛下喜爱,连带她在陛下跟前也有几分脸面,便是五皇子降生后,四皇子亦未失宠。 家中传话,四郎的死似与福康有关,她想趁机拖福康下水。 结果注定令她失望。 “朕相信福康,休要多嘴。” 云婕妤握拳,不甘道:“是。” 裴宝珠对帮她说话的卢德妃点了点头,后者回她一个浅笑。 裴宝珠收回视线,卢德妃是四妃当中最低调的,看着清清浅浅与人和善,实则裴宝珠对她格外疏远。 卢德妃的心机深不可测,远比什么都挂在脸上的王贵妃危险,笑眯眯的就能将人阴死。 她内心暗道:她和卢家人相处不来。 搜查工作持续到傍晚,达恩带人回来复命,小太监捧着的托盘里盛放着一个小人,上面贴着张写着红字的纸,小人的头插了跟针,看上去极为吓人。 “嘶”众人倒抽一口气,真的搜出来了! 从谁的宫殿搜出来的?她们忐忑不安。 很快,达恩说出答案:“陛下,奴才们在王贵妃的寝殿中搜出,上面写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 “嘭” 王贵妃猛地起身,顾不上被她带倒的茶杯,厉声道:“不可能!” 她的确做过不少手脚,但绝对没有魇镇皇后。 她浑身冷汗,头脑飞速运转,究竟是谁陷害她? 云婕妤?不会,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卢氏、卢氏还是崔氏? 她无法观察她们的神情,得不到有用的线索。 能在她寝殿中搜出要命的玩意儿,她的身边也出了内鬼,到底是谁吃里扒外?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王贵妃放下身段,挺直腰板跪在地上,目光恳切:“陛下,臣妾冤枉,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以性命担保,此事与臣妾无关,有人陷害臣妾!” “发个誓就能洗清嫌疑?以后宫里岂不是人人都用来脱罪。” 王贵妃恶狠狠瞪向谢长欢。 “陛下您看啊,王姐姐好凶。” 王贵妃气堵在胸口,却不能在此时和她纠缠。 红着眼圈:“陛下,臣妾便是为了大皇子,也不会做出害人的事啊。” 谢长欢冷笑:不是不会做害人的事,而是不会做完后轻易露出马脚。 永熙帝沉声:“朕会命人详查,你暂时不可出寝宫。” 王贵妃被带回寝宫,御林军将乐安宫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皇后昏迷,王贵妃圈禁。 要变天了。 裴宝珠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福康先回府了。” 永熙帝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也先退下,皇后苏醒前不可轻易走动。” “宫权暂由淑妃德妃共同协理。” 李淑妃和卢德妃起身,齐声道:“臣妾遵旨。” 崔贤妃不满。 凭什么她们管?姑母可是太后!陛下理应让她一齐管理。 她欲抒发心声,抬头见永熙帝算不得好的表情,默默咽下去。 只怨愤地看了李淑妃和卢德妃眼,甩袖而去。 —— 裴宝珠看够了热闹出宫。 “郡主,卢大人为何要奴婢一起进宫?” 陛下没有怀疑郡主下毒,自己没有进宫的必要,她当时都以为自己要被带去逼供了。 “故意吓唬咱们。” 裴宝珠不信卢桀半点察觉没有,说不得其中有他的手笔呢,他明知表哥的打算,故意搞那么大阵仗,以为她会害怕? 彩月嘀咕:“太过分了。”她差点让容管家召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卢桀几次三番说要投奔她,这是投奔不出恼羞成怒? 裴宝珠冷笑:随他怎么折腾,她都不会管他。 她找上门恐怕正好顺了他的意? “郡主。” 容管家等在二门。 “无事,乐安宫搜出巫蛊之物,王贵妃疑似魇镇皇后,表哥下令围了乐安宫。” 容管家躬身:“属下知晓了。” 裴宝珠笑了笑,直接回房间。 容玉不仅仅是管家,阿娘临终前交代过,前朝后宫所有事情都要告诉他。 他不算郡主府的人,有更大的用处。 裴宝珠换了身衣裳,去卫明瑶的屋子看她。 卫明瑶身体康健,养了几天已经大好,恢复活蹦乱跳,“阿娘!” 裴宝珠接住她,笑道:“慢些。” 卫明瑶小脑袋蹭了蹭她。 “今日可不可以不喝药啊?”她脸皱成一团:“好苦的。” 裴宝珠捏了下她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将药倒了,应当罚你多喝几日。” “啊!不要啊阿娘!”卫明瑶哀嚎:“哥哥盯着瑶儿喝了好几天,还说教了瑶儿一顿!瑶儿真的知道错了!” 病情稍有好转,卫明瑶小性子便上来了,糊弄下人把药全倒进花盆里,叫卫沉瑾抓个正着,之后每次喝药都亲自盯着她。 甚至还一口一口的喂。 对汤药那种东西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一口气喝掉,吃块蜜饯压压味道,一口一口慢慢品尝味道简直是折磨! 卫明瑶苦不堪言,碍于卫沉瑾淫威又不能反抗,所以才会来磨裴宝珠。 裴宝珠板着脸:“大夫说你好了才可停下。” 小孩子娇弱,一场伤风发热说不得便夭折了,不容马虎。 卫明瑶蔫蔫垂头道:“是…” 裴宝珠捏了下她软乎乎的脸,“今日许你吃两块点心。” “好耶!”卫明瑶由阴转晴。 喝了好几天白粥,她嘴里除了药味什么味都没有! 裴宝珠好笑。 小丫头很好哄。 那件事也没给她留下阴影。 “…” 陪卫明瑶吃完晚膳,裴宝珠回房洗漱。 青女进来汇报:“主子,那人来了,见过两位小主子后很快离开。” “知道了。” 卫家唯剩两个血脉,卫泓新不可能割舍掉。 “以后他再来也不必阻拦。” —— 第二日。 扈夷来给请安。 “小夷伤势可大好了?”裴宝珠关怀。 扈夷笑了两声:“姑母送来的药膏极佳,脸上痕迹已经消退。” 看似夸赞药膏,实际十分心机的提醒她自己之前伤得多重。 裴宝珠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道:“伤好了姑母就放心了,给兄长去一封信让他安心。” “小夷打算何时回北渊?” 扈夷抿唇:“姑母,父王命夷给您主持公道。” 裴宝珠笑:“姑母谢过你们的好意,但…” “不需要了,姑母和谢长恭没什么感情,奉旨成亲而已,他喜欢谁和我无关,何况,谢子禧的生母死在郡主府,他气恼情有可原。” “两厢扯平,以后互不干扰即可,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姑母不想再闹的满城风雨徒增笑料。” 扈夷无言,话说到这种地步,他无法继续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让他们和离。 毕竟…一个心疼姑姑的侄儿,怎么能违背她的意愿,甚至破坏她的名声呢? 他眼中闪过寒栗。 不,他不会放弃的,否则之前的一切不是白忙碌了? 他勉强挤出笑:“夷听您的。” “只是夷还未体会完大乾的风土人情,想多逗留段日子,姑母莫嫌弃夷。” 嫌弃,她想立刻把这家伙丢出京城。 裴宝珠心中腹诽。 “你想继续住下无妨,你父王三个月后生辰,你别耽搁了。” 从大乾到北渊需要一个半月的路程,快马加鞭也需要一个月,加上要提前回去准备礼物,扈夷留不了太久。 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便能送走这个家伙。 “夷记得了。” 扈夷绷起脸,他的时间不多,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挑拨他们的感情? ‘姑母不想闹的满城风雨徒增笑料。’ 扈夷勾唇,他有主意了。 “…” “什么?你让我给你找女人?” 扈夷反驳:“不是给我找女人,是找一个像那舞女的女人,送给谢长恭。” “还不是帮你找!” 扈夷懒得纠结,“殷叔叔,父王的命令你看见了,我是在执行他的命令,请您配合我。” 殷尚无语。 不说他被福康郡主拿捏住,单他爹知道他的算计会波及到宝贝妹妹,就饶不了自己! “不是我不想帮,咱们的人在别馆,只有你我二人住在郡主府,我去找一定会被郡主府的人发现。” “想找个相似的人也不容易…” “殷叔的本事不引人注意进出很容易,你是在有意推脱吗?” 扈夷怀疑的目光流连上下。 殷尚暗骂:没一个好糊弄的! “我会尽力办的,大王子等消息。”他大跨步出去。 哼了一声。 打算出去找个地方潇洒,到时间再回来,反正他不晓得自己出去做什么,慢慢耗着。 他脚步顿了下。 要先去告诉福康郡主一声,免得他以自己失职的罪名罚他。 那位郡主干的出来! “…” 裴宝珠冷颜:扈夷还不肯安分。 “主子,奴家给他个教训?”青女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北渊信奉鬼神之说。” “哎?”青女摸不到头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青女更懵了。 亏心事,鬼敲门?有什么联系吗? 她怀着满腹疑惑找彩月参考:“郡主什么意思啊?” “教训人的方式不只是一种,多动动脑子。”说完,她打算找容管家安排。 走了两步,回神喊愣在原地的青女:“跟上。” “哦!”青女小跑追去。 “…” 深夜。 睡梦中的扈夷突然醒了,他觉得有些冷,捞过被子翻了个身,他摩挲了下冰凉的胳膊,打算重新入睡。 眼睛还未合拢,门前闪过一道黑影。 “谁!”他疼的坐起,紧紧注视房门。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 他额上冒出冷汗,穿着鞋子下地,推开房门四处望了望,没有任何人影。 看错了。 关上门,一回头。 和身穿白裙披头散发的女子来了个面面相觑,女子的嘴角和衣领似乎染着血迹? 扈夷瞬间头皮发麻,拉开房门拔腿就跑:“殷叔!”殷尚住在他对面的屋子。 “为什么要害我…” 女鬼凄厉的嗓音伴随着哭声传进耳朵,扈夷腿一软差点摔倒,拼尽全力逃跑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去殷尚屋子的路。 第55章 有恃无恐 “咿咿咿…还我命来~”凉风从领口灌进来,仿佛女鬼在吹气。 扈夷寒毛直立,大声叫喊:“来人啊!殷尚…” 院子四周巡逻的侍卫一个都没有出现,警觉的殷尚也没有回应,只有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扈夷僵直转身,女鬼惨白的脸直接怼在他面前,他能感受到她冰冷的呼吸,以及浓重的血腥气。 “为什么要害我!” “我要你给我陪葬!” 扈夷颤抖着嘴唇:“你…你是谁?” “我是苏芯啊,你毒死了我竟还敢忘记我!”女鬼寒气大涨,长着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去死!” 扈夷整个人如遭雷劈,苏芯? 那个被他毒死的舞女?她不是死了吗? 望着眼前的人,扈夷沉默:“……”这种样子也不像活人。 他瞪大眼睛,难不成她真的化作厉鬼找他索命? 他想逃走,脚却像冻住一般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渐渐削弱,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 “啊!呼呼呼…”扈夷一下子弹坐起来。 他的衣服好像被水浸泡过,湿冷的贴在身上,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是他的房间,房门紧紧关着,一切和他睡前无异。 原来是个梦吗? 他想起什么,忙摸了摸脖子,快速下地点亮油灯,照了照铜镜,光滑白皙,没有被掐过的痕迹。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他现在还能体会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及被女鬼掐住脖子窒息… 风吹动帘子,扈夷警惕起来。 “…”只是风而已。 但他莫名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注视他。 扈夷咬牙,他自己无法睡在这个屋子了! 推开门,直接冲进对面房间。 “…” “小夷,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歇息好?” 看着下首扈夷强撑的模样,裴宝珠心情十分愉悦,故意戳他伤疤。 扈夷僵了下,干笑两声:“白日里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他之后去了殷尚房间,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得到否定的答案,他心还没放下,殷尚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睡不着了。 横死的人会寻仇。 他从前也听说过,但从来没放在心上,堂堂男子汉,怎能信鬼神之说,可那个梦真实的让他头皮发麻。 让他不得不相信。 哪里还睡得着? “夜里睡不好可让厨房送些安神汤。” 扈夷心神不属:“是。”喝点安神汤或许就好了? 他离开后,殷尚从屏风后出来。 “郡主殿下,你这法子妙计了。”再来两次他就不用去找像苏芯的女子了。 裴宝珠笑眯眯:“继续配合,何时能回北渊全看你的努力。” 殷尚舔了舔后牙,那得加把劲了。 “…” 三日后,传来扈夷生病的消息。 裴宝珠满意:“走,过去探望探望本郡主的好侄儿。” 青女嘿嘿笑起来。 她发现了,使手段教训人比杀人更畅快! 一刀解决轻轻松松,慢慢折磨才是精髓! 北渊大王子就是例子! “姑母。”靠在床上的扈夷一脸菜色,恹恹喊道。 “别起来了。”裴宝珠坐到椅子上:“怎么突然病这么重,可是底下人没照顾好你?” 扈夷虚弱地摇摇头。 一连几日都苏芯都来找他索命,他开始怀疑那根本不是梦,是有人故意捣鬼,比如说:谢长恭。 他越想越有道理,说不得谢长恭察觉到苏芯的死是他的手笔,故意报复他。 因此特意搬去和殷尚同住。 但… 当晚,他依旧做了那个梦,整个院子只有他一人,殷尚和所有下人消失不见,好像整个院子仅他和苏芯。 最后,是殷尚叫醒了他,说他一直喊着什么,叫了他很久才叫醒他。 这次,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圈黑色的掐痕。 更恐怖的是: ——除了他外,无人看得见掐痕! 扈夷一下子就病倒了。 “…小夷,你出什么神?” 他勉强笑道:“许是有些水土不服。” 撞鬼的事不能暴露,否则姑母就知道他毒死了苏芯。 裴宝珠自责:“姑姑没照顾好你,你需要什么只管和下人说,殷大人知道你的喜好,也可让他出府置办。” 扈夷眼睛亮了下:“劳姑母忧心,夷身体好,很快病就好了。” 他的“病”大夫治不好,让殷叔想想其他法子,去寺庙求护身符还是道士的驱鬼术,总之能赶走苏芯便好。 再来几日他怕是真的要死在苏芯手上了! 裴宝珠表达完对侄子的关心返回。 出了院子,裴宝珠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现在没心情盯着自己和谢长恭了? “郡主,大皇子求见。” 裴宝珠笑容淡了,王贵妃寝宫搜出巫蛊之物,被表哥圈禁,王家这几天忙着上下奔走,但效果甚微。 卢家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得罪也不巴结,惹祸上身的事自然不会往自家引。 李氏老太太半月前病重,李家主事人闭门不出照顾她,指望不上。 崔家有太后坐镇,也不会轻易出手。 至于郑家,两家之前便闹掰了,借助王娇荷雇凶刺杀她的由头,郑家打下王家好几个要职,早已结仇。 况且,郑皇后昏迷不醒,在王贵妃宫里搜出东西,郑家怎么可能帮助他们? 郑皇后没有生下皇子,倘若郑皇后不在了,郑家将彻底和权利失臂,眼下最恨不得咬死王贵妃的,就是郑家了。 两家在朝堂上撕的不可开交,附庸二者的人亦口舌交锋,永熙帝倒很沉得住气,不发表意见,只说看调查结果。 结果嘛…当然是胜者说的算的。 王家胜了,王贵妃受到陷害,洗清罪名继续当尊贵的皇长子母妃。 郑家赢了,王贵妃罪名做实,大皇子和王家要受到牵连,再度被打压。 所以,两家如今在拼命增大筹码,以博取这场争锋的胜利。 裴宝珠咂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郑王两家谁输了,表哥都不亏。 大皇子为何而来不言而喻。 她轻轻叹息:“告诉他瑶儿的病没好,这几日不见客。” 孩子无辜,她比大皇子他们大了十多岁,他们幼时跟在她屁股后头姑姑姑姑的叫着,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可是… 她垂眸,关系有远近,感情有亲疏。 大皇子与表哥,她选择表哥。 她自嘲地笑,说什么为了表哥,她自己也有私心啊。 她想给阿娘出气。 阿娘是大乾的嫡公主,她应当在及笄后嫁得一个与她心意相通的人,就算选择不了驸马,也应当嫁在京城,承欢父母膝下,享受嫡亲兄长的爱护。 偏偏世家逼迫,阿娘远嫁北渊,吃了不少苦头,外祖母忧心女儿,不久后病故,而阿娘之后虽然归京,她的身体却也熬坏了。 否则怎么会不过五十多岁,便油尽灯枯? 北渊王给了她纵横京城的底气,可如果让她选择,她宁可阿娘从未远嫁北渊,她希望阿娘幸福,希望她长命百岁。 世家…不除不快。 “大皇子殿下,小县主受寒未愈,郡主无心接见外客,请您见谅。” 大皇子含笑:“是本殿下冒昧了,祝瑶儿表妹快快好起来,如有需要可进宫请个太医。” 大皇子比寿和公主小了半月,不似五皇子那般受尽永熙帝偏心,有折腾的资本,他稳重大方,颇有兄长风范。 他来郡主府没抱多大期望,福康姑姑一向不掺合后宫事,近年来与他也渐渐疏远,怎么可能帮助母妃呢? 他特意来一趟,只是担心她会接见寿和,即使她没答应帮助母后,但外人不知,郑家借着风更起劲。 福康姑姑的影响太大,他必须断绝一切可能性。 “郡主,大皇子走了。” 裴宝珠:“有人来访一律不见。”终究是她的侄子。 “是。” 青女问道:“主子,今晚还继续吗?”北渊大王子吓得不轻,没见都下不了床了? 万一死在郡主府,怕是不好交代。 “继续。” 想让扈夷坚信撞鬼,需得验证,否则他回过神来,就会发现不对。 青女兴奋:“是!”刚巧她没玩够。 今晚轮到她扮鬼了,十三那个家伙,明明自己来最合适,他非要男扮女装和自己抢!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 又接受两晚折磨,扈夷睡眠严重不足,眼底泛着青黑,在他即将受不了时,殷尚终于给他带来了一道护身符。 “我特意去寺庙找住持求的,压在枕头底下。” 扈夷接过:“会镇住她吗?” 殷尚翘着二郎腿靠在凳子上:“寺庙香火旺盛,应当好用?否则谁白撒银子玩。” “大王子,你状态不好,如果护身符不好用,我们回北渊去,那边治鬼的法子多。” 离开京城,药到病除。 殷尚心中腹诽:得罪谁不好,非得罪福康郡主。 他该庆幸谢长恭忙正事,没空搭理他,不然自己还要护着他逃回北渊。 殷尚将护身符压到枕头下,怀着忐忑入睡。 深夜,他再次醒来,白影站在门外,似乎顾忌什么,不敢靠近,不久,幽幽离去。 扈夷喜出望外,护身符好用了! 他闭上眼睛,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殷尚等他醒来。 “怎么样?” 扈夷道:“虽然还看见她,但她近不了我的身,很快离开了。” “殷叔,你再去寺庙问问,有何法子见不到她,你再给我求几张护身符?” 在门口放几张就没问题了? 殷尚偷笑。 不是护身符好用,而是假鬼,他写张符照样能“镇住”。 他面上不动声色:“我再去跑一趟。” 晚上,殷尚回来。 扈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殷尚摊开手:“主持说想不见她得做一场法事,拿再多护身符也没有用。” 扈夷揪了下头发,“不行。” 阵仗太大,姑母会怀疑的。 “哈哈,我知道那个法子办不到,又去找了旁人问,她死在郡主府,离不开这里,只要你搬出郡主府,就无事了。” “不过你有其他打算,我不反对。” 扈夷沉思许久,妥协道:“后日我会与姑母拜别。”继续见到苏氏,他迟早疯掉。 “…” “姑母,夷出来几个月,想念父王,特向您请辞。”他现在看裴宝珠心如止水,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念头。 甚至他现在对女子有阴影,看见便想起苏芯的脸! “替我向兄长问好。”裴宝珠客气都省了。 扈夷离京那日,裴宝珠去城门口送他,直至他们一行人完全消失,她彻底放下心来。 “是福康郡主吗?” 马车外隐隐有个男人的声音。 裴宝珠挑眉,侧耳听着。 “在下可否见她一面?” 楚暮去城外办事,回来途中遇见裴宝珠的马车,顿了下上前请安。 陈阳抱拳:“楚大人稍等,我去请示郡主。” 裴宝珠已经听出楚暮的声音,命青女拉开帘子。 “微臣楚暮拜见郡主殿下。” “楚大人免礼。” 四周无外人,楚暮不绕圈子:“郡主殿下,您知道林墨缘林大人吗?” 裴宝珠扶额,她明白了。 这两人估计撞上了,林墨缘知晓自己差点成为驸马,对楚暮这个半路截胡的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林墨缘他…是先前驸马人选,现在与寿和以朋友相称。” 楚暮闻言愣住。 近来镇国公的独孙时常寻他麻烦,虽不疼不痒的,但总归不顺心,他没得罪过镇国公府? 他现在面见不了永熙帝,碰巧遇见裴宝珠,就想着试探一下。 没成想得到这种答案。 林墨缘差点成为寿和公主的驸马,他如此针对自己,说明他知道自己抢了他的驸马之位,故意找茬。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楚暮头疼,自己动不得他了。 “微臣知晓了。” 福康郡主故意提及他与寿和公主的朋友关系,是在暗示自己不要与林墨缘计较。 裴宝珠勾唇:“楚大人还有事吗?” 楚暮躬身退到一侧:“微臣无事,恭送郡主。” 马车走远后,楚暮站直,面色如常地上马车。 阿文:“您当驸马是寿和公主的意思,他凭什么欺负大人!” 楚暮依旧面瘫脸:“别多嘴。” 凭什么? 就凭他知道错失驸马之位后能成为寿和公主的朋友,凭他有恃无恐的态度。 自己和寿和公主仅见过几面,而林墨缘在福康郡主前都挂上号儿,自然有教训自己的资本。 “大人,您就这么忍着吗?” 第56章 出嫁 楚暮扯了扯唇。 不忍着又能如何?他的时间与精力不是用在拈酸吃醋上的。 寿和公主跟林墨缘关系再怎么亲密,他也是驸马,林墨缘越不过他。 他此时暴怒叫嚣,才中了林墨缘的下怀。 “会好的。” 日久生情,他是寿和的驸马,有充足的时间与她培养感情,终有一天在她心中的地位超过林墨缘。 而他,只能看着他们琴瑟和鸣。 “…” 裴宝珠捏了捏眉心:林墨缘怎么和楚暮碰上的。 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当职,住的地方相差几条街道,偶遇的概率不亚于偶遇公主。 只说明一点:林墨缘故意找上门。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林墨缘不肯放下,最后害的人是他自己,他怎么看不清呢。 楚暮会不会因他对寿和心怀芥蒂? 表哥再相信他的人品,可架不住林墨缘在其火… 裴宝珠目光锐利:她不允许寿和的婚姻遭到林墨缘的破坏。 错过就是无缘,怨不得楚暮。 现在的问题是皇后尚在昏迷中,寿和作为她的女儿,寿和的婚期不知是否能如期举行。 下月初三,剩下不到十日了。 下个吉日要等到来年了。 不过表哥着手收拾世家,想来不会让寿和拖那么久… 果然,当天下午便传来皇后苏醒的消息,裴宝珠进宫探望。 郑皇后见到她一改之前的不耐躁郁,语气轻和:“福康,先前我对不住你。” 指责问她的事。 裴宝珠笑呵呵:“福康晓得不是皇后娘娘本意,娘娘不必歉疚。”她叹了一声:“好在您醒的及时,否则寿和怎能安心出嫁。” 郑皇后神色自若,没有表露出对婚事的不满。 “寿和过的幸福,本宫就放心里。” 裴宝珠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好像和前段日子判若两人,难不成真的被魇镇了? 听说表哥请了护国寺的大师进宫,皇后才醒来。 不过,她更倾向于人为,毕竟鬼神巫蛊那些飘渺之物不可控性太大。 但皇后为何性情大变呢? 带着满腹疑惑,裴宝珠离开长兴宫。 郑皇后醒来,宫中局势顿时稳了。 李淑妃卢德妃携手到长兴宫归还宫权,被郑皇后婉言拒绝,理由是她才醒来身体不适又要看顾寿和出嫁事宜,请她们暂时帮忙协理。 后宫妃嫔达成共识,卢家因而隐隐偏向郑家,王家顿时处于下风。 王贵妃罪名做实,看在大皇子的面上降为昭仪,幽禁乐安宫。 前朝,处于观望状态的朝臣们一拥而上,卢桀更是列举王家贪污受贿、勾结地方官员、纵奴伤人、放利等几十条罪名。 永熙帝勃然大怒,当即将王家一众人下放牢中,附属王家的人亦牵连其中,大理寺几乎塞不下。 为了公平起见,永熙帝下令以卢桀为首,郑家李家崔家各派代表共同查证。 王家从王贵妃生下皇长子后自觉高人一等,族中子弟自傲自满,全然不将人放在眼中,就连同为世家的郑卢李崔也受到嘲讽。 可以说树敌无数,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岂会放过?用墙倒众人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效率出奇的高。 短短三日,曾经风光无限的王家沦作阶下囚,永熙帝愤怒的下旨斩了王家十几个重要人物,剩下的男的充军女的卖进乐坊。 王氏的女人们不堪受辱,在被送进乐坊的前一日在狱中齐齐自尽,男人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充军路途遥远,养尊处优的公子们饱受风寒,加上押送他们的人“格外照顾”,抵达南疆的不过一成。 他们只能做普通的士兵,且永不受爵,意思是就算王家的男人在战场上博得了军功,也不会有受封,重振旗鼓的机会。 王家再无翻身的可能。 值得一提的是,罪不及出嫁女,王家出嫁的姑奶奶们躲过一劫,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替以后的日子感到悲哀。 往日王氏女的身份让她们在夫家处于强势地位,而现在,王家彻底败落,失去倚仗的她们的日子足以想象。 “…” 淮安候府。 王夫人表情麻木的坐在床前,望着凋零的枯叶,她咯笑:“哈哈,报应,全是报应!”她笑出泪花。 赵嬷嬷心疼地递上手帕,不知说什么。 “嬷嬷,我好高兴,终于解脱了…” 她半辈子的不幸都是来于生来带有的王字,她无数次幻想王家倒台,梦想成真了。 可是,她的脸上为什么要眼泪呢? —— “禧儿,给阿爹倒杯茶!” 男人大咧咧的窝在谢子禧的小椅子里,两条长腿交叠搭在桌子,将书本踢到一旁。 他累死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谢子禧望了眼他,默默倒了杯茶送给他。 “咕咚咕咚”谢长恭一饮而尽,大声喟叹:“啊,舒服!” 谢子禧习以为常,“还喝吗?” “嘿嘿,禧儿之后再孝顺阿爹。” 谢子禧捡起被他踢乱的书本,整理好放到书架。 谢长恭挑了挑眉,调侃道:“哟,禧儿爱护起书本了,尝到读书的甜头了?” 谢子禧学武上天赋十足,功课就比较苦手了,虽然每日坚持认字,但每每绷着张小脸,看着都替他糟心。 但他如今已经七岁,王家倒了,剩下几家也不远了,需要尽快给他补足功课。 太子的位置…还要看他啊。 谢子禧道:“芯儿姑姑讲的很有意思。”言外之意他从前比喜欢,不过是因为某人教的不对。 谢长恭不乐意了,“什么!你是说阿爹讲的无趣吗?” 谢子禧耸了耸肩。 谢长恭:“!” 他捂住胸口,心痛道:“禧儿竟然说阿爹无趣,阿爹好伤心!” 谢子禧边喊边看他,好像在说快哄我,不然闹给你看。 谢子禧不管无理取闹的某人,淡淡道:“你不去郡主府吗,现在去可以陪郡主一起吃晚饭。” “哎呀!”谢长恭拍了下大腿,立马蹦到地上:“这个问题咱们回头讨论,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连续重复两遍,生怕人没听懂他的意思。 谢子禧深吸一口气,有时候真不知道谁才是孩子,眼前幼稚的家伙哪有半点大人该有的靠谱? “阿爹慢走。” 谢长恭哼了一声,顺走桌子上的点心,大摇大摆离开。 苏芯敲了敲门,“小公子。” “进来。” 苏芯端着汤盅:“奴婢给您熬了汤。” 谢子禧眉眼带笑,“谢谢芯儿姑姑。” 郡主府的风声他听说过,可他不认为苏芯是他的生母,哪怕苏芯对他关怀备至,他却不曾感受到血脉的悸动。 阿爹隐藏了秘密,而这个秘密即将破茧。 “…” 谢长恭突然出现,裴宝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好气地吩咐青女:“再去厨房添几道菜。” 青女心领神会。 桌上的饭菜足够两个人吃,添几道菜的目的是添几个郡马爷爱吃的菜,主子嘴硬心软啊! 彩月不知谢长恭先前半夜潜入,看见他来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 “彩月,去给爷拿双筷子。”谢长恭毫不见外。 裴宝珠轻轻颔首。 “是。”彩月一脸懵地照办,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撒娇声:“小九,人家想你了,你想我没有…” 她脚下趔趄,差点直接摔到地上。 她明白了,拿筷子是假,支走自己才是真! 连忙加快脚步离开,她不留下碍眼。 谢长恭蹭了蹭裴宝珠的脸,像只大猫儿一样。 裴宝珠心软了,抬手回抱他:“阿恭,我也想你。” 抚上他消瘦的下巴,她心疼:“这些日子很辛苦。” 绊倒王家哪里那么容易,私下里的杂事便可将人压垮。 “小事一桩!”他咂了下嘴,幽怨地说道:“便宜姓卢的了。”王家的罪证大部分是他搜集的! 卢桀可谓一战成名,成为新晋宠臣。 裴宝珠无奈,好笑道:“你与他计较什么。” 他们心知肚明:卢桀迟早有功成身退的那天。 “哼,不爽而已。” 裴宝珠塞了颗葡萄到他嘴中:“好啦,他那不是份好差事,表哥让他给你挡刀,之后轮到他不爽了。” 王家仇恨太高,倒了世家不会起疑。 可之后的郑家李家崔家,少任何一个都会引起世家的警惕,作为绊倒世家的主力军,卢桀要遭受来自他们无穷的打压与报复。 谢长恭美滋滋的吞下果肉,“小九说的有道理。” “叩叩” “主子,菜好了。” 裴宝珠轻轻推了推谢长恭,后者慢吞吞坐直身子。 “呈上来。” 食不言寝不语,安分的用完晚膳。 “…” “苏芯怎么样,可有中招?”换好寝衣的裴宝珠躺下。 谢长恭抱过她,轻松把她放到床里侧,两人置换了位置,他躺在外侧。 裴宝珠调整姿势,枕在他手臂上。 “毒不死。” “啊?”裴宝珠不解。 谢长恭指尖勾着她的发丝,漫不经心道,“表哥十分看重禧儿,派来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裴宝珠回忆,苏芯长得不错,能歌善舞,嗯…演技也不错,还有什么其他本事,称得上最好? “表哥为了培养她花了不少心血,能文善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诗词歌画具是上佳,女红厨艺也不在话下。” “简单来说,没有她做不到的事。”谢长恭总结道。 “…真人不露相。” 裴宝珠感叹。 她皱了皱眉:“把她安排到五皇子身边更合适?”谢子禧身份没有暴露,五皇子比他危险万倍。 谢长恭手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笑:“表哥最看重的只有禧儿。” “什么意思…” “哈呼”谢长恭打了个呵欠:“好困啊,小九我们睡觉。” 说完,窝进她的颈窝,闭上眼睛直接熟睡。 他的确冷坏了,眼下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裴宝珠磨牙:这个家伙! —— 卢桀宅院。 他独自包扎,腹部有一道渗着血液的伤口,撒上止血粉,用绷带缠住。 “属下失职。”让主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卢桀不在意地挥手:“无妨,你们跟着不过是多几条人命。” 杀手人很多且身手极佳,刀刀狠厉,冲着他性命来的。 “属下去查背后的人。” 卢桀冷笑:“不必。” “主子?” “呵,想要我命的人只增不减,有查的功夫不如多做点正事。” 他擅长直击要害。 不过,那些人从哪里查到自己的行踪? 卢桀轻飘飘扫过下属:看来身边人要清理一遍了。 “…” 寿和公主的婚期越来越近,裴宝珠进宫帮衬,和郑皇后对完嫁妆单子后,裴宝珠捏着脖子去找寿和公主。 “姑姑。”寿和公主扶着她坐下。 “嫁妆单子看过了,明面上的一百二十八台走宫中账目,另外你父皇给你添了八台,你母后添了六台,加上我给你添了两台,这些东西私下送到公主府,你留着充库房。” 不夸张地说这十六台的东西远超那一百二十八台,她可是掏出不少好东西。 寿和公主鼻子酸了:“姑姑谢谢您。” 裴宝珠笑:“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可别哭鼻子,羞不羞啊?” 寿和公主破涕为笑,严肃地看她:“姑姑,母后她之前是因为那个…才同我争吵的吗?” 母女两人的感情在不断的争吵中消磨殆尽,所以郑皇后醒来后,也没来见女儿,或许是因为愧疚? 临近出嫁,寿和公主还是希望得到母后的祝福。 她问的隐晦,裴宝珠拍了拍她的手:“去见见她。”不管皇后真的释怀或者作模作样,这个关头她都得表现出一番慈母心。 毕竟宫权在李淑妃和卢德妃手中没有收回呢。 郑皇后何尝不想收回宫权? 但永熙帝口谕让二妃掌管,在他松口前,郑皇后岂敢接回来? 所以令永熙帝满意尤为重要,他一手促成的婚事她只能表现得欢喜。 寿和公主眼前一亮。 “寿和,好好和楚暮过日子。”裴宝珠提醒。 寿和公主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姑姑,寿和没什么本事,只关门过自己的日子。” 裴宝珠起身:“姑姑回去歇息了,不用送了。” 她的身影远去后,寿和公主整装去正殿看望郑皇后。 “…” 寿和公主下嫁楚暮没几日,永熙帝将楚暮调离京城,小夫妻新婚燕尔,寿和公主请旨随丈夫出京,众人歌颂她贤良的美名。 流传更广的是寿和公主与驸马感情极佳。 外调哪里京城的公主府舒服?寿和公主肯跟着吃苦,定十分爱重丈夫! 第57章 裴宝珠:你还嫩点儿 镇国公府,书房。 “祖父,孙儿欲辞官游学,归来再为陛下效力。”林墨缘垂眸,浓密的睫毛形成扇影,挡住他眼底情绪。 楚暮外调三年,若不去寿和身边,她早晚会疏远自己。 林墨缘目光闪过一抹幽暗,怪不得楚暮淡然自若,原来他已经做好打算。 可寿和她…为什么要随着他出京? 明明自己与她说明了利弊,她就那般喜欢楚暮? 不,他不允许她爱上楚暮。 他要将属于自己的人夺回来。 两地分隔自然不成,他要去到她的身边,时刻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镇国公沉思片刻,道:“缘儿,祖父尊重你的意愿。” 镇国公不知道林墨缘内心的想法,作为永熙帝还算信任的老臣,他清楚京城即将发生一场血雨腥风,王家只是开始… 以后的日子愈发危险,镇国公府三代单传,他老胳膊老腿死了不打紧,缘儿有个三长两短,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缘儿此时离京也好… 林墨缘勾唇:寿和,等我。 “…” 裴宝珠神色淡淡地抄写什么,青女缩回脖子,拉着彩月小声嘀咕:“郡主看上去心情不佳,是不是哪里没伺候好。” 短短几个月,从潇洒自由的杀手变成殚精竭虑的侍女,她怀疑自己都养出几分奴性了! 不过,她并不讨厌就是了。 主子给了她和哥哥安稳的日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彩月看了眼屋内的裴宝珠,压低嗓音:“不是…大长公主的生辰临近,郡主在给大长公主抄经祈福。” 青女眉心一跳,她刺杀裴宝珠前查过她底细,清楚昭淑大长公主是裴宝珠的生母。 昭淑大长公主故去,她生辰到来,身为女儿的主子当然十分感触。 她请教彩月:“如何办才好?” 彩月摇摇头,“不要打扰郡主,待大长公主生辰过去,郡主会恢复如常的。” 往年都是这样的。 青女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敏锐察觉出彩月的异常,彩月容管家等人乃昭淑大长公主旧仆,为何提及昭淑大长公主没有半分伤怀模样? 自己与主子相处几个月,情分已经很深厚,他们在公主府待了十数年,怎么会表现的云淡风轻? 就好像…昭淑大长公主还活着一般… 青女甩甩脑袋,自嘲道:她在瞎想什么!谁敢拿昭淑大长公主的生死开玩笑? 或许彩月他们适应了昭淑大长公主的死亡,只在心中惆怅难过。 裴宝珠无视屋外的声音,继续抄写经文,直到天黑,她停下笔,手抄的僵硬,她甩甩手,“彩月。” “奴婢在,郡主请吩咐。” “让容管家准备一下,明日去公主府。” 永熙帝敬爱昭淑大长公主,和宫中空着的昭华殿一样,公主府邸没有回收,留作纪念。 “是。” 彩月转身出去安排,每年昭淑大长公主生辰郡主都要回去住几日。 容管家接到命令先安排马车和明日随行的人,之后打算带人去公主府清理一遍,公主府萧条零落,郡主见了更加伤感。 彩月想起明日是每月请平安脉的日子,以郡主现在的状态,明显不会见大夫,但郡主娇贵,万一有个什么,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哎!”她喊住容管家,请他帮忙参合。 “带着大夫去公主府,郡主召见便见,不召见就算了。” 郡主看似缓过来了,实际上一直没从失去大长公主的悲痛中走出来。 防止她过度伤痛身子不适,带上大夫比较好。 彩月为难:“郡主怕是不愿外人踏足公主府。” “安排他住进公主府最近的院子。” 郡主旁的没有,房子多的是。 彩月想了想,“那就安排在小巷的宅子里。” “你去见见十三,让他保护好小县主和卫小公子,不得懈怠。” 彩月不情不愿道:“容管家自己与他说,我还得去郡主跟前伺候。”她才不去见混蛋十三。 容管家凝眉:“又和十三闹别扭了?” “哪有!”彩月立即反驳,容管家一幅看透一切的表情,她讪讪道:“人家不愿意看我,岂能硬贴过去?” 会武功性子爽利的青女更和他的胃口? 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容管家沉默,两个互相喜欢的家伙,这么些年没有丝毫进展也是种本事。 十三但凡直接挑破,两人早成了。 听说近来他和青女走的很近,他一下子猜出他的小心思,想利用青女刺激彩月,查探她的心意。 现在看起来适得其反了。 愚蠢的男人。 彩月离开后,云月从隔间走出来,黑着脸磨牙:“你明知十三的算盘,为什么不告诉彩月!” 上次她同他吵过? 容管家暗暗道:自然是等着看笑话了。 大长公主困了他这么久,不找点乐子就要无聊死了。 他咳了咳,外表还是不苟言笑的稳重管家:“感情的事他们自己理清总比咱们插手走的长久。” 云月怔了下,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他们不可能永远帮彩月,婚后爆发出矛盾不如现在磨合好。 云月瞪了他一眼,跺着脚跑了。 容管家眼里闪过笑意:真可爱呐小云月。 —— “老大,容玉带人去了公主府,我们可继续追踪?” “暂时停下。” 岳母大人生辰将近,小九去公主府小住,无人敢在公主府触她的霉头。 “卢桀前次受伤的事查清了,是王家余孽所为。” “哦?” 王家嫡系死的差不多了,五服之内的族人跟着被贬,至于受到牵连的远支,主家的光他们沾不上,主家的罪倒是同享,他们不反咬主家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们寻仇。 萧孟把查到的消息告诉谢长恭,是王家一个地位颇高的老姑奶奶出的手,她作为夫家辈分最高的人,不曾受到磋磨,没学会缩着脖子做人的道理。 “卢桀没动作?” “卢大人没让人查此事。” 谢长恭笑眯眯:“区区一个妇人怎么可能会伤到朝廷命官,继续查。” “啊?”萧孟懵了。 望着男人阴险的笑,他心领神会:“王家嫡系有人逃出来了,属下定会捉拿他们归案,协助他们逃跑的人同罪。” 谢长恭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 “从崔家查起。” 萧孟震惊。 崔家宫里头可有位皇太后,想扳倒崔家肯定不如王家容易。 谢长恭慢悠悠解释道:“咱们的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最拿手的是明哲保身啊。”稳坐太后之位多年的女人,心机和手段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现在要逼她表态,选择拼命一博还是主动归于平淡。 “…” 裴宝珠住进她原本在公主府的屋子,和她出嫁时没有变化,只是府里少了个最爱她的人。 起床简单喝了些清粥小菜,裴宝珠去昭淑大长公主的房间坐了会,她晃了晃神,好像看见阿娘在美人榻上冲着她笑。 裴宝珠倒了杯茶,“阿娘,喝点茶,原谅小九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我只是觉得您还在。”不来空寂的公主府,她就不会觉得阿娘已经离开。 “彩月新做的点心我先帮您尝一尝,别小气啊,反正你又不喜欢甜兮兮的东西。”说着,裴宝珠吃了一块,眉头皱起来。 她也不怎么爱甜食。 “王家倒了,你觉得我们做的对不对。” “我嫁给谢长恭了,我们误会他了,谢子禧是表哥和他姐姐的孩子,算起来是您的侄孙呢,我跟他很好您不用担心。” “…” 裴宝珠没有落泪,喋喋自语地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 临近傍晚,她笑道:“阿娘,生辰快乐。” “饭就不陪您吃了,府里两个孩子等着小九,下次再来看您。” 裴宝珠走出待了一天的屋子,没注意到的是,墙上的壁画诡异地无风晃动。 “郡主。”彩月担忧。 郡主脸色苍白。 裴宝珠轻声道:“别扰了阿娘清静,回府。” “…” “小九回来啦,快尝尝我亲手熬的汤!”谢长恭献宝似的拉着她到桌旁,“特别美味!”他得意洋洋。 裴宝珠看了眼汤盅看向他,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好不好喝暂且不论,确定能喝吗? 他不是和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喂!别小瞧人,我做菜可是很拿手的!”像是要证明自己,他盛了碗汤,勺子抵在她唇前。 裴宝珠给面子地喝下去,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喝。 滋味浓郁,唇齿留香。 从喉咙暖到胃,裴宝珠拧着的眉放松下来。 接过碗一口一口喝下去,寒气驱散,整个身体暖洋洋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红润起来。 谢长恭双臂环在胸前,笑着看她乖乖吃饭。 裴宝珠洗漱完毕时,谢长恭在桌前练字,见她出来招手:“快来帮我看看写的如何!” 字如其人,谢长恭的字飘逸洒脱,符合他不羁的个性。 裴宝珠瞥了他一眼,不想他得意:“没有表哥好。” 谢长恭不满:“什么嘛,他的爬字哪里比我的好!” 永熙帝不擅书法,字甚至可以说杂乱,不过敢这么直白说出来的唯有谢长恭一人了。 “我乏了,你自己练。” 谢长恭丢下毛笔,跟着她的脚步:“不写了。” 裴宝珠躺到枕头上,谢长恭主动贡献出胳膊,她不客气地躺了上去,他轻声道:“睡。”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脸埋进他胸口:谢谢你,阿恭。 他无声的照顾比小心翼翼开导更管用。 第二日,某人再次失踪。 裴宝珠叹息:什么时候是个头,名正言顺的夫妻搞得跟偷情一样。 “主子,郡马爷给您熬了肉粥。” 她眉心微蹙:“端上来。” 想不被人发现,阿恭得在天亮前回到淮安候府,他又熬了肉粥,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 香喷喷的肉粥吃下去,她瞬间忘了脑子里想的事。 “阿娘!” 卫明瑶活力满满,人未至声先到。 “瑶儿给阿娘请安。”小丫头规规矩矩的行礼,接着狗腿的给她捏肩,“阿娘,哥哥天天学功课,没时间陪瑶儿玩,瑶儿可不可以找寿宁表姐玩?” 卫明瑶提起的寿宁表姐是永熙帝的小女儿,也是她唯二的两个女儿之一,生母崔贤妃,今年十一岁。 “不行。” 寿宁被崔贤妃和太后惯的很有几分小性儿,哪句话说得不对了立马翻脸,还会动手打人,不少人家的女儿都吃过亏。 卫明瑶失望地“唉”了一声,可怜巴巴道:“那瑶儿可以去卫府找管家爷爷玩吗?”黑溜溜的小眼睛满是乞求。 裴宝珠失笑:“你想去的话…嗯?” 话说到一半,她察觉不对。 她似笑非笑地斜睨卫明瑶:“你想找寿宁玩阿娘便送你进宫,跟她住几日,多久都可以~” “哎?”卫明瑶傻眼。 宫里的两个表姐,她最喜欢温温柔柔的寿和表姐,寿宁表姐爱欺负她,她才不要找她玩! 跟她住在一起更不可能了! 她先提出找寿宁表姐玩,是知道阿娘不会让她进宫,博取阿娘愧疚答应她接下来的请求,哪里想到阿娘答应了! 她答应了! 卫明瑶哭唧唧:“阿娘,不想和寿宁表姐玩,不要进宫。” 裴宝珠板起脸:“瑶儿骗阿娘?” “阿娘,对不起,瑶儿知道错了。” “看着阿娘。” 卫明瑶红着眼圈看她。 裴宝珠语重心长:“瑶儿,你有任何需求直接告诉阿娘,能满足你的阿娘不会拒接,你这样和阿娘耍心机,阿娘很难过。” 说着,低头用帕子擦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泣。 卫明瑶顿时慌了,她抱住裴宝珠大腿哭喊道:“阿娘,瑶儿知错了,您不要哭,您罚瑶儿!打瑶儿也可以!您别哭了呜呜…” “真的知错了?” 卫明瑶用力点头:“瑶儿错了!您罚瑶儿三天不许吃点心。”小丫头嗜甜如命,断了她点心跟要了她命一样。 主动提出这个惩罚,教训深刻。 “噗嗤”裴宝珠憋不住了,拿下挡着脸的帕子,露出笑出泪花的脸。 卫明瑶:“?” 她愤愤道:“阿娘你装哭!太过分了!” 裴宝珠捏了把她的脸,一本正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瑶儿骗阿娘,阿娘为什么不能骗你?” 小丫头,你还嫩点儿。 卫明瑶愣住。 “瑶儿知道被亲人骗的滋味了?” “阿娘,瑶儿知错了。”适才只是看裴宝珠哭了,为了哄她一股脑说的那些话,没经心,现在才彻底明白过来道理。 第58章 美男计? 卫明瑶诚心实意地认错,裴宝珠欣慰地点头。 “回去住两日,喊上你哥哥一起。” 卫明瑶雀跃,凑上去亲她的脸:“阿娘最好了!” “瑶儿,谁教你用这法子的?” “…”卫明瑶纠结。 “不可以告诉阿娘吗?”裴宝珠轻叹:“瑶儿也有小秘密了,算了…阿娘不问了。”故意摆出失落模样。 “是坏叔叔!”卫明瑶脱口而出。 裴宝珠怔忪,随即想通她口中的“坏叔叔”是谁。 她气笑了。 卫泓新就不能教孩子点好的,自己将瑶儿养大,还会亏待她不成?需要他教她耍心机? “阿娘,您生气了吗?瑶儿下次再不听他的了!您不要生瑶儿的气…”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敏感,察觉出她不悦,立马保证。 卫泓新大半夜把她绑走,卫明瑶心里的芥蒂未消,哪怕他有意讨好小丫头,关键时候还是被卖个彻底。 若不是哥哥说他是他们的亲人,她才不要原谅他! 害她喝了那么多天的汤药,现在回想嘴里都泛苦! “瑶儿,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判断对错,任何人说的话都不值得全然相信。”包括她也一样。 最大的谎言就是瑶儿的身世… 没意外的话,这个谎言会持续一辈子。 卫明瑶似懂非懂:“瑶儿记下了。” 裴宝珠摸摸她的脑袋:“去卫府不许撒欢。” 裴宝珠第一次做母亲,卫明瑶属于放养状态,她不希望规矩束缚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但后果由她来承担了,小丫头上蹿下跳没她不敢做的事,她终于体会到阿娘当年看她“名满京城”的苦恼了。 好在卫明瑶年纪小,有足够时间掰正。 她已经比从前收敛不少,起码表面看上去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不似幼时风风火火。 两个孩子难得去卫府,裴宝珠担心卫管家过度纵容,沉瑾那孩子她放心,小丫头惯会顺架子往上爬,到了卫府怕是唯她独尊了。 裴宝珠提前敲打敲打,以免她小尾巴翘上天。 卫明瑶吐吐舌头:“阿娘好唠叨!” 裴宝珠瞪她一眼。 卫明瑶跑出去:“瑶儿去找哥哥,先告退了,阿娘别忘了想瑶儿!” “真是个小魔星,上辈子欠了她的。”裴宝珠无奈。 彩月偷笑。 郡主嘴上嫌弃,最宠小县主的也是她。 否则只凭小县主的身世,郡主安排好照顾她的人放置不管谁又能说闲话? “你跟着去卫府,她病痊愈没多久,看着她别乱来。” “是。” “…” 两个小的去了卫府,裴宝珠的日子清静了,每日在府里待的十分无聊。 这日,她撑着下巴的手猛地放下,眼睛放光道:“青女,我们出府转转。” “好啊!”青女迟疑下,小声询问:“主子您打算去哪里?”不会还去青楼? 听说春香楼最近开发了新业务,培养了一批小倌,专供贵妇享用… 青女恶寒,叫谢世子晓得自己陪主子去找小倌,绝对会被狠狠惩罚! “随便走走,不用声张。”乘郡主车架出去太惹人注目,她尚在闭门不见外客中。 —— 防止被人认出,裴宝珠让青女给她做了易容,换上一身男装帅气潇洒。 她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聆听小贩叫卖,停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子前,吹糖人的老大爷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中一鼓作气,栩栩如生的小动物跃然而出。 裴宝珠惊叹:“买两个。”她扭头看青女:“我要只兔子的,你想要什么样子的自己跟他说。” 青女震惊。 主子算上她的那一份? “这么惊讶做什么,本大少不差两文钱。” 青女扶额,没眼看她的嚣张嘴脸。 心里升起的丝丝感动顷刻消散。 裴宝珠催促:“快去快去,等下挤不上去了。” 青女无奈地挤进孩子堆里,冲老板喊道:“大爷,要兔子和蝴蝶的。” “哎!小哥稍等一下!”老大爷眼光精明,看出她们身份不凡,笑呵呵应道。 裴宝珠闲着无聊四处打量。 忽然,她的目光停顿在某处,脑门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失笑否认:她眼花了! 定睛一看,人影消失无踪。 “主子?”青女拿着吹好的兔子糖人:“你看什么?”她循着裴宝珠视线望去,并无异常。 “没什么,看错人了。”裴宝珠戳了戳兔子耳朵,“可爱。” 青女说道:“大爷说糖可以吃,不过要咱们自己吹的才成。” 主子虽然微服出行,无人知晓她的行踪,但以防万一,来历不明的东西不会入口。 裴宝珠不喜甜食,只是新鲜老人家精湛的手艺,不觉得失望。 两人在街上闲逛一上午,吃的没买有趣的小玩意却搜罗不少。 青女咂舌:主子孩子心性,竟稀罕这些小东西。 她有理由怀疑小县主玩具多是因为郡主喜欢。 裴宝珠看了眼天色:“找个饭庄吃一顿。” “主子…”青女欲言又止。 “养了那么多人,若还让我出事的话,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青女妥协,大不了她让人去厨房盯着。 两人走进一家饭庄,小二热情地引他们去二楼,他们见多了宾客,光看衣服气度便知道该往哪里请。 这家饭庄生意火爆,一楼的看台上还有歌舞表演,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可有空着的雅间?”她吃饭时不想外人盯着。 小二眼睛一亮,果然是个钱多的主儿! “您楼上请!” 裴宝珠上了三楼,此处更加安静雅致,她们的房间是竹间,对门的是梅间,门上的牌子显示有客人在里头。 裴宝珠收回目光:“上几道招牌菜。” 小二热情推荐:“客官,咱们店里的酒是京城一绝,您要来一壶尝尝吗?” 裴宝珠拒绝:“不必。”她酒量好,千杯不醉,却极少喝酒。 小二笑着退出房门,直到一楼,暗暗啐了口:呸!连壶酒都买不起,充什么大爷?他不会想吃霸王餐? 他得好好留意! “嘿,小孙,给楼上雅间送壶酒上去,我这里走不开。”另一人将托盘放到他手上,不容拒绝。 “好嘞,哥哥您放心!”他心中大骂不止,明面上却屁颠屁颠。 他比不得人家的资历,可不是叫人指挥的团团转? 那人甩手去门口揽生意,小孙看着手中的酒心里来气,他们的工钱跟招揽的客人以及点的菜品酒水挂钩,给其他人的客人送菜捞不到好处,还耽误自己的时间。 他黑着脸,瞥见一旁经过的小厮,“小宝,过来。” “孙哥哥,你有什么交代?” “送到三楼雅间,小心点别摔了。” 小孙离开后,小宝摸了摸脑袋,送到哪一间来着? 他欲追过去问,被人拉住:“往哪儿走?快点送完下来,底下忙不开。” “孙哥哥让我去雅间送酒,他没说哪一间。” “小孙啊?他刚送了人去竹间。” 小宝点头,竹间竹间。 “…” 雅间菜上的速度很快,没多久菜便齐了。 “你也坐下吃。” “是。” “叩叩”房门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 青女走到门口打开门,小宝恭敬道:“客人,您的酒。” 青女警惕起来。 裴宝珠放下筷子,轻笑道:“我并未点酒。” “咦?”小宝疑惑:“孙哥哥让我送上来的。” 裴宝珠眉毛皱起来,她都直言拒绝了,还送酒上来,难不成想强买强卖,没这样做生意的? 裴宝珠不经意扫到对面的房门,灵光一闪:“是不是要送对面雅间?” 小宝迟疑了。 “哎呀!瞧我忘了交代你一声,这是梅间客人的!”小孙突然冒出来,先是对小宝说了两句,然后歉意道:“客人,打扰您用膳了!小的等下跟掌柜的说,赔您一壶好酒谢罪!” 裴宝珠摆摆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小孙再三道歉后,拉着小宝敲对面的门。 “进来。” 裴宝珠挑眉,声音耳熟。 房门打开,裴宝珠下意识望过去。 “噗”下一瞬,她一口茶喷了出去,“咳咳咳…” “主子!”青女顾不上关门,飞快走来帮她顺气。 裴宝珠再次瞄了对面一眼:“咳咳咳!”咳嗽的更加剧烈,整张脸都咳红了。 对面的人听见声音看来,见是陌生的男子,默默收回视线,冲小二道:“放下。” 房门关上,隔绝了那富有冲击性的一幕,裴宝珠的咳嗽声总算止住,青女去将房门关上。 “你看见了吗?” 青女不解:“主子,看见什么?” “掳走瑶儿那人。” 青女注意力被裴宝珠吸引,没太留心,不过经过她提醒,似乎回想起来,她瞪大眼睛:“他…他们!” 裴宝珠手指抵在唇前:“…嘘。”她得缓缓。 两人接下来吃的食不知味,青女直接一副被雷劈的接受不良模样。 结账后,她们迅速走出酒楼乘上马车。 青女憋着的话脱口而出:“主子,祝浮怎会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 梅间艳情满满! 祝浮靠在一个壮实的男人怀里,媚眼如丝,夹着菜喂着男人,倒不浪费他妖娆的姿色。 青女捂住眼睛。 作孽啊!她的眼睛不干净了!赔她的眼睛! 裴宝珠比她更加接受无能。 青女没有认出祝浮身旁的男人,裴宝珠却第一眼看见他,否则她也不会失态到喷茶。 和祝福在梅间腻歪的男人是卫泓新! 卫家的五爷,她的前夫君! 立志安定南疆的卫泓新! 想起他自信的模样,裴宝珠神色复杂,他想靠美男计?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她痛心疾首:堕落了! —— 深夜,卫泓新抽空来卫家见侄子侄女,小丫头莫名生气不理他,他特意买了她爱吃的点心来赔罪。 哪知不等见到他们,一个人拦住他,“秽公子,郡主在等您。” 卫泓新认出青女,点了点头:“劳烦青女姑娘把点心放到瑶儿和沉瑾房间。” “…” “福康,寻我何事?”卫泓新有些惊讶,他以为上次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嗯?福康的眼神有点奇怪,他在里头看出了惋惜? “泓新,能与我说说你的计划吗?”裴宝珠思量再三,决定找他好好谈谈,方法不只有这一个啊! 不管祝浮喜欢男人女人,他是凤玫爱的人,倘若东窗事发,以他奴隶的身份必死无疑,难不成指望祝浮保他? 怕是他自己到时候都不好和凤玫交代! 卫泓新抿唇,沉默片刻:“我觉得你不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裴宝珠:“?”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因为他在色诱男人,所以觉得她不感兴趣? 她的目光愈发复杂。 卫泓新:“……” 他如果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呕血,他只是觉得她不爱操心国家大事,不会主动问及他的计划。 忽然追问他,是皇帝示意她吗? “福康,这事你不用管,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他谈清。” 裴宝珠瞪大眼睛:合着他还想与凤玫摊牌?有把握凤玫知道真相后依旧站在他这边? 别告诉她他已经得到祝浮的心… “咳咳,你注意分寸。”她不知说什么好。 她和卫泓新虽没有夫妻之实,好歹有过夫妻之名,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劝阻前夫君别为了大事献身… 卫泓新皱眉:“嗯。” 她担心什么?他再气愤也不会背叛大乾,自然不会在皇帝面前表现出不满。 裴宝珠松了口气,卫泓新言出必行,他既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两人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却诡异的聊得双方“满意”。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裴宝珠疲累地点头。 “…” 卫泓新摸黑回到房间,走到床前时脚步顿住,“你怎么在我床上?”他语气略有几分无奈。 “无情,人家等了你好久。”手臂被他缠上,顺势坐到床上。 “阿新,你去哪儿了?” 卫泓新淡淡道:“卫府。” 祝浮撇开他,“哼,又去见你女儿了?没见见给你生下女儿的功臣?”语气酸溜溜的。 卫泓新叹息,揽住祝浮肩膀:“我与她奉皇帝旨意成婚,没有半点情谊。” “真冷酷,人家可是给你生了女儿。” 卫泓新舔了舔上牙膛,他怎么答都是错,麻烦死了。 祝浮环住他的脖子,吐气如丝:“不过,我喜欢。” “阿新,不要背叛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卫泓新眸子沉沉:“好。” 第59章 豪赌 裴宝珠以为谈话后卫泓新会和祝浮断了,再不济也要有所收敛,至少不应该在他们交谈的第二天就跟祝浮在街上勾勾搭搭? 裴宝珠紧紧盯着他们,他昨晚糊弄她? 旁人眼中勾肩搭背好兄弟,在她眼中完全变成另一幅景象。 之前他拦着她不让她见凤玫和祝浮,她以为他知道祝浮城府深沉,现在看来…他不会是担心被她发现“奸情”? 望着那边含情脉脉的两人,郡主大人不得不多想。 卫泓新与祝浮对视线很敏感,顺着目光看去,两人愣了愣,祝浮若有所思:“阿新,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饭庄。”卫泓新心一沉。 裴宝珠的眼神古怪直接,他瞬间想通了,忍不住扶额,原来昨晚她指的是祝浮。 他哭笑不得,福康误会了,他与祝浮… 祝浮警惕,拉紧他的衣角。 裴宝珠见状恶狠狠瞪向他们,脚步扭转方向朝他们走来。 卫泓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宝珠大步走过来,一副熟识地打招呼:“好巧啊泓新,这位是…你的新欢?”她看不下去了,就算绑也得把他绑回来! 祝浮笑眯眯:“在下祝浮,不知公子名讳?” 裴宝珠无视他的话,状似伤怀地感叹道:“难怪你都不来寻我们兄弟了,原来是有了新欢,放心,我会保守秘密不告诉他们,只我一人伤心足矣。” 祝浮:“?” 他放开缠着卫泓新手臂的手,震惊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祝浮看着他,仿佛谴责渣男。 卫泓新则在裴宝珠话音刚落的时候直接石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今朝是何时。 “卫泓新,他是谁?”祝浮质问,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裴宝珠悄悄冲他挑了挑眉,卫泓新回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嗯?他的态度不对劲。 这种时候不应该急着和祝浮解释吗?他怎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 她眼睛突然瞪圆,看向祝浮:他真的被卫泓新拿住了? 卫泓新:“不重要的人,回去跟你解释。” 祝浮沉默,在他和裴宝珠之间扫视一圈,默认了他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轮到裴宝珠失语。 她站了会,前去翠玉阁打探消息。 “…” 别馆,祝浮环胸坐在椅子上,斜睨站在面前的卫泓新:“我倒不知你喜欢男人。”磨牙声昭示着忍耐。 卫泓新揉了揉额:“她是福康郡主,误会了你我关系。” “是吗?明日请福康郡主来做客。”祝浮不说信不信,而是悠悠笑道:“阿新亲自去。” “阿祝,我们说好不牵扯其他人。”卫泓新嗓音涩涩道。 祝浮勾唇:“怕什么,我又不会对她如何,只是告诉她真相,免得她继续误会我们,不好吗?” “最好是这样。”卫泓新甩袖而去。 他嘴角绷直,祝浮留下的目的便不单纯,自己怎么能信他的话? 第二日,门房的人汇报完卫泓新来访,裴宝珠果断请他进来。 “卫公子解释清楚了?” “嗯。”卫泓新淡淡应了声,喜怒不形于色。 正常人早被他的低气压吓得大气不敢喘,但裴宝珠是谁?与谢长恭冷战时她都不虚,岂会让他镇住! “阿祝请你去别馆。” 裴宝珠迟疑:“…你们想杀人灭口?” 卫泓新:“……”白了她一眼。 “不去算了。” “去!刀山火海本郡主也得去!”她要拯救卫泓新于水火! 昨日她找芸娘打探,得到了个劲爆的消息: ——祝浮疑似与南辰皇帝纠缠不清。 她不反对卫泓新使用计策,他的美男计用在凤玫身上她定不阻拦,但祝浮那个家伙不靠谱! 以前以为他仗着凤玫有现在的地位,现在看来分明是因为南辰皇帝,否则他怎么能出现在凤玫身边? 辗转在父女之间的人不可能深情,泓新插进他们混乱的感情,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卫泓新躬身:“郡主殿下请。” “…” 到了别馆,外面空无一人,裴宝珠看了眼卫泓新,无声问:下马威? 卫泓新的眼神移开。 裴宝珠撇嘴:哼,小气。 不就是昨天让他当了把抛弃旧爱的渣男吗? 裴宝珠抬脚欲进去,卫泓新提出个意料之外的要求。 “福康,让人都在外面。” “你们在外面候着。”裴宝珠扭头吩咐,之后笑意涔涔对他道:“我的小命交到你手上了,万一等会儿打起来记得保护我。” 卫泓新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二话不说答应让人留在外面。 “自然。” 卫泓新带着她七拐八拐,走进一件小屋子。 敲了敲门:“是我,福康郡主到了。” 里面的人轻声道:“我不方便,你们自己进来。” 什么情况? 裴宝珠作嘴型问道。 卫泓新还算有点良心,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心后推开门,裴宝珠望进去,第一眼没看见人在哪里,搜罗一圈才发现内室的屏风后有人影晃动。 裴宝珠走进来:“祝大人你…”话未说完,屏风后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一袭红裙墨发飘散,赫然是倾国倾城的妖姬在世。 裴宝珠傻愣愣地盯着她胸前的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哈哈哈哈!” 卫泓新关上房门,嘴角上扬,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半晌,裴宝珠结结巴巴:“你…你是女人?” 祝浮柔声道:“福康郡主请坐。”刻意发出的男声隐去,只余女子清丽的脆音。 裴宝珠坐下,渐渐缓过神来。 她瞥了眼卫泓新,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来的路上有那么多时间解释,他却闭口不谈,故意看她出丑! 卫泓新耸肩,回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让她体验下昨日他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感受而已。 裴宝珠忍不住再次看向祝浮,第一次见他便觉得比女子还美,想不到他真的是女子,和芸娘提供的消息对上了。 祝浮与南辰皇帝关系不一般,卫泓新也没有为了大计改变取向。 但…她目光闪动,现在祝浮的取向存疑了。 没记错的话,她和凤玫行为举止过度亲密,说她们不是情人,她该考虑换一双眼睛了! “福康郡主,你为何到我们面前说那样的话,不怕我杀了他吗?” 裴宝珠敏锐地觉察到她的探究,以及一闪而过的占有欲,她答非所问,“我和他没有感情,嫁给他是因当时我与驸马间有误会。” 她直言道:“他年纪不小,能得到你这种大美人的青睐是他走运,我不想你们也因为误会消磨掉感情,告诉你个秘密。” “卫明瑶不是他的女儿,我与他也从未同过房,没意外的话,他是处·男哟~” 至于是否担心他被杀掉,京城是她的地盘,她试试便知晓答案。 “…”祝浮被她一通话炸懵。 卫泓新额角暴跳,整个人散发黑气。 福康这女人,当真一点亏不吃,心眼比针鼻还小。 祝浮同情地看了眼卫泓新。 太惨了,心心念念的女儿居然不是他的,头上绿油油! 咦?福康郡主说他们没同过房… 祝浮眼神古怪起来,他不会连不同房生不出孩子这种常识都不懂? “明瑶是我四哥和姨娘的孩子,福康郡主心善,替我卫家养育子女,泓新没、齿、难、忘。”一字一顿。 嗯,听他的语气却是很难忘掉,牙齿快咬碎了。 祝浮恍然大悟,敬佩道:“福康郡主大气。”她可做不到白白替人养孩子。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会做。 “别多想,我与卫家有些渊源。”她轻蔑道:“和他没关系。”她宣布,对卫泓新的愧疚到此为止。 卫泓新目光微闪。 她口中的渊源是什么他并不知晓,只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是她嫁给他的因素之一,否则以他的条件配不上福康。 “哈哈哈…”祝浮停下笑声:“郡主殿下爽利,为了清白考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裴宝珠好奇心勾起,仔细聆听。 “我才是真正的凤玫。” 凤玫,南辰三皇女的名讳,属于她的名字。 “你是凤玫!”裴宝珠震惊。 这一年的震撼都比不上今日多! “如假包换。”她淡淡笑道:“南辰皇室斗争凶险,父皇为了保护我,隐藏我的身份另立靶子。” 裴宝珠麻木点头。 表哥都能把他和谢长欢的孩子送给阿恭养,南辰皇帝给爱女搞替身好像也不值得意外? “福康郡主,今日见你,是希望你帮忙转达皇帝陛下,凤玫不喜战争,倘若未来凤玫登基,在位期间可保两国安定。” 卫泓新定定地望着她。 “本郡主能否多问皇女一个问题。” “郡主请问。” “大乾与南辰交战百年,皇女为何会有和平共处的想法?” 就算百年前的矛盾不值一提,经过百年连绵不断的战争,两国的仇恨已经累加到不可调解的地步。 不似北渊那般能靠和亲解决。 裴宝珠问的委婉,直白点就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凤玫笑道:“郡主殿下,爱很神奇,是消除仇恨的良药。”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别告诉她凤玫是被卫泓新的“爱”感化。 从小被灌输国恨家仇的人,短短五年真的能改变她的想法吗? “我的母妃是大乾人,父皇受她影响对大乾改观。” 她出生后,父皇已经停止继续攻打大乾,只是… 主战派给父皇施压,父皇迫于无奈发起讨伐,母妃因此自封冷宫,不再见父皇,直到现在他们依旧处于冷战。 父皇坚持不住,她才来大乾走一遭。 这是场豪赌。 ——输了,南辰将成为大乾的附属。 “本郡主会转达陛下。”大乾和南辰彻底休战,对两国来说都是件幸事。 她期盼凤玫所言非虚,具体情况由表哥斟酌。 “静候佳音。” “…” 室中只剩凤玫卫泓新,他沙哑道:“为什么。” 凤玫诧异:“阿新?” “七年前南辰在边境的挑衅。” 长达两年的战争,他的父亲兄长们都折了进去,既然他们早有休战的想法,为什么要发动那场战争? 若是坚守停战,父亲和两个兄长… 卫泓新眼底猩红。 凤玫抿唇:“母妃与父皇决裂后,父皇着手打压主战派,十三年前的晚秋之战后,父皇已经占据上风。” 连年的征战,国库与百姓皆苦不堪言,越来越多的休战派崛起,两派达到平衡,边境虽时有摩擦,但也相安无事六年之久。 她叹息道:“阿新,七年前先打破平衡的的确是大乾,南辰商队被虐杀并非由头。” 七年前,南辰一个商队在边境失踪,数日后被发现几十个人死在山坡,死状惨烈,主战派立即借题发挥,休战派见了商队的尸块都沉默起来。 “父皇曾派去使臣交涉,使臣至今寻不到踪迹。” 卫泓新眉毛紧蹙:“父亲从未见到南辰派来的使臣。”他的手用力攥起,不得不往坏处想。 凤玫顿了下,肯定道:“阿新,大乾不如你想的上下一心。” “嘭”卫泓新猛地捶桌子,大口喘着粗气。 竟然如此! 恶意挑起两国战争,背负着无数亡魂,他们晚上睡得着觉吗? 凤玫无声地握上他的手。 欲达成两国安定,需足够的信任。 由他们来构筑的信任。 —— “卫泓新那家伙果然靠女人上位。” 谢长恭感慨。 裴宝珠拧他:“正经些!” 和他谈正事,耍什么嘴皮子。 “嗷嗷嗷,松手松手!”谢长恭一边揉大腿一边道:“这事咱们不亏,承担风险的是那个什么三皇女。” “请表哥助她登基无异于引狼入室,她都不担心,咱们有何可怕的?”政事上谢长恭看得更通透。 小风险大回报的事,没道理放弃。 裴宝珠舒了一口气,怪不得凤玫自信满满。 谢长恭惋惜地摇头:“小九的前夫君怕是再无归期了。” 裴宝珠:“……”别以为她没出他的幸灾乐祸。 裴宝珠揉了揉太阳穴,卫家的人死在南疆,卫泓新能心无芥蒂的和凤玫在一起吗? 谢长恭贴到她面前:“小九,你在想谁?”他呼吸喷洒在她耳朵,“卫泓新?” 她的耳朵发痒,身子哆嗦了一下。 没好气地瞪他:又吃哪门子的醋,她不是早跟他解释清楚了! 裴宝珠不想惯他毛病,打算拍开他开始乱来的手,男人的动作更快一步,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换了“战场”。 第60章 鱼汤 裴宝珠很快去别馆回复凤玫,“陛下答应派人协助你登基,并帮忙肃清主战派,这个是信物。” 一枚玉扳指放到凤玫掌心。 凤玫小心地用帕子抱起来,放进怀里。 她没有问及肃清之后那些人的去留,冲裴宝珠挤了挤眼睛,示意她管管当背景板的男人。 “咳,好热,我到屋外透透气。” “…”裴宝珠审视卫泓新,他的寒栗由内而外,当初他“夜闯”郡主府都没这般恐怖。 “说说。” 卫泓新面无表情:“五年前南疆之役的导火索是真的。” 裴宝珠倒抽一口凉气,所有人都以为南辰故意找由头发起战争,毕竟只要大战开始,没人在乎最初的原因,停战后亦没追究过这个问题。 现在两国都处于默认错在对方,但我埋在心里不说偷记小本子的状态。 裴宝珠唇线绷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大乾的“内患”不除,两国再次分崩离析是早晚的事。 她咬牙:“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卫泓新摇头,过去那么些年,证据已经难再追寻。 “接替卫家镇守南疆的李家有必要细查。”南疆蚊虫蛇蚁毒气大,寻常人不爱往那边凑。 最大的诱惑唯有卫家手中的兵权,安定了六年之久的边境激发了他们夺取卫家兵权的决心。 父亲与兄长们死的蹊跷,彼时大乾占据上风,偏主将接二连三遭遇敌围,好似他们精心挑选的路线尽展露在南辰人面前。 另外,父亲与兄长在军医的治疗下本有所好转,最终却死于病情恶化,一个是巧合,两个三个便不得不容他阴谋论… 卫泓新咬紧牙关,嗓音粗粝:“福康,我父兄侄子死亡或许遭人算计。” 卫家乃开国大将,与太祖打江山时都不曾有过这么惨的战绩,短短二十年,三代几乎绝尽。 裴宝珠胸口起伏,一口郁气憋在心里,若真如此,性质实在太恶劣,仅为了个兵权,就害了那么多人命。 她严肃地看他:“我即刻传信给表哥。”倘李家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必不溶于大乾,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 永熙帝收到裴宝珠来信的时候,谢长恭刚巧在御书房,欠揍道:“哇,小九从未给我写过信,难怪传闻你和她…” 剩下的话在永熙帝“和善”的目光中戛然而止,他讪讪摸了下鼻子,一屁股坐下,他倒要看看小九和表哥说什么悄悄话。 永熙帝白他一眼。 恭儿成亲后愈发跳脱,语不惊人死不休,永熙帝心里默默摇头,虽有时候看着他头疼,但他欣慰谢长恭的改变。 前些年的他太压抑了。 展开信纸读了两行,室中气压瞬间变低,永熙帝满脸阴鸷,怒火在眸底翻滚。 谢长恭敛去笑意,走到永熙帝身后,“啧,咬人的狗不叫。” 世家中,李家是最低调的,永熙帝待他们的包容性比郑、王两家高出数倍不止,他们与永熙帝的血缘是最近的。 永熙帝的生父,故去的先帝与昭淑大长公主的母后是李家的女儿,只后来因李后亡故,先帝迁怒外家,李家开始没落,到了永熙帝这里,和他们毫无感情。 不过多少顾忌先帝,所以南疆需要新的守将时,他用了李家的人。 “表哥别气坏身子,此事我亲自查。” 还不到动李家的时候,最大头的王家倒了,作为“获胜方”的郑家气焰大涨,仅靠卢桀一个接触不到卢家核心的庶子去斗郑家想也知不行。 朝堂上需要李家制衡郑家。 帝王多疑,永熙帝也不例外,李家夺取南疆兵权目的何在?打算扶持老三,携兵权逼宫吗? 淑妃配合他设计王氏,他感念她的心,现在看来,这份“心”得仔细打量了。 —— “表哥回信了,你看。” 信上永熙帝表达了他对此事的震怒,以及安抚卫泓新的情绪。 卫泓新已经平复过来,他将信贴身放置。 永熙帝答应他,假使卫家遭人暗害,最后可让他亲手惩治凶手。 裴宝珠开口欲劝他,外面突然响起喧闹,两人对视一眼,卫泓新迅速走到门口,从门缝观察情况。 他扭头道:“是凤玫的替身,和她吵起来了。” 裴宝珠:“?”替身这么牛吗? 她是皇女的替身,不是皇女,多了两个字天差地别,一个主子一个下人,敢和主子吵架实在勇猛。 裴宝珠压不住好奇,走到门口听她们吵架。 “……”卫泓新默默退后两步。 “阿祝,你房间里的是何人?” “皇女,你的伤未愈,先回房间歇息。” “本皇女非要探个究竟…你阻拦我?” “…” “你…你们造反吗!” “喂,她们怎么回事?”裴宝珠小声问道。 那个替身不知道自己是替身? 卫泓新顿了下,摇头:“我和她没聊过替身。” “不敢。”祝浮恭敬道。 “凤玫”冷哼一声,越过她直接闯到门前,命令侍卫:“开门。” “…” “宝珠?你们…” 裴宝珠不好意思道:“我与秽奴说说话。” 卫泓新额角绷紧,说话你做出这幅样子,说出去谁信啊! 果然,“凤玫”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你们继续聊。” 她转身,嘀咕声飘进众人耳朵:“宝珠喜欢这个类型的,可惜谢世子是个小白脸。” 噗,裴宝珠捂住嘴,堵住喷笑。 她不否认谢长恭是小白脸,眼前的卫泓新从前也是个小白脸,现在黑得跟石头似的。 “…”卫泓新磨牙。 “阿祝,辛苦你了,照顾好福康郡主。” “…是。” 插曲结束,三人面面相觑。 “我配合得不错?” 凤玫复杂地点头。 “我回头让人封锁消息,不会有奇怪的流言穿出去。” 裴宝珠僵住,“麻烦你了。” 福康郡主别馆会情郎,让谢长恭听见又要不安生,还是从源头断绝一切! 凤玫主动解答他们的疑惑:“严格意义说,她并不是我的替身。” “我真正的替身死在她手中,侍卫追踪下她落入水中,头部受伤,我是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人,或许是雏鸟情节,她十分信任依赖我。” “我的替身死了,她来当替身补偿好了。”凤玫轻松道。 裴宝珠汗颜,不理解她的想法。 万一哪天回复记忆,再刺杀她怎么办? 卫泓新瞥了眼裴宝珠,某人最没质疑凤玫的资格,她自己不也是把杀手收作己用? “…” 回程的马车上,裴宝珠恍惚地问青女:“你会忽然反水杀本郡主吗?” 青女:“?” 她先是懵了一瞬,随即咬牙切齿:“主子,奴家对您忠心耿耿,如有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哪个混账挑拨她与主子的关系?是那个刀疤男吗? 还是南辰三皇女的情人? 青女反应强烈,裴宝珠回神,“我不怀疑你。”她怀疑凤玫的替身。 “…” “云月,李家前两日是不是送了帖子来?” 云月去箱子里翻找出请帖,看了眼:“李太夫人举行的诗宴,明日上午举行。” “找合适的衣服,我们去散散心。” 云月低头应了声,您的模样不像是散心,更像去找茬。 —— “郡主,您能来李家老身荣幸至极。” “在府里闷的太久,刚巧看李家举办诗宴,便想着来看看。”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裴宝珠转了话头:“许久不见幼彤,她可还在府上?” 李太夫人道:“在的在的。”她叹息:“那孩子也是可怜,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在他们府里受尽冷眼,老身不落忍,才接到身边。” “太夫人心善,福报子孙。” 两人不提先前裴宝珠遇见李幼彤的情形。 “去请幼彤姑娘来,让她陪郡主在府里转转。” “…” “幼彤姑娘,老太太请您去一趟。” “有什么事?”李幼彤有丝烦躁。 今日李家举办诗宴,来了众多家世显赫的公子,她却被勒令禁止出去露面。 她恨恨地想,都怪谢长恭! 若非他不给她面子,连帮衬可怜的她一把都不肯,她怎么会连阿娘的面都见不到? 福康郡主长久不露面,李家待她的态度隐隐变化,在谢长恭被赶出郡主府后更甚,该死的谢长恭,她的处境因为他作死变得更糟。 她如何不气! “福康郡主在老太太那儿,言语中谈及到您,老太太请您去陪福康郡主走走。” 侍女没有隐瞒,不敢再小巧这个旁支姑娘,能有本事叫福康郡主惦记,她在府里就无人敢惹! 李幼彤眼睛瞬间亮了:“我这就去!” 花园。 裴宝珠笑眯眯道:“幼彤比上次见漂亮了。” 李幼彤羞怯:“郡主赞缪。”她磨牙,心里再次骂谢长恭。 为了个舞女和福康郡主翻脸,他脑子被驴踢了?害她现在只能疏离的喊一声郡主。 福康郡主心里有谢长恭,否则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声“嫂子”,心情愉悦,帮她在李家翻身。 而现在喊她嫂子,无异于往福康郡主心里扎刺,愚蠢的事她不能做。 李幼彤恶意满满的想:谢长恭是不是与他八字不合,专门克她的?遇见他便开始走霉运。 “幼彤近来如何?他们可有欺负你?” 李幼彤很想立刻点头,被她忍下来,她仗着福康郡主“撑腰”,在主家行事张扬,所以之后才会那么惨。 用度上主家不曾亏待,甚至好东西都让她先挑,底下的奴才也老老实实不敢越矩,但后宅中,有的是法子让你有苦说不出。 李幼彤吃了教训,终于学乖。 “嫂子与姐妹们对幼彤很好,太夫人也是。” “本郡主很久没出来了,幼彤说说李家的趣事。” 李幼彤没多想,绞尽脑汁的搜刮李家的事讲给她,裴宝珠挑选有用的记在心里。 “…” 裴宝珠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改日邀请你去郡主府,我们再多聊聊。” “郡主,我真的可以去郡主府吗?”李幼彤不可置信道。 “本郡主喜欢和你说话,其他不相干的人咱们不管。” 李幼彤重重点头。 福康郡主是她的福星!每次都救她于水火! 感谢自己没被谢长恭牵连,被她迁怒! “阿嚏” 谢长恭眯眼,谁说他坏话? —— “郡主,您去李家为了寻李姑娘?” “不错,她以后会成为郡主府的常客。” 云月摸不到头脑,郡主没那般喜爱李姑娘,否则不会晾了她好几个月,才想起来联系,其中定有隐情。 裴宝珠卸下头饰,眼神明灭。 她贸然探查李家容易引人生疑,李幼彤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她从李幼彤嘴中得到想要的消息,李幼彤沾着她的光重新站稳脚跟,互利互惠。 那小丫头有几分小聪明,几次后便会清楚她的目的,到时…看她如何选择了。 “主子,饭菜好了。”青女进来请示。 今日谢长恭没传信来,晚膳她自己用,裴宝珠直接道:“摆桌。” 裴宝珠换完常服,青女狗腿地扶着她坐下,抢在云月前头给她盛了碗汤,“主子,厨房炖了您爱喝的鱼汤!” 云月抽了抽嘴角,怪道彩月不高兴,青女的做法连她都觉得不舒服。 就算她是主子培养的心腹,没必要连布菜端汤这种小事都要抢?不给她们老人半点活路吗? 这种鲁莽不懂看人脸色的心腹,郡主看得过眼? 云月留意裴宝珠的神情。 结果让她失望,裴宝珠琢磨着李家的事,没注意到她们即将升起的摩擦,云月无奈望天:回头得找青女聊聊。 郡主身边伺候的不止她与彩月,还有大大小小的嬷嬷丫鬟,不能让青女激起她们的不满,觉得郡主偏心。 裴宝珠接过青女递过来的汤碗,闻了闻,一股腥气钻进鼻子,她皱了皱眉:“今日的鱼汤换做法了,腥气这般大。” 昨日裴宝珠的话令青女升出危机感,急着表忠心,她亲自去厨房盯着人做的饭菜,担心有问题,她端过碗闻了闻,指尖沾着尝了口。 “郡主,鱼汤喝着没腥气,许是没处理好,我让厨房重新做。” “别麻烦了,就这般喝。”裴宝珠非奢靡的人,凑合着有的吃就行。 青女拿了个新的汤碗,又盛了碗鱼汤。 汤碗刚抵在唇边,腥气再次袭来,裴宝珠胃一阵翻腾,“哇”地吐了出来。 “郡主!” “主子!” 云月和青女惊呼,一个伺候她清水漱口,一个跑出去请大夫。 第61章 普安大长公主 裴宝珠胃中翻滚着难受,大夫一脸凝重地把着脉。 半晌,大夫收回手,问道:“郡主近来可有哪里不适?” 裴宝珠想了想,谁的好吃的好,哪有什么不适? “这两日心情不大好。”思来想去,唯有卫泓新和她说卫家子弟的死时她过于愤怒。 “乘马车时也有些头晕恶心。”莫不是马车颠簸的她晕车? 大夫摸着胡子点头:“郡主吃点清淡的饮食,在下每日替您诊脉。”他心中有个猜测,只是不确定。 需找人验证一下。 难受劲过去,裴宝珠恢复如常,“照你说得来。” 大夫躬身:“在下先告退,郡主有任何不适,请派人寻在下。”他深深看了云月一眼。 云月心领神会,“郡主,我送送大夫。” 她跟着大夫走出老远,忧心忡忡道:“先生,郡主身子可有不对?” “云月姑娘,郡主半月来与人同房过吗?”大夫也不绕弯子我,直接问道。 他怀疑郡主有孕,只是脉象浅薄无法确认。 加之他虽住的偏,不常与人交流,却也知晓郡主和淮安候世子闹掰了,淮安候世子早在半个多月前已经离府,孩子不应当是他的。 但…并不代表郡主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所以才会问云月郡主是不是与何人同房的问题。 云月脸刷的红了,嗫嚅道:“我主管库房,彩月和青女在郡主跟前伺候的多,回头我问问彩月。” 卫明瑶兄妹去卫府小住,彩月被派过去照顾他们,云月这才被暂时调到内室伺候。 为什么要问彩月,自然是她与彩月关系亲近,她对青女恶感不深,可想起她的性格,担心她嘴上没把门,在裴宝珠面前说漏了嘴。 正式确定有孕前,别让郡主知晓以免空欢喜一场。 “我让人找彩月回来一趟,半个时辰后我给你回话。” “…” 青女重新让人上了清粥,脆爽可口的小菜很开胃,裴宝珠吃了几口没有不适的感觉,放开了吃。 她在一旁欲言又止,她行走江湖多年,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啊!慌乱过后冷静下来,她觉得裴宝珠的症状像有孕。 可老大夫没诊出喜脉,她不敢说话。 要不要劝主子进宫请个太医? 青女纠结的时候,云月进屋,轻飘飘扫了她一眼。 青女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主子生育过小县主,她和云月怎么可能不知有孕的反应,之所以推脱说心情不好和乘马车头晕不适,是在遮掩她有孕的消息啊! 主子这个时候传出有孕,外人又要把她与谢世子联系到一起,他们前头搞出的架势不是白折腾了? 青女自觉看透真相,决定做一个嘴巴严实的忠仆。 裴宝珠疑惑,青女一会拍腿一会傻笑的做什么? 青女咳了下:“主子,奴家去厨房交代一下。”主子有孕入口的东西不能马虎,她得去厨房查查有无漏洞。 也要学习怎么照顾孕妇! “…” 彩月得到云月的消息本想立刻回郡主府一趟,但卫明瑶在卫府玩欢了,上树下水没她不敢的,她担心自己走了底下的人看不住卫明瑶。 若是要紧的事,云月会亲自过来,她只让人传了消息,说明并不急着见她,左右过几日就回去了,到时再问她便是。 “彩月姑姑!你看管家爷爷给我做的风筝!”卫明瑶的出现打断她的思路,将所有事情抛掷脑后,扬起笑脸:“小县主,慢些跑别摔了。” 深夜,青女笔直地站在门口,云月起夜时被她吓了一跳,拉着她到旁边低声道:“你怎不回屋里待着,夜寒露重别受凉了。” 青女笑:“多谢云月姐姐关心,我身子骨硬实,不妨事!睡不着觉帮主子守个门。” 云月若有所思地点头:“多穿些,郡主不舒服,别折腾太晚。” 青女昏昏沉沉跟着点头,没听出她话中深意,她哪里是睡不着,分明快困死了!给她一张床,立马就能睡着! 她只是担心谢长恭来,不知晓裴宝珠可能有孕,咳咳… 打算在门口堵着他先暗示一下,结果等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已经等了大半晚,此时回去人若是来了不是功亏一篑? 青女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勉强笑道:“云月姐姐快回房间,我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你莫被寒气吹着了。” 云月木然转身,直到关上屋子,她才露出复杂的神色。 彩月那边没动静,青女的话前半句不可信,后半句嘛… 守门,她目光闪动,谁会大半夜的寻郡主呢? 作为一个不爱多事的人,云月不想探究,总归郡主吃不了委屈。 因为信息不对等,郡主大人在不知名的情况下成功开启“第二春”! 一夜无梦。 “郡主,奴婢扶您。”这是加倍小心的云月。 “主子,您今日胃口可好?想吃什么?”这是故意装傻的青女。 裴宝珠诧异,觉得她们很奇怪。 在两人的过度关怀下,裴宝珠安然无事的吃完早膳。 没觉得反胃恶心,看来昨日真的只是晕车,她摸了下肚子,轻轻叹气:虽然做好迎接属于她和阿恭的孩子的准备,但此时的时机不太对。 她手顿了下,好笑地摇头:她们不会认为她有孕才这么小心翼翼的? 裴宝珠眯眼,合着从前她们都不曾用心伺候她。 哼,小心眼的郡主大人不高兴了。 故作不觉她们的心思,享受着她们的最高待遇。 卫明瑶兄妹当日下午回到郡主府,彩月不放心,去寻了卫沉瑾帮忙,在卫沉瑾的压制下,卫明瑶不情不愿的返回。 “阿娘!”卫明瑶见到裴宝珠,那点不情愿消散,雀跃地扑到她跟前,云月下意识挡了一下,惊出冷汗:小孩子没有轻重,郡主可禁不得她扑。 彩月愣了下,无声询问她。 拦着小县主干嘛? 裴宝珠心里哼了一声,让卫明瑶坐到她身旁,“云月,让人送些点心。” 她对彩月笑了笑:“辛苦你了,歇两天再当值。” 卫明瑶猫憎狗嫌的年纪,照看她需要花费的精力绝对比在自己身边当差累数倍不止。 彩月:“是。” 她出了屋子,发现云月未走远,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云月,什么事?” 云月拉着她到僻静处,小心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经过后,小声问道:“你在郡主跟前伺候,郡主最近…有没有和人同过房?” 彩月想了想,“或许有?”谢世子不时的偷偷溜进府里,她没撞见过,可有一晚她看见青女的不对劲。 云月:“……”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或许有是什么意思? 云月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有还是没有?郡主的症状很像滑脉,月份太浅宋先生不确定。” 彩月瞪大眼睛:“滑…滑脉?”滑脉不就是代表郡主怀了身孕? 她不清楚郡主和郡马爷什么情况,能肯定的是,两人感情并未受到苏芯影响,郡马爷仍会在郡主房中留宿。 “有!” 云月点点头,嘱咐她:“日子尚浅,脉象不明显,你先不要和郡主说,你也多留意些,莫让郡主磕了碰了,尤其注意别叫小县主冲撞了郡主。” “我记下了。”彩月严肃道。 “…” “啊?阿娘说瑶儿和哥哥一样上课?”卫明瑶疯狂摇头:“不要!”她可怜巴巴的抬着小脑袋:“瑶儿以后听话,阿娘别让瑶儿上课好不好?” 她去找哥哥时见过教授哥哥课程的老头,特别凶,她看一眼就害怕,再也没去等哥哥下课。 “瑶儿不识字以后没人愿意跟你玩。” 卫明瑶犹豫:“瑶儿跟哥哥玩。” 裴宝珠食指左右晃了晃,“沉瑾不能陪瑶儿一辈子。” 她盯着小姑娘的眼睛:“瑶儿与阿娘说说,为何不想上课?”她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假使瑶儿说出她小时候一样的话,也不可以生气。 小孩子需要淳淳善诱。 阿娘当初的方式就很成功,她不喜欢读书,便拉出阿恭和谢长欢刺激她,说她会被那两人笑话。 她立时憋着一口气读书,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清楚谢长欢压根没上过族学,阿恭也不喜欢读书,被舅舅和表哥按着脑袋学的。 想起从前的事,裴宝珠不自觉露出怀念的笑。 卫明瑶垂着脑袋:“瑶儿怕先生,长得好凶。” 裴宝珠眨眨眼睛,理由就这么简单? “如果先生不凶很漂亮呢?” 卫明瑶歪着头想了想,“瑶儿喜欢漂亮的先生。”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娘带你去挑一个喜欢的先生。” “不过瑶儿要保证一点,不许欺负先生。” 卫明瑶有一丝期待。 说干就干,裴宝珠立即写了拜贴送到普安大长公主府。 普安大长公主是先帝异母姐姐,永熙帝的姑母,也是目前唯一还在人世的大长公主,平日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她心地善良,解救过许多家落中道的女子,让她们不至于流落红尘,其中不泛才女以及有本事的女先生。 普安大长公主热爱收集书籍,那些女子在她影响下博览群书,不少宗室给家中女孩选择先生时都会率先考虑从她府中挑选。 裴宝珠没有望女成凤的心思,只来个人帮她板一板卫明瑶的性子即可。 —— 普安大长公主接到拜贴时,正在书房练字。 看完拜贴陷入沉默。 “主子,福康郡主说什么了?”翎娘好奇。 “福康想过来挑个人教她女儿。” 翎娘动了动嘴,顾忌身份没说话。 福康郡主是主子的外甥女,昭淑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昭淑大长公主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极度宠溺。 主子曾言那般会害了福康郡主,昭淑大长公主听进心里,转头便带着福康郡主来府上了,福康郡主幼时脾气不是一般大,第一次来府上,就爬到房顶,怎么都不肯下来,吓得主子腿软,她发誓那是最热闹的一天! 后来昭淑大长公主更是隔三差五的带着福康郡主来更换先生,没人受得住她的性子,直到福康郡主十多岁大了些,她们府里才安生。 如今福康郡主又带着她女儿来,翎娘打了个哆嗦,不会再次上演当年的情形? “主子,您是否见她们?” 主子辈分大,找借口推脱福康郡主总不能硬要上门。 普安大长公主:“见。” 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大长公主,得罪不起备受皇室恩宠的外甥女。 “…” “奴婢拜见郡主殿下,拜见小县主。” “免礼。”裴宝珠虚扶她:“翎娘,几年不见风采依旧。” 普安姨母府里别的没有,美人最多,上到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下到粗使丫头扫地嬷嬷,无一个孬的! 翎娘失笑:“郡主莫要打趣奴婢。” “主子知道您带小县主来拜访,高兴得睡不着觉,这会儿精神有些不济,派奴婢来接您,郡主别觉得怠慢。” “姨母是长辈,哪有长辈应小辈的道理。” 两人边说话边走,卫明瑶小手揪着裴宝珠衣襟乖巧地跟着。 翎娘心中里欣慰:小县主看上去比她娘幼时懂事安分。 犹记当年昭淑大长公主不过扭个头,福康郡主就无影无踪,再也不会比福康郡主还难带的孩子! “福康给姨母请安,愿姨母福寿安康容颜永驻。”裴宝珠道:“瑶儿,给姨祖母请安。” 卫明瑶跪到蒲垫上,奶声奶气:“瑶儿拜见姨祖母。” “好好!快起来。” “福康你坐。” 普安大长公主的眼神粘在卫明瑶身上,她的驸马英年早逝,不曾孕育子嗣,所以她很喜欢孩子。 “孩子你过来。” 卫明瑶看了眼裴宝珠,后者笑着颔首,她大方到普安大长公主面前,甜甜道:“姨祖母,我叫卫明瑶。” 普安大长公主爱怜的摸摸她脑袋,褪下左腕的紫翡镯子:“见面礼,好好收着以后当嫁妆。” “姨母,太贵重了。”裴宝珠出声。 堂堂大长公主自然不缺一个镯子,但那紫翡镯子是普安大长公主生母的物件儿,普安大长公主十分珍爱。 贵的不是镯子,而是它对普安大长公主的意义。 卫明瑶立刻道:“谢谢姨祖母,瑶儿不能收。” “别听你阿娘的,又不是给她的,姨祖母给你就乖乖收着,不然姨祖母生气了。”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幽怨地开口:“姨母好偏心,第一次见面你可没给我好东西。” 第62章 有孕 普安大长公主白了她一眼,不留情面:“我倒想给你些好东西,但被你吓得半死,全抛到脑后去了。” 谈起幼时旧事,裴宝珠果断闭嘴。 卫明瑶见裴宝珠默许,谢过普安大长公主后收下了见面礼。 普安大长公主笑着对裴宝珠道:“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讨喜。” 裴宝珠垮着脸苦笑:“姨母,福康知道错了,您老人家就别打趣我了。” 普安大长公主摸了摸卫明瑶的脑袋,“瑶儿是想找个先生是吗?跟着翎娘去看看。” 卫明瑶在外很会装模作样,乖乖巧巧的由着翎娘牵她的小手,彩月跟着她们一同离开。 普安大长公主打发走屋内侍候的人,正色直言:“你与谢家的孩子怎么回事?” 外甥女小时候不省心,昭淑不止一次跟她说头疼,但遇上谢长恭姐弟后,外甥女肉眼可见的懂事了,普安大长公主对改变外甥女的人高看一眼。 昭淑大长公主突然离世后,她的身体状况极具下滑,不久后离京去南方温养,一直不曾回来,直到月初时才回京。 离京几年发生不少大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王家倒了,普安大长公主不关心朝事,她只关心外甥女的婚事。 她看得透彻,当年就觉得外甥女和谢家的孩子两情相悦,可突然冒出的孩子打破了昭淑的计划,外甥女心高气傲,在那种情况下亦放弃谢长恭,决然嫁给卫家的小五。 卫五失踪,外甥女生下个女儿,平淡的守着女儿度日也不错,皇帝又下旨将他们指婚,匆忙成婚,她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后,连参加个婚礼都不成。 本打算回来补份贺礼,两个孩子又闹掰了。 普安大长公主年岁大了,希望小辈们和和睦睦过日子,打算先问问情况,决定是否劝和。 裴宝珠笑意淡了:“姨母,我们没事。”她和阿恭感情好着呢,形势所逼。 普安大长公主目光闪动,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不愿说就算了。 “姨母,别操心我们的事了,您的病情可有所好转?派人请太医瞧过吗?” 裴宝珠直系的长辈不多,普安大长公主现下属她最亲近的长辈,她诚心实意的关怀。 “去不了根,天凉了咳疾就会复发。”普安大长公主心态平和,“能活到今日,我已经很满足了。” 父皇爱重母后,母后生下皇弟之后,六宫再不进人,她庆幸自己出生的时机好,否则哪里还能当什么皇室的公主? 比起心怀不甘走向绝路的大皇兄,郁郁而终的皇弟,还有莫名离世的皇妹,她已经十分幸运。 只是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小时候兄弟姐妹们承欢在父皇母后膝下的场景,随着他们长大,那些美好的回忆全化作泡影。 罪魁祸首她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 普安大长公主自嘲,说到底还是她太懦弱,只能看着兄弟姐妹们一个个离去,徒留她孤寂的留在世间,这何尝不是对她的报应? 裴宝珠不舒服,普安大长公主的话透出一丝悲观。 她转了话头:“姨母,听说你这几年救了不少姑娘。” “江南多才女,我算去对地方了。”普安大长公主笑道。 两人聊起各自遇见的趣事,世间转瞬即逝,裴宝珠眉眼间染上倦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姨母,我去看看瑶儿那边的情况,您先歇着。” 普安大长公主愣了下:“你慢些。” 两人都不见外,裴宝珠直接让人带她找卫明瑶。 普安大长公主盯着她的背影嘀咕:“怎的比我精神头还差,莫不是有孕了…”昭淑怀福康时就爱犯困。 “下次问问她。” “…” 那边。 卫明瑶在和一位蓝裙女子说着什么,翎娘和彩月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两人交谈。 “郡主。” 卫明瑶扭头,“阿娘!” 她拉着蓝裙女子到裴宝珠面前,介绍道:“阿娘,这是宛羽姐姐。” “宛羽姐姐,这是我阿娘!” 宛羽只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裙,却挡不住她骨子里的雅致,她轻柔地屈膝,不卑不亢道:“宛羽拜见福康郡主。” 裴宝珠轻笑:“宛羽姑娘免礼。” “瑶儿没给你添麻烦?” 宛羽摇头:“小县主天真率直。” 天真率直。 裴宝珠嘴角抽搐,真委婉。 能应付好瑶儿这个小话唠不容易,她默默记下宛羽的样子,“瑶儿,我们要先回府了,改日再来。” 卫明瑶不舍地放开宛羽的手,挪到裴宝珠身边:“好。” 翎娘送完裴宝珠后回去复命。 “瑶儿看上谁了?” “宛羽。” 普安大长公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宛羽踏实本分,福康府是条好出路。” “主子,您很喜欢小县主?” 主子备下的见面礼临时换成娘娘留给她的手镯,翎娘觉得意外。 普安大长公主用帕子捂住嘴咳了两声,翎娘帮她拍背顺气,倒了杯梨汁,她喝了口润喉,压下喉间痒意。 “我死后那些东西总要有归处,早送晚送没有分别。” 翎娘担忧:“…主子。” 普安大长公主摩挲了下杯身,笑不达眼底:“别担心,不亲眼看着他们走向灭亡,我如何甘心死去。” 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了无牵挂,支撑她走到今日的唯有恨。 恨不除,命不绝。 她会替他们看着世家在小辈们的努力中永无翻身的机会。 “…” “阿娘,瑶儿想让宛羽姐姐当先生。” “决定了就不能换了。”裴宝珠敲打。 她故意这般说,怕卫明瑶与她小时候一样三天两头换先生,但如果宛羽真的不合适,她不会阻止卫明瑶更换。 卫明瑶坚定地点头。 裴宝珠严肃道:“拜先生不是小事,瑶儿需先征求宛羽姑娘同意,之后阿娘帮你举行拜师礼。” “以后不可以再叫宛羽姐姐,要叫她先生。” 卫明瑶“啊”了一声:“宛羽姐姐年纪不大,叫先生不是把她叫老了?” 裴宝珠好笑:“与年纪无关,阿娘的年纪也不大,瑶儿不是还要叫阿娘?” 卫明瑶望着她挂着笑意的脸,代入叫姐姐的情形,打了个冷颤:“阿娘说得对!瑶儿以后叫宛羽姐…她先生。” —— 卫明瑶的拜师礼顺利举行,宛羽搬到郡主府,裴宝珠对温温柔柔的宛羽不讨厌,也称不上喜欢。 宛羽和寿和公主的温柔不同,寿和公主温柔中带着丝惹人爱怜的娇羞,宛羽则外表温柔内心冷淡,看似好相处,实际上极难走进她的心。 裴宝珠几番观察她和卫明瑶的相处,确定她真心喜欢卫明瑶后,索性撒手不管。 她近日愈发觉得疲惫。 这日,宋大夫把完脉后笑了,弯身恭贺:“恭喜郡主,是滑脉,刚足一个月。” 裴宝珠手里的果子“啪嗒”掉了,她动了动唇,垂头看向平坦的小腹,孩子?她和阿恭的孩子? 手轻轻抚摸上去,眉眼柔和下来。 她歉意,之前明明有所察觉,却没被她放在心上,孩子是不是感受到她的想法,担心她不欢迎到来,所以才会那般乖。 她怎么会不欢迎,不管情形如何险峻,她都会护好他们的骨肉。 “宋先生,孩子状况如何?” 一个月,按照时间推算,那段日子阿恭不忙,他们经常缠绵,她担心伤到脆弱的小生命。 “郡主身子骨康健,脉象沉稳有力,眼下不需要补养,待月份大时在下会斟酌给您开安胎药。” 裴宝珠叮嘱道:“宋先生,消息暂时封锁,实在瞒不下去的时候便多加两个月。” 宋大夫不多问,老实应下。 “…” “主子,您有孕了!太好了!”青女兴奋地说道。 裴宝珠面无表情:“青女,你的演技差到极点。” 青女撇嘴:“奴家的高兴是真的。” “是否知会谢世子一声?” 裴宝珠沉思许久,点了点头:“你亲自走一趟,告诉他本郡主有孕的消息,对外会宣称三个月。” 她怀孕的消息必须跟谢长恭通个气,一来他是孩子的父亲,有知道的权利,与其从旁人口中得知猝不及防,不如提前知晓做好心理准备。 二来,她希望孩子多点保障,谢长恭的计划会随着孩子而改变。 —— 青女好不容易找到谢长恭在外的居所,里头安静得过分,她脚步顿了下,袖中的匕首无声滑到手心。 放轻脚步埋进屋子,下一刻,一柄长剑挡住她的脖子,青女反应很快,抬手打向那人手臂,飞速拔出匕首抵在他腰间,威胁道:“匕首上淬了毒,想活命就别乱动。” “哎!自己人!别冲动别冲动!” 青女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自己人?”自己人还在屋子里埋伏她? 萧孟哭笑不的:“青女姑娘,我是老大…哦不,是谢世子的手下,你是郡主身边伺候的,我认得你。” 青女冷哼:“我经常跟着郡主露面,认识我不难。” 萧孟道:“你和你哥哥原本是江湖杀手,接了王娇荷的悬赏刺杀福康郡主,临阵倒戈投靠福康郡主,你的哥哥叫青壹,外人不知道你哥哥的名讳?若你仍不信我的话,你随便问…” “好了!我信你了。”青女咬牙切齿。 临阵倒戈?说的未免太难听了,她和哥哥压根就没打算杀主子好么! 谢世子哪找的愣头青,话都不会说! “谢世子呢?郡主让我传话。” 萧孟脸沉下,“老大失踪了。”他在老大的住所搜查线索,听到脚步声躲到门后,本以为是凶手。 “…什么!”青女不可置信。 —— “青女,你在这转圈干嘛?”彩月拧眉。 “彩月姐姐!”青女见到她简直快哭出来,总算来个人帮她参谋了。 彩月被她腻歪的嗓音喊得发毛,嫌弃地后退,青女快一步拉住她,严肃道:“彩月姐姐,事情严重,你帮忙想想办法。” “…”青女一五一十说完经过。 “郡马爷失踪了!” “嘘!”青女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小声点,别让主子听见。” 彩月点头,她刚刚激动了。 青女愁闷地抓了下头发:“要不要告诉主子?”主子没身孕的话她肯定不假思索,可主子刚满一个月身孕。 前三个月胎像不稳,她担心刺激到主子。 彩月抿唇:“瞒着,让你哥哥帮忙找找郡马爷下落,我去容管家那里一趟。” 她走出两步,回头道:“青女,此事与你无关,事后郡主追究我会一力承担。” 青女笑道:“彩月姐姐,奴家不是怕担责的人,福不同享难可同当。” 彩月愣了下,扯唇露出一丝笑。 从前她对青女的偏见过大,以至于盖住她的优点看不清,今日算是彻底改观。 她没好气道:“什么都和我争,这种要命的事也争?” “嘿嘿。” “…” “主子,奴家回来了。” 裴宝珠睁开眼,鼻音朦胧:“他如何说?” “奴家未见到世子,萧孟说世子出城执行任务,十天半月才能返回,奴婢已经让他帮忙带话了。” 裴宝珠心里有丝异样一闪而过,不等她抓住便溜走,她皱了皱眉:“走的那么急?” 青女眉头猛跳,以为哪里演露馅了,不敢吱声。 好在裴宝珠没继续深究,“行了,你先下去,本郡主小憩一会。” 青女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退了出去。 “…” 另一边。 谢长恭悠悠转醒,眼前一片黑暗,等眼睛适应暗色,他四处打量,是一间昏暗破旧的屋子,似乎荒废很多年,充斥着潮湿与霉味。 他的手脚被绳子绑着,谢长恭磨了磨牙,笑的人后背发凉。 手上的绳结特殊,他费了番功夫弄开,双手解脱,他不紧不慢地解开脚上的束缚,起身活动筋骨。 无声地贴在门上倾听,确定外面无人,他推门而出,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抬手挡住阳光,谢长恭睁眼,破旧的木屋屹立在半山腰。 “呵,大费周章就把老子扔到这种地方,是瞧不起老子吗?”他满目寒砺:“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子狠辣。” “谢世子。” 谢长恭低下头,看身高不过他腰际的青壹,懊恼道:“爷失踪惊动到小九了?” “主子暂时不知道。”青壹摇头。 谢长恭舒了口气。 “您已经失踪七日,现在我们要快些回去,否则瞒不下去了。” 第63章 挑拨 谢长恭怔了下:“七日?” 青壹接着道:“此处离京城近百里,赶回京城最快两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干粮和水囊,“世子,委屈您将就些了。” 他和妹妹只忠于福康郡主,万事以主子为先,其他人的想法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即刻回京。”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手下出现内鬼,他误饮加了迷药的茶水,醒来却出现在京城百里外的山中破屋,背后之人的目的不是他的性命,只是想将他调离京城。 谢长恭翻身上马,忽然问道:“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离京城近百里,没有线索不可能寻到。 青壹:“截获李家的信件。” 谢长恭拉缰绳的手顿住,李家的信件,他查探李家旧事引他们怀疑了吗… 总之,先回京城再说。 “…” “郡主,卢大人求见。” 李幼彤看向裴宝珠,轻声道:“郡主,幼彤先回府了。”外客来访,她留下不合适,与其被驱赶,不如自己识趣。 裴宝珠点头,“彩月,送送幼彤姑娘。” 李幼彤随着彩月走出不远,对面突然出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气质凛然,李幼彤心猛地跳了几下,红着脸垂头。 卢桀目不斜视,大跨步越过她们。 直到人走远,李幼彤回头往过去,心中小鹿乱撞,她犹豫片刻,不经意问彩月:“彩月姑娘,刚才那位是哪位卢大人?” 彩月微笑:“卢桀大人,在吏部任职。” 李幼彤记下,准备回去打探。 彩月暗暗摇头,少女怀春可以理解,但那位着实不是个好对象,主子不待见卢桀便是因王姑娘的遭遇。 “卢桀大人二十又六,年轻有为。”卢桀并非良配。 她刻意提及年龄,希望李幼彤打消念头。 李幼彤没听出她的意思,反而缠着彩月询问更多关于卢桀的事。 “…” “微臣拜见郡主殿下。” 裴宝珠“嗯”了一声,眼神都不屑于落在他身上:“卢大人何事见本郡主?” 卢桀不在乎她的冷淡,笑着道:“微臣奉陛下命令搜集世家的罪证,无意间查到个秘密,觉得郡主殿下会感兴趣。” “哦?”裴宝珠扫了他眼:“说说看,值不值得卢大人特意跑一趟。” “自然值得。” 卢桀悠悠吐字:“昭淑大长公主的死,淮安候世子参与其中。” “…”室中静默良久。 裴宝珠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他,脸色难看,“你可知妄议皇室是大罪!” 她厌恶卢桀,平常不会见他,今日莫名想看他耍什么花样,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陷入震怒,昭淑大长公主是她不能触及的底线。 卢桀以昭淑大长公主为由头,分明在找死! “就算郡主治微臣的罪,微臣也不会改口,事实如此。”卢桀淡定从容。 裴宝珠冷笑:“你的话本郡主一个字都不会信,趁本郡主发火前滚出去。” 卢桀无奈地叹息:“郡主,您稍微信微臣一点,微臣的心也是会疼的啊。” “欺骗您对微臣并无好处。” “昭淑大长公主身边能人异士不少,什么病能要了她的命?微臣查到昭淑大长公主离世前频繁进宫,遇见谢长恭的次数不少。” 忽略她锐利的眼神,卢桀继续自言道:“郡主是昭淑大长公主的女儿,想必十分了解她,她待谢长恭没有好脸色,见面总是嘲讽。” “谢长恭最是记仇不过,我曾被他无故殴打,昭淑大长公主的话说不得刺中他痛处,从而暗下杀手。” 卢桀道:“微臣知您不信微臣的话,大可自己去查,昭淑大长公主的死并不如您想象的那么简单。” “微臣告退。” “…” “主子,你的脸色不好看,奴家找宋先生来!”青女惊呼一声。 裴宝珠摸着肚子,调整心态:“去。” “主子,您别信姓卢的话,他一肚子坏水儿,准是因世子打他报复世子,故意挑拨您与世子的关系。” 青女劝道。 “我相信阿恭。”她多濡慕阿娘谢长恭一清二楚,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阿娘出手。 她生自己的气,阿娘的死那么多可疑的地方,她视而不见,让阿娘死的不明不白,她不是个合格的女儿。 阿娘,小九会查清楚的。 “郡主,您如今双身子,切莫动气焦躁。”宋大夫叮嘱。 裴宝珠心不在焉。 “郡主。”宋大夫提高音量,说道:“郡主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便好了。” “宋先生,您之前侍候阿娘,阿娘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会去得那么急?” “郡主,长公主旧疾复发…”宋大夫目光闪动,最终说出这个敷衍的答案。 裴宝珠面无表情:“这样啊,宋先生先退下。” 宋大夫抹了把头上的虚汗,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青女,跟上去。” “…” 宋大夫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安,转了个弯到前院。 容管家诧异:“宋先生。” 宋大夫瞅了眼屋外神秘兮兮:“郡主突然问我大长公主的死因,被我搪塞过去,你注意点。” 容管家捏了捏鼻梁,无语:“宋先生迫不及待的把我卖出来,以为如此就能脱身?” “什么话,老夫担心你,不识好歹!”宋大夫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宋大夫出了屋子,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 容小子说得对,自己就是卖他,正所谓死贫道不死道友,容小子搁前头挡着,郡主便惦记不上老头子喽。 “容管家,郡主召你。” 容管家微微叹息,他知道自己躲不掉。 云月拉了拉青女袖子:“青女,郡主找容管家什么事啊?”看他表情沉重,不像好事。 青女笑呵呵没卖关子:“为了昭淑大长公主的事儿。”她好奇道:“云月姐姐也是公主府过来的老人,知道些什么吗?” “呵呵,我是专门培养管理库房的,无缘见到大长公主,能知道什么。”云月神色如常,催促道:“郡主离不得人,你快回去。” 青女挥挥手:“云月姐姐再见。” 转过身,她“啧”了一声。 云月的情绪藏的够深,但最后催她离开暴露了她的慌乱,青女眸色变淡,果然,昭淑大长公主的死另有隐情,而他们都知道。 青女莫名心酸,难怪主子提拔自己一个外人,是对她们的动作有所察觉? 明白容管家云月等人并非对她百分百忠心,明白她们瞒着她秘密。 “…” “容玉,阿娘的死究竟有何隐情?” 裴宝珠一向尊敬昭淑大长公主留下的人,这样冷漠的直呼其名,嫌少发生。 容管家跪地,“恕容玉无法告诉您。” 裴宝珠竭力压制住恼怒,“容玉,你现在是本郡主的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容玉叩首:“容玉不敢忘。” 他抬头直视裴宝珠:“大长公主是容玉的救命恩人,容玉发过誓,永不背叛,她将容玉放到郡主身边,容玉便是郡主的奴才。” 裴宝珠道:“既是本郡主的人,为何要瞒着本郡主。” “大长公主吩咐过,不可把您搅进去,容玉奉命行事,冒犯到郡主甘愿受罚。” 裴宝珠盯着他半晌,语气缓和:“阿娘的命令不可违背,便是本郡主也不可,你做的很好。” 她顿了下:“告诉我大概的方向总可以。”她摸了摸小腹:“本郡主怀着孩子,宋大夫说不能存着心事,容管家不想看到孩子出茬子?” 容玉:“……” 他妥协,“郡主请问。” “本郡主不为难你,阿娘的离世与世家有关?” 容玉直接道:“是。” 裴宝珠握拳,“她预料到自己的离世?” 容玉点头:“长公主安排好一切,护郡主周全。” 裴宝珠红了眼圈,阿娘帮自己安排好所有,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或许会想到更好的办法,阿娘就不会死。 容玉不忍心,“郡主,长公主的离世在我们预料之外,来不及和您商量。” 裴宝珠吸了吸鼻子:“容玉,你现在做的事与阿娘有何关联?” 容玉默然。 “不能说吗?”裴宝珠反问,轻轻道:“罢了,本郡主不问了,我们来做个约定。” “孩子出世后你还未解决,本郡主插手你不得阻挠。” 容玉抿唇:“好。” 算算时间,孩子出世前问题就能解决,应不应无所谓,为了郡主的身体考虑,暂且应下。 “青女,现在手下有多少人手。” 青女主内青壹主外,收这对兄妹时她就已经盘算好,让他们秘密训练出一支队伍,和郡主府任何人都不挂钩的队伍。 主力是街上流浪的孩子,以及黑市买来的奴隶。 青女:“可用的有八十人。” 裴宝珠敲了下桌面:“检验成果的日子到了,查清阿娘去世真相,莫冒险安全为先。” 青女抱拳:“遵命。” “…” 谢长恭日夜兼程,跑坏了两匹马,在第三日天亮时进入京城,一路风尘仆仆,他先返回暗营面见下属。 萧孟热泪盈眶,就差抱着他大腿痛哭:“老大,您没事太好了!我带着人沿途寻找,已经扩大到城外二十里。” “您去哪儿了?” “出了点意外,萧孟,传我的命令下去,即刻召集所有人到训练场,如有不到场的按叛徒处置,下追捕令。” 萧孟站直:“是!” 谢长恭洗漱好,换上黑色劲装,抵达训练场众人都已到齐,他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角落不起眼的男人身上。 “你,出来。” 赵宇抖了下,后背阵阵发冷。 为什么?他为什么还会回来! 他回来了,自己就没命了!他脸色煞白。 不对,自己做的很隐秘,他不一定发现,只要沉得住气,打死不承认,他拿自己没办法,毕竟他们是陛下的人,谢长恭只是代为管理。 在众人茫然的时候,他突然被点出来,所有人视线齐聚在他身上,好奇、不解、疑惑,以及萧孟的拳拳欲试。 “统领…”赵宇硬着头皮上前。 “拿下他。” 没等赵宇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压下:“统领!属下犯了什么错!” 谢长恭双臂环胸,不羁道:“审审就知道。” “看你的模样,当会留着交流的信件当作信物,让我想想藏在哪里,家中的床榻下…” 赵宇僵住,面色如土般灰白。 他没想过谢长恭活着回来,证据不曾处理。 “本世子说对了,萧孟,等会去他家搜。” “拉去刑房。” “…” 谢长恭注视剩下的人,“陛下表现的太温和了,倒养大了你们的胆子,本世子给你们立立规矩。” “属下不敢。”众人齐刷刷跪下。 他们为陛下做事,前途无量,傻子才想不开搞小动作。 赵宇那个蠢货,自己找死,他们跟着遭殃。 谢长恭道:“所有人跑五十圈,漏一圈加五圈。” “开始。” 萧孟小声道:“属下带人去搜他们的房间。” “去。” 能迷昏他并把他送出暗营,赵宇一人办不到。 萧孟觉得自己忘了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他摇摇头,不想了,还是先查叛徒重要。 刑房。 赵宇被绑在木架上,身上因鞭子抽打血迹斑斑,看见谢长恭连连求饶:“统领,属下错了!求您饶了属下!” 谢长恭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光认错没用哦。” 赵宇痛哭流涕:“属下欠了赌场银子,若还不上他们便要属下妻儿老小的性命,属下迫不得已啊!” 谢长恭心里冷笑,好一个迫不得已。 自己抵不住诱惑沾染赌瘾,拿家人当借口,没得令人恶心。 他不动声色,“你与他怎么联系。” “属下没见过对方的面,但…他也在暗营中,是他先写信给属下的,说只要给您喝一碗茶,就给属下千两银子,属下财迷了心窍…” 看谢长恭表情冷漠,他补充道:“属下确认过,只是迷药,没有毒。”他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谢长恭怒极反笑:“千两银子下一碗迷药,是你太蠢还是糊弄本世子?” 赵宇垂眸。 “您昏迷后属下按要求把你送去后山,其余的属下真的不知道了!” “剩下的银子在哪。” 赵宇老实交代:“埋在窗外树下。” “谢世子,属下自知犯下死罪,会自行了断,只求别牵连家人。” “了断且不急,暗营训练和任务紧密,你怎么沾上的赌瘾?” 第64章 抽她一顿 谢长恭雷厉风行地动作,很快揪出暗营中另两个存有异心的人,他拿着报告进宫面见永熙帝,永熙帝极为震怒。 下令严惩犯事的三人,杀鸡儆猴。 “恭儿…委屈你了。”永熙帝看着谢长恭显得疲惫的脸,叹气道。 要不是为了他的大计,恭儿当无忧无虑做他的世子,与小九早早成婚,生下他们的孩子。 谢长恭头枕掌心,仰躺在椅子上,满不在意道:“是挺委屈的,等事了我可不管你的烂摊子,陪小九四处走走。” 永熙帝才酝酿出的感伤荡然无存,笑骂:“想得美。” 他正色道:“背后之人你有头绪吗。” 谢长恭伸了个懒腰,“青壹截获李家的信找到我,赵宇他们供述也与李家相干,依照现在的证据,李家就是真凶。” 永熙帝沉眸,李家费劲心机得到南疆兵权,必严以防范,恭儿的举动惊动了他们,给他个教训说的过去。 “但是…”谢长恭继续道:“我不认为是李家做的。” 永熙帝示意他接着说。 谢长恭耸肩:“直觉而已。” “……”永熙帝无语。 “表哥,借你地方睡会儿。”谢长恭打了个哈欠,他骑了两天两夜的马,回来后又耗心耗神审问叛徒,实在撑不住。 调整好状态去见小九,他们已经十几日没见面了。 永熙帝指着屏风后的龙榻,“去榻上盖着被睡。” 谢长恭冲他眨了下眼睛:“知道表哥心疼我,但榻还是免了,你与姐姐睡过的地儿我睡不习惯。” 永熙帝老脸一红,瞪着他说不出话。 谢长恭无视他的羞恼,舒服地入睡,没多久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永熙帝摇了摇头,放轻批折子的动作。 —— 郡主府。 青女:“主子,大长公主去世前频繁进宫,临去前三日,似与陛下发生激烈争执,放话她在便不许动世家,陛下气急,接下来两日称病罢朝,第三日晚,大长公主逝去。” 青女小心地看了眼裴宝珠的反应,担心她接受不了,毕竟她那般敬仰永熙帝,而他们查到的东西,指向永熙帝。 她相信谢世子不会做不利于主子的事,但皇帝… 帝王心是最不可测的,挡了皇帝的路,亲父子也可反目。 裴宝珠盯着纸张看了许久,唇线绷紧。 半晌,她露出一抹冷笑:“原来如此啊。” “主子?” “表哥啊,你骗得福康好苦。”裴宝珠攥紧拳头,手指因用力泛起青白。 “…” “世子爷。”青女小声请安。 谢长恭瞥了眼屋内:“你主子呢。” “主子睡着了。” “哦。”谢长恭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传音道:“本世子失踪的事莫告诉你主子。” 青女点头。 谢长恭轻手轻脚摸进屋子,凭着良好的视力一看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她的睡姿不好,被子踢在一旁。 他伸手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宠溺:“睡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被子里的人儿动了动,谢长恭饶有趣味地撑着下巴,等她的反应。 她的睫毛晃了晃,慢慢睁开眼睛,谢长恭露出完美无瑕的笑迎接她的目光。 小别剩新婚,小九看见自己定十分高兴! 令他意外的是,裴宝珠眨了眨迷茫的眼,意识回笼后,眉眼突然变得冷淡,她撑起身子坐起,拉低与他的高度差,却还是比他矮了半头。 “你来了。”她的语气亦冷得他心凉。 谢长恭努力回想哪里惹她不快,因为扰了她睡觉?或是因为他许久没来见她生气了,谢长恭觉得自己理亏,放低姿态:“小九,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成。” 裴宝珠不为所动,仍是那副冷酷模样。 “谢长恭,我阿娘的死,你扮演了什么身份?” 她接下来的话让他表情失控。 “小九,你什么意思。”谢长恭脸色难看。 怀疑他吗? “你心知肚明。” 谢长恭胸口起伏,压下心中委屈与恼火,语气尽量温和:“小九,你认为岳母大人的死另有隐情吗,我可以帮你查。” “你这样怀疑我,我很难过。”他们从前便因为缺少沟通错过,所以他现在有什么话都直接表达。 裴宝珠缓和下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接受不了…” 谢长恭一手环住她,一手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小九怎会无缘无故惦记起岳母的死。 “阿恭,你站在我这边的是吗。”裴宝珠答非所问。 谢长恭的手顿了下。 “…” “小九,你真的觉得表哥会对岳母下死手?”谢长恭听完事情经过,沉默许久,反问她。 裴宝珠笑:“我不知道。” 谢长恭动了动唇,劝说的话说不出口。 他了解小九的固执,认定的事轻易不会回头,他劝的结果只有一个,将她越推越远,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我帮你查,如果真的是他…我自站你这边。”先安抚好她。 裴宝珠满意地笑了笑,“明日开始我搬去庄子住。” 谢长恭点头:“好。”他眸子划过一抹凝重。 —— 裴宝珠搬离郡主府,将府军暗卫全部带走,浩浩荡荡。 街上的人忙让出路。 “哪位贵主儿这么大阵仗。” “一看就是外来的,连福康郡主都不认识!” “福康郡主是谁,哪个亲王的女儿?” “她可不一般,我给你讲讲…” 裴宝珠不知自己成为百姓口中的谈资,她已经抵达庄子,宋大夫替她诊脉:“郡主,脉象安稳。” “庄子僻静,适合您养胎。” “宋先生,阿娘的仇不报,本郡主安不了。” 宋大夫叹息:“郡主,您何必追寻往事,公主盼望你幸福。” 裴宝珠拉下脸:“你退下。” 宋大夫拱了拱手,提着药箱离去。 公主府里的旧人容玉云月宋大夫等人不支持她的行为。 谢长恭那边也全然无动静,裴宝珠终于忍不下去。 “青女,让卢桀来见本郡主。” “…” 深夜,卢桀跟着人到厅房,裴宝珠端坐在上首。 “微臣见过郡主殿下。” “卢大人请坐。” 卢桀不客气地坐下:“郡主相信微臣的话了?”郡主殿下第一次待他这么和善。 裴宝珠沉默,卢桀见好就收,“郡主殿下召微臣来有何吩咐?” “你想要什么。” 卢桀愣了下。 裴宝珠重复一遍:“本郡主问你想要什么,卢大人不会那般闲,调查陈年往事仅仅为了跑来本郡主面前告状。” “微臣想爬到最高位,受万人敬仰。” “卢大人野心不小。” “郡主赞缪。” 裴宝珠压了压眉心:“本郡主想知道真相。” 卢桀歪头看向她:“微臣权利有限,查到的不比郡主殿下多,不过郡主您的那位夫君,的确掺合其中。” 裴宝珠面色阴晴不定。 “暂时先不提他。” 卢桀目光锐利,“啧”那位世子爷在福康心里的地位的确不低,她能对皇帝生出怀疑,却保下更容易对付的谢长恭。 还真是…不爽啊。 “卢大人,你的条件本郡主应下了,以后你便是本郡主的人。” 卢桀悠悠下跪:“郡主殿下,微臣一直是您的人。” 昭淑大长公主留下不少人脉,加上卢桀世家出身,他爬上高位十分容易,有了裴宝珠的加持,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只是永熙帝手中摇摇欲坠的棋子。 仗着裴宝珠的风,卢桀的地位稳如磐石。 “…” 永熙帝放下折子,头疼地看向谢长恭:“小九还不见你吗。” 谢长恭抿唇不语。 他这番姿态,永熙帝瞬间明了,轻轻叹息:“小九啊小九,竟然不信朕,白疼她这些年。” “哼,依我看,直接抽她一顿,打醒她就好。”谢长欢进来,气势汹汹道。 “欢儿,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笑话的,裴宝珠总嫌我蠢,现在看来最蠢的是她。” 永熙帝揉了揉太阳穴,苦笑:“欢儿,帮忙想想办法。” 谢长欢冷哼:“管她做什么?随她折腾呗,左右现在他们没伤到咱们。” “表哥,阿姐,我先出宫了。”谢长恭突然起身,匆匆离去。 谢长欢撇嘴,不满地抱怨:“我是豺狼虎豹吗,看见我就跑。” —— “主子,谢世子求见。” 裴宝珠皱眉:“不见。” “他说您不见他就一直等在外面,到您见为止。” “…”裴宝珠咬牙:“让他进来。” “小九,想见你一面真麻烦,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放你出城。” 裴宝珠别过头,躲过他灼灼的目光:“有什么话快说。” “小九,你清楚卢桀的为人,为何还会上钩呢,姐姐听说可是笑话起你来了。” 裴宝珠自嘲:“身边的人都辨不清,我如何清楚一个外人。” 谢长恭头疼不已:“咱们不说那个话题。” 表哥和她的矛盾,自己没理由被迁怒。 “告诉他,事情一日不明,我便不会回头。” “你也一样。” 谢长恭还想死皮赖脸地耍赖,被裴宝珠毫不留情地轰了出去。 谢长恭无功而返,走到半路,他突然顿住。 ‘事情一日不明,我便不会回头。’不对啊。 小九眼中表哥已经是害了岳母大人的凶手,她扶持卢桀参与朝事是为了报复表哥,那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 他快马加鞭重新返回皇宫。 长乐宫。 永熙帝愁眉苦脸,谢长欢看不下去,腻在他身边:“好啦,我跟她吵了十几年,她当真想报复,哪里等得到今日。” “良宵苦短,陛下冷遇妾身好久了~”说着,环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香吻。 永熙帝素了几日,经不住她的勾引,呼吸粗重,顺势压住她。 “…” 两人情到深处,正要进行最后一步。 “叩叩,表哥,先别忙活了,正事跟您谈!” 永熙帝:“……” 谢长欢:“……” “别管他。”谢长欢拉住永熙帝的胳膊不肯放人。 永熙帝左右为难:“咳,晚些再谈。” “…”外面静了一瞬。 窗子“吱嘎”响动,谢长恭道:“没事,表哥不愿意出来,我进去也是一样的。”说着,窗户的声响更大了。 好像下一刻人就会进来一般。 永熙帝脸皮再厚,也做不下去了,歉意地亲了下谢长欢:“欢儿,朕去去就回。” 怕她继续缠着,他拿着衣服直接出去。 谢长欢:“?” “谢长恭,你要死啊!”她怒骂。 不愧是夫妻俩,心眼如出一辙的坏。 谢长恭得意地哼了声:“阿姐,年纪大了早些睡,不然长皱纹。” “…” “郡主殿下,昨日谢长恭来了?” 裴宝珠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卢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尚可,郡主殿下是微臣的心上人,当然得仔细关注。” 裴宝珠面无表情,从他们正式结盟,卢桀便将心上人的话挂在嘴边。 “我和他早就断了,他来替皇帝传话。” “李家的情况如何。” 卢桀摇头:“微臣没查到异常。” 裴宝珠幽幽道:“卢大人手段高明,不用本郡主教你怎么做。” 卢桀躬身:“微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清楚福康利用他对付李家,那又如何?与他的目的不冲突,还可博取福康好感,何乐不为。 听说李家的李陵安与福康关系匪浅,至今未婚,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知道,可惜先有卫五后有谢长恭。 现在,福康是他的,李陵安的奢望注定成空。 “…” “主子,您小心身子。” 裴宝珠神色自若:“无事。”她顿了下,问道:“谢长恭是否知晓本郡主有孕。” 青女呆住:“奴家告诉萧孟大人,请他转告世子…” “再走一趟。”两次见面,谢长恭都没提起孩子,假使他知晓自己有孕,早拿孩子说事了。 —— “副统领,门口有个姑娘要见您。” 萧孟忙的焦头烂额:“去去去!老子哪有空见什么姑娘!” “是。”本以为副统领的桃花来了,奈何他不争气,那姑娘的眼神不太好,居然看上副统领! “…” 脚步声再次传来,萧孟头也不抬,烦躁吼道:“说了不见,让她赶紧滚!” “萧副统领好大的火气。” 萧孟僵住,抬头看着青女,结结巴巴:“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出事后,暗营的防控加大力度,老大不在,巨大的工作量差点将他压垮。 第65章 宣布有孕 他累死累活查完漏洞,结果让人轻松摸到他的屋子,老大知道定觉得他办事不力,萧孟瞬间垮了。 青女环胸:“我怎么进来的不重要,萧副统领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她笑意涔涔。 萧孟被她笑的发麻,干笑两声:“什么重要的事…”他跟着重复一遍,猛地拍了下脑袋:“福康郡主有孕老大还不知道?” 老大刚回暗营时他忙活调查赵宇,等回过头想起的时候,老大已经去过郡主府,他便以为福康郡主和老大说了。 难怪老大这几天心情不佳,是与福康郡主闹矛盾了,如果老大知晓自己忘记如此重要的事,肯定会教训他的! 他咽了咽口水,抱着一丝期望:“青女姑娘,老大已经知晓郡主有孕了,对?” 青女勾唇,摇头。 萧孟欲哭无泪,“完了完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青女姑娘你一定要帮忙和郡主殿下解释!老大不知情!” 青女板起脸:“郡主不悦,萧副统领还是尽快将这事告知世子,否则…后果你担待不起。” “是是是!” “…” 淮安候府,谢长恭磨着谢子禧:“禧儿想不想出城?” “不想。”谢子禧不假思索。 谢长恭戳了一下他:“别这么快否决嘛,帮爹爹个忙。” “…” “哎,禧儿心肠冷硬,连点小忙都不愿帮爹爹,枉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 “哎…” 谢子禧被他嚎得头疼,无奈地问:“出城做什么。” “爹爹和福康郡主发生了点小矛盾。” “你带上我她便原谅你了?”自己和福康郡主着实没什么情分,说不得还会刺激到她。 阿爹怎想出这种昏招。 “嘿嘿,你有别的用处。”他们赶着天黑到庄子,小九再生气,也不会大晚上把禧儿赶到外头。 还有…将禧儿送到庄子,是表哥向她表明态度。 谢子禧:“……”心累。 不知他们谁才是父亲。 谢长恭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赶紧换身衣裳,我们一刻钟后出发。 说完,他一阵风似的离开,他也要回去换身帅气的衣服! 走到半路,他脚步顿了下,余光瞥了眼一侧的假山,拐了个弯,“跟上。” “…” “老大!” 谢长恭摸着下巴:“说。” 萧孟深吸口气。 早死晚死都得死,他一口气道:“您失踪期间青女找过您,郡主殿下有孕。” 他死死低下头,几乎埋进胸口,等着谢长恭的责骂。 “…”寂静良久。 萧孟抬头,小心翼翼打量谢长恭的表情。 他呆若木鸡,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仿佛置身一片空白之中。 “老大?” 谢长恭动了,下一秒人消失。 萧孟:“?” 谢子禧刚换好衣服,准备穿鞋子,房门被一脚踢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整个人让人夹在胳膊下带出屋子。 府内的景象飞快在他眼前扫过,耳边嗖嗖的风声,他张嘴:“阿…唔…”一口风灌进嘴里。 谢长恭翻身利落上了马,终于想起怀里的孩子,披风包裹住他,“坐稳了。” 谢子禧扒开披风,露出个脑袋,抬头看见他严肃的脸,默默闭上嘴,重新拱进披风中。 这么快的马,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一般。 —— “郡马爷,您等等!” 阻挠的声音刚响起,谢长恭已经出现在屋子,裴宝珠慵懒地抬眸,愣住:“你…们怎么这幅样子。” 父子俩极其狼狈,谢长恭很注重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每次见面从衣服鞋子,到腰带配饰,无一不是精心挑选。 此时的他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谢子禧更是连双鞋子都没穿,光着一双脚丫,见裴宝珠注意到,他红着脸缩了缩脚,心中暗道:“早知不换衣服了。” 谢长恭盯着她不说话,唇紧紧抿着。 “来人,带谢小公子到偏室,找双鞋子给他。” “…”众人退下,室中只剩裴宝珠二人。 谢长恭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实现移到她的小腹上。 他褪下披风,怕身上的寒气惊到她,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到浴室冲洗一下。”裴宝珠看不下去。 谢长恭点头,如傀儡般木然。 裴宝珠好笑望着他的背影,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他会直接炸了,过来和她吵一架。 谢长恭的动作很快,穿着常服坐到她身侧,手颤抖地伸出,却停在半空不敢前进,裴宝珠拉住他的手,按在小腹上。 他面上没表情,挺翘的睫毛晃动着,暴露了他心中的波涛汹涌。 “阿恭,你不高兴吗?” 谢长恭拥住她,轻轻叹息:“高兴。” 他高兴的快疯了,以至于无法表达欣喜。 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马上来临世间,他怎会不高兴! 裴宝珠扳过他的脸,与他对视:“我带着孩子折腾你生气吗。” 谢长恭苦笑,当然生气。 但他没资格生气。 孩子到来这么久,他才知道,他这个父亲不称职。 裴宝珠抱住他的胳膊:“阿恭,我只是想知晓真相。” “岳母的死的确另有隐情,表哥的态度古怪,我已经让人去扬州。” “禧儿留在你这儿,假如扬州那边没信,你就带着他逼宫,保准他乖乖投降。” 裴宝珠捶了他胸口一下,“哼,你把我当什么人。” 谢长恭亲了亲她的嘴角:“我说错了小九重情义,自不会那般做。” “切,少给我戴高帽,阿娘的事必须要查个清楚。” “所以你扶持卢桀。” 裴宝珠勾着他手指:“与其他背后算计难以防备,不如放眼皮底下盯着。” 谢长恭冷笑:“是不可掉以轻心。” 前脚自己被绑到百里外,后脚他就跑到小九跟前说岳母的事,引发小九的疑心,他安的什么心大家心知肚明。 他看了眼裴宝珠,不对,小九还没看清。 以为他仅仅是野心勃勃,想爬上高位,卢桀根本是冲着小九来的。 谢长恭眼底闪过寒砺,他未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裴宝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寒意,哆嗦了一下。 谢长恭恢复正常,轻轻安抚:“怕什么,不是冲你。” 裴宝珠瞪了他一眼。 难不成让她说自己还记得小时候被他捉弄的阴影,太丢人了! “小九,你有孕了,我搬回郡主府住。” 等到他怀孕的消息爆出来,他们先前撇清关系已经无用,小九依旧会绑在淮安候府的船上,干脆搬回去,他还能更好的照顾她。 裴宝珠挑眉:“你想办法。”这人走的时候不打招呼,现在别指望她浪费精力。 谢长恭挠了挠头,眼前一亮:“我那后娘的生辰快到了。” 王夫人往年的生辰不曾大办过,今年要大办一场! —— 淮安候夫人生辰宴,接到请帖的人家开始备礼物,是否前往却犯了难。 这位淮安候夫人姓王…就是那个王啊!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据说不得淮安候的心,也不曾给淮安候生下子女,为了避嫌,不去为妙。 但淮安候府终究是悦贵妃的母家,宫里特意给了淮安候夫人赏赐,说明还是看重这位继母的,倘若他们推拒不去,谁知道小心眼的悦贵妃会不会吹枕边风。 到了淮安候夫人生辰那天,到场的人松了口气,连和怀安侯世子闹掰的福康郡主都出场了,她们不来问题就大了! 福康郡主的到来,打了淮安候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她会来。 淮安候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悄悄瞪了眼谢长恭。 这个混小子,怪不得突然好心要给王氏办寿宴,想与福康修复关系他不反对,好歹跟他通个气儿! 谢长恭无视亲爹的不满,热情地招待来客。 谁来招待裴宝珠,大家犯了难,府里的庶女挨不上号,又不能让她跟那些外来的客人们待在一处,她名义上仍是谢家的儿媳。 最后,淮安候让王夫人亲自接待裴宝珠。 王夫人强撑着笑请裴宝珠落座,她担心来者不善。 福康和她那位继子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竟出席她的寿宴,怕不是来找茬的。 来恭贺的夫人们小心打量她的神情,裴宝珠笑道:“感谢大家来侯府参宴,各位夫人放轻松别拘束。” 她这番话,摆的是主家姿态。 聪明的人便猜出她和谢长恭或许有转机。 一个个都是会说话的人,气氛变得很好,裴宝珠没想抢王夫人的风头,将话题引到她身上静静当布景板。 直到上了菜,王夫人客气道:“郡主,备了你喜欢吃的菜,你多吃些。” 裴宝珠的喜好在淮安候府不是秘密,她和谢长恭刚成婚,某人就拿着厚厚的一本子送到管家手里,命厨房跟管事们备下。 可惜两人婚后住在郡主府,平日极少来侯府,所以今日倒是第一次用上。 裴宝珠回道:“今日是夫人寿辰,福康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夫人岁岁如今朝。” 王夫人受宠若惊,端着酒杯喝下。 福康郡主和谢长恭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借着她的寿宴复合吗? 王夫人乐见其成,左右她没孩子,和谢长恭没有利益冲突,谢长恭和福康郡主复不复合对她来说都一样。 但谢长恭提议办寿宴,不管目的如何,终究她得到了好处,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么些年,她内心也渴望得到关注。 王夫人笑的越发温和,裴宝珠待她恭敬有加,俨然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样。 餐宴临近尾声,婢女端上一碗鱼汤,王夫人道:“世子说你爱喝鱼汤,适才吩咐人炖的,看合不合你口味。” 裴宝珠道谢后喝了一口,眉心突然皱起,用帕子抵住嘴,“呕…呕。” “郡主!”青女惊呼:“您没事!” 细细的喧闹声停下,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到她们身上。 福康郡主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难受。 众人面面相觑,福康郡主不舒服吗? 王夫人的脸比裴宝珠还白,指尖瞬间冰冷。 她想的更多。 以为谢长恭下的手,刚好一石二鸟。 他为谢子禧的生母报仇,借她的生辰宴引福康到府上,然后熬了一碗下了料的鱼汤送给福康,而她作为离福康最近的人脱不了干系。 一下子除掉两个他讨厌的人。 王夫人嘴唇颤抖:“快…请大夫来!” “嬷嬷,将所有接触过鱼汤的人带上来。” 在场的夫人们不屑、鄙夷。 淮安候夫人当真是王家女吗…就算是旁支女也不当这般处理,怪不得淮安候不让她主持淮安候府,实在难上台面! 王夫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粗暴,但她没有办法,为了保住性命,她必须这么做。 她深知丈夫的偏心,倘若真的是继子害福康,最后他一定会帮忙遮掩,将所有罪安在她头上。 所以,唯有赶在他之前审问下人,才有一线生机。 裴宝珠诧异地看王夫人,反应未免太大了。 请大夫合理,带接触过鱼汤的人干什么? 望着不安的王夫人,裴宝珠灵光闪现,急忙开口道:“夫人莫慌,福康的不是,吓到你了。” “其实…福康喜脉已经三月余。” 王夫人愣住。 “恭喜福康郡主。” “福康郡主孝心可嘉,挑了夫人生辰的日子说出有孕的消息,喜上加喜!” 裴宝珠摸了摸肚子,笑道:“人家说未足三月会惊动胎神,本郡主便拖到今日才说。” 众人算了算日子,面色微妙。 三个月前,不正是福康郡主和谢世子闹掰的时候… 福康郡主选择在今日上门,恐怕为了腹中的孩子原谅谢世子。 王夫人欣喜万分:“谨慎些好,你双生子经不得疲累,去卧房休息休息。” 淮安候盼嫡孙盼的眼都红了,福康怀了身孕,往后绝对是侯府头一号重要人物。 裴宝珠没推辞,温和道:“夫人别急着回去,毁了你的寿宴福康于心不安。”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我让嬷嬷送你去。” 作为主人家,她不能抛下宾客不管。 “…” 男席。 淮安候听到消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拉住小厮:“当真!” 小厮点头。 淮安候坐不住了,磨了磨牙:“叫世子来见本候!”臭小子,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 “候爷,世子爷陪福康郡主去了。” “哈哈哈,好!”淮安候大笑。 一个舞女哪里值得和福康郡主翻脸,何况郡主有了身孕,万事自要以她为先,恭儿没死犟着他很欣慰。 第66章 夜话 淮安候道:“到库房挑最好的补品衣料给郡主送去,让她好好养胎,世子若是欺负她,尽管告诉本候,本候替她做主!” 他一幅合不拢嘴的样子。 裴宝珠休息的卧房在谢长恭的院子,二人婚后没住在淮安候府,但侯府也准备了新房,淮安候待谢长恭一向上心,屋内装饰精美,摆件看似寻常,随便挑出件却能令寻常人家挥霍吃喝一生。 淮安候府出了两代宠妃,倒是叫人忘了人家最初靠钱发家的。 前朝末帝昏庸无度,喜好淫乐万事不顾,国库入不敷出,奸佞当道祸害百姓,天下风云变幻,群起攻之,最终太祖站稳脚跟称帝。 初代淮安候虽无军功,但架不住人家有经商头脑,愣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太祖的军队,得以封爵。 初代淮安候是个聪明人,太祖驾崩后,谢家退出朝堂,转身经营商道,在皇室争斗中置身事外。 正是因此,淮安候府无大权势,可比起搅进夺嫡之中下场惨烈的开国元勋后代们,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淮安候府数代积累,财富不可估量,说句夸张的,永熙帝库房都不一定丰盈过他们。 裴宝珠感慨:“与我住侯府浪费了这些个宝贝。” “全搬去郡主府。”谢长恭不以为然。 “切,本郡主缺宝贝?”她搬空谢长恭的院子,传出去让人家怎么议论,福康郡主眼皮子浅,吃相难看!? “是是是,小九不缺宝贝。” 他从柜子里随手摸出串钥匙,塞到裴宝珠手中,“小爷全部的身家,以后劳郡主殿下养我了。” 裴宝珠哼了一声:“我是沾了孩子的光啊。”从前怎不见他送她私库钥匙。 怀孕的女人格外娇气,本是无心说了句,却越想越觉得委屈,问出了死亡话题:“我与孩子谁更重要?” “自然小九重要。”没出生的小崽子哪里比得上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儿,就算出生小九也是最重要的。 裴宝珠瞪他,语气不可置信:“你竟不喜欢我们的孩子!” 谢长恭:“……”合着怎么答都不对。 他心里轻轻叹息,默默道:不能和怀孕的女人讲道理,大夫说了女子孕期心思敏感,要哄着顺着。 谢长恭好不容意哄好胡搅蛮缠的郡主大人,淮安候遣人送的补品和衣料到了,小厮当着谢长恭的面说出淮安候的话。 “哎,孩子还未出世,本世子便靠边站了,哀哉哀哉!” 他的模样逗笑裴宝珠,顾忌淮安候的人在场,她的嘴角憋不住上扬。 “行了,你先退下,告诉父亲,我与郡主等下回郡主府。” 小厮悄悄扫了裴宝珠一眼,看她歪在谢长恭没有反对,告退回书房复命。 “…” 淮安候派人送礼打了试探的意思,裴宝珠怀孕,他希望她能在侯府安胎,没想到裴宝珠还未说话,谢长恭直接拍板。 “这个不肖子!诚心与本候作对!”淮安候胡子炸起,显然气的不轻。 福康郡主怀的是他的亲孙子,他还会害了他们不成!? 防贼似的防他做什么! 小厮低头笑,候爷骂的凶,却不会违背世子的意愿,此时只安静的听着不插嘴就好。 果然,淮安候抒发完心中的不满,安排道:“郡主有孕马虎不得,告诉世子谨慎些。” 作为公爹,儿媳的事他不好出手,唯指望儿子靠谱点。 “是。” 淮安候拧着眉头,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 “候爷,世子带着小公子和郡主殿下离府了。” 淮安候:“!” “那个臭小子!” 才让他仔细照顾福康,转头他就把庶子带到郡主跟前,生怕郡主忘了先前他们为何翻脸的吗? 淮安候在书房走了两圈,“你即刻接小公子回府。” 小厮为难:“候爷,世子吩咐过不许去郡主府。” 淮安候头疼:“算了,安排人守在郡主府外,若闹起来立即接小公子回来,别气坏了郡主。” —— 谢长恭亲自扶着裴宝珠回房,换衣拆首饰卸妆全盘接手,不假于他人。 裴宝珠心安理得地由他伺候着,不趁着现在使唤,之后人忙起来她抓不到影子。 谢长恭道:“我进宫一趟。” “明日不成吗?”她不求他日日陪伴,起码今日该陪在她身边… 裴宝珠鼻子发酸。 谢长恭眼见她眼圈放红,忙解释道:“我跟表哥请段时日假,陪你养胎。” 裴宝珠愣了下,心里划过暖流,她感动他的诚心。 可随即她犹豫了:“算了,那边走不开,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推翻世家是要事,这种紧要的关头阿恭撒手不管,会出大乱子,她自认不是那般任性的人。 谢长恭轻轻捏了下她的手,道:“听我的。” 小九怀孕,世家马上坐不住了。 她待孩子过于看重,所以对卫家不离不弃,扶持卫家度过最艰难的时期,不仅是他,卫家同样看在眼里。 不管自己和小九关系多差,他们都会下意识觉得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消除隔阂,亲近淮安候府。 宫中阿姐独宠,五皇子得表哥偏爱已经在他们心中扎了根刺,再得到小九的支持,五皇子势不可挡。 所以,他们一定会阻止孩子降生。 “…” 李家。 李太夫人召了李陵安密谈。 “陵安,福康郡主有喜,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陵安沉默。 李太夫人拧眉:“莫非你对她动心了?” “可笑,早知如此,当初你为何不拼一把娶了她进门。” 陵安和福康是表兄妹,情谊深厚,卫五哪里能与他比? 他早找福康挑明心意,如今他们不会面对这样的处境,宫里的娘娘和三皇子不得皇帝宠爱,李家亦不得省心。 虽有南疆的兵权在手,却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还有南辰虎视眈眈,他们就算打算放手一搏,携兵权逼迫皇帝传位三皇子,南辰若趁虚而入,无异于内忧外乱。 她想要个属于李家的皇帝,不代表她想要一个烂摊子。 “祖母,恕陵安做不到。”李陵安眉眼冷淡。 他永远不会对小九下手。 李太夫人浑浊的眸子划过一抹锐利,哼,果然流着狐媚血脉,轻松令男人升起怜爱,全然忘记家族利益。 她面上不动声色,她了解孙子的脾性,不能硬来。 “哎,你不愿祖母不逼你,祖母也不想伤害郡主,她终究是我李家的血亲,只是她和谢长恭的孩子留不得。” 李太夫人单手撑住额头:“祖母自己想办法,你先下去。” 李陵安沉着脸返回院子。 祖母说的是,小九的孩子不能留。 旁人下手没有轻重,说不得伤了她的身子,若他亲自来… 不行! 李陵安甩开那个念头,他不会伤害小九的,不会…… 李太夫人不指望着李陵安动手,想了想:“叫幼彤来一趟。” 卢家。 卢桀听到下人汇报,手中的水杯瞬间碎裂。 “大人!”下人惊呼,震惊地望着他流血的手掌。 卢桀目光阴晴不定,“谢长恭搬回郡主府了。”肯定的语气。 “是啊。”下人不明所以。 门外响起敲门声:“大人,老太爷找您。” “嗯。” 他起身,不紧不慢地包扎好伤口。 这个时候找他,无非讨论福康生下孩子对局势的改变。 呵呵,他不关心。 卢家和其他几家没什么两样,终究要走向灭亡。 郑家与崔家同样不平静,聚在一起探讨。 谢长恭此时已经进宫。 永熙帝对着红光满面的某人,不免牙疼。 “表哥,你还不肯说吗,小九怀孕经不起烦心事。” 永熙帝笑意收敛,“朕的赏赐明日送到郡主府,天色不早了。”言下之意,赶紧滚蛋。 谢长恭撇嘴:“表哥不缺人手,我陪小九在家养胎。” 永熙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怒喝道:“谢长恭,你可将朕放在眼里。” “微臣在。”他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恭敬抱拳。 “你…”他这幅姿态,永熙帝反而不好说什么。 他待同时是表弟和妻弟的谢长恭狠不下心教训,他知晓不会有比谢长恭更值得他信任的人。 可姑母离世的事,实在不好透露。 他吸了口气,无奈道:“你为何会有那种怀疑,姑母的棺椁是你亲自接送的。” 昭淑大长公主在停灵皇宫,接受宗室臣妇祭拜,随后由御林军送往皇陵入葬。 谢长恭请命随行。 当然,除了永熙帝无人知晓。 谢长恭勾唇:“无论是我,还是宗室亲眷,都不曾见过岳母的尸身。” “好了,休要再说不着边际的话,你陪小九养胎朕允了。” “表哥不知道吗,每当你心虚的时候,总会格外好说话。” 永熙帝:“……” 亲近的人就这点不好,过于了解对方。 “恭迎娘娘。” “娘娘,世子爷在里头与陛下议事。”达恩说道。 谢长欢“嗯”了一声,直接进殿。 陛下和弟弟说话不避讳她,就算有她不能听的,她和达恩声音这么大,他们也清楚她来了。 她一进去,两人相对不语似乎在对峙。 谢长欢挑眉:“我来的不是时候?” “欢儿来了,快过来坐!”永熙帝冲她招手。 来的太是时候了!恭儿不好糊弄,欢儿不来打断,再过一会他就撑不住了。 谢长欢没说话,看向弟弟:“裴宝珠怀孕了,让她安分点,伤了我宝贝侄子饶不了她。” “说不得是女儿呢。”谢长恭小声嘀咕。 他更喜欢香软可人的小女儿,长得像小九一些他必把她捧在手心里。 如果是儿子的话…还是丢到侯府里头。 谢长欢白眼:“得,我瞎操心,你们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宝贝。” 弟弟跟重男轻女的父亲不一样,别说生个女儿,就是一个都不生,依旧会把裴宝珠当眼珠子。 啧,冷情的人居然养出个情种儿子,真是稀奇。 永熙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扭头瞪了谢长恭一眼。 欢儿幼年失母,舅舅重男轻女,吃用上不曾亏待欢儿,却远比不上对恭儿上心,心里头一直扎着刺。 谢长恭脑门抽了下,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爱胡思乱想,天地良心,他只是真心喜欢女儿。 居然引得阿姐伤心事。 谢长欢撇嘴:“我没那么小心眼。” “礼物你直接带回去,明路上的就省了。”顿了下,她哼唧补充道:“叫她莫多想,我诚心诚意恭贺她有喜。” 谢长欢和裴宝珠斗嘴是常态,“诚心诚意”从她嘴里说出来别扭极了。 谢长恭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很快带着礼物出宫。 “陛下,你与恭儿…” 谢长欢眉心微蹙,面露担忧。 她是永熙帝的枕边人,永熙帝的动向她再清楚不过,他和弟弟几次见面透着异常,她怕弟弟触怒他。 毕竟,帝王的心并非一成不变。 永熙帝牵着她的手,“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谢长欢点点头,越发担忧。 她回头得劝劝弟弟,行事收敛些,陛下不仅是他们的表哥,更是君主,主掌所有人命运的君主。 永熙帝眸色变深,握着她的力度加大。 “嘶”谢长欢回神,娇滴滴道:“陛下,你捏疼我了。” 永熙帝不语。 谢长欢疑惑不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气,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 裴宝珠睡的迷迷糊糊,耳边响起细微的窸窣声,她唤了句:“阿恭?”带着朦胧的鼻音。 “嗯,是我。”谢长恭躺到她身侧,帮她盖被子:“吵到你了。” 裴宝珠摇摇头,张手抱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清醒,睁开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长恭失笑,她睡着不记事的毛病还在。 “刚回来。” 裴宝珠掀开被子,谢长恭扶她起身,贴心的将抱枕放到她身后,裴宝珠靠在床头,他也靠了过去,长臂自然搭在床上,看上去像是她靠着他胳膊。 裴宝珠不清楚他的小动作,目光灼灼盯着她。 谢长恭摊手,她嘴角下勾,露出失望的弧度。 “今晚见到阿姐了,她给你准备了贺礼,不走明路。” “算她有点良心。” “不如跟阿姐和解?你们那点子小仇不至于记这么些年…” “什么叫小仇!”裴宝珠反驳:“她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 谢长恭虽然把她踹进水池,但他不知晓她的身份,谢长欢可是明知故犯不将她放在眼里! 第67章 秘密 “如果她诚心给我赔罪,本郡主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原谅她。”就算和解,也得谢长欢来赔罪。 谢长恭哭笑不得。 阿姐这些年被表哥捧在手心儿里宠,越发娇气,指望她放下身段赔罪有些麻烦。 罢了,反正她们吵吵闹闹十几年,嘴上说对方不是,行动却极为坦诚,不会真的使阴招祸害彼此。 裴宝珠困意再次袭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莹出泪花,谢长恭抬手替她擦掉,“睡。” 她慢吞吞点头,重新躺回床上,谢长恭看着她的睡颜露出笑容。 “…” 永熙帝的贺礼如约而至,各家跟着他的脚步,备上了丰厚的贺礼,许是为了避嫌,送来的俱是衣料器物等无需入口的东西。 他们心怀叵测不愿裴宝珠生下谢家血脉的孩子,可也不敢明晃晃的下手。 成堆的贺礼进府,忙坏了云月,她安排人记录分类入库,还要准备合适的回礼,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一天下来口干舌燥,直到天已大黑,她才回到屋子,捶着肩膀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刚喝了两口,她突然想起重要的事。 郡马爷回府了…还带了数不清的家产! 她今日忙成这样,大半为了他带来的东西。 可… 郡主的孩子月份不对啊。 郡主对外宣称孩子三月余,她们几个心腹却知晓,郡主不过一月余,那孩子不是郡马爷的! 作为郡主的人,她该守口如瓶,但良心告诉她,郡马爷做了便宜父亲属实可怜。 容玉推门进来,看她眉毛纠结在一起,不见外的自己找地方坐下:“遇到难事了,说不定我帮得上…” “呀!”云月吓了一跳,她想的入神,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摸进来的,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尖叫出声。 云月拍着胸口,羞恼道:“你为何不敲门!” “刚刚想什么呢?”容玉不答反问。 云月没好气:“与你何干!” 容玉好脾气地笑了笑。 “你来做什么。”云月警惕地看他。 大晚上孤男寡女,她可不愿自己的名声受污。 “李家送来的礼物入库了吗。” 云月皱眉思索了会,摇摇头。 “明日直接送到前院。” “哦。”顿了下,她问道:“郡主知道吗。” 容玉勾唇:“郡主何时管束过我。” 云月翻了个白眼:“得意什么,说明郡主不把你当她的人。” 容玉盯着她不说话。 云月被他看得发毛:他不会恼羞成怒,正琢磨法子报复她? 在她即将坚持不住打算开口示弱时,容玉轻笑一声,认同道:“你说的是。” 云月:“……”搞不懂这人的心思。 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咳,我明日让人送去。” “有劳。”容玉察觉到她的疏离,起身告退。 消瘦但不显瘦弱的背影莫名瞧出几分落寞。 “哎。”不等云月反应,声音已经脱口而出,走到门口的容玉应声回头,不解道:“云月姑娘?” 云月搜肠刮肚,眼睛一亮:“郡马爷那边,你觉得如何?” “很高兴。” 郡主怀了身子,他有合适的理由住回郡主府,两人不再分居两府,必然满心喜愉。 她怎问这种简单的问题,莫非蕴含其他深意… 容玉沉思。 云月眉毛飞起,觉得他的下限再次刷新她的认知,不求他同情谢世子,好歹也别说出这种话啊! 云月皮笑肉不笑:“容管家,天色晚了,您快些回。” 容玉太阳穴突了突,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他不再演戏,加快脚步离开。 他莫名预感,不赶紧走掉,她会更生气。 “…” “主子,三皇女听说你有孕,送了礼物来,还有一封信。” 裴宝珠拆开信,凤玫先恭喜她有孕,随后说“自己”伤势大好,决定于三日后启程归国。 凤玫归国,再见无期。 谢长恭扫了一眼,说道:“想去就去,我陪你一起去。” 裴宝珠调侃:“你不怕我见到他了?” 谢长恭哼了声,“小爷怕什么!现在我才是你的夫君。”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去的目的是为了宣誓主权,向卫泓新宣告:他马上也会成为小九孩子的父亲。 裴宝珠环胸,似笑非笑看着他。 谢长恭厚着脸皮道,“我帮你磨墨。” 裴宝珠内心好笑,提笔写回信,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干嘛。 —— 凤玫收到裴宝珠回信很意外,冲卫泓新说:“仔细排查底下,莫让人钻了空子。” 她和大乾皇帝已经结盟,福康郡主在她地盘出了半点差错,恐怕她无法活着离开京城。 卫泓新点头,同时内心烦躁:不好好待在府里,到处瞎跑什么。 “秽奴,阿祝在吗…”她的脸色不好,并非因为伤势,更多的是她知晓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受了打击。 “在屋子里。” 卫泓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丝毫不关心她们的对话。 女子盯着他的背影,眸子里冒出幽光。 “…” 凤玫和卫泓新等在门口,马车缓缓停下,先下来的是个俊朗无比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衬得他姿仪无双。 男人含笑对着他们点了下头,视线在卫泓新身上一扫而过,冷哼别过头,拉开帘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裴宝珠下车。 裴宝珠穿着谢长恭同色衣裙,两人并肩站着般配无比,谢长恭得意地仰着下巴,与卫泓新对视。 卫泓新接受到他的挑衅,先愣了一下。 心中苦笑。 他在京中长大,对谢长恭和福康的事有所耳闻,他们虽见面便闹得不可开交,传闻他们是死对头,但也算青梅竹马长大,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们成婚,解决矛盾后,一定会幸福美满。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很正确,他看望沉瑾和明瑶时,无意中听到他们不少事,无不说明两人的感情不似外人眼中那般。 他们彼此相爱,谢长恭何必吃自己一个挂名丈夫的醋,严格来说,他连福康人生里的过客都算不上。 比较熟悉的陌生人来形容十分贴切。 不过,他先前为了报仇,拱火卢桀对付他,这件事等下抽空向他解释一番。 如今他已经明白,就算没有谢长恭,被人算计的卫家亦难逃一劫,如果他不娶福康,留在京城,结果只会是浑浑噩噩度过余生,全然不知卫家破败真相。 某种程度上说,他应该感激陛下和谢长恭送他到南疆。 他回了谢长恭一个歉意的微笑。 谢长恭磨牙。 在他眼中,卫泓新那根本不是歉意的笑,而是不甘示弱的回敬。 好啊!当着小爷的面挑衅,未免太大胆了! 小九说她不喜欢卫泓新,他不怀疑,但他怀疑卫泓新没安好心! 他终究是卫明瑶的生父,小九外表强硬实际上心肠最软不过,万一他仗着孩子卖惨,说不得真会令小九动恻隐之心… 谢长恭忽然后悔来了。 裴宝珠余光瞥了眼谢长恭,轻咳提醒他别发愣。 站在门口一起当门神吗。 谢长恭道:“见过三皇女。” “郡主,郡马爷,里边请。”凤玫让出路。 谢长恭扶着裴宝珠先走,途径卫泓新时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 凤玫凑到他身边,意味深长道:“看郡马的姿态,你与福康郡主不像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卫泓新:“……” “…” 凤玫后怕道:“好在没冲撞到你,否则我万死犹轻。” 她指的是为了留在大乾,刺杀自己替身的事。 从时间上算,那个时候裴宝珠已经怀孕,前三个月不稳,倘若吓到她,小产也不是没可能。 裴宝珠笑了笑没说话,那时她还没怀,再大惊吓也不会有事。 “郡主,你饿不饿,我亲手熬了粥,准备了点心。” 裴宝珠听他一说,确实有些饿了,早膳没吃多少,来的路上消耗差不多,肚子开始咕咕叫。 但她怎能在人家的地方吃东西。 裴宝珠犹豫,不然先回府。 “郡主吃,凤玫不介意,孕妇饿得快,别亏了身子。” “谢谢三皇女。”谢长恭命人拿上食笼,里面的粥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三皇女可要用些。” 凤玫笑道:“郡马特意给你准备的,凤玫不能破坏了他一片心。” 裴宝珠点头,眼神制止某个打算喂她的人,自己喝了两口粥,吃了一块点心,便停下来。 她有孕后胃口不佳,宋大夫建议少食多餐。 谢长恭失望地收回手,还是在府里好,可以亲手喂小九,看她一口一口的吃着特别有成就感。 以前阿姐怀孕时他不觉得有什么,待亲自陪在小九身边,才晓得孕妇的不易,现在月份浅,仅影响食欲。 大夫说月份大了后,会行动不便,手脚浮肿,单想想他都心疼,他的孩子他陪在小九身边,但卫明瑶… 谢长恭目光沉沉。 “谢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卫泓新突然道。 几人看向他,又看了看谢长恭。 裴宝珠眉心一跳,正欲阻止,谢长恭扯唇:“好啊。” “郡主,我很快回来,有事喊我。” 他起身出了屋子,卫泓新对裴宝珠点了点头跟着出去。 裴宝珠紧张地探头,阿恭不知瑶儿的身世,她担心两人打起来。 凤玫挤眉弄眼:“郡主,要不要听他们说什么?” “正有此意!” “…” 外头,两个人没走远,在一棵大树下停了脚步,往前不远就是裴宝珠她们的屋子。 谢长恭收起不正经的样子,语气冰冷:“卫公子。” 卫泓新拱手:“谢世子,久仰。” “当不起,卫公子好本事,离京多年一回来便给本世子个下马威。” “你已经查出是我…”卫泓新怔忪,随即失笑,谢长恭若没本事,陛下怎会对他委以重用。 光靠悦贵妃,他走不到今日。 “犯下错事泓新认罚。” “啧,本世子可不敢得罪未来的南辰皇夫。” 卫泓新哽住。 “李家的事已经有些眉目,留个联络地点。” 京城的李家好解决,南疆那边就有些鞭长莫及,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两边应当同时动手。 “…你信得过我?”不怕南辰兵马趁势入境。 谢长恭道:“虽然本世子不喜欢你,但从未怀疑过你和卫家的忠心,你们是大乾的英雄。” 可惜英雄难捱小人惦记。 卫泓新热泪盈眶:“泓新永不背叛大乾。” 两人敲定好地点,谢长恭随口道:“明瑶那边你怎么办。” 他不介意多养个孩子,可卫泓新终究是她的父亲,他们私底下见过不少面,他心知肚明。 如无意外,卫泓新此生难回大乾,父女两个说不定再也无法碰面。 那孩子天真烂漫,和小九幼时像极,他不忍心看她因此萎靡不振。 卫泓新被他问懵。 心道,难不成谢世子不愿福康继续与卫家牵扯,也对,换做自己,妻子一心向着前任丈夫家的孩子,也无法忍受。 他能够理解。 沉瑾和明瑶已经长大,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婴儿时期,回头他交代管家好生照料,脱离福康的庇佑亦不会有事。 “送回卫府。” 谢长恭:“?” “你就这般对她!”卫明瑶是他的女儿啊! 就算他不打算管,还有小九和自己,让两个孩子自己守着卫家,亏他想的出来。 卫泓新更晕了。 自己顺着他的想法提出的建议,为何谢世子反倒恼了… “谢世子,您的意思是…” 自己的建议他不满意,听听他的看法。 福康养了他们长大,算半个长辈,谢世子是她的丈夫,有相同的话语权。 谢长恭黑脸:“明瑶我们会继续养着,你…在离开大乾之前,最好给本世子演好父亲的角色,否则本世子饶不了你。” 哦,原来谢世子并非赶明瑶回卫家。 他对福康的感情比想象中的深,爱屋及乌,容许明瑶继续占着福康长女的身份。 演好父亲…等等! 卫泓新心猛地凸了下,目光复杂地望着谢长恭。 难不成他以为明瑶是自己与福康的女儿? 他开口欲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福康为何瞒着他…自己点破明瑶的身世,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卫泓新沉思片刻,最终选择继续隐瞒。 “明瑶并不知晓我是她的父亲。” “让它成为秘密。” 小九那么喜欢女儿,卫明瑶伤心,她也会跟着难过,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 卫泓新点头:“我会保守的。” 第68章 两代帝王的苦心 “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裴宝珠看了小半天,只看见两个人动嘴巴,至于说了什么一点没听着。 那两人警惕性高,谈话必然小心,别说她们在屋子里,就是在他们几步预案的地方,仍有法子让人听不见。 裴宝珠觉得自己犯蠢,白白站的腿酸。 她返回位子上,凤玫跟着她一起回到椅子,喝了口茶,“瞧着两人相谈甚欢。”她还以为谢长恭会忍不住打阿新一顿。 没意思。 裴宝珠不知道她的恶趣味,正色道:“你已经准备好了?” 凤玫来大乾名义上是联姻,联姻失败,她那些兄弟姊妹定察觉到她并非表面无害单纯,对她的警觉大大提高。 她以后的日子轻松不了。 “我很期待。”她和父皇等这一日太久。 裴宝珠叹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乾苦世家良久,南辰则被主战派搞得焦头烂额。 表哥往后的路亦不好走,王家轻易倒了是经多放努力,刺客事件令王家元气大伤,而令王家彻底倒牌的是乐安宫巫蛊皇后,引发朝堂议论,几个世家不满王家已久,参与其中。 相同的方式不可再用,何况,世家不是傻子,再倒下任意一家,其他三家都会同仇敌忾拧成一股反抗表哥。 “咦,你们聊什么,怎么愁眉苦脸。”谢长恭走进来,奇怪的问道。 裴宝珠摇摇头,“我们回府。” “三皇女,祝你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借郡主吉言。” 卫泓新站在凤玫身后,无声告别。 “…” 谢长恭一直等着裴宝珠追问他和卫泓新的谈话,偏偏裴宝珠丝毫没有问话的意思,搞得他坐立不安。 私心上他不想裴宝珠分半点神给卫泓新,可卫泓新毕竟是卫明瑶的生父,他不愿她存在心里难受。 裴宝珠好奇他们的对话,却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想法。 “郡主,小县主来给您请安。” 裴宝珠意外地挑眉:“请她进来。” 卫明瑶稳稳当当的迈着小步子,规矩的行礼:“瑶儿给阿娘请安,给父亲请安。”后半句是对谢长恭。 这下,就连谢长恭也露出诧异表情。 夫妻俩面面相觑,裴宝珠率先开口,笑道:“瑶儿过来阿娘这边坐。” 卫明瑶听话的坐到她身边,嘿嘿笑道:“阿娘,瑶儿做的如何?” “让阿娘刮目相看,继续保持。”瑶儿这小丫头似乎很怕谢长恭,躲他远远的,实在躲不开也是扭扭捏捏的不敢说话。 主动请安还叫他父亲,着实让人意外。 谢长恭心里划过一抹异样,她的女儿叫他父亲,似乎没什么反感,卫泓新明确保证不会认她。 她缺少的父爱由他补全。 谢长恭笑得温和。 “宛羽姐姐说的果然没错!” “哦?”裴宝珠目光微闪,不经意问她:“宛羽和瑶儿说了什么。” 卫明瑶对她没隐藏:“宛羽姐姐说阿娘喜欢听话的孩子,让瑶儿和她好好学习规矩,阿娘就会一直喜欢瑶儿。” 裴宝珠眉心微蹙。 “阿娘…瑶儿说错话了吗。”卫明瑶小心道。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阿娘喜欢瑶儿。”她只是觉得宛羽的话听着不太舒服。 卫明瑶松了口气。 “宛羽姐姐还说瑶儿很快会有小弟弟,阿娘,小弟弟在哪里,瑶儿现在就想见他!”卫明瑶眼神亮亮,在屋子里四处打量。 好像她能将弟弟找出来一样。 裴宝珠失笑,拉着她的手放到小腹上:“弟弟在这里哦。” 卫明瑶瞪大眼睛,一脸震惊道:“阿娘吃了弟弟吗!” “哈哈哈…” 童言无忌,裴宝珠忍不住大笑,谢长恭一口茶喷了出去,“咳咳咳…” 卫明瑶左看看右看看,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弟弟在阿娘的肚子里,不就是被阿娘吃掉了?自己没有说错啊。 裴宝珠无法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太多,平复下来后正色道:“阿娘没有吃掉弟弟,他只是住在这里,等长大一些,就可以出来和瑶儿见面。” 卫明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瑶儿也是从肚子里出来的?” 裴宝珠道:“当然。” 虽然不是从她的肚子里。 谢长恭笑容僵了下,他捂住脸。 心里建设做的再好,听到这话还是会忍不住心梗。 倘若当初他们没错过彼此,瑶儿说不得会是他们的女儿。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到如今的地步,他想那些有何用?让小九看出来徒增悲伤。 卫明瑶震惊过后,凑在裴宝珠肚子旁道:“弟弟,我给你讲故事,阿姐认识了好多好多字!” 她不知从哪掏出的小本子,认真的读起来。 顺利读完一整页,卫明瑶停下来,“剩下的明天再读!” 裴宝珠好笑。 “瑶儿喜欢弟弟吗。” 她心里有一丝担忧,瑶儿是卫家最小的孩子,宫里的皇子公主也都比她大,受宠惯了,突然来个小的和她争宠,她担心瑶儿歪了性子。 “喜欢!” “瑶儿想要弟弟陪我玩!” 小孩子爱跟在大孩子屁股后,除了温柔的寿和公主,便是沉瑾,幼时也曾不耐烦过卫明瑶。 备受“嫌弃”的小县主立志成为一个合格的姐姐,让他们反省自己的失职!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 卫明瑶跟着他们一道用了午餐,回住处午睡。 裴宝珠懒洋洋靠在谢长恭身上,眯着眼睛:“你成日待在府里,表哥怕是急的起燎泡。” “哼,谁管他。” 裴宝珠睁开眼睛,严肃道:“阿恭,世家那边你们究竟要如何解决。” “欲念会毁掉所有。” 世家延续数百年,甚至存在于大乾立国前。 他们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事准则,乱世隐匿盛世出山。 太祖皇帝草根出身,称帝后为增添皇室底蕴,邀请世家入京,世家端着架子,一直到太祖的孙子成帝时期,几个世家陆续入京,自此盘踞京城。 成帝为表达对世家的尊重,娶了郑家出身的皇后,可惜那位皇后并未留下血脉,世家尝到了外戚的甜头,竭力送女儿进宫。 但皇后之位仅有一个,该由谁来当又成了问题,最后几个家主商议后决定,轮流当,谁也不吃亏! 不管皇后出自哪家,其余几家必须全心权利支持扶持皇后,世家的力量加起来是很恐怖的。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成帝之后的后宫,皆由世家把控,其他宫妃被压的喘不过气,甚至皇帝都受到皇后制衡,不敢轻易留宿宫妃寝宫。 弄得帝王们苦不堪言,既忌惮皇后刻意冷淡,又不能下了皇后的面子,引得世家不满。 皇后出自世家渐渐成为不成文的规定,世家的皇后不得宠也是事实。 直到永熙帝的祖父,裕安帝发生改变,裕安帝不似父辈祖辈的皇帝那般厌恶世家出身的皇后,反而十分爱重李家的皇后。 裕安帝若水三千,只取一瓢,独宠李皇后。 李家作为李皇后的母家,得到的利益比从前所有皇后加起来还多,引发其他几家的不满,而李家的野心开始蓬勃。 李皇后受尽裕安帝宠爱,她生的子女为裕安帝钟爱,凭什么下一任的皇后让给旁人?有李皇后庇佑,他们李家的姑娘仍可做帝王钟爱的皇后! 出乎李家意料的是,最先反驳李家的不是利益受到损害的王家,而是宫里的李皇后,李皇后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她爱慕裕安帝,疼爱儿女,若儿子喜欢世家的女人,她自不会反对,可先帝对世家无感,不喜欢李家的表妹。 李皇后顺从儿子的想法,也有几分不忍心侄女受委屈,拒绝了李家女儿为太子妃的请求。 可惜,她的嫂子,李家如今的太夫人不懂她的心思,觉得小姑子故意与她作对,仗着受宠不将李家放在眼里。 在她有心无心的话语下,李家对李皇后隐隐不满。 而先帝不愿从世家中择娶太子妃,在世家眼里便是离经叛道,他们决定给李皇后母子一个教训。 逼迫昭淑大长公主联姻北渊。 王郑卢崔合力促成,李家缄默不语,裕安帝顶着压力不肯松口,先帝望着妹妹的脸决定妥协,迎娶王家女为太子妃。 昭淑大长公主看父兄被世家逼成那般模样,愤怒之下答应联姻,势要成一番事业,在北渊站稳脚跟,帮父兄除掉世家。 一下子,双方都慌了。 裕安帝夫妻和先帝疼爱昭淑大长公主,如何舍得她去北渊受罪,苦口婆心的劝:女儿啊,你金尊玉贵怎么能嫁那种蛮荒之地! 妹妹啊,北渊不适合你。 奈何昭淑大长公主却铁了心要嫁北渊,谁劝都不肯松口。 裕安帝和先帝满腔的火全倾向世家。 世家那边也委屈啊! 他们只是逼太子松口,没想让昭淑真的嫁去北渊! 昭淑是中宫嫡出的公主,北渊王哪里配得上他们的公主殿下! 几家琢磨好了,假意逼着昭淑联姻,李家必然会保外孙女,到时太子松口娶世家的女儿,他们顺势止住,面子里子都有了。 哪成想,李家关键时候没动静,昭淑又不按套路出牌,死活要嫁北渊王。 他们敢和皇帝打擂台是一回事,翻船了把皇帝和未来皇帝惹毛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终究希望自家的女儿能得太子的心。 闹成这样,别说得太子的心,太子肯见太子妃都是万幸! 事实如他们所料,原本快松口的太子突然决口不提成亲的事,择太子妃之事无限延期。 太子等得,王家特意培养出的“太子妃”等不得啊! 好在,太子最终依旧娶了世家的女儿。 昭淑大长公主嫁到北渊后没多久,李皇后病逝,裕安帝身子大不如前,先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夜,红着眼睛面见裕安帝。 父子俩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太子妃的人选却让世家乱了,太子妃不是他们推定的王家女,而是崔家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儿。 这下子,世家炸开了。 准确的说是王家和崔家炸了! 王家觉得崔家两面三刀,背后讨好太子,抢了他们家的太子妃之位,崔家本着理亏,忍气吞声由王家埋汰。 但时日久了,崔家也不乐意了,他们家女儿当太子妃是太子选的,旨意是皇帝下的,凭什么揪着不放,你王家的女儿当不成太子妃是她入不了太子的眼等等…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今日我坑你一下,明日我参你一把,乌烟瘴气,郑家不得已出面调停,什么咱们几十年的交情,都是姻亲,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是一条船的人,不能内斗。 到了王家那边,郑家给出好处,下个皇后之位保证是你们王家的,咱们得同心协力,莫让皇帝揪了短板。 好说歹说,两家和解了。 但也只是表面粉饰太平,私下里依旧存着疙瘩。 “舅舅和外祖故意的。”裴宝珠震惊。 世家走到如今,早不似最初那般一心无二,完全是散沙。 她以为是因为表哥一口气娶了五家的女儿,因为宫里的世家女斗得凶,几家才分崩离析,现在看来他们早有隔阂,只是此时爆发。 “怪不得郑家和王家闹成那样…” 郑家劝和王崔两家时保证下一位皇后是王家的,结果郑家的女儿坐上后位,接连两次与皇后宝座失之交臂,对郑家的厌恶程度绝对比崔家更深! 更火上浇油的是,表哥同时娶了郑家和王家的女儿,一正一侧,时刻戳着王家的肺管子。 王贵妃生下表哥长子,地位高涨,表哥有意纵容之下,王家眼比天高,心里怕是要怪郑皇后占了皇后的位子,否则大皇子作为嫡长子,册立太子板上钉钉。 王家与郑家彻底翻脸,李家早退出他们的圈子,崔卢两家站队郑家,王家倾覆已成定局。 王家败落看似简单,实际上蕴含着两代帝王的苦心竭力。 裴宝珠忽然想通永熙帝对付其他几家的方法,王家死于皇后之争。 那么,皇位之争谁又会率先出局呢? “啧,内斗害人。”裴宝珠感慨。 世家如果一直拧在一块儿,除掉他们绝对不容易。 谢长恭讽刺:“斗倒他们的是贪念。” 世家传到今日,骨子里早已腐烂,合该走向灭亡。 第69章 传奇人物越娥 裴宝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身,窝在床上眼皮子范沉,谢长恭拍着她后背,轻轻道:“睡。” “唔…”她闭上眼睛,动都懒得动,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谢长恭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榻,贴心地盖好被子,下床。 出了屋子,对等在外头的青女道:“守好你主子,本世子晚间未回的话就说有事调查,不必等。” 青女屈膝:“是。” “郡马爷安。” 云月走来,看见谢长恭,匆匆忙忙行礼。 “嗯。”他随口应了声,转身径直离开。 “…” “主子睡着了,云月姐姐有事晚些再来。”青女压低声音。 云月盯着谢长恭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青女咳了下打断她。 “啊?哦…”她心神不属。 青女心里一个咯噔,云月这表情,莫不是…看上谢世子了!? 她还没遇见过,该怎么处理,先劝她死心还是直接告诉主子? 云月听到她心声定会笑死,她岂能看上郡主的男人! 她只是看郡马爷的神色阴翳,担心他对郡主腹中孩子不利。 “青女,你仔细些伺候郡主。”别让郡马爷有可乘之机。 云月隐晦地提醒,青女是郡主的贴身丫鬟,当知晓肚子的孩子是谁的… 青女暗暗琢磨如何劝云月,她突然的话让青女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点头:“是。” —— 云月没看错,谢长恭神情的确不美妙,他给裴宝珠讲述往事时突然察觉到一丝蹊跷——李皇后的死。 世家和裕安帝如何交手,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不会伤害李皇后,甚至全竭力保全李皇后。 岳母嫁到北渊,裕安帝和姑丈跟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所以他们迫切需要李皇后这个枢纽缓和裕安帝的怒火。 那么,世家与帝王共同保护的李皇后怎么死的呢?岳母素来康健,又为何突然暴毙而亡… 还有最重要一点,当初李家为何不反对岳母和亲北渊王? 姑丈与表哥登记后都不曾加恩李家,甚至出手打压,未尝没有迁怒李家的意思,岳母归京后和他们走的却很近。 李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 “萧孟,速找李皇后的册录。” 李皇后的记载不少,萧孟搬来整整一摞子:“老大,全在这里了,需要我帮你吗?” 谢长恭点头:“找与李家相关的。” 两个人翻找比一人快,谢长恭誊写出李家和李皇后的事。 李皇后,李家八十九代家主嫡三女,九十代家主嫡妹,未出嫁时与其嫂时有摩擦… 谢长恭目光在时有摩擦上停留。 他眯缝起眼睛,问萧孟:“李皇后的嫂子就是李家如今的太夫人?” 萧孟点头:“正是她!这位太夫人可不一般!”他娘热爱八卦,李家太夫人几十年前可是话题人物。 他没少听到,用不着找记录他都能倒背如流。 “说说看。” 李家太夫人姓越名娥,看名字便她并非出身世家,世家规矩森严,鲜少与外姓通婚,尤其是继承人妻子选择,必在门当户对的世家女中选择。 比如李皇后的母亲,就是郑家的姑奶奶。 世家历来如此,到了李皇后这代,不光裕安帝一反常态爱慕世家女,就连李皇后的兄长也十分叛逆。 意外结识越娥后,说什么都要娶她为妻,喊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遭到父兄外祖家极力阻止,让他娶嫡亲的表妹,但李劭洵也就是李皇后的兄长死活不肯。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亲娘扛不住了,最终同意越娥进门,同时提了条件,他必须纳两个贵妾。 李劭洵听说能娶越娥二话不说应了,他娘说的条件压根没往心里去。 夫妻俩婚后如胶似漆,好不快活,李母看不上小门小户的儿媳,更不喜儿子一头扎在她身上。 某日,将儿子提溜到跟前:儿啊,还记得答应娘的条件吗,是时候兑现了。 一盆冷水把李劭洵浇醒,他和越娥真心相爱,哪里能叫其他女人掺合进他们的纯甄的爱情?开始耍赖不认账。 李母什么话也不说,立马要吊脖子,李劭洵不可能让老母亲吊死,捏着鼻子同意了纳妾,大不了不碰她们就是了。 自此,婆媳矛盾激发,李府不得安宁,李皇后夹在母亲和嫂子之间日子并不好过,她再明事理,一些事情上也不免偏心李母。 时日久了,越娥和李皇后间也有不少小龌龊。 直到李皇后成为独宠后宫的皇后,姑嫂关系才逐渐缓和。 继续说越娥,李劭洵纳了两个贵妾,越娥和他大吵一架,李劭洵先觉得对不起她,小意讨好,越娥是个聪明的女人。 利用他的愧疚把他抓的更紧。 李母看不惯,时常和儿子念叨,你纳了人家姑娘,不能亏欠人家。 不知是李母的魔音贯耳起了作用,还是李劭洵见到娇滴滴的妾房后生了怜心,总之,李劭洵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越娥伤心难过,认清了现实。 男人的话不可信。 娘家低微婆家不喜,丈夫和小妾打的火热,李府的下人不将这位当家主母放在眼里,越娥陷入低谷。 她并没有和李劭洵大吵大闹,迅速沉寂,在李母面前也安分守己,端庄大气。 李母满意了,不再刻意挑刺。 越娥顺利生下嫡子嫡女,更多的是妾房们贡献的庶出儿女,越娥不计较恩怨,亲自抚养庶子庶女,博得一番好名声。 后来,李母病故,越娥在李府的日子顺风顺水。 李皇后死后两年,李劭洵在小妾的床上中风,家主之位传给越娥的儿子,庶出的子女们和她感情亲厚,无人反驳。 越娥一个小门小户之女,成为世家的宝塔老封君,经历堪称传奇,无数女人以她为榜样,但世上再无第二个越娥。 “我娘说了,李家太夫人是她最敬佩的人物。” “敬佩她命硬克李家吗。” 萧孟噎住。 老大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不过… 李家从李太夫人嫁进去的确死了很多人,先是她老公公,接着是她婆婆,小姑子,丈夫,包括她抚养长大的庶子庶女,也有走在她前头的。 甚至连她小姑子,李皇后的儿子女儿都一个不剩! 萧孟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回头劝娘换个崇拜的对象,他想家里人长命百岁。 谢长恭敲动手指:“你先下去,我去公主府一趟。” 萧孟走出屋外,反应过来。 老大说错了,郡主府才对? —— 公主府里头并没有多少人,只留下了几个家丁丫鬟打理,裴宝珠每年在昭淑大长公主诞辰和忌辰的时候回来住上一日,显得缺少人气。 谢长恭走在府里,一个人影挡住他的去路:“谢世子。” “本世子有事探查,行个方便。” “世子言重了,您请。”家丁让出路来。 他仅仅是个家丁,哪能阻拦谢世子,谢世子是他们郡主殿下的丈夫,更不能阻止了。 谢长恭畅通无阻的到了昭淑大长公主的房门前:“岳母大人勿怪,小婿有事探查。”他像模像样的躬身,随后推开房门进入。 “…” 裴宝珠一觉醒来,已经半下午,不见谢长恭踪影她问青女:“郡马呢。” “您睡着后他出府,说有事调查,若晚间还未回来,让您先睡不必等他。” 裴宝珠“嗯”了一声。 彩月:“郡主,卢大人求见。” 裴宝珠脱口而出:“不见。”她不想影响到今天的好心情。 但还不到丢开卢桀的时候。 她补充道:“告诉他改日再来。” “郡主殿下,您如此待微臣,微臣心里难过。” 裴宝珠望着不请自来的男人,沉下脸。 “殿下怀着孩子,千万别动怒。” “卢大人,请坐。”她皮笑肉不笑。 卢桀不在意她的态度,也没落座:“微臣等下有急事,便不坐了。” “卢大人何事见本郡主。” “郡主殿下,微臣意外得到一个消息,谢世子到公主府去了,哎,他怎能如此不敬大长公主。” 其实并不是意外,他的人一直盯着谢长恭。 福康怀孕后,谢长恭搬到郡主府,守着福康足不出户,卢桀握紧拳头,那个家伙真是好运。 今日底下人突然汇报,谢长恭去了暗营,待了小半个时辰后,前往公主府,他的人怕公主府里有人监视,不敢跟进去。 不知道谢长恭去公主府的目的。 啧,他的人查不出,福康总能查出。 昭淑大长公主是福康的底线,谢长恭自己作死别怪他不客气。 裴宝珠抿唇,语气算不得好:“本郡主回头问他。” 卢桀勾唇:郡主殿下,您这幅样子美极了。 “你先回去,无事别来郡主府。” “微臣遵命。” 打发走卢桀,裴宝珠表情放松下来。 青女在一旁道:“主子,您的演技更胜一筹。” 裴宝珠喝了口茶:“本郡主厌恶卢桀。”所以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变差。 卢桀好像以为自己在不高兴阿恭闯进公主府? 呵,阿恭是她的夫君,阿娘的女婿,公主府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阿恭走时告诉青女他去调查事情,结果跑到公主府,想必与阿娘有关。 她仔细回想谢长恭讲述的故事,脑海升起可怕的想法,不,不会的! “…”裴宝珠苦笑,她在自我催眠吗? —— 谢长恭回来的比预期早,裴宝珠正捧着汤碗小口抿着,“彩月,添副碗筷。” 谢长恭换完衣裳出来时,裴宝珠用勺子搅着碗底的汤,他笑着拿过碗,给她盛了小半碗汤,放到她手边 郡主大人主动替他夹菜,世子爷难得享受一把娇妻的侍候,愉快的…吃撑了。 裴宝珠无语地拉着他散步消食:“吃不下还吃。” “小九亲手夹的菜,多少都吃得下。” 裴宝珠掐了下他的胳膊,愤恼道:“少来,我可不想后人提起我说那个喂死夫君的郡主!” “哈哈哈,咱们一起青史留名,小九要感激我才是。” 裴宝珠:“……”谢谢,本郡主不想留这种名。 她回头看了眼,青女心领神会,带着人退到远处。 来了,小九连回屋子都等不及。 “查到什么了。” 谢长恭搂着她的腰,“告诉你可以,但你千万别动气。”任由她胡思乱想对身子更不好。 “我晓得轻重。”眼下什么都没有腹中的孩子重要,她会控制好情绪。 “岳母和李皇后的死,恐怕与越娥有关。” 裴宝珠轻笑:“真的是她。” 以阿娘的谨慎程度,能害到她的唯有信任的人。 阿娘惦念已逝的外祖母,将满腔思母之情转移到李家,而李家和外祖母有关的人物,只有越娥。 即使是没血缘的舅母,阿娘和她仍很亲近。 裴宝珠握拳,阿娘错信了豺狼。 谢长恭不语。 没告诉她其他的猜测,岳母或许早已察觉越娥的心狠手辣,与越娥走得近乃她有意为之,目的是查探李皇后的死因。 既然如此,岳母离世可能另有隐情。 谢长恭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做了坏事,总会露出马脚,一切有我在。” 裴宝珠红着眼圈,扯着嘴角笑:“我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都相信你。 她心里默默补充。 “…” 第二天,谢长恭没出门,留在府里陪着裴宝珠,倒是迎来一个意外的来客。 “嫂子,幼彤给您请安。”李幼彤热情洋溢。 连看着谢长恭也顺眼不少:“郡马爷安。”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府里忙什么。” “嘿嘿,跟着嫂子们学习管理家务…”她边说边扫了谢长恭一眼,意思很明显,我们女人说话,你赶紧走。 但谢长恭没问她半个眼神,一门心思裴宝珠倒水喂点心,还用帕子给她擦嘴擦手,照顾的相当周到。 “……”李幼彤莫名感觉眼睛疼。 暗骂谢长恭谄媚无耻,若不是郡主怀孕了,郡主府哪里有你的位置! 不过他能回到郡主府对她没坏处,福康郡主又成为她的嫂子。 许是感应到李幼彤的腹诽,谢长恭抽空瞟了她一眼,里头夹杂着不屑与嘲讽。 李幼彤不甘示弱的回瞪,这里可不是淮安候府,说不让她上门就不让她上门,郡主亲口允她来郡主府做客的。 裴宝珠无视他们的小动作,李幼彤胜负欲出来,滔滔不绝地讲着李家的事,勾着郡主大人没空关注某个男人。 第70章 火烧玉守阁 谢长恭很快察觉她和自己较劲的小心思,他不爽地舔了下后牙槽,幽幽地盯着她们的背影。 裴宝珠伸手端水杯,一双手递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某人眼神幽怨,浑身散发着黑气。 裴宝珠:“……”她哭笑不得,他就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大猫。 “嫂子,我有些话要与你说。”裴宝珠看她,李幼彤的视线则停在谢长恭身上,欲言又止。 谢长恭竖眉,他忍这女人很久了,得寸进尺! 裴宝珠打断他的跃跃欲试:“阿恭,我饿了,你让厨房准备些吃食。” 丫鬟婆子一大堆,去厨房传话哪轮得到谢长恭,不过是支开他的借口,但谢长恭还是听话的起身,警告地瞥了李幼彤一眼。 李幼彤无端打了个寒颤,他的眼神狠厉、冰冷,仿佛她敢做什么坏事,他会一把掐断她的脖子。 她慌忙垂头避开对视,惴惴不安地咬着下唇。 她昏了头了,谢长恭对付她轻轻松松,回头离开郡主府,可没人庇佑她,李太夫人还命她做那等… 谢长恭难道知晓她今日来的目的?所以才不在乎男女大防,赖在郡主身旁不走,甚至离开前特意给她警告。 李幼彤脸色苍白,手指绞着衣角,裴宝珠给她倒了杯茶:“幼彤,喝口茶慢慢说。” 李幼彤双手接过茶,顾不上喝,下定决心,直接跪到地上:“嫂子救我!” 裴宝珠微笑:“先说说发生了何事。” 李幼彤咬紧牙关,一口气道:“郡主,太夫人命幼彤给您下药,她不愿您生下谢世子的孩子。” “…”室中静默。 李幼彤呼吸放轻。 太夫人那天喊她到跟前,说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如有看得上的,尽管告诉她,她尽力撮合,不论家世。 她先是开心,成亲是女子第二次投胎,她憧憬美好的未来,郡主府的偶遇,街上的再遇,以及之后的会面,点点滴滴的甜蜜布满脑海,她的心神早已记挂在那个人身上。 她虽说是李家的嫡女,却是旁支的嫡女,父亲早亡,母亲改嫁,配卢家的庶子绰绰有余,但卢桀不仅仅是卢家的庶子,还是如日中天大权在握的当朝命官。 他就是娶宗室的县主也不在话下,她的身份便瞧不上眼了。 何况,主家老太太还拿捏着她的婚事。 李太夫人的话令她欣喜若狂,她看到嫁给卢桀的希望。 待温度散去后,她冷静下来。 天上不会掉馅饼,在李太夫人这里更适用。 果然,李太夫人提出的条件让她如坠冰窟。 ——打掉福康郡主的孩子。 她惊不可遏,李太夫人在让她送死! 她想也不想拒绝,福康郡主帮她良多,她不能当白眼狼。 李太夫人突然变了嘴脸,说她不照做立刻杀了她,她身在主家,李太夫人无数的方式不声不响除掉她。 家里早已不管她的死活,母亲在侯府委曲求全,倘若她死了,连个给她报仇的人都没有… 她假意应下李太夫人的条件,找卢桀商量。 他位高权重,父亲是卢家老太爷,保下她不在话下。 可… 李幼彤死死咬着牙,他也让她打掉福康郡主的胎。 太可笑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把她往死路上逼! 她不信他不知被查出她的下场是什么,他仍没有一丝犹豫,让她对付个尚未出世的无辜婴孩。 她自认与他心意相通,却没想到他竟是那样阴狠歹毒之人,冷酷的现实敲醒了她步入爱河的脑袋。 她自嘲,或许现在醒悟还为时不晚。 她不会给福康郡主下药,她的底线不允许,她也不愿死在李太夫人手下,她还年轻,有大好的人生等待着她。 她唯有求福康郡主帮忙。 当然,会承担风险。 如果福康郡主不信任她,去找李太夫人对峙,她必死无疑。 她偷听到下人们的闲话,李太夫人和福康郡主有亲,福康郡主的生母在世时时常走动,她不能保证福康郡主更相信她们哪个。 “…”裴宝珠一直没说话。 李幼彤小心翼翼抬头,迅速收回视线,心一点点降落谷底,浑身血液渐渐冰冷。 “她给的药你带在身上吗。” “在的,就是这个。”李幼彤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怕伤到裴宝珠,转手交给青女。 “你很聪明。” 李幼彤诸多小毛病,大事上从不犯蠢。 单她抵得住卢桀洗脑,反手撇开卢桀,就非一般人做得到的,王娇荷若同她一样聪明,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李幼彤松了口气。 “起来。” “郡主,幼彤之后怎么做…”她大着胆子问道。 临来郡主府时李太夫人的嬷嬷故意走了一趟,暗示明显,她无功而返,李太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你的丫鬟不错。” 李幼彤满脸懵逼,怎么扯到她丫鬟头上了? 门外“咔擦”响动,李幼彤心紧张,谁偷听他们的谈话!? “进来。” 敢弄出动静还不跑的人,除了谢长恭不做他想。 他提着食盒走进来,表情复杂,李幼彤似乎从中看出几分…无奈? 她左右看了看,闭上嘴默默喝茶。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裴宝珠对他道。 “我要陪你养胎。” “越娥已经打算对我下手,幼彤失手,她还会进行下一步计划。” 谢长恭眸子锐利起来,语气充斥着杀意:“直接杀掉她如何?”指骨捏的噼啪响。 “不行。”裴宝珠立刻否定,不容置疑。 越娥平安活到今日,拥有的底牌他们无法预测,到李家的地盘刺杀越娥,风险太大,阿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极低。 她不想阿恭受伤。 谢长恭蔫了,最后挣扎:“非得用那个法子吗。” 李幼彤震惊,他们用了什么秘密方式交谈吗! 福康郡主一句计划没说,谢长恭就已经清楚她的想法,提出反对,哦,不对,福康郡主夸了她的丫鬟。 但她的丫鬟和计划有何关系,谢长恭又为什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那头,夫妻俩已经交涉完毕。 “幼彤,麻烦你了。” —— 李幼彤忐忑地跟着嬷嬷进入屋子,李太夫人手里转着佛珠,闭着眼睛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谢世子一直守在郡主身边,我没机会下药。” 李太夫人徒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在辨别她话的真假,李幼彤毫不心虚的任她打量。 她缓了脸色:“不急,下次找个谢长恭不在的时候去。” 谢家的小子比宫里那个聪明,所以才死守着福康的肚子。 呵,她越娥的猎物,未曾失过手! 李幼彤仰着下巴:“福康郡主很喜欢我,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动手,太夫人答应幼彤的事可莫要食言。” 她一如既往的贪心让李太夫人放下戒心,笑呵呵道:“自然。” 两人没什么可谈的,李太夫人打发了李幼彤走,命令嬷嬷:“盯紧些,有一丝异动…”她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弧度。 嬷嬷道:“是。”她冷冷的笑,李七小姐真天真,主子岂会留下把柄,事成之后就是她命绝之时! 李幼彤笑盈盈,看上去心情愉悦:“茵儿,我们走。” “恭送幼彤小姐。”门口的丫鬟齐声道。 李幼彤走后,丫鬟们窃窃私语:“看她那个得意样,小家子气。” “嘘,别说了,太夫人近来看重幼彤小姐,传到她耳朵里我们到不了好。” “幼彤小姐的丫鬟长的真高,听说是她从家中带来的,满府找不出第二个?” “啧,长那么高的个子,谁会娶她!” “是啊,不过看上去很唬人,幼彤小姐估计是看上她的身高。”缺少安全感的人,自然而然依靠外型补足。 李七小姐长的矮小,所以给自己选了个高似大虫的贴身丫鬟。 “…” 回到屋子,李幼彤挥退众人:“都下去,茵儿留下。” 伺候的人散去后,李幼彤绷不住了。 防止笑声太大引人怀疑,她扑进被子里,身子笑的一颤一颤。 “哈哈哈哈…” “……” “笑够了吗。”咬牙切齿地质问。 李幼彤竭力忍住笑意,视线刚隔着屏风落在某人身上,再次笑喷:“哈哈哈!” 谢长恭面无表情:“我还是先解决你,再去杀了越娥。” 见他真的恼怒,李幼彤双手举起求饶:“我知错了。”得,惹不起! 她现在不敢看他的脸,一想到茵儿脸下是谢长恭,她就忍不住大笑。 郡主身边人才济济,竟然把一个男人化成女人,连她都看不出异常,更别说主家的人了,茵儿少言寡语,和其他人很少来往。 谢长恭扮做她不担心穿帮。 谢长恭不理她,走到书桌前,仔细回想刚才走过的路,拿起笔画了起来,李太夫人到李幼彤院子沿途院子小路浮现在纸上。 李幼彤住在府上几年,府里的事物她一清二楚,指挥着谢长恭填补地图,半刻钟后,她点了点头:“没错了。” “府里有什么禁止进入的地方。” “书房,最受宠的嫡小姐都不被允许过去。” 谢长恭皱眉:“还有呢。” 书房重地,基本各府都不允许人随意进出,他想查的东西不会在书房。 李幼彤手抵着下巴苦思冥想,徒然灵光乍现:“太夫人的院子,最西边的房间,有次我看见桂嬷嬷拿着东西进去,过了很久才出来。” “那间屋子可有人居住。” 李幼彤摇头:“不清楚。” 阖府上下,李太夫人的院子把控最严,想打探她院子里的消息很难。 谢长恭用红笔在上头标注,另外又划定了几个地方。 “喂,你可别被抓到马脚。”她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万一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府里定然全府核查。 她身边丢了个丫鬟,绝对逃不掉。 谢长恭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屋子,“小姐想喝凉茶。” “凉茶?” “静静心。” 小丫鬟:“?” 茵儿作为李幼彤的贴身大丫鬟,享受单人房的待遇,方便了谢长恭隐藏,他对着地图研究半天,做好完全的准备,耐心等待天黑。 “…” 晚间,李太夫人换好寝衣,桂嬷嬷帮她按摩,“陵安在做什么。” “陵安公子频繁前往秦香楼。” “不中用。” 桂嬷嬷笑道:“秦香楼能有今日,全靠陵安公子经营。” “呵,我李家不缺消息来源。”李太夫人难掩厌恶。 桂嬷嬷无言,老太爷早期时候还算收敛,到了后来,从外头带了个青楼女子回来,宠的无法无天,那女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老太爷喜爱,一而再挑衅主子。 生下儿子后更是撺掇老太爷改立继承人,好在老太爷没糊涂到底,没有废嫡立庶的打算。 主子当时已经对老太爷失望透顶,但那青楼女子为祸后院,不免糟心,以至于提起青楼二字,便想起那女人。 李太夫人心情不虞,欲早点上床睡觉。 刚走两步,外面传来喧闹,她拧起眉头:“怎么回事。” 桂嬷嬷出去查探,很快回来,神情凝重:“主子,玉守阁起火了。” 玉守阁是李家的库房之一,里头存的是衣料布匹棉花等易燃物,着起来不好扑灭。 李太夫人变了脸色:“更衣!” 烧了个库房不打紧,但今晚的风大,不及时灭火,烧起来大半个李家都会被烧掉。 李太夫人匆匆赶到玉守阁,李家主和他的兄弟子侄也闻讯赶来,李家主看她到来,劝道:“母亲,烟火缭绕莫损坏了您…” 李太夫人抬手,止住他的话:“命令下去,所有公子姑娘回到院子,不许出门,尽可能抽调人手来灭火,先派人去东侧阻断火源,别烧过去。” 李太夫人亲自坐镇,下人们井井有条。 谢长恭摸着夜色前往李太夫人的院子,迅速找到他的目标。 —— 裴宝珠一大早起来,就听到李家库房着火的消息,她挑眉:“可有人伤亡。” 青女道:“李家的库房晚上上锁,没人把守,起火的时候里头无人,倒是救火时伤了几个小厮。”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郡主没表示不好,派个人去慰问一下。” “…” 李府。 李幼彤抓狂:“你竟烧了玉守阁!”她的院子离玉守阁很近,按照昨晚的风向,稍不留意就会烧过来! 第71章 可怜人 谢长恭蛮不在乎,“反正昨夜你也睡不着,李七小姐不会废物到傻傻等在屋子里被火烧死?” 李幼彤一哽。 他行动前通知过她,她心里闪过一丝诧异,谢长恭我行我素,对她莫名有几分敌意,照理来说他应当瞒着她行事。 现在明白了,那是他给她的死亡预示,若昨夜火势没控制住,若她心大的睡着了,说不定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轻描淡写事情的严重性就算了,竟然还嘲讽她! 天杀的谢长恭,好在没事,否则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李幼彤气闷,不想再看见他,怕自己憋不住怒怼他。 “你下去…”她话音未落,门外小丫鬟打断她。 “幼彤小姐,太夫人找您。” 李幼彤心下一惊,这个敏感的时机要见她…谢长恭露出马脚,太夫人查到她的头上了? 她扭头看了眼谢长恭,眼神中充斥着“没用的东西”的谴责,假如李太夫人真的查出什么,她绝对会供出他,绝对! 谢长恭云淡风轻,丝毫不慌。 她咬牙,强作镇定冲门外道:“我换身衣裳就去。” “带上我。”说完,谢长恭走出屋子。 李幼彤翻了个白眼,自己换衣服,心倒是定了点。 “…” 火烧了大半夜,甚至惊动了京城守备军,李太夫人一直在玉守阁前的空地坐镇,火灭后又安排人款待前来救火的守备军,以及收尾工作安排。 天亮后接受各府的慰问,忙活到现在都不曾合眼。 李幼彤和谢长恭进入屋子时,她正闭眸小憩,李幼彤看向桂嬷嬷,悄悄问道:“太夫人睡着了,幼彤晚些再来?” 肃重的气氛压的她喘不过气,只想赶紧逃离。 桂嬷嬷摇头,喊醒李太夫人:“主子,幼彤小姐来了。” 李太夫人睁眼,她的眼底夹杂血丝,笑呵呵道:“年纪大了,越发不中用,幼彤过来坐。” 她瞥了眼桂嬷嬷,桂嬷嬷打发走小丫鬟,站到李太夫人身侧,跟着李幼彤来的谢长恭也被留在屋内。 毕竟他现在是茵儿,李幼彤从家中带来的婢女,她的心腹。 李幼彤的事想瞒过她不可能,倒不如留她听着,反正她最后要跟着她主子一起死。 “太夫人健朗,府里可离不开您的照料。”李幼彤松了口气,看状态李太夫人不是找她兴师问罪的。 她挑李太夫人爱听的话说。 越娥苦心竭力走到李府的至高位,哪怕已经放权给儿媳孙媳,对李府的掌控所有人仍不可比拟。 她所期望的爱情已经破灭,极力攥取李家是她的念想,她渴望成为青史留名的女人,渴望后人的佩服与敬仰。 李幼彤的话说到她心坎,诠释了她于李家的重要性。 李太夫人肉眼可见的愉悦,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下来:“幼彤,我有事找你商量。” “太夫人请说。”李幼彤乖巧回道。 只要没怀疑天守阁起火的事,商量什么都可以! “福康派人过府询问玉守阁走水的事。” 谢长恭的手顿了下,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眼神却渐渐淬上寒砺,越娥没放弃对小九下药的计划。 她给李幼彤的药小九让宋大夫辨认,并非堕胎药,而是一种无臭无味的未知名毒物,宋大夫得到后十分狂热,带回去研究。 不是堕胎药,那么…越娥想要的不仅仅是打掉孩子,她瞄准的目标是小九,他压制住心底翻腾的郁气,继续听她又要使什么阴谋。 “我告诉她你受了惊吓卧病在床,你回头写封信到郡主府,务必让她来府上看你,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幼彤浑身僵硬:“你要我在自己的院子下药?” “不可能!福康郡主不会放过我的!”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她的拒绝在情理之中,李太夫人安抚:“药是传下来的秘药,不会立即发作,几日后她在郡主府…查不到你身上。” 李幼彤恶寒,面上懵懂将信将疑道:“真的?” “太夫人,我是李家的女儿,蒙您庇佑住进主家,同气连枝,如果我犯了事,主家也逃不掉,崔三夫人就是前车之鉴!” 李太夫人沉下脸,轮不到一个小辈教她做事,她冷硬道:“自然,这点我同你保证,福康抓不到你。” 李幼彤挣扎片刻,抬头道:“好,我做。”不答应老太太,她今日说不定走不出屋子,她应下不打紧,只要福康郡主不来,李老太太也没法子。 “…” “什么!” 谢长恭锁眉,看了眼屋外。 李幼彤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压低嗓音:“你再说一遍。” “写信请小九来。” 李幼彤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将手里的茶杯砸到他脸上,他们定是八字不合,非得和她作对! 他是不是巴不得她早点死,所以专门与她反着做。 “呵,越娥的药无臭无味,不立即发作,中毒的人察觉不到,下毒的人也看不出是否中毒。” 谢长恭道:“事情查的差不多,我要和你的婢女换回来,还是说…你想我继续潜藏在李府?” 实际上他只摸进越娥院子里的房间,以及前院的书房,还有几个地方没去探查,但他不放心小九,越娥满手鲜血,手段层出不穷,他必须护在小九身边。 “我马上写信!”开玩笑,谢长恭在李府她时刻担心被发现,紧张地晚上不敢入睡,时日久了,她一定脱发。 赶紧换回来。 裴宝珠第二天就来了,先去李太夫人院子里小坐片刻,李大夫人没让她在屋子里多待,怕之后自己受牵连,主动聊起李幼彤:“哎,那孩子吓坏了,当晚就病了,她喜爱郡主,您来看她定然欢欣。” 裴宝珠顺势前往李幼彤的院子。 虽然李太夫人亲自动手的可能性不大,可谨慎些为妙,毕竟她不声不响的害死那么多人,骨子里刻着的疯狂不容小觑。 “嫂子。”李幼彤靠在床上,虚弱地开口。 屋内侍候的人没退出去,里面有李太夫人的眼线,她只能演戏。 “你还病着,别乱动。”裴宝珠坐在床头,按住李幼彤。 “茵儿,上水。”她道:“我听人说怀孕的人不能饮茶,嫂子莫觉得幼彤怠慢。” “怎会。” 李幼彤接过杯子,试探了下水温,小指不易察觉的抹过杯口,亲手递给裴宝珠,谢长恭屈膝:“郡主,我家小姐还备了您爱吃的点心。” 说着,他转身去拿,他的身材高大,遮挡住了众人视线,李幼彤眼疾手快地把水杯转了个面,将抹了药的一面朝向外侧塞到裴宝珠手中。 “…” “福康喝下了?” “小琪亲眼看见福康郡主喝了好几口。”桂嬷嬷回道。 “好。” “只是…幼彤小姐提出去郡主府小住,福康郡主同意了。” 李太夫人冷笑:“她躲不了一辈子。” “主子说的是。”幼彤小姐亲手下的药,她已经无法寻得福康郡主的帮助,福康郡主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主儿。 她早晚要回府上,有的是机会除掉她。 “幼彤为何当着我的面下药。”被发现的几率很大,直接下到水中端上来更稳妥? 反正在外人眼里她信任李幼彤。 “太夫人要求。”李幼彤原本也想下到水中,趁越娥的眼线不注意调包,但被拒绝了,李幼彤暗恨。 万幸她早和福康郡主摊牌,否则那老虔婆故意给她增加难度,她第一次做这种事,肯定紧张到手抖! 她和福康郡主的关系远不如外人想象中的亲密,一旦引起福康郡主疑心,她唯有死路一条… “嫂子,幼彤的命是您救下的,以后当牛做马不在话下。”李幼彤红着眼圈。 “嗤” 一声嗤笑破坏了她表衷心的氛围,李幼彤咬牙切齿,恶狠狠瞪向声音来源,他又捣乱,李幼彤气的头昏。 裴宝珠无奈地看他,和一个姑娘较劲,幼稚的家伙。 谢长恭已经到达境界,李幼彤的眼神不痛不痒,圈住裴宝珠的细腰解释道:“越娥疑心太重,只相信亲眼看见的。” 却不知道眼睛也会骗人。 李幼彤牙酸,不想看他们卿卿我我:“嫂子,幼彤先告退了!” “…” “药宋先生试验过了,暂时没什么特别的症状。” “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裴宝珠抓紧他的手臂,谢长恭抬手抚上她的脑袋,轻轻拥住她:“没事的…” “外祖母和阿娘,都是死于这种毒药吗?” 越娥是外祖母的嫡亲嫂子,外祖母的母亲去世后,越娥成为李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和宫里的交涉全由她接手。 想对外祖母出手很容易。 阿娘那边…她和越娥来往频繁,甚至在李家住宿过,比宫中的外祖母更容易中招。 谢长恭沉默。 李皇后的死是越娥做的,岳母那边就存疑了。 越娥是个目的性极强的女人,她杀害公婆是为了扫清障碍,助李劭洵成为家主,她跟着水涨船高。 毒害李皇后因为李皇后拒绝了她的女儿成为太子妃,恶意报复。 毒杀丈夫则是看够了李劭洵宠爱妾室,除之后快。 李劭洵平庸无能,完全撑不起偌大的李氏一族。 李皇后逝去后,裕安帝和先帝皆冷待李家,一度走向低谷,成为五大世家末尾的存在。 越娥心高气傲,作为李家实际掌权人的她不甘落后,一心重振李家荣耀,但效果甚微,直到岳母归来后。 越娥搭上岳母,李家的状况慢慢好起来。 她又怎么会害李家最后的靠山? 岳母知晓李皇后死的蹊跷,刻意接近越娥,想必会做好万全准备,岂能中了她的黑手… 谢长恭脑海中闪过杂乱的片段,不等他抓住便溜走,他苦恼地挠了挠额头,岳母的事表哥知晓,无奈不肯透露。 真是头疼啊… 谢长恭亲了亲她的脸颊,“越娥活不了多久,我查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越娥院子里的那间房没什么秘密,屋子里面布置温馨,像是一间婴儿房,越娥生育一儿一女,院子里有婴儿房很正常。 奇怪的是,那间屋子后面厢房堆满了男孩使用的物件,从婴孩到少年再到壮年,玩物吃食衣裳笔墨全都是珍品。 看得出她极珍视那个孩子,想给他所有好东西,李幼彤无意中撞到那次,桂嬷嬷奉命往里头添置东西。 但她的儿子李家主健在,直接送给他不是更好? 她的行为太过诡异,就好像…她的孩子仍在那个房间,从未离开。 换句话说,她的儿子可能早已夭折。 那么,如今的家主身份就存疑了,越娥只生了一个儿子,她的儿子夭折,她养大的嫡子是谁的儿子呢? 他翻阅过李家的记录,和她同年产子的有一位贵妾,很得李劭洵的宠爱,两人先后产子,越娥仗着正室的身份,把庶子握在手中制衡妾室。 不曾想仅一个月,庶子高热夭折,贵妾痛失爱子悲伤的死去,府里都传越娥嫉妒贵妾得宠,恶意下手。 可假使死的是越娥的儿子呢? 谢长恭勾唇,李家主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怎么对待害死李家众多人的养母? 谢长恭很期待。 裴宝珠咂舌:“她倒沉得住气。” 换另一个人,在她那个年纪都不会选择用庶子顶替自己的儿子,毕竟她还能生。 “待亲儿子降生再动手不迟。” 嫡子死去,贵妾的儿子便成为李家的长子,虽然世家看重嫡庶,但长子终归特殊,贵妾在后宅的威望必然大涨。 一个失去嫡子和宠爱的主母,一个日渐得宠生育长子的贵妾,谁输谁赢还真没准。 留子去母,即使李劭洵心有疑虑,也不会为了个死去的妾伤害他曾爱过的人和嫡子的生母。 “……” “她该嫁进皇宫。”浪费了她的心计,李家限制了她的高度。 谢长恭赞同:“李劭洵眼光不错。” 越娥美貌动人,家世虽低了些,却也勉强能参加选秀,要不是李劭洵半路截胡,说不得她真的能进裕安帝的后宫。 她对李皇后下手,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为了爱情放弃了所有,成婚后发现等待她的并不是爱情,她绝望痛苦,最终演变成今日心狠手辣的她。 裴宝珠眉眼冷淡。 某种意义上越娥是可怜人,但她不该让旁人给她错误的人生买单,外祖母和阿娘不欠她的。 第72章 秦香楼之约 越娥做了那么多恶事,简单让她死去太便宜她了,她不是引以为傲自己的经历,觉得自己是李家的天吗? 那就让她失去一切,一笔笔的还债… 裴宝珠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 李昀擎的书房凭空出现一封书信,上面提及李家的一些秘事,以及提出见面和见面的地点。 李昀擎下意识向母亲寻求帮助,但转念想想,母亲年纪大了,他不该事事打扰她。 他的儿子们各自忙着,也不擅长做那等隐秘事,李昀擎思衬良久,召来看好的侄子:“陵安,拜托你来查了。” “包在陵安身上,敢在李家作乱,莫不是嫌命太长。” 李昀擎略皱了皱眉,侄子的话令他不舒服,却挑不出错处,疲惫地摆摆手,“下去。” 李陵安抱拳道:“陵安告退。” “悄悄调查,别让你祖母忧心。”李昀擎叮嘱他。 “是。” 李昀擎心稍微平定。 他不知晓的是,李陵安背转身子的那一刻,嘴角便勾起嘲讽地弧度:伯父啊,李家无事瞒得过老太太的眼睛。 在你喊我来的那刻,消息已经传进老太太的耳中。 您当了这么些年的家主,还不曾察觉吗? 真是…可悲啊。 果然,走出书房,才行至小路,桂嬷嬷拦住他的去路:“陵安公子,老太太有请。” 第二日,李昀擎再次收到书信,他没直接打开,扭头问侍从:“陵安可在府上。” “陵安公子昨夜出府,未曾归来。” 李昀擎摆摆手,“你先下去。” 侍从隐晦地扫了眼他手中的书信,默默退下。 李昀擎打开信,本以为和昨日一样,只是用些李家的事激发他的好奇心,引他见面。 呵,李家极大,大家族的特点人多眼杂,那些东西用心搜集,也并非难事,想以此达到他的目的,恐怕会落空。 他不紧不慢地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确切的说是九个字。 李家主您非越娥之子。 几个字,将他镇住,他心底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他回过神第一时间要毁掉胡言乱语的信件,这种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信留着何用? 他迟迟下不了手,望着信纸发呆。 李昀擎握拳,虽然很想斩钉截铁的说他就是母亲的亲子,千真万确,但…他的心底不是没有怀疑过。 他很小便察觉到母亲待他和妹妹的不同,母亲会温柔地把妹妹抱在膝上,细声哄她,会苦心焦思为她铺路,会亲近的让妹妹唤她阿娘。 而他,只能远远看着。 幼时他渴望母亲的怀抱,一次次上前,却在母亲的教诲中反复失望。 他是家主的嫡长子,李家下一任继承人,他不能被小情小爱绊住脚。 母亲如此对他说,他信了。 但他很想告诉母亲,她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冰冷、疏离的。 小孩子对感情最为敏感,隐藏的再好,也无处遁形。 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浮现出脑海,母亲的严厉教养,母亲的假意关怀,和虚伪不达眼底的笑意。 李昀擎捂住脸。 良久,他打开灯罩,烧掉了信件。 他已经有了决断。 他糊涂的够久,任由母亲摆布这么些年,足矣还清她的养育之恩了…他要找回自己,为自己而活。 “家主,桂嬷嬷来了。” “请她进来。” —— “李昀擎会赴约吗。” 谢长恭伸出一只手:“五成把握。” “……”裴宝珠无语。 一半的几率被他说出十成的架势。 “小九,你不相信我的本事嘛。” “…”她现在不是很想理这个家伙。 “是不是是不是!” 偏他不依不饶,连连追问,用一句话形容,就像只粘人的大猫。 裴宝珠被磨的受不了,无奈道:“我相信阿恭的计划一定成功。” “对嘛,一定成功。”李昀擎,你最好争点气,让我在小九跟前失了面子,后果很严重。 李昀擎不负所望,准备好赴约。 谢长恭经由青女易容,形象大变,从翩翩玉质的公子哥,成为一个普通的男人,里里外外和他本人挂不上钩。 照着镜子,他感叹:“小九得了个人才,怎没人主动投奔我呢。” 见识过把男人化成女人的神奇操作,谢长恭求贤如渴,当下动了把人挖去暗营的心思,可惜刚出声就被裴宝珠果断镇压。 青女也表示她这辈子只衷心福康郡主一人,谢世子您别痴心…哦不对,谢谢您的盛情邀请! 裴宝珠无视他的话,说起正事:“不如让青女随你一道,你自己见李昀擎太危险。” 李昀擎是李家的家主,越娥名义上的亲子,他的安危越娥还是十分看重,毕竟她年事已高,提拔孙辈当家主,重新掌控傀儡,需要耗费许多心神,不如保住李昀擎这个仰慕母亲的儿子合算。 即使李昀擎偷偷出来见面,仍瞒不住时刻掌握他动向的越娥,倘若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逮人,会很棘手。 谢长恭走到她身边,揽住她肩膀想亲一口,裴宝珠下意识偏过脑袋躲开。 “……” 谢长恭:“……”他瘪了瘪嘴。 裴宝珠眼疾手快,掰着他的脑袋朝向铜镜:“别弄坏了易容。” 谢长恭微笑:“哦?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小九嫌弃我现在这张脸呢。” 嫌弃还是有一点,更多的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动作快过脑子,这样解释似乎也没好多少。 “……”郡主大人心虚地望天。 谢长恭没过度纠结此事,毕竟他对她的花痴心知肚明,若非她看上他的脸,色迷心窍,他们的初见不会那般精彩。 “约定的地点在秦香楼,李昀擎聪明的话,会创造合适的理由。”秦香楼惹人耳目,是李陵安的产业,李昀擎可安心赴约,越娥那边因为厌恶青楼,也会疏忽关注。 裴宝珠眯眼:“秦香楼啊…” 谢长恭明白什么:“小九,你让青女跟我一起去。” “算了,女人家去什么青楼。” 这么些年他若想有女人,不会到现在身边干干净净,适当的作一下可以增添他们的小情趣… 谢长恭似笑非笑。 某人忘了自己跑去青楼快活的事?改日和她好好算账。 “你快走,小心点。” 裴宝珠的催促下,谢长恭前往秦香楼。 青女问道:“主子,您不派人去秦香楼吗。”要不是主子有孕,恐怕会亲自走一遭。 “不必。” 派了人反而拖阿恭的后腿。 “…” 秦香楼一如往日的热闹,脂粉和饭菜的香气混杂在空气中,谢长恭摸了摸鼻子,轻车熟路的走到订好的包间。 李昀擎还未到来,他左看右看,一屁股坐下。 心里轻嘲:不愧是李家的家主,端着架子。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抬头望去,正是李昀擎,他笑道:“李家主,幸会。” 李昀擎关上门,仔细打量面前的青年,绞尽脑汁的在脑海中搜索,想找到相关的线索,但是…青年的样貌实在没什么特点,丢在人群中完全看不到人的那种,普通到就算见过,他也无法记起。 李昀擎:“不知小兄弟名讳。” “我今日来只是给你讲个故事,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名字就免了。”他懒得起假名字,他费力想,李昀擎费力查。 两个人受累的无意义事情没必要做。 李昀擎眸中闪过不虞,缩头缩尾的小子。 他站在原地不动,谢长恭盯着他道:“李家主听还是不听。” “您已经来到这里,想来很感兴趣,没必要为了小事和我翻脸,错过李家败落的真正原因。” “大胆!” 作为李家的家主,他不容许有人侮辱李家,哪怕他口中的败落是事实。 谢长恭摊手:“我向来心直口快,冒犯之处请李家主多包涵。”哎,有些人喜欢自欺欺人,否则他为何当了越娥的傀儡十数年。 李昀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精彩,他最终还是坐到谢长恭对面的位置,维持表面和平。 “你说的败落…” 他生的晚,但也在长辈们口中和李家的事簿上看见过记载,裕安帝时期,他的姑母贵为皇后宠冠后宫,那是李家最为鼎盛的阶段。 父亲常惋惜,如果姑母不曾病逝便好了,她在可薄李家几代繁荣,而不是被两代帝王厌弃。 李昀擎不觉得可惜,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姑母可以得到皇帝的宠爱,李家沾了光,就要做好承受最坏下场的打算。 靠女人博前程不可取。 况且…父亲当时的举止他看不懂。 姑母的女儿昭淑大长公主被郑王几家逼着和亲北渊王,父亲作为姑母的嫡亲兄长,昭淑大长公主的亲舅舅,竟然保持缄默。 整个李家没给宫里的姑母表妹提供半分助力,以至于最后昭淑大长公主远嫁北渊,姑母伤心欲绝病逝。 暴怒的帝王迁怒李家,这便是他推测的李家败落的原因。 谢长恭勾唇,“你心里应当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李家在昭淑大长公主出嫁的态度上。” 李昀擎沉默。 “你母亲欲让你妹妹成为先帝太子妃,李皇后拒绝了她,她便在你父亲和族人面前说李皇后被宠爱迷昏头,全然忘记家族荣誉。” 李家欲控制李皇后,又不敢直言挑破,选择了迂回手段——在关键时刻袖手旁观。 企图告诉李皇后,没有家族的支持,你寸步难行。 不成想,昭淑大长公主豁出一切的出嫁,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 李昀擎皱眉:“就算没有…母亲言语挑拨,昭淑大长公主出嫁和姑母的死都是定局。” 他在想什么,竟然会怀疑母亲。 “不。” “昭淑大长公主的出嫁或许在意料之外,但李皇后的死是必然的结果。” “李家主,你们李家会任由一个不健康的女儿嫁给皇帝吗?” 李昀擎愣住:“自然不会。” 世家选择的女孩身份、样貌、才艺方方面面都是最出挑的,力求入了皇帝的眼,博取最大的利益。 身子康健好生养更是重中之重,他们需要世家血脉的皇子,维系世家与皇室的关系,但一连几代皇后都不曾生下皇子。 姑母还是第一个生下皇子公主的世家皇后。 即使生下两个孩子,姑母依然很康健。 李昀擎目光闪烁,难道说… “嗯哼。”谢长恭打了个响指:“大胆猜测勇敢想象,你的祖父祖母尚在壮年,为什么早早死掉,你父亲自小精心保养,为什么…” “还有昭淑大长公主,她死的更是蹊跷。” “够了!你休要胡说!我母亲不会做伤害李家的事!”李家这些年全靠母亲维持,她对李家的用心他看在眼里。 谢长恭摇了摇手指:“李家如今在她的手中,她当然不会伤害,扫清障碍总要付出代价。” “还有你这声母亲,九泉之下的生母听见你认贼做母,不知该如何心酸。” 李昀擎垂眸挣扎道:“母亲她养育我长大,扶持我做家主,当得一声母亲,况且,她…当初的死是意外。” 谢长恭挑眉,看来这位家主大人私下查了不少东西。 “一个是意外,两个是巧合,三个四个还当作家主大人你是否太天真了。” 他的嘲讽直击要害,李昀擎怒道:“我为何听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你可知我立刻就能要你的命!” 谢长恭叹息:“还不死心。” “家主大人,敢和我赌吗。” 李昀擎:“…赌什么?” “便赌你母亲眼中你和权势哪一个更重要。” 李昀擎犹豫。 “我先前说过,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你之后无论做什么我都不插手,不会趁机谋取李家的任何东西。” 他目光诚挚,外人轻易插不进李家,李昀擎放下心,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何非得见我。” “我不想越娥好过,我也算苦主。”谢长恭语气略略悲伤。 李昀擎脸倏地沉下。 如果眼前的青年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李家的败落,这么些的人命,她该下去忏悔。 “我先走了,你自便。”李昀擎说完,头不回离开。 谢长恭收起伤怀情绪,嘴角上扬。 他不会趁机谋取李家的东西,他的目的在分裂李家内部,趁虚而入啊。 谢长恭伸了伸懒腰,留下一袋银子放到桌面,慢条斯理迈步向前,打开窗户,跳出屋子,再关上窗户。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上演凭空消失。 第73章 双龙玉佩 秦香楼暗阁。 “陵安,可有派人跟踪。” 李陵安耸了耸肩,“侄儿派人注意屋里,一直没动静,等他们发现异常时,人已经不见了。” “痕迹上看,他从窗户离开的,约莫猜到您会派人跟踪他。” 李昀擎不在意地点头,连名字都不肯暴露,他没报逮住对方的希望。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陵安,老太太前日召见你了?” “伯父…”李陵安怔了下,恢复漫不经心模样:“陵安别无他求,唯愿守着秦香楼度过余生。” 言外之意——他不参与家族内斗权利争锋。 李昀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陵安,你还年轻。” “老太太问我,您见陵安所为何事。” 李陵安无奈。 他再想置身事外,身为李家人,他们的小辈,仍不可避免牵扯不清,若想过安生日子,免不了向其中一方妥协。 “陵安说您看上了秦香楼一个女子,找陵安询问她的喜好。” 李昀擎勾唇:“做的不错。” 李陵安低头喝茶,掩饰眼底的嘲讽,同样虚伪。 他的好伯父恐怕早有反抗老太太的打算,否则如何解释他拉自己下场?他想看自己站在哪一方。 如果自己将信的事告知老太太,便是他杀鸡儆猴的最佳选择。 庶房嫡出,绝妙的炮灰。 “…” 谢长恭回府的第一件事,钻进浴室卸去易容,洗漱。 等裴宝珠再看见他,已经换了身与她同色的寝衣,她倒了杯温水,“怎么样?” 谢长恭就着她手喝了几口水,眨了眨眼满脸轻松:“现在是十成把握,李昀擎在爆发边缘,只差点引线的人。” 或者说,李昀擎期待着他的出现。 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九,你与李陵安关系不错?” 裴宝珠眉心微蹙,点了点头:“幼时阿娘带我去李府玩,我们认识许多年,陵安表哥虽浪荡不羁,人却不坏。” 所以昭淑大长公主故去后,她和李家的人划清界限,但和李陵安的情分依旧。 谢长恭哼了一声,说起来,那家伙可比自己还早遇见小九,他和小九的相处方式比自己与她和谐太多。 他咬牙,很想抽过去的自己几巴掌,明明那么多的方式和小九增添感情,他偏取了最蠢的办法。 打打闹闹近十年,近水楼台的道理都不懂! “他有什么问题吗…” 裴宝珠不知谢长恭心中的懊恼,觉得他不会无端提及李陵安,追问道。 “你的陵安表哥可不简单,风流到正处。” “啊?”裴宝珠满头雾水。 “秦香楼的幕后主人是他。”谢长恭没有替情敌隐瞒的好心。 李陵安至今不曾婚配,不管是李家还是他本人都不着急,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打算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打入小九的心。 可惜,小九头一次没嫁他,以后也再无嫁他的可能。 “咳咳咳…”裴宝珠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 谢长恭轻轻拍着她后背顺气,无奈道:“这么吃惊做什么。”看她咳嗽止住,喂她喝水。 裴宝珠自己捧着水杯,思索起来: 以前觉得陵安表哥流连于花船青楼,在外头畜养众多“好妹妹”,成日无所事事,现在看来,人家分明在忙正事。 秦香楼的闻名程度无需多言,她一个女人都有所耳闻。 等等! 那么上次自己带着青女去秦香楼,岂不是到了他的地盘!?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难怪遇见他。 “话说,小九知道秦香楼是什么地方吗?” 裴宝珠一僵,干笑两声:“阿恭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郡主大人要脸面,去青楼那等事必然瞒着所有人才好! 谢长恭笑眯眯地看着某人装傻,语气悠悠:“说谎的人会受到惩罚。” “什…什么惩罚?”裴宝珠结舌,硬着头皮问道。 “世子爷秘制汤粥。” 裴宝珠:“……”她面色不好看。 君子远离厨庖,谢长恭却不讲究那些,相反,他的厨艺很好,不论是简单的汤菜肉粥,还是较难的地方名菜,都难不倒他。 但最近,为了给裴宝珠补身子,他请教宋大夫后琢磨出一份难吃到极点的补粥,多喝一口都对不起舌头那种! 裴宝珠头皮发麻:“我去过!还不是担心你和卢桀直接对上!不许做那个粥,否则你去睡书房!” 说完,郡主大人冲进卧房,好像晚一步就会被抓住喝粥似得。 “……”谢长恭沉默。 他做的粥真的很难喝吗? 摇了摇头,明日再找宋先生请教一下,改良味道。 宋大夫:…… 向一个大夫请教厨艺!? —— 谢长恭立志做出好喝的补粥,裴宝珠午睡后的时间全泡在宋大夫院子里,本该药香四溢的小院升起了人间烟火。 宋大夫苦不堪言。 “郡马,您和马贵商量为好。”放过他! 他只是个大夫,还是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大夫! 短短几天,他喝粥喝的快吐了,感觉在阎王殿走了几遭。 谢长恭失望地倒掉粥:“又失败了。” 宋大夫:“郡马,若想保证效用,味道确实不太好。” 他已经认同眼前的淮安候世子,郡主有孕后,郡马爷几乎寸步不离,每日洗手烹羹,变着花样做饭,亲自照顾郡主,一个眼神便知晓郡主意图,试问有几个男人做得到? 哪怕大长公主在,也会满意这个女婿… 谢长恭放弃,选择了味道。 毕竟效果保持的再好,喝不下也全是徒劳。 宋大夫松了口气,谢长恭离开后立刻关上房门,片刻后挂了个牌子“闲人免进”。 继续折腾下去,他这把老骨头早晚散架! “…” 李家。 “郡主府还没有消息?” 桂嬷嬷摇头:“幼彤小姐下的计量小,可能会过几个月才会发作。” “呵,她跑到郡主府住我就拿她没办法了?” 桂嬷嬷心一突,主子莫不是欲借福康郡主的手解决福康郡主。 这太冒险了! 她小心翼翼劝道:“主子,大长公主的人全留给了福康郡主,到时恐怕会牵连到咱们…” 越娥烦躁打断:“否则我会留她到现在,不说她了,昀擎今日见了谁?” “两位长老,还有京城铺子的管事们。” “哼,我还没死,他的心就大了。” “让管家来见我。”儿子不听话,换个听话的上来就是。 —— “嫂子,我想出府一趟。” 裴宝珠诧异。 李幼彤害怕越娥下黑手,巴不得窝在郡主府不动,怎突然想出府。 但她没有追问,笑道:“又不是关在牢里,出府告诉容管家一声,让他安排人保护你。” “谢谢嫂子。” 李幼彤道谢后离开屋子,内室的谢长恭走出来,“看,她又不安分。” “是有些奇怪。”裴宝珠赞同,她扭头看他:“话说回来,你好像一直很讨厌她。” 她第一次和李幼彤见面,他便告诉她别和李幼彤走太近。 “所有目的不纯接近你的人,我都不喜欢。” 李幼彤和卢桀不一样,她的外表更具迷惑性,他很担心她吃暗亏。 裴宝珠哑口,良久嗫嗫道:“是不是真心实意我还是看得出的。” 李幼彤刚开始确实抱了些小心思,但眼下绝对不会背叛。 “我的小九耳清目明。”谢长恭笑着环住她的腰,夸赞。 “…” “怎么样,幼彤的伤势如何?” 宋大夫:“暂时稳定下来,刀口正中心脏,李小姐能挺过来已经是万幸。” 裴宝珠脸色发白,离府时好端端的人,转眼变成这样,任谁都无法接受,她趴在谢长恭胸口,嘴唇颤抖:“我不该放她出去的。” 谢长恭心疼,“别怕,不怪你,谁也无法预料到。” 李昀擎欲推翻越娥当家做主,母子俩斗得火热,他们都以为越娥无心对付李幼彤,放松了警惕。 “小九,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现在双身子,不宜激动,李幼彤也不希望伤害到你的身体,先回房休息。” “我让人守在这里,她醒来第一时间通知你。” 裴宝珠点点头,谢长恭亲自送她回房间,哄着她午睡后,前往书房。 “谁刺伤的李幼彤。”不能说刺伤,应该说杀她才是,下的是死手,李幼彤活下来是她命大。 “属下跟丢了。” “人逃向城外,可能是江湖杀手。” 谢长恭手指习惯性地敲桌子,这是他思考时的标志动作。 “搞如此大阵仗杀一个女人…” 肯定别有目的,李幼彤知道…或者看见了什么呢? 一切得等她醒来才能得到答案。 “加紧郡主府戒备。” “是。”下属松了口气。 庆幸受伤的人是李家的小姐,假如是郡主,绝对不会轻飘飘揭过! 第二天,李幼彤苏醒。 裴宝珠去看望她。 “别动了,伤口崩开又要受罪。” 李幼彤虚弱地挤出笑脸:“对…对不起,嫂子,害你担忧了。” “莫说傻话,你无事就好。” 李幼彤红了眼圈。 “你记得谁伤了你吗?”李幼彤是她保下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重伤濒死,裴宝珠气恼至极。 “是个蒙面的男人,我没见过。” 李幼彤咬住毫无血色的唇,“会不会是太夫人派来的。” 裴宝珠暂时无法肯定,她目光闪动:“幼彤,你为何突然出府。” “我想给嫂子和小侄子做件衣服,感谢嫂子的庇佑…”她带着哭腔:“反而添了麻烦。” “不是你的错,你伤的很重,注意修养。” “我们会抓住凶手的。” 安抚好李幼彤,裴宝珠出了屋子,谢长恭扶住她,“问出什么了。” 裴宝珠摇头,将李幼彤出府的原因和遇刺经过说给他。 “这么说她是临时起意,越娥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郡主府周围他们认真清理过,隐患早清除殆尽,李幼彤不应当被杀手盯上。 “阿恭,一定要抓住凶手。” 怕谢长恭不愿意管李幼彤的事,裴宝珠握着他的手交代。 他点头。 李幼彤乘的是郡主府的马车,身边跟着的也俱是小九的人,背后的人说不得认错了人… 错把她当成小九也说不定,不排除那个可能他无法安心。 —— “主子,摆膳吗?” 裴宝珠回神,看了眼天色:“世子还未归府吗。” 青女:“奴家去前头问问。” 其实不用问,以谢世子黏主子的程度,他回来第一时间就来见主子了。 裴宝珠摆摆手。 “…” “世子爷还未回府。” 青女很快复命。 彩月进屋:“郡主,李小姐记起刺伤她的人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她画下来了。” 玉佩的样式罕见,双龙绕柱的镂空玉佩。 裴宝珠目光瞬间锐利,龙乃皇室持有物,寻常人实用违规制的物件,会被之最。 伤了幼彤的人是皇室的人。 可她一个养在深闺,极少外出的小姑娘,怎么得罪了皇室的人? “彩月,查玉佩的主人。” 另一边,谢长恭也有了进展。 他去了李幼彤买布料的店铺,给裴宝珠和她的孩子做衣裳,她选择最好的布料,而京城最好的布料全在灵韵阁。 灵韵阁十分大手笔,处于京城最繁荣的地段。 谢长恭直接带人围了灵韵阁,惹的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待看清侍卫服上的标志,连忙避而远之。 福康郡主府的标志! 灵韵阁里的客人慌忙逃窜,掌柜的见生意做不下去,不免恼怒,带着所有小厮出来,看清人心里暗骂,怎么是这个瘟神。 他在京城经营多年,自然认得谢长恭的脸,当初成婚时,红纱全是在他们店里扯的,谢世子的亲姐姐是宫里的悦贵妃。 福康郡主的驸马!两个人的感情似乎不错,没见他身后全是郡主府的侍卫! 他就算把灵韵阁掀了,他连个屁都不能放! “谢世子,什么饭把您吹来了。” “你家的布料好,本世子来看看。” 掌柜的嘴角抽搐:骗鬼呢,说来抄了他的灵韵阁他都不怀疑。 “您里面请。” 谢长恭道:“你们守在外面,莫放走一只苍蝇。” “是!” “…” “郡马爷,您需要什么布料,咱家的布料是整个京城最好的!” 谢长恭笑眯眯:“你心倒是大。” 掌柜的擦了擦汗,欲哭无泪。 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爷,灵韵阁名声不小,但在谢世子和福康郡主面前还是差了档次,灵韵阁布匹如何比得上宫里御赐的? 第74章 端穆王之死 他不知道这位活祖宗来的目的,也不敢主动请罪,否则说不定真的被治罪!只好转移话题。 好在,谢长恭没揪着不放,直接问道:“昨日郡主的贵客上你的店里买东西,你可有印象。” 掌柜的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是为年轻的姑娘,小的亲自接待的那位姑娘,她选了两匹布料,是店里最好的!” 李幼彤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她的祖父母不喜这个孙女,可总不至于苛待亲儿子的骨血,月银份例样样不少。 加上他父亲留下的财物,母亲王氏给她的贴补,李幼彤称得上小有积蓄,买几匹上好的布料不在话下。 谢长恭皱眉不语。 按照随行的侍卫所说,李幼彤只来了灵韵阁,未曾转道去过别处,买了布料后也是打道回府,他们行至途中时杀手突然出现,刺伤李幼彤后也不恋战,飞速撤离。 目的性极强: ——要李幼彤的命。 掌柜的看他皱眉,整个人哆嗦了下,小心猜测:“…是那位姑娘不喜布料?” 他忍不住犯嘀咕,那姑娘看起来很满意啊,出手也极大方,两匹料子贵是贵了些,但他发誓没坑她银子! 他们做生意人最会看碟下菜,适当多叫价增添利润,可也得分清对象,那姑娘作者福康郡主府的马车来,甭管她的身份,他都不能加价。 应当不会过后反悔… 她不像仗势贪便宜的人。 “你们店最好的布料是放在库房中?” “布料精贵,需小心存放,平日都锁在库中,待合适的客人上门派人取出。” “她昨日在何处等候。” 到库房取布料的时间不短,贵客都会被引去楼上歇息。 掌柜的愣了下,道:“小的带您去。”他摸不到头脑。 谢世子不是为布料的事来,问人家姑娘在哪个房间做什么。 李幼彤歇息的房间在三层最里的一间,谢长恭打开窗子,对面是翡氏货行,他挑了挑眉,灵韵阁的地段还真是繁盛。 他关上窗子,在屋子走了圈,走到东侧,抬手敲了敲“咚咚”。 谢长恭勾唇,原来如此。 “…” “谢世子,您慢走!” 谢长恭摆摆手,径直进入对面的翡氏货行。 掌柜的赔着笑脸送走侍卫们,赶忙关了店门,他得重新整顿整顿,今日约莫无人敢来了。 “谢世子。” 闹了这么大的阵仗,翡氏货行的人早发觉,所以看见谢长恭往他们店里来了,认命的迎接。 灵韵阁都无事,他们更不会有事了。 毕竟他们货行背后的主子是福康郡主,谢世子作为郡主的丈夫,知道他们的背景自不会为难,不知道敷衍哄弄过去就好。 “翡姜?”谢长恭扫了眼清秀的青年。 “郡马爷,正是在下。” “你请吩咐。” “吩咐谈不上,问你个事,灵韵阁东侧的铺子昨日来往的人你可记得。” 翡姜道:“底下人有记录,翡姜这就命人取来给您。” 谢长恭目光闪动,昭淑大长公主偷偷经营翡氏商行几十年,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不仅仅敛财,打探消息也是一绝。 如果他们连对面商铺的消息都不晓得,恐怕早吃罚了。 —— “郡主,查到了,玉佩样式与端穆王的贴身玉饰相似,您问问普安大长公主殿下,或许能得到答案。” 彩月递上临摹的端穆王玉佩,裴宝珠拿起来比对,八分相似。 “确实极像。”可…怎会与端穆王扯上关系? 端穆王是裕安帝的长子,先帝和两位大长公主的异母长兄。 生母为普通官家小姐,生端穆王时难产而亡,后来李皇后入宫,端穆王抱到她膝下教养。 与先帝感情极佳,但最终因为皇位兄弟决裂,带人逼宫,被裕安帝下旨废黜圈禁,郁郁而终。 先帝登基后感念曾经的兄弟情谊,恢复王位与称号。 裴宝珠生的晚,不曾见过这位舅舅,只从昭淑大长公主偶尔的话语中听说过他,据她了解,端穆王没有子嗣存活。 她用力抿唇,又是谁打着舅舅的旗号行事? 她应当去见一见姨母。 第二日。 裴宝珠和谢长恭前去拜访普安大长公主,谢长恭这家伙对外不好惹的样子,但他有个好本事,会讨人欢心。 “姨母,原来你想念扬州菜了?这个好办,侯府有个擅长扬州菜的厨子,回头给您送来。” “姨母别客气,一个厨子而已,您是长辈,长恭和小九孝敬您应该的…” “…” 普安大长公主被他哄的眉开眼笑,连连夸赞他,裴宝珠在一旁撇嘴,普安大长公主见状道:“福康,长恭是个好孩子,你压压性子,别欺负他。” “姨母,无妨,小九怎么对长恭,长恭都甘之如饴。”他笑的荡漾。 裴宝珠恶寒。 普安大长公主:“……” 她咳了两声:老喽老喽,不懂年轻人的趣味。 闲聊过后,裴宝珠正色道:“姨母,我今日来想请您帮忙辨一个物件。” “哦?”普安大长公主好奇,什么东西值得小两口亲自跑一趟。 “并非所有东西我都认得,你别抱…”太大期望。 普安大长公主无声,死死盯着裴宝珠手中的画,身体激烈颤抖,翎娘连忙道:“主子,别激动。” 裴宝珠吓了一跳,担忧地看她:“姨母,您注意身子。”没想到姨母反应如此大,她有些莽撞了。 “你从哪里看见的此物?” 一炷香后,普安大长公主平复心情,语气带了丝怀念。 裴宝珠和谢长恭对视一眼,向她一五一十解释。 普安大长公主说道:“如果李家的小丫头没看错,那的确是皇兄的玉佩,父皇送她的八岁生辰礼,皇兄濡慕父皇,十分珍视它,一直戴着不肯离身。” “后来…皇兄被圈禁,他死后玉佩随着他下葬。” 普安大长公主目光凝重:“按理说玉佩不该出现。” “姨母,端穆舅舅可有子嗣存活?” 寻常人见不到玉佩的样式,他的后人,倒有可能复制出玉佩。 “皇兄早年的孩子全…被他杀死了,之后的也不在了。”普安大长公主痛心疾首。 她红着眼圈:“皇兄他神志不清,才会逼宫造反。”她与端穆王年纪相仿,又同养在李皇后膝下数年。 感情比两个弟妹更深厚,她不信端穆王会为了皇位逼宫,他不是那种人。 可惜她当时已经出嫁,驸马亡故后到扬州静养,对京城的事鞭长莫及,等她赶回来已成定局,皇兄被圈禁,不肯见她。 一年后皇兄病逝,他们兄妹最后都不曾好好道别。 普安大长公主呼吸不畅。 谢长恭:“姨母为何会说他神志不清?”仅凭他杀子断定未免站不住脚。 普安大长公主垂眸:“皇兄成婚出宫建府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曾经他话很多,也喜欢与我们开玩笑,之后却变得阴郁少言。” “我数次开解他无果,他越发乖张,和先帝屡屡冲突,先帝顾及幼年感情不曾发作,只当他不甘心。” 普安大长公主失笑:皇兄他有什么不甘心的,皇室太子,立嫡立长。 嫡在前长在后,他们早明白的道理。 母后宽和善良,他们的日子比以往的皇子公主们肆意得多,他有什么不甘的呢? “他离世后,先帝私下与我说过,皇兄饮的茶水里被人常年加药,促使他性情大变,易躁易怒。” “皇帝舅舅说过何人做的?” 普安大长公主摇头,“先帝不曾说过。” “我本想自己调查,无奈身子撑不住,再度返回扬州修养,事到如今,证据磨灭无从下手。” “福康长恭,若是可以,姨母请求你们查出算计皇兄的人是谁,我不想他死不瞑目。” “…” 去了普安大长公主府一趟,原来的问题没解决,又多了一项任务。 裴宝珠拉着谢长恭讨论:“阿恭,你觉得谁对端穆舅舅下手?” “从利益冲突考虑,先帝李皇后和世家最有可能。” “姨母说端穆舅舅无心争夺帝位,下药不是适得其反…”就算外祖母和皇帝舅舅一心他,欲先下手为强。 也应该一击致命,而不是咕咚他夺嫡,摔人逼宫,方式太过迂回,承担的风险大。 谢长恭点头:“说的不错,所以我们需换个思路。” 先帝是世家期盼已久的流有世家血脉的皇子,哪怕他叛逆不肯娶世家的女子,他们亦不会选择端穆王为太子。 那么,谁最不想看见世家的皇子登基呢? 自然是朝中的寒门,寒门遭世家打压太久,苦不堪言,倘若带有世家血脉的皇子继承皇位,岂不是更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 裕安帝仅有两子,他们唯有扶持端穆王一个选择。 端穆王毫无野心,“自持正义”的臣子会做些什么挑起他的欲望很正常。 最好的证明便是先帝登基后,朝堂进行了洗牌,不少裕安帝时期扶持起来的寒门臣子被贬谪。 裴宝珠久久不能言语。 端穆舅舅贵为皇帝亲子,下一任帝王敬重的兄长,如果没卷入朝堂争锋,会活的肆意潇洒。 谢长恭叹息:“普安姨母或许早已知晓真相,但她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长,堂堂的皇帝长子死于臣子的算计。 普安大长公主收留无数女子,将她们送到各府…恐怕无外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女人的力量。 裴宝珠捏了捏鼻子,道:“端穆舅舅的死暂且放开,谁会拿着他的玉佩出现在京城。” 灵韵阁东侧是一家饭庄,李幼彤歇息的房间与饭庄一墙之隔,按理来说不会听见隔壁的谈话。 但不知建造时隔壁犯什么抽,挖了个暗室,以至于墙壁极薄,李幼彤等待的时候无意中靠近墙壁,隔壁的人误以为她听到对话,所以被追杀。 “除了端穆王的后人,我们忽略了一个家族。” 裴宝珠恍然大悟:“端穆舅舅的外家。” 端穆王成婚后搬离皇宫,他的外家定找机会亲近皇子,端穆王看在生母的面上,和他们保持联系,他们知晓端穆王的玉佩细节再正常不过。 可端穆王的外家近年一直不温不淡,没有富贵滔天,也没有被见罪帝王,好像隐形人。 就连当初端穆王逼宫造反,也没牵连到他们。 裴宝珠正欲开口,彩月神色匆匆进来:“郡主,宫里传来消息,陛下病重,请您与郡马立刻进宫!” “更衣!” 乾元殿,御林军重重把守,帝王的病重令这座宫殿灰暗起来。 “郡主,世子爷。”达恩候在门口,看他们来立刻应了上来。 “表哥如何?”裴宝珠急切道。 达恩红着眼圈:“陛下适才醒了片刻,眼下又昏睡过去,贵妃主子在里面守着。”永熙帝苏醒第一件事就是传裴宝珠他们进宫。 谢长恭冷眸:“表哥素来康健,怎么会突然病重。” “…皇后娘娘到。” “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贤妃娘娘到。”一连几声唱和,宫内的几巨头都到齐了。 “皇后娘娘安。” “免礼。”郑皇后抿唇,目光闪过一丝不悦,福康夫妻两人身居宫外,竟比她们还先抵达乾元殿。 陛下果然看重她。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看向达恩:“陛下如何?” 达恩重复了一遍回话:“皇后娘娘,太医说陛下需要静养。” 言外之意,你们这些没受到传召的人别留下来。 郑皇后眼神明灭,崔贤妃抢先道:“大胆!我们关心陛下安危,你一个阉人岂能阻拦!” 达恩皮笑肉不笑:“贤妃娘娘,杂家奉命行事,如有得罪请您多包涵。” 郑皇后:“乾元殿前不容放肆。” “达总管,本宫与妹妹们先回宫等消息。”郑皇后对达恩一贯的客气。 达恩是御前大总管,时时刻刻在永熙帝身边,就是她们也比不得他了解永熙帝,得罪了他,几句眼药就能改变皇帝的看法。 郑皇后暗道:得亏贤妃生了个公主,若是个皇子会被她拖累死。 崔贤妃黑脸,卢德妃拽着她低声道:“陛下身体抱恙,正值紧张阶段,别给崔家丢脸。” 说着,示意她看围着乾元殿的御林军。 御林军们直勾勾注视她们,仿佛下一刻便会擒拿。 崔贤妃僵了下,憋着气和卢德妃离开。 “郡主,世子爷,你们里面请。” 第75章 欲立太子 乾元殿,内殿。 太医们凑在一起小声探讨,各个神情肃重。 谢长欢守在床前,看他们进来走出来,语气疲惫,“你们来了,坐。” 谢长恭扶着裴宝珠坐好,问道:“娘娘,陛下怎会突然病倒。” “并非突然。”谢长欢红着眼睛,“陛下月前便偶有不适,旧伤发作,太医让他好生修养,但他放不下政事,以至于拖到今日再次复发。” 先帝时期皇子夺嫡凶险,永熙帝非嫡非长不占优势,淮安候府使不上力,全靠先帝偏宠扶持。 可即使先帝保着心爱的儿子,永熙帝依然吃了不少暗亏,经历无数次刺杀,其中一次正刺肺部,险险留了一条命,顽疾却祛不掉。 裴宝珠抿唇不语,谢长恭则皱眉:“陛下召郡主进宫所为何事。” 谢长欢美眸潋滟,泛着泪花,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陛下欲立太子,请郡主帮忙参合。” 说着,她望向裴宝珠。 裴宝珠勾唇,“原来如此。” 她顿了下,在谢长欢诧异的目光中悠悠说着:“福康怕是有负表哥所托,福康区区郡主之身,怎敢参与定夺太子之事,唯愿守着腹中孩子健康出世。” “福康你…” “贵妃娘娘,表哥喜爱你不假,但你行事莫失了章程。” 裴宝珠不客气地打断她。 谢长欢顾不上扮弱抹泪,怒视她:“你此话何意!” “听不懂吗?贵妃娘娘身为五皇子生母,在此关键时刻,还是少说为妙,本郡主只遵从表哥的意愿。” 就差没直接说她不会因为谢长恭站队五皇子了。 殿中瞬间寂静无声。 他们的对话不大不小,仔细聆听即可听清他们的谈话,谢长欢被激怒声音控制不住放大时,殿中更是无人说话。 谢长欢看向弟弟,后者低着头不发表意见,她气的咬牙,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达恩追在她身后:“贵妃主子,陛下让您住偏殿。” “…” 太医们内侍们死死埋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或者他们为什么要留在殿内! 悦贵妃与福康郡主不欢而散,为的还是拥立太子那等敏感的话题,福康郡主靠山大又是悦贵妃的亲弟妹,悦贵妃不会拿她如何。 但他们只是小小的太医宫人,待悦贵妃回头想起来,谁知她会不会封嘴… 悦贵妃的宠爱令人发指,没见刚才悦贵妃愤怒离去达恩巴巴的追上去安排?达恩是陛下的贴身大总管,能让他上赶子伺候的,除了陛下,悦贵妃是第二个! 裴宝珠悄悄伸进谢长恭衣袖,捏了下他的手,他摊开掌心,裴宝珠在上面写字‘我说的是否过了点。’ 殿中人多眼杂,谢长欢将立太子的话摆上明面,便是逼着她表态,她如果用词委婉,传到世家耳中,恐怕就成了她与谢长欢勾结,欲推立五皇子为太子。 无异于将五皇子架在火上烤。 以谢长欢的头脑,不至于想不到这些,所以她故意在众人面前那么说,等着自己拒绝。 但看着她气的脸青白交错,裴宝珠又摸不准了,向谢长恭求证。 谢长恭回了个‘不’,她松了口气。 怀孕后脑子有些不够用,担心袭击会错意。 “各位太医们别停,继续帮表哥诊治,千万用心…”她尾音拉长,威胁之意很明显。 “是。” 一刻钟后,永熙帝醒来。 “咳咳…你们都退下,福康和长恭留下。” 众人退出内殿。 “表哥,你吓死我们了,阿姐说你月前旧伤便复发,为何拖着不好好修养。” 永熙帝轻轻笑道:“朕无事,总得找个合适的由头立太子。” 谢长恭表情不太好,他不赞同用这种方式施行计划,却无法否认现在的状态世家才会放下警惕。 “表哥,要注意身体。” 永熙帝看着她的眼神有丝无奈:“终于肯和朕说话了,还以为你日后都不打算见朕了。” “哼,我没那般小气,也不会像某人似的藏着掖着。” “你啊…” “恭儿照顾得你如何,胎有两个月了?” “还算称心。” “以后在府里好生养胎,其余的事,你们莫要再管,一切有朕。”永熙帝沉声道。 谢长恭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回道:“预祝表哥大胜。” 永熙帝扯了扯唇。 夺嫡开启,前朝后宫必然血雨腥风,他将他们剔除在外,不光是心存不忍,同样也是留了条后路。 “表哥,叶家人拿着端穆舅舅的玉佩秘密见了什么人,偶然被李家的小姑娘撞见,下了死手。” 能下死手,必然是要命的事。 永熙帝惊讶:“居然是他们。” 裴宝珠两人露出不解。 永熙帝道:“老大前两日出宫,秘密和人联络,朕没想到他同叶家扯上关系。” 叶家要扶持大皇子。 裴宝珠不可置信。 “叶家是端穆舅舅的外家,叶家怎么会选择老大。” 端穆舅舅的母妃死于难产,私下里皆传言李皇后善妒,若她不死,李皇后不肯进王府,所以端穆王的母妃被迫“难产”。 端穆王逼宫失败,也算世家间接害死他,叶家该恨毒了世家才对,怎么还会和流有世家血脉的大皇子走到一起… 永熙帝叹息:“他们在给伯父和他们家的娘娘报仇。” 叶妃难产争议很大,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世家霸道,不肯留着裕安帝的长子生母,但世家确实背了口黑锅。 世家的皇后不得喜爱,生不下子嗣已成定律,所以其他女人生不生孩子对她们来说无所谓,反正不管哪个皇子登基,作为嫡母都会被尊为母后皇太后。 裕安帝和李皇后是个例外,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李皇后是最有望得宠的世家皇后,此等条件下,世家束手束脚,生怕给他们的皇后拖后腿。 不会给李皇后染上一丝一毫的污点,区区一个皇长子的生母,不值得损害李皇后在裕安帝心目中的形象,李皇后生下嫡子在对付她不迟。 可以说世家最不希望叶氏出意外。 害叶氏的显而易见,是彼时王府里其他女人,皇后无法生子,一般都会抱养皇长子教养,裕安帝便是皇长子。 虽然要忍受母子分离的痛苦,可亲子登基,作为皇帝生母能享受太后尊荣,给自己和家族带来无比荣耀。 所以,她们不愿叶氏产下长子… 叶家没有认错报仇对象,直指寒门,选择了失去外家的大皇子反击他们。 “叶家暂时放一放,看老大如何选择。” 王家不在了,大皇子若安分守己,永熙帝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如何,但他跟叶家搅在一起,参与夺嫡,就别怪他心狠了。 裴宝珠头疼,看来这次要食言了,总不能抓住大皇子给李幼彤出气。 “李家的小姑娘遭了无妄灾,朕回头补偿她。” 李幼彤乃恭儿的继妹,小九好像挺看重她,他不介意施恩。 “说定了。” 永熙帝气笑了:“君无戏言,朕还会诓你不成!” “是是是,我帮她记下了,回去问问她想要什么。” “朕没说要完成她心愿。” “既然补偿,当然得投其所好。”裴宝珠理直气壮。 “罢了罢了,只要是合理请求,朕会答允。” 裴宝珠满意:“福康告退,表哥仔细修养。” 谢长恭站起来,扶着她一起走,裴宝珠挑眉:“你不多留一会儿?” 他无辜地耸肩:“我又不会治病,留下还会引阿姐不满,咱们回府。” 裴宝珠:装傻。 懒得理他! —— 长兴宫。 “娘娘,陛下召福康郡主进宫,有意立太子。” 郑皇后握紧扶手:“福康如何说?” 宫人幸灾乐祸:“陛下尚未苏醒,悦贵妃与福康郡主说的,被福康郡主出言警醒,悦贵妃目的没达到,愤恼跑了。” “福康郡主放言,不掺和皇子夺嫡。” 郑皇后松了口气:“福康固执,她亲口说的,陛下也无法改变她的主意。” 四皇子得不到福康支持,旁人也得不到,算得上好消息。 她嘲讽道:“谢氏被陛下宠坏了,以为谁都任她差遣。” 谢长欢和福康大吵小闹不断,从未修复过关系,现在指望福康站在她那头,未免痴心妄想。 “…” 李淑妃宫里。 “娘娘,陛下欲立太子,我们当早作打算。” 李淑妃照着镜子,随手插了根钗子:“本宫知道了,让底下人照看好旭儿。” “娘娘…”心腹急切。 陛下要立太子了!娘娘怎还不紧不慢的!不是应当立刻传信到宫外,请太夫人来定夺吗? 李淑妃余光瞥见她的神态,说道: “拿笔墨。” 心腹连忙去取特制的笔墨,错失了她一闪而过的冷漠。 卢德妃处。 “立太子吗…” 她肃容:“传令下去,任何人不许与宫外联系。” “娘娘,您不想殿下成为太子吗?” “闭嘴,立太子乃是国事,由陛下做主,岂容你我置喙。” “奴婢失言。” “下去交代,谁敢违反本宫的命令,严惩不贷!” “是。” 卢德妃望向窗外,嘴角勾起苦涩。 儿子成为太子是所有宫妃梦寐以求的,若有机会,她怎不去争取。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参与夺嫡,会万劫不复。 她不敢奢望太多,唯愿儿子平安无事。 慈寿宫。 “姑母,您要给我做主啊!达恩那个奴才那般下琦儿的脸,琦儿以后怎么抬的起头!” 在乾元殿受了委屈,崔贤妃直接跑来慈寿宫诉苦。 崔太后被她吵的头疼,侄女被家里宠坏了,按理永熙帝的皇后应该出自王家,但永熙帝心血来潮,立了郑家的姑娘为后。 这还不算,王家原定的太子妃成为侧室,和正妃一起进了永熙帝后院,已经足够闹腾,永熙帝竟又下旨召了其他几家的女儿进宫。 崔家这代女儿稀缺,适龄的嫡女唯有阿琦,她便稀里糊涂的进了宫,她倒意外的得了皇帝的几分喜爱,生下寿宁。 直到谢氏宠冠后宫,阿琦被皇帝抛到脑后,阿琦年轻心性不稳,时常与谢氏对上,其他几家送进宫的各个是人精。 若没自己看顾,早就吃了大亏。 “阿琦,皇帝的贤妃,崔家的嫡女,与一个宫人计较什么,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崔太后打算掰一掰侄女的性子。 毕竟,她无法护着侄女一辈子,崔家…也护不了她一生。 崔贤妃瘪嘴,显然还在不高兴。 崔太后头更疼了,觉得自己教育之路任重道远。 贴身的嬷嬷走进来,看了眼崔贤妃,小声在崔太后耳边嘀咕,崔太后笑意收敛,气势凛然。 “姑…姑母?”崔贤妃咽了下口水,以为自己闹过头,引崔太后不悦,立刻道:“琦儿明白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姑母您别生气。” “你先回宫,无事别出宫,好生照顾寿宁。” “是。”崔贤妃老实了。 崔太后忧心忡忡,轻轻叹道:“阿琦的性子,让哀家如何放心得下。” 皇后她们得到消息早做打算,而她还在耍小性子告状,心机城府相差甚远。 嬷嬷安慰:“贤妃娘娘生了寿宁公主,陛下不会那般绝情。” “是啊,阿琦生了公主。”崔太后展颜。 想起之前收到的信件,她终于下定决心。 观望的够久,再迟来不及了,为了阿琦寿宁,为了崔家,她也应该行动了。 宫内种种裴宝珠不关心,回府后立刻宣布闭门不再见客。 否则等立太子的消息传出来,登门的人定络绎不绝。 谢长恭回府后去了西苑,谢子禧正在练习剑法,谢长恭来兴致,随手从架子上取一柄剑,刺向他。 谢子禧感受到凌厉的剑风,猛地跳开,迅速转身反手回刺,无奈胳膊短,无法刺中谢长恭,他撇了撇嘴,转而攻击谢长恭手臂。 谢长恭用剑击开他的剑身… 两人缠斗半刻钟,停下时谢子禧大汗淋漓,谢长恭没有放水,他需要紧绷精神应对,精疲力竭。 “要立太子了。” 谢子禧擦汗的手顿了下,不在意地“哦”一声。 谢长恭盯着他的眼睛:“禧儿,你真的不在乎吗?如果你想…未尝不可争一争。” “没兴趣。” “也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等大局已定,禧儿再闪亮登上,亮瞎他们的眼睛!”谢长恭忽略他的话,自顾自道。 第76章 警醒 “…”谢子禧很想无视他。 怎奈没人毫无自觉,依旧喋喋不休:“禧儿,赢家最后再登场。” “阿爹,我是您的儿子。” 望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谢长恭,他意识到:不跟他解释清楚的话,以后就洗不清了。 谢长恭拍了拍他肩膀,“不亏是阿爹养大的。” 他伸了个懒腰,放下剑离开,即将消失的时候,突然转身,意味深长道:“禧儿,沉得住气是好事,但也莫过于无欲无求,不争妄为少年。” 谢子禧愣住。 回味了两遍谢长恭的话,所以阿爹希望自己去争? 只是时机未到,担心他率先暴露自己,才特意跑了一趟… 会想起宫里的五皇子,他抿了抿唇。 他被留在皇宫,经历着血雨腥风,自己凭什么去夺取他的位置? 蒙在鼓里的五皇子会如何看待自己? 又要让她怎么对自己。 懂事的谢子禧不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的生活很好,自由自在,牢笼似的皇宫不适合他,也不属于他。 “…” 吃完饭后,谢长恭一反常态地安静,独自在书桌前。 裴宝珠知晓他回府第一时间去了西苑,没打搅他。 “哎。”谢长恭叹了声:“小九,我的教育是不是有些问题,禧儿那孩子理智的可怕。” 正常孩子,在知道自己是皇子,被迫送出宫的皇子,饱含帝王愧疚的儿子,定无法接受。 心生不满与怨怼,仗着生父的愧疚极力折腾,闹得所有人鸡犬不宁,从而为自己汲取最大的好处,虽他不认为禧儿是那样偏执的性子,可也不应该听见立太子也毫无触动? 那可是太子之位!皇位的继承人,日后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帝! 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动,何况禧儿是皇帝的亲子,即使眼下并非名正言顺,他也拥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他…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谢长恭不理解。 谢长恭深刻反省。 裴宝珠心情复杂,有他这种不靠谱的父亲,谢子禧很难不成熟。 还有,谢子禧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他不应当高兴吗? 宫里的那个同样是他的嫡亲外甥,难道他想看见他们骨肉相残的画面… 裴宝珠沉下脸,重重掐他腰间的肉:“你别挑事,小心回头表哥恼了。” 谢长欢是表哥的心尖尖,爱屋及乌,表哥对她生的两个孩子必然也放在心头,如果让表哥知晓他教唆谢子禧争夺皇位,万一五皇子有个好歹,恐怕难以收场。 她斜睨着他:“小五登基你们谢家不亏,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起了好胜心?” 比如…觉得他自己教养的孩子更好,不愿他屈居谢家碌碌无名。 谢长恭干笑两声:“没有,小九想多了。” 只是禧儿迟早会恢复身份,他有些苦恼而已。 他的表现在裴宝珠眼中变成心虚,她皱眉道:“阿恭,表哥信任我们不假,但他终究是帝王,他不仅仅是表哥,更是君王。” “行事当有一个底线。”立太子之事不管她有无身孕,是否是永熙帝对付世家的由头,她都不会沾手。 随着一日日老去,谁也无法预料到帝王会对年轻的继承人的忌惮有几分,裴宝珠不想因为那些影响他们的兄妹感情。 直接在源头上掐断,她不在乎新君的喜怒,只想守护她珍视的人和事。 谢长恭怔神,半晌涩涩开口:“小九说的是。” 永熙帝的放纵宠信,让他忘却自我,忘了他皇帝的身份,现在有世家这座大山顶在前头,他的所作所为表哥可以容忍。 世家没了后,焉知他会不会对自己起了疑心,慢慢变成世家那种不除不快的“毒瘤”,谢长恭不能肯定。 他从前笑话阿姐看不清表哥的爱,始终保持一颗冷静的心,不敢往前踏一步,与表哥真正心意相通,虚假的爱着表哥。 今日才明白,看不清的是他。 阿姐宁可从未得到,也不想日后受到伤害,她保护着自己的心,守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他没考虑过表哥与他们走远,心思细腻的小九和阿姐却早已注意到这点,用各自的方式防止那样的结局。 谢长恭闷闷的。 裴宝珠握住他的手,笑道:“世子大人别难过了,只是一种可能性,更大的可能是表哥走不动路的时候你把他气的跳脚。” “我在小九眼中就是那般恶劣?”某人不满。 裴宝珠说不出违心的话,抬头望天。 谢长恭:“…” 他今日非得好好改一下她眼中的形象! —— 永熙帝苏醒,谢长欢没继续留在乾元殿,返回长乐宫,五皇子过来请安,“辰儿给母妃请安。” “功课做完了?” 五皇子点头,小心地问道:“母妃,父皇如何?辰儿想去乾元殿看望他。” 谢长欢压了压太阳穴:“你父皇已经醒了,你想去就去,别吵到他。” “母妃,辰儿听说父皇欲立太子…” 谢长欢猛地抬头,目光锐利:“谁在你跟前嚼舌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母妃…”五皇子被她的反应吓住,愣愣地唤道。 谢长欢的神情恐怖,眸子里充斥着杀意。 “辰儿,别怕,母妃不是生你的气。”见吓到儿子,谢长欢表情缓和,闻声道:“过来,母妃有话与你说。” 五皇子迟疑了下,望着母妃往日一样的温柔,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他听话的走向谢长欢。 谢长欢挥退宫人,细声细气:“辰儿,大乾的江山是你父皇的,你所享的荣耀是他给予你的。”就连我也是他的… “你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孩子,但你要记住,他随时有收走这些的权利,你不能理所应当的觉得他给你的爱永远不变。” “他给你的你受着,不给的,你不能强求。” “立太子的事情,你不许对外多说一句!” “可是,父皇说过太子是辰儿的。” 谢长欢很少在五皇子面前这般强势,五皇子委屈道。 “…他何时和你说的?” 谢长欢沉默许久,嗓音干涩。 “父皇检查完辰儿功课时常说。”他小声道:“母妃,父皇说的是假话吗…” “不,君无戏言。” 仔细观察,谢长欢整个人在发抖,甚至指尖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五皇子松了口气,“母妃,辰儿去乾元殿看父皇。” “去。” “…” “哐啷”谢长欢掀翻矮桌,眸红如血。 他好狠的心! 利用她还不够,连他们的孩子也不放过! 她的配合,她的讨好,全成了笑话… 永熙帝放出口风后,世家便忙碌起来,忙着为自家的皇子外孙增添助力,大皇子在他们心里已经出局,没有王家在,他翻不出浪花。 要紧的是云婕妤的四皇子,郑皇后将他当成亲子教养,只差更改玉碟,四皇子就变成太子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 卢老太爷召见卢桀:“桀儿,天赐卢家皇子,我们不能辜负先祖们的期望,二皇子温和宽仁,拥立他为太子,乃朝臣之幸,百姓之幸。” “祖父言之有理,桀会全力帮衬二皇子。” 卢老太爷满意地点头。 桀儿虽是庶出,所有子孙加起来却抵不上他一个,进入吏部后,阿桀如鱼得水,备受陛下重用,有他扶持二皇子,二皇子胜出的概率大大提升。 “桀儿,回头探探崔家的口风。” 崔家的娘娘只生了个公主,不会威胁到二皇子,拥有太后的崔家如果能站队二皇子,前朝后宫同时运转… 哎,若是只二皇子一个就好了,其他几家共同请立太子,何须小心筹谋。 “是。” 卢桀内心嘲讽。 祖父,您的年纪大了,越发糊涂,至今还未看清那位陛下的算盘吗? 不对,就算看清了,他们也不得不往里钻,诱惑实在太大,世家的关系早不如从前紧密,皇位和破裂的盟友,都会选择前者。 “桀儿,福康郡主那边…”卢老太爷欲言又止。 孙子在前朝顺风顺水,福康郡主没少出力,坊间传言桀儿是福康的裙下臣,十分受她宠信。 桀儿把她拉到卢家这头,二皇子立刻登基亦不在话下! 卢桀笑容渐渐消失,郁闷道:“郡主闭门不见外客,孙儿无能为力。” 卢老太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罢了,别引郡主不悦。” 差点忘了福康郡主有孕,哪有心情管旁事。 李家。 越娥与李昀擎暂时休战,她拧着眉道:“三皇子年纪尚幼,无法立刻进入朝堂,你明人传颂他的美名,刷一刷他在百姓心中的印象。” 三皇子今年十三,未娶正妃无法出宫立府,自然也没办法上朝,对他来说情况很不利。 李昀擎抱拳:“遵命。” 母亲在立威方面很有一手,否则李家太夫人的名声怎打的那般响亮。 李昀擎用力抿唇,三皇子坐上太子之位,母亲也该隐退了,他不像她那么心狠手辣,会留她一条命。 留着她的命忏悔,向祖父祖母,父亲姨娘,还有所有死在她手中的人忏悔! 世家的动作裴宝珠略有关注,朝堂形势胶着,她安稳的在府中度过了两个月,她腹中的孩子隐隐显怀,孕中反应找上门。 她开始呕吐,与那次晕车导致的不适不同,这次她的反应格外大,别说吃,光闻着饭菜的味道,就开始犯呕,直呕的吐酸水脱虚。 谢长恭又急又心疼,恨不能替她受罪。 裴宝珠吃不下饭,他也没胃口,宋大夫让他每隔一个时辰喂些粥,免得撑不住,谢长恭便时刻记着,晚上也不落下,几日折腾下来,他肉眼可见的消瘦,眼底一圈黑。 裴宝珠喝了口水漱口,担忧道:“阿恭,我这两天好些了,你注意休息。”他可别先倒下了。 看她比昨日多吃了半块点心,谢长恭抑制不住的高兴。 “我没事,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厨房全做的出来。” 裴宝珠点点头。 为了孩子她再难受,也得坚持吃些东西。 她孕期反应大,宋先生不确保何时能停,时间长不吃东西,她扛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扛不住。 还有,她不吃实在对不起淮安候府的巨大贡献。 裴宝珠不贪口欲,郡主府的厨子能用即可,没过多要求,从前无所谓,眼下便不成了,口味变得刁钻,谢长恭二话不说,连夜回了侯府把厨子全抢到郡主府。 第二天淮安候起床,厨房乱作一团,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气的大骂。 当然,在听说裴宝珠害喜反应大,他立刻闭嘴,甚至派人送了口信,若这些厨子伺候的不好,侯府还有厨子。 两人简单的饭后遛弯后,裴宝珠拉着谢长恭到卧房,谢长恭弯着眉眼:“你困了?我哄你睡下。” 他待会去宋大夫那儿,看他找到法子了吗。 裴宝珠靠到最里侧,拽着他衣角:“你陪我睡会。” 她怀着孕,他看上去比她还憔悴。 再不赶紧休息,真怕他晕倒。 谢长恭顺着她爬到床上,躺在她身旁,裴宝珠枕着他胳膊,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谢长恭怕压到她肚子,放轻力道。 “阿恭,睡一觉。”这人快魔怔了,嘴上答应着,趁她睡觉便跑出去忙活,这次非看着他睡着才是! 谢长恭好笑道:“小九,我真的没事。” 他执行任务时艰苦百倍,这些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何况,照顾她,再累也甘之如饴。 “哼,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本郡主的,本郡主不允许你糟蹋它!”裴宝珠霸道的宣告。 谢长恭被郡主大人的话镇住,呆呆地看她。 “现在,闭上眼睛,不许偷偷起来,我会翻脸的。” “好。”谢长恭嘴角甜蜜地上扬,小九心疼他。 他吻了下她的眉心,窝在她肩膀处,喃喃道:“小九,对不起,我不知道生孩子会令你遭这么大的罪。” 他宁可不要孩子,也不忍心看着她受苦。 “阿恭,我不觉得辛苦。” 她不是很喜欢孩子,但盼望着属于他们的孩子。 “之前你也这般难过吗。” 谢长恭握拳,他无法想象当初她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 嗯? 阿恭以为瑶儿是她生的? 对啊…裴宝珠猛地想起——她还没告诉他瑶儿的身世! “阿恭,其实…”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真的累坏了,几句话的时间睡熟,裴宝珠咽下到嘴边的话。 改日再告诉他。 第77章 酱瓜 裴宝珠闭眼前迷迷糊糊地想着。 可接下来几日,裴宝珠吐的格外厉害,两个人都没心情聊天,谢长恭揪着宋大夫想法子,宋大夫无奈,只能开了些止吐的药。 但言明是药三分毒,最好不要多喝,裴宝珠听说有损害孩子的可能,无论如何不肯喝,两个人爆发孕后第一轮吵架,冷战。 夜晚,裴宝珠坐在桌前,往日细心哄她吃饭的男人不见踪影,伺候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喘,屋内气氛低沉的可怕。 不止晚饭没来,他早上绷着脸离开后再没出现在她的院子。 “主子,您喝点汤。” 裴宝珠轻飘飘扫了一圈,淡淡“嗯”了声。 觉得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引人发笑,她又没有发火,但嘴角似乎冻住,怎么也笑不出来。 今日的汤很清淡,意外的可以入口,她静静地喝了半碗,青女掏出一叠黑乎乎的东西,裴宝珠盯了会,勉强看出是小黄瓜? “主子,这是酱瓜,您尝尝。” 郡主大人的吃食不精贵,但这种品相不佳的食物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饭桌,厨子们没胆量给郡主大人吃这些东西。 裴宝珠夹起一块,放到嘴中,小黄瓜脆脆的,十分爽口,不过味道很冲,又辣又酸,她慢慢咽下去,还想继续吃。 青女紧张地看她反应,担心她吃不惯。 酱瓜并不美味,但很开胃,裴宝珠眉眼舒展开:“盛点粥给我。” “哎!”青女欣喜若狂,成功了! 裴宝珠就着酱瓜连喝了两碗清粥,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在屋子里溜了两圈,她洗漱完上床睡觉。 望着空荡荡的外侧,重重咬牙。 她辛辛苦苦怀着孩子,他竟然和她吵架? 裴宝珠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咬住下唇: 她不也是为了孩子吗? 宋大夫明确说过那些药会损害孩子,她怎么可能喝的下去? 她的反应来得晚,重些很正常,已经忍了那么多时日,现在喝药一旦伤了孩子,他们追悔莫及。 他为什么不能理解她爱护孩子的心? 委屈、气闷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鼻子莫名发酸。 郡主大人抽了下鼻子,她才不会哭呢。 越看空着的床铺越烦,她鼓起脸,直接摊开身子,占了某人的地方。 哼,不回来算了,她自己睡着宽敞! … 深夜,一道黑影停留在床前,无奈地看着熟睡的人儿。 因为孕期反应大,她不想寻常有孕妇人那样胖起来,反而越发瘦弱,小小的一团,看得他心疼。 稍吃点东西便吐到虚脱,每每那时,他就在想,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就好了,她就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他对孩子并无执念,淮安候府那么大,还愁找不到继承人?亲子培养几个侄子很容易,也完全不必担心他们想着生父生母,他不在乎。 所以,当看她吐的脸色发白还逼着自己吃东西时,他再也忍不住,找宋大夫开止吐药,他不关心药对孩子如何,只想他的小九不继续受折磨。 但她好像很生气,谢长恭不理解。 为了个不曾出世的孩子,她居然和他争吵,一整日也不找他… 她明明知道的,只要她露面,不,派个人传话,他立刻就会道歉和好。 他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睡梦中,她的手依旧护着小腹,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他怔住。 她不是和他一样,不喜欢小孩子吗? 他拧眉沉思:她对这孩子的看重超过他的想象。 他的做法在她眼中一定非常过火,他目光移到她脸上,她气闷很正常… —— 裴宝珠一觉醒来,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谢长恭靠在床头,脑袋低垂着,似乎已经睡熟。 他什么时候跑来的?还在床边坐着睡? 呵呵,苦肉计吗? 她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哼了一声。 轻轻掀开被子,打算悄悄越过他下地。 脚差点伸进鞋子时,男人动了,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夹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小九,我错了。” 他昨晚没走,一直坐在床头看着她,天快亮时,才眯上眼小憩,她掀开被子时,他就已经醒了,准备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虽然已经做好诚挚认错的打算,他仍抱有一丝期望,可以的话,他想看小九服软,不为别的,只是想到她娇娇软软的撒娇,他便忍不住心神荡漾。 当然,是单纯的荡漾。 可惜,裴宝珠不给他机会。 “你错在哪里?”裴宝珠注视他的眼睛,不错过他一丝情绪。 他是否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形势所逼嘴上道歉。 孩子还没出世,她已忍不住爱怜,她的喜爱不会减少,甚至与日俱增,她不愿看见谢长恭对孩子的不在意,觉得它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爱他,同样爱孩子,如果他一直敌视这个孩子,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孩子和他不断发生争吵。 现在不解决,以后他们的矛盾会越来越多,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消磨。 谢长恭叹息:“小九,现在我无法全心喜爱上它,但我保证,我会试着接受它,慢慢将它放在心里。” 他意识到的错误仅仅是他没早些察觉到小九的情绪,因此惹了她不开心。 那话说出来她一定会恼,世子大人机智的绕开问题。 不过他说的话也不是敷衍,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同样认为尚未出世的孩子或许将影响他们的感情。 最好的办法,当然从根源解决,他慢慢接受孩子,不让自己不好的想法被她看出,他们就不会因孩子吵架。 这是,属于他的退让。 裴宝珠看了他好一会儿,谢长恭任她打量,满意地笑了。 如果他一下子改变态度,她反而怀疑他在做样子,这番说辞说明他用心考虑过问题的关键。 “上来躺着睡,瞧你的黑眼圈。”郡主大人嫌弃道。 “遵命。” 两人的小冷战仅持续一天,当青女带着小丫鬟进来时看见两人恢复以往的黏糊,不免咂舌。 这两位主子的事,她们不懂! 早膳,继续上了酱瓜。 谢长恭见她吃的开心,夹了一口尝尝味道。 “噗”酸和辣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忍着吐出口的冲动直接咽下,裴宝珠好笑地递给他一杯水。 谢长恭漱过口后,不可置信:“味道怎么这么重!?”他的脸色和酱瓜差不离。 裴宝珠没多想,随口道:“我觉得还可以。” “嗯。”他声音闷闷的,好像不太高兴。 又怎么了。 裴宝珠无奈。 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殷勤地添粥夹菜。 “…”饭后。 青女被堵在角落,她额上冷汗直冒,因为对面站着个瘟神!面沉似水! “郡…郡马爷,您有何吩咐?”她干笑道,眼睛四下搜寻,希望赶紧来个人解救她! “酱瓜怎么回事?”取回来时他亲自尝过,味道虽然也很大,但远不及刚才吃过的。 他对它止吐的效果存怀疑态度,昨晚的尝试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不吐就好,继续下去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青女松了口气,原来是那个啊。 “郡主嫌味道不够,让厨房重新加重了料。” 谢长恭噎住。 烦躁地揪了下头发,是啊,这可是郡主府,谁敢阳奉阴违? “你先回去。”他转身离开。 爱吃酸的和辣的,也不是只有那难以入口的劳什子酱瓜。 经过谢长恭的努力,裴宝珠终于吃得下饭了,她也临近五个月,孕吐停止,肚子比先前大了不少。 前朝为了立太子的事依然不消停,太子没确立,反而不少人受到殃及,各派系接连损失战力。 世家尤为惨烈,他们过于了解彼此,手握的把柄轻易捏死对方。 令人意外的是,眼下呼声最高的竟然是失去外家的大皇子。 他入朝一个多月,颇受永熙帝赞誉,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小瞧大皇子。 另外,叶家带着大皇子四处结交书香门第的子弟,大皇子在文人中积攒了不少善缘,若开恩科考,新臣会成为他的助力。 余下郑皇后扶持的四皇子和李淑妃的三皇子也是热门人选,卢德妃的二皇子声势稍弱。 可永熙帝病好重归朝堂后,对立太子的事不发表意见,仿佛先前召福康郡主进宫说欲立太子,只是他们的臆想。 每次众人上请立太子,永熙帝都推脱。 几次过后,有人悟了。 陛下明明打算立太子,为什么迟迟不立? 这不是陛下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啊! 他们推荐的人选不对啊! 论身份,皇后支持的四皇子隐占上风,论资质大皇子独领风骚,但论宠爱,谁也比不上谢妃所生的五皇子啊! 不管是天子还是百姓,疼爱幺儿的心一样。 何况五皇子还有个独宠后宫的母妃? 淮安候府上不了什么台面,可人家养的姑娘厉害啊! 先帝时期祯甯皇贵妃压的宫妃们喘不过气,先帝力排众议立了她的儿子当了太子,如今坐到皇位上。 焉知同为谢家女的悦贵妃不会再生出一个太子? 悦贵妃乃陛下的嫡亲表妹,非常人能及,陛下偏心他与悦贵妃的儿子情理之中。 作为善解人意、替帝王排忧解难地忠心臣子,镇国公站出来了,请立五皇子为太子,一时间朝堂皆惊,永熙帝则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世家恨不得弄死镇国公那个老家伙,他们拼命搞对方,但都默契地压着请立五皇子的折子。 他们怕了谢家的女人。 先帝立太子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当时崔太后选择的皇子是大皇子,而先帝无论如何不肯妥协。 那位皇帝在还是太子之时便不让他们省心,偏他再如何气人,也是世家期盼已久的宝贝疙瘩,唯有让步。 左右他流着世家的血,哪个皇子都一样。 永熙帝年轻时不似他父皇那般叛逆,乖乖的接受了世家的女儿,爱跟他们拧着来的先帝这次也不吱声。 等永熙帝的太子妃确定了,世家齐齐傻眼,王家和郑家立刻翻脸,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迹象。 他们这才明白,这位也不是省油灯的,先帝的默不作声也不是心疼他们,反而憋了个大招! 但诱惑实在过于庞大,明知是陷阱,仍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世家的盟约支离破碎,渐行渐远。 他们的皇子都争不过来了,绝不允许五皇子参与夺嫡! 咬紧牙关压制五皇子这么久,镇国公的话轻松毁掉他们的心血,更让世家心寒的是,永熙帝的态度暧昧,似乎很满意镇国公的提议。 他们的势力大不如前,永熙帝如果执意立五皇子当太子,他们想对抗他的决定已经不可能。 朝堂,不是当初世家的一言堂。 他们也不可能彼此信任,全心投入。 好在永熙帝没当庭宣布立五皇子为太子,他们不用唇枪舌战。 前朝的风起云涌裴宝珠漠不关心,她再次进宫。 “嘤嘤,陛下,我好难受。” “达恩,传秦高轩。”永熙帝吩咐完后柔声哄道:“乖,朕命太医想法子。” 谢长欢锤了下他胸口:“都怪你!” “是是是…轻点,别打疼了手…” 裴宝珠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看向谢长恭,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孕妇不是那么作。 “小九如果可以,我全盘接收哦。”谢长恭凑到她耳边低语,带着丝蛊惑人心。 裴宝珠翻了个白眼,敬谢不敏。 谢长恭内心失望:哄骗失败。 “咳咳…” 眼见两人旁若无人愈演愈烈,裴宝珠不得不出声提醒——还、有、人、在。 给她收敛一点啊! 感受到谴责的目光,永熙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谢长欢不依不饶,缠着永熙帝,媚声道:“陛下,臣妾又怀了身孕,你打算如何赏臣妾?” 裴宝珠撇嘴,扣谢长恭衣角转移注意,她后悔跟着进宫了。 “晋你为皇贵妃如何?” “好啊!陛下敢赏臣妾便敢收。” 裴宝珠猛地抬头,皱眉看着眉开眼笑的谢长欢。 她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后宫几年不曾降生皇子,谢长欢突然有孕,在后宫就是个活靶子,正值夺嫡时期,他们不会希望五皇子多个弟弟增添助力。 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后建在时极少设立,表哥的生母祯甯皇贵妃之所以获封,是因为表哥被立为太子,母以子贵。 谢长欢此时讨要皇贵妃的位子,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的野心吗! 第78章 棋子 认识谢长欢多年,她不是这种张扬高调的人,哪怕为了五皇子,她也不会接受皇贵妃的位份,否则盛宠如她,早坐上皇贵妃的宝座。 更诡异的是,提出晋位的人是表哥。 表哥如果真的爱她,怎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世家还未铲除,宫内不安定的因素防不胜防… 裴宝珠动了动唇,欲劝他们冷静些,她暂且当他们高兴过了头,忘记眼下情势严峻。 谢长恭手覆到她的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 两人在宫里待了小半个时辰,裴宝珠算见识了怀孕的女人到底有多磨人,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善解人意。 谢长恭笑眯眯地望着她,仿佛很期待她和谢长欢一般作天作地没事找茬。 她嘴角抽了抽,心里嘀咕:他怕是有什么受虐嗜好? 幼时立志当侠女的郡主大人实在做不来那等小女人姿态! 所以,这不是她的问题,是表哥和谢长欢的情趣,是谢长恭口味奇特! 谢长恭感受到她的嫌弃,笑而不语:他并非喜欢爱闹的女子,只是喜欢她,不管什么样子的她,都来者不拒。 裴宝珠拽过他胳膊,不客气地躺上去:“表哥和你姐姐在盘算什么。”他在长乐宫一定看出什么,才阻止她开口。 谢长恭帮她调整好姿势,缓缓说道:“阿姐她…在保护五皇子。” “嗯?” “与其殚心竭虑自守,不如主动出击。” 请立五皇子的呼声渐起,世家的动作越来越大,要不了多久,五皇子就会受到他们同时打压,即便表哥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阿姐想用这个孩子,除掉一位世家的宫妃,威慑世家。 “…为什么。”裴宝珠睫毛晃动,嗓音微颤:“表哥爱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稍微踏错一步,追悔莫及。 “表哥爱阿姐,只是阿姐不信任他。” 听了上次的话和表哥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也无法确认这份爱有几分,所以,他不反对阿姐的举动。 世家铲除,那么,已经出过两位宠妃的淮安候府就会成为最刺眼的存在,阿姐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赚取表哥的愧疚。 以求帝王的怜惜。 “表哥待她那么好,她为何不信表哥?” 裴宝珠顾忌帝王的疑心,留有一丝分寸,绝不插手皇储设立,但也奉行真情换真情,倘若她虚于表面,时刻顾忌永熙帝的身份,他们不会如此亲近。 表哥宠了谢长欢多年,少女最易萌生爱意,她竟能守住本心… “或许是因为姑母。” 谢长恭的姑母是永熙帝的生母,现任淮安候的长姐,入宫两月便从小小才人升至贤妃,晋升速度堪称奇迹。 先帝对她无尽宠爱,在她生下儿子后更是许诺她将立他们的孩子为太子,不过那时没人相信。 毕竟世家崔太后养着大皇子,世家不会允许太子之位落入他人之手,立太子时,先帝和世家吵了大半年,最终完成了对爱妃的承诺。 天下谁人不羡慕祯甯皇贵妃? 赢得帝王的宠爱,荣宠加身,儿子还成了下一任帝王! 裴宝珠对那位皇贵妃印象不深,只记得她十分柔顺,似一株菟丝花仰仗大树底下,她的眼神总透着股哀伤。 “姑母是先帝制衡世家的棋子。” 祯甯皇贵妃的无尽宠爱给了她纵横后宫的资本,即使崔太后对上她,也得礼让三分。 她的处境却十分艰难,先帝忍受世家的钳制,她一个母家无实权,仅靠宠爱的女人在世家眼中,是随时可以除掉的存在。 就算弄死她,先帝也不会拿他们如何。 世家之所以留着她,不过是不想为了个女人与先帝激化矛盾,一个女人罢了,不值得和皇帝继续离心。 最好的证明,永熙帝成为太子第二年,祯甯皇贵妃崩逝。 先帝或许有几分喜爱祯甯皇贵妃,但这份爱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计划。 他与裕安帝有非除世家不可的理由,怎么保证新君延续他们大业的决心… 永熙帝已经成为太子,世家的当务之急是博取他的好感,谁会傻到弄死他的生母?生怕新君不恨自己吗? 祯甯皇贵妃最可能死在先帝的手中,作为枕边人的她恐怕也早察觉到先帝的计划,安顿好儿子和娘家侄子侄女,从容赴死。 祯甯皇贵妃自入宫开始,直到死都是棋子。 谢长欢时常入宫给她请安,想来早已看清帝王的冷血。 “舅舅他…仅比姑母多活了半年,他是因愧疚吗…”觉得愧对祯甯皇贵妃,追随她而去。 谢长恭语气轻轻:“是。” 父亲曾与他说过,姑母外柔内刚,看着柔柔弱弱很好欺负,实际上性子格外刚烈,祖母早逝,祖父续娶的妻子不好相与。 视父亲和姑母这对原配所生的嫡子嫡女如眼中钉,打压磋磨不断,父亲身为男子,不懂弯弯绕绕,大吼大叫,和继母叫嚣,引得祖父斥责他没规矩,父子关系僵硬。 姑母每每这时都会站出来维护父亲,指出继母的心怀叵测,直击要害,令她无法反驳。 后来,姑母临入宫,担心父亲吃亏,和祖父密谈一夜,无人知晓父女俩说了什么,只知道没多久,那位继室就被送到家庙。 对外宣称为谢家祈福,但谢家的老人们都晓得,是嫡小姐出手了。 这样的姑母怎肯白白死去? 悲春伤秋不符合她的个性,她表现出的那副模样,只是想拉先帝一起上路… 至于先帝清不清楚她的狠绝,从结果来看,他很清楚。 裴宝珠心情沉重。 谢长恭拉着她的手指吻了吻:“那是先帝的选择。” “嗯。” 如果没有世家,不会发生那么多悲剧… —— “嫂子,注意脚下。” 裴宝珠:“你伤口长好了吗?” 她看着扶着她散步的李幼彤道。 李幼彤的伤势严重,归期无限延长,李家那边又是母子反目内斗争权,又是为了三皇子奔走钻营摇旗呐喊,没空关注她回不回李家。 她名义上是谢长恭的妹妹,住郡主府的哥嫂家,无人挑的出错处。 反而不少人家重新估算她的价值。 李家旁支的女儿,娶回家当正妻不亏,还能走福康郡主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嘿嘿,已经大好,宋先生医术高明,没留下半点后遗症。”李幼彤轻松道。 能捡一条命她知足了。 “我那里有上好的玉凝膏,修复疤痕效果显着,回头你拿去抹。” 李幼彤蛮不在乎:“没伤在明面上,哪里值得祸害嫂子的好东西。” 玉凝膏她听说过,乃是宫廷秘制的药,做工极其复杂,几年难制一瓶,宫里娘娘们服侍陛下,不能容忍身体出现瑕疵,基本全被她们拿了去。 嫂子手里恐怕也不多。 裴宝珠瞪她,没好气道:“什么话,再好的东西也没有人重要,女子的身体要仔细养护,就算不为了男人,自己瞧着也赏心悦目。” 李幼彤吐了吐舌头。 “嫂子,我看你肚子比寻常妇人大些,莫不是双生胎?”她看过主家的嫂子们怀孕时的样子,没有她的肚子大。 谢家有双生的先例,谢长恭和宫里的谢妃就是龙凤双生,当年在京中名及一时! 裴宝珠笑了下,意味不明。 哪里是什么双生子,她现在已经五个多月,自然比三个月的肚子大。 李幼彤羡慕。 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生出双生儿女,但李家好像没听说过有生过双生子的,她惋惜地想。 “嫂子,我准备回李家。”自己打扰她太久,谢长恭每次见自己都阴阳怪气,她不在意谢长恭的看法,但一直躲着不是长久之计。 “你应付得了越娥吗,不如送你回你祖母身边。” “我幼年离家,对家中比主家还要陌生,回去到不如去主家。” 呵,家里唯老太太马首是瞻,回到家中她才是没了活路。 裴宝珠未强求:“既然你决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越娥和李昀擎如今面和心不和,必要时可寻李昀擎庇佑。” “幼彤记下了!” 李幼彤返回李家,最先见到的不是李太夫人,是一个她以为再不会见到的人,她的笑意淡去,仿佛看到陌生人。 卢桀挑了挑眉:一段日子不见,她的脾气渐长。 两人相对而行,即将错开的时候,他的低语飘进她的耳朵:“明日,老地方。” 李幼彤咬牙,恶狠狠盯着他的背影。 狗男人,凭什么认为自己被他吃死了!? 她不会去的!让他干等着! 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嘴角勾起冷笑:不对,她会去。 泼他一碗茶才解气! “…” “那个女人终于走了。” 谢长恭边她按摩小腿边道,最近晚间睡觉腿开始抽筋,疼痛难忍。 “…”李幼彤的事他们掰扯不明白,裴宝珠放弃探讨。 谢长恭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不知道你喜欢她哪里,她今日还和卢桀见了面。” “幼彤是个灵透的孩子。” “哼,你倒是信她。” 裴宝珠双手板正他的脸,吻了下他:“好了,别闹了,我有分寸,不会被小姑娘骗的。” 谢长恭受了香吻,整个人幸福的冒泡,卖力帮她按摩腿,不再提不重要的人。 卢家。 卢桀阴晴不定,李幼彤居然敢当众泼他。 如果不是很多人在场,他完全可以躲掉,那个女人简直疯了! 可恶,除了不好引诱的福康,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吃这么大亏,就算福康也没对他动过手! 卢桀舔了舔牙膛,看在她已经给福康下药的份上,暂且留她一命,之后他用她到福康面前请功。 李老太太给她的是什么药,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 卢桀唤来下属:“查查李幼彤下的何药。” “是。” 李家如今跟筛子一样,下属很快查清。 卢桀闻言猛地踢开桌子,掐住下属的脖子:“你在开玩笑吗。” “属下不敢。” 卢桀甩开他,胸口剧烈起伏。 目光阴鸷:“越娥,她怎么敢!” 他还没有得到福康,怎能容许其他人伤害她? 他只想打掉福康的孩子,不想要福康的命。 福康和李家血缘亲近,越娥居然下死手…那个老女人,歹毒至此! “可要属下杀了她?” 卢桀冷着脸:“不必。”他和越娥有交易,越娥不能死。 “是。” 这日清晨,谢长恭被人喊了起来。 他的动作惊醒裴宝珠,她费力睁开眼,带着鼻音:“阿恭?” “没事没事,继续睡。”谢长恭轻轻拍了拍她。 裴宝珠本就没睡醒,听着他柔和的嗓音,重新闭上眼睛。 见她睡熟后,谢长恭帮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屋子,神色凝重:“情况如何?” “世子爷,贵妃娘娘她小产了!” “…知道了。” 长乐宫。 永熙帝面沉如水,低位妃嫔兢兢业业的跪在地上,郑皇后淑妃等几个高位也没有座位。 淑妃和德妃脸色苍白,宫权由她们共同管理,谢长欢小产,她们难逃其咎,懊恼为何要贪恋宫权,否则现在她们该看皇后的好戏。 “淑妃,德妃,管理不善,致使皇贵妃小产,即日起闭门思过,替未出世的皇子抄诵经书。” 李淑妃呆了,不可置信地惊呼:“陛下!” 卢德妃同样蹙紧眉心,皇室未出世的孩子不值一提,连玉碟都不能上,她和淑妃又占着长辈的身份,陛下此举将她们的脸皮按到地上。 “淑妃不满朕的口谕?” 永熙帝话里冗杂的寒砺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就算说他想让二妃给谢妃的孩子偿命她们也信! 李淑妃打了个寒颤,“臣妾不敢。” 谢氏刚失了孩子,陛下没有理智可言,眼下不能触他霉头,以免受牵连。 她苦笑。 自己陪伴陛下比谢氏还早,也给他生育了皇子,论家世她甩了谢氏几条街,偏谢氏更得他的心。 一步步让谢氏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陛下啊,您的心里没有半分臣妾的位置… 李淑妃和卢德妃离开长乐宫。 永熙帝扭头看郑皇后:“你将宫权接回来,限你十日之内查出害欢儿小产的真凶。” 郑皇后露出无懈的表情:“是。” 脸上不动声色,心脏却嘭嘭直跳,她有不好的预感。 淑妃和德妃此时被禁足,二皇子和三皇子多少遭到牵连,但她心里高兴不起来。 她与淑妃德妃认识多年,颇为了解她们的神情姿态。 第79章 避暑 谢氏小产,十有八九不是她们动的手。 陛下把长乐宫围得铁桶一般,能不知不觉得手的人,只她们几个而已。 淑妃德妃没做,她自己也没动手,那么是谁呢? 在这个档口重新接手宫权,无异于接了个烫手山芋。 十日期限,若她查不出,陛下必勃然大怒,牵连到她… 郑皇后沉思,难道…这次是冲着她来的? 上次巫蛊事件,她不认为是王氏做的,她和王氏是手帕交,即使后来同时进入太子府共侍陛下,反目成仇。 却仍保持着默契,不曾真正对彼此使阴招。 就算真是王氏魇镇她,以她的心智,也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把柄。 她的大皇子乃陛下长子,四皇子因云氏坚持,至今没过继到自己名下,大皇子的优势大于四皇子,她没必要针对自己。 为此拖垮了整个王家,害大皇子失去靠山。 王氏怕是着了道,无奈自己当时处于昏迷,等她醒来一切皆成定局,王氏圈禁冷宫,无法得到事情真相。 淑妃德妃的无动于衷,崔太后贤妃的坐壁观上… 郑皇后如坠冰窟,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和郑家? 不,她不会让那样可怕的事发生。 她心事重重的离开。 “你们都退下,莫打扰皇贵妃。” 永熙帝冷冰冰扫视一圈。 众妃怯怯发抖:“是。” “…” 处理好外头的女人们,永熙帝进入内殿,谢长欢躺在床上,绝美的脸蛋毫无血色,柔顺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颊侧。 他坐在床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谢长欢别过脸不肯看他。 永熙帝心中怒火不断燃烧,她的倔强更火上浇油,声音尽量保持沉静:“你有什么话与我说。” “臣妾失职,未能保护好皇嗣,恳请陛下责罚。” 永熙帝腾地一下起身,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谢长欢毫无惧意,却也不像往日那般娇气撒娇,安静如寂。 “你!咳咳…”永熙帝捂住胸口,重重咳嗽,整张脸涨红,望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甩袖而去。 “朕先去书房处理政务,你…好自为之。”走到殿门,永熙帝转身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失望,推门离开。 永熙帝一路回到御书房,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名贵的纸镇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陛下息怒!”内侍宫人跪了一地。 达恩这时进殿,小心翼翼道:“陛下,世子爷求见。” “让他进来。” “…” “世子爷。” 瞥了眼宫人捡拾的碎片,谢长恭颔首,宫人迅速退出内殿。 “你来了。”永熙帝神情算不得好,眉眼间隐藏着黑气。 谢长恭:“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他恭敬地行了大礼。 永熙帝脸瞬间沉了。 磨牙道:“你故意的?” 谢长恭叹息:“表哥,您是皇帝,决定所有人的生死,阿姐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当您是表哥,接下来的话如有冒犯,长恭愿领罚。” “如果您真的爱阿姐,就与她坦诚相待,解释清所有事,而不是借着保护她的名义隐瞒她真相,只会让她与您越走越远。” “她和五皇子的感情深厚,你明知贸然拉五皇子入局她的心情,可您还是做了,没有半点解释,将她置于何地?” “阿姐不说不代表她不清楚您在做的事,她配合了您多年,此番利用五皇子,恐怕令她心灰意冷。” “表哥,作为皇帝您称职,但作为爱人,您并不是合适的对象。”谢长恭总结。 “…”永熙帝良久沉默。 想反驳谢长恭的话,又无从开口。 谢长恭说的没错,他的欢儿心思细腻,无声地帮着他牵制郑氏等人,他的隐瞒顾虑,一次次增添她的失望,消磨她的感情。 初入宫的她望着自己的眸子泛着光亮,而今早已黯淡无彩。 “朕明白了。”他单手捂住脸,声音苦涩。 —— 裴宝珠洗漱好,在梳妆台前挑选发簪,谢长恭正从外头回来,看他的穿着,她奇怪道:“一大早你去哪里了?” 谢长恭拿起一支兰花簪,随手插进她发间,流苏晃动。 “入宫了一趟。”他环住裴宝珠肩膀,小声道:“你听了别激动。” 裴宝珠心头一咯噔,迟疑道:“你姐姐她…” 谢长恭点了点头:“阿姐小产了。” “这么快。” 确定有孕到今日才过了几天?谢长欢的动作未免太急了。 她同样压低嗓音:“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太医说要卧床修养一个月。” “表哥命皇后十日之内查出凶手。” 裴宝珠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搞皇后吗? 先除掉卢妃不是更好? 郑皇后没有亲子,李家不用再费心对付,爱惜羽毛的卢家应当是首选。 谢长恭:“皇后不会坐以待毙。”他笑道:“好了,宫里的事让他们头疼去,咱们管好自己就成。” 谢长欢小产,世家称得上悲愁交加。 他们高兴孩子没生下来,五皇子没亲兄弟增添助力,难受的是,自家娘娘全关在宫里,一点消息传不出来。 郑皇后一顿调查,最后直指储秀宫的一个小才人,进宫七年无宠无子,拉出来也无人清楚她是哪一号人物。 明眼人都知她是替罪羊,真正能害到谢妃唯那几个,郑皇后拿着调查结果汇报,永熙帝表现的不温不淡,令皇后做主。 郑皇后硬着头皮处死了小才人,永熙帝则将小才人的族人驱逐出京城。 谢长欢小产的事看似翻过篇,郑皇后不好的预感已然变成现实,永熙帝再次夺了她的宫权,交由谢长欢管理。 好歹还顾及着她的脸面,对外宣称皇后身体不适,暂时让皇贵妃主掌宫权。 暂时,永熙帝可没说这个“暂时”的期限。 郑皇后不得不让出宫权,因为…最后调查的结果只有两个可能: 一、她害了谢长欢。 二、谢长欢自己害了自己。 第二条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更不能背下这口致命的黑锅,匆忙找出个替罪羊,甩掉麻烦。 谢长欢私下向她索取宫权,逼迫她让权。 郑皇后不愿,但也不敢想象疯魔的谢长欢下次要怎么陷害她,无奈避其锋芒。 “…” 七月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今年的夏日更是下火一般,到外头走几步,便汗流浃背水洗似的。 裴宝珠已有八个月,屋内不敢摆冰山,仅放了一个小冰盆祛热,效果甚微。 裴宝珠实在受不住,蔫蔫巴巴地窝在床上。 谢长恭拿着团扇帮她打风,望着她脖子上红红的痱子,目光黯了黯,连他都热的难受,何况双身子的她。 明明遭着这么大的罪,坚持着不说,看得他心疼。 他不经意道:“小九,我记得你以前和我炫耀过公主府的小园子。” 裴宝珠警惕起来,这家伙不是在翻旧账笑话她? 他说的那件事她记得,好像是他们十岁那年,他们的关系正值两看相厌阶段,那年的夏天也很热。 他们偶然在谁家的宴会偶遇,一群半大孩子凑在一起,自然有个带头的,谢长恭乃混迹京城的小霸王,身后追随大批小弟。 小姑娘们因表哥的原因,也喜欢围着谢长欢转,姐弟俩成为焦点,她当然不高兴了,和几个宗室的县主一起嘲讽他们。 后来不知怎的,话头突然转到避暑的庄子上。 祯甯皇贵妃得宠,舅舅特赐了谢家一个避暑的庄子,庄子并不稀奇,胜在离京城近,就在城郊的某处山头,乘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 可以说十分便利。 小孩子们苦夏,撺掇着他们姐弟带他们去庄子上玩几日,谢长恭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让他们随时去,那座庄子可是离京城最近的避暑之地。 她被他的眼神气到了,认为他在挑衅自己,当即泼冷水,不屑地讽刺,公主府的后方就有一个避暑的园子,区区破庄子怎比得上公主府? 甚至为了和谢长恭较劲,不爱和人交往的她盛情邀请众人到公主府做客。 谢长恭哽住,愣愣地说不出话,谢长欢见状立马不干了,反嘲她,她也不是吃素的,唇枪舌战,双方不欢而散。 事情的最后,两边都挨了家长的说教,陪了一个夏日的客人。 裴宝珠瞪他:没事提黑历史做什么? 谢长恭哭笑不得,心里默默鄙视少时的自己,实在太无用了。 十二岁的他已经渐渐不讨厌她了,碍于面子不肯直言修复关系,选择了那样迂回的方式。 本来想请她去庄子上玩,渐循渐进,结果惹恼了她,整整一个夏天没在见到她,郁闷不已。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妨到公主府住段时日。” 裴宝珠恍然大悟:“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以前夏日,阿娘都会带着她在园子里避暑,一点也不热! 公主府的园子材料特殊,夏日住着极为凉爽,据说是外祖父特意请了南边的工匠给阿娘建造的。 阿娘嫁到北渊后,公主府空置下来,待阿娘归京后,舅舅重新修缮公主府,再次把它赐给了阿娘居住。 裴宝珠一跃而起:“我们今日就搬过去!” 谢长恭心惊胆颤,被她吓得不轻:“慢些。” 裴宝珠喜滋滋。 “带上孩子们。”顿了下她补充道:“你去一趟西苑,帮子禧准备好要带的东西,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就生产了,八月的温度不低,待天凉下来,她估计快要临盆,不便挪移。 不如在公主府住下,孩子满月后再返回府中。 谢长恭:“不缺伺候他的人,我去西苑干嘛。” 裴宝珠拧他:“快去。” 那孩子懂事,但他们当大人的不能真的忽视他。 “我很快回来。”谢长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 裴宝珠他们来的突然,公主府的人只来得及收拾好园子里两个小阁楼。 裴宝珠和谢长恭住一个,三个孩子住到一起。 裴宝珠含笑道:“我让人连夜收拾,你若不喜欢和他们住,明天搬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让他住沉瑾隔壁,联络联络感情。” 谢长恭抢在谢子禧前头开口,谢子禧头点到一半停下来,默认他的话。 裴宝珠不满地瞥了他眼,他帮人家做什么决定。 “郡主,子禧愿意和沉瑾住近些。” 他的样子不似违心,裴宝珠颔首:“好,玩的开心点,当成自己府里。” 谢子禧:“是。” “…” 园子果然十分凉爽,裴宝珠身上的痱子消失,人变得神采奕奕,谢长恭舒了一口气。 这日,淮安候上门,公公亲自来拜访,当然不能避而不见,等待时,谢长恭喂裴宝珠了颗樱桃,勾唇:“看来赢家已定。” “什么。”裴宝珠眯着眼嚼樱桃,随口道。 “太子。” 裴宝珠睁开眼。 表哥和世家僵持几个月,竟真的让五皇子当了太子? 她不可置信,表哥的后宫不像舅舅那般没有世家血脉的皇子,他们怎么肯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五皇子立为太子不稀奇,但应该是世家全部败落之后的事,现在成为太子,世家的攻讦少不了。 五皇子的太子之位坐的怕是艰难。 “郡主,淮安候到了。” 裴宝珠回神,推了推谢长恭。 谢长恭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屏风迎接。 “父亲,坐。” 他倒了杯茶奉给淮安候,淮安候笑呵呵的接过,眼神扫了眼屏风,还未看清,谢长恭挡住他的视线。 似笑非笑道:“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淮安候:“……”咳咳,他的动作的确不合规矩。 但他只是想看看郡主的情况,他的乖孙是否安好。 他清楚世家不愿让郡主的孩子降生,郡主和恭儿闭府不出,连侯府都不回,他没有怨言。 但他来公主府见恭儿,着实按捺不住对孙子的盼望。 可儿子的行为不免过分,好像他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父亲,若没事的话请回,郡主需要静养。” 淮安候黑脸,儿子越大越不给他面子,他深吸口气,说起来的目的。 “恭儿,陛下今日早朝后留我到御书房,他欲立五皇子当太子,旨意再过两天就会下达。” 谢长恭挑了挑眉,轻笑道:“替我恭喜五皇子。” 淮安候语气凝重:“恭儿,为父希望你进宫一趟,劝劝陛下,可否再过几年立五皇子。” 第80章 暗室 谢长恭笑意未变,轻飘飘回了一句:“父亲,五皇子得陛下青睐是他的幸事,也是淮安候府的幸事,立太子乃国家大事,岂容我多嘴。” 淮安候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 五皇子和陛下不同,即使他现在当了太子,世家依旧不会死心,他担心侯府和陛下护不住他。 陛下当初夺嫡何其凶险? 数次遇袭,甚至有一次险些重伤不治,留下后遗症,先帝因此雷厉风行的下旨,世家不敢招惹盛怒的先帝,作出退让。 左右大皇子也不是崔太后的亲子,陛下登基无差,想通的世家打起陛下后宫的主意,世家女一个接一个的入宫。 他不想让女儿进宫,恐她步了妹妹的后尘,可女儿恋慕陛下,一头扎进了深宫的苦海,生下了五皇子。 从她生下皇子那一刻,注定五皇子之后的道路。 陛下没有世家出身的兄弟,却有好几个世家出身的儿子,世家怎会眼睁睁看着太子之位再次旁落他人? 五皇子所面对的情况,比陛下危险千分万分! 五皇子终究是他女儿的儿子,他血脉相连的外孙,他实在不忍心年幼的孩子遭受哪些… 谢长恭淡淡道:“父亲,皇室如何不是我们能管的,您守好侯府即可,莫让先祖们的心血付之东流。” 父子俩对视许久,淮安候叹了一声:“哎…老咯。”他摇着脑袋离去。 “…” “五皇子的安全有保障吗。”裴宝珠突然问道。 “或许。” “他无母家支撑,会很艰难。” 谢长恭笑:“阿姐在,表哥有所顾忌。” 裴宝珠想了想,谢长欢这几个月来气焰嚣张,接手宫权后的她不似从前那般只顾享乐,将后宫牢牢把持掌中。 她的态度强硬起来,表哥才不敢随意摆布五皇子。 她心里感叹,享受着荣耀,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皇室子女躲不掉的悲哀。 —— 李家。 “昀擎,母亲现在想见你一面需三请四请,莫非觉得母亲老了,不中用了。”越娥皮笑肉不笑。 “朝事繁忙,还望母亲勿怪。” “呵”越娥冷笑,眸子闪动寒意:“你再与母亲置气,也不当拿娘娘和三皇子开玩笑,让我如何与李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不知李昀擎知晓全部,以为他只是生了叛逆欲夺取家权。 她说不出的失望,终不是亲生的,她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他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李昀擎眼底划过嘲讽。 李家的列祖列宗?她越娥死后敢进李家的祖坟吗!?她残害了那么多李家人,连皇后姑母和长公主都不放过! 意识到自己想摆脱她时,毫不犹豫的下死手,如果他没提前防备,现在他早已死去,而她扶持一个新的傀儡,继续当她李家的老太君。 多可笑啊,他李家百年门楣,居然娶进来这么个祸害。 “母亲,成全五皇子只是权宜之计,他只是个七岁幼童,未来的路远着呢。” 事情的轻重他自然懂,为了越娥放弃三皇子的前程,李家重回巅峰的机会,不值得。 他蹙眉。 只是宫里出了茬子,谢妃小产,虽查清是一个小才人所为,但不论朝中还是民间都认为是世家的娘娘们动的手。 最要命的,被定罪的小才人位份虽不高,无宠无子,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才女。 其祖父官至一品尚书,告老后开了家书院,门生无数,他们坚持不肯相信自家的女儿做出那种无理智之举,觉得蒙受不白之冤。 多番请求陛下重查此案,还小才人清白。 陛下言辞闪烁不定,最后只透露此事乃皇后亲自调查,他相信皇后,不愿打皇后的脸,劝他不要继续执着,趁早搬离京城。 老爷子回到家中后,当即解散书院,称孙女一日不翻案,他们家永不归京。 初时他不以为然,他们回不回无人在乎,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 随后半个月,他充分体会到文人的难缠,老爷子桃李三千,朝中不少大臣是他的学生,文人注重尊师重道。 他们恩师的孙女蒙受冤屈,恩师被迫离京,他们岂能坐的住? 他们旁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功夫最拿手不过,怼的他和其他几家家主毫无还手之力,又不能对那些人下手。 正值立太子的关键阶段,不能给皇子抹黑。 那段时日又气又无奈。 他不止一次埋怨郑皇后怎选了这么个替罪羊,简直和捅了蜂窝似的! 舆论压力太大,加上他察觉到皇帝对世家的冷淡,以及杀意,他决定以退为进。 郑家和卢家的人也发现了这点,所以才没有继续和陛下硬碰硬… 越娥勾唇:“你心里有数便好。” “母亲,前头还有事处理,儿子先告退了。” 李昀擎走远后,越娥对桂嬷嬷道:“瞧瞧,我费心培养出的好儿子。” “家主被人蒙蔽了心神,您与他解释清就好。”桂嬷嬷年纪大了,心软,李昀擎也算她看着长大的,不自觉开解越娥。 “希望如此。” “说起来…”越娥眯眼:“福康快临盆了?” 桂嬷嬷愣住:“听说福康郡主搬到公主府了。” “公主府的规制她一个郡主岂能住?皇帝只会揪着世家不放,全然忘了福康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福康和北渊王一母同胞,北渊王极其宠爱她,焉知她会不会背叛大乾! 在大乾她只是个郡主,到了北渊她可是王妹。 桂嬷嬷无言。 公主府乃昭淑大长公主旧居,陛下亲口说过暂时封存,永熙朝不会将它赐予任何人,福康郡主作为昭淑大长公主的女儿,住公主府没人敢指明她的错。 毕竟,福康郡主思念亡母,到公主府缅怀情理之中。 主子不爱听昭淑大长公主,所以她保持沉默听她念叨即可。 “李幼彤在哪里?”福康至今没动静,她觉得有必要找那丫头好好聊一聊了。 “和几位孙小姐到庄子避暑去了。” 越娥不悦地拧眉:“我为何没听说?” 府里的姑娘媳妇们出远门,必得来和她请示告别。 桂嬷嬷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家主安排人送她们离府的。” “嘭”越娥猛地拍桌,凶光毕露。 —— 公主府。 郡主大人窝在矮榻上享受世子的投喂,舒服的眯起眼睛。 谢长恭捏了下她脸上的肉,好笑道:“嘴里东西咽了再睡。” 上次她含着果子午睡,醒来后惊出一身冷汗,万一睡梦中噎住可不是开玩笑的。 “唔…” 裴宝珠口齿模糊:“瑶儿呢。”半睡不睡状态,问了什么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 谢长恭道:“过来请完安后和禧儿他们在园子里玩,放心,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你睡。”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世子大人惨遭打脸。 卫明瑶…哦,准确的说是卫明瑶兄妹和谢子禧同时失踪了! 公主府守备森严,没有准许,连只蚊子都别想进来,所以他放心的让几个孩子在公主府到处窜。 没想到,三个孩子竟然在府里丢了! 他蹑手蹑脚走出屋子,脸色不好看:“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赶在小九睡醒前找到小兔崽子们。 啧,到时一定教训教训他们,不让他睡个消停觉! 谢长恭从开始就不认为他们被府外的人掳走,更大的可能性是几个孩子玩心大起,偷偷跑到哪里被困住了。 稍有些钱财的人家,都会在府里设置一些密室机关,以备不时之需,公主府自然少不了机关暗道。 十二跳出来:“湖心亭。” 谢长恭直接向那边走去。 湖心亭,顾名思义,位处于湖水中央,说是亭子,更像是一座小岛,来往需要乘船或小舟。 容管家已经准备好小舟,他站在一侧:“郡马爷,在下需保证郡主的安全,便不陪您前往了,彩月姑娘在湖心亭,您可找她商议。” 谢长恭摆了摆手,没人拖他后腿更好。 到了小岛,谢长恭咂舌。 说小岛还真是谦虚,分明大得很,入目都是茂盛的植被,许是没人打理,石子路上长满杂草。 他内心暗道:难怪那年小九不肯随自己去庄子避暑,人家府上有这么大个园子,压根不稀罕。 谢长恭顺着痕迹走,在一座屋前停下。 小岛气候潮湿,即使夏日也不会被主人留宿,所以仅这么一间屋子,用来观赏岛上景象品茗看书。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并未发现线索。 他的脸色沉下,看来小九醒来前无法找到他们了。 另一边。 “县主…县主,你在哪里?” 回应彩月的时暗道里飘荡的回声,她自责地红了眼圈:“都是我不好,不该松开小县主的手!” “彩月姑姑不松手,只会断掉手,帮不了瑶儿。”卫沉瑾冷静地安抚:“我们再找找机关。” 彩月焦急:“不知道小县主的情况如何,有没有遇到危险…” 卫沉瑾也担心,不过想起越身冲过去的谢子禧,稍稍松了口气。 谢兄聪明机警,他在瑶儿身边,瑶儿暂时安全。 眼下尽快离开这个密室比较好。 被卫沉瑾抱以厚望的谢子禧此时很头疼,那个小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走,非要在原地等卫沉瑾和彩月。 “要走你自己走,胆小鬼!” 谢子禧无感情的重复:“密室的机关启动了,出口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你等着也无法见到他们。” 如果和一个成年人如此解释,她一定将信将疑的跟着离开,但卫明瑶只是一个几岁孩童,压根听不懂机关暗道。 两人之前又结了梁子,她没办法信任谢子禧的话。 谢子禧无法,靠在石壁上不再说话。 他口水几乎说干了,固执的小丫头仍不愿和他找出口,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她自己丢在这里。 瞥了眼挺直腰板站在原地的卫明瑶,他还有心情自嘲——他应当庆幸,她没有哭闹不止。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隔壁响起,墙壁咔嚓咔嚓,谢子禧脸色大变,飞身过去带她躲开突然射出的暗箭。 卫明瑶惊恐地攥着他衣角,谢子禧严肃道:“县主殿下,暗道马上启动陷阱,继续留下来,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所以…冒犯了。”谢子禧拉着她拼命奔跑,卫明瑶愣愣的跟着迈脚,直到听不见暗器射出的声音,他们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来。 “呼呼…”卫明瑶大口喘息。 谢子禧借着昏暗的烛光四处打量。 “喂,我哥哥和彩月姑姑没事…” 调整好呼吸,卫明瑶红着眼睛,那么大的声音,不!他们不会有危险的! 谢子禧扭头,对上她兔子般的眼睛,怔了一下,笑道:“机关全在暗道,密室很安全,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担心担心咱们的处境。” 那座暗室好像专门为躲避追杀所建,暗室里绝对安全,里面有操控暗器的机关,可以击杀追兵。 在暗室主人手中,作用发挥到极致。 但卫沉瑾和彩月不懂每个机关的作用,误触开启,暗道的各种暗器陷阱都会往他们身上招呼。 “县主殿下,现在开始你最好听我的话,否则我无法保证你完好无缺的出去。” 卫明瑶恼火地瞪他:他威胁她! 可想起他刚才奋不顾身的救她,卫明瑶的脾气发不出来,脸鼓起来表示默认。 谢子禧松了口气。 总算吓住她,赶紧想法子出去。 在里头不知道时间,但根据他们走过的路算,恐怕已临近天黑。 那位郡主大人怀着身孕,万一有个好歹,阿爹饶不了他们。 暗道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卫明瑶掌心冒出冷汗,紧紧地拽着他衣袖不撒手。 谢子禧看了眼她苍白的小脸,放弃解救被蹂躏的衣服,弄哭受罪的是他,他没那么想不开。 两人顺着暗道走,好在暗器没再触发过。 最后,一道门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卫明瑶:“没有路了。” 谢子禧冷静的观察四周,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卫明瑶眼睛亮了:是哥哥和彩月姑姑! 谢子禧伸手捂住她的嘴,带着她躲到门侧,紧贴石壁,人进入的第一时间很难发现他们。 “嘘”他脸色凝重。 门外的脚步声不是卫沉瑾和彩月,他们掉进暗室是偶然,一路上却有近期走动过的痕迹。 暗道两侧燃烧着的蜡烛也足以说明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第81章 生产 “轰隆轰隆”沉重的石门开启,扬起尘土,谢子禧呼吸一滞,眯缝着眼打探走进来的人,看清来人,他松了口气。 “阿爹!” 谢长恭闻声偏过脑袋,大手一捞,将两个孩子夹在腋窝,谢子禧和卫明瑶挤做一团,皱着眉动了动。 他们原本站的地方转眼成为大坑,耳边是某人不留情的嘲笑:“禧儿,警惕性变低了哟,还好阿爹来的及时!不然要到最底层救你们上来了!” 谢子禧保持微笑:如果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躲在那里。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和这个时常不靠谱的人计较,他抿着小嘴不说话。 “爹爹,你遇到哥哥和彩月姑姑了吗?” 卫明瑶亲近的唤他。 世子大人刻意讨好,无人招架得住,心性简单的小丫头自不在话下,两人亲的跟亲生父女似的。 谢长恭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一副恍然的表情:“他们也掉进来了?彩月不晓得出去的方式吗。” 彩月是岳母的旧人,多少该知道些公主府里的暗室。 建暗室的匠人也是奇才,这可是湖中央啊,稍微弄不好可就要被活淹了,整个暗室由石头铸造,工程巨大。 裕安帝怕不是在岳母大人没出生时就开始建这座公主府了。 卫明瑶红着眼圈摇头:“我们和哥哥走散了,彩月姑姑和哥哥在一起。” 暗室突然落下道石门,她刚巧站在那里,如果不是谢子禧反应快,她已经被压死了,就算她侥幸逃离,自己一个人也躲不过后来的那些暗箭。 卫明瑶悄悄看了谢子禧眼,收回目光咬了咬嘴唇: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谢长恭爽利地笑道,“我先送你们出去,之后再来寻你哥哥。”虽然他觉得并不需要再走一趟,但为了小丫头心目中的形象,还是一口答应了。 踏出暗道的那一刻,谢长恭眼尾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墙壁,少有的凝重。 外面天色暗下来,不知不觉,他们在里头待了三四个时辰。 岸边容玉领人举着火把等候,云月从谢长恭怀里接过卫明瑶,小丫头脑袋埋在她肩头不肯露面。 完了!阿娘一定担心坏了! 早知她不乱跑了… 伺候的人带着两个小家伙撤离,丢了一下午,小主子们估计又饿又怕。 谢长恭没急着返回湖心亭,走到容玉身边笑眯眯:“本世子今日算开了眼界,公主府果然不简单。” 容玉回笑道:“辛苦郡马爷,小县主平安无事,郡主那边总算可放心了。” 谢长恭撇嘴。 他本人喜欢卖关子,可对象调换还真是让人不爽。 “郡马爷,容玉陪您一同前往。” 谢长恭冷眼看他,容玉不卑不亢的回视。 呵,中午的时候借口有事,让他自己去送死,眼下倒是不躲着了。 他勾唇,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世子大人的小心眼发作,有人要遭殃了。 “…” 望着平安归来的两个孩子,裴宝珠松了口气,安排人带他们去隔壁洗漱换衣裳,暗道里尘土很大,他们又忙着逃命,折腾的跟小泥孩一般。 孩子不在,裴宝珠笑容消失,沉着脸道:“你们都下去,命云月来见本郡主。” 房门前,云月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入房间。 裴宝珠靠在床上抚着肚子,青女给了她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默默装死。 “郡主。” “云月,你是阿娘身边的老人,你父母兄长都是阿娘的心腹,该知道不少公主府的秘辛?” “回郡主,奴婢先前只跟着嫂子学习管理公主府的库房,其他的奴婢…不知。”云月面上镇定,心里不住叫骂。 好他个容玉!怪道他跑到湖心岛不肯过来复命! 否则他顶在前头,郡主哪里会逼问自己!? “库房啊…那么库房里可有暗道呢?” 云月直接跪了,欲哭无泪:“郡主,奴婢非有意瞒着您,爹娘离去前再三交代,除了万不得已不能让您知晓暗道的存在。” 裴宝珠挑眉。 这么说库房里也有暗道了。 她惊讶之余充满好奇,她小时候跑遍公主府,竟没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 话说,外租为何要赐阿娘一座满是暗室的公主府?这些暗室的作用又是什么?云月的年纪不知道正常。 容玉是阿娘之后收留的,他又一副和郡主府格格不入的态度,问他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裴宝珠轻轻叹息,阿娘留给她的全是岁数小的,年纪稍长些的都自请去守皇陵,追随阿娘身侧。 她先前感怀他们的一片忠心,如今不得不怀疑他们有意为之。 “罢了,你退下。” 她摸了摸肚子,还有半个月左右孩子便降生了,她没精力调查公主府的事,待出了月子,她定留下查清为止。 谢子禧换好衣服走出屋子,就见不远处一道粉色的小身影,他愣了下,卫明瑶冲着他小跑过来,“谢子禧,谢谢你救了我。” 她眼睛弯弯的好似月牙,脸颊的梨涡浮现,洋溢着甜甜的笑。 “不客气。”谢子禧诧异地看她。 以小丫头别扭的性子,能跟他道谢着实令他意外。 “看在你救了我两次的份上,我们从前的仇一笔勾销,我不会再想法子报复你。”卫明瑶接着道:“还欠你个人情,只要我办得到,一定答应你的请求。” 说着,她伸出手,眼睛里泛着光亮。 谢子禧看着面前的手,又看了看卫明瑶,后者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眉毛渐渐竖起,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丝毫不怀疑不与她握手的话,小丫头会翻脸。 “那么,县主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彼此对视。 “咳…”青女寻过来,险些以为自己误入定情现场,可惜男女主只是小孩子而已,刚到男女不同席年纪的兄妹。 “青女姑姑!”卫明瑶撒开手,奔向青女。 青女蹲下身,“小县主,郡主备好饭菜,请您和谢小公子用饭呢。” 谢子禧欲转身离去的脚迈不下去,那位郡主还喊了自己? 卫明瑶肚子咕噜叫了声,跑过去拽他的手:“走啦,我好饿!” 和解的小县主一点不见外呢。 裴宝珠和两个孩子一起吃饭,替他们一人夹了只鸡腿,温和道:“吃。” “谢谢郡主殿下。” “别客气。” 从知晓谢子禧不是谢长恭的孩子,她心里淡淡的不舒服已经散去,之所以关系没有进展,不过是郡主大人拉不下面子主动见谢子禧。 谢长恭倒是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倘若他是个靠谱的好父亲,早揪着谢子禧过来刷好感了。 可那个小气的家伙,怎么允许多个人分裴宝珠的注意力呢? 所以,谢子禧并不知道她的转变。 裴宝珠的孩子即将降生,看着懂事稳重的谢子禧,母爱泛滥。 一面给他夹菜,一面关怀备至。 谢子禧:“……” 他快吃不消了。 阿爹,你赶紧回来! 谢长恭他们回来时已经半夜,卫沉瑾和彩月平安无事,四人中唯一挂了彩的是容玉。 对此,容玉表示:不能得罪小心眼的人。 一天天过去,马上到了裴宝珠临产的日子,这几天,谢长恭觉睡不踏实,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立马惊醒。 裴宝珠又心疼又无奈:“阿恭,不要紧的,产婆和太医都已经备下了。” 太医是永熙帝算着时间塞到公主府的,裴宝珠生产前住在公主府,不允许他们和外头有半点联系。 谢长恭肉眼可见的憔悴。 好像怀孕的是他一般。 他勉强笑道:“嗯。” 这人又没听进去。 裴宝珠正要说什么,肚子突然抽疼一下,羊水顺着腿根流下,她脸色骤然变了:“快,阿恭,送我去产房!” 谢长恭空白了一瞬,讲她稳稳抱起,大步送进产房。 得到消息的产婆进入产房,丫鬟们井井有条的准备工具,太医则候在外间随时待命。 初时的疼痛可以忍受,过了一刻钟疼痛猛然加剧,裴宝珠满头汗水,抑制不住的喊出声,产婆竭力安抚:“郡主,别紧张,保持体力。” “…” “郡马爷,主子吩咐过,您不能进产房!”青女拦下听见叫声再也坐不住的男人。 裴宝珠爱美,不愿心爱的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早早交代青女,如果谢长恭闯产房,一定别让他进去。 彩月劝道:“郡马爷,郡主身子康健,产婆和大夫经验十足,不会有事的,请您在外等候。” 谢长恭想闯,她们自拦不住他。 可青女口中的“郡主吩咐”点住他的穴,他返回座位,阴沉沉的盯着产房,裴宝珠的痛呼持续不断灌进他的耳朵。 他的心不免提起来,脑海里不断浮现可怕的事,他冲青女招招手,“告诉里头的人,万一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保郡主。” 青女愣了下。 不管高门大户还是寻常百姓,都十分看重子嗣,谢世子毫不犹豫地话让她微微感叹:恐怕郡马爷眼里,谁都比不得主子。 青女正准备进入产房,洪亮的啼哭声响起,她欣喜的望过去:生了! 裴宝珠的声音消失,里头一阵忙碌后,产婆抱着襁褓出来,满脸喜色:“恭喜郡马爷,母子均安,郡主生下了个健康的小公子!” 谢长恭问她:“郡主如何?”怎么听不到她的声音? “郡主脱力睡过去了。” 谢长恭点点头,“赏。”说完抬脚进去,徒留刚出世的小家伙扯着嗓子嚎。 众人面面相觑,产婆无语:好歹看一眼啊? “咳…”彩月咳了声,“乳母呢?还不快带小公子下去喂奶?” 屋内,谢长恭走到床边。 小丫鬟已经给裴宝珠换好衣服收拾妥当,见他进来纷纷退出去,他坐在床边,抬手抚上她略苍白的脸。 眉眼间夹杂着疼惜:小九,只这一次。 裴宝珠醒来时,被床头的黑影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打人,她的手却被握着,十指交扣。 她恢复神智,看清眼前的男人是谁。 谢长恭睁开眼:“小九,饿了吗?厨房温着粥。”她睡了一整天。 裴宝珠点头,谢长恭扬声吩咐屋外的小丫鬟,她左右看了看,没找见孩子,疑惑地看他。 “孩子在隔壁屋子,乳母和丫鬟们照顾。” 他说道:“等你吃完后看他醒没醒,抱过来给你看看。” 裴宝珠一听点了点头。 谢长恭扶着裴宝珠靠在床头,为她喝粥,裴宝珠趁他吹粥时新奇地问:“阿恭,孩子像谁?” 他们曾探讨过这个话题,她既希望孩子长得像谢长恭,又不甘心辛苦怀着的孩子不像自己,纠结不已。 睡过去前她听见产婆说是个儿子。 人家说儿似母,女肖父。 儿子如果长得像她,未免有些女气,还是像谢长恭比较好。 谢长恭的手顿了下,“快吃,等下粥凉了。” 裴宝珠不疑有他,顺利喝完整碗粥,宋乳母抱着孩子来了。 “郡主。” 裴宝珠招手,宋乳母小心将孩子放到她手中,孕中调理的好,这孩子不似寻常孩子般红皱皱的,反而白白胖胖,瞧上去软乎乎的。 下唇被他裹进嘴里,一吸一吸,梦中在吃奶。 裴宝珠眼神柔情似水,谢长恭视线停在胖儿子的脸上,仔细观察。 “这孩子长得似你。” “是吗?”裴宝珠再次打量,眉毛鼻子嘴巴是有些相似,她已顾不上先前觉得儿子像自己会显得女气的想法。 等等…裴宝珠看向男人,渐渐眯起眼。 “阿恭,你不会之前一直没看孩子?” “……”谢长恭心虚地移开视线。 裴宝珠抽了抽嘴角,这人居然真的这么做了!谁家的亲爹儿子就在眼皮底下都不看一眼!? “我担心你,以后不会了!”世子大人求生欲很强。 裴宝珠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保持冷静。 以后的时日长着呢,不愁培养不好父子感情。 如此,她放下追问,换了话题:“儿子的名字你有何想法?” “都听你的。”他补充道:“不是我不想取,之前那些都被你驳回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从中挑一个。” 裴宝珠额角暴跳,他也好意思说! 柱啊石啊…亏他说得出口! “他这代从嘉字。” 裴宝珠揉了揉太阳穴,“嘉鹤。” 谢长恭重复:“谢嘉鹤。” 鹤,寓意清雅、长寿。 “臭小子,莫辜负你阿娘的期盼。” 他们只会有他一个孩子,他希望他健康长大,平安到老。 第82章 满月宴(上) 小团子的手不大,裴宝珠玩心起来,轻轻戳了戳他的手,熟睡中的小团子眉心微蹙,裴宝珠愣了下,看向谢长恭。 儿子长得像她,皱眉时的神韵却和谢长恭神似,谢长恭显然也发现了,调侃道:“嘿嘿,性子随我好,我们父子俩保护你。” 裴宝珠无语。 他小时候一点人事都不干,儿子像他恐怕她活不到儿子能保护她的时候! 小团子被她戳的不耐烦,攥住她的手,他的整只手仅能握住她一根手指,裴宝珠的心都化了。 看了半个时辰小团子,裴宝珠依依不舍的让奶娘抱他回房。 “往侯府送消息了吗?” 她那位侯爷公公不是巴巴的盼着嫡孙,怎的现在还没动静。 “……” “…你没让人去侯府送信?”裴宝珠语气不善。 “小九,我出去透透气。” 某人脚底抹油。 裴宝珠额角暴跳,算他跑得快。 “…” 淮安候府,书房。 淮安候忧心忡忡,算着时日,郡主也该生了,预产期过了一个多月… 也不是没有妇人怀十几个月的,都能平安生下来,但孙子一日不生下来他心里就不踏实。 “侯爷,世子传信儿回来了,郡主殿下生下一个小公子,母子均安,恭贺侯爷喜得嫡孙。” 淮安候猛地蹿起来,动作太猛,眼前发黑,险些跌倒,他连忙用手撑住桌案。 “侯爷!”下人惊呼。 淮安候缓了会儿,哈哈大笑:“好好!我侯府有后了!小公子降世乃是大喜,府里上下赏半年月钱!” “谢侯爷赏赐。” 淮安候道:“走,去库房给本候的乖孙挑见面礼!”他坐不住了,作为祖父,他当然得见一见孙子,取个好名字! 到了公主府,淮安候乐不起来了,不光丧失孙子的取名权,连孙子降生都晚了一日才知晓。 理亏的谢长恭被亲爹喷了个狗血淋头,他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进。 淮安候一路黑着脸,不给谢长恭好脸色。 谢长恭叹息,不仅在小九那里,在父亲这边,他的地位也直线下滑,完全是给自己生了个争宠的。 陪着淮安候看完小团子,谢长恭道:“父亲,满月宴你别急着筹备,我先问问郡主的意见。” 淮安候不虞,却无法反对:哎,这就是儿媳身份太高贵的坏处,好歹孙子还姓谢,没像福康郡主一般随母姓。 啧,卫老七恐怕不在乎,等了那么多年才守得云开,哪还敢提要求? 况且,卫老七自己也是随的母姓,他母亲是卫老头的妹妹,远嫁候受到夫家虐待,卫家的姑奶奶硬气,带着儿子就回了娘家。 一堆侄子杀到夫家,拿了和离书,对方连个屁都不敢放! 卫老七随性妄为,昭淑死了,抛下亲闺女和养育他长大的卫家走了,忒不讲究。 那家伙脑子里全是情情爱爱,否则当初不会抛却身份跟昭淑大长公主去了北渊… 他无奈地点头:“知道了,满月宴是大事,你们不能亏了本候的孙子。” 可以不在侯府办,但必须办。 这是底线。 “放心,郡主舍不得委屈了那臭小子。” 淮安候抬脚踹他:“什么臭小子!是你儿子!” 谢长恭飞快躲过,嬉皮笑脸:“慢点,您老人家别闪了腰。” “逆子!” “…” 走到马车前,“父亲,鹤儿降生莫对外透露过多,语焉不详即可。” 淮安候凝重道:“接到消息我高兴之余赏了整个侯府。”他懊恼极了,若因此将孙儿置于危险,他没脸再来看乖孙。 “无事,只要您不放话,外面就唯有怀疑态度。” 亲爹的脾气他了解,没提前言明已经考虑到之后的安排。 淮安候松了口气,“好,我过几日再来看鹤儿。” 李家。 “主子,淮安候府上下皆得了赏赐,福康郡主生了个儿子,母子均安。” 主子不愿福康郡主生下孩子,不外乎因为立太子之事,现今已成定局,福康郡主生不生孩子无所谓了… 越娥冷笑:“她倒是命大。” 李昀擎的反抗令她有种事情脱离她掌控的不悦,裴宝珠这边没成功,让她尤为气闷。 “李幼彤还未归府?” 桂嬷嬷摇头:“几位孙小姐的归期未定。” 越娥气喘吁吁,桂嬷嬷脸色大变,忙让小丫鬟请大夫,她劝道:“主子,您莫气坏了身子。” 长乐宫。 “陛下安。”宫人小心翼翼地请安。 永熙帝淡淡“嗯”了一声,迈进内殿。 自打娘娘小产,陛下和娘娘的关系突然僵硬,往常日日留宿长乐宫,如今鲜少前来,就算来了,也只用个膳便离开。 她们是长乐宫的人,娘娘得宠才有她们的好日子,如今过的实在如履薄冰,希望娘娘能放下身段,找陛下求和。 “陛下…” 永熙帝挥挥手,止住宫人请安。 “退下。” 谢长欢闻声抬头,目光冷冷。 “欢儿…”永熙帝苦笑,宫中上下皆以为是他冷着她,殊不知自己才是受冷遇的那个,要不是为了辰儿,她恐怕根本不想见他。 他不是不想对她全盘托出,可是…还未到时候,他不能将她拽到危险之中,如果他失败了…她仍能做太后,保谢家安稳,保小九安稳。 “欢儿,小九生了,母子均安。” 谢长欢嘴角扬到一半,在他注视下收平。 “满月宴让辰儿替我们走一趟。” 永熙帝嗓音干涩:“好。” “陛下政事繁忙,请回。” —— “小九,鹤儿的满月宴你打算在何处办?” “公主府。” 谢长恭笑:“我派人给父亲传个话。” “他…会不会不高兴?”裴宝珠反应过来。 “会,不过他能理解咱们的难处。” 小九不宜与淮安候府走的太近,否则世家要狗急跳墙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变化,小团子发面馒头似的长大,软乎乎的白胖,他的体重渐长,裴宝珠抱一会胳膊开始酸痛。 将他放到床上。 小团子睡觉的时间减少,裴宝珠发现他不是没像谢长恭的地方,小团子的眼睛像他。 黑溜溜湿漉漉的望着她时,她恨不得将一切都给他。 谢长恭坐在一旁,心里默默祈祷,淮安候赶紧上门,省得裴宝珠的注意力全被抢走。 许是听见他的祈祷,门房来汇报,淮安候一刻钟后到,谢长恭眼睛亮了,抱着小团子说:“父亲来了,我带他换身衣裳。” 谢长恭带着小团子飞快闪身,裴宝珠一阵无奈。 “…” “哎哟,我的乖孙,让祖父抱抱。” 淮安候接过孙子不撒手,谢长恭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淮安候哄了会孙子,抬头道:“李幼彤给王氏送信,想去侯府暂住一段时日,她询问你的意见。” 淮安候对这个继女无感,连王氏他都不在意,指望他对继女如何好? 但听说福康挺喜欢她,之前留她在郡主府住了那么久,就给她点面子。 恭儿先前说过不让她再进侯府,看他怎么说。 谢长恭默了下:“让她去,告诉她别随意走动。” 小九平安生下孩子,即使外头没准确消息,但依越娥的性子,不会放过她的,与其她求助小九搬到他们眼皮底下,不如让她住到侯府。 “父亲,李幼彤是王夫人的女儿,也算你的继女,莫亏了人家,侯府养得起一个姑娘。” —— “郡主,您的气色不错,产后恢复的很好。” 裴宝珠笑道:“有太医帮忙调理。”她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结合满月宴正经的小主角到现在不曾登场,妇人们交换眼神,决口不提要见小团子。 传言说福康郡主的儿子体弱,所以一直不宣扬。 “夫人们坐,本郡主去其他地方转转,有事吩咐下人。” “郡主慢走。” “…” “郡主,李太夫人到了。” 裴宝珠笑容淡去,“走,见见她。” “老身拜见郡主殿下。” 裴宝珠虚扶她:“太夫人免礼。” 她搀扶越娥落座,轻轻叹息。 越娥眉梢动了下,问道:“郡主何事发愁,老身痴长几十年,或许可为你解答一二。” 裴宝珠摇摇头,苦笑道:“自打五个月后,我便觉得身体不适,大不如前,大夫说最好不要…免得出现危险。” 鹤儿啊,原谅阿娘的胡说八道。 “我坚持生下他,大夫只能帮我保胎,各种补药用着,连床都不能下,闭府几个月皆在床上养胎。” 哼,她听从宋大夫意见,控制饮食,时常走动锻炼,所以生鹤儿的时候没费多少力。 “保胎药喝多了,竟过了预产期,好在最后生下来了,但鹤儿他…”裴宝珠偷偷掐了把大腿,眼角冒出泪花。 就算说假话,裴宝珠也不肯说小团子一句不好的话,她犯忌讳。 这样断断续续的话更能取得越娥的信任。 果然,越娥的眉梢松下,面上关心地劝道:“郡主放宽心,宫里那么多太医,民间还有神医在,总能养好的。” 裴宝珠勉强笑:“鹤儿不便移动,以后我就要在公主府住下了,不知表哥会不会怪罪。” “陛下宽仁大度,郡主表明情况,他会怜惜小公子的。” 越娥内心冷笑:中了那药,再补养也无济于事。 福康能平安生下小崽子,多亏了她身边的大夫太医,但她和小崽子已经亏了底子,根基已毁。 两人虚与蛇尾的演完戏,裴宝珠道:“太夫人你歇着,我去旁处瞧瞧。” 谢长恭说她姐派了小五来,算着时辰差不多到了,谢子禧在小孩席那边,她担心他们两个对上。 她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半步,五皇子…哦,现在应该叫小太子已经抵达,来的都是各家的嫡子,懂得规矩礼仪。 有不少也听说过谢子禧和小太子的“官司”,为了在太子面前刷存在感,谢子禧成了最好的筏子。 谢子禧游刃有余的应付刁难,冷眼旁观的小太子不高兴了。 “谢子禧,你冒犯太子该当何罪?” 小太子发难,全场静寂地看向他。 谢子禧恭敬道:“不知哪里冒犯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明言。” 小太子哽住,谢子禧今天规规矩矩的,那么多人轮流找他麻烦都没翻脸,他的由头找的并不好。 他的反问让他下不来台,总不能说宫里打架那次?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而且他现在翻旧账,未免给人小肚鸡肠的印象,小太子咬牙:谢子禧! 谢子禧回笑。 小太子脸色铁青。 “哟,这是做什么呢?” “太子驾临,福康有失远迎。” “福康姑姑免礼。” 裴宝珠到时,就见到小太子和谢子禧对峙,她内心感叹:太子还是有些毛躁,表哥怎将他养成这种性子。 复想起眼前的两人是亲兄弟,以及谢长恭话里话外的隐示。 她很难不认同,兄弟俩一对比,小五实在是差了一截。 她眸子闪动——难道…表哥将小五当成牺牲品? 心绪万千,在小太子无言以对的时候出声打断。 “郡主殿下安好。” 裴宝珠笑呵呵:“免礼,你们玩的开心。” “太子殿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福康姑母先请。”小太子知晓裴宝珠的地位,当了太子他懂事不少。 裴宝珠含笑点头。 “姑母,孤奉父皇母妃之命前来恭贺小表弟满月,这些是礼物。” “替我谢过他们。” “福康姑母,怎不见小表弟?” “鹤儿尚未睡醒,叫起来哭闹声会惊扰到太子殿下。” 小太子想了想,从腰间摘下玉佩:“这是孤给小表弟的,福康姑母帮忙转交。” 谢嘉鹤从哪边算都是他的表弟,嫡亲的表弟,母妃一直惦记着小表弟,他也要表明亲近。 “姑母替鹤儿谢谢你。” 姑侄俩没说上几句,下人进来:“郡主,大皇子到了。” 裴宝珠道:“请他们进来。” 小太子的神情难看,抿着嘴不说话。 大皇子已经成亲,但王妃前几日病了,不方便来恭贺,大皇子只好亲自走一趟。 “姑母,您又漂亮了。” 大皇子一如从前,仿佛没经历过母妃获罪,外家败落。 对于大皇子的熟络,裴宝珠心情复杂,大皇子和寿和从小跟在她屁股后,当时她带着他们玩,感情深厚。 但王贵妃巫蛊事发时,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大皇子竟没记恨她? 裴宝珠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企图看出破绽。 第83章 满月宴(下) 大皇子笑涔涔:“姑母,怎未见小表弟?” 裴宝珠用糊弄小太子的话应付他。 “原来如此,这般我便不打搅他。” 大皇子嘴上说着,不知他信了没有。 裴宝珠关心道:“大王妃病可好些了?严重就派人到宫里请太医,莫拖坏了身子。” 大王妃是大皇子嫡亲的表妹,王家获罪后,她的身份很尴尬,大皇子怜惜表妹,极少让她出门交际。 “劳姑母关心,妧儿倔强,我之前说她都不肯,有了你的话,她不敢不照办。” 裴宝珠白他:“她是你的王妃,你给我上心一些。” “是是是,侄儿谨遵姑母教诲。” 两人的一番对话,倒是找到从前的感觉,好像一直亲密无间,不曾因为夺嫡疏远。 “大哥可得好好照顾嫂子,毕竟她除了你无人依靠。”小太子看不惯大皇子抢走裴宝珠的关注,插话道。 “太子殿下说的是,我会照顾好妧儿。”大皇子微笑道:“可惜淮安候府没有适龄的嫡女,否则太子殿下也可体会到表妹的好。” 裴宝珠皱眉,深深看了大皇子一眼。 话赶话赶上了还是他刻意为之? 淮安候府适龄的嫡女不是没有,但都是谢长欢庶出兄弟的女儿,庶房嫡出别说谢长欢愿不愿意抬举庶出兄弟,单淮安候那里就过不了关。 侯府配得上太子妃之位的唯有谢长恭的嫡女,谢长恭没有嫡女,裴宝珠有啊! 虽然卫明瑶和淮安候府没血缘关系,她好歹叫谢长恭一声父亲,她又是裴宝珠和卫家的孩子,卫家满门忠烈,在武将中极有声望,娶她可谓血赚不亏。 小太子年纪还小,没听出大皇子话中深意,气恼至极,起身冲裴宝珠道:“福康姑母,礼物送完了,孤先回宫了。” 他婉拒了裴宝珠送他,匆匆离去。 “嗤,小屁孩。”大皇子不屑道。 裴宝珠:“……” “你和他置什么气。” 大皇子看着她:“姑母,让一个处处不如我的小孩子爬到头上,仅因为他有个得宠的母妃吗?” “父皇偏心至此,我不甘,我不甘啊姑母!”大皇子眼圈红了,眼底情绪不稳定。 有从前的情分在,看着大皇子如此作态,裴宝珠心底泛酸。 “瑞儿,有些事不能强求。”她不希望大皇子一条路走到黑。 “太子登基,你封王之后可将你母妃接到宫外侍奉,瑞儿,想想你母妃和王妃,莫要让她们担心。” 他不甘,那么被世家压的喘不过气的皇帝们甘心吗?被世家皇后夺走孩子的宫妃甘心吗?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瑞儿流着世家的血,注定他无法当上皇帝,即使他再优秀。 大皇子低头,喃喃自语:“我知道了…”但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 “…” 裴宝珠在宾客们面前露了个面,回到屋子里看小团子,谢长恭则在前面男席一直招待着。 “郡主,郡马爷递了消息,说大皇子殿下中途离席,让您做好心理准备。” 宴会是各种事端的集结地,每次宴会都少不了风波,区别在于主家的压事能力,闹的小,宾客皆欢,闹的大了,主家脸上无光。 裴宝珠扶额,“交代底下人悄悄找大皇子行踪,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切莫声张,速来汇报。” “是。” 裴宝珠亲了口小团子软糯糯的脸蛋儿,叹息着摇头:那孩子没听进她的话。 两刻钟后,丫鬟来回话:“郡主,叶家小姐在小花园清水亭落水,大皇子救了她。” 裴宝珠捏了捏鼻梁,“天儿凉了,先带叶小姐到落月阁洗个澡换身衣裳,备下姜汤驱寒,另外让医女去瞧瞧。” “本郡主随后就到。” “是。” “青女,今日来的是叶家的哪位小姐。” 青女翻阅宾客名单,回道:“叶家的大小姐。” “叶家这代没有女儿,叶家大小姐是旁支的女儿,不过…”青女说道:“根据调查,叶家旁支并无此女。” 裴宝珠了然。 恐怕这位叶大小姐压根不是叶家的女儿,只是他们找来和瑞儿结亲的工具,端穆舅舅的母妃死不瞑目,他们怎么可能继续把自家女儿推向火坑? “走,看看去。 见到叶大小姐,裴宝珠肯定了猜测,因为这位叶大小姐,实在不像什么大小小姐,举手同足间染着令男人心动的娇怯媚态。 她楚楚可怜:“郡主,大皇子碰了臣女的身子,要臣女以后怎么做人呜呜呜…” “你先把姜汤喝了,让医女给你把个脉,事情待会再说。” 叶大小姐娇滴滴地点头,裴宝珠看得头疼,转身走入隔壁的屋子。 大皇子坐在凳子上,见她来站起身:“姑母。” 裴宝珠黑着脸,质问他:“瑞儿,你非要毁了你表弟的满月宴吗?” 大皇子干笑道:“抱歉姑母,我喝醉了。” 裴宝珠绷着脸,大皇子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低下头看着鞋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你打算怎么办,人家姑娘嚷着以后没法做人呢。”裴宝珠冷嘲。 “我纳她为侧妃。” 裴宝珠面无表情:“瑞儿,你当知晓姑母对公主府的掌控度,此事可以完全压下。” 大皇子复道:“我纳她为侧妃。” 他油盐不进,裴宝珠气笑了:“好,你纳她就是!” 她抬脚就走。 “姑母,对不起。” 裴宝珠顿住脚,道:“叶家不可禁信,你和他们碰面的那次,叶家对我的客人下了死手。” 幼彤乘的是郡主府的马车,叶家的人不可能不认识,明知被查出来会见恶于她,牵连瑞儿,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动手。 叶家企图切断瑞儿和她的关系。 大皇子愣了下,欲解释他不知情,裴宝珠已经出了屋子,他垂下脑袋握拳。 对不起姑母,他只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 裴宝珠顾及大皇子名声,他救了落水的叶大小姐这件事没传出去。 大皇子对叶大小姐一见钟情,向永熙帝请旨纳侧妃,永熙帝应允。 半个月后,叶大小姐进入大皇子府。 叶侧妃十分得大皇子喜爱,大王妃病中,她接手大王府的管家权,令人感叹她命好。 “…” 裴宝珠最近在公主府四处摸索,连小团子都放下了。 湖心亭的暗室过于危险,谢长恭不赞同她去,她只好先去了云月口中的库房暗室。 库房背阴,凉风阵阵袭来,裴宝珠摸了摸手臂,谢长恭挪到她身后,利用高大的身体替她挡风。 云月道:“郡主,就在前方。” “里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保存了一些贵重的物件。”说着,她按下隐蔽角落的开关,石壁轰隆作响,灰尘漫天飞扬。 裴宝珠用帕子捂住口鼻,防止被灰尘呛到。 “你在外头等着。” 云月屈膝:“是。” 她没什么不放心的,郡马爷能从湖心亭密室救回几个小主子,证明他的本事很大,库房连陷阱都没有,保护郡主更不在话下。 嘴上厉害,到了暗室里,裴宝珠还是怂了,里头未免太黑了! 谢长恭掏出准备好的油灯,用火折子点亮,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搂着裴宝珠:“小九别怕,我在呢。” 裴宝珠手抓住他腰带。 谢长恭坏笑:“小九,这种时候我可没办法满足你。” “…” 得了一个白眼,他终于安分下来。 库房的密室很简单,长长的通道尽头,只有一间暗室。 谢长恭示意她停在原地,他先进去查探情况。 他点亮了屋内的灯,裴宝珠站在门口看他仔细的检查屋子,连角落也没有放过,她抬手捂住胸口:阿恭认真的模样魅力十足。 “…” 裴宝珠转了一圈,果然和云月说的一样,屋子里全是珍宝,她随手打开架子中央的大箱子,顿时愣住。 谢长恭上前,也愣住:“这是…” 裴宝珠拿起一个布兔子玩偶,抚摸着长耳朵,目光柔和充满怀念:“我小时候的东西。” 拨浪鼓,小木马…全是阿娘送她的玩具。 这些东西从前在她的屋子存放,某次和谢长欢吵架,她笑话她十多岁了竟然还爱玩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回到公主府后她看见东西就来气,让人丢出去。 她出嫁时没心情惦记这些,待阿娘去世后,她曾回来寻找过,但找遍她的院子和阿娘的院子,都没找到,她以为真的被丢掉了。 没想到,阿娘居然把它们收在暗室里珍藏。 裴宝珠抽了下鼻子。 谢长恭把她拥入怀里,无声安抚。 裴宝珠埋在他胸口,余光突然闪过丝亮光,她瞳孔猛地一缩,拉着谢长恭躲向一边,谢长恭猝不及防,眼见她要撞上架子,他抱着裴宝珠奋力转身,当了肉垫。 “没事…” 安抚的话没说完,耳边传来“咔嚓”一声。 脚下的石板骤然抽掉,两人瞬间掉了下去。 “…” “宋乳母,您下去歇一会,奴婢来看顾小公子。” 宋乳母摇头,笑道:“我不累,谢谢你了。”小公子的乳母是个肥缺,她能得到不容易,必万分小心。 “辛苦宋乳母了。” “不辛苦…唔!”宋乳母软趴趴倒下,小丫鬟接住她,笑道:“您该好好消息一下。” 暗室。 裴宝珠压在谢长恭身上,缓过劲来连忙下去,在他身上摸索,急切道:“阿恭,伤到哪里了?” 地面离上头的暗室距离不低,即使她体重轻,那么高的地方砸在阿恭身上,很容易把他砸伤。 谢长恭利落起身,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情况。 裴宝珠松了口气。 谢长恭将脸凑到她面前,“我的手好疼,需要小九安慰一下。” 裴宝珠脸涨红,什么时候了还耍贫嘴! 她抬手锤他胸口,道:“赶紧想法子出去!” 谢长恭抬头,墙壁陡峭无着力点,上面的暗门也已经关闭,他的轻功派不上用场。 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能看清暗道两侧插着的蜡烛,他在裴宝珠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走。” 裴宝珠趴在他后背手环住他脖子,她的腿挂在谢长恭谢长恭有力的腰上,谢长恭的呼吸滞了下,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裴宝珠疑惑。 谢长恭咳了声,“无事。”他单手拖在她臀下,防止她滑落。 点亮蜡烛,烛光驱散黑暗,裴宝珠被刺得睁不开眼,底下别有洞天。 “啧,建造这个公主府的人当真了不起。”谢长恭由衷感叹。 裴宝珠赞同:“是啊…” 暗室的下面还有一层暗室,没点本事,公主府的库房早塌了。 谢长恭背着她走了一炷香时间,到达了房间。 “小心些,可能有暗器。”谢长恭提醒。 他躲在墙后踹开门。 嘶!好疼。 脚踹石门不是一般的疼! 当然,爱面子的世子大人不可能在心爱的女的面前丢脸,打碎牙咽进肚子里,愣是没吭声。 在他背上的裴宝珠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她好奇:“阿恭什么声音?” “…”谢长恭提了口气,声音尽量平稳:“没事,门开了。” “小九,我带你一起进去。”他担心进到里头误触机关,和她在这种地方分开的话他会疯掉的。 “好。”裴宝珠从墙壁上取下一支蜡烛,两人提着心进去。 “……” 暗器陷阱没有,但里头的东西令他们齐齐失言。 良久,谢长恭调侃:“还好不是让外人发现,否则你此时要在大牢里了。” 大牢说轻了,她应当被问斩才对。 裴宝珠震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暗室大极了,一眼望不到边,要命的是堆着的东西,长枪铠甲…甚至还有战车,投掷器? 投掷器可是攻城的军械! 阿娘究竟想干嘛!? 私藏这些东西,即便是大长公主也不成! 裴宝珠心沉下,阿娘的死莫不是和它们有关? “这么多东西想无声无息运进来不可能,它们大概率不是岳母藏的,说她代为保存比较合理。” 是啊,甲胄什么的好说,战车那么大的块头,除非盯着公主府的人都死绝了,否则早东窗事发了。 下令建造公主府的人是外租,监督建造的人是皇帝舅舅。 公主府是他们留下的后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阿娘离世后,公主府一反常态的没有被收回。 “我们赶快出去。” 知道公主府的暗室是皇帝建的,裴宝珠不想继续探究。 第84章 云絮 所幸这个暗室仅作储藏,没有暗器机关,谢长恭搜索一番,带着裴宝珠找到条出口,两个人出来的地方已经不是库房,而是另一座院落的屋子。 合上地板,裴宝珠和谢长恭走出屋子,她顿时说不出话。 这个院子距离库房足足几百米。 还真是大手笔。 “郡主,郡马爷?”云月不可置信,回头望了眼库房,又看向他们。 她寸步不离的收在门口,郡主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裴宝珠道:“以后库房上锁,派人暗中守着。” 云月懵懵地应道:“是。” 她们说话的时候,谢长恭再次进入暗室,消除他们掉进底层暗室的痕迹,那里被人发现,事情就大条了。 北渊王是小九的靠山,是双刃剑,他在世时心疼同母妹妹,等他的子嗣继位,新王未必把这位异国姑母放在眼中。 两国关系一旦紧张,朝中大臣定会声讨小九。 公主府里发现那些,随随便便就可给小九安一个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罪名。 即便是表哥,也无法保全她。 “…” 回去的路上,裴宝珠道:“我们就当不知,表哥那里…” “先帝定交代过表哥。”谢长恭悠悠道。 裴宝珠点头,右眼皮跳了下。 她锁眉:阿娘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怎么了?” 裴宝珠道:“我们赶紧回园子,心里有点不踏实。” 谢长恭一听,立刻带着她飞身回去。 “主子。” 裴宝珠止住青女请安的动作:“本郡主离开这段时间,可有异常?” “一切正常,小县主那边彩月在,奴家过去问问?” “去。” 她的不安引起谢长恭的注意,轻声道:“小九,发生什么了?”刚往回走还好好的,走了一段路她突然这样。 裴宝珠抿唇:“只是觉得有点心慌。”她猛地站起来,“去看看鹤儿。” 谢长恭跟在她身后,眼神闪过一丝锐利,随后恢复惯常的笑盈盈。 “郡主。” “小公子呢?” “回郡主,宋乳母正在里头照顾小公子。”小丫鬟边回话,边帮她打开房门,裴宝珠直接进入。 屋内,谢嘉鹤躺在特制的小木床上酣睡,宋乳母守在床边做绣活,时不时抬头观察他的状况。 听见裴宝珠脚步声,宋乳母放下手头的东西,连忙起身。 裴宝珠“嘘”了一下,事宜她别吵醒小团子。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裴宝珠神情柔和的注视着小团子,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心踏实一点,冲宋乳母指了指屋外,转身出去。 “你进去看着小公子。” “奴婢遵命。” “郡主殿下安,郡马爷安。”宋乳母跟裴宝珠走到树下。 “免礼。” “今日小公子可有什么不对劲?”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问题还是在小团子这里,她没看出异常,天天守着小团子的乳母说不得知道些什么。 宋乳母是个极负责的人,吃喝拉撒睡全部汇报了一通,裴宝珠没半点不耐烦,认真的听着。 “……”裴宝珠松了口气,许是她多虑了。 裴宝珠准备回去看看卫明瑶。 “郡主殿下。” “嗯?”裴宝珠扭头看她。 宋乳母纠结了一会道:“郡主殿下,若说异常,奴婢中午的时候睡了一觉,期间是另一位姑娘看得小公子,奴婢不知晓她有没有发觉。” 她心里犯嘀咕:她本人不是觉多的人,和另一位林乳母隔天交换照顾小公子,更不会在当差的时候犯困。 偏偏今日睡着了,关于睡前的印象有些模糊,只记得她觉得有点累,稍微眯了一会儿。 照顾小团子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甚至担心后来的人底细不一定干净,她连青女兄妹培养出来的人都没用。 皆是从公主府老人里挑出的,公主府的家生子,卖身契握在手里,父母亲人也时刻派人留意,不会被人利诱或威胁背叛。 “你把她找来见郡主。” 宋乳母领命离去。 裴宝珠诧异地看向男人:“阿恭?你怀疑小丫鬟?” “谨慎些为妙。”他笑了笑:“也许是我多心了。”在裴宝珠看不见的角落,他的眼底浮上凝重。 他在宋乳母的衣领上看到一星白点,看上去…似是迷药。 宋乳母睡觉期间,可能有人对小团子做了什么手脚。 儿子是小九千辛万苦生下的,是他和小九的宝贝,若他少一根毫毛… 他心底阴森地笑:他必让背后之人悔不当初! 原本以为只是找个小丫鬟问话,但宋乳母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那个顶替她的人,事情顿时严重了。 裴宝珠黑着脸命令道:“给本郡主查!” “中午守门的是哪几个?” 小团子的院子严防死守,大门的院子安排了人把守,除了伺候小团子的人,没裴宝珠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出。 到了小团子的屋门口,还有一重关卡,每次进屋需要搜身检查,以防出现对小孩子不利的东西。 裴宝珠一句话,守门的几个丫鬟全到场了。 “郡主,今日并没有人出入院子。”小团子还小,只能喝乳母的奶水,厨房的人不用来送饭,院子就鲜少有人来。 裴宝珠皱眉,既然不是外头的人,说明人还在院子里,那为何宋乳母找不到她? 她焦躁不安:鹤儿是不是已经中招… 她一头冷汗,排查的事暂放到边上,确认小团子的安危是当务之急! “排查的工作交给我。”谢长恭突然道。 裴宝珠嘴角勉强勾起:“好。”她现在实在没精力。 “宋先生,如何?” 宋大夫道:“回郡主,在下没发现小公子有中药迹象。” 裴宝珠:“假使鹤儿中了越娥的秘药,宋先生可诊出…”她咬牙,她不得不往越娥那边想,毕竟越娥一直想要他们母子的命。 宋先生摸着胡子摇头:“老夫研究了那秘药许久,虽还没调出解药,但十分了解它的药性。” “小公子仅一个多月,假使被喂下秘药,早已出现症状,不会到现在依旧如常。” 裴宝珠松了口气。 “麻烦宋先生这几日住在鹤儿隔壁的屋子。”事情未查明前,她无法安心。 “啊…” 小团子咿呀乱语,裴宝珠握住他的小手。 对不起,是阿娘没保护好你。 整个园子开始戒备,卫明瑶看着守在阁楼外的侍卫们,戳了戳谢子禧:“子禧哥哥,他们为什么要守着阁楼啊?” 难道阿娘怕自己又乱跑掉进暗道?可之前怎么没派人来。 谢子禧望了眼小团子院子的方向,下午时他无意中瞥见阿爹和郡主急匆匆过去,结合青女找彩月问他们这边的情况,谢嘉鹤可能出了什么事。 照实说一定会吓到她,谢子禧道:“保护我们的安全。” “不是想学下棋,我现在刚好有时间教你。” “好哎!”卫明瑶跑回自己房间拿棋盘和棋子,谢子禧无奈地叹息。 小丫头并非不会下棋,指只是有一个小毛病——爱悔棋。 否则素来宠爱她的卫沉瑾为何一听她要下棋便避之不及… 裴宝珠那边,裴宝珠和两个乳母守在小团子的房间。 青女劝道:“郡主,您睡会儿,奴婢照顾小公子,您尽可放心。” 宋乳母跟着劝:“是啊郡主殿下,您爱子心切也要注意身子。” 裴宝珠看了眼天色,走向软榻:“有消息立刻告诉本郡主。” 她一直新信任的人出了问题,她又气又恼,要亲自教训她! 谢长恭的调查持续一整夜,院子等会痛吗,除了两个乳母外,所有人都被带去问话,一一记录,看谁的口供对不上。 某处。 “闹大了。” “…多事的乳母。” “他们查不出什么会收手的。” “那你可小瞧福康的谨慎了,查不出,她会换掉所有伺候的人。”宁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 “没用的东西,才一次就露出马脚。” “好了,莫气,之后再找机会就是。” “唉,只能如此了。” … 谢长恭将所有人审了一遍,搜查她们的房间,没发现一丝可疑之处,正当他疑惑那人怎么做的这般干净。 他灵光乍现,公主府上有数不清的密室暗道,鹤儿的院子里是不是也有? 他独自转了圈,最终在院子西侧树下的石桌暗藏玄机。 扣动机关,赫然出现一条暗道,谢长恭蹲下观察入口,最近有走动的痕迹,他跳进暗道,发现了迷晕宋乳母的迷药。 那人应当没想过暗道会被发现,迷药随手丢在暗道的一边,他捡起来揣进兜里,继续往深处走,走到尽头,是个死路。 周围没有任何暗门,谢长恭眯眼。 算了算时辰,他转身出去。 “…” 裴宝珠早早醒来,见他回来拉着他去隔壁:“查到了吗?” “西侧的树下有暗道,凶手可能不是院子里的人。” 不,凶手就是小团子院子里的人,现在仍在院子里,否则她直接从暗道离开即可,没必要把迷药丢在暗道中。 她察觉到东窗事发,抢在被带走前把迷药扔进暗道。 “这样吗…”裴宝珠将信将疑间,谢长恭冲她眨了下眼睛,她心领神会地说道:“既然是府外的人,我就放心了。” “要把鹤儿搬到咱们院子住吗?” 谢长恭摇头:“咱们院子来往的人多,可钻的空子很多,不如继续住在这里,让人把暗道堵上就是。” 他们让谢嘉鹤独自住一个院子,便是想着严格把控人员流动,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你说的对。”裴宝珠认同。 眼神无声询问:你查到是谁了? 谢长恭:没有,不过很快就可抓到她了。 —— “听说了么,小公子病了,郡主哭的几乎晕厥。” “啊!小公子怎么会突然生病?前日我当差的时候还特别精神呢。” 另一人神秘兮兮,压低嗓音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 “当然!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大阵仗,郡马爷发起威来实在骇人!” “真蠢,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小公子怕是被人害的才生病,昨晚郡马爷在抓凶手!” “…天啊!” “嘘,我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嗯嗯,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们不远处,一个人隐藏在阴影中,拧起眉头。 小公子被人害了?怎么可能!? 她的半信半疑在宋太医一晚跑好几趟中散去,谢长恭和裴宝珠也一直守在里面不出来,似乎很严重。 云絮待不住了,无论是不是试探,她都得亲自确认小公子的情况。 当夜,她找到第二天当差的丫鬟:“看你脸色不太好,我们换一下当差的时日。” 小丫鬟感激道:“谢谢云絮姐姐!” 允许勾唇:“不客气。” 第二天,云絮拿着打扫屋子的东西进入屋子。 “奴婢给郡主请安,给郡马爷请安。” “免礼,你叫云絮…本郡主记得你。”小团子的人裴宝珠一个个选的,看见人便能对上名号。 云絮不卑不亢:“奴婢正是云絮。” “嗯,你收拾屋子,别吵醒鹤儿。” 云絮先从外室清理,一点点挪到内室,在她即将凑近小木床时,整个人突然被按住,手臂用力的压在背后。 她痛哼一声,震惊道:“郡主?” 裴宝珠靠在谢长恭身上,支撑自己不倒下,她气的手脚冰凉,失望地看她:“云絮,本郡主不曾亏待过你,为什么?” 云絮,和云月一样是云字辈的丫鬟。 府上的大丫鬟分两个字辈,云和彩。 彩字辈的彩月是她的贴身丫鬟,而云月则管理库房,看上去彩字辈的沾了上风,其实不然,按照派系来说,云字辈的更容易受到重用。 彩字辈是家生子,父母只有一方是公主府的旧人,云字辈的也是家生子,但她们的父母双方都是公主府的旧人,称得上百分百可信。 所以,即使云絮之前默默无闻,在给小团子挑选人手时还是被选上了,可谓沾了父母的光。 裴宝珠对她抱以信任,得到这样的结果,她气的无以复加,换一个人她都不会如此失望。 “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今日是春儿当差,为何是你来,莫非听见鹤儿生病,迟疑不定?” “春儿身体不适,奴婢替她当差,小公子生病奴婢听了很担心,便想着看看,郡主,奴婢没有恶意!” “呵,不然你以为自己进的来屋子?”谢长恭嘲讽。 第85章 投鼠忌器 云絮沉默。 良久,她说道:“奴婢发誓,从未有过害小公子的心思,否则让奴婢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谢长恭悠悠开口:“云絮姑娘,跟本世子走一趟,有个地方请你去坐一坐,相想必你会想起要说什么。” 裴宝珠别过脸,她给过云絮机会,但她没有诚心交代。 云絮回道:“奴婢…遵命。” 谢长恭带着云絮离开后,裴宝珠表情沉重,看云絮的神态,她不抱她会说出来的期望。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 傍晚,谢长恭无功而返:“一个小丫鬟嘴那么硬,小九,不如我把她带去暗营的地牢,保管她全都说出来!”他语气透着跃跃欲试。 裴宝珠抿唇:“先关着,我已经派人到皇陵竹心夫妇。” 竹心是昭淑大长公主的一等丫鬟,从宫里跟出来的,忠心耿耿,到了年纪后没有出府,嫁给掌管马车的管事,仅育有云絮一女。 不到万不得已,裴宝珠不愿对云絮下死手。 她过了气头仔细回想,云絮没有背叛她的理由,云絮一直在府里,别说出府,连个亲近的小姐妹都没有,素来独来独往。 也排除她受人哄骗的可能。 她如今坚持不说,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这个主子话不好用,她的父母总可以。 谢长恭伸了个懒腰:“都听你的。” 裴宝珠收拾好心情,看小团子去了,谢长恭眼神渐渐认真,又去了院子的那处暗道,他总觉得里头另藏玄机。 裴宝珠哄睡小团子,左右看了看,没见谢长恭的人影,问青女:“郡马呢?”快吃晚饭了,他跑哪里去了。 难道云絮一直不肯老实交代,某人的好胜心上来了? 青女道:“奴婢瞧着郡马爷往西边树下去了。”说来奇怪,她一转身再看去就没人了。 裴宝珠眉心跳动。 “让云月来照看鹤儿,任何人不对劲都可先斩后奏。” 青女愣了下,裴宝珠的表情严肃,她点点头,飞快去找云月。 两人简单吃过东西后,“这封信给你哥哥,你随我去个地方,准备一点水和食物。” “主子?”青女不解,主子要出府? “先别问了,路上慢慢和你说。”裴宝珠果断道。 阿恭和她说过院子里的暗道,里头什么也没有,似乎是一条普通的地窖,危险时可以避难。 也可能之前有机关,但年代久远无人维护保养已经损坏。 如果是那样,阿恭不会到现在还没回来,或许被困在里头了,她得去救他。 “…” “主子,您小心些。”青女警惕的环视着周围,她浑身细胞都在叫嚣,似乎有什么人在逼近。 为了方便行动,两人都换下裙装,穿着简单的劲装,裴宝珠甚至盘上了怀孕后就取下的鞭子和匕首,青女背着个包袱,里面装着水和吃的。 两个人进入暗道没多久,就发现墙壁开着一个大口子,像被火药轰塌似的,青女小心翼翼道:“主子,进去吗?” 裴宝珠坚定点头,能让阿恭错过晚饭时间,他一定被缠住了,拖久了不利于他。 她们往里走了很远,青女道:“主子,现在我们估计已经出了小公子的院子。” 公主府竟然有暗道,怕是贵人们建来逃生用的。 青女眸子闪过一丝复杂。 “青女,地上有血迹。”裴宝珠无意间扫了眼地面,声音颤抖,她手瞬间冰凉,阿恭他受伤了!? 该死,她为何没准备一些伤药! 希望青壹下来时会带上。 青女蹲下来,用帕子沾了点嗅了嗅:“主子,是新鲜的人血,不超过半个时辰。” “快…快找到他!”裴宝珠呼吸急促。 两个人动作加快。 谢长恭那里,他此时颇为恼火。 回到一个时辰前,他想趁晚饭前进暗道中找找线索,开始时没有异常,当他走到一半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声巨响。 他立刻隐蔽,打算看看是谁胆敢在他们眼皮底下耍花样。 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出现,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他屏息凝神,仔细辨听:“没用…麻烦,还要我跑一趟…” 黑衣人重重跺着脚,掩盖掉他说的话,谢长恭离他有些距离,再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黑衣人是为了云絮来的。 他内心暗暗道:怪不得那小丫鬟有胆子跟他僵持,原来人家有后手。 这不,才被扣下,救她的人就来了…哦,不对,也可能是来灭口的。 想在他们手里救人出去,可没杀人容易。 谢长恭握紧剑柄,打算在黑衣人到面前的瞬间逮住他,别讲什么偷袭不是君子所为,稳妥比什么无用的虚名重得多。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二、一! 谢长恭挥剑向黑衣人刺去,黑衣人的反应很快,险险躲掉谢长恭的攻击,发丝被削掉一缕。 他咒骂一句:“该死…” 谢长恭挑眉:哟,有几分本事。 黑衣人同时看清了他,不欲纠缠,反身就要跑,谢长恭脚踢了下墙壁,飞身落在他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邪魅笑道:“既然来了,不如上去喝杯茶。” 黑衣人嘴角抽动,怕不是断命茶,在下享受不起。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里打斗,谢长恭招招狠厉,黑衣人则更注重防守,谢长恭眸子微闪,出手愈发厉害,黑衣人很快落入下风。 谢长恭道:“束手就擒,本世子留你一条命。”他有话要问他。 黑衣人笑道:“在下谢郡马爷好意,不过…您莫要轻敌了。”说着,他突然闪身到一处墙边,飞快按下隐蔽的按钮。 谢长恭身后的墙轰然倒塌,前方则落下一块巨石,挡住他回去的路,谢长恭黑脸:“别让我抓住你。” 他败就败在不熟悉地形。 谢长恭在原地找了会机关,并没有进展,他舔了舔牙膛,凶神恶煞地顺着路走,他不知道通向哪里,但那个家伙能进来,说明一定有另外的出口,他不能坐以待毙。 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岔路。 谢长恭头疼。 要往哪个方向走? 快用晚膳了,等不到他小九会着急的,他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如果选错方向,说不准会越走越远。 没让他头疼太久,左侧的路出现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在赶着逃跑,谢长恭勾唇:还真是有缘啊。 这次,他下手又快又急,黑衣人不慎中招,捂着受伤的手臂痛呼:“呃…” 他嘶了一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里?” “让你失望了,本世子命大。”他以为自己会被石头砸死吗? 黑衣人无语:“……” 主子不是说谢长恭最在意福康郡主了,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应该先赶回去安抚她…还是说—— “机关在落下的石门上。”黑衣人诧异地看他:“你不会没发现?” “……”沉默。 如寂的沉默。 黑衣人:“……”他抽了抽嘴角。 千算万算,没算到谢长恭这么笨,连机关都找不到! 按他原本的设想,他应该打开石门往回走,两个人走相反的方向,根本不会遇上,现在… 看着脸黑得快滴水的世子大人,他咽了下口水:他还能活着复命吗? …… 谢长恭提着带血的剑走来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绕了多久,黑衣人把他困到这里,按下机关,瞬间变成一座迷宫。 无论他怎么走,也找不到出口。 他算了算时辰,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戾气,仔仔细细摸索每一处墙壁,黑衣人说之前的开关在石门上。 那么这里的也差不多,否则公主府的密室暗道那么多,不设置的规律些,神仙都记不住。 —— 青女余光小心看了眼裴宝珠,她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除了刚开始见到血迹的失态,主子的情绪突然冷静下来,冷静到可怕。 血迹的不远处出现打斗的迹象,阿恭不是中了机关受伤,他和人交手了。 她相信谢长恭的身手,能让他受伤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倾向于血迹是另一个人的。 “主子,前面有人。”青女小声道。 裴宝珠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青女手持长剑作防卫姿态。 黑衣人走过来,整个人登时愣住。 福康郡主? 她竟然找下来了! 他甩了下手,出门没看黄历,流年不利! 原想着谢长恭被困在迷宫里,他趁机救出云絮,否则等谢长恭回去,云絮恐怕要遭殃了,没成想先是遇见谢长恭,又遇见福康郡主。 这夫妻俩轮流上阵啊! 青女护着裴宝珠,等着她的命令,黑衣人暗自懊恼,双方在狭窄的通道里僵持。 裴宝珠瞥见他胳膊上染血的绷带,眉眼放松:她便知受伤的人不是阿恭! 黑衣人:…… 您幸灾乐祸的太明显了? “谢长恭在哪里,放出他本郡主饶你一命。” 黑衣人手环在胸前:“郡主殿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裴宝珠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你是公主府的人。” 黑衣人怔忪片刻,随后笑道:“郡主殿下您可折煞小人了,小人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公主府哪是小人能栖身的地方。” “本郡主记得你手背上的痦子。” 黑衣人:“!” 他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拒不承认:“什么痦子,小人听不懂。”怎么可能?他一个小人物,福康郡主居然记得他手上的痦子?什么时候,他半点印象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小人告退了,郡主殿下自便。”赶紧开溜,等下就要穿帮了! 裴宝珠将匕首横在脖子上:“你走一步试试。” “主子!” 青女的惊呼声让黑衣人下意识回头,只一眼差点跪到,他的脚迈不下去了,福康郡主性格执拗,万一真要个好歹,主子能把他皮剥了! 见黑衣人表现出忌惮,裴宝珠勾唇:赌对了。 她才不认识什么痦子,只是诈他而已。 能如此熟悉暗道的人,不是阿娘的人就是表哥的人,表哥的人不会伤害阿恭,阿娘的人… 她眸子黯淡,阿娘的人几乎都去了皇陵,留给她的皆是年纪小的丫鬟小厮,铺子庄子的管事也换了批新的。 属于阿娘的旧部全离开,连个念想都不给她留。 还有一些…在容玉手下做事。 容玉做了什么她从不过问,只知道他不会害她,鹤儿这次没受伤,倒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她在一定会情况下配合,但她绝不同意他们把主意打到鹤儿身上,这是她的底线。 黑衣人听了她的话投鼠忌器,更能说明他之前是公主府的人。 “郡主殿下,您身娇肉贵,还是把那玩意放下,否则刀剑无眼,划伤了自个儿受罪。” “说出阿恭的下落。”她不为所动,冷冷道:“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人摊手:“郡主殿下别激动。” “我来带云絮出去,她是受了牵连。” “小人这就带您去找郡马,您千万小心点。” “…” “主子,他可信吗。”青女小声嘀咕。 “无妨。”如果他要伤她,刚见面就动手了,不会想着逃跑,更不会因为她的威逼妥协。 黑衣人带着他们走到迷宫的出口,“郡主殿下,郡马就在里面,小人先告退了。”再不走,等下真的走不了。 “等等。”裴宝珠喊住他。 黑衣人无奈:“郡主殿下,您还有何吩咐?”身份已经暴露,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没见到阿恭前你不许离开。” 黑衣人正要发誓,石门开启,谢长恭一身寒砺。 “做好准备了吗?” 黑衣人牙颤,二话不说直接开溜。 “阿恭!”裴宝珠拉住他欲追黑衣人的脚步。 “小九?”谢长恭表情柔和,将她揽到怀里:“吓坏了。” 裴宝珠点了点头,又摇头:“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打算推开他检查。 谢长恭紧紧抱住她:“我没事。”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别追了,他…是公主府的人。” “去守皇陵的人?”岳母的棺椁是他亲自护送,虽然那时他和小九毫无关系,但还是领了这个任务。 他想护着她最爱的阿娘最后一程。 “我也不清楚。” “阿娘去后,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好多已经失去踪迹,不过他能联系上云絮,说明府内还有他们的人。” 裴宝珠沉思,他们结成一派究竟要做什么? 第86章 弟弟 谢长恭目光灼灼:“你打算如何处理云絮。” 如果她想处理那一波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云絮,告诉他们这位小主子不好惹,别倚老卖老,别沾着岳母的恩泽在她眼皮下为所欲为。 不过若真的那般,她便不会拦着他追杀黑衣人。 裴宝珠默了默:“阿恭,容我再想想。” 她终究不能毫无顾忌的处置昭淑大长公主的人,阿娘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存在,爱屋及乌,她可以无比包容和她相关的人与事。 “阿恭,饿了,我给你带了吃的。” 青女闻言从包里掏出吃的,双手奉给谢长恭。 两人心照不宣的略过那个话题,返回小团子的院子,已经深夜,裴宝珠看了眼小团子,和洗漱完毕来找她的谢长恭到隔壁的屋子。 谢长恭把玩她的手指,裴宝珠说道:“阿恭,鹤儿已经满月,表哥那边…” 谢长恭叹息:“确实拖不下去了。” 世家近来的动作越来越大,好几次小太子都差点中招,他得帮着小太子反击,世家倒前,小太子绝对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裴宝珠抿唇,“我们后日就搬回郡主府。” 公主府她实在住不下去,搞不好哪里冒出个暗道,吃了闷亏。 云絮的事她不是不计较,而是等她阿娘到之后再做定论,他们和鹤儿没有可比性,她不容许有人打她的鹤儿主意。 —— 两日后,裴宝珠带着孩子们回了公主府,谢长恭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公主府被裴宝珠下令禁止人出入,杜绝被人发现暗室的可能。 这天,李幼彤突然递了拜帖,裴宝珠立即安排人去侯府接她上门,自她上次请求搬到淮安候府,她一直住在侯府。 淮安候听了谢长恭的话,难得对她有几分和颜悦色,侯府的下人看碟下菜,无不捧着这位“得宠”的继小姐。 王家已经倒了,王夫人不再收世家约束,女儿又到了自己身边,每每越娥派人上门接李幼彤,都被她几句话打发了。 越娥再霸道,也不能阻止人家母女亲近。 李幼彤在侯府可谓如鱼得水,十几年来头一次这般快活。 但…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没了越娥,卢桀缠着她不放,明明她已经说了他们从此两清,那个家伙依旧不依不饶,要和她重修旧好。 李幼彤气笑了,天下男人多的是,姓卢的哪来的自信,她会扒着一个恶劣的老男人不放? 不过卢桀神出鬼没,她总会在想不到的地方偶遇他,然后接受他的洗脑,一次两次她忍了,次数多了,李大小姐受不了了,决定告状。 毕竟…她现在算是有靠山的人啊! “嫂子,这是我给小侄子准备的礼物。” 正是她之前买的布料,原本打算做的小衣服被她改成了香包布袋,一来,她收了伤,时间来不及,二来听了王夫人的话。 王夫人比她考虑的多,贴身的物件岂是能随便送福康郡主儿子的?小公子万一哪里不适,查到女儿做的衣服上。 不说福康郡主和继子的反应,光她那侯爷丈夫都饶不了女儿。 成日将孙子挂在嘴边,好似只有谢嘉鹤是他的宝贝孙子,其他的孙子都是草,他眼中嫡庶便那么重要? 她嫁到侯府虽过了生育的最佳年纪,但也不是不能生,偏她两个嫡出的继女继子厉害得紧,严防死守,生怕他生下一儿半女,早就她在侯府尴尬的处境。 王夫人自嘲,她生不下侯爷的孩子,三分因她的出身,余下的七分都是拜谢长欢姐弟所赐。 谢长恭的孩子体弱,还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她心里隐晦高兴的同时,自然不希望女儿搭进去,谢家的人再不讲理不过,就算错的不是女儿,沾上边了就没她好果子吃! “卢家一直想跟你和好?”裴宝珠抱着小团子的手顿了下,把小团子交到宋乳母手中,示意他们回避。 李幼彤点头,咬牙切齿道:“好马不吃回头草,他算个什么东西!本来就是想利用我才接近,我还会上第二次当不成!” 她之前真的眼眼瞎,居然对这种人一见钟情,想起来便反胃,呕… 裴宝珠沉下脸,“他找你说了些什么。” 李幼彤手拖着下巴,歪头道:“他问我究竟给没给你下药。”说着,她脑海里回映着卢桀笑面虎般的脸。 她猛然一愣,他虽然笑着,可他的眼底却透着无尽的凉意,如毒蛇盯着猎物般,蓄势待发。 她没心情应付他,懒得理会他的问题,现在看来他当时已经抱了杀意,倘若她回答的不对,她的小命恐怕就没了! 李幼彤倒吸一口气,欲哭无泪:“嫂子,你一定要救我啊!卢桀想杀我!”小事上她糊涂不清,她的直觉却无比准确,多次帮她解脱困境。 话说,姓卢的好奇怪,先是拼命撺掇她给郡主下打胎药,过后又一个劲儿问她下没下药,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否则郡主的孩子哪来的。 让下药的是他,不高兴的也是他,合着好人坏人都让他一个人作了,她里外不是人,如此反复无常,她早点回头没错! 不对,他为什么对郡主的是这么关心,难道… “嫂子,姓卢的是不是喜欢你?” 李幼彤八卦脸。 裴宝珠:“……”话题怎么突然跳转到这里,卢桀喜欢她? 请恕她无法苟同。 卢桀是个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与其说他喜欢她,倒不如说他喜欢她的身份、价值。 他的心理十分扭曲,已经将她当成他的所有物,他三番五次找幼彤确认,顾估计知晓了越娥的药不对劲。 裴宝珠勾唇:“幼彤,恐怕需要你帮个忙。” “郡主请说,幼彤必竭尽所能!” “…” “主子,李幼彤身边的暗线回应,福康郡主确实中了越娥的毒药,不过她当时心虚怕被发现,药的剂量下的非常少。” “按照实验,福康郡主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卢桀面容阴沉,风雨欲来。 活不过三十! 福康如今二十又二,离药毒发的时间最多八年,这八年期间他要先铲除世家,再…对他来说时间太赶了。 如果福康死了,他之前的谋定要全盘否定,重头再来,有快速的捷径,偏偏被越娥毁了。 那个贱人! 卢桀阴笑:李家,咱们走着瞧。 “主子,卢桀开始针对李家。” 裴宝珠笑盈盈:“被一头恶狼盯上,李家真是太可怜了。” 青女:“……”主子,您稍微表现的伤感些,我可以昧着良心相信,您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要我怎么接? 唉,当一个好心腹好难! 晚间,谢长恭回来的很早,两人一起用了晚膳。 谢长恭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裴宝珠躺在他大腿上舒服的眯眼:“阿恭,你介意多个妹妹吗。” 李幼彤不适合待在李家,越娥近乎撕破脸,她回去唯有死路一条,卢家那边同样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不如让她直接入了侯府,侯夫人的女儿,算侯府的半个小姐,有她和谢长恭撑腰,无人敢动李幼彤。 谢长恭撇嘴:“不知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她。”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裴宝珠对李幼彤上心程度比对成婚前的他好上数倍不止。 假如她当初稍微露出一丝善意,他都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何必拖了这些年才解开心结。 裴宝珠拧眉:“你不愿的话,我认她当义妹。”别误会,她并不是说反话,她找谢长恭商量,他有拒绝的权利。 李幼彤在侯府是最好的选择,福康郡主义妹的身份的确能给她带来便利,相同,麻烦也少不了。 到时就不仅卢桀一个心怀鬼胎接近她的男人,裴宝珠不愿给她带来烦恼。 “哼,本世子妹妹多了去,不差她一个,左右王家倒了,我那位继母如果聪明些,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夫人在府上兢兢业业多年,传出的消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所以他们父子留她至今,王家倒了,她彻底安分下来当个万事不管的侯夫人。 只要王夫人不干蠢事,侯府看在她嫁到侯府十几年的份上,养着她们母女无妨。 比起同父异母的庶妹,异父异母的继妹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淮安候脑子再抽也不会放着亲生的不管,去偏心一个他人的女儿。 他同意了,裴宝珠点了点头,“好,改日我到李家一趟,亲自洽谈此事。” 说话间,头发已经擦干,谢长恭掀起一缕闻了闻,陶醉道:“好香啊。” 裴宝珠:“……” “我们说正事呢!”和他相处这么久,他那点小心思裴宝珠早摸透了。 “边忙边谈。” “…等等!”裴宝珠欲反对,她的声音被他吞进腹中。 “唔……” 清晨,裴宝珠愤愤捶床。 见鬼的边忙边谈!下次再信他的话她名字倒过来写! 青女憋着笑端了水盆进来,裴宝珠净完脸道:“安排人去李府一趟,说本郡主上门有事和李太夫人谈。” 说到谈这个字,裴宝珠不由自主想起某些不和谐的画面,脸颊烫热起来。 青女迟疑道:“主子,水很热吗?”她试过温度,适中才对,主子的脸怎烫的红起来。 裴宝珠瞪了她一眼,催促道:“还不快去!”青女有时候实在是太迟钝了! 主子怎的恼了呢,搞不懂。 饭后,裴宝珠按照惯例见了小团子,陪他玩了会。 “郡主,小县主,卫小公子和谢小公子来了。”彩月进来通报。 裴宝珠挑眉:他们竟一起来了。 “请他们进来。” “幺儿给阿娘请安。”这是欢快雀跃的卫明瑶。 “见过郡主殿下。”这是稳重组合的卫沉瑾谢子禧。 “免礼。” “呀!弟弟也在!子禧哥哥,你快来看一看!”卫明瑶拽着谢子禧上前。 裴宝珠:“……” 谢子禧:“……” 你敢不敢再做作一些。 “瑶儿!”卫沉瑾不赞同。 子禧兄是谢世子的庶长子,身份本就尴尬,伯娘待他一直不冷不淡,鹤儿是伯娘和谢世子的儿子,谢世子的嫡子。 从他降世来,谢世子对他的宠爱有目共睹,跟子禧兄形成鲜明对比,瑶儿拉着他来看鹤儿,不是刺他的痛处… 还有…子禧兄做了谢世子那么多年的独子,突然来个嫡弟抢走所有人目光,他甘心吗? 以他的心智手段,不知不觉对鹤儿下手,极难有人察觉。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伯娘的孩子处于危险。 但子禧兄是瑶儿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能直接告诉伯娘,引发伯娘厌恶他,卫沉瑾纠结着。 谢子禧没让他为难,主动道:“县主,小公子尊贵,我远远的看看便是。” 他名义上是阿爹的儿子,就算福康郡主不把他当眼中刺,他也有保持距离的自知之明,弟弟…不是他能亲近的存在。 阿爹从未提及让他见一见这个小弟弟,他便忍着心里的好奇,在小丫头的描述中自己勾勒弟弟的形象。 卫明瑶不满地嘟嘴,倒停下拉他上前的动作。 三个孩子的心理在裴宝珠面前无处遁形,她内心不免觉得好笑,一个个的小心思不少。 裴宝珠笑容温和:“子禧,过来看看,你是鹤儿的哥哥。” 谢子禧抬头,与裴宝珠温柔的眸子对视,他略有些失神,公主府福康郡主给他夹菜一反常态。 她竟允许自己接近弟弟? 谢子禧皱眉,福康郡主的态度不对劲,阿爹一定瞒了他消息! “…子禧?” 谢子禧迟迟没反应,在原地出神,裴宝珠出声喊他的名字。 “…”他愣愣地走到床前,低下头看小团子,黑黢黢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发出咯咯的笑声。 和他相似的眼睛,不,准确说是和阿爹相似的眼睛,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像极了福康郡主。 谢子禧:“……”他知道阿爹喜欢谢嘉鹤的理由了。 谢嘉鹤长的像福康郡主,阿爹原本的叫嚣全成了笑话。 毕竟,对着这张和福康郡主像了八成的脸,他狠不下心教训。 谢子禧勾唇,阿爹今后怕是多了个小克星。 “你们有空多来找弟弟玩儿,见得多了弟弟才不会认生。” 卫明瑶第一个答应,谢嘉鹤满月后,她差不多一天见他两次,眼下裴宝珠的话,正合她心意! 第87章 没事找事 卫沉瑾跟着应下。 伯娘待他如亲自,护着他长大,哪怕成婚后也不曾抛弃,更是保护着瑶儿…他理应照顾伯娘的儿子。 谢子禧沉默半晌,裴宝珠挑了挑眉:“你不愿意?” 表哥无法亲自抚养,谢长欢不知晓他的存在,阿恭又放养这孩子,他一个人在府里孤零零的,看得人心酸。 谢子禧垂头看了眼谢嘉鹤,他咕地一下吐了个泡泡,冲他天真的笑着,他心蓦地软了。 “子禧很乐意。” 有个弟弟,好像也不错。 裴宝珠留几个孩子用晚膳,谢长恭回来时屋子里十分热闹,他换好衣服落座,靠近裴宝珠的位置被卫明瑶和卫沉瑾一左一右占据。 谢子禧挨着卫明瑶坐着,谢长恭只好坐在卫沉瑾旁边,父子俩相对而作,他似笑非笑看了眼谢子禧。 谢子禧安静地垂着脑袋喝粥。 “……”谢长恭警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扭头,对上裴宝珠和善的眼神,他咽了下唾沫,自己没惹她生气? 谢长恭眯眼,再次看向对面的儿子,一定是那小子搞的鬼。 饭后,不等谢长恭找机会问话,谢子禧被卫明瑶快速拉走,喊着让他陪她下棋。 “阿恭,子禧这孩子很好说话,为何之前他不肯亲近我呢。”她皮笑肉不笑地质问罪魁祸首。 “鹤儿睡着了吗,一天没见怪想他的,我去看看他。”谢长恭见情势不妙,二话不说直接开溜。 “……”裴宝珠被他气笑。 表哥居然放心把儿子交给他来养,不是误人子弟吗? —— 第二天,谢长恭陪着裴宝珠到李家一趟,毕竟外人眼中他是个成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多的是时间。 “郡主殿下和郡马爷到访,老身有失远迎。”越娥神情憔悴,倍显老态。 裴宝珠心下微诧,离上次见面没过多久,越娥的精神头怎么突然差了这么多,好像马上要入土一般。 “太夫人客气了。” “郡主殿下,郡马爷请坐。”越娥转头吩咐桂嬷嬷:“给两位贵客上好茶。” 桂嬷嬷拍了拍手,小丫鬟鱼贯而入,茶水点心一一备齐。 裴宝珠下不去手,越娥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吃,好在从前越娥没直接出招,否则她半点防备没有,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嗤”一声不屑地笑响起,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到某人身上,只见谢长恭端起茶杯闻了闻,随手把杯子甩在桌上。 茶水溢出杯子,洒的桌子上。 越娥目光沉了沉,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可是不合郡马爷的口味。” “啧,这算什么好茶,郡主,咱们府里有姐姐给我的贡茶,这种东西别污了您的口,只有没身份的人家才把它当宝。” 越娥脸瞬间黑了,但碍于身份,不能直接和谢长恭计较。 裴宝珠憋笑,越娥不舒服,她就爽了。 但面子上总要说得过去,她微微蹙眉,不赞同地呵道:“郡马!” 谢长恭不以为然:“我说错了吗?” 裴宝珠几乎能看见越娥跳动的眼角,她咳了下清清嗓子,歉意地对她说:“郡马早起时可本郡主绊了几句嘴,心情不好,说话口无遮拦,太夫人请多包涵。” “…小夫妻吵架常有的事,相互理解相互体谅。” 越娥不愧是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女,到把持李家几十年的女人,心理素质强大,面无异样的顺着台阶下。 裴宝珠和她聊了其他的话题,谢长恭的刻意找茬掀篇,不过那些被他嘲了个底儿的茶水,几人都没再碰了。 “郡主派人来说有事和老身谈,敢问何事?” 闲谈结束,越娥扳回正题。 裴宝珠看了眼谢长恭道:“太夫人也知晓,我那婆婆是幼彤的生母,她嫁到侯府多年,不曾给公公生下一儿半女,年纪渐渐大了,便觉得膝下空虚。” “特意求了公公想接幼彤到侯府,把她记在候爷的名下,当然,侯府不会亏待了幼彤,侯爷会把她当亲女儿,郡马和我亦将她当亲妹妹,将来定给她寻门好的亲事。” 越娥眼神闪过一抹阴翳,死丫头,若不是她逃得快,早弄死她了。 居然不要脸的找福康帮忙,她的胆子不小,不怕自己把她给福康下毒的事捅出去,当然…她不能捅出去。 那个死丫头必然留了后手,跟她鱼死网破? 不值当。 不过,还是把她握在手里比较好,把她放在外头不稳定因素太大,她恐怕无法安眠。 越娥为难道:“郡主心肠软,不忍见母女分离老身理解,可幼彤终究是李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早逝,老身那弟弟弟妹将她交给老身,得对她负责…” “所以您看…” 福康管的再宽,搬出家事她也不好掺和了。 “太夫人的责任心令本郡主敬佩,您不必担心,夫人是幼彤的亲生母亲,母女俩在一起也可享享天伦之乐,幼彤高兴,她祖父母想必会跟着开心。” 越娥笑了下,内心道:福康越大越难缠,和她那个娘一样。 “郡马爷,您的意见呢?” 越娥将问题抛给一直板着个脸不说话的某人。 福康说他们早起时拌嘴,说不得就是因为李幼彤记名侯府的事。 淮安候极宠爱他这对嫡出的子女,姐弟俩从小嚣张狂妄,昭淑在世时都敢和福康对上,可见他们的无法无天。 等谢长欢进了宫后,有了宠妃姐姐撑腰,谢长恭在世家面前亦吆五喝六,把自己当皇亲国戚。 啧,世家的娘娘哪个不比谢长欢温婉贤淑,哪个不比她的半吊子功夫强?以色侍人的贱皮子。 她这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个舞女和福康翻脸,又因为福康怀孕,巴巴的搬回郡主府。 什么东西。 但眼下倒是能利用一下,她不信谢长恭愿意多个继妹,王氏的女儿倘若记到谢家的族谱,那也算谢家的嫡女。 谢长恭把侯府的庶子庶女当下人似的态度,怎么会容许多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分嫁妆? 裴宝珠同时看向他,即使他答应了,她还有些担心他临时变卦。 谢长恭蛮不在乎:“我听郡主的。” 越娥:“……” 裴宝珠道:“太夫人,事情说定了,改天我到幼彤祖父母家拜访,还请您帮忙牵线。” 她没给拒绝的机会,越娥无奈应下,打算回头找李家的旁支施压,不想让李幼彤落在谢家名下。 那就彻底失去对李幼彤的掌控了。 但她不抱希望。 福康亲自上门,他们哪里扛得住福康的软硬皆施? 搞不好福康刚起个头,他们就为了搭上福康同意李幼彤落在谢家名下,毕竟当初他们便卖了亲孙女给自己。 果然,事情如越娥所料。 李幼彤最终顺利记进谢家宗谱,从此改名谢幼彤,她的东西在王氏的陪伴下全部取走,王氏和她交谈时感激着她照顾自己女儿多年。 但在越娥耳中极为刺耳,李…谢幼彤一定把所有事告诉生母,所以王氏才会豁出脸面求淮安候和福康。 她感恩的话就不免口不对心,嘲意满满。 解决完一桩心事,裴宝珠身心愉悦。 高兴的心情没持续太久,被青女的话打断了。 “主子,竹心夫妇在临近京城时失踪。” “他们自己离开还是叫人劫走?”裴宝珠锁着眉头。 黑衣人没救走云絮,带走竹心夫妇可以拖延时间,只要竹心夫妇不露面,她就不会把云絮怎么样。 裴宝珠揉了揉眉心。 “担心他们半路溜走,我们的人看得很紧,但他们一路上都十分配合,没半点异常,眼见要到京城,大家不免放松下来,昨日到城门的时辰太晚,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打算天亮进城。” “天亮后…竹心他们已经不见踪影,哥哥去看过,我们的人喝的水里下了迷药,应该是竹心夫妇自己离开。” 室中温度瞬间低了几度。 “主子,您莫生气,哥哥带人亲自去寻他们的踪迹,一定把他们带到您面前!”青女忙安抚。 “呵,他们算准了本郡主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裴宝珠冷笑。 如果她狠下心来… 直接绑着云絮逼竹心出来,他们是否相信她敢杀云絮呢? “郡主,陛下召见您。” “嗯?” 彩月道:“今日郡马爷走时带了子禧公子,据说要进宫。” “…”裴宝珠深吸口气。 得,估计在宫里惹祸了。 裴宝珠穿戴好匆匆进宫,达恩远远迎出来,气喘吁吁:“我的郡主哎!您可来了!”达恩将她视作救星。 “达总管,发生什么事了?” 达恩看了眼周围,小声道:“世子爷带着子禧公子进宫给太子殿下请罪,太子殿下心里许是还不舒坦,就说了他几句…” “子禧小公子恼了,又和太子殿下打起来了。” 裴宝珠:“……” 究竟是缓和关系,还是加深仇恨。 “福康郡主到。” 御书房里人挺齐的,永熙帝坐在龙椅上神情不定,小太子在一旁嗷嗷叫唤,太医宫人围着他团团转。 谢长欢叫嚣着要谢子禧好看,谢长恭则护着“心爱的儿子”,拦着不让谢长欢动手。 这么热闹啊。 “表哥。” 永熙帝表情放松了几分:“你来了。” “皇贵妃娘娘安。”裴宝珠的请安声打断谢长欢的动作。 谢长欢冷笑:“辰儿如今是太子,打了太子可不能像上次一般被你们轻易混过去。” 她的辰儿,她从小到大都没舍得打他一下,居然被这个小崽子打了两次! 之前他是恭儿唯一的儿子,看在恭儿的面子上,她没过多计较,但眼下裴宝珠生的那个小的,才是恭儿的心肝,谢子禧居然还看不清身份,敢打辰儿? “皇贵妃娘娘待如何?” “伤害太子玉体乃是死罪,看在谢子禧流着恭儿血的份上,赏他二十板子这件事就算了。” 裴宝珠心抽了一下,看向谢子禧,他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裴宝珠暗暗瞪了眼谢长恭。 没事找事! 谢子禧的身份还用她告诉他吗?小太子的性格之后发生什么用膝盖想想都知道。 最重要的是谢长欢的态度…那孩子心里得多难受。 看着生母为了兄长罚他,他也是她的孩子啊。 谢长恭无辜地耸耸肩。 裴宝珠吐出口气,“表哥,您觉得呢?” “朕听欢儿的。” 裴宝珠:“……” 一个两个都不靠谱,亲爹和亲舅舅不管,指望她往上冲? “皇贵妃娘娘,本郡主觉得此事可以商议。”裴宝珠叹息,生了小团子后,她越发心软,看不得自家孩子委屈。 谢子禧算起来,是她的侄子呢。 眼下的情况,她不救他,孩子岂不是要寒了心。 谢长欢讽刺道:“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这般大度。” 裴宝珠和阿恭不是为了谢子禧的舞女生母闹掰,裴宝珠现在竟帮着谢子禧?这小子多大的魅力,居然哄骗住她… 谢长欢眯着眼重新审视谢子禧。 嗯…魅力有多大不清楚,但长得像恭儿是真的。 呵,裴宝珠难不成搞爱屋及乌那套,别开玩笑了。 真爱屋及乌的话,怎么不见裴宝珠来和她修复关系。 裴宝珠越过她,拉住谢长恭胳膊:“阿恭教导的好。” “阿恭…”她咬牙切齿:“你说句话啊。” “呃”谢长恭闷哼一声,抓住在他腰间发狠的手,讨好道:“阿姐,子禧年纪小,和太子殿下又是表兄弟,算了。” 谢长欢绷着脸不说话。 “如果你实在想给太子殿下出气,打我就是了,我皮糙肉厚不怕打。” 谢长欢睨着他,冷笑道:“本宫哪敢打咱们世子爷,回头侯爷该进宫哭诉了。” “嘿嘿,阿姐,我早过了告状的年纪。” 谢长欢沉默片刻,走到小太子身前,查看他的伤势。 谢子禧手下留情了,没有往脸上招呼,挑着肉厚的地方踹了几脚,小太子嚎这么大声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指望亲娘给他出气呢。 “辰儿,先随母妃回长乐宫。” 小太子不可置信,他第二次被谢子禧打了,母妃居然还不帮他报仇? “母妃…” “走!”谢长欢拉着他就往外走。 小太子出御书房前回头,恶狠狠瞪了谢子禧一眼,梁子结大了,等他进了朝堂后,一定不会放过他! 裴宝珠暗自摇头,这样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当太子妃。 最初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他愣生生给自己制造出个敌人。 第88章 卫七爷 “太子不知事,你莫跟他一般见识。”永熙帝对谢子禧温和笑道。 裴宝珠暗自撇了撇嘴,子禧知晓自己的身份,表哥说这话不是刺他的心,明摆着向着小太子。 子禧也是他的儿子啊。 因与谢长欢吵吵闹闹的缘故,她和小太子关系称不上好,加之小太子待她表面恭敬本质疏离,她不怎么喜欢小太子。 她之前误会谢子禧的身份时都不曾厌恶他,眼下只有疼惜的份,见永熙帝这般作态,自然不满。 “子禧不敢。” “听你阿爹说你近来读了不少书,朕可否考较一下。” 谢子禧抱拳道:“陛下请。” “…”永熙帝跟他一问一答,裴宝珠犯起瞌睡,单手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 谢长恭摇头,眼眸里闪过抹笑意。 小九的老毛病还在,听到先生讲课便犯困。 “…今日就到这里了,随你阿爹出宫。” 裴宝珠猛然惊醒,完事了? 谢子禧躬身:“谢陛下教诲,子禧收获颇多。” “子禧,你阿爹来跟朕抱怨,说你像个小老头子,你的年纪尚小,还未到修身养性的年纪,稍活泼些。” “你阿爹小时候,可是京城的小霸王,宫内宫外没他不敢惹的人,遇上朕几个兄长亦不退缩。” 永熙帝的兄长是谁,那可都是皇子,他一个世子为何敢和皇子较劲,还不是因为他又个宠妃姑母当靠山。 都说皇宫内宠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谢长恭丝毫不虚,何况谢子禧的靠山比他强上千倍万倍。 谢子禧嘴角隐隐抽搐。 裴宝珠的表情也十分复杂,他们撺掇着子禧惹事,孩子是这般教的吗? “…” 回程的马车上,谢子禧一言不发,别着脸顺着帘子看窗外,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放到某人身上。 “小九,中午咱们吃什么?”心大的人搂着媳妇说话。 裴宝珠额角跳动,一胳膊肘怼在他肚子上。 “唔”谢长恭闷哼,揉着肚子委屈地看她。 裴宝珠冲谢子禧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给他个眼神。 “没事。”谢子禧做嘴型。 裴宝珠微笑,直勾勾盯着他,活动了下手腕,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谢长恭立马认输,挪着屁股凑到谢子禧旁边,热情道:“禧儿啊,不用谢阿爹,都是阿爹应该做的。” 裴宝珠扶额,她不是让他说这些的! 他们父子俩的相处方式不同,她不便插话,可她实在听不下去,只好用手指塞住耳朵,防止自己突然暴走。 “阿爹,子禧没有野心,只愿守着阿爹即可。” “那可不成,禧儿这般优秀,阿爹的小鹤儿压力会很大。” 如果小太子登基,谢子禧的身份就要成为永远的秘密,否则小太子岂能留他性命? 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他和小九在时,无人小瞧禧儿的身份,但他们百年之后,用不上两代,禧儿就会成为淮安候府的远枝。 如此大的落差,他看着都难受。 孩子年纪轻,以后的道路还很长,他不希望他后悔今日的选择。 谢子禧扭过头,继续沉默。 谢长恭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多说。 堵着耳朵的裴宝珠听不见声音,马车晃晃悠悠的,她的困意再次袭来,闭上眼睛没多久睡着了。 醒来时她已经回到屋子,躺在床上。 她掀开被子:“郡马呢。” “郡马爷说他最近新学了几道菜,要给您露一手。” 裴宝珠心里流过暖流,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 转眼一个月过去,失踪的竹心夫妇依旧没找到,裴宝珠的耐心消失殆尽,她前往关着云絮的厢房。 “郡主殿下。” 关着的云絮不缺吃喝,但她的气色不太好。 “云絮,你爹娘在临近京城的时候迷晕本郡主的人逃跑,你觉得本郡主该如何对待有异心的人?” “郡主殿下,云絮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云絮跪到地上。 “本郡主想不通,你们是阿娘的亲信,除了本郡主,究竟是谁能让你们一心维护呢?”裴宝珠手臂环在胸前,目光审视。 云絮眼底复杂,嘴上依旧严实:“奴婢不曾背叛。” 裴宝珠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吐出三个字:“我、父、亲。” 云絮瞳孔猛地收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裴宝珠勾唇,除了她,能使唤动阿娘的人的唯有他了。 准确来说,他是公主府的男主人,比自己更加名正言顺,只不过他在阿娘死后远走,让她忽略了他的存在。 云絮的反应说明了一切,父亲和她联络过。 “郡主…” “你只告诉本郡主,是不是他。”裴宝珠眼神锐利,如果云絮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不介意下死手,她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 云絮轻轻点了下脑袋。 裴宝珠站起来,居高临下道:“如果你骗了本郡主,知道有什么后果。” 云絮叩头:“奴婢不敢。”她说的是真话,七爷的确在。 “…” 裴宝珠径直去谢长恭书房,谢长恭正在翻看信件,看到她来立刻眉开眼笑,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裴宝珠略有丝不自在,白了他一眼。 书房圣地,他这般做,教他的先生知晓怕是要气地吐血。 “放开我,和你说正事。” 谢长恭靠到椅背上,手指勾着她发丝,“没有其他地方给你,就在这里说。” 裴宝珠四处看了眼,他的书房除了这一把椅子,只有外间的软榻可以坐。 裴宝珠:“……”怀疑他是故意的。 “小九,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父亲的事,我刚才见过云絮了,她说和我父亲有关。”裴宝珠情绪低迷。 在她父亲眼中,阿娘是最重要的,对她的喜爱仅仅是爱屋及乌,所以阿娘死后,他才毫不犹豫的离京,几年不给她传消息。 裴宝珠理解他的痛苦,但也无法原谅他的做法。 “阿恭,先前那次你可派人找了父亲?” 他们到扬州时,阿恭找到了父亲的下落,甚至人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却不肯和她见一面,后来她死心,和阿恭回了京城。 先前吵架时,阿恭说他曾派人到扬州寻父亲,难道他最近才进京,听到鹤儿出生,从暗道进来悄悄看望他? 裴宝珠自嘲一笑:怎么可能。 他连自己都不在乎,会关心隔了一辈的鹤儿… “我派人请过岳…七爷。”谢长恭的“岳父”二字在裴宝珠阴沉的脸色下转了个弯。 裴宝珠道:“阿恭,麻烦你帮忙查一查,京城可有他的踪迹,我觉得他回京的目的不简单。” 他几年没回过京城,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返回,如今回来了,偷偷摸摸的看望鹤儿,如果不是宋乳母察觉到异样,完全无声无息。 他要做什么? 给阿娘报仇吗… “交给我了。” 裴宝珠心情不佳,勉强笑了笑。 … 西街某处院子。 “七爷,云絮一直没有消息,我再走一趟把她带出来去?” 福康郡主刻意拦着不让大长公主的旧人接近关着云絮的院子,他们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卫七爷笑颜如玉:“你不怕被小九抓住,我不拦着你。”他对面的正是和裴宝珠打过照面,把谢长恭困在暗道的黑衣人。 黑衣人:“……” “竹心夫妇安置好了?” 黑衣人道:“竹心不信我的话,不如您去见她一面。” “不必,竹心非公主心腹,她少知道为妙。” “七爷,郡主殿下可会要云絮的命…” 他担心惹恼了郡主,云絮的安危没有保障。 “放心,不会让你小子没媳妇的。” 黑衣人:“呵呵,七爷越来越爱说笑了。”看起来仙气飘飘的男人,开口即崩。 大长公主当年被他拿下一定是近水楼台日久生情。 “必要的时候我会去见小九。”卫七爷摸了下腰间的玉佩。 黑衣人诧异:“七爷,您不是说要留给小公子当见面礼?” 卫七爷看蠢货似的看了他一眼:“留下这玩意,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有人进去过,小九不急才怪。” 没留玉佩不是也发现了,你的那个女儿精着呢,早培养了自己人,否则他们哪会暴露。 黑衣人心里腹诽。 卫七爷眸子里含着笑意:“正式见面再送就是,以后机会多的是。” “为以后干杯。” —— “小九,查到一个院子,是岳母大人留下的房产,在西街。” 谢长恭在京城布局图上指出位置,裴宝珠看了眼,没有印象。 昭淑大长公主的房产地产极厚,光是京城的宅院便有十几处,遍布东街西街城内城外,裴宝珠去过多的不多。 西街住的人杂,裴宝珠除了为寿和公主的婚事,不曾前往过,这个院子四通八达,不适合寿和公主居住,云月便把它剔除在外。 裴宝珠绷紧嘴唇:“青女,召集人手。” 谢长恭立马道:“小九,我陪你一起去。” “…” “七爷,今日外头不太对劲,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看见我发现他撒腿就跑,我追了三条街跟丢了,这个据点暴露了。” 卫七爷闻言没耽搁,“告诉所有人,立刻彻底。” “竹心夫妇怎么办?”带着他们走,恐怕跑不远。 “甩下。”带走竹心夫妇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小九已经发现了他,继续带着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来迟一步。”谢长恭简单转了转,下出定论。 果然,搜遍整个宅院,只找到昏迷的竹心夫妇。 裴宝珠松了一口气,竹心他们不知情,不是她原本想的那般,可是…他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只是简单的复仇,根本没有躲着她的必要,难道她还能阻止他给阿娘报仇不成吗!? “小九莫急,除非他们离开京城,否则早晚会再次露出马脚。” 裴宝珠抱住他的腰身:“阿恭,我担心…” “七爷有分寸。”谢长恭抚着她的脑袋。 “他们走的匆忙,一时无法找到地方安置,现在是最容易找到他们行踪的时机。” 裴宝珠和他对视一眼:“芸娘。” …… “郡主,世子爷,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 谢长恭喝了口茶,悠悠道:“芸娘今日可接了贵客。” 芸娘拿着帕子掩面笑:“哎哟,瞧世子爷说的,您和郡主就是奴家最大的贵客!” “芸娘,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也别绕圈子,卫七爷来过吗?”谢长恭敛起笑意,气势凛然。 “呵呵”芸娘干笑两声,道:“奴家做生意,讲究的是个诚信,不然以后谁敢找奴家做生意,世子爷您别为难奴家。” “哎,芸娘,不是本世子为难你,实在是郡主心情不好,若她生起气来,本世子觉得你不用等以后,现在开始就做不了生意。” 裴宝珠冲她露了个微笑。 芸娘:“……”赤·裸裸的威胁! 她欲哭无泪,从腰间掏出一个纸条:“七爷的地址,您千万莫说是奴家给您的!” “…”送走两个人后,芸娘上了三楼,谨慎地观察了下,见无人注意,她打开门飞速进入屋子,拿开壁画,敲了敲门。 “总算把他们打发走了,你要如何谢我?”芸娘给了卫七爷一个妩媚的眼神,风情万种。 卫七爷掏出一枚金锭子,向她扔过去,芸娘眼睛放光,连忙接过,“七爷大方!您想在这里待多久便待多久,不过…这房费嘛…” “少不了你。” “哎!你放心,郡主和谢世子我替您拦着,他们发现不了您的!您踏踏实实的住着!” 嘿嘿嘿,银山在跟她招手。 裴宝珠和谢长恭扑了个空,“我这就回去封了她的店。” “走,小爷陪你。” 裴宝珠:“……” “你该劝我。” 封芸娘的店不在话下,但之后会有些麻烦。 找芸娘做生意的人众多,上至皇亲贵族,下至江湖人士,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数不胜数,封了她的店,她的郡主府接下来一定很热闹。 谢长恭恍然大悟:“小九,你不能去啊!千万不能去!她哪里值得郡主殿下您生气,不值当!回家小的给您煲汤喝。” “这样如何?” “噗”裴宝珠锤他:“太假了。” 谢长恭望着翠玉阁的方向,眯了眯眼。 “…” “老奴拜见郡主殿下。” “竹心姑姑免礼,咱们几年没见了,大家可好?” 竹心红着眼圈:“老奴们一切都好,只是对不起郡主,丢下您自己在京城。” 第89章 无字碑 裴宝珠眸光微闪,不经意问道:“竹心姑姑,你们离京守皇陵并非自愿?” “不,老奴没有这意思,能守着长公主殿下是老奴的福气,不过…老奴不放心您与小县主。” 郡主当初生下小县主没多久,大长公主便骤然离世,郡主的心情可以想见,在那般状况下,她还要照顾小县主… 竹心不免心疼。 “竹心姑姑的忠心本郡主不怀疑,只是好奇。” 竹心叹息:“长公主殿下临去前好似已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交代竹蕊姐姐,她去后,所有人皆去皇陵,违者杀无赦。” 长公主殿下怕是担心郡主弹压不住老奴,干脆将他们全部调离,一了百了。 裴宝珠若有所思。 阿娘乃急症而去,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见上,心心念念这个问题多年… 但听竹心所言,阿娘提前安排好了他们的去留,明显知道自己的病,那她为何不肯见自己? 不忍心告诉自己,母女抱头痛哭? 不,那不符合阿娘的性格,阿娘也知晓如果自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会耿耿于怀,假使她知道自己的病,必然要见一见。 “竹蕊姑姑和竹芳姑姑怎么样?” 竹心眼圈红了:“两位老姐姐到皇陵不久便追随长公主殿下去了,吴总管感念她们的忠心,将她们葬在离长公主陵不远处的小陵园。” “她们不在了?”裴宝珠抿唇:“本郡主为何从未得到消息。” 竹心不可置信:“吴总管说已经给郡主殿下送了信,连慰问的补贴都给了她们家人。” 主动殉主的奴才不多,主家必然要有所态度,先前吴总管特意带着补贴下来的银子送到竹蕊竹芳家。 郡主怎么会不知晓… 裴宝珠几乎气笑了。 好!好一个殉主! 原以为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会有所收敛,没想到连殉主的事都弄出来了! 也怪她这些年从未去过阿娘陵寝,否则早发现那边的不对劲。 “郡主?” 裴宝珠笑道:“无妨,请竹心姑姑回来主要是为了云絮的事,你有空见见她。” 竹心忐忑不安。 回来的路上那些人把她和丈夫看得那么近,到了京城居然有人将他们劫走,足见女儿犯的事不小。 “是。” —— “阿恭,我今晚出发,去一趟皇陵。” 深夜,裴宝珠趴在谢长恭的胸口,脸上带着好看的红晕。 谢长恭抚着她发丝的手顿了下:“我陪…” 手指竖在他唇前,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我自己去。”有些事她必须自己一个人弄清楚。 谢长恭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的坚持,笑了笑:“好,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不过…非要走这么急吗?”他意味深长道:“你应该休息一下再走。” 裴宝珠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瞎胡闹,她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她必须连夜出发,趁府中的眼线消息还没传出去的时候离开,打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她揉了揉太阳穴,带着几分生无可恋:“阿娘留下的人平常待我忠心,好用无比,但对上皇陵我不敢确信。” 毕竟那边都是府里的老辈,血缘辈分压制,另一层面上来说郡主府跟个筛子似的漏风。 说着,她起身换衣服。 不能再耽搁下去。 谢长恭靠在床头看她忙碌,不爽道:“我帮你做掉他们。” 裴宝珠:“……”用不着这么残暴。 换好衣服,她坐到床边亲了他额头一口:“我去去就回,最多半个月。”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月足够往返。 谢长恭手从她后腰搂过,脑袋搭在她肩膀上,“用不着快马加鞭,有我在,没人传的出消息,你尽管安心。” 他舍不得她那么辛苦。 裴宝珠回抱他。 谢长恭舒服的眯着眼,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给个奖励? 他做好准备了。 他闭上眼睛,窸窣的声音传来。 “……” 裴宝珠扒开他的手,几步走到门口,回头道:“时辰不早,我先走了,你接着睡。” 谢长恭:“?” 男人目光哀怨的望着她。 裴宝珠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马车上。 “主子,天马上亮了,我们到城门的时间刚好。” 裴宝珠磨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害她没空去看鹤儿。 那个家伙,回头一定要他好看! 在马车上度过十几天,终于抵达皇陵。 颐安是裴家的发源地,所以皇陵建造在此处,皇室宗亲死后皆葬在皇陵,受宠的公主们死后也可入皇陵。 昭淑大长公主乃裕安帝的嫡女,大乾的嫡长公主,又承接了大乾和北渊的友好往来,她的功绩足以进皇陵。 裕安帝早给爱女在皇陵留了一处好位置,先帝修建帝陵时顺便将公主陵修建完毕,昭淑大长公主死后,在宫中停灵四十九日,葬入皇陵。 皇陵的守卫并不认识她。 “皇陵重地,闲人免入,胆敢违闯,格杀勿论。” 冷面侍卫提着剑,半步不让。 青女小声道:“主子,怎么办啊?”他们来得及,除了她和主子,仅带了一个车夫。 打起来完全占不了上风啊! 裴宝珠好笑,又不是只有打架一种方式,何况,在皇陵打架,怕不是要被朝里那帮老臣们参死。 她掏出象征身份的玉佩,“你可识得它。” 侍卫接过,仔细打量,随后让人请他们的上司。 他们的上司姓孙,家族世代镇守皇陵。 孙统领显然比普通侍卫了解的多,看完玉佩后恭敬抱拳:“卑职孙元凯拜见福康郡主,郡主殿下万安。” “孙统领免礼,本郡主微服出行,是来皇陵祭拜阿娘的。” 孙元凯道:“郡主殿下,可需卑职只会吴总管。”吴总管伺候昭淑大长公主几十年,如今仍然守在皇陵。 看见福康郡主,想必会很激动。 裴宝珠摇摇头:“本郡主不想兴师动众,勿声张。” 孙元凯抱拳:“卑职遵命。”他上前两步,递上裴宝珠的玉佩。 青女拿过来,小心地收好。 皇陵极大,宛如一座城。 太祖成为皇帝后,整个颐安便被圈起来,普通人不得入内,待成为皇陵后,更成为禁地,只有皇室宗亲可以来祭拜长辈。 马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抵达昭淑大长公主的陵寝。 “停车。”裴宝珠看了眼外头,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剩下的路本郡主自己走。” “主子,需要奴家跟着您吗?”此次出行,郡主连暗卫都不曾带,她担心有危险来不及保护郡主。 裴宝珠摇摇头,拎着备好的酒一步步朝昭淑大长公主的陵寝走去。 到了门口,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佝偻着身体扫地,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过来,扫把“啪嗒”掉在地上。 “郡…郡主殿下?” 吴总管跪到地上:“老奴拜见郡主殿下。”他很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裴宝珠心里不是滋味。 吴总管是阿娘的宫人,跟着她到北渊,又跟着她回到京城,看着自己长大,小时候,他经常扮大马给她骑。 如今,他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 裴宝珠鼻子酸了。 质问的话问不出来,“吴总管免礼。”她扶着他起身。 “哎!” 裴宝珠动了动唇,说道:“吴总管,我来看望阿娘。”说完,她认真关注吴总管的神态。 “好!好!”吴总管激动的快走了两步,带路:“殿下交代过她去后不许您来皇陵祭拜,但老奴心下觉得,她那般喜爱郡主您,定盼望着您来。” 裴宝珠收回视线,吴总管的言行不似作假,一切等她祭拜完再说。 “到了,郡主您和殿下说说话儿,老奴先退下了。” 裴宝珠点头。 她在墓前站了片刻,拿出酒:“阿娘我来看您了,带了您最喜欢的桃花酿。” 说着,她拔掉瓶塞,正欲放在碑前,视线扫了眼墓碑,她的目光突然锐利。 上面…没有刻任何字。 吴总管亲自领她来的,这就是阿娘的墓。 但为何没有刻字? 堂堂大长公主的墓碑,谁敢糊弄! 她呼吸不紊,转身便去找吴总管。 吴总管坐在大门外,等着她的到来,裴宝珠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吴总管立马要起身,被她按住。 “吴总管,还请你给本郡主解释一下。” “那是殿下的交代,竹蕊曾入宫面见陛下,陛下下令在殿下的墓前设立无字碑。” 裴宝珠心突了下,思绪飘回小时候。 ‘阿娘,她为什么不祭拜苏离?’ 彼时,她卧在阿娘的膝上听话本子,男女主的爱情故事听的她稀里哗啦,不解女主为什么不肯祭拜男主。 阿娘笑道:‘因为那是无字碑啊。’ ‘无字碑怎么了?’ 阿娘伸出手指戳她脑门:‘一看你就没认真听阿娘讲故事。’ 她吐了吐舌头。 话本子在她眼里就是催眠用的,偏阿娘十分热衷给她讲话本子,甚至不时抽考,比上课还难受! ‘嘿嘿,阿娘再说一遍嘛。’ 阿娘经不住她耍赖,笑盈盈:‘苏离说过,无字之碑并非我墓,不论生前死后,我必声名远扬。’ ‘那是苏离给她的暗示,她也看懂了苏离的暗示。’ ‘什么暗示?’ ‘苏离未死。’ ‘阿娘你剧透!’ “…” 苏离未死,那么…阿娘呢? 裴宝珠充满期望地看向吴总管。 “吴总管,你可否亲眼看见阿娘离世?” “老奴亲眼所见。”吴总管坚定道:“衣服是老奴备下的,竹蕊和竹芳给殿下更换的。”当时,殿下的身子都快硬了。 吴总管红了眼眶。 如果先前没有外出办事,或者早些回府,是不是就能见殿下最后一面? “竹蕊姑姑和竹芳姑姑葬在哪里?” “唉,她们两个一把火将自己烧了,死的惨烈,老奴担心您生下孩子不久,受不了这些,去信时便瞒了您,蒙骗了郡主,还请您责罚。” 裴宝珠目光微闪:“吴总管替本郡主着想,本郡主怎会怪您老人家。” “竹蕊姑姑竹芳姑姑自焚的地点在何处?” 吴总管道:“她们暂住的院子,离殿下陵寝不远,后来老奴就把那里改成她们的墓地,也算全了她们的爱主之心。” 他老泪纵横:“儿若不是担心老奴去了无人尽心照看殿下的陵寝,老奴也随殿下去了,不成想她们竟先走一步。” “阿娘下葬时来送的人都有哪些?” “各位王爷,宗室郡王皆到场了。” 昭淑大长公主辈分高,她下葬,皇室的人几个敢不来? 裴宝珠揉了揉额角,她的猜测太过离谱。 阿娘为什么要假死? 如此大的阵仗,所有人都知道她死了,就算她活着,为了皇室脸面,也无法恢复属于她的尊荣。 “…” 京城,翠玉阁。 “世子爷,您一直守在奴家的店里,奴家如何做生意啊。” 谢长恭拿出芸娘的纸条,丢到桌上:“芸娘应当不缺钱。” “瞧世子爷说的,谁会嫌钱多。” “郡主不高兴,本世子要哄郡主开心,所以得委屈你一下了。” 芸娘抽了抽嘴角:“世子爷,奴家给您的地址是真的,但卫七爷也是个聪明人,说不得他已经猜到您和郡主会追到奴家这里来,故布疑阵,他本人没有前往我安排的落脚点。” “本世子不关心,只要哄好郡主即可。” 芸娘额角跳动,内心怨念满满:难缠的家伙。 但她芸娘纵横江湖几十年,怕他一个臭小子? 她要保的人,还从未失手过! 芸娘捏着帕子掩面而泣:“世子爷,咱们合作了几年,奴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赶尽杀绝啊!” 谢长恭轻笑:“是否赶尽杀绝全在芸娘你自己,说出卫七爷的下落,本世子即刻撤离翠玉阁。” “奴家不知晓卫七爷的下落,你就是杀了奴家也得不到消息。” 芸娘眼睛转了转,提议道:“不如您给奴家几天时间,奴家替您找找?” “有人亲眼见到他进了翠玉阁,再未出去过,芸娘问心无愧的话,不妨让本世子带人搜一搜。” “呵呵,世子爷别开玩笑,奴家的店里存了不少贵客的物件儿,弄坏了奴家几条命也赔不起。” “芸娘这是不否认卫七爷在你的店里。”谢长恭笑意加深。 “…”芸娘险些破功,居然挖坑! “卫七爷不在奴家店中。” “芸娘的翠玉阁是二十年前开起来的。” “嗯?”谢长恭突然变了话题,芸娘内心警惕。 第90章 所谓靠山 “京城达官显贵遍地都是,芸娘能在京城快速站稳脚跟,仅倚仗八面玲珑是行不通的。” 芸娘如今四十有余仍风韵犹存,可见其二十年前的风姿,无依无靠的美貌女子开店,所承受的压力比寻常人重了不知凡几。 芸娘捂嘴笑道:“往事不堪回首,多亏了诸位贵人帮衬。” 小兔崽子,若非你是福康的男人,姑奶奶非让你好看! 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她不干净,这些年来还是第一个敢方面说她的! 谢长恭呷了口茶,准备起身离开:“京中认识芸娘的不少,本世子总可打探到一二,就不打扰芸娘了。” “世子爷您别急着走啊,奴家得做生意,你可否先将人撤了再说。”芸娘按住他,露出无懈的微笑,旁人丝毫看不住她临近爆发的情绪。 “本世子是个有原则的人,芸娘若肯说出卫七爷的下落立刻让你客源满鹏。” “卫七爷和本世子什么关系你也晓得,他是郡主的父亲,本世子的岳父大人,见了他本世子唯捧着奉着的份,不会对他做半点不利的举动,芸娘不用担心。”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换作其他人必然扛不住,但芸娘岂会被他几句话忽悠。 “世子爷,奴家当真不知卫七爷下落,不如您出城找找?” “咦?本世子说到这个地步芸娘依旧不松口,看来卫七爷所图不小啊…”他顿了下,慢悠悠开口:“要不要禀报陛下详查呢…” “世子爷,卫七爷可是郡主的父亲。”芸娘瞪大眼睛。 你自己亲口说的话,难不成是放屁!? 谢长恭摇摇头,无奈道:“本世子正直无私,就是我父亲有不轨之心,也当大义灭亲,郡主喜欢的就是本世子的良好品质。” “……”芸娘嘴角抽搐。 他不是大义灭亲,他分明是无耻之徒! “时候不早,芸娘慢慢考虑,本世子回府带孩子去了,明天再来请教。” 芸娘勉强挤出笑脸:“世子爷慢走。”她更想说的是“别来了”,她消受不起。 “…” 她站在床前看见谢长恭消失在街角,怒气冲冲找到卫七爷:“七爷,比如您换个地方躲着,我实在经不住你的好女婿围堵。” “走可以,金子还我。” “…” “七爷!奴家觉得此事还可商议!” 卫七爷气定神闲:“半个月。” “半个月而已,奴家拖的住,可…损失…”芸娘给他个暗示的眼神。 “除了借宿费,三倍补偿。” “成交!” 卫七爷好笑道:“芸娘,你早晚有一天栽在钱上面。” “唉,奴家穷怕了嘛,七爷可以理解的。”芸娘胳膊搭在他的肩膀,媚眼如丝。 卫七爷眸子暗了暗,抿着嘴不说话。 芸娘则笑着扭腰离开。 —— “吴总管,跟着来皇陵的有两百一十三人,为何只剩下七十余人?” 这两天,裴宝珠按照名册召见了守皇陵的人,细查之下少了很多人,吴总管心细责任心强,不可能没发现这些。 吴总管苦笑道:“郡主,守皇陵苦闷无趣,难以出头,人都往高处走,老奴不能拦了他们的前程。” “皇陵虽偏远,但来往皆是贵人,稍用心些即可跟着离开皇陵。” 裴宝珠无言。 阿娘的人跟来皇陵并非圣旨,离开的人名声上不好听,但终不算大错。 她心里只有一个疑惑,他们真的是另寻他主了吗? 经历了这么多,不亲眼所见,她已经无法相信。 得到了她想要的,裴宝珠当即决定返京。 如果阿娘真的没死…她眼下在哪里不言而喻。 归程比来时快,裴宝珠不等停歇,立刻召见竹心。 “老奴拜见郡主殿下,云絮那傻丫头跟老奴说了,是七爷命令她做的…不过七爷只是想偷偷见一见小公子,她便自作主张…” 竹心恨铁不成钢,女儿太糊涂了! 长公主殿下把她给了郡主,她的主子就是郡主殿下一人,哪怕七爷是从前的男主子,如今也隔了一层,她如此做就是背叛郡主,自毁前程! “无妨,父亲不是旁人,云絮知道他不会伤害鹤儿,才那般做的。” 竹心愣了下,郡主看似万事不上心,一副被长公主殿下宠坏多大模样,实际亲近的人都知晓,她主意大着呢。 眼睛里不容半颗沙子。 否则当初郡主怎会两眼摸黑的嫁给没见过几次面的小五爷,七爷多次劝导,谢世子只是带了个庶子回府,依照他们的情分,压根不必在意。 没见他连那庶子的生母都不曾带回侯府? 翻不起什么浪花。 郡主嫁给他一定比嫁给小五爷幸福。 但郡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甚至再也不见世子爷,七爷苦劝无果,加上长公主殿下极力支持郡主,郡主最终嫁给了小五爷… 郡主和谢世子感情那么深厚,都闹掰了,云絮的下场想必更严重。 “…郡主?”郡主的态度与她预期中差的很大。 “竹心,本郡主有话和云絮说,你让她过来一趟。” “是。” “…絮儿,等会一定要诚心认错,不管郡主怎么罚你都虚心接受。” “女儿明白了。” 望着云絮清冷的背影,竹心担忧不已。 “免礼,坐下聊。” “谢郡主赐座。” “别紧张,本郡主晓得你的为难,父亲发话,你怎敢不从。” 云絮咬唇:“郡主,奴婢…” “你不必多说,本郡主了解。” 裴宝珠打断她,故作哀愁的叹息:“自从父亲离京,本郡主已经四年多不曾见过他,父亲想来见鹤儿,本郡主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絮抬头看了眼她,迅速垂下脑袋。 郡主在试探她? “云絮啊,你可知父亲身在何方?本郡主十分想念他,欲拜访父亲。” “郡主,七爷或许在西街的宅院。” 裴宝珠笑着让她下去,笑容淡去。 “主子,要如何处置她?” 裴宝珠按了下眉骨,略带几分倦意:“调去和云月管理库房。” 云絮没有隐瞒,父亲的确在西街的宅院,不过她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消息滞后,不知道她和阿恭已经突袭过西街的院子。 但她不能毫无芥蒂的让云絮在身边伺候,先将她调到库房,让云月盯着她,也可排查出一些有二心的人,等事情全部解决。 把她送给父亲用就是。 他不是爱使唤她的人吗? 想想就后怕,今日她能放父亲进来,明日她是不是就能放其他人进来? “…” 裴宝珠先去看了小团子,快四个月大的他越发可爱,天气凉了,乳母给他穿了厚实的小棉衣,看起来翻身都费劲。 她离开将近一个月,原本担心小团子不认识她,没想到小团子完全不认生,亲热的朝他伸手。 裴宝珠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口,一股奶香味袭来,她立即爱不释手。 小团子的力气大了,抓住她的手指来回扯动,裴宝珠任由他动作。 宋乳母在一旁笑道:“郡马爷日日过来看望小公子,还给小公子看您的画像,小公子这才不认生。” 裴宝珠怔了下,嘴角上扬:原来如此。 不是小团子记性好,而是有人帮他加深记忆。 心里正范甜蜜呢。 小团子抓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塞到嘴里,在裴宝珠没反应过来前重重咬了口,发着狠小脑袋跟着使劲儿。 “臭小子,敢咬你阿娘,看我怎么教训你。” 裴宝珠整个人傻住,谢长恭从外头进来,捞过小团子,熟练的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还敢不敢了?”谢长恭竖着眉威胁四个多月的儿子。 众人:“……” 谢嘉鹤则咧着嘴咯咯的笑,感受不到来自亲爹的威压,露出一点点芽白。 裴宝珠惊奇道:“鹤儿长牙了!” 适才她就觉得小团子咬她的感觉不一样,什么东西在硌她的手,居然是牙! 四个多月的孩子已经长牙了吗? 虽然她养过卫明瑶,但卫明瑶早产,幼时身体极为孱弱,发育比同龄孩子迟缓,大夫和乳母精心调养才把她养大。 卫明瑶四个多月时没长牙,所以她现在觉得很新奇。 宋乳母笑解释道:“小公子壮实,牙长得也快,牙根会发痒,不是有意咬郡主殿下,还请郡马爷勿恼。” 裴宝珠嗔了眼谢长恭,向宋乳母讨教:“那该如何帮他止痒?” 小团子用她的手磨牙。 “奴婢的嫂子用粗粮做过磨牙棒给奴婢的侄子侄女用过,但小公子…”小公子精贵,哪里吃的了那种东西。 裴宝珠拧眉思索:粗粮不是不可以吃,只要不伤害到小团子即可。 “这事简单,回头本世子让宋先生和厨房商量个对策就是,有宋先生帮忙盯着,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谢长恭自信道。 宋大夫:阿嚏! 后背发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宋先生在门前挂了牌子,闲人免进。 针对的是谁显而易见。 她怀小团子孕期反应重,吃多少吐多少,阿恭的时间大多耗在宋先生的院子里,揪着他研究吃食,头发快掉光了。 过后宋先生来跟她诉苦,发誓再也不进厨房。 他是个大夫不是厨子! 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他,但为了小团子的健康,唯有继续麻烦宋先生了。 “…” “小九,想我了吗。”谢长恭声音沉哑。 “想。” 她出去的日子,他又忙外头又要顾及府上,她不介意给他些甜头,何况…她说的是实话。 干柴烈火。 “…”亲热过后,重新洗漱完的两个人躺在床上。 “你离开的日子里,我继续追查七爷的下落,最大的可能性在翠玉阁中,我已经让人围了翠玉阁,只进不出。” “翠玉阁…”裴宝珠诧异地看向他:“芸娘应当不愿沾手才是。” 芸娘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真正涉及到根本她一定避而远之。 一时的利益,比不上安稳的生活。 “哼,寻常人她定不管,不过七爷嘛…”谢长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裴宝珠被勾起好奇心:“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拜访了不少她的老客户,得到了些有趣的消息。” “翠玉阁背后的靠山是卫七爷。” “不可能!”裴宝珠脸倏地沉了。 她气父亲绝然离京,但不能否认他对母亲的感情。 她自小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下长大,看多了他们秀恩爱,父亲身边别说妾室,连个丫鬟都没有,连母亲身边的几个姑姑也不能近他的身。 平日里更是足不出户,围着母亲转悠,他眼中没有其他女人的存在,自己还是借了母亲的光。 说他开翠玉阁接揽消息她信,但他帮芸娘开店?不可能! “究竟什么情况,你说给我听听,我来判断。” 谢长恭隐隐头疼。 岳父大人啊,你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二十年前芸娘从南方到京城投奔亲人,她的亲人早失去踪迹,她的盘缠用光了,一个弱女子,在京中流浪…” 芸娘的本事不小,靠着自己的身手在灰色地带接了任务,不至于挨饿。 可一个姑娘家在外流浪,总会被人惦记上。 她接任务的价格低效率高,自然招了某些人的记恨,某日,她被人围堵在一个小巷子里,她本事再大,也双拳难敌四手。 眼看让人抓住,卫七爷从天而降,来了场英雄救美,此后,芸娘一颗心全落在卫七爷身上。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可惜卫七爷早有妻子女儿,妻子又是高贵的长公主殿下,她望尘莫及,唯有没名没分的跟着卫七爷。 长公主强势,卫七爷在她面前毫无男人的尊严和底气,突然有个娇滴滴的可心人儿体贴关怀,自然陷入温柔乡。 怕被家中母老虎发现,他帮小美人开了个店,方便幽会。 “……”裴宝珠黑线,“你听谁说的。” “我父亲。” 而是年前他尚小,只好挨个讨教,合到一起汇成故事,防止他猜错了小九恼了,拉出父亲的名号比较好。 裴宝珠无语:“他一定说错了,父亲倘若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阿娘早将他驱出公主府。” 阿娘不是个吃闷亏的人,父亲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无论如何做不出那般恩爱模样。 谢长恭干笑两声:“小九说的有理。” 男人是最不可信的,母亲和父亲还是青梅竹马,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 第91章 敲打叶侧妃 母亲怀阿姐与他期间便带了新人进府,以至于母亲孕期心情不郁,产后郁气结于心中,迁怒他和阿姐,最终在他们五岁的时候死掉… 裴宝珠看出他的口不对心,猛地起身:“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对峙!” 裴宝珠拉住她,哄道:“大晚上的打扰人家多不好,我们白日再去拜访。” “你什么意思!”裴宝珠拧他。 “…”谢长恭默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确实引人误会,但他发誓没别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大半夜出门折腾。 芸娘那女人跟他耗了这么久,去了也是无功而返罢了。 不过今晚的觉注定睡不清闲,两人刚熄了蜡烛,彩月敲了敲门:“郡主,大皇子府来人了。” 谢长恭搂紧她的腰,压住她抬起的脑袋,说道:“别管他们,继续睡。” 裴宝珠拍开他的手,挣扎着做起来,“瑞儿无事不会寻我,见一见。” 王贵妃和王家获罪后,姑侄俩之间便多了默契,减少来往。 “表哥七日前派大皇子到北疆慰问军队,他并不在京中。” 裴宝珠换衣服的手顿住,瑞儿不在,能使唤动皇子府的人唯有大皇子妃了,她和大皇子妃没什么交集,她怎会找到自己头上? “瑞儿不在京中,他媳妇恐怕遇上难事儿了。” “…” “奴才拜见郡主殿下,拜见郡马。” “免了,深夜过来有什么事?” “郡主殿下,正妃娘娘身子不适,想请个太医把脉,但叶侧妃的人不许人进宫请太医,还请您救救正妃娘娘!” 正妃娘娘端庄大气,和气待人,皇子府上上下下都爱戴她,无奈她身子不好,叶侧妃进府后,先是独宠后拿了管家权。 她身边的人水涨船高,恨不得拿鼻孔看人,气焰嚣张,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纷纷希望正妃娘娘出面压一压叶侧妃。 可惜正妃一直闭在院子里不出来,叶侧妃愈发得意。 谢长恭嘲讽道:“大皇子府的事让郡主管不合适。” “回郡马,福康郡主与我家主子情谊深厚,主子交代过,府上若是有事可来寻郡主殿下帮忙。” 呵,谢长恭以为娶了郡主便能管住郡主不和主子来往? 裴宝珠失笑,瑞儿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阿恭说得对,他后院的事她不适合掺合。 大皇妃是王家的无妨,但他那个侧妃可是叶家的,叶家如今明晃晃的大皇子党,她哪里敢随便处置。 回头里外不讨好。 “郡主殿下,主子离开前给您留了信。” 裴宝珠接过来,展开:姑母,不惜一切代价保妧儿,她怀孕了。 裴宝珠黑脸。 谢长恭顺手拿过去看了眼,感叹道:“啧,你这个大侄子知道怎么拿捏你。” “换衣裳。”她扭头吩咐:“彩月,请宋先生。”宫门已经下钥,现在无法进宫请太医,让宋先生诊断。 大皇子府,正院。 “让开,侧妃娘娘担心正妃,进去看望,岂容你阻拦!” “我家娘娘需要静养,不劳烦侧妃娘娘了,早些回院子歇息。” 叶侧妃不急着离开,反而让人搬了躺椅,躺在上头,裹进厚实的披风,毛绒绒的围领衬得她脸越发白皙。 “妾身忧心正妃,她不见妾身,妾身在这里等着就是。”叶侧妃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蝶儿气急,转身折返屋子。 “如何,她走了吗?”萤儿压低嗓音问道。 蝶儿摇摇头:“这可如何是好!” 萤儿咬唇:“再等等。”眼下只能期望她先前派去找管家的人没被叶侧妃拦住,否则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叶氏太过嚣张,换作从前,她连给主子提鞋都不配! “侧妃娘娘,我们要在这里守到天亮吗。” 叶侧妃美眸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若非你们没用,让她的人出了院子,本妃何至于在这里吹冷风。” 王氏乃大皇子的嫡亲表妹,感情深厚,大皇子再宠自己,王氏的事上也从未松过口,一个没母家撑腰的女人,凭什么占据王妃的位置? 大皇子是她的,不管是心还是王妃的尊荣她都会一一拿到手中! 正院的眼线前日来报,王氏不出院子不是因为她病了,而是她怀了身孕…她绝不容许有人抢她儿子长子的位置。 王氏如果安安分分的蹲在院子里,她能看在大皇子的面上多忍她几年,但她怀了孩子…呵呵。 以她现在的地位除掉王氏很简单,哪怕大皇子也不会和她翻脸,但她不仅仅要权利,更想要大皇子的心。 王氏是大皇子的表妹,大皇子身边的人多对她抱有好感,一旦自己动手,在大皇子心里的印象定一落千丈。 她不容许那样的事发生。 王氏今天身体不适,得到消息后她立刻来了,希望王氏的孩子立刻小产,左右王氏没对外公布有孕,她候在外面即使出了事,他们也没人能揪到她的错处。 “叶侧妃好兴致,深夜不睡觉,守在本妃屋外。” 大皇子妃一身黛色常服,不染脂粉。 叶侧妃愣了下,放下手炉懒洋洋起身行礼:“妾身见过正妃姐姐,妾身听闻正妃姐姐病了,特意来侍疾,不曾想被你身边的人拦住,连姐姐的面都见不到。” 大皇子妃手抵在唇前咳了两声,温声:“劳叶侧妃关怀,不过受了点风寒,不碍事,侧妃先回院子。” 叶侧妃摇头:“殿下交代过,让妾身照顾好正妃姐姐,妾身不敢不从。” 大皇子笑意淡去,清冷的眸子盯着她,叶侧妃不甘示弱地和她对视,眼底闪过挑衅和恶意。 “你!” “别冲动。”萤儿一把拉住蝶儿,冲她小声道。 “哟,这大晚上的做什么呢,远远的就看你院子亮着灯。” 叶侧妃一惊,慌忙请安:“妾身见过福康郡主。” 裴宝珠目光在她身上轻飘飘扫过,叶侧妃僵了僵,她成为大皇子侧妃的方式上不得台面,福康郡主是知情者,她心里没底气。 大皇子妃暗暗松了口气,福身:“见过郡…” “你这孩子,跟姑母客气什么。”裴宝珠越过叶侧妃,扶住大皇子妃的胳膊,不让她继续动作。 “谢过姑母。” 裴宝珠拍了拍她的手背,嗔怪道:“有了身孕也不和姑母说,若非瑞儿写信提及,姑母还蒙在鼓里。” 大皇子妃羞怯地低头:“表哥说没满三个月不易宣扬,怕惊动胎神。” “他说的是,现在快四个月了?”裴宝珠看了眼她藏在宽松衣服下的肚子。 “差半月到四个月。” 裴宝珠闻言点点头:“四个月已经稳了,你身体康健,孩子一定能平安降生,赶紧给瑞儿添个孩子,寿和随驸马在任上不宜生子,这孩子可是表哥的长孙,不容有丝毫闪失,否则本郡主饶不了你。” “妧儿记下了。” 她们说话期间,叶侧妃一直保持请安的动作,半蹲的腿开始颤抖,咬紧牙关:福康郡主在给她下马威! “瞧本郡主的脑袋,只顾和妧儿说话,忘了叶侧妃,叶侧妃免礼。” 一面是亲昵的小名,一面是叶侧妃,孰亲孰远众人都听得出来。 “谢福康郡主。”叶侧妃起身。 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不在乎福康郡主下她的脸,从前她看人脸色的日子过了不少,也明白她的身份在福康郡主眼里上不了台面,她可以忍。 但福康郡主将王氏有孕的事明晃晃戳出来,甚至搬了大皇子出来!和王氏说了那么多话,看似对着王氏说,实际在敲打她… 警告她如果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遭殃的都是她! 叶侧妃心下暗恨:如今她不光不能对王氏下手,还得保证王氏的孩子平安降生。 她咽不下这口气! “叶侧妃,夜深了,妧儿有孕需要静养,以后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府上的事物需要你多操劳。” 呸!以前她就没请过安,福康郡主故意提及,不过是在下人面前削弱她的威望,把她说得跟府上的管事嬷嬷一般。 呼,不能与福康郡主翻脸。 叶侧妃笑道:“妾身省得,殿下真是的,正妃姐姐有孕这等大事也不知会妾身一声,早知晓妾身就请了太医回来。” 从她进府大皇子一次正院也没来过,王氏又闭门不出,不让她和大皇子探望,估摸是知道自己有孕,藏着不肯让他们知晓。 她有孕大皇子一定不知道,否则会在她面前透露的,福康郡主说得了大皇子的信,只是个由头而已。 她悄悄看了眼大皇子妃,磨了磨牙,倒是她小瞧了王氏,她居然请得动福康郡主。 福康郡主的背景她背的烂熟,不是她能招惹的人,连叶家都避而远之,有她护着王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唯有看着孩子平安降生。 “回头说说他,险些误了大事。” 叶侧妃脸僵了下,随后笑道:“郡主殿下说的是,妾身告退。” “…” “多谢郡主相救。” “不在人前便不叫姑母了?”裴宝珠挑了挑眉梢,戏谑道。 “妧儿…”大皇子妃脸红。 适才福康郡主帮她解围,她唤姑母就唤了,平常哪里敢叫她姑母? 不说她成婚后没见过福康郡主几次,单从前的事…她就没脸跟福康郡主亲近。 “以前见你的时候你还跟在娇荷屁股后头,一转眼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裴宝珠感慨道。 “你别把本郡主想的那般吓人,我与你小姑姑之间算半个友人,她不在了,帮她护你两分本郡主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瑞儿难得求我一次,必然要让他的心上人和孩子平安。” 大皇子妃眉心动了下,嘴角勾起甜蜜的弧度:“表哥他…有心了。” 裴宝珠道:“今日本郡主敲打叶氏,她当不敢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你且安心养胎,若在府里住着实在不安心,本郡主在东街有套宅院,你可搬去那里,等瑞儿归京。” “谢姑母,妧儿住在府上即可。” “…”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本郡主先回府了。” 宋先生给大皇子妃把过脉,交代完孕期注意事项后,裴宝珠提出离开。 “你别起来了,本郡主自己走。” “…” 蝶儿雀跃:“有福康郡主撑腰,叶侧妃再不敢仗着宠爱作威作福,主子可是有身孕的!” 萤儿叹息,蝶儿的性子太跳脱了。 她问道:“主子,您为何不趁机搬出皇子府。” 福康郡主不可能时时护着主子,如果叶侧妃贼心不死,依旧对主子腹中孩子下手,鞭长莫及。 大皇子妃轻笑:“搬到外头,不是给了叶家机会吗?” 她在府上,叶氏有所顾忌,搬到外头的宅院,方便了叶家动手,到时他们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表哥也无法深究。 所以,住在皇子府是最安全的。 —— “宋先生,如何。”路上,裴宝珠问道。 把脉时她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异样。 宋大夫抹了把胡须,摇头晃脑:“大皇子妃的脉象有些弱,老夫不能确定原因,需得多诊几次才有定论。” “宋先生答应给鹤儿研究磨牙棒,哪有空管她,大不了明日我进宫一趟,让表哥分个太医到大皇子府去,谁的孙子谁来管。” 谢长恭理直气壮。 裴宝珠认同他的观点,她今日是救个急,以后的路需要瑞儿他们自己走,她无法护他们一世。 宋大夫:“……”他宁肯到皇子府替大皇子妃安胎! 谢世子怎么就非得把他往厨房拉呢? 熬过了郡主,又来了个小公子。 区区一个磨牙棒,用得着自己出马!? 他觉得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 “郡主,在下认为。” “宋先生放心,您年纪大了,本郡主不会让你来回奔波,明日派人进宫请个擅长妇科的太医就是。” 宋大夫的嘴角抽了抽。 郡主哎,您倒听我把话说完。 “宋先生想去大皇子府?”谢长恭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审视他,语气带了几分危险。 宋大夫连连道:“在下是郡主府的人,岂敢有其他心思,郡主切莫多心!” “宋先生的忠心本郡主看在眼里。” 裴宝珠无语,宋先生不是想去大皇子府,只是不爱往厨房钻,换成其他人他也巴不得接手。 她瞪了眼谢长恭:别逗宋先生了,没见他满头冷汗。 第92章 全府戒备 折腾了一夜,等他们回到郡主府,太阳爬出云头,天渐渐开始放亮。 “天色还早,你再睡会。”谢长恭边换衣服边道。 “你要出门?” “我去趟暗营。” 裴宝珠替他整理衣服,系上披风:“辛苦了。” 今日有事还陪着她一晚上,她白天可以补觉,他得继续办差,裴宝珠不免心疼。 谢长恭在她脸颊上亲了口,道:“我明日陪你去翠玉阁,你今天好好休息。” 裴宝珠点点头。 出了屋子,谢长恭笑意顿时消失,乘上马车赶到暗营。 “老大,你怎么来了。”萧孟疑惑。 他不是说过这几日不来暗营吗? “大皇子妃有孕了。” “大皇子妃啊…”萧孟没往心里去,随口接道,反应过来后惊住:“哎?” 大皇子妃王氏身子虚弱,自嫁给大皇子后便闭门不出,虽没请太医瞧过,但大皇子府上的大夫没断过。 她居然能生孩子…不对,应该说她居然敢生孩子?搞不好一尸两命啊。 啧啧,大皇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指望大皇子因此感激她怜惜她吗? 别开玩笑了,人家都娶了新侧妃进门,叶侧妃长得漂亮本事又大,上能主持皇子府,下能暖床倒水娇媚动人,还有叶家当靠山。 大皇子心里恐怕早将大皇子妃抛到九霄云外,就算她幸运的生下大皇子的长子,叶侧妃势头那般强劲,他们母子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反而会成为叶侧妃的眼中钉,大皇子妃不是那么蠢的人,为什么会怀上大皇子的孩子? “你派人去查王家倾覆后大皇子妃接触过哪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谢长恭知晓的内幕比萧孟多。 大皇子妃乃王家为大皇子精心调教出的正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掌家庶务亦十分拿手,称得上最完美的皇子妃。 当然,为了防止出现先帝那么叛逆的性子,便宜了外人,王家注重培养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感情。 即使王家败落,大皇子仍对表妹不离不弃。 要知道,永熙帝多番暗示大皇子放弃娶大皇子妃,给他准备了合适的人选,连冷宫的王贵妃都给儿子递了消息,让他另娶她人。 大皇子已经被王家牵连引永熙帝不喜,这种时候娶王氏女不仅得不到助力,相反会令他的处境更加糟糕,雪上加霜。 大皇子却坚持求娶王氏,将她迎进大皇子府。 他的一片痴心打动了永熙帝,他有心成全儿子,但他不愿给王家留下反扑的希望,王氏女嫁给大皇子可以,可她不能生下王氏血脉的孩子。 大皇子妃她早喝下了无法生育的药物,她怎么会怀孕? 宋先生医术高明,他言说大皇子妃脉象虚弱,那么她是否真的有孕就值得商榷了。 假使她没怀孕,她是中招了还是自导自演,又是一个问题。 谢长恭舌头抵在牙根上,一刻也不让他清静。 “…” 裴宝珠补完眠时间来到下午,她草草的吃了口饭。 彩月掀开帘子进来,“郡主,叶夫人来访。” 裴宝珠眯了眯眼:“叶侧妃的母亲?” 说是母亲,实际上是个毫无血缘关系,连感情也没有的养母,或者换种说法,他们是合作关系比较恰当。 叶侧妃的动作很快嘛,她凌晨从大皇子府回来,叶夫人下午就来了。 “郡主,奴婢打发她离开?” 彩月见她迟迟没动静,提议道。 叶夫人上门的流程不对,正常都是先送了拜帖,郡主决定见不见,如果见的话给她一个回帖,敲定合适的时机再登门,她此番前来实在太过冒失。 “请她进来。” 本郡主倒要瞧瞧叶家闹什么幺蛾子,替叶侧妃找场子?呵呵,那他们恐怕打错主意了。 “…” “臣妇拜见福康郡主。”叶夫人年近四旬,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骨子里透着一股优雅。 裴宝珠暗暗感叹,不愧是经受书本熏陶的才女,韵味十足。 “叶夫人免礼,请坐。” “青女,看茶。” “臣妇谢郡主殿下。”两人客套一番后,叶夫人坐在裴宝珠下首。 “叶夫人不必拘谨,叶家是端穆伯伯的外家,本郡主该称你一声婶母才是。” 叶夫人的丈夫乃是端穆王的表弟,裴宝珠喊她婶母没问题。 如果端穆王未获罪郁郁而终,她和叶家该有走动。 “臣妇不敢当。”叶夫人苦笑:“郡主殿下,臣妇今日来是请罪的,叶侧妃恃宠而骄妄图对正妃不利,臣妇教女无方。” “叶侧妃入了瑞儿府上,所作所为与叶家无关,叶夫人不必特意为了她的事来和本郡主请安。” “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大皇子妃平安生产,你带些礼物上门拜访她就是,大皇子妃和善,不会计较的。” 叶夫人点头:“臣妇记下了,到时还请郡主殿下帮忙引荐。” “…”裴宝珠盯着她看了会儿,“好说好说…” 叶夫人想见大皇子妃? 啧,反正她没说一定带她去,到时瑞儿回京,丢给他头疼去。 “郡主殿下,臣妇还有个不情之请。” “嗯?”裴宝珠看她。 “臣妇娘家有个侄女,十分崇敬普安大长公主,可惜无缘得见大长公主殿下,想请您帮忙说句话。” “姨母和端穆伯伯感情深厚,叶夫人的话或许比本郡主更好用。” 叶夫人叹息:“大长公主殿下和王爷的兄妹情谊,岂容臣妇随便消磨,老爷知晓必然要恼的。” 裴宝珠嘴角微抽。 嘴上说着不用端穆伯伯遗泽,可不论是她和表哥,或者与端穆伯伯情谊深厚的姨母,哪个不因端穆伯伯对他们释放善意。 “传句话而已,但姨母近来深居简出,什么时候见她本郡主无法保证。” 叶夫人感激道:“郡主肯帮忙臣妇便感谢万分。” 直到叶夫人离开,裴宝珠仍摸不清头脑。 叶夫人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 罢了,左右叶家算计不到她头上。 —— “郡主殿下您可来了!快劝一劝郡马爷,他一直围着翠玉阁,奴家怎么做生意啊…”芸娘嘤嘤哭道。 “芸娘,郡主来可不是给你做主的,你最后的期限到了,先前让你蒙混过去,今日却不成。”谢长恭威胁。 芸娘愣了下,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裴宝珠,后者阴沉着脸,一副耐心不足的样子。 “郡主,奴家真的…”不知道七爷下落。 话没说完,裴宝珠倒了杯茶水放到她面前。 芸娘:“?” 她咽了咽唾沫,福康不会要毒死她? “怎么,担心本郡主下毒?”裴宝珠说出她的心声。 芸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赔笑脸:“怎么会,郡主殿下赏的东西,就算有毒,奴家也二话不说一口闷。” 说着,为了表示她话的真实,她接过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她自己店里的茶水,毒不死人! “芸娘,你和我父亲是情人关系吗?”芸娘放松下来,裴宝珠突然发问。 “噗”芸娘嘴里的茶全喷了。 她瞪大眼睛,结巴道:“郡…郡主,这个玩笑不好笑。” “本郡主也觉得不好笑。” “可本郡主想不到芸娘如此帮助他的理由了。” “咳咳,郡主,奴家和七爷清清白白,您莫往奴家身上扣屎盆子。”芸娘咬牙切齿,余光瞥了眼谢长恭。 一定是他在福康郡主面前乱嚼舌根,他怎么那么碎嘴!? 裴宝珠状似无奈地摇头:“无风不起浪,本郡主合理猜测。” 谢长恭负责举例:“远的不说,八年前云家的三老爷上门找茬,执意让你进云家,最后不了了之,据本世子调查,七爷的人曾去找过云三老爷,你作何解释。” 芸娘哽住。 解释?这是事实,她怎么解释? 小兔崽子,就会给她找麻烦。 卫老七,保你到今日姑奶奶仁至义尽了。 “郡主,奴家其实…”“走水了!快来人啊!” 楼下突然喧闹起来,芸娘急切道:“郡主殿下,翠玉阁的木材极易燃烧,您赶紧撤离屋子。” 他们处的位置已经能闻到烟味,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屋子都布满浓烟。 谢长恭没耽搁,揽着裴宝珠的腰顺着窗口跳到地面。 裴宝珠则在最后一刻吩咐青女把芸娘带出来。 芸娘刚松了口气,打算趁乱溜走,便听见裴宝珠的命令,之后手腕被青女攥住,带着她到裴宝珠面前。 “……”她脑门上抹着虚汗。 几人站在翠玉阁后门,眼睁睁看着翠玉阁一点点烧干净。 “好大的手笔,芸娘不心疼吗?” 芸娘欲哭无泪,她不光心疼!肝疼胃疼头疼啊,哪哪都疼!卫老七不是财神爷,分明是祸水,专门来克她的! “翠玉阁烧了,芸娘没落脚的地儿,虽本郡主去郡主府小住几日。” “郡主,奴家有睡觉的地方,不叨扰您了。” 裴宝珠叹息:“芸娘不愿意的话,本郡主只有请你去了。” 芸娘无语。 请? 抓她去还差不多,反正逃不掉,不如主动跟去,留一些体面。 “如此,奴家多谢郡主殿下了。” “青女,你亲自照顾芸娘到郡主府,有什么意外你别回来了。” “主子放心,奴家定护送芸娘安安全全到郡主府。” 芸娘气结,会功夫了不起啊! “…” “芸娘和父亲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芸娘爱财熟悉的人皆知晓,为了银子甚至敢做皇家生意,翠玉阁起火她竟能保持淡定,父亲在她心里的地位可见有多高。 “翠玉阁烧毁,七爷的行踪短时间恐怕难以追寻。”谢长恭看她:“小九,你要追查下去吗。” 裴宝珠抿唇,父亲的行踪她并不在意,她和父亲分别了那么多年,她习惯了,可有件事她想找父亲确认。 望了眼谢长恭眼底的青黑,她平复下来:“不急,慢慢寻。” 芸娘在她手中,她总能从她嘴里套出话的。 “…” “郡主殿下,小公子醒了该找您了,您别跟奴家浪费时间了,奴家什么都不知道。” “鹤儿午睡的时辰没过,本郡主请芸娘喝茶。” “郡主殿下,奴家喝了一整壶了。” “芸娘,翠玉阁本郡主让人重新修缮,再有五天差不多完工,可以继续开业,你不肯配合…本郡主唯有找其他人接手。” 芸娘眸子暗了暗,她捂着脸哭诉道:“郡主殿下,翠玉阁是奴家二十年的心血,奴家的命根子,您不是要奴家的命吗!” 裴宝珠淡定地看着芸娘夸张的演技,青女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修理翠玉阁时在芸娘的屋子发现暗室,里面有人住过的痕迹…” “郡主?”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芸娘下意识摩挲胳膊,小心翼翼道。 裴宝珠抬手把鬓发塞到耳后,脑袋上的步遥叮当作响。 “芸娘,你房间的暗室不错。”说完,裴宝珠起身离开,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出神。 青女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子生气了,你最好找她解释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虽没见过主子的父亲卫七爷,芸娘提及卫七爷时的眼神有些微妙,但芸娘的眼底没有爱意和缱娟。 芸娘闪烁其词不过在拖延时间,主子有心情和她耗着。 可她的房间发现暗室,问题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就算主子心里相信卫七爷和芸娘没什么,孤男寡女住的那般近,心里到底犯膈应,芸娘不赶紧说清,主子说不得真的想歪。 “我心里有数。” 青女见她面容沉静,转身追裴宝珠。 芸娘低声喃喃道:“我替你拖的够久了,再继续下去郡主该记恨我。” “…” “做什么了。” 裴宝珠掀了掀眼皮,看向蹑手蹑脚进屋的青女。 “主子,奴家劝了劝芸娘,她应当听进去。” “呼,郡主,陛下急召您进宫!”彩月气喘吁吁。 裴宝珠皱眉:“谁传的信儿。” 彩月仔细回想:“是个眼生的内侍,奴婢不曾见过。” “…你让容管家安排人进宫请罪,本郡主身子不适,今日无法进宫面圣,还请陛下原谅。” 彩月得令后匆匆去办。 “青女,郡主府即刻进入戒备状态,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原地诛杀。” 郡主府的气氛紧张起来,裴宝珠将几个孩子全喊到自己院子。 卫明瑶握着谢嘉鹤的小手:“阿娘,瑶儿今晚和你睡吗?” 第93章 圈禁大皇子 裴宝珠笑着点头:“瑶儿愿意吗?” “愿意!”阿娘前段时日没在府里,她可想念阿娘了,不过就算阿娘在府里,她也很久没和阿娘一起睡了。 阿娘每晚和阿爹一个屋子,哥哥不许她来捣乱,她想不明白,她只是和阿娘睡个觉,怎么算捣乱呢? “好,你和弟弟跟阿娘睡。” 谢子禧抬头看了她眼,默默低下脑袋。 卫沉瑾担忧,嘴唇动了动,顾及卫明瑶在场,没有问出心里的疑惑。 府里闹了那么大动静,瑶儿心大没注意,他与子禧兄早看见了。 “沉瑾,你和子禧住到隔壁。” “阿娘,为什么啊?”卫明瑶不解。 她心大不代表没眼色,阿娘的表情复杂,一定发生大事了。 裴宝珠眸子闪了闪:“你爹爹外出几日,阿娘不敢自己睡,你们过来陪陪阿娘。” “阿娘别害怕,瑶儿和哥哥们保护你!” 卫明瑶立即拍着胸脯道。 “好,瑶儿保护阿娘,现在阿娘需要瑶儿帮个小忙。” 卫明瑶正是心情澎湃的时候,目光灼灼:“阿娘说。” “鹤儿的东西还在小院子,阿娘想请你帮忙看着下人收拾,以免她们遗漏。” “瑶儿这就去!”卫明瑶跳到地上,蹭蹭地跑了出去。 “你们先退下。”裴宝珠挥退下人,屋内仅剩青女和谢子禧卫沉瑾。 “沉瑾别这么紧张,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 “郡主,府里为何突然戒备。” 谢子禧的眼神同样带了好奇。 “你们两个都是稳重的孩子,告诉你们无妨,宫里恐怕出事了,今日宫人急召我进宫,来的是生面孔,一旦我进宫,大概率要被困在宫里。” “我找了借口推脱,郡主府怕也安生不了。” 卫沉瑾皱眉思索。 伯娘乃北渊王的妹妹,将她扣在手里,陛下定不敢轻举妄动,她是最好的人质,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以陛下的名义传召伯娘? “子禧,你觉得呢。” 谢子禧回神:“郡主,您做的对。” 裴宝珠:“……”她问他是否知道喊她进宫的人是谁。 谢子禧一副无辜地模样看她。 裴宝珠扶额,行,她不问就是了。 “你和沉瑾住在隔壁,我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如果外面打起来,第一时间到本郡主的房间来。” 她嘴上说说而已,郡主层层防护,能打到她隔壁,八成没救了,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有责任安抚孩子们。 “是。” “…啧,滑不溜秋的,也不知他像了谁。”谢子禧走后,裴宝珠嘀咕。 “像郡马爷。”青女脱口而道,随后反应过来,小心赔笑道:“奴家说笑的。” 呸呸呸!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小公子是郡马爷的庶长子,郡主心里不知多难受呢,她这张嘴啊! 裴宝珠好笑:谢子禧的身份她心知肚明,哪还会吃陈年老醋。 谢子禧像阿恭吗? 样貌来说很像,性格上天差地别。 阿恭幼时不可一世,张扬的恨不得全京城人都认识他,谢子禧却极低调,用阿恭的话来说过于老实。 表哥和他先前那般推他,回到郡主府后依旧我行我素,气的阿恭跳脚。 谢长恭晚上没回府,只传了封书信回来,让她闭府不出,勿接触外人。 一连几天,外头都无异常,宫里也没传出任何消息。 不过更像是风雨来前的片刻宁静。 到了第五天,终于传来信儿,大皇子联合北疆副将高康盛率五千兵马聚集在城外五十里,欲攻城逼宫。 永熙帝派人围堵大皇子府,欲擒大皇子妃与叶侧妃威慑大皇子。 裴宝珠听后沉默良久。 瑞儿他终究走错了路。 他是表哥的骨血,即使以后得不到重用,还可平淡的度过一生,偏偏走上绝境,他真是…糊涂啊。 兵临城下,永熙帝稳如泰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大皇子并非全无准备,在京城里安排了不少人,骚扰几个比较有威望的宗室,郡主府首当其冲,短短两天,陈阳抓住了四波人。 “郡主,这几个又服毒了。” 他们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在攻府失败后,立即咬破藏在牙根的毒囊,不给审讯的机会。 “大皇子他怎能如此待您!”彩月忿忿不平。 郡主对他那么好,为了他的请求,大半夜跑到大皇子府搭救大皇子妃,他反过来派人刺杀郡主? 白眼狼! 裴宝珠淡淡道:“人心隔肚皮。” “本郡主觉得除了第一批人手,其余的皆不是他派来的,恐怕有人浑水摸鱼,趁机除掉本郡主。” 现成的被黑锅人选,有些人蠢蠢欲动了。 彩月恍然大悟:“大皇子年初出府,养不出那么些人,还要派往其他地方,确实不应该和您死磕。” “听说齐王府的小世子受伤了?” 彩月:“刺客闯进齐王府时,小世子落了单,幸亏府上侍卫到的及时,否则小世子危险了。” 如此紧急时刻,齐王府的继承人落单,齐王府上阴私不少。 齐王虽说是亲王,和永熙帝的关系却隔了比较远,他的曾祖和太祖皇帝是亲兄弟,早出了五服,世袭罔替的爵位。 到了他这代,早已成了无圣恩无权势的空壳王爷。 他的子嗣艰难,娶了十几个女人,才生了一根独苗苗,小世子受伤,他怕是要吓掉了魂。 “大皇子府情况怎么样。” “大皇子妃主动进宫面见圣上,提出到城墙规劝大皇子。” 裴宝珠心下微动:“她有心了,希望大皇子看在孩子的面上,回头是岸。” 无奈,大皇子一条路走到黑。 下令攻城,僵持几日,附近城池的兵马已经接到消息解救京城,大皇子遭遇两面围堵,挣扎了两天,最终被俘。 彩月:“郡主,十二巡府时抓了一个行迹诡异的人。” “带进来。” 难得抓住活口,她当然要见一见。 彩月接到命令下去安排,出门时刚好碰到谢长恭。 “郡马爷。” 谢长恭微微颔首,走进内室。 “你回来了。”裴宝珠眉梢放松,他回府她的心可安下来。 谢长恭道:“大皇子和高康盛被抓。” “…大皇子的下场会如何?” “最好的情况就是圈禁。” “他太糊涂了。” 谢长恭目光锐利,大皇子可不是糊涂… “你到内室洗个澡。”裴宝珠推了推伸手欲抱她的人。 “…” “郡主,刺客带到了。” “唔唔唔!” 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被丢在地上,彩月踹了他脚,冷声道:“安静点,郡主面前岂容你放肆!” “唔!”黑衣人疯狂摇头,眼尾泛着泪光。 他不是刺客啊! “青女呢,让她带几个审讯的人来。” 这是唯一的活口,不能让他死了。 黑衣人点头。 对对对!让青女来!青女认得他! 再不来他小命就要没了! 他太惨了,跟着老大宫内宫外的来回跑,轮换着盯梢郡主府,怕福康郡主府出了茬子,到了居然被抓了! “青女去庄子,晚些回来,奴婢先带他下去?” 裴宝珠瞥了眼地上狼狈的黑衣人,“丢到门外,莫叫他跑了。” “什么丢到门外。”谢长恭擦着脖子上的水走出来。 “唔唔…”老大! 谢长恭漫不经心瞥了眼地上,“……” “抓了个刺客,你认识?”裴宝珠看到他的神态,问道。 “不认识。” 萧孟不可置信。 老大!你重色轻友! 他心如死灰,灰白的任由彩月拖着走,失去求生的意志。 “……”裴宝珠狐疑地看向谢长恭,挑眉无声道,不认识? “他是我的人。” 彩月闻言马上松开手,萧孟“啪叽”一声拍在地上,她深吸口气:抓到自己人了!? 裴宝珠无语地望着他。 谢长恭耸了耸肩:“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废物的确是我的人。” “呼…”彩月取下堵住萧孟嘴的破布,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萧孟抱拳道:“卑职萧孟拜见郡主殿下。” 哼,他决定暂时不认老大了。 “你就是萧孟啊。” “郡主殿下听说过卑职?”萧孟眼睛亮了,老大居然良心未泯! 裴宝珠:“先前阿恭遇袭失踪,就是你跟在他身边的?” 萧孟:“……” 他干笑两声,“正是卑职。” 得,他在福康郡主眼里估计没好形象了,废物的代名词。 “阿恭有劳你照顾,他说过你是他最信任的助手,不可或缺。” 萧孟热泪盈眶:“卑职不敢当!” 谢长恭嗤笑:“你先回暗营。” “是!” “…” 裴宝珠戳了戳他手臂:“萧孟怎么在我府外。” “…闲着没事闲逛,被你的人抓住,太没用了,回头好好练练他。” “说瞎话找个合适点的理由。”裴宝珠面无表情。 谢长恭顿时嬉皮笑脸:“我担心郡主府的人不靠谱,派他来保护你。” “真的?” “真的,他跟着我在府外蹲了好几天。” 裴宝珠眉心一跳:“你在府外蹲着?” 谢长恭亲了亲她的脸颊:“那些人前仆后继的来郡主府,我放心不下。” 他所做的皆是为了她,此种危机时刻,怎会抛下她一人。 裴宝珠眼睛湿润。 “别哭,你笑起来更漂亮。” “外面那么冷,你怎不进府。” “敌明我暗,万无一失。” 裴宝珠埋进他胸口,擦掉眼尾的泪花。 “哭了?” “才没有!” “来,让爷瞧一瞧…” “闭嘴!” —— 大皇子意图谋反,朝堂上下无不谴责他的做法,请求赐罪他的折子如雪花般呈上永熙帝的桌案。 永熙帝对大皇子失望至极,下旨将他关押朱巷圈禁,永不得出。 大皇子妃主动劝谏大皇子,哪怕失败了,永熙帝还是欣赏她的做法,大皇妃有孕,永熙帝特赦她生下孩子后再去朱巷。 叶侧妃则需跟着大皇子住进朱巷,偌大的皇子府只剩大皇子妃一人,门厅落寞。 “唉,表哥的心还是太软,斩草不除根,日后必成后患。”谢长恭评价道。 大皇子轰轰烈烈的带兵直奔京城,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没有胜算,他完全是在送死,但他偏偏活下来了。 他毫无生志,表哥不会忍心他断了后,大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即可保住,看似凶险,实际上他有了筹码。 卧薪尝胆,焉知他不能东山再起? 裴宝珠抿唇。 理智上阿恭的话没错,可感情上,她无法看着大皇子殒命。 “希望他能醒悟过来。” 大皇子府。 “王氏,你这个墙头草!” 下人收拾行囊,叶侧妃趁乱跑到大皇子妃前怒道:“你背叛殿下,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住在皇子府?” 叶侧妃气恼至极,由俭入奢易,她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重新打落谷底,她实在接受不了。 大皇子妃摸了摸肚子,温和道:“侧妃误会了,朱巷艰苦,陛下顾及我怀着孩子,特赦产子后再去,我生完孩子会到朱巷与你们汇合。” 叶侧妃持怀疑态度,冷笑道:“说得好听,到时你哭诉孩子年幼无法离开生母,陛下说不定心软网开一面,你们母子留在皇子府享福!” “侧妃,你仔细看一看,皇子府里的东西皆被户部查封,条件不比朱巷好,何谈享福?” 叶侧妃左右看了看,屋子里被洗劫一空,只剩简单的桌椅,摆件饰品全搬走了,她哑口无言。 “叶侧妃,马车已经到了,请。”凶神恶煞的侍卫弯腰,叶侧妃不敢叫嚣,乖顺地走了。 “主子,府里只留下一个厨娘,一个大夫两个嬷嬷,情况太艰苦,您求求福康郡主,让她再送些人手来。”蝶儿带着哭腔。 大皇子妃缓缓摸着肚子,轻声道:“郡主是我的恩人,殿下如今获罪,我们不能牵连她。” “不过少了些人手罢了,寻常百姓家的妇人有孕仍下地干活,没道理我们活不下去。” 蝶儿红着眼圈,心疼地唤道:“主子!” 主子哪能跟乡下的妇人比,她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娇贵无比,不似她们体格壮实,没有可比性啊! “行了,以后我们两个多做些就是,你去厨房盯着给主子熬点汤。”萤儿说道。 “我这就去!” 大皇子妃看着萤儿:“我送你和蝶儿出府,跟着我你们受苦了。” 王家主子身边的大丫鬟,跟普通人家的小姐差不多,不用干活,琴棋书画都有涉及,她们的作用是哄主子开心,替主子排忧解难。 第94章 恪守女德 “主子,奴婢自小陪伴您,您就是奴婢的全部,奴婢不会离开您的,蝶儿那边…奴婢去问问她的想法。” 大皇子妃点了点头。 蝶儿外厉内荏,直接问她恐怕不敢说,萤儿与她关系好,能探得她心里真是的想法,她视她们如姐妹,不愿看她们落得惨烈的下场。 —— 一晃到了年关,宫中举办年宴,以往都是郑皇后主持,如今谢长欢得势,郑皇后被迫“养病”,由谢长欢这个皇贵妃,太子生母全权承办。 “郡主殿下安,小县主安,请随奴婢来。”宫人将裴宝珠和卫明瑶引到上座,她右侧的桌案是普安大长公主。 左侧的是另一位宗室郡主,裴宝珠和她不熟悉,点了点头,冲普安大长公主道:“姨母,难得见你出来。” “在府里待的快发霉了,翎娘劝我出来逛逛,赶巧接到皇贵妃的邀约,便来凑个热闹。”她眼底带了丝无奈。 裴宝珠了然。 谢长欢明目张胆的举办年宴,无疑是在打郑皇后的脸,世家的人自不给她面子,依附世家的小家族也都找了理由不进宫参宴。 即使永熙帝也无法逼迫着他们必须参宴,但宴会太冷清了,皇室的颜面何存? 如此,宗室的人便被拎出来凑数了。 宗室的荣耀皆来自永熙帝,他们不敢不给谢长欢面子,她可是小太子的生母啊! 他们不怕郑皇后,郑皇后位尊不假,但郑皇后无子,不怕她日后刁难。 难搞的是世家那边,比起吃皇粮度日,世家更厉害,不敢硬碰硬,没人起头,宗室的人精们都持观望态度,不给谢长欢准话。 福康郡主倒是可以当个风向标,不过福康郡主的小儿子体弱,福康郡主专心养儿子闭门不出,没人探得到她口风。 宫人建议放话出去,说福康郡主会参加宫宴,毕竟福康郡主的郡马乃皇贵妃的嫡亲弟弟,想来她不会打皇贵妃的脸。 谢长欢严词拒绝,裴宝珠的性子她了解,吃软不吃硬,她敢利用流言逼裴宝珠进宫参宴,裴宝珠就敢放话不进宫,故意和她作对。 再者,她也不乐意靠裴宝珠的名声,让裴宝珠在她面前得意。 如此,就要找一位地位高、有威望的人来发动宗室。 论身份、论永熙帝的敬重,普安大长公主当仁不让,谢长欢数次邀她进宫参宴,甚至永熙帝身边的达恩都亲自来了,普安大长公主哪里能端着架子不来? 大长公主说是皇帝的姑母,可惹了皇帝不悦,她的日子舒坦不了。 果然,普安大长公主打头阵,怂着的宗室们瞬间有底气了,他们还给自己找了理由,府里的郡主姑娘们的先生是普安大长公主的人,他们迫不得已! 裴宝珠勾唇:姨母乐在其中。 她对世家厌恶的程度比表哥更甚,如此好的机会打世家的脸,谢长欢不叫表哥施压她亦会参宴。 普安大长公主看向卫明瑶,笑道:“好久不见小瑶儿了,还记得姨祖母吗?” “姨祖母,瑶儿可想念您了…” “来,跟姨祖母坐一桌。” “姨母,瑶儿淘气,莫扰了您用膳。” 普安大长公主嗔道:“胡说,我们瑶儿乖巧可人,哪里淘气了。” 裴宝珠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得,她不说就是了。 普安大长公主拿了个果子塞到卫明瑶手里,侧过身子靠近裴宝珠,压低嗓音道:“前段时日你让人给我传话,叶夫人娘家的侄女求见,我见了她。” 裴宝珠眉心微动,端起茶杯挡住众人视线:“叶家城府极深,姨母小心为上。” 大皇子行谋逆之事,圈禁朱巷,叶家作为大皇子党,该受到牵连,却无人抓得到叶家的把柄,就好似叶家从未和大皇子有过牵扯。 一场谋逆,叶家仅仅舍弃了个无血缘的养女,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叶家在文人中地位高,争取到他们,对皇子们有益处,尤其在世家名声不佳的情况下,叶家的支持尤为重要。 所以,叶家如今是个香饽饽。 “那孩子心思太重,我不喜欢。”普安大长公主叹息。 叶家是皇兄的外家,她愿意给叶夫人几分面子,不代表她能全盘接收。 叶夫人那侄女令她想起越娥,心机阴沉,着实不像书香门第教导出来的姑娘,令她难以心升好感。 “姨母不喜便不见她,叶家终究不是端穆伯伯,他也不会愿意看您受制于叶家。” 普安大长公主笑着点头,怀念道:“是啊,皇兄在世时和他们接触不多,我不过是当个念想。” 与皇兄有关之人,越来越少了。 “不提那些,小鹤儿如今快六个月了,我还未见过他。” 小团子满月时恰巧赶上普安大长公主身体不适,没参加满月宴,只让人送了礼物过来。 提起儿子,裴宝珠的唇角抑制不住上扬:“鹤儿前几日学着翻身呢,衣服过于厚实,笨重得惹人生笑。” 小团子趴在榻上,小手小脚乱倒腾,愣是翻不过来。 “等天儿暖和了,我去你府上见见我的小外甥孙子。” “随时恭候姨母大驾。” “…陛下到,皇贵妃娘娘到。” 永熙帝和谢长欢携手而来,两人身着黛色宫装,看上去似夫妻一般。 “陛下爱极了这位皇贵妃啊。”普安大长公主感叹。 当年的祯甯皇贵妃远不及她的侄女儿。 谢家出了两代宠妃,即将出现第二个皇帝,怪不得世家视谢家为眼中钉,她初回京时便有人挑拨她和谢家的关系。 裴宝珠笑了笑,没做评价。 表哥和谢长欢之间的官司还没理清,阿恭说两人至今还别扭着,若非宫宴上要在众人面前做样子,表哥可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 “平身,此乃家宴,诸位不必拘谨。” 永熙帝发表完致辞,宫宴正式开始。 宫乐袅袅,歌舞不断。 另一边,一个纸条蓦然出现在谢长恭桌案,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觥筹交错,宫人内侍井井有条,全无异样。 他盯着纸条看了会儿,隔着帕子展开纸条,上头写着:“郡马,明华殿见。” 谢长恭笑了,不过那笑意看着十分瘆人,毫无温度可言。 “本世子出去一趟,莫要声张。” “是。” “…” “郡主殿下,明华殿的嬷嬷传话,她在殿中找到了昭淑大长公主殿下给您留下的书信,请您宴后去取。” 裴宝珠放下酒杯道:“本郡主现在就去。” 她小饮了几杯,酒气上头,舞女转圈看得她头昏,刚好出去透透气。 宫人屈膝退下。 “姨母,劳烦您照看瑶儿,福康去去就回。” “福康…” 普安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喊住她,低语道:“你阿娘性子严谨,虽从前时回宫留宿,但将给你的书信放在明华殿,不符合常理。” 她如何能确定她去后明华殿依旧保存? 裴宝珠冲普安大长公主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姨母,福康多吃了几杯,可离醉酒的程度还差得远呢。” 她不配合,那边的戏怎么开场? 普安大长公主一愣,摇头无奈地嘱咐了句:“你小心些。”莫着了人家的道。 “…” “郡主殿下安。”周嬷嬷听闻裴宝珠到了,连忙出来迎接,同时面上带了丝疑惑。 “郡主,您是吃醉了酒过来小憩吗?老奴这就命人收拾屋子。” 周嬷嬷从前伺候昭淑大长公主,昭淑大长公主远嫁北渊,留下她看守明华殿,昭淑大长公主去后,明华殿冷清,她盼着裴宝珠进宫来。 “嬷嬷,不是你派人告诉本郡主找到阿娘的信件,让本郡主宫宴结束来一趟吗?本郡主等不及了,你现在就拿出来!” 周嬷嬷茫然:“什么信?老奴不曾让人找郡主殿下,也没有找到大长公主殿下的书信。” 她眼神瞬间锐利,厉声吩咐小宫人道:“即刻关闭明华殿大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去,两两作伴挨个宫室探查。” 明华殿没主子,她安稳了多年,但本事没退后半分,胆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算计小主子,当她吃素的? “郡主殿下,您随老奴到内室等消息。” 裴宝珠跟着她进屋子,周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水,安抚道:“郡主别怕,老奴护着您,不会让腌臜事闹到您面前!” “嬷嬷,您别拿我当小孩子了。”裴宝珠哭笑不得。 周嬷嬷笑道:“是是是。” 裴宝珠撇嘴,敷衍,一看就没往心里去。 但被人宠着的感觉让人心神愉悦。 明华殿不小,两刻钟后才有消息,“郡主…” 来汇报的小宫人神色怪异,目光躲闪。 周嬷嬷和裴宝珠对视一眼,拧眉:“说。” “郡主,西侧的厢房发现了郡马爷的玉佩,郡马爷…” 裴宝珠淡淡笑了笑,“直说,本郡主不怪罪你。” 小宫人咬咬牙,一口气道:“郡马爷和宫人在厢房苟欢。” 裴宝珠笑容消失,抿唇不语。 “大胆!”周嬷嬷顿时怒了:“可确定了?郡马爷的清白岂容你玷污!” 小宫人摇摇头,“奴婢们不敢闯进屋子,只凭玉佩确认。” 周嬷嬷欲训斥,裴宝珠止住她的话:“是不是他,进去瞧一瞧便知,你们不敢进,本郡主亲自去。” “郡主殿下。”周嬷嬷担忧唤道。 郡主多爱重谢世子,她看在眼里,如果谢世子真的在明华殿和小宫人纠缠不清,郡主气急之下恐酿大错。 谢世子死不足惜,郡主却要受他牵连,回头有的是机会教训他,不急在一时。 “嬷嬷,我有分寸。” 周嬷嬷恍神,那一刻,她竟在郡主身上看见大长公主的影子,她释怀地笑了,郡主真的长大了。 厢房外,小宫人们交头接耳。 西厢正常来说是宫人们的寝室,但前段日子修缮西厢,她们暂时搬到东边儿住去了,西厢空置下来。 明华殿没有主子,欲攀高枝的早花银子打通关系调走,剩下的皆是没什么野心,只图安稳度日的,她们想不到谁如此大胆。 宫中行污秽之事暂且不论,竟然在明华殿勾引郡主的夫君,怕不是活腻了!? “郡主到。” “奴婢参见郡主殿下。” 裴宝珠绷着脸越过她们,一身寒气,看上去倒真像来捉奸的。 小宫人们老实跪在地上。 “把门咋开,本郡主看看是谁敢挖本郡主的墙角!” “是…” 众人替里面的人捏了把汗,观福康郡主的神态,怕不是要被她抽筋剥皮! 外边这么大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众人清晰的听见有人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手忙脚乱的窸窣,好像在穿衣服。 不等人上去砸门,一个清秀女子夺门而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红着眼尾仿佛被人狠狠疼爱过一番,她掩面哭泣道:“郡主恕罪,臣女是迫不得已的…请郡主饶了臣女。” “哦?你的意思是郡马对你用强?”裴宝珠没有震怒,反而心平气和地问她,似乎她说是就帮她做主一般。 女子僵了下,红着脸道:“郡马中了药…” “这么说错不在你二人?” “…”女子哽住。 裴宝珠太过淡定,和预想中的暴怒相差甚远,一时跟不上她的节奏。 “你是哪家的女儿。” 今日参加宫宴的臣子不多,寒门虽和世家站在对立面,但文人注重嫡庶尊卑,谢长欢举办宫宴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臣女的祖父乃御史院柯梁璞,臣女柯如墨。” 裴宝珠眯眼:“柯家…吏部侍郎叶大人的夫人是你姑母?” “正事,郡主认识…臣女的姑母?”柯如墨试探道。 “几面之缘,你姑母说你仰慕普安大长公主,渴望与她见上一面,还是本郡主帮忙搭的线,你真令本郡主意外。” 柯如墨脸瞬间白了:“郡主殿下,臣女并非有意。” “不是有意的便可睡本郡主的男人?下一步呢?舔着脸登堂入室霸占本郡主的男人?”裴宝珠冷笑。 “臣女不敢,臣女从未有那般想法!” “柯小姐不愧为书香门第的才女,恪守女德,本郡主每年会让人多烧些纸钱给你。” “郡主?”柯如墨不可置信。 福康郡主要她的命?她可还有半分女子该有的宽容大度?不怕谢世子觉得她心肠恶毒吗!? 裴宝珠面容冰冷,她身边的周嬷嬷示意小宫人行动。 柯如墨如坠冰窖,这与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第95章 柯如墨 柯如墨的设想中,福康郡主先前因谢世子庶长子生母的事和他闹的不愉快,在这种事情上必然要退半步,免得再和谢世子翻脸。 况且,她此番也算“中了暗算”,福康郡主不当那般小气。 只要她能到谢世子身边,有的是机会和谢世子培养感情,挑拨他们的关系,福康郡主身份高贵,性格强势,男人多受不了母老虎。 她不怕福康郡主刁难,不如说盼着她刁难,让她有机会和谢世子哭诉委屈,时日久了,谢世子自厌烦福康郡主。 福康郡主不会允许她进郡主府,谢世子将她安置在侯府,到时他们夫妻离心离德,谢世子和她住侯府,她和女主子别无二样。 没想到… 福康郡主没有让她进候府的意思,她话里话外竟想逼死她!? 她好歹也是官家女子,福康居然如此铁石心肠! 实在——实在过于善妒恶毒! “臣女…臣女…”柯如墨脸色惨白,抖的跟筛糠一般。 她是来攀高枝的,可不是送命的! “柯小姐不愿的话,本郡主替你说上几句,以后住家庙祈福也使得,虽日子没现在滋润,倒不至于丢了性命。” 柯如墨抖了抖,不是怕,而是气的。 她当然不愿意死,但家庙哪里能待?进了家庙再无出头之日,孤苦寂寥一生,她正值花样年华,打死也不去家庙! 从福康嘴里出来,竟像便宜了她似的,祖父对家中姊妹向来苛刻,恐怕轮不到她去家庙,一根绳子吊死才能保全柯家的名声。 福康纯粹逼她往死路上走。 裴宝珠知道她的想法估计要笑死,柯如墨书香门第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不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勾搭有夫之妇,上赶子当妾室,还怪人家逼死她? 柯家并非大富大贵,权势在握,胜在清贵,叶家近来走上坡路,有叶夫人这个姑奶奶在,不愁找不到相配的夫婿。 偏自甘下贱… 柯家怎么教养的女儿,脑回路清奇。 裴宝珠不为所动,静静地俯视她。 柯如墨咬唇,额上浮出虚汗。 “既然你不愿听本郡主的,不妨让他来说说,如何处置你。” 柯如墨眼睛亮了,内心再次升起希望。 她和谢世子床笫温存,他不会舍得眼睁睁看着她死的!她等下哭的可怜些,谢世子动了恻隐之心,福康郡主也拿她没办法! “嬷嬷,请他出来。” “是。”周嬷嬷领命进入屋子。 柯如墨思索等下怎么扮楚楚可怜,裴宝珠则神色淡然。 “主子,您没事?”青女担忧,小声询问。 主子和郡马爷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使郡马爷是无奈之举,郡主心里也必然难受极了。 裴宝珠摆摆手,不等她开口,一道轻快的声音抢先一步,“咦,这么热闹,你们凑在这里干嘛。” 众人惊了:谢世子为什么从花园的方向来,那屋子里的人是谁? 柯如墨看清谢长恭后,更是眼前一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谢世子不在屋子里,占了她便宜的混蛋是谁? 周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将人押了出来,她眉眼轻松,隐含笑意:“郡主,老奴把人带出来了,不是郡马。” “嗯?什么不是本世子?”谢长恭眨眨眼,表示很无辜。 裴宝珠扯过他,挽住他胳膊指了指地上面色土灰,被雷劈傻一般的柯如墨:“这位柯姑娘以为自己刚才跟你颠鸾倒凤,求本郡主做主呢。” “可是本郡主提出的两个建议她都不喜欢,正打算问问你的想法,你怎么从那边来了。”裴宝珠憋笑。 一开始她就清楚不是阿恭,他若那般容易中招,早不知被人拆吃多少回了。 谢长恭瞥了柯如墨一眼,执起裴宝珠的手,吻了吻手背,深情款款:“郡主,我的心里只有你,其他人也不照照镜子,什么货色敢往我身上凑。” “怎么会…不可能”柯如墨嘴里不停念叨。 和她在屋子里的男人尚在昏迷,婆子把他粗暴的仍在地上,宫中行秽,他的小命已经玩完。 柯如墨发疯般扑到男人身上,拨开他遮挡住脸,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顿时失力,浑身瘫软。 她完了。 脑海中回荡着这一个念头。 “柯小姐,本郡主的建议你不喜欢,那就顺其自然,祝你好运。” “嬷嬷,宫宴还未结束,此事不易声张,暂时把他们关押在屋子里,等宫宴结束后交由皇贵妃娘娘处置。” 裴宝珠脸色难看,明华殿是阿娘的地盘,柯如墨在这里…她想想就犯恶心。 谢长恭牵着她的手返回宫宴大厅,路上裴宝珠问他事情经过。 他掏出纸条给她看。 裴宝珠吃惊:“这是…” “跟你的字八成相似,若不仔细看,定以为是你写的。” 谢长恭本不想理会,但背后之人连小九的字都能模仿出来,他不得不走一趟,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目的又是什么。 没想到,他刚走进小路,他的身后便跟了个尾巴,他故意装作被击昏,听见人吩咐打晕他的人把他送到明华殿的屋子。 另一人则鬼鬼祟祟的执行下一步骤。 到了屋子里,那人往他嘴里塞药丸,他闻出是催情药,果断暴起打晕男人,顺便把药塞到他嘴里。 弄散头发遮住面庞,又将随身玉佩挂在那人腰间,悠闲的跳上房顶看戏。 当然,柯如墨来后他就走了,那姑娘演戏演全套,再继续留下去,他怕自己的耳朵受污染。 “背后的人你可有头绪?” 谢长恭:“能调动后宫中的人,又和宫外轻松来往…” “八成是世家。” 他们欲借他打阿姐的脸,顺便挑拨他和小九的关系,一石二鸟。 裴宝珠磨牙。 若非阿恭警醒没中暗算,闹到宫宴上,皇室颜面扫地,主办宫宴的谢长欢讨不了好,到时她一定气炸。 “大过年的不让人安生,以为咱们好欺负?”他们跟谢长欢如何斗她不关心,闹到她头上来不成! 世家、柯如墨、宫人、纸条、春药… 裴宝珠低头看了眼谢长恭手上的字条,眯了眯眼:“阿恭,我的字极少流落在外,能模仿我字的机会不多。” 她不爱写字,平常有个什么帖子书信多为丫鬟代笔,仅几个亲近的人逢年过节她会亲自提笔问候一二。 阿恭和表哥无需书信,送往北渊的书信王兄不会泄露,从前她不知越娥本性时倒给她写过几封拜帖。 但越娥忙着和儿子争权,与柯如墨牵扯不上,李家对皇宫的掌控也远没有这么大,就算存着暗手,也不会舍得现在用。 如此,仅剩普安大长公主了… 姨母回京后,她写了不少信和拜帖给她。 两人对视一眼。 “姨母不可能帮着外人害我,回头问问她可察觉到异样。” —— 他们回到宫宴时,已经接近尾声。 宾客们喝多了,不甚在意,坐在上首的永熙帝和谢长欢看他们一前一后回来,心底开始猜测。 “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了。”普安大长公主小声问道。 裴宝珠看了眼周围,摇了摇头。 普安大长公主明白她的意思,眼下的场合不适合详谈。 “…”宴会结束,裴宝珠和普安大长公主没急着离开。 随着达恩到了后殿,永熙帝和谢长欢看普安大长公主同来,愣了愣,起身迎接:“姑母。” 普安大长公主落座:“福康,快说说明华殿的事。” “姨母稍安勿躁,表哥,还请你留下几位客人。” “嗯?” “叶大人及其夫人,不过我想他们现在也没心情出宫。” 普安大长公主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不紊,叶家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惹福康作甚,嫌命太长? “…” “找到了没有?”叶夫人心急如焚,面上却保持沉静。 丫鬟摇了摇头:“没找到墨小姐。” 叶夫人:“她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墨小姐说她胸口发闷,出去透透气,奴婢想跟她出去,墨小姐拒绝了,让宫人领路。” 宫宴来往都是贵人,自持涵养,不会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计较,所以她便没坚持跟着墨小姐。 早知道如此,她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墨小姐! 等下宫门落钥,还未找到她定会惊动皇贵妃和陛下,主子和老爷会受到她牵连的。 叶夫人深吸口气:“宫路环绕,墨儿许是迷路了,请宫人们帮忙寻找,动静别闹太大。” 她心里有不妙的感觉。 柯家坚守正统,不肯参宴,墨儿求自己带她进宫,她想着侄女到了快出阁的年纪,带她到各位夫人面前走动走动,说不得入了哪家的眼。 再三叮嘱她进宫不要乱走,没想到素来听话的侄女竟直接失踪。 直到现在,叶夫人依旧没往柯如墨惹祸的那方面想,她以为侄女不小心撞见什么人,听见不该听的话,被人灭口… 宫里的秘密都是要命的! 之后,她恨不得柯如墨真的叫人灭口!没见过那么坑的侄女! “叶夫人,皇贵妃娘娘有请。” 叶夫人深吸一口气:约莫是自己迟迟不离开,引皇贵妃生疑,叫去询问一下,唉,到底惊到了上头。 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了。 一进屋子,叶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不仅皇贵妃在,陛下、普安大长公主、福康郡主皆在,她心头颤了下,墨儿不会真的出了意外? 她调整好心态,尽显冷静。 “不知娘娘唤臣妇来所为何事。” 谢长欢细细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皮笑肉不笑:“听说夫人今日带了个姑娘进宫。” “正是,墨儿是臣妇娘家侄女,近来到叶家小住,臣妇担心丢她一人在府上孤单,便擅自带她进宫。” “是她惹了祸事?臣妇替她请罪。” “柯老大人恪守成规,严于律己,不想教养出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侄女,本宫替他羞愧!”谢长欢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叶夫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严肃道:“皇贵妃娘娘慎言,即使是您,也不能随便污蔑柯家女儿的名声,否则柯家的女儿们日后要如何做人?” 谢妃是太子生母,一人之下的皇贵妃,她用如此重的字眼在墨儿身上,谁敢娶柯家的女儿?她的侄女儿们都要一根绳子吊死! “哦?企图当本宫弟弟的小妾,本宫说不得?” 叶夫人眼前一花,差点跌倒。 嘴上仍不肯相信:“不可能,墨儿乃柯家嫡女。” 怎会自甘堕落给人当小妾? 皇贵妃的不屑摆在脸上,说明她的手段下作,让她如何将她和乖巧懂事的侄女联系到一起! “呵,本郡主亲自捉奸在床,若非郡马多留个心眼,侯府怕是要多个姨娘了。”裴宝珠冷嘲。 叶夫人手死死攥紧,心底防线彻底崩溃。 跪到地上:“臣妇可否见她一面?” “自然,免得以为本郡主诬陷她。” 柯如墨和侍卫很快被带到,侍卫已经清醒,吓得尿裤子,他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家里没有背景,手头紧接了个棘手的活儿,没想把自己搭进去了! “陛下饶命,娘娘饶命!卑职昏迷不醒,全是这个女人做的!” “胡说!”柯如墨声音尖锐,裴宝珠下意识蹙眉。 达恩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呵道:“大胆,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柯如墨哆嗦了下,泪流满面地抱住叶夫人的胳膊:“姑母救我,墨儿是遭人算计的!被人打晕带走,受了他玷污。” “住嘴!”叶夫人呼吸急促,恨不得扇她一巴掌,她竟把玷污挂在嘴边,生怕旁人不知她不洁吗? 柯如墨哪里听得进去,裴宝珠离开后她关押在屋子里的那段时间,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见到永熙帝和谢长欢更绝望到几点。 她一定会没命的! 叶夫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叶夫人竭力保持冷静,替柯如墨擦掉眼泪:“陛下,娘娘,墨儿初次进宫,不识得宫中内侍,如何做得出如此精密的局引谢世子上钩,望两位三思。” “叶夫人说得有理,侍卫宫人一环接着一环,非柯如墨一个小丫头办得到,就算柯如墨觊觎谢世子,也无需在宫宴上闹出来。” 私下里谋算,不比自毁前程奋力一搏来的合适? 普安大长公主帮忙说话,永熙帝的眉心松了松:“姑母所言极是。” 第96章 小太子的心思 叶夫人向普安大长公主投了个感激的眼神,她没想到此等情况下普安大长公主会帮忙求情。 有她帮忙,墨儿可躲过宫里的劫,至于之后…她也无法。 “福康,你怎么说?”永熙帝问裴宝珠。 叶夫人提起心,福康郡主霸道,若她紧揪着不放,陛下会顺从她的意见,何况,还有个谢妃虎视眈眈。 老爷先前站队大皇子,说不得引她记恨,趁机报复… 裴宝珠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哼声道:“左右郡马没遭了毒手,一切由表哥处置,福康听你的。” 叶夫人抽了抽嘴角。 这事分明是男人占便宜,怎到了福康郡主口中,谢世子倒斯冰清玉洁不容他人玷污一般。 “臣妇多谢郡主殿下。” 裴宝珠抬手,止住她接下来奉迎的话:“本郡主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不追究柯小姐,但是,皇宫里出了如此大的事,表哥和皇贵妃娘娘还是莫要轻心。” “这次是阿恭,下次…”她没继续说下去,在场的诸位都不是蠢人,明白她暗指了什么。 今日是谢长恭,焉知明日不会算计到永熙帝身上? 背后之人对皇宫的掌控这么深,暗中给永熙帝下个药不在话下。 小太子年幼,永熙帝骤然长崩,留下谢长欢母子,不得被世家生吞活剥了!? 永熙帝脸沉下来,“朕有些话要问柯小姐,待问清后会放她归府,叶夫人尽可放心。” 叶夫人动了动唇,望及永熙帝眼底的阴翳,默默把话咽下去,继续求情,帮不上墨儿,反而将叶家拖下水。 柯如墨愣了,这是不打算放她回去的意思?她会死在宫里的!她不要! 她复抓住叶夫人的胳膊,正准备求情,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小太监,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出去,侍卫和她的待遇比她更差,直接打昏拖走。 “…” “夫人,怎么这么久。”叶大人在宫门等了近一个时辰,看见叶夫人神情恍惚的走出来,扶着她上马车,问道。 叶夫人嘴唇颤抖,抓住他的衣袖,语气慌乱:“夫君,墨儿出事了。” “…”叶夫人从头到尾说给他,懊恼地抿唇:“她在府里住了多日,我怎么就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呢。” 否则她早些劝阻,墨儿不会走上歪路,现在,全毁了。 叶大人眼底闪过冰冷:“夫人,叶家怕是叫人算计了。” 柯如墨便是绊倒叶家的一步棋子,柯氏留不得了。 “怎么办?”叶夫人一下子急了。 她再喜爱侄女,和她的丈夫儿子仍比不得。 叶大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交给为夫。” —— 夜深了,普安大长公主不爱折腾,卫明瑶已经睡着裴宝珠也顺势在宫里留一晚,谢长欢就近收拾了个宫殿给她们住。 谢长恭作为外男不好留宿宫中,孤身出宫。 裴宝珠和普安大长公主洗漱完毕,普安大长公主过了觉头,睡不着,便拉着裴宝珠说话:“福康,叶家是否掺合…” “姨母,此事有无叶家的影子还待查证,但柯如墨一定知情。” “她见您的那天都做了些什么。” 普安大长公主仔细回想,她这人相信第一感觉,对柯如墨生不出好感便当做寻常小辈,以后不打算来往。 但柯如墨热情无比,追着她讨教,看在叶家的份上,她倒也没翻脸,让翎娘带着她去书房看书。 裴宝珠目光微闪:“姨母,我亲笔给您写的帖子和书信是否放在书房。” 普安大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哑着嗓子道:“没错。” 外甥女话说到这份上,普安大长公主明白过来。 自责道:“都是我大意了,让你的自己流传出去。” 裴宝珠摇摇头:“只要有心,不管从哪儿都找的到我的字,柯如墨那边…怕是保不住了。” 普安大长公主叹息:“她自己不走正道,旁人救不得她。” 她在永熙帝跟前求情,不过是向叶夫人表个态,她暂时对叶家还有几分情谊,保不保得住不在她关心范围。 “谢长恭是个机灵的,你这个郡马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男人。”裴宝珠自豪地仰着下巴。 普安大长公主好笑:跟昭淑一模一样,母女两个都得栽在男人身上。 昭淑当年为何狠下心嫁到北渊,她能猜测一二。 先帝为了择娶太子妃的事和世家闹得不愉快,昭淑作为父皇母后的嫡女,先帝的同母妹,她的婚事就成了他们与先帝之间最后的维系。 世家绝不允许昭淑的驸马落入旁人手中,卫七又是那么个出身,父皇和母后就算再疼爱她,也不愿她嫁给他。 据说昭淑曾经试过父皇口风,被严词拒绝,如果昭淑嫁给卫七,他便不认这个女儿,卫七之后没有名分,估计也是因此? 普安大长公主无奈,父皇那般疼她,说得不过是气话,昭淑嫁到北渊,他怕不是悔得肠子都清了! 卫七是个狠人,抛弃一切跟昭淑去北渊,又带着她离开已经稳定的北渊王廷,那些年可谓没白熬。 “姨母,时候不早了,您先歇息,我去看看瑶儿。” 普安大长公主点点头:“去。” 裴宝珠离开后,普安大长公主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翎娘道:“主子,柯如墨仅是叶夫人的侄女而已,和王爷没关系。” 您不要为了她和福康郡主生了嫌隙。 女子的心眼都不大,尤其面对心爱的男人。 柯如墨算计谢世子,欲攀上谢世子,虽然失败了,福康郡主心底未必不计较,倘若主子真的保下柯如墨,福康郡主说不得会迁怒主子。 主子兄弟姊妹四人,唯剩她一人,每每想到,心里便怅然难受,只能将挂念寄托在他们的后代身上。 先帝的儿女们她不好亲近,王爷的子女皆亡故夭折,只有福康郡主这一个可以抒发情感的小辈。 如果福康郡主记恨上主子,她必然难过。 “本宫心里有数。” 柯如墨最好的下场就是“暴毙”,既不损害皇室威严,又不影响柯家名声。 哪怕她回到柯家,柯老爷子也不会允许她活下去… “…” 第二日,裴宝珠临近晌午才起来。 卫明瑶在她床前:“羞羞羞,太阳晒屁股了阿娘才起来。” 裴宝珠一把捞过她,将她按在床上:“你昨晚睡得早,阿娘睡时可快天亮了。” “啊,是这样啊,阿娘你再睡一会,瑶儿不吵你。” 裴宝珠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蛋,“阿娘睡好了,晚些带你出宫。” 普安大长公主睡得早,醒的也早,用过早膳便不顾谢长欢挽留出宫了,裴宝珠则不急,带着卫明瑶吃过午膳,准备出宫。 “郡主殿下留步,皇贵妃娘娘请您去长乐宫一趟。” 裴宝珠挑眉——她和谢长欢两看相厌,极少主动找对方。 每当这时,准没好事。 不知她又想了什么折腾她。 心里腹诽,裴宝珠仍决定去长乐宫,她摸了摸卫明瑶的脑袋,“瑶儿在宫里玩会,阿娘跟皇贵妃说几句话,很快回来。” 长乐宫。 “参见郡主殿下。” “免礼,你家娘娘呢?”裴宝珠摆摆手,左右看了看,没见到谢长欢人影,询问小宫人。 “郡主,您先喝茶,娘娘原想找您谈事,但被宫事绊住脚,一会儿就到。” 裴宝珠手指摩挲着杯身上,似笑非笑:“本郡主不急。”她倒要瞧瞧谢长欢耍什么花样。 这边裴宝珠在长乐宫耐心品茶,那边,卫明瑶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无聊的望天。 “你看什么呢?” 卫明瑶一惊,回神看向声音的来源,惊讶道:“太子殿下?” “瑶儿参见太子殿下。”卫明瑶连忙起身,拍掉尘土慌忙行礼。 小太子扶住她胳膊,笑道:“表妹免礼。” 卫明瑶震惊,退后了两步:“谢太子殿下。”她学了不少规矩,晓得太子是除皇帝舅舅外最不能惹的人。 虽然她不喜欢太子殿下,但她不能露出破绽。 “表妹怎一个人在此,姑母呢?” 卫明瑶撇嘴:“阿娘去长乐宫了,太子殿下不晓得吗?” “孤如今在上书房上课,很少回长乐宫,不曾遇见姑母。”小太子解释道。 “这样啊。” 卫明瑶说了句,没动静了。 她不想和太子说话,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表妹一人坐着无聊,孤带你出去逛逛?” 卫明瑶不可置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从前的五皇子吗? 他从前不是看她不顺眼,时常冷言热讽,难道…他想了什么法子让她出丑? 卫明瑶恶寒。 打死不敢跟他出去。 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五皇子成了太子,她不能像之前那样不客气地怼他。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小太子闻声抬头,眯着眼看了会,表情舒缓:“免礼。”他记得青女,是福康姑母身边得用的大丫鬟。 福康姑母把她留给卫明瑶,说明姑母看重这个女儿,那么自己选择卫明瑶…便没有错处。 “太子殿下是来见郡主殿下吗?不巧郡主殿下去长乐宫了,不知何时回来。”青女不动声色地半挡住卫明瑶。 哼,太子的小心思,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他就是冲着小县主来的! 她家小县主才多大啊,万不能被心思阴险的家伙骗走,她要帮主子护住小县主。 小太子皱了皱眉,想说自己是特意来找卫明瑶的,视线扫了垂着脑袋的卫明瑶,他心下思绪万千。 卫明瑶是福康姑母的女儿,性格不让人,倘若自己上赶子,她定鼻子翘上天,以后他何有丈夫的威势所言? 他要做的是近水楼台,让卫明瑶对他动心,追在他屁股后,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一切。 那样,不影响他娶侧妃妾室。 “青女姑姑说的是,孤来给姑母请安,既然姑母不在,孤便去长乐宫见她。” 小太子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对卫明瑶道:“表妹,你随孤一起,刚好可以和姑母回来。” 青女:“……”果然,皇宫里没简单的人物。 几岁大的孩子心眼子比她还多! 卫明瑶想了想:“好。”她想见阿娘,大不了路上不和他说话就是。 “…” 裴宝珠喝了两刻钟茶,谢长欢姗姗来迟。 “皇贵妃娘娘如今是大忙人,喊本郡主谈事要先坐冷板凳。” “尚可,不比郡主殿下日子舒坦,日日在府里哄儿子。” 哼,裴宝珠心里哼了一声:“你找我来什么事。” “侍卫死了。” 裴宝珠勾唇,嘲讽道:“这不是可以料到的事吗。” “少说风凉话,替我琢磨琢磨法子。” “哦?”裴宝珠来了兴致:“皇贵妃娘娘是求本郡主吗?” 谢长欢黑脸,“休要胡言!”她求裴宝珠?笑话! 裴宝珠耸了耸肩:“皇贵妃娘娘主掌宫权,本郡主怎好越过您掺合宫里的事儿,您自己做主就好。” “不过,可别把最后的人证弄没了。”喊她和阿恭去明华殿的宫人都在湖里找到,死无对证。 侍卫死了,柯如墨就是最后的人证,她死了,线索全断了。 “用不着你提醒。”谢长欢咬牙切齿,两人似乎天生气场不合。 “娘娘,太子殿下和小县主来了。” 裴宝珠嘴角扯平,笑意淡去,轻飘飘瞥了谢长欢一眼。 “请他们进来。”说完,低头喝茶。 “谢长欢,你心虚时候不敢看人的毛病没变。” “谁心虚了。”谢长欢嘴硬地反驳:“我刚好口渴。” 裴宝珠似笑非笑,没拆穿她。 “母妃,姑母。”小太子恭敬地行礼。 卫明瑶:“皇贵妃娘娘安。” “免礼,你们两个坐,来人,上些易克化的点心。”谢长欢慈爱道。 裴宝珠看得头皮发麻。 “太子殿下,你怎跟瑶儿一起来了。” 谢长欢面前,卫明瑶有些拘谨,捧着牛奶杯不说话,裴宝珠只好问小太子。 “上书房的课程结束,孤路过兴安殿时想去给姑母请安,恰请遇见表妹坐在门口等您,便带着她来寻你。” “太子有心了,瑶儿,谢谢太子殿下。” 卫明瑶内心瘪嘴:她又没求他带她出来。 “瑶儿谢太子殿下。” “表妹客气了。” 裴宝珠笑而不语,心中徒然警惕。 上书房和兴安殿可不顺路,太子这个路过显得十分刻意,加上谢长欢莫名其妙的邀约,裴宝珠已有猜测。 第97章 侯府小住 “皇贵妃娘娘无事,福康便带瑶儿出宫了,瑶儿年幼胆子小,不爱与人接触,多谢太子殿下来。” 裴宝珠说完,不等谢长欢反应,牵着卫明瑶的手离开。 “…你们都下去。”谢长欢挥退宫人,明显想和儿子谈心,小太子有一丝紧张。 “母妃。” 谢长欢板着脸:“福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以后莫和那小县主有牵扯。” “母妃,娶了卫明瑶对儿子大有利处。” 大皇子上次的话他听了不悦,回宫后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福康姑母的女儿嫁给他,他太子的位子便坐稳了。 “呵,本宫可不想与福康当亲家,她的女儿进了你后院,太子府怕是被她掀翻房顶。” “你年纪尚小,考虑那些还太早,母妃会帮你酌选合适的太子妃,比福康的女儿好百倍千倍。” “母妃。”小太子不高兴。 自当了太子后,底下的人都捧着他顺着他,越来越说一不二,即使是他的母妃,他仍不舒服。 谢长欢如何察觉不到儿子的不满,她抿唇憋着火气:“你娶不娶卫明瑶并无区别,你舅舅还能帮旁人不成?” “福康最为固执,你娶了她女儿,她也不会插手朝事,加之她和母妃多年矛盾,不给你添堵已是万幸,别和她走近,惹你父皇忌惮。” “母妃,福康姑母蒙受姑祖母遗泽,人脉无数,您当与她修好,还有父皇那边…”也别尽给脸色。 真激怒了父皇失宠,他们母子举步维艰。 “…”谢长欢静静地看着小太子,看的他发毛,迟疑唤道:“母妃?” “儿子长大了,开始教训起母妃来了。” 小太子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辰儿不敢。” “辰儿,你父皇正值壮年,你不宜锋芒毕露。”谢长欢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是。” 母子俩气氛僵硬。 那边,裴宝珠直接带着卫明瑶出宫。 “瑶儿喜欢和太子玩吗?” 卫明瑶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瑶儿不要跟太子殿下玩!”她还记得子禧哥哥和太子打架时他的叫嚣。 她才不想和欺负子禧哥哥的人玩!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以后阿娘不带你进宫了。” 卫明瑶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 她喜欢进宫是因为寿和表姐,如今寿和表姐和表姐夫不在京城,宫里没人陪她,去了也是无趣。 回到府中,卫明瑶直奔谢子禧房间。 “子禧哥哥!” 谢子禧抬头:“慢点,别又摔了。” 卫明瑶吐了吐舌头:“才不会呢。” “进宫太无聊了,阿娘说以后再不带我进宫,我可以留在府里陪你玩。” 谢子禧放下书本,犹豫了下决定不告诉她心中的想法,注意到另一个重点,他不经意问道:“你在宫里都做了什么?” 不会惹祸了,所以郡主不带她进宫。 “我没闯祸,为了躲太子殿下。” 谢子禧的手顿了下,太子? “…” 彩月:“郡主,十二求见。” “让他进来。” 十二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芸娘逃走了,属下带人找了整个郡主府,依旧没有他的踪迹。” “她真是深藏不露,能从众多人手中逃出府。” 十二握拳,郡主府内的保护工作是他管的,让一个女人逃出去,是在打他的脸! “郡主,属下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抓回来!” 裴宝珠笑眯眯:“本郡主给你十日时间,若抓不到莫怪本郡主罚你。” “是。” 十二大步离开,门外的彩月拉住他,拧眉道:“你为何要揽这个差事。” 她伺候郡主多年,从语气中就可听出郡主原本没想抓芸娘,十二不是自己找事? 假使十天内没抓到芸娘,郡主恼了,事情变大条了。 “主子,十二可以抓到芸娘吗?”青女好奇。 “她有胆子跑,就有了十足把握。” 青女表情复杂:那十二岂不是必须领罚了? “青女,你和青壹到芸娘的住处仔细搜索,看有无痕迹。” 公主府暗道密室无数,郡主府亦是阿娘求下来的,说不得有隐蔽的密道,芸娘从中逃脱。 安排好后,裴宝珠命乳母把小团子抱过来,“啊啊…”小团子朝她伸手,裴宝珠笑着接过:“叫阿娘。” “啊啊…” “阿娘。” “…”母子俩乐此不疲,谢长恭进屋时看见他们,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从她怀里抱过小团子:“鹤儿,想阿爹没?” 小团子抓住他头发不撒手,谢长恭“嗷”地痛呼一声。 裴宝珠瞪他:“鹤儿怕高,莫让他瞧见地面。” “小九,快来帮帮我!”头发要被薅掉了! 裴宝珠无语,站起来轻轻掰小团子的手,他力气不小,恶狠狠的用力,小手攥的发白,裴宝珠越掰他越使劲儿。 强行掰开不是做不到,但裴宝珠担心伤到他,不敢死命掰,扭头对谢长恭道:“不如我把你头发划断。” 省得麻烦。 说着,向他腰间摸去,他惯常别着匕首。 谢长恭大手立刻覆到她手背上,“你再试试,再试试!” 裴宝珠瞥了眼桌子,果盘里有南方送来的贡桔,她拿起逗小团子:“鹤儿,瞧瞧这是什么,咱们玩这个…” 小团子被桔子吸引注意,松开抓住头发的手,整个身子向她用力,谢长恭的头发得到解救,立即把小团子放到木床里。 裴宝珠则将桔子给小团子,他抱起来,用发出不久的小嫩牙一啃,脸顿时皱起,“噗”地吐口水。 “哈哈…”裴宝珠和谢长恭大笑,小团子的样子太好笑了! “哇!”小团子瘪瘪嘴,终于被不靠谱的父母弄哭了。 裴宝珠用帕子擦掉他口水,哄好小团子,扭头对谢长恭道:“那个侍卫死了。” “下一个就是柯如墨。”谢长恭一脸肯定。 “自己作死,她图什么呢?” 叶夫人看上去极喜欢那位侄女,有她当靠山,柯如墨不愁找不到好的夫婿,为何铤而走险? 她怎么就自信阿恭会将她收用? 裴宝珠看向谢长恭,半眯缝眼。 谢长恭:“?” 他干笑两声:“我跟她可没关系,连面都不曾见过,她没机会一见钟情。” 裴宝珠收回视线:“背后之人冲着你来的,又利用女子…”她灵光一闪:“卢桀。” 谢长恭浑身散发黑气:“近来没空搭理他,倒是令他涨了胆子。” “…” 卢家。 “主子,马上过年了,陛下竟在此时派您外出办差,可是有敲打您倒是意思?” 卢桀望了眼郡主府的方向,笑道:“谢长恭的回敬罢了。”仔细看,他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冰冷彻骨。 “柯氏不堪大用。”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 下属不明白:“主子,您为何非要让人给谢长恭下催情药。”直接用毒药,一了百了。 “我要他和福康恩断义绝。” 谢长恭死了,他在福康心里的形象无限升华,他如何比得过一个死人? 唯有令福康对谢长恭失望,他才有机会。 —— “郡主,东西已经收拾妥当。” 裴宝珠点头:“出发。” 再过两日就要过年,谢长恭和谢子禧要回侯府过年,小团子是谢长恭的嫡子,按理也该回侯府,谢长恭舍不得跟她分别,种种原因相加,裴宝珠决定去侯府过年。 卫沉瑾会为家过年,卫明瑶则跟着她去侯府。 淮安候听说裴宝珠带着小团子回来,乐得合不拢嘴,早早命王夫人收拾好房间,拨了几倍的炭到谢长恭院子,生怕冻坏了孙子。 马车行到大门,又转了步辇。 裴宝珠先将小团子送到谢长恭的院子,才在下人的指引来到王氏院子。 谢幼彤等在门口:“嫂子!” 她如今记在淮安候名下,算名正言顺的谢家小姐,姓氏已然改了。 她搀着裴宝珠胳膊往里走:“我和母亲一大早就起来等你。” “辛苦你们了。” “小侄子呢?” “路上睡着了,我直接送他回房间睡,免得受寒。” 谢幼彤没再多说,福康郡主儿子体弱的消息传遍京城,继续说难免刺她的心。 “拜见郡主。” 屋子里的人不少,谢长恭庶出兄弟的媳妇,以及他没出嫁的两个妹妹,谢长馨,谢长芮。 裴宝珠笑道:“免礼。” 她对王夫人行了半礼:“夫人。” “郡主请坐,一路风尘仆仆,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郡主,您能回侯府过节,父亲很是高兴,提前几天便让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 裴宝珠看过去,说话的是谢长恭二弟的媳妇钱氏,样貌不甚出彩,家世尚可,是宁国公府庶房嫡女,配淮安候庶子刚好。 “瞧二嫂说得,郡主乃世子爷的妻子,侯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该做什么厨房一清二楚。”三夫人马氏道。 钱氏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该死的马氏,惯会和她作对! 看不清局势! 她们两个再怎么斗,福康郡主在府里一日,便没她们的出头之日,现在不应当一致对外吗? 裴宝珠挑眉:女人多是非多,侯府妯娌关系不怎么和谐啊… 她看了眼王夫人,后者默默喝茶,对两人的行为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侯府的两个小姐没地位,也不敢掺合嫂子们的事儿,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裴宝珠自然更懒得管,她一年不回侯府几次,理会她们干嘛?马上过年,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在王夫人屋子里坐了会儿,裴宝珠回院子。 谢幼彤和她顺路,搀着她胳膊:“嫂子,没事到我院子里来逛逛。” 她名义上是谢长恭的妹妹,可终究没血缘关系,不好直接去谢长恭的院子,惹人闲话,就像她独居一院,不和王夫人住正院一个道理。 裴宝珠应了:“好。” “…” “阿娘,瑶儿可以住子禧哥哥隔壁吗?” 谢子禧的屋子在院子后身,他进府后便和谢长恭住,不似寻常孩子般和生母住在一起。 裴宝珠低头看她:“瑶儿不爱住阿娘旁边?”她故作伤心。 “不是!”卫明瑶见状立即摇头,“阿娘别难过,瑶儿住旁边的屋子!” 虽然她想离子禧哥哥近些,可她不能惹阿娘难过。 裴宝珠轻轻捏了下她脸蛋儿:“乖。”郡主府随她无所谓,侯府人多眼杂,被人知道会生疑。 院子外,谢长馨、谢长芮姐妹在门口犹豫。 “姐姐,郡主看上去不好说话,我们要进去吗?” 谢长馨道:“郡主难得来府上,我们应当来给她请安。”她心里暗暗道:她们是世子的亲妹妹,还比不得谢幼彤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吗? 谢长芮惴惴不安:“还是算了,姨娘等着我回去呢,我先走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哎!”谢长馨撇了撇嘴:“怂货。”怪不得父亲不喜欢她,胆子那么小。 嘴上说谢长芮,她的脚仍粘在原地,显然她胆子也没比妹妹大到哪儿去。 “馨小姐?您找郡主有事?”彩月恰巧路过。 谢长馨忙摇头:“我路过!”快速跑远。 彩月望着她背影摸着下巴:“奇怪。” “…” “郡主,适才奴婢在院门口看见馨小姐,她看到奴婢便跑了。” “侯府的两位小姐颇为内向,以后如果她们来了,请进来坐坐。”阿恭的妹妹,她愿意给她们几分面子。 淮安候府五位小姐,这两个小的见得少,另外三个和她年纪相仿,从前接触的很多,两个已经出嫁的温柔端庄。 谢家小姐的脾气好像全长到谢长欢一人身上了。 “想什么呢。”谢长恭走进来。 他们一起进府,裴宝珠到正院见女眷,谢长恭则去书房面见淮安候。 “在想你姐姐和妹妹们的性格中和下就好了。” 谢长恭笑:“我也这么想。” 小时候,他没少挨阿姐揍,当然全是偷偷的,父亲知道会骂她。 他还不懂事时经常和父亲告状,阿姐被罚了几次他就再不告状,忍气吞声,后来阿姐年纪大了,知道维护他,他才摆脱苦海。 至于其他妹妹们,看见他躲得远远的,好像他吃人一般,只要她们安分守己,他不介意对她们表达善意,错的不是她们。 可惜,愣是没人敢亲近他,他就冷眼看着了。 “你那两个弟妹不是省油的灯。” 谢长恭嘲讽:“心比天高。” “若她们闹到你头上,不必客气,只管教训。” 第98章 姑太太 从前他在侯府时,老二老三畏畏缩缩,光他们媳妇明争暗斗的争管家权,他和小九成婚后搬去郡主府,倒养大了他们的心。 开始打侯府的主意,谢长恭冷笑,他敢给,他们敢接吗? “鹤儿醒后,你带他去给父亲请个安。”裴宝珠想起什么,叮嘱道。 老爷子多稀罕小团子她看在眼里,每隔两三日就拿着大把礼物到郡主府看小团子,既然来了侯府,自然让他和小团子亲近亲近。 她住在阿恭的院子,淮安候作为老公公,要避嫌,只能让阿恭带着小团子去见他。 谢长恭点了点头。 “子禧那边,你最好过去瞧瞧。”裴宝珠道。 谢长恭不以为然:“在咱们眼皮底下,还有人不长眼的欺负他不成。” 裴宝珠拧他:“让你去便去,好好敲打一下府里的下人。” 子禧之前是阿恭的庶长子,胜在他是独子,倘若阿恭没嫡子,他便是唯一的继承人,小团子的降生打破了平衡。 有了嫡子,庶长子在他们眼里就成为他们母子的眼中钉,即使她不打算做什么,底下的人看碟下菜,说不得会做出什么讨好她… 谢长恭揉了揉裴宝珠掐的地方,委屈地应了一声。 裴宝珠无语:阿恭如此不靠谱,谢子禧长这么大不容易。 “…” 侯府人多,过年比她在郡主府里热闹,侯府的亲戚更是记得裴宝珠眼花缭乱,不过皆是庶房的,淮安候自己都不在意,裴宝珠和谢长恭跟他们又没共同语言,听着他们的奉承便过了。 到了初四那日,侯府的几位出嫁的姑太太姑奶奶回侯府省亲,淮安候如今尚在京城的妹妹仅有一人。 就是宁国公的填房,算起来是钱氏的嫡母,可惜娘家的事她插不上手,无法为钱氏增添助力。 当然,即便帮的上忙,她也不见得帮一个庶女撑腰。 宁国公夫人对裴宝珠的态度很热络,她尚有一子一女,府里的爵位轮不到继房嫡子,替儿子筹谋落到她头上。 结交了福康郡主,她稍稍露出点渣子,便够底下人心满意足。 如此,待看见庶女隐隐和裴宝珠争锋,显摆自己在侯府的权利时,她皱着眉道:“你姨娘前段日子病了,有空回去瞧瞧。” 钱氏身子僵住,嫡母眼底的警告她没错过,不心里不甘的同时不免升起一丝苦涩。 她看似嫁进锦绣侯府,实际各种苦楚唯有她知晓。 丈夫贪恋妾室美色对她不屑一顾,娘家嫡母又时时用姨娘拿捏她,就算没有姨娘,侯府乃嫡母的母家,她一句话,自己在侯府的日子依然好不起来。 裴宝珠将她们的神态尽收眼底,端起茶杯轻轻呷了口。 “妍娘还不拜见表嫂。”宁国公夫人推了推女儿,冲裴宝珠笑道:“这孩子内向,叫郡主见笑了。” 妍娘脸通红,还是顺着宁国公夫人的话请安行礼,出嫁的女儿是娇客,没范到她头上,裴宝珠不至于打她们的脸。 “妍娘的性子稳重,可寻得好人家?”裴宝珠随口问道。 “妍娘年纪小,我本想多留她几年,但好男儿等不得,郡主若是碰见合适的,莫忘了咱们妍娘。” 她家妍娘生的花容月貌,嫁进宗室当王妃娘娘绰绰有余,如果福康郡主帮忙牵桥搭线,可事半功倍! 第99章 上眼药 裴宝珠笑了笑,看向妍娘,小姑娘今年十四岁,快及笄的年纪,听长辈谈及自己的婚事,羞得抬不起头。 让裴宝珠想起了寿和,前段时日她还收到寿和的来信,与她讲了小城的风景人情,向她问好。 “妍娘的身份不愁嫁,夫人不必担心。” 红娘可没那么好做,小夫妻过的幸福不见得记得你,但不幸一定记恨你,以裴宝珠的地位不怕她们埋怨。 但这种棘手的事不如从根源解决。 宁国公夫人听出她话里的婉拒,心底略有一丝不虞。 她都听说了,王氏的女儿之所以能记在侯府,全靠着福康郡主的请求,她那位哥哥有多看重嫡庶尊卑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对继室更是从不纵容半分,一切归功于她们那位继母,祯甯皇贵妃进宫前解决了继母,可他们心中的阴影无法驱散。 所以淮安候违背原则将王夫人的女儿记在名下,宁国公夫人吃惊至极,随后打起走裴宝珠路子的主意。 王氏的女儿姓李,跟谢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福康郡主尚能为她做那么多,她家妍娘可是世子的表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姑表亲! 裴宝珠无视宁国公夫人的不悦,转头观察其他姑奶奶,谢长恭出嫁的两个妹妹亦不是多话的性格,此等场面仅随众人附和微笑。 裴宝珠:“……” 合着谢家女儿的脾气真就只长谢长欢一人身上了。 不过淮安候重男轻女不喜庶出的名声她有所耳闻,没有父亲的宠爱纵容,她们哪里来的底气任性? 谢长欢身为嫡女在淮安候心中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庶女,地位自然而然高,加之有谢长恭这个亲弟弟撑腰,她闹腾些也是有的。 只是裴宝珠想不明白,既然淮安候不喜欢庶出,为何还要搞出这么些庶出的子女,平白受罪。 难道为了多子多福? 她用帕子擦擦嘴角,掩饰去嘲讽地弧度。 一群人吃过饭,各自回屋子休息,谢幼彤摸了过来。 裴宝珠惊讶地挑眉,她来侯府几日,幼彤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望着她气闷的小脸,她问道:“谁惹你了。” 谢幼彤烦躁地扯了下帕子:“嫂子,不如你帮那个什么妍娘找个男人。” 裴宝珠瞪她:“姑娘家家的说什么浑话,没得污了妍娘名声。” 谢幼彤吐了吐舌头:“我是服了她那个娘,适才把我叫过去,横挑鼻子竖挑眼,话里话外让我看清身份,离你远些。” 宁国公夫人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巴结郡主,殊不知这是用小命换来的。 她女儿从小金尊玉贵掌珠般娇养长大,而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能走到今天这步,全靠她一步一步试探摸索。 她凭什么退让?就凭她脸大? “她是出嫁的姑太太,平日不回府,管不到府里的事,远着她些就是了。” 裴宝珠劝她,心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谢幼彤和她相处的时间蛮久,晓得她往心里去了,心满意足。 哼,她和嫂子的关系岂是其他人轻易插手的? 哪怕她骂她狼心狗肺不顾血缘转投侯府,她也不至于跑来上眼药。 第100章 宁国公夫人 午睡后,宁国公夫人带着女儿妍娘来了。 “郡主,我们没打扰到您休息?” “夫人客气了。”裴宝珠让她们入座后,关怀道:“二位歇息的可好?” 老淮安侯早年宠爱妾室,纵容继室,唯独不关心嫡出的儿女,所以淮安候对庶出的兄弟姐妹无好感。 祯甯皇贵妃得势后,这些庶出的不敢跑他面前惹眼,生怕他翻旧账报复,祯甯皇贵妃去世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即使永熙帝登基,他们也不曾有危机感,永熙帝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对淮安候的熟悉程度与他们差不离。 大家都是永熙帝外家的亲戚,总不好太过厚此薄彼。 直到谢长欢进宫… 亲生女儿成了宠妃,可比亲妹妹是宠妃更可怕好吗! 要说淮安候也没甚大本事,就是命好。 有靠女人发际的命! 如此,他们再次被迫仰仗淮安候的鼻息,小心翼翼地讨好。 淮安候不乐意他们留宿侯府,他们便鲜少来往,弄的他们在侯府连个房间也没有,每次过年只能住简陋的客房。 宁国公夫人好歹是国公夫人,养尊处优多年,骤然住这种房间还真不适应,往年用过午膳便找理由归府。 今年听说裴宝珠在侯府,愣是将女儿一起带来,不仅没走,还预备小住两日,她自然不能说住的不舒坦。 “回郡主,臣妇歇息的很好。” 妍娘拘谨的坐在位子上,捧着茶杯不说话。 裴宝珠扭头彩月道:“前两日宫里赐了贡桔,取些来让夫人和表小姐带回去尝尝。” 京城官员遍地走,权臣富绅数不胜数。 冬日吃些桔子没什么值得炫耀,但贡桔可不一般,南方特意献给永熙帝的,无论是品质还是味道都是绝佳。 最重要的是“御赐”。 皇帝赐下来的,就算再不起眼的东西,也能激起千层浪,能得皇帝赏赐的人家不多,无一不是皇帝看重的。 它是得圣心的象征。 淮安候府连出两任宠妃,御赐的东西没断过。 裴宝珠出生时,昭淑大长公主归京,先帝怜惜愧疚妹妹,什么好东西头一个想到她,赏赐更是流水般到公主府,吃的用的皆是出自皇宫。 在她眼里没什么新奇。 宁国公资质平平,只承了个虚爵,没什么功绩,提起他永熙帝估计都要想上许久,赏赐落不到他头上,府里沾不上光。 宁国公夫人受宠若惊:“陛下赏赐下来的,臣妇哪里敢偏了去。” “不过是些桔子罢了,皇贵妃送了侯府两筐,放久了味道便不好了。” “那便谢过郡主殿下。”宁国公夫人推脱两下,欢喜收下。 “听闻郡主带了小公子回来。” 裴宝珠的笑容淡了淡,“鹤儿还在午睡,别让他吵到你们。” 宁国公夫人瞧出她眼底的担忧,心领神会,嘴上道:“孩子睡觉不能打搅,臣妇给他准备了红封,请郡主转交。” 看来福康郡主和她那位侄儿的小儿子身体虚弱并非空穴来风,否则福康郡主不会大过年的拘着儿子不露面。 呵,她那老哥哥心心念念的嫡孙是个病秧子,不知道他是何感受。 第101章 陆俞妍 “夫人有心了。” 彩月上前两步,接下宁国公夫人的红封。 里头摸着是一沓银票,她目光微闪:宁国公夫人出手够阔的。 宁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和裴宝珠没什么共同语言,给了红封后找理由告退:“臣妇去正院找嫂子说会话,让妍娘留下陪您。” 妍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她的性格内向,让她独自和裴宝珠待着,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 她望着宁国公夫人的眼神带了几分祈求,宁国公夫人见裴宝珠没反对,乐滋滋的离开,没管女儿的心情。 妍娘手不自觉的扣弄,裴宝珠笑了笑:“你阿娘忙着,你便在我院子里等她。”交代彩月:“请幼彤来,她们年纪相仿。” 谢幼彤很快到来:“嫂子。” “免了,找你来陪妍娘消磨时间。”裴宝珠点明意图。 “正愁没人跟我说话呢,陆姑娘,我叫谢幼彤,五月就满十四了。”谢幼彤爽利地打招呼。 “谢姑娘好,我叫陆俞妍,比你大五个月。”妍娘忙不迭回道。 “那我叫你妍娘姐姐可好?” 谢幼彤挽住她胳膊,妍娘红着脸点头,她则偷偷给裴宝珠一个安心的眼神。 裴宝珠起身:“你们两个小姑娘一起,本郡主在这里你们反而拘束,给你们腾个地儿说话,缺什么尽管让下人拿。” “嫂子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你的那些好东西省不下来。”她冲裴宝珠挤眉弄眼。 “你这丫头。”裴宝珠点了下她的脑门儿,道:“照顾好妍娘。” 谢幼彤抱拳:“遵命!” 裴宝珠留了几个丫鬟,带着彩月去小团子的屋子。 谢幼彤和妍娘在她离开房间后,重新坐下,妍娘羡慕地说道:“你和郡主殿下关系真好。” “那是,郡主最喜欢我了。”谢幼彤自豪地仰着下巴道。 “…” 彩月:“这位姑太太未免有些不会看人眼色。”郡主碍于情面没赶她们走,她蹬鼻子上脸。 害的郡主跑到小公子房间躲着。 裴宝珠轻笑:“她不是不会看眼色,而是太会看了。”清楚的摸清她的底线,让她处于不被激怒的情况下争取利益。 “不如奴婢晚些时候吩咐下去,不让人再来扰了您清静?” 裴宝珠摆摆手:“算了,既然回了侯府,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终究是阿恭的亲戚,她不想驳了他们面子。 反正几日而已,没必要搞得大家尴尬。 彩月拆开宁国公夫人给的红封,整整五千两银票,她一惊:“郡主。” 五千两啊,普通官家小姐的嫁妆不过两万两银子,宁国公府子女众多,处处需要银钱,第一次居然能给他们小公子五千两的红封。 按照大乾的习俗,以后每年的红封都要比前一年的高,寓意越过越好,以后的红封只会越包越大… 她替他们府里的账房担忧。 裴宝珠皱眉。 过年了小孩子收些压岁钱情理之中,可如此大的数额,宁国公夫人此举无异于逼她就犯。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倘若宁国公夫人慢慢交好,等到她确认宁国公府不会给她惹麻烦,借着她的势作威作福后,她不介意遂了她的愿。 但现在,她心里起了反感,再让她转变心意就难了。 “收下,回头给宁国公府的回礼厚些。” “是。” 宁国公夫人一去不返,临近傍晚,谢幼彤眼睛转了转:“妍娘姐姐,我要去正院找阿娘,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宁国公夫人许是被绊住脚了。” 妍娘立刻点头。 说走就走,谢幼彤挽着她手臂出了房间,对小丫鬟道:“转告嫂子一声,我和妍娘姐姐去正院寻阿娘了。” “是。” 两人刚上小路,遇到回来的谢长恭,谢幼彤急忙拉着妍娘退到一旁。 谢长恭看了眼她们来的方向,沉着脸问:“你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昨日小九睡得晚,白日里准备让她补觉的。 “要你管!”谢幼彤没好气地回怼。 她可是帮嫂子救场的,他竟还找茬。 “没事少往我院子来,郡主和鹤儿需要静养。”谢长恭注意到一旁的妍娘,顿时了然,不过仍黑着脸装作教育她。 谢幼彤正要炸开,不经意瞥见妍娘,难得和他来了点默契:“切,若不是嫂子请我来,谁稀的来你的院子。” “妍娘姐姐我们走,某些人喜怒无常,咱们不招他的厌。”说完,拽着愣愣地妍娘离开。 “…” “幼彤,世子表哥是不是生气了。”妍娘小心地问道。 谢幼彤蛮不在乎:“生气便生气,他能拿我们如何?” 妍娘抿唇,怔怔地点头。 谢幼彤眉心微蹙,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奇怪,仍热情地寻找话题,不至于让她们一路尴尬地无言。 “…” “宁国公夫人来了?” 谢长恭搂住她的腰,随口问道。 裴宝珠斜睨他:“人家是你的姑姑,喊宁国公夫人是不是冷淡了点。” “往年她跟府里走动的不多。”为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闻着他身上淡淡地酒气,裴宝珠拉了拉他衣领,凑上去仔细嗅了嗅。 他挑了挑眉,咧着嘴邪笑:“鹤儿还在呢,回房间让你脱个够。” 裴宝珠:“……” “喝了多少酒,难受吗,小厨房备了醒酒汤。” 谢长恭歪着脑袋靠在她肩膀,点了点头:“难受。” “我送你回房间。” 原本一个人稳稳当当走回来的某人,好似突然不会走路了,歪歪扭扭的不走直线,小丫鬟想上前帮忙,被他直接呵退。 裴宝珠磨牙:“你故意的?” “嘿嘿,开个玩笑。” 谢长恭关上房门,“我只喝了两杯,剩下的是白水,衣服上撒了些酒水骗骗那些家伙。” 裴宝珠哼了一声,甩开他就要走,被谢长恭一把拉住,按在腿上坐下,她手抵在他胸口,说道:“别闹了,等下要用晚宴。” “不急,还有一个多时辰开场。” “…” 不急的后果就是,裴宝珠晚到了两刻钟。 好在晚上架的戏台子,开宴不必等人到齐,否则裴宝珠简直没脸过来了。 “我和嫂子谈话忘了时间,妍娘叨扰郡主殿下了。”宁国公夫人和裴宝珠同座一桌。 “无妨,刚好幼彤和她相谈甚欢,本郡主提供个场地给她们小姐妹而已,不耽搁什么。” 宁国公夫人表情冷了一瞬,要不是那死丫头,自己还可邀福康郡主同来宴会,让其他人觉得她们已经搭上福康郡主。 计划全被她毁了! 妍娘的情绪也不对劲,一直神不守舍,定是她和妍娘说了什么话,晚上需好好问一问妍娘。 王夫人察觉到她眼底的冷戾,“妹妹在我院子坐了几个时辰,倒是将妍娘忘个干净,你这阿娘心可真大。” 她开玩笑似地说道。 “郡主殿下又不是外人,我想让妍娘多亲近亲近表嫂。” “郡主喜静,彤彤我都拦着不让她过去,妹妹当考虑郡主。” 委婉不好用,王夫人直言不讳。 裴宝珠目光放在戏台子上,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交锋。 宁国公夫人被王夫人噎的说不出话,她面庞青一阵白一阵,暗恨王夫人不给她面子。 王家没倒前,她对自己客客气气的,现如今失了靠山,反而硬气起来? 宁国公夫人不理解,裴宝珠倒是明白王夫人的转变因为什么。 王家在时,王夫人身为王氏的出嫁女,有义务将侯府的消息传送回王家,侯府对她多有防备,她得不到有用的东西,王家自认为她没本事。 如此,不管是王家还是侯府,王夫人都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夹着尾巴当她的侯夫人,即使宁国公夫人不得淮安候重视,王夫人依旧委曲求全,刻意交好。 现在王家倒了,王夫人只能仰仗侯府活着,她无需继续窃取侯府的机密,无事一身轻,跟淮安候的关系缓和不少。 可顺着自己心意过日子了。 宁国公夫人对谢幼彤抱有恶意,为了女儿她不客气地提点宁国公夫人在情理之中。 一时间,主桌安静下来,宁国公夫人没心情套近乎了,默默地看戏。 旁边的小桌,谢幼彤和妍娘并几个同辈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她碰了碰妍娘胳膊,小声道:“妍娘姐姐,想什么呢?” 妍娘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有些累而已。” 谢幼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问道:“不如我先送你到房间休息?别担心,大家不会注意到我们。” 宴会不强制所有人到场,中午喝多了的男人们好些在屋子里呼呼大睡呢。 “麻烦你了。”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场,主桌上的大人们看见了,召来小丫鬟问了几句,知晓她们的去处后没再多过问。 裴宝珠看了两场戏,捂嘴打了个哈欠。 “郡主困了?”王夫人问她。 裴宝珠点点头:“有点乏了,鹤儿独自在院中我也放心不下。” 王夫人接着道:“郡主快回院子,接下来没甚打紧的事儿,不过是演几出戏罢了。”福康肯来已经给了面子,不指望她从头坐到尾。 “嫂子和福康郡主的婆媳关系不错。”裴宝珠离席后,宁国公夫人语气幽幽。 王夫人:“郡主宽仁,待我极好,但这声婆母,我却是受不得。” 她那继子没叫过她一声母亲,宁国公夫人的话传出去,叫他以为她以婆母的身份自居,要徒生风波。 “…” “到花园转一圈。” 刚才吃了些东西,防止积食,绕路走一圈消化消化比较好。 彩月扶着裴宝珠走在前头,小丫鬟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经过假山时,隐隐听见有人说话声。 裴宝珠目光锐利,抬手止住众人,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站在原地不动。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在花园窃窃私语,准不是什么好事。 “陆姑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次,以后您就和世子再也无缘了。” “表哥已经和福康郡主成婚了。” “成婚了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世子不是还有个庶长子?随着他住在郡主府,也没见福康郡主拿他怎么样。” “您是世子的表妹,和世子感情不似旁人,当个平妻未尝没有可能。” “…让我想想。” “别拖太久,否则我也帮不上您。” 裴宝珠眯眼,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郡主,奴婢派人盯着她们?” 彩月愤愤道,恨不得马上抓住挑拨人勾引有夫之妇的家伙。 “莫声张,只盯着即可。” “是。” —— 谢长恭洗完澡进屋,裴宝珠坐在床上看话本子,没分给他半个眼神,以为傍晚时的胡闹惹恼了她,嬉皮笑脸的凑上前。 不等他开口,裴宝珠一把推开他的脸,拉开距离。 谢长恭眨眨眼睛,疑惑地看她。 生这么大气?不应该啊,比今日更过火又不是没有,没见她恼。 “你今日怎知宁国公夫人来院子了,问底下的人?” 嗯? 他如实作答:“路上遇见谢幼彤她们,陆俞妍的性子,应当不会主动来咱们院子。” “哦~”裴宝珠拉长尾音:“你倒是了解她,不愧是表兄妹,或者说青梅竹马?” “她算什么青梅竹马,老子满地跑的时候她娘还没嫁人呢。” 裴宝珠双手环在胸前,审视着他。 “是吗?” “当然,前几年见过一面罢了,她性子太软,被恶奴欺负,顺手帮了个忙,你知道我记性好,想忘掉东西很难。” 所以,他可不是有意记住陆俞妍的。 除了小九和阿姐,其他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有用的和没用的区别。 裴宝珠“啧”了一声:“怪不得人家打你的主意,想要给你当平妻呢~” 谢长恭被她的语调弄的头皮发麻,但他此时没空荡漾,语气不善:“什么平妻?” “你的平妻啊。” “…” 听完经过,谢长恭握住她的手:“小九,我与她仅见过一次面,和她没什么狗屁情分。” 宁国公夫人带陆俞妍来侯府的次数少,男女又分席而坐,这对表兄妹不比外人眼熟。 “老宁国公死的时候,我去过一趟,恰巧遇见刁奴欺负她,她和侯府沾着亲,我就顺道出手了。” 谢长恭咬牙切齿:“早知当初就不多管闲事,让人欺负死她算了。” “噗”裴宝珠憋不住了。 见她笑了,谢长恭松了口气。 “英雄救美,小丫头春心荡漾正常。” 第102章 鱼饵 “什么春心荡漾!老子让她心如死灰!”说着,他就起身,一副气势汹汹出去找茬的架势。 裴宝珠哭笑不得,扯住他衣袖:“别冲动。” 他这般找去,就算他和陆俞妍真的没什么,也摘不干净了,刚好给陆俞妍机会贴上他。 “陆俞妍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宴会上瞧着心不在焉,想来她的心智并不坚定,多半被人挑拨,我们且看看到底是谁打你的主意。” “姓卢的人在蕉州,其他人应当没这么卑鄙,利用女人害我。”谢长恭手抵着下巴,锁眉沉思。 —— 客房。 宴会结束后,宁国公夫人回到房间,看见女儿坐在书桌上前怔神,她走过去出声:“妍娘,又看书?” 她心底隐隐不喜,女儿样貌出众,比她那位继女出彩,输就输在木讷嘴笨,在她父亲面前锯嘴葫芦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倘若改一改,必然得她父亲喜爱。 “阿娘,你觉得世子表哥如何?”阿娘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当寻得她的看法。 宁国公夫人没多想,她不认为熟读诗书的女儿会看上个纨绔子弟。 不错,宁国公夫人眼中的谢长恭和外人一样,全无好印象,非要说不同的地方,她作为距离他算得上近的人,看多了他的不着调。 即使是亲戚也无法昧着良心夸的那种恶劣! 但宁国公夫人以为陆俞妍问她是为了和裴宝珠有话题,答道:“你世子表哥是个顾家的人。” 原谅她想不出他其余的优点。 顾家吗… 陆俞妍垂眸,如果自己嫁给表哥,看在从前那件事上,他会怜惜自己的? 她不求太多,也不会打搅他和福康郡主,只希望要一个孩子,守着孩子平平淡淡的度日,他想起他们时来看一眼即可。 “今日的接触下来看,福康郡主对咱们这些亲戚颇有耐心,妍娘你嘴甜点,和福康郡主走近点你的亲事便不愁了。” 宁国公夫人想女儿嫁进宗室还有一点,女儿的性子过于软和,虽说低嫁可以用国公府的势压着女婿。 但男人那种东西,你越压着越逆反,娘家还能时时刻刻守着妍娘不成? 不如嫁进宗室当王妃娘娘,王妃那是上皇室玉碟的,非圣旨不可休弃,另外,宗室在乎面子,妾室再厉害,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爬到正妃头上,让外人看笑话。 反正丈夫都要纳妾,与其嫁到小门小户受苦,风风光光的当王妃不是更好的选择? “…” 第二天,谢幼彤一大早跑过来,神秘兮兮的挥退下人:“嫂子,陆俞妍不对劲,我觉得她在打你男人的主意!” 裴宝珠惊讶地看她:连幼彤都看出来了? “我说真的!别看她闷不做声的很老实的模样,眼神骗不了人!”以为裴宝珠不相信,谢幼彤接着道。 “蔫儿坏!” “我昨日经过花园的时候,听见有人许她平妻之位。”裴宝珠说笑话似的告诉谢幼彤。 “好大的脸!”谢幼彤握拳:“交给我,保证帮你抓到谁搞鬼!” 虽然她和谢长恭互看不顺眼,但他对嫂子的心她一清二楚,她那便宜爹都不敢打包票,那人还真是大言不惭。 裴宝珠:“麻烦你了。” 阿恭的人去调查,说不得打草惊蛇。 王夫人嫁到侯府这些年,多少培养了一些亲信,用她的人查更妥帖。 “郡主,幼彤小姐。”彩月敲门进来:“陆姑娘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幼彤显而易见的愤怒:她竟还敢往嫂子跟前凑? 要脸不要? “不见!我抽她一顿先!”谢幼彤挽着衣袖要出去。 裴宝珠无奈,她和阿恭这点倒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裴宝珠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请她进来。” “…” “妍娘拜见郡主殿下。”陆俞妍身量芊芊,袅袅地屈膝行礼。 “妍娘免礼,过来坐。” “谢郡主殿下。”陆俞妍在谢幼彤旁边的位置坐下。 “早知妍娘姐姐也来给嫂子请安,我就跟你一起来了,还能做个伴。”谢幼彤亲亲热热的说道,一点看不出她适才叫嚣着揍人。 陆俞妍目光微闪,浅浅微笑。 谢幼彤暗自翻了个白眼,会咬人的狗不叫,看她这副模样,谁看得出她心里肮脏的念头? 上赶子倒贴做妾室,她今日算长见识了。 裴宝珠默默观察陆俞妍的神态,她已经收拾好心情,气定神闲,和昨日的恍惚截然相反。 “郡主殿下喝茶。”陆俞妍亲自帮裴宝珠倒了杯茶。 双手端着走到裴宝珠面前,有一种妾室给主母敬茶的错觉,她眯了眯眼,盯着她没有动作。 陆俞妍没有不安,继续稳稳地端着茶杯,仿佛裴宝珠不接就一直举着。 “嫂子不爱喝茶,我来喝!”谢幼彤动作快极了,陆俞妍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口闷进肚中。 陆俞妍愣了下,看向裴宝珠。 裴宝珠笑道:“幼彤记得我的喜好。” “忘了谁的也不能忘了您的!” “妍娘姐姐坐,又没外人在,嫂子不讲究那些规矩。” 陆俞妍坐了一上午,临近中午依旧没有提出离开的意思,谢幼彤心道:好啊,她明白陆俞妍为何赖着不走。 怕不是在等谢长恭? 忍不了! “妍娘姐姐…” “刚好午膳的时辰到了,你们留下一起吃。”裴宝珠先她开口,隐蔽的使了个眼神。 谢幼彤咽下要说的话,转言道:“妍娘姐姐有口福了,嫂子的小厨房做菜最好吃了,厨子都是哥哥挨个精挑细选的!” 识相点赶紧收起小心思。 陆俞妍感叹道:“世子表哥和郡主的感情真好。” “没那么夸张,不过是怀孕时反应大了点,他为了让我吃得下东西,将侯府的厨子调到郡主府。”裴宝珠笑盈盈。 陆俞妍垂眸:表哥和从前一样温柔。 裴宝珠知晓她内心所想怕是笑掉大牙,谢长恭温柔?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眼神居然不好使。 “嫂子,哥哥中午不陪你用膳吗?我们在会不会不太好?” 谢幼彤说这话时瞟了眼陆俞妍,希望她听得懂暗示。 “阿恭在前头吃,晚些回来午睡。” “…”食不言寝不语,三人安静地用完午膳。 裴宝珠捂嘴打了个哈欠,谢幼彤说道:“嫂子要午睡了,妍娘姐姐我们先回去!” 妍娘嘴巴动了下,却找不到理由留下来,但她想见一面世子表哥,否则不会一早来福康郡主院中。 “走…” 谢幼彤拉着她往外走,攥着她手腕的手悄悄用力,防止她挣脱。 “郡主,郡马爷快到小路了,我们放任不管吗?”如果不干预,他们一定会撞上的。 裴宝珠冷哼:“不放出鱼饵,鱼饵怎么上钩。” 那边,谢幼彤和陆俞妍走出不远,看见谢长恭站在路边,她暗咒一声,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哥哥怎站在这里,嫂子备了醒酒汤等你呢。” 谢长恭瞥了她眼,视线落在陆俞妍身上。 陆俞妍的呼吸一窒,死死盯着鞋尖。 谢幼彤上前两步,挡住谢长恭的目光,“哥哥,快点回去,我要送妍娘姐姐去客房,不和你多说了。” 她有些咬牙切齿。 忽然觉得,谢长恭这家伙并不可信,他不是有个庶子吗? “…妍娘姐姐离哥哥远些。” 两人走出段距离,谢幼彤突然道。 陆俞妍眉心跳了跳,谢幼彤这般说,是看出自己的心思出言警告吗? “哥哥脾气不好,惯会欺负人,你性子软和,定被他戏弄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她意有所指。 “世子表哥是个好人。”陆俞妍闻声立刻道。 谢幼彤瞪大眼睛,“别开玩笑了,他是好人?”确定不是她为了嫁谢长恭胡言乱语? 陆俞妍坚定地点头。 “……”望着她认真的表情,谢幼彤无语。 谢长恭做了什么,把好好的姑娘变成瞎子! “…” “小九,换个方式查不好吗?”某人磨着裴宝珠。 “这么好的条件不用浪费。”裴宝珠捏着他下巴,促使他抬起脸,绝美无瑕。 谢长恭撇嘴:“所以你就让我出卖色相?” “不怕我跟人跑了?” 裴宝珠双手拖住他的脸,和他对视:“阿恭会吗?” 两人的鼻尖离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谢长恭的喉结上下滑动,眸子暗沉,嗓子沙哑的厉害:“当然…不会。” “美男计我没用过,你先帮我看看效果。” —— 初七这天,侯府的亲戚该走的都已离开,宁国公夫人觉得陆俞妍和裴宝珠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带着女儿继续住着。 “表小姐,您的信。” 陆俞妍眼睛一亮,“你先下去。” “是。” “表妹,花园凉亭见。” 陆俞妍手抚上字迹,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反复看了几遍,将信纸按在胸口。 她将信纸折好装进香囊,如蝴蝶般飘进内室换衣服,她迫不及待见世子表哥! 那边,裴宝珠抱着小团子喂他肉糜熬的粥,小团子现在饭量大了,每日除了奶水,需吃一些辅食。 “郡主,馨小姐求见。” 裴宝珠喂粥的手顿住。 “啊啊。”小团子急的出声提醒,裴宝珠转头道:“阿娘忘记咱们小鹤儿了,是阿娘不对。” “先让她到小厅等着,本郡主随后到。” 小团子吃饭重要,其余事都让后。 “…” 谢长馨在小厅里等了一刻钟,裴宝珠姗姗来迟。 “郡主殿下。” “馨姑娘免礼,你来找本郡主有何事?” 谢长馨咬唇,眼底闪过挣扎,最终还是一鼓作气道:“郡主殿下,今日天气不错,二嫂设了小宴,想请郡主赏个脸。” “郡主殿下,您…会去吗?” 她心里没抱太大期望,福康郡主什么身份,二嫂和她又是什么身份? 她应当不屑于自降身份,和她们这些庶出搅到一起。 所以二嫂才打发自己来,不亲自请福康郡主,即使自己被拒了,她也不丢脸。 谢长馨暗恨,要不是二嫂掌管府上的炭例,用克扣炭威胁,她才不插手这事呢! 可大冬天的,没有炭烧,要冻死人的。 “左右无事,本郡主便去走一趟。” “…” “郡主殿下,这边。”谢长馨殷切道。 裴宝珠看了眼方向,侯府住的有段时日,路已经熟了,她挑了挑眉梢:“她的院子不在这个方向?” “从这条路走近。” 谢长馨也不理解,但这是陆氏要求的,她只能照办。 “咦?前面好像是妍表妹。”谢长馨眼尖,看见小路上的陆俞妍。 “她怎的在这里…” “小姐,表小姐是不是也受到二夫人邀请,要到二房参加小宴。” 谢长馨点头:“或许是。”妍表妹特意换了新衣裳,定是到二房去。 “表小姐身边无人伺候,她该是迷路了,我们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小丫鬟问她。 “郡主殿下,长馨去一趟。”妍表妹是国公府的嫡女,跟她打好关系没坏处,二嫂不就是她的庶姐吗? 二嫂再敢威胁她,便拉出妍表妹压她。 “本郡主随你一起。” 把郡主自己丢下不好,她愿意同去再好不过。 两人沿着小路追陆俞妍。 奇怪的是她们明明距离不远,却跟丢了。 “哎?妍表妹走到哪儿去了。”谢长馨有些不耐。 不然还是先送郡主殿下到二房,毕竟她才是重中之重。 “小姐,表小姐可能误入假山了,湖上的冰面未冻结实,她掉下去就不好了。”小丫鬟担忧道。 谢长馨嗤之以鼻:“妍表妹那么大的人,岂会掉进湖里,本小姐先送郡主殿下到二房。”想了想道:“你带几个人在花园里找一找。” “已经来了,不差这点时辰,先找到妍娘再说。” 裴宝珠对她说。 “郡主说的是。”谢长馨立刻转口。 假山层层叠叠,好像迷宫一样,谢长馨熟悉路,边走边让人喊陆俞妍。 “表小姐,您在这里吗?” “表小姐…” 小丫鬟们四散开来,很快找到了陆俞妍,不过她的深色莫名有些紧张,连谢长馨都瞧出不对劲。 凝着眉质问:“妍表妹,你刚才去哪儿了?” 陆俞妍贝齿轻咬下唇:“我在房间里无聊,随便逛逛。” 谢长馨目光锐利,上下打量她,穿成这样出来闲逛?说相亲她都信。 不过她们侯府可没适龄的男儿给她偶遇。 “妍娘没迷路便好,送她回客房。” 裴宝珠含笑道。 第103章 三夫人的怀疑 “郡主殿下!”谢长馨声音拔高。 裴宝珠笑盈盈看向她:“怎么,本郡主的话有问题?” 谢长馨闭嘴,心里嘀咕道:您的话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陆俞妍啊! 她们侯府向来平和,谁知陆俞妍做没做坏事败坏侯府名声!? 侯府没出嫁的女儿只剩她和长芮,她又不长芮大,得先出嫁,侯府此刻出现个什么最吃亏的是她啊! 但她没胆子反驳裴宝珠,摇了摇头:“没事,先送妍表妹回客房,长馨没意见的。” 二房,听说裴宝珠快到了,二夫人带着人出来迎,“郡主殿下来了,蓬荜生辉。” “二嫂,我帮你把郡主殿下请来了,有什么好处?”谢长馨挽住她胳膊俏皮道。 “瞧瞧,干了点活就找我讨赏呢!”二夫人跟身边的人调侃。 “你二哥从南边儿给我带了两套头面,回头送你一套当做添妆。”二夫人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我便不客气了,若之后你忘了我可不依!” 裴宝珠静静地望着她们“姑嫂情深”。 “哟,瞧我,把郡主殿下您晾在这儿了,我和长馨妹妹聊的开心,您莫要觉得怠慢。”二夫人拍了下大腿,懊恼地说道。 裴宝珠明白了,今日特意把她喊来,是在向她宣誓主权,二夫人想让她看见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和人心。 “无妨。”裴宝珠好笑。 还没正式当家就跑到她面前炫耀,未免急了点,她活了这么些年,难道不清楚绝对的权势跟前,其余的一切只是无用功吗? “郡主殿下,您喝茶。”二夫人抬手敬她。 外头的东西裴宝珠不喝,她开口道:“本郡主不爱喝茶。” 二夫人手僵了下,觉得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嘲笑,暗恨:好你个福康,端什么架子?都是一府妯娌,给她点面子会如何? “二夫人,郡主殿下,幼彤小姐来了。” 小丫鬟的请示打断尴尬气氛。 “请幼彤小姐进来。”二夫人撑起笑脸。 “…” “嫂子,二夫人,幼彤没打扰到你们?” 二夫人的那股火再次升起,看看!那边喊嫂子,叫她就是二夫人?势利眼的小蹄子! 等哪天福康厌了她,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没有没有,来的正好,刚准备叫人给郡主换些喝的呢。” “嘻嘻,二夫人不用麻烦了,我了解嫂子,她才不吃外面的东西哩,她的嘴让她的厨子们养叼了!” 二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道郡主殿下不肯喝我的茶。” 她目光扫了圈,好像在说看,不是我的原因。 谢幼彤帮她找理由不碰外面的吃食,裴宝珠自然不会拆穿她,听到二夫人的话,但笑不语。 谢长馨不乐意被谢幼彤抢风头,挤开她坐到二夫人旁边:“二嫂,我和郡主殿下来的路上碰见妍表妹了,你请她过来了吗?” 二夫人笑容淡了,她巴不得里陆俞妍远些,省得被嫡母盯上,岂会叫她来自己地盘互看不顺眼? “母亲和我说小妍这两日迷上侯府的书了,成日窝在房间里不出来,不好打扰她看书的兴致。” “奇怪,那她跑小凉亭做什么,还差点在假山迷路。”谢长馨皱眉。 “许是看书闷了,咱们别管她。”二夫人随口道。 二夫人这副不愿多提陆俞妍的态度… 裴宝珠轻叹:排除一个人选。 也是,二夫人的姨娘在宁国公夫人手下讨日子,她动陆俞妍无异于和宁国公夫人撕破脸,对她们双方没好处。 但是二夫人喊她出来的时机太巧了。 裴宝珠给谢幼彤使了个眼色,谢幼彤偏头:“嫂子?”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你留下坐一会儿。” 谢幼彤眼睛微闪:“好。” “二夫人,鹤儿小离不得人,本郡主回房了。” “郡主殿下慢走。”二夫人目的没达到,对裴宝珠的去留不在意,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便送人走了。 “幼彤妹妹不跟着郡主殿下走吗?她不是最喜欢你了?”谢长馨冲她阴阳怪气。 “馨姐姐别开妹妹的玩笑,妹妹可不敢那么自大。” “谁是你姐姐!”谢长馨顿时怒了。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家伙,凭什么爬到她的头上? 谢幼彤是王夫人的女儿,王夫人又是侯府明媒正娶的继室,她记在王夫人的名下,名义上就是侯府的嫡次女。 地位比谢长馨这个庶女高,让谢长馨如何忍? 二夫人蹙眉:“长馨。” 她也看不上谢幼彤,王夫人近两个月不知怎的突然得了公爹的喜爱,几次三番插手侯府的庶务,引得她不喜。 但谢长馨她们不能在她这里闹起来,传出去让老三媳妇笑话。 谢长馨撇了撇嘴。 “二嫂,幼彤扶您进屋。”谢幼彤主动上前,论讨好人,没人比她更拿手。 —— “郡主,陆俞妍回房间后没再出来,也没人进屋。” “继续盯着。” 彩月:“宁国公夫人后日回府,如果查不出线索,以后…”再查就难了。 裴宝珠捏了捏眉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请郡马爷回来一趟。” … 三房。 “夫人,奴婢听说表姑娘今日去了小凉亭。” “天寒地冻的,她去那儿干嘛。” “不晓得,当时馨小姐欲盘问,郡主殿下却让人送表小姐回客房。” “哼,陆俞婵这个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看着安守本分,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唯有她自己清楚。” 三夫人冷笑道。 “夫人说的不错,底下人都在私下说表姑娘看上府里哪位少爷了,打扮的花枝招展是与人在小凉亭幽会呢。” “乱嚼舌根小心被人找上门。” “嘿嘿,奴婢只跟您说。” “嘶,陆俞妍可不能进咱们府里,否则以后怕不是成了陆氏的天下。” 陆俞妍的生母是侯府的姑太太,她是宁国公府的嫡次女,可比陆俞婵难搞的多,她嫁给老四老五对她不利。 “哎呀,主子您怎么不明白呢!” 小丫鬟急切道:“四少爷今年才十二,五爷往下年纪更小,表姑娘和他们差着岁数呢。” 就算看,也不会看上他们。 三夫人笑脸顿时没了。 小丫鬟说的有理,老四老五年纪小,毛还没长齐呢,陆俞妍不至于瞧上他们。 唯有成年的三个有可能! 谢长恭那边有福康郡主,福康郡主有权有势,又生的那么漂亮,谢长恭眼睛瞎了才跟陆俞妍鬼混! 所以和陆俞妍约见小凉亭的不是谢长恭。 老二? 也不可能,老二说的好听是长的规整,不好听就是刚能入目! 陆俞妍那等才女要委身,自然瞧不上老二。 只剩老三了! 三夫人咬牙切齿:不要脸的狗男女! 既然他们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鬼混,休怪她将他们脸皮子全撂了! “…” “嫂子,二夫人之所以要办小宴,是听她的丫鬟撺掇的,她虚荣得厉害,恭维几句便不知姓什么了,就想着把你叫过去全了她面子。” “她的丫鬟我也调查过,是府里的家生子,她老子妈和老子爹是庄子上的管事,最近也无别的动向。” “你继续帮我盯着那丫鬟,她见了什么人也别落下。” 谢幼彤点头,斗志满满:“保准连个苍蝇都不放过!” 客房。 “阿娘,我跟你一起回去。” “郡主在在侯府住不了多久,她回郡主府了咱们就见不到她了,趁着机会多跟她说说话,府里实在是及时,不然阿娘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侯府。” 女儿嘴笨,她怕她自己处理不好。 “乖,阿娘为了你好。” 陆俞妍抿嘴:“嗯。” 宁国公夫人离开,陆俞妍是侯府的表小姐,在府里玩一段日子。 三夫人待她格外热情,不时的请她去三房,陆俞妍几次推脱,最终实在推不掉,过去了一趟。 她离开的表情很复杂,传到二房,二夫人立刻叫上人手:“我们去三房一趟。” “主子,我们帮妍小姐找场子?” “小妍是我的妹妹,她受欺负了,我这个姐姐岂会坐视不理?” “…” “郡主,二夫人带人去三房了。” 裴宝珠起身:“走,凑个热闹。” —— “二嫂,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三夫人皮笑肉不笑。 “听说弟妹刚才喊了小妍过来,出什么事了?小妍年纪小,有事我这个当姐姐的帮她扫尾。” “二嫂越发厉害了,能当妍表妹的主了,姑母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三夫人适才受了气,闻言不客气地回怼。 “…你!” 三夫人凑近她:“陆俞婵,少惹我,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二夫人被她阴冷的话震住,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福康郡主到。” 她们两个愣了下,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郡主殿下安。” “两位夫人免礼。” “听说二位都在三房,本郡主闲来无事,过来凑个热闹,路上听说妍娘刚从三房离开,不太高兴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三夫人:“我和妍娘绊了几句嘴。” “妍娘是侯府的表小姐,侯府的客人,宁国公夫人把女儿留在侯府是放心侯府,不能委屈了她。” 三夫人抿唇,二夫人接话道:“郡主殿下说的是,我这妹妹有几分小性子,万一她回国公府说了什么,我不好跟母亲交代啊。” “彩月,派人请妍娘来,自家亲戚说来了就好。” “是。” 三夫人眉心拧起,瞥了眼伺候的人:“你们都退下,我有话和郡主殿下说。” “…”众人呼啦啦退去,只剩下她们的心腹。 “弟妹,我不用下去?”嘴上问着,屁股稳稳当当的不动。 “呵,二嫂是关系人,你想走也走不了。”三夫人讽刺道。 “什么关系人?你把话说清楚!” “二嫂不知道,你的好妹妹留在咱们侯府干了些什么好事?” 老三媳妇信誓旦旦的,陆俞妍不会真的被她抓住把柄了? 二夫人目光晃了下:“她做了什么与我无关。” “你不是急着来给她做主的?我给二嫂机会,你怎开始撇清关系,姑母知晓表情一定精彩。” 二夫人噎住。 “三夫人,有何话直说,本郡主云里雾里的。” “我这就告诉郡主。” 三夫人掏出帕子:“都怪我家那口子不争气,贪恋美色,居然和陆俞妍走到一起,他们若是正经来往真心相爱,大可与我说清,我给她腾位置就是。” “偏要偷偷摸摸行事,被人发现侯府的名声全毁了!”她擦了擦眼泪:“我可怜的女儿才两岁,以后可怎么嫁人啊!我的命好苦…” “…休要血口喷人!小妍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会跟老三扯上关系!” “我会拿老三的名声开玩笑不成?”三夫人反问她。 “你向来爱发疯,说不定就是故意败坏小妍名声,让她嫁给老三,给三房增添助力!” 陆俞妍嫁进三房,嫡母定然偏向老三,二房三房的争斗三房胜出… “放屁!”三夫人气的爆粗口,“她嫁给老三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希望老三走上高位,前提是以后的东西属于她的子女,否则不是替她人做嫁衣?陆俞妍是老三的表妹,有这层关系在,她如何争得过? 与其眼睁睁看着陆俞妍得意,还不如从开始就未得到。 “两位夫人冷静,本郡主看妍娘不是那种人,是不是有误会?” 三夫人苦笑:“郡主殿下,我的人亲眼所见,老三半夜出去,陆俞妍大晚上的也不在房中。” 裴宝珠皱眉:“等陆俞妍来问问。”陆俞妍的行踪她清楚,和三夫人说的对不上。 “她哪里会说真话!”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们没有证据,她死不承认我能怎么办?” “什么捉奸,别把话说那么难听!”二夫人瞪她。 “还有更难听的。”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小丫鬟敲门:“表小姐到了。” 陆俞妍走进来,二夫人黑着脸看她,三夫人眼神欠奉,唯独裴宝珠笑呵呵与她打招呼:“妍娘不用多礼,坐。” “郡主殿下和两位嫂子找我来何事?” “妍娘,三日前的晚上你人在哪里?” 陆俞妍想了想:“那日我看书到很晚,反夜睡不着,便到小凉亭走了走。” “大晚上的去小凉亭,表小姐好兴致。” “三表嫂,我已经与你说过了,我喜欢小凉亭的景致。” 第104章 嫁衣 陆俞妍神色坦荡,看不出半点心虚。 “马若娴,你休要欺人太甚!凡事要讲究证据,你污蔑小妍,我要请公公婆婆来主持公道!” 二夫人跳出来,挡在陆俞妍前面。 闹到长辈们面前,为了侯府的名声和宁国公府的颜面,就算是真的,公公和婆婆也会出手压下。 “我欺人太甚?”三夫人气极反笑:“陆俞婵,如果陆俞妍和你家老二勾搭到一起,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吗?” “一切都是你胡说八道,马若娴,我看你是疯了!” 陆俞妍愣愣地望着二人大吵,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她看向裴宝珠:“郡主殿下,求您让她们停下。” 裴宝珠微笑:“本郡主为何要答应?” 陆俞妍抿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世子表哥的秘密…但你要帮我恢复名誉。”她目光清明。 事情不解决,三表嫂不会善罢甘休,她这般疯魔,万一传出什么话,她以后怎么做人? “好,不过本郡主虽是长嫂,和她们的相处着实不多,强硬干涉恐怕适得其反,需请王夫人出手,妍娘介意吗?” 王夫人这位继室在侯府地位不高,宁国公夫人同样看不上这位嫂子,作为她的女儿,耳濡目染,陆俞妍说不得也瞧不上舅母。 “妍娘不介意。” “彩月,去请王夫人来一趟。”裴宝珠拍了拍手,道:“两位夫人莫吵了,光这般吵也没个结果,不如请侯夫人做个决断。” “她说的话怎…”三夫人吵得上头,失去理智,将心里话吐露出来。 “三夫人,她是三少爷的嫡母,是你名正言顺的婆母,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配报纸笑着打断。 三夫人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哼,依我看不该请夫人来,应当喊大夫来给她看看脑子!”二夫人冷哼,选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二夫人你也歇一歇。”别在那里拱火了,没见三夫人的表情要吃了她? “我听郡主殿下的。” “…” 正院。 管事嬷嬷正在汇报年节时的往来消耗,“夫人,今年的礼比往年重了三分,我们要不要多回一些?” 王夫人放下礼册,喝了口茶:“不必,按照去年的即可。” 淮安候府出了两任宠妃,巴结的人不少,但世家在那边镇着,他们便有所顾忌。 今年不同了,谢长欢晋升皇贵妃主掌宫权,五皇子成功册立太子,太子是正统,他们捧着些没问题。 侯府如果回了重礼,他们心里要犯嘀咕了,说不得以为侯府对他们不满… “夫人,郡主请您去三房一趟,有事想让您帮忙决断。” 王夫人抬头:“三房?” “二夫人三夫人都在,表小姐两刻钟前也被请过去了。” “阿娘,我知道!”谢幼彤突然窜出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就是这样…” 说完,她挺直腰板儿,好像在说:你女儿能干!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最近神神秘秘的,就是查这些东西?” “嘿嘿,没瞒过阿娘的眼睛。”谢幼彤不好意思地挠头。 她特意吩咐别惊动阿娘,没想到还是被阿娘发觉了。 嬷嬷笑道:“小姐用夫人的人,夫人若想知道,早问清楚了。” “阿娘最好了。”谢幼彤抱着王夫人胳膊撒娇。 “我去三房走一趟,你留下看看账本,不懂的地方问嬷嬷们。” “我也去!” “不行,那种场合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参与的。” 谢幼彤瘪嘴,嬷嬷劝她:“小姐,夫人说得对,回头三夫人想起来,要迁怒你的。” 谢幼彤不情不愿:“哦。” —— “夫人。” “母亲。”二夫人和三夫人起来行礼。 “郡主让老身来,所为何事?”王夫人已经从女儿口中摸的差不多,却装作不知情。 裴宝珠看着她身后的下人,王夫人心领神会:“你们先出去,莫让任何人靠近屋子。” “是。” “…事情就是这样,夫人,您看该如何做?”裴宝珠抚了下鬓角:“宁国公府是咱们的姻亲,三夫人是咱们侯府的人,两边都不能偏颇。” “郡主的话老身懂了,查明事实即可,妍娘你可有意见?”王夫人笑着问她。 陆俞妍屈膝,轻声道:“妍娘相信舅母能还妍娘清白。” “嗤”三夫人发出嗤笑。 嘴上说不偏颇,一开始心就已经偏了。 裴宝珠看向她:“三夫人不满夫人安排?” “不敢。” 不敢而非不是。 “老三媳妇怀疑妍娘和老三…查清二人的行踪就是。” 王夫人没管三夫人的脸色,直接道。 “妍娘,写下你五日来的行踪,以及可以为你作证的人。” 妍娘点点头。 “老三那边需请郡主帮忙了。” 她这个继母在庶子眼里毫无威望,她说了老三不会照做。 裴宝珠道:“彩月,让郡马爷找三爷说说话。”阿恭出手,不怕他敢隐瞒。 “…” 另一边。 谢三正与狐朋狗友在一起喝酒,两边是身姿曼妙的美人。 “谢三,你家老大还没走?” “别提他,晦气。”要不然他哪至于有家不敢回,天天睡外头。 “哎,还是你家老大好啊,早些年肆意京城,到了收心的时候,转头娶了福康那个香饽饽,美人权利全到手了。” “切,福康那性子一般人受得了?” “当年卫五领命去南疆打仗了,不然卫家早被他们拆了,他的命格压不住福康这个贵妻。” “呸,照你这么说,谢长恭压得住了?” “可不是,福康郡主给谢家生了个嫡孙呢!” “…谢三,你爹是不是高兴坏了?” “嗝,谁让我家那个不争气,只生了个丫头。” “你爹连你都不稀罕,会稀罕你儿子…” 谢三黑脸:“想打架?” “在我们跟前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和谢长恭叫嚣去。” “谢长恭在怎样,老子怕他?” “…” “怎么不说话?不信老子?” “…” “你眼睛抽筋了,一直眨巴什么。” 那人无语,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 谢三终于察觉到不对,僵硬着转过脑袋,对上谢长恭似笑非笑的脸:“老三,吃饱了吗?” “吃…吃饱了。”谢三舌头打结。 “哥哥有事问你,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谢长恭冲众人道:“你们继续,我带老三先走了。” 说着,拎着谢三衣领将人拉走。 谢三腿软,全靠谢长恭支撑。 众人:“……”不忍直视啊! “大…大哥,你要问小弟什么?”到了安静的房间,谢三赔笑脸,狗腿道:“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希望他没听见自己刚才的话。 谢长恭手掏进胸口,谢三咽了咽口水,倒退两步:“有话好好说!弟弟喝多了酒,胡言乱语。” “别怕,哥哥现在不想打人。”他掏出笔和纸,放在书桌上,眼神示意:“写下你这几天来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以及人证。” “大哥,我没给家里惹祸!” 谢三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审犯人的流程啊! 谢长恭懒得听他废话,掏出跟木棍:“写错一个地方,赏你十棍子,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得住,大可随便写。” 谢三顿时屁滚尿流地跑过来,绞尽脑汁的想。 偏越着急,大脑一片空白。 余光瞥了眼棍子,他浑身冷汗,他赶紧提笔写起来。 “…” “郡主,驸马爷送回来的纸条。” 说是纸条,实际上是几张密密麻麻的字迹,写的万分详细,连上厕所都没落下。 裴宝珠扫了一眼,把它放到王夫人面前,王夫人低头仔细看了遍,抬头对三夫人道:“老三媳妇,老三这几日不在府中,与妍娘的行踪对不上,你自己看看。” 三夫人拿过去看,脸越来越黑。 “呀,三弟过的很滋润,弟妹,你可瞧仔细了,别什么都往我们身上赖。”二夫人嘲讽道。 三夫人咬牙,瞪了她一眼:“二嫂慎言,咱们都是女人。”嫁得都是谢家的男人,老三如此,老二跑得掉? “妍娘,对不起,表嫂误会你了,跟你道歉,回头我让人开了库房,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当嫂子向你赔罪。” 陆俞妍微笑:“表嫂的道歉妍娘接受了,您也莫要难过,您还有芊芊。” 三夫人叹息:“是我想左了。”她也不知怎的就钻进牛角尖。 老三是什么人,她早看清了,居然被轻易挑起怒火,恶意揣度妍娘。 “事情到这里为止,以后不得提及此事。” 王夫人敲打,眼睛却看着二夫人。 三夫人和陆俞妍是当事人,自然不想提,裴宝珠她管不到,唯有二夫人不安分,说不定拿它做文章,跟三夫人斗法。 二夫人撇嘴:“是。” 王夫人对裴宝珠点了点头:“府里的账本要对,老身先回了。” “夫人慢走。” 二夫人牵着陆俞妍的手:“小妍,我们走。”什么好处没捞到,还被警告一番,她心里不舒服。 “郡主殿下,请您留步。”三夫人喊住裴宝珠。 “三夫人有话和本郡主说?” 三夫人点了点头:“郡主,侯府混进不安好心的人了,我此次是中了他们的圈套。”她苦笑:“也是我太冲动了。” “三夫人可否将怀疑的名单给我?” “郡主直接将她们带走,我院子里不留叛徒。”继续放在她这里,保不齐哪日她就收拾了。 “…” “郡主,陆小姐在等您。” 陆俞妍和二夫人先走一步,在路上分别,她转道来裴宝珠的院子。 裴宝珠脚步顿了下:“知道了。” 推开屋门,陆俞妍站在窗前:“郡主殿下。” “免礼。” 陆俞妍轻笑:“郡主心里有世子表哥。” “…”裴宝珠挑眉。 “眼神骗不了人,我提起世子表哥的时候,您的眼神所散发的温柔掩藏不住。” 陆俞妍垂眸:“晚宴那日,郡主听见了。”她用陈述的语气说道,表示她的肯定。 “妍娘要解释一下吗?” “我的确想过嫁世子表哥。” 裴宝珠笑意加深,眼底却毫无笑意。 “郡主别恼,听妍娘把话说完。” “我想嫁给世子表哥,那是我七岁后的心愿,英雄救美,两小无猜,琴瑟和鸣,恩爱夫妻。” “书中的故事是这般,幼时的我十分向往,也一直将它当做目标。” “我设想过世子表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温婉可人,娇蛮俏皮…” “后来才知道,不是我变成世子表哥喜欢的模样就能成为他的妻子,他喜欢的人,无论什么样子他都欣然接受。” 陆俞妍抬头,眸子闪过流光:“郡主和世子表哥以为此次是我们长大后正式见面,其实我早见过你们。” “郡主和卫公子赐婚圣旨下来后,您和世子表哥偶遇的那次。” “表哥的表情我此生难忘,压抑克制,悲伤的气息蔓延开来,连外人都能感同身受,我从未见过那般狼狈的他。” 裴宝珠怔住:“那日,真的是他?” 接到赐婚卫泓新的圣旨后,她心情不佳,阿娘怕她成日闷在府里会出问题,让她去查看嫁衣的制作进度。 她本不想去,可实在拗不过阿娘,最终带着人去了店铺。 街上的喧嚣除掉了她的烦闷,心情开始舒畅,但没持续多久,她打开帘子看风景的时候,隐约感受到一股视线,灼热逼人。 她循着视线望去,好似看见了他的身影,定睛仔细看,却发现眼花了,大街上行人来往,哪里有他的踪影? 她心里很失望,同时庆幸着。 如果真的看见他,她一定忍不住奔向他。 她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抚摸着鲜红的嫁衣,她闭上眼睛,缓缓浮现穿上它的场景,红衣胜火,适合她的颜色。 也适合他。 该死,脑子里为什么出现的人是他? 她摇了摇脑袋,将不该出现的人清出脑子,带走了属于她的嫁衣。 “你离开后,世子表哥蹲在角落里迟迟起来了身。”她特别想上前扶他起来。 但她清楚,如果去了,她和世子表哥永远没有可能。 她忍住了,可世子表哥还是不属于她。 陆俞妍自嘲,假使能回到那时候,她会走过去,扶起表哥。 即使做不他的妻子,也可成为他信任的妹妹。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做不了他妻子,也无法做他的妹妹。 “郡主,嫂子,请你好好待他。” 第105章 谢长恭被参 “小九,想什么呢?”回来半天没得到关注的某人不满的出声博得关注。 裴宝珠看了他一眼,重新扭过脑袋。 谢长恭:“……”他的脸变丑了吗? 为什么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世子大人不高兴了,世子大人不开心了。 谢长恭委屈地照了照镜子:嗯?帅的依旧。 他的眼神倏地沉了,那么就是有人惹到她了,陆氏还是马氏?或者是王氏… 他舔了舔后牙根,正欲开口试探。 “阿恭,待一切平定下来,我们重新办一次婚宴。” 她与他的这次婚礼两人存在着误会,她没有用心对待,甚至大婚当晚抛下他一人在婚房,如今回想,全是亏欠。 她想弥补。 即使从未有人补办过婚宴,但她福康不惧当第一人,世人眼中的离经叛道她不在意,她唯愿心爱之人不留遗憾。 “…” 谢长恭愣愣地,仿佛被雷劈似的。 裴宝珠皱眉:“你不想?” 谢长恭回猛地抱住她,胳膊越箍越紧,裴宝珠手推他:“轻点。” “…”他放松力道,并没有说话。 一时间,气氛静谧,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他干涩道:“你说真的?” 裴宝珠认真地点头,“我想为你穿一次嫁衣,我亲手缝制的。” 她女红什么水平,他清楚的紧。 他等得到她缝完嫁衣的那日吗? 谢长恭严肃思考这个问题,不如到时候帮帮她? 虽然他以前没碰过针线,但他聪明绝顶,什么都难不住他! “谢长恭,你说什么?” 他抬头看向她,裴宝珠黑着脸,看上去要扑上来咬他一般。 遭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开玩笑的,小九别生气!等所有事情结束,我们就补办婚宴!” 裴宝珠手臂环在胸前:“不,我认为此事还待商议,到时再说。”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进入内室。 “小九!”谢长恭追在她屁股后头。 他不知道的是,背对他的裴宝珠勾着嘴角,没有半点气恼。 “…” 第二日,陆俞妍提出回家,王夫人劝了两句后同意她离开侯府,先派人到宁国公府说了声,接着亲自安排人护送她。 她离去前最后一次来到裴宝珠的院子。 “郡主殿下,撺掇我嫁给世子表哥的人是侯府的人,他藏的很深,昨日我回去仔细思索,觉得他当是前院的人。” “前院?”裴宝珠有些意外,淮安候应当没空算计一个小姑娘? 况且,他是看不起庶出的,宁国公夫人是他的庶妹,留给他的印象根深蒂固,即使陆俞妍是宁国公嫡女,也难以转变形象。 再者小团子如今是他的心肝,他不怕惹恼了自己再也见不到小团子? 还是他有把握在她与阿恭和离后,成功夺得小团子? 陆俞妍:“具体如何妍娘不清楚,郡主自己寻找真相。” “妍娘先告退了。” 她走出屋子。 原本她不想告诉福康郡主的,福康得到了她期盼已久的人,拥有他的爱,幸运至此,她凭什么要帮福康? 可是,她决定放下了,便要用行动证明。 “奴婢送陆小姐。”彩月替她开门。 陆俞妍颔首致谢:“谢谢彩月姑娘。” “陆小姐客气了,奴婢该做的。” 彩月送陆俞妍到门口,谢长恭恰巧回来,她隐晦地看向陆俞妍,后者的眼神有一瞬光亮,她咂舌:这位陆小姐还没放弃郡马爷? 幸好她跟出来了,不给她找郡马爷搭话的机会。 “郡马爷。” 谢长恭随口“嗯”了一声,大步匆匆越过她们,没分陆俞妍半点眼神。 陆俞妍心微微发酸。 世子表哥从未注意过她,她拿什么和福康郡主争呢? “郡马爷还是和之前一样,每次来见郡主都是这般匆匆而来。”彩月故意道。 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不免有些炫耀的意思在。 陆俞妍轻笑:“世子表哥和郡主感情真好,让人羡慕,希望妍娘日后和夫君也能如他们一样恩爱。” 说完,她直接离开。 彩月愣了下,微微叹息:陆小姐看开了就好,她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栽在这种事上。 “…” “陆俞妍又来干什么?”谢长恭皱眉,话里带着浓浓的不虞。 “提供线索。” “撺掇她的人是前院的。” “不可能。” 谢长恭想也不想,直接道。 “阿姐进宫后,父亲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防止他身边出现疏漏,他的人我和表哥挨个查过,还会定期暗查。” 如果有心怀不轨的人,他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过年期间人多眼杂,他特别加重了人手监视,陆俞妍和前院的人没有一丝接触,怎会是前院。 父亲也没有理由那么做。 宁国公府没权没势,娶陆俞妍毫无助益,他岂会因为陆俞妍得罪小九? 裴宝珠半眯眸子:“说不得他想用陆俞妍,刺激我跟你和离,将鹤儿抢回侯府?” 谢长恭:“……”他沉默了。 父亲喜爱小团子,假使有人用小团子挑拨,说不得他真的头脑发昏,使昏招。 “你也觉得有可能?” “咳咳,我去找他问问。” “站住,你的人不是一直关注着前院?既然他们没行动,说明和你父亲无关,你现在过去问,不是给他理由拆散你我?” 谢长恭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会跟他表明心意,除了你以外不会娶任何人,鹤儿也绝不可能交给他养!” “有些话是要提前说清楚,我不希望被自己人捅刀子。” 谢长恭嘴角不自觉上扬,小九将侯府当做自己人了。 “你笑什么?侯府是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他是你的父亲,所以我尊敬他。” “难道你不尊敬我阿娘?” “怎么会!岳母大人在我心里好比亲娘!” 虽然他以前挺怕昭淑大长公主的,不过并不妨碍他讨好昭淑大长公主,可惜没讨得她欢心,否则他接禧儿到侯府后,她不会二话不说直接让小九嫁给卫五。 “…” 裴宝珠一直在侯府住到正月结束,算计陆俞妍的人仍没查到线索,可以肯定的是和淮安候无关。 谢长恭那日还是找淮安候谈心,淮安候听说还有这种法子夺孙子大为震惊,接着就是后悔之前怎么没想到,否则有他出手,说不定真的能成! 然后…他就被亲儿子一顿念叨。 简而言之,就算他折腾出花来,他都不可能和裴宝珠和离,至于小团子回侯府?更不可能,到时他和小团子住在郡主府,再也不回侯府。 他不仅得不到孙子,连儿子都要失去! 淮安候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凉了。 “只要是侯府的人,早晚露出马脚,我加了人手,只需等待即可。”谢长恭道:“你不是还让谢幼彤盯着?放心,他们再有动作,立刻将人拿下。” —— 回到郡主府,裴宝珠松了口气。 住在侯府,她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她实在不适合住在婆家,阿娘了解她,所以才请表哥给她赐了宅院? 骤然换了环境,小团子有些不习惯,当晚有些发热,裴宝珠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小团子房间。 他正哭泣,许是因为难受,哭几声哼唧两下,然后接着哭,裴宝珠手摸他的额头,稍微烫手。 “宋先生,怎么办?”她焦急道。 “郡主殿下,小公子今日可能受凉了,喝几副汤药即可。” 裴宝珠立刻道:“彩月,陪宋先生去熬药。” “是。”彩月匆匆道:“宋先生,这边请。” 裴宝珠又摸了摸小团子脑袋,眼圈微红:“阿娘不好,让咱们鹤儿受苦了。” 宋乳母劝道:“小孩子病一场长一次,小公子要长大了,郡主殿下莫着急。” 裴宝珠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谢长恭带着宫里擅长儿科的刘太医出宫。 小团子发热的消息刚传到他们耳朵,谢长恭就快马加鞭到宫城,皇宫已经落钥,按理任何人不得进出,但他愣是把宫门敲开了。 带着太医飞奔回府,刘太医的结论和宋大夫相同,他和宋大夫一起讨论个药方,将味道降到最小。 小团子和裴宝珠怀孕时一样娇气,汤药的味不好,喝一口洒半碗,裴宝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每次喂药时都忍不住掉眼泪,大人孩子一起哭,弄的谢长恭焦头烂额,压力便全给到宋大夫他们身上。 但汤药就是那样,加了其他东西效果就不好了,拖下去小病也成大病了,最后谢长恭狠了狠心,他亲自给小团子灌药。 长痛不如短痛,裴宝珠看了一次就再没去过,等小团子彻底好了,才重新露面。 “小鹤儿,阿娘被你吓死了,以后可不能生病了。” “啊啊。”小团子啊了两声,似乎在回应她。 “郡主,最近参郡马爷的折子快压塌御书房的龙案了,我们要不要想想法子?”彩月不想打扰她的好心情,但这事实在不能等下去。 裴宝珠笑意淡了些。 阿恭为什么被参她猜得到,无非是上次夜闯皇宫带刘太医出来给小团子看病的事。 世家借机发难,用他来牵制谢长欢。 太子的舅舅无视宫规,强闯皇宫,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会放过? 谢长欢和小太子此时不能表态,表哥按不做声,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裴宝珠摇了摇头,世家看不清状况,表哥真想教训阿恭,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动静?分明在等他们上钩。 “且让他们蹦跶,不会有事的。” 卢家。 卢老太爷召了卢家主到书房。 “我不是说了,不许招惹谢家,你竟让人去参谢长恭?” “父亲,郑家和李家都出手了,我们岂能不动?陛下迟迟不表态,定是谢妃施压,我们要给他处罚谢长恭的理由!” 卢家主心道:五皇子成为太子,陛下却正值壮年,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对年少力壮的太子,陛下会越来越忌惮。 而谢家也会一点点失去帝心。 比如这次,谢长恭的儿子不过是发个热,他就做得出夜闯皇宫的事,换作太子册立前,他一定不敢。 所以陛下不满了,没有如往前一样包容谢妃疼爱的弟弟。 这是个好兆头!此等大好机会不露头,郑家和李家抢了先机再后悔就晚了! 卢老太爷太阳穴跳动:“谢嘉鹤不仅是谢长恭的嫡子,也是福康郡主的儿子,你用这个理由参谢长恭,福康郡主若发难…” “父亲您糊涂了?福康一个女人能拿我们如何?”卢家主不屑一顾:“北疆那边还会因此出兵不成?” 北疆王再宠爱妹妹,也会考虑值不值得动兵。 再者,福康郡主人在大乾,北渊王有所顾忌,父亲的担忧全是无稽之谈。 “混账!怎么同老子说话!” “儿子失言,父亲息怒。”卢家主弯腰:“不过儿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皇子,为了卢家,儿子是家主,不是卢桀那种只顾自己利益的人。” “桀儿并非只顾自己利益!” 卢家主内心冷笑,没和他过多纠结:“父亲,您的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剩下的事交给儿子来做。” 卢桀那个疯子,扶持他走上高位,非但不能为卢家提供助力,反而会促使卢家的灭亡,卢桀恨卢家… 卢老太爷不可置信地望着素来看不上的儿子,胸口剧烈起伏:“你…你!咳咳…” “…” 长乐宫。 “母妃,孤欲出宫探望表弟。” 谢长欢:“你表弟刚刚病愈,身子虚弱,莫要打搅。” 小太子抿唇。 “不过,你若实在想去,便走一趟,带上母妃备下的东西。” 谢长欢早让人准备了珍贵的补品药材,这些东西千金难求,各府都会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送药不吉利,但实用的东西,很少有人因此生气。 “…” “太子殿下来访有失远迎。”裴宝珠温和的笑道。 “姑母客气了,表弟情况如何?” “已经大好,但大夫不让见风,太子殿下今日恐怕见不到他。” “无事便好,父皇和母妃听说表弟病了,担心的吃不下饭,回去孤可让他们安心了。”小太子道。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位表弟呢。 谢嘉鹤出生孱弱,到现在不曾抱进宫,满月宴那次他前来恭贺,他正在睡觉,这次他在病重不适合探望。 啧,他和那个小家伙好像没什么缘分。 太子没惋惜太久,他出宫的目的不在谢嘉鹤。 第106章 谢幼彤议亲 “表妹在家吗?” “瑶儿和我去侯府住了段日子,刚回家便跑到卫府找她堂哥了,这不,在那边玩野了不肯回来。” 小太子笑道:“表妹纯真无邪,姑母莫要约束她。” “太子殿下说的是,我唯有她一个女儿,求的不多,她健康快乐就好,从前我将她宠坏了,颇有点娇蛮任性。” “女孩子娇养些无妨。” 裴宝珠内心默叹一声,说道:“太子殿下难得出来,让瑶儿带你在卫府转转。” 太子闻言告辞,被彩月引着去卫府找卫明瑶,裴宝珠目光明灭,唤来青女:“你让人到子禧房前说几句话。” “…” “小公子,您的书拿反了。”苏芯犹豫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醒谢子禧。 谢子禧回神,将书翻转过来,捏了捏鼻梁。 “小公子,您累了吗?不如今日先休息。” 谢子禧摇摇头:“我不累。” 苏芯闭上嘴,上次进宫回来后,小公子突然奋起,当然不是说他以前不努力,而是他有了更坚定的目标… 作为永熙帝精心培养出来的人,她清楚自己存在作用,陛下派她到小公子身边,又将五皇子置于火上烤,他的用意已经十分明了。 小公子才是他真正寄托厚望的人。 无奈之前小公子一直没什么斗志,心无大位。 现在陛下满意了。 但他未免太过心狠,五皇子同样是他的儿子,在他膝下疼宠长大,甚至坐上太子的位置,如果小公子登基,他的下场会很惨烈。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句话果然没错。 “太子殿下来了,给咱们小公子送了补品和药材,小公子以后有太子殿下照应,一辈子不用愁了。” “的确不用愁,但我觉得太子殿下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此话怎讲?” “太子殿下没见小公子,却问郡主小县主的下落,然后直奔卫府找小县主,你说他是什么用意?” “你是说太子看上咱们小县主了?不会,太子跟小县主才多大的年纪…” “傻了,宫里的孩子懂事早,太子殿下身边先生谋士那么多,即便他不懂,那些人也会跟他讲清利害。” “也是,娶了小县主对太子来说如虎添翼,郡主殿下为了小县主也得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 苏芯黑脸:“公子,属下打发她们走。”郡主府竟然开始有人嚼舌根了,容管家最近松懈了。 “不必。” 谢子禧心中有数,没有郡主允许,寻常人无法接近他的院子,更遑论明目张胆的在他院外议论太子? 阿爹和陛下上次是激发他的决心,郡主并没有那个心思,她让人通知他,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谢子禧叹息,郡主用的是明谋。 哪怕他在乎小丫头一些,就无法坐视不管。 而他,不得不按她的算计走。 他做不到看着小丫头被太子缠上,她的性格…不适合深宫。 “苏芯,我要去趟卫府,你准备一下。” “是。” —— “主子,子禧公子已经到卫家了。” “告诉咱们的人有点眼色,一旦他们产生冲突,立刻拦下。” 太子如今身份不同,不论什么缘由,打了太子,谢子禧都落不了好,正值阿恭被参,他打了太子,世家又有理由参阿恭了。 “主子,子禧公子似乎很在意小县主。”青女小心地观察裴宝珠的神色。 主子不喜太子殿下接近小县主,就能忍受子禧公子接近小县主? 比起太子殿下,子禧公子的身份更尴尬,他可是郡马爷的庶长子…郡主接受得了小县主和他走得近吗? 裴宝珠听出她的深意,却不在意:“他们是兄妹,子禧护着瑶儿是应当的。” 子禧少年老成,他的心智远比沉瑾成熟,他看待瑶儿只是当妹妹,瑶儿也拿他当哥哥,她没必要干预。 “…”两刻钟后,卫府传来消息。 太子已经回宫。 “子禧没和太子起冲突?”裴宝珠问的委婉,她其实想问太子没找谢子禧麻烦? “不曾,太子殿下看见子禧公子瞬间沉下脸,之后和小县主告别回皇宫。” 裴宝珠惊讶,太子转性了? 他在子禧手里吃了那么多亏,还没报复回来,依照他睚眦必报的脾气,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他竟隐忍不发,不愧是当了太子的人,小心思比从前多了不少。 “…” 第二日,参谢长恭的朝臣仍络绎不绝,因永熙帝一直不表态,他们等的心急,以郑家一个官员为主,联名弹劾谢长恭。 “陛下,淮安候世子仰仗君恩肆意妄为,夜闯皇宫,纵容庶长子几次三番挑衅太子殿下,教子不严,理应降罪以示警戒。” 永熙帝板着脸不语。 淮安候颤巍巍上前:“陛下,恭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您知晓他的性子,虽行事冒进了些,但对您绝无不敬之心,还请陛下饶恕。” 郑允禄偏头冷笑道:“莫怪淮安候世子教子不严,原是一脉相传,侯爷如此纵子,实让人大开眼界!” “本候不护着亲儿子,难道护你不成?”淮安候不甘示弱,吹须瞪眉:“不过本候有恭儿便够了,不需郑大人当儿子。” “言语粗鄙!不堪为伍!” 郑允禄气急。 “郑大人若有此意,本候可帮忙向陛下请旨,不必担心陛下不放人。” 郑允禄黑脸:“不劳烦侯爷。” 李昀澈看不下去,“侯爷莫要撤开话题,谢世子的罪名桩桩成立,您辩无可辩。” 郑允禄个废物,几句话被人牵着鼻子走,难怪郑家走下坡路。 郑允禄感受到他的鄙夷,暗自握拳。 李家越发不要脸面,居然扶持一个庶子,不怕庶子乱权?也是,他们家能让一个女人把控几十年,还在乎这些? “恭儿并未在朝中任职,李大人觉得如何降罪才能消除你们的怒火?” 李昀澈哽住。 是啊,谢长恭没有官职,罢无可罢。 他又是谢妃的嫡亲弟弟,领板子也不可能,关在府里禁闭罚银子对他来说家常便饭,不痛不痒。 他嘴角微微抽搐,好像确实拿他没办法。 郑允禄冷笑:“谢长恭德不配位,不如废除他世子的身份,以后让他无缘继承爵位,如此才算教训。” “侯爷,我也是替您着想,谢长恭这般莽撞,侯府到他手里怕是要走到末路。” “呵,本候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操心,郑大人有心不如处理好郑家的事,让宫里的娘娘安心些。” “你!” 郑皇后至今没有“病愈”,宫权握在谢长欢手中,淮安候简直往郑允禄心上扎刺。 李昀澈弯腰:“陛下,请您下决断!” 永熙帝静静地看他们吵,李昀澈将他拉入战场。 到了他不得不表态的时候了:“阿恭乃朕看着长大,罚他朕于心不忍。” “他和福康的儿子病了,他行事急切情有可原。” “至于谢子禧和太子间的事,朕早已知晓,表兄弟间的小打小闹,前朝不便参与,此事便到此为止。” “陛下!”郑允禄不可置信。 陛下又和稀泥!? 谢家人是狐狸精吗?把陛下迷的失去理智! 李昀澈绷紧嘴唇:“陛下说的是。” 郑允禄猛地扭头看他,他们折腾这么些日子去,就如此放过谢长恭? 李昀澈无视他。 若他们执意弹劾谢长恭,福康郡主不会坐视不理的。 谢嘉鹤不仅是谢长恭的儿子,还是福康郡主的儿子,福康郡主生子后鲜少露面,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守着儿子,可见她多宝贝儿子。 李家现在不能和福康郡主撕破脸,她没站队太子一日,李家就不能得罪她。 持续了十几日的弹劾,不了了之,世家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撒,谢长恭则乐滋滋的回家。 “总算清静了,这几日出门一堆人盯着,害我只能到处瞎转悠。” 裴宝珠瞥他:“我看你乐得自在。”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成日闲着没事遛大街,不比他每天在暗营轻松? “嘘,让表哥知晓又要被抓壮丁。” “小九,你的嫁衣绣成什么样了?我看一看?” 担心自己的手艺,从侯府回来,裴宝珠便悄悄绣嫁衣,争取一切结束后,嫁衣能够绣完。 裴宝珠眯眼:“你怎么知道?”她余光睨了眼青女,后者抬头望天。 叛徒。 “小九,让我看看…”他握着裴宝珠的手,晃了晃。 裴宝珠:“……”她满脸复杂,阿恭撒娇,似乎毫无违和感? 她扶额,无奈道:“青女。” 青女松了一口气,快步去取嫁衣。 “…”看着一缕辨不清哪里的红布条,谢长恭陷入沉默。 他先前的担忧不是多余的,他好像确实该考虑自己动手帮忙了,按他的动手能力,起码比这个布条强? 裴宝珠咬牙:“你什么表情!” “鹤儿病了几日,我哪有心情绣,今日才开始。” 为了绣好嫁衣,她先前一直请教绣娘,没开始绣,等她学得差不多了,小团子病了,又耽搁了,绣这些有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 谢长恭舒了口气。 —— 过了年,谢幼彤十四岁了。 王夫人帮她参详婚事,带着她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跑来郡主府躲闲。 “嫂子,救救我。”谢幼彤瘫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年纪到了都躲不过,可有顺眼的,我让人帮你私下调查人品。” 谢幼彤连连摇头:“阿娘给我找到全是书生,一个个木讷的紧,太无趣了!” 她喜欢性子活泛会讨人欢心的。 嫁个书呆子,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厌烦,婚后生活不快,想想她宁可不嫁! 但她现在记在侯府,不能任性妄为,侯爷能接受她已属万幸,倘若她给侯府惹麻烦,为难的是阿娘。 裴宝珠欲言又止,她不敢随便接手。 一来谢幼彤的生母王夫人在,她用心帮女儿找夫婿,她这个便宜嫂子插手不合适。 二嘛… 寿和是前车之鉴,马上要成了被横叉一脚,以至于现在三人关系尴尬,她担心又来一遭。 寿和是公主,她的婚事幸福与否无所谓,幼彤可仅一次机会,马虎不得。 不过,书生的话,身份未免太低了。 如今入朝为官分两种,一种是靠家族庇荫,年纪到了,花些银子捐个小官,没本事的做几年就卸职回家,有本事的扶摇而上。 另一种,就是进京赶考,每三年一次,选举人才,为朝廷增添新鲜血液。 考生大多出身微寒,很多是平头百姓。 不说谢幼彤从前是李家女,世家不嫁寒门,就是淮安候府也不会将女儿如此低嫁。 淮安候庶出的姐妹各个嫁进有爵位的人家,门当户对,庶出的女儿们亦是如此,幼彤名义上算他的嫡女,如果她嫁的太低,侯府余下没出嫁的谢长馨、谢长芮夫君的人选就难了。 嫁的太高谢幼彤面上不好看,低嫁的话,人家吃了大亏。 “相看人家的事不急,回去跟你阿娘说,三月中旬宫里会办品茶宴,到时再看不急。” 谢幼彤掰着手指算了算,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终于可以清静清静了! “太好了!” 谢幼彤兴高采烈的回侯府,王夫人闻言,眸子闪动。 “阿娘,嫂子亲口说的,你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王夫人气笑了,抬手点她的脑门:“好啊,会用人压你阿娘。” 谢幼彤吐了吐舌头:“阿娘,我真的不喜欢那些书生,太无趣了,跟他们生活…咦!” 她恶寒:“女儿喜欢热情些的。” 王夫人白她:“选个闹腾的你们两个怎么过日子?你就适合找个稳重的管着你。” 谢幼彤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阿娘是故意的! “我不要!”说完,她跑出屋子。 王夫人无奈地望着她背影:“小孩子脾气。”她语气透着宠溺。 嬷嬷道:“主子,郡主的意思是不希望小姐嫁考生?” 王夫人点了点头:“我欠考虑了。 王家倒了,其余几家现在也不好过,五皇子被立为太子,种种迹象表明,世家没有生存空间。 等到世家解决后,接着就是勋贵了,开国功臣传到现在,已经成为依靠祖荫的蛀虫,不除不快。 唯有新生的考生们,才是未来的肱骨。 初时是苦了些,但好歹不担心被清算,以后也有发迹的可能,她那般想,所以带着女儿接触考生人家。 第107章 盐茶 福康郡主隐晦的暗示提醒了她。 她所以为的合适人选并不适用女儿,谢家如今的地位,有本事的人不屑沾亲,上赶子贴女儿的,全是盼望谢家提携,一步登天的,那样的人不靠着女儿都是万幸,怎能指望给女儿依靠? 侯爷那边,也不会同意女儿低嫁的。 王夫人默叹,她的一生败在出身,女儿也拘于身世。 “世子一向不喜小姐,郡主此举世子怕是更不满小姐了。”嬷嬷担忧道。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彤儿能到我身边,仰仗的是福康郡主,世子是否高兴与她无关。” 嬷嬷释然笑了:“老奴多虑了。” —— 谢长恭清闲了大半月,忽然又忙碌起来,裴宝珠随口问了句,他居然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引发她的好奇。 往常他的公事她很少过问,但他不时的透露,这次随口问的他却不愿多说。 当然,要是不能问的裴宝珠不会继续纠结,偏某人的表情,看上去便不是什么正事,她自抓着不放。 “阿恭,尝尝茶如何,我亲手泡的。” 裴宝珠端着茶走到榻边,某人靠在她的软枕上,一条腿悠闲的搭在另一只膝盖上,跟个大爷似的。 他举了举手里的书,意思很明显。 裴宝珠磨牙,面上保持微笑,她坐在他旁边,轻声道:“来,我喂你。” 谢长恭手一滑,差点把手里的书扔了——她的反应不对劲! 他警惕地盯着她送到嘴边的杯子,悄悄打量她的神色,她笑颜如花。 谢长恭咽了咽口水:“…小九,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呢,说好的我亲自‘服侍’你,岂能让你亲自动手。” 说完,不容他拒绝,杯子直接抵在他唇前:“喝。” 谢长恭无法,只能张嘴任由她动作,舌头刚触到茶水,他表情骤变,连忙坐起来避开她“噗”地喷了出来。 裴宝珠惊讶道:“咦?不好喝吗…” 她抬起茶杯,想自己喝一口。 谢长恭眼疾手快夺过去,嗓子有些哑,“味道不错,我没喝够,等下我给你煮茶。” 他一口闷掉,裴宝珠笑盈盈地倒了杯水给他:“听说大乾最开始的皇室贵族们,煮茶都放盐和香料,今日想试一试。” “看起来你很喜欢,以后我每天给你煮。” “咳咳…”正在灌水的谢长恭呛住,裴宝珠拍着他后背,帮他顺气:“慢点喝。” 谢长恭表情复杂,清水漱掉嘴里齁得发苦的盐味,嗓音恢复正常:“小九,贡茶精细,还是保持它原有的味道更好。” 大乾开国的都是些什么人?用世家的话说就是群泥腿子,他们懂什么品茶鉴茶? 骤然得到天下,开始装点脸面。 寻常珠宝金银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心,学着高门大户走高雅路子,又抹不开面子请教,给了人可乘之机。 开国处有个叫单邕秋的人,这人旁的本事没有,却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哄得皇帝的亲弟弟秦王十分看重他。 正值那段时日茶风盛行,秦王也想赶个热灶,但他身边哪里有懂茶道的人?便找了单邕秋来商议。 许是担心被其他人夺了秦王信任,明明不懂茶的单邕秋不肯找人教秦王,自己上手教,如此,盐和香料这等毁人味蕾的东西就被用来煮茶了。 喝过的人无不赞不绝口,秦王大喜,给了单邕秋一大笔赏赐。 至于味道如何,喝过的人心中有数,他们只不过顾及秦王的身份,睁着眼说瞎话,刻意追捧罢了。 因秦王的奉行,煮茶放盐和香料在京中一度盛行,直到秦王在单邕秋的指挥下在夺嫡中站错队,被新帝清算,单邕秋才再无踪迹,他误导秦王推行的一些事物才被人臭骂。 谢长恭磨牙,秦王落得那个下场全怪他蠢,信重那么个家伙,害得他的舌头遭罪! 世子大人不怪爱妻,直指罪魁祸首。 秦王和单邕秋恐怕也想不到,百年后还因荒唐被迁怒。 假使不是死的早,还要被找上门好好说道呢。 裴宝珠似笑非笑:“你夸茶好喝,却嫌弃人家的发明者,这是何道理?” “好喝是因茶是你煮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其实一点也不好喝,他的舌头快炸了。 可她当时做出要尝的样子,他手快过思考,不等反应就已经一口闷掉了,那种东西不能让她碰一点! 啧,这么想想,他和当初奉迎秦王的人异曲同工啊… 裴宝珠心蓦地软了下,“我就是逗一逗你,你竟全喝了。” 谢长恭:“小九递给我的,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休要乱说。”她怎会端给他毒药? “…” “禧儿近来和瑶儿走得挺近的。” 两人闹了一通,谢长恭正色道。 别看他忙的脚不沾地,但对谢子禧的关注没少分毫,谢子禧每日做了什么吃了多少,他都一清二楚,不过嘴上不说罢了。 这几天,谢子禧和卫明瑶的相处格外长。 当然,他乐见于此,孩子们感情好,他很欣慰。 但先前都是卫明瑶主动找谢子禧,公主府密道中谢子禧救了她以后,她就宣布和谢子禧和解,每天哥哥长哥哥短,拉着他玩耍。 谢子禧虽不耐烦,仍旧陪着小丫头玩。 可上次太子来之后,形式发生转变,谢子禧主动找卫明瑶的次数多了,甚至他还会用小物件引诱卫明瑶来找他。 谢长恭登时警惕,卫明瑶的年纪小不懂那些,谢子禧却是懂的! 那臭小子不会被太子激的,觉得自己喜欢卫明瑶,打算对小丫头下手? 谢长恭默默观察,越看心越凉。 他是个开明的人,不反对谢子禧小小年纪有了真爱,但卫明瑶不合适。 卫明瑶是小九的女儿,疼爱万分,谢子禧的身份注定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她受伤,小九会跟着难过。 他找谢子禧谈过,那臭小子却一副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故意装傻。 哼,这能难倒聪明的世子大人? 臭小子不怕他,对小九有一股莫名的敬意,加上她是小丫头的亲娘,小九出手阻挠,他一定知难而退! 裴宝珠奇怪地看他,眼底满是不解。 谢长恭咳了下:“禧儿好像对瑶儿动心了。” “他们才多大。”裴宝珠嗤之以鼻:“而且,子禧不是那种孩子,你别胡乱搅和。” 原本没什么,他说多了,反倒误导子禧,让他有喜欢上瑶儿的错觉。 “我看着禧儿长大的,他抬一抬眉眼就知道他想什么,不会有错的!”谢长恭撇嘴。 “是吗,那你说他之前为何不打算按你们的打算来?” “…” 谢子禧端坐在桌前写大字,他的字已经初具风范,自成一体,他余光看了眼喝茶的某人,写完最后一个字,停笔,把笔放到笔架上。 “阿爹来所为何事?” 他不是好奇,而是受不住某人一阵阵打量的目光。 来了小半个时辰,不说话也不干别的,光坐在那里喝水,苏芯已经添了两壶水了,他这么渴吗? 谢长恭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喝水。 谢子禧:“……” 他起身向外走:“阿爹喜欢喝水就多喝些,我出去走走。” 谢长恭嘴角抽搐。 他哪里爱喝水,之前灌的盐茶反上劲来了,口渴得厉害,虽然茶也能解渴,不过他短时间是不会碰茶了,只能喝水。 眼看谢子禧撇下他要走,谢长恭开口:“等一等。” “阿爹请说。”谢子禧勾唇转身。 “禧儿,你之前为何不想要那个位置?年纪小不懂诱惑还是阿爹把你养的太正直,不忍心抢兄弟的东西?”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谢子禧默了默,说道:“麻烦。” “禧儿,阿爹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怎么能这样说阿爹呢?太伤阿爹的心了!”谢长恭双手捧心,难过哭诉。 脸上半滴眼泪也没有。 谢子禧黑线:“我的意思是当皇帝太麻烦了,我喜欢简单的生活。” 说完,他走出屋子,与其留在屋里看他做作的演技,不如多教小丫头一些躲避太子的法子,更有价值。 “…”谢长恭半晌才从石化状态中复苏。 麻烦?禧儿说当皇帝麻烦?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 当皇帝麻烦,四舍五入等于懒! 小九怎么说的? ‘子禧淡泊,他不愿的原因约莫是懒。’ 他当时怎么回的? 不可能! 禧儿勤奋好学,和懒字根本不沾边!他怎么会懒得当皇帝呢? 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谢长恭欲哭无泪,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竟然和小九心有灵犀? 最主要的是,小九和他打赌,他赢了,满足他任何条件,他已经想好索取什么好处了,结果泡汤了。 他还要睡三天书房! 谢长恭思考着,用什么办法混过去,让自己别输掉赌约。 最后,以某人睡五天书房为结局告终。 裴宝珠表示,输不起的人要接受更多惩罚。 … 转眼到了三月中旬,宫中的宴会已经备好,请帖发放到各府,收到请帖的人做好准备带着适龄的女儿们进宫。 宫内的宴会多是给皇帝选人添妃的机会,永熙帝后宫早不进人,加之太子确立,有野心的人家放弃了送女儿进宫的想法。 与其考虑如何从谢妃手中夺宠绊倒太子,不如往太子身上使力,和太子年纪相仿的女孩多的是。 所以,这次宴会,众人多是替家中女儿相看。 王夫人和谢幼彤作为谢长欢娘家人,自然受邀在列。 谢长欢对这位兢兢业业的继母没有好感,也没厌恶的情绪在,没进宫前彼此就是相安无事状态,进了宫的接触少了更没起矛盾的机会。 外人面前,谢长欢乐意给继母面子,她如今是皇贵妃,太子的生母,行事稳妥圆滑。 “这是幼彤妹妹,本宫听阿恭说过,倒是第一次见着,果然乖巧可人。”谢长欢亲热的拉着她的手。 “幼彤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四。” 谢长欢看了眼王夫人,明白继母带她进宫的目的了,嘴上则道:“快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以后多进宫走走,你和本宫的眼缘。” 王夫人向继女投向感激的眼神。 谢长欢没直接说谢幼彤到成婚的年纪,进宫是找合适的夫婿,给了她面子。 “娘娘喜欢是幼彤的福分,您莫觉得幼彤打搅您便好。”谢幼彤甜甜的笑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皇贵妃为什么对她亲热异常,众人跟前,她不能让她掉面子。 “幼彤啊,咱们皇贵妃娘娘鲜少有喜欢的人,你以后可有靠山了。”裴宝珠笑盈盈道。 谢幼彤进宫参宴,紧张不已,裴宝珠没事就进来走一趟,安一安她的心,也有震慑谢长欢的意思。 谢幼彤得她喜爱谢家皆知,没道理谢长欢不知晓,虽她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为难,但具体谁说得准? 继母继女的关系大都紧张,谢长欢和王夫人之间有无龌龊她不知道,保险期间进宫看看。 “难道嫂子不当幼彤靠山了吗?” “这要看皇贵妃娘娘的意思。” 谢长欢嗤笑:“本宫哪里做得了郡主殿下的主。” 裴宝珠哼了声不再言语。 谢幼彤左看右看,聪明的没有开口。 嫂子和她这位便宜姐姐的关系明显不好,此时插嘴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她总觉得她们怪怪的。 说是仇人她们远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说不是仇人,两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彼此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肯。 上首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下头,妇人们的目光开始打量谢幼彤。 淮安候新认下的女儿她们有所耳闻,之前一直没见到人,样貌长的不错,规矩自是上乘,人家可是世家贵女,李家老太太调教大的,能差到哪儿去? 若她没认到侯府名下,她们可没机会给自家儿子娶这样的媳妇,她变成侯府的女儿,她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规矩和教养不会因为身份转变而变化。 娶了她不仅能和谢家拉近关系,和太子扯上亲戚,和福康郡主亦算有来往的理由,一举多得的好处,没人不乐意! “王夫人,下月我家有小宴,可有兴趣带着幼彤小姐来玩?” “王夫人…” 一时间,找王夫人说话的妇人络绎不绝,谢幼彤俨然成了香饽饽,笑的脸快僵了。 裴宝珠应付了会上前攀交情的人,找理由离开。 第108章 李淑妃之邀 裴宝珠在一个偏僻的小亭子休息,一个小宫女不远处徘徊,她扭头看了眼彩月,彩月屈了屈膝,过去问询。 没多久,彩月回来:“郡主,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淑妃娘娘想请请您过去一趟。” “本郡主和淑妃没交情。” 彩月明了,这是不去的意思。 她再次过去,小宫女期待的看她。 “郡主有些乏了,下次再去娘娘宫中拜会。” 下次?不过是委婉的拒绝罢了。 小宫女深吸一口气:没办法了,福康郡主有孕后便极少进宫,娘娘说务必将她请到宫里,只能说娘娘的话了。 “彩月姑娘留步。” 彩月见她表情纠结,暗暗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小亭子,小宫女喊住她。 “姑娘还有话要说?”彩月挑眉。 “我家娘娘未进宫前,曾和昭淑大长公主有不少交集。”娘娘知晓有关昭淑大长公主的事,且看郡主对她的在乎有多深。 彩月的目光倏地冰冷,死死的盯着她。 小宫女骇然,不受控制的退了半步。 “彩…彩月姑娘?” 彩月皮笑肉不笑:“姑娘别紧张,我这就去和郡主殿下汇报,你稍候。” “…” “淑妃和阿娘有交集?”裴宝珠冷笑:“本郡主为何不知?” 昭淑大长公主去李家的时候,裴宝珠经常跟过去,她清楚的知道昭淑大长公主仅和越娥坐在一处谈天。 淑妃?以她的年纪,阿娘和她可没什么可聊的。 她进宫后,阿娘更是懒得理会。 淑妃的胆子真不小,敢用阿娘做筏子。 “郡主,要见淑妃吗?”彩月小声问道。 彩月是公主府出来的,清楚昭淑大长公主和淑妃的交集,无非是去李家是偶尔遇上,简单夸几句,昭淑大长公主可能只知她是李家的嫡女,连名字都对不上。 郡主必然更清楚淑妃说谎。 裴宝珠语气幽幽:“她都将阿娘拉出来说事,本郡主怎能不会会她呢?”莫名让人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 “娘娘,福康郡主答应来了,还有两刻钟到,不过她的神情不太好看…”小宫女忐忑不安。 不光是福康郡主,她身边的那个叫彩月的眼神也很吓人! 李淑妃擦了下被茶水打湿的袖口,内心默叹:福康的表情能好才是怪事,她用昭淑大长公主引她来,已经做好了承受她怒火的准备。 裴宝珠到时,李淑妃带人等在宫门口,她轻笑道:“淑妃娘娘殿内等着就是,怎劳您亲自出来。” “郡主殿下是贵客,我岂能怠慢。” 两人客套一番,李淑妃请裴宝珠进了备点,安排人送了茶水点心,裴宝珠端起茶杯,利用帕子遮挡,假意喝了口,放下杯子看向李淑妃。 “淑妃娘娘让本郡主来,有何要说的?” 李淑妃挥退宫人,眉眼间染上淡淡的愁绪:“郡主殿下,我请您来是想求您救救旭儿。” “淑妃娘娘说笑了,三皇子是表哥的儿子,谁敢害他?无需本郡主救。” 李淑妃苦笑:“如果那个人是陛下呢?” 陛下的冷酷这么些年来她已彻底看清,她不想法子救旭儿,等待他的只有思路一条。 陛下他在用世家和亲儿子的血替太子铺路,他…只是个无情的君王。 裴宝珠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惊于李淑妃的敏锐。 却也在意料之中,能从李家众多女儿中脱颖而出进宫成为皇妃,又平安生下三皇子保他安然长大,李淑妃不会是个蠢人。 “淑妃娘娘多虑了,表哥怎会害三皇子,那是他的亲儿子。” 比如瑞儿,即使他做出勾结武将带兵围城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表哥也仅仅将他圈禁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表哥利用几个皇子针对世家,但他们终究是他的骨血,只有不作死,都会留下一条命,仅此而已。 李淑妃愣了下,福康的表情不似作假,难道陛下真的不会害旭儿?可旭儿身边层出不穷撺掇他和太子对上的人是从哪来的? 能不知不觉渗透旭儿身边的,除了自己这个母妃,唯有身为帝王的他做得到。 不管是不是陛下,她都要做好完全准备,她不能拿旭儿去赌一个帝王的心。 “郡主殿下以为我为何如此肯定?”李淑妃自曝道:“皇后被巫蛊之事是我协助陛下完成的,王贵妃她是无辜的。” 裴宝珠目光闪动,李淑妃主动将把柄递出,可见她的决心。 “淑妃娘娘不怕死?” 倘若她告诉表哥,李淑妃必然活不了。 毕竟,背后涉及到表哥,李淑妃存不住秘密,等她的唯有死路一条。 李淑妃起身,跪到地上:“郡主殿下,为了保住旭儿的命,我可用自己的命交换。”她目光灼灼,满是坚定。 裴宝珠叹气:“只要旭儿不走绝路,表哥不会要他的命。” “淑妃娘娘起来,本郡主受不得。” 李淑妃松了口气,心腹扶着她重新坐下。 但她没彻底安心,她的儿子她了解,他对皇位的欲望已经挑起,不会轻易收起,她担心儿子走上大皇子的老路。 旭儿和大皇子比不得,大皇子是陛下的长子,或多或少有些宠爱,旭儿出生时,陛下已经有两个皇子,下头又有四皇子和太子。 既不沾长也不沾幼,他并不得陛下喜爱。 还有一点,陛下因王贵妃的事对大皇子心存愧疚。 王贵妃是绊倒王家最重要的一步棋子,可巫蛊之事上,王贵妃的的确确清白,大皇子为了母妃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陛下说不心疼是假的。 所以,为了弥补大皇子,陛下才轻拿轻放。 旭儿如果走上老路凭什么活命? 凭他有个帮凶母妃,还是凭他曾外祖母手上沾染无数鲜血? 能从陛下手中保下旭儿的,唯有福康一人。 她不多求,只愿旭儿走到不可挽回境地时,福康保他一命。 “郡主殿下,大长公主殿下她…还活着。” “…”殿中寂静无声。 裴宝珠看向她,眼底毫无笑意:“淑妃娘娘何处此言?” 阿娘还活着的消息她也不敢肯定,李淑妃竟然如此确信的说,难道她知晓些什么? “我未进宫前,大长公主时常来李府找祖母,我曾无意中撞见她们对话,她们私下的关系很紧张。” “每次大长公主离开李家后,祖母都会发火,某次我听她和嬷嬷说…早晚让她去见母亲…” 李淑妃面色惨白。 刚听到这个秘密时,她的年纪不大,吓得走不动路,更恐怖的是,她一转身看见嬷嬷站在她身后,表情阴森可怖。 之后,每次到祖母院中请安,她面上待自己慈爱祥和,她却注意到慈祥表面下的冰冷杀意。 所以她拼了命的抢到入宫的机会,直觉告诉她,如果不进宫,她会死在祖母手中。 她不明白,她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就算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还会出卖祖母不成?祖母为什么要对亲孙女起杀意? 进宫后她明白了,敢杀皇后的人,岂会被区区血缘约束?从此,她对李家死了心,但也没想过到昭淑大长公主面前举报祖母。 昭淑大长公主知晓生母死亡的真相,必不会放过祖母,说不得迁怒李家,连带迁怒她这个李家的女儿。 生下旭儿后,她更束手束脚,她需要李家的力量护着旭儿平安长大,不会夭折在襁褓中。 李淑妃内心冷笑:因为祖母知晓,有了孩子她的顾忌就多了,不会做出背叛李家的行为。 但她身边的人仍然会监视她,向祖母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她今日见福康郡主,消息一定会传到宫外,传到祖母耳中。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唯有一个选择。 “郡主殿下,祖母毒杀了姑祖母。” 皇宫层层防护,姑祖母深受裕安帝宠爱,能不知不觉杀死皇宫的,似乎只有毒杀? “淑妃,你觉得你说出这样的话,本郡主会放过李家吗?” “郡主殿下,我请您来时,就已做好死掉的决心。” 李家和她的命不重要,旭儿平安即可。 裴宝珠于她对视半晌:“你说阿娘未死,有什么依据?” 福康知晓姑祖母的死因,李淑妃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李家的结局注定和王家一样,不,李家的下场会比王家更惨烈。 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大长公主离世前几日,秘密进宫了一趟,她和陛下交谈了很长时间,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大长公主脸上带了轻松。” 李淑妃看了眼裴宝珠,后者若有所思,她继续道:“之后我求见了陛下,他似乎心情也颇为舒畅。” “几日后,昭淑大长公主病逝的消息传进宫,陛下大怒,处死了戴院首。”李淑妃垂眸,“不光如此,戴家家财全部没收,男人充军,女子为妓,这种处罚称得上过火。” 裴宝珠点头:“本郡主记得当时朝中有不少人请表哥三思。” 她因为阿娘离世,即使知晓戴院首的家人无辜,还是袖手旁观。 “我趁乱调查过,李家在宫里的人手和戴院首接触过,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陛下和大长公主那次打算除掉祖母。” “可是戴院首临阵背叛,他们被祖母摆了一道,昭淑大长公主只有假死脱身,顺势给祖母施加压力。” “你怎肯定阿娘没死?” 就算她能证明阿娘和表哥一起对付越娥,这不代表阿娘活着。 “大长公主死后,陛下只有愤怒,没有伤心。”李淑妃抬头:“郡主殿下,我陪伴陛下多年,可以从他的情绪中辨别出很多。” 这也是她选择帮陛下给皇后下药的原因。 她不做,王贵妃的罪名就不是巫蛊皇后,而是残害宫妃,而主角就是她。 “郡主殿下,虽然我不知道大长公主身在何方,但陛下他…一定知晓。” 裴宝珠站起来:“我会救三皇子一次,也请淑妃娘娘管好自己的嘴。” 李淑妃跟着她站起来:“我发誓保守秘密,若违此言,死无葬身之地。” “…” “娘娘,福康郡主放过您了?” 李淑妃无力地跌坐,“现在还未到处理我的时候。” 宫人焦急道:“老夫人那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福康郡主不帮您,您的情况危险了。” “呵,为母则强,我想她该明白这个道理,本宫不介意和她鱼死网破。” “…” “福康,跑到哪里闲逛去了?” 裴宝珠刚回宴席,谢长欢的问询就来了。 “随便走走,此等小事不值得皇贵妃娘娘挂怀。” 谢长欢娇笑:“本宫也不想多管,但你是阿恭的心上人,本宫可不敢让你在宫里出了差池,否则阿恭要和我闹了。” “皇贵妃娘娘才是陛下的心肝,操心老得快,为了娘娘的花容月貌考虑,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裴宝珠的心情不好,谢长欢可谓撞枪口了。 两人不痛不痒的刺了几句,随后对彼此视而不见,暂时休战。 在众人的眼中,情况就不简单了。 不愧是福康郡主,皇贵妃不仅是她的大姑子,还是陛下的宠妃,太子的生母,她仍对她不客气,可见她的底气十足。 皇贵妃的脸色难看成那样,也不敢说处置福康郡主。 众人交换视线,果断装傻。 有些戏看不得,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皇贵妃和福康郡主不能把对方如何,收拾她们拿她们出气却轻而易举。 谢幼彤一脸敬佩,王夫人暗中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盯着上面看。 继女和福康都不是大气的人,被她们惦记上对彤儿不好。 谢幼彤暗自撇嘴,听话的换好表情,娴静的听王夫人和妇人们交谈。 “福康,宫宴结束后,来长乐宫一趟,本宫听说鹤儿前段日子病了,准备了东西你带回去。” 谢长欢给小团子的东西已经叫太子拿到郡主府了,这般说不过是故意找借口让她去长乐宫。 裴宝珠皱了皱眉,应了下来。 她去见李淑妃的事,已经传到谢长欢耳朵里了,不和她解释一下,她估计要找表哥问自己。 与其绕一大圈折腾人,还不如现在让她安心。 长乐宫。 裴宝珠喝了口茶:“我和李淑妃没什么特别交易,她求我保三皇子一命而已,你别这样看着我。” “放心,太子之位是你儿子的,不会变。” 她话中的深意谢长欢没听出来,她眉心蹙了下:“陛下说过让你离她们远些。” 第109章 越娥上门 “皇贵妃娘娘让我听表哥的话,你自己却我行我素不把表哥放在眼里,这是何道理?”裴宝珠不紧不慢回道。 “你…”谢长欢黑脸:“强词夺理。” “皇贵妃娘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裴宝珠!”谢长欢声音猛地提高,胸脯气的起伏不定。 裴宝珠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来提醒我,我和你不一样。”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皇贵妃娘娘不必送。”说完,裴宝珠拍拍屁股走人,谢长欢用力抿唇。 “娘娘,郡主殿下她太过分了。”桔梗打抱不平。 娘娘刀子嘴豆腐心,喊郡主殿下来是让她远离危险,李淑妃心机深沉,几句话就能阴人,娘娘是为了郡主好。 她非但不领情,还那般说娘娘,娘娘心里该多难过? “呵,福康说得不错,她和我不一样。” 桔梗不解:“娘娘?” 谢长欢眸子暗了暗。 她看似独宠后宫儿子成为太子,但一切都取决于陛下的喜恶,他随时可将赋予她的收回,她和辰儿犹如浮萍。 而裴宝珠… 她有足够的底气和陛下抗衡。 若她不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必然是个让陛下头疼的对象。 李淑妃本事不小,能让裴宝珠和陛下产生隔阂? 谢长欢吐出一口郁气,看来把柄才是走得远的底牌。 瞥了眼担忧的桔梗,她恢复自若:“无妨,她想做什么和咱们无关。” 她淡定地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陛下,莫怪欢儿不提醒您,欢儿也想为自己出口气呢。 —— 出了宫,裴宝珠召来青壹:“从今日开始,你带一组人全力搜寻芸娘的下落,必要时候可下死手。” 芸娘和父亲关系不简单,她有危险,父亲不会袖手旁观,她要做的就是将她逼入绝境,迫使父亲不得不露出马脚。 阿娘如果真的没死,他一定知晓阿娘的下落。 她攥紧拳头,既然阿娘活着,她为什么五年多来不给她半点消息? 如果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消息,又为什么要见小团子引发她的疑心? 说不怪是假的,就算他们有苦衷,裴宝珠也无法接受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 “郡主,李太夫人求见。” 裴宝珠看了眼时辰,临近晚膳,极少有人这个时间段突然登门造访,太过失礼,像越娥这种自诩清高的人更是如此。 出事了,裴宝珠心道。 “请她进来。”命宋乳母将小团子抱走,裴宝珠随口道。 “先带她去厅房小坐,备上热茶,本郡主换身衣裳就来。” 彩月领命去办,热情地迎李太夫人到了厅房。 “太夫人,郡主殿下换衣裳,请您稍候片刻。” 李太夫人点了点头,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前段时族里人弹劾谢长恭,她极力反对,便她的好儿子为了和她作对,撺掇李昀澈主持此事,最后呢? 皇帝轻拿轻放,谢长恭没少半根毫毛,他们倒是被谢家记恨上了,谢家近来时常找弹劾谢长恭那些人的茬。 李昀澈倒是没什么,麻烦却落到李陵安脑袋上。 原本只是个孙子,他的平安与否她不放在心上,可现在李昀擎把持李家大权,许多追随她的人反水,李陵安是少数支持她的李家子。 她不得不替他奔走,否则让其他人以为她连自己人都护不了,更失人心。 李陵安圆滑,平日里很少得罪人,小鱼小虾伤不到他,身份相仿的顾忌他身后的李家,不敢轻举妄动。 近期结仇又有本事绑走李陵安的,唯有谢家了? 越娥自持长辈身份,为了“人心”,只能纡尊降贵的来拜访裴宝珠这个小辈。 “太夫人久等了。” “郡主殿下,老身有礼了。”李太夫人颤巍巍的起身。 裴宝珠笑盈盈扶着她坐下:“太夫人免礼,您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李太夫人略有一丝僵硬,作为长辈登门她本就有些不自在,裴宝珠的话可谓没给她留面子。 她暗自咬牙:福康和她娘一样不讨喜,惯会给她找麻烦,李后的血脉是不是天生和她犯冲? “太夫人?”裴宝珠无辜地看她。 她怎会不了解越娥的小心思,不过是故意刺她。 刚从李淑妃那里听到昭淑大长公主是因越娥假死,裴宝珠不自觉控制不了态度。 越娥指示谢幼彤给她下药时她都能毫无所觉,和越娥保持面上和平,可涉及昭淑大长公主,她真的忍不住。 李太夫人调整好心情,故作为难道:“老身来确实有事请郡主殿下帮忙。” “老夫人请讲,福康帮的上忙的定不推辞。” “你陵安表哥前日出门后失踪,他身边的长随被仍在李家门口,明显是遭人报复…”李太夫人边说边打量裴宝珠的脸色。 裴宝珠内心冷笑,面上染上担忧:“太夫人可有怀疑人选?无论如何要救出陵安表哥。” “是啊,小时候你就和陵安要好,现在唯有你能救他了。” “太夫人何出此言?陵安表哥是李家的子弟,李家会不管他的死活?”裴宝珠震惊道。 李太夫人叹息:“李家发生了不少事,哎…有些事我也做不得主,但陵安是我的孙子,我不会放弃的。” 裴宝珠:“太夫人放心,福康安排府里的侍卫寻找,只要陵安表哥还在京城,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救出来!” 李太夫人一噎,你不要无视第一句话啊。 假使将福康拉到自己的队伍中,李昀擎的支持必大大减少,可惜福康不接她的岔,李太夫人沉思。 福康是故意无视她的话还是没听出深意? 她悄悄注视安排侍卫找人的福康,她面上的急色不似作假,李太夫人稍微打消疑虑。 福康的性子听说自己遇上难事不会无动于衷,除非她知晓自己指使李…不,现在该叫谢幼彤给她下毒。 但福康并非大度的人,若它知道了,岂会待谢幼彤那么好,况且,她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一般,毫无所觉。 裴宝珠不知道几个呼吸间,李太夫人脑子里的思回流转。 即使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 到了如今这种时候,她已经不在乎是否和越娥撕破脸了。 “时候不早了,老身先回去了。” 李太夫人派人探查过,知道谢长恭每日回府的时辰,她不想和他撞上,偏偏福康今日进宫参宴,等她出宫时候已经不早。 “…” 彩月送李太夫人去二门坐马车,谢长恭刚从马车上下来。 “李太夫人?贵客啊,来找郡主的?” 李太夫人暗中咬牙,微笑道:“眼见天黑了才回来,郡马爷日子过的悠闲,老身羡慕。” 李太夫人的年纪,他们也不用在意什么男女大防。 “哎,本世子不出门,哪有太夫人上门的机会。”谢长恭摇头感叹道。 他如此不客气,李太夫人的笑脸维持不下去,皮笑肉不笑道:“太子年纪还小,郡马爷还是低调些为妙,否则…” “否则如何?太夫人是在威胁本世子?” “老身不敢,郡主正帮老身寻找陵安,郡马爷有空的话,也帮帮老身的孙子,老身感激不尽。” “又不是我的孙子,本世子为何要帮忙?” “你!”李太夫人气的脸都快绿了。 “太夫人悠着点,一大把年纪了,气出个好歹本世子可不负责,毕竟…本世子没有以德报怨的品质。” “啧,本世子脸皮算厚的,也做不到弹劾了人后,上门找人家的妻子帮忙,厚颜无耻当是如此?”谢长恭背着手摇头离开。 李太夫人差点一个仰倒,就此长眠。 彩月忙扶她,语气急切:“太夫人,您没事儿?” 桂嬷嬷亦紧张地扶着她:“主子?” 年后,主子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禁不住刺激,谢世子实在过于放肆,怎能如此和长辈说话? 李太夫人枯瘦的手冰凉,桂嬷嬷皱眉看向彩月:“彩月姑娘,郡马爷他…” 如此说话,是否太失礼了,主子称的上他的长辈,他怎能这般恶语相向? 彩月苦笑道:“嬷嬷,郡马爷的脾气向来如此,郡主面前也不收敛,郡主和他时常争执,若非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 她欲言又止,但意思众人都明白。 一个个惊骇不已。 谢世子居然这么混不吝,福康郡主竟是为了孩子才忍受他的,长见识了。 彩月这么说,桂嬷嬷想请裴宝珠做主的话说不出来了,人家两口子吵架,吵得再凶和他们无关,可要是因为主子吵架,闹出和离的风声,于主子的名声不利。 李太夫人手指敲了下桂嬷嬷手背,桂嬷嬷心领神会:“哎,郡马爷如此脾性,作奴婢的就要多开解开解主子,莫让郡主心里存了气。” 彩月:“嬷嬷说的是。” “…” “你和越娥撞上了?” 她语气了带了丝笑意,越娥紧赶慢赶还是遇上阿恭了。 谢长恭不爽地“嗯”了一声。 裴宝珠替他整理衣领,“你把她气成那样,怎的自己反而不高兴了。” “看见她的脸就想起她给你下药的事,忍不住教训她。”谢长恭撇了撇嘴,道。 实际上不然,谢长恭最开始遇见越娥没打算理会她,但她眼神盯着,他不得不打了个招呼,结果她阴阳怪气的让他不舒服。 一时顾不上那么多,怼了她两句,没想到她故意扯出李陵安,以此来挑拨他和小九的关系,这可触到谢长恭的底线了。 裴宝珠看出他没说实话,也没追问,转移话题道:“越娥放下身段亲自上门寻求帮助,可见李昀擎已经将大部分权利收回。” “一个正值壮年的家主,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聪明人都知晓如何选择。” 之前李昀擎敬慕越娥,不与她争权,李家的人追随她没什么大不了,但李昀擎一表态,谁敢得罪家主? 越娥的年纪不小,惹恼了李昀擎,他们以后怎么在他手下讨生活? 越娥的失败是注定的。 “过些日子,她的手下更无人可用。” 裴宝珠拧眉,手指摩挲下巴:“说起来,绑走李陵安的人是谁呢?” 谢长恭的眼神暗了下,在她扭头前装作思考模样。 他清楚小九对李陵安没有男女之情,但李陵安在小九心中有特殊的地位,所以她才会选择答应越娥的请求,换作旁人,她一定找理由推脱。 而且,小九对李陵安无情,李陵安对小九却抱着别样的心思,他自信小九不会被他勾引,可总归不爽。 “小九不怀疑我?” 话音刚落,裴宝珠瞟了他一眼,戏谑道:“如果我说怀疑,你生气吗?” 谢长恭咬牙:“我怎么会为了个外人和你生气。” “所以我会为个外人怀疑你?” “不不不!是我小心眼了。”谢长恭笑得嘴快咧到耳根。 裴宝珠失笑,暗戳戳吃醋的某人有一点…可爱。 “…” 望着萧孟送来的记册录,谢长恭咂舌:“李陵安的人缘不错,也没什么仇人,谁会大费周章的绑他。” 他顿了下,憋笑道:“不会在花船跟人抢姑娘被人套了麻袋?” 京里有头有脸的人为了名声着想,极少去花船那种地方,去的几乎都是富绅或各地来京的商人。 那些人可不知晓李陵安身份的厉害,真起了矛盾,说不得真的敢抓李陵安。 裴宝珠不确定道:“应该…不至于,陵安表哥的侍从是李家精心调教出来的,连普通人家的打手都应付不来,该回炉重造了。” 谢长恭耸了耸肩:“那只有一点点查起了。” 一点点查就是找来被丢到李家门口的李陵安侍卫,询问他出事的地点和对方的模样口音,确定大致方向。 李陵安经常出入花街酒巷,他平日只带一个侍卫,那日跟他出去的侍卫叫游文林,武艺高超,以一抵十。 在李家侍卫们私下举办的比武大赛中,夺得魁首,被李陵安花重金买到身边,保护自身安全。 “游侍卫好好想想,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裴宝珠直视他。 游文林的头上包着白色的绷带,他的头部受了伤,记忆有些混乱,别说攻击他的人模样口音,连在哪里遇上人都记不清。 仅有的印象是对方人数众多,有一二十人,是一个空旷的场所。 “京城里空旷的场所不少,游侍卫再仔细想想,晚一会你家公子便多几分危险。” 第110章 人不能乱救 游文林闻言倏地严肃起来,他皱着着眉头回忆,头痛欲裂,他的脸色发白,看上去极为痛苦。 可见他头部的伤很严重,李家不是没盘问过他,但前两天他的症状更重,大夫说暂时不要动脑。 裴宝珠:“或者,那日你家公子带你去了哪里。” 游文林眼睛一亮,说道:“早起的时候春香楼传来消息,管事的求见公子,公子应当去了春香楼。” 李家注重身份,春香楼那等地方的人,不能进李家的大门,所以春香楼的事宜,皆是公子亲自过去听汇报。 “春香楼附近有空地?” 裴宝珠皱眉,春香楼处于京城繁荣地段,周围都是旺铺,岂会有大片空地。 游文林摇了摇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春香楼附近并无空地。” “不过…公子从春香楼出来时似乎带了一个人。”游文林忍着头疼,虚弱道:“一个女人。” 裴宝珠捏了捏眉心,“青女,你带人去趟春香楼,问老鸨李陵安离开时可有带女人离开。” 春香楼里的女人不少,李陵安不至于对手底下的人下手,结合游文林之前的话,很可能是春香楼的人遇上了难事,李陵安带人去解决。 李陵安怎么说也是世家子,出行时谨慎必不可少,尤其他仅带一个侍卫出门的前提下,他的行踪应当保密,那么,他带走的女人就很可疑了。 “算了,直接把老鸨带来,本郡主亲自问她。” “是。”青女出去安排。 裴宝珠看向游文林:“游侍卫,找到你家公子前你先在郡主府休养,宋先生医术不错,说不得能帮你尽快恢复记忆。” “多谢郡主殿下。”游文林抱拳。 “来人,带游侍卫到宋先生的院子。” 游文林离开后,裴宝珠眯了眯眼,对彩月道:“让人盯紧他,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错过。” 彩月愣了下:“郡主,你怀疑游侍卫?” 裴宝珠笑了笑,意味深长道:“陵安表哥被带走生死不知,一个侍卫为什么能平安回到李家?” 不管游文林是自己逃脱回到李家晕厥在门口,还是被人丢在大门,都有些怪异,加上他失了意,太多巧合凑到一起就不是偶然了。 “郡主放心,奴婢让十二亲自监视。” 裴宝珠摆了摆手,彩月退出屋子去找十二。 青女的动作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将老鸨带回。 “奴家参见福康郡主。” 老鸨声音颤抖,不敢直视裴宝珠。 她只是春香楼一个老鸨,和福康郡主并无交集,贵人突然唤她来,总不能是觉得春香楼生意火热,想入一股? 她小心翼翼地行礼,同时脑子飞速运转,难不成谢世子来春香楼被福康郡主抓包,找自己来兴师问罪了? 自己天天在春香楼,谢世子最近可没来过。 不对! 去年有一阵谢世子来过…还带着个小公子,但他们喊了姑娘不假,只是听了几个小曲儿,看了几段舞,压根没碰过姑娘们。 福康郡主不会如此小心眼,过了这么久还秋后算账? 老鸨忐忑不安。 “你是春香楼的老鸨?” “正是,奴家花娘。”花娘接触过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很快调整好心态。 裴宝珠手指敲了下桌子,慢悠悠道:“你家主子近来可去过春香楼?” 花娘僵了下,随后满脸堆笑:“春香楼哪来的主子,不过是奴家和几个姐妹合资开起来的,得贵人们追捧才走到今日…” 她心中警惕起来,主子的身份不能暴露,叫外人知晓春香楼背后的主子是李家的公子,于主子的名声不利。 李家那些迂腐的老家伙,时常拿此事嘲讽公子。 不过…福康郡主好像和主子的关系不错,告诉她也无妨? 花娘心里盘算着。 “花娘,你家主子是谁本郡主知晓,找你来是因情况紧急。” 花娘望着她严肃的神情,不免怔然。 “四日前你家主子离开春香楼后,可有再去过?” 花娘心里一个咯噔,不安道:“主子他…” “他失踪了,游侍卫被人在李家大门口发现,头部受了重伤,记忆缺失,他说当日李陵安去过春香楼。” 裴宝珠盯着她的眼睛,不错过她眼底的情绪。 花娘脸色大变,以主子提起福康郡主时的温柔语气,福康郡主知晓他是春香楼的主子情理之中。 何况,她还说了游文林,主子四天前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正式游文林,旁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主子身边随行的人并不固定,临出门前随便喊的。 没有规律可言,有时甚至会一连几天带同一人。 福康郡主准确的说出四天前跟在主子身边的人,她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主子出事了,她继续隐瞒下去,最后害的是自家主子。 花娘老实交代道:“当日并不是对帐的日子,也没不长眼的人找茬,主子按理不会来春香楼。” “但一大早,菱香来找我,苦苦哀求让奴家请主子来春香楼。” “因为菱香…”花娘看了眼裴宝珠,措辞道:“比较得主子喜爱,奴家就让人给主子传话,然后主子便来了,和菱香在屋子里待了一炷香时间,带着菱香一起走,菱香之后也没再回来。” 菱香是和主子走的,即使几天没回来,她也没往心里去。 话说,福康郡主听见主子和菱香关系亲密,会不会不高兴? 裴宝珠眉心微蹙:菱香?这名字有些耳熟。 “咳…” 她扭头看向青女,后者手握拳抵在唇前,表情有一丝怪异。 裴宝珠顿时恍然,她带青女到春香楼那次,给她弹琴的姑娘好像就叫菱香?陵安表哥还为了她闯房间来着。 这么说来,菱香对陵安表哥很重要。 “郡主殿下,菱香不过是主子随手救下的,她感激主子的救命之恩,所以留在春香楼当清倌,主子对她并非真心。” 花娘瞟见裴宝珠皱眉,心突了突,不能破坏主子在福康郡主心中的印象,否则之后要吃挂落。 她说主子不是真心也没乱说,如果主子爱菱香,早想法子把她弄到身边了,起码不会让她留在春香楼,给男人弹琴。 “菱香进春香楼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裴宝珠完全忽略花娘的最后一句话,她可不在乎李陵安的风流事。 花娘摇了摇头:“主子并未多说,菱香也只说主子救了她,但听她的口音,应当是南方人。” 一个姑娘从南方到京城,不是被拐来的就是投奔亲戚,菱香琴技精绝,非寻常人家养的出的,这样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你家主子离开前可有说过去哪里?” 带着菱香,多半是帮她解决事情。 “主子未说过,但…菱香前一日晚接待过一位客人后就变得怪怪的,奴家觉得是那个客人对她说了什么。” “你记得那人的样貌吗?” 花娘:“记得,因为是个眼生的公子,奴家特意多留意了几眼。” 当老鸨的记忆力必须好,否则连客人的脸都记不住,怎么招待客人? 彩月拿了纸笔来,老鸨画出了那人的画像。 “带人去客栈或者西街暗中查找。” 眼生说明他并非京城人,除了客栈,能住的地方唯有西街。 “花娘,春香楼照常开放,如果再遇上那人…” 花娘接话道:“奴家立即将他扣下。” 主子带菱香出门失踪,和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裴宝珠挥了挥手,花娘跟人走出屋子。 “有了画像,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人了。”青女雀跃道。 “…” 可三天过去,仍旧没找到人。 青女一脸菜色。 前两天她在主子跟前信誓旦旦,结果三天毫无进展,主子定觉得她办事不力。 她磨牙,可恶的家伙,别让她逮到! “客栈的老板说他住了五天,在李公子失踪的第二天,他退了房,所以李公子失踪一定和他有关。” 裴宝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彩月好奇:“郡主您不担心陵安公子有危险吗?” 郡主和陵安公子可是打小的情分,郡主小时候的玩伴不多,陵安公子算郡主唯一的玩伴,后来郡马爷和皇贵妃娘娘出现。 但他们刚开始时关系不佳,针锋相对,陵安公子便成了特殊的存在。 可如今,陵安公子失踪那么多日,郡主竟然不急? “之前有些担心,现在…”裴宝珠笑了笑,“只要他不作死,想必他的日子不会太差。” 彩月:“?” 裴宝珠没有解释,对青女道:“到商行走一趟,让他们快马送信,各地商铺多留意些,可否有一对年轻男女乘马车。” 彩月动了动唇。 郡主的意思是… 陵安公子和菱香姑娘私奔了? 想想也挺有道理,陵安公子一直未娶,说不得就是爱慕菱香姑娘,不肯娶门当户对的世家女,而菱香姑娘的身份注定不能嫁进李家,甚至连做个妾室都不成。 彩月心道:能将陵安公子迷成这样,她倒想见一见这位菱香姑娘。 可是,她的冤枉破灭了,不光没见到菱香,她脑补的私奔也是泡影。 “表妹,多谢你救我,否则我就被那个女人囚禁了!” 李陵安瘦了不少,面容憔悴,看起来十分狼狈。 谢长恭在一边嘲笑道:“表哥花容月貌,遭女人惦记正常。” “表哥的经历告诉我们,人不能乱救。”他感叹道。 李陵安黑脸,悄悄瞪了他一眼,谢长恭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 裴宝珠憋不住笑:“菱香那么喜欢你,你早些将人收了,不就没这回事了。” 菱香前一日见的公子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哥哥。 几年前,菱香进京走亲戚,快到京城时遇上流匪,在家丁丫鬟的护卫下逃脱,随后被李陵安救了。 以李陵安的身份,只要她开口,保管能将她平安送回南方的家中。 可是这姑娘是个狠人,经历了英雄救美后,一个芳心落在李陵安的身上,怕以后见不到李陵安,愣是不肯说出自己身世。 非要以身相许,李陵安无法,只好把她安排到春香楼住下,菱香也不觉得失了身份,只要能在李陵安身边,她不拘于在哪。 在春香楼一待就是几年,家里人快急疯了,四处寻找都找不到,毕竟谁也想不到好好的姑娘会跑到青楼。 还是菱香的一个表哥来京城做生意,和朋友来了趟春香楼,无意中看见神似表妹的人,他不敢确信,给菱香的亲哥哥送了封信。 接到信后,菱香的哥哥立即奔赴京城,先让身边的小厮到春香楼查看,之后自己亲自找了菱香。 兄妹重逢,原本该是感人的场景,菱香却高兴不起来,菱香的哥哥好不容易找到妹妹,自然想带她回家,好给父母一个交代。 便菱香执拗,不肯离开春香楼,菱香的哥哥气的差点打她,耐着性子问妹妹原因,才知晓是为了个男人。 这还不简单?他们家在苏州是大户,做的是米铺生意,可比经营春楼赚多了,给妹妹招赘一个夫婿轻轻松松。 如此,在菱香哥哥的言语下,菱香心动了,她年纪不小了,还有几年可以等?再说,哥哥一定会带她离开京城,如果不想办法,她此生怕再见不到公子了。 所以第二天,她就求了花娘请李陵安到春香楼,李陵安闲来没事就走了一趟,听说菱香见到了哥哥,他松了口气。 听菱香说想让他送最后一程,他也没多想,就跟着她出城了,没成想菱香她哥竟然想带他一起走? 李陵安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不在乎李家公子的身份,他的心中有了人,怎么能和菱香在一起? 他言辞拒绝了菱香兄妹,菱香的哥哥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直接让人强硬带走李陵安,只是个青楼老板,为了让妹妹老老实实回家,绑了就绑了。 游文林的伤是在冲突中造成的,菱香的哥哥原本打算灭口,菱香顾忌他是李陵安的人,留了他一命,把他丢到城门口,后来游文林苏醒,硬撑着回到了李家。 兄妹俩带着昏迷的李陵安走不快,在临近苏州的地方,被裴宝珠的人追上,至于那对兄妹的下场,裴宝珠没多管。 她又不是受害者。 李陵安眸子黯了黯:小九毫无芥蒂的说出这种话,可见她心中没有他。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谢长恭得意地握住裴宝珠的手,“阿恭?”裴宝珠疑惑地看他,不过没有挣脱。 李陵安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 第111章 皇长孙的归处 谢长恭一手握着裴宝珠的手,一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到李陵安面前:“表哥喝口茶,缓一缓。” “本世子已经让人给李太夫人送了信,她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你可不知晓你失踪了她多担心,直接上门找小九帮忙。” 一口一个表哥,简直在往李陵安身上扎刺,他吁出一口气,微笑道:“谢谢世子,也谢过表妹。” “陵安表哥客气了。”裴宝珠想起游文林,说道:“你的侍卫也在郡主府,先前为了寻找你的下落,接他到郡主府问话。” “他情况如何?”李陵安被迷晕前,游文林已经被制住,他记得游文林满头满脸的血,情况看上去不容乐观。 “游侍卫伤了头部,游戏记忆缺失,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有时还会头痛,我让宋先生给他诊治几日,病症有所好转。” 李陵安松了口气:“麻烦表妹了,回头我送些药材给宋先生。” 裴宝珠小时常去李家,李陵安幼时也没少跟着裴宝珠到公主府玩,两个人在公主府上蹿下跳的。 裴宝珠学武皮实很少受伤,倒是苦了李陵安,他没什么运动天赋,每次到公主府都要添上几道伤。 是宋大夫那里的常客,所以他知道宋大夫的喜好。 裴宝珠笑道:“宋先生一定高兴。” 谢长恭磨了磨牙:这家伙故意的,故意在他跟前炫耀和小九的人熟悉! 哼,就算公主府的人全认识他又如何?自己可是小九的夫君,他羡慕嫉妒死了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表哥要感激的不仅是宋先生,自己人因为别忘了,莫寒了人心。”谢长恭笑眯眯说道。 裴宝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两个怎的对上了。 李陵安手一顿,谢长恭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他有了不妙的感觉,还是勉强镇定道:“世子的意思是…” “花娘提供了重要线索,小九才推出菱香带走你,安排人向南方追去,再晚上两日到了苏州,想找你恐怕难了。” 菱香家在苏州的地位不一般,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人家的地盘,难免束手束脚。 李陵安的表情僵了,下意识看向裴宝珠,她的表情并无异样,他心沉到谷底,表妹能从花娘口中套出信息,说明她已经知晓春香楼是他的。 表妹怎么会知道呢? 余光瞥了眼心情愉悦的谢长恭,他顿时明了:一定是这个家伙告的黑状。 因春香楼的事曝露,接下来李陵安不好找裴宝珠说话,直到他被李家的人接走,裴宝珠抽出被某人攥出汗的手。 “陵安表哥被你顶的说不出话,满意了?” 谢长恭笑嘻嘻,心安理得道:“我就是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裴宝珠无语。 她没怪阿恭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失礼而已,却不至于因李陵安和他生气。 但还是要给他一些教训,否则这人以后定越发没收敛。 裴宝珠面无表情地瞟了他眼,一言不发的去了小团子的屋子。 屋中仅剩下谢长恭,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消失,眼底有着凝重和严肃。 李陵安被绑的是他觉得疑点重重。 首先,菱香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事,先前肯定早有征兆,李陵安收留她这么多年,多少该了解她的脾性,怎会只带一人送她出城? 二来,李陵安对春香楼的掌控严密,花娘也曾说过菱香见过她哥哥后的异样,李陵安岂会不起疑? 其三,菱香兄妹绑了人该极速返回苏州,他们却慢吞吞的乘马车,被小九的人追上… 谢长恭摸着下巴轻笑了声,不管那位表哥在打什么主意,只要没放小九身上,他就当不知,否则的话,休怪他掀了他的老窝。 “…” “郡主,大皇子府早起时喧闹,底下人留意了,说大皇子妃的胎不安稳,有小产迹象。”彩月汇报道。 大皇子虽被圈禁在朱巷,但永熙帝并未夺他的爵,他仍是大皇子,王氏作为他的正妻,还怀着孩子,依旧享受王妃待遇。 裴宝珠眉心皱了下:“王氏的胎八个月了?” “正是。” 彩月心道:老人都说七活八不活,大皇子妃此胎怕是凶险了。 “你去大皇子府敲打一下。” 上个月朱巷的叶侧妃有孕,难保叶家没别的心思,大皇子只是圈禁,给了不少人希望,觉得他还能东山再起。 叶侧妃有孕,如果生下大皇子唯一的儿子,陪着大皇子过苦日子的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必然不同。 前提是大皇子妃没有儿子,大皇子妃是大皇子嫡亲的表妹,青梅竹马的情谊岂是叶侧妃能比的? 他的儿子定更得大皇子疼爱,如果她生女儿就不用担心了,可是孩子未降世,谁知道是男是女? 替大皇子妃安胎的太医话里话外的意思,大皇子妃大概率怀的是个男嗣,叶家为了将利益最大化,偷偷下手也是有可能的。 女人们怎么斗她管不到,对孩子下手就触及到裴宝珠的底线。 表哥都容下王氏的孩子,其他人安敢伤害他? “…” 裴宝珠放出口风,叶家果然不再有行动,大皇子妃的胎稳了下来。 直到五月末的一日,大皇子府突然来人:“郡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娘娘!” 裴宝珠算了下,大皇子妃的产期就在这几天,估计是发动了。 “你家娘娘发动了?” “娘娘难产,没有力气,太医说要用老参提神,宫门已经落钥,无法进宫取药,还请郡主殿下救救我家娘娘!” “彩月,库里有一株八十年的老参,取出来。” 那颗参年份不小,但对裴宝珠来说算不得什么,昭淑大长公主留下的东西里珍贵的药材无数,包括十几株百年的参,北渊王每年也会送来两株。 永熙帝和谢长欢先前也给了她一些,郡主府称得上京城里拥有老参最多的府邸了。 “谢郡主殿下!” “彩月,安排人送她回大皇子府。” 大皇子妃难产,足足生了一天一夜,京中不少人关注着,毕竟如果是男嗣,那可是永熙帝的第一个孙子。 永熙帝是否会因为孙子饶恕大皇子? 第三日天刚亮,大皇子府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大皇子妃生下了一个男孩,永熙帝的第一个孙子降世了。 大皇子妃生下孩子后两个时辰被送入朱巷,众人心里有谱了,陛下没有放大皇子出来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把刚生完产的大皇子妃送到朱巷。 总不能派大皇子妃接大皇子出来? 但也有一点意外,大皇子妃生下的儿子被永熙帝抱进宫抚养了,永熙帝好像挺看重这个孙子,取名熹。 裴宝珠见过那孩子,是个很漂亮的男孩,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和大皇子小时候像极了。 下一辈从玉字,小家伙全名裴玉熹。 永熙帝把他放在乾坤宫的偏殿,一时间,众人心里又开始琢磨起来了,太子那么得宠,都没被陛下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陛下养育黄孙是否有其他目的? 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小太子起码要等二十年才可登基,但谢妃等得吗? 谢妃晋升皇贵妃后把持后宫架空皇后,对权利的欲望怕是已经达到顶峰,陛下在时她只是个皇贵妃,上面有皇后和太后压着。 她亲儿子登基,她就是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陛下恐怕在防备谢妃和太子。 二皇子三皇子等人不合适,大皇子的儿子没有根基,陛下如果扶持他制衡太子,假使太子安分守己,随时可将小皇孙丢弃。 陛下喜爱太子不容置疑,他们不能太过疏远太子,可也不能走得太近让陛下以为他们讨好新君。 朝臣们闭门思索该用什么态度对太子和皇孙,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裴宝珠嗤之以鼻。 表哥将裴玉熹放到乾坤宫可没那么多弯弯绕,不过是因为宫里没有适合抚养他的宫妃。 裴玉熹是大皇子的嫡子,皇长孙,身份上算得上贵重,能抚养他的唯有一宫主位。 他的亲祖母王贵妃在冷宫,无法抚养孙子。 郑皇后被王贵妃“巫蛊”,自然轮不到她养仇人的孙子。 谢长欢那边更不可能,永熙帝的其他儿子她都不乐意管,她和王贵妃之间的龌龊不少,让她养裴玉熹只能想想。 淑妃德妃等人有自己的儿子,不适合养裴玉熹,永熙帝也不愿让孙子和世家扯上关系。 再往下就是低位嫔妃了,挑一个脾气好的晋为妃位抚养裴玉熹也不是不行,可永熙帝跟谢长欢保证过,除了降位不会再动其他女人的位分,他不能违背誓言。 再往上太后宫里清静,不过太后年纪大了,恐怕没多少精力养孩子,加上太后也是世家女,永熙帝果断放弃。 搜罗了一圈没有合适的人,永熙帝便多找了些乳母宫人照顾孙子,反正放到宫妃手里也是宫人们照顾,至于会不会奴大欺主? 永熙帝大手一挥,裴玉熹住进乾坤宫,他眼皮子底下,敢阳奉阴违纯属活得不耐烦了。 孙子的安置问题解决了,永熙帝轻松了,外面的朝臣因为帝王的举动绞尽脑汁,裴宝珠说笑道:“表哥亲自养小熹儿,他们以为是什么特别的讯号。” 永熙帝手一顿:“不如你把熹儿抱出宫养?” “别,我可没兴趣帮别人养儿子。” 永熙帝眯眼。 “表哥,我没其他意思,不是在说您让阿恭…”接下来的话她没往下说,两人心知肚明。 “……”永熙帝。 你不解释可信度更高一些。 “阿娘的诞辰快到了,我该给阿娘送些什么呢?”裴宝珠不经意道。 永熙帝看了她一眼,“你送的姑母都会喜欢的。” 小九去年底到皇陵祭拜姑母,会不会发现什么了? “那我亲手给她绣个香囊,我最近在练习女红。” “怎突然对女红感兴趣,记得你小时候不肯学,姑母还进宫和父皇念叨呢。” 裴宝珠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永熙帝没看出异样,忆起她小时候的事,笑着摇头。 某人幼时可是个小魔星,姑母拿她毫无办法,有时被她气到,便进宫找父皇诉苦,说着说着就又夸起她来。 小九的任性妄为就是被姑母惯出来的,好在她没长歪,不然他不确定自己能忍受一个胡作非为的表妹多久。 “等阿恭闲下来,我们打算重新办一次婚宴,我要自己绣一身嫁衣。” 永熙帝挑了挑眉,笑道:“好啊,到时朕去参加你们的婚宴。” 谢长恭闲下来意味着世家被解决,朝堂安定了,到那时永熙帝出宫参加个婚宴没人敢多嘴。 他目光闪过一抹愧疚,也算弥补他们小夫妻。 作为始作俑者,永熙帝清楚的知晓裴宝珠为什么嫁给卫泓新,她介意谢子禧的存在,加之昭淑大长公主极力反对,她领旨嫁进卫家。 这场悲剧可以避免,只要他和她说清谢子禧的身世,她和谢长恭的误会便消失了,她也会保守秘密,和谢长恭一起抚养谢子禧。 但他和姑母当时被世家牵制,急需权臣支持,姑母一狠心,将小九嫁回卫家,随后请旨将卫五调到南疆,算是留了后手。 他们既得了卫家的支持,也给小九和阿恭留了一丝生机。 可万万没想到,小九会和卫五圆房,还生下了卫明瑶。 小九有了卫五的孩子,情势发生变化,女人大多心软,为了孩子能放弃太多,说不得她为了女为会和卫五走到一起。 那么向她解释谢子禧的身世只会增加她的痛苦,与其那样,不如一瞒到底,先看她和卫五的走向再说。 后来卫五战死,小九带着女儿在卫家过了几年,直到李家打算让李陵安求娶小九,他不能继续坐视不管。 李陵安和其他世家子不同,小九和他有些情分,说不得真的嫁给他,他只有匆忙赐婚。 那场赐婚并未取得小九同意,他知晓小九有多恨阿恭,也知道造成这局面的人是自己,所以他更不敢告诉她。 永熙帝叹息,解决完世家后,他会向小夫妻赔罪。 阿恭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怪他的? 换位思考,假使自己经历了他那些遭遇,恐怕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 “表哥不觉得我胡来?” “你是朕的表妹,天塌下来有朕顶着,一个婚宴罢了,谁敢说你胡来?” 裴宝珠满意:“那我便等着表哥大驾。” 第112章 一见钟情 “郡主,朱巷传来消息,叶侧妃小产了。” 彩月小心地看了裴宝珠一眼,主子的底线是孩子,哪怕子禧公子刚开始和小县主闹得那么凶,也没说对他如何。 为了大皇子妃的孩子,还特意让她去大皇子妃敲打伺候的人,给心怀不轨的人警示,保下了小皇孙。 原以为大皇子妃该是最了解郡主对孩子的重视,没想到她竟然刚去朱巷没几天就令叶侧妃小产了。 不,她不是不知晓郡主的底线,而是不在乎会不会因此被郡主厌恶,为了替大皇孙排除威胁,她选择放弃郡主那点淡泊的情谊。 果然,裴宝珠沉默了片刻,随口道:“以后朱巷的消息不用再告诉本郡主。” 她对大皇子算是仁至义尽,保下他的嫡长子举手之劳,后院女人的争斗她不适合插手,全看大皇子怎么抉择。 左右朱巷就他们三个主子,闹破天去也没什么意思。 彩月轻叹,大皇子妃算是彻底将自己的后路断了,之后她再求到郡主面前,郡主只会疏离的拒绝,好在大皇孙已经降生被陛下接进宫里。 大皇孙的满月宴没有大办,仅一些皇室宗亲进宫简单吃个饭,裴宝珠不想见谢长欢找理由推脱了。 谢幼彤的求助信送到裴宝珠面前,信中说了她这段日子的烦恼,她再过一年及笄,王夫人不免急切。 正常的女儿家都会在及笄前定下亲事,之后再决定何时出嫁,这样说,只要定了亲夫家不介意十八岁嫁人也无妨。 可及笄前不定下婚事,以后就不好定了,人家会以为你家的女儿有什么问题,才迟迟不定亲,而且定的晚了,好的人选都被人家挑完了。 剩下的年纪小的不合适,年纪大的不是鳏夫就是要担心他有没有问题,所以必须赶早定。 谢幼彤才十四岁,离及笄还有一年,但王夫人一心给女儿选个好丈夫,一年的时间就有些赶了。 她之前挑选的方向错了,全部重来,宫宴过后,王夫人几乎每天都带着谢幼彤到各家做客。 倒不是急于推销女儿,是带着她多认识些人,再慢慢搜罗合适的人。 谢幼彤苦不堪言,每天泡在妇人堆里,由着她们拉着手夸赞,还要保持淑女形象,承受她们的惦记打量,着实磨人。 短短半个月,她感觉脸都要笑僵了,再不求救,她以后怕是要失去脸部的控制权了! 裴宝珠失笑地摇摇头:“我写封信,等会派人送给候夫人。” “是。” “…” 淮安候府。 “主子,郡主殿下送信来了。”嬷嬷带着一封信进来。 王夫人从账册中抬头:“彤儿在隔壁,给她送去。”说完低下头继续对账目。 她最近忙着操持着给彤儿挑选夫婿,府里的事堆积成山,她要尽快处理,过两天再带着彤儿去孙家做客。 嬷嬷目光复杂:“主子,郡主殿下的信是写给您的。”接到信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福康郡主和她家主子没什么婆媳情谊。 最多面上过得去。 福康郡主的信该是给小姐的才对,她今晨好像给福康郡主写了封信,福康郡主回信也是给她。 但门房的人再三强调,福康郡主府的人说是送给主子的。 王夫人再次抬头,有一丝诧异:“给我的?”彤儿早上写信她知道,她乐意看到女儿和福康郡主交好。 有福康郡主当靠山,不管在侯府还是未来婆家,谁也不敢小看彤儿。 福康郡主居然把信给自己? 王夫人表情凝重,难道她不耐烦和彤儿继续来往,通知自己管好彤儿? 她忐忑地打开信,从头到尾读过后松了口气。 “主子,郡主说什么了?” 嬷嬷好奇道。 王夫人将信给她,轻笑着开口:“郡主想念彤儿,接她过去小住几日。” 她刚担心福康郡主厌了女儿,福康郡主就写信来要接女儿去郡主府,她的担忧是多虑了。 “小姐得郡主喜爱是好事,可是孙家那边…”嬷嬷小声道。 小姐的定亲的是也拖不得,福康郡主明明知晓,却在此时让小姐过去,不知该喜该忧。 王夫人的笑意淡了些:“让人推了就是,她们还敢说什么不成。” 谁家还没个临时有事的时候,倘若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那种亲家不结也罢。 嬷嬷低头:“是,老奴这就去告诉小姐。” —— “嫂子,多亏你救我出来,阿娘简直疯了。”谢幼彤不满地瘪嘴:“弄的像我没人要似的,天天带着我到处走。” 裴宝珠看她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阿娘也不全是为了你的亲事,带着你多认识些人,方便你以后融入她们的圈子。” 不管谢幼彤嫁到谁家,交际必不可少,与其以后两眼摸黑,不如现在熟悉一下,毕竟她成亲后,王夫人也不好跟在她身边指导,惹人笑话。 谢幼彤瞪大眼睛,惊奇道:“为何要融入她们的圈子?” 之前怎么没人告诉过她? “倘若没认识的人,以后办个宴会都没人来,你待如何?”人和人的感情都是联络出来的,保不齐哪天就用到谁。 所以妇人小姐们才会不时的聚在一起,关系好的交心交肺,差些的也会维持表面和平。 犹如她和王娇彤,王娇彤再不愿和她出现在一个宴会,也只敢浅浅酸几句,重话都不敢说。 像她和谢长欢那样十几年如一日的当众不给对方脸面的,少之又少,多个朋友比多个仇人强。 谢幼彤琢磨过味来,好在她记性好,即使每次出门的时候没怎么用心,见过的人也都记下了。 “嫂子,你以前也经历过这些吗?”她有些好奇,嫂子的性子可不像耐烦这些的。 世家的女儿不愁嫁,她们也不屑于和寻常人家的妇人们结交,谢幼彤从前没体会过。 裴宝珠点了点头:“我幼时开始跟着阿娘参加了不少宫宴小宴。” 不过全是阿娘在和夫人们说话,她不爱跟那些奉迎她的人玩,常常自己跑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所以她并没有手帕交。 唯二两个走得近的姑娘,一个谢长欢一个王娇荷,相处模式跟仇人似的,阿娘常对着她发愁,以后没有知心的人可怎么办。 她嗤之以鼻,她才不需要。 如今想想,要是她有个手帕交,几年前她最痛苦的时候,也能有个人开解陪伴她。 哎,阿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惜她年少时不理解。 谢幼彤闻言抿了抿唇,坚定道:“以后我一定认真些。”她已经落后旁人太多。 “你阿娘可给你挑出合适的人选?” “有两个,一个是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子,还有个是英国公府二房的嫡长子。” 裴宝珠思索了下,没什么印象,但能被王夫人记下名,想来不会太差,嫡次子和二房嫡子,顶上有长嫂掌管庶务,以后日子轻松。 可幼彤不在乎权利吗? “你喜不喜欢管家?” 如果幼彤热爱权柄,选择这样的人家,恐怕以后妯娌不和。 谢幼彤撇了撇嘴:“我无所谓,只要不欺负到我头上克扣了我就成。” 她实在被李家磋磨惨了,所以刚开始巴结上嫂子的时候,仗着她在李家拼命汲取好处。 后来到了侯府,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阿娘教她主持家务,她便想着怎么偷懒。 一大家子事无巨细的操心,光想着就头皮发麻。 “他们两个你更中意谁?” “我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谈不上中意不中意。”谢幼彤耸了耸肩。 裴宝珠恍然,是了,礼部尚书府和英国公府跟那些考生们不同,见了面就相当于要定下了。 “只要不是太无聊的人,我有耐心哄着他。”谢幼彤已经放弃找两情相悦的了。 上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是个故意接近她想要利用她的混蛋,不如听从阿娘的,嫁一个合适的,之后慢慢培养感情。 相处得来最好,相处不来的话她生个孩子,全心养孩子就是。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还真是敷衍啊。 不过她哄人的本事确实不错,她是现成的例子。 “…” 谢幼彤的哄人大法没派上用场,因为她的缘分很快就来了。 一身尊贵紫袍的年轻男子跟裴宝珠请安:“姑母,幼彤姑娘在吗,我想见她一面,有话和她说。” 裴宝珠望着面容出众的男子,无奈地道:“永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莫要胡闹。” 裴永怿道:“只要我喜欢,父王什么都会给我。” 他理直气壮的态度令裴宝珠的话说不下去。 是啊是啊,你父王就差把你绑裤腰带上看着了,哪里敢让你不高兴。 不错,裴永怿就是齐王的儿子,大皇子围城派刺客行刺宗室期间唯一受伤的倒霉蛋,齐王府唯一的男嗣。 裴永怿伤的严重,齐王从裴宝珠这里拿走不少药材,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好不容易保住了宝贝疙瘩的命。 这种时候儿子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要想法子去摘。 齐王府和皇室的关系有点远,齐王求到裴宝珠这里时没抱多少期望,毕竟他在裴宝珠面前摆不起兄长的谱。 裴宝珠看在齐王府就这么一个男嗣,万一没了齐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份上,提供了充足的药材,救下了裴永怿的命。 他伤好后,齐王让他亲自上门道谢,也有让儿子搭上裴宝珠的想法。 没成想,裴永怿第一次上门,没搭上裴宝珠,把自己的心丢了。 裴永怿来的时候,恰巧小团子哭闹不止,裴宝珠只好先让他在厅房稍候,自己过去看小团子的情况。 他是个待不住的,裴宝珠迟迟没回来,他就提出到外面逛逛,彩月清楚他在齐王府的地位,领着他去花园透气。 而因裴永怿到来临时退下的谢幼彤正在花园无聊的摧残花朵,嘴里怨念地小声嘀咕:“什么齐王世子,值得嫂子抛下我…” 远处裴永怿听不到她的话,满眼都是她俏皮娇气的模样,他好像一见钟情了。 裴永怿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养成了个直性子,他看上了谢幼彤,当即决定和她表明心意。 他在彩月惊恐的目光下对谢幼彤空诉衷肠,然后…被谢幼彤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裴永怿的脸不错,性格不错,换个相遇方式,谢幼彤会动心也说不定。 却赶上谢幼彤心情不爽的时候。 还有他表白时的那句“一见钟情”,完美踩中谢幼彤的雷点。 等到彩月解释完裴永怿的身份后,她眯着眼睛看着他,裴永怿挺直腰板,以为她改变心意。 他是齐王世子,以后承袭王位她就是王妃,心动了? 原来他就是齐王世子!嫂子就是因为他抛下自己的。 谢幼彤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然后她越看裴永怿越不顺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开,留下痴痴望着她背影的男人。 彩月捂脸:她不该带齐王世子来花园的。 裴宝珠揉了揉眉心,呵斥道:“亲事不能强求,王府愿意,谢家不愿,你回府。”跟裴永怿不能讲道理,他根本不听。 “姑母,你就让我见幼彤一面。”裴永怿无所畏惧,继续磨着她。 裴宝珠头疼,给彩月使了个眼神,彩月悄悄退出去,喊了个小丫头:“你立即去齐王府请齐王来。” 齐王世子不肯走,郡主不能把他丢出去,好歹是长辈,让齐王自己来解决。 “彩月姐姐,齐王世子在里面?” “幼彤小姐。”彩月拉着她到一旁:“齐王世子想要见您,郡主拿他没办法,派人请齐王过府。” 谢幼彤闻言黑脸:“他还敢来找我?” 早知那日不直接走,先大骂他一顿,看他还敢打她主意。 一见钟情?呵,她这辈子都不相信那种鬼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见见他。” 彩月愣了下,随即领她进去。 幼彤小姐和齐王世子说开了也好,如今在郡主府齐王世子尚赖着不走,等幼彤小姐回到侯府,他一定变本加厉。 “姑母,幼彤喜欢什么花?” 裴永怿喋喋不休,裴宝珠表情麻木。 齐王怎么养出裴永怿这样看不懂眼色也听不出好赖话的儿子,他放心把王府交给裴永怿吗? 怕不是要不了多久,就有人出手搞垮齐王府。 “参见郡主殿下,参见世子。” 第113章 打他合情合理 谢幼彤袅袅娉娉,倒是能唬住人。 深知她私底下是什么样的裴宝珠默默别开视线,瞥见裴永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眨都不肯眨,颇有一副痴汉模样。 裴宝珠:“……”丢人。 “免礼,过来坐。” 她扭头对裴永怿道:“我与她有事商议,你父王马上来接你回府,到门口等着。” 她言辞直接,温委婉的话这个家伙完全不在乎,她只有加重语气,赶他走。 但裴宝珠低估了他的厚脸皮,裴永怿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粘在谢幼彤身上,摆出自以为帅气的笑脸:“幼彤,我有话跟你说,可否借一步?” 谢幼彤面不改色,盈盈地屈膝,细声细语:“男女有别,世子殿下莫要直呼臣女名讳,臣女也不认为有什么可谈的。” 她心里暗骂一声:她跟他很熟吗?卢桀那家伙刚开始的时候也没这么急,才第二面就亲热的喊名字? 定是走遍花街柳巷的风流人物。 啧,风流世子爷她伺候不起,有多远滚多远。 裴宝珠喝了口茶,一次性说清也好,省得裴永怿之后纠缠幼彤。 不过… 裴永怿听见她开口,整张脸红起来,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裴宝珠怀疑他有没有听清幼彤说了什么。 “幼彤,我喜欢你,我娶你当世子妃,以后整个齐王府说了算。”他灼灼地望着谢幼彤,满脸期待。 裴宝珠嘴抽了抽,换作她绝对抽死这个登徒子。 谢幼彤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努力平复好心情,她平静道:“多谢世子殿下厚爱,家母已经择好定亲人选,臣女辜负世子殿下的心意了。” 什么狗屁世子,姑奶奶稀罕一个破世子妃的位子? 哼,齐王府能养出他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定是个烂摊子,让她接手还一副她占便宜的态度,他脑子没问题? 裴永怿咧开嘴笑道:“不用担心,我让父王去侯府提亲。”岳母大人的人选肯定比不上自己,到时父王一登门,保准她改变主意。 让幼彤嫁给自己。 哎,为何他没早些遇上幼彤,如此她就不用考虑其他人选了。 他打定主意,回去探听一下都有哪些人,给他们个教训。 谢幼彤:“……” 裴宝珠:“……”干脆揍他一顿算了。 谢幼彤黑线,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深呼吸,冷静,冷静! 遇上无赖,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幼彤,鹤儿快醒了,你过去看看。” 谢幼彤待不住了,闻言立刻起身:“臣女告退。”她连个眼神都未给裴永怿,转身走人。 裴永怿想追上去,被喊住:“永怿,等一等。” “姑母?”裴永怿是个尊重长辈的人,哪怕裴宝珠仅比他大了十岁,没有长辈的气压。 “年轻人有些冲动可以理解,但你这般幼彤哪里敢应,回去跟你父王母妃商议一番,再做打算。” 裴宝珠怕他去追谢幼彤,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并不担心齐王会上门求娶,齐王看似平庸,但能让舅舅和表哥都记住他这号人,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他是宗室皇亲,站队有利于王府的发展,可不站队也不至于饿死府里的人,他游离权利外,齐王府不会被卷进危险,大智若愚。 淮安候府连出两任宠妃,甚至两个皇帝,已经走上顶峰,表哥为了打击世家提前让小五上位,齐王估计看出些门道。 认为谢家遭受表哥忌惮,马上要走下坡路。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让齐王府和谢家扯上关系? 永怿是他唯一的儿子,齐王不敢冒险。 “…”齐王到来的很快,彩月将他请进内室。 “父王。”裴永怿躬身请安。 齐王笑呵呵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打断儿子要开口的动作,慈祥道:“怿儿,先出去玩,父王和你姑母说几句话。” 裴永怿吞下到嘴边的话,乖乖地告退后离开。 “永怿是个懂事的孩子。”除了对幼彤的事上表现的十分上头,裴永怿的确礼貌听话,比不少宗室孩子安分。 “怿儿知道分寸。”齐王与荣俱焉。 裴宝珠不敢苟同,分寸二字和裴永怿不搭边,否则他做不出在幼彤面前直言求娶的事。 “咳咳,齐王殿下…” “福康不用生分,你救了怿儿的命,是齐王府的恩人,你我乃堂兄妹,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兄长。” “兄长。”裴宝珠接受良好,她的目的不在于称呼上,“李家记在侯府的姑娘你可知晓?” 齐王点头:“有所耳闻。”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世家最在乎脸面,李家的嫡女记到侯府,可谓掀起轩然大波。 但两家好像私下达成一致,和平的完成李家女的过继。 “我挺喜欢那孩子,她如今住在我府上,昨日怿儿来时偶然遇见她,说是…一见钟情,今天来又当着她的面说要娶她。” 裴宝珠看了眼齐王的反应,齐王先是一怔,随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怿儿平时很好说话,但他决定的事我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齐王心底暗道:怪不得怿儿非要再来给福康请安,原来是为了个女子。 但谢幼彤… 齐王眸子沉了沉,哪怕是个农女,他考虑一下也能答应,谢幼彤绝对不在考虑范围内。 “兄长应当不想结谢家这门亲。” 尤其幼彤的另一层身份是世家女,即使她改了姓氏,也改变不了的血脉。 齐王眼里闪过一抹睿光,随后恢复闲散王爷的神态,叹气道:“福康,不瞒你说,我确实不想和谢家结亲,没有嫌弃谢家的意思,只是齐王府说是王府。” “可着实没什么权势,怿儿又是天真烂漫的性子,我对他唯一的盼望是健健康康,守着王府安稳度过余生,我们高攀不起谢家。” 谢妃自太子册立,晋位皇贵妃后,越发张狂,据说连陛下都弹压不住,这样下去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消磨。 她失宠是迟早的事,爱屋及乌也能恨屋及乌,谢家现在如日中天,跌落谷底却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就连太子的位置也不安稳,世家虎视眈眈,没有陛下护着,他能坐多久? 怿儿娶了谢幼彤,齐王府会处于被动地位,毁掉到他幸福安稳的日子。 “兄长不用妄自菲薄,齐王府的日子可是人人羡慕的,用不上高攀这等自贬的词,两个孩子有缘无分罢了。” 裴宝珠注视着他:“侯夫人给那孩子选了两个合适的人选,礼部尚书的嫡次子和英国公二房的嫡长子。” 齐王想了想:“我与他们倒是有过几面之缘,都是不错的,温文尔雅,学识渊博。” 裴宝珠笑脸差点维持不住。 温文尔雅?学识渊博? 这不是幼彤觉得无趣的书生性格? 王夫人怎的挑选的人…她很快释然,王夫人也没见过人,都是听各家妇人讲的,妇人们为了推销自家儿子,夸赞的话大多有出入。 呼,晚些派人去探探,若真是憋闷的男子,早些换人选。 齐王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已经让裴宝珠犹豫,心里琢磨着让齐王妃偷偷帮着促成谢幼彤的婚事。 他的儿子他了解,谢家的姑娘一日没成婚,他就会惦记一日,赶紧把谢家的姑娘嫁人,如果他放不下,找个和谢家姑娘脾气秉性相似的就是了。 “福康,怿儿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带他回去。”齐王匆匆道别,赶紧回家和齐王妃商议。 齐王父子离开后不久,谢幼彤走进屋子,满脸郁气:“嫂子,我是不是被诅咒了,怎么总遇上不正常的男人。” 裴永怿是个比卢桀难缠的家伙,原本合适的人选也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性格,这家伙真的不是克她的吗? 裴宝珠哭笑不得:“说什么傻话,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一定有合适你的人。” 谢幼彤撇了撇嘴,她关注另一个问题:“齐王管得住他儿子吗?” 裴宝珠给她个无奈地眼神:“他管得住就不用打你婚事的主意了。” “你对永怿真的没想法吗?” 虽然开国皇帝长得不怎么样,但经过这么多代的美人中和,如今的皇室子弟们各个样貌出众,裴永怿虽只有十六岁,也堪称京城的美男。 一个身份高贵模样俊朗的男子当面表白,很容易令人春心萌动。 谢幼彤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对一个仅见两次面就求娶的男人不感兴趣。” 今天是她,明日见到另一个女人是不是也要带回王府?她可不想面对整整一个后院的“真爱”,她没心情陪他玩。 “我安排人调查礼部尚书的嫡次子和英国公的孙子,他们当真不是你喜欢的个性,我会跟你阿娘重新划定人。” 谢幼彤摇了摇头,无力道:“我现在要求不多,早些定下断了裴永怿的念头。” “幼彤,成亲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谢谢嫂子,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没听进去,也罢,她帮忙盯着些。 “…” 发生了那样的事,谢幼彤没心情继续在郡主府偷闲,当即回了侯府,谢长恭喜闻乐见,裴宝珠瞪他:“你还笑得出来。” 谢长恭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裴永怿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谢幼彤嫁给他也不错。” 裴永怿的人品没什么问题,最多是个被宠坏的小孩,所以才做得出直接表明心意的举动。 他不觉得他做错了,遇上喜欢的人大胆说出来,这是多少人做不到的事,他很佩服裴永怿。 当初他要是和他一样直白,他和小九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裴宝珠眯眼:“咱们谢家齐王府高攀不起呢。” “啧,没眼光。”谢长恭随口吐槽了一句,没因为裴宝珠的话羞恼。 毕竟齐王的话是实话,在某些人家眼里,沾上谢家并非好事。 “齐王堂兄是个聪明人。” “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 裴宝珠不可置否。 “那谢幼彤不是很快要定亲了。”谢长恭突然道。 “她走时说回去和王夫人商量。” “挺好。”定了亲她就不会不时的上门了,嫁人之后也不用再住郡主府。 “嗯?”裴宝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说,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当哥哥的该给她添些嫁妆。”谢长恭立刻道。 “是要准备点添妆。”裴宝珠点头,回头让云月开库房挑几个大件压箱底,震一震婆家人。 “…” 侯府和齐王府都在操心谢幼彤的亲事,思前想后,王夫人选择了英国公的孙子,英国公府有爵位,比礼部尚书府更有威慑力,省得齐王世子不死心。 谢幼彤没意见,双方的见面频繁起来,最后一次,裴宝珠也跟着前往英国公府,她作为长嫂,来替小姑子把关情理之中。 两个小年轻隔着屏风见了面,谢幼彤长得不丑,英国公的孙子怼她颇为满意,谢幼彤也不讨厌他,双方长辈交换了个眼神,准备下一步计划。 然而就在交换庚帖的前几日,英国公府突然变脸,疏离起来,全然没有定亲该有的态度。 王夫人气恼不已,偏不能发作,两家要定亲知道的人还不多,如果她对英国公府做什么,反而将事情闹大了,人尽皆知。 裴宝珠也气的不轻,“英国公府简直欺人太甚,觉得不合适早干什么了,都要交换庚帖来这么一出,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消消气儿。”谢长恭抚摸她的后背顺气。 说出缘由:“裴永怿带人把英国公的孙子打了。” 那小子有些头脑,打人的时机选的不错。 英国公的孙子被打成那样,总不好顶着那副样子来谢家交换庚帖,等他脸上的伤势好了,早过了日子。 裴宝珠愣愣道:“永怿打了英国公的孙子?” “人现在还下不来床。”谢长恭失笑道:“还威胁不许他去谢家,否则继续打他。” 裴宝珠头疼:“本来以为他安分了。” 英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他们以为幼彤和别的男子有牵扯,不直接翻脸已属脾气好。 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但这事是他们理亏,提前没和英国公府打半点招呼,英国公的孙子挨了一顿揍。 她的脸色不好,谢长恭亲了下她的眼角:“不就是个臭小子吗,我收拾他。” “你?”裴宝珠看向他。 谢长恭哼了一声:“敢扰我谢家的喜事,打他一顿合情合理。” 换作旁家,绝对结仇,那可是毁姑娘的名声,若不是英国公府有所顾忌,谢幼彤和裴永怿有染的风声早传出来了,她不嫁他也得嫁。 第114章 痴心 此等做法虽说有用,可不得不说有些卑鄙。 而且,谢幼彤那女人对他无半点好感,称得上厌恶,他这般做只会让她更讨厌他,这臭小子是不是没考虑过这点。 就算他如愿以偿的娶了谢幼彤,也得不到她的心,他太鲁莽了。 裴宝珠略思索一下,同意了他的建议。 齐王指望不上,唯有他们自己动手,哪怕打了齐王府的宝贝疙瘩,裴永怿有错在先,齐王也没那个脸讨说法。 谢长恭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带着两个人堵在裴永怿的必经之路,裴永怿看清他的脸小心陪笑:“永怿拜见兄长。” 谢长恭:“?”齐王的儿子养傻了,连人都不会叫? 他皮笑肉不笑:“小怿,从郡主那边论你该称我一声姑丈。” 裴永怿一副理所应当地开口:“你是彤彤的兄长,我我自然要叫兄长。” 出嫁从夫,以后在侯府遇见,说不得他还能叫姑母一声嫂子? 众人:“……” 世子别说了,没看谢世子脸黑得跟煤炭似的。 谢长恭招招手:“你过来,兄长有话和你说。” 别过去!谢世子的拳头都握起来了! 裴永怿的人刚想阻止,被谢长恭一个眼神震慑在原地,谢世子不会下死手? 谢长恭当然不会留下把柄让齐王找上门,但他在暗营那么多年,有的是法子不留痕迹的让人疼。 “…” 裴永怿被人抬回齐王府,一路的哀嚎十分惹人注目,齐王得到消息立马逮了府里的大夫去儿子的院子。 大夫检查了一顿,禀报齐王:“殿下,世子并无大碍。” “那他为何痛呼不止?” 大夫:“……”他也不清楚。 世子假装的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可不敢在齐王面前说这话,他还没嫌命长。 “若世子实在疼痛难忍,小的可为他开些镇痛药。” “还不快去?” “是。” 大夫走后,齐王唤来跟着裴永怿出去的人:“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人上前一五一十的讲述经过,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如实交代。 他们家的小祖宗被谢世子打成那样都不改口,万一说的严重了,殿下生气找谢家麻烦,得罪了小祖宗的外家,他吃不了兜着走! 齐王听说后嘴角抽了抽,心疼又无奈。 他刚去英国公府赔完罪,谢家那边倒不好亲自上门,正打算让王妃去福康郡主府,向她赔罪,请她帮忙修复两府关系,回头儿子就让谢家的人打了。 说不气是假的,但没那个脸上门问罪。 胸中的怒火无从发泄,只好拿侍卫出气:“照顾世子不利,各打二十大板,再有下次,本王要你们的命!” 罚完人,齐王长吁一口气,转路去找齐王妃。 —— “郡主,齐王妃递了帖子。” “动作倒是快。”裴宝珠随意看了眼,拿笔写回帖。 “给齐王府的人。” 当天下午,齐王妃就来到郡主府。 “福康妹妹又漂亮了。” “堂嫂亦风韵犹存。”裴宝珠说这话不是嘲讽齐王妃年纪大,她是实话实说。 齐王和裴宝珠虽然同辈,但他比永熙帝的年纪还大,他今年已经年近六旬,齐王妃和他年纪相仿,如今也是老妇人。 索性她得好,脸上连皱纹都没有。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进入正题。 裴宝珠笑盈盈道:“堂嫂可是为了昨日的事来的?” 她略带几分不悦:“郡马太冲动,和孩子一般见识,我已骂过他,如果齐王府还有什么不满,我不会插手。” 她这话的意思是任由他们处置谢长恭。 “福康妹妹言重了,本就是怿儿的错,郡马是性情中人,哪里怪得了他。”齐王妃叹息。 福康嘴上说不管,但她敢肯定,只要自己有追究郡马的意思,她能立刻翻脸。 “永怿伤势如何?若缺药材不要客气,就当我替郡马赔罪。” “你和郡马是长辈,哪里用得到和小辈道歉,那孩子皮实着呢,身上半点痕迹看不见。” 叫喊的声倒不小,引得殿下愁眉苦脸。 若不是知晓那小祖宗不是懂弯弯绕的人,她都以为是装的了。 裴宝珠眸子闪动,裴永怿将阿恭气恼,他下手不轻,估计要喊上几日了。 “既然如此,从前的那些咱们掀篇,谢家不会因此找齐王府的麻烦,英国公府那边,你们自己处理。” “英国公府已经和解,二房的公子定亲的人选重新划定,谢小姐…” 裴宝珠接道:“她和英国公府没缘分。” 定下英国公府就是因他家有爵位,哪怕和齐王府对上,有谢家支撑也无需畏惧,但他们连那个意思都没有,幼彤嫁进他们家也抬不起头。 “堂嫂,先前的事咱们不提,但以后还请齐王府约束些永怿。”她正色道:“幼彤再过九个月就要及笄,耽搁不得。” 齐王妃点头:“我们晓得。” 怿儿弄黄谢家姑娘一个成婚对象没什么,谢家忍忍就过去了,再有下一个,谢家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她也是从姑娘时候过来的,齐王府也嫁过不少女儿,明白挑选夫婿要花多少心血,九个月很快,怿儿继续捣乱,真的会误了谢家姑娘。 谢姑娘下边还有两个妹妹,她的婚事不定下来,她们也无法定亲,一下子三个姑娘折了,谢家不打上门才怪! 齐王府和陛下的关系尚且亲近,但谢家和陛下更亲近,谢妃和太子在,齐王府连跟谢家斗的底气都没有。 可是怿儿就不是听话的,有殿下惯着,她担心拦不住。 “福康妹妹…”齐王妃面露难色:“怿儿那孩子我不好多说,怕他起了逆反心理,到时候做的更过分。” 怿儿是殿下唯一的儿子,他的生母生他时难产,殿下看他没母亲照料,也有给他提身份的意思,将他抱来她膝下教养。 可没有血缘就是不可靠,殿下并不信任她,她在怿儿的事上插不上手,殿下全权接管,以至于同一屋檐下母子关系淡泊。 怿儿长大后懂事了,府里就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她为了抢孩子害了他的生母,自此怿儿看她的眼神便不对。 殿下对此也不解释,任由怿儿误会她。 齐王妃内心苦笑:她甚至怀疑是殿下故意让人误导怿儿,怕他们亲近。 裴宝珠蹙了蹙眉,开口道:“我写封信,请堂嫂帮忙转交齐王兄长。”齐王府的人员复杂,裴宝珠了解过,后宅争斗凶狠。 齐王妃感激地冲她笑了下。 接到裴宝珠的信,齐王放下所有事宜,成天守着儿子,他说的儿子不听,他直接跟着,不管到哪都跟着,不给他机会找人麻烦。 谢家和英国公府的婚事吹了,王夫人再度忙起来,另一个人选礼部尚书府在得到王夫人委婉暗示后,已经给自家儿子定了亲,两个人选全没了。 合适的人哪那么容易找?王夫人怕仓促之下挑的人无法保证人品,厚着脸皮求到裴宝珠这里。 时隔一年,裴宝珠再次整理名册。 谢长恭随口问道:“你比较看好谁,赶紧给她定下来,大家都安心。” 裴宝珠瞥了他一眼,轻哼道:“我只答应王夫人提供名册,不管人选。” 寿和的事,她现在还有阴影。 她不适合当红娘。 “…” “郡主,劳您亲自过来走一趟。” “过完年后我们再未回侯府,我和阿恭商议过了,在侯府住些日子,到幼彤定完亲为止。” 齐王看着裴永怿,她到侯府盯着,多一重保障。 还有另外的原因,侯藏着的老鼠有线索了,他们回来的目的是逼他们现身。 —— “嫂子你可不知道,谢长馨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便宜裴永怿了。” 以前她和谢长馨没有深仇大恨,对谢长馨不时的挑衅她不在意,可现在,不仅谢长馨,就连胆小的谢长芮都不掩目光。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却也理解她们姐妹俩的恼恨,她们三个年龄相仿,前后脚及笄,亲事需在今年定下。 她们两个的夫婿已经敲定,原本她和英国公府换完庚帖,就轮到谢长馨她们,裴永怿搅黄了她的亲事,她重新择婿,她们两个要继续等着。 阿娘精挑细选在她眼里是感动,在那姐妹俩的眼里,就是故意打压。 好在她们不知裴永怿打英国公孙子的真相,否则怕更恨死她了。 混蛋裴永怿!别让她遇到他! “齐王寸步不离跟着他,我也会留在侯府等你定完亲,不会再有事。”裴宝珠无言,谢长馨她们愤怒情理之中,她不好说什么,唯有安慰谢幼彤。 谢幼彤握拳,“他越逼我越不嫁他!” 裴宝珠的名册都是身家清白的人,王夫人见过几个都觉得合适,挑花了眼,问谢幼彤的想法。 谢幼彤心里存着气,不嫁裴永怿嫁谁她不在乎,在王夫人写的名单里指了一个,王夫人便下去筹备。 不等王夫人带谢幼彤去见面,裴宝珠再次迎来了齐王妃。 裴宝珠住在侯府,身份上她最尊贵,侯府名义上的主子却是淮安候夫人,所以齐王妃先去拜访王夫人,裴宝珠在场。 齐王妃的面色为难,短短几天感觉老了十几岁。 “侯夫人,福康妹妹,可否让人退下?” 裴宝珠和王夫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凝重,王夫人示意嬷嬷带所有人下去,屋内只有三个人。 “王妃娘娘来所为何事?”王夫人心里觉得不妙。 侯府和英国公府想定亲不是一点风声没有,齐王府和侯府理应避嫌,齐王妃此时上门,必不是什么好消息。 齐王妃暗暗叫苦:他们一直留意着谢家的消息,知晓谢家的姑娘马上又要定亲了,只要坚持过这段日子,大家轻松。 没想到怿儿居然情深至此,茶不思饭不想,精神萎靡,昨夜甚至晕厥过去,一度传来不好的消息,殿下几乎下破了胆子。 别说怿儿想娶谢家的姑娘,就是他想娶公主,殿下亦会立马进宫请旨。 这不,殿下在怿儿清醒后,答应了让怿儿娶谢家姑娘,怿儿委屈地说谢家不会把谢姑娘嫁给他的,殿下当即要进宫请陛下赐婚。 要不是她拦下,此时殿下人估计已经在宫里。 他们男人想法简单,真想求娶人家姑娘哪能那般匆促,那不是结亲,是结仇,赐婚圣旨下了,谢家是不能违背。 但谢家姑娘心存怨怼,最后哭的是谁? 不还是怿儿吗? 她年纪大了,想享些清福,不想以后给小夫妻断官司。 殿下冷静了,然后… 差事落她头上了,齐王妃深吸一口气:她受够那对父子了。 对上两人的视线,齐王妃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道:“谢姑娘的婚事还没定下?” 王夫人微笑:“劳王妃娘娘关心,只差交换庚帖了。” 实际上并没到那步,只是和对方通了气,想让两个孩子见个面,若不合眼,双方会心照不宣的当没有这回事。 裴宝珠勾唇,王夫人故意说交换庚帖,是在提醒齐王妃上次英国公府的事,但凡齐王府有点良心,就知道怎么做。 齐王妃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开口道:“夫人,我家怿儿年纪合适,仪表堂堂,与谢姑娘郎才女貌,您考虑一下他,王府接受侯府的所有条件。” 最后一句是齐王补充的,让她当做筹码。 齐王妃没用来谈条件,而是示好。 她明白谢家的姑娘不喜欢怿儿,否则早在他求娶的时候就答应了,哪里会着急忙慌的定亲。 假使她自视清高的用它当条件,说不得她会被直接赶出淮安候府,她丢不起那个人。 “…”室中一时安静下来。 “夫人?” 王夫人脸色铁青。 裴宝珠说道:“永怿是个好孩子,但幼彤已经有定亲人选,侯府倘若接连两次…会让人以为侯府不守信用。” “堂嫂回去劝一劝永怿,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如此死心塌地。”裴宝珠好言劝道,心里明白齐王府那边恐怕转变想法了。 齐王妃亲自上门说亲,代表齐王妥协了。 “怿儿痴心,茶饭不思,致使身体虚弱,夫人看在他一片痴情的份上,给他个机会。” 王夫人胸口起伏,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欺人太甚! 齐王府把彤儿当什么?他们想娶就娶? 王夫人想把茶杯扣到齐王妃脸上,但她知晓错不在齐王妃。 第115章 齐王府之行 齐王府的主子说到底是齐王父子,齐王妃不过是个传话的,道理都明白,还是不舒服。 裴宝珠看出王夫人在爆发边缘,对齐王妃道:“夫人早起时不适,堂嫂不妨随我到小院说话。” 王夫人的脸色难看的不用说也清楚她的不虞,齐王妃对她点了下头跟着裴宝珠离开,她们刚走,王夫人手猛地砸桌子。 嬷嬷进来的脚步顿了下,担忧道:“主子,齐王妃可为难你了?” 小姐在郡主府被齐王世子一眼相中,回来便火急火燎打算定亲,没想到最后还是让齐王世子破坏了。 眼瞅着这次又要定亲,齐王府不会又处幺蛾子了? 王夫人灌下一口凉茶,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有郡主在,齐王府不敢怎样的。” “嗯。” 另一边,裴宝珠带着齐王妃到了小院。 “堂嫂,齐王兄长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谢家这边是谢幼彤不愿嫁,齐王则是顾虑太多,双方达成共识,谢幼彤重新择婿,齐王看着裴永怿。 可谢家刚有进展,齐王府竟反悔了。 能让堂兄松口,估计是永怿那小子做了什么。 齐王妃:“我说怿儿对谢姑娘痴心是真的,昨夜怿儿几度昏厥,嘴里不停念着谢姑娘的名字,大夫束手无策,说是心病。” 心病喝再多药也是无用功,况且怿儿连药都喝不进,殿下含着泪跟大夫一起灌药,想进宫请陛下赐婚。 裴宝珠闻言愕然:“永怿现在如何?” 齐王妃谈了口气:“我来前过去看过,目光呆滞,精神不济,听说我要来谢家就要掀被子下地,却腿软的站不住,被殿下压回床上。” 依怿儿的架势,如果没从谢家带回好消息,怕是撑不住了。 那么严重? 裴宝珠观察齐王妃的眼神,不似作假。 他们低估了永怿的痴心,但也不能因此强迫幼彤嫁给他。 “殿下看怿儿情况不好,想进宫请陛下赐婚,被我拦下来。” 裴宝珠点了点头。 齐王妃冷静,若真是直接圣旨赐婚,两家的关系再无转圜余地。 “永怿年少,以后会遇上更好的姑娘,齐王兄长多带他出去散散心,免得在家中呆久了心情憋闷。” 齐王妃勉强挤出笑脸:“殿下先前也是这般想,但怿儿…” “堂嫂,结亲讲究两姓交好,幼彤无心永怿,待永怿的感情消磨光了,他们成为一对怨侣,谢家和王府如何自处?” “堂嫂,还请你回去劝一劝齐王兄长,我知你的难处,可婚事强求不来。” “福康妹妹说的是。”裴宝珠将齐王妃堵个严实,她无奈地说了句。 怪道外头人都说福康不好惹,看着和和气气的,却不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我会劝殿下,也请福康妹妹让侯夫人和谢姑娘重新考虑一下怿儿,说不得她看在怿儿痴情的份上转变心意。” “好。”裴宝珠笑着应下,齐王妃不容易,别把她逼太急。 齐王妃走后,裴宝珠再次到了正院。 谢幼彤正陪在王夫人身边,替她按揉额头,王夫人的确气得不轻。 王夫人见裴宝珠来了,拍了拍谢幼彤的手,说道:“彤儿,你先回房间,阿娘和郡主说说话,你们也都退下。” 屋内伺候的人闻声退出去。 “阿娘,我不走,关于我怕的事,我有权利知晓。” 王夫人皱了皱眉,没继续赶她离开。 “…” “齐王妃说裴永怿卧病在床?”谢幼彤嘲讽道:“莫不是以此逼齐王让步。” 这不,他已经成功了。 “彤儿。”王夫人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谢幼彤撇撇嘴没再多说。 “郡主,您的意思是…”王夫人询问裴宝珠。 齐王世子终究是福康的侄子,他们都是皇室宗亲,他闹这么一出,福康站在哪边还未可知。 “怿儿胡闹了些,夫人和幼彤不必顾虑我的看法,只管按你们的心意来。” 幼彤肯嫁,算裴永怿走运。 幼彤不肯嫁,有她撑腰,齐王府不会得逞。 “彤儿,你呢?” 谢幼彤沉默片刻,说道:“阿娘,我可否见他一面?” 王夫人愣了下,怔怔道:“见一见说清了也好,阿娘尊重你的意见。” 若裴永怿真的对彤儿情深至此,未尝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彤儿幸福即可。 母女俩的实现落到裴宝珠身上,裴宝珠挑了挑眉:“明日我去看望永怿。” 第二天,闻听侄子生病的福康郡主带着大夫去齐王府探望,众人感叹,齐王府因祸得福,凭着受伤的世子搭上福康郡主。 心思阴暗的人就想,是不是齐王府自导自演,故意弄伤世子,以求陛下的愧疚和补偿? 这法子太棒了,齐王府自大皇子圈禁后,地位一路高涨,宫宴时,陛下给齐王夫妇赐菜,往年他们没有这待遇。 早知当初他们也狠一狠心,齐王府连独苗都敢利用,他们子嗣众多有何怕的? 趁乱浑水摸鱼,大皇子想洗也洗不掉。 哎,后悔啊。 那些是后话,裴宝珠来齐王府,齐王夫妻在二门迎她。 “兄长,我带了宋大夫来,他的医术尚可,请他为永怿摸一摸脉,说不得有更好的法子。” 齐王登时热情了:“谢谢福康,宋先生里面请。”说完,拉着宋大夫匆匆没影。 裴宝珠:“……” 好了,不用怀疑,永怿是真的病的严重。 齐王妃尴尬地笑了笑:“殿下性急,福康妹妹随我来。” 裴宝珠余光瞄了眼身后,跟着齐王妃去裴永怿的房间。 裴永怿的房间不小,光内室就和侯府的厅子一样大,外间更是大了一倍。 裴宝珠咂舌。 大乾刚开国是地广人稀,皇帝给儿子赏赐的王府十分舍得,齐王府的占地面积在京城数一数二,裴永怿作为齐王唯一的儿子,他的院子重建,比齐王的还大。 早超出世子规制,但平常时候无人愿意抓着闲散宗室的错处,既得罪人,皇帝又不会惩罚他们,平白惹一身骚。 齐王将人全赶走,宋大夫隔着屏风坐在床头给裴永怿把脉。 一炷香后,宋大夫起身抱拳道:“世子郁结于心,小人给他开几副汤药,喝了可缓解症状,但世子需调整心情,否则情况反复,于世子的身体不利,恐…有碍寿元。” 裴永怿许是在昏睡中,齐王老泪纵横:“怿儿啊,你这是何苦!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父王找不到…”非要一根筋的想着谢幼彤。 齐王失态,宋大夫偏过头当看不见,在皇室当差的人,都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否则搞不好哪日小命便没了。 “宋先生这边请,随本妃去隔壁写药方。”齐王妃领着宋大夫离开。 齐王冷静下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苦笑道:“让你看笑话了,福康。” 裴宝珠摇了摇头:“兄长爱子心切,令人动容,何谈笑话。” 齐王替裴永怿掖了掖被子,起身道:“福康,我们外间说话。” “殿下,郡主。” “你们先下去。” “是。” 齐王看了眼裴宝珠身后,裴宝珠挥了挥手,彩月屈了屈膝,领着小丫鬟们出去,只剩一个脸生的蓝衣丫鬟。 福康又重新调教了丫鬟? 齐王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抛之脑外,没关系,能让福康留下的,靠得住。 “福康,情况你也看见了,怿儿他…我实在没法子了,人家都说情字伤人,今日我才明白这句话。”齐王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怿儿从前不是未见过旁人家的姑娘小姐,但从没如此失态过,先前我以为他是小孩子心性,因为头一次得不到,所以起了逆反心理。” “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看清了,怿儿他真的喜欢谢家的那姑娘,怿儿虽说有些任性,却也骄傲,谢家的姑娘拒绝了他,他要脸面不会再想着…” 齐王捂脸苦涩道:“我早该想到的,是我粗心了。”只考虑齐王府,将他当成小打小闹,忽略了怿儿的心情。 裴宝珠无言,永怿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 下马车后齐王兄长那么急着拉走宋先生,是为了让她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宋先生是她带来的,可信度比齐王府的大夫高。 毕竟他不会被齐王威胁利诱故意夸大病情。 宋先生的医术她知道,他连有碍寿元都说出来了,继续拖下去,真的会出大问题的。 齐王看她不说话,抹了把泪说道:“福康,我们家你知道,我盼了几十年才盼来了怿儿,他有个三长两短,是要了我的命!” “如果可以,我愿意拿我的命换怿儿的命,但眼下我无能为力,哥哥求求你了,跟谢姑娘多说点怿儿的好话,让她见一见怿儿,我怕他坚持不下去。” 裴宝珠心酸。 “只要谢姑娘肯来,不管她和怿儿如何,我愿奉上半数家财给她,当做她的嫁妆。” “当真?” 齐王府的半数家财不可估量。 “本王言出必行。”多见几面,谢家姑娘了解怿儿后,慢慢转变想法,两个人就成了。 若她心肠冷硬无动于衷…齐王手指动了下,不管什么方法,他会帮怿儿娶到谢幼彤的。 裴宝珠注意到他的手指,嘴唇抿了抿。 身旁的蓝色身影碰了下她,裴宝珠不动声色,浅笑道:“永怿喊我一声姑母,我岂会不担心他。” “幼彤,这是齐王殿下。”裴宝珠拉着蓝衣女子的手,介绍道:“兄长,她便是幼彤。” “臣女拜见齐王殿下,贸然前来,还请殿下赎罪。”谢幼彤大方行礼。 齐王震惊,没想到裴宝珠会将谢幼彤带来,随后快速回忆,有没有说错话,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点了点头,脸上堆满了笑:“不错的姑娘,难怪怿儿喜欢。” “谢姑娘,可否请你跟怿儿说几句话?你放心,我和你嫂子都在外间,不会有事的。” 齐王府的人如果看见齐王这般小心翼翼地跟一个年轻姑娘说话,必然惊掉眼珠子,他向来说一不二,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谢幼彤跟来就有见面的打算,听了齐王一番“动人心肠”的话后,她对裴永怿来了点兴致。 见一见又少不了什么,还能知道齐王会把一半的家财主动奉上还是打自己的脸。 “…” “兄长,幼彤的脾气跟我合得来,我很喜欢这孩子,她从小寄人篱下,看着人的脸色长大,我心疼便多护着些,不枉她喊我一声嫂子。” 裴宝珠的话有些莫名其妙,齐王听懂她话中深意。 他心微微沉了沉。 “谢姑娘有福康你护着,无人敢欺负她。” 哎,要不是福康,怿儿跟谢幼彤碰不到面,偏福康是他们两个的恩人,怪不得她,只能说是孽缘。 两人视线对了下,各自端起茶杯喝茶,外间安静下来,离间传来裴永怿激动的声音,一刻钟后,谢幼彤出来。 “殿下,臣女要说的话已和世子说完,先行告退。” 裴宝珠放下茶杯:“兄长,我们先走了,怿儿身边离不得人,你留步。” 谢幼彤跟在裴宝珠身后,宛如丫鬟,谁也不会知道她来过齐王府。 还没等她们走到门口,裴永怿光着脚腾腾地追出来,齐王大惊失色:“怿儿!”他忙扶着他。 裴永怿顾不上亲爹,眼睛里只有谢幼彤。 “彤彤,你还会来看我吗。” 裴宝珠挑眉,幼彤跟他说了些什么,好像答应了他似的。 谢幼彤嘴角僵住,从容不迫:“世子,臣女该说的已经说了,地上寒凉,还请世子注意身体,赶快回屋子。” 裴永怿连连点头:“嗯嗯。”眼睛快黏她身上。 裴宝珠:“……”幼彤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 “永怿,我和幼彤要回府了,她藏着身份来的,如果暴露出去,叫人说闲话。” 裴永怿眼神恢复清明:“姑母您来了,侄儿拜见姑母。” “您放心,我看你们走就回屋子。” 裴宝珠深深看了他眼,带着谢幼彤走出屋子,裴永怿也确实像他保证的一样,安静地看她们走后返回屋子。 “幼彤,你和永怿…” 谢幼彤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让他先调理好身子,其他的等他病好后再说。” 想到裴永怿飞奔出来的模样,裴宝珠勾唇打趣道:“那估计要不了多久。” 谢幼彤:“……”若非宋先生亲自诊断,他怀疑那家伙是装的。 “你慢慢考虑,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第116章 阴风欲起 谢幼彤去过齐王府后,裴永怿迅速恢复正常,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震惊整个齐王府,要知道,那小祖宗可都传出命不久矣的消息了。 殿下愁眉不展的作态他们全看在眼里,总不能是假的? 一定是福康郡主的功劳,齐王妃亲自到侯府向福康郡主寻求帮忙,第二天福康郡主带着郡主府的大夫给小祖宗诊治,听说当天就可下地了。 算上之前那次,福康郡主救了世子两次,她定是世子的贵人。 起码…殿下是如此认为的。 不然他岂会送了那么多礼物给福康郡主,不是几箱十几箱,二十按车论的,他们已经数不清齐王府派出多少马车。 瞧着那架势,齐王府快被搬空了? 谢幼彤与他们有同样的想法,望着郡主府堆满的仓库,她表情麻木道:“齐王殿下的行动力十足。” 她们回去不过两日,齐王便兑现承诺,将半数家财奉上了,为掩人耳目,齐王把东西送到郡主府,裴宝珠带人“治好”了裴永怿,没人觉得有异常。 谢幼彤不怀疑他耍滑,滥竽充数,因为光是地契铺子就整整一箱子,具是盈利状态,裴宝珠拿起看了眼:“齐王兄长身家殷实啊,还有不少铺子在南方。” 她调侃道:“幼彤以后的夫家可不敢欺你。”如此丰厚的嫁妆,夫家得将她供起来。 “嫂子,这些东西我收下好吗?” 这么多的东西放在手里,她觉得烫手。 裴宝珠轻哼:“齐王兄长堂堂亲王,随不说金口玉言,但说出来的话也不能反悔,东西拿来了就是你的。” “他敢同你讨还,尽管让他找我。”不过依照他对永怿过分担心的心理,压根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笃定幼彤会嫁到齐王府,那么就算他把整个王府送给幼彤,到时幼彤也会带回去的。 裴宝珠眯了眯眼,没有说出来。 “…” 王夫人:“郡主,府上的事处理好了?” 裴宝珠轻笑道:“永怿病愈,齐王兄长心悦至极,送了不少礼物,整理花费时间,府里还在忙着记录入库。” 她让人令记了册子,待风头过去,一点点转移到侯府。 王夫人目光闪了下,不再言语。 裴宝珠看了眼低头沉思的谢幼彤,开口道:“一日没见到鹤儿,我先回院子瞧瞧他。”给她们母女俩留出说话空间。 —— “齐王大手笔,莫不是把那些当聘礼了。”谢长恭意有所指道。 齐王府的马车连绵不绝,见到的人不少,加上流言纷飞,礼物数量被说的好比国库,已经有人准备参齐王。 他一个光吃爵位俸禄的人,拿得出这么多谢礼,着实令人质疑来处。 用谢长恭的说法,就是一群眼热的人趁机发难,毕竟谁也想不到齐王大气到掏出一半家底答谢。 谢长恭执起裴宝珠的手捏了捏,裴宝珠不在意他的动作,拧眉道:“看齐王兄长的神态,如果幼彤最后依然不肯嫁永怿,约莫会出昏招。” “啧,不过一个儿子罢了,他想用整个王府赌?”谢长恭语气嘲讽。 他并不理解齐王的心理,对他来说儿子有没有没什么,不会为了儿子失去理智,嗯…若换成小九,他会跟齐王一样。 但儿子和爱人哪能相提并论? 所以还是齐王的问题,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不会为了儿子得罪侯府。 “谢幼彤改变主意了吗?” “她许是要和夫人商量,明日差不多知晓结果。” 谢长恭点点头:“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她们在内宅,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没有他方便。 裴宝珠勾唇:“不会与你客气的。” 男人揽住她的腰,向自己拉近,凑到她耳边哑着嗓子道:“要如何感谢我呢?” 热气喷洒在颈间,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硬气道:“又不是帮我的忙,凭什么要我谢你?” “我可是看在小九的面子上,否则那丫头的事与我何干,小九想当一个称职的嫂子,不会连这点牺牲都不肯?”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扰乱了脑子,居然说出这种恶霸言语调戏她。 她勾唇,换上可怜楚楚表情:“我当然肯啊,只怕我家夫君发现,千万莫让他发现…” 谢长恭:“……” 他一个用力压在她身上,危险道:“好啊,小娘子。” 第二天,谢幼彤来找裴宝珠时,她正捶着腰,谢幼彤关心道:“嫂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嗯,昨夜没睡好。”也不晓得发什么疯,折腾大半夜,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没印象。 她不得不佩服某人的精力,耗费那么多体力,一大早神采奕奕的出门,合着就她觉得累? 谢幼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听见嫂子的磨牙声? “昨日和你阿娘谈的如何?”裴宝珠连忙问道,转移她的注意力。 谢幼彤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没有多想,表情轻松道:“我决定先和他相处一个月,合得来就定下来,合不来也不耽误其他。” 一个月是能挤出来的最高期限,再多些时日来不及。 当日,谢幼彤离府,到了侯府位于郊外的庄子,京城人多眼杂,不适合他们见面,庄子没那么多人注意。 王夫人为女儿准备了众多侍卫婢女,防止出茬子。 如果不是她离开侯府目标太大惹人注目,她定跟着女儿一起到庄子上。 “…” “郡主殿下,花园里的花开的不错,不如带小鹤儿出去转转?” 正值六月末,天气十分暖和,谢长馨正是因此才敢说出这话的,如今外头可比屋子里热乎,不怕冻坏了福康郡主的儿子。 外头虽然一直说她那侄子体弱,可福康郡主带他来侯府两次,不曾听说过那小家伙哪里不舒服。 福康郡主不好接触,她便走迂回战术,讨好她儿子,小孩子最好哄,哄住了那小家伙,便可经常到福康郡主的院子,还愁福康郡主不理她? 谢长芮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眼神担忧:长兄和郡主的儿子身体不好,带出去万一有个好歹,她们几条命不够赔! 谢长馨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胆子小成不了大事,她不行别耽搁自己。 谢幼彤不在侯府,此乃和郡主亲近的大好时机,等谢幼彤回来,一定霸占着郡主,不肯她们见郡主。 “是吗?改天带鹤儿到花园赏花,今日却是不便了,他刚刚睡着。” “小鹤儿睡着了,那不巧了。”谢长馨失望,她那侄子不出去,福康郡主也不会跟她出去。 裴宝珠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和善地笑道:“我闷在院子里无趣,跟你们到花园走走。” 谢长馨的眼睛顿时亮了,“花园有很多奇珍异植,很有意思。” “我换身衣服,你们在此等一会。” 谢长馨连忙点头。 裴宝珠离开屋子后,谢长芮小声道:“姐姐,咱们侯府的东西哪里入得了郡主的眼。” 福康郡主何等尊贵,郡主府是陛下亲赐的,见识过的东西岂是侯府能比拟,她们侯府的这些东西在她眼里说不得是个笑话。 “蠢啊你?”谢长馨不留情的骂妹妹。 “啊?” “郡主不是不给面子的人,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世子的妹妹,就算带她看的东西再不好也是咱们的心意,她不会明面上诉说不满的。” “至于心里怎么想,她不在乎,只要在人前表现出郡主重视她即可。”她的亲事已经确定,换个庚帖就完成。 她要在出嫁前尽力提升自己的身价。 讨好福康郡主必不可少,没见谢幼彤得了她辆车宝贝? 虽没看见是何物,但福康郡主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换句话说,就算是块布,有福康郡主的名号在,仍能唬住人。 谢长芮这个蠢货,早知不带上她了,什么忙帮不上,白白占便宜。 “…” 隔壁,青女替裴宝珠换衣服,“主子,长馨小姐可有不对的地方?”她的目光微冷。 过年那次事件的背后之人一直没抓到,难不成是谢长馨?那次她也表现的很奇怪,领着主子偶遇陆姑娘。 裴宝珠摇了摇头:“不是她。” 谢长馨有小心思不假,但她都是一些小聪明,做不到那样天衣无缝,她是侯府的庶女,也无法调动人手。 “你留下守在鹤儿身边。”想了想,补充道:“寸步不离。” “是。” “…” 裴宝珠和谢长馨姐妹来到花园,侯府的花园由专人打理,永熙帝对外家兼岳家十分大方,不像谢长芮担心的那样不入眼,侯府也有不少名贵的草木。 谢长馨主动搀扶裴宝珠,向她介绍着花园里的东西,“郡主你看,我最喜欢那株花,长欢姐姐赐下来的。” 她叫的亲热,但她和谢长欢差了不少岁数,等她长大能出院子了,谢长欢早已进宫,谢长馨是庶女进不了宫,姐妹俩跟不不熟。 但她不会放过提升自己身价的机会。 左右都是淮安候府的人,一笔能写出两个谢字?宫里的皇贵妃就算知晓了又如何,她没借着她名义干坏事。 裴宝珠亦是如此,只要谢长馨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不介意给她面子。 落后半步的谢长芮勉强挤出笑脸,她不敢上前,所以眼睁睁地姐姐几句话和福康郡主亲近起来,唯有羡慕的眼光。 几人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架设了秋千和一些小玩具,裴宝珠挑了挑眉。 “郡主,这是父亲专门为小鹤儿准备的,说他再大些可来玩,平日里不许我们靠近呢。”谢长馨笑道。 裴宝珠笑道:“候爷有心了。” 她真情实感的体会到淮安候多喜欢小团子,小团子还不会走路,郡主府尚未给他建造玩耍的地方,淮安候却已经着手准备了。 她们在花园走了一圈,裴宝珠决定返回院子,谢长馨姐妹有眼色的告退,各自回自己院子。 “宋乳母?”走到院门口,裴宝珠刚好遇到宋乳母从另一条路回来。 “郡主殿下。” 裴宝珠眉心皱了下,带她到房间问话。 “郡主殿下,小厨房的人上午突然腹泻不止,做不了午饭,奴婢只好去厨房交代一下菜单。” 小厨房专门给裴宝珠和两个乳母做菜,他们做不了午膳,裴宝珠吃大厨房的无妨,可乳母们不行。 她们需喂小团子奶,有很多忌口,小丫鬟说不清,她亲自去大厨房说,大厨房的人对她客气至极,拉着她细细记录。 别看宋乳母也是下人,但她是奶小主子的,她吃的东西出错,连累了小公子,侯爷定把他们的皮剥了! “你去把小团子抱过来。” “是。” 宋乳母离开后,裴宝珠扭头对彩月道:“派人去查。” 彩月沉着脸下去安排。 小院严防死守,想不到还是叫人钻了空子,腹泻不止? 呵,怕是心怀不轨的人作祟。 宋乳母很快把小团子抱过来,青女跟着回来。 小团子看见裴宝珠,立刻伸手讨抱,露出上下四颗小白牙,咿呀咿呀的嚷嚷着,裴宝珠被他萌化,接过儿子亲了口。 宋乳母默默退了出去。 稀罕了会儿子,裴宝珠将他放到席子上,小团子不轻,抱久了胳膊发酸,塞了个玉连环到他手里,小团子直接往嘴里送。 裴宝珠按住他,无奈:“鹤儿,怎么什么都吃啊。” “啊啊。”小团子发觉不能吃,用白嫩嫩的小手摆弄玉连环,一脸认真模样,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颇有几分某人的影子。 裴宝珠嘴角上扬。 “除了宋乳母离开还有谁离开了。” 青女面色凝重:“书盈几个都离开过。” 一会是尿布不够,一会儿是小公子的玩具缺失,派人出去补充,总之,短短两刻钟,小公子身边的人大多被调离。 她在暗处观察着,两个乳母剩一人,四个大丫鬟走了三个,二等丫鬟亦调走六七人,一个一个离开觉得没什么,直到最后空荡荡的屋子,才让人顿觉不对劲。 偏那些都是临时发生的,算是凑巧。 她不信这么多人同时背叛,否则小公子早出事了,呸呸呸!小公子才不会出事! 裴宝珠也不觉得书盈几个有问题,自打出了云絮的事,小团子身边的人全部请查过,干干净净没半点问题。 那么… 裴宝珠目光冷冷:“今日是王乳母当值?” 第117章 偏心的淮安候 青女愣了下,点头道:“正是王乳母。” 难道是宋乳母故意的? 今日不是宋乳母当值,但她偏偏出现在屋子里,其中有几个丫鬟也是被她指使出去做事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锋,小公子身边更是热灶,得了小公子的重视,哪怕是主子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如今小公子开始记事儿,是培养感情的大好时机。 两个乳母,她们暗里较着劲,分个大小。 小公子不记事的时候爱吃宋乳母的奶,宋乳母的地位高些,这两个月小公子渐渐记人了,王乳母更得他喜欢,王乳母的风头盖过宋乳母。 莫不是宋乳母接受不了王乳母抢了她的地位,被人挑拨利用? 青女眼神中闪过杀意,争宠可以,适当的争宠有利于促进做事效率,如她刚到主子身边彩月时常针对她。 她虽不爽还是任由彩月冷嘲热讽,专心做事,最后彩月想通了,她们的关系才开始和谐。 主子眼皮子底下,她并非看不见,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和彩月互相制衡,不会一家独大。 不管私底下怎么斗,唯有一个底线,不能伤害到主子,宋乳母她们触及到了底线。 青女叹气:无论她们谁对谁错,此事过后,凭她对主子的了解,主子是留不得她们了。 “全部拿下,对外就说鹤儿身体不适,让宋先生来看诊。”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夜间,小院灯火通明,来去的丫鬟婆子行色匆匆,有好奇地问道:“哎?发生什么了?怎么瞧着她们脸色不好看。” “听说小公子病了,郡主殿下大发雷霆,小公子身边的人全都受了罚。” “啧,差事不好当啊。”小公子是个香饽饽,有点野心的都想着到他身边伺候,无奈郡主早挑好了人选,侯府的人一个也凑不到跟前。 众人看着小公子身边的人十分羡慕,现在看来,这份荣耀伴着风险,小公子出生便体弱,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可见传言不假。 小公子有个头疼脑热,遭殃的是谁? 当然是伺候的人啊! 两人小声说了会闲话,谁也没注意到一个身影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悄然离去。 “…” “谢嘉鹤病了,计划已成。” 那人皱眉:“可亲自确认?”福康谨慎,谢长恭又在她身边留了不少眼线,不亲眼看见难保真实性。 陆俞妍那次失手,和他们夫妻逃不了干系,之后侯府戒备几个月,在此期间福康和谢长恭不曾回侯府居住。 这次回来还是因谢幼彤的婚事,再不行动,他们离开侯府,计划难以实施,所以哪怕知晓谢长恭咬的紧,仍不得不冒险。 “呵,你以为福康的院子好进?除了福康的人,谁也进不去她的院子。”连大厨房的饭菜,也是福康的人去拿,没有半点漏洞可抓。 “你不会找机会试探?别忘了你的债谁帮你还的。” “…外院的丫鬟传出来的消息,可信度很高。” 外院的丫鬟原本是世子院子里的打扫丫鬟,福康郡主来后,她们就只能在外院,连内院的打扫工作都沾不上了。 可不管怎样,她们也是离小院最近的,小院有个风吹草动瞒不过她们的眼睛。 “实行下一步。” “是。” “…” 正院。 小丫鬟匆匆跑来,脸色苍白:“夫人不好了!侯爷大怒,说…说要杀了子禧公子!” 王夫人的手顿住,惊疑道:“侯爷怎会突然动怒?” 她嫁给侯爷多年,了解侯爷脾性,平日里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实际上骨子里最是无情,她便是例子。 从前她那继子只有一个庶子,侯爷尚看重谢子禧几分,福康郡主生下嫡子后,侯爷巴不得谢子禧不存在。 因为,他太过聪慧,威胁嫡子的地位。 王夫人揉了揉眉:“世子呢。”她在侯府身份尴尬,继子房中的事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费力不讨好,何必呢? 福康指望不上,嫡母庶子比继母嫡子差不多少,尤其庶子优秀到足以威胁嫡子时。 “世子尚未归府,夫人您赶紧去看看!否则要出大事了!” 侯爷提着剑去找子禧公子,底下人谁也不敢拦,遇到气头上的侯爷,只有主子们说得上话。 可眼下,世子和二公子三公子不在府里,郡主在小院守着小公子不外出,二夫人三夫人找借口推脱,至于两位小姐,压根不敢跟侯爷说话,帮不上忙,只有夫人能拦下侯爷了。 王夫人头疼,嬷嬷小声道:“夫人,世子很喜爱子禧小公子,倘若他出事您无动于衷,等他回府…” 她剩下的话没说出口,王夫人也清楚她的意思。 她那继子可不是讲理的人,谢子禧万一有个好歹,侯爷是他父亲他不能怎么样,剩下的人自然成了他撒气的对象,她首当其冲。 她不在意自己如何,左右这些年习惯了,但正值彤儿定亲阶段,不宜和他发生矛盾,彤儿她以后…还是要靠兄长的。 —— “郡主,侯爷知晓小公子病了大怒,提着剑要去杀子禧公子。”彩月面带急色,她和孩子们相处的多,跟谢子禧培养了些感情。 小公子的“病”与小公子无关,侯爷对孙子喊打喊杀,子禧公子该多寒心? 裴宝珠手指敲动:“青女。” 青女点了点头,摸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 裴宝珠逗了逗小团子,他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她好笑地用手帕擦干净他吐出的口水。 “郡主,我们不阻止吗?” 按小丫鬟传话的时间,侯爷此时应当到子禧公子院子里了。 裴宝珠给小团子整理衣服,抱着他起身:“阿娘带鹤儿找哥哥玩去好不好?” “啊啊…”小团子挥着手回应。 彩月松了口气,担心一会场面太乱,将能调动的人都带上了。 谢子禧的院子离小院不远,不过小半刻钟的时间,裴宝珠已经带着小团子感到了,远远的就能听见淮安候震怒的大吼大叫,和丫鬟们的惊呼。 裴宝珠皱了皱眉,停住脚步,示意彩月先进去稳定局面,吓到小团子就不好了。 彩月加紧步子进屋。 小团子一双眼睛亮亮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哪有半点怕的样子,裴宝珠点了点他的鼻子:“白日里睡多了,这么精神。” 几句话功夫,淮安候的大吼消失,屋内安静下来。 裴宝珠这才抱着小团子进去。 “…” 屋内,谢子禧神色淡然的跪在地上,淮安候和王夫人分座上首,看见裴宝珠带着小团子来了。 “父亲。” “小团子睡不着,听着这边有动静,就想着带他来看看。” 淮安候暴怒的脸立马变了,一副慈爱模样,“小鹤儿,来,祖父抱。” “啊啊。”小团子给面子的朝他伸手,裴宝珠把他给彩月,彩月抱到淮安候面前,他熟练地抱过小团子,一口一个乖孙。 与先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侯爷当真任性,当着子禧公子的面毫不遮掩,生怕子禧公子不记恨小公子? 淮安候仔细观察小团子,小脸红润光泽精神十足,没有半点病气,他眼睛里闪过锐利,不动声色地继续逗弄孙子。 裴宝珠对王夫人点了点头,看向谢子禧,他坦然跪在地上,脸上没有被冤枉的不甘,也没有羡慕嫉妒。 他身后的苏芯脸色难看,身侧的手攥成拳,随时有暴起打人的可能。 王夫人松了口气:“郡主坐。” 她劝不住侯爷,若不是苏芯不顾一切护在谢子禧身前,侯爷说不定真的劈了他,场面着实害人。 郡主带着谢嘉鹤来,什么都不用说,侯爷也不会当着他宝贝孙子的面血溅当场,她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裴宝珠坐下后,室中只有上座爷孙俩互动的声音,谢子禧被忽略个彻底。 她挑了挑眉,状似不知道情况,诧异道:“子禧怎的跪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冷硬别跪坏了膝盖。” 淮安候的手顿了下,继续哄着小团子,没管这边的情况。 王夫人也不接话,低头喝茶。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福康怎么可能不知道情况,且谢子禧跪在门口,如此显眼的位置,福康现在才说让他起,未免…有些假惺惺。 她不掺合这对嫡母庶子的事。 谢子禧面无表情:“子禧惹怒祖父,理应受罚。” 裴宝珠目光微闪,暗叹谢子禧聪明,和她颇有默契。 “子禧年岁不小了,确实不应该惹长辈生气。” 裴宝珠觉得自己的刻薄嫡母演得不错。 “郡主说的是。”谢子禧不卑不亢。 裴宝珠沉着脸别过头。 “父亲,子禧如何惹您生气了,虽然我不是他生母,但总归是他的嫡母,他有不对的地方,回头我和郡马教训他给您出气,您莫气坏了身子。” 淮安候:“……”他可没忘记福康成婚后第一次来谢家时顶撞他的场面,能听到她这些话,首先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嘶” 小团子一手揪到他胡子上,疼痛的感觉让他回神,任由孙子薅着他胡子,开口冷哼道:“本候闻说鹤儿病了,谢子禧不顾兄弟情谊,以下犯上暗害嫡弟,该动家法。” 淮安候一门心思替宝贝孙子铲除障碍,就算看见精神抖擞的小孙子,仍不肯放过谢子禧,打算用这借口打压得他无法翻身。 但凡福康聪明点,就知他的用意。 偏裴宝珠不按套路走。 她惊奇道:“鹤儿病了?我怎么不知?” 淮安候:“……”他就说福康不是省心的儿媳,他的怀疑是正确的,甚至觉得福康故意和他唱反调。 福康一点危机感没有吗? 谢子禧身后的女人她不会认不出来,当初她和恭儿因苏氏闹掰,恭儿带着苏氏母子回侯府,隐姓埋名将人藏在院子。 要不是福康有孕,两人或许已经和离。 那么有着恭儿唯一孩子的苏氏就有上位的可能,她的儿子将继承侯府,苏氏岂能不恨小鹤儿?她定暗中伺机而动,伤害小鹤儿! 淮安候越想,越肯定心里的念头。 福康!浪费了现成除掉这母子的理由。 苏氏已经敢在他面前大吼大叫,证明她的底气足,想必恭儿私下对她很有几分宠爱,等他回府,母子俩有了靠山,即使是他也无法惩治他们。 福康看着聪明,关键时候拖鹤儿的后腿! 王夫人眼看淮安候黑脸,出声圆场:“府里都传鹤儿病了,你的院子又罚了不少人,侯爷关心则乱。” “我罚她们乃是她们办事不力,怎的传出来就是鹤儿病了?”裴宝珠语气不善:“侯府的对下人的管教令本郡主刮目相看。” “还是说…她们在诅咒鹤儿?”她语气里的寒栗让人生起鸡皮疙瘩。 王夫人怔住。 也没那么严重? 另一个人坐不住了,砸了下桌子,出声道:“查!给本候严查!诅咒本候的孙子,活得不耐烦了!” “……”王夫人嘴角微抽,侯爷轻易被挑动情绪,没眼看。 “既然是误会,子禧先起来坐。”裴宝珠漫不经心道。 淮安候再不愿意,也只能闷声认了。 谢子禧跪的时间不短,膝盖僵直,苏芯红着眼圈扶他起身。 淮安候居然这般对待主子!主子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他!他竟为了个婴孩杀主子? 苏芯气的不轻,预备回头传消息进宫。 淮安候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苏氏留不得。 子禧是他的孙子,虽然是庶出,他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子禧从前懂事乖巧,自从苏氏到他身边,整个人都变了。 争强好胜,一个庶出如此冒头,就是不安分! 苏氏教坏了子禧。 他余光瞧瞧看向裴宝珠,后者从容的喝茶,似乎完全没把苏氏放在眼里,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父亲,您有何吩咐?” 淮安候板着脸不说话。 王夫人左看右看,让人搬了椅子来:“子禧,你先坐一会。”侯爷的神情,不像放过谢子禧的样子。 把他留下来,等侯爷的人抓完传闲话的丫鬟后,再看结果。 王夫人毫不担心自己受牵连,她之前接触不到侯府的管家权,后来管理府上的账务,人员管理和她无关。 即使侯爷把整个侯府的下人清洗一遍,也伤不到她的人。 裴宝珠的目光落在谢子禧身上,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第118章 审问 谢子禧垂眸,淡定从容。 淮安候见状愈发不喜,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加上苏氏挑拨离间,没到自保年纪的小鹤儿岂是他们母子的对手? 嘶,也不知恭儿给福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容许苏氏母子随着恭儿住进郡主府,福康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淮安候头疼,哪家的公公像他这么糟心,帮着儿媳斗妾室庶子,人家还不领情! 苏芯神情冷峻,她对淮安候的不满已临近顶峰。 就算他不知主子皇子的身份,主子名义上也是谢世子的长子,他看着长大的孙子,为何如此狠心? 主子留在侯府太危险,应尽快返回郡主府,不然就需陛下出面告知他主子的身份,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场景她不希望看到。 淮安候的抓心挠肝裴宝珠感受不到,淮安候府渗透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小院外伺候的人口风不严,子禧院子里的人不作为,就连淮安候身边也有他们的棋子。 不然没人拨动淮安候的情绪,他怎会在不确定鹤儿情况的时候对子禧喊打喊杀? 她冷笑着勾唇,这次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淮安候是侯府侯府的一家之主,他发号施令底下的人行动极快,先是将小院传闲话的人扣住,书房汇报的人也逃不掉,接着一层层盘问,相关联的人牵扯数十人。 乌泱泱的一群被压在院子跪着。 “后宅之事本候不便插手,郡主久不居府上,不了解侯府事务,夫人是侯府的女主人,此事交给你来审。” 王夫人笑着点头:“侯爷吩咐的,我必当办好。”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想起她是侯府的女主人了? 呵,他和齐王都是一路货色,用得到的时候甜言蜜语,用不着的时候千防万防,对这种男人不能动心,否则只会换来遍体鳞伤。 王夫人示意嬷嬷出去查看,择取人进来审问,依着外面的人数,今晚她别想睡了。 裴宝珠没接手乐的清闲,轻松地在一旁听王夫人审问。 王夫人不愧浸淫后宅多年,几句话就能问清问题的关键,梳理口供,该如何惩罚如何惩罚,粗略的过完一遍,她手边的纸上记录了几个人名。 裴宝珠咂舌:王夫人的效率太高了。 有这本事,倘若嫁给一个寻常官员家,保准府里上下服服帖帖的,可惜嫁进侯府,丈夫不待见,继子继女各个不好惹。 也不对,以她的出身寻常人家娶不到她,她的第一任夫君,幼彤的生父是李家子弟,幼彤的夫君死后,她回到娘家。 就算二嫁,依旧能嫁到谢家,可见当年的世家权势滔天。 她看了眼王夫人整理出的名单,上面四个人被她圈出来,分别在淮安候的书房、王夫人的院子、她的小院,和谢子禧的院子。 都不是什么起眼的人物,平日里不惹人注意,小院里的那几个是阿恭先前院子里的,他们过年回来时,他们全部调到外面当粗使。 原本阿恭想将他们全部驱散的,被她拦下了,一年回不了侯府几趟,等离开侯府小院不能没人清扫。 倒是给他们机会了。 淮安候则暴怒,重新押了那四人上来。 “小公子救奴婢,奴婢冤枉啊!”一进屋,其中一个便扑跪到谢子禧膝前,哭喊着求救。 其他三人看她的动作有些意动,但她们的主子可不是小公子那样的小孩子,或许会心软,侯爷、夫人、郡主哪个是好糊弄的主儿? 谢子禧抿唇不语。 屋里坐着的辈分皆比他大,轮不上他说话,况且祖父在一边虎视眈眈,准备抓他错处呢。 比起抓到背后真凶,自己可能更得他惦记,而且趁势罚了他也不耽搁他抓人。 “雁儿姑娘莫急啊,你的罪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求你家主子救你吗?”裴宝珠不紧不慢开口,话锋突然一转:“还是说你明白自己做的事难逃一死…” 雁儿整个人僵住,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没有。”她求救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裴宝珠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淮安候道:“父亲息怒,先由夫人问出背后指示之人再教训她们不迟。” 几人:“……”她们还没认罪,为什么连要教训的话都说出来了?不给她们挣扎的机会吗? 淮安候噎住,但方才他亲口让王夫人负责审问,他再反悔,这么多人看着叫他颜面何存? 王夫人的表情同样不好看,她先前自信自己院子里没问题,结果审问下来竟然牵扯到了一个二等丫鬟。 二等丫鬟可以进屋,不能进内室,即便如此,二等丫鬟也算是心腹了,没想到她竟背叛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 “夫人身体看上去不适,还请郡主帮忙审问。”淮安候灵光一闪,他只说自己不插手内宅事务,可没说福康不行。 夫人身体不舒服,福康作为世子的妻子,协助处理侯府的事理所应当。 他给了裴宝珠一个眼神,机会送上门了,这次你要抓住! 裴宝珠:“?” 王夫人松了口气。 牵扯到她院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不妙的感觉,防止她身边的人出现疏漏,眼下交给郡主审问是最好的选择。 “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请郡主帮帮忙。”王夫人露出疲倦表情。 裴宝珠嘴角微抽,亲自审讯哪有在旁边看热闹舒服? 不过王夫人这般说了,她不好推辞。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迅速进入状态。 她第一个问的人不是小院的人,是进门就向谢子禧求救的雁儿。 “雁儿姑娘,可否解释一下你适才那些话是何意?什么样的大错值得你向主子求救?” 雁儿面如死灰,却仍嘴硬道:“奴婢…奴婢只是胆子小罢了,因为传了闲话怕被夫人责罚,所以向小公子求救。” “议论主子不过罚两个月月钱,加打五个手板,对你们来说家常便饭,雁儿姑娘那么大的反应总不至于是怕挨手板?” 雁儿咬唇:“奴婢担心扣月钱。” 裴宝珠从纸上抬眼,笑了:“雁儿姑娘是侯府的家生子,爹娘都是侯府的管事,还在意两个月的月钱?” “奴婢爱钱。” “好借口。”裴宝珠拍了拍手掌,盯着她的脸看了会:“你擦的香粉便超过三两银子,加上口脂耳饰,十两不止,区区两个月月钱,值得雁儿姑娘如此失态?” “就不怕本郡主治你一个冲撞主子的罪,我想想…”裴宝珠外头思索,慢慢道:“本郡主没记错的话,冲撞主子需罚半年月钱,打五大板。” “能让你担着风险求子禧,所犯的事定比你付出的代价大。” 雁儿哽住。 “你先考虑考虑是否自己交代,争取从轻处理,说不得能留下名和你爹娘团聚。” 雁儿脸色霎时白了。 福康郡主在要挟她,若她不老实交代,她的爹娘会受到牵连! 爹娘年纪大了,唯有她一个女儿,她不能让他们一大把年纪,失去所有。 她手用力收拢泛起青白,望向裴宝珠:“奴婢如实交代,郡主可否不要惩罚奴婢的爹娘?” 裴宝珠勾唇:“只要他们老实本分,没有犯事,本郡主觉得没人动得了他们。” 雁儿释然地笑了,余光瞥了眼思雪,闪过一丝恨意,若不是她,自己不会被逼着走向绝路,自己死了她也逃不掉!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思雪是王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她们两个怎么牵扯上的? 很快,雁儿解答疑惑:“奴婢被思雪抓住把柄,她逼着奴婢在小公子的房间里放上药粉,诬陷小公子。” 思雪颇为冷静,受到雁儿的指控依旧面不改色,王夫人手握紧把手,心里不妙的预感加深。 “思雪姑娘是夫人的人,按理本郡主不宜审问,可夫人身体不适,雁儿又指认了你,思雪姑娘作何解释?” 思雪:“……”绕那么一圈还不是要审她。 “奴婢是清白的,不明白雁儿姑娘为什么污蔑奴婢,还请郡主明鉴。” 裴宝珠轻叹:“本郡主不了解思雪姑娘脾性,不好轻易下定论。” 雁儿顿时急了,大声道:“郡主,奴婢所言都是真的,思雪逼迫奴婢做的!” “休要血口喷人,正院和子禧公子的院子离得远,我们只有几面之缘,我如何抓你的把柄逼迫你?” “你!” 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冷静自持,明显雁儿敌不过思雪。 “她撞见奴婢和账房的陈陶私会,借此威逼奴婢帮她做事,奴婢所言句句所实,否则天打雷劈!” 雁儿脑子清醒,她跟思雪吵什么?一切由主子们判断。 她背叛主子,以后再也得不到重用,后半生算是废了,可自己还有父母帮衬,思雪有什么? 王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主子们的命尚无法保证,下人们更不用说,早不知转了几手流落到哪里去了。 思雪被定罪,唯有死路一条! 也算解了她的心头之气。 雁儿自曝,众人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侯府忌讳下人们私底下定情,尤其是账房那等敏感的地方,账房的人不允许和府里的人相配。 雁儿说出她和陈陶的私情,显然破罐子破摔,要跟思雪同归于尽,没人怀疑她的话。 “郡主殿下,奴婢也遭思雪威逼,迫不得已。”小院的人见雁儿这么勇猛,也顶不住了。 现在说了,还有保命的机会,不然让思雪找到机会,岂不是当了她的替罪羊? “小的同样受思雪所逼。” 三个人共同指认,思雪辩无可辩。 她深吸一口气,从容承认:“是,他们都是按照我的命令办事的。” “可惜了,计划失败了。”她惋惜地摇了摇头。 “哦?思雪姑娘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呢。” “谢子禧未死,怎么可能达到呢?” 裴宝珠眯眼:“思雪姑娘好胆量,不怕死吗?” “怕,可有些事不得不做,正如他们所说,迫不得已。” 思雪只是施行的人,布局的人仍藏在阴暗角落,她的心理素质明显比其他三人好,难以攻破。 “贱人!” 淮安候一茶杯砸到她脑袋上,思雪头破血流,挺着腰板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胸口剧烈起伏,嫌恶地对王夫人道:“看看!这就是你的人!这就是王家出来的人!” 王夫人起身,跪下:“妾身治下不严,请侯爷恕罪。” 思雪认罪的刹那,她心便沉到谷底——思雪是她的陪嫁嬷嬷的女儿,嬷嬷到了年纪,她放她回王家,让她享几年清福,留了她女儿在身边当二等丫鬟。 预备调教几年顶替她阿娘的位置,不曾想王家骤然获罪,嬷嬷受到牵连下落不明,因此她对思雪更纵容了些。 可她…竟然背叛她! 她难道不知自己倒了,侯府再无她们的生存环境? 淮安候脸色铁青,裴宝珠亦缄默不语。 理论上王夫人不会打什么歪心思,幼彤定亲在即,她眼下最应当赔着小心讨好阿恭,但也有反其道而行的可能。 王夫人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发冷:“侯爷,郡主,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我没有理由伤害子禧。” 她连个子嗣都没有,别说杀继子的两个孩子,就是杀了继子,也不过是让其他庶子占了便宜,何必承担风险? 福康郡主是彤儿的恩人,继子让彤儿记在侯府,她打心底里感激,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本候对你无信任可言。”淮安候冷漠。 元妻死后他并不准备续娶,世家向先帝施加压力,他才有了这个继妻,王家的女儿,嫁到侯府的目的可以预见。 她竭力在侯府获取消息,传递回王家,出卖侯府,若不是王家势大,陛下劝他忍让,早与她和离了! 王家获罪,她老实起来,他也懒得折腾。 嗯…其实担心与她和离后,世家再塞过来女人,他一大把年纪当祖父的人了,续娶新的妻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所以留下她,让她处理一些侯府的账务。 没想到,她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父亲,先让人搜思雪的房间看看有无线索。” 淮安候冷哼一声,“搜,整个正院都搜搜!” 完全不准备替王夫人留脸面。 王夫人面色苍白,无力阻止,只希望思雪顾念主仆情谊,没有做绝。 第119章 谢长恭:欺负我儿子? 彩月领命带着人去正院搜。 裴宝珠道:“父亲,此事与夫人有无关系还没定论,不如先请夫人起来?” 淮安候重重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他没拒绝,裴宝珠当他默认,亲自扶王夫人起来,王夫人的手冰凉,对着她虚弱地笑了下。 近一年的舒适生活,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心中自嘲:侯爷从未把她当成侯府的人,即使她百般讨好委屈求全,依旧一戳就破。 王夫人重新落座,室中氛围更加静谧,雁儿三个被压下去继续盘问,只留下思雪被压在地上,不过没人压着,依她冷静的姿态,也不会有事。 小团子和淮安候玩了一个多时辰,精神开始不济,眼皮子耷拉着睁不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淮安候熟练地哄他入睡。 裴宝珠嘴角上扬,抛开她公公的毛病不提,他对阿恭和鹤儿是真心实意的好,无底线的偏宠。 旁人家的祖父再稀罕孙子,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费心,一大堆乳母丫鬟伺候着,用不着主子动手。 淮安候是凭着侯爷的身份震慑下人,夺了亲手照顾小团子的权利。 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位公爹很好哄,顺毛捋着就好,当然,他犯倔的时候需得拿出气势压过他,省得他脑子转不过弯糊涂。 背后人的计划她大概猜出来了,无非是用小团子挑起侯府的内斗,最好让她和阿恭翻脸。 他们不知阿恭和自己感情深厚,更不知苏芯并非子禧生母,以为可以利用苏芯让自己和阿恭决裂。 鹤儿中招了最好,不中招她又岂会容许庶子伤害她的孩子? 她和阿恭决裂在对方眼中已成定局,可惜…没有任何人能挑拨她和阿恭,能伤害他们的唯有彼此,但她怎么舍得伤害阿恭呢? 裴宝珠叹息:但对方误打误撞,也给他们制造了个不小的麻烦。 她的公公明显欲除子禧和苏芯而后快,接二连三暗示她趁机打压他们“母子”。 裴宝珠哭笑不得:她自己都不急,他一个当公公的急什么?他自己不也是有许多庶子庶女? 难道仅仅因为他的那些子女不如阿恭聪明,而子禧所表现的过于聪敏,远超同龄孩子,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她无奈,多少也要对鹤儿有点信心啊。 那些暂且不提,现在麻烦的是怎么让他打消对付子禧的念头,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快灼得她坐不住了。 “父亲,鹤儿睡着了,他怪沉的,莫累着您,让青女带他到内室睡。”小团子不轻,即使是淮安候,抱久了胳膊也酸痛。 淮安候恋恋不舍地交出小团子,倒不是他抱不动了,他抱再久也不在话下,只是担心孙子睡得不舒服。 没有吸引他注意的小团子,淮安候脸瞬间转变,阴沉的表情看得人后背发凉,例如王夫人,她手用力抓紧帕子。 她对淮安候的惧怕深入骨髓,一个眼神便让她颤栗不安。 淮安候最像吓唬的人却毫无反应。 轻轻地掀了下眼皮,垂下脑袋无视他。 淮安候:“……”他磨了磨牙,臭小子! 裴宝珠咳了下:“夜深了,子禧困不困?不如…”你先避一避。 她担心一会淮安候暴起,拎着剑达成他原本来此的目的。 “多谢郡主关怀,子禧尚且不困。” 裴宝珠无奈,一个个的都是倔脾气,谢子禧不愧流着谢家的血。 淮安候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时候和他置气不是明智的选择,子禧那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 他此时应当算耍小孩子脾气? 啧,难得。 裴宝珠腹诽着,淮安候直接炸了,肃着脸指责道:“郡主是你父亲的妻子,你的嫡母,你怎能违逆她的话?” 淮安候震惊裴宝珠此时还帮谢子禧,随即便被恼火冲昏头,福康在他面前维护谢子禧,那小子竟然拒绝了! 在他面前尚如此,私底下他们母子要嚣张到什么地步? 福康的霸道都用哪里去了? 淮安候气得半死,裴宝珠心情复杂地给他倒了杯茶:“父亲,喝口茶。” 降降火。 “福康,孩子不能惯着,恭儿不管教,你当拿起嫡母的威严。”淮安候喝了口茶,还是忍不住提点道。 裴宝珠笑得温和:“郡马待孩子们已经很严厉了,家中总得有个慈和的,否则孩子们压的喘不过气。” 皇室中的子女就是如此,父亲位高权重,生母望子成龙,此等压抑的成长环境,他们的心底都隐藏着阴戾。 淮安候哽住:现在装慈母,你顶撞我的劲儿哪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福康不愿当恶人。 好,他来! “谢子禧,不敬嫡母,目无尊长,到外面跪两个时辰。” 罚跪不是主要目的,削弱谢子禧的威望才是真。 谢子禧乃世子的长子,且几年内没有其他弟弟妹妹,侯府许多人已经将他当成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 毕竟所有人都知晓淮安候的偏心程度,不重视庶出的,即使二房三房有嫡出的小公子,也比不上世子的孩子。 子禧公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聪慧得让侯爷连连感叹,坏就坏在子禧公子不是嫡出,甚至生母连侯府的姨娘侍妾都不是。 就算那样,他有世子的宠爱,假使世子没有嫡子,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必然是他的。 抱着这种想法,侯府不少人投靠了谢子禧,企图讨好侯府的下一任主子,世子他们凑不上了,但小公子可以啊。 趁着公子年幼投靠他,到了小公子接手侯府,他们就是小公子心腹中的心腹! 没曾想陛下赐婚,世子和福康郡主成了亲,不仅有了嫡妻,连嫡子都有了。 谢子禧的地位变得尴尬,比他更尴尬的是妄想成为“心腹”的家伙们,进退维谷。 很多人抛弃谢子禧转投“新君”,也有一些人在赌,赌谢子禧斗得过年幼的嫡弟上位,背叛子禧公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没见世子将他们全部调离侯府,打发到庄子上做事了? 世子护短,就算他眼下无意扶持庶子上位,也不允许下人们对他的儿子挑三拣四,所以他们已经被绑在子禧公子的船上了。 他们没有退路。 只要世子一日没决定继承人,子禧公子便有希望,福康郡主生的那嫡子不是体弱多病连人也见不得? 说不准不用子禧公子出手,嫡公子亦长不大半路夭折。 追随谢子禧的人秉持着这个信念,越发死心塌地。 淮安候看似不理世事,侯府的风吹草动他还是知晓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压谢子禧,让那些下人们弄清楚谁才是他们未来的小主子! 谢子禧动了动,准备按淮安候的意思来。 不敬嫡母的罪名是假的,但他如果拒绝,目无尊长的罪名就要落实。 “公子。”苏芯担忧道。 两个时辰,不用垫子护着膝盖,怕是几天下不来床。 “还有你!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苏芯失声。 她从暗营里出来的,受过的训练难了百倍,区区二十板子不痛不痒,但自从她调到主子身边,已经很久没伤筋动骨了。 二十板子…裴宝珠心里重复了一遍。 她公公是想打死苏芯,苏芯一个弱女子,可禁不住二十大板。 “父亲…” “郡主休要再说,有些人不能纵着,得不到感激反而给了人蹬鼻子上脸的底气。” 苏芯:“……”这老头什么意思!? 裴宝珠被淮安候打断,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她是得益人,如果拒绝,未免有些不知好歹。 她余光看了眼王夫人,她目光空洞的注视前方,完全没听见他们的动静,裴宝珠叹息,指望不上她。 “孙儿领罚。”谢子禧恭敬地弯身,朝外走去。 苏芯深吸一口气,向外追去。 “哟,这么热闹,带我一个如何?” “禧儿,外头蚊虫多,你肌肤嫩,别把你咬一身包,还有你,把你送到禧儿身边是让你照顾他的,你就是这么照顾禧儿的?” 苏芯颤巍巍,看起来可怜兮兮:“奴婢知错。”忽略她勾起的嘴角,可信度会更好些。 裴宝珠捂脸,阿恭回来的及时,可他的语调太招恨了。 淮安候身子一僵,喝了口茶掩饰心虚。 谢长恭拽着谢子禧进来,吊儿郎当地行礼:“拜见父亲,拜见夫人。” “恭儿,你回来了?”淮安候稳好心情,笑道:“这么晚了,你和郡主回院休息,刚好送小鹤儿回去。” “不急。”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歪头问道:“大晚上的,父亲在禧儿的院子做什么?” “府里出了不安分的人,我与夫人还有郡主正在调查。” “原来如此啊,还以为父亲趁我不在欺负我儿子呢。”谢长恭说着,笑意消失,直勾勾望着淮安候。 “怎么会呢。”淮安候干笑两声,心虚的表情着实没什么信服力。 “不信你问夫人。” 王夫人突然被拉入局,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 “父亲说的是,我们与夫人在清查侯府有异心的人。”裴宝珠替王夫人解围。 以她的立场,不管说什么都得罪人,夹在父子俩中间她左右为难。 “既然郡主开口,我就当作是了。” 淮安候嘴角抽了抽,你还想为了个庶子女人和亲爹翻脸不成? 福康啊福康,拿出你郡主的气势来! “郡马,时候不早,可要先走?” 公公一心对付子禧,她得让阿恭赶紧想想办法。 谢长恭和她对视片刻,很快移开,看上去不在乎这位郡主妻子。 裴宝珠无语:他演戏上瘾? “这么急做什么,不是说你们在清查下人?说不得我能帮上忙。” “你?”裴宝珠不屑地说道:“世子成日不着家到处鬼混,能帮得上什么忙…别说要带女人进府帮忙,本郡主真的会生气。” 哼,就他会演? 谢长恭:“……”到处鬼混,未免说的太严重了。 连带女人进府都说出来,莫不是当真气恼了? 谢长恭皱眉,欲开口哄她。 “世子不是说帮忙,快些,还是再说大话框我们?” “本世子岂是说大话的人?”他拍了拍手,冲外面道:“来啊,把人带上来。” 两人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清楚对方心意,小九没生气,先把事情解决。 淮安候怔忪。 回过神来叹息,他明白为什么恭儿护着苏氏母子了,福康性子霸道不让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妻子每日冷嘲热讽? 一边盛气凌人,一边温柔小意,正常男人都知道选哪个。 就算他除掉了苏氏,还会有赵氏刘氏,福康和恭儿的相处模式不改变,杀再多的妾室都无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裴宝珠,福康喜欢恭儿,否则她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么会在苏氏出现和恭儿闹掰后,刚有孕就借机迅速复合? 回头找机会劝一劝福康,男人面前脾气不能太硬。 谢长恭猛地站起来,淮安候吓了一跳,惊讶道:“恭儿?” “坐久了有点累,活动活动筋骨。”说着,他边甩胳膊边在屋子走来走去。 淮安候狐疑,他坐下来还没一盏茶时间也算久? 裴宝珠险些笑出声。 某人不是累了,是犯起小心眼儿了。 她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好在谢长恭要请的人很快进来,他不用继续满屋子乱转。 灰色粗布衣裳的老妪一瘸一拐进来,头发花白满脸沧桑。 王夫人目光动了,她身后的嬷嬷亦是变了脸色。 这老妪不是别人,正是王夫人送回王家的嬷嬷,思雪的母亲。 王夫人眼睛湿润,嬷嬷的年纪并不大,不过五十余岁,到底经历了什么把她变成这副样子? “唔唔…”思雪瞪大眼睛,拼命扭动着身体,两个婆子用了十足的力道才按住她。 “郡马,她是?”裴宝珠问道。 “喏,看表情也知道,是那位思雪姑娘的母亲,夫人先前放回王家的人,哎,原本是好心让她享福,没想到王家不靠谱。” “是我对不住你。” 王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从未怪主子。” 赋予了家姓的奴才,乃主子最信重的人,这等荣耀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 她对王夫人的忠心可想而知。 “啪啪啪” “主仆情深啊。”谢长恭鼓掌赞叹。 “王嬷嬷,夫人喜爱你,把你遭遇的苦楚说出来,夫人会给你做主的。” 王夫人的眼泪倏地落下,“世子说的不错,我会为你做主。” 第120章 心清目明淮安候 王夫人并不是真的如此看重王嬷嬷,感情再深厚,她也仅是个下人而已,她怎么会为一个下人堵上自己和女儿? 但继子将她带进侯府,又有思雪犯下错事在前,王夫人不得不多想,莫非思雪是因王嬷嬷才做下那些事的? 虽然这么说冷血,王夫人觉得她的嫌疑因此降低了。 何况,他的话那般明显,相当于告诉她询问王嬷嬷。 “主子!老奴对不住您!”王嬷嬷闻言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五一十道:“咱们家被抄后,老奴几经辗转被卖到南方。” “新的主家脾气不好,动辄打骂老奴,老奴不堪其苦,腿便是那时候断的…”主家获罪的奴婢们身价低廉,新主家大多不把他们当人看。 “半年多以前,一个人将老奴拉出苦海,老奴感激他,但他…”王嬷嬷苦笑:“我宁可继续在那家人的手中讨日子。” 王夫人目光闪了闪,“是谁?” 王嬷嬷抬头,看着她的方向,王夫人心里一个咯噔,莫不是她也被人收买? 她内心交集,面上保持镇定:“嗯?” 王嬷嬷抬起手,颤抖地指着她。 淮安候猛地把茶杯摔到地上,怒不可遏:“贱奴,胆敢污蔑夫人!”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淮安候身上。 所有人都知晓他看不上王夫人,对她毫不重视,他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王夫人,他维护王夫人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裴宝珠挑眉,口嫌体直? “全看着本候干嘛,夫人半年前刚重新获取些许管家权,接幼彤进府,哪里有空调查一个下人的去处,再说,她用自己人无非一句话,用得着兜弯子?” “父亲心清目明,儿子敬佩。” 谢长恭的马屁拍的淮安候心情舒畅:“那是自然。”后宅阴司他不是没经历过,这点子小算盘看不明白,他白活这些年。 “福康受教了。”裴宝珠不介意哄老人家高兴,一句话而已。 淮安候笑得合不拢嘴,手抵在唇前清了下嗓子,“所以,王嬷嬷指的人是你,赵嬷嬷。” 赵嬷嬷乃王夫人的贴身嬷嬷,大小场合皆跟在她身后,淮安候对王夫人再不上心,几十年了也记得住赵嬷嬷。 “侯爷,老奴冤枉!老奴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何要自寻死路?”赵嬷嬷脸色大变,连忙道。 淮安候冷笑:“这不是本候考虑的事。” 帮人的理由不多,害人的借口却有千千万,前朝末帝的宠妃仅因丞相长的丑,觉得污了她的眼,便撺掇末帝杀了丞相,从而诱发百姓的反心。 他不需知道动机,只要找到证据即可。 “王嬷嬷,你可是指证赵嬷嬷?”裴宝珠问道。 “回郡主殿下,她派人买了老奴的卖身契,把老奴接到京城,老奴十分感激她,把命给她也无妨。” 被发卖的日子太苦,她无数次想过解脱,但她没见到女儿最后一面,如何能安心去?她坚持苟延残喘,支撑她的只有一个信念——看看女儿。 王嬷嬷满眼恨意:“没想到她竟让我背叛主子!” “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背叛主子!” “之后她就将我关押在一个狭小的院子,命人看守,利用我威胁思雪替她做事,那个傻孩子怎会知晓她的险恶用心…” 第121章 母女情深? 王嬷嬷叹道:“事成以后她不会让我们母女重逢,而是…杀人灭口。”赵氏的阴狠她已看透。 裴宝珠点了点头,命人放开思雪:“思雪姑娘也来说说,你阿娘所言可是真的?” 按着思雪的人放开她,思雪撤掉嘴里塞着的布,跪在地上哭诉道:“郡主明鉴,奴婢受赵嬷嬷威胁,若不照她说得来,阿娘性命不保!” 赵嬷嬷冷笑一声:“你们母女同心,我一人怎说的过你们?” 王夫人皱眉不语,看不出喜怒。 裴宝珠敲了敲桌面,看向谢长恭,眉梢挑了下:就这般?赵嬷嬷死不认账,王夫人为了自保或推出思雪母女。 果然,王夫人沉默片刻,开口道:“思雪,我不知你们受何人指示,看在多年的主仆情谊份上,莫要继续死不悔改。” 思雪叩首:“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王嬷嬷匍匐在地上:“主子,老奴教女不严,都是老奴的错,求您…求您饶了思雪一命!她犯下的错老奴承担。” “哎,好一副慈母之心,思雪姑娘可同样爱重母亲?”谢长恭漫不经心地问道。 “世子,阿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爱重她。” 谢长恭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不是哦,思雪姑娘不说实话,小心被雷劈。” 裴宝珠:“……” 她好像看见思雪跳动的额角,思雪笑容僵了下,反问道:“世子凭什么说奴婢没说实话?” “就凭你主动找上赵嬷嬷。” 王嬷嬷怔住:“思雪,你…”她一直认为是赵氏利用自己威胁女儿,没想到另有隐情。 她被世子救出的,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以世子的地位,没必要诓骗她们。 裴宝珠揉了揉眉心:她已经看晕了。 赵嬷嬷想用思雪的母亲威胁她为自己所用,却不曾想思雪故意暴露弱点给她? 王嬷嬷不可置信地爬到她身前,拉住女儿的手:“思雪,世子说的都是真的?你…你糊涂啊!” 如此,女儿必死无疑。 “母亲,从前感情淡泊,如今何必装作母女情深?”思雪冷漠地甩开王嬷嬷的手:“你将我带到侯府换取回王家机会的那日,想过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吗?” 王嬷嬷的脸瞬间白了。 “你看重的唯有兄长,听说嫂嫂怀孕便按耐不住,可考虑过我的处境?” 思雪出生后交由王家统一抚养,她在王家生活十余年,所有亲人朋友都在王家,突然来到陌生的侯府无依无靠,她不想回忆最初的如履薄冰。 “是阿娘对不住你。”王嬷嬷眼圈红了。 她回王家一是儿媳有孕,想回去帮衬,二来女儿到了岁数,留在王家并没有上升的空间,她们隶属于王夫人,得不到其他主子的重用。 女儿年纪轻,不应当在王家浑浑噩噩一生,所以她豁出老脸求主子放她回王家,主子将思雪接到侯府在她预料之中。 一举多得的事,她以为皆大欢喜。 唯独忽略了女儿的感受,王嬷嬷说不出话,她做错了。 思雪无动于衷,她面无表情地对谢长恭道:“世子殿下说得不错,奴婢并非因阿娘与赵嬷嬷合作,奴婢是心甘情愿的。” “奴婢的亲人朋友全部流离失所,这辈子再也难相见,奴婢气不过想为他们复仇。” 第122章 老树开花 “至于母亲…”思雪讽刺地笑了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嬷嬷捂住胸口,好似喘不过气。 赵嬷嬷对母女反目喜闻乐见。 等等! 不管她们母女关系好坏,她都是定死的“合作伙伴”? “老奴冤枉!”赵嬷嬷的话未说完,“蹭”地一声,裴宝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打开插在桌上。 她眯着眼睛语气危险:“哦?赵嬷嬷的意思说郡马不对?” 赵嬷嬷:“……”喂,你郡主的骄傲呢? 谢长恭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还在你眼皮子底下救了庶长子和他的生母,你就没半点不悦? 她深吸一口气,计划失败的主要原因她找到了。 并非她们的人不中用,是福康郡主脑子不正常!就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公公亲自上阵的情况下,哪个不顺势解决庶长子母子? “赵嬷嬷为何不说话?不把本郡主看在眼里?” 赵嬷嬷额角跳了跳。 她怎么回答? 说对等于认罪,说不对又得罪福康郡主和世子侯爷,横竖都是死!福康的问题实在刁钻! “主子…”赵嬷嬷深知不能按裴宝珠的思路走,向王夫人求助。 王夫人抿唇:“溶琴,回郡主的话。” 她快速做出取舍,继子和郡主眼下没有牵连到她的迹象,她如果质疑保下赵嬷嬷,会引火上身。 她不怕死,可彤儿怎么办? 若因为自己惹得郡主恶了彤儿,她定悔恨不已。 赵嬷嬷心沉下。 谢长恭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既然问不出,只好使用特殊手段了。”他扭头看向淮安候:“父亲,你那间刑房借儿子用用?” “尽管用,少了什么物件派人到库房取,本候的刑房没几个人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也从没有人坚持到第十三件刑具,本候等待着破记录的人。” 越说,他越起劲,眼睛亮亮道:“不如这样,只要你挨过十三件刑具,本候做主赦你无罪,放你自由可好?” 裴宝珠差点拍手交好,论折磨人内心,还是淮安候更胜一筹,没见赵嬷嬷吓得脸不受控制的抽搐? 赵嬷嬷张嘴欲狡辩,谢长恭挥挥手,她被人捂着嘴拉出去,他则笑眯眯地看向王嬷嬷母女:“你们也想试试吗?” “奴婢发誓不敢隐瞒。” 王嬷嬷从女儿的话中回神,一脸死灰:“老奴亦无隐瞒。” “分别带她们母女下去记录口供。” 赵嬷嬷三人被带走,屋中寂静下来。 王夫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是心虚,她担心淮安候发难。 带走的三人都是她的人,即使事情和她无关,依旧可以治她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时辰不早了,都散了,明日再看结果。”他笑呵呵对王夫人道:“纤娘,我送你回正院。” 王夫人石化。 纤娘? 她嫁给侯爷十四年,他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叫她,没有受宠若惊,有的只是恶寒与毛骨悚然。 淮安候伸手拉她起来:“想什么呢,快点走我有话与你说。”他带着神情恍惚的王夫人离开。 裴宝珠望着他们的背影,戳了下谢长恭:“父亲他…有些不对劲。”何止不对劲,简直就是精神受刺激了! 谢长恭混不在意,“说不得突然发觉继妻的美,老树开花。” 裴宝珠:“……” 她拍了某人一掌,忿而进内室找小团子去了,那家伙在亢奋状态,谈不了正事! 第123章 父子谈话 裴宝珠离开后,谢长恭的笑意褪去。 “世子,奴婢想进宫面见陛下。”苏芯说道。 她如今是主子的人,见陛下的流程比从前复杂,需提前申请,走世子的路子快些,她要尽快汇报陛下。 谢长恭没答应也没拒绝,笑眯眯地问谢长恭:“禧儿觉得呢?” “苏芯,别进宫。”那句父皇他喊不出口,他们彼此称得上陌生,他心里阿爹才是他的父亲。 “为什么?”苏芯不解,侯爷明显不愿善罢甘休,若不告知他主子的身份,他一定会想办法打压主子。 “我院子里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尚且被人威胁利用,其他人更无法保证。” 别看谢子禧院子里的人不起眼,谢长恭挑选的时候也是精挑细选的,但不管经过多少层筛查,人心是最不可控的,最初值得信赖的人因一点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能背叛反刺。 谢子禧不怀疑淮安候出卖他,而是担心淮安候因他的身份转变态度,引起底下人怀疑,消息传到有心人耳中,早晚暴露。 苏芯恍然,“奴婢欠考虑了。”侯爷这里是小打小闹,有心护着主子淮安候伤不到他,如果主子身份被外人知晓…那是要命的事! 皇子的成活率本就不高,主子身在宫外,危机呈数倍增长,宫里的皇贵妃一心宠爱小太子,主子的地位很尴尬。 陛下有意让主子登基,就是他也无法保证皇贵妃娘娘会不会因此恨上这个没养过的幼子。 皇贵妃娘娘和太子终究是陛下溺爱多年的,情感上主子比不得他们,唯有利用陛下的愧疚暗中发展,直到足以对抗小太子。 所有的前提是主子的身份不暴露。 谢长恭笑:“禧儿想得通阿爹很欣慰,你祖父折腾不出什么来的,无需担心。” 他了解父亲,别看他叫得欢要提剑砍杀禧儿,实际上他心里清楚,他那么声势浩大地来禧儿院子,必然有人接到消息赶来拦着,手弑亲孙他做不到,否则他无声无息过来根本不会给人拦他的机会。 他只会利用旁人打压禧儿,小九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几次鼓动小九出手,她没接父亲的茬,此时已经放弃从她入手。 适才父亲一反常态拉着夫人离开,他的打算显而易见,让夫人对付禧儿。 夫人是个聪明人,又有谢幼彤这个弱点,她哪里敢动禧儿?即使答应了父亲,也是做做样子糊弄父亲。 谢子禧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谢长恭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禧儿,这是你的补偿和责任。” 谢子禧的小脸垮下,乖乖的闭嘴。 答应阿爹和那人走这条路起,他已经回不了头,事实的真想何必追究?阿爹总不会害他的。 而且,和宫里的太子相比,他幸福太多。 他的幼年没有皇宫的勾心斗角阴谋暗算,有疼爱他的阿爹,尚且和睦的亲人,无忧无虑的生活。 裴宝珠抱着小团子出来,父子俩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挑了挑眉,当作没看见,问谢长恭:“你留下还是与我一起回去?” “禧儿长大了,不需要我陪着,当然和你一起走了。”谢长恭边说边从她手里接过小团子。 裴宝珠拿出小毯子包裹住谢嘉鹤,防止夜风侵袭。 第124章 谢子禧的想法 谢长恭抱着小团子大步离去,裴宝珠的脚步顿住,对谢子禧道:“待幼彤亲事定下,我们便回郡主府。” 淮安候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郡主府,没她的允许旁人也进不去郡主府。 谢子禧抱拳:“谢郡主殿下。” 他聪慧过人,从谢长恭的言语中也猜测出自己是裴宝珠嫁给卫五的直接原因,因为他的存在郡主误会了阿爹,相互爱慕的两个人错过五年。 他安静祥和的生活,是建立在两个人的痛苦之上。 幼时阿爹总会抱着他在房顶看月亮,每当那时候阿爹的表情都是落寞、悲伤的,却在面对他询问时嬉皮笑脸。 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做好福康郡主记恨他的准备,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福康郡主如何欺辱他都会默默承受。 可福康郡主不仅没对自己心怀芥蒂,还处处维护。 即使最开始她不清楚他身份时,也没有针对他,他听从阿爹指令刻意激怒小丫头时说出那样的话,她也只是让他独院居住远离卫家兄妹。 后来他在宫里和太子发生冲突,福康郡主第一时间维护他,他心里明白福康郡主全是看在阿爹的面子上保下他。 福康郡主爱屋及乌,她的爱不容置疑。 如果说之前福康郡主是爱屋及乌,那么她知晓自己身份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 谢子禧垂眸,眼底尽是讽刺。 福康郡主重情重义,将那人当成表哥,敬仰濡慕,为了他甘愿和世家虚与蛇尾,她知晓阿爹和她为何会等了五年才终成眷属吗? 皇帝是冰冷绝情的象征。 他的爱人、孩子都可以成为算计人的棋子,何况区区一个表妹? 那人看着福康郡主和阿爹长大,怎会不清楚他们的脾气?他们两个不是会坐下心平气和谈话的性子,自己的存在无异于让他们立即破裂。 而他明明知晓全部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陌路!这种人不可怕吗? 如果皇位赋予他这种特性,他宁肯永远当一个寻常人,他不想活在无尽的猜忌与算计中,更不想老年时候变成孤家寡人,无一值得信任的人。 但就算是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不走上他那条路,皇位之上有太多的迫不得已,他没有评价那人的权利,只怨他想将自己拖上他的老路。 他当知道那样做会伤害多少人… 看着小眉头紧锁犹如大人的谢子禧,裴宝珠心里默默一叹,终于忍不住开口:“子禧,我遵从你的选择,你阿爹也是。” 阿恭嘴上嫌弃这孩子对皇位毫无兴趣,心里却很轻松,如果不是表哥执意如此,阿恭不会配合他刺激子禧。 倘若子禧坚持,她相信阿恭会顺着他的想法,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哪有不疼的道理? 犹如卫家的两个孩子,她亲自看着长大的,早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有时候血缘不能代表什么。 谢子禧抬头,愣愣地望向她。 裴宝珠笑了笑,“今夜不早了,赶紧洗漱睡下,有话改日再说。” “郡主慢走。”他躬身。 “…”静默片刻,苏芯拧眉道:“主子,郡主的话是何意?”她没听懂福康郡主的话,莫名其妙。 什么遵从主子的选择,还牵扯到世子? 谢子禧摆摆手,苏芯低下脑袋。 第125章 看你表现 主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见的人,轮不到她置喙。 裴宝珠与谢长恭一前一后出了谢子禧的院子,谢长恭带着小团子走出老远,青女欲言又止,彩月则没那么多顾忌。 “郡马爷为何不等您?” “郡马抱着鹤儿,不便等本郡主。” 彩月欲言又止,看见她铁青的脸色后默默闭嘴。 临近小院,青女的手指动了下,彩月松了口气。 淮安候府和郡主府不同,暗中眼线极多,适才刚出子禧公子的屋子,青女就给她们打了暗号,为了不惹人怀疑,郡主自然要表达对世子爷的不满。 哎,希望幼彤小姐的亲事尽快定下,他们也好回郡主府。 不然每天提心吊胆的,还要防着侯爷找子禧公子麻烦。 进入屋子,手腕猛地被抓住,裴宝珠吓了一跳,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她欲反击的动作生生停住。 她冷哼一声,任由自己被压在门板上,男人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稀碎的发丝勾的她发痒,她抬手抵上他胸膛。 “小九,我错了。”眼睛乌溜溜地望着她,好像一只可怜的大猫。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认错倒是快,她没那么小气,当时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否则怎么会配合他? 阿恭了解她,她有没有生气他一眼就看得出,那又搞这么一出做什么? 扣着她腰的手不安分的顺着她背脊滑动,惊起阵阵涟漪。 裴宝珠:“……”她懂了。 长长吐出口气,她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媚眼如丝:“那就看你表现了。” —— 清晨,裴宝珠揉着酸痛的腰不住懊恼,想不明白昨夜为什么脑抽招惹他,一定是大半夜不睡觉,精神亢奋了! “主子,夫人请您有空去趟正院。” “嗯。”裴宝珠点头应下,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简单吃过早饭,她带着人去正院见王夫人。 “郡主来了,快坐。”王夫人热情地招呼她。 落座后,裴宝珠打量她,王夫人眼底青黑,显然昨晚没睡好。 “夫人,你喊我来有何话要说的?” 出了赵嬷嬷和思雪的事后,王夫人自觉她的人不能完全信任,屋子里没留伺候的人,直接道。 “侯爷让我想法子压制子禧。”她面色为难道:“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怎么能对孩子出手,只愿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看着彤儿出嫁。” 但是她身为侯夫人,仰仗着侯爷,连彤儿也记在侯爷的名下,断然拒接惹恼了侯爷,她和彤儿哪里有好日子过? 所以昨夜她答应了侯爷,表面答应,至于内心怎么想的,侯爷无法左右。 “夫人灵透。”裴宝珠笑道:“我和郡马知晓你的难处,你做做样子就是,回头和父亲说郡马护得紧,你无能为力。” 王夫人松了口气,苦笑道:“郡主此时还愿信我,我感激不尽。” “夫人的好日子在后头。”幼彤是她后半生的倚仗。 “借郡主吉言。” “…”想到谢幼彤,裴宝珠问王夫人:“幼彤可传消息回府?” “那孩子到了庄子就没动静,太不懂事了,劳烦郡主你跟着挂念。” 裴宝珠笑:“她没传信来说明她与永怿相处的不错,夫人别担心,幼彤不是吃亏的性子。” 王夫人点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第126章 不攻自破 只要福康郡主一日不厌了彤儿,彤儿在侯府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虽然世子在谢子禧院子里对福康郡主的态度不好,但她清楚福康郡主于他的影响力很大,否则彤儿怎能如此轻松记到侯府? 就算福康郡主贵不可言,也无法强压着人家收个女儿。 更何况,侯府有皇贵妃和太子在,对上福康郡主也不虚,福康郡主能说动她那脾气乖戾的继子,两人绝不似表面这般感情淡泊。 凭着她的观察,苏氏仗着谢子禧地位特殊不假,可远比不上福康郡主,不足为惧。 无论如何她选择的人只能是福康郡主… 福康郡主要收拾谢子禧母子,她定帮忙,眼下福康没有对付他们母子的打算,她乐得轻松。 裴宝珠坐了会离开正院,淮安候得到消息微微皱眉,王氏寻郡主做什么? 随后,他眉头放开,心道:妇人的手段他了解,王氏恐怕想拉郡主做帮手,她在侯府势微,不比郡主占着嫡母的身份天生占优势。 王氏的女儿与郡主关系好,她说的话郡主或许会考虑几分,郡主顾忌恭儿的心情不愿对苏氏母子出手,那么名义上便由王氏来背。 恭儿即使不满,也无法光明正大的教训王氏,再有他护着,王氏不会有事,他不能亏待帮他做事的人。 下午,思雪和王嬷嬷等人的口供记录完毕,赵嬷嬷那边倒是硬骨头,连受了几道刑仍不肯吐露。 越是这般,她背后的人越不简单。 裴宝珠望着一脸不虞的谢长恭,替他整理衣襟:“赵氏嘴紧,刑罚想来对她无用。”毕竟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现在放弃之前受的苦都白熬了。 要不是一直有人盯着赵氏,她早自尽了,到了如今的地步,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谢长恭眯眼:“逃不掉那几家。” 世家错综复杂,世代联姻结亲,他们府上的下人亦是如此,赵嬷嬷虽说是王家的家生子,她的亲戚里未尝没有其他家的人。 可如今王家已经破灭,关系再难追踪,查起来自然没有逼问来的快。 裴宝珠心领神会,思索了片刻,在他耳边轻语几句,谢长恭的眼睛亮了,立即喊人进来,吩咐道:“赵氏已经松口,本世子欲抓和她相关联的所有人,你将消息放下去。” “是。” 消息在侯府传播的很快,偏僻的马厮,一个身影悄悄的走到后门,小心地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敲了敲门,外面很快回了两声,他迅速将门打开一道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到人手里,再关门快步离开。 门外的人接到纸条放入袖子里,左右看了眼垂着脑袋匆匆走远,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人。 谢长恭派出的人一路跟着那人走,直到看见他进入李家的大门,这才折返侯府汇报消息。 “…” “啧,真不能小看了越娥那个老女人。”谢长恭舔了舔后牙,冷笑道。 裴宝珠皱眉:“接下来怎么办?” 谢长恭抓住她纤细玉指,在手中把玩,意味深长地说道:“眼下急的人不是我们,等着她动作就是。” 越娥需留着牵制李家,但他们收些利息无妨。 裴宝珠眨了眨眼,恍然。 越娥狠辣多疑,阿恭放出赵氏松口的消息,她必然坐不住,派人杀赵氏灭口,那隐藏在侯府的一些暗棋便不攻自破。 第127章 软硬兼施 谢长恭说得不错,第二日,接近刑房的人便多起来,他也不急着捉人,暗中记下名单,打算一网打尽。 他还亲自见了赵嬷嬷一面,赵嬷嬷浑身血污,折磨的不成样子,谢长恭挑了挑眉,心中升起一丝敬佩,若她不是敌人,倒是个值得信任的。 要知道,许多男人都禁不住这些刑罚,赵氏一个女人愣是坚持住了。 “世子爷。”看守赵嬷嬷的人行礼。 “都下去,本世子有话问赵氏。”众人快速退下,室中仅余谢长恭和赵嬷嬷。 她虚弱地抬头,嘲讽道:“世子爷有何见教?” “指教谈不上,不过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罢了。” 赵嬷嬷愣了愣,她不认为谢长恭这么好心,目光警惕起来,许是有诈。 “别紧张,本世子是为了你好。”谢长恭叹息一声道:“唉,底下人口风不严,胡言乱语,竟传出赵嬷嬷受不住刑罚,马上要招供的话来。” 赵嬷嬷脸色变了变,大口喘息,明显气急攻心。 “不过嬷嬷放心,看在你坚持这么久的份上,本世子不能由着他们污蔑你,回头就将他们全抓起来掌他们的嘴,给嬷嬷你出气。” 谢长恭没管她难看的神色,自顾自道,说道兴起还拍了下大腿。 赵嬷嬷浑身冰冷,谢长恭用心何其险恶! 她活了这么些年,看人自有一手,越娥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如果谢长恭真的放出消息,越娥定派人来杀她。 呵,虽然不甘,这般死去的话也是解脱。 就算谢长恭抓住把柄,没有证据,也无法对李家的太夫人做什么,世家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谢家出了两任宠妃又怎样? 丝毫没有底蕴的泥腿子! 赵嬷嬷表情变了变,最终恢复淡定从容。 “今日刑房外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本世子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录下来,有空拿给嬷嬷瞧瞧,说不得有你认识的人。” “……”赵嬷嬷额角跳动,谢长恭着实狡猾。 是了,他故意放出消息,怎么会让自己轻而易举的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老奴多谢世子。” “嬷嬷若感激本世子,不妨说些本世子爱听的话来,保不齐本世子可以帮你完成心愿也说不定。”软硬兼施才是良策。 留下这句话,谢长恭没给赵嬷嬷反应时间,径直走出屋子。 赵嬷嬷眸子闪了闪,有一丝心动。 她的行动失败被擒,失去了与越娥合作的条件,越娥能帮她的只有送她去死,可是她不甘心啊,如此死去,她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的仇谁来报? 谢长恭的话对她的诱惑太大了,但谢长恭狡诈,信不信得过还待考虑… —— “情况怎么样?”裴宝珠看某人胸有成竹地回来,随口问道。 “赵氏松动了。” 裴宝珠无语:“想不到侯府被侵蚀成这般,世家不容小觑。” 淮安候府传承的年数不少,已经培养出大批可信的家生子,极少购买外仆,从前也没什么值得旁人安插眼线的必要。 直到先帝时期出了个宠妃,永熙帝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各家才急着往侯府送人,但此时已经很难办到。 所以,世家绞尽脑汁促成王夫人和淮安候的亲事,事实证明,世家的确可怕。 即使王夫人无心经营侯府,帮世家获取消息,单单是她的陪嫁嬷嬷丫鬟依旧能蚕食侯府原本的老人,使其背叛侯府。 第128章 爱屋及乌? 谢长恭沉默了会,摸摸鼻子道:“我低估了她们。”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王氏身上,没将赵氏等人放在眼里。 裴宝珠笑:“你低估的是人心。”绝对的利益与威胁面前,忠诚不堪一击。 他凑近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那还请小九以后多教教我了,免得我再吃亏。” 裴宝珠瞥了他眼,哼声道:“你跟人精似的,用得着我教?” 谢长恭蹭了蹭她,丝毫不觉得脸红:“用!” 两人腻歪了一会,谢长恭靡足地离开,裴宝珠小声嘀咕了句,到隔壁看望小团子。 第二日,王夫人再次请了裴宝珠前往正院,谢子禧也受到召唤。 苏芯直觉王夫人找他没好事,提议让他寻借口推脱,只要坚持到他们返回郡主府,一切就都解脱了。 谢子禧摇了摇头:“与其祖父在暗中下手,不如应邀去正院。” “可是…” “郡主在,她不会拿我如何的。” 苏芯劝道的话咽了下去,福康郡主知晓主子的身份,就算王夫人受到侯爷指使欲对主子下手,有她在定不会得逞。 书房,淮安候听到人汇报谢子禧到了正院,十分激动,若不是底下人提醒他福康郡主在,他都想亲自跑一趟。 他思前想后,认为裴宝珠的性子不是好相与的,她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也不曾因他是恭儿父亲的身份忍气吞声。 何况苏氏母子? 那日他那般给她递台阶她不肯顺着下,定是不想在众人面前破坏温和嫡母的形象,伤及她和恭儿的感情。 那么自己去正院她难免不自在,到时候又端着架子不动手。 淮安候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决定静候消息。 没有外人在,福康不会手软了? 正院此时一片和谐。 谢子禧到达正院后,王夫人遣散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只剩下他们三人及青女在屋子里,等所有人退去后,王夫人换上和蔼表情。 “子禧,我准备了糕点和牛乳,你一会饿的话先垫垫。”裴宝珠说完,青女从隐藏的角落掏出个食盒,放到桌上。 谢子禧抱了抱拳,恭敬道:“谢郡主。” 裴宝珠笑了下,示意他可在屋子里随意活动,她则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王夫人说话消磨时间。 王夫人目光微闪。 福康待谢子禧倒是不错,难道她的爱屋及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心里暗暗庆幸,好在她没有脑子一热听从侯爷的话,否则惹得福康厌恶得不偿失。 王夫人余光悄悄打量谢子禧,他安静的坐在下首,低着脑袋看从怀里掏出的书,嘴角隐隐抽了下。 这孩子的心未免太大,直接带着书来的,不怕自己和福康刁难他? 不,谢子禧和福康的关系远比她想的亲近,他自信福康不会伤害他,也不会放任自己伤害他,所以他才带着书欣然前来。 谢子禧定有特别之处… 三人一座便是两个时辰,到了中午,王夫人特意留下裴宝珠吃饭,当然,饭桌上没有谢子禧的身影,亦没放他离开。 “…”淮安候皱了皱眉:“可有打探出详细情况?”光饿着谢子禧不痛不痒,反而败坏自己的名声,福康和王氏不是蠢人,做不出这种大投入小回报的事。 那人摇了摇头:“夫人和郡主将所有人赶出屋子,郡主的人在门外守着,小的不敢凑太。” 第129章 不成亲的萧孟 淮安候蹙眉。 那人见淮安候不悦,连忙道:“郡主留在正院吃饭,小的问过厨房的人,只准备了两套餐具。” 侯爷近来严查书房和他院子里的人,不少从前有头有脸的人都叫侯爷赶出府了,有的甚至一大家子都被发卖了! 他这才有机会到侯爷身边伺候,但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跟在主子身边有脸面,但出了事第一个吃挂落的也是他,他刚到侯爷身边需得小心翼翼。 他能从众多人选中脱颖而出,侯爷的心理摸的还算透彻,知晓侯爷想要听什么,所以在正院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后,他问了厨房的人。 淮安候皱着的眉舒展开,心情好了不少。 一直到傍晚,他的人再次传话,谢子禧走路的姿势奇怪,疑似罚跪,淮安候愣了下,随后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这法子不错。” 既能削弱谢子禧威信,又不伤他根本。 他若因因此认清自己身份,一心辅佐鹤儿,看在他是恭儿血脉的份上,他并非容不下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另一边,裴宝珠揉着酸痛的肩回小院。 坐上一天比让她出门更累,浑身酸痛得紧。 谢长恭替她按摩肩膀,半眯着眼道:“那死丫头惯会给人添麻烦。” “永怿毁了她亲事,她没因此记恨上我已属难得。” “她敢!”谢长恭横眉竖眼:“我谢家还能亏了她不成?区区齐王府胆敢逼婚侯府嫡女?” 裴宝珠失笑:“你现在倒有几分兄长模样。”换作之前他定不理会。 他傲娇地哼了一声:“她冠着我谢家的姓便不能让人欺负她,否则谢家脸面往哪放?” “行行行,你谢家最护短。” “我也护短,不过我只护你一人。” 裴宝珠眉心动了动:“哦?如果我和表哥产生争执,你站在谁那头?” “…”谢长恭笑容淡了,盯着她不语。 裴宝珠砸了下他胸口,翻了个白眼道:“就说男人的话信不得。”她起身到内室沐浴,生气倒是没有,心里却也有几分不舒服。 继续和他面对面说不得压不住情绪给他甩脸子,为了这么件小事不值。 谢长恭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生气?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好? 表哥对他而言是亲人、是君主。 而她…是他的命。 她竟然问出那种问题?实在伤他的心! 他长吁一口气,回想她紧绷的小脸,那一丝火气变成无奈,或许是他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这般没底。 裴宝珠洗完澡,就见谢长恭一动不动的坐在刚才的地方,像个雕塑,她问道:“你在这当门神?” 谢长恭回神,径直进入内室一顿翻找,裴宝珠跟在他身后进屋,环胸靠在柱子上,好奇地看他。 谢长恭找出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换上,带你出门走走。” “大晚上的去哪儿?” “先换上再说。” 裴宝珠和他对视片刻,拿过衣服换上。 两人轻装出门,没惊动任何人,谢长恭连后门都没走,一手环着她腰翻墙出的府,裴宝珠“啧”了一声:“院墙对你们这些人来说是摆设。” 难怪他从前可以经常出门,她都是磨阿娘好一阵,阿娘被她闹的烦了才有机会自己出府玩。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真学得会用得着等到现在。”裴宝珠摇头,轻功对她来说很苦手。 她小时候听人念话本子,轻功是大侠必备的功夫,待拜了师后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轻功,但是学不会。 用她师父的话说就是手脚不协调,毫无天赋。 她不信邪,忍着被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痛坚持学,最后阿娘看不下去,严令禁止师父再教授她轻功。 谢长恭信心满满,自荐道:“我这个师父很有耐心,也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半点伤。” 裴宝珠默了下,扬起笑脸:“好啊,教不会本郡主你就睡书房。” “包在小人身上!”谢长恭打了个响指。 小九学过武功,基础在身,只要理解轻功的关键核心,加上他亲自指点,两三日就差不多了。 但世子大人有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暗中盘算着多拖上几日。 裴宝珠伸出小拇指,笑意盈盈:“拉勾。” “拉勾。” 此时的某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睡了好几天书房的他恨不得抽死说大话的自己,那些都是后话。 两人出了侯府,谢长恭带着她去了对面的小巷,萧孟已备好马车,见他们来跳下车热情地行礼:“拜见郡主…” 谢长恭摆了摆手:“免了。” “老大,你让我备马车准备去哪儿?”萧孟边拿出脚踏,边好奇道。 老大带着郡主,不可能是办公差,晚上街上的商铺大多关门,也不是带着郡主出来购置物品,开着的那些店老大除了办差从不踏足,更不可能带着郡主去。 萧孟不知道的是,裴宝珠不进去过,还点了姑娘听小曲儿。 “出城。” 萧孟赶车,谢长恭没有隐瞒。 出城? …阿恭想到庄子上寻幼彤? 裴宝珠看了他一眼,浅笑着没说话。 萧孟拉开帘子,两人上车后直接向城外驶去,离城禁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出城没有被盘问,顺利出城。 “萧孟,大晚上的麻烦你了。” 别看萧孟在他们跟前姿态低,外人眼里也算是个身家不错的贵公子,他是阿恭的直系,裴宝珠愿意给他面子。 萧孟混不在意:“郡主客气了,左右我一个人在家中无事,亏得老大信任我。” 一个人?萧孟和阿恭差不多年纪,怎的还未娶亲? 裴宝珠神色复杂。 “早让你娶个娘子,也省得你阿娘念叨。”谢长恭悠悠开口。 萧孟立马苦哈哈道:“饶了我,看见女人头就大了,我家的情况老大你是知道的,娶个厉害的家里的房顶要掀了,娶个老实本分的当受气包,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萧孟他爹儿子不少,且多是嫡子,萧孟是最小的嫡子,颇为受宠,他的那些亲哥哥对他待他也不错。 可常言道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哥哥们娶的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性子厉害的紧,兄长们被管得服服帖帖。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嫡亲嫂子加上他亲娘,府里日日好戏不断,他娘见天的跟他诉苦,他从前年轻气盛。 一听老娘受了欺负,那还得了? 拿着棒子追在她们后面揍,几个嫂子被撵的呜哇乱叫,最后被爹爹拦下才作罢,受到全家人的谴责,连阿娘也不例外。 那天起,他便明白,女人的事男人掺合不得。 早上吵得急头白脸,傍晚人家就能手挽手聊着掏心话,最后他里外不是人。 他不喜欢跋扈的女人,也不想娶个媳妇叫人欺负,不然拿着棒子揍人的事他还做得出来,闹的府里不安生,旁人看笑话。 与其那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娶。 他侄子那么多,不愁没人给他上香火。 裴宝珠挑眉,高看萧孟一眼。 看着外形粗犷的男人,心肠如此细腻。 “你父亲没分家的打算?” 儿媳们成日吵吵闹闹,再深的兄弟情谊也有消磨殆尽的时候,不如早点分家,远香近臭说不得关系反而缓和了。 “我阿娘提了次,爹爹恼了,说他活着一日就不能分家,她是盼他死吗?后来阿娘再不敢说分家。” 裴宝珠无语。 理解不了萧老爷子的想法,萧家那种情况不分家,他自己瞧着不闹心?反正该丢的人已经丢了,不如早些分家算了。 萧孟无所谓地耸肩:“不娶亲也不错,我这种情况娶了亲也无法和她交心,最后夫妻离心,跟老安似的,三天两头吵架。” 第130章 忠义两难全 暗营隶属于永熙帝,属于最高机密,别说妻子,就连亲爹都不能告诉,萧孟口中的老安时常离京执行任务,哪怕给他安了行商的名号,他的妻子亦不相信他。 老安先前会耐心解释,时间长了他不耐烦起来,妻子再质问无动于衷,两人的感情迅速降温,不复从前甜蜜。 萧孟自认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从根源解决问题,他不娶就是了! 裴宝珠扭头看向谢长恭,无声问道:你们暗营不会全都如此? 谢长恭摸着她手道:“这些是少数的,大部分妻子不问前朝事务吵不起来。” 裴宝珠了然。 寻常的夫妻男主外女主内,讲究相敬如宾,极少有妇人会揪着这种事情吵架,而能因此吵起来的都是夫妻感情深厚的,那些男人无不是重情重义的。 忠义两难全。 他们侍奉的主子是永熙帝,是至高无上的君王,舍弃的只能是情义。 裴宝珠抿了抿嘴。 换成她,阿恭一直遮遮掩掩不说他究竟做什么的,也会同他吵的。 她自嘲地笑了下,她是不是要感谢表哥让她知道阿恭在暗营? 谢长恭捏了捏她的手。 后半程的路上一片安静。 谢幼彤去的庄子位置偏僻,占地不小,刚到入口被人拦下,谢长恭从窗口递出一枚令牌,象征主家人的牌子。 “公子好,小的这就派人通知管事大人带的出来迎接!”看门的没看见谢长恭的脸,不过喊声公子错不了。 他们庄子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寻主子们极少来这边的庄子,前几天主家的小姐来了,没想到又迎了位公子,管事大人定合不拢嘴! 伺候好了公子小姐,回到主家说上几句,说不准还能得到侯爷的赏赐呢! “不必兴师动众,本公子来寻谢幼彤。” 看门的心里咯噔一下,公子的语气听上去不妙,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主家小姐似乎是侯爷的继女? 突然来到庄子上,保不齐是与侯府的公子小姐们闹的不愉快,发到庄子上来的,这位公子大晚上找到庄子,明显不是“兄妹情深”。 两个小主子在庄子闹起来,谁敢拉架啊? 也不知他们在侯爷心里谁的低位更高,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整个庄子都不好过! 等下一定让管事大人注意些,情况不对赶紧到隔壁庄子请人,他们的新管事是侯府刚调出来的,据说还伺候过侯爷,在小主子们眼前能混个眼熟。 谢长恭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牵着裴宝珠的手跟着人去到厅室,萧孟留在庄子大门处,他习惯守在外头。 再说老大和郡主来见妹妹,他一个大男人不好与未出阁的小丫头碰面。 他叼着根草靠在马车上,看似漫不经心,四下的风吹草动全瞒不过他的眼睛。 “…” “小姐…小姐。” “做什么!”谢幼彤睁开眼,眼底皆是被吵醒的不虞。 白日里刚和裴永怿见过面,陪着他逛庄子,那家伙着实没眼色,她累的脚疼了依旧不肯放人,要不是她借口饿了,趁早散去,她估计还要继续逛下去。 吃了饭她早早睡下,没想到睡个觉也睡不清闲。 外头的丫鬟瑟瑟道:“小姐,世子爷和郡主殿下来了,正在厅室。” 谢幼彤闭着的眼徒然睁开,一阵清明。 “更衣!” —— “幼彤,深夜来访,打扰你休息了。” “这话说的,幼彤随时欢迎嫂子。”她无视了对面翘着二郎腿的谢长恭,乖巧懂事道。 “我谢家的庄子,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用得着你欢迎?” 谢幼彤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冷静。 裴宝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谢幼彤道:“别理他,他这几天心情不好。” “嫂子来可是有话交代幼彤?”谢幼彤转换话题。 “闲着无事来看看你和永怿的进展。”裴宝珠盯着她眼底:“你觉得永怿那孩子如何?” 谢幼彤拢了拢衣服,欲言又止。 “直说无妨。” “幼彤觉得他有些太粘人了。” 来了几天日日过来找她,自认精神充沛的她都有些遭不住了。 “永怿是个直性子,不会掩饰爱意,回头我帮你说说他。”看样子进展不错。 “女人真奇怪,不爱不高兴,太喜欢了也不开心,要不是那小子一门心思认准了你,我定给他介绍更好的。” 谢幼彤额角暴跳。 “…阿恭。” 谢长恭站起来,劈头盖脸道:“谢幼彤,你给老子听好了,看不看上赶紧给个准话,老子还有两个妹妹等着定亲,郡主也吃不惯侯府的东西。” 他的话不中听,谢幼彤却没气恼。 阿娘算准了时间,谢长馨姐妹的亲事不会耽搁,她在意的是郡主住在侯府不习惯,她没故意和谢长恭拧着来。 低下头思索了下,抬头望着裴宝珠道:“郡主,幼彤想嫁齐王世子。”这几日的相处除了太粘人,他待她是极好的。 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眼睛中全是她,完全看不见旁人。 不说拒绝他齐王府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短时间内她找不到合适的人,亦找不到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没得到过她没有感觉,得到过却放手她心里也会有落差的… 裴宝珠仔细打量她的神情,不似勉强,玩笑道:“你我注定要当亲戚的。” 谢幼彤抱住她手臂,撒娇:“嫂子可不能因我嫁给你侄子就不帮幼彤了。” “你啊。”裴宝珠点了下她脑袋,“我帮理不帮亲。” 谢幼彤撇了撇嘴:“还没定亲呢,嫂子的态度就变了。” “没事别来寻我媳妇。”谢长恭从她手里拉过裴宝珠的手,竖起眉眼。 裴宝珠好笑地摇头,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做好决定,明日我派人接你回侯府。”谢长恭瞥了眼谢幼彤,淡淡道。 谢幼彤连连点头。 她应付不来裴永怿,早点回府早清闲。 “…” 谢长恭的动作很快,一大早就接了谢幼彤离开,等裴永怿选好衣服来找她的时候,扑了个空。 他的表情顿时灰白,后背冒起涔涔寒意,彤彤走了,没和他打半声招呼,是不是抛下他不管了? 他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不!她昨日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会生气呢? “世子,我家小姐有急事回府,这是给您的信。”谢幼彤担心把“脆弱”的齐王世子刺激出个好歹,特意留下他认识的丫鬟给他送信。 裴永怿一把抢过信,颤抖着手拆开,却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话,许久他慢慢睁开眼睛。 全部浏览一遍,他的脸色由苍白转成红光满面,将信贴在自己的胸前,又拿起看了一遍,确认没看错后雀跃着跑下山。 他要赶紧回王府,让父亲安排提亲的事! … “郡主,彤儿的身份嫁给齐王世子,有些高攀了。”王夫人忐忑道。 谢家于她们母女而言不是靠山,福康和继子能护彤儿多久? 至于李家那边,不拖累彤儿就是万幸,更指望不上。 齐王世子眼下喜爱彤儿,她在齐王府的日子好过,假使有朝一日齐王世子腻了她,连个给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永怿那孩子是个执拗的,认定了幼彤就是幼彤。”看王夫人仍忧心忡忡,裴宝珠感念她的为母之心,说道:“这样,如果日后永怿对不起幼彤,她寻我做主我不会拒绝,不过小打小闹我是不管的。” 找到她面前只有一条路,和离。 否则什么事都来找她做主,她迟早有一天厌烦了不愿再管。 王夫人红了眼眶:“臣妇多谢郡主殿下!”起身就往地上跪。 尊严对现在的她来说讽刺至极,只要彤儿多个保障,她将脑袋磕破也无所谓。 裴宝珠扶住她:“夫人莫要如此,你是本郡主的长辈,受不得你的礼。” 第131章 心思活跃的谢长馨 王夫人坐回凳子上,下定决心追随裴宝珠。 嘴上说的再多,不如行动证明有效。 “郡主,侯爷那边怕是不愿彤儿嫁齐王世子。”王夫人面色担忧。 齐王不参与朝政,只是个闲散宗室,爵位高不假,在淮安候看来无法给皇贵妃与太子提供助力,还不如一个能进朝面圣的小官。 裴宝珠微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便是不愿,也不会因此和你争执。” 幼彤非淮安候亲女,他也不好强行插手继女亲事,尤其太子册立后,身为太子外祖的他更注重名声,行事作风一改往日张扬,老实下来。 只要在淮安候寻来的时候态度强硬,拿出母亲全力维护女儿的姿态,淮安候会让步的,他不仅有幼彤一个女儿,那么多庶女给谢家添力足矣,没必要因此惹毛王夫人。 王夫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心里苦笑道:她受赵嬷嬷思雪牵连,好不容易挺直的腰板再也直不起来,要不是侯爷想借她的手打压谢子禧母子,说不得早被他处置了。 畏手畏脚的,倒是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了。 裴宝珠说的不错,淮安候的确不想谢幼彤嫁齐王世子,对方是亲王之子又如何?他的外甥兼女婿还是皇帝呢! 何况,齐王明显不是个好的亲家人选。 亲王世子又怎样?说到底仍是个生母卑贱的庶出,威胁正房嫡统,他看不上裴永怿的出身。 谢幼彤父母皆是世家嫡出,即使他不把世家看在眼里,也不得不说谢幼彤出身高贵。 当然,给他做女儿也不辱没了她。 再者,齐王的祖父兄弟三人,到了齐王这代,齐王只有一个弟弟,齐王的两个叔叔加起来只有三个儿子,到了齐王这代更是仅仅裴永怿一个男嗣。 齐王千盼万盼生了个宝贝儿子,若非裴永怿的生母没福早早死了,齐王妃都要给她腾位置,可见齐王府子嗣有多艰难,生个庶子就一步登天。 谢幼彤如果不能给齐王府生出男嗣,受到婆家刁难又怎么办? 裴永怿贪慕继女美色一心求娶,假使时日长厌恶了呢? 齐王妃不是裴永怿亲母,不会掺合,齐王定站在儿子那边拉偏架。 他想替继女做主,要顾忌皇室颜面,不能给外孙树敌;不给继女做主,让人以为侯府胆小怕事连个女儿都护不住,出嫁的姑奶奶们会受到婆家轻视。 淮安候不想沾这个麻烦。 但王夫人一反常态,面对他的吹胡子瞪眼半点没有退缩,硬气万分。 淮安候看着她许久,不做声响地离开,王夫人松了口气,知道他默认了,她无奈地弯了下嘴角,侯爷看着脾气不好,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 “…” 齐王府的动作极快,第二日就上门拜访,这次齐王妃不是一个人上门,连带裴永怿跟着同来。 齐王没来,初次上门,如果齐王一起,未免声势浩大,隐忍侧目。 裴宝珠作为嫂子,还有齐王府的亲戚必然在场。 王夫人没想到齐王府的动作这么迅捷,她甚至没做好心理准备,那边已经过来洽谈定亲的日子了。 齐王妃脸上笑容洋溢,内心快撑不住,两家定亲是大事,都是双方算好日子,精心准备见面礼,哪有这般匆忙的? 没得让侯府以为齐王府毫无规矩,轻视侯府。 可是怿儿昨日回来后就嚷着要来侯府,殿下非但不劝阻,还想着进宫请旨赐婚呢。 她无语极了,谢家姑娘松口了不假,双方父母好歹见个面商议一下,再考虑是否求陛下赐婚,他贸然进宫,让侯府这边怎么想? 她苦口婆心劝住了,条件是她今日带着怿儿来侯府。 齐王妃从没觉得这么心累。 她也豁出去了,赶紧把谢家的姑娘给他娶进门,她就算功成名退,以后随他们小两口怎么折腾,她都当看不见。 眼下,她要先把谢家应付好。 裴宝珠瞥了眼请完安后明显坐立不安的裴永怿,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实在沉不住气,他和幼彤的婚事确定了,他不在未来岳母面前好好表现,拿出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做什么? “屋中烦闷,怿儿随姑母出去走走。” 与其留在王夫人跟前丢人,不如赶紧把他弄走。 他们俩离开后,王夫人和齐王妃继续喝茶说话,两个人气氛和谐,称得上相谈甚欢。 王夫人心里对这门亲事略有不满,却不至于和齐王妃甩脸色,毕竟谢幼彤嫁进齐王府是定局,得罪齐王妃最后受苦的是她的女儿。 另一边,裴宝珠两人在花园散步,裴永怿落后她半步,想伸手扶着她。 “我还没老的要人扶着走。”裴宝珠摆摆手,笑着拒绝。 “姑母…”裴永怿脸红。 裴宝珠叹息,小声道:“随姑母走走,说不得便能遇上你想看见的人。” 早在从正院出来时,她就安排了小丫鬟去找谢幼彤。 侯府上下清理过一遍,不怕传出什么。 再说,两家的婚事要不了多久就定下了,外人知晓也无妨。 裴永怿的眼睛顿时亮了。 “长馨小姐…郡主正在接见客人。” “本小姐是侯府的小姐,有客人来侯府,本小姐有义务照顾客人,别拦着本小姐!” 裴宝珠皱眉,循着声音望去。 谢长馨站在路口,丫鬟挡在她身前,她则伸脖子往这边望。 裴永怿心心念念的全是谢幼彤,压根没注意那边的情况。 “嫂子!”谢长馨恰巧对上裴宝珠视线,踮着脚冲她边招手边喊道。 裴宝珠按了按太阳穴,与裴永怿道:“永怿,你先去那边看会花,我与她说几句话。” 裴永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离开。 谢长馨整理好衣服过来,婀娜地行礼:“嫂子。” “嗯。”裴宝珠反应淡淡。 谢长馨不在乎她的冷淡,自顾自道:“嫂子,府里来客人了?” “母亲真是的…怎不叫我和长芮帮她待客,自己一人多累。”谢长芮不过是借口,关键在没喊她。 她从姨娘处听说齐王妃带着齐王世子上门做客。 一般到人家拜访客人领的都是未出阁的小姐,带着适龄的公子出门做客,那是有意结亲的意思! 侯府后齐王妃门当户对,她的嫡姐是宫里的皇贵妃,外甥是当今太子,下一任帝王,做齐王世子妃绰绰有余。 她的结亲对象定下不假,但哪有爵位来的好? 待齐王世子接任齐王,她就是齐王妃,受众人敬仰,满府姐妹都要高看她一眼! 她的小心思都在脸上,裴宝珠清楚她的心思,意味深长道:“你和长芮的亲事定下,只差交换庚帖,不宜接见客人。” 谢长馨的笑容僵住,硬撑着道:“嫂子,事情未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听说齐王世子是你的侄子,可否…”帮忙引荐。 福康郡主在皇室中地位特殊,虽然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却是皇家姓氏,宫里的陛下待她比从前亲妹妹还好,让她好生羡慕,北渊王是她的兄长,这样的身份,说的话皇室的人会考虑的。 她借着福康郡主提高身份嫁给齐王世子,以后再回报她,乃双赢的事。 谢长馨想的挺美,裴宝珠打断她:“长馨,他是我的侄子,男女大防,没事你就先回去,我带着他在府里转转即可。” 她的话可以说十分直白,谢长馨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咬了咬牙攥着帕子走了,裴宝珠摇了摇头。 有些野心是好的,但永怿心属幼彤,谢长馨没有机会,孽缘要直接掐死。 谢长馨气冲冲地跑远,迎面撞上谢幼彤,她脚步一顿,冷冰冰道:“嫂子在招呼客人,你别过去打搅。” 谢幼彤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抽哪门子疯,笑着对她点点头,照旧朝花园走去。 嫂子派人喊她去花园,齐王妃和那人来侯府她听到动静了,明白嫂子叫她出来的目的,人都来了,不见一面他定还找机会来,不如这次与他说清楚,她换来些安静日子。 “喂!”见她还往那边走,谢长馨大怒:“聋了吗,没听见我说的话?冲撞了贵客你担待得起?” 谢长馨在裴宝珠那儿吃了憋,心里窝火得紧,说话不免冲了点。 可她选错了发泄对象。 谢幼彤停下脚步,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她。 “贵客?” “哦…对你来说确实是贵客。”谢幼彤抚了抚鬓角:“嫂子让人喊我来花园,自然不会冲撞贵客,妹妹把心放回肚子里,不会给侯府丢脸的。” 她笑着,温度不达眼底。 谢长馨莫名觉得背后发凉,但怒火压过了理智。 福康郡主喊谢幼彤来的? 有没有搞错!她才是谢家的女儿,世子的亲妹妹,福康竟然帮着一个外人? 谢幼彤她何德何能嫁进皇家? 世家不是自诩高傲不嫁外族吗?看见个皇室就往上贴,世家是不是马上败落了,要靠和皇家结亲提高地位? 谢长馨的愤怒不屑没有掩藏,谢幼彤平静地看她,谢长馨不知事情真相,她不怪她,可被人如此对待,心里的不舒服也是真的。 第132章 回府前奏 “你是什么人,胆敢欺负彤彤,本世子饶不了你!” 不等谢幼彤想出法子摆脱谢长馨,一道不善的声音插进来。 裴永怿黑着脸站在她们几步远的地方,满脸风雨欲来。 谢长馨望着他的脸怔了下,齐王世子不光身份高贵,长得也比她的结亲对象好看,能够嫁给他,她做梦都能笑醒。 她痴痴地盯着他,以至于忽略了他的话。 “小女谢长馨,家父淮安候,宫里的皇贵妃是我的嫡姐,太子殿下是我的外甥,福康郡主…就是您的姑母是我的嫂…”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不对啊,说出来她和齐王世子就差辈了。 京城的人家亲结来结去,姻亲遍地,细数下来都是亲戚,真要计较这些,好多人家都不符合规矩。 提福康郡主能增加齐王世子的好感,却也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钉死,如果以长辈的心理看她,她追求齐王世子恐怕有些困难。 见过裴永怿出众的外貌,裴宝珠的话被她抛之脑后,这样的男人不争取,她将后悔一生! 裴永怿冷笑:“这位姑娘慎言,淮安候可敢在外称太子殿下一句外孙?莫给谢家惹祸。” 淮安候为了避人口舌,人前称呼谢长欢和太子皆按着规矩来,即使那是他的亲女儿,亲外孙,他也不能失了礼数,见面还要行跪拜礼,皇家的规矩就是这般无奈。 谢长馨愣住,她说出那些话也不是炫耀的意思,只是暗示齐王世子娶了她的好处,他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她目光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裴永怿没接受到,继续说道:“算了,本世子没空和你浪费时间,你跟彤彤道歉,今日的事便算了,再有下次休怪本世子不顾两府脸面。” 他有好多话和彤彤说,不想把时间消耗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谢长馨回神,脸色苍白,不可置信:“我…跟她道歉?” 凭什么! 谢长馨扭头狠狠瞪了眼谢幼彤。 都是她! 裴永怿上前一步挡在谢幼彤身前,“本世子好言好语你不听,非逼本世子翻脸?” 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对彤彤,平日里彤彤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裴永怿发威,声势颇为骇人,不是谢长馨一个普通闺阁女子能承受的。 她的脚软了,险些跌到地上。 “永怿你怎的跑这边来了,我还在那边找你呢。”裴宝珠走过来,惊讶道:“咦?幼彤也在啊。” “刚好你和永怿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替我带着他在府里转转。” 裴永怿没说话,拧着眉盯着谢长馨,谢幼彤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世子,幼彤陪您去花园走走。” 谢幼彤声音细细柔柔,裴永怿心软的一塌糊涂,恍惚的随她离开。 裴宝珠的眼神落在懵然的谢长馨身上:“明白我为何不让你见他了?” 谢长馨嘴巴动了动:“可我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女儿。” “你还没看清楚?永怿看上的不是侯府的女儿,只是幼彤。” 只是谢幼彤。 谢长馨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心里的那点不甘顿时烟消云散。 “我…明白了。”她捂着脸跑远。 青女:“主子,长馨小姐会不会对幼彤小姐不利?” 谢长馨不敢记恨主子和齐王世子,火气只能冲幼彤小姐发。 裴宝珠摇了摇头:“谢长馨非心机深沉的人。” 她挺喜欢谢长馨的性子,息怒都在脸上,不是那种表面笑眯眯人畜无害,背地里扎针使坏的人。 裴宝珠走到小亭子坐下,两个孩子在花园,她走不开。 临近中午,齐王妃和裴永怿拜别侯府。 谢幼彤和王夫人眉眼舒缓,可见两边都谈得不错。 裴宝珠果断收拾东西,决定第二日回郡主府。 淮安候闻言让人喊来谢长恭。 “恭儿,咱们侯府地方宽敞,足够郡主和孩子们住,不如你和郡主商量商量,让她在侯府住下?说到底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早些着手侯府以后方便。” 谢长恭歪在椅子上,随手拿了颗果子咬了口,吐字不清道:“她…的事我哪里管得住。” 淮安候气结,睁眼说瞎话! 他都有本事让郡主容下苏氏母子,住在哪里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看出亲爹的不满,谢长恭耸了耸肩:“郡主府精致舒坦,您的孙儿喜欢。” 淮安候:“……”他再稀罕孙子,也无法苟同。 鹤儿未满周岁的孩子懂什么? 他看就是这臭小子贪图郡主府的奢靡日子,不愿意回来! 谢长恭任由亲爹打量。 “滚滚滚!看着你烦!” “啧啧,有了孙子忘了儿子。”谢长恭跳到地上,不管差点气个仰倒的淮安候,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明天就回郡主府了,父亲你别天天把着儿子院里的事儿了,有空多想想鹤儿的周岁宴怎么办。” 谢嘉鹤的周岁宴还有不到三个月,照理轮不上淮安候亲自操办,不过谢长恭想找些事情分一分他的心思,省得他老惦记谢子禧。 “恭儿!” 谢长恭回头,淮安候严肃地看他:“你到底怎么想的,嫡庶有别,我不会承认庶子当你的继承人。” 不是他胡思乱想,谢子禧当真可能成为侯府的继承人。 以郡主的皇宠,陛下封鹤儿个爵位不在话下,那么恭儿未尝没动过把侯府传给谢子禧的心思。 福康不在乎侯府的爵位,加上恭儿好言好语,所以她无视苏氏母子。 谢长恭无奈地摸了下鼻子:“父亲,儿子发誓侯府是鹤儿的,不会夺了你孙子的东西给他人,这样您放心了吗?” 淮安候满意地放他走。 “…” “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可还有要带的东西?” 裴宝珠问道。 回来不长时间,东西一收拾却一大堆,不知道的还以为搬家呢。 谢长恭摇头:“不必忙活了,忘了我再回来取就是了。” “适才去了趟老头子那儿,暂时打消他针对禧儿的想法。” “不如以后回来不带子禧和苏芯,没人敢到郡主府撒野。” 淮安候的手也伸不过去。 谢长恭揽住她,笑道:“好主意。” “可是我舍不得你的名声受损,大不了咱们看紧些就是了。” 他和小九回府,却把禧儿与苏芯留在郡主府,短时间没问题,时日久了,定会传出风言风语,质疑小九囚禁庶子妾室。 第133章 裴宝珠请爵 裴宝珠笑着摇头:“我不在意那些。” 聪明的人不会在她面前嚼舌根,她耳不闻心不烦,至于蠢笨的人,与她们置气有失身份,到了她的地步,只需一个表情,便有人替她出气。 所以,外面的人怎么想无所谓,谢子禧安全最重要。 谢长恭嘴角勾了勾:“必要的时候,我不会与你客气。” 第二天,裴宝珠返回郡主府。 他们这次去侯府没带卫明瑶兄妹,两个人住在西边卫府,听说她回来,卫明瑶立即拽着卫沉瑾返还。 “阿娘!子禧哥哥!”卫明瑶甜甜的唤道。 “郡主殿下,子禧兄。” 这是愈发稳重的卫沉瑾。 “沉瑾免礼,坐别拘束。”裴宝珠和善笑道。 卫沉瑾与裴宝珠熟络,闻言直接坐下。 “沉瑾这两日过的如何?” “管家爷爷体贴入微,把我和瑶儿照顾得极好,只是有些想念鹤儿弟弟。” 裴宝珠宝贝谢嘉鹤,但她不拘着孩子们不让见,反而乐见几个孩子多亲近亲近,增添感情。 谢子禧和卫沉瑾还算收敛,卫明瑶几乎每天要见小团子两次,小团子也喜欢和她玩。 “阿娘,弟弟呢?” “今晨起得早,路上颠簸累的睡着了,约莫过了午后能醒。” 卫明瑶失望:“这样啊…”她余光看见谢子禧,顿时亮了,把小团子抛到脑后,拉着他衣袖:“子禧哥哥,我栽了一朵特别漂亮的花,我带你去看看!” 谢子禧随着她动作起身,他对裴宝珠行过告退礼后,被卫明瑶拉出屋子。 “…” 裴宝珠喝了口茶,看向卫沉瑾,浅笑开口:“沉瑾有话直说。” 卫沉瑾怔了下,郡主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了。 “郡主…小叔叔他有消息吗?” 卫家血脉唯剩三人,瑶儿在他眼前,郡主护着卫家上下宠着,无忧无虑,小叔叔却身陷南辰,背负着国恨家仇。 他和南辰三皇女之间隔了那么多,三皇女怎可能真心待他? 之所以和小叔叔纠缠不休,不过是因他是大乾助她上位的最高负责人,三皇女一旦登基,小叔叔就危险了。 “南辰上个月传来消息,大王子腿残缺,二王子疯癫,已有人推三皇女为太女,朝堂和外戚几方参与,短时间内无法决出结果。” 卫沉瑾松了口气。 裴宝珠见他小眉头紧锁,笑着开解:“只要三皇女不想皇位没做热乎就下去,不会对你小叔叔不利,反而要供着你小叔叔。” 大乾南辰战争不断,大乾地大物博都有些肉疼,南辰更是伤了根基。 三皇女身为女子,在南辰皇有儿子的前提下,已经顶着很大压力,此时和大乾撕破脸开战,内忧外患,南辰的皇族必趁势赶她下位。 只有先和大乾解盟,压制住皇室外戚和大臣,三皇女才有空对付大乾。 但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两国十年之内不可能开战。 卫泓新作为人质,三皇女非但不能把他怎么样,还要费尽心机保证他的安全。 卫沉瑾嘴巴动了动:“小叔叔他为何不留在京城…”他在南辰受了那么多年苦,应当回京城过安逸的日子。 “许是不甘。” 不甘卫家死去的人,不甘战死在南疆的将士们,他要亲眼见证两国走向和平,以慰英魂。 “沉瑾,扞卫大乾不止有一条路,你小叔叔选择以身试法,那么你不妨在朝中给他提供助力,让南辰皇女不敢小觑他。” “将来未尝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南辰三皇女待卫泓新不似逢场作戏,而是真的夹杂几分感情,天长日久下来,两个人交换真心,彼此信任,卫泓新或许能等到光明正大回大乾的那天。 卫沉瑾心蓦地跳动,注视着裴宝珠,裴宝珠笑盈盈对视他。 “多谢郡主指教,沉瑾知道怎么做了。” “沉瑾,莫要因我再嫁觉得裴家的事不好说到我面前,我就算不嫁你小叔叔,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妹无依无靠。” 卫沉瑾狐疑。 为什么? 裴宝珠细声同他解释:“我的父亲姓卫,虽说不是卫家正经的嫡出公子,却也流着卫家的血,你和瑶儿是我货真价实的亲人,论辈分你要喊我一声表姑母。” 比起脆弱的婶侄关系,姑侄关系明显更牢靠。 “沉瑾,你无需顾忌郡马不敢亲近我。” 卫沉瑾眼圈微微放红,他忙垂下脑袋掩饰失态,压抑着“嗯”了一声。 裴宝珠拍了拍他的手:“没事去找瑶儿和子禧玩,劳逸结合。” 卫沉瑾恭敬地躬身,离开。 下午,裴宝珠往长乐宫递了帖子。 虽然她不想见谢长欢,但为了遮人耳目还是得借用一下她的名号。 谢长欢接了帖子有一丝惊奇。 “福康竟给我送拜帖?她脑子坏掉了?” 宫女:“……”确实稀奇,可主子您嘴未免有些毒,让福康郡主知晓又要闹腾起来了! “哼,拿笔墨,我倒要瞧瞧她耍什么花样!”谢长欢半眯着眼。 —— “你让我召谢幼彤进宫?” “本郡主记得皇贵妃娘娘宴上对幼彤颇为满意,她又是您娘家的妹妹,给她增添些光最后外人高看的是皇贵妃娘娘您。” “少给我带高帽。”谢长欢不吃她这套,面无表情地打断。 “她是你弄进谢家的,我还没找你算账。” “幼彤是王夫人的女儿,按照规矩跟着进谢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皇贵妃娘娘小气到连一个威胁不到你的庶妹都容不下?” 谢长欢胸口起伏了一下,咬牙切齿:“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裴宝珠翻白眼:“我好生说话你就会答应我?” “哼,有些自知之明。” 裴宝珠站起身,边整理衣服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进宫找表哥下旨的,来你这里不过是看看你何时失宠。” “劳你操心了,你想看见的情形不可能发生。” 裴宝珠瞥了眼一眼,收回视线,仪态万千的离开。 谢长欢黑脸。 宫女:“……” “娘娘…” 福康郡主真是个冤家,没事惹她家主子生气,末了受苦的是她们。 “福康离开后派人请陛下来长乐宫。” “是。” 宫女低头,心猛地跳了跳。 娘娘不是气的狠了,求陛下惩罚福康郡主? 陛下恐怕无法随了娘娘心愿。 从前娘娘和陛下如胶似漆恩爱缠绵的时候,陛下尚且不掺合娘娘和福康郡主的官司,眼下更不会了。 她担心娘娘因此对陛下怨怼加深,两人关系更冷。 宫女的心思裴宝珠不知,她人已经在御书房了。 永熙帝笑呵呵道:“你昨日才从侯府离开?” “什么事都瞒不过表哥你。” “谢幼彤怎么说?” 谢幼彤遇刺那件事裴宝珠进了宫,她在永熙帝跟前算挂上名号,裴宝珠和谢长恭回侯府数日,永熙帝不想知道也难。 “幼彤同意嫁永怿。” “哦?”永熙帝好奇地挑眉:“那你进宫所为何事?”他以为谢幼彤不愿嫁齐王家的小子,欲借他的手摆脱那小子。 裴宝珠撇嘴:“表哥,你答应了要给幼彤择一门好亲事补偿她,但齐王府的亲事是自己送上门的,表哥您金口玉言,不会投机取巧?” 永熙帝:“……”她把话说到这地步,没给他退步空间。 他揉了揉眉头,无奈道:“你的意思是…” “幼彤嫁进齐王府也算门当户对,可她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未免单薄…” 永熙帝了然,笑道:“你想我为她赐爵?” 裴宝珠赞道:“表哥聪明!” 永熙帝抽了抽嘴角。 “给她赐爵没什么难的,你觉得该赐什么好呢?” 第134章 郡主与赐婚 裴宝珠目光闪了闪:“盛极必衰,谢家有太子和皇贵妃已经很惹眼,幼彤的爵位不易太高,免得隐忍妒忌。” 永熙帝意外,裴宝珠和护着谢幼彤他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考虑其他因素。 “一个女子的爵位罢了,谁敢多舌朕收拾他。”老大和叶家秘密见面,谢幼彤无端遭殃。 换作旁人永熙帝可以装傻,但谢幼彤得裴宝珠看重,他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裴宝珠摇摇头:“郡主太高调,不如封个县主,有个食邑即可。” 看她坚持,永熙帝点了点头。 裴宝珠进宫的目的达到,没有停留返回侯府。 路上,彩月好奇道:“郡主,您为何不给幼彤小姐请封郡主?” 她没往裴宝珠不愿意看着谢幼彤和她爵位相同上想。 郡主和郡主是不同的,她家郡主,分量比公主还重,就算谢幼彤受封郡主,和郡主也无法相提并论。 裴宝珠勾了勾唇:“我不给她请自然有人帮她,无需我们操心。” 啊? 彩月不明所以。 除了郡主,谁还会给幼彤小姐请封? 世子爷和她不对付,不可能,侯爷不满齐王府的亲事,待幼彤小姐态度冷了,也不会请封,至于侯夫人,她身份尴尬,没底气进宫替幼彤小姐请封。 难道…是齐王府那边? —— 事实正如裴宝珠所料,谢幼彤受封的圣旨赐下来的时候,上面写的是郡主,封号“义安”。 谢幼彤受宠若惊,出来传旨的是达恩,传完旨并未马上回宫,而是留下来说了几句话。 告诉侯府众人,为她请爵的是裴宝珠,定下郡主爵位的是谢长欢,暗示谢幼彤千万别忘了谢恩。 达恩为永熙帝捏了把汗,夹在两个祖宗间,陛下实在难做,一碗水努力端平。 福康郡主苦口婆心让陛下莫封义安郡主高的爵位,皇贵妃听说后却非要陛下高封,陛下不想因这等小事惹娘娘不悦,最终遂了她的愿。 福康郡主这边定不高兴了,只求谢姑娘说些好话,哄好郡主,别让她进宫和娘娘吵架。 裴宝珠不高兴? 谢幼彤获封郡主她怎会不高兴? 倒不如说她最开始打算给谢幼彤请封的就是郡主,直接请封不是做不到,之所以借谢长欢的手: 谢幼彤嫁给裴永怿,就是皇室宗妇,以后进宫的机会不少,弄不好哪日谢长欢心情不好,看她不顺眼拿她出气。 谢长欢好面子,她亲自请封的郡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下她的脸,否则就在打自己的脸。 “…” “嫂子,我是否要进宫叩谢娘娘?”达恩总管的话她记在心里,母亲和侯爷让她先来郡主府答谢。 顺便让嫂子带她进宫。 母亲和娘娘不熟,嫂子带她进宫比较合适。 “娘娘宫务繁忙,不便打扰,你和她同是谢家的女儿,不用担着小心,以后有机会进宫再叩谢就是了。” 谢幼彤听出裴宝珠深意:“我听嫂子的。” 六月末,齐王府和淮安候府议亲,齐王世子欲求娶淮安候继女谢幼彤,瞬间惊起千层浪。 淮安侯府的女儿嫁皇家不稀奇,人家连着出了两任宠妃呢! 让人震撼的是谢幼彤要嫁齐王世子。 谢幼彤虽入了淮安候府的族谱,改姓谢,但血脉上仍是李家女,高贵的世家女怎可外嫁!? 当然,皇帝不算。 除了皇帝,世家不与旁姓通婚,王夫人和淮安候是例外,那是世家和先帝博弈的结果。 谢幼彤入了淮安候府称得上背叛世家,但他们也不容许她随意嫁人,她甘愿自降身份,那么就配个旁支庶子就好。 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嫁给外姓! 她母亲怎么选的结亲对象!王家没落了不假,她连骄傲和自尊也没了吗?! 李家当即派人到侯府讨要说法。 王夫人不清不淡打发走了。 表示她无依无靠,女儿的婚事做不了主,谢幼彤也不在侯府,被裴宝珠接走了,你们有话找福康郡主说去。 李家的人到底不敢到郡主府撒野,缩着尾巴走了。 谢幼彤撑着下巴感叹:“世间过的好快啊,上次我来嫂子府上躲亲事遇见了裴永怿,转眼我都要定亲了。” 裴宝珠笑眯眯:“等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你已经出嫁了,人在齐王府。” 谢幼彤不好意思的红脸。 裴宝珠惊讶道:“哟,你还会害羞呢。” 谢幼彤撅嘴:“嫂子想说我厚脸皮不用转弯抹角。” 她并不气恼,因为她能走到今日全靠放下架子脸面往前冲。 如果她第一次见到嫂子的时候扭扭捏捏不敢上前,现在她还在主家的掌控下… 不对,王家倒了,阿娘失去靠山,李家会利用自己变本加厉压榨阿娘,而自己在李家的日子也更难过。 所以,她不觉得厚脸皮有什么不好。 前提是控制好度,不要触及底线。 李家不敢找来郡主府,扭头去了齐王府。 齐王为了儿子连逼婚的事都想做了,哪会惧怕世家的威胁? 前脚客客气气接客送客,后脚匆匆进宫请旨赐婚。 永熙帝一直关注两人的亲事,当即赐婚,这下,李家再怎么蹦跶也没用。 李家气恼至极,甚至写了信问责宫里的李淑妃,她在宫里怎么就不想办法拦着呢? 现在好了,李家成了笑话! 李淑妃对此嘲讽一笑。 笑话? 李家旁支的女儿嫁给外姓算什么笑话,她祖父乃李家嫡枝嫡长子,上一任家主,他娶了外姓女人不是早就成了世家眼中的笑柄? 她的好祖母啊,心心念念送人进宫光复李家,这点倒真像个世家人,可惜她再怎么伪装,也难消除骨子里的小家子气,这是她蕴养几十年都无法达到的! 可自己却让她控制了那么多年。 哈哈哈没关系,越娥会遭报应的,她所期盼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她注定是李家的罪人,到了下边自然有李家的列祖列宗问罪! 只求三皇子健健康康,安然一生。 “…” 谢幼彤和裴永怿的婚事正式确定,圣旨赐婚谁也破坏不了。 两家都是显耀门庭,上门贺礼的不少。 目的当然是为了和谢家搭上关系,和齐王府相交则走曲线救国路线。 谢家不好接近,齐王府一个闲散宗室要顾忌很多。 第135章 关于实践出真理 齐王妃长袖善舞,行事圆滑。 温和有礼地迎接每一个上门的客人,哪怕断了他们的心思,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齐王府一时成为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先不耐烦的反而是齐王父子,最后齐王带着一家子去京郊庄子上了,美名其曰避暑。 众人无语,七月初避什么暑,躲着他们才是真,但知道又如何,人家委婉的拒绝客人上门,追到庄子去就是他们不懂事了。 齐王府终究是皇室,惹恼了他皇室的人也是麻烦的。 谢幼彤的亲事定下,裴宝珠放下一门心思。 小团子的周岁宴要大办,淮安候说在侯府办,裴宝珠想了想,小团子到底是谢家的子嗣,一直在郡主府也说不过去。 淮安候不喜欢小团子另当别论,可淮安候稀罕小团子整个侯府人尽皆知,他又是阿恭的父亲,裴宝珠成全他的爱孙之心。 但她这边也不能全然没准备,上到宾客名单酒水菜品,下到小团子的衣食住行都要细心安排。 裴宝珠忙的脚不沾地,谢长恭撇了撇嘴:“交给下人办就是,再说鹤儿的周岁宴还早,你注意休息。” 裴宝珠瞪他:“下人做事马虎,没人盯着怎么成,再说时间飞速,一个多月眨眼就过了,现在不抓紧,到末尾匆匆忙忙会出现疏漏。” 谢长恭哑口无言。 他并不是无话可说,这种情况下继续多说,他睡书房的日子恐怕无限延长,他不想作死。 他眼睛转了转:“谢幼彤在侯府待着没事,不如让她来帮帮你,两个人盯着更妥些。” 谢幼彤生在李家,为了李家的脸面,李府也不会在教导上亏欠,她受到的教育比寻常人家的小姐更多。 到了侯府她跟着王夫人处理侯府账目,耳濡目染,协助准备周岁宴事宜不在话下,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除了太黏小九没有坏处,这也是他看她不顺眼的主要原因。 不过特殊时期,他可以忍耐。 裴宝珠皱眉想了想:“幼彤亲事定下了,要开始着手准备嫁衣,哪里没事做。” “定亲又不是马上结亲,那丫头还没及笄嫁衣做好了有什么用,不如先忙着紧要的事。” “还是说当了郡主觉得自己有身份了,不愿意再恭维你。”谢长恭手指摩挲,清淡的语气无端让人听出阴冷。 “好了好了,让她来就是,但你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别怪我不客气。”不是裴宝珠护着谢幼彤。 而是她现在忙的焦头烂额,没心情看他乱吃飞醋,到时候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所以丑话说在前面。 谢长恭不满:“小九,我在你眼里是那样不懂事的人?” “……”裴宝珠沉默。 没见他哪里成熟。 有了谢幼彤帮衬,裴宝珠轻松许多,两个人闲暇时聊天:“你与永怿近来可有联系?” “他去庄子前给我写了信,问我要不要同行。”谢幼彤满脸无奈。 他们定了亲见见面没什么,但同去庄子会引人闲话,再说齐王和齐王妃也在庄子上,她不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可总归尴尬。 裴宝珠好笑地说道:“那小子心里眼里全是你,行事上欠些考虑。” 谢幼彤嘴角无意识上扬,可见她对裴永怿开始动心。 想起什么,她小声道:“嫂子,齐王妃和他门那日你猜谢长馨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她面色有些不好。 裴宝珠看了她一眼,启唇悠悠吐出三个字:“谢长芮。” 谢幼彤惊讶道:“嫂子你派人查过?” “并未,谢长馨来的匆忙,明显没有做过调查。” 否则她应当知晓一些消息。 “是谢长芮的姨娘得到信儿,想让谢长芮截胡,谢长芮怕不清楚状况影响永怿对她的印象,让她姨娘撺掇谢长馨的姨娘试水。” 谢长馨的姨娘是贵妾,京城小官的庶女,在淮安候的妾室中称得上高,谢长芮的姨娘则是侯府的丫鬟,最低等的侍妾。 论宠爱身份谢长馨姨娘无可挑剔,可若要论府中的权势,没人比家生子出生的谢长芮姨娘如鱼得水。 下人们自有一套关系网,试问一个自带心腹的外来人和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你更得意哪一个? 自然是后者。 侯府的风吹草动,连王夫人都没有谢长馨姨娘清楚,但丫鬟出身的她注定走不上高位,尤其在看中嫡庶尊卑的淮安候这里。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种人最应该小心,她们比息怒于形的人恐怖。”裴宝珠评价。 谢幼彤应了一声,恨恨道:“先前李家小姐里也有那等人,偏大家都喜欢她,每次与她碰面我都是衬托她的人。” 最气人的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谢幼彤几次忍不住出言怼她,却给了她发挥空间,引得众人同情,而自己则被训斥,嬷嬷严厉管教。 “遇上那种人你需比她表现的无辜,抢在她前头认错,让她无路可走。” 谢幼彤眼睛亮了:“这样真的好用吗?” 裴宝珠微笑:“实践得出的结论。” 至于从哪里实践… 裴宝珠陷入回忆: 那是与阿恭和谢长欢结识后三人第一次团结,一致对外,印象深刻。 幼时裴宝珠经常跟昭淑大长公主进宫,先帝儿女不少,身为皇父他在皇子公主们面前向来威严,子女们皆怕他,召见时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他。 相较之下可爱娇气敢与他撒娇的外甥女,自然更得他喜爱。 先帝自认对不起昭淑大长公主,认为她出嫁北渊都是为了他,没有尽到兄长的义务,对昭淑大长公主多有纵容。 连她没有再婚,就生出裴宝珠也没二话,顶着压力赐裴宝珠皇族姓氏,对小外甥女喜爱到极点。 从小抱在怀里,没有皇帝架子。 如此宠爱当然引人嫉妒,好在裴宝珠生的晚,已经过了先帝子女出生的高峰期,她记事后大部分公主已出阁。 皇子们为了彰显心胸豁达,非但不能针对裴宝珠,还要善待她以此讨好先帝和昭淑大长公主。 皇帝宠爱的人,不捧着也不能得罪。 可有的人脑子就是不正常。 比如先帝的十一公主,她生的晚,和裴宝珠年纪相仿,许因为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在先帝心中倒也占了几分位置。 第136章 一段回忆(上) 十一公主能得宠,胜在她乖巧可人。 她没有同母的皇兄皇弟,先帝乐得扮演慈父,闲暇时间逗逗小女儿,也算放松心情。 但十一公主的乖巧都是演出来的,她在先帝面前多乖巧,背后就有多厉害。 欺辱殴打宫人是常事,她的母妃也有些手段,将十一公主不好的消息锁在自己宫中,传不到先帝的耳朵里。 不是说先帝在宫里没眼线,而是先帝压根不在意世家女以外的宫妃,其他人只要不作死,先帝没空理会。 高位的妃嫔们倒是有所耳闻,没儿子的清心寡欲,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想惹麻烦,有儿子的更是帮忙隐瞒。 希望这个能在先帝面前说上话的十一公主替自家儿子美言,如此十一公主的种种劣迹居然瞒下来了。 宫人们苦不堪言,有人铤而走险打算向先帝检举十一公主,连先帝的面都没见过就被抓住。 随着年龄大了,十一公主变本加厉。 打骂宫人已是常态,她的宫人身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好地儿,据说还打死过宫人。 内里不堪,在外她是一副温柔至极的模样,先帝越发怜爱这个小女儿。 十一公主称得上人生赢家,她的宠爱是除了永熙帝外最多的,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先帝定会精心给小女儿挑选驸马,让其享受一世荣华。 偏偏有了裴宝珠作对比,外甥女只有一个,女儿却有无数,先帝的偏心看在眼里,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不甘。 但她并未直接找裴宝珠麻烦,和她闹翻,反而主动与裴宝珠交好,每次裴宝珠进宫她都放下公主身段,亲自作陪,增添在先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裴宝珠虽不耐烦跟屁虫,看在十一公主是先帝女儿的份上,没有多说。 直到某天遇上同进宫给祯甯皇贵妃请安的谢长欢,和谢长欢吵了几句,追着她要打跑远丢下十一公主,才看破她的嘴脸。 她和谢长欢打打闹闹惯了,回过神想起十一公主,她有些懊恼,转身就往回走,谢长欢好奇她突然的息鼓偃旗,跟着过去看。 十一公主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裴宝珠没有意外,堂堂公主殿下怎会在原地傻等,约莫是先回寝宫了。 嘴上下意识刺谢长欢:“都怪你。” “蠢死你算了,看不出她踩着你上位?” 十一公主当真像传言中那么善良平易近人,宗室里的其他郡主怎不见她亲近? 被骂的裴宝珠没有气恼,沉默了会说道:“她是舅舅的女儿,我不想让舅舅为难。” 谢长欢愣了下,哼了一声讽刺道:“烂好人。” “喂!什么烂好人,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家伙迟早栽在这上头!” “…你别跑。” “傻子才不跑!” 两人又一番打闹。 路上的宫人们见怪不怪,连忙让路,免得撞上两位小祖宗。 “呼,这是哪里啊?”谢长欢撑着膝盖喘息,看了眼陌生的环境问裴宝珠。 裴宝珠皱眉:“好像是冷宫。” 她进宫无数次,偏远的地方虽不认识,但靠方位大概推测的出。 谢长欢闻言瞬间觉得四周散发着阴冷,头发毛快要竖起,口齿颤抖道:“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你不会害怕了?” “谁…谁怕了!” “嘴硬。” 裴宝珠随口说了句,拉着她衣袖:“走,别在这里给本郡主丢人现眼。” 两人安静的沿着小路走。 冷宫平日没多少人来,荒无人烟,小路上杂草丛生,她们只好顺着贴近宫墙的路走,两人并肩,谢长欢在里裴宝珠在外。 “听姑母宫里人说,冷宫是最可怕的地方,来了这里的妃子比死了还难受。” 死了一了百了。 失了势到冷宫,任何人都能踩在你身上,从前的朋友远离,仇人落井下石,冷宫的宫人是最会磋磨人的。 有的是折磨人却看不出痕迹的法子,让你有苦难言。 当然,到了冷宫的宫妃已经没有可以诉苦的人了,甚至连自杀也做不到。 宫妃自缢是大罪,整个家族受牵连,到了冷宫的弃妃也包括在内。 裴宝珠满不在意:“舅舅不会冤枉无辜的人。”能被他打进冷宫的妃子,必然犯了大罪,不值得可怜。 谢长欢抿了抿唇,不说话。 “啊…啊…” 她脚步一顿,裴宝珠皱眉不悦地扭头:“你不是害怕吗,不赶紧走小心冷宫的疯子跑出来把你抓走。” 冷宫里最多的是疯女人。 “你听,好像有什么动静。” “啊…啊……”凄惨的叫声顺着风传到她们耳中。 裴宝珠摸了摸腰上的鞭子:“有的罪妃会每日领罚。” 心里承受力弱的人进来不久会发疯,但对心里强大又有背景的人,进冷宫不痛不痒,甚至吃穿都可以是好的,不过是换个差点的宫殿住着罢了。 皇帝岂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如此这些妃子多数每天要挨巴掌或是其他什么惩罚,不致命折磨的是内心。 但…这叫声未免太惨了点。 “原来如此,我们快走。”谢长欢听得发毛,反过来拽着裴宝珠走在前头,想马上离开这鬼地方。 “打死你,裴宝珠…贱人!打死你!” 熟悉的声音令两人瞬间停下脚步。 谢长欢道:“十一公主?” 裴宝珠脸上阴云密布。 许久,开口道:“走。” “哎?你不进去和她对峙?”回过头找十一公主算账,她肯定矢口否认。 裴宝珠没说话,拉着她离开冷宫地界。 “你不会就这么算了?” 十一公主不仅仅是打骂人那么简单,而是把人当成裴宝珠撒气,如果可以,她巴不得换成正主。 啧啧,早觉得那个什么十一公主不是好东西。 “与你无关。” 裴宝珠丢下话转身走远。 谢长欢愣愣地望着她背影,反应过来捏着拳跳脚:“不识好人心,才不要管你的闲事。”说完,愤愤去了祯甯皇贵妃宫里。 从那日后,裴宝珠再未理会过十一公主。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亲自撞见十一公主私下的嘴脸,她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和十一公主继续来往。 倒是难为十一公主忍着恨意讨好她。 第137章 一段回忆(下) 十一公主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觉得裴宝珠喜怒无常。 按耐住心里的窝火跟裴宝珠赔罪,父皇已经察觉到她跟裴宝珠那个贱人不对劲,前些日子还问是不是哪里惹恼了她。 说裴宝珠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姐姐的让着些妹妹,示意她哄好裴宝珠。 十一公主再不愿,也不得不按照父皇的想法做。 但她连哪里惹到裴宝珠都不知晓,仔细回忆最后一次见面,分明是裴宝珠追着谢长欢跑了,把她留在原地,要生气也是她生气才对! 等等… 十一公主抿唇,该不是谢长欢在裴宝珠面前说了她坏话,让裴宝珠疏远自己了? 那个心机的女人! 知道她抢不过自己,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用另类的方法引裴宝珠注意,裴宝珠跟她吵吵闹闹不断,哪次也没有下死手。 皇贵妃和太子依旧地位稳固,甚至因此和裴宝珠交好。 父皇那么多儿子,皆是裴宝珠的表哥,她为什么对太子另眼相待? 谢家的心机实在深,利用一双儿女套牢裴宝珠。 十一公主不在乎谁登基,无论哪个兄长都不会亏待了她,但谢长欢触及到了她的利益! 自觉弄清真相的她找到裴宝珠解释,殊不知完全搞错了方向。 “十一公主污蔑人的手段高超,臣女佩服。”谢长欢突然冒出来。 十一公主僵了下,说坏话说到正主面前,略有些心虚。 随即被她的态度惹火。 “谢长欢,怎么跟十一公主说话?看来我要到皇贵妃娘娘的宫里走一趟了,让她好生管教你!” 裴宝珠起身大步走远。 谢长欢不屑地瞥了十一公主眼,不客气道:“十一公主做过什么自己心知肚明,要脸的话就莫要再烦我们。” “裴宝珠你给我站住!”她追裴宝珠去了。 谢长欢的话十分失礼,可以治她个以下犯上的罪。 但十一公主没心思,她此时面色惨白,浑身冰冷。 裴宝珠和谢长欢撞见她打人的场面了? 如果她们告诉父皇,她就完了! 十一公主恐惧不已,嘴唇失去血色。 “公主,您哪里不舒服吗?” “闭嘴!” 嗯? 十一公主目光盯着宫人不动。 宫人猛地跪到地上瑟瑟发抖,后悔自己多嘴。 半晌,十一公主表情缓和下来,柔声道:“瞧你,跪下做什么,本宫没生气。” 事情过了那么久,裴宝珠想告状早告诉父皇了,只是疏远了她却没告诉父皇,说明她也无心和自己撕破脸。 既然这样,双方互不干扰就是了。 但父皇那边问起来她还是没法交代,等父皇问裴宝珠,万一她说漏嘴就遭了。 十一公主冥思苦想,最后眼睛亮了。 这么多年她的形象深入人心,管好底下人的嘴,父皇不会轻易相信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父皇的女儿,骨肉相连。 从现在开始她一点点败坏她们两人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就算最后她们说实话,父皇亦不会怀疑自己,将那些话当成她们平日里相互泼脏水的话。 “十一公主脑子没问题,明明有把柄在我们手中,还要上赶子招人烦。” 她现在明白了,比裴宝珠更加讨厌的,是十一公主的惺惺作态,几次三番在人多的地方下套故意激怒她们,然后和姑丈告状。 虽然姑丈没惩罚她们,但姑姑让她别和十一公主对着来。 啧,真不爽。 裴宝珠抿着嘴不说话。 脑中想法子教训十一公主,她的忍耐到极限了。 十一公主不知道收敛,她为什么要给她留脸面? 裴宝珠手抵在下巴上,皱眉思索:怎么办好呢… “你们在干嘛?”谢长恭远远看见自家姐姐和裴宝珠在一起,诧异地挑眉,随后背着手晃悠悠走过来。 “阿恭你来了!快帮我想想法子!” 谢长欢立即冲到弟弟面前。 “…”谢长恭默默的退后半步。 老姐,你要找场子也不能当着福康的面来?她的鞭子不是吃素的,上次的伤还未痊愈,他可不想再添上几道! 他咳了声:“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脚底抹油。 “喂,你是不是我亲弟弟!”谢长欢拽住他后领阻止他离开。 裴宝珠眼睛转了圈,上前露出灿烂的笑容:“世子爷别急着走嘛~” “!”谢长恭腿软了,目光警惕的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 这两个家伙每次见面都不安生,陛下也拿她们没办法,而他架在两个人中间更惨,从前不是没有把他拉来评理的时候,结果却是注定的: ——不管选择哪一边,他都少不了一场折磨! 刚才看见人就应该马上离开,欠欠的跑过来做什么!? “世子爷,我们有个事要你帮忙~” “是啊是啊,阿恭你要帮我们想法子!” 咦? 谢长恭惊恐地望着她们,是他走路的方式不对吗?她们两个什么时候一条心了? 裴宝珠简短的说明缘由以及她的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好极了!就这么办!”谢长欢激动道:“阿恭你下手时狠一点,让她恶心我们!” 谢长恭冷笑:“你们放心,包在我身上。” 表哥成了太子后他和阿姐与福康的接触少了,有些日子没进宫,倒是不知十一公主欺负到她们头上了。 替阿姐报仇天经地义。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浅笑的裴宝珠脸上,不自然的移开。 福康和阿姐亲近,顺便帮她报仇说得过去… 三人没有立即行动,仔细商量计划。 —— 五日后,十一公主收到书信,是裴宝珠的字迹,约她在冷宫外见面。 十一公主心里咯噔了下,随后惬意的笑了,裴宝珠示弱了。 她带着人赴约,临近冷宫,她开口道:“你们留在这里,本宫自己走走。” 见了面说不定要说起上次的事,留着宫人在不好。 “是。”宫人们不敢阻拦。 很快,十一公主就知道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刚走到拐角,眼前瞬间黑了,她整个人兜头被罩进麻袋中,臀上挨了一脚,跌倒在地,接着棒子雨点般打在她身上。 “啊!啊!” 十一公主惨叫,不断在地上扭动身子。 第138章 憋屈的十一公主 “大胆,本宫是十一公主!” “哦?十一公主啊…” 十一公主忍着身上痛意,道:“赶紧停下来!本宫会让父皇留你一命…” 回头定让父皇处死这个人! 外头静了静,揍人的动作也停下。 “还不扶本宫起来?”十一公主揉着胳膊没好气道。 “打的就是你!” 十一公主:“?” 谢长恭下手不轻,却又很好的把持一个度,没有伤在明面上。 “求求你,放过我…”气势凌人的十一公主求饶。 谢长恭丢开棍子,十一公主用尽全身力气打开麻袋,看清他的脸后瞪大眼睛:“是你!?” 他竟然敢打她?她第一定告诉父皇! “是本世子如何?” 十一公主浑身发抖,刚才的暴打让她产生惧意,不敢激怒眼前的混世魔头,谢长恭在京城里的名声不好。 仗着有个宠妃姑姑作威作福,横行霸道。 与太子关系也亲密,说明先帝登基,他这份荣耀亦不会消失,她不能得罪他。 十一公主深吸一口气,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缓些,小声问道:“不知本宫哪里得罪了世子,让你对本宫下如此狠手?” “得罪自然是得罪了。”谢长恭居高临下道:“本世子护短,欺负了人家姐姐,就要做好被人找门的觉悟,十一公主当明白这个道理。” “哦,不对…”谢长恭突然摇头:“公主殿下不明白这个道理,以您的身份,从前没人敢反抗报复您。” “…你!”十一公主气红了脸。 姓谢的明知道她身份,却说出这番话,不是故意嘲讽她是什么? 她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爬起来撕烂他的脸!他太恶劣了! 谢长恭仿佛看不见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十一公主,继续悠悠道:“公主殿下不用谢,本世子向来喜欢助人为乐。” 十一公主:“……”她脸部的肉不受控制的抽搐。 厚颜无耻! “十一公主,本世子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再把你恶心人的手段用在阿姐身上,你尽管试试后果。” 谢长恭的恶人嘴脸十分唬人,十一公主抱着手臂连连点头,看起来楚楚可怜,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被恶霸起伏的无辜少女。 “忘了说了…”走了两步的谢长恭忽然停下脚步,背对她道:“十一公主想告状便告,若一次治不了本世子的死罪,那么以后公主殿下可有福了。”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十一公主抖了抖。 “…本宫不会告状的。” 谢长恭与裴宝珠和他阿姐不同,他骨子里透着狠劲,父皇也极为看重皇贵妃的这个侄子,宠爱程度不输太子。 他的话比裴宝珠她们要高,毕竟他一个男子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后宫里的公主,若父皇问起缘由,他解释清楚,定损害她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即使谢长恭受到了处罚,也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谢长恭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十一公主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戳进掌心的刺痛恢复她一丝神智。 “公主,您怎么在地上?”见十一公主久久不归的宫人担忧,前来查看。 正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惊呼道。 “不长眼的贱奴,本宫摔倒了,还不赶紧扶本宫起来?” “…” 谢长恭打了十一公主一顿,她老实不少,不管是正式场合还是私下,都对谢长欢避而远之。 她怕极了谢长恭,现在回想还浑身疼着呢。 十一公主安分了半个多月,忍不住固态复发,而对象则是裴宝珠。 谢家兄妹和裴宝珠的关系不好,她不认为谢长恭会为了裴宝珠打她。 第三次被十一公主恶心时,裴宝珠突然抬头,平静的与她相视:“公主殿下,福康给过你机会。” 十一公主愣了下,不明白她的话是何意。 裴宝珠向她走过去,十一公主慌了,强撑着不露怯,裴宝珠凑近她的耳边道:“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十一公主,准备后迎接之后的报复吗?” “是你!?”十一公主震惊。 十一公主万万没想到裴宝珠知晓谢长恭打她的事,甚至是她一手策划。 “你要做什么?”十一公主警惕道。 裴宝珠叹息:“公主殿下巧言令色,操纵人心,本郡主敬仰,恐怕这辈子都达不到您的高度。”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福康不善言辞,信奉动手不动口,从小在武学上颇感兴趣,阿娘特意寻了师傅教导,晓得怎么打人最疼且不留痕迹。” 十一公主后退两步:“不…我是公主,你胆敢…” 众人视线汇聚到她们身上,好奇的打量两个人,福康郡主说了什么让十一公主花容失色? “开个玩笑,吓到公主殿下是福康的不对,望公主殿下饶恕福康。”裴宝珠诚惶诚恐。 “郡主殿下莫担心,十一殿下和善,岂会计较?”一个宗室女孩上前道。 两边都是贵人,真吵起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掉,尽量将事情压下来。 况且,福康郡主名声是不太好,但相处这么久,还没见她为难过谁,与十一公主的关系也很亲密。 十一公主看着温温柔柔,哪句话吓到了并非不可能。 这种时候她们不救场,事情闹大了,一个陛下的金枝玉叶,一个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背锅的是她们! 裴宝珠无辜地眨眨眼:“福康无心之言,公主殿下不会怪我?” 十一公主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福康说自己巧言令色,操纵人心,这话该奉还给她! 什么时候福康学会了这招? 在众人的注目下,十一公主不能损坏自己的形象,硬生生咽下火气,摆出温柔笑脸:“福康多虑了,本宫怎会怪你呢。” 从小到大没这么憋屈过! “…” “你没看她当时的脸色,难看的跟吞了苍蝇似的,亏在场的人都有眼色,否则遇上个不懂事的戳破了,她面子里子全挂不住!” 谢长欢拍着腿笑道。 裴宝珠面无表情盯着她:“所以你还要在我这里待多久,我不觉得咱们的关系好到让你留下同床共枕。” “也不是不可以,我睡觉很老实的,不说梦话不磨牙,也很少翻身踢腿,要不咱们将就一下?” 裴宝珠翻白眼:“隔壁房间有空床,你不走的话睡那里。” “切,谁愿意看你的臭脸,等下阿恭就来接我回府。” 第139章 进行中 裴宝珠摊牌后,十一公主彻底老实下来。 不再利用自己的优势败坏裴宝珠形象,皇帝那里也被她糊弄过去。 表姐妹犹如陌路。 先帝当时忙着朝事,制衡世家,没空理会女孩们的小打小闹,不愿意一起玩而已,姑娘家的有些小矛盾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十一公主趁机安分下来,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十一公主连连吃瘪,先挨了谢长恭打,后来又被裴宝珠当众弄的没脸,记仇的她不甘心,几个正主她不敢怎样。 宫人和冷宫的罪妃们成了她的出气筒,折磨人的手段也随之改良,正大光明的打人有损她形象。 她就让人在宫人们的鞋子里藏针,命她们踩在脚下,必须走得稳稳当当,面无痛色,否则就治她们的罪,交由嬷嬷惩罚。 某次裴宝珠进宫,无意中遇上她宫里的人。 小宫女见到裴宝珠,恭敬地让路,屈膝半蹲着等她先走。 却在裴宝珠经过她身旁的时候,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 “大胆!福康郡主面前失仪,该当何罪?”裴宝珠的人还没发作,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脸生的太监,率先指责宫女。 “郡主殿下,小宫人不懂事冲撞了您,咱家这就送她回内侍局重新调教!” 小宫女闻言面色惨白,不停的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被遣返回内侍局的宫人只有死路一条! 太监躬了躬身子,挥手让小太监拉宫女走。 裴宝珠视线落在小宫女的脚上,鞋底渗着血液,深浅不一,边缘已经黯淡,看起来像脏污一般,看得出不仅有新伤,还有旧伤。 “慢着…” 太监的身体僵了下,回身一脸讨好的笑:“郡主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裴宝珠无视他,径直问小宫女:“你是哪个宫的?” 小宫女挣开束缚,跪到地上:“回郡主的话,奴婢青梅,乐安宫灵云殿的,是侍奉十一公主的。” “原来是公主的人。”裴宝珠恍然,对太监道:“本郡主刚巧要去找十一公主,顺便带她回去,罪就免了。” “这…”太监欲言又止。 裴宝珠挑眉:“有问题?” “没有没有,郡主您发话,就饶了她这次!” 太监笑着道,转身离开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青梅一眼,青梅哆嗦了下,眼神惊恐。 等太监们走远,裴宝珠示意青梅起来:“本郡主累了,到前面的亭子坐会儿,你也跟着来。” 青梅一瘸一拐的跟在她后面。 裴宝珠淡定地喝茶,青梅不安的站在地上。 “青梅,有什么话要说?” “…” 青梅眼睛闪烁不定。 她上个月刚调到乐安宫伺候十一公主,从前听人说十一公主是宫里最好的主子,得陛下宠爱还心地善良。 到了乐安宫才知晓,心地善良全是虚的,她就是个以迫害宫人为乐趣的恶魔! 青梅的样貌很出众,在美人如云的宫里亦称的上顶尖的美人,如果分到娘娘们身边,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她空有样貌没有背景,得了宠也只是短暂的,短暂的宠爱过后,等待她的是无尽的寂寞和悲凉。 她没动过当娘娘的念头,年龄到了放出宫,她的后半生平凡又自由。 她花光了积蓄,买通管分配的孙公公,孙公公极力推荐她来乐安宫,她想着伺候公主是份不错的差事。 陛下不会对女儿身边的宫人下手。 等到了十一公主身边,她的身心遭受着折磨,她找到孙公公想离开灵云殿,孙公公冷笑着告诉她,只有死人才能离开灵云殿。 是啊,十一公主怎么放心把人放出去? 她还有出宫的那日吗? 青梅苦笑,说出十一公主的丑恶,福康郡主不一定站在她这边,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宫人,而十一公主是她的表姐。 谁会为了一个下人与亲人反目成仇?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福康郡主把她交给十一公主,她难逃一死。 可不说,刚才的小孙公公是孙公公的干儿子,定会知会孙公公,孙公公被十一公主买通,传到她的耳朵里。 以十一公主的多疑,回到灵云殿她的日子更不好过,甚至直接被灭口,横竖都是一死。 青梅给自己打气:“求郡主殿下救救奴婢!” “…” 裴宝珠听后沉默。 “你和本郡主的眼缘,以后到昭华殿当差。” 昭华殿是昭淑大长公主的寝宫,她出降多年,皇帝仍保留着她的住所,昭华殿的宫人们清闲,在宫里的地位不低,随便一个小宫女出来都是宫人们追捧的对象。 她没有野心也不虚荣,只想保住一条命顺利出宫。 青梅欣喜若狂:“多谢郡主殿下!” 乐安宫灵云殿。 “公主,福康郡主刚刚派人来,说路上遇见了青梅,觉得合她的眼缘,想问您讨要了送到昭华殿伺候。” 梳妆台前挑簪子的十一公主顿了下,“她喜欢就随她去了,不过一个宫女罢了。” “可是小孙公公派人来说青梅的表情不对劲,奴婢担心她说漏嘴。” “呵,她福康不是不清楚本宫性子,这么久都过来了,她想做什么早就做了。” 再者,为了个宫女告到父皇面前,她自己也站不住脚。 她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这个皇帝的女儿在她眼里比不上宫女吗?父皇再喜欢她,心里也不会舒服。 “公主说的是。” “回头让孙公公再补个人给本宫。” “遵命。” —— 十一公主乖戾凶残,于人心上倒十分透彻。 裴宝珠没有直接找上皇帝。 彩月愤愤道:“郡主,您是不知道,青梅身上看不见的没一处好地方,伤痕累累,十一公主太狠了!” 她和青梅同是下人,自然站在青梅的角度。 裴宝珠叹息:“本以为她从此会安分下来,没想到这么快…” “郡主,您要不要告诉陛下?” “嗯?指望舅舅为了宫人处置自己的女儿?”裴宝珠摇了摇头,“她终究是舅舅的女儿。” 她的命好,父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娇养长大,即便性子不好,她也是大乾的公主。 自己把此时爆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 换句话说,她是舅舅宠爱的女儿,她出了事,是在打舅舅的脸,世家就有由头对舅舅的事指手画脚。 你连女儿都教育不好,还是多听听我们的意见,我们不会害你的。 第140章 关于从龙之功 舅舅向来喜爱她,视她如亲生女儿,她帮不上舅舅,唯有不拖舅舅的后腿。 彩月小声道:“郡主,奴婢觉得青梅有所隐瞒,灵云殿恐怕不简单。” “派人盯着。” “谢长欢今日进宫了么。” “没有。” 裴宝珠揉了揉眉心:“等下出宫。” “郡主,您不多住几日吗?长公主殿下后日才回府。” 七爷的母亲忌辰在这两天,长公主陪他出京祭奠,虽不能到她安葬之处,可也是他们二人的孝心。 “出宫。”裴宝珠坚持。 “是。” “…” 淮安候府。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谢长欢在院子里踢毽子,谢长恭在秋千上昏昏欲睡,朦胧着眼睛数。 “三十三,二十九…” “喂,你怎么数的?”谢长欢不悦地质问。 谢长恭打了个哈欠:“阿姐,小心掉了。”昨晚陪表哥去见了几个门客,困死了。 “好好数!” 几天不见人影,一来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遵命阿姐,三十、三十一…” “世子,姑娘,福康郡主来了。” “啪”毽子落在地上。 谢长欢语气诧异:“谁来了?” 谢长恭坐直身子,困意尽散,也好奇的看着小丫鬟。 “福康郡主来了,说找您玩。” 谢长欢:“她吃错药了?” “请郡主进来。” “是。” “…喂!让她来干什么?”十一公主安分了,两人又恢复到互看不顺眼的时候。 谢长恭笑了笑没说话。 谢长欢踢开毽子,重重坐到椅子上。 裴宝珠一进来就见气鼓鼓的谢长欢,谢长恭气定神闲的在她身侧,姐弟二人似乎闹了矛盾。 她挑了挑眉,自顾自坐下。 谢长欢倒了杯水:“不知郡主殿下来,没准备茶水,您将就将就。” 裴宝珠喝了一口。 对谢长欢道:“有事需要你帮忙。” “哟,咱们郡主殿下也有求人的时候?”谢长欢挺直腰板儿:“快说来听听。” 裴宝珠无视她嘲讽的语气,说道:“昨日我进宫,在御花园救下一个宫女。” “啪啪”谢长欢鼓掌:“郡主殿下心地善良。” “不过本姑娘时间紧迫,没空听这些,说正事。” 裴宝珠笑:“御花园的小孙公公想在我面前带走她。” “哼,那群腌臜货心都脏着呢。” 裴宝珠摇了摇头。 “青梅任职于乐安宫灵云殿。” “…她是十一公主的人?”谢长欢眸子微圆。 “她最近没继续作妖,你惹她的人做什么。” 谢长恭道:“御花园的孙同是孙元忠的干儿子。” 谢长欢一头雾水:“孙同我认识,孙元忠是谁?” 她和福康经常在御花园追逐打闹,孙同经常出面。 “内侍局的总管事。” 裴宝珠惊讶:“你知道的不少。”谢长恭小的时候经常进宫,年纪大了些就要避嫌,极少到后宫。 而孙元忠是前年新上任的,他竟然也认得,还清楚他孙元忠的人际关系。 “那是,我跟着表哥不是白混的。” 裴宝珠:啧,他得意什么。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谢长欢不耐烦。 “青梅遭受十一公主虐打,孙同要赶在我发现前带走她,说明孙元忠知晓十一公主私下的所作所为,并有意包庇。” 谢长欢表情冷下来,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仗着皇帝是她亲爹使劲作,等到表哥继位,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但有些奇怪,孙元忠掌管内侍局,管理宫中人员的分配,他的权势大着呢,别说十一公主一个皇女,就是皇子们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奇怪…他做什么要给十一公主擦屁股?不怕惹得一身骚? 裴宝珠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这里。” “以孙元忠的地位,没必要讨好十一公主。” 公主再怎么得盛宠,能给予他的利益也不多,不值得他冒险。 事情暴露,十一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惩罚不重,他却要担着欺上瞒下收受贿赂的罪名。 “别讲这些弯弯绕绕的了,就说你想要我做什么?”谢长欢听的头疼。 “请皇贵妃娘娘查一查灵云殿的人,看十一公主和谁来往。” 昭华殿的人外出太显眼,无法用来盯梢。 她主动去找祯甯皇贵妃也不是不可以,但动静太大,她前脚刚把青梅弄到身边,后脚就到长乐宫,未免打草惊蛇。 谢长欢不时进宫,由她转达不会引人生疑。 谢长欢还未开口,谢长恭直接道:“阿姐,你明日便进宫告知姑姑。” “好。”弟弟表情严肃,谢长欢不敢耽搁。 —— 谢长欢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进宫了。 祯甯皇贵妃立马安排人看着灵云殿,没有因为他们是孩子敷衍了事。 十一公主近来和太子走得近,她不能不防。 如果十一公主接近太子另有目的,她留不得。 三日后,裴宝珠接到谢长欢的信,请她到侯府一趟,裴宝珠便装过去。 谢长欢咬牙切齿:“真不能小瞧了十一公主,她可算野心勃勃!” “她不光收买了孙元忠,还有御膳房的人以及宫里的禁军。” 如果说她收买孙元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那么御膳房和禁军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目的了。 人都少不了吃饭,病从口入,御膳房的人稍微做些手脚,就能不知不觉中害了人的性命。 加上禁军… 十一公主怕不是要谋反? 当然,她一个公主就算谋反了也无用,她坐不上那个位置,无非是拥立某一位兄长,得一个从龙之功,保证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她近来一直讨好太子表哥,让人以为她站队太子,因此谢长欢放下了心里对她的不满,多个帮手总比多个敌人好。 但拥立太子至于私下搞这么多小动作? 太子表哥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不犯大错,早晚登基,不需要冒险。 那么,十一公主的动作就值得深究了。 谢长恭道:“孙元忠是顺王的人。” 顺王是皇长子,生母乃宫人出身,被崔皇后养在膝下,玉碟却没更改,所以他算不上正经的嫡长子。 世家想推他上位被皇帝全力压下。 崔皇后索性放弃,皇帝不松口,顺王注定接不了皇位,何必与皇帝对着干,惹恼皇帝? 她没有亲子,顺王安王还是太子,无论哪个登基对她来说都一样,她是皇后,新帝的嫡母。 与其推历尽千辛推一个生母在世的养子登基,不如和太子打好关系,她占着嫡母的位置,又有世家做靠山,新帝登基后未尝没有现在舒坦。 所以,顺王如今算得上孤立无援。 世家拿任性的皇帝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带世家血脉的皇帝,他们不能逼太紧,大不了从新帝入手。 太子的后院不是还没人吗?他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 所以顺王成了弃子。 可从小被皇后养在膝下的他认为皇位唾手可得,怎么甘心看着皇位落入幼弟手中? 顺王是皇帝的长子,永熙帝的年纪与他相差极大,他又养在皇后膝下,在没有宠妃爱子威胁的时候,他是众人眼中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仗着年纪差距和世家,顺王培养了不少人手心腹,内侍局的孙元忠便是其一。 谢长欢撇了撇嘴:“陛下早早立表哥为太子,世家也选人当太子妃了,顺王毫无机会,她脑子坏掉了,选择顺王?” “说不定是因为我们呢。”裴宝珠看了她一眼,笑道。 “啊?” 谢长恭领会到裴宝珠的意思:“表哥和我们几个关系好,以后她的地位远不及我们,只有她亲自挑选的皇帝,她才有希望爬到我们头上。” 第141章 寿和归京 不过以顺王的心性,十一公主的心愿怕是达不到了,他得到皇位的手段不干净,第一时间要洗白自己。 作为事件的参与者,十一公主首当其冲。 “真是不怕死。”谢长欢撇嘴,不屑道。 “她老老实实的等着新帝登基,虽不会有什么大荣耀,但凭着她皇帝妹妹的身份仍能唬住外人,趟这种浑水。”说着,摇了摇头。 “顺王利用十一公主在宫里做内应,此事要尽早知会陛下,太子那边由我来说。”谢长恭道。 “你们看着本郡主干嘛?” 见兄妹二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裴宝珠开口。 谢长欢翻了个白眼,“你没听阿恭说事情的严重性吗?顺王要逼宫谋反啊!陛下那边当然要你去说了。” 这个人,关键时候装傻。 她和阿恭不是不能说,但陛下再喜欢他们,也不会随意听从他们的话。 谢家是太子表哥的外家,陛下说不准疑心谢家故意败坏顺王名声。 裴宝珠则不同了,是昭淑大长公主的女儿,属于皇家人,陛下更信任她。 “…” 事情的最后,在三人的配合下,将一场逼宫扼杀在萌芽中,轰轰烈烈的逼宫在名牌打的情况下成了笑话。 顺王自刎,十一公主被废黜圈禁,没两年就死了。 可惜祯甯皇贵妃不久病逝,接着先帝追随而去,永熙帝登基,开启了新的篇章。 回忆结束,裴宝珠有些怅然。 谢幼彤笑着道:“真羡慕嫂子有这样值得信赖的朋友。” 朋友吗? 裴宝珠愣了一下,道:“我与他们可算不上朋友。” “怎么不算呢?”谢幼彤双手握拳抵在下巴,“平日里打打闹闹,关键时候却是可以彼此交付后背。” “嫂子和皇贵妃娘娘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裴宝珠摸了摸鼻子。 谢幼彤越说越来劲:“如果现在皇贵妃娘娘有危险,你会冒险进宫吗?” “会。”裴宝珠想也不想。 “这就对了。” “…因为她是阿恭的姐姐。”她嘴硬。 谢幼彤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就是因为你们没一个软和的,所以这么些年来才闹的整个京城以为你们不合。” 裴宝珠勾唇:“有时候不合也是好的。” 她的话没头没脑,谢幼彤目光闪了下,聪明的没说话。 两人继续准备着小团子的东西。 “嫂子,要让小鹤儿露面吗?” “抱出去转一圈无妨。” 小团子苦夏,天儿热了成日蔫儿哒哒的,精神不佳,整个瘦了一圈。 裴宝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问过宋大夫后在屋子里放了两盆冰降温,小团子这才好受些,但掉下的肉却涨不回来。 倒也符合了众人眼里“病弱”的形象。 满月宴他没登场,周岁宴总要露个面。 “到时我陪在嫂子身边,保准旁人动不了手脚。”敢当着面下手的人不多,越娥那个女人就是一个。 “好,有劳你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小团子的生辰还有半个多月,寿和公主突然回京。 寿和公主虽出嫁后随驸马上任,在京中也有公主府,休整两日后前来拜访裴宝珠。 “寿和拜见姑母。” “免礼,一晃也有两年多不见了,寿和越发漂亮了。” 寿和公主依旧是害羞的性子:“姑母别打趣我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第142章 南方情势 寿和属于清淡美人,经过时间的洗礼沉淀,她眉眼间带着独属于妇人的明媚,看上去的确比从前惊艳。 寿和公主抿着唇笑了笑。 看向她怀里的小团子,眉眼柔和:“还是第一次见鹤儿表弟。” 寿和公主离京时,小团子还没出生,小团子的满月宴她也没赶回京城,只派人送了重礼。 裴宝珠笑道:“鹤儿,这是寿和表姐。” 小团子稳当的坐在裴宝珠膝上,抬眼看了看散发温柔气息的寿和,张嘴道:“和…姐。” “对,寿和姐姐。” “和…姐姐。” 小团子六七个月个月就可以嘣出一些简单的字。 娘、爹、爷、兄、姐等… 卫明瑶功不可没,小团子两三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在他耳边念叨,以至于小团子学的特别快。 小团子样貌集结了裴宝珠与谢长恭的优点,乌黑的小眼睛,长长的睫毛,精致的口鼻,奶声奶气喊姐姐,瞬间将寿和公主的心喊化了。 她摘下腰间的紫玉佩放到小团子手里:“送给你玩。” “这是你父皇赐你的玉佩,你自己留着。” 寿和十岁生辰的礼物,她极喜欢这块玉佩,常戴在身上。 寿和公主摇了摇头,“这个才配得上鹤儿表弟。”她垂头看了眼腹部,小声道:“也想沾一沾鹤儿弟弟的光。” 裴宝珠震惊:“寿和,你…有喜了?” 寿和红着脸点了点头。 “几个月了?” “马上三个月。” 裴宝珠眉心微蹙。 算上她回程的时间,恐怕寿和刚查出有孕就回来了。 路上舟车劳顿,亏她往回走。 寿和公主叹息:“姑母,南边的情况复杂,先前寿和愿与驸马共进退,但有了这个孩子…驸马让我回京产子。” 楚暮在江南官场横叉一脚,损了不少人的利益,想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好在寿和公主在,能镇住一些人,但还有很多亡命之徒欲取他性命。 旁人不敢打寿和公主的主意,楚暮的子嗣是最好的对象。 为了保护好未出世的孩子,她只能冒险回京生子。 裴宝珠沉脸:“彩月,请宋先生来。” “是。” 南方的官场不比世家的威胁小,二者不相上下,甚至因为天高皇帝远,行事作风更加张扬无所忌惮。 不过因为世家盘踞京城,天子眼下,需要先解决他们,再清算南方官场。 楚暮原来的作用是在朝中替表哥冲锋陷阵打压世家,他尚了寿和,与世家剪不断理还乱,表哥终究不想让寿和夹在丈夫和世家中间难做。 所以派楚暮到南方官场,打个头阵。 “…” “公主殿下身体有些虚弱,需要补一补。” “孩子如何?” 宋大夫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只要母体进补,腹中胎儿亦可吸收。” 裴宝珠看向寿和:“宋先生医术精湛,他说的话照办才好,当然,你如果…”信不过,回宫请太医也可。 她的话未说完,寿和公主打断:“寿和听宋先生的。” 姑母不会害她的。 “另外,公主要注意休养。” “本宫记下了,来人,跟宋先生去记药方。” “孩子生下后你如何打算?” 寿和公主摸了摸肚子:“楚暮的意思是让我和孩子留在京中。” 裴宝珠若有所思地点头。 “姑母,寿和想过去陪他。” “嗯?”裴宝珠诧异,看向一脸坚定的寿和公主。 “寿和在南方待了两年,明白楚暮的如履薄冰,如果我不在那边,那些人一定变本加厉,京城离那边远,万一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他。” 楚暮的手中有父皇的尚方宝剑,可以行三次先斩后奏之事。 第143章 寿和托子 尚方宝剑却保不了他的命。 那些人层层纠缠,互相包庇,除非一网打尽,否则牵一发动全身,楚暮难逃一死。 有她陪着,他的性命起码有保障。 “寿和与驸马感情很好。” 寿和公主垂眸,笑容恬淡:“楚暮是个好人,我不能辜负他。” 裴宝珠怔了下,觉得寿和的话有些怪。 ‘楚暮是个好人,她不能辜负。’而不是‘楚暮是个好人,她心悦他。’ 想到与寿和前后脚回京的林墨缘,裴宝珠默默叹了口气。 年轻人的事,她不便多问。 “孩子怎么办?”寿和跟楚暮担心孩子成为旁人牵制他们的棋子,才返回京城,总不会再带着他回去。 寿和公主抬头,望着她。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母后的性子执拗,孩子养在她那里,寿和担心他会向着世家。” 寿和不是还未出阁的懵懂少女,跟在楚暮身边两年,她清楚的知道世家大厦将倾,她的孩子不能和世家有牵扯。 所以,只能将孩子放到姑母府中。 “姑母,我每年都会回来住段日子…” 她也不忍心抛下孩子一人,可眼下的情况,不容许她儿女情长。 楚暮出事,她良心难安。 裴宝珠捏了捏眉心:“你放心得下就按你想的来。”左右郡主府不差一张嘴。 “多谢姑母。” 寿和公主离开郡主府后直接进宫,被永熙帝留在宫里住下,这些事和裴宝珠无关。 她收拾妥当,准备把一大家子打包带去侯府。 卫沉瑾来到她面前:“郡主,沉瑾跟着同去会不会不太好?” 淮安候府是姑姑的婆家,他名义上是姑姑前任夫婿的侄子,住过去未免尴尬,甚至惹淮安候不高兴。 “无妨,淮安候知晓你我关系,至于其他人的想法,与咱们无关,若她们管不住嘴,本郡主就教教她们规矩。” 裴宝珠的话不假。 虽昭淑大长公主回京后没成亲,但上些年纪的人都知道裴宝珠的生父是卫七爷,当初裴宝珠嫁到卫家时,还有不少人感叹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哥配表妹。 也有人猜测昭淑大长公主不与卫七爷成亲的理由,无非是为了顾及远在北渊的儿子颜面。 北渊王的生母再嫁,该有多少人说闲话。 裴宝珠不赞同这个看法,不说阿娘不在意兄长,就是兄长也不在意阿娘再嫁。 北渊的风俗比大乾更加开放,新的王可以继承一切,包括女人,娶伯母、叔母、娶庶母甚至娶祖母的是常态,哪会因为王的母亲改嫁多嘴? 如果不是阿娘归京,北渊王庭的人想让她嫁给老北渊王的弟弟,兄长的叔父… 裴宝珠表情微冷。 “姑姑?”卫沉瑾觉得气氛不对,出声打断她的回忆。 裴宝珠轻笑:“沉瑾你先回去,到时你与子禧住一道,如果有人不敬,你帮着些。” 卫沉瑾抱拳:“是。” 他心下惊愕不已,侯府有人对子禧兄不敬? 看姑姑的态度,估计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 子禧兄是谢世子的儿子,谁那么大胆子? 他要赶紧去问问,上次子禧兄从侯府回来状态便有些不对。 卫沉瑾匆匆去找谢子禧,裴宝珠笑着看他的背影。 “人手可准备好了?” 青女:“哥哥带人在侯府隐藏完毕,没有任何人能接触小公子。” “嗯,那日你和彩月需寸步不离守在和鹤儿身边。”裴宝珠交代。 小团子的两个乳母都送走了。 其中宋乳母得了赏赐,算是荣归,但王乳母…她的下落估计没人知道了。 上次事件小院的内应就是王乳母。 第144章 关于乳母 作为奶小主子的乳母,宋嬷嬷和王嬷嬷的地位天然比小团子身边其他人高,说话有分量。 两个人中自然也有高有低。 小团子偏爱宋乳母,引得王乳母嫉妒,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们都明白,小打小闹没事,闹到了人前,郡主必然不会放过她们。 前提是无人挑拨,随着宋乳母地位一日日稳固,王乳母的心愈发焦躁,所以在某日她去膳房拿东西的时候撞上了思雪。 思雪几句话勾起了她对宋乳母的不满,然后就有了那天对宋乳母的陷害。 两个乳母面和心不和,险些酿成大错,裴宝珠后怕不已,严惩了王乳母,连无辜的宋乳母也送走了。 索性小团子能吃得下食物,干脆断奶,以免之后再生风波。 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断奶晚,吃到五六岁的不在少数,他们认为多喝奶水于身体有好处。 裴宝珠不以为然,她断奶早,小时候上蹿下跳,惹得阿娘头疼不已,还说幸亏她奶断的早,否则要把公主府拆了。 乳母送走后,裴宝珠不放心旁人,把彩月调到小团子那里伺候,她自己则留了青女。 青女的武力值高,但照顾孩子上,彩月是老手。 卫明瑶、卫沉瑾兄妹在她手底下长大,更适合照顾小团子,会功夫的人很多,能将孩子照顾好的,只有她。 —— “阿娘,我们要在侯府住多久?”卫明瑶不是第一次来侯府,却仍兴奋过度。 “等弟弟过完周岁宴。” 卫明瑶数了数:“最少要住十三天?”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欢呼着跑去找谢子禧,让他带自己在侯府玩。 裴宝珠摇了摇头。 “娘…祖祖…”小团子拉了拉她的衣袖。 “你这小家伙,来了祖父家就你要阿娘了?”她故作生气的板脸。 小团子急了,张开手讨抱:“娘…娘…” 裴宝珠憋笑。 谢长恭进来时母子俩笑作一团。 “你来的正好,咱们小鹤儿想祖父了,你送他过去。”裴宝珠道。 于是,屁股还没坐到凳子上的世子大人带着儿子离开小院。 路上,他捏了捏小团子的手:“就给你爹找麻烦,回头揍你。”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威胁儿子。 报应很快来了。 “臭小子!你吓唬小鹤儿干嘛!”淮安候大手拍在儿子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可见力度不轻。 “爹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若吓到我没抱稳您的宝贝孙子,可怎么得了。” 淮安候一听也有些紧张。 “祖祖…”小团子认识淮安候。 “哎!”淮安候伸手:“祖父抱!” “正好您来了,鹤儿交给您了,我晚些时候去接他。” 淮安候催促:“好,你先走。” 谢长恭忽然问了句:“阿爹,你刚才要去哪儿?” 哄孙子玩的淮安候僵了下,含糊道:“午膳用多了,随便走走。” “父亲还是别吃太多,年纪大了吃撑不好。” 淮安候:“……”额角暴跳。 这是当儿子应该说的话? 谢长恭不管亲爹哀怨的眼神,转身离开。 花园的另一边,卫明瑶在玩秋千,谢子禧站在一旁淡笑。 “子禧兄,这是候爷给鹤儿安置的,让瑶儿玩候爷会不会不高兴?” 谢子禧抬头:“秋千安了不就是玩的?” “是啊是啊,鹤儿离玩秋千的年纪还早,我先帮他试一试秋千的质量!” 卫沉瑾无奈。 妹妹不知子禧兄在侯府的处境,候爷巴不得抓到子禧兄的把柄呢。 “哟,你们都在啊。” 谢长恭走到卫明瑶身后,轻轻一推,秋千飞起来。 “哈!”卫明瑶大叫:“太好玩了…” 第145章 关于亲上加亲 “…爹爹?”卫明瑶扭着小身子要下来。 “别乱动,当心摔了。”谢长恭按住她。 卫明瑶这才老实坐着。 别看她嘴上叫爹爹,和谢长恭宛如亲生父女一般亲近,实际上她心里清楚,谢长恭始终不是她的生父。 隔着一层,她们的父女情很薄弱,一触即碎,需要用心维护。 在侯府的她远比郡主府小心谨慎。 谢长恭陪卫明瑶玩了会,坐到亭子里喝茶,谢子禧默默跟了过去。 谢长恭余光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不是最怕麻烦,怎么刚回来就跳到人家眼皮底下。” 谢子禧对淮安候的态度要说心里半点介意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幼时也是体会过淮安候短暂的祖孙温情。 说恨却也没有,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淮安候对于嫡出的看重,他早年的经历注定他无法纵容庶出。 从前阿爹没有嫡出的孩子,他尚能疼爱他,但有了鹤儿,他的疼爱全然变成猜忌与顾虑。 另一方面说明了他的不同,对福康郡主亲生的孩子产生威胁。 他不嫉妒鹤儿,因为他本就侵占了鹤儿的利益。 若不是为了他,阿爹与福康郡主早已成婚,鹤儿或许早就出生,头上不会多着个得宠的庶兄。 他瞥了眼那边追着蝴蝶的卫明瑶,也没有那个小丫头。 他抿了抿唇,他对卫明瑶的感情复杂,虽然很想说和有双重血缘关系的谢嘉鹤比,卫明瑶那边显然淡了点。 但人与人的情谊是处出来的,即使他日日都与谢嘉鹤碰面,逗弄小表弟,也经不住卫明瑶跟屁虫似的黏在他屁股后。 心不自觉的就偏了点。 哪怕知晓这样做会引来祖父的不满,依然纵容着小丫头玩属于鹤儿的东西。 不过这些话不能跟阿爹说,否则他定以此来调侃自己。 谢长恭看着他眼底明灭,暗里失笑:臭小子,什么瞒的过他的眼睛? “禧儿莫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他捏着下巴道:“小瑶儿性子活泼可爱,倒是能驱一驱你性子里的憋闷。” 谢子禧:“……”他就知道。 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只是拿她当…”妹妹。 “别轻易给你们的关系下定论,否则日后你会后悔的。”谢长恭笑眯眯地打断,语气里莫名有一丝严肃。 谢子禧愣了下:“阿爹?” “没事没事,就是听说太子殿下有意那小丫头,略有感慨罢了,说不定以后你要喊她嫂子的。” 谢长恭恢复嬉皮笑脸,打着哈哈道。 谢子禧握拳,面无表情:“郡主无意让明瑶嫁进皇室,阿爹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坏了女儿家名声。” “阿爹我这次可没开玩笑…”谢子禧的话显然不能让某人消停,他继续道:“你想啊,表哥表妹什么的本就是天然的成亲对象。” “烈女怕郎缠,太子长得也不赖,他和小瑶儿年岁还小,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啧啧…” 说着,谢长恭看了眼紧抿着嘴的谢子禧,漫不经心地给出最后一击:“太子终究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儿子,即使…他以后也不会差,娶个心仪之人这点小要求想必陛下不会拒绝。” “至于郡主,你住了那么久,想必摸清了她的脾性,只要小瑶儿心系太子,她不会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谢子禧的表情瞬间难看。 太子自负狂傲,那样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人,他最爱的唯有自己,否则他从前为何对明瑶不屑一顾,甚至隐隐敌视? 他当了太子后变得圆滑,连先前几次打了他的自己都能忘记前仇,重新交好,可惜他到底心性不成熟,无法完全掩饰眼底的凶狠。 他和明瑶走得近,也是情势所逼不得已。 毕竟淮安候府虽然出了两任宠妃,一位皇帝,但在朝堂上着实没什么得用的子弟,太子没有外家助力。 仅仅依靠皇帝的宠爱,对一个太子来说太过危险,何况他的几个兄长外家势力庞大? 当初永熙帝能打败众多兄长顺利登基,离不开昭淑大长公主携北渊的鼎力支持,以及世家无心与闹了几十年的任性皇帝继续掰扯,索性抢占永熙帝后院的先机。 现在与永熙帝不同,拥有了自家血脉的皇子令他们红了眼,丧失理智,这是他们离皇位最近的机会,怎么能不拼命争取? 太子的压力比永熙帝更大。 谢子禧冷笑,况且… 他那位父皇也不见得会极力保太子,不是还有自己这个备胎? 他不信他口中欲立他为新君的话,太子的名师说明一切,他再早熟聪慧,亦不如从小接受帝王熏陶的太子对朝政后宫的敏锐。 他那位精于算计的父皇舍得精心培养的儿子屈居自己之下? 怜惜? 别说笑了,野心勃勃的帝王早就绝情绝爱。 他只是最后不得已的选择。 “卫明瑶不能嫁太子。”不管太子能不能登基,他的路注定艰难。 明瑶性子单纯,适应不了需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太子妃之位,就算太子对她有一丝心动,那点感情迟早消磨在琐事中。 她娇养长大,巨大的落差会击溃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枯萎凋零。 谢长恭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你们还都是小屁孩呢,现在说这些太早,有些累了,阿爹先去补一觉,禧儿你慢慢玩。” 谢子禧额角暴跳,把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他走人了,这种人就不配尊敬! 逗完儿子的谢子禧吹着口哨回到院子,正在看宾客单的裴宝珠晲了他一眼,道:“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哪里干坏事了!”谢子禧惊呼,捂着心口委屈道:“小九眼里我就是那种人?” 裴宝珠收回目光,不予答复。 她说出的答案会让某个家伙跳脚,为了耳根子清静,不说为妙。 没得到回答的谢长恭撇了撇嘴,主动交代道:“禧儿那臭小子带着小瑶儿在花园玩,老爷子准备去兴师问罪呢,还好我及时赶到,拯救他们于水火!” “是是是,世子您是大英雄。”裴宝珠随口敷衍。 她公公再头脑不清,也不会在瑶儿在场的情况下发难子禧,加上那孩子的心性,压根吃不了亏。 更重要的是,阿恭显然不是因为这个兴奋。 谢长恭趴到桌子上:“果然瞒不过小九。” “其实…我刚刚激了下禧儿。” 嗯?裴宝珠扭头看向他,面带不解。 “小九,你觉得我们亲上加亲如何?”谢长恭盯着她眼底,不肯放过一丝情绪。 亲上加亲? 裴宝珠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却不知在谢长恭眼中是另一个意思,他心里失落,小丫头在小九内心地位比他想的高。 哎,虽然知道不要吃飞醋。 但情绪这种东西并不能控制,不爽地感觉席卷而来。 他呼出一口气,面色如常的调笑道:“我开玩笑…” 话还没说完,裴宝珠捏着下巴道:“如果他们都愿意的话,我不反对。” 谢子禧耐心细致,公主府湖心亭事件后,两个小家伙关系急剧亲密,瑶儿成日跟在子禧屁股后哥哥长哥哥短,谢子禧也发挥兄长风范把她照顾的很好。 与其让瑶儿嫁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还不如谢子禧。 永熙帝有意让谢子禧继任裴宝珠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太子活的好好的,她不认为永熙帝会狠心让儿子给另一个儿子让位。 那不是明摆着让小兄弟两个反目成仇你死我活?没有必要那么做。 谢子禧以后最有可能得一个爵位,平稳度过余生。 瑶儿嫁给他也算合适。 第146章 宴会始 谢长恭愣了片刻,问道:“小九,你认真的?” 裴宝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种话也有假? 不过虽然内心有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想法,但她是个开明的长辈,提倡顺其自然,子禧那孩子是比寻常孩子稳重,可这也不是他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的理由! 裴宝珠丢下宾客单,揪着他耳朵道:“孩子们的事你别跟着掺和,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未来的事情难以预料。 即使现在两个孩子感情好,也不一定是那种情分,定的太早,以后他们遇见真正的心爱之人,又当如何相处? 裴宝珠已经将谢子禧当成亲人看待,不容许发生那样的状况。 谢长恭回神,抱住裴宝珠埋进她脖颈,“我知道了。” 他勾唇,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高兴。 卫明瑶并不是小九的逆鳞。 “别离这么近,热。”裴宝珠不悦地伸手推他。 谢长恭顺势拉开距离,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去接鹤儿回来。” 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惊讶。 太还亮着,他竟然去接鹤儿? 淮安候稀罕小团子,但不好往儿媳住的院子跑,平日都是谢长恭将小团子送过去,磨蹭到天黑不情不愿的去接小团子或者是淮安候送到小院外,谢长恭再抱小团子回来。 她心里明白,阿恭嘴上不说,实际嫌弃小团子占了他们时间,巴不得让他留在淮安候那里。 可一来小团子晚上离不开她,二来淮安候府虽肃清了一遍,却难保没有漏网之鱼,他们不放心小团子在淮安候那里,淮安候也清楚这些。 所以双方达成一致,不过小团子回来的时间能拖就拖。 裴宝珠觉得好笑,便任由父子俩暗中的小心思。 阿恭今日这么早去,属实稀奇,还不知晓她公公那边气成什么样呢。 怕裴宝珠发现他的亢奋,谢长恭随便找了个理由出来,到外面被日头一烤,瞬间清醒过来。 他舌头抵着腮帮啧了一声,话说出口,只能往淮安候的院子走,等会少不了亲爹的横眉冷眼。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小团子周岁宴的日子,侯府决定连摆三日,头一天宴请的是皇室宗亲朝堂大臣等达官显贵们,后两日则是侯府的族人们的小宴。 福康郡主和淮安候府世子的儿子过周岁,收到请帖的人兴高采烈的前来,没收到请帖的人家也送了重礼上门。 世家看在裴宝珠的面上都拍了人来,主要是裴宝珠的同辈以及小辈,越娥没有过来,小团子是小辈,没有长辈给晚辈过生辰的道理。 宫里的永熙帝和谢长欢赐了厚礼,让太子带出宫。 齐王府那边,裴永怿更是一大早就到了,在前席招呼客人,颇有几分女婿帮岳家做事的殷勤劲儿。 见过的人无不感慨谢家厉害,出来的女人各个抓牢男人的心。 哦,不对,说起来齐王世子未来的妻子不是谢家人,是李家的。 但李家也不差,出了个李皇后把裕安帝迷的神魂颠倒,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才是真真的本事! “福康,咱们的小寿星什么时候登场?” 说话的是正怡县主,她的母亲是宗室的郡主,关系有些远,身份上是裴宝珠的表姐,幼时也算一个圈子的人。 不过她和十一公主走得近,和裴宝珠的关系称不上好,以前仗着十一公主的势没少嘴上刺裴宝珠。 十一公主被降罪后,她失了靠山,不敢再往裴宝珠面前凑,裴宝珠看在同是宗室的份上,没与她计较。 想不到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不老实。 “小孩子怕热,正怡你没孩子不懂。”另一个县主说道。 在场的谁不知道福康郡主的孩子身子弱? 正怡县主自己作死不要紧,别拖累她们! “你说什么?”正怡县主嫁的门当户对,日子过的倒也还好。 但门当户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夫妻发生矛盾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正怡县主刚出嫁时小夫妻俩感情不错,但没多久,她丈夫的母家来了个串门的表妹,串着串着就到了床上。 正怡县主得知后大闹一通,但人家也不怕,非但没送走小表妹,反而顺势给了小表妹名分,对外宣称平妻,可谓狠狠打了正怡县主的脸。 正怡县主回娘家哭诉,但宗室嘛,要的就是个面子,她母亲带着她找上门去,经过协商,定下双方互不干涉,各玩各的,前提是那个所谓的平妻生下的孩子要记到正怡县主名下,并且不允许养育子嗣。 正怡县主这边则不能生下其他人的孩子。 但正怡的丈夫就是个花心的,与正怡闹的鸡飞狗跳娶的平妻表妹没多久就被厌弃了,姨娘侍妾一个接一个的抬,小表妹没能生下孩子就失宠了。 庶出的倒是有不少,防止仗着孩子生出野心,正怡一概在孩子降生后抱走,交给下人们抚养,不让他们与生母产生感情。 不是亲生的孩子,她哪里费什么心? 她不喜欢孩子,生不生无所谓,可那个人的话直接揭开她的面子! 正怡县主气的不轻,裴宝珠笑呵呵道:“丫鬟们给他换衣服呢,一会就来给你们瞧瞧,不能偏了你们的礼物。” 只闻其声的福康儿子要露面,正怡县主顾不上找人麻烦,压下火气等着小团子登场。 哼,她倒要瞧瞧福康生了个什么宝贝。 很快,彩月抱着小团子出场。 天气热,小团子仅穿了个红色的小肚兜,露出身上白白的细肉。 裴宝珠伸手接过来,捏了捏小团子的手:“来给各位姨姨们问个好。” 小团子瘪了瘪嘴,脑袋埋进她怀里不肯见人。 裴宝珠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哎呀,小鹤儿长得好看,随了郡主和世子的好样貌。” “长大必然是个不输他父亲的人物!” 众人的夸赞不绝口。 正怡县主哼了一声,都一岁的孩子了还这么怕人,照她看以后没什么出息。 闲来没事她也见过庶子庶女们,周岁已经会走了,福康的孩子看着不太硬实呢。 福康那么多好东西才把他养成这样,难怪满月的时候不敢往外抱,呵,她过的也不舒心嘛。 “福康,需要什么你只管开口,怎么说鹤儿是我的外甥。” 有的人很奇怪,自己过得不好见不得别人好,等知道别人不好了,反而好说话起来,正怡县主就是个例子。 “多谢正怡表姐。”裴宝珠微笑:“用到时我不会与你客气。” “嗯,咱们宗室养个孩子还是很容易的。” “正怡县主心善,不愧是宗室出身。”立刻有人吹捧她。 宗室的人大多没什么权势,但人家是皇帝的亲戚,能捧就捧着些,否则保不齐哪句上眼药的话被皇帝听进去,自家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 众人的视线聚集在正怡县主身上,裴宝珠低头看了眼小团子,他神色恹恹,裴宝珠道:“带小公子回去,好生照顾,有事立刻派人告诉本郡主。” 彩月屈膝:“是,郡主殿下。” 主人公匆匆登场又离场,有心人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无人揪着这点试探裴宝珠的底线。 寻常人家孩子的周岁宴,主角也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多是来交际,打通关系的。 淮安候府的宴会,来的人皆是重中之重,随便结交一些人,自家即可得到一些可靠的朋友。 “郡主,幼彤小姐和彩月姐姐青女姐姐在院子里照顾小公子,让奴婢告诉您放心。” 裴宝珠眉心舒展开。 第147章 太子上门 虽说彩月和青女在她安心,但有些时候下人们根本镇不住有身份的人。 谢幼彤放弃交际机会陪着小团子在后院,她踏实多了,毕竟宴会人多眼杂。 裴宝珠在前头陪了会宗室的客人们,又到世家的席子上坐了会儿。 没办法,世家自诩身份,即使是皇室宗亲,也不愿与之同坐,裴宝珠好笑,这么想来从前的王娇荷已经毫无架子了。 和普通的官家小姐坐在一处,虽然没给人好脸色,也是世家贵女中的头一份,也难怪她会被卢桀盯上… 裴宝珠幽幽叹了口气,都说人老了爱回忆从前,她是不是要变老了? 面上笑着和众人打招呼,脑子里胡思乱想。 “郡主,太子殿下到了。” 众人说话声降低,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裴宝珠身上。 早有消息说太子代替陛下和谢妃出宫,一直没动静,还以为是谣传呢。 呵,是了…就算皇帝心疼儿子,不想小太子出宫,谢妃也得苦口婆心的劝她儿子出来,她和福康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 只能靠小太子自己努力。 福康对宫里的娘娘们不好,与皇子公主们的感情倒是不错,不说寿和公主亲近这个表姑,就连大皇子犯了那等大罪,福康亦冒着风险照顾他的妻儿。 福康嫁给了谢长恭,谢妃的嫡亲弟弟,不管谢妃怎么折腾,到底还有一层呢,加上小太子刷好感。 她们蓦然醒悟,这才是拉拢福康的正确方式! “太子到了,各位夫人,福康先失陪一下。” 太子身份特殊,不宜在众人面前露面,何况这边还是女眷席。 她如此说,自然没人敢拦,裴宝珠顺利脱身。 小太子没有等在会客厅,而是直接去了小院,太子亲自到访,小院的人虽不害怕,却也担着几分小心。 与常接触的寿和公主不一样,小太子年纪小,但他是大乾未来的君王,莫名多了一些威压。 小太子坐在上首,谢幼彤抱着小团子位于他右手侧的位置,他们对面是气鼓鼓的卫明瑶和神情自若的谢子禧。 裴宝珠的脚顿了下,挑了挑眉,才迈进屋子。 “拜见太子殿下。” 小太子连忙起身避过她的全礼,抱着手弯腰道:“姑母。” 重新落座,裴宝珠看向他:“太子能来为鹤儿庆贺,是他的福分,在此谢过太子殿下。” “姑母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孤第一次见到小表弟,十分喜爱他。” 小团子苦夏清瘦不少,可依旧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寻常人看见了也会心生好感,不由自主的逗弄。 太子本就有意交好,加上宫里的谢长欢时长念叨未曾谋面的小侄子,太子对他好感颇深。 作为宫里最小的孩子,他第一次产生抱一抱小团子的想法。 不过,还没付诸行动,便被卫明瑶阻止了。 太子有些懊恼,觉得卫明瑶不把他放在眼里,很想甩袖子走人,他仅存的理智让他没当场发作。 否则传到福康姑母耳中,他先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裴宝珠笑了笑:“鹤儿适才出去了一趟,日头晒的精神有些不济,没吵到太子殿下?” “鹤儿乖巧可爱,并没有吵闹。” 卫明瑶暗暗翻了个白眼:哼,装模作样,刚才阿娘没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脸色沉的跟煤块似的。 她才不会让喜怒无常的家伙碰弟弟,保不准哪里惹恼了他就把弟弟摔在地上了! 小团子打了个哈欠,谢幼彤立刻带着他到隔壁房间休息,她这个便宜姨母不得小太子的我青睐,拢共没说话几句话,不留下自取其辱了。 “阿娘,瑶儿想出去玩。” 既然阿娘回来了,他一定不敢乱来,她不想和他共处一室,还要跟子禧哥哥去花园冒险呢。 裴宝珠点了点头:“去。” 她看了眼谢子禧,笑道:“子禧,瑶儿麻烦你照顾了。” 谢子禧弯腰:“郡主客气。”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太子抿了抿唇。 “姑母很信任谢子禧?”他眸子闪过一抹厌恶,谢子禧小小年纪出手狠辣,无视皇威,日后长成定是心腹大患。 “那孩子性格是冲动了些,但本性不坏,瑶儿喜欢与他玩。” 谢子禧哪里冲动,不过为了太子的面子,故意那么说。 太子皱了皱眉,开口道:“姑母,孤不便谈论侯府家事,但谢子禧不得不防,鹤儿表弟尚且年幼,侯府的一切需您替他守着。” 谢子禧是太子的眼中钉,虽暂时抛下旧仇维持面上和平,可真看见他过的舒心,又忍不住拱火。 裴宝珠叹息。 作孽的规矩,生生让一母同胞的兄弟成了仇人,即使将来子禧的身份说破,这么些年积攒的怨恨也无法让他们和平共处。 她表情凝重,思考片刻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我会注意的。” 小太子风头正盛,需顺着来,反正答应了又不是非得做到,她私下怎么对子禧,太子哪里知道? 太子满意地点头。 姑侄俩的话题不多,裴宝珠问候了宫里的永熙帝和谢长欢,太子问过淮安候和谢长恭后,便草草收尾。 “姑母,孤极少出宫,可否在侯府转一转?”谢子禧把卫明瑶带走了。 卫明瑶是他看中的太子妃,怎么能跟谢子禧走那么近? 她比上次见面更跳脱,定是谢子禧带坏的。 他要宣示主权,让谢子禧明白卫明瑶是他的人,他那种杂鱼离得远些! “好啊,我带着你逛一逛侯府。”裴宝珠欣然同意。 之所以亲自跟着,当然因为小太子现在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我要找事的气息。 结合瑶儿走后他心神不宁的表现,怒火宣泄的对象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 姑侄俩沿着花园的小路慢慢走着,小太子的脸色逐渐不耐,左顾右盼起来。 卫明瑶和谢子禧究竟跑去哪里了? 这种不守规矩的性子…看来让她当太子妃前要先找个嬷嬷好生教导教导她规矩! 裴宝珠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则定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她娇宠长大的女儿不是给他作践的,她也没有上赶子当太子岳母的想法。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148章 宣誓主权 “姑母,瑶儿表妹和谢子禧去哪了?”太子终于忍不住。 裴宝珠装作懊恼地样子:“瞧我,太子殿下与瑶儿他们年纪相仿,该和他们玩才是。”她扭头问丫鬟:“小县主在哪儿?” “回郡主,县主和子禧公子在小花园。” 小花园是淮安候特意给小团子建造的,除了刚来那日不知道情况,被卫沉瑾教育过的卫明瑶已经很久没踏足了。 她不能给子禧哥哥添乱。 但今日侯府举办宴会,几个花园都对客人开放,唯有小花园不让外人进,能保持清静。 谢子禧无视卫明瑶的担忧,领着她进去了。 被儿子警告过的淮安候已经想开了,不过是个花园而已,他们想去就去,大不了以后再给小孙子盖新的就是了。 福康很宠卫家的小丫头,若让福康觉得自己小气,连个花园都不让孩子玩,以后不上门了怎么办? “太子殿下,这边请。” “…” 卫明瑶和谢子禧在小花园捉迷藏。 准确来说是丫鬟们藏,她拽着谢子禧找。 玩到一半,远远看见裴宝珠领着小太子过来,她脸瞬间垮了,小声道:“讨人厌的家伙来了。” 谢子禧背对着那边,闻言先愣了下,随后扭头看过去,睫毛颤了颤。 ‘郡主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她亲自带着小太子过来,是不是说明她也不反对明瑶和太子在一起? 如果她被太子骗了,真的对他动心… “…子禧哥哥?”卫明瑶凑到他面前,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他:“你在想什么?” 谢子禧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没什么。” 裴宝珠和小太子很快到跟前,两个人手牵手行礼。 “参见太子。” 太子脸瞬间黑了,磨着牙不开口,他怕一说话就跟谢子禧打起来! 他竟然牵卫明瑶的手!? 裴宝珠憋笑,视线慢慢移开。 卫明瑶不明所以,她天天拉着谢子禧的衣袖手掌,都习惯了,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太子脾气越来越古怪,总臭着脸。 谢子禧倒是清楚太子情绪变糟的原因,但作为主导者,他自然不会退缩。 兄弟俩的视线隔空对撞,一个压抑着怒火,一个云淡风轻,立见高下。 裴宝珠咳了声,笑着打断他们:“太子在屋子中无趣,子禧你可否带太子在园子里逛逛?” “子禧遵命。” 卫明瑶抽出手,小跑着到裴宝珠身边:“阿娘,我想回去吃点东西。”她可不要陪太子逛。 谢子禧低头看了眼被毫不犹豫甩开的手,莫名觉得有一丝空落落的,一直紧紧抓着他的人也会松手… “太子殿下,前头离不开人,可否让子禧陪您?如果您不愿的话,我带着你也可以。” “姑母先照应客人,孤这边不用客气。” 侯府是他的外家,来侯府的客人皆有可能成为他的助力,但需要有人维系。 外祖父和舅舅不管朝事,名义上的外祖母姓王,不拖后腿已是万幸,不能指望她帮自己,只有福康姑母最合适。 他这边不过小打小闹,那边才是重点。 卫明瑶跟着走了,他正好私下警告一下谢子禧。 “…” 路口,裴宝珠摸了下卫明瑶的脑袋:“瑶儿,你先回院子。” 卫明瑶乖巧的点头离开。 裴宝珠原路返回。 她不是没机会阻止太子过来,但心底终究抱着一分兄弟俩摒弃前嫌,诚心相待的场面。 年纪小不修复关系,等到岁数大了,小仇也要扩大成血海深仇。 但她也不能放任他们两个独处,万一真打起来了,反而成了坏事。 她藏在角落暗中观察着那边的情况,有一点不对就立刻出去。 “你们都退下。”小太子先挥退下人。 裴宝珠松了口气。 太子要脸面,有些话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说。 她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也退远些。 他们打不起来,太子的身手和子禧差远了,挨了两次的太子最有发言权,他既然让伺候的人离开,就没有跟谢子禧动手的打算。 毕竟没人愿意挨揍。 只剩太子,谢子禧抬头看向他:“太子殿下可要在下带路?” 太子:“……”他又不是真的来闲逛。 就算闲逛,也轮不到他带路! “谢子禧,孤是来警告你的,离卫明瑶远些,她不是你攀得起的!”去去一个侯府庶子,也敢奢想郡主嫡女? 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谢子禧默了下,眸子幽幽的盯着太子,太子被他看的不自在,硬撑着没后退,这种情况下气势不能输! “呵,太子殿下觉得兄长照顾妹妹有什么不对吗?”谢子禧开口,阿爹说不要轻易定论他们关系的话仍在耳际。 但太子面前,他不得不这样说。 “你算什么兄长!”还不是福康姑母脑子不清楚,任由舅舅把庶出的儿子带到郡主府同住。 让他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他不信谢子禧没动过打卫明瑶主意的心,毕竟卫明瑶可能是他这辈子能接触到最有助益的女孩了。 谢子禧平静道:“阿爹和郡主殿下成亲,福康郡主便是在下的嫡母,明瑶是郡主的女儿,我叫她一声妹妹有何妨?” “还是说…太子不看好阿爹和郡主殿下的婚事?” “你别胡说,孤什么时候说过了!” 舅舅跟福康姑母成亲,得好处的明显是自己,福康姑母没有明确站队,但旁人会因此多几分顾虑。 毕竟她是谢家的儿媳,论远近定然选择自己。 不远处的裴宝珠差点栽在地上,她万万没想到太子找谢子禧是为了威胁他离瑶儿远些。 嘶,前些天阿恭也说了两个孩子的关系。 两个小家伙好像确实很亲近,谢子禧真要当她女婿也不错? 至于太子还是算了,瑶儿骄纵,太子脾气也不好,他们两个到一起迟早打的不可开交,到时候和表哥做不成亲家做冤家了。 这边裴宝珠心里暗暗决定,那边的太子说不过谢子禧,黑着脸道:“你心里想什么孤一清二楚,你用不着辩论。” “哼,咱们走着瞧。”太子扬长而去。 谢子禧站在原地皱着眉,良久,才转身往回走。 裴宝珠则无声的离开,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149章 永熙帝的旨意 太子回宫后立即去御书房见了永熙帝。 隔日,永熙帝下旨,宗室所出嫡子嫡女一律进宫受学,年龄在六岁至十四岁之间。 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能进宫自然是好事,靠近皇帝,有更多的机会得到永熙帝的重用。 何况,这还是太子提出来的,约莫是在培养以后的人手,即使没什么才能,能在太子跟前混个眼熟也不错。 淮安侯府的谢长恭能在京城横行霸道多年,无人敢惹,不仅仅因为他是谢妃的亲弟弟,要知道,先帝和祯甯皇贵妃去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肆意妄、纨绔的个性会引新帝不满,很多人磨拳搓掌的准备收拾他。 却没想到陛下的纵容更甚,连世家他都不放在眼里,世家岂容威严遭到挑衅? 发动力量教训谢长恭,陛下嘴上训斥谢长恭,安抚世家,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在拉偏架,他很是纵容这个外家的小表弟。 朝臣觉得以此下去,谢长恭必然为祸京城,列举了他几十条罪名,有大有小,真假掺杂,只要陛下相信他的品行恶劣,作为新帝他不会消耗自己的威信保一个没有的表弟。 可是陛下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想法走,严惩了带头的人,一连贬了七人,以绝对的强势压住了朝臣对谢长恭的定罪。 再后来,谢妃进宫,陛下将朝政牢牢握在手心地位稳固,越发没人敢惹谢长恭,毕竟有前车之鉴,没人愿意以身尝试。 综上所诉,陛下让宗室孩子们进宫属于施恩。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自家孩子们不靠谱,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宫里的贵人们,在家他们是小祖宗,进了宫可要缩着脖子小心翼翼,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孩子们还不懂。 总体来说利大于弊,宗室们挑挑拣拣,最后符合要求的将近三十人。 卫明瑶作为郡主的女儿,拥有爵位的县主,她进宫必不可免。 因侯府还有两天小宴,裴宝珠处理好后续事情后已经是五天后,她立即递了牌子进宫。 “鹤儿的周岁宴如何?”永熙帝笑眯眯的问道,仿佛不清楚她的来意。 “劳表哥关心,一切顺利。”裴宝珠微笑。 永熙帝:“……” 他叹息,开口解释道:“太子很少求朕,而且……”他觉得太子的提议也不错。 清除世家,在太子真正登基前,宗室才是他真正的助力。 别看宗室没什么权利,只有虚名,但宗室的姻亲们可不差,不管是权利在握的高门大臣,还是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自家在黄石中的地位。 寒门缺名,宗室缺权,两相互补。 裴宝珠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表哥,我不信你不清楚太子的心思。” “小九,你不信朕?” 裴宝珠沉默。 虽然她很想像以前那般全心信任表哥,可前有阿恭,后有阿娘的事,她已经说不出口。 永熙帝默叹,没继续追问,只是叹了口气道:“朕发誓,没有你的同意不会让瑶儿嫁给太子,但她必须进宫。” 此番大动作最主要的目的是让那小丫头进宫,所以他不能松口。 “有表哥这句话小九就放心了,有人帮小九教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裴宝珠也明白自己不能让永熙帝收回成命。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150章 “钓鱼” 得了这份保证已属难得。 “太子有格外的老师,每日课程紧凑,不会有太多时间叨扰你家瑶儿。” 裴宝珠笑呵呵道:“瑶儿是我一手带大的,离不了她,可否向表哥讨个旨意每逢五之日接她回府住两日?” “自然,朕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岂会让你们母女分离太久。” 宫中管教森严,防止外面的人混进宫里,出入需要严格把控。 此次下旨接宗室子女进宫受学,每月只有月末能回家一日,其余时间一律在宫里,所以有些疼爱儿女的人家也舍不得送进宫。 “…” “阿娘,皇帝舅舅怎么说,瑶儿也要进宫吗?”裴宝珠一回府,卫明瑶就趴在她膝盖上眨着眼镜问。 阿娘为了她的事进宫她清楚。 虽然皇帝舅舅对她很好,在宫里待着也没什么,可她会想阿娘跟弟弟,还有哥哥和子禧哥哥… 裴宝珠呷了口茶斜睨她:“怎么,你不愿意进宫?阿娘下次见面准告诉你皇帝舅舅。” “不要!瑶儿愿意的!”卫明瑶疯狂摇头,正色道:“阿娘不能当告状精!” “噗。” 裴宝珠被她逗笑。 “在府里管不住你,进宫学些东西也好,还能与宗室的小姐妹们一起玩,多结识些朋友。” 卫明瑶早产,幼时身体不好,裴宝珠很少带她出门,别说京城的小贵女圈,就是宗室的姊妹们很多都不认得。 “阿娘和你舅舅说好了,以后每逢五之日接你回府住两日。” 在宫里养大的宗室女,将来必然受万家追捧,裴宝珠不在乎那些,但总归希望卫明瑶过的更好。 “真的吗?”卫明瑶眼睛亮了。 “当然。” “好耶!”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卫明瑶雀跃欢呼。 裴宝珠勾了勾唇。 眼尾余光不经意扫过左下首的谢子禧,他正垂着脑袋神情不属,感受到她的视线,谢子禧抬头,笑了下重新低下脑袋。 裴宝珠愣了愣。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 晚上,她将自己的疑惑说给谢长恭。 谢长恭意味深长道:“表哥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小瑶儿钓鱼呢。” “钓鱼?”裴宝珠摸不到头脑。 谢长恭哭笑不得。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这回他是体会到了。 他指了指谢子禧院子的方向,挤眉弄眼。 “……”裴宝珠,好,她明白了。 沉默了好一阵,她无奈开口:“表哥怎么就能肯定子禧会因为瑶儿进宫?” “再说…现在让子禧进宫是否惹人注目,万一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先前所做的全白费了。” “别小瞧了禧儿那孩子的情谊,能被他放在心上就是一辈子。” “其他的还不是随便怎么糊弄,禧儿长得像我,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他作为我的儿子进宫还算合理。” 太子的表弟进宫,外人只会觉得他们侯府嚣张,仰仗阿姐和太子跋扈自恣。 从姑母在世是就听着那些了,对侯府来说不痛不痒,实际的好处得到了随外人怎么说。 “不过咱们感情不好的传闻估计又要满天飞了。” 淮安候世子将庶长子送进宫,完全在打福康郡主的脸,不把她放在眼里!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151章 庄子 裴宝珠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咱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好过?” 谢长恭委屈:“小九好无情,明明昨夜才说最喜欢我的!你怎么能变心!” “……”裴宝珠黑线,他还有脸说? 要不是…咳咳,她怎么可能遂了他的愿? “小九,天色晚了,该入睡了。”谢长恭的反应呢很快,在裴宝珠发难前迅速拉住她手腕,稍一用力将人拽到自己怀里,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第二日,谢子禧独自来给裴宝珠请安。 往日他都是与卫明瑶兄妹一起来的,所以请完安后他没急着离开裴宝珠也不觉得意外。 她摆了摆手挥退下人,亲自给谢子禧倒了杯水,柔声道:“子禧,可是遇上难处了?” 谢子禧双手接过水杯,放到桌上,欲言又止。 他不放心明瑶自己进宫,可如果他请求跟着进宫会惹阿爹调侃…… 阿爹的调侃他不在意,他担心引起福康郡主的误会。 所以他越过阿爹,直接来找郡主,一旦看出福康郡主的表情不对,他可以立马解释。 “郡主,我…我可以进宫吗?” “子禧想要进宫学习?没问题,刚好可以帮我照顾一下瑶儿。” 谢子禧怔忪,他没想到裴宝珠这样简单的答应,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怀疑。 裴宝珠暗自摇头,子禧这孩子心思太重,嗯……或许跟阿恭经常逗他也有关系,她这边不能再给他施加压力了。 “皇贵妃是你的姑母,你进宫理所应当,大不了让你阿爹进宫给你请个爵位。” 永熙帝为谢长欢破了那么多例,不差这一条。 谢子禧沉默。 皇贵妃因为太子恐怕对他恨之入骨,他是做不到厚着脸皮求到她跟前。 裴宝珠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冲他眨了下眼睛:“有本郡主和你阿爹在,不会让你到他们面前低头,不过是借借她的名号而已,侯府终究是她的外家,你进宫是助长她的势力,她不会蠢到阻挠你。” 谢子禧目光微闪,即使知道那对母子不知情,理论上是无辜的,但他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仇视怨恨自己,他宁肯不再见面。 可那个人利用明瑶逼迫他进宫,如果不顺了他的心意,下一步只怕会更加过分。 谢子禧心中冷嘲,他就进宫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郡主,小县主求见。”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 裴宝珠余光看了眼神情冰冷的谢子禧,扭头道:“让她进来。” “…”卫明瑶很快进来,小眼神先是在谢子禧身上扫过,瘪了瘪嘴,转而提着裙摆给裴宝珠请安。 裴宝珠笑着招了招手,卫明瑶靠着她坐下。 “谁惹了咱们小瑶儿生气,瞧这嘴都能挂油壶了!”裴宝珠明知故问。 “阿娘!”卫明瑶羞恼。 偷偷瞪了谢子禧一眼。 哼!都是他的错! 丢下她自己跑来给阿娘请安,害她扑了个空还被阿娘取笑! “哎,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卫明瑶好奇:“什么好消息?” 裴宝珠摇摇头,故意不说。 “阿娘说嘛…阿娘最好了!” “你子禧哥哥也要进宫受学,以后你们还能见面,高不高兴?” 卫明瑶:“!” 她顾不上生气,立刻起身跑到谢子禧面前求证:“子禧哥哥,你真的能跟我一起进宫吗?” “嗯。”谢子禧点头。 “太好了!”卫明瑶笑得合不拢嘴。 她之前不愿意进宫就是不想和子禧哥哥分开,后来同意进宫也不是因为阿娘说可以认识更多朋友,她对交朋友不感兴趣。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明白,阿娘亲自进宫也只争取到每月三次回府的机会,皇帝舅舅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她不想阿娘为难。 所以格外珍惜还在宫外,能和子禧哥哥相处的日子,刚刚她那么生气也是因此,不过现在她不生气了! 谢子禧望着被抓住的衣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裴宝珠无奈地摇头,阿恭担心子禧对瑶儿产生那种心思,看瑶儿黏子禧的程度,该担心的是子禧才对。 两个人没在裴宝珠这里久留——主要是卫明瑶太过兴奋,说带谢子禧庆祝。 卫沉瑾与两人撞了个正着。 “呀!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卫沉瑾磨牙:“…你说呢?” 往日三个人都是一起行动的,卫明瑶先去找谢子禧,两人顺道找卫沉瑾,到裴宝珠院子里请安,陪小团子玩一会,然后卫明瑶兄妹到卫府那边上课,谢子禧回院子里独自上课。 今天倒好,他吃完早膳在房间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们两个来,眼看误了时辰,他匆忙去谢子禧的房间看,下人说他一大早就走了,瑶儿来过也没找见人。 “……”卫沉瑾当时就沉默了。 子禧兄且不说,他的性子定然是有事。 可气的是瑶儿那小丫头,明明知道子禧兄不在,为什么不来告诉他一声? 合着她眼里全是子禧兄,自己这个兄长被她抛到脑后?太不像话了! 他气冲冲找过来,小丫头竟然丝毫不觉得心虚! 卫沉瑾觉得要好好教训一顿她了。 卫明瑶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啊!对不起哥哥,我把你忘记了…” 她光顾着生气,忘了告诉哥哥先来给阿娘请安。 卫沉瑾微笑:“你可算想起来了。” 卫明瑶吐了吐舌头:“不能怪人家嘛,谁让子禧哥哥自己先走了。” 她被卫沉瑾笑得发毛,下意识甩锅。 “别……”找理由。 他的话没说完,谢子禧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提前告诉你们。” “就是就是!”卫明瑶躲在谢子禧身后,连连点头。 卫沉瑾噎住。 他能对着卫明瑶说教,却不能说谢子禧的不是,毕竟人家没义务等着他们一起,他没想到谢子禧会帮着卫明瑶说话,一时无言,只悄悄瞪了卫明瑶一眼,暗示她等着。 卫明瑶恶寒,抓着谢子禧衣袖对卫沉瑾道:“我和子禧哥哥马上要进宫了,需要准备进宫的东西,哥哥你今天自己去卫府!” 卫沉瑾愣了下,迟疑地看向谢子禧。 妹妹进宫他知道,怎么子禧兄也要进宫? 才一个晚上而已,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谢子禧含笑点头:“明瑶说的不错,我也要进宫受学。” “哎呀,哥哥你不懂,就不要多问了,赶紧去给阿娘请安!”卫明瑶转移话题。 卫沉瑾不语,视线停留在躲到谢子禧身后的卫明瑶身上,微微皱眉:很早他就想说了,瑶儿是不是太信任子禧兄了? 不加掩饰的信赖。 子禧兄看似好相处,实际上是个极其疏离的性子,一般人无法接近他的内心。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维护瑶儿? 还有他的突然进宫…… 他深深看了谢子禧一眼,目光复杂: ——他似乎忽略了重要的东西。 卫沉瑾倏地冷脸,面无表情道:“我今日不去卫府上课,你先去我院子里等着,我给郡主请完安后过去找你。”他有些事要问清。 卫明瑶:“可是我……” “底下养了那么多下人,轮得到你动手?还是说你想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见他来真的,卫明瑶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知道了,会去你院子里等你的。” 她还是第一次看哥哥这么生气,她委屈地撇撇嘴。 谢子禧和卫沉瑾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随后分开。 …… 裴宝珠不清楚几个孩子的暗潮汹涌,她正在接受谢长恭的碎碎念。 “好无聊啊。” “小九,我们去庄子上玩几天?”暗营近来清闲,永熙帝给谢长恭放了假,他没事做裴宝珠可遭了秧,耳根子受折磨。 “瑶儿跟子禧后日就要进宫,我们现在出京谁送他们进宫?” “不是有下人吗?”谢长恭不以为然:“你若不放心,我让萧孟送他们。” 裴宝珠白他:“虽然子禧不是你亲儿子,好歹是你亲外甥,你也给我上点心!” “是。” 某人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 裴宝珠:“……”她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瑶儿和子禧进宫后我们就去庄子?” “一言为定!” 谢长恭立马变脸,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 裴宝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好不容易我有空,咱们当然要出去好好享受享受。” 裴宝珠冷哼一声,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眼下他肯定不会实话实说了,到了庄子自然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谢长恭嬉皮笑脸,眼神闪过一抹凝重。 京中过几日会有一场大戏,防止波及到小九,还是将她送到庄子上比较安全。 …… 裴宝珠和谢长恭一起进宫送卫明瑶二人。 谢长欢听说谢子禧要进宫跟永熙帝发了好一通脾气,本来有所转圜的两人再度陷入谷底。 不过还是如裴宝珠料的那般,她没有非要阻止谢子禧进宫的动作。 太子那边闻言砸了不少摆件,最后也无声咽下这口气。 谢子禧作为淮安侯庶孙在一众宗室子弟中十分显眼,却无人敢仗着身份为难他。 宗室依靠皇恩过日子,他们的荣耀寄托在皇帝的喜恶,谢子禧是永熙帝外家的子嗣,谢妃嫡亲弟弟的长子,连福康郡主都没拿他如何,他们更没有底气得罪。 在家中长辈的耳提面命下,无人敢当出头鸟。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谢子禧成熟可信,渐渐以他为首,太子得知后又是一顿恼怒,当然那些是后话。 裴宝珠和谢长恭带着小团子去了位于京郊的庄子,是谢长恭母亲留给他的一个隐蔽的小庄子,庄子里有一眼温泉,秋日里来泡一泡倒正合适。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152章 缘由 庄子收拾的不错,适合来游玩消磨时间。 小团子第一次出远门,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快不够看,四处张望。 裴宝珠想让他在水中玩,可小团子好像是旱鸭子,不愿意沾水,裴宝珠失望,只好让彩月带着他到其他地方玩。 谢长恭靠在石壁上向她招手:“小九,快过来!” 裴宝珠脚步一顿,嘴角抽了抽。 某人实在太…嗯,魅惑了…… 谢长恭穿了一身玫红色寝衣,浓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水雾弥漫,他的眼神迷离勾人。 “……”裴宝珠无语,直觉告诉她不应该过去,那家伙一看就不正常。 但男色诱人,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到温泉边上,离他仅仅半步之遥。 裴宝珠下意识的后退,却被谢长恭拉住手腕,轻轻一拽。 “噗通”她整个人调入温热的泉水中。 衣衫仅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婀娜身姿显露无疑。 谢长恭的眸色变暗,声音沉哑得可怕。 “别急着走,我有事和你商量。” 裴宝珠美眸怒瞪他,他就这么顶着她说? “…” 事实和裴宝珠预想的一样,两人的谈话很不顺利。 具体的过程裴宝珠不想再回想。 闹了一通后,她躺在床上筋疲力尽,谢长恭倒是一幅糜足精神抖擞的样子。 裴宝珠躺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问道:“你大张旗鼓的把我和鹤儿弄到庄子上来做什么京城出什么事了?” “过几日太子要去护国寺上香。” 护国寺供奉着皇家牌位,太子前去祭拜表示永熙帝认证了他的身份。 虽然现在动手成功的几率并不高,但太子难得出宫,不试试那些人怎么甘心? 世家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不管太子是何德行,永熙帝都不在乎,只要下一任储君没有世家血脉即可。 现在可不是先帝时期,宫中的皇子皆是寒门所出,他们必须争取这个机会,否则世家恐怕要彻底走向末路了。 那么,除掉永熙帝用来制衡他们的小太子便迫在眉睫。 至于之后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单看各家的本事了。 他们不是不清楚皇帝在利用他们的野心内耗世家,可近在眼前的皇位他们怎可轻易放弃? 世家的格局也是时候改变了,胜出的人将一家独大… 裴宝珠皱眉,“太子还小,表哥是否急了些。” 表哥太子时期亦遭受过刺杀,但自小被层层保护的太子如何跟后宫阴谋中出来的永熙帝能比的? 太子吃的最大的亏恐怕就是子禧打他那两遭,这般让他面对欲取他性命的血腥场面,她担心太子承受不了。 “男人不能太娇气,太子该长大了。”谢长恭不以为然。 “再说了,他到底是表哥的宝贝儿子,底下都安排妥当了,只等着鱼儿咬钩了。” 裴宝珠翻了个白眼不再作声。 她果然无法理解他们: ——用孩子作诱饵心安理得。 谢长恭察觉到她淡淡的不满,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若担心,那天我走一遭,保证他连根汗毛都少不了!” “哼,你们当亲爹和亲舅的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她语气幽幽:“不过我想问问,谢长欢知道这件事吗?” 谢长恭干笑:“阿姐的脾气你晓得,如果知道我们没好果子吃。” “那你们最好祈祷她永远别知晓。”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153章 教育 谢长恭默然:让阿姐知晓就完了。 阿姐和表哥闹掰后一直处于冷战状态没和好,才稍有些起色,表哥又将禧儿弄进宫里,阿姐不知道禧儿的身份,因他和太子打的两家对他厌恶至极,因此又与表哥闹起来。 禧儿只是打了太子几下尚且如此,若让阿姐知晓表哥让太子以身犯险,可不是冷战几日就能解决的,连自己这个知情不报的也逃不了干系! “小九,你千万别告诉阿姐!” 裴宝珠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为何觉得我会跟她告状?” 她们俩这辈子最和谐的时候就是十一公主恶意针对她们,意图谋反那段时间。 关系变差则是因为谢长欢进宫。 当时表哥已经娶了众多世家妃子,连皇子公主都降生好几个。 表哥已经有了那么多女人,且一入宫门深似海,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谢长欢暴躁易怒,根本不适合进宫。 不说世家的那些妃子们,就是普通的小宫妃,心机都比她深。 她所能寄托的唯有表哥的情谊,但皇帝的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表哥的生母,舅舅的宠妃祯甯皇贵妃那般得宠,贵为太子生母,也死的不明不白,当时宫里只有崔太后一个世家女。 表哥的宫里几大世家的女儿齐聚,危机程度比舅舅的后宫高上数倍不止。 她找谢长欢谈过,但谢长欢冥顽不灵,仍然进了宫,她心里不舒服不给谢长欢好脸色,谢长欢几次之后也来了脾气。 再之后谢长欢生下双生胎,表哥把谢子对啊 禧送出宫,她和阿娘误会谢长恭,嫁给卫泓新,谢长欢护弟心切,两个人的关系彻底恶化,至今还没修复。 谢长恭摸了摸鼻子,弱弱道:“你们女人之间的事……”他们不理解。 明明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但如果旁人敢欺负对方,立马会护着,用相爱相杀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正因如此,他和表哥虽然看着她们吵吵闹闹有时甚至动手,亦不敢掺合她们两个的事,大多和稀泥两边哄着。 裴宝珠白了他一眼。 “太子哪日去护国寺,你提前带人过去清理一遍。” “遵命。” …… 两日后谢长恭将侍卫留下,自己独自进京。 谢长恭离开后,裴宝珠一时清静下来,闲着无事带小团子在庄子里散步。 小团子已经会走路,裴宝珠牵着他走在小路上,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小团子指着蝴蝶道:“虫…虫。” 裴宝珠笑:“蝴蝶。” “福蝶。” 裴宝珠:“蝴蝶。” 小团子:“福蝶……” “蝴蝶。” “福蝶。” 裴宝珠:“……”母子俩大眼瞪小眼。 小团子口齿不清,说话吐舌,她很发愁。 找宋先生问过后才知晓有些小孩子说话会这样,长大便好了。 但卫明瑶兄妹和谢子禧小时候没如此,她特意进宫问了表哥,得知四皇子和寿宁公主幼时也是如此,耐心些多教一教即可。 仔细回想,四皇子和寿宁公主五六岁时说话已经正常。 可照这个情况,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可能不是那么好… 彩月笑道:“郡主别急,回头奴婢教小公子。”她伺候裴宝珠多年,从她细微的表情中便清楚她心中所想 “你让底下人多注意些。”耳濡目染,仅靠一人之力怕是不够。 “哫意些!”小团子学舌。 裴宝珠哭笑不得的捏了捏他的脸:“小大人。” 第154章 两方刺客 小团子抱着裴宝珠的腿傻乎乎笑着,裴宝珠摸了摸他的脑袋。 忽然,裴宝珠的右眼皮猛地跳动,跳的她一阵心慌。 “福蝶……”他指着在花丛中飞的蝴蝶道。 “鹤儿乖,让彩月姑姑陪你抓蝴蝶好吗?” “福蝶,抓。”小团子拽着彩月过去。 小团子看不见她的表情,裴宝珠的眉头渐渐蹙起。 青女问道:“主子,您怎么了?”看上去表情不太好。 裴宝珠揉了揉眉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青女愣了一下安慰道:“主子别多想,是不是昨日没休息好?” 裴宝珠沉默,前两日阿恭借着马上要分别的理由,每天缠着她,的确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主子,您回去小憩片刻,小公子那里有彩月和十二在。” 裴宝珠看了眼小团子的方向,扯了扯唇角,转身回房间。 —— 京城,一条荒僻的小路上,两个小身影紧张的蹿梭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孩边跑边回头看,蓝色常服的男孩抿了抿唇说道:“别回头,快跑。” 人多的主路已经被刺客封锁,那些人是想置太子于死地。 他们被迫跑到这条路上来,如果再等不到救兵,他们的体力耗尽早晚会被刺客追上。 就算他的身手高过同龄孩子,也无法和神情体壮的十几个刺客抗衡,更不要说带上太子这个拖油瓶了,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谢子禧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了,怪不得那人让他随行太子的护国寺之旅。 世家安分了太久,他等不及要给他们创造机会了。 太子受伤,他便有理由发难世家。 只是他没想到计划出现了疏漏,阿爹和侍卫们此时顾不上太子。 谢子禧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盯着太子。 “喂…你要做什么?”太子被他看得发毛,颤着声音问道。 谢子禧该不会是想抛下他自己逃命? 太子手握紧拳头,今日的刺客是冲着他来的,谢子禧也算无妄之灾,在刺客马上要取他性命的时候,是谢子禧冲出来带着他逃离,让他有命活到现在,太子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谢子禧救他的性命,足矣抵过他打自己的两次,但他好歹是太子,便……两厢扯平。 他没必要跟着自己受死。 太子心里思绪万千,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你……”走。 “把衣服脱了。”谢子禧的声音同时响起,他的手正解着衣带。 太子:“?” 望着谢子禧平静的脸和他脱下衣服的动作,太子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太子干涩道:“你会死的…” 谢子禧冷笑:“太子殿下不是说我生来卑贱,那么用一个卑贱的命换高贵的太子殿下一命有何不可?” 太子怔忪:“我不是……”他从前只是打不过又说不过谢子禧,从会利用他身份上的不足中伤他,他却从来没有瞧不起他身份的意思。 正如舅舅的那句话,淮安侯府是他的外祖家,谢子禧是他嫡亲舅舅的儿子,和他血脉相亲,否则母妃岂会善罢甘休? “别说废话了,他们快追上来了,你穿着我的衣服躲在这里,他们临近的时候记得屏住呼吸,不管他们过去多少人都不要出来,路口可能还有他们的人,一直躲在这里等待援兵抵达。”谢子禧细细交代道。 “那你呢?” 谢子禧一把扯下太子的衣服,面无表情:“与太子殿下无关。” 太子攥紧手中被谢子禧塞过来的衣服,眼圈突然红了。 他先前想让谢子禧独自逃跑,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孩童,遇到危及性命的事哪里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与善良? 换做从前,他肯定巴不得拉着谢子禧一起死,谢子禧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谢谢你,如果孤能活下去,以后你就是孤最亲近的表弟。” “呵,不敢当。”谢子禧不屑,“我只是觉得带着太子您不好跑而已,您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谢子禧说完把太子塞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不要出声,死了与我无关。” 太子蹲在安全的地方,谢子禧却没急着走,气定神闲的靠在拐角处,直到听见窸窣的脚步声,他才快速跑起来。 “太子在那边,快追!” 刺客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一点明黄消失在前面,没有多想径直追去。 “……”太子在原地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一颗心忽然坠入冰冷。 许久,他忽然起身向回跑去。 他不能等在这里,刺客会杀死他的,他需主动找到来救驾的援兵。 绝不是……为了谢子禧。 另一边。 “老大,寿和公主公主在刺客手中,禁军们不敢前去救太子,该怎么办?” 躲在暗处的萧孟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听见寿和公主今日来他们就觉得不妙,立即派人去阻止,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谢长恭看了眼后山的方向:“太子没事,先救寿和公主。” 永熙帝怎会让太子真的死掉?就是受一点伤都无法和谢长欢交代,早安排了暗卫在太子身边暗中保护。 暗卫不会轻易出来,只有太子有生命之险的时候才会出来搭救。 适才禧儿救了太子,那些暗卫没有出来,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后山,到了后山,他们便出不来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刺客为何会对寿和公主出手? 寿和公主与太子并非同母所出的姐弟,两人感情也很寻常,并不算亲近。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即使寿和公主是中宫皇后的所出,永熙帝唯一嫡出的孩子,亦比不上储君的安危。 如果不是谢长恭在场,暗中下令不得轻举妄动,寿和公主恐怕已经被刺客杀了,而僵持了这么久,刺客早失去耐心,抵在寿和公主脖子上的匕首蠢蠢欲动。 他们是奔着寿和公主的命来的,只是没想到禁军不按常理出牌,没有无视寿和公主前去搭救太子,让他们无法名正言顺杀死寿和公主。 谢长恭眯眼,摘下身上的剑脱下轻便的紧身衣换上绸缎的外袍。 “老大?”萧孟震惊,老大是准备出现在刺客面前? 老大是悦皇贵妃的嫡亲弟弟,加之这些年得罪了不是少人,欲夺他性命的人可多到数不清。 他在众人面前不可能暴露本性和原本的身手,说不得会有性命危险。 “寿和公主死了会很麻烦。” 寿和公主死了,郑皇后和郑家会把这笔账算在太子和阿姐身上。 还没到处置郑家的时候,如果郑家此时和阿姐对上,表哥会将铲除郑家的计划提前,扰乱计划。 还有,小九与寿和公主的感情很好。 不管是寿和公主的婚事,还是寿和公主有孕,她都十分在乎,倘若寿和公主死了,她想必会伤心…… 所以,他必须保下寿和公主的命。 萧孟闭上嘴巴,老大决定的事他改变不了,不如瞅准机会救下老大。 那边,挟持寿和公主的刺客看了眼天色,心里暗自发恼:禁军和计划的不同,他们竟然不在乎太子的性命被他们要挟住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刺杀太子的,确实会觉得高兴。 但他们的任务是杀掉寿和公主,挑起郑家和谢妃的争锋。 禁军明明是皇帝给太子的人,太子的安危在他们的心中应当高于一切,到时寿和公主因此而亡,郑皇后和郑家哪会管是不是皇帝的命令?只会认为寿和公主是因太子而死。 可现在,禁军不去救太子,就算他们杀了寿和公主,谢妃亦有理由推脱。 郑皇后和郑家也不会因此和谢妃直接翻脸,主子的目的自然也就无法达成。 在这里耗下去,等到京城的守备军来了,他们便脱不了身了…… 正在他纠结是否带着寿和公主先撤退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长恭是谢妃的宝贝弟弟,他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他怎么会不认识? 他眼睛亮了,弄死谢长恭可比弄死寿和公主的价值更大! 他对着下属招了招手,低声吩咐道:“去把谢长恭抓过来。” 被捂住嘴的寿和公主顿了下,拼命挣扎起来,刺客一时不备,真被她挣开捂着嘴的手。 “淮安侯世子,你快跑,不要过来!” 禁军受刺客威胁,退出很远的距离,所以才会让他误入这里。 淮安侯世子是姑姑的夫君,鹤儿表弟的父亲,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来送死! “公主殿下,您嫌命长了是吗?” 刺客冷笑着找了块布塞住寿和公主的嘴。 远处的谢长恭闻声瞥了这边一眼,瞬间脸色大变,然后转身屁滚尿流地逃跑。 刺客嘲讽道:“啧,在京城作威作福的世子大人原来这般胆小,真该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这怂包样。” 纨绔公子哪里比得上刺客,谢长恭轻而易举的被逮住,呜哇乱叫:“放开我!知道本世子的姐姐是谁吗?宫里的皇贵妃,太子是本世子的亲外甥,陛下也是本世子的表哥,你们胆敢伤害本世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世子大人,抓的就是你。” “想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也得先找得到我们再说!” “头领,守备军到山脚下了,我们该撤了。” 谢长恭眼睛亮了:“救兵来了,奉劝你们赶紧放了本世子,本世子会求情饶了你们一命!” “哼,自身难保了还有空说这种话。” 刺客甩开寿和公主,命令道:“我们走!” “头领,不带上寿和公主一起吗?” “带个女人走不方便,世子大人一个足够了。” “是。” “喂,你们放开本世子!”谢长恭嚎叫道。 “吵死了,把他嘴堵上。” “你们…”敢! “呜呜……” 刺客不客气的堵住他的嘴,带着他向禅房的方向撤离。 谢长恭低下脑袋,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隐隐浮现兴奋。 怪不得他们敢在护国寺停留这么久,原来寺里藏着暗道:啧,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第155章 本世子要小解 寿和公主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寿和公主有孕的消息前些日子公布于众,刺客们亦知晓,但一来他们没有怜香惜玉的心,二来寿和公主的孩子死了更好,所以他们直接把寿和公主丢在地上。 寿和公主的这胎并不稳健,怀孕初期就千里迢迢进京,舟车劳顿下难免影响腹中孩子,后来经过宋先生和宫中太医调养才好起来。 她今日摔得可谓严严实实,普通有孕的妇人都禁不住,何况本就娇弱的寿和公主? 当即便有小产征兆,寿和公主惨白着一张脸。 裴宝珠赶到时见到的就是寿和公主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景象。 她扭头吩咐道:“速去请寿和的府医来。” 她来得急没带大夫上山,寿和是个细心的人,出府到外头来定会带着大夫。 “来人,立即收拾出一间禅房供寿和公主休息。” “是。” 裴宝珠蹲在寿和公主身前,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的寿和,姑姑在。” “姑…姑姑,郡马被刺客抓…抓走了,您快去救他……”寿和公主虚弱道。 “别担心,姑姑让人救郡马了。” 回到房间后心慌的感觉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最终她安顿好小团子后,带上人轻装进城赶到护国寺。 然后就听说了寿和被刺客挟持,太子遭刺客追赶到后山下落不明的消息。 上山的路上她遇到了萧孟,清楚了状况。 让萧孟带着人去搜索暗道,凭阿恭的聪慧,会给他们留下线索的,当务之急是保住寿和救下太子。 安排人送寿和公主去禅房后,裴宝珠站起身道:“禁军首领何在?” “卑职在。” “寿和公主暂时无碍,即刻带人去后山营救太子和谢公子。” “卑职领命。” “安陆。” “微臣在,带守备军围住护国寺,禁止任何人出入。” “是。” 她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即便是女人也没人敢质疑她的话。 贵人们接连出事,回头陛下必然降罪,倘若再得罪了素来得陛下圣心的福康郡主,他们的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裴宝珠看了眼后山的方向,先去禅房查看寿和公主的情况。 “…” “公主的情况如何?” 寿和公主的府医姓魏,太医院院首的外甥,在妇人病症上颇为擅长,保胎接产自不在话下,但寿和的胎仅仅四个多月,离接产还很遥远。 “回郡主,公主殿下有小产迹象,以后需要卧床安胎喝汤药进补。” 裴宝珠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寿和公主,寿和公主的脸色依旧苍白,睡梦中眉心也皱在一起。 “公主今日受到惊吓,你们守在公主身边,寸步不离。”裴宝珠吩咐寿和公主的侍女。 寿和的孩子没事,太子那边还没脱险,她需过去坐镇。 —— 许是刺客自信两个孩子逃不出他们的手心,路口没有人守着,全部追了过去,太子下山的路上并未遇见刺客。 他一口气跑到山下,正巧遇上奉裴宝珠命令前来的禁军。 “太子殿下,卑职救驾来迟,还请殿下降罪!”众人松了一口气,齐齐跪到地上。 太子气喘吁吁:“谢子禧穿了孤的衣服引走刺客,你们立即上山缉拿刺客,将谢子禧活着带回来,否则孤治你们死罪!” 众人面面相觑,谢小公子不足十岁,替太子引走刺客出乎他们的预料,但也不是难以理解,毕竟淮安侯府是太子的外家,侯府教育府中子弟一切以太子为重很正常。 抓刺客也不是难题,可把谢小公子活着带回来…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他们不觉得谢小公子能在刺客的追杀下坚持到他们找到他。 “怎么,孤的话不好用?” “太子殿下,卑职这就安排人上山,福康郡主来护国寺了,卑职护送您去禅房。” 太子刚迈开的脚顿住,“孤在这里等。” 禁军首领无奈:“来人,安置帐篷供殿下休息。” 太子任性不走,他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却也不能让太子殿下在日头底下晒着不管。 太子目光微闪。 福康姑母来的太凑巧。 虽然她几次维护谢子禧,但谁知她心底究竟想什么? 庶长子和嫡母天生是仇敌,尤其谢子禧优秀到足以威胁嫡弟的情况下… 谢子禧被刺客追杀下落不明,这是最好的时机,甚至不用她动手,她只要拖延禁军们搜救的时间,等待刺客下手,她就可以不沾半点关系的除掉谢子禧。 太子抿唇。 谢子禧救了他两命,他不能让他死在福康姑母手中。 …… 裴宝珠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太子坐在帐篷前,周围是一群围着他嘘寒问暖的人。 她微微松了口气。 抬步走了过去,“太子,你可有受伤?” “姑母。”太子起身。 “姑母坐下说。”太子看着她的眼睛:“孤没事,谢子禧穿了孤的衣服引走刺客,他是孤的救命恩人。” 他在暗示他会给谢子禧撑腰,以后不要对谢子禧出手。 裴宝珠愣住。 倒不是听出太子话里的深意,而是恍惚明白了谢子禧为什么会出现在护国寺。 她心底释怀的笑了:表哥果然不会任由兄弟两个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这不,太子已经不仇视子禧了。 “…姑母?”太子被她笑懵了。 “你寿和皇姐那边无事,我带了人过来,让他们一起上山找子禧。” “不用。”太子忙拒绝。 太子眸子暗了暗,姑母还不死心? 可恶,他年纪太小,姑母不把他的警示放在眼里。 他却不能跟福康姑母翻脸。 父皇十分偏心这个表妹,还有北渊王给福康姑母兜底,他一个还没掌握权势的太子如何斗得过她? 裴宝珠皱眉:“太子,人多力量重,可以尽快找到子禧。”难道太子还在记恨子禧?所以不让她派人寻找? 平日的小打小闹她不插手,但眼瞎再不管束,要闹出人命的。 “太子,子禧是你舅舅的长子,他如果出事了,即便有你母妃在也无法阻止他发疯,你不希望他因为你和你母妃断绝情谊?” 太子瞪大眼睛:“姑母,您真的要救谢子禧?”他太震惊了,不小心将心里话问出来。 “你此话什么意思?”裴宝珠终于察觉出两人聊的不是一个话题。 太子沉默,他哪能讲怀疑她会害谢子禧的话当她的面说出口? “姑母,我们立即上山救谢子禧。” 裴宝珠想了想,点头。 虽然太子的话语有些怪,但目前看来他对子禧的印象转变了,他主动提及上山有利于增进两人的感情,她便带太子去找子禧回来。 …… 和太子换衣服后,谢子禧等到刺客追上来才再次逃跑。 他的动作很轻便,没有太子拖后腿轻松和刺客拉开距离,后山树丛林立,方便他躲藏,故意留下错误的信息将刺客引走,他跳下树往另一个方向走。 太阳西偏,他得趁天黑前下山,否则黑天后的山上太危险。 他沿着一条没人走过的小路下山。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隐藏起来。 那群人在他前面的巨石后停下歇息,谢子禧拧眉:刚才刺客走的方向不是这里,看来这是挟持寿和公主的刺客了。 阿爹竟然让他们跑掉了? “头领,我们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姓谢的?”明明寿和公主的身份更加尊贵,也符合主子的要求。 “哼,你懂什么。” “寿和公主死了,郑皇后或许会和谢妃对上,但谢长恭死了,谢妃百分百会对付郑皇后,你觉得现在的郑皇后和郑家受得了有皇帝当靠山的谢妃刁难吗?” “原来如此,头领英明!” “休息好了,先带着谢长恭走,万一追兵追上来,用他的性命威胁,帮助我们脱身,等到咱们彻底安全再取他性命,到时候把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咱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谢子禧心下一惊,阿爹居然被他们抓住了?他们还想要阿爹的命! 不对…阿爹一直隐藏在暗处,除非他自己走出来,不然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护国寺。 他是故意被刺客抓住的,换寿和公主安全,之后他肯定有法子脱身,这些刺客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只需要下山找帮手即可。 但…他哪里能看着刺客把阿爹带走不管不顾? 谢子禧叹了一口气,在树上做了记号,偷偷跟了上去。 —— “太子殿下,郡主,这里有记号。” 树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刻痕,太子眼睛亮了:“子禧还活着!” 裴宝珠笑了笑,心却沉下去:这个方向子禧应该是要下山,什么让他掉过头来又步入危险的深山? “放轻脚步,加强戒备。” “保护太子为先。” “是。” 谢子禧没找到,他们倒是遇到追着太子和谢子禧的刺客。 没有牵制,刺客的人数和质量不占优势,在确认不能击杀太子后,他们咬破牙后毒囔自尽,没留半个活口。 “太子殿下,共有十七个刺客,全部气绝。” “把他们的尸体拖下山,仔细检查看有没有关于他们身份的线索。” 嘴上这么说,心里没抱多大期望。 他的先生众多,早已不是当初只会冲动的小皇子,明白这些人是世家派来要他性命的死士,任务失败立马服毒自尽就是不想被审问,他们的身上哪里找得到代表他们身份的线索? 不过……没有可以创造。 他的几个兄长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父皇却不会让他们坐上太子之位,那么不管他动什么手脚,父皇都不会拆穿,反而会顺着他来。 不得不说,太子不愧是永熙帝养出来的孩子,从永熙帝的言行中便猜出来永熙帝的用意。 众人继续往山上走。 “主子。”青女忽然拉了拉裴宝珠的衣袖,小声叫了她一声。 裴宝珠停下来:“你们先走,本郡主有些累,喘口气就跟上去。” 太子回头看了她眼,刚要说话。 “太子殿下,前面又发现了记号。” “过去看看。”太子带人向前走。 青女凑到裴宝珠耳边,压低声音道:“萧孟在附近,他刚刚给我传音,禅房的密道通向后山,郡马爷被刺客带到后山了,子禧公子或许是撞见郡马爷才改变了下山的决定。” 裴宝珠默了片刻:“子禧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另一边。 “呜呜…”一直还算老实的谢长恭忽然不安分起来。 刺客推了他几下,他居然一屁股坐到地上赖着不走了。 “喂,你不怕老子杀了你?” 谢长恭呜呜几声,谁也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把他嘴解开。” “…世子大人,你最好老实点儿,老子虽然不能立刻杀了你,但不能保证你身上会不会缺少零件。” “呸…”谢长恭吐了下嘴里残留的线绳,说道:“本世子都听你们的,不要伤害我,我阿姐和阿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本世子的,到时条件随你们提。” 他们不是职业死士,有几个目光闪了闪,明显意动。 “别听他的蛊惑,你们以为谢妃会饶了伤害她弟弟的人吗?” 是啊!众人回神,一旦谢长恭回去,第一个要的就是他们的命,哪里有机会提条件? 他们的表情凶狠起来,险些被这个混蛋骗了。 “世子大人,您停下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领头的用匕首刮了刮手指,露出阴险的笑。 “……”谢长恭,背后发凉。 “当然…不是了。” “本世子要小解。” 众人:“……” “赶紧的。” “这么多人本世子解不出来。”谢长恭理直气壮。 领头的磨牙,骂道:“事儿真多。” 他不想浪费时间,拎着谢长恭的衣领把他带到树后。 他吼道:“快点!” 谢长恭撇嘴:“手绑着本世子怎么小解?还是说你要帮本世子扶着?” 领头的黑脸,满含着低气压重重解开绑住谢长恭手腕的绳子。 “转过去,你还要欣赏本世子的兄弟?” “……”领头的嘴角抽了抽,嫌恶地走到一旁。 谢长恭背过身,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看来隐藏实力很有必要,如果这人知道他真正的本事,就不会大意的解开他的手,还离那么远的距离。 “…好了没有。” “快了。”谢长恭走出十几步,回应道。 领头的神色大变迅速转身,声音的距离不对。 谢长恭立即奔跑起来。 “来人,谢长恭跑了,快去追!” 即使现在,他依旧不认为谢长恭能从他们手中跑掉,所以放弃了追捕的最佳时机,率先喊人。 第156章 苗疆蛊虫 丛林的地形便于谢长恭逃跑,等到刺客们反应过来,早失去了谢长恭的身影。 谢子禧松了口气:就知道阿爹肯定能跑掉的。 “哟,小禧儿怎的在这里,是担心阿爹吗?” “……”他后悔了。 谢子禧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往另一个方向跑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长恭不在乎他的嫌弃,轻松拎起谢子禧夹在胳膊底下,向刺客离开的方向追去。 “走,阿爹带你去看好戏。” 谢子禧无语:他不想看。 可是反抗不了,或者说他越反抗阿爹越会带着他去,不如坦然接受现实,各自清净。 父子两的动作不慢,没多久就追上了刺客。 他们全都倒在地上打滚,捂着脸哀嚎。 听见脚步声望过来,看清谢长恭后立刻红着眼怒骂:“你祖宗的谢长恭,你到底撒了什么东西?快把解药拿出来!” 他们的脸又疼又痒,身上也乏软无力,根本起不了身,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 当然,即使能自杀他们也不会那样做的,主子说了,命最重要,只要不供出主子的名字,其他东西随便他们怎么说。 他们死也不会说出主子的…… 谢长恭抱胸立在他们前面:“求人就是这个态度?” “谢世子,小的们知错了!求求您把解药赐给小的!” 不是他怂,实在是谢长恭撒的药粉厉害得紧,搞得他生不如死。 谢长恭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露出一个欠揍的笑道:“还不够哦。” “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世子想要的是什么。”他暗示满满的冲他们眨了眨眼。 众人:靠,早知道先弄死他好了! 谢子禧淡定的站在旁边,阿爹是什么垃圾性子他最清楚了,面对自己人他会收敛,对付外人时恨不得直接气死对方。 多亏了见识过他那一面的敌人全死了,否则每天想要他死的人恐怕会无视郡主府的森严直接闯进来刺杀他才能解心头的恨意! 谢长恭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在手里摇了摇:“你们中的药粉是本世子府里的大夫调出来的,天下仅此一家,你们找不到人帮忙解毒,嘶…或许要说这个毒药不会给你们时间找到能解毒的人。”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红颜笑。” 谢长恭慢吞吞解释道:“它的药性也很符合它的名字,第一天,会让人浑身无力浑身的皮脱落,第二天你们的内脏开始腐烂,到了第三天嘛…你们会化作一滩血水了无踪迹,最适合深宫使用,你们说本世子将它献给阿姐,你们的主子会不会中招?” 谢长恭形容的画面过于骇人,配合他反派的嘴脸,当即有人吓昏过去。 “如此歹毒的心肠,应当让皇帝看清你们兄妹的嘴脸。”头领冷笑一声,明白过来谢长恭不可能给他们解药了。 他说出的话代表一切。 如果他想留活口,不会在他们面前扯上宫里的谢妃。 皇帝再怎么宠爱谢妃,也不会容许她残害宫妃。 为了保住宠爱,谢妃和谢长恭不会傻到破坏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所以听到谢长恭这番话的他们必死无疑。 头领目光阴沉,谢长恭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并设下陷阱反擒住他们,绝对不是表面上纨绔公子那么简单,他们此次失手的关键在于低估了谢长恭的实力…… 头领聪明反应的过来,可怕死的大有人在,“谢世子,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求您把解药给我…” “闭嘴蠢货!他根本不可能把解药给你的!” 但那人显然已经丧失理智,疯狂的抓着脸——再抓下去,不用等药效,怕是他的皮会被自己抓挠下来… 谢长恭面无表情,重重踩在他的胸口:“你的话太多了,如果舌头不想要,本世子帮你拿掉它。” 说着,从怀里掏出匕首,轻轻一甩,插在离他脸半寸的距离。 头领头上倏地冒出冷汗,咽了下唾沫,不再多话,他不怀疑谢长恭会动手。 谢长恭威胁完他,走到那个扬言要交代的人面前蹲下,双手撑在下巴上,可爱的眨了下眼睛:“现在可以说了。” 他把解药瓶子放在那人不远的地方,触手可及。 “解药就在这里哦,说了就给你。”他好声好气的诱哄道。 “是大…呃。”那人刚说出一个字,双手忽的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青筋暴起,连眼珠也被压的快凸出眼眶。 嗓子里发出“桀桀”的嘶吼,宛如厉鬼缠身,恐怖极了。 谢长恭笑意淡去,站起身退后两步,那个人身子用力向后弯去,呈现出常人无法做到的弓形。 最后,那个人将自己掐断了气。 谢长恭无趣的“啧”了一声,“原来如此啊,难怪没给你们配上毒囊,你们的主子够狠。” 谢长恭掌管暗营多年,各种阴私手段他见识遍了。 这是苗疆部族用来控制人的手段,一种蛊虫,无声无息的下到水中让人喝下即可,只要达到一定条件,不需要旁人动手,身体里藏着的蛊虫即可让人马上毙命。 他叹息地摇了摇头:“本来想饶你们一命的,可惜你们的主子手段太狠,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不!是你动的手脚!”那个头领反驳道。 谢长恭嘲讽道:“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他都要老实交代了,本世子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要他的命?” 那人沉默。 是啊,谢长恭在这种时候杀人只会激起他们的反抗心,剩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的,这么做对他毫无益处。 可…他也不信主子是那样歹毒的人,毕竟主子曾经说过不介意他们说出去。 等等! 主子不介意他们说出去,前提是他们被抓住了,他们不说会遭受严厉的刑罚,但可以保住一条命。 一旦说出去,他们体内的蛊虫就会发作。 主子那句话的意思是,巴不得他们说出去,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他苦笑着闭上眼睛,原来是这样啊。 他衷心侍奉的主子原来是个伪善之人,他最讨厌人骗他了,主子的法子很不错,绝了泄密的可能。 但他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主子,他识字… “谢长恭。” 他的手费力的在地上划着,用指上的鲜血写了一个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谢长恭的名字。 谢长恭低头,那人瞪着眼睛死去,眼底一片昏暗,控诉着他的失望与不甘。 地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 谢长恭的神情凝重起来。 王。 能有如此实力的只有被满门降罪的王家,但王家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怎么还会有人来送死呢? 谢长恭皱眉,结合侯府发生过的事,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露出阴冷的笑:“果然不能对世家心软啊。” 灭门了也阻止不了他们复起的心。 谢长恭拍了拍手,随即出现两个暗卫:“把他们全部带回暗营。” 他撒的是痒痒粉加软骨散而已,世上哪有什么红颜笑?他只是利用了他们的恐惧,他们的心理作用加重了药效。 谢长恭伸了个懒腰,对谢子禧道:“走,禁军要找上来了。” …… “你们怎么才来,想害死本世子吗!回宫要让表哥和阿姐严惩你们这些没用的饭桶!” “要不是本世子聪明想法子跑出来,现在尸骨都凉了!还有!本世子的儿子是救太子殿下的恩人,你们也敢不认真搜救!罪加一等…” 谢长恭将众人喷的狗血淋头。 一旁的太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舅舅太恐怖了。 他悄悄打量谢子禧,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 “一上来就听着你发火,听你中气十足的骂人,也不像受到惊吓的样子。”裴宝珠走过来,冷哼一声道:“天快黑了,如果你不想下山的话自便,本郡主要带他们下去了。” 谢长恭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小九为了他回来了! 面上还是嚣张跋扈的样子:“你说什么?” “哎,现在本郡主确定你受到惊吓了,连话都听不懂了。” 谢长恭:“……”小九,演戏而已,不要人身攻击啊! “我们走。” 裴宝珠直接下山。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停留在太子身上。 太子咳了声:“下山,注意护着些舅舅和谢公子。” “是。” —— 到了山下,天彻底黑了。 裴宝珠不愿意吃寺院的斋饭,带着人回了郡主府。 寿和公主也已经醒来,被太子领着人护送回京。 谢长恭自然想跟裴宝珠回府,但被裴宝珠似笑非笑的拒绝。 ‘世子大人说要进宫告状,为了符合您的人设,还是连夜进宫比较好。’ 谢长恭被无情的抛下,愤愤进宫告状去了。 太子护国寺遇刺,同时寿和公主遭受刺客挟持,皇贵妃的亲弟弟,太子的舅舅淮安候世子被刺客掳走。 皇贵妃闻言跑到御书房向陛下哭诉,爱子女儿小舅子险些遇害,加上美人如泣如诉,永熙帝雷霆大怒,下旨查出刺客,严惩不贷。 郑皇后闻听女儿寿和公主遭到惊吓差点小产,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后立刻求见永熙帝,请求永熙帝严查,永熙帝应了她的要求。 回到长兴宫后,郑皇后目光冰冷,快速写完一封信后交给亲信送到宫外的郑家。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休怪郑家不义。 她本就不支持家中跟李家卢家勾结,她没有亲生的皇子,相比之下李卢两家更得优势,郑家何必掺和进刺杀太子那等要命的事? 第157章 先保护自己 四皇子非她亲生,跟在李家与卢家后面捡漏送他登基还算合适,但拼尽全族之力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寿和被挟持更让她坚信这一点,说到底寿和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其他哪个皇子登基她都是嫡母,太后如今的日子不也过得很舒坦? 大乾重孝道,太子登基也无妨。 她现今只想让寿和与她腹中的孩子平安无事。 郑皇后手抵在额头上,内心苦笑:她若是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跟寿和母女情分疏离至此。 御书房。 谢长恭坐在靠近门口的摇椅上晃着椅子。 永熙帝温声关怀着谢子禧:“子禧,你可有哪里受伤?” 谢子禧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回陛下,子禧无碍。” “父皇,谢子禧为了救儿臣与儿臣换衣服,还等着刺客追上来才跑,没受伤是他的身手敏捷,但惊吓肯定是有的。” 太子恨铁不成钢,抢着帮谢子禧表功。 他不说出当时的情况,父皇怎么知道有多危险? 之后又如何给他重赏? 永熙帝挑了挑眉:“太子说该怎么奖赏?” 太子拧眉思索。 赏金银之物谢子禧不缺,赏赐爵位的话又怕福康姑母因此恼恨谢子禧。 太子忽然灵光一闪:“父皇,让谢子禧给儿臣当伴读!” “噗”谢长恭一口茶喷了出去。 永熙帝:“……” 谢子禧:“……” “哈哈,我的太子殿下,你真的觉得那是赏赐吗?” 应当是惩罚才对! 太子不满道:“当然不是舅舅你以为的那种伴读,我不需要谢子禧照顾我,只要他跟在我身边享受即可。” 伴读是一份辛苦的差事,每日需要和侍奉的人一起上下课,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照顾主子。 主子受罚的时候要帮着承担…课业上超过主子还会被刁难。 总之是份苦差事。 对谢子禧来说更是,太子的脾性如果时时被谢子禧压制,管什么救命之恩,早晚被他丢到脑后,还不如远香近臭,离的远些让太子记住恩情就好。 谢子禧抽了抽嘴角,这样的赏赐他不想要。 “太子殿下…” “就这么办了,以后子禧你当太子的伴读,如果太子犯轴欺负你,大可来跟朕告状。” “表哥。”谢长恭皱眉。 他带大的孩子,被人当面欺压很不爽,就算对方是谢子禧亲爹也不成。 “朕意已决。”永熙帝一句话堵住谢长恭的话。 谢长恭腾地站起身,抿着嘴不说话,气氛一时压抑起来。 太子碰了碰谢子禧,示意他说句话。 “谢子禧遵命。” 永熙帝笑眯眯,“好孩子,比你阿爹强,他只会冲朕耍性子。” 谢长恭撇嘴:“表哥,我不止会耍脾气,还会耍大刀。” “瞧,还跟朕生气呢。” “辰儿,你先带子禧回去,朕有事和你舅舅商量。” 谢子禧担忧地看了谢长恭一眼,阿爹适才的话太冒犯了,治他死罪都有可能。 太子直接拉着他走出去,小声道:“没事的,舅舅更过分的话都说过,父皇不会怪罪他的,是真的有事跟舅舅商量。” 太子小时也曾担心过,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母妃说,舅舅是父皇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永远不会真正生舅舅的气。 …… “表哥,你太心急了。”谢长恭皱眉不赞同道。 太子和禧儿的关系因这次护国寺之行有所缓和不假,可紧接着就把两人安排在一起,恐怕会适得其反。 永熙帝笑着道:“朕有分寸。” 谢长恭闻言不再多说。 “刺客的事你可有头绪?” “行刺太子是世家联合,崔家没有参与。” “挟持寿和公主的那批刺客…与王家有关。” 永熙帝的脸色倏地沉了。 王家的所有男嗣都被治罪,防止留下暴政的印象,他免去了出嫁女的死罪,不想却给了她们作乱的机会。 “派出人手的是谁?” 谢长恭摇了摇头:“那些刺客身中苗疆蛊毒,只要一开口说幕后指使,便会蛊毒发作身亡。” “不过有一个人身亡之前说了一个大字。” “我怀疑是王家某位排行最长的姑娘。” 可王家主家旁支人数众多,每个出嫁女的家庭皆被牵扯到,她们都有报复的理由,查起来要消耗不少时间。 永熙帝眼睛眯了迷,说出的话让人脊骨发凉。 “查不出来,就除掉所有王家女。” 永熙帝心彻底冷硬。 谢长恭耸了耸肩:“是。”他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罪不及子女,前提是惠不及子女,她们既然享受了王家带给她们的荣耀和富贵,就要承担王家的罪孽,否则死在王家手中的千万个孤魂要找谁说理去? —— 裴宝珠进城匆忙,小团子还被她留在庄子里。 晚间就有些睡不着了。 青女哭笑不得:“主子,郡马爷的庄子隐蔽,咱们也留了那么多人手,如果有不长眼的过去们,保准他们有去无回!” 裴宝珠放下心来:“你说得对。”阿恭和她都留了人,明天她就去接小团子回来,不会有事的。 “你不放心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城。”谢长恭从屋外进来。 “你回来做什么?”裴宝珠面无表情。 谢长恭目光落在青女身上,青女机灵的带着人退出去。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关门之际听见裴宝珠如是说道。 青女垂头低笑:主子若真不想见郡马爷,就不会默许郡马爷打发他们出去了,要不了多久两个人便会和好了。 裴宝珠起身向书桌走去。 谢长恭跟屁虫似的跟了过去。 “小九,别生气了,当时情况紧急。” “哦?紧急到你需要自己跑过去给刺客抓?”裴宝珠冷笑。 知道消息的时候,她浑身的血都冷了,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刺客,不是平常的小毛贼,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他自己不清楚吗? 他不看重自己的命,她为什么要担心呢? 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好了! 谢长恭抱住她,无奈道:“别气了,我留了后手,他们要一直不放开我,我会利用藏在衣袖里的小刀划断绳子逃跑,药粉的作用想必你也看到了。” 没错,裴宝珠看见了。 她得知谢长恭也在后山后,就与太子分开走,谢长恭教训完刺客离开时她刚巧赶到,恰好萧孟也在,她就过去了解经过,所以之后一直没给谢长恭好脸色。 他叹息:“他们对寿和起了杀心,如果我不出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寿和……” 裴宝珠回身抱住他,红着眼圈道:“旁人再如何,也比不过你。” “阿恭,我不希望看到你遇到危险。” “你知道我为何会赶到护国寺吗?因为我的眼皮一直在跳,跳的我心里发慌,觉得会出什么大事,我到护国寺听说你被刺客带走时险些晕倒,但当时唯一能做主的人就是我,如果我倒下了,你怎么办?” 谢长恭愣了下,“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 “阿恭,其他人再重要,你跟鹤儿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如果有下次,记得先保护自己。”幸亏此次的刺客大意,否则阿恭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从他们手里逃走? 谢长恭心里划过暖流,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好。” “可要我带你去庄子上?” 裴宝珠:“今天消耗那么多体力,你不累吗?” “不累,还能再战一夜。” 裴宝珠:“……”她板着脸拍开他的手。 “既然不累那我们现在就走。” 谢长恭失望地撇嘴。 臭小子,人不在也给他添堵。 两个人轻装出行,大晚上的出城当然得用一些特别的办法。 谢长恭找到熟悉的城守。 “世子,这么晚出城啊?”他扫了眼谢长恭身后的曼妙身姿,眼底浮现出了然。 第158章 喂药 早听闻谢世子跟福康郡主的感情不好,宠爱姨娘,甚至还有传言谢世子和舞女青楼花妓有联系,今日竟然当面见到了!? 也是,福康郡主曾经毒害了谢世子庶长子的生母,谢世子怒急之下带着庶子回侯府,一度传出两人要和离的消息,众人都说要不是圣旨赐婚不可合理,两人早就和离了。 谢世子之所以重新搬回郡主府,也是因为福康郡主生下了侯府的嫡长孙,借着儿子的原因挽回了夫君。 可福康郡主霸道难缠的性子,哪个男人会喜欢? 母老虎不受男人喜爱,男人多还是喜欢娇柔可爱的小美人。 福康郡主有权有势,谢世子在京中金屋藏娇肯定会被发现,所以才大晚上带着小美人出城。 谢长恭向他伸手,胳膊搭在他肩头,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城守身上。 城守:“……”整个人坠了下,差点被压趴在地。 裴宝珠无语:他无缘无故欺负城守做什么。 人家好歹还让他们出城呢。 “世子爷……”城守欲哭无泪。 “兄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知道知道!小的今天什么也没看到!”城守连连道。 看见谢世子带着女人出城,若被福康郡主必然治他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可如果偷偷告诉福康郡主,谢世子这边同样不是好惹的。 有宫里的皇贵妃和太子在,福康郡主不能把谢世子怎么样,等到谢世子脱险,麻烦的就是他了,他可经不住谢世子的报复。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不知道,福康郡主来也一口咬定不知道,等着谢世子想法子就是。 “很好。”谢长恭拍了拍他的脸,在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放到他手中:“留着买酒喝。” “哎!谢谢世子!”就算谢世子不给他银子,他也不能不放他出去,这是意外之喜啊! …… 两人顺利出城。 谢长恭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小巷子,打开第三个院门,招呼裴宝珠进去:“快进来,庄子远,咱们走路一天也到不了。” 裴宝珠打量着院子,院子不打,但整洁干净,一看就经常有人来。 “这是我们平常出城落脚的地方,有些东西不方便带出城也都放在这里拿。” 裴宝珠明白了,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城守也是因为要经常晚上出城办差混熟的。 她眉梢动了下,饶有趣味道:“领我来没事吗?” “哼,我的地方爱带谁来带谁来,他们管得着?” 裴宝珠这回真的惊讶了:“这是你的?” 谢长恭不语,哀怨地看她:“小九,我的东西全交到你手中了,你都不看看有些什么吗?” 裴宝珠:“……” 他的东西那么多,她哪能各个记在脑中? 庄子和商铺需要查账,她看得比较清楚,内城的房产离得近她也去看过。 这个城外的小院子夹在那些里根本不显眼。 怪不得她啊。 不过悄悄看了眼郁闷的谢长恭,她机智的没把话说出口,讪讪地咳了声。 谢长恭没揪着不放,找出辆一架马车道:“凑合坐,回头弄几辆好马车放这里。”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动动他的脑子,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里出现豪华的马车,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简直有鬼! 谢长恭亲自驾马车,裴宝珠不能真的把他当车夫,将帘子拉开一条缝隙,坐在马车门口。 “夜里有些凉了,别受了寒。” “哪那么娇弱。”裴宝珠自从学了武,身体特别棒,长这么大没生过几次病。 谢长恭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不冷,只是想陪他却嘴硬。 他不在多劝,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用身体挡住凉风。 裴宝珠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向前凑了凑,靠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体像火炉一样暖和,靠着靠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感受到身后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谢长恭无奈地想道:说好的陪他呢? 怎么她自己先睡着了? 好在快到了。 到了庄子,谢长恭停下马车,裴宝珠迷迷糊糊睁眼,含糊地问:“…到了?” “嗯,睡,我抱你回屋子。” 裴宝珠闻言再次闭上眼睛,踏实地睡过去。 谢长恭解开披风,将她整个人包严实后打横抱起来,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彩月听见动静跑出来查看,见裴宝珠睡着,手脚麻利的铺好床,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子。 两人出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到了庄子更是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 谢长恭看了眼天色,合衣躺在裴宝珠身边,裴宝珠动了下,熟练的滚到他的怀里,谢长恭手顿了下,抚着她的脸颊,露出喜悦的笑。 睡梦中的她主动靠近自己,说明她完全信任自己,身心都信任着。 想起她含着泪说他最重要的情景,谢长恭心情激动,迟迟无法入睡。 他真想就这么看着她一晚上…… 昨晚为什么就睡着了呢? 谢长恭抓了抓头发,懊恼的想道。 “宋先生,郡主怎么样?” “回郡马爷,风寒入体,郡主的发热症状还没有消退,需要喝汤药退热。” 谢长恭催促:“那还等什么?赶紧开药啊!” 宋先生看他一脸的不善,默默地吞下还没说出口的话。 算了,郡马在郡主心里的位置特殊,许郡主不会闹的。 “彩月姑娘,麻烦你跟老身去熬药。” 裴宝珠和谢长恭两个人出京,连青女都没带,彩月只好回来暂时照顾,索性小团子那边她已经调教好几个机灵的丫头,没有她在也能独当一面。 “……” “郡马爷,药熬好了。”彩月端着一罐汤药进来,苦溜溜的药味迅速弥漫整个房间。 谢长恭眉心紧皱,盯着她手中的药罐,问道:“这一罐都是?” 他不是没喝过汤药,受了风寒喝一碗应当差不多,还是说宋先生的药量轻,多喝才有效? 彩月把药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拿出一个正常的药碗:“喝一碗即可。” 剩下的汤药是多备下的,防止不够… 谢长恭眉心皱的更紧。 彩月熟练地滤好一碗药,“郡马爷,奴婢喂郡主喝药。”哎,喂失去神志的郡主喝药可不是个好差事。 从前在公主府的时候长公主殿下带着一群人才压制得住郡主。 现在就她和郡马爷两个人,嗯…不然她再出去喊几个人帮忙? 谢长恭接过药碗:“我喂她喝药,你先下去。” 彩月犹豫:“郡马爷,奴婢留下来帮您?” 谢长恭摇头,“如果实在不行再叫你。” 彩月的神态和她拿过来的药,谢长恭猜出她在担心什么。 不过他有给小九顺利喂药的经验,用不上那么一大罐兜底。 “是。” 彩月看了眼他自信的模样,将信将疑的退出房间。 郡马爷真的可以吗? 要不她还是再去熬一罐…… —— 谢长恭坐在床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起裴宝珠,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 药碗刚抵在她嘴边,裴宝珠的眉头蹙在一起,脑袋别到旁边,抬手去挥药碗,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完成。 要不是谢长恭眼疾手快,药碗就被她摔倒地上了。 谢长恭:“……” 他低下头,柔声安抚道:“小九,是我,你在发热,乖乖把药喝了病就好了。” “生病…喝药……”裴宝珠闭着眼睛,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 “对,喝药。”这样的小九和往日里明媚的她不同,娇怜可人。 如果不是在生病的情况下,他一定心神荡漾。 谢长恭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继续柔声道:“乖,把药喝了就好了。” 说着,再次把药放到她嘴边。 不等碗碰到嘴唇,裴宝珠忽然睁开眼睛。 谢长恭:“!”他吓了一跳。 “小九?”谢长恭试探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裴宝珠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呆滞,仿佛屋子里的一切她都看不见。 谢长恭脸色沉了沉,这是烧糊涂了。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他紧紧抱住裴宝珠,药碗强硬地放在她嘴边,准备往里面灌。 继续烧下去,他怕她烧坏脑子。 侯府里的家生子有一个就是因为小时候高烧,治疗的晚了,导致说话口齿不清,府中的大夫说他是被烧坏了脑袋,影响说话。 一直不看他的裴宝珠突然掀开他,跳到地上。 裴宝珠的力气不小,谢长恭一时没防备,差点被她弄的仰倒。 回过神来,刚刚还在他怀里的小女人已经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谢长恭目光盯着她白皙的小脚,放下药碗走近她,磨着牙道:“小九,这是你逼我的啊。” 他一把抓住裴宝珠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 裴宝珠哪能老老实实的被抓住。 她抬手反击谢长恭,手直往他的脸上挠。 “小九,这可不能挠哦,回头你清醒过来要心疼了。”谢长恭一手抓住她作乱的手,弯腰把她打横抱回床上。 “放开,不要喝药!”裴宝珠嘟起嘴。 “好好好,不喝。” 她一双水润的眼睛看向他:“真的?” 谢长恭心头一窒,昧着良心道:“不喝药,这是给你准备的糖水,快喝,喝完咱们睡觉了。” 好歹让她把药喝了。 裴宝珠捧着药碗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噗,好苦!” “这不是糖水,你骗我!”她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谢长恭默默地抹了把脸上被她喷出来的药,嘴角抽搐。 明明已经迷糊了,还是不好糊弄。 他从她手中拿过药碗,“我拿错了,这碗不是糖水,去给你换一碗。” 谢长恭走到门口打开门,在彩月担心的眼神中把凉了的药倒掉,重新滤了一碗热的药。 这次他没有直接让裴宝珠喝,而是举起碗自己闷了一大口,含在嘴里。 坐到床上,在裴宝珠闹腾前扣住她的脖子,嘴贴上她的唇,将汤药一点点渡进她的嘴里。 裴宝珠下意识吐出来,却被谢长恭堵的严实,嘴里的苦涩让她整张脸皱起来,她的舌头苦的受不住,只好把药咽下去。 “咕咚”谢长恭嘴角勾起来,舌尖在她温软的唇上划过,拉开距离。 “甜吗?” 裴宝珠疯狂摇头:“不甜!一点都不甜!你是骗子……” “我觉得很甜啊,你再尝尝…” 裴宝珠:“唔……” 一碗汤药顺利喂完,谢长恭满意的放下碗。 他喜欢这样的喂药方式。 “坏人!”裴宝珠靠在床上,像是一只暴怒的小兽。 显然,某位忽然变成小女人的郡主不喜欢。 谢长恭好笑,他的这幅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她喝药的场面: ——那是她十五岁的时候。 他已经明确自己的心意,可是从前捉弄她太多,她对他的示好完全不理会,还觉得他又在想法子欺负她。 每到这时他都恨不得回到过去抽死自己。 想不到追妻路上的最大敌人竟然是他自己? 小九十五岁,已经及笄了,大长公主开始给她挑选夫婿。 而他在京城的名声不好,即使有表哥说好话,也不在大长公主的考虑范围。 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小九对他的看法,让她选择自己,爱女心切的大长公主会尊重女儿的选择。 他冥思苦想,最后决定搞一场年轻人的小宴,请各家的公子姑娘们到京外玩。 小九和他的关系已经比小时候有所缓和,她出席了这次宴会。 她不喜欢人多闹腾的地方,自己走到小溪边看溪水。 没想到溪边的鹅卵石很滑,她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王家的那个女儿恰巧在哪里,假惺惺的上前扶,结果不知怎么的两人一起摔到溪水里。 本来到这里小九也不至于受寒发热。 偏偏王家的那个女人愣是说她好意扶小九,结果小九故意拉她进水。 小九哪里忍得了诬陷? 立马拽着她再次下水,还把王家的那个女儿压在水里好几次,直将人吓哭,才冷着脸道:看见了吗,本郡主这样才是故意的,下次记得说准些。 王家的女儿瑟瑟发抖,上岸后立刻返回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众人也待不下去了。 女席那边的人全都离开,谢长恭也无心继续办下去,打发走不明所以的公子哥们,他快速赶到她身边。 她好了衣服坐在凉亭里。 ‘你不回去吗?’ ‘你希望我走?’ ‘……’他怎么会希望她走,他还有话跟她说呢。 但孤男寡女的在庄子里,回头大长公主知道恐怕要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他沉默了许久:‘我送你回去。’ 小九抬头看他良久,现在想起他亦记得她眼底的复杂。 或许老天也不想让她走,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根本无法赶回京城。 他让人收拾了最好的房间给她住,饭食更是亲自盯着厨房做的。 生怕哪里照顾不周怠慢了她。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样小心翼翼,他希望能回到从前,好好地对她。 那天晚上,他迟迟睡不着觉。 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求得她的原谅,让她同意嫁给自己。 夜里,那边突然传来她发热的消息,他顿时急了,起身胡乱穿上衣服就跑到大夫院子把他拉过去看病。 在屋外等候的时候,他不断自责,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不多注意些呢? 怎么能因为她比平常女子康健就忽略了她的身体? 大夫很快出来,说只是小风寒,喝点汤药就好了。 屋子里好一顿折腾,听里面伺候的人说,为了让她喝药,好几个丫头追在屁股后面喂。 他觉得夸张,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会怕喝药? 第二天亲自看她的时候,更让他坚信这一点。 她把所有伺候的人赶走,端着药碗瞥了他眼:‘你昨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他支吾着说不出口。 他怕她不肯原谅自己,然后远离他。 如果真是那样,倒不如维持现状。 她失望地转回脑袋,喝了口汤药,好看的眉顿时皱在一起。 ‘不好喝吗?’他傻傻的问道。 问出口他心里就暗骂自己:不是废话吗?药哪有好喝的,况且她都那副表情了。 她放下药碗,站起身。 看了他一会忽然拿起碗喝了一口,几步向他走来,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将唇贴上他的唇,口中渗入清苦的汤药,谢长恭的身子僵住。 她放开他的脸,后退两步望着他的眼睛笑道:‘好喝吗?’ 他点头,声音沉哑的可怕:‘好喝。’ 她眉毛忽然竖起,娇呵道:‘谢长恭,你想让我等多久!’ ‘对不起。’ …… ‘谢长恭,你想让我等多久!’ 他捂住脸苦笑:之前她等他开口等了一年,后来又等了他五年,他真是个混蛋。 他低头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女子,在她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对不起…” 他们之间,好像主动权都在她的手中,每次都是她主动说出一切,刨根问底的寻求真相,不是她的坚持,他们即使成亲,恐怕也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 “…阿恭。” “我在。”谢长恭握住她的手,回应道。 —— 裴宝珠不负她嘴里说的不娇气,凌晨烧成那样,喝完药睡了几个时辰,又满血复活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她昨晚烧的意识不清。 “你说我昨晚发热了?”裴宝珠不相信。 谢长恭:“为了给你喂药我可是付出了很多。”他委屈。 小九居然全忘了! 裴宝珠觉得身上有些疲乏,或许真的生病了。 她白了他一眼:“喂个药而已,你能付出什么?” “药好喝吗?”某人语气幽幽。 一句话,唤醒了裴宝珠深远的回忆。 她咽了下口水。 她及笄后阿娘要给她定亲,可她已经明确了心中想嫁的人,只要告诉阿娘,阿娘会同意她嫁给谢长恭的,因为阿娘是少数知道他真面目的人。 可是…他喜欢她吗? 裴宝珠仔细回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好像并没有事情能证明他喜欢她,反而总是欺负捉弄她? 他大了她两岁,他阿姐谢长欢已经进了后宫,想必侯府也要开始张罗他的婚事了。 王家不是一直想让王娇荷嫁给他? 她不急着成亲,他却拖不得。 就在她烦恼是该先斩后奏先成亲再发展感情还是先问明他的心意再成亲时,他的邀约来了,她欣喜若狂,随后派人打听消息,他请了很多人,王娇荷居然也接到邀请了,顿时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第159章 公主府调查(上) 他为什么请了王娇荷?难道他接受了王娇荷? 是了,淮安候夫人是王家的旁支,王娇荷说不得早就去过侯府很多次,两个人私下已经互诉衷肠了。 单恋中的脑子让她忽略了其他人,只盯着王娇荷,她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她不想接受邀约,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你要问清楚。 你难道真的甘心看着他跟王娇荷白首到老吗? 不,她不甘心! 所以她前往赴约,果然看见了一脸得意的王娇荷。 她无视众人的讨好,独自到小溪去散心。 ‘郡主,你知道吗,父亲说淮安候府有意和王家结亲,再过不久谢世子就要与我提亲了。’ 王娇荷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故意刺激她。 她听后心神一瞬恍惚,不留意便踩中溪边的鹅卵石摔了一跤,王娇荷虚情假意的上前扶她。 原本两人已经站起,听见她们这边动静,有几个人过来查看,王娇荷眼睛转动,故意拉着她下水。 王娇荷是世家女,在外形象端庄温柔,而她嚣张跋扈的声名远扬,所以王娇荷陷害她时很多人都相信了。 呵,她不在乎名声,既然王娇荷那般说了,她不做就是对不起她。 “…”众人离去后,她在庄子里下人的引领下找了个房间换衣服,他匆匆赶过来。 她把王娇荷推到溪水中的消息应该早传到他耳中了,他却没有丝毫愤怒和不满,他没有为王娇荷找茬。 她松了一口气,她了解他。 若他真想求娶王娇荷,岂会让王娇荷在自己的地盘吃亏?尤其“罪魁祸首”是她,他收拾起来肯定不手软。 毕竟从小到大他们打了那么多的架。 他们安静的坐在一起,他们很少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候,她这才有空仔细探查他的感情,他的眼底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她愣了下,随后欣喜若狂。 他是不是对她也有感觉? 她忐忑地等着他开口,不曾想到他开口竟然是送她回家? 她不甘心又气愤。 想顺着他的心意就这么离开,以后再也不理那个家伙! 但突然而至的大雨留下了她的脚步,她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雨水冲击着树上的花朵,无数花瓣被无情打落,散落满地。 却也有仍坚挺挂在树上的,经过雨水的洗刷愈发娇艳。 风转变方向,雨水从窗户打进屋内,她连忙关窗,身上还是打湿了,她无奈的再次换了衣服,幸亏她出门衣服备的多,不然她要穿着湿衣服入睡了。 她的心放下的太早,当晚她就发热了,将底下人累的不成样子。 这些都是她第二天清醒时听彩月说的,她还听说了他知晓她病了后匆忙找来大夫,在外面守了一夜,天亮时才离开。 她沉默良久,命彩月请他过来。 她不想干等下去了,行不行的一句话。 只要他开口,不管什么结果她都接受,她不想留下遗憾后悔余生… 之后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他们两个互相倾慕,若不是后来他把谢子禧抱回侯府,他们之间不会耽搁了那么些年。 裴宝珠的心情蓦地沉重。 谢长恭敏锐地觉察她情绪的变化,环住她的腰身靠在她肩头:“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哼,等你开口可真不容易。” “那以后我每天都跟你说如何?” “不怎样,我怕鸡皮疙瘩掉一地。” “人家是真心的哎,小九你太无情了…” —— 两人接了小团子就回到京城。 几天后,寿和公主派人请裴宝珠到公主府一趟。 在护国寺遭受挟持后,寿和公主的身子一直不好,为了保胎不能下床。 谢长恭为了刺客的事在暗营忙得不可开交,裴宝珠决定去一趟,问问寿和公主是否记得什么线索。 “…” “姑母。” “快别动了。” 寿和公主见裴宝珠进屋,要起身,被裴宝珠按下来。 “我听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轻易移动,好好静养。” 寿和公主重新靠在软垫上,福康姑母面前她无需小心翼翼。 “寿和,你找姑母来有什么事吗?” 寿和公主点了点头。 “姑母,我记得那些刺客说起郑家的时候咬牙切齿,他们或许与郑家和母后有深仇大恨。” “与郑家和皇后娘娘有仇…”裴宝珠重复了一遍。 内心道:阿恭已经确定刺客和王家余孽有关。 王家之所以败落的那么快,郑家出了不少力,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郑皇后被巫蛊。 王贵妃没有巫蛊皇后,王家人清楚王贵妃是被陷害的,还有从前郑皇后抢了王贵妃正妃之位的事。 新仇旧恨,王家和郑家早不共戴天。 他们甚至更恨郑家多一点。 要不是郑家的女儿抢了王家的皇后之位,他们王家哪会落得今天的地步? 如果王贵妃是皇后,大皇子就是陛下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所以王家有理由先弄垮郑家。 他们深知此时的自己斗不过郑家,才会迂回战术让谢长欢跟郑家对上。 恰巧表哥也有除掉郑家的心,郑家只会节节败退,和王家一个下场。 “姑母,母后她会不会有事…” 在南方两年,寿和公主不再是懵懂的深宫公主,她已经猜测到母后真凶的想法,他们意在郑家。 她和郑家没什么感情,郑家的死活与她无关,可母后…她不能不管。 裴宝珠叹息。 之前若郑皇后安分守己地守着寿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她做了那么多动作,还与寿和母女离心,表哥恐怕已经动了杀心。 裴宝珠:“寿和,劝你母后闭宫,不管什么都别再出来。”直到尘埃落定。 寿和公主苦笑:“母后她会听我的吗?” 母后若真愿意,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寿和,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别想太多。” “姑母说的是,我还有孩子…”寿和公主的手在小腹上轻轻摩挲,目光温柔散发着母性光辉。 裴宝珠感叹,她印象里的寿和是围在她身边乖乖叫姑姑的小丫头,一眨眼就要做母亲了。 “寿和,你那日为什么去护国寺?” 太子去护国寺外人不知,寿和公主是知道的,身为皇室的公主,她更清楚储君弟弟出宫会遭遇什么。 那她为何要选择在那么危险的时机去护国寺呢? 寿和公主愣了一下,唇抿了抿。 裴宝珠目光微闪:“你不想说姑姑不强求。” 寿和公主摇了摇脑袋,低下头看着小腹:“去护国寺前的两日我一直噩梦不断,精神不济,如意说最好写去护国寺拜一拜,否则恐怕会对腹中孩子有影响。” “姑姑能见见如意吗?” 寿和公主怔了下,费力扯唇笑道:“姑母尽管见,带走也无妨。” 寿和明白事情的蹊跷了,裴宝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 裴宝珠要审问如意,自然不能在寿和公主面前,她现在可受不得刺激,她去了稍远些的厢房等待。 去找如意的侍女很快回来,她的面色苍白,“嘭”地跪地。 “郡主殿下,如意姐姐…如意姐姐她落入水池溺毙了!” 裴宝珠表情冷下来:“知道的人有多少?” 侍女道:“奴婢和两个嬷嬷。” “封锁消息,不允许传到寿和面前,倘若被她知晓动了胎气,本郡主让你们一家子陪葬!” 想了想,她补充道: “寿和问起就说如意被本郡主带走了。” “是。” “你最后一次看见如意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昨晚是如意带着金屏银屏守夜的,今早奴婢换班时见到她还好好的,刘嬷嬷查看了池塘边的痕迹,说如意姐姐是失足落水死的。” 裴宝珠露出嘲讽的笑:“那还真是巧。” 偏偏她来的时候死了。 “本郡主离开后,任何有异动的人都先扣下,等寿和修养好身体再决定她们的去留。” “奴婢遵命。”侍女恭敬道。 公主被挟持完全可以避免,要不是如意非说去护国寺拜一拜可以不再做噩梦,公主不会去那边。 还有,到山脚下的时候,有人曾阻拦公主上山。 是平安姐姐说到都到了,不上山拜一拜…等等! 侍女脸色大变。 裴宝珠注意到她的表情:“你想起什么了?” “奴婢想起些事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来听听。” “公主走到山下的时候,有人出来的劝说公主别上山,公主本打算返回公主府,是听了平安姐姐的话才决定上山的。” 侍女说完立马道:“奴婢所说的都是真话,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如意和平安是寿和公主的陪嫁宫女,从宫中带出来的。 虽然不是自小跟在她身边,却也用了那么多年,她则是公主大婚内侍局分到公主身边的新人。 不管是地位还是在公主心中,都比不上如意和平安。 她担心福康郡主误会自己嫉妒她们两个,故意污蔑她们。 裴宝珠手指敲了敲桌面,“带平安来见本郡主。” “…” “奴婢平安拜见福康郡主,郡主千岁千千岁。” 平安是个样貌清秀的姑娘,二十多岁,行礼一丝不苟。 裴宝珠默默打量着她。 平安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 “平安姑娘免礼,让你来没别的事,本郡主想问问寿和的胎如何。” “府医说公主要卧床静养保胎两个月,之后再观察情况,胎儿有可能保不住。” 第160章 公主府调查(下) 寿和公主在护国寺时府医也诊断过,当时只说动了胎气需要静养,不是府医故意欺骗裴宝珠。 而是寿和公主醒来后,不断想起被挟持的场景,精神不好,加重了情况。 裴宝珠目光闪了闪,细细询问寿和公主的情况,平安皆答的上来。 要不是清楚寿和原来的贴身宫女被她求了恩典提前放出宫,她都要以为平安伺候了寿和很多年。 “郡主殿下,您是想问奴婢为什么劝公主上山吗?” 裴宝珠点头。 平安垂眸,语气有一分自责:“奴婢只是想让公主殿下安全,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在禁军们面前被刺客挟持。” 有人阻止公主上山,她明白肯定出事了。 那么返回的途中说不准会遇上刺客,她们带的人不过,万一遭遇刺客,根本阻挡不了刺客,甚至没人知晓公主殿下遇险。 山上虽然有危险,但太子殿下出行,陛下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必然派了大批侍卫,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女儿,中宫的嫡公主,不管怎样禁军都不会不保护公主殿下。 没想到那些禁军那般废物,连公主都保护不好,还是说他们故意露出破绽,让公主殿下遇险? 平安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定定道:“求郡主殿下彻查公主府和禁军,奴婢怀疑有内鬼。” “如意应当第一个调查。” 如意提出那日去护国寺她便觉得不对,可当时她的表情真挚,仿佛真的担心公主殿下腹中的孩子,为了孩子着想。 加上她从前表现的衷心,她没怀疑她心怀不轨,没想到最后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郡主殿下,奴婢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待公主殿下顺利产子后会自行了断。” “了断谈不上,领些罚就是。” 那日护国寺里里外外数不清的刺客,防止太子逃脱,护国寺外的路口皆有刺客把守,她来时候清理了不少刺客。 那样的情况,寿和要原路返回,恐怕凶多吉少。 平安虽然救了寿和,但她身为奴婢自作主张也不提倡,还是要小惩大诫算作警示。 平安沉默地叩首。 “……”裴宝珠,这丫头还挺固执。 等到寿和产子后她要赶紧告诉寿和,否则搞不好她真的把自己给了断了。 “你家公主如今经不得刺激,公主府便由你盯着了。” “对了,如意本郡主先带走了,以后可能不会回公主府了,寿和就由你一人照顾了。” 平安拧眉。 公主四个大丫鬟,少了个如意,拍班怕是有些紧凑,她倒不是担心累,而是觉得疲惫状态下,容易出现疏漏。 她要提醒公主挑个合适的补上空缺。 裴宝珠故意说带走如意试探她,平安的眼底并没有意外和震惊,想必她真的不清楚如意已经死了。 明面上的调查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暗处的调查了,她会让青壹带人暗中盯着公主府,一旦背后的人坐不住又想动手,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 返回郡主府,裴宝珠把公主府的情况告诉谢长恭。 “暗营的那些刺客死了。”谢长恭听后告诉她。 “也是今早。” 裴宝珠惊讶:“你是说如意也是他们的人?” “很有可能。” “我听寿和说起过,她成亲时带出宫的四个大宫女,虽然不是最开始的心腹,也是在她寝宫多年的二等宫女。” 郑皇后再怎么忽略女儿,也不会对女儿半点不在意,否则寿和公主可无法活到成年,皇家的孩子没有人护着的都已经“意外夭折”了。 寿和公主身边的人都是经过郑皇后筛选的可靠人手,如意的出处应该很好调查。 看来她要进宫一趟了。 说做就做,第二天裴宝珠就进宫见郑皇后。 “皇后娘娘,福康郡主求见。” 正在看书的郑皇后吃惊地抬头:“她怎么来了?” 自从寿和出嫁后,福康再未来过长兴宫,两人因寿和的事闹的也不是很愉快,所以接触少了起来。 “公主殿下昨日邀请福康郡主过府,许是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您?” 郑皇后放下书,去换接见客人的衣服:“请郡主殿下去会客厅。” “…”郑皇后的动作极快,裴宝珠坐了会她便匆匆过来。 “福康拜见皇后娘娘。” “快快免礼,咱们之间不用多礼。”郑皇后笑着让裴宝珠落座。 “娘娘,福康昨日去了公主府,寿和如今在床上养胎,两个月内不易行动,最近无法进宫给你请安。” 郑皇后叹息:“孩子没事就好,寿和运气不佳,赶上了那么个事情。” 她知晓太子去护国寺会遇到刺客,只是没想到波及到了女儿。 定是李家的越娥下的死手,除了她谁会那么心狠手辣的对有孕的人下手? 何况寿和根本威胁不到他们什么! 郑皇后暗暗握拳。 裴宝珠摇摇头,“皇后娘娘,此事不简单。” “想必您也告诉过寿和不要轻易外出,寿和谨慎,怎会无缘无故选择在那日去护国寺?” 郑皇后尴尬地笑了下。 福康的意思明显,就差说她知道护国寺会发生什么。 就算她知道,也不能承认,否则自己和整个郑家都要被陛下发作,她不怀疑福康会告诉陛下。 不对,福康若真有心告诉陛下,不会向自己透露口风。 郑家实力是大不如前,但想找麻烦还是轻而易举,福康现在多了个软肋,不会要告状还大咧咧的在自己面前挑衅。 福康的重点是后半句。 是啊,寿和不是爱外出的人,尤其在她怀着孩子又被自己暗示的情况下。 她为什么要选在那日去护国寺呢? “昨日福康见过寿和,也曾问她这个问题。” 裴宝珠望着郑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意让她去的。” “寿和前些日子惊梦不断,心里不踏实,如意趁机劝她去护国寺上香,寿和担心腹中孩子才冒险前往护国寺。” 郑皇后呼吸紧促,明显气的不轻。 “皇后娘娘,福康想问您,福康从前是否有过惊梦的情况。” 郑皇后回想了一下,摇头:“那孩子的事我大概都知晓,不管是出嫁前,还是这次回京之后,都不曾有过惊梦。” 裴宝珠点头,“那么如意的来历可否请皇后娘娘详细说说?” 郑皇后僵了下。 如意是她从内侍局挑选出来放到寿和身边的,明面上是内侍局的人,实际出自郑家。 郑家派出人改头换面小选进宫,到各处当差,供郑皇后使用,有些实力的家族都会这么做。 她小心地看了眼福康,不确定她会不会因此告发自己。 裴宝珠快被她气笑了,亲生女儿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却还在这里犹豫不决,隐瞒线索,难怪表哥动了杀心。 “如意是郑家送进来的,她是郑家的家生子,照理来说不敢背叛寿和。” 为了宫里娘娘绝对的安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送进宫里来的,首先要确保的就是忠心,不会背刺主子。 “本宫会去信给郑家,询问情况。” 如意无缘无故不可能害寿和,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 达到目的,裴宝珠起身告别。 “皇后娘娘,寿和很担心您的安危。” 临走前,她留下了一句。 郑皇后听后沉默。 良久,她苦笑:太迟了,她的生死已经跟郑家绑在一起。 唯有寿和能独身在外。 这时候,她竟有些庆幸与寿和的感情不好,寿和不会因为她被牵连。 …… 裴宝珠走在宫路上,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往上书房的方向走,她有些日子没见到瑶儿,想她了。 既然进宫了,便顺便看看她。 “福康郡主安。” 宫人:“您要去看望小县主吗?” 裴宝珠轻笑:“是啊。” “小县主和谢小公子在长乐宫,太子殿下请他们做客。” “本郡主知道了。”裴宝珠按了下太阳穴,他们两个跟太子什么时候关系变好了? 居然都能到谢长欢宫里做客。 啧,看来护国寺的刺客们功劳不小。 几个孩子的主要问题在太子身上。 初次见面的不愉快让子禧打了他,之后太子一直记在心里,刁难子禧,瑶儿因此讨厌太子… 太子有心修复关系,子禧和瑶儿也不会特意跟他作对。 她转道去长乐宫。 “…” 长乐宫。 谢长欢在殿里处理宫务,三个孩子在另一边的书桌上画画写字。 写字的是太子,卫明瑶拉着谢子禧看她画画,谢子禧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不时告诉她怎么画。 她的目光在谢子禧脸上停留,辰儿遇刺险些丧命,谢子禧不顾自身安危交换衣服引走刺客。 单这一点,就让她无法恨他。 先前她也是喜欢过这孩子的,之后… 她要了要吐,不管从前的恩怨,从他救了辰儿,她就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以后诚心诚意地护着他。 阿恭常说那孩子聪明,让他当辰儿的帮手。 辰儿不喜欢他,连带她对他也有偏见,护国寺的事情,让她见识到了谢子禧的能力,有他在辰儿身边,必能护辰儿周全。 所以辰儿说想邀请谢子禧和卫明瑶来长乐宫,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们的年纪还小,无论发生过什么,时间会抹去一切。 她跟裴宝珠幼时闹的比他们还要凶,后来不是也有一段时间关系不错?即使现在她亦不认为裴宝珠是敌人。 她若真正遇到危险,裴宝珠绝对第一个出手相助,反之也一样… 第161章 寿和小产 说起来,她们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仇人模样,还是因为裴宝珠担心她,不想她进后宫这个囚牢。 谢长欢自嘲,要是那时听了裴宝珠的话,她或许不会对表哥失望至此,还保存着最初的美好。 但她当初年少轻狂,被爱蒙蔽双眼,义无反顾的进宫了。 她清楚自己的性子,如果没有进宫,她说不得会后悔没进宫,认为裴宝珠毁了她的爱情,真的反目成仇。 谢长欢勾唇:如今这样也很好。 她对帝王之爱失望,却拥有了更多。 “娘娘,福康郡主在殿外。” 说曹操曹操到。 “不经念。”她低声嘀咕了一句。 偏头看向卫明瑶,她吩咐道:“请她进来。” “…” “皇贵妃娘娘好兴致,有空看孩子。” “比不上福康郡主清闲,闲到去管旁人家的事。” “怎么算旁人家的事,郡马可是被那群不长眼的刺客掳走了,皇贵妃娘娘这个当姐姐的不管,本郡主身为郡马的妻子,不能看着夫君受这么大的委屈。” “……”谢长欢噎住。 阿恭哪里需要她去管,自己调查就可以了,但外人面前,她不可能暴露弟弟私下的身份。 她瞪了裴宝珠一眼,扭头道:“给郡主上些茶水,好好漱漱口,免得说话阴阳怪气。” 裴宝珠:“……”你说话就不阴阳怪气了? 她气呼呼坐下,那边的三个孩子听见动静过来请安。 裴宝珠招呼卫明瑶上前仔细打量。 很好,不仅没瘦,脸上还长了点肉,这小丫头心大,她的担心明显多余了。 “明日就是出宫的日子,你们两个先回去收拾东西,等会跟她一起出宫。”谢长欢忽然说道。 总归不差这半日。 她看谢子禧的神情,现在还没接受辰儿,先给他两日时间缓一缓。 谢子禧和卫明瑶同时看向裴宝珠。 裴宝珠捏了捏卫明瑶的脸颊,笑道:“去,半个时辰后阿娘在御花园西边的路口等你们。” 卫明瑶兴奋地跟谢子禧回去收拾东西,太子撇了撇嘴,跟他们一起离开。 “事先声明,不是我让那小丫头过来的,辰儿邀请子禧来长乐宫,她跟着子禧来的。”谢长欢记得裴宝珠之前说过不希望卫明瑶和太子的事,怕裴宝珠误会,别扭地解释道。 脾气上来两个人不是没有互相追着打的时候,但那没有触及二人的底线,对她们来说不痛不痒。 裴宝珠反对她进宫,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她不想在这种事上跟裴宝珠关系恶化。 裴宝珠愣了一下,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阿恭可有受伤?” 谢长欢有些日子没见到弟弟了,儿子被立为太子后约束多了,姐弟俩不想给人攻歼他们的机会。 “他没事,有事的是那些刺客,被他撒了软骨散和痒痒粉。” “噗”谢长欢喷笑:“符合他的个性。” 殿中的人被谢长欢清走了,裴宝珠思考片刻道:“不知表哥有没有与你说过,那些人和刺杀太子的是两方人。” 谢长欢抿唇:“陛下说过。” “阿恭调查出他们的来历了吗?” “没有。”裴宝珠摇头,望着她的眼睛道:“他们昨日全都死了,寿和也死了一个大丫鬟。” 谢长欢的瞳孔缩了下:“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冲着你和郑皇后来的,无论你们谁斗倒了谁,他都是获利者。” “阿恭只从其中一个人那里得到线索,与王家有关。” “王家不是已经被陛下治罪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裴宝珠严肃道:“你不能掉以轻心。” “连皇后亲自挑给寿和的人都能出问题,你宫里有几个藏得深的钉子应该不稀奇?” “……”谢长欢眯眼:“我知道了。” “你与阿恭也小心。”她在宫里有陛下护着,那些人害不到她,裴宝珠跟阿恭却在宫外直面危险。 “哼,你和太子稳住才是重中之重。” 太子母子出现问题,情势就会骤然转变。 世家自然无法如愿推自家皇子上位,子禧那孩子要走上与他愿望相反的道路。 这家伙! 谢长欢咬紧后牙槽,自己在关心她,姓裴的居然嘲讽自己? 不想好好说话直说啊! “时候差不多到了,你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在御花园路口等他们?快走别迟了。” 裴宝珠:“?” 看了眼黑着脸的谢长欢,裴宝珠不解,怎么忽然生气了,未免有些太喜怒无常。 怪不得表哥提起她时总是一脸无奈地苦笑。 正常说着话就忽然发火,谁受得了她的臭脾气? 两人不知道的是,对方都没有挑起战火的意思,只是信息差导致了一切。 谢长欢说出逐客令,裴宝珠自然不会继续留下,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 “子禧哥哥,阿娘怎么还不来啊?”卫明瑶等的不耐烦。 从长乐宫出来她就飞奔着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带着子禧哥哥跑到路口等阿娘,都等了半天怎么还不到? “郡主说半个时辰后,时间还没到。” 谢子禧垂眸,拿东西这种小事随便让哪个宫人去办即可,郡主打发他们亲自回去是有话与她说。 卫明瑶撇嘴:“什么嘛,明明阿娘和皇贵妃娘娘的关系不好,还以为她会在咱们走后立刻离开长乐宫呢。” 谢子禧:“……”连小丫头都知道她们的关系不好,不得不说那两个女人的演技好。 谢子禧再早熟,小小年纪的他也不会理解相爱相杀这种相处模式的。 不过…郡主到底跟她说什么? 护国寺之行后他直接跟着太子回宫,那人并没有把调查结果告诉太子,甚至从太子手中拿走了刺客们的尸首,太子为此还愤恼地跟他抱怨。 回府后可从阿爹那里打探消息。 阿爹常说,可以不说,但不能不知,多了解一些事情是在为自己增加筹码。 “阿娘…”卫明瑶的声音打断谢子禧的心绪。 他回神望去,裴宝珠气冲冲地走过来,看见卫明瑶才重新露出笑脸。 谢子禧默然,再次想道:福康郡主的演技不错。 他的想法被裴宝珠知道一定炸了,她这哪里是演技? 分明是真真切切的谢长欢气到了! 当她愿意与谢长欢说话?要不是为了太子,她见都不见那个女人!轮的上她赶自己走!? 裴宝珠带着两个孩子回府,卫沉瑾得到消息后返回郡主府,三个孩子结伴来看小团子。 “弟弟,我是姐姐啊。” “姐姐…”正在玩布老虎的小团子抬头,乖乖地叫了一声。 “太好了!弟弟还记得我!”卫明瑶雀跃。 裴宝珠好笑:小团子的记性好,即使有了些日子没见到卫明瑶和谢子禧,还是认得他们。 “禧…哥哥,吃……”小团子不知在哪里掏出一块糕点,送给谢子禧。 谢子禧接过,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谢谢鹤儿,我喜欢你的糕点。” 小团子听懂了他的话,咧开嘴笑了,谢子禧也勾着唇微笑。 其乐融融的两个人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卫明瑶不客气地挤进他们中间。 “太过分了,你都不给我!” 裴宝珠憋不住笑,小团子跟瑶儿一样,格外喜欢谢子禧,明明平日往他面前凑得更多的是瑶儿,他却更喜欢粘着谢子禧,并且越大越明显。 许是感受到姐姐的怨气,小团子重新拿了块点心放到卫明瑶手中,讨好的笑了笑。 “哼,算你识趣!” 小团子再次塞了块点心到一旁含笑看热闹的卫沉瑾手里,卫沉瑾愣了下,道谢后笑着接过去。 裴宝珠倒抽一口气。 小团子才多大啊,就懂得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以后该不会娶上一后院的女人? 裴宝珠忧心忡忡地回到房间。 谢长恭抱住她。 “啊!”裴宝珠尖叫,反手拍打他:“做什么,吓我一跳!” 谢长恭无辜地眨眼:“分明是小九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你在想什么啊?听说你把两个孩子接回府了?” “嗯…”裴宝珠应了声,随后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哈哈!”谢长恭闻言愣了下,然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裴宝珠微笑:“好笑吗?” 谢长恭:“……”他求生欲很强的闭上嘴巴。 “咳咳。” “放心,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 “鹤儿的性格与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以为我父亲为什么那么偏心我,只靠嫡出的身份可不行啊…”他挺直腰板儿道:“我小时候优点不少,长得好、聪明、嘴又甜,你说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呢?”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那些优点她不否认,但这样自己夸自己脸皮会不会厚了点? 鹤儿可别学了他的厚脸皮。 不对啊,她遇见他的时候淮安侯已经把他当成心尖尖,所以说他早就学会运用自己的优势,那他后来为什么不用来求她的原谅? 她不认为自己会狠下心不理他。 裴宝珠手臂环在胸前,眯缝着眼看他。 谢长恭:“……”小九的表情好恐怖,他没说出话啊? “阿恭…”裴宝珠招了招手,谢长恭犹豫了下,还是陪着笑脸凑上前。 不管小九为什么生气,先哄好她再说。 “阿恭,既然你哄人的本事那么高,为什么会欺负我许多年?” 谢长恭背后发凉,干笑两声:“小九,我……” “你根本没想哄我是吗?”裴宝珠的笑容消失。 谢长恭的额头划下一滴冷汗。 他无可否认。 第一次见到小九时错将她认成王家的女儿,把她踢进水里,闹了个乌龙后他有诚心道歉,但小九没吃过那么大的亏,报复回来才能考虑其他。 所以那次他任由她出气,没想到被阿姐看见,再次加深了矛盾。 阿姐时常在他面前念叨小九的坏话,他当然不会为了几面之缘的人和阿姐争执。 后来,他对小九渐渐有好感,见到她就觉得开心,可惜年岁还小的他不明白那种感情。 也有觉得她气鼓鼓的模样很可爱的原因,便忽视内心想跟她修好的想法,故意捉弄她,时间久了已经成了习惯。 但说出来她会更生气? “说啊!” “我只是觉得生气的你更加鲜活。”眼看她发怒,话脱口而出。 完了! “……”裴宝珠黑脸。 “今晚你不要睡房间。” 谢长恭:“!” “我错了,你别生气…” 可不管他怎么道歉求饶,最后还是被赶出了房间,他怨念满满的来到谢子禧房间。 “禧儿,你难得回府,阿爹今晚陪你睡,开心吗?” 谢子禧:“……”并不开心。 “阿爹你不会是被郡主赶出来的?” 谢子禧给他一个头槌:“怎么可能!” “郡主善解人意,特意给咱们父子留下说话的时间。” 不得不说两个人有默契。 裴宝珠哪里会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生气,不过是闲来无聊的小情趣罢了。 刚好可以陪卫明瑶睡上两晚。 …… “阿娘,我去找子禧哥哥了!”匆匆吃饭早膳,卫明瑶跑出屋子。 裴宝珠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孩子还说鹤儿,分明她自己问题更大。 “小九,吃完饭了吗?我给你准备了汤。”谢长恭捧着汤盅进来。 裴宝珠惊讶:他一大早跑去做汤? “还没吃完。” 谢长恭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亲自喂她:“啊…喝一口。” 裴宝珠嘴角抽搐,夺过汤盅自己喝起来:“吃饭。” “好!” —— “主子,哥哥传来消息,公主府有两个小丫鬟行动异常,被平安关起来了。” “嗯,查查她们的人际关系。” “是。” 郑皇后那边也送了信过来,如意虽然是家生子,但是她姑姑伺候的人是一个嫁到郑家的王家姑奶奶。 王家被定罪后,她在郑家的日子不好过,又记恨郑皇后陷害王贵妃,所以洗脑了如意的姑姑,用她来控制如意。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王家姑奶奶在家中排行的确是老大。 郑家那边已经将她交给永熙帝,对外宣称病逝。 裴宝珠皱眉,看上去好像就是王家的姑奶奶做的。 可是她哪来的人手? 她又怎么在郑家的监管下联系上那么多刺客?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裴宝珠叹气。 表哥既然已经让她“病逝”,那么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裴宝珠也以为告一段落,没想到第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寿和公主小产了。 “青女,让青壹来见本郡主。”裴宝珠面色铁青。 寿和为了保护孩子才辛苦返回京城,短短一个多月,孩子就这么没了,她怕寿和接受不了。 郑皇后得到消息已经赶过去,母女两个肯定有话要说,她先不过去打搅,那么就先调查原因。 第162章 生辰 调查完原因再去见寿和。 青女屈膝道:“是,奴家这就去找哥哥回来。” 路上,青女忧心忡忡。 郡主的神情看着就是恼了,哥哥带人在公主府,竟然也能让寿和公主小产,郡主现在传召他摆明是问罪。 她忧心忡忡地找到青壹。 青壹听说她的担忧后笑了,“寿和公主小产另有隐情,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你说的都是真的?” 青壹弯腰,坚定道:“回郡主,青壹所言句句属实。” 裴宝珠脸色难看,“本郡主知道了,你先带人去…罢了,你们所有人撤回来。” “是。” 寿和公主小产,郑皇后当日出宫,将女儿寿和公主接进宫中休养。 朝中有人借机生事,言说女子小产最为污秽,此时进宫冲撞贵人们。 永熙帝勃然大怒,寿和公主是他的女儿,冲撞了哪个贵人? 谁人不是女子肚中生出来的,现在说女子污秽,可还有良心? 那人被永熙帝怼的哑口无言,被永熙帝勒令回府闭门思过,至于期限…… 如果没人提醒的话,大概永无复出的可能了。 朝堂上人人自保,谁会帮一个惹得皇帝震怒的人复出?那不是自己找事吗? …… 寿和公主小产后一直在宫中休养,裴宝珠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两个月后。 她亲自上门拜访。 人比从前更加羸弱苍白,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青女默默地领着侍候的人退出屋子,只留下裴宝珠与寿和公主。 “寿和,坐下说。”裴宝珠语气淡淡,眉眼间也夹杂着寒意。 寿和公主的身子顿了下,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姑姑知道了。 “寿和,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寿和公主抿了抿唇:“姑姑,过些日子寿和要到南方找驸马了。” 楚暮听说寿和小产的消息,月前进京请罪。 永熙帝知道其中内情,他又身在南方官场,只简单地罚了他几个月俸禄。 对楚暮来说根本算不上惩罚。 也让外人看出他这个驸马深得公主和陛下的心,高看他一眼。 要知道,驸马在皇室中的地位甚至比王妃还低,王妃还能仰仗夫君的盛宠在皇室中受人追捧。 驸马却是仰仗公主,男人依靠女人而活天生被人瞧不起,加上驸马大多没实权,被人小瞧理所应当,楚暮能得到南方的差事多亏了他新科状元的身份,想来陛下不忍心空置一个人才。 但公主的男人可以有无数个,君不见福康郡主的生父到昭淑大长公主死也没得到个名分? 他还算明白自身的状况,所以失去靠山后迅速离京,不然就冲着他霸占昭淑大长公主多年,扰了很多人的好事上,就有数不清的人想弄死他。 他显然是失败的,明明跟昭淑大长公主生了福康郡主,最后却不得不隐姓埋名逃离京城,可见他在昭淑大长公主心里的地位也没那么高。 福康郡主的宠爱满京皆知,他有脑子留在昭淑大长公主身边那么些年,当然知道跟女儿福康郡主打好关系的重要性。 福康郡主对他没有该有的亲情,说明了什么? 说明昭淑大长公主拦着他跟福康郡主见面,没有给他亲近女儿的机会,昭淑大长公主真的爱他会这样做? 楚暮才是人生赢家,功名利禄权势婚姻皆美满,让人十足羡慕! 没听说刚从小产中恢复的寿和公主要陪他继续上任? 裴宝珠深深地看她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 寿和公主深吸口气,道:“姑姑,小产责任在寿和,不怪他。” 裴宝珠猛地拍桌,怒极反笑道: “寿和,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替他说话。” 寿和公主打了个哆嗦,颤巍巍道:“姑姑,是寿和的身子太弱,激动之下才会小产。” “你先前还在小月中,你母后可能没告诉你更详细的情况。” 裴宝珠将一叠信纸拍在她面前,“看不看随你。” 说完,她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寿和公主抬起手,犹豫了下缩回去,然后又伸过去,反反复复半天,还是没下定决心。 从裴宝珠的话语中她预感到了什么,她想知道真相,内心却在告诉她如果真的看了那些,就永远回不去了。 做个糊涂人还是清醒人就在一念之间。 裴宝珠心中默默失望。 你知道么寿和,你因为此事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护着。 放任他留在你身边只会伤害你。 感受到裴宝珠变重的呼吸,寿和一咬牙,拿过了那些信低头查看。 “……”信纸飘落在地,寿和公主浑身颤栗,预示着她内心的震怒。 她放声大哭:“…怎么会这样!” 寿和公主捂着小腹,抓住衣服的手渐渐收紧,将衣服弄得皱皱的。 她对这个孩子有过期待,也想好了以后的道路,她不会教养孩子,托付给姑姑,然后返回南方陪着楚暮度过难关,等待事情完毕,她就跟着林墨缘离开,她做的这些算是对楚暮的补偿。 可林墨缘为什么要害她的孩子? 他口口声声爱她,最终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信纸上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促使她惊梦到护国寺上香他参与其中! 之后更是明知她受不了刺激的情况下,说出了如意在姑姑见她前就溺毙的消息,让她一时激动小产。 她醒来时竟还觉得他只是无心之失,替他在父皇面前求情,父皇拗不过她,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将罪名全部安置在王家嫁到郑家的那位姑奶奶身上,借此大规模调查已经出嫁的王家女,弄得京城人心惶惶。 可她小心偏袒的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真凶! 寿和公主浑身冰冷,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表面宽慰她,背后暗害她的孩子? 他难道不清楚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吗? 呵,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哈哈哈! 报应,都是报应! 寿和啊寿和,这都是你背叛丈夫,和其他男人走得近的报应! 一滴泪水自眼眶无声滑落,她吸了下鼻子,说道:“姑母,寿和后日跟驸马启程去南方,在驸马肃清完南方官场前,不会再返回进城,还请姑母珍重。” 裴宝珠注意到寿和公主变得无波澜的眸子,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 “姑母,寿和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怪寿和太贪心,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寿和不想追究他的过错,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他,如果他有出京的打算,万望姑母阻拦他,寿和感激不尽。” 裴宝珠点头:“我答应你。” 寿和想清楚了她就放心了,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寿和公主迅速离京,对外人来说只是随耳一听的事,林墨缘坐不住了。 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之所以告诉寿和如意死亡,是不想她过于依赖福康郡主。 福康郡主的暗示近在眼前,如果被她发现自己跟寿和还有牵着,必然会出手阻止他们在一起。 他没想到寿和的身体那么虚弱,会受不住直接小产。 当时的情况太乱了,他被寿和的人送出公主府,郑皇后很快出宫,他没机会见到寿和,后来寿和被郑皇后带进宫,更是两个月没见面,前两日她出宫第一时间去了福康郡主府。 两日后就跟着姓楚的离京,并没有见他一面。 寿和小产原因在他,他已经做好了被治罪的准备,宫里却迟迟没消息,她瞒住了小产的真相。 既然她选择了他这边,为什么不见他呢? 难道被楚暮控制了? 林墨缘脸色阴晴不定,决定再次追过去。 他拜别祖父,收拾好行囊准备出京,刚出府面前出现一个眼生的侍卫。 “林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林墨缘:“敢问你家主子名讳?” “林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林墨缘沉默片刻,跟着他走。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最终停在他跟寿和第一次相约的地方。 他有一丝激动:寿和没有离开? 不远处站了个人,看身形并不是寿和,他脚步顿了下,走过去恭敬地请安:“林某拜见福康郡主。” 这个地方除了他跟寿和,知道的人唯有福康郡主。 裴宝珠转身,看着他笑道:“让你失望了,寿和昨日已经出京。” 林墨缘心中自嘲:他害她失了孩子,怎么奢望她主动见他呢? “郡主殿下,墨缘有罪,请郡主殿下责罚。” 裴宝珠摇头:“寿和不想定你的罪。” 看见林墨缘骤然亮起的眼睛,她接着道:“但她也不想再见到你,以后不要去找她了,否则休怪本郡主无情。” 林墨缘的嘴唇颤抖:“不!我去求她原谅我,她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郡主殿下,求您了!让我再见她一面!” “林墨缘,寿和在护国寺动了胎气,大夫让她卧床静养,她小产你敢摸着良心说与你毫无关系?” 林墨缘脸白了:“我……” “我不否定你爱寿和,但爱情使人盲目,你的嫉妒心也会毁掉自己,伤害寿和。” “林墨缘,寿和小产伤了根基,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你觉得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留下这句话,裴宝珠叹息着离开。 林墨缘跌坐在地上,他没想到。 没想到会伤得寿和那般重。 —— “啧,早说那小子不如楚暮靠谱,你现在信我了?” 裴宝珠无法反驳,她这辈子看人最准的一次就是某个家伙了。 她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说得对好了?” 谢长恭道:“怪我。” 裴宝珠:“?” 她狐疑地看向他。 “怪我没坚持说动你选楚暮给寿和当驸马。” “……” 裴宝珠气笑了,跟他有什么关系,是她执意撮合寿和跟林墨缘,他们两个人马上成了,却在宫中出了岔子,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弄出了一段孽缘。 “寿和出京了,姓林的小子没机会接触她,你可以安心了,实在不行我把他丢去军营,让他没机会随便走。” 裴宝珠若有所思:“不错的主意。” “别想旁人的事了,再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你想怎么过?” 裴宝珠嫁到卫府后就没大办过生辰。 一来卫家死了那么多人,她没心情办生辰,二来她不想在生日当天还要应付旁人,不得清静。 与阿恭成亲后都是他们两个人私下过的,今年谢长恭想让她过得稍热闹点。 裴宝珠无所谓地耸肩,“怎么过都好。” 阿娘离世后,她的生日都是能简就简,去阿娘的公主府坐上小半日,吃一碗长寿面即可。 谢长恭揉了揉眉心,他自己想办法好了。 “…”谢长恭这两日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日常,裴宝珠没在意,他之前也是这样,不稀奇。 卫明瑶和谢子禧也得到特许出宫陪她过生辰,之前询问她生辰怎么办的人不见踪影,裴宝珠心里多少有一些失望,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情,跟几个孩子一起用了早膳,笑着接受他们准备的礼物。 小团子也被卫明瑶指使送了她一个吻作为礼物。 谢长恭是午饭后回来的,一回来就让她换衣服。 裴宝珠:“换衣服干嘛?” “先别说了,换完再说。”谢长恭等不及了,主动帮她换衣服。 两个人坐上马车,裴宝珠问道:“现在可以说了?” 谢长恭笑:“还不行哦。” 裴宝珠哼了一声,风吹动车帘,眼前的路她十分熟悉。 “你要带我去公主府。” “你的生日都是在公主府过的,我陪你过去。” 裴宝珠心里划过暖流:“好。” “…” 到了公主府,谢长恭陪着她去了她出嫁前住的房间,他安置好裴宝珠后离开房间。 裴宝珠打量着屋子,跟她离开时别无两样,公主府留下的人每日都会打扫。 床头还放着她绣了一半的荷包,她微微愣了下,拿起荷包摩挲着,上面是绣了一半的墨竹林,她想用来给阿恭的礼物。 ——绣到一半她和阿恭起了误会,她自然没心情绣下去了,就将它丢了,可能是彩月她们捡起收起来的,可它怎么会在床头? 明明之前也回来过几次,为什么没有看见。 裴宝珠皱眉,决定回头问问彩月。 “小九,跟我来。”谢长恭回到屋子,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嗯?你手里的是什么?” “之前绣来练手的。” 裴宝珠把荷包收起来,没有多解释。 谢长恭点了点头。 他领着她到了隔壁的厅房,桌子上摆着一堆饭菜,都是她喜欢的菜,其中两道做法极其复杂,寻常人很难做出来。 “快来尝尝。”谢长恭拉着她坐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裴宝珠张嘴吃了口,味道和她从前吃过的一样。 “都是你做的?” “要不是有两道菜难做,也不会浪费了那么些时间。” 前几日他都跟着做菜的厨子蹲在厨房里,不断做菜试菜,都没空陪她,看着她睡觉的模样,他不知道有多心疼。 今天白天不在,他也是在忙着为大餐做准备,免得到时候让她等太久。 “…好吃。” “真的吗?你喜欢就好。”谢长恭摸着后脑勺笑道。 谢长恭比她先吃完,“你先等一下。” 说完,他匆匆离开。 裴宝珠看了眼方向,是她的小厨房。 “过生辰当然要吃长寿面了,一口气吃完啊。” 谢长恭端着碗面回来。 说是一碗,实际上只有长长的一根,占不了多少位置,否则她还真吃不下了。 裴宝珠吃完面,捂着胃打了个饱嗝。 谢长恭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出去消消食。” 十一月的天黑得早,两个人借着淡淡的月光走在小路上。 “冷吗?” 裴宝珠摇摇头,谢长恭摸着她微凉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前面怎么又亮光。”裴宝珠惊讶。 看方向是她以前练武的练功房,她出嫁后再没使用过。 谢长恭勾唇:“过去看看。” 才到门口,就闻到浓郁的花香,打开房门进去,满室的兰花。 裴宝珠一时说不出话。 她最喜欢兰花,但兰花娇贵不好养,养坏了她心疼,后来她就放弃了养兰花的想法,出门做客看见哪家有兰花会多停留几步。 瞧这个架势,他莫不是把全城的兰花都搬到公主府了? 她偏头看去,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角落,蹲在地上鼓捣着。 “阿恭?” “马上就好。”他加紧手上的动作,很快起身。 霎时,他身后飞出无数的蝴蝶,闻到花粉味在室中翩翩飞舞,有一只落在她的手上,翅膀轻轻忽闪。 “喜欢吗?” 裴宝珠鼻子酸了,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喜欢。”她带着哭腔道。 “别哭啊,我是为了让你开心的,不是惹你哭的…”谢长恭有些乱了手脚。 她抽了抽鼻子:“我是高兴的。” …… 两个人没有留在公主府,也没回郡主府,是谢长恭在京中的一处房产,离公主府不远。 用谢长恭的话说,‘大好的日子当然要他们两个人一起过了。’ 裴宝珠不予置否。 第二日,她揉着发酸的腰,暗暗想道: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尤其在床上! 谢长恭为了她生辰忙活了那么多天,暗营的事被他丢下了。 把裴宝珠送回郡主府后就离开了。 “阿娘,你昨晚去哪儿了,人家还给你准备了节目呢。” “哎…阿娘,你的脸为什么红了?”卫明瑶不解地看她,眼神懵懂。 裴宝珠干咳两声,转移话题:“瑶儿准备了什么…节目,现在给阿娘看?” 她怎么跟女儿说昨晚某人也给她准备了节目?男色诱人,场面不堪回首! “哥哥,子禧哥哥,你们准备好了吗?” 谢子禧木然地点头。 看了眼郡主羞红的脸,还有昨晚没回来的某人,不难想象昨晚发生了什么。 第163章 荷包 看了眼旁边红脸的卫沉瑾,哦,他也明白了。 只有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没心机的问出来。 他们三个准备了剑舞,谢子禧和卫沉瑾武的虎虎生风,卫明瑶嘛…手忙脚乱的给他们添乱。 生辰过去了,卫明瑶跟谢子禧返回宫中,卫沉瑾也没住在郡主府,回到隔壁卫府。 知晓卫泓新还在世后,卫沉瑾一直在卫府学习,虽然两府离得近,他也没再回来住,因为在他眼中裴宝珠和谢长恭成婚。 他过来住是在往谢长恭心头扎刺,所以他还是不要往郡主跟前凑了。 “主子,在您换下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荷包,要收起来吗?”青女拿着荷包过来问。 荷包的颜色与款式看着便是男的使用,是主子偷偷给郡马准备的礼物吗? 裴宝珠拍了下脑袋,完全忘了荷包的事。 “给本郡主,去喊彩月来。” “…” “奴婢给郡主请安。” “免礼。” 裴宝珠把荷包拿出来,“彩月,这个荷包你有印象吗?” 阿恭在公主府筹备了好几日,也有可能是他无意中翻出来的,但是他的话不会放在床头,而是直接拿来问她。 那天晚上他看见荷包时的反应也说明了这点。 彩月看向她手里的荷包,“记得,这是郡主您第一次用心绣的荷包,说是…”她后面的话止住,偷偷看了眼裴宝珠的脸色。 郡主的女红不好,在庄子上与郡马爷互诉衷肠后,回到公主府便开始做荷包,为此请教了几个绣娘,大长公主听后好奇,还特意跑来看。 可是郡主实在没天赋,一个荷包做了足足几个月才完成一半,大长公主摇着头说朽木不可雕,把郡主气坏了。 说她是用心做的,一针一线都不能马虎。 ‘绣娘如你一般,全都要饿死。’ 郡主因大长公主的话气了好一阵,仍锲而不舍地做着荷包。 直到…郡马爷带子禧公子回侯府,郡主气急地把荷包丢了。 裴宝珠清楚她的顾虑:“没事,说。” 她跟阿恭已经和好,以前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奴婢记得您将它丢了,难道之后您偷偷捡回来了?” 郡主和郡马爷的感情她看得清楚,即使有子禧公子和小县主在,也不影响他们的情谊,当初是因为少年心性,心里存着傲气互相不肯低头。 说不定郡主本来就决定原谅郡马爷了,偷偷捡回荷包,只是之后陛下赐婚,她才不得不嫁给卫五爷。 裴宝珠拧眉:“本郡主没有捡过。” 彩月愣了下,严肃起来:“奴婢去问问下边的人。”郡主丢的东西,没有郡主的要求无人敢捡,况且是荷包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既然没人捡,它为什么几年后出现在郡主的房间? 彩月匆匆去找容管家,令他召集所有在裴宝珠身边伺候过的人。 一一问过去,没有人对这个荷包有印象。 裴宝珠不喜欢太多人在跟前伺候,屋子里常常只留一两个人,导致极少人知晓她和谢长恭关系的转变,也就无从得知她的荷包是给他做的。 只以为郡主心血来潮,做着练手的。 彩月心事重重的回去复命:“郡主,荷包不是她们捡回去的。” 裴宝珠摩挲着荷包,轻笑道:“本郡主知道了,不用查了。” “郡主知道是谁了?”彩月好奇道。 “大概有猜测了。” 连彩月在那种情况下都不敢冒险把荷包捡回去,那么有胆子那么做的只有一个人了… 裴宝珠眼眶微红:阿娘,你到底想躲到什么时候? —— “都是你拉着我走,把那个荷包落在小九的房间了,她看见了定然起疑。” 卫七爷笑着安抚:“郡主莫恼,小九去年就到皇陵去过,恐怕早就怀疑了。” 昭淑大长公主:“……”你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本来只想偷偷看她一眼,这下又要惹她着急了。”昭淑大长公主鼻子发酸:“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卫七爷将她揽到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快了,王家已经解决,护国寺太子遇刺李家和卢家也被陛下清算了一批人,只等着最后一战了。” 昭淑大长公主垂眸:“我该怎么跟小九说,那孩子气性大,知道我们骗了她那么多年,肯定不理会我。” “殿下当年不是做的挺决绝的?连我都瞒着,这时候不怕了?” 昭淑大长公主讪讪一笑:“那不是想让你陪着小九,结果你倒好,抛下女儿不管不顾的追出来。” 第164章 关于辈分 卫七爷似笑非笑:“某人抛夫弃女在先,我为什么要照顾她?” 昭淑大长公主:“……”她自认理亏。 “那丫头说不得要来公主府找线索,我们要挪个地儿了。” 昭淑大长公主点头:“说的是,现在还不到见面的时候。” —— “主子,已经全部查过一遍,没有住过的痕迹,密道近期也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裴宝珠敲了敲手指,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主子,您是在找什么人吗?”青女小心翼翼问道。 公主府是主子的生母昭淑大长公主的府邸,昭淑大长公主去世后,主子的生父离开公主府,之后就一直空着,只有一些粗使丫鬟和婆子打扫。 谁敢住进公主府啊? 就算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偷偷进入公主府,问问公主府的下人也有线索,为什么要不惊动公主府的人调查? 裴宝珠摇了摇头:“没什么,不用查了。” 她明白了,阿娘不想出来,她再怎么找也无用。 青女点头应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永熙帝和世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宫里的娘娘们闭宫不出,几个皇子也在宫里没动静,永熙帝借着太子的事处理了不少世家子弟,世家焦急万分,却无可奈何。 刺杀太子确实是他们所为,但证据是永熙帝制造出来的,他们就觉得很窝火了。 现在他们明白过来皇权可畏,皇帝想要弄死他们,随随便便一个理由都可以,朝堂上不再是世家的一言堂,皇帝这些年培养了不少心腹保皇党。 世家的憋屈裴宝珠不知,她已经准备好东西,回淮安候府小住过年,她和谢长恭商量过,以后没到年底,他们都到侯府住上一两个月,在侯府过完年再回郡主府。 谢子禧和卫明瑶还在宫中受学,要等到腊月底才可出宫。 她们先到侯府,等他们出宫的日子进宫直接把他们接到侯府。 淮安候十分欢迎他们回来,重点自然是他心心念念的爱孙。 只要他在府里,小团子就会被他接走,直到晚上才回小院。 王夫人消瘦很多,裴宝珠内心叹了一声。 挟持寿和跟阿恭的那群刺客直指王家,王家出嫁的姑奶奶被重新查了一遍,短短两个月,病逝的人多达二十余人。 淮安候府相当于谢长欢跟阿恭的老窝,王夫人所受的调查更加严苛,差点折腾掉她半条命。 她在王家带来的所有人都换了一遍,而那些人再也没回来过,她的精神好得了才怪,也亏得她早对王家死心,不然这遭她怕是也要随大流“病逝”了。 裴宝珠是之后挺谢幼彤说起的。 “嫂子你可不知道,那些天阿娘不敢睡觉,生怕已和上眼睛就被带走了,拉着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甚至连让她以后好好生活那种类似遗言的话也说了不少。 “你阿娘不做错事,陛下不会滥杀无辜。” 谢幼彤叹气:“现在王家那些出嫁的人人自危,还有求到阿娘头上的,阿娘可不敢跟她们扯上关系,把她们全赶走了。” “求上门的有哪些?”谢幼彤拿出一张纸,上面记着名字:“我全记下来了,就等着给嫂子看呢。” “小机灵。”裴宝珠笑骂了她一句,接过名单。 全是嫁进世家旁支的,其中最多的是嫁进崔家的。 卢家李家郑家的基本被清算干净,那几家是最乱的,而崔家有太后的命令,早缩着脑袋做人,嫁进去的王家女跟着沾光了。 她们不自己作死,以后的日子虽然不像如今这般富贵荣华,起码能保住性命。 谢幼彤吐了吐舌头。 裴宝珠收起名单,调侃道:“听说你婚约定在明年三月?会不会急了点。” “我也觉得太急了,可那个家伙这还嫌晚,阿娘经过那些也说我越早嫁给他越好。” 王夫人心里不安,她是世家女,女儿也是世家女,她担心李家出事会牵连到女儿,希望女儿赶紧出嫁,得到齐王府的庇佑。 她一大把年纪了死了无妨,可女儿是花样年华,怎么能早早死掉呢? 如果李家那边敢扯彤儿下水,她定跟他们鱼死网破! “永怿那小子猴急,回头我帮你骂他。” 谢幼彤皱着眉思考了会,说道:“嫂子,我嫁给他好像亏了。” “嗯?”裴宝珠心头一跳,这个时候后悔晚了点。 “他是你的晚辈,我和你是同辈,嫁到齐王府去我以后岂不是要跟着他叫你姑姑?” 裴宝珠:“……”你辈分算的倒是清楚。 她嘴角抽了抽:“以后你也可以继续喊我嫂子,你们各论各的。”她居然纠结这种小问题。 第165章 女人要管教 谢幼彤想了想,摇头:“那个家伙肯定不允许我这么叫你的。” 才熟悉没多久就让她喊齐王父亲的人,怎么会让她喊嫂子? 裴宝珠再次无语,她居然还认真考虑可能性? “嫂子,我成亲的时候你会来吗?” “当然,陪嫁都给你准备好了,难道还不准许我来给你送嫁吗?” “嘿嘿,不是这样的,万分恭迎您来给我送嫁!” “哼,油嘴滑舌。” 谢幼彤凑近她耳边,“嫂子,上次我回李家取东西,得到小道消息,越娥已经病的下不来床,有传言说是家主给她下药。” 裴宝珠愣了下,确实很久没看见越娥露面了,难道真的病了?改日去探探她虚实。 “不过我觉得她心机那么深,故意用苦肉计陷害家主的可能性比较大。”谢幼彤摸着下巴推测道:“她觉得自己压制不住家主,所有用孝道来压他。” “呵,可惜现在家主的身份整个李家都知道了,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害了家主的生母,还想家主孝顺她,痴心妄想!” 裴宝珠咋舌,李家那边比想象中的热闹啊。 “…” 腊月二十六,谢长恭进宫把两个孩子接出来,太子依依不舍跟谢子禧分别,约定年后见,宫里的课正月二十开始。 他将近一个月看不见谢子禧,太子撇嘴,若不是母妃不允许他去侯府,在淮安候府过年也不是不行,在宫里过了那么多个年,他早腻烦了。 但太子也清楚自己现在危险的属性,他去了侯府,侯府恐怕得提心吊胆过年了,护国寺的事还在眼前呢。 上了马车,谢子禧松了口气。 谢长恭偷笑,阿姐还说禧儿治太子,现在情况转变了,太子将禧儿压的死死的。 今天出宫,卫明瑶昨夜兴奋地睡不着,上马车不久就呼呼入睡,谢长恭低声问谢子禧:“与太子相处如何?” 谢子禧抬头:“阿爹想如何?” 谢长恭叹气:“太子的本性不坏,不过你接受不了他也无妨,阿爹是站在你这边的,大不了之后你跟着我和郡主远走高飞。” “有没有感动?” “……”谢子禧,现在不感动了。 —— “阿娘!” 裴宝珠弯腰抱起卫明瑶:“大老远的便听见你动静。” “阿娘你想瑶儿了吗?” “想。”裴宝珠点了下她的鼻子,笑道。 随后低头看谢子禧:“子禧,欢迎回家。” 谢子禧愣了下,也跟着笑起来。 谢长恭挑了挑眉,凑到裴宝珠耳边悄悄道:“小九,我发现个秘密,禧儿越来越爱笑了,是不是因为长大了的缘故。” 裴宝珠:“……” 谢子禧:“……”他一头黑线。 他不会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 裴宝珠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带着两个孩子往屋里走:“别管你阿爹,厨房准备了吃的,你们饿了,先垫一些,今天晚上府上有家宴。” 侯府的亲戚众多,家宴分几日完成,越早到来的关系越远,到了最后一日,招待的是淮安候兄弟辈的堂兄弟们。 至于亲兄弟,淮安候懒得看他们。 裴宝珠作为侯府的下一任女主人,是众人讨好的对象,淮安候多宠福康郡主生下的孙子众人看在眼里,不管谢长恭之后有无子嗣,都影响不到嫡子的地位。 只不过福康郡主身份高,每次见面要不了多久就找理由离开,让她们想亲近也无法亲近。 回到房间不免跟自家男人抱怨,听了妻子的话,谢家的男人们觉得裴宝珠作为小辈,仗着身份不尊重长辈。 有些脑子不清的便找到谢长恭的面前。 这日,酒桌上,淮安候的某位堂兄道:“侄儿啊,媳妇该管还是要管管的,否则夫纲不振,传出去叫人笑话。” 谢长恭的笑容淡了:“哦?堂伯的意思要侄儿怎么做?” “不用做太多,让你媳妇给你伯娘敬个酒就成,你伯娘一直想和你媳妇结交…” “喂,别说了…”旁边的人拉了拉他,没看谢长恭的眼底没有半点温度? 这小子发起疯来他亲爹都管不住,他们这些叔伯在他眼里更屁都不是! “别碰我,嗝…侄儿啊,伯父跟你说,女人必须要好生管着,她是郡主又如何?你还是皇贵妃娘娘的嫡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 “嘭”谢长恭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刺耳的声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竖着耳朵偷听。 “堂伯,我叫你一声伯伯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你跟侯府是亲戚,我乐于给您脸面,但…谁允许你说起娘娘跟太子的名号?” 第166章 他说的是人话吗! 谢长恭气势汹汹,那人的酒瞬间醒了,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脑袋一头冷汗。 淮安候是他的堂弟,他父亲在淮安候幼时被继母庶弟欺负他时出手照顾过他,所以自己在淮安候这个堂弟面前得到了几分尊敬。 可淮安候明确告诉过他,侯府的东西他随便拿随便用无妨,唯有一点,不能拿宫里的娘娘跟皇子说事。 从前他一直遵守着规则,五皇子成为太子后,陛下将太子护的严严实实,太子是下一位皇帝已经是定局,作为太子的外家人,他不需要继续忍耐。 太子的外家人畏畏缩缩,只会让人小瞧太子! 没错,就是这样的! 谢长恭冷笑:“看来舒服日子把你的脑子过傻了,酒水全灌进脑子里了吗?” 他站起来,扭头扫视厅内众人:“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不是的…” “他喝醉了,贤侄别跟他计较。” “是啊,我们这就带他下去醒酒!”众人连忙否决。 被谢长恭当着兄弟们的面弄的下不来台,那人也气昏了头,“我说的有错吗?要不是你父亲阻碍我们在朝堂发展,太子何至于没有外家支持?” 谢长欢进宫得宠生下皇子后,很多谢家人打算仗着她宠妃的关系在朝中某份差事,没想到不等陛下拒绝,先被淮安候教训了。 他说谢家的人不许进朝为官。 如果他们早些年进朝,凭着皇贵妃和太子,说不得已经当上一品大官了! “啧,你是个什么东西,太子需要你支持?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你不给太子和娘娘惹祸本世子就烧高香了!” 众人:“……”总觉得他在趁机骂所有人。 “你!我…我要见侯爷!”那人被毫不留情地喷了,面子彻底挂不住,大声嚷着见淮安候。 淮安候今天没出现在宴会上,据说是他的宝贝孙子拽着他不让走,宠爱孙子的淮安候自然不会留下孙子一人。 招待众人的任务交给了谢长恭。 谢长恭的纨绔之名传遍京城,在谢家更是如雷贯耳,经常到侯府主家的人就没有没被他捉弄过的。 但淮安候宠着这个儿子,他们唯有笑着说无妨,回到家中将谢长恭的纨绔传的更响亮,可以说他们贡献了不少的力量。 谢长恭缓缓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来人啊,去把侯爷请来,就说大老爷要见他。” “是。” “…” 三炷香时间过去,下人重新返回席间:“回世子爷,侯爷在喂小公子吃饭,说脱不开身过来…还说…” 大老爷急切打断:“还说什么?”他就不信侯爷会任由儿子在一众亲戚面前肆意妄为。 下人抖了抖,道:“侯爷说若有不听劝的,让世子爷直接赶走了就是,以后跟侯府再无关系,从族谱中除名。” 众人:“!” 他们在旁边看戏,未尝没有赞同大老爷的心理,想借他试探侯爷的底线,谁曾想那般得侯爷看重的大老爷侯爷都不管,何论他们? 大老爷脚步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勉强坐在椅子上,费力挤出笑脸:“侄儿,我吃醉酒了,酒话不能当真,若有惹你不高兴的话,伯伯给你赔个罪。” “大老爷最好说到做到啊,父亲虽说重视兄弟情义,却也是言出必行的人,我想这点不用我告诉您?” “…是。”大老爷尴尬地笑了笑。 谢长恭抬头环视一圈,面无表情道:“你们是谢府的人不假,宫里的娘娘与太子殿下也有血缘关系,可那点微薄的血缘在陛下眼里可有可无。” “你们若想捋虎须,本世子以后再不阻拦,你们的死活也与侯府无关。” “还有…大老爷适才说的入朝的事,本世子想了想,确实不应该这样拘着你们。” 见其中有人眼睛亮了,谢长恭笑了笑接着道:“以后侯府不管那些,你们想入朝的尽管入。” “只是侯府不能看着自家人受委屈,又不喜欢朝堂争锋,所以…” 所以让他们跟着太子和皇贵妃娘娘吗? 有他们母子俩保驾护航,他们肯定在朝中平步青云!振兴谢家,以后哪还需仰仗侯府过活? “刚好今日在侯府省了麻烦,有想入朝的今日便开祠堂取宗谱除掉名字,出了这道门你们就与侯府无关。” “哎只是你们这样不给本世子面子,本世子记仇,说不定会跟阿姐与陛下抱怨几句,你们也知道阿姐最宠本世子了,你们的朝中之路怕是会艰难些。” 瞧瞧!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吗! 第167章 是亲儿子吗? 啊,说他们可以入朝,家族除名已经够过了,居然还要在皇贵妃和陛下面前上眼药?压根不给他们活路啊! 侯爷怎么生出这么个混不吝的儿子? 等侯爷去后,侯府交到他手中,他们这些叔叔伯伯,和他的堂兄弟们都要被扫地出门!? 众人心里想道,面上小心赔着笑脸。 虽然说在小辈面前伏低做小丢脸,但能管谢长恭那个小混蛋的侯爷不出面,他先前又那般威胁他们,他们哪敢跟他顶着来? 他们可没有一个皇贵妃姐姐,还有一个惯着他的皇帝表哥兼姐夫。 恐吓完一通众人后,谢长恭悠悠地返回小院。 往年会留下待到大年夜的人,都找借口提前归府没有住在侯府,如此来侯府今年十分清静。 裴宝珠给谢长恭倒了碗清茶,“快醒醒酒,他们都以为你喝醉了。”裴宝珠笑着调侃。 她在小院都听说他在前席的威风,还有人求到她面前到前面收拾烂摊呢。 “哼,自欺欺人的家伙们,就得狠狠的骂一顿,把丑话撂到他们脑袋上,不然还要一点点试探我的底线。” 谢长恭早想找机会教训他们一顿,京城已经有风声太子外家的人在外炫耀,可暗营积压的事让他腾不出空。 刚好那位大老爷撞到头上,给了他筏子发难。 “是是是,世子爷威武。” “哼,本来没想在年底教训他们,谁让他不长眼的在爷面前说你的不是。” “嗯?”裴宝珠拿面巾给他擦脸的动作顿了下。 “…”谢长恭已经睡熟,她无奈地摇摇头。 替他清理干净后,悄悄走到偏室询问前因后果。 听下人一五一十说完后,她哭笑不得:“行了,本郡主知道了。” 她命人准备了礼物送到各家,名为年礼,实际上在安抚众人。 夫妻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原本回家气急败坏叫骂的众人被安抚下来。 是啊,谢长恭之所以能那么嚣张,不仅仅有宫里的皇贵妃还有太子的原因,他的妻子可是福康郡主啊! 福康郡主比宫里的几位更可怕! 毕竟宫里离得远,不是特意求见,谢长恭不常进宫,那么也就无法时时给他做主。 可福康郡主不同,她是谢长恭的妻子,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谢长恭还是她儿子的父亲。 丈夫不高兴,她随便动动手指就弄死他们了。 打算趁机脱离谢家的人熄火了,宫里的娘娘和陛下没有正当理由不会惩治他们,何况这事谢长恭也不占理。 不过福康郡主不是讲理的人,他们还记得她小时候跟谢长恭水火不容,两个人关系差到举京皆知,唯有在恶作剧别人的时候统一战线。 先今这对恶人走到一起,简直是一个作乱一个递刀啊! 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了。 谢长恭这次是真的喝醉了,第二天起来居然断篇了,头胀痛得紧。 裴宝珠替他按揉头部:“以后别混着喝酒,再深的酒量也经不住。” “小九说得对。” “你昨晚好生威风,今天你父亲怕是要找你谈话了。” 即使他说的都是对的,为了侯府跟谢家后,那些自诩长辈的人也会因面子问题气恼。 吵不过谢长恭,自然要找他老子做主。 人越老就越重感情,淮安候不亲近同父的兄弟们,对隔房的堂兄弟们却很好,他们找到他面前,他多少要给些面子,哪怕装装样子也要找儿子去一趟。 只是想警告震慑他们,还不想真的伤了亲戚情谊。 果然,吃过早饭,淮安候的人就来了,请谢长恭到书房去,他拖着脚步不肯动,父亲定要念叨他。 裴宝珠把穿戴整齐的小团子放到他怀中:“快去,免得惹父亲不悦。” 谢长恭得意洋洋:“就知道小九心疼我。” 带着小儿子去,阿爹就没心思训他了! “爹爹…”小团子笑呵呵叫他。 “爹爹的乖儿子,爹爹带你去见祖父喽。” “见祖父!” “对,见祖父去。” 谢长恭带着小团子到了淮安候的书房。 “谢长…”恭字还没喊出来,淮安候看见了他身后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团子,顿时收了声音,唾沫差点将自己呛死,“咳咳…” “阿爹,儿子带鹤儿来看您了,您不用这么激动。” 淮安候:“……”现在他理解那些堂兄弟们的心情,真想揍他一顿! “来,鹤儿,祖父抱。” 眼不见心不烦,他不看气人的儿子,直接招呼小孙子。 谢长恭没离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他来就是做样子给那些人看的,他现在离开还不如开始就不过来。 小团子在,淮安候也没教训儿子的意思了,只管哄着小孙子玩。 “恭儿,听说子禧现在是太子的伴读?”淮安候想法设法的不想让那个孙子起来,毕竟他心爱的小孙子还太小,不足以跟他对抗。 如果差距拉的太大,小孙子会被他压的抬不了头。 “是啊。”谢长恭漫不经心地回道。 淮安候眉心紧皱,“我记得太子和他关系并不融洽。”小孙子周岁宴上的事他听说了,福康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显然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谢长恭掏了掏耳朵:“小孩子吵架而已,过段日子又玩到一起很奇怪吗。” 淮安候黑脸:“恭儿,我与你说过的,侯府是要留给小鹤儿的,你那般抬举一个庶子,让小鹤儿以后怎么办?” 虽然都是表弟,但一个是年纪相仿日日相处的伴读,一个是相差六七岁一年见不到几面的表弟,是个人都知道该向着哪个。 谢长恭有了太子撑腰,日后太子需要权势支持,是否会为谢子禧夺了鹤儿的爵位?那些庶出的心思他最清楚! “父亲,儿子也跟你说过,禧儿他不稀罕侯府的爵位,您当成宝贝的东西他从来不在乎。” 淮安候胡子气得炸起来:“混账!你说什么!” 谢长恭面无表情:“禧儿能当太子伴读不是我抬举他,而是他用命换来的。” 淮安候怔忪:“你说什么?什么用命换来的?” “哦,表哥封锁了消息,你们不知道。” “太子护国寺遇险,被刺客追杀到后山,是禧儿以身犯险与太子交换衣物引走刺客,他对太子有救命之恩。” “所以我奉劝您,最好不要再打他的主意,禧儿脾气好忍着你,太子闹起来可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外祖父。” 淮安候被震住,久久说不出话。 脑子里全是一句话,谢子禧救了太子? 那他的筹码不是更大了? 他愤愤道:“你为什么要让谢子禧进宫!他的身份不是你进宫求陛下,怎么可能进得了宫!” 谢子禧不进宫哪有后来的事! 他说儿子抬举庶子没说错! “父亲大人,禧儿不进宫,太子遇险是谁搭救?到时候侯府的损失不用儿子多说?” 禧儿不进宫,表哥不会那样安排,那些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为了唬住父亲,这些不能告诉他了。 淮安候噎住,他说不过这臭小子。 重重哼了一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扶持谢子禧的心思,老子废了你的世子之位!” “好啊,反正我也觉得郡马的名号更好听。” 淮安候:“……” “滚滚滚!老子看你就来气!” 谢长恭圆润地滚了。 …… “老头子又琢磨他的宝贝位子,生怕禧儿跟鹤儿抢。” 裴宝珠听后也觉得头疼:他们不在乎什么爵位。 ——谢子禧跟小团子都不是缺爵位的人。 谢子禧是永熙帝的亲儿子,哪怕之后当不了下一任帝王,永熙帝也不会亏待了他,一个郡王少不了,不比一个侯爷高? 他现在当了太子的伴读,太子跟他的感情日渐深厚,太子登基他的日子也差不多,说不得还能得到更高的爵位。 小团子的生母是宗室郡主,本来就有分封爵位的可能,加之裴宝珠受宠,小团子必然是高爵位,一个侯府继承人的身份压根算不了什么。 “你多与子禧聊聊,我没有因此戒备他的意思,让他别多想。” 次数多了,裴宝珠担心会影响两个孩子的感情。 “禧儿不是那样的人…” 裴宝珠直勾勾盯着他。 谢长恭:“……” “好,我现在就去。” —— “禧儿,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海口都跟郡主夸下了,你不会打阿爹的脸?” 谢子禧只想赶紧摆脱他:“我会注意的。”不让郡主觉得他心里不自在。 “还有,以后碰见你祖父时,多提提太子,让他死了那条心。” 谢子禧无语:“我觉得会让他更恨我。”然后想法设法除掉他,给鹤儿让位。 “禧儿年轻,不懂有些人吃硬不吃软,你越说好话哄他越看不清形式,就要震慑住他,让他不敢招惹你。” 谢子禧抽了抽嘴角,你是他亲生的吗?治他一愣一愣的。 “子禧哥哥…”卫明瑶跑进来:“咦?阿爹也在……” “瑶儿给阿爹请安。” 谢长恭意味深长地冲谢子禧笑了笑:“行了,事情说完了,我给你们兄妹俩腾地方,别把侯府拆了就行。” “小瑶儿,爹爹先走了。” 卫明瑶高兴得挥手:“阿爹慢走。” 谢长恭的身影消失后,卫明瑶坐到谢子禧身旁,好奇问道:“子禧哥哥,阿爹跟你说什么了啊?” “问了功课的事,让我背诵…” “子禧哥哥,我们去花园!” 卫明瑶一听功课就头大,忙不迭的转移话题。 谢子禧勾唇,小丫头挺好糊弄的。 第168章 见越娥 除夕当晚,众人喜气洋洋,淮安侯喝了点酒,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咳咳,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本侯决定宣布个好消息。” 裴宝珠嘴角抽了抽,他不会是…… “小鹤儿是恭儿与郡主殿下生的,本后的嫡长孙,天资聪颖,本候宣布,不管以后恭儿子嗣有多少,他都是侯府的唯一继承人。” 众人面面相觑,侯爷疯了么,谢嘉鹤只是个一岁多的孩子,他此举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宅院争斗和皇室争斗相同,侯爷这样做就是把谢嘉鹤当成活靶子,等着人去害他。 淮安侯受过后宅争斗的苦,必然为孙子考虑到了。 “倘若谢嘉鹤有任何意外,所有人除族谱,侯位消除,此后再无淮安侯,本候已经向陛下请旨,你们切莫心存侥幸。” 众人:“……” 绝! 所以说他们不仅不能害那小东西,还要防着别人害了他,否则连祖宗祠堂都进不了! 为了这个小孙子,侯爷算是费尽苦心了。 不对! 他们没记错的话,福康郡主所生的那孩子娘胎里不足,出生开始就一直身体不好,洗三宴没有露面,精心养了一年多,才在周岁宴上抱出来走了一圈,还精神恹恹的,看着就不好养活。 小孩子娇弱,寻常一个风寒发热便能夺走一个健康孩童的命,不要说福康郡主那个病弱的儿子了。 阴谋诡计他们可以帮忙防着,那小崽子自身的问题不会也算到他们头上? 众人心里犯嘀咕,却没一个人敢问出来,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问。 孩子身体不好已经够糟心了,他们再问到面前,那不是等着人家翻脸吗? 裴宝珠扶额,她的这位公公还是不死心啊。 旁边的谢长恭笑:“老头子估计想破脑袋,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还好咱们不住在侯府,不然以后可没清净日子。” 他正常应该坐在男席与众人喝酒,但经过前两天那件事,淮安侯可不敢再把他放在前头,年前闹就闹了,大过年的他不想大家闹得不好看,还是把那小子调开为妙。 谢长恭对他的安排很满意,那些臭男人哪有坐在小九身边舒服? 年转眼过去,两个孩子回了宫中,谢长恭催促裴宝珠回郡主府,住在侯府他爹天天找他谈话,他被磨得没脾气,惹不起他躲得起。 裴宝珠哭笑不得地跟他回去。 回了郡主府,裴宝珠想起年前谢幼彤说越娥病得下不了床的事,决定去李府看看。 …… 李家。 “老夫人,福康郡主前来拜访。” 越娥目光微凉,“她来做什么?” 谢幼彤离开李家记到侯府名下,福康生的小崽子一直传出不好的消息却活到生日,要是再不明白谢幼彤虚与蛇委背叛自己,越娥走不到今天的地位。 福康这个时候上门,明显不是从前那样上门拜年的,是来看她的笑话! 该死的谢幼彤,吃里爬外,竟然与寒门勾结到一起,将世家女的骄傲抛得一干二净。 “不见,让她走!” 自己现在没法抗衡福康,她的人因上次刺杀太子,仅剩两个得用的人也被皇帝清算了。 然后那个逆子买通她身边的人给她下药,致使她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明明是他干到,他却在府中放出流言,说她在用苦肉计,府里的大夫受他命令言辞闪烁,让人相信了他的鬼话。 “老夫人,大过年的火气怎么这么大,是福康来的不巧吗?” 裴宝珠知道自己等不到越娥让她进屋,所以自己进来。 “老夫人,奴婢拦不住郡主殿下…”丫鬟一脸无辜。 越娥脸色清白交加,深吸一口气后挤出笑脸:“没事,你先下去。” 小丫鬟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裴宝珠找了个椅子坐下:“老夫人不想见福康吗?是福康哪里得罪你了吗?” 她的演技高超,越娥闪过狐疑。 第169章 母子过招 难道谢幼彤那个死丫头两边糊弄?福康被她哄骗住了,所以帮助她脱离李家,福康并不知道自己给她下药的事? 越娥心里抱着这种期望。 没办法,她已经彻底落入谷底,不抓住一切的可能她再也翻不了身,甚至连命都交代在那逆子手上。 她上次的反抗失败的一塌糊涂。 她代表李家参与了护国寺的刺杀事件,除掉太子然后到三皇子跟前表功,是她现在唯一的出路,但那些废物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能让太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追到山上去却连太子的半根汗毛都没伤到。 不是她老了,是那些人太废物,早些年皇帝的刺杀任务也是由她主持,永熙帝重伤,差点丧命,在床上足足躺了几个月。 哎,要是当初皇帝死了,如今的局势是否会大有不同? 不,现在关键的是试探出福康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命谢幼彤给她下药的事,如果不知道,她就能借着福康再度翻身! 她看着福康长大,福康跟她那个娘一样重情重义,那个逆子跟她交情不深,只要她发现了那逆子的所作所为,定会站在她这边为她做主的! “哎,人老了,各种病都找上身了,心情难免不好,福康你别跟我这个老家伙计较。” “老夫人言重了,您是福康的长辈,说些重话福康怎会放在心上,您的身体如何?福康请宫里的太医给您诊治?”裴宝珠心里嘲讽,分明是作孽太多,面上关怀道。 越娥咳了下,轻笑道:“那就有劳福康了。”现在给她看病的是逆子的人,所以外人都以为她装病陷害他,有太医为她正言,那逆子的诡计就破灭了,她也可以收拢一些人心。 虽然已经确信裴宝珠不知道下药的事,越娥还是试探道:“郡主殿下,老身久未出府,小公子的情况可好?” “哎,鹤儿是娘胎里出的问题,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精心温养着,我跟侯府那边已经到民间找神医,希望能有高人救救那孩子。” 越娥点点头,“孩子还小,会有法子的,你也别太着急,李家的库房里有一些名贵的药方,等我让人找出来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福康先先谢过老夫人了!” “…听说幼彤三月份就要跟齐王世子成婚了?” 裴宝珠笑道:“是啊,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分,在我府上无意中遇上,永绎就对幼彤一见钟情了,回到家中就闹齐王兄长,说要娶幼彤。” “是吗,那还真是…缘分啊。” 越娥心中冷笑:什么偶遇和一见钟情,定是谢幼彤那个贱丫头故意偶遇勾引齐王世子,她不就用这招贴上了福康? 她现在确信了,福康不知道下药的事,否则她会让那女人嫁给自己的侄子? “福康,你为什么要让幼彤记到侯府的名下。”这是她最不解地地方,谢幼彤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让福康对她这么上心。 还令齐王独子非她不娶?难道她是妖孽吗? 裴宝珠叹息:“幼彤与我哭诉想念母亲,王夫人也多次和我说记挂女儿,福康触景生情想起故去的阿娘,所以才成全了他们。” “哎,你阿娘是个好的…”提到昭淑大长公主,越娥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看您病得严重,今日就请太医给你瞧瞧?” 越娥心想福康没问题,当然要越早越好,打逆子一个措手不及。 “麻烦你了,福康。” —— “钱太医,老夫人究竟是何病症?” 看太医起身,裴宝珠问道。 钱太医神色凝重,躬身回道:“回郡主殿下,微臣观老夫人脉象并不是病症,而是……” 裴宝珠与越娥对视一眼,道:“是什么?有本郡主在钱太医尽管从实道来。” “是中毒所致啊!”有她的话,钱太医无所顾虑,说出实话。 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这些大家族的内斗跟皇室一样,动辄你死我活的下黑手。 李太夫人的毒并不是什么稀奇少见的种类,李府的大夫却只判断她中风所致,定是受了人的指示,敢对李太夫人下手的人,恐怕只有李家主一人,他一个小小的太医,无依无靠,哪里敢得罪堂堂世家的家主大人? 不过福康郡主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也有底气说出来了。 啧啧,大家族的生活太可怕了。 连一个老妇人都要伤害。 “中毒!”裴宝珠惊呼,震惊地看向越娥,“老夫人,您怎么会中毒呢?” 越娥苦笑道:“我先前就有些猜测,没想到他真的……” “郡主殿下,老夫人微臣下去配置解药。”钱太医打断。 “下去。” 走出房门,钱太医抹了把汗,还好找借口出来了,知道越多的人死的越早,他不想听见李家的阴私。 “…” “老夫人,您说的他是谁?” “哎,还能是谁,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听了几句流言蜚语,就忘了我对他的养育之恩,竟对我下此毒手!咳咳……” “老夫人,您慢点。”裴宝珠替越娥拍后背,内心冷笑道:你活该。 “他太过分了,怎么能如此对您呢?老夫人放心,福康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越娥感激道:“谢谢你,福康。”福康母女很好用,早知当初不对昭淑下手。 若昭淑还在,那逆子岂敢动自己? 望着裴宝珠气汹汹离去的背影,越娥勾唇:没了老的,小的也挺好用。 希望福康拿出手段,将那逆子收拾下台! 李家的男嗣众多,不缺他一个家主。 李家书房。 “家主,福康郡主往书房的方向来了,会不会发现了?” 李昀擎道:“福康已经知晓了。” 福康来给老太太拜年他就知晓越娥不会安分,没多久那边传来福康让人进宫请太医给越娥诊脉,福康请来的太医,自然查的出越娥中了毒。 “家主,您不怕吗?” 福康郡主明显是站在老太太那边的,她是来找家主算账的! 李昀擎笑:“我为什么要怕?杀了姑母跟昭淑妹妹的人又不是我。” “可福康郡主跟老太太的关系好,她会相信吗?” 老太太十分会笼络人,先前昭淑大长公主来府上做客,全是她一人接待,不给旁人亲近大长公主的机会。 连带着福康郡主也只跟老太太亲近。 李昀擎沉默了会:“陵安在哪里?” “陵安公子过完年就收拾行囊出去云游了。” 派人去找他回来。 福康实在不相信自己,只能请陵安帮忙了,他们表兄妹要好,陵安的话福康当会信。 “福康走到哪儿了?”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走到? “…” “家主,福康郡主走到一半被老太太的人喊回去了,说是让家主您亲自到老夫人那里一趟。” 李昀擎“砰”地摔了纸镇,越娥!早知道直接花高价买药毒死她了! …… “老夫人,他会过来吗?”裴宝珠握拳道:“不然福康直接带人把他抓来?” 越娥笑呵呵的摇头:“福康你在这里他不敢不过来,否则族里的唾沫星子淹死他!” 作为主家的人还不照顾惠柔太后留下的血脉,族老们的嘴皮子不是盖的。 裴宝珠出门后,越娥骤然反应过来,李昀擎不知从哪里听说惠柔太后跟昭淑的死亡真相,虽然他没有证据,但这种事不需要证据,只要说出口,就会引起人的疑心。 福康跟她娘的感情深,倘若真让她相信昭淑的死跟自己有关,她会弄死自己的。 反应过来的越娥立马让人去追裴宝珠,好在跟书房有一段距离,她还没有到书房。 熟不知裴宝珠是故意放慢脚步,不想那么快到达书房。 依着李昀擎与越娥现在撕破脸的状态,他肯定不会帮越娥隐瞒惠柔皇后跟昭淑大长公主的死因,他会借此让裴宝珠跟越娥反目成仇。 裴宝珠想要的不是这个,她想让越娥跟李昀擎在李家内斗,然后再让表哥收拾他们。 所以她不能知道那些“秘密”,她清楚越娥的个性肯定能想到这点,故意出门。 果然,越娥的人很快追出来请她回来了。 “福康郡主。”顿了下,李昀擎弯身行礼:“母亲…” 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情愿。 裴宝珠心里暗暗道:还是没到时候,母子俩还能保持表面平静。 “逆子!你可知罪!”越娥率先出声质问。 裴宝珠在一旁默默看戏。 李昀擎茫然地看向她:“母亲,不知孩儿哪里没照顾到,引得您的怒火?说出来儿子给您请罪。” “你!你给我下毒使我瘫痪在床,还问我哪里生气,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李昀擎表情倏地冰冷。 既然她不想在福康面前留脸,那自己就把她那层皮子下的丑恶嘴脸全部揭露出来! “呵,你……” 当了多年母子,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看他的神色,越娥便知道他要说出来了,心里慌了一瞬,转过话头道:“擎儿,你不满母亲管理府中内务可以直接说,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呢?” “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宝珠简直要给她拍手叫好,她说出这样的话,李昀擎自然不敢说出母亲和外祖母死亡的真相。 越娥嫁进李家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已经将她看成李家人了,她所做的一切李家也需要共同承担后果。 李昀擎瞬间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拳头才忍下冲上去杀死她的冲动! 这个女人! 他呼出一口气,装作无辜道:“母亲!您给儿子十个胆子儿子也不敢啊!一定是有人瞒着儿子害您,您放心儿子定揪出凶手治他的罪,您千万不能误会儿子啊!” 越娥歪着头道:“可大夫是你派来的,为什么他诊不出我中毒了?” “…估计被人收买了,母亲安心,儿子会还您一个公道的。” “是我错怪你了,擎儿。” 越娥知道不能把他逼得太紧,所以李昀擎抛出一个大夫和一个替罪羊后她就收手了。 “郡主,让您看笑话了,此事都是我们母子两个人的误会。” “郡主殿下,臣日后会照顾好母亲的,不会再让贼人钻了空子。” 母子俩一个比一个人精,预想中的画面没看到,裴宝珠心里暗自撇了撇嘴。 不过也在情理中,他们两个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早被赶下李家当权人的位子。 “郡主,老身吃了解药身体好了,以后你可常来府上玩,老身也会去郡主府看望小公子。” “母亲,您年纪大了出行不便,郡主还要照顾小公子,怕是无法分心招待您。” 李昀擎动了杀心,越娥不能坐着等死,她才找出裴宝珠当令牌。 她这是在告诉裴宝珠,自己身体健康,要是突然不见人或者病逝,一定是李昀擎下的手,李昀擎黑着脸,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按住福康郡主不让她过来? 恐怕会立刻引起她的怀疑,他勉强维持笑脸:“福康,有空来府上串门,陵安那小子出京云游也快回来了。” “陵安表哥出京云游了?” “是啊,那小子一天无所事事也不娶妻,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裴宝珠道:“陵安表哥喜好自由,表舅您也别拘着他。” 李昀擎被她一声表舅喊愣住,随后欣喜道:“福康说得对,咱们李家养得起他,他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福康和陵安的关系当真好,他只提了一句,福康就转口叫他表舅了。 利用好陵安和福康的关系,越娥不足为据,且让她再苟活一段日子,陵安归京便是她的死期。 “哎,你们当初在院子里来回捉迷藏的样子还在眼前,转眼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 “老夫人,你的身体健康,保持好心态永远年轻。” “真会说话。” 越娥不肯再给李昀擎刷裴宝珠好感的机会,福康是她翻身的关键,不能被那逆子抢走! “擎儿,我这边没事了,你先去书房忙,我与郡主说会儿话。” “是。”李昀擎无法,他作为一个男人,没有理由挤在这个屋子里。 他和福康以前的陌生也是如此,他既是长辈,又是男人,和福康很难有交集,以后恐怕也是如此。 看来要加派人手赶紧寻陵安回京,在这之前…他亦不会让越娥得意。 “福康你陪母亲说说话,我先回书房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底下人说,当成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表舅慢走。” 当自己家一样,可不是吗。 李家是除了皇家外跟她血缘最近的家族,母亲与舅舅的外家,若不是有越娥这么个祸害,李家应该能当她第二个家,可惜没有如果。 “老夫人,原来一切是一场误会,幸好我刚才没有直接带人去抓表舅,否则表舅要怎么看我啊!” “是啊,是我错怪他了。”虽然知道不能急,越娥的心里还是有种立刻弄死李昀擎的想法。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上,这对便宜母子达到了高度共识。 “太夫人,幼霜姑娘来了。” 越娥的表情愣了下:“我在招待郡主,先让她回去。” “太夫人,幼霜姑娘说她是奉家主的命令来给您侍疾的,帮您招待郡主殿下,家主大人说了,郡主殿下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知道了,让幼霜丫头进来。” “臣女李幼霜拜见郡主殿下。” “免礼。”李幼霜是李昀擎的嫡幼女,今年刚十四岁,年前跟郑家的嫡支八公子定了亲。 裴宝珠跟她差了十几岁,她常来李家的那段日子,李幼霜还在乳母的怀里讨抱呢。 所以她们两个并不熟悉。 李昀擎不想让越娥一人占着裴宝珠,回去挑挑拣拣,才找到了身份最合适的嫡幼女来见裴宝珠。 越娥堆起慈祥的笑脸,“幼霜,祖母想吃些点心,你去交代厨房一声。” 第170章 李陵安的回忆(一) “祖母,父亲已经让人备下了您爱吃的点心,霜儿这就让人端上来。” “…你父亲有心了。” 裴宝珠感叹:小表妹是个厉害人物。 接下来发生的更让她确定这一点。 越娥跟她回忆从前,小表妹说着她自小仰慕裴宝珠。 越娥提起孩子话题,小表妹说她外家有独传秘方。 越娥说起大长公主,小表妹说她有大长公主给的见面礼。 “……” 总之,想要联络感情的越娥,刚培养出点氛围,就被年纪不大的孙女打破,她还不能把李幼霜如何,保持着慈爱祖母的形象。 半个时辰下来,裴宝珠觉得她憋屈的快吐血。 “时候不早了,福康先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老夫人。” “郡主表姐,您下次来李府一定要通知幼霜啊,幼霜给您看一个宝贝!” 眼看越娥的脸越来越黑,裴宝珠应下后离开。 “郡主慢走。”越娥轻松放人,不让裴宝珠走又能怎么样?李幼霜在这里捣乱,她跟福康聊不出情分。 “……” “…不愧是李昀擎的好女儿,跟你父亲一个德行,毫无孝道,你也算在我跟前长大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祖母您怎么能这般说父亲呢,父亲公事繁忙,才派霜儿来给您侍疾,是霜儿哪里照顾不周吗?”李幼霜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您说出来,霜儿一定改正,您不要迁怒父亲。” 越娥闭上眼睛:“你先回去,祖母不用你伺候,来年就要出嫁了,嫁衣需细心准备。”她现在精神不济,没精力跟这死丫头斗嘴,再说也有失身份。 趁早将她打发走她,两个人都有个好心情。 “是,祖母您歇着,霜儿告退。”李幼霜任务完成,自然不想留下受越娥的磋磨。 她年纪不大,人十分精明,虽然经常在越娥院子里玩,算越娥带大的,但她从小就清楚,慈善和蔼的祖母只是表面,她享受着姐妹们在她跟前争宠的场面,她将她们当成宠物一样逗着。 稍有不顺心就拿她们出气,这样的人算什么祖母? 后来父亲的身世传遍家族,母亲严令禁止她再来祖母的院子,她是家主的嫡幼女,母亲是卢家的嫡女,祖母虽不满自己不再来她的院子,也无可奈何,加上她来年出嫁赶制嫁衣,彼此倒是全了脸面。 今日父亲让她来搅局,算彻底得罪了祖母。 可她害死了自己真正的祖母,让父亲认贼作母,险些被她废掉另立家主,她落得现在的地步是咎由自取! “霜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李幼霜的眼圈红了,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我…我没事,祖母心情不好,我先回去了,你们照顾好她。”一副我受了委屈,但我不说的模样。 啧啧,太夫人病后越发喜怒无常了,瞧把霜姑娘吓得,霜姑娘也是好的,委屈成那样,愣是没说太夫人一句不是! —— “啧,李家的姑娘脑子都不正常。” 前有谢幼彤从李家出走背叛李家,后有李幼霜不惧越娥连连挑衅。 “李家的女儿脑子清醒,看来李家以后要靠她们了。” 裴宝珠不可置否,李家的女儿的确不同。 否则了执行了那么多年的不许世家女产子怎么在惠柔皇后身上终止了呢? 惠柔皇后要是个自持身份的蠢货,除非裕安帝瞎了眼,否则谁给自己找不自在,弄那么个女人在身边? “小九以后还要去李家?” “我不去李家谁给越娥撑腰啊,再说,看着她说不过李幼霜的憋屈样我就高兴。” “那就多去李家!”能让小九开心,是越娥存在为数不多的价值之一了。 三日后,裴宝珠接到越娥的邀约——李陵安回京了。 越娥不知李陵安私下早已投奔了李昀擎,她以为李陵安回京她就有些底气了。 她知晓这个孙子对福康的感情,福康对他的是兄妹之情,这些也足够了,看在李陵安的面子上,她多来李家几次,可以助她回收一些权力。 “越娥让我明天上门,说陵安表哥回来了,陵安表哥回来她这么高兴?” “她不知道李陵安是李昀擎的人,当然高兴了。” 裴宝珠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 —— “老夫人。” “福康来了,快坐下。” 钱太医配的解药十分有效,越娥看起来痊愈了,已经能下地。 “老夫人,你身体如何?我再请钱太医来给你看看?”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陵安给我请的大夫在,不用劳烦钱太医出宫了。” 越娥是个谨慎的人,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肯定先选择用自己的人。 深知李陵安投靠李昀擎的裴宝珠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陵安表哥找的人,必要时候会取越娥的命? “你陵安表哥到南方云游,带回来不少南方特产,说要送给你,等下你带回去。” “陵安表哥有心了。” 他什么时候爱出门了? 还大老远的跑到南方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陵安表哥差点被香菱兄妹掳走回不来,难道他不觉得有阴影吗? 裴宝珠表示很不解。 “老夫人,陵安公子来给您请安。” 越娥看向裴宝珠,询问她的意见。 如今不是小时候,男女有别该避嫌的时候还是需要避嫌的。 裴宝珠笑了笑:“陵安表哥来给您请安,福康不好打搅,去园子散散步。” “来人,带郡主去花园。” “是。” 福康就是想见李陵安也不可能在她房间见面,落人口舌。 裴宝珠出去的时候,李陵安恰巧进门,裴宝珠微笑冲他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福康郡主去哪里?” “回公子的话,郡主殿下想逛逛花园,老夫人安排人送她去。” “哦。”李陵安问清后进屋见越娥。 裴宝珠在一处清净的亭子休息。 “小九你这个习惯一直没变,不管到谁家的宴会,看不见你人,准能在花园的凉亭碰见你。” “陵安表哥,你不是要给老夫人请安?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按照距离来算,他进屋说了句话就过来了,连屁股都没沾凳子。 自然是急着来见你,自上次见面他们已经有将近半年没见面了。 以前还能去翠玉阁偶遇她,后来翠玉阁失火,芸娘失去踪迹,她生下孩子后很少出府,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他跟谢长恭心照不宣的保守了他爱她的秘密,但她也感受得到? 李陵安苦笑,他这种人看似浪荡,那些全是他深情的假象,如果不造成风流公子的形象,让他们不愿将女儿嫁给自己,他现在不会有爱她的资格。 如果当初他大胆一些,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 裴宝珠跟李陵安的相遇比谢长恭还要早个几年。 昭淑长公主不知道惠柔皇后的死与越娥有关时经常带着小裴宝珠来李家做客。 小宝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昭淑长公主和越娥聊天的时候她大多数时间在李府闲逛。 她是昭淑长公主的女儿,李家姑奶奶惠柔皇后的嫡亲外孙女,李府对她来说跟家一样,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李家聚族而居,最内部的是主家,向外依次是与主家关系亲近的人家,旁支住在最外围,聚族而居的后果就是,宅院林立,地形复杂。 小宝珠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懵了,眼看周围的景象越来越陌生,小宝珠吓坏了。 四周高大的宅院在她看来阴风阵阵,冒出黑气,她慌忙地挑了个方向狂奔,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等呼吸平稳后,她站起身,瞬间懵了。 眼前的地方比刚才那里还破旧,旁边那片竹林一眼望不到尽头,阵阵凉风从里面吹来,裴宝珠联想到妖怪在大口吹风,头发直立,转身就要往回跑。 “…你们放开我!” “哈哈,不放,你能拿我们怎么样?不会又要哭鼻子?” “李陵安爱哭鬼!羞羞羞……” 裴宝珠的脚步停下了,原来不是妖怪啊,既然是人她就不害怕了。 天底下最大的人是她的舅舅,长这么大她没怕过谁! 她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刚好找里面的人问问。 裴宝珠随手捡了根竹竿往竹林深处走去。 …… “你们放过我,我不会跟爹爹阿娘告状的!” “李陵安,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告诉爹爹跟阿娘!” “放屁,那我父亲怎么知道的?” “我父亲罚我抄十遍家规,事情是因你而起的……” 小陵安红着眼眶道:“我帮你写。” 什么因他而起,上次也是他先找茬欺负他的,他全程没有反抗,也没有告状,为什么他们要欺负他? 小陵安握拳。 “哟,不服啊?” “大家快看啊!怂包生气了,要发威了!” “哈哈哈!” “闭嘴,我不是怂包!”小陵安腾地站起来,红着眼底瞪人的模样骇人极了。 几个孩子被他突然的暴起吓了一跳。 “…李陵安,胆子肥了啊?想造反?” “你不怕我回去告诉我阿娘,让爹爹找你爹娘算账?” 小陵安瞬间泄气,那人趁势一把将他推倒,因为他刚才的举动,几个孩子在他身上踹了几脚,小陵安咬着唇不肯痛呼出声,这是他仅剩的骄傲。 “……让你瞪人,下次再瞪就把你那双眼睛挖出来!”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要不我们再给他点教训?” “有什么好主意?” “…这样这样……” 几个人当着他的面讨论怎么收拾他,小陵安躺在地上,默默地缩成一团,没有人可以帮他的,他早晚会被这些人害死。 是不是那时候就能够解脱了? 不用受他们欺负,也不用再担心爹爹和阿娘被人找上门…… 他无助的躺在地上,任由他们撕破阿娘新给他做的衣服。 这是他的新衣服,他舍不得穿的衣服就这么被他们扯烂了… 快点过去,等下回去要想法子应付阿娘的追问,还要抄十遍家规,李家的家规特别长,十遍,他一晚上不睡也抄不完。 小陵安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你们这些家伙是在欺负人吗?” 是谁? 他睁开眼睛,朦胧间看见一个粉裙小女孩背对着站在他前面,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跟那几个混蛋对峙。 “你是谁?敢坏我们的事,信不信我们教训你?” “哼,本郡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福康郡主裴宝珠是也!”那段日子她迷武侠话本子,每日入睡前都要听丫鬟念一段,梦想着有一天她也能当行侠仗义的侠女。 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她扭头安抚道:“别怕,我保护你!” ‘别怕,我保护你。’小陵安痴痴的望着她,她好像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福康郡主?你…你是福康郡主?”那几个人脸色瞬间惨白。 福康郡主的大名他们如雷贯耳,虽然没见过面,但家里的大人们每次提起都说万万不能得罪福康郡主,福康郡主是昭淑长公主的女儿,昭淑长公主是他们李家的公主,同理福康郡主也是李家的人。 他们见到福康郡主要小心讨好,千万不能惹福康郡主不高兴,万一昭淑长公主因此不再来李家,要受重罚的! 要命,怎么就撞到这小祖宗头上? 几个人急的一头汗,暗暗眼神交流: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推到李陵安身上,我们人多他解释不清。 就这么办,谅他也不敢反驳。 “你没事?” 几人不说话,裴宝珠撇了撇嘴,转过身查看地上的男孩情况。 小陵安不敢看她的脸,垂着脑袋摇头。 “来,我扶你起来。”小宝珠伸手去扶她。 “啊!” 却被小陵安拉了一下,没稳住身形差点摔倒。 小宝珠委屈地瘪嘴,什么人啊,自己在帮他居然推自己! “你们要干什么?”小陵安怒视向这边走来的几人。 小宝珠了然,原来他是担心自己被那些人偷袭啊。 她站起身,举起竹竿指向他们。 “别动,不然别怪本郡主的棒子不长眼!” 几人愣了下,连忙解释道:“郡主,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想扶陵安兄起来。” 小宝珠皱眉,看向小陵安,小陵安的身子僵硬,表情一片空白。 她冷哼道:“不用你们假好心,别以为本郡主没看见,你们刚在正欺负他!” “郡主,我们没有欺负他,只是在跟陵安兄开玩笑。” “对对,开玩笑,是不是啊陵、安、兄?” 李陵安身体颤抖,不是害怕,是因为愤怒。 当着福康郡主的面他们都在颠倒黑白!怎么有他们这种无耻至极的混蛋! 小宝珠跟着看向他:“是这样吗?” 她没见过男孩子在一起怎么玩,可阿娘总说男孩子调皮像皮猴,还是女儿啊。 难道他们的玩法就是这样粗暴? “我……” “陵安兄,你想好了再说…” 小陵安自己起来,抿着唇盯着他们。 几人有不好的预感:“你……” 小陵安无视他们,对着裴宝珠道:“郡主,我并不是跟他们玩,他们看我爹爹跟阿娘没有地位,恶意欺负陵安。” 说着,他扯开衣服,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痕。 身上青青紫紫的,新旧交加,明显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 小宝珠震惊的看着他身上的伤痕。 她被保护的很好,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 “你们太坏了!” 裴宝珠拎着竹竿就冲了上去,“郡主!” 小陵安要去拉她。 “别管,以后你是我的人,我看谁敢再欺负你!” “现在,本郡主要给新收的小弟出头,你乖乖站在一旁看着!” “郡主!郡主别打了!我们冤枉啊!” “冤枉啊郡主……” “还敢骗本郡主,今天非要把你们打的爹娘都认不出来!” 众人清楚她的身份,不敢反抗也不能跑开,生生的挨棍子。 福康郡主打就打了,可千万别到老夫人面前告状啊! 他们会被大人打死的…… 小陵安呆呆的望着他不能反抗的几个人被小宝珠揍得鬼哭狼嚎,原来反击是这么简单的事,从前他为什么不敢呢? 他苦笑,因为他们家无权无势不受重视,他不敢。 但他同样是李家的孩子,如果他有勇气闹大,主家不会不管他的。 他羡慕地盯着小宝珠的身影,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她那样明媚张扬? 几人宁可被小宝珠揍一顿也不想事发被大人们发现,可裴宝珠没给他们机会,舒爽的揍完人后,她毫无做了坏事要藏起来的自觉,让小陵安找了根绳子,将他们绑成一串牵到人前,见到的人无不侧目,几人害怕丢人,脑袋几乎埋到胸口。 小宝珠发现他们的心思,故意把他们放在人流最大的花园里。 昭淑长公主跟越娥赶到的时候,小宝珠一脚踩在椅子上的霸气坐姿让他们目瞪口呆,配合一旁给她扇风的小陵安,与地上的一串小公子,活像个女土匪! 昭淑长公主:“……” 她清了清嗓子,在越娥复杂的眼神中问道:“小九,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欺负表哥们呢?” “哼,明明是他们欺负陵安,我是在为民除害!” 越娥:“……” 昭淑长公主:“……”为民除害是这么用的吗? 越娥扫了地上的几人一眼,笑呵呵的问小宝珠:“小福康,他们怎么欺负你陵安表兄了,你亲眼看见的?” 小宝珠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快跑到小陵安身边,几下将他的衣服扒开,露出里面的伤势。 昭淑长公主顾不上女儿大胆到要被人骂耍流氓的动作,脸色倏地沉下。 那孩子身上的伤势,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看向越娥,她亲近李家,李家也不拿她当外人,但这是李家的家事,她不好越过舅母插手。 越娥的神情也冷了,“怎么回事?” 她积威甚重,几个孩子不敢撒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你来说。”越娥看向小陵安。 他心头一震,不管他们谁对谁错,事情闹到老夫人面前,两边的惩罚都不会少。 那几个人是家主堂兄弟家的子嗣,算是嫡支中的嫡出,在李家地位很高。 他的父亲虽说是家主的亲弟弟,却是庶出,隔房的兄弟可以亲近,同房的兄弟就是你死我活。 听爹爹说祖父在世时宠妾灭妻,老夫人和家主深受其苦,祖父去后那些得宠的姨娘和庶子都被清算了,尸骨无存。 爹爹不是祖父偏宠的儿子,得以活下来。 可老夫人和家主不喜庶出的兄弟们,将他们远远打发到最外围,明明是家主的亲弟弟,日子却连旁支庶出都不如。 原因爹爹清楚,人是看碟下菜的,到了老夫人和家主的地位,他们不用亲自动手,甚至无需示意,就有大把的人为了讨好他们对自家出手。 阿娘也是不得宠的庶女,两个人成亲后时常受到人欺辱,已经成为习惯。 直到他出生后,老夫人跟家主的怨气也消了,爹爹跟阿娘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可没想到那些混蛋将恶人的嘴脸学个十足,经常跑来找他的麻烦。 他不敢跟爹爹和阿娘说,怕他们伤心难过,也不敢跟上面的人告状,担心他们一家再次引起老夫人和家主的主意,直到今日他遇到了福康,长公主殿下叫她小九,好可爱的名字。 “老夫人,陵安身上的伤都是他们所为。” 他在长公主面前过了明路,想来老夫人不敢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果然,越娥听后大怒,命人找来了那几人的父母,说教了一顿,让他们回去重罚那几人。 他的爹爹跟阿娘也被找来,老夫人细细关怀了他们,给他们了大笔赏赐,之后那几家人也送来了丰厚的赏赐,府里传说他和福康郡主交好,他们家的地位渐渐高了起来。 小陵安一直庆幸那日挨的打,不仅救他逃出苦海,更因为因为挨打,让他在那日遇上了小九,那是个值得他铭记一生的日子,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浑身散发光芒的小女孩。 她护他一次,那他就守她一生…… 小宝珠遵守着保护小弟的话,两个孩子的关系在越娥有意撮合的情况下越来越好。 “主子,陵安公子是庶出,配福康郡主是不是…” “哼,你还看不懂吗?” “昭淑把那小丫头当成眼珠子一样的宠爱,只要福康坚持选择陵安,昭淑定会应允的。” 再说了,昭淑不是看中嫡庶的人,也喜欢李家人,让女儿嫁个知根知底的人可能性很大,说不得还是她极力支持呢。 第171章 李陵安的回忆(二) 一个庶出的孙子,换取福康郡主,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 趁福康那小丫头还没开窍,先提点提点李陵安,免得近水楼台的机会被他白白浪费。 “找陵安来。” “…” “陵安表兄,你在想什么啊?”小宝珠不满地嘟嘴,她刚才跟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反应。 “啊?小九…你想吃什么?” “哼,我才没想吃东西!”气死她了,在陵安表兄眼里她只会吃吗!? 小宝珠气鼓鼓地到一旁不理他。 小陵安苦笑。 老夫人的话在耳边回荡。 ‘陵安,你要竭力讨好福康,取得她的芳心,等她成年后将她娶到李家。’ 不得不承认,他听见这话心动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他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她? 而且…她救他是因为心善,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也不是恩将仇报,怎么说呢? 他下定决心守护她,所以不想做违背她心意,误导她的事情。 他想要她心甘情愿。 如果她日后真的愿意嫁给他,他用自己的命发誓会疼爱保护她一生! “陵安表哥,听老夫人说你有一只会飞的玉蜻蜓,可以给我看看吗?” 小陵安的嘴巴动了下,那只玉蜻蜓是老夫人给他的,然后她故意在小九面前说,引发她的好奇,老夫人在给他创造机会。 见他迟迟不说话,小宝珠瘪嘴:“…不行吗?” “不!我这就让人回去取。” 他看不得她失望的模样。 “太好了!” 那只玉蜻蜓最后被她带走了,小陵安不心疼,因为他和老夫人心知肚明,那是给小宝珠准备的礼物。 ‘陵安,你应该带她去你家,而不是让人回去取。’ 小孩子互相到对方家里很正常,陵安完全可以借机诱导福康说出邀请他到公主府的话来。 越娥恨铁不成钢,这个孙子好像少一根筋,根本不会那些手段。 偏偏福康跟他对了眼,不然换一个人她能省下不少心。 ‘罢了,你回去,不能急,让昭淑怀疑就不妙了,按照你的节奏来。’ 越娥心里再气,也得保持笑脸。 不管儿子还是孙子,对她来说都没有血缘关系,她要做的是培养出向着她的人。 李陵安是庶出又何妨?有了福康在,他以后在她心里的地位比李昀擎只高不低。 小陵安从越娥的院子离开,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松了口气,还好老夫人没怀疑。 “陵安表兄,老夫人说你的新得了一根鞭子,可以让我看看吗?” “…” “陵安表兄,你的书借我看看!” “陵安表兄,你…” 越娥不断创造机会让他们拉近关系,不得不说她在这方面很有一手,小宝珠那段时间是最黏李陵安的时候,也是李陵安会议中最美好的部分。 ‘陵安,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老夫人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按照她的步骤来,福康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她跟陵安的关系应该更深。 起码会邀请陵安到公主府上做客。 ‘老夫人,我…我不想早早的束缚住郡主,我们的年纪还小,以后可以慢慢来。’ ‘哎,糊涂啊!’ 第172章 李陵安的回忆(三) 看着固执的小陵安,越娥深知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也不能把他逼的太近。 她想得到一个帮手,而不是一个因她的严厉渐渐走远的孙子。 在越娥的默许下,小陵安在小宝珠面前终于不用怀着纠结的心情,两人的相处轻松起来。 小陵安在小宝珠的带领下越来越活泼,整个李家到处都有过他们的身影。 一起游戏、一起吃东西、一起捉弄人… 他多想时间停在那段日子。 转眼间,他们认识了两年,小宝珠七岁了,小陵安八岁,那一年,小宝珠遇见了另一个人,一个彻底改变她的人。 这日,小陵安照常去公主府找小宝珠,但门口的侍卫说长公主带小郡主进宫了,他没有多想,长公主经常带小九进宫,他之前也赶上过几次。 坐上回程的马车,他蓦地有一种心慌的感觉,浑身空落落的难受。 怎么回事?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后来,小陵安才知道,小宝珠进宫的那天,认识了另一个朋友,一个占据了她一生的人。 “…” “气死我了,我想跟他交朋友,他居然把我踹进水里,人家是女孩子哎,他是不是很过分,陵安表兄你说是吗?” 小宝珠气冲冲的寻找同盟。 在宫里那些大人们面前的和好自然不能当真,她都被他踢下水了好不好! 小陵安的笑意淡了,他问道:“小九,你为什么想叫新朋友了?”有他还不够吗? 小陵安有一丝委屈,他是她收的小弟,她要一直护着他啊。 “他长得好看啊。”小宝珠理直气壮。 “他很过分。” “啊?”小宝珠不明白他突然的话语。 “谢长恭把你踢下水,他很过分,小九,我支持你报复回去。”最好两个人变成死对头。 小宝珠听从了他的意见,开始打听谢长恭的行程,最终在一家宴会上碰见了他。 谢长恭没有反抗,任由小宝珠出气。 半路却杀出了个谢长欢… 不管怎么说,小陵安的目的达到了,小宝珠跟谢家兄妹成了死对头。 可为什么她和死对头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而身为她跟班的小陵安已经许久没见到她? 小陵安慌了。 越娥得知后笑了:‘瞧瞧,这边是温水煮青蛙的下场,青蛙跳走了,只剩下一锅烂汤。’ 无助的小陵安找到越娥求助,越娥表示无能为力,但给了他随意出门的特权。 谢家的孩子特立独行,用另一种方式吸引了福康的注意,福康光想着怎么找场子,哪有空找陵安? 不过…倒也有另一种方式。 小陵安重新得到小宝珠的“宠爱”,他作为军师给小宝珠出谋划策,令小宝珠和谢长欢的争斗中取得了阶段性的顺利。 后来,小陵安不止一次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连连败退的谢长欢找来了她的弟弟,谢长恭出场,小宝珠顿时失神,小陵安的计策在谢长恭面前被轻松破解。 哎,如果当时他没有心急,等小宝珠觉得跟谢长欢的争斗无聊后,就不会再理会她,也不会有谢长恭出场的机会。 李陵安啊李陵安,该急的时候不急,不该急的时候又冒进,所以注定了你的失败。 第173章 李陵安的回忆(四) 小宝珠跟谢长恭较上劲,小陵安多次劝解,试图排除掉他们见面的条件。 “你到底站在谁这边的?”得到了小宝珠气闷的质问。 “…”小陵安内心道,他当然站在她这边,可他不想再给谢长恭接近她的机会。 他的劝说并没有起到结果,小宝珠进宫的越发频繁,相对的减少了来李家次数。 很多次他听说长公主来了李家,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她却没有跟来。 她和谢长恭的相爱相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并且看着这份感情一点点变质。 看见她嘴上骂着谢长恭,眼底染着不自知的柔和时,他的心凉了,事情发展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能怎么办? 在他们两个察觉到自己感情前率先斩断? 不,他发誓过会守着她一生,他不能伤害她,即使她不再属于他。 他冷眼看着他们的爱恨纠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有个人提醒他们,或许他们不会走那么多弯路。 可是凭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帮助另一个男人? 难不成想要自己每次想起她时,都要想起自己亲手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看着他们成婚入洞房? 太可笑了! 默默舔舐伤痛已经花费了他所有,他实在做不出其他事了。 这时,越娥出手了。 ‘早跟你说抓在手中,现在怎么样?’ “老夫人,陵安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我会帮你探探长公主的口风。’ 是了,还有长公主,他跟小九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娶小九长公主定会安心。 口风探到最后也没个回应,他清楚了,长公主那边不同意。 他无奈地笑:小九啊,长公主对你的纵容让我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 从那之后,他跟她的见面减少,他开始接受族中庶务,后来为了创造信息源,他开了那家春香楼。 一次去收集消息的时候,被她撞见。 他慌忙解释:“小九…” ‘表哥,我懂得,不用多说,会帮你保密。’ “…”他解释的话说不出来,内心只剩下苦涩。 她对他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否则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街上,为什么没有半点生气,反倒是一副理解的模样? 从那之后,他交换信息时不再偷偷摸摸,青楼花船到处都有他的身影,风流的名声也传遍京城。 ‘疯了!疯了!你毁了自己的名声,以后跟福康就再无可能了!’ ‘老夫人,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成了亲也过不长远,您放心,没有福康,我也会支持您的。’ 那两个人在庄子之行后突飞猛进,他叹息,他们已经说开了。 那么提亲近在眼前了,他的心平静的可怕。 没想到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地步时,谢长恭突然抱了个男婴回侯府,淮安候大怒之下打了谢长恭,他仍然将那个生母不明的孩子留在了侯府。 两人破裂,他第一时间求见了大长公主,他想娶小九,不管她爱不爱他,他来爱足够了。 ‘陵安,本宫永远不会将小九嫁给你,死了这条心。’ 他浑浑噩噩的回府,大长公主眼底的冰冷并不是因为他流连青街,况且他已经解释过原委。 回到李家后暗中调查,在圣旨下来的当日,他摸索到了门路。 哈哈,原来是这样的! 第174章 越娥的秘密 他庆幸小九爱的人不是他。 越娥害死了她的外祖母,昭淑大长公主的母后惠柔皇后,她的阿娘恨极了越娥,连带着将整个李家怨恨上。 如果她爱的人是他,夹在他跟昭淑大长公主中间只会让她痛苦。 痛苦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昭淑大长公主不允许他以任何名义接近小九,他乖乖照做。 接下来小九大婚,卫五新婚第二天早上赶赴南疆战场…卫家子弟接连战死,卫五失踪…小九有孕,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她生产的那日他去了郡主府门口,遇上了一个同样苦涩的人。 他冷笑,在他们订亲将私生子抱回家的人,有什么伤怀的资格? 他转身离开。 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在卫家乱了的时候坐镇卫府,以绝对的强势压下了卫府的遗孀们,女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只有她留在了卫家。 他明白她的心死了,因为那个男人死掉了,所以她不在乎自己嫁给谁,丈夫死后也无所谓改不改嫁。 就在日子渐渐平静的时候,大长公主的死讯石破天惊,他担忧着她的状况,她在府里足不出户,他见不到她。 缓了两年的时间,她好像走出母亲去世的阴影,经常进宫参宴,与谢妃争执吵闹,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恢复生机的小九让世家再度打起她的主意,不仅仅是越娥,王家崔家也动过她的想法。 越娥找他过去谈话,知道内情的他自然不会答应她的想法。 许是感受到世家的蠢蠢欲动,陛下直接给小九赐了婚,赐婚的人选居然是——谢长恭! 怎么能让那个家伙娶小九呢? 陛下不是最疼爱她这个表妹,为什么要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呢? 他不明白陛下的心思,只听说大婚当夜,小九住在了卫府。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笑喷,谢长恭啊谢长恭你也不用得意,小九那般打你的脸,她还记着仇呢。 先是大婚当夜小九住在前任夫家,后有谢长恭的儿子跟她的女儿关系不和的消息,那段时间京城热闹的不像话,他们两人的消息在京城传的洋洋洒洒。 “……” “小九,我在南边带了些吃的和小玩意。” 李陵安回神,拿出了准备好的东西,“这些是给你的,这是给孩子们的。” 裴宝珠无语:“陵安表兄你还拿我当小孩子吗?”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听起来有点像我爹说的话。”裴宝珠随口道。 李陵安:“……” “哈哈,随口说说的,我爹对我可没你这么有耐心。” 他嘴角抽了抽,这听起来也不像好话啊。 裴宝珠也沉默了,还不如不解释。 “小九,你现在过的幸福吗?” 裴宝珠愣了下,盯着他的眼睛笑道:“表兄,我爱阿恭,他也一样。” “那就好。”李陵安扯了扯唇,露出无懈的笑。 “告诉他好好对你,否则我这个护花使者可不饶他!” “你要护的花太多了,忙得过来吗?”裴宝珠笑着调侃。 “我只护你一朵。” 裴宝珠怔怔地看他,连忙转移话题:“哈哈,让阿恭知道了非要找你打架。” 她隐隐明白陵安表兄对她的感情,但她不能回应,两个人那么多年的情分也不能说舍就舍,最好的状态就是不挑明。 “啧,他连这个醋也吃,那让他知道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英雄救美,还不得醋翻了?” “那算什么英雄救美。”裴宝珠想起了那件事:“回府后阿娘将我好一通臭骂,说幸好都是李家的人,不然我早成一堆碎骨了。” 她才五岁大,拿着跟竹竿就想跟几个男孩打架,想想当时的胆子还真不小。 “哼,反正我是记下了,再说了,我是你的小弟,保护你不是应该的?” 李陵安走到她旁边,低声道:“小九,你如果想除掉越娥,我帮你。” “你…”裴宝珠愣了。 越娥改变了他的生活,给了他好的教育,他一向敬重越娥。 听说他投靠了李昀擎她还有些意外。 越娥之所以从没怀疑陵安表兄会背叛,是因为他没有背叛的理由。 李陵安轻笑:“她害我爹娘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或许早就经受不住他们的磋磨自绝了,我为什么要感激罪魁祸首?” “她利用了我这么多年,她的教养之恩算还干净了,剩下的是我跟她之间的账。” “你跟她之间有什么账?” 因为她的罪孽,他无法求娶她。 当时的情况下,如果越娥没有那么深的罪孽,大长公主会将小九嫁给他的,毕竟卫五是个陌生人。 “我的爹娘死于她手中。” 裴宝珠目光冰冷:“像她做的事。” 陵安表兄母亲死亡的消息她听到过,当时她正在失去阿娘的痛苦中,旁的事提不起精神,准备了慰问礼后就抛到脑外了。 过了几个月,又传来了他阿爹病亡,众人都说是他们夫妻感情好,妻子离世后,陵安表兄的父亲郁郁寡欢,最后追随她而去。 他们的死竟然也跟越娥有关? 是了她的那个毒药,杀人于无形中。 女子身体弱,发作的时间快,而相对强健的男子在几个月后也死亡。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那么做不是将陵安表兄往外推? “越娥她有病,只要开始杀人,她的弑杀心理便开始作祟,一丁点的小错误就足以使她杀人。” 爹爹跟阿娘的错就在离自己太近,让越娥觉得他有弱点。 后来她给他换了新的父母,比他爹娘的身份贵重万倍。 但那有什么用呢?他们不是他的亲爹娘。 爹娘的死亡真相他当时并不知道,直到后来查出了昭淑大长公主的死跟她也有关。 越娥那个疯女人,杀掉了惠柔皇后不够,还杀了昭淑大长公主!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让她连杀母女两人,还有…她会不会对小九动手? 谢幼彤的离府印证了他的观点,她果然在打小九的主意,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李昀擎那边。 虽然李昀擎也不是好人,但他跟越娥敌对就足够了。 “陵安表兄,对不起,我当时闭府不出,没有开解你。” 陵安表兄的母亲她有印象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女人,说话瓮声瓮气不紧不慢,让人连大声跟她说话都不忍心。 可就是那个女人,在嫁进李家的初期,跟着受了那么多的苦。 “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了。” “…”沉默了会。 裴宝珠开口道:“陵安表兄,如果我说我想要李家破灭,你会怎么做?” “我早就想毁了李家了。” 裴宝珠:“……”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说,卢桀也更这么说过。 所以世家走向灭亡不仅仅是皇家的原因,还有他们自己作死。 哈哈,要是再等上两代皇帝,说不准都不用费事对付世家,他们自己内部就将自己瓦解了。 “小九,我说过,我是你这边的,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都支持你。” “谢谢你,陵安表兄。”在对付李家的事上,她最对不起的人是表哥,她没脸见他。 “你不用对我说谢,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小弟”啊。” “…” “跟福康说了些什么?” 李陵安端着粥进屋,越娥问道。 “说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我看她挺动容的。” “人啊,越大就越爱回忆往昔。”越娥浑浊的眼划过一抹感情。 “老夫人小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官家,父亲除了我母亲还有一个宠妾,压的母亲喘不过气,把火气撒到我身上,埋怨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嗣。” “我便发誓要出人头地给母亲做主,可母亲她…是个没福分的,我刚坐稳李家主母的位子,她就去了,父亲火速将姨娘扶正,碍于孝道我无法做什么。” “之后与那边不在联系。” “小时候我常跟母亲一起做绣活,挣些零花钱,我家那个胡同孩子不少,我买了糖跟她们一起分着吃,然后她们也拿出吃的跟我交换…” “哎,现在想来那时候虽然清苦,但有阿娘和朋友陪伴,现今身居高位却孤家寡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可与陵安说,陵安愿意当您的倾诉对象。” “好,你是个好孩子,我没看错你。” 呵呵,那你的老眼真是昏花了。 —— “这些东西全是他给你带的?”谢长恭磨牙。 什么啊,给小九的东西比几个孩子加起来的还多,他是赤裸裸的挑衅! “越娥让他重新获取我的好感。” 谢长恭眯眼,抽出匕首阴森道:“我还是送那个老太太上路。” 裴宝珠压下他的手:“别闹,陵安表兄传了消息过来。” “哼。”李陵安那个家伙别的本事没有,但消息称得上最灵通的,京城人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他的耳目,小九的郡主府除外。 算他识趣没把主意打到小九这里。 裴宝珠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嘴唇忽然抿起来。 “他说什么了?” “陵安表兄说好像摸到越娥杀外祖母和阿娘的原因。” 阿娘的死活先不说,她终究是借着越娥下手顺势死遁的,是什么原因让她非要除掉阿娘呢? 那一定是她的某些秘密被发现了。 “明日有空吗?” “……” “咳咳,这里太脏了,小九你要调查什么我去办,你先回府?” 不是谢长恭大惊小怪,小巷泥泞不堪,混合着臭水的味道,熏的人直反胃。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谢长恭在一件破败的木门上敲了敲。 “…谁啊?”里面是一道苍老的女声。 “大娘,开一下门,我们是路过的进来讨一口水喝。” 门掀开一条缝,老妇人顺着门缝看他们。 “贵人们别逗老妇人了,前面街边的拐角是茶楼,两位贵客如果渴,可以去茶楼喝水,老妇人家的水不干净。” “喝坏了贵人们,老妇人可当不起。” 说着,她欲合上门缝。 “您认识越娥吗?”裴宝珠问道。 老妇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手不住的颤着。 “我们能进去说吗?” 老夫人沉默许久,打开门,径自往屋子里走去。 裴宝珠两人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院子里跟院外的脏差不同,被老妇人收拾的干净整洁,小院子不大,五脏俱全,使人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老妇人换了身衣服出来,脸上罩着一个面纱,这点很奇怪——上了年纪的人很少戴面纱。 “老妇人家中没有可招待两位贵客的东西,还请见谅。” 裴宝珠已经看见远处的水和点心,老妇人说没有她也不觉得奇怪。 开始时老妇人就说过她怕吃坏了他们,担待不起,她说的是实话。 让裴宝珠惊讶的是她的礼仪姿态,即使一把年纪饱经风霜,举手投足间依旧显示着高雅,这个老妇人不简单。 她坐在裴宝珠对面。 “你们说的越娥可是李家的太夫人?” “正是。” “哦,我听说过她,老妇人身处陋巷,跟贵人没有交集,两个想问什么?”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老妇人神色不惊:“没有关系。” “大娘,我们来是为了寻求真相的…”裴宝珠掐了大腿,泪眼朦胧:“实不相瞒,我的外祖母跟阿娘皆遭她暗手,我只是想知道究竟为什么!” 老妇人深深地看了她眼,叹息道:“想不到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我躲了那么多年,想一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敢被她发现。”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和越娥是什么关系吗?” 老妇人自嘲道:“我才是越娥。” 裴宝珠震惊,她是越娥? 跟她想象中的出入太大了!眼前的老妇人是越娥,那李府的又是谁? “她是我的庶妹,越嫣。” 仿佛听见她的心声,老妇人解释道。 她拉开了脸上的面纱,裴宝珠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是严重的烧伤,不用面纱遮挡,是会吓哭孩子的地步。 “她比我小一个月,我这个妹妹啊从小争强好胜,处处跟我争锋,父亲宠爱她的姨娘,给了她们底气跟我和阿娘叫板。” “宫中大选,她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到了,每日精心准备着妆容和才艺,熟不知父亲的官职太低,她在第一层便被刷下来,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但她不死心。”老妇人摸了下脸,“我的脸就是她的杰作。” 临近入宫的日子,越嫣坐不住了,她不甘心看着嫡姐进宫,享受好日子。 在一天深夜,一把火点了嫡姐的卧房,嫡姐死里逃生,面容却毁了,家中无人知晓是越嫣点的火。 只是愁秀女入宫的日子要到了,嫡女的脸毁了,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就在这时,越嫣挺身而出,主动顶替嫡姐的身份进宫选秀,全家上下无不感慨她的大义,救了一家子。 唯有嫡姐知道真相,看见庶妹丑恶的嘴脸与蓬勃的野心,但她无能为力,母亲不得宠,父亲不信任她的话,以为她嫉妒妹妹故意污蔑。 她死心了,不再说越嫣的不是。 越嫣顶替了嫡姐如愿以偿的进宫,可庶女终究是庶女,她的样貌出众不假,宫中美人无数,她并不起眼,加上自身的小家子气,与她在京城中的名声不符。 她落选情理之中。 返回家中的越嫣没有恢复庶女身份,仍旧沾着嫡姐的身份出门交际,父亲的意思明确。 毁了脸的嫡女拿不出手,不如直接将两姐妹的身份换了,母亲试着反抗被父亲镇压,她心如死灰,带着阿娘每日礼佛,不管府上的糟心事。 越嫣有一个绝佳的本事,极善察言观色。 第175章 惠柔皇后死亡真相 她能在瞬间明白面前的人心理,巧舌如簧获取她想要的人的好感。 不知在哪里他认识了李家主的嫡子,李家下一任家主,将李家主的儿子迷的神魂颠倒,李家主的儿子执意将她娶为正妻,堪称京城奇迹。 她当时跟阿娘在佛前拜了半年多,心如止水。 越嫣能嫁给李家主的嫡子,是她的本事,自己不觉得嫉妒,也没有曝出她身份的打算,可她在李家刚站稳脚步,阿娘便被她害死了。 临死之前让她寻表哥帮忙,制造假死,脱出越家,否则早晚有一日会被越嫣下黑手的,她在舅家表哥的协助下假死逃脱。 越嫣的人晚了一步,将那具表哥准备的毁掉面容的尸身带回去复命,越嫣生性多疑,必须要见到尸首才安心。 不仅如此,光对阿娘与她下手还不知足,不知从哪里弄了毒药,毒哑了父亲,他咎由自取,养了个狼心狗肺的恶毒女儿。 子不教父之过,他纵容妾室庶女欺负正室,占据正室的利益,落得那般下场不值得人可怜。 担心被越嫣发现,她住到了京城最破乱的街道。 在这条街道,“越娥”跟李家子的爱情故事被广为流传,越是贫穷的人越向往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每日听着越嫣的事已经麻木。 后来李家女进宫为后,宠惯后宫。 越嫣失去李家子宠爱,李家子后院的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抬,听得她心情舒爽。 她一定是病了,居然会有幸灾乐祸的心理,有违阿娘的教导——时刻心存善意。 哈哈!恶人跟前善良,等待她的唯有死路一条。 她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自己的软弱也有关系,怨不得旁人,如果有下辈子,她不要做善人,也体会一把当恶人的肆意横行! “你是福康郡主?”她这些年时刻关注着越嫣那边的情况,对她周身的任何事恐怕比越嫣本人都清楚。 裴宝珠愣了下,真正的越娥分外聪慧,仅靠她的衣行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是,我是福康。” 老妇人起身跪下:“老身有罪,请郡主定罪。” “你何罪之有?” 老妇人叩头,回道:“昭淑大长公主是因为老妇人的告密才会被越嫣觉得威胁她的地位,先下手为强。” 其实最先发现越嫣不对劲的人是惠柔皇后,昭淑大长公主远嫁北渊后,惠柔皇后频繁让越嫣进宫,以弥补女儿不在的空缺。 惠柔皇后是个敏锐的人,越嫣无心说漏嘴的话引起她的怀疑,派人去越家调查,调查出的结果让惠柔皇后这个接受正统教育的女子受不了。 越嫣做下那般恶劣的事,残害嫡姐,顶替嫡姐的身份,嫁进李家后为了灭口,杀死嫡母嫡姐,毒哑一直对她不错的父亲。 宗宗都不能用恶劣来形容。 兄长身边有这种人女人太危险,常言道家有贤妻福三代,反过来也是一样,有这样的主母,李家危矣。 越嫣极度警惕,发觉有人去越家调查过后,利用排除法,很快想到了惠柔皇后身上,她干脆装作不知情,在惠柔皇后再次邀请她进宫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给惠柔皇后下药。 惠柔皇后身子孱弱,中了药后很快离世,甚至连自己死在越嫣手中都不清楚,当时的她口不能言,连遗言也无法交代。 老妇人在惠柔皇后死后就知道是越嫣做的,但人证皆被越嫣除掉,那个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姨娘都不放过,她幼时的玩伴更是一个个死去。 好在舅舅一家在表哥的要求下前些年就搬到南方,再无踪迹,当时表哥让她一起离开。 她不能走!她要留下来给阿娘和自己报仇,她要亲眼看着越嫣落得应有的下场! 她清楚自己的话没人相信,她无法证明越嫣的身份,也就无法让人相信越嫣杀害惠柔皇后的动机。 毕竟所有人都想不到是李家的家主夫人动的手,李家仰仗惠柔皇后,他们怎么会对惠柔皇后下毒手呢? 唯二听见她的话会生疑还有能力调查出真相的人全在宫中,陛下跟太子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所以她忍耐下来,一边搜集越嫣这些年的罪证,一边等待着时机。 她不能急,一旦被越嫣发现了她的行踪,世上就再无人能为被越嫣害死的人讨回公道了。 一等就是近十年。 昭淑大长公主回京,跟越嫣那个杀母仇人越走越近,感情十分要好。 老妇人急了,担心越嫣会对昭淑大长公主下手,越嫣这些年早已时空,随时有杀人的可能,毫无防备的昭淑大长公主极有可能中招! 第176章 昭淑大长公主的选择 老妇人隐姓埋名了多年,又有报复越嫣的想法,她这些年也收买了不少人马,杀越嫣不可能,但精心安排偶遇昭淑大长公主却是可以的。 昭淑大长公主听后勃然大怒,老妇人叹气,她越怒代表她越在乎越嫣。 哎,她当初要没走那一步狠厉的道路,她最后或许真的能有庶女翻身的光辉成就。 可惜,她的心太狠了,权利蒙蔽了她的双眼,促使她杀了那么多不该杀的人,现在罪孽找上头了。 昭淑大长公主冷静下来后,询问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久久沉默后让她再次藏起来,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露面。 她莫名在昭淑大长公主的背影上看出决绝,老妇人心头一颤,昭淑大长公主的状态不对! 可有防备的昭淑大长公主根本不给她再次“偶遇”的机会,让人给她带话,不要掺合这件事,耐心等待,她的仇早晚得报。 话传来不久,昭淑大长公主突然暴毙,让她不得不往昭淑大长公主故意设局的方向上想,她期待着昭淑大长公主的出现,狠狠的打越嫣的脸。 可直到昭淑大长公主停灵期满,棺椁葬入皇陵,她依旧没有出现,后来她的死慢慢被人遗忘。 只有她还记得昭淑大长公主那日的背影。 都是因为她,如果她不告诉昭淑大长公主真相,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老妇人陷入自责,那时她满脑仇恨,去找昭淑大长公主未尝没有利用她报仇的意思,但最后昭淑大长公主死亡,让她骤然清醒。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裴宝珠听完老妇人的话精神恍惚,原来阿娘是那个时候知道外祖母的死跟越娥有关。 她那时候在做什么,为什么忽略了阿娘的情绪? 裴宝珠咬唇,拳头猛地握起,她正因为阿恭将子禧抱回侯府生闷气,忽略了阿娘情绪的异常。 如果她肯多留心点,阿娘是不是会选择别的法子? 谢长恭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嗓音干涩道:“要怪应该怪我…没有跟你说清。” 裴宝珠摇了摇头,突然释怀:“阿娘决定的事即使阿爹也无法改变她的主意。” “越娥,你起来,那是阿娘的选择,怨不得你。” 她心中暗暗道,要不是知道阿娘并未死亡,她一定会迁怒这个悲惨的妇人。 明明只比李老太太大一岁,饱经沧桑的她苍老的可怕,简直像比李老太太长了一个辈分。 老妇人身子抖了下:“郡主殿下,越娥的名字被越嫣毁了,老妇人嫌脏,早在逃出生天的那日便抛去了名字,您只管叫老妇人就好。” 父亲剥夺了她的名,她便丢弃自己的姓,合情合理。 裴宝珠笑:“好。” “老妇人,你想报仇吗?” 清楚了全部的经过,她不想继续留李老太太了,留下她一日都是对她手下那些亡魂的不公,她应该到地府接受它们的审判。 老妇人红着眼圈道:“郡主,老身等这日等了足足五十年啊!” “好,那本郡主就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 …… “…”回程的马车气氛格外压抑,谢长恭用力抱住他: “小九,对不起。” “你也不知情。” 如果她猜的没错,阿娘跟表哥早就商量好了让她嫁给卫五,阿娘怕她离开后没人护得住她。 侯府虽然有谢长欢在,但只靠帝王的偏爱终究不够。 第177章 噩梦 甚至阿恭也是受害者。 表哥不让他说出子禧的身份,在她因阿恭魂不守舍的时候也没有跟她解释,就是有意阻止他们在一起。 甚至…可能是跟阿娘商议过的结果。 裴宝珠苦笑,想起了生辰那天在公主府房间床头上发现的荷包。 她没有捡,彩月等人也没有捡回荷包。 能捡到还在她房间出入自由的人唯有阿娘了,她为什么要捡负了女儿给负了她的男人做的荷包,似乎只有一个解释了? 谢长恭沉默。 不得不说表哥跟岳母的做法有些过,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设法让他们误会了彼此。 “…都过去了。” —— “哎呀,小九都找到老妇人那里去了,看来越嫣的死期到了。”昭淑大长公主感慨着。 卫七爷好笑。 她性格比年轻时还跳,现在不是该担心小九恨她吗? “走,回府上住几天,外面的床我睡不习惯。” “好。” …… 李家。 晚上,越嫣喝了补药后被丫鬟扶上床。 “老夫人,要奴婢守夜吗?” “不用。”越嫣打发人离开。 年岁大了,心性变得脆弱,她总觉得从前的那些人会找上来,夜里睡的不安稳,恶事做多的人怎么放心自己睡觉时屋子内有其他人呢? 一句梦话就足以让她的艰难走到今日的成果溃败。 她喝的说是补药,但更多的是安神效果。 越嫣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越嫣,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才是越家的嫡女,你这个贱人,抢了我的身份,毁了我的人生!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越嫣,我怎么会宠爱你这个没心肝的豺狼!你不是我的女儿!” “越嫣,我不该生下你,或者生下你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越嫣,本宫等了你好久啊,你害了我李家那么多人,我们都在等着你下来偿还啊!” “越嫣…越嫣…” 数不清的人脸出现在她眼前,死相惨烈的找她索命。 “你们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死有余辜!不要来找我!否则我去找道士打散你们的魂魄!滚!” “越嫣,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赶紧下来,我们已经等不及分食你的血肉灵魂了…” 满脸鲜血的人向她围过来,压的她喘不过气,浑身疼痛。 她要死了… 不!她还没杀死那个逆子!怎么能现在死去! 有句话叫人比鬼恶,他们活着的时候斗不过她,死了更加斗不过! “你们给我去死!”她奋力反抗,与一众原本死掉的人厮杀。 “还在打啊,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啊。” 越嫣低下头,瞳孔猛地收缩,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居然被掏了一个大洞,内脏和血水流了一地。 她浑身冰冷动弹不得,仿佛被定在原地。 “让我看看你的心肝是什么颜色的。” “咦?心肝呢?原来没有心肝啊,怪不得你能无情无义到这个地步!” “死太便宜你了,应该让你凌迟处死,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 “凌迟!凌迟!” 耳边全是喊着让她凌迟的声音。 她的手臂骤然疼痛无比,一片肉已经被割下,他们拿着刀向她冲来,好像慢一步就赶不上似的。 “…啊!”越嫣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 她飞快从枕头底下掏出匕首,拔掉刀鞘在空中挥舞:“滚…你们这些死鬼给我滚!” 疯狂砍了半天,她平静下来: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第178章 讨债 越嫣松了口气,她眼底一片沉郁,决心明日去寺庙请护身符,镇住那些家伙,让他们不敢再来她的梦里作祟! 她收起匕首,衣袖被汗水打湿,黏腻腻的贴在她皮肤上,她嫌恶地喊道:“来人。”她要沐浴更衣。 “…”外面迟迟没有回应。 她不需要人在室内守夜,却也不会亏待自己,房间外一直有小丫鬟候着,方便她晚上起夜。 越嫣的身体猛地僵住,平常守夜的人都十分惊醒,她在屋内发出一点动静都会进来查看。 刚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人进来? 不对劲! 她重新抓起匕首,再次试探的向外喊:“来人啊!” “…”房外依旧静悄悄,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越娥缩在床上不敢下地,不确定状况她最好保持原地不动。 “嚓”房间内传出细微的声音。 “嚓嚓嚓”声音急促,离她越来越近。 越嫣呼吸一窒,厉声呵道:“谁?滚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她迅速冷静下来,定是那逆子让人干的,故意吓唬她,想让她吓死。 “出来!我不怕你!” 越嫣说着,眼神瞄向门口。 李昀擎能暂时调走她门口的丫鬟,却调不走外门的家丁,那些是陵安给她的人,可以信赖。 她自己的人则在她中毒期间被逆子清算了,只好捡着合适的人暂时使用。 那也够了,只要她趁屋里那个人不注意,跑到外面大声喊叫引起家丁注意就好。 她的院子处于中央,四周住着几个辈分高的族老,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到时候她一定让那个逆子付出代价! 脚步声越来越近,屏风后出现一个消瘦的人影,看起来是个女人。 越嫣松了口气,同时内心冷笑:李昀擎太小看她了,居然只派一个女人来? 若是男子她逃跑会有些费力,但女人… 哼,她无声的从枕底摸出一个荷包,悄悄拿出一枚白色的药丸放入嘴中,将荷包里的药粉倒在掌心,等待合适的时机出手。 “呼”一阵风吹来,门被吹开,阴冷的月光门缝透进来,洒在地面上,给屋内增添几分诡异气息。 越嫣皱眉:风这么大? “哗啦哗啦” “噔”怪异的风将门彻底吹开,风从门倒灌进来,床幔被吹到胡乱扬起,影响她的视线。 被冷汗打过一遍的衣服遇见冷风,她浑身上下瞬间冷冰冰的。 屏风后的身影动了。 “你是谁?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现在离开我可当做你没来过不追究你的罪。”越嫣不动声色地说道,手上的药粉蓄势待发。 屏风后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一袭白裙别无他色,她长度接近脚跟的长发披散着,随风到处飘,挡住了她身后的月光。 女子脸上带着面纱,越嫣拧眉,她背着光站,她看不清她的脸,却莫名觉得熟悉。 “你…你到底是谁!” “妹妹,连姐姐都不都记得了吗?” 越嫣先是一颤,然后坚定道。 ——她亲眼看见越娥的尸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还在梦里?她在大腿上狠狠掐了。 嘶,疼痛在腿上蔓延,提示着她眼前的都是真实的场景。 白裙女子一步步向她走来:“妹妹,我是来向你讨债的。” “什…什么债?” 白裙女子不出声,安静地注视着她。 在越娥即将发毛的时候,齐春幽幽吐出两个字:“命债。” 第179章 妹妹,你害的我好惨 越嫣原本恐惧的情绪此刻突然镇定下来——她亲眼看见越娥的尸体,怕人作假确定了她身上的痕迹。 越娥已经死了。 她不信鬼神,否则这么多年来找她讨债的早数不清了,她直到今日依旧活的好好的,眼前的不可能是越娥的冤魂。 眼前的人是李昀擎找来假扮越娥吓唬她的。 越嫣眯眼,那逆子查的够深,竟然将死了那么多年的越娥找了出来。 她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派人来杀她了,他想让她因为恐惧在越娥的鬼魂面前请罪,听她亲口供述出自己的罪行! 她眼睛瞄了眼屋外,他现在一定带着李家的族老们等下外面,他想让自己身败名裂后落下高位! 哼,她不会中了他的计! “…” 越嫣表情几度变换,却并没有青女预料中那样恐惧的跪地痛哭。 青女:“?”是她扮演女鬼的方式不对吗? 明明她有认真的跟老妇人请教,连老妇人都说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经过本人认证,加上越嫣的心虚,她不应该认出来啊!? 难道越嫣已经修炼到一定境界,大半夜的突然看见自己死掉的人也不怕? 亏她们还准备了药,让她惊梦不断,她睡梦中可一只大叫不断,表示她梦见了那些人,怎么就不怕呢? 她用的力度还不够吗? 想了想,青女撩开面纱,露出狰狞的烧伤面孔。 这个妆可花费了她两个时辰,不能! “妹妹,你害的我好惨,我的脸好痛,火烧的我好痛!” 越嫣默默抽了口气,眼圈红了:“姐姐,你来了,这么多年妹妹好想你…” 青女:“!”等等,这剧情不对啊! “姐姐,你忘了吗,你的脸是油灯意外打翻起火所致,我当时拼了命的进屋救你,为此手臂还受了伤,你怎么能怪我呢?” 越嫣说完,眼泪掉下来:“是,你怪我也是应该的,如果我早点发现进屋救你,你的脸不会被大火烧毁。” “父亲也不会让咱们更换身份。” “可是姐姐…妹妹有苦衷的啊!父亲为了越家的利益,用姨娘要挟我顶替你进宫,我故意落选,是想回府换回身份。” 越嫣擦了擦眼泪:“但没想到父亲把你和母亲送到家庙,我求他让我们换回来,被父亲无情的拒绝。” “后来我和他相遇,嫁进李家,有了说话的底气,派人去寻你的时候却得到了你上吊自缢的消息。” “姐姐,你怪我!我一大半年纪了,该享的也享了,除了早年婚姻遇挫,晚年儿子离心与我反目,我这一生足够了。” 一番感人肺腑的话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啊呸! 青女忍不了了,一口啐在她的脸上。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颠倒黑白,她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唾沫落在脸上,越嫣直犯恶心,心底不断翻涌着杀意。 她养尊处优几十年,即便李昀擎跟她撕破脸,也不曾这样侮辱她,一个贱婢胆敢! 等她洗清嫌疑,必然弄死这个贱婢!杀了她…不!凌迟处死! “姐姐…” “别叫姐姐,你姐姐没有你这种罪该万死的妹妹。” 越嫣勾唇,看,她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越娥,没想到她如此沉不住气,这就不演了。 她倏地冷下脸:“你是谁,冒充我姐姐有什么目的?” 青女手上青筋凸起,蠢蠢欲动。 房间外,一直听着屋内动静的裴宝珠眼底厌恶尽显:“到这个地步她依旧在演,恶心至极!” 谢长恭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她确实在演,不过不是演给我们看。” 嗯?裴宝珠抬头。 “哈哈,她以为今天的事是李昀擎弄出来的,觉得李昀擎带着人在外面等她认罪呢所以她压下恐惧扮演了一场阴阳两隔的姐妹情深。”李陵安摇着扇子笑道。 余光看见神情淡淡的老妇人,他收起扇子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这个老妇人是越嫣的第一个残害对象,压抑了几十年的仇恨,他说姐妹情深完全是在她心口上扎刺。 老妇人开口:“公子所言极是,不必道歉。” “不管人前人后,她的演技从没停止,所以我父亲才不肯相信我是被她烧伤的。” 第180章 时刻准备演戏 老妇人陷入回忆。 父亲再偏心姨娘跟越嫣,她选秀前在卧房烧伤,未免也太凑巧了,她向父亲哭诉被越嫣所害。 起火时窗户被人压着,所以她无法逃脱。 火情吵醒了府上的下人,直到下人们过来,窗外的那个身影跑远,她从窗户缝隙看清了她的衣服。 许是她回去的途中遇上下人,越嫣装作发现她房间着火赶来救火的样子,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她甚至狠心烧伤了自己的手臂。 那时,她已经被屋子里的浓烟呛晕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她的脸被大火烧毁,而造成一切的真凶却成了救姊心切受伤的功臣,府里上下无不夸赞她重情重义。 她立刻求见父亲,说出了当时的真相。 父亲望着她好一会儿,带着她去了越嫣的房间。 “信女越嫣,求菩萨保佑姐姐无事,若菩萨成全,信女甘愿日后吃素,并折十年寿命。” 那一刻,她知道,父亲不会相信她的。 ‘你妹妹诚信诚意的替你祈福,你在做什么?怀疑你妹妹,怎么有你这种姐姐!是不是嫉妒你妹妹代你进宫?’ ‘你被火烧伤是意外,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听见你污蔑你妹妹…’ 呵呵,她就用了那么一场戏轻松取得了父亲的信任,让府中上下对她称赞不已,之后也在京城博得了美名。 她怀疑,越嫣时时刻刻都做好了演戏的准备,一旦她觉得眼前的场景不利于她,她就会自动进入状态。 裴宝珠揉了揉眉心:“看来让她现在认错不可能了。” “把她弄走,替身准备好了吗?” 谢长恭打了个响指,一个人扛着个麻袋出来,里面是暗营里弄出来的新鲜尸体,暗营里每天都有人死亡,最多的就是尸体了。 露出里面的脸,跟越嫣一模一样,伪造尸体他们十分拿手。 “…” “小丫头,谁主使你扮作姐姐吓唬我的?是…擎儿吗?” 越嫣故意拉出李昀擎的名号,只要这个贱婢有一丝异常,她就立刻把逆子拉下水。 “不是擎儿…是姐姐哦。”青女边说边拿下脸上的面具。 “…” “是你!” 越嫣皱着眉看着她片刻,惊呼道。 “你是福康的丫鬟!” 彩月调到小团子那里伺候,跟裴宝珠出门的都是青女,作为福康郡主的大丫鬟,青女现在也算是个小名人,只要见过裴宝珠的人,都认得她。 越嫣浑身血液凝住,仿佛掉入冰窖。 福康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先前那些全都是骗她的,福康早知道了她暗中下毒的事。 贱人! 明明知道却还要跟她演戏。 问题是裴宝珠的人怎么进李家的,李家是世家大族,防卫堪比皇宫,没有人暗中接应,她连外围的门都进不去,何况是李家最中心的院落? 越嫣心沉下,裴宝珠跟李昀擎勾结到一起了吗? “老夫人心性坚韧临危不乱,福康佩服。” “福康,你这是做什么?” 裴宝珠冷笑:“老夫人说福康在做什么?” “谢幼彤与你说了些什么,你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 “现在你还不死心啊?没有足够的证据,本郡主不会动手的啊。”说的不假,裴宝珠先前没动越嫣,不仅是想让她跟李昀擎内耗。 还有她不明白越嫣杀害惠柔皇后和昭淑大长公主的理由,现在全部弄清了,她不想放着她继续害人。 第181章 确定活着就好 “你都知道了什么。”越嫣脸上常带的笑容消失,那是她人前必备的条件。 她清楚福康认定她的错,不会给她机会,她询问不过是习惯性的问话。 根据他人的回答,决定对策,她几十年的习惯,改不掉了。 “全部。” “…全部啊,这次栽了。”越嫣自嘲道。 “想不到我经营了几十年,居然会败在你的手中。” 裴宝珠嘲讽地看她:“不是你的东西,终究要还的。” “哈哈,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夺来就好啊!我想要的都一一得到了,我死而无憾!” “呵呵,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越嫣指尖动了下,内心冷笑:她赌对了。 她吃的盐比福康走的路多,故意挑起她的恨意保住自己一条命。 之后再找机会逃跑… “哎,本郡主的府上孩子多,你这种人进去脏了郡主府,孩子们沾了晦气就不好了…”笑眯眯望着骤然变脸的越嫣,她接着道:“所以本郡主替你找了位合适的监管者,绝对不会让你跑掉…绝对。” 越嫣身子僵直。 “谁?” “哎,青女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 越嫣回想了下青女的话,‘不是擎儿,是姐姐。’ 哼,哪里告诉她了… 屋外走进来一个人影,越嫣的眼睛越瞪越大。 “不可能!” “越嫣,我来带你回家了。” “不!你不是越娥!越娥已经死了!我才是越娥!” 老妇人:“对,我不是越娥,越娥也的确该死了。” “福康!福康你不能相信她,她是不是哄骗你了?她说的都是假的,以后我在李府不再管任何事情,看在我看着你长大的份上,留我一命…” 越嫣嘴快过脑子,说了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 “呵,阿娘那般亲近你,还不是被你害死了?还有外祖母…发现了你在越家做的丑事,被你灭口。” “一桩一件,你有什么脸求饶?” 越嫣瞪着她:“我是李家的太夫人,就算我跟李昀擎闹得不愉快,我代表的是李家的脸面,你这样越过他杀了我,等于不给李家面子,你想与李家为敌吗?” “放心,早替你想到了,你这样的人进了李家祖坟,李家的祖宗怕是气的崩出来,但棺椁里没人会引人怀疑,本郡主特意帮你找了个替身进去,替你承受李家先辈们的怒火。” 越嫣脚下一软,昏了过去。 —— 某处不知名的宅子,一个身穿粗布衣的老女人被锁在破屋前,或许称狗窝更合适。 老妇人端着一碗粥出来,越嫣听见脚步声突然暴起,拼命拉扯着锁链,想挣脱冲上去咬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那天醒过来后,她就被锁在这里当成狗一样养,每天只有一万数的清米粒的水饭,住的屋子里面有一条散发酸臭的破毯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从不曾想象过的模样。 老妇人嘴唇扬起:“吃饭了,等下有贵客上门,你可要好好表现,否则丢了性命连狗窝都没得住了。” 她将饭碗放到链条够不到的距离。 越嫣目光凶恶地瞪着她,等到合适的机会,等到合适的机会她一定拉着她同归于尽! 老妇人转身离开。 绝望,跟她一觉醒来容貌被大火烧毁,嫡女身份被顶替的时候一样绝望! “叩叩”敲门声响起,老妇人走过去。 “郡主,郡马。” 裴宝珠和谢长恭跟着老妇人来到关着越嫣的角落:“我和阿恭来看看她是否听话,要我们给你送几个人来帮忙吗?” 不远处靠在破屋上假装闭目养神的越嫣僵了,福康的帮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只会送她上路。 “呵,你们就是她口中的贵客?”越嫣嘲讽。 裴宝珠笑眯眯:“贵不贵不清楚,但我是客,你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不应该热情招待吗?” 越嫣脸色铁青。 她是李家的太夫人!才不是这个鬼地方的一份子! “…” “还以为她会受不了屈辱选择自尽。”裴宝珠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下,不去看越嫣那副辣眼睛邋遢样。 “对权利越渴望的人越怕死。”谢长恭不屑道。 裴宝珠点头,阿恭说的对。 “郡主,您要带她走吗?” 越嫣在她这里几日,她没有伤害她,只是与她说从前的事,母亲、父亲还有姨娘跟她那些玩伴的死状,越嫣是怕的,不然怎么解释她愈发差的精神状态? 裴宝珠摇头:“放在你这里才是对她的折磨。” “老妇人,以后你想怎么做?” 老妇人望向天空:“我想起南方投奔表兄,他一直让我过去呢。” 表兄他…直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他等了她太多年。 如今她大仇得报,要还给他舒心的晚年生活。 “那就祝你顺利了。”裴宝珠笑道,她担心老妇人在越嫣死后会自寻死路。 因为这么多年支撑她的是仇恨,越嫣某种层面上说是她的精神支柱。 “郡主慢走。” 望着裴宝珠的马车走远,老妇人走向另一边的小巷,那里有一辆停了许久的马车。 “老妇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掀开车帘昭淑大长公主手搭在卫七爷的手上走下马车,“上次见年还是在五年多前,你瞧上去气色比从前好。” 老妇人:“心里压着的仇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很好。” “…” “越嫣,猜谁来看你了?”刚才被裴宝珠气到的越嫣闭着眼,听到老妇人的话也不肯郑凯强。 “哎,五年多不见,舅母变化不小。” 越嫣猛地睁开眼,“昭淑?” “舅母,好久不见。” 越嫣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见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她的死期到了。 “…” “小九,不进去吗?” 两人走完之后又拐了回来。 他们上门前没有通知老妇人,越嫣口中的贵客指的自然不是他们。 能让老妇人告诉越嫣的人… 看着熟悉的身影,裴宝珠的眼泪瞬间冒出来。 “别哭别哭,我这就带你去见岳母岳父。”谢长恭心疼地哄着。 裴宝珠埋在他胸口吸了吸鼻子:“回府。”确认阿娘活着就好。 阿娘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定是有难言之隐,她想见自己的时候自然会露面了。 谢长恭轻柔地擦掉她的眼泪,赶着马车回郡主府。 昭淑大长公主在老妇人那里待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越嫣死亡。 与此同时,李家那边发布李老太太的死讯。 第182章 荔枝 李家的太夫人不仅在李家辈分高,在其他几个家族里辈分同样高,她离世世家能到场的人全部到场。 裴宝珠找了借口没有出场,让她吊唁一个害死她外祖母,险些杀死阿娘的人?根本不可能! 索性也没人逼她非去不可。 李家那边大办了越嫣的葬礼,半个月后,李家家主整理亡母遗物的时候发现了李老太太杀害公婆、丈夫的证据。 接着她的庶子庶女集体向族中控诉生母的死有一点。 林林总总算下来,越娥杀害的李家人多达五十余人,族老勃然大怒,命李家主替父休妻! 族老查出李家主的亲生母亲并非李老太太,而是另一位被她害死的姨娘,族中商议决定扶正李家主的亲生母亲,让李家主重归生母名下。 李家的大戏轰轰烈烈,唯一被唾弃的主角也无法出场。 京城众人瞠目结舌,说也想不到所有女人定为追随目标的一代传奇竟然如此狠辣,残害了夫家那么多人。 一时间,各家清查起自家的妇人们,后宅隐私不容小觑。 裴宝珠笑,李家若把越嫣害的所有人说出来,绝对震惊整个大乾,害死国母的罪名连李家都担不起。 越嫣死了,裴宝珠了了一桩心事。 李家的内斗也没有停止,由李陵安所带领的庶出跟支持李昀擎的人对抗。 裴宝珠摇摇头。 世家人数众多,嫡庶天壤之别,长久以往下去,被嫡出拼命压榨的庶出当然奋起反抗。 “青女,宫里送来多少荔枝?” “回主子,陛下送了半筐加上皇贵妃娘娘的一筐,共有一筐半。” “表哥的半筐送去公主府,郡主府留半筐,剩下的拿去侯府。” “是…啊?”青女应完后察觉不对:“送到公主府?” “本郡主过去小住两日。” —— 裴宝珠端着洗好的荔枝进入昭淑大长公主的房间,在屋子内清扫的丫鬟屈膝后告退,裴宝珠将果盘放在桌子上。 “哎?忘记带书了,真是的,还是回去看。” “…” 裴宝珠离开后不久,墙上挂着的画动了动,一道暗门打开,昭淑大长公主走到桌边,拿起一颗荔枝就要吃。 卫七爷按住她的手:“你吃了就藏不住了。” “说你榆木脑袋,看不出来是女儿故意送来孝敬我的?” 昭淑大长公主喜爱吃荔枝。 裕安帝在南方专门买了个大庄园种植荔枝,让女儿随时吃得到荔枝。 后来昭淑大长公主远嫁北渊,北渊天寒地燥不适合荔枝生长,她好些年没吃过荔枝,直到返回京城,先帝继承了裕安帝的传统,每年给妹妹送大批荔枝。 卫七爷无奈,担心被发现的是她,这回不怕小九发现的又是她。 他真是说什么都不对。 “你那个妹妹呢,休息够了,本宫有事需要她做。” 卫七爷擦干净手后给她剥荔枝,随口道:“有事直接吩咐她就好,小九跟谢长恭的人不再找她了。” 先前裴宝珠和谢长恭的人堪称地毯式搜查,要不是她溜出京城,早被抓回去严刑拷打了! 不过她在繁华的京城待久了,不习惯外面的日子,吃穿住都跟不上,所以冒险回到京城,一直跟着卫七爷和昭淑大长公主屁股后。 用她的话来说,天塌了个高的顶着呢,她是给他们做事的,他们的女儿他们自己管! “…” “主子,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是说要去长公主的房间坐一会儿?还端着荔枝去的呢。 “忘记拿书了。” 青女:“……”她刚才找出来给主子,结果主子端着荔枝走了把书忘了。 “您还要过去吗?奴婢陪您?” “懒得动,在这里休息会。” “您的荔枝呢?” “在阿娘的房间…被我给人吃了,来回端着怪麻烦的。” 行,您是主子您任性! 裴宝珠在公主府住了两天,每天都端着一盘荔枝到大长公主的房间,但母女两个一直没有碰面。 连续两天没遇到,裴宝珠明白了昭淑大长公主依旧不肯见她,回院子收拾收拾东西摸着黑走了。 “那丫头的脾气,到时候你可有的哄喽。” 昭淑大长公主哼了一声:“我们母女心有灵犀,才不需要哄。” 第183章 水痘 “主子,达总管来了。” 裴宝珠面色微动:“请他进来。”达恩是永熙帝的贴身大总管,他出宫代表的便是永熙帝。 平日里宣读圣旨的都是御书房的二等太监,能劳动达恩出来的,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 就算是他们,听说达恩到自家府上,也要出门迎接。 达恩是皇帝的贴身大总管,他算得上是陛下最亲近的人之一,随便一句话便可让陛下改变印象。 所以没人愿意得罪他。 裴宝珠则没那么多讲究,她认识达恩的时候,他只是个皇子身边的太监,并不起眼,加上她时常找表哥,达恩也没少伺候她。 达恩是有些虚荣,喜爱在朝臣面前端架子,可谱摆到福康郡主面前,纯粹是找死,陛下头一个不饶他! “郡主殿下。” “达恩总管免礼,你怎么出宫了?” 表哥离开不达恩,除了让他出宫宣读盛大旨意,不会轻易出宫。 照理她跟阿恭的赐婚圣旨该由达恩宣读,但她当时跟阿恭有误会,不愿接这份旨意,表哥可能是怕自家大总管出来看她的脸色挨骂,所以转派了小太监来。 “郡主…”达恩苦哈哈地唤了一声。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啊!陛下居然把这份差事给自己! 裴宝珠笑意淡去:“达总管有话直说,本郡主承受的住。” “郡主,是这样的…小县主昨夜发热,身上起红疹…”达恩边说边观察裴宝珠的脸色。 裴宝珠听到发热脸色就变了,听到起红疹就心里一咯噔,天花? 不,不会的,若是天花的话皇宫早就进行隔离状态。 “郡主别担心,院判诊断是水痘。” 裴宝珠松了口气,起水痘虽然也不好过,总好过要命的天花。 “我可否进宫看看瑶儿?” 照理后日是瑶儿出宫的日子,现在恐怕不宜挪动。 “陛下说了,郡主想见小县主可随我进宫,不过不能声张。” “…本郡主知道了,大总管稍等,本郡主换身衣服。”她进宫向来没有顾忌。 今天特意问达恩是担心永熙帝有别的安排。 —— 裴宝珠进宫用的是怀念阿娘,进宫小住的理由,反正她经常进宫住,没人怀疑。 到了明华殿后她换了身宫女的衣服,避开人耳目去了长乐宫。 谢长欢拧了帕子替卫明瑶擦拭降温,小丫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哼唧,听上去很难受。 “怎么样?” 谢长欢道:“大夫说一直用帕子给她降温,也要留意别让她抠破了鼓起的水痘,今晚估计不用睡了。” 裴宝珠摸了摸卫明瑶的头,还是滚热的。 “药喝了吗?” “正熬着呢,等下喝点清粥再喂。”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来人,守着小县主,有半点闪失本宫把你们的头拧下来。” “是。”众人齐齐抖了抖。 裴宝珠和谢长欢一起到偏殿,谢长欢拿了个软垫递给她,裴宝珠放在屁股下面坐好,偏殿的凳子冷硬。 “怎么回事?” “那丫头是替辰儿挡了灾。”谢长欢神情冰冷,可以看出她汹涌的怒火。 “明瑶昨日跟着子禧到辰儿宫里找他,正巧辰儿桌上有一盘刚送上来的点心,明瑶爱吃,辰儿便全给了她。” “当时没什么反应,昨晚那边传来明瑶高热的消息,辰儿慌忙来找我。” “太子为什么觉得那点心有问题?” “做点心的那个宫女死了,恰巧听闻瑶儿发热的消息,他把两个事情联系到一起,才知道出大事了。” “明瑶起水痘的消息被封锁了,陛下放出消息说辰儿身体不适,免了他半月的功课。” 裴宝珠了然,表哥是想放长线钓鱼。 “此事是我跟辰儿对不住你们,等事情过去,让辰儿亲自上门赔罪。” 裴宝珠把小丫头教育的很好,不吃外人的东西,她这次中招是因为相信辰儿,没想到辰儿那边出了娄子。 “赔罪就不必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入口的东西都警醒些,这次幸亏是水痘,要是换成鹤顶红见血封喉,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裴宝珠的话不可谓不重,甚至可以治她诅咒太子的罪名。 不过谢长欢没有气恼,认真地点头:“我跟辰儿说了。” 第184章 拌嘴 “我给你准备了床铺。”谢长欢道。 “准备了也用不上,谁知道瑶儿的痘什么时候发。” 万一在睡觉的时候鼓起来,被她不注意挠了,会留疤的,瑶儿爱美,留疤了她肯定要哭。 “那咱们轮着来好了。” “啧,别唬我,太子休学,你这个亲娘不过去,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太子没事?” 谢长欢撇嘴:“你都能穿宫女的衣服摸过来,怎么知道我不能。” “我不是怕累着咱们皇贵妃娘娘么。” “少废话,需不需要我?” “需要!当然需要,没人跟我吵嘴睡着的话,可要误了我家瑶儿。” 谢长欢白了她一眼,“我先去东宫,晚点回来。” 谢长欢带着人去了东宫,之后一直留在那里,有心人暗自记下,将消息传递出宫。 “阿娘…瑶儿难受。”卫明瑶睡醒了,裴宝珠喂她喝粥:“阿娘知道,少吃点粥,咱们喝完药就舒服了。” “嗯。”不是卫明瑶懂事不闹腾。 她现在昏昏沉沉,连发脾气哭闹都使不上力气。 裴宝珠看的心疼,把粥喂下后,等待片刻给她喂了药。 只喝一口,卫明瑶“哇”的吐了出来,“阿娘,好难喝,瑶儿喝不下。” 裴宝珠拿帕子给她擦干净,心疼又无可奈何:“瑶儿乖,药喝了就舒服了,等下阿娘给你拿蜜饯吃就不苦了。” 药还没喝完,谢长欢偷偷摸摸的回来了,“瑶儿丫头醒了啊,看姑母给你带了什么!” “太子哥哥的小鞭子!” “你不是喜欢吗?病养好了它就是你的了。” “真的吗?”卫明瑶眼睛亮了。 “本宫是皇贵妃,跟你皇帝舅舅一样金口玉言。” “阿娘,碗给我,瑶儿要快点好起来。” 裴宝珠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没精打采的小丫头一口闷了半碗药,连气都不喘。 裴宝珠:“……”还两副面孔呢? “嘭”卫明瑶亮了亮空碗,霸气的放到托盘上,那架势看着还能再来两碗。 “真乖,瑶儿丫头先躺下休息,让明霞看着你,身上有发痒的小痘痘千万别挠,挠破了就成丑八怪,以后子禧哥哥就不愿意跟你玩了。” 卫明瑶闻言瞬间严肃:“瑶儿记住了,一定不会挠的!” 裴宝珠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被谢长欢管的服服帖帖,没有半点不情愿:“……” 高人。 “走,过去吃些东西,晚上要守着她一晚,肚子里没食可不行。” 长乐宫有小厨房,可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的食物是桔梗煮的面跟两个小煎饼。 “桔梗的手艺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脸皮够厚,你能做出一道菜我把你名字倒过来写。” 谢长欢黑线:“我看你是拿我当傻子!” “不是吗?” “别吃了,等我我丢出去喂狗。” “凭什么,桔梗给我做的你管不着。” “她是我的宫女!” “…” 两人在屋子里小声吵起来,年纪加起来怕是不到七岁,守在房门口的桔梗笑了,娘娘很久没这么高兴了,福康郡主多进宫些比较好。 福康郡主一说话,娘娘便绷不住冷脸。 哎,她家娘娘跟福康郡主也是奇特,平日里吵个架谁也不理谁,看起来像闹翻了,等到真正该闹翻的事,两个人竟然轻松地拌嘴。 天晓得她知道小县主得了水痘后多担心福康郡主打进长乐宫? 第185章 药膏 她的小身板儿可经不住她的鞭子! 结果让人惊掉下巴。 她担心的没发生,娘娘跟福康郡主诡异的和谐。 没错是和谐,比以前见面的冷嘲热讽针锋相对来说,现在她们轻飘飘的拌嘴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吃完饭,两人回到房间,喝了药的卫明瑶又睡了过去。 “…”两个人无趣地大眼瞪小眼。 “听说越娥的坟被李家人掘了扔到乱葬岗?”谢长欢悄声道。 “消息挺灵通。” 谢长欢翻了个白眼,满京城传遍的事她没听说,这个太子的生母她也不用当了,趁早带着辰儿找个犄角旮旯藏着,免得被人欺负得抬不起头。 裴宝珠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招手。 谢长欢:“……” 跟做贼似的。 不过为了八卦,她还是凑了过去。 “死的不是越娥。” “不是她…”谢长欢震惊,没控制住声音惊呼。 “嘘,小点声。” “不是她是谁?” 李家的老太太她有印象,表面看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太太,给人好相处的感觉。 可小时候的她每次见李老太太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被野兽盯上。 她私下问过裴宝珠,结果那家伙护着李老太太,还说她是不是想打架,故意找茬。 那天她们不欢而散,以后再没探讨过李老太太。 “她确实死了,不过她不叫越娥,真正的名字是越嫣,越娥的庶妹,她在选秀前放火烧了嫡姐,用越娥的名义进宫…” “所以,最后那个老女人死在真正的越娥手中?” “没错。”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咎由自取。”谢长欢道:“老妇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等待时机报仇。” 换作她的话,庶出这么算计她,定第一时间拉着她同归于尽! 这么来说老头子重视嫡庶问题就很明智了,减少了后宅争斗的伤亡,大大保护了子女的存活率。 “唔…好痒。” 两个人瞬间动了,裴宝珠握住她的手,细声安抚道:“瑶儿,不要挠,挠破了会留疤,阿娘给你擦点药膏就不痒了。” 谢长欢拿出太医开的药膏,挖出来涂抹在卫明瑶起水痘的地方。 药膏很好用,涂上不久,卫明瑶不哼唧了,乖乖睡过去。 裴宝珠拿过药膏看了眼:“什么玩意,这么好用?” “吴太医专门为辰儿调制的,天下仅此一份。” 太子幼时起过水痘,谢长欢心急如焚,太子在床上哭,她在床边哭,哭的永熙帝心肝都要碎了。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召到长乐宫,勒令他们找到法子帮小儿子缓解难受的症状。 太医冥思苦想,痛苦不已,怎么也找不到法子让小皇子别苦恼。 水痘这玩意是小孩病,只有孩童会感染,发热起痘,痘痘发痒,弄的小孩子焦躁哭泣,这让他们怎么治? 民间都是看着别烧坏了脑袋,待水痘褪去就好了,没人管小孩子哭不哭的问题,小孩子得病了哪有不哭的?哭着哭着病便好了。 但小皇子是陛下的宠妃所生,为了安美人的心,陛下将压力放到他们身上,要是想不出法子,他们必然要被陛下用来撒气! 这时,吴太医灵机一动,水痘发热主要是痒的难受,帮小皇子止住了痒意,小皇子约莫就不会哭了。 他连夜赶制出药膏,献到长乐宫。 小太子一抹果然不哭了,永熙帝大为高兴,他一跃成为太医院的副院首,他便开始极力钻研小儿病症,因为他靠这个发家的啊,必须沿这条路走下去! 第186章 三等宫女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瑶儿也算沾了太子的光——虽然本来就是因为太子疏忽才得的水痘。 卫明瑶身上不时起几个痘,裴宝珠与谢长欢在床前忙了一夜,第二天卫明瑶精神了,她们两个哈欠连连。 谢长欢来不及吃东西,趁着天黑去了东宫,裴宝珠见卫明瑶醒过来,跟她说了会话。 “阿娘,子禧哥哥呢?” “你子禧哥哥没得过水痘,见了你会被传染,阿娘没让他来。”裴宝珠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还有啊,瑶儿生水痘这回事不许跟外人说,记住了吗?” “瑶儿记住了。” “阿娘,你累了一晚上,睡一会儿?” “阿娘今天白日有事,不能在这里陪你,瑶儿跟鸣霞姐姐玩好吗?” 卫明瑶点点头:“瑶儿听话的…阿娘你晚上来陪瑶儿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娘晚上来,瑶儿别害怕。” “瑶儿不害怕的,皇贵妃姑姑说了,来长乐宫不用客气。” “你为什么叫她姑姑不叫姨姨呢?” “皇贵妃姑姑说不想跟阿娘称姐妹,所以从阿爹那边算。” 裴宝珠:“……”她磨牙,谢长欢你好样的! —— “叩叩…叩叩” 门声响了两下,门外传来一道轻轻的问话:“郡主您在里面吗?奴婢伺候您洗漱。” “叩叩”再次敲了下,没人应声,粉衣宫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径直前往床边。 透过纱幔可以看到床上鼓囊囊的一团,看上去很像小时候跑出去玩用枕头糊弄人的伎俩。 粉衣宫女快走几步,上前掀开被子。 “大胆,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本郡主睡觉的时候最讨厌人打扰吗?”裴宝珠厉声呵斥。 粉衣宫女在看见裴宝珠的瞬间腿就软了,她以为福康郡主不在的… 她在门外叫了那么多声她不应,睡觉又是这么个神奇的姿势,她不掀开被子根本不知道福康郡主在里头。 她连忙跪下:“回郡主殿下,奴婢芝儿,是新分配到明华殿的宫女,不知道您的规矩,还请您恕罪!” “芝儿…”裴宝珠视线从上到下打量她,问道:“你是几等宫女?” “三…三等。” “三等宫女?”裴宝珠笑了:“你的规矩是谁教的,把她找来。” “奴婢知罪,还请郡主责罚!” 宫中规矩森严,一等大宫女可以贴身照顾主子们的日常生活,二等宫女可以进内殿清扫不可以近主子的身。 至于三等宫女,只能在外殿活动,严禁往主子身边凑。 这个芝儿,区区三等宫女,有胆子跑进内殿掀她的被子,不知是脑子不正常还是她对底下人太仁慈,给了她好说话的印象。 “按宫规处置。” “是。” 三等宫女进内殿,领二十板子罚半年月钱。 芝儿退出去领罚,裴宝珠脱下寝衣,里面是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外衣。 “…” “嬷嬷,盯着芝儿。” “交给老奴。” 嬷嬷眼睛里冒出一抹冷光,她看着芝儿是个挺机灵的姑娘,才破例把她要来明华殿调教,郡主才回来一日,就犯了事。 那个丫头太让她失望了,以后她也不会再放人进来了。 第187章 关于记事早 裴宝珠先去了御书房见永熙帝,他眼底青黑,看上去也一晚上没睡。 “不是表哥,没有谢长欢你连觉也睡不着了?” “胡说八道!” 永熙帝捏了捏鼻梁:“我在查点心的事。” “消息出了宫,暗卫跟丢了。” “能甩开暗卫,不是简单人物啊。” “说起来明华殿也多了个人,三等宫女跑进内殿掀我的被子。” “我故意屏住呼吸,她下手才那般利落,看见我在被子里反应过度,她身手不简单。” “啧啧,连会武功的人都跑进宫当宫女,表哥皇恩浩荡,为天下人所知啊!” 永熙帝:“……” “别调侃朕了,朕让人留心她。” 裴宝珠叹息:“哎,自从知道世家往宫里安插眼线,我现在看谁都不正常,表哥你多包涵。” 永熙帝眸色幽暗:是啊,世家在皇宫的眼线防不胜防。 离开御书房,裴宝珠去上书房等待谢子禧下课,她身后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看见她忽然越过谢子禧跑过来,“阿娘!” 裴宝珠摸了摸她的脑袋,想阿娘了没有? “想了!” “这次咱们不出宫了,阿娘陪你在宫里待几天可好?” “好耶!” “子禧,一起去明华殿,给你们准备了爱吃的。” 谢子禧板着脸点头。 裴宝珠欠着“卫明瑶”的手走在前,谢子禧默默的跟在后面,有看见的人连忙低头。 看看,这亲生的和没血缘的一下就看出差别了! —— 裴宝珠安置好替身小姑娘,谢子禧刚好喝完羊乳,他用帕子擦掉奶胡子,问道:“郡主,明瑶她怎么样了?” “昨日发烧,夜里痘子鼓起来,我跟谢长欢守着一夜给她擦药膏,今天早上看她精神不错,再过两天想来便好了。” 谢子禧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平日嫌她叽叽喳喳的吵他,清静了两天反而不适应了。 “郡主,我想见见她。” 裴宝珠愣了下:“子禧,没生过水痘的孩子会被传染,你可生过水痘?” 谢子禧皱眉回忆。 “子禧公子生过水痘!” 一旁吃东西的小丫头说道。 裴宝珠挑眉:“你怎么知道?” 小丫头拍拍手上的渣子,“为了当好替身,我把她身边亲近的人资料都看过,子禧公子的资料最多。” 裴宝珠好奇:“在哪里看的?” “暗营里啊…”她忽然捂住嘴:“郡主…您知道暗营?”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要是被小头领知道,肯定又要骂她了。 她的模样搞笑,裴宝珠起了逗她的心思:“什么暗营?” 小丫头脸垮了:“郡主您别问了,我回去会自己领罚。” “哈哈,我知道暗营的存在,但你的嘴也要严实些,本郡主面前说漏嘴了无妨,叫外人听见,泄露了暗营的存在,陛下会怎么处置你?” 小丫头的脸瞬间白了:“是。” “你说我生过水痘,我怎么没印象?”谢子禧皱眉。 他记事早,如果长过水痘他不会完全不记得。 小丫头歪头想了想:“两岁左右,子禧公子你那时候应该还不记事。” 谢子禧:“……” 他记事再早也不会连两岁的事都记得。 第188章 法术 长乐宫。 卫明瑶躺在床上听鸣霞讲故事。 并非她懒不想起身,她的脚底也起了痘子,鸣霞担心她踩破了里面的毒水流出来,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起痘子。 水痘太痒了,万一再长更多,她什么时候病能好? 早点病好,她想见子禧哥哥,也想小鹤儿跟沉瑾哥哥… “鸣霞姐姐,天黑了吗?” 鸣霞笑道:“小县主,现在刚到中午,离天黑还早呢。” 中午啊。 卫明瑶叹气,阿娘说晚上才能来。 “小县主,您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奴婢说不得能替您排忧。”娇气可爱的小县主惹人怜爱,若娘娘能生一个小公主就好了… “我想阿娘了,可阿娘说她白日有事。”卫明瑶兴致不高。 她清楚鸣霞帮不上她这个忙。 果然,鸣霞毫无办法。 她只能照顾小县主,哄她高兴,福康郡主的来去与否她决定不了。 “鸣霞姐姐…”小宫女走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卫明瑶好奇地看着她,鸣霞突然变得激动了? “小县主,奴婢会法术哦,等下让你见到你最想见的人,不过你得答应奴婢,喝药的时候不许耍赖哦。” “我哪里耍赖了!”只是午膳吃的多喝不下了而已! “你答应奴婢吗?” 卫明瑶看着她兴奋的模样,撇了撇嘴。 鸣霞跟自己在一起也很无聊,配合她一下让她开心开心。 “我答应你,拉勾。” “拉勾。” “小县主按奴婢的话做,闭上眼睛。” 卫明瑶闭上眼。 她听到脚步声,鸣霞要出去吗? “三、二、一…睁眼!” 她睁开眼睛,谢子禧微笑着站在她床前,她呆呆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她猛地缩到床内侧和他拉开距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住。 谢子禧:“……”他是洪水猛兽? 很快他得到答案,被子里传来她的声音:“子禧哥哥,阿娘说水痘会传染,你快走开!” “你不是想见我?” “想见,但我不想子禧哥哥生病,你快走!” 谢子禧弯腰拉开被子:“不用担心,我小时染过水痘,不会被你传染的。” “真的?” “嗯。” 卫明瑶坐起来,看着他问道:“子禧哥哥,是阿娘让你来的吗?” 她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谢子禧偏过脑袋躲开她的眼神,卫明瑶失望地瘪嘴。 “是我自己要求过来的,郡主怕水痘传染还曾阻拦。” “太好了!就知道子禧哥哥想我了!我也想子禧哥哥!” 谢子禧:“……”她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 “…” “郡主殿下,小郡主跟子禧公子十分要好啊,跟亲兄妹一样。” 裴宝珠目光闪烁:两个小家伙可不是兄妹情啊,他们年纪小,还没有开窍。 她不反对他们在一起,但还是要看他们长大后怎么发展,两情相悦最好,若其中一个人心另有他属,她会干涉… 鸣霞:“小县主适才还问什么时辰了,说天黑郡主您会来陪她,小县主乖巧听话,奴婢的一颗心都被她勾去了!” 自家孩子被夸奖,没有哪个大人不爱听。 第189章 封宫 卫明瑶的水痘三日后好得差不多,裴宝珠准备带着她出宫回府。 谢长欢在东宫三天没有露面,后宫诡异的平静,裴宝珠称之为暴雨来临前的平静,她带着卫明瑶到明华殿,然后马不停蹄的准备出宫。 嬷嬷阻止了她们:“郡主,陛下下令封宫了,您和小县主出不去。” 裴宝珠磨牙,想直奔御书房跟永熙帝大闹一场。 哪有他这么干的,明知她今天要出宫,还封锁皇宫,早一天晚一天她都不会这么气,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因为她那天的话报复她,当皇帝还那么小心眼! “阿娘,我们不出宫了吗?” “不出去了。”裴宝珠咬牙切齿地回道。 “瑶儿可以去找子禧哥哥吗?” 裴宝珠摇头:“瑶儿,宫里出事了,不要到处乱走,等皇帝舅舅下令解封再过去可好?” “好。” “…” 太子感染天花的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皇宫的封锁也印证了这一点,有小道消息称谢妃为了照顾太子也感染了天花,母子两个一同封在东宫。 太子跟皇贵妃感染天花,生命垂危。 福康郡主进宫探望小县主,跟谢妃有接触,疑似也感染了天花。 卫沉瑾听后急切不已,到郡主府找谢长恭。 “郡马,您知道郡主的情况吗?她是不是真的…”感染了天花? “哼,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假的成不了真的。” 卫沉瑾懵了。 郡马的意思是郡主没事? 他半解不解的回了卫府。 谢长恭之所以那样对卫沉瑾说,是因他被淮安候磨的不耐烦了,说话不免带了丝火气。 “恭儿你看,卫家那孩子多亲近福康,福康他对卫五…” “够了,父亲别再说了,小九跟卫家什么关系你比我更清楚,你继续说下去只会引发我的怒火。”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带鹤儿回侯府。” “谢长恭,我是你父亲!鹤儿是侯府的嫡长孙,把他留在郡主府,我如何教养他,为侯府培育优秀的继承人?!” 谢长恭捏了捏眉心:“父亲,我劝你趁早回去,让郡主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保证以后你再也见不到鹤儿。” “你简直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 “父亲,别把事情全往女人身上推,先前你说我被禧儿的生母迷住,现在又说我被小九迷住,你的眼中儿子只是个容易沉迷美色p的无脑之人吗?” 淮安候噎住。 “我最近很忙,父亲您就别给我添乱了。”谢长恭疲惫道。 到底是心疼儿子,淮安候背着手走了。 皇宫一连封了五日,宫中迟迟没有传出太子的消息,众人隐隐明白了太子得天花是真的,谢妃也得了,他们母子两最好全死了! 京城某个角落。 “天花…怎么会是天花呢?派人查了吗?” “主子,查不到,做点心的人当晚死了,后来的消息因为封宫传不出来。” “主子,要按原计划行动吗?” “先等宫里的消息。” 原计划,倘若太子真的是天花,他们的计划要无限期后延了。 第190章 清理眼线 宫里可比宫外想的热闹多了,禁军奉永熙帝的命令在各宫搜查,欲找出害太子之人,各宫各殿,一草一木皆不放过。 害太子的人没发现,倒是找到一堆不该出现在宫闱的东西。 两个低位妃嫔被废,崔贤妃遭口头警告,令其闭门思过。 宫人就更惨了,各宫少了熟悉的面孔,换成了新人,而被调走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连御书房都带走了两个外殿小太监,裴宝珠感叹世家胆子大,敢往皇帝眼皮子底下插眼线,搁这玩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阿娘,皇帝舅舅什么时候可以下令啊?” 卫明瑶无聊到蹲在地上数蚂蚁。 “再等等,很快了。”裴宝珠面上温和地对女儿道。 表哥趁机清理后宫中世家的眼线,那些人自然没有返回世家的道理,就算世家回头知晓表哥是故意的,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否则问他们在宫中安排人手,意欲何为他们怎么来回答。 哎,阿恭在暗营怕是忙疯了。 连进宫给瑶儿当替身的小丫头都被喊回去工作了,连那么小的孩子也压榨,不过也侧面说明表哥拿下多少世家的人。 到了第七天,禁军撤出后宫,封宫状态解除,卫明瑶第一时间跑出去找谢子禧,裴宝珠则前往御书房找永熙帝。 “郡主殿下安。”小太监行礼。 “本郡主要见表哥。” “回郡主殿下,陛下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并不在书房。” 裴宝珠微笑:很好,以为到东宫就能躲过去了? 东宫。 永熙帝询问太子的情况。 太子没有感染天花,他却也病了,风寒入体发热,谢长欢留在东宫照顾他,后来永熙帝封宫,她想走也走不了。 “父皇,辰儿的风寒已经大好,您近来如何?” “好好…” 永熙帝接着查看他的课业。 谢长欢在一旁冷眼看父子俩的互动。 自从辰儿当上太子,父子俩便生分了,辰儿在他面前收敛了脾性不在撒娇发火,向稳重的太子发展。 “陛下,福康郡主求见。” 永熙帝的身体一僵,若无其事地道:“辰儿,父皇的奏折没批复完,改日再继续检查你的课业。” 太子不明所以:“…是。”父皇看上去很紧张,为什么福康姑母一来他就走? “陛下别急着走,咱们好些日子没见了,留下来陪辰儿吃个饭,也请福康表妹一起。”谢长欢拉住永熙帝。 永熙帝:“……” 走进来刚好听见她最后一句话的裴宝珠:“……” “表哥,怎么福康一来您就要走,看福康不顺眼吗?” 虽然不知道谢长欢抽什么风,不过算帮了自己的忙。 “呵呵,怎么会。”永熙帝干笑两声,讪讪道。 “…” “欢儿,你刚才在帮小九?” 永熙帝望了眼那边说话的姑侄俩,小声地问谢长欢。 “陛下做了什么亏心事,看见裴宝珠就要跑?”能让裴宝珠直接冲到东宫来,她一定气的不轻。 “嘿嘿…就是在封宫的时候不小心把她封在宫里,忘了她说要出宫。” 谢长欢:“……” 忘了?分明是故意的,把裴宝珠封在皇宫那么多天,她没直接拎着鞭子过来算给太子面子! 第191章 东宫午膳(一) 谢长欢无语极了,没事你惹她做什么? 她在宫里十多日没出出,如何放心得下府中的孩子? “陛下,你……” “朕知道错了,朕也没想到会封了这么多日。”原本他决定雷厉风行,控制在三日内,没成想宫女太监们人际复杂,各有牵扯,调查起来效率便有些低。 永熙帝再次瞄了眼裴宝珠的方向,她感受到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永熙帝:“……”现在走来得及吗? “陛下之前不是新得了一柄匕首?”谢长欢忽然道。 永熙帝心领神会,悄悄对达恩耳语几句,达恩笑着离开了屋子。 那匕首是他偶然所得,上面嵌满了宝石,异常珍贵,不仅仅制作精美,刀刃也锋利无比,触到皮肤便是一道口子,小而轻便,是个自保的不错东西。 据说还是一个遥远国度的镇国之宝。 所以被他留在私库收藏。 “多谢欢儿提醒,我知你心里还是护着我的。” 两人的小冷战已是常态,不,准确说是谢长欢单方面不理永熙帝。 谢长欢主动跟他说话,永熙帝哪里会放过黏上去的机会?欢儿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关心他! “陛下别多想,臣妾怕裴宝珠控制不好情绪在东宫闹起来,吓坏了辰儿。” “是是…欢儿说的是,朕都明白。”欢儿嘴硬心软。 他了解她性子,不顺毛捋等会必然气恼。 “哼。” 谢长欢别过脸不理会他。 “欢儿,尝尝这果子,南方加急运来的。” 谢长欢斜睨他:“陛下不是给辰儿送来的,用辰儿的东西讨好臣妾?” “哈哈,不过是些果子罢了,朕回头让人给太子再送些。” 这次谢长欢没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她很会掌握分寸,既能想永熙帝保持一个不满的态度,又不会因为用力过度真正激怒他。 “…” 那边,裴宝珠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磨了磨牙。 好啊,她跟阿恭十多日没见面,他们居然还在她面前缠绵? 作为罪魁祸首的某人不是该提心吊胆吗? “姑母?”太子见她忽然不出声,唤了她一句。 裴宝珠回神,向他露出笑脸:“太子,姑母喜欢吃鱼,可否让小厨房多上几道鱼菜?” 太子愣了下,点头道:“好啊。”福康姑母难得来东宫做客,他该尽地主之谊,区区几道菜而已,不在话下。 “表哥,别跟她腻歪了,午膳时间到了,快些过来等着传菜。”裴宝珠笑容和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永熙帝莫名感到背后发凉,他扭头向谢长欢求助。 小九越平静,他就越觉得不妙。 还不如直接跟他闹一顿,哄哄就好了。 谢长欢似笑非笑:“陛下,福康表妹等着您入座呢。” 永熙帝:“……”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朕来了,传膳。” 永熙帝坐在主座,谢长欢在他右侧,裴宝珠则在他左下首的位置,太子挨着谢长欢坐。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着菜品进来放到桌子上。 打开盖子,永熙帝的脸色变了,十五道菜七道都是鱼,其余的也都是些他不喜欢吃的菜。 “噗嗤”谢长欢瞬间笑了,给了裴宝珠一个赞扬的眼神,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过用这种法子教训他呢? 太子不解地看向她:“母妃,你怎么了?” “无妨,想起一件趣事罢了。” 第192章 关于挑食 谢长欢笑着对儿子道。 太子撇了撇嘴,屋内四个人明显三个人都知道母妃在笑什么,偏偏不告诉自己。 永熙帝一脸哀怨地看谢长欢。 裴宝珠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表哥最是注重自己形象,爱面子,自打被立为太子后,就发誓成为一个好太子,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优秀的前提是什么? 当然是完美啊! 但完美二字对从小挑食的永熙帝来说很难。 即便舅舅教导他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喜好,将喜恶隐藏,他仍然我行我素。 想不到当了太子后,他自己给自己施加命令,命令自己不许挑食。 其他的菜果还好,他能忍耐着吃上几口,夹藏在其他菜品里也看不出异常。 唯有鱼,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肚。 造成这个的主要原因嘛…… 其实也跟几人逃不了干系。 永熙帝原先对鱼的嫌弃只算中等,虽说不爱吃,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谢长欢姐弟听说后主动要求帮助他克服困难——主要是谢长欢提出的。 当时谢长欢不到,永熙帝对她没旁的心思,只把她当成表妹。 但这不妨碍他宠谢长欢,永熙帝表姊妹众多,皇家这边他最亲近的自然是裴宝珠,她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所生,先帝觉得对不起昭淑大长公主。 时常在年幼的永熙帝跟前念叨要善待姑母,昭淑大长公主也很喜爱兄长这个宠妃生的小儿子,经常进宫看望,给他送些宫外的小玩意,所以永熙帝对昭淑大长公主的好感天然爆棚。 到了裴宝珠能被带进宫的年纪,他更是只见一面就喜欢上,宫里他是最小的,别说妹妹,连弟弟都没有,裴宝珠的出现可谓弥补了空缺。 早些年都是永熙帝带着裴宝珠,用昭淑大长公主的话说,永熙帝带亲儿子都没有带裴宝珠用心,这也是裴宝珠后来待永熙帝先头出生的孩子好的原因。 看表哥对待孩子们的态度,再对比他从前对她,裴宝珠觉得简直没有可比性! 难道因为表哥已经把父爱放到自己身上,所以才那样对自己的亲儿女? 裴宝珠便怀着歉疚的心陪着小侄子小侄女玩。 至于谢长欢那边,原因就更简单了,淮安侯府的女儿不少,谢家与他同辈的女孩更多。 但祯甯皇贵妃终究是宫妃,顾虑太多,岂能随随便便就召娘家的侄女们进宫? 这难能可贵的机会就落在谢长欢头上。 一来她是淮安侯唯一的嫡女,二来她是祯甯皇贵妃亲兄长的女儿。 祯甯皇贵妃出身侯府,怎么能防着自家侄女不抬举,去抬举其他族人? 幼时的谢长欢冰雪聪明,长得又是一副精致的模样,没有女儿的祯甯皇贵妃将她当成亲女儿宠,后来谢长欢的生母离世,祯甯皇贵妃怜惜侄女幼年丧母,频繁召她进宫。 面对这样一个得生母喜爱的外家表妹,永熙帝自然也讨厌不起来。 纵容小表妹的下场只有一个,将小表妹的胆子宠大! 这不,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以后练着不挑食,谢长欢主动出击。 她说她特意的府里的大厨学习做鱼,要做给他吃,以后保准他喜欢上吃鱼! 裴宝珠那时跟谢长欢姐弟的关系不好,听说他们后,便觉得他们打算用这种方式跟她争表哥的宠爱。 二话不说立刻进宫找他们。 再说谢长欢这边,她哪里会做什么鱼? 侯府的那些厨子见她来厨房,生怕她磕了烫了,巴不得早点哄好她送她离开。 但大小姐非要学会做鱼,没法子只能教授,也不知道谢长欢对自己的厨艺过于自信,还是没有胆气尝试自己做出来的鱼,她只让厨师品尝了。 在得到一片夸赞后,她心满意足地带着新做好的鱼去了淮安侯的书房。 淮安侯听说女儿做出菜还带来给他吃后十分欣慰,连连说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然后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脸色瞬间就僵了,但他好歹几十岁的人了,很快掩饰好表情,在女儿灼灼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夸好吃。 父亲都说好吃了,谢长欢自认可以出师了,兴冲冲找弟弟商量进宫的时间。 女儿离开后,淮安侯立刻喝了一大杯茶漱口,迅速将厨房的人找来大骂一顿,并严令禁止以后谢长欢再进厨房! 这边,连着被厨师和淮安侯夸过的谢长欢不知道自己的真是水平,带着谢长恭自信满满地进宫。 在第一步就被难住了。 本来就是为了帮永熙帝隐瞒,自然不能占用小厨房惹人耳目,找一个逼人的地方才是。 谢长欢在小厨房拿了做菜的佐料,偏偏忘记最重要的东西——食材! 没有鱼她拿什么做啊? 三人在御花园偏僻的角落面面相觑。 永熙帝本也不相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府小表妹的厨艺,正松了一口气,打算哄着谢长欢放弃这个念头。 裴宝珠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听闻事情经过后哈哈大笑,谢长欢被她笑得恼羞成怒,说什么都要给她露一手,指使谢长恭去小厨房拿鱼过来,余光不经意瞥见小池子里自由自在游着的红鲤,计上心来。 这不现成的鱼吗?何必舍近求远? 如此,谢长恭下水捞了几条鱼出来。 几人躲在荒僻的废殿里烧火架锅,谢长欢一顿忙碌,做好的鱼出锅了。 还别说,谢长欢做出的鱼味道不怎么样,成色倒是极好的,不然淮安侯也不会吃下她做的鱼。 但几人哪里知道,完全是花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从小锦衣玉食四人也不知道,水池里的观赏鱼味道根本不好吃,两厢加持下,谢长欢的鱼把永熙帝吃吐了,一脸几天吃不下饭。 经过谢长欢的反向操作,永熙帝更是落下深深地阴影,看见鱼就反胃。 他的餐桌上从不会有鱼出现,就连宫宴上临近他的桌子也不会上鱼。 后来有了太子,他端着君父的架子,教育太子不能挑食,举例说自己就不挑食,把小太子唬得一愣一愣,现在也不知道他不吃鱼。 正所谓,我不挑食是因为从不点它,这么多年除了裴宝珠加上谢长恭姐弟已经无人知晓这个秘密了。 第193章 心疼 维持了那么多的君父尊严更不可能在今天破灭。 永熙帝在裴宝珠和谢长欢戏谑的眼神,太子不解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把筷子伸向红烧鱼,视死如归的夹了一口放入嘴中。 等待着想象中作呕的鱼腥味…嗯? 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哈哈哈哈…”裴宝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永熙帝是皇帝,她当然不能像小时那样轻易的对他发脾气,但想些小法子捉弄他无伤大雅。 御膳房的厨子的厨艺集合了整个大乾的优点不为过,大乾最出色的厨子们自然不会在处理菜品上出现瑕疵,毕竟他们没有试错的机会,惹恼了最尊贵的人,一家子陪葬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再复杂的菜品他们也做得出,不要说区区几道鱼菜了。 以往永熙帝没点过,但宫里的娘娘皇嗣们有不少喜爱,他们不会因为长久不做生疏了,御厨精心调制的菜品,即使是永熙帝也无法说不好。 甜辣可口。 永熙帝享受的眯了眯眼,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没吃过御膳房的鱼简直是他的损失。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初谢长欢留给他的阴影太深,让他实在没有胆气去尝试! “表哥,味道如何?” 永熙帝正要说好吃,瞧清她眼底的幸灾乐祸,突然变了脸色,满脸复杂。 裴宝珠:“……”表哥怕不是当她瞎? 算了,本来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他吃鱼前那副纠结的神情已经足够她笑话他了! 谢长欢主动拿起公筷给永熙帝夹鱼,“陛下喜欢吃就多吃些。” 先前为了永熙帝不吃鱼的事,她没少暗自懊恼,愧疚当初因为自己瞎胡闹让他再也不肯碰鱼,今天也算解了她一桩心事。 她向裴宝珠投去赞许的眼神,裴宝珠撇了撇嘴。 明明在做坏事,那两个家伙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非要逼着她来真的是吗? 她觉得自己选错方法了,郁闷的吃完一顿午饭,准备告别出宫。 许多日子没见小鹤儿十分想念,也很想念阿恭。 达恩伺候永熙帝漱完口后,在永熙帝的暗示下拿出一个木匣。 “小九,朕前些日子得到一柄匕首,嵌着宝石无比绚烂,连刀刃也是上架,吹须即断,想着你会喜欢,就给你让回去把玩,切记不可用手直接触碰刀刃,免得划伤手指。” 裴宝珠挑了挑眉,接过达恩手中的匣子打开一看,果然如永熙帝所说一样,满是华贵的宝石,连刀鞘也是金子所制。 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底下人送上来说是一个小国的镇国之宝,你可要仔细珍藏啊。” 裴宝珠瞬间眉开眼笑:“表哥赏赐的宝物小九必要好生保存,留着当传家宝。” 永熙帝嘴角抽了抽,那你的传家宝恐怕子孙后代要数不清了。 裴宝珠得了匕首,飞快的回到明华殿,带着在殿里等候多时的卫明瑶和谢子禧出宫。 因为突然的封宫,宫内外人心惶惶。 送了子女进宫的宗室们更是如此,永熙帝干脆大手一挥,特许孩子们休假半个月,在家中安抚亲人。 谢幼彤的婚事定在下个月中旬,裴宝珠不愿折腾,早跟永熙帝说好,这次带两个孩子出宫要等到谢幼彤完婚后再回来。 永熙帝因大皇子的事对谢幼彤颇有几分关注,加上裴宝珠对她的重视,欣然允了。 虽然谢子禧对谢幼彤这个便宜姑姑没什么想法,但能以此为借口暂时摆脱太子也是不错的。 裴宝珠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郡主府,第一时间奔到小团子的房间。 小团子的记性好,裴宝珠离开那么多天,再次见到她依然开心的伸手讨抱,“娘…阿娘……” 裴宝珠鼻子瞬间酸了,抱着儿子在怀里稀罕。 彩月在一旁道:“郡主您可不知道,小公子这几日尝尝念叨您呢,吃到什么好吃的立马让奴婢收起来,说要给您和县主公子们吃。” “咱们鹤儿真懂事,阿娘喜欢鹤儿。” “喜欢…喜欢鹤儿。”小团子重复着她的话。 “郡马这几日可有来看鹤儿?” “郡马爷每日都有来看望小公子,不过他这几日十分忙碌早出晚归,回府的时候小公子都已入睡,郡马爷站在床边看一会,询问奴婢们小公子白日里的事情才会返回书房入睡,每日睡得不超过两个时辰。” 裴宝珠的手顿了下,心疼起来。 那个家伙,去书房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想起拿着匕首便匆匆出宫的自己,裴宝珠觉得亏了。 “让厨房准备些郡马爱吃的菜。” “是。”彩月心里偷笑,郡主心疼郡马爷呢。 —— 谢长恭今日回府很早。 他在暗营消息灵通,知晓裴宝珠今日出宫,特意将手头的事情放下,早些赶回来。 一进入他们的院子,就看见裴宝珠穿着新做的衣裙站在门口迎接,他眉梢动了下。 哎哟,好大的阵仗! 不过…他喜欢!请多来一点! 裴宝珠笑着上前牵着他的手进屋,亲自帮他换了衣服,端了水洗手,谢长恭全程飘忽的状态。 饭桌上,裴宝珠更是给他夹菜,细声细语地询问他吃什么喝什么。 “……”谢长恭,太热情,有些适应不良怎么办? 他还是习惯那个风风火火,不满时冲他大吼大叫的小九。 想着,他摇了摇头,内心道:靠,这不是贱皮子吗? 让小九知道肯定要生气的,以后也见不到她这么温柔小意,绝对不能说! 裴宝珠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表情,内心越发心疼。 瞧瞧,都累成什么样了,吃饭还操心着暗营的事呢。 吃完饭,裴宝珠带着他去浴室,要亲自伺候他洗澡。 谢长恭眼睛倏地放光! 这个好啊! 以前两人不是没有在浴室来过,但别看小九外表不羁,内心相对很保守,每次都是他软磨硬泡,或者事后她没体力他抱着她去浴室的时候没法反抗的情况…… 像今日这么主动跟他进浴室,还是第一次啊!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呵呵傻笑。 “到底洗不洗啊?还是你觉得累不想洗?不想洗的话也无妨,拧了抹布给你擦擦……” “洗洗洗!” 怎么能不洗呢? “我不累!”他精力不知道多充沛呢! 裴宝珠狐疑地看了眼他。 他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很快,她就清楚为什么了。 “阿恭…别闹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这就是休息。” “唔…别那样!啊!” “可以的小九,睁开眼睛看着我……” “……”两人折腾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水都凉了。 裴宝珠哼了一声面向床里侧,早不该心疼这个家伙。 谢长恭处理好浴室,蹑手蹑脚的爬到床上,轻松将她揽到怀里,脑袋放在自己胳膊上。 第194章 匕首 裴宝珠躺在他胳膊上,手搭在他胸口。 “我听彩月说了,暗营事务多,其实你不必每日往返。” 谢长恭抚着她头发的手顿了下,语气有一丝无奈:“小九,鹤儿也是我的儿子。” 虽然他在鹤儿未降世还有刚出生时对他态度不太好,但随着鹤儿在他身边一日日长大,他早已没当初的隔阂,并不是…做样子给她看的。 裴宝珠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愣了下,解释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来回往返暗营和府中太累,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每日三更天后回,不到五更末又出府,亏得他身体健硕,不然近十日下来早累瘦一大圈。 “你不在府中,鹤儿年幼,我总要盯着些府里的。” 人心是最不可靠的,即使再信任的人也有转身背叛你的时候,他不能去赌人心。 裴宝珠抿唇:“这次是我不好,没及时出宫。” 谢长恭笑了笑道:“若说怪,分明是表哥的不是,你说了要出宫他偏等不及封宫。” “哎,他也是为了不引人怀疑。”别看她在宫里跟永熙帝耍脾气,实际上心中有数。 ——宫内疑似爆发天花,她那种时候出宫,必然大批人来向她打探消息,万一不留神露出破绽,不仅表哥的计划失败,对她也是不利的。 裴宝珠够了勾唇,“他为了给我赔罪可是送了柄上好的匕首,说是某个小国的镇国之宝,在国破后流落民间,直到被他发现收入私库。” 说着,她从枕头下掏出来给谢长恭炫耀。 谢长恭对宝石不感兴趣,直接拔开刀鞘。 “哎,小心些,这玩意利着呢。”见他要用指腹触摸,裴宝珠连忙阻拦。 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一划,“嘶”手帕应声碎裂。 谢长恭挑了挑眉。 “倒是个好东西。”他套上刀鞘放回裴宝珠枕下。 随口调侃道:“留着防身。” 裴宝珠哼了声:“能让我用到它的人怕是不多。” 不是她夸大,郡主府自然用不着。 出行在外她周围定全是护卫,还有青女在她身边暗里保护出其不意,她自己又是个使鞭子的,寻常人近不了她的身。 想用近战的匕首除非她被人挟持。 但这么些年,真正挟持成功的也只有北渊的那个殷尚。 后来兄长传信时也曾提及此事,言说他狠狠教训过殷尚。 那次庄子也是迫不得已。 殷尚奉兄长的命令来大乾调查阿娘的死因,不想撞到阿恭头上,被一路追捕,万般无奈下想起兄长说得落脚地,阿娘再不喜兄长,为了大乾和北渊的和平考虑,她也不得不分出一丝耐心对待兄长。 若不是阿娘维系与兄长的感情,阿娘“离开”后,兄长怎会继续给她撑腰? 那么,他知晓阿娘的一些底牌很正常。 而那天,她也是心血来潮刚好撞上。 要不是他逼着阿恭发誓,殷尚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大乾回到北渊。 想着,裴宝珠的眼睛渐渐合上,两个人闹了一通,加之被窝里的暖意让她支撑不住。 裴宝珠睡着后,谢长恭的眸子眯了迷。 轻轻将怀里的裴宝珠放下,拿着那柄珠光宝气的匕首起身走向屋外,掏出一枚特制哨子吹了下。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查查这个匕首的来历。”谢长恭印象中听说过,但又实在找不出深远的记忆,为了裴宝珠的安全考虑,哪怕是一件小事也要细心调查。 暗卫拿着匕首仔细看了看,记下所有细节将匕首还给谢长恭:“遵命。” 第195章 幼彤告状 谢幼彤的婚期将近,裴宝珠带着三个孩子先行返回侯府。 安置完几个孩子,裴宝珠带着小团子午睡。 本以为淮安候会迫不及待来接走小团子,没想到一直到傍晚那边仍没动静,裴宝珠挑了挑眉,这倒稀奇了。 她那公公平日里分隔两府都能跑去郡主府看小团子,更别说到侯府了,日日都要抱过去稀罕,今日是怎的了?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她又不能要求人家一直宠着儿子不是? 裴宝珠第二日就知晓原因了。 “嫂子,你昨日来府上担心你疲累我便没往这边来。”谢幼彤来小院找她说话,许是喜事将到,她看上去红光满面的。 “哟,还以为你惦记着结婚没空理会我呢。”裴宝珠打趣道。 “哎呀嫂子,婚事算什么,您在幼彤心里永远排在第一位!”谢幼彤说的真心实意。 没有嫂子就没有今日的自己。 她或许还一直被掌控在越娥手中牵制阿娘,王家破灭后,她和阿娘的处境会更加难过,然后在越娥的安排下嫁给一个受她控制的世家子,最后落得一个死亡的下场。 嫁进王家的世家女可没一个有好下场,即使出嫁女最开始没被追究,后来陛下不是也将她们清算了? 阿娘是幸运的,嫁进侯府逃过一劫,当初她嫁进寒门可没少惹人笑话。 呵,笑话,到最后她们便知道谁才是笑话了。 “瞧这小嘴甜的。” “…” “世子没跟你一起回府?”两人聊了聊近况,谢幼彤的话题突然落到谢长恭身上。 她和谢长恭关系不佳,虽说喊裴宝珠嫂子,却不会喊谢长恭兄长,以前对他都是没称谓的,那两人互看不顺眼,裴宝珠不掺和他们的官司,随他们闹去。 后来王夫人被永熙帝的清算吓破胆子,严令女儿不得对谢长恭不敬,谢幼彤这才称呼谢长恭为世子。 裴宝珠笑了:“他这些日子忙,待到你婚事必会回来的。” 其实谢长恭不想回来的,他不想给谢幼彤添光,无奈裴宝珠坚持回来,他便拖到最后几日。 谢幼彤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直说,别憋在心里。” 裴宝珠看出她有话要说,直接问道。 谢幼彤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嫂子,世子是在给你出气呢。” “哦?此话怎讲?”裴宝珠好奇。 怪不得老爷子不敢来接小团子,合着里头有事呢。 “你在宫里那几日,侯爷去了郡主府几趟,最后一次回来脸色不太好,看上去跟世子吵架了,之后我听私下有人说侯爷以为宫里出天花,你和瑶儿也中招了,便想把小鹤儿接回侯府养……” 谢幼彤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观察她的情绪。 按理她临近出嫁不该多嘴,但淮安侯的心思着实有些让她忍不住。 趁着嫂子在宫里要把小鹤儿抱回侯府教养,不是在咒嫂子吗? 裴宝珠捏了捏眉心,唇角勾起嘲讽:“侯府的眼线还真是一茬接着一茬啊。” 谢幼彤愣了愣,“嫂子是说有心人故意让侯府流言四起?” 是了,侯爷跟世子吵架的原因并未向外透露,侯爷绝口不提,世子另居他府,给了他们可趁之机,挑拨嫂子和侯爷的关系,让他们反目。 毕竟嫂子不是寻常的儿媳,有足够的身份和底气跟侯爷叫板。 裴宝珠摇头。 “流言不一定是假的,但侯爷定是被人撺掇才起了那种心思。” 否则阿恭不会不跟着回来。 她磨牙。 那家伙越来越不靠谱,这种事也不提前知会她一声。 谢长恭在的话要喊冤枉了,他想说来着。 结果裴宝珠回府那日他太兴奋拉着她闹过头,事后在床上闲谈的时候她又拿出那柄匕首,他的心思全在思考匕首的出处。 之后暗营那边有追捕任务,他亲自带队,两三天没回府,一直没腾出空跟她探讨。 谢幼彤释然:“原是这般,我让人记下了说闲话的人,说不得会有些线索。” 她暗暗记下来是打算之后当做人证带到嫂子面前的,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 “幼彤,你这次可帮了大忙。” 否则等阿恭和她到侯府,那些人必警惕行事,不好抓她们的把柄。 —— 书房。 淮安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满脸纠结。 “夫人说郡主神色不见异常,说不得恭儿并未跟郡主讲那件事,该不会阻拦本候见小鹤儿?”恭儿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儿子,加上他和郡主感情不佳,可能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有告诉郡主。 不然依着郡主的脾气,就算谢幼彤成婚她要回侯府,也可不带小鹤儿回来。 想到此,淮安侯自信起来。 随侍干笑了两声:“侯爷说的是。”侯府私下都传成那样了,到郡主耳中不过是早晚的事。 照他说,侯爷还不如自己跟郡主说清。 再让世子爷帮忙说和,此事就算过去了。 若是让郡主自己知道,回头必然是一起风波! 但这话他不敢说,侯爷最要面子,让他跟一个小辈伏低做小是不太可能的。 他也不敢多嘴,侯爷先前的随侍伺候了几十年,还不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侯爷处置了? 不光是他,那次波及到的人占据侯府三成,弄得侯府人心惶惶,剩下的人哪个不提着心兢兢业业当差? 也就新来的那些不清楚状况,在底下胡乱议论。 “你去,带人到小院接小公子回来,顺便瞧瞧郡主的反应,回来一字不落的告诉本候。” 随侍苦笑,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但他拒绝不了。 “…” “郡主,侯爷身边的荣栢来了。” 裴宝珠和谢幼彤对视一眼,说道:“让他进来。” 荣栢进来,看见谢幼彤的时候怔了下,很快回神:“小的给郡主殿下请安,幼彤小姐安。” “免了,父亲让你来所谓何事?” 荣栢心里叹气,侯爷让他来只可能是为了小公子,郡主殿下心知肚明却还要问他,摆明了在装傻。 他面上赔笑道:“侯爷昨日忙着庶务,今日才腾出空来就打发小的请小公子过去呢。” 裴宝珠神色淡淡,手指一下下敲动,仿佛敲在荣栢的心上。 坏了,福康郡主看来已经知道那件事了,他低下脑袋满头冷汗,这可怎么是好? 裴宝珠趁荣栢低头给谢幼彤使了个眼色,谢幼彤心领神会。 “嫂子,听说父亲大人又给小侄子准备了不少新物件,让小侄子过去看看呗。” 荣栢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幼彤小姐跟福康郡主关系好,说不得能听进去一二。 裴宝珠抿唇:“鹤儿适才睡着了,明日再说。” “…” 荣栢无功而返,淮安侯眯眼。 “谢幼彤在小院?会不会是她跟郡主说的。” 他那便宜女儿和福康的关系好,保不齐就是她多嘴多舌。 荣栢:“幼彤小姐还帮小的劝郡主放小公子过来,若不是她开口,小的看郡主的脸色怕是要直接发作。” 淮安侯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桌前。 “侯爷…小的觉得此事是府中的人乱说,让郡主听了去。” 福康郡主虽不常住在侯府,但小院伺候的人都在,也算是她的耳目,这么快听见消息也属正常。 “嗯?” 荣栢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淮安侯猛地把手边的杯子砸到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把那些乱嚼舌根的贱婢统统给本候抓起来!” 荣栢弯身:“是。” 他转身往外走,“等等。” 走到门口位置时,淮安侯突然出声喊住他。 第196章 养肥了才好 荣佰僵硬的回身,“侯爷?” “你早听说过府里的风言风语?”淮安候语气中带着一股浓重的质问。 荣佰跪到地上,认罪道:“小的失职,还请侯爷责罚。” 淮安候眼里闪过疲惫:“下去领二十板子,罚三个月月钱。” 先前的随从背叛之后,荣佰就来到他身边了,细数下来也几个月了,调教一个称心的下属不容易。 前期都是投入,要在一次有一次教训中磨砺,才能真正成长为得用的下属。 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人都能说背叛就背叛,他还能相信谁? 世家一日不除,侯府便一日不能安生。 荣佰怔了下:“侯爷…” 侯爷的脾气算不上好,本以为会被大骂一顿赶走,没想到只是二十板子和月钱? 这点小惩罚对他来说实在不疼不痒,相反是成为得用之人的标配,先前那位也没少挨侯爷的打。 受罚的时候皆减了力道,侯爷对此心知肚明,却也当看不到,回头还要赐下好的伤药涂抹,毕竟侯爷身边离不得人。 “侯爷,荣佰知道以后要如何做了。” 淮安候摆了摆手:“多用些心。” 荣佰压抑不住喜悦:“是!” 他安排完淮安候交代的事立刻去前院领罚,积极的样子看的小侍从目瞪口呆。 真稀罕,竟然有人受罚还乐得屁颠屁颠? 荣佰心里哼道:他懂个屁,这是侯爷开始重用他的表现,他早晚会成为侯爷身边最顺手的人! “…” “哎,发现了没,管家带着人抓走了好几个,春梅晌午被带走,现在还没回呢,你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看啊,跟那边有关。”一个女子指了指小院的方向。 “我有个好友在那边外头的廊子当值,据说上午时侯爷命人去接小公子,可是郡主没放人,转头荣佰就被侯爷罚了,打了二十板子呢!” “你是说侯爷在杀鸡儆猴?” “没发现吗,临近那边的人被带走的最多!不然侯爷没事干嘛折腾府里,这才安生了几天。”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侯府以前也发生过相同的事?” “你来得晚不知道,先前啊…” “…” “原来是这样,姐姐不愧是侯府的老人,知晓的事真多!” “那是!” “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当差了,回头再找姐姐聊天。” “好啊,慢走。” 等那人身影消失后,女子的表情淡下来,转身走向花园,左转右转消失身影。 “……” “主子,我已经把话传出去了。” “侯爷什么反应。” “罚了荣佰,幼彤小姐单子上的人几乎全部控制,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裴宝珠勾唇:“水池里的鱼捞不尽,剩下的都是机灵的。” 也是知道的最多的,早早抓了太可惜,要等养肥了才好。 “主子说的是,奴家已经让人分别盯着她们,有一丝异动立刻有人来汇报。” 裴宝珠“嗯”了声,手里把玩着匕首。 她发现了个精妙之处,这匕首上的宝石特别神奇,手冷它变热,手热它又凉,等于冬暖夏凉。 冬日里拿着它就不用汤婆子了?待到了夏日,随手捧着个小冰盆也不错! 第197章 摘花 “瑶儿又去找子禧了?”裴宝珠忽然问道。 青女点头:“小县主给主子您请过安后就直奔子禧公子那里,奴婢让人暗中跟着小县主了,有不长眼的人敢打小县主的主意,保障让她有来无回!” 在郡主府时子禧公子都是和小县主一起过来请安,在主子屋里吃过早饭后,小县主直接跟着子禧公子走。 亏得子禧公子脾气好,上课时候也由着小县主在一旁捣乱。 有一次主子看不过去,亲自过去要带小县主回去,让她在子禧公子下课的时候再找他。 小县主不乐意,赖在子禧公子院子里不走,母女俩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子禧公子跟主子说无妨,小县主不会打扰他,主子这才离开。 从那之后主子再没约束过小县主。 其实主子也是为了小县主和子禧公子着想,担心小县主打扰子禧公子的课程,一日两日还行,时间久了子禧公子说不得会心生不满,对小县主产生怨怼。 确定子禧公子真的不介意后,主子便放手了,小县主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哪里舍得让她难过? 听主子和郡马话里的意思,似乎想让小县主和子禧公子在一起… 小县主虽然不是什么跋扈的脾气,却也有些娇气任性,寻常的人家便是看在主子的份上敢怒不敢言,小心供着小县主,小县主也终究难得幸福。 说句不好听的,郡主又不能护小县主一辈子,她担心小县主老年的生活不好过。 哎,这就是为母之心? 所以,小县主最适合的就是嫁给知根知底的,别管外头怎么说子禧公子野心勃勃,她作为跟子禧公子接触比较多的人,还是觉得那孩子很可靠。 主子会选择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全看他们以后的造化了。 那边,早该到达谢子禧院子的卫明瑶此时正在花园。 花园里的草木已经放绿,重新翻土的石头花坛里映出嫩绿的枝丫,花匠精心养护的花没开,花坛下头砖缝里的草倒是开出淡黄色的小花。 卫明瑶经过这里时立刻被吸引,询问花匠:“我可以摘一些吗?” 要是在郡主府中,哪怕是花坛里的名贵花她也可随意摘取,因那是自己家,但在外头,阿娘说过做什么事要先问问别人的意见。 花匠谄媚地笑道:“小县主随便摘,您想摘什么都可以!” 这位小县主是福康郡主的女儿,据说宠爱有加,即使跟世子生了小公子她也没失宠,反而更得福康郡主喜欢。 她又在宫里教养,以后定又是一个福康郡主。 哎,可惜了卫家三代皆阵亡,只剩下一根独苗,不然这小县主的地位会更高。 卫明瑶闻言蹲下来挑选开的好的花,别看它小小的,比不得那些名贵的话,但好歹是春日里少有的花儿啊。 她要采些送给子禧哥哥! 花匠见卫明瑶专心致志摘不值钱的小草,默默离开去干其他的工作,没看小县主身边的那些人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他实在顶不住那些人的眼神啊。 听说侯爷下令处罚了不少人,这个关头还是不要冒头了,免得被人眼红恶意举报,能在侯府扬眉吐气也有有那个命去享啊! 第198章 永远向着她 卫明瑶摘了一把花,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兴奋地蹦跳着往谢子禧的院子去。 “…” 到了谢子禧院子门口,卫明瑶停下,转身吩咐道:“你们在外面我,不许你们进去!” 她还想子禧哥哥带她偷偷在府里玩,不能让她们跟着,否则回头阿娘又要念叨她打扰子禧哥哥学习了。 哼,明明子禧哥哥都不觉得打扰。 “是。”几人对视一眼,乖顺的立在原地。 小县主虽不像其他宗室贵女那般刁蛮跋扈,不将下人当人动辄打骂,却也是有几分任性的,连郡主都不曾逆着她,她们哪里敢招惹小祖宗? 子禧公子待小郡主极好,年纪小小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对小郡主耐心十足,能照顾好小县主,小县主在他院子里她们放心。 卫明瑶满意的进入院子,回头看了眼见下人们的确等在原地,拎起裙摆往谢子禧屋子跑去。 “小县主还没来吗?” “昨日小县主说要来的,想来快到了,子禧公子已经让厨房备好点心牛乳。” “咱们公子如今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从前他可是府里未曾明说的继承人,现在…唉……”那人惋惜地叹气。 侯爷重视嫡庶不假,可对世子爷的偏爱已经达到可怕的地步,哪怕子禧公子是个生母不明的庶子,也仍比二房三房的公子们得宠。 何况子禧公子自幼聪慧,文武皆通? 世子爷当初迟迟不肯娶妻生子,侯爷与他大闹了几场已渐渐放弃那个想法,随着子禧公子的长大开始将目光放在子禧公子身上。 倘若陛下没有下旨赐婚世子爷和福康郡主,子禧公子年纪再大些接触庶务和朝事,侯爷说不得也就彻底甘心世子爷传位子禧公子了。 毕竟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侯爷一直看不上,他们的嫡子侯爷不稀罕,他宁可把位子传给跟世子爷有关系子禧公子,也不会传到二房三房头上。 一切的前提是世子爷没有嫡子。 从世子爷跟福康郡主大婚后,侯爷的态度便开始转变——因为他认为嫡出有期望了。 鹤公子降生后,侯爷大喜过望,完全视子禧公子为眼中钉,甚至几番下手针对子禧公子,想替鹤公子除掉庶长兄的阻碍。 后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鹤公子才是以后的侯府继承人,若鹤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自请除爵的话来… 子禧公子前后的待遇可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居于郡主府,以后只有在福康郡主跟鹤公子手底下讨生活了。 好在子禧公子进宫学习,他进了太子爷的眼,算有一条好的出路,否则他以后的日子不敢想象! “嘘,噤声,传到侯爷耳中子禧公子又要遭殃。”侯爷如今虎视眈眈的盯着子禧公子,就等着子禧公子出错呢。 先前世子爷稳住了侯爷,但子禧公子进宫受学,得到太子殿下的喜爱,侯爷再次紧张起来,生怕子禧公子奉承太子殿下,欺负了鹤公子去! 他等着抓住子禧公子的错,彻底打压死子禧公子! 哎,侯爷眼中的嫡庶太重要了。 依她看,子禧公子压根没有与鹤公子争的心思,侯爷这般死命打压伤了子禧公子的心最后说不得会适得其反。 “瞧你的小胆子,咱们自己院子里怕什么,又没第三个人,你我还能往外传?子禧公子只要巴住小县主,管他是谁,断没有吃亏的道理,没见小县主在场的时候,侯爷从来不找子禧公子的麻烦?”她不以为然道。 小县主是福康郡主跟卫家五爷的女儿,虽然卫家的人都战死,只剩下一个小儿,但卫家仍拥有不少家将亲信,无人最重情义,一定会照应卫家仅剩的两个子嗣。 另外,福康郡主喜爱女儿众所周知,假使小县主对子禧公子死心塌地,就算福康郡主也无法阻挠。 那么子禧公子娶了小县主,福康郡主还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定会出手帮衬。 “话不能那么说,子禧公子喜爱小县主,却没利用她的意思。” 子禧公子有他的傲气,怎么会依靠女子而活? 他待小县主不同也是全凭小县主天真烂漫,将她当妹妹一样照顾,为何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哼,我是合理猜测。” “快住口,子禧公子把小县主当妹妹,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看子禧公子跟福康郡主哪个饶得了你!” 她撇撇嘴:“急什么,我不说就是了。” 她们没注意到,拐角处一抹衣角消失不见。 屋内,谢子禧抬头看了眼天色,“瑶儿还没到?” 按时间来说应该到了,别路上出什么茬子。 侍从也觉得奇怪,那位小县主跟主子关系好,出入自由不需要通报,这个时候还没到属实稀奇。 他弯腰道:“小的去迎迎县主。” “嗯。”谢子禧点头,重新垂眸看书。 侍从轻手轻脚向外走,刚一开门,就见苏芯捏着捧野花进来,低声请安:“苏芯姑姑好。” 苏芯跟他同是主子的人,按理来说他从小伺候主子跟主子一起长大,该是主子身边的第一人,不用跟苏芯一个后来的赔着小心。 但这位苏芯可不简单啊,她是世子爷亲自带回来的人,为了她甚至跟福康郡主起了冲突,有传言她是主子的生母… 世子爷当初带着她跟主子回到侯府,将她放到主子身边,虽然没明说,但她接手了主子身边的一切事宜,将所有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用心教导主子,颇有几分慈爱之心,真有主子生母的架势。 他都怀疑不是福康郡主突然传出有孕,世子爷会一直跟福康郡主分居两府,扶苏芯上位…… 咳咳,最后世子爷跟福康郡主和好,苏芯的位置变得尴尬,可上面两位主子都没找苏芯麻烦,他们底下的只有敬着的份。 万一她真的是主子的生母,得罪了她不是自寻死路? 苏芯点了下头,他立刻让出路。 “公子。” 谢子禧:“……这是?” 苏芯笑道:“奴婢适才碰见小县主,她来的路上摘得,说是送您的礼物。” 谢子禧皱紧眉头:“她人呢?” 昨天缠着他带她去后山玩,照她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怎么人都来了又不见面了。 “小县主说她突然想起有点急事先回去,托奴婢将花带给您。” 谢子禧伸手接过,是园中的野花,有股淡淡的香气。 他放到桌案上空着的瓷瓶里。 “公子,瓶中放些水,花可多活数日。” 谢子禧点点头。 苏芯憋着笑意拿花瓶出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子对小县主的心意她早看明白了,公子却仍然梗着弄不清自己的心意。 这么在意,哪里是对妹妹的态度啊! 从他为了小县主进宫受学那日,她就知晓公子的心思。 索性公子跟小县主的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太子殿下因为公子的救命之恩已经将公子当成兄弟,不会抱着故意作对的心态接近小县主。 公子近水楼台,只到合适的年纪,两个人就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福康郡主跟陛下都不会阻止这门亲事的。 —— “主子,小县主回来了。” 裴宝珠惊讶:“她跟子禧闹脾气了?” 青女:“……”直接怀疑小县主。 小县主在您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与其说裴宝珠怀疑女儿,倒不如说她是了解自己的女儿。 女儿对子禧的热乎劲她再清楚不过,能粘着子禧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的。 她刚才出去的时候眉眼里的雀跃藏不住,肯定又打什么鬼主意拖着子禧跟她瞎胡闹。 不玩个尽兴她哪想得起回来? 子禧那孩子懂事,只要他愿意,能将小丫头哄得高高兴兴,乐得找不到北。 他对瑶儿一向纵着为主,瑶儿这般气呼呼的回来,定然是她耍脾气。 稀奇,到底出了什么事能惹得子禧不管瑶儿? “过去看看。” … 卫明瑶匆匆跑回房间,赶走所有下人, 趴在床上用力捶打。 ‘子禧公子把小县主当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很不舒服,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哥哥,就如她和沉瑾哥哥那般的兄妹吗? 那么以后她嫁了人子禧哥哥还会对她这样好么? 不,不会的,用不着等她出嫁,只需等子禧哥哥成亲,有了娘子后,他就会疏远她的。 他会把所有的温柔耐心给他的娘子,一个毫无血缘的妹妹对他来说算什么? 他们会为了名声避嫌,然后渐行渐远…… 卫明瑶眼泪倏地下来。 她不想那样! 她希望子禧哥哥永远宠着自己,子禧哥哥是她一个人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温柔! 哪怕是他的娘子也不行! 她擦掉泪水,她要想个法子让子禧哥哥永远向着自己。 “叩叩” “瑶儿,阿娘可以进来吗?” 卫明瑶一惊,迅速擦干眼泪,跳到地上跑过去开门:“阿娘!” 面对迎面扑来的女儿,裴宝珠轻松接住,抱着她走进屋子,青女微笑着关上房门,守在门口让母女俩交心。 第199章 裴宝珠的教导 裴宝珠抱着卫明瑶坐到床上,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瑶儿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阿娘么?” 虽卫明瑶擦干了眼泪,但她小鼻子跟眼圈都红红的,一眼就能看出她哭了。 裴宝珠见状安抚女儿,柔声问道。 “阿娘,瑶儿……” 卫明瑶张了张嘴,说不出口。 她那样的想法,阿娘会不会觉得她是坏孩子,不喜欢她了? 裴宝珠望着卫明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瑶儿,你是阿娘养大的,是阿娘最喜欢的女儿。” “阿娘是你最亲近的人之一,不管你是对是错,阿娘都不会厌恶于你。” “可阿娘毕竟不能护着你一辈子,所以若你有错误的想法也会纠正你,切记一点阿娘永远不会怪自己的女儿。” 卫明瑶的眼泪“唰”地掉下来。 裴宝珠用帕子轻轻擦拭:“有阿娘在。” 卫明瑶埋在裴宝珠胸口哭了会,情绪稳定下来。 一五一十将心底的不舒服说给裴宝珠听。 裴宝珠听后先是愣住。 “…阿娘?”卫明瑶小心翼翼地唤道,阿娘为什么不说话? “哈哈哈……”裴宝珠回神,捧腹笑起来。 卫明瑶:“?” 裴宝珠擦掉笑出的泪花,止住笑声。 “阿娘,你笑话我!”卫明瑶气鼓鼓。 阿娘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不过笑成这样她也高兴不起来好么! 裴宝珠摆出正经脸:“阿娘不笑了。” “哼。”卫明瑶偏过脑袋。 “瞧瞧小嘴,都能挂油壶了。” “瑶儿既然喜欢子禧哥哥,就好生跟子禧哥哥相处,不能再无端耍脾气使性子。” 裴宝珠戳了下她脸蛋,继续道:“你子禧哥哥素来宠着你,但你也不能生了骄纵之心,倘若你子禧哥哥严厉禁止你做的事,一定不能仗着性子违背他。” 能让子禧拒绝瑶儿的事,现在为止还没有过,所以一旦发生定然不简单,说不得会危及到他们的生命… 所以今日她听说瑶儿这么快回来才过来看看情况。 卫明瑶怔怔地望着裴宝珠。 裴宝珠摸了摸她脑袋:“瑶儿,阿娘说的话你现在可以不理解,但一定要牢记在心里。” 她总有长大明白的一天。 卫明瑶坚定道:“阿娘,瑶儿记下了。” 她喜欢跟子禧哥哥玩,也要让子禧哥哥永远宠着她,不能惹子禧哥哥生气。 “瑶儿乖。” —— “主子,可要奴婢派人到子禧公子院子传个话?”回到房间,青女询问道。 裴宝珠摇头:“子禧院里自有苏芯管理,我们莫要插手。” 苏芯是表哥派给子禧的,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干脆早些回炉重造好了。 子禧的身份注定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他和他的人不学着解决,待到了大事时谁能帮得到? …指望表哥吗? 裴宝珠目光闪了闪。 她并不觉得表哥完全将宝压在子禧身上。 必要情况下,任何人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唯有自己体现出足够的价值,才不会成为废子。 青女沉默片刻,“是。” 她一直看不懂主子跟上面那位陛下的关系,陛下足够爱护主子,却让主子跟郡马爷错过多年。 在主子对郡马爷死心时又毫无防备的下旨赐婚,他对主子的爱护之心有多少,又存了多少利用钳制? 而主子… 她表面上亲近陛下,有时甚至不顾陛下皇帝的身份冲陛下闹脾气,教训陛下。 私下里却对陛下存着丝疏远,莫名的敬重谨慎。 这对皇室最尊贵的表兄妹间看似相亲相爱,实际上的隔阂已经愈来愈深… 青女心底浮出一丝担忧:身份上来说,终究是陛下占着优势,长此以往最终吃亏的只有主子。 她想不通,明明都会考虑对方的利益和心情,却走到这种地步? 皇室真的无亲情可言吗? 裴宝珠淡笑。 青女心底的想法她可看出一二,并非表哥冷血无情,实在是情势所逼。 世家跟皇室已经磨了近百年,朝堂的权势和人间的烟火将他们浸黑,他们不比最初的先辈们对皇家不屑一顾。 利欲熏心的他们早生了拉皇室下位取而代之的打算,骨子里高贵的世家心已经烂了。 第200章 善解人意 他们的野心与日预增,放下身段展现自己对皇权的渴望。 在出身的外祖母深得外祖父喜爱,并顺利产下皇子后达到了顶峰。 世家想跟舅舅拉近关系,掌控舅舅,从而达到进一步控制皇帝的心思。 没想到的是,外祖父并没有色令智昏因外祖母无底线宠信世家,而外祖母也不是一心向着世家的。 她跟外祖父的感情不是假的,舅舅跟阿娘更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她不忍心利用。 舅舅的婚事算是世家跟皇室的第一次博弈,最终的结果是阿娘自请远嫁北渊为外祖父和舅舅争取到一丝先机。 为此外祖父和舅舅震怒,舅舅下定决心收拾世家,而祯甯皇贵妃是舅舅一颗重要的棋子,祯甯皇贵妃也没辜负舅舅的期望,成功地制衡了世家。 但最重要的是舅舅没让崔太后生下子嗣,祯甯皇贵妃进宫的也晚,崔太后和世家已经对争夺舅舅的宠爱死心了。 终舅舅在位时期,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位宠冠六宫的李皇后。 舅舅推表哥上位也不容易,崔太后手里养着皇长子,皇室继承人奉行无嫡立长,皇长子虽没记在崔太后名下改立玉牒,在所有人的眼中也称得上半个嫡子了。 加上他皇长子的身份,立他为太子的呼声很高。 表哥是舅舅最小的儿子,仗得是子凭母贵,舅舅的宠爱。 外人眼中这样很不牢靠,淮安侯府也空有爵位没有实权,非合适的人选。 是舅舅力排众议,加之表哥看清形式求娶世家的女儿,才转变局势。 可让世家女生下男嗣是大忌,世家防止再出一个与他们离心的李皇后,之后的女儿都十分严厉的教导,令她们无法脱离家族的掌控。 拥有那么多世家血脉的皇子虽然达到一定的平衡,却也有世家达成一致干掉表哥推幼帝登基的可能。 表哥的皇位并不安稳。 她可以理解表哥所做的一切,但并不代表她认同他的做法。 只有装傻充愣作不知情状态,不过表哥大概也看清她的想法,他们都维持表面祥和谁也不拆穿罢了。 有些事没必要掰扯的太清,彼此明白对方关键时刻不会背叛即可。 这些话不适合跟青女说,且由她胡乱猜测去。 “郡主殿下,子禧公子来请安了。” 小丫鬟进来通报。 裴宝珠和青女对视一眼,心知肚明他为何而来:“请他进来。” 谢子禧在郡主府时只要有空就会跟着瑶儿来请安,进宫后出府休沐请安也没落下。 回侯府时请安倒少了,鹤儿出生前他来过几次,鹤儿降生后,避免踩到淮安候敏感的神经,他不往小院凑。 今天过来算事出有因了,同时证明了那孩子很在意瑶儿的想法。 “子禧给郡主请安。” 裴宝珠笑道:“免了,瑶儿在房间我就不留你了。” 子禧在小院待久了淮安候那边又会多想,避免麻烦时间要控制好,时间紧迫浪费不得。 谢子禧愣了下,躬了下身匆匆离开。 裴宝珠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都说外甥肖舅,子禧长得像阿恭,可在善解人意这点上绝对是继承的表哥。 不然她幼时也不会被阿恭气的频频跳脚,百般戏弄。 阿恭若是如子禧一样体贴会哄人,早把她迷的神魂颠倒了! 暗自腹诽的郡主大人也不想想,她要真喜欢那一款的,早沉迷一头栽永熙帝身上了,永熙帝少年时堪称暖男,京城里的姑娘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半刻钟后丫鬟传报:卫明瑶跟着谢子禧离开了。 裴宝珠无奈:“臭丫头,才多大就留不住了。” 青女笑道:“小县主与子禧公子感情好,您以后也可安心了。” 子禧公子知根知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断不会负小县主,郡主嘴上抱怨,心里怕不是在偷着乐。 裴宝珠勾唇:“是啊,可以安心了。” 女儿出嫁便是第二次投生,有多少娇养长大的女儿嫁人后被婆家和夫婿折磨的失去往日神采浑浑噩噩度过余生? 她希望女儿幸福。 … 暗营今日事务繁忙,谢长恭早早传个话说不能回府。 裴宝珠叹息,内心有一丝幽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不回来,裴宝珠索性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睡,习惯了跟人一起睡忽然自己睡很不习惯。 —— 第二日醒来,青女的面色严肃。 裴宝珠瞥了眼她,打发人退下:“你们先下去。” “什么事。” “主子,京城里开始流传您与侯爷发生争执,侯爷盛怒之下拿下人出气的流言。” 主子身份尊贵不假,可大乾以孝为先,传出这种流言对主子总归不好,她也看不过那些暗里的杂碎污蔑主子。 “奴家已经派人去查,逮到一个灭一个,看他们还敢胡乱说话!”青女磨牙道。 青女气闷,裴宝珠反而气定神闲:“他们如今慌不择路,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法子都使出来,我们该高兴才是。” 说明暗里的人对侯府束手无策,只能用这种一眼看穿的烂法子,想要破流言完全不需要武力压制,她跟侯爷露个面,流言不攻自破。 聪明人甚至开始便不会相信,至于那些不信的,她是郡主,侯爷是谢长欢的亲父,太子的亲外祖,谁又敢说嘴? 青女反应过来,兴奋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家想左了,那些人还需抓吗?” 裴宝珠摇头:“盯紧即可,处置他们打草惊蛇,保不齐闹出什么来,幼彤婚期将近,不能出岔子。” “是!”青女眼睛亮了,主子这话的意思是幼彤小姐婚事后清算? 她磨拳欲拭,掀了太久她都有点技痒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谢幼彤大婚的日子,叫嚣不参与的某人两日前回来,裴宝珠哭笑不得。 他们两人互相嫌弃,这种时候倒是意外的靠谱。 对此,世子大人表示:他回府是为了自家媳妇,现成的请假机会,不用白不用! 参加谢幼彤的婚事换五日假期,等于血赚好么! 裴宝珠:…… 好,她想多了。 谢幼彤的婚礼办的十分盛大,齐王府那边诚心诚意,必然不能委屈了儿媳,从侯府到齐王府的路上全铺上了红绸,据说京城的布庄都给掏空了,又去了临近的县城购置。 光在红绸上的耗费就令人咂舌,更别说其它。 第201章 幼彤的婚姻浅谈 侯府这边也没掉价,嫁妆足足陪嫁了108台,第一台抵达时,最后一台还未出侯府,堪称十里红妆。 侯府不曾因她是无血缘的继女亏待,众人羡慕之余不由惊叹。 义安郡主真是好命,世家出身高门贵女,自幼养在主家,虽先前名声不先,即便没到淮安侯府,那也是能嫁予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富贵荣华一生顺遂! 当初义安郡主抛弃世家女的身份改姓谢,震惊了多少人,要知道淮安侯府再得陛下喜爱,也比不上世家稳妥,虽说陛下的外家是淮安侯府,可等新帝登基,怕是第一个清算的就是淮安侯府! 大皇子栽了,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再不济还有四皇子在。 四皇子怎么说也跟世家沾点关系,无论如何轮不到五皇子,世家的势力多么庞大不用他们去赘述。 可义安郡主仍选择了放弃李家女的身份,投入淮安侯府。 目前来看…好像也不亏? 陛下亲封的郡主,若她在李家,再如何也得不到此等封赏。 不光得了郡主封号,还嫁给了齐王世子,据说齐王世子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齐王府在宗室的地位不低,齐王也仅齐王世子一个宝贝独子,只要义安郡主顺利生下子嗣,她便能在齐王府站稳脚跟。 以后即使新皇登基,淮安侯府被清算,齐王府看在子嗣的份上亦会保下她。 新皇犯不上为了个女子与齐王府交恶。 义安郡主跟齐王世子成婚,日后成为王妃,算得上京城女子中数得上名号的女子了。 啧啧,义安郡主真是受看中。 宫里的陛下跟皇贵妃赐了东西添妆,上行下效,加之义安郡主名副其实的世家女,太后娘娘亲口说该给她添妆,郑皇后紧随其后。 李淑妃那里是躲不过去的,她跟义安郡主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太后跟皇后都表态了,她作为自家人不能掉链子,德妃跟贤妃也没落下,世家通婚几十年,打断骨头连着筋,王家获罪后,她们早无骄傲的底气,唯唯诺诺的在宫里度日,这种时候特立独行,她们的孩子怎么办? 所以,谢幼彤的添妆堪称豪华,连宗室的郡主县主们出嫁都搞不来这么豪华的阵容。 裴宝珠自然也不能空着手,除了摆在明面上的,私下给了谢幼彤十八台,首饰摆件药材布料一应俱全,还给她备下充足的银票碎银。 至于齐王府先前送给她的一半家产,她选择放在郡主府。 哼,给了她就是她的,若载当陪嫁拿回齐王府,到底算谁的? 给自己当私房钱不好么? 裴永怿现在或许真的喜欢她非她不可,但其中有几分求而不得的执拗她不知道。 得不到的永远骚动,得到了也就了了心事。 她在世家里见惯了男人们的嘴脸,口口声声说爱,待遇到了新人,说爱的对象便又变了。 否则怎么会有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话流传? 她谢幼彤可不是会被几句情话冲昏头脑,轻易糊弄的人! 男人什么的,都给她靠边待着。 当然,作为依靠钻营走出污浊,算得上人生赢家的幼彤姑娘不会把自己的心思摆在明面上。 确认裴永怿彻底对她失去兴趣前,她会小意讨好,加深两人的感情,已经决定嫁他,没必要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不是? 望着婚车走远,裴宝珠有一丝欣慰,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理。 谢长恭牵着她的手返回小院,给她倒了杯水塞到手中:“小九,我们明日回郡主府?” 裴宝珠白他一眼:“侯府这边不顾了?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谢长恭无所谓地耸肩:“老头这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他自己折腾。” 重要的是他心态的转变,别像之前一般别人撺掇就跟着上蹿下跳。 他那种性子无怪先帝与表哥都不肯重用,不然扶持侯府掌管权利,与立太子只有益处。 但父亲那种透着愚蠢的天真委实不适合入朝,他入了朝不得疯狂扯后腿?到时还要分心护着他。 算下来不合算。 谢长恭垂眸,也正是因此,表哥才绝定将小九嫁进卫家的? 他当时可用的人不多,卫家是他必须拉拢的对象。 知道卫七爷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卫家站队到底不那么名正言顺。 小九嫁给卫五很好的解决了问题,毕竟岳母大人扶持表哥登基,是实打实的保皇党,她完全跟着表哥的意思走。 表哥给小太子铺路,她是最好的施行人。 卫家作为小九的婆家,就有了支持小太子的理由,卫家身后的武将们也好跟着站队小太子。 第202章 日后去苏州 表哥把子禧送出宫交给他教养时已经规划好了一切,他算定小九会因此难过与他情断,算定岳母大人会对他失望,违背小九心意不选择她心爱之人而是最合适她的人。 谢长恭苦笑。 表哥啊,你就算说出口,我们又有何理由不帮您呢? 一定会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难道你认为我们会只顾儿女情长不管你的大事吗? 他应该觉得清庆幸,表哥没有将事情做绝,把卫五调到南疆战场,没让他跟小九日久生情,给他留了转圜的余地。 某种意义上小九是传统的,既然嫁给了卫五,她便会承担起为人妻的责任。 哪怕为了安岳母大人的心,她也不会选择跟卫五作表面夫妻,卫明瑶… 谢长恭眼神暗了暗,嘴上说不介意,可扪心自问,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不在意? 他谢长恭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至少在小九的事上不是,他嫉妒的快要疯掉了,即使他们有了鹤儿,依旧无法抚平他心中的痛楚。 他可以看在小九的份上爱屋及乌,宠着那丫头,但让他将她完完全全当成自己的女儿,对不起,他没那么大度。 而害他们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他自然也无法再如从前那般满心热忱,全心维护,一切得过且过。 事情彻底平息下来之后,他会请辞暗营事务带小九远离京城。 他…再也无力周旋。 剩下的,全看表哥自己的心意,他可是皇帝啊。 他的决定谁敢违抗呢? 仗着从前的情谊跟他多年来的追随,或许能保他数年在他跟前一如往常没大没小,但感情总有消磨光的那日,到最后恐怕只剩厌烦跟除之而后快。 世家除尽后,连出两人帝王的淮安侯府便岌岌可危。 谢长恭疲惫地合上眼眸,他不想到那时候站在对立面,不如从开始便逃避。 只有淮安侯府碌碌无为,不掺朝政,才能阻止他们走向背道而驰的道路。 老头子也是时候学会自保了。 裴宝珠愣了下,看出他状态不对。 “…那我们明日回府。”阿恭极少这般严肃,她自然不会由着脾气任性。 “哇,小九露出可怕的表情了呢!”谢长恭惊叹,语气再度不正经起来。 裴宝珠额角挂上黑线:某人太没正形了,她后悔心软? 谢长恭却长臂一伸从背后抱住她,下巴压在裴宝珠的脑袋上:“小九,以后我们一家搬去苏州可好?” 苏州? 裴宝珠回头,对上谢长恭含笑的眸子。 她勾唇:“好啊。”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以后出去走走也不错。 况且…日后的形式还不可知,离开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离开京城,阿恭就不用被暗营的事务弄得脱不了身了? 谢长恭大手在她脑袋上摩挲。 裴宝珠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 她想阿恭以后能日日陪伴在她身侧。 二人决定第二天回郡主府,裴宝珠当天就招呼人收拾东西,让人给谢子禧传了话。 “你去跟父亲知会一声。” 裴宝珠推了下谢子禧,说到底那是长辈。 “不用…”某人在裴宝珠的注视下变得心虚,不情不愿地起身,“别生气,我过去走一趟就是了。” 老头子这次一眼都没看见鹤儿,他过去说明天走,肯定要被他念叨,想想就头大。 谢长恭磨磨蹭蹭地走了。 裴宝珠看着他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 不管淮安侯那边怎么不愿意,几人第二日还是顺利地返回郡主府。 谢长恭的休沐还有一天,卫明瑶跟谢子禧两人也要后天回宫受学。 谢长恭陪着她坐马车,小团子起得早还没睡醒,谢子禧跟卫明瑶在后面的马车上。 他把玩着裴宝珠的手,“小九,等我忙完这段时候,咱们去庄子上玩几日?” 裴宝珠:“好啊。”从怀了小团子后,她将近两年没出去散心。 后面的马车,谢子禧在炕桌前看书,卫明瑶无趣地撑着下巴发呆。 谢子禧余光扫了一眼卫明瑶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勾起。 “瑶儿,想什么呢?” “子禧哥哥,咱们是不是要回宫了?” “嗯。” 卫明瑶撇了撇嘴,不出声。 “瑶儿不想进宫学习?” 卫明瑶摇头随后又点头。 “嗯?”谢子禧挑眉。 卫明瑶小声道:“也没有不想。” 她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子,在宫里虽说师傅们不敢对她说重话,可到底比在府里拘束。 所以她不愿意在宫里。 不过…她抬头偷偷看了眼谢子禧,子禧哥哥在宫里,也没那么不愿意。 谢子禧眉心微皱:“嗯。” 是他拖累了小丫头,要不是因为他,那人也不会不顾郡主意愿下旨让小丫头进宫学习。 不过也有他情绪外漏的缘故。 被那人察觉出小丫头对于他是不同的存在。 “你若实在不想,我去同陛下说。”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他在宫里,小丫头没必要被困在宫里。 卫明瑶眼睛亮了:“可以吗?” 谢子禧勾唇:“你不信子禧哥哥?” “我信子禧哥哥,子禧哥哥最厉害了!” “那子禧哥哥呢?” 卫明瑶的笑容淡了。 谢子禧愣住,随后笑道:“我要在宫里学些东西,以后我们只有休沐时能见到面。”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他心里竟然有几分不舒服。 卫明瑶的嘴憋了:“瑶儿要跟子禧哥哥一起,子禧哥哥在宫里,我也要在宫里。” “好。” …… 几日没回府中,裴宝珠有些想念。 小团子的记性好,还记得自己家,在马车上睡足了,晚上精神得睡不着。 谢长恭洗漱完出来见裴宝珠抱着小团子在床榻上逗弄,脸瞬间黑了。 “小九,我送鹤儿回他房间。”谢长恭磨牙。 “这么早回去,他要闹腾。” “有人看着他不会打扰咱们的。” 裴宝珠无语,但见谢长恭一副浑身散发黑气的模样,心软:罢了,最近他们也难得在一起。 谢长恭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团子离开,很快返回屋子。 从背后抱住裴宝珠,迅速弯腰打横将人抱起来。 “慢点…” 床前的帘幕落下,里面交织的身影若隐若现。 …… 一室旖旎。 谢长恭抱着累坏的裴宝珠去浴室清理完毕,裴宝珠胸口,手指搭在他散着热气的胸膛。 “小九,你不问问我为何动了去苏州的心思?” 昨日他说出口时就做好了她问的准备。 裴宝珠眸子闪动,静静道:“不问,你不会害我们。” 第203章 公主府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