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流徘徊处》 楔子 遗忘的那个夏天 我曾见过一副清明上河图，严格来说，应该只是一副仿作。甚至都不应该叫做清明上河图，因为在这副图中，所有原本应该是北宋风俗的画中人，全都被画师改地面目全非。 原本栩栩如生的人物，变成了一个个站立直行的妖怪。恍如真有这般城镇，任由这些妖怪在此地如凡人一般赶集。 可惜那时候的我还尚且年幼，并不记得那副图上有什么东西。只是被爷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本来乱翻宗族祠堂的我理所应当地会被按在长条凳上一顿胖揍。爷爷却只是有些唏嘘地看了我一眼，那顿打，就那样被揭过了。 那一天后，放暑假回到老家避暑的我，被爷爷给了一本书，那本书连书名都不曾看懂，然后那个夏日的记忆，都沉淀在时间长河中。到如今，我连回忆起那本书上的文字都欠奉。 消失的夏日记忆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影响，只是那个假日后，我身边多了一个骄纵的小女孩，与我相差不过两岁，原本应该叫我做叔叔的，却非要叫我哥哥。爷爷说，那是他哥哥的大孙女的女儿，也就是我远方堂姐的女儿。因为各种缘由，身处国外，不能照顾到她，因此才交到爷爷的手中，而这个小女孩，顺理成章地进到我的家门，成为了我的“妹妹”。 我的父母对此事只是简单地过问两句，便让只有七岁的我和五岁的她住在同一个房间中，对于年幼的我，连理由都没给我明说。 当时的我还有些开心，从小是独生子女的我，只能在老家的时候才能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耍，现在家中有了个远方的侄女，只是与自己年龄差异不大，也便多了个玩伴。却不想这个小女孩，逐渐成长为我的一个噩梦。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想起爷爷话中的端倪。我爸妈也没有比我那不知其面容的堂姐清闲到哪儿去，时常都不在家中，于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我与“妹妹”在家中，被迫学会了各种生活技能，而在外人眼中集学霸和女神为一体的妹妹，在家中不过是好吃懒做没啥形象的人。而我在学校中多了很多想做我妹夫，一天到晚都叫我大舅子的朋友。根本不想认识这群人，很累的。 而我的成绩一直中规中矩，无论是在父母还是在老师的眼中，我都能看到他们的怜悯，那大概是一种对弱者的同情。可我本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只因为我多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妹妹”。 这大概就成为我从小学到初中时代的一个噩梦。于是在高中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个外市的学校，逃离了这个地方。有点狼狈，感觉自己原本可以做家长老师心中的宝宝，却不想被这个噩梦横刀夺爱。 高中时期的我总算是脱离了“妹妹”这两个字的魔咒，而因为年龄的增长，我与妹妹的关系，也就愈发地趋于平淡。是因为我的刻意疏远，那个奶声奶气地叫我哥哥的那个小女孩，终究活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终于开始有了我自己的生活，高中是个寄宿学校，只能每周末的时候回到家中，由于是在外市，又不想回到那个家中，我和父母商量结束后，到周末都在学校留宿，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再让妹妹与我产生更多的交集。 于是我与她，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活中，一个字都未曾说过。即使到了放长假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回到老家陪爷爷。而她，却从没有回来过。我们从此再没有联系，在我的手机上，始终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直到高中毕业后，我上了大学，在本省和外省之间，我选择了外省。而听家人说，“妹妹”已经保送了五道口理工大学。还是那么光彩夺目，让光芒阴影之处的我，更加不起眼。 升学宴上，我终于在三年后第一次见到了她，她还是如同当年那般，只是原本活泼的眼神变得有些清冷。与我父母交谈的时候，却可以看到她瞳子里的温柔。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做给旁人看的假象，虽然三年不见，可我还是笃定地这样认为。 直到宴会结束，她才得以靠近我身边，与我擦身而过，轻轻地叨念一句，“恭喜你了，哥哥。”错愕的我没有看到她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到她的背影远去，比原来更高挑了，也更为清瘦。心中有些刺痛，转眼就又被叔叔阿姨们恭喜，咽下杯中的酒液，在喉腔中发苦变涩。 是的，三年没见之后，心中的愧疚，宛如枯萎平地起丛林。 原来那么小的我，心中就那么冷漠，而忙碌的父母平时也很难照顾到她，那么她又如何度过这孤独的三年。也许她有男朋友了吧，毕竟她那么优秀，就算是早恋，老师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她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都会让这个年龄的男生无可抵抗。 这始终是我心中的愧疚，她轻轻地离开了这场属于我的宴会，消失在视野中。 我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然后她会远去京城，而我会远走蜀都。天南地北，冬天她会吹着暖气，也许会在教室惦着脚看窗外大雪滂沱，听一夜落花生。而我会在蜀都吃着火锅，与朋友喝酒聊天。从此不复同行。 原来从那个夏天，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了。那副只记得是妖怪赶集一般的清明上河图，也许再也不会看到。 一个人乘着火车，带着一个小的行李箱，兜里揣了一包印象云烟。看窗外景致在我眼前飞逝，有时候会去车厢连接处抽根烟，然后吃火车上难吃的盒饭。 直到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我才将它拿出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信息也不过是聊聊几个字。“我是陆苑。” 在那辆火车上，没有人发现，我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起来，不争气地我跑到车厢连接处，也顾不上从厕所传出的异味，一边抹着眼中止不住的泪水，一边颤抖地打字回复。 “我是陆昭，好久不见。” 第一章 预想不到的相遇 酷夏最后一抹余热，在蜀都的九月挥散。 知了知秋至，嘶鸣声也带了点歇斯底里。秋高气爽不起来，寝室的几个人都迎接新生去了，陆昭没有。大一结束后，大二开始，身体的惰性战胜了找个学妹女友的欲念。 其实陆昭的学院也不缺少女孩，只是女孩都在工程设计那个专业，不过百分之二十的学院人口占比，却占有了百分之九十的学院女生占比。都是些艺体生，好看的姑娘也不少，只不过都被上一届的学长拎得差不多了。至于陆昭的专业，整个专业，二十来号人，一个女生。整个班都瞅着这个女生，结果她在大一下学期转专业去了商学院。 俗话说“苟活尚可，单身不可。”整个学院唯一的和尚班诞生在陆昭的班级，在高中的时候明明是个理科班，班上的女生好歹也是过半了的。到了大学，才明白，大学生最怕的便是，选错了专业。 因为迎新的缘故，寝室的那三个满脸青春痘的少年，早就穿的一副人模狗样消失在寝室。只剩下陆昭一个人在床上躺到十二点，要不是肚子饿得不行了，应该还会继续睡下去。 桌子上摆着昨晚那三个少年打玩游戏后黑灯瞎火泡的泡面，陆昭面上露出一丝厌恶，有些强迫症地他叹了口气，将只剩汤的泡面盒子一一拿到厕所去，将汤倒去，这才丢到垃圾桶中。 用香皂反复地洗了几遍手，拿着扫帚把寝室打扫一遍，将垃圾打包放在门口。将小恐龙睡衣脱掉，叠整齐放在床尾，这身睡衣还是在大一的时候有个学姐送的，只不过后来陆昭懒得出寝室，沉迷于与寝室的人开黑玩游戏，以及二十四小时不关的空调，学姐似乎又送了临近寝室的一个有些小帅，还入了学生会的另一个少年人一套小熊睡衣。寝室的人都说陆昭是个傻子，陆昭笑着不做声。 确实，在这样的学院中，就算是不算特别好看的女生，要是愿意，都不难找到男朋友，宁缺毋滥那是选择很多的人才会说的话。 只是一直都没想到买睡衣这件事，陆昭琢磨着，还是新买一件睡衣。不然每次临近寝室的少年过来接水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换上衣服，带上钥匙，提上垃圾口袋，今天就不去开小灶了，这个点无论是小北门还是南门的店子，里面坐着的大多都是送孩子报道的家长。想想自己当年来报道的时候一个人来的，接待他的学长都有些不相信他是新生。 食堂的冒菜大婶面前的队伍很长，陆昭本是不吃辣的，结果在蜀都被寝室的那三个本地人带着吃了一年，现在没点辣都吃不下饭。好不容易等到陆昭了，牛肉基本上都没了，只能混杂一些其他的菜品，端着盘子一个人，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找个位置还是可以的。 坐下后从包里摸出手机，信息还不少。有寝室的几个人的，还有几个同校的学弟学妹发来的消息，拉到最底下的时候，有个名字让陆昭刨饭的筷子愣住了。 陆苑。 上面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我来报道了。” 她报道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陆昭并不能这样回复，毕竟去年好不容易让关系缓和了下来，两兄妹也开始有些基本的交流，虽然不是每天，但是到了周末的时候都会聊上几句。只是暑假的时候陆昭被自己的老妈送去朋友的公司中实习，一整个暑假，只有寥寥三四天的假期，所以也没能见到陆苑。 原本陆昭还期待陆苑会来个毕业旅行，然后途经蜀都的时候也来看看他。顺便他也就有理由给那个剥削自己假期的阿姨请上两天假，来陪自己的妹妹好好玩。结果并没有等来陆苑，只等来了来找阿姨聊天的老妈。只是在一起吃了个饭，却并没有让陆昭得到期盼的假期。 心里的小剧场完了，这条消息发来已经快有四个多小时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句，“好，注意安全，不要被那些所谓的学长骗了。” 原本以为陆苑应该在忙碌，却没想到刚放下手机，就有电话打过来。陆苑两个字，让陆昭身躯一震。 “喂。”小心地按了接听键，陆昭此刻脑海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才起床吗，这时候才看到消息？”声音悦耳，只是语气中有些嗔怪，在埋怨陆昭看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了。 “没，在吃饭，才看到消息。” “在哪儿呢？我过来找你。” 陆昭一愣，陆苑不是应该在京城吗？她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在蜀都啊，京城和蜀都距离那么远，坐飞机过来也都晚上了啊。 “喂，还在听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不耐。 陆昭连忙问道，“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过来？” “谁给你说我去京城了，快发个定位给我，然后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也点一些。” “哦，哦。” 电话被挂断，但是陆昭拿着手机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他有些懵，可是陆苑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该不会是闹着玩的？可是陆苑在这一年都没有和他开过玩笑，每次聊天的时候都是以聊两个人的生活为主，大部分时候还是听陆昭讲学校里的趣事，毕竟高中生活并不是那么丰富。 在微信上给陆苑发了个定位，很快就有了回信。 陆苑：居然在食堂吃，今天周末都不去吃点好的，是不是没钱啦 陆昭：今天迎新，外面的馆子大部分都是学生家长，不想去和他们挤，你怎么过来啊？ 陆苑：走过来呗 陆昭：你不是在京城吗？？？ 然后陆苑发了一张自拍，后面是一道大门，秀美的面容都没有让陆昭注意，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大门上的几个字，“蜀都中西大学”。 震惊席卷了陆昭的内心，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平时肯定都会收拾的餐盘都来不及去收拾，他冲出食堂，然后在通话记录中，点在最上面的那一行，拨通出去。 很快就接通了，陆昭迫不及待地张口问道，“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你站着别动，我，我马上过来。” “我在第一教学楼门口啊，刚刚去把申请交了。” “你站着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电话被挂断，陆苑轻轻地撇了撇嘴，这还是陆昭第一次主动挂断她的电话，往常都是她先挂电话。不过看在他这么焦急的份上，原谅他吧。 陆昭这才发现，自己是跑错方向了，一教的方向根本就是反方向。 他气喘吁吁地到了一教，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陆苑的影子，他有些呆滞，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细微的汗珠。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陆苑是不是在开玩笑，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陆昭：我到了，你在哪儿？ 可是一直都没有回信，他一边擦着自己的汗，一边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大概过去了一分钟，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瞳孔微缩。 陆苑：转身，转身。 他转过身来，看到有个梳着长发的少女，秀美的脸朝着他笑着。陆昭的嘴张大，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她却出现在了这里。 “好久不见，哥。” 在这个夏末，已经成为青年的陆昭，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万花筒。 第二章 于是少年做了苦力 除了少女眼中的万花筒的晶亮，陆昭此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新沁出的汗滴都来不及擦，自然地滴落在衣领，渍出水迹。 由于长时间的无氧运动，肌肉泛酸，可是这些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少女，轻轻地吐出那几个字眼。 是啊，好久不见。 “怎么，看到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陆苑微眯着眼。 陆昭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擦了擦在脸上留下微痒的汗迹。“你，你不是该在京城吗？不报道了？” “我不是已经报道了吗，喏，报道通知。”从背后的小包抽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上面有个报道单，只是标题并非是他想象中的“五道口理工大学”，而是他们现在所身处的这所“蜀都中西大学”。 陆昭有些茫然地在文件袋和少女脸颊来回打量，报道单上学着的确实是陆苑的名字。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学妹了，学长请多多指教。”陆苑还朝着陆昭鞠了个躬。 这时候一教的人并不算多，周末在一教上课的学生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来上自习的。只是少女的这个举动让周围的人有些异样，看向陆昭的眼神就有些玩味了。 见陆昭还是有些呆滞，陆苑轻轻地挽住陆昭的臂弯，“好了，还要在这个地方站多久，我快要饿死了。” 感受到妹妹身上的温热，陆昭有些羞愧想要从她手臂中抽出来。毕竟自己是跑过来的，在蜀都还不算是清凉的夏末，自己穿着一件短袖，手臂上也有细微的汗渍。只是陆昭抽了两次，换来了陆苑更大的力道，防止陆昭把手臂从自己手中抽出。 “熟人看到不太好。”陆昭嘀咕道。 陆苑白了他一眼，“难道你怕你相好看到我？拜托我可是你妹妹，就算是她想进我们家门，也得讨我这个小姑子欢心才对。就这点时间，还不让我挽挽我哥的胳膊肘了？” 陆昭被陆苑噎住，只能带着陆苑去学校外找个吃饭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都颇有默契地只是聊了些家里的话题，陆昭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陆苑也没有主动地说起。仿佛她待在这里，理所应当。 直到来到一家人并不算多，但是口味还说得上的东北菜馆，两人才面对面地坐下，陆昭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微微发麻，倒不是因为陆苑用的力气有多大，而是他手臂一直都僵着。 随便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这家餐厅的锅包肉和地三鲜都算得上正宗，刚到蜀都你应该吃不太惯辣的东西。而且这时候想在那些外地学生家长那里抢到川菜馆位置也有些难。” “恩，你安排就行了。” 乍看之下就是一个乖巧的妹妹。 “现在人已经不多了，可以说明了吧。”陆昭压低了声音，满脑子的疑惑都无处寻解，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可以给他解释。 陆苑抿了抿嘴唇，嘴角一勾，一瞬间的笑容让陆昭这个不似亲哥哥，胜似亲哥哥的人，都有些呆滞。“就算是你让我说，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啊。” 陆昭微微一顿，然后开口问道。“为什么会选择来蜀都？” “因为不想去京城，雾霾太严重了，对少女的皮肤不好。” 似乎有些被少女的埋怨的语气呛到，陆昭翻了个白眼，“那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说你选了我们学校。” “那时候你在工作啊，小姨婆带我去瑞士旅行了，当然你也有伴手礼，我也给你带过来了。”小姨婆是陆苑对陆昭妈妈的称呼，陆昭习以为常。 “她让亲儿子去工作累成狗，却带着你环游世界？” “锻炼你嘛。” 陆昭很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说到底就是自家老妈不把自己当做亲儿子。很惭愧，当年他们生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是个女儿。以至于来了个侄孙女，就让自家儿子沦为充话费送的。 “所以你今天一早就来了，是他们送你来的吗？” “是啊，还给我把住宿安排好了。本来说要带我一起吃饭的，不过我说我中午的时候会来找你，然后他们就很嫌弃地离开了。” 陆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被自家父母所嫌弃，总觉得没什么地方值得骄傲。 “哦对了，我不住在寝室，你找个时间搬过来吧。”语气并没有询问陆昭，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租了房子？” “买的。” 陆昭咂舌，为了在蜀都上大学，这小丫头居然在学校附近买了个房子。恩，不对，等等，冷静。陆昭感觉这个买房子的人应该和自己很熟悉，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陆苑仿佛知道陆昭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她微笑着说道，“是小姨婆买的，写的我的名字。” 陆昭歪着头一脸懵逼地看着陆苑，从他的眼中，陆苑似乎看到了他的疑问，who is my mother？ 陆昭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我为什么要搬过来？” “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取快递。”没有一点犹豫，仿佛这些事情是陆昭理所应当的。 “我拒绝，这些事情你应该学会自己去做。我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保姆。” 陆苑白了陆昭一眼，“有区别吗？” 陆昭终于回想起那些年被陆苑所压迫的恐惧，以至于让她成为自己的噩梦。 “可是你不过是个大一的学生，学校规定大一是不能外出住宿的。”陆昭想做最后的抵抗。 “这个不用你担心，你以为我刚才给你说我去办手续是什么事情。作为省状元，我来这个学校，有什么条件他们不会答应？况且只是一个在外住宿。” 陆昭又一次被陆苑噎住，好在这时候服务员将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来，才让这段会话告一段落。 “放心，一会儿会有人给你打电话。吃完饭过后你回寝室收拾东西，我呢回去好好睡一觉。五点就上飞机了，昨晚追剧又看的太晚。” 飞机。 陆昭沉默地看着陆苑从筷屉里拿出一双筷子，在茶水里面涮了涮，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将水擦干净。原本的感动，在这一席对话中，都化作泡沫。 去年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坐的是那种绿皮的火车，忍受着满车厢的脚臭味，和车厢连接处厕所的异味。可是她却是坐飞机来的，好生气，好心酸。 从裤兜里摸出烟，硬玉溪。上了大学之后终于明白，烟这种大规模消耗资源，要坚持长线作战，首要条件便是不要抽太好的。 点上一根，重重的吸上一口，按平日里肯定会询问身旁的女生是否介意自己抽烟。可是现在的陆昭并不想和这个自己老妈的“亲女儿”说话，太心累，怕觉得委屈哭出声，太丢人。 陆苑小口吃东西，看着陆昭抽烟皱了皱眉，“不知道在女士面前抽烟是很不礼貌的吗？至少也应该询问一下吧。” 陆昭默默地站起身，走出饭馆，蹲在马路牙子边，看道路中央车水马龙，有些彷徨。 直到一根烟烧到头，陆昭才站起身，将烟头丢在饭馆门口的大竹篓子中。等着这位姑奶奶用完膳，原本是有些饿的，可是听完她的话，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说起来，大学里有相好了吗？”陆苑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人丑且穷，还不知上进。而且什么相好不相好，都什么年代了。” “哼，看把你能的，只能说你们学校的女生眼光不咋地。” 陆昭想反驳，听完后却发现陆苑其实讽刺的并不是自己，只能看着她慢慢的吃饭。 时间就像回到了从前，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饭厅中，等着吃得慢的陆苑吃完，自己才将碗筷收去厨房洗干净。 这样似乎，也不算太差。 第三章 学院新晋大舅子 等着姑奶奶用完膳了，遮住小口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真的累了。虽说没有黑眼圈，不过还是从她眼神中看到一丝丝疲惫。 “我先回去睡了，到了给你发个定位，你收拾好了自己过来。”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在饭店门口独自一人的陆昭。 陆苑的背影也是极好看的，只是陆昭抬头望了望天，湛蓝的天空几缕云朵，恬淡的氛围不似这车水马龙的喧哗。 大二一开学，陆苑就给了他一个惊喜，只是对于陆昭来说，可能没有喜。 走回寝室已经是两点了，宿舍的兄弟应该都还在为着自己剩下三年的幸福生活努力着。自己书桌上摆着的书都要拿走，不过剩下的那罐子花茶和苦荞就没必要拿走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泡上些茶。 陆苑发的定位就在西门出去的一个小区，陆昭没怎么去了解过蜀都本地的物价，也没兴趣了解。可是学区房终究算不得便宜，自家的老妈恐怕真的是把陆苑当做亲女儿了。至于儿子，她没有儿子。 大一刚开学买的鸟巢烟灰缸，也留给这几个哥们了。终究只是过了一学期，所以也没有多少东西留下。大概日后聚一聚也挺难的，好在还是要去上课的。 等到陆昭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这时候手机在裤兜里震了起来，陆昭摸出来一看，上面两个字，“老妈”。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 “苑苑给你说了吗，你去她那边住，照顾她一下，不要让她累着了，天冷的时候记得让她加衣裳。”老妈的声音以前一样，显得有些风风火火。 陆昭没敢反驳，只是小声地说道，“妈，搬出去住是要手续的，我这还没去办呢。” “没事，已经给你办好了，你辅导员说让同学帮你带回来，等你拿到手续，在宿管那里登记一下就可以过去了。” 得，自家老妈根本没打算给陆昭一条活路，连怎么死都给他规划好了。这样也好，省的自己去办，还要给辅导员送些东西。找辅导员办事还是要送些东西，虽然肯定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不过对于陆昭原本不多的零花钱来说，也算是笔大开销。 “好的，我知道了。等登记完我就过去。” “我这边还有些事，你自己弄好，别让苑苑操心。” 电话挂断，忙音显得有些急促。陆昭把手机揣回兜里，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本来可以坐在床上的，只是床上如今只剩下棕垫，别人的床也不好去坐。看了眼还在角落的小恐龙睡衣，找了个垃圾袋把睡衣装好，一会儿下楼去的时候顺便也给丢了。 如果陆苑没有来，陆昭会在这间宿舍再待上三年，也许也会有个女朋友，会在楼下等着自己一起去吃饭。每天下课之后玩游戏，或者和寝室的哥们一起去喝酒看女生。 不过在陆苑来了之后，这样惬意的生活恐怕会成为陆昭大学最美好的回忆。仔细想想，有些悲伤。忧伤程度有些高，需要有小姐姐的抱抱才能平息。 等到四点多，楼道里有些吵闹，陆昭听到了熟悉蜀都嗓音。是寝室的兄弟回来了，不出意外还给他带着一张外住申请单。 门没有关，几个兄弟一下进来就给陆昭围住，让陆昭有些害怕。 “你们想干嘛？” “说，今天挽你那个妹子是谁？”最先开口的是室长朱鹏，两只手直接搭上陆昭的肩膀，给他一个劲儿地晃，陆昭都要被他晃晕了。 “你小子早上叫你去你不去，原来是自个儿偷偷溜去了，这么好看的妹子怎么就被你给拿下了。过分啊。”满口过分的是齐明涛，他不是蜀都本地人，是隔壁市的，所以口音和朱鹏略有些不同。 一声不吭坐在陆昭面前的是刘俊，他死死盯着陆昭，眼中的怒火与其他两人不差分毫。对于陆昭这种偷跑的行为，他从根本上是不耻的。 陆昭一巴掌把朱鹏的手给拍下去，“别晃了，那是我妹妹。” “我当然知道是你妹妹，情妹妹嘛。哎哟哟，才多久啊，就开始哥哥妹妹的了。”朱鹏的普通话说的不好，一口川普让陆昭翻了个白眼。 “什么情妹妹，真的是我妹妹，我是她哥。” “你是她哥？你当然是她情哥，等一下，他真是你妹妹？”齐明涛眼前一亮，仿若朝圣者见到神明。 “不然你以为？”陆昭翻了个白眼，起身来。“外住申请单呢，老徐应该交给你了吧，拿来吧。” 刘俊赶忙站起身来，略弯腰，谄媚地将揣在兜里叠着的外住申请单交到陆昭手上，“大舅哥，您拿好，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嗓子？” 陆昭诧异地看了刘俊一眼，没想到这小子才是最机灵的那个。陆昭没搭理他，只是摊开叠着的外住申请单，看了看，没什么问题，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东西，“花茶和苦荞给你们留着了，知道你们被我带出好这口。这个烟灰缸也给你们留着了，以后当个念想。” 朱鹏谄媚地走到陆昭身后，给他按肩膀。虽说川省人平均身高并不高，朱鹏却还是比陆昭高了半个头。力道倒也不错，就是手法生涩了点。“大舅哥，我给您搬过去吧。这点小事哪劳您动手，是不？” 朱鹏的川普已经不是原本的气急败坏，现在听上去还有些像是那些抗日片里的带路党。 “不劳你们了，我叫了个车。”说罢晃了晃手机，上面有在他们还没进门时就叫好的车。 三人顿时有些丧气，这个大舅哥不吃这套啊。恐怕是因为刚才进门时声响太大，让大舅哥心中不高兴了。 刘俊想最后再挣扎一下，“要不晚上咱请您吃个宵夜，庆祝你乔迁之喜？” 陆昭回头咧嘴一笑，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抱着书，提着床单。“不用，我妹妹晚上不吃宵夜。” “切。”三声嘘声整齐划一。 陆昭走到门口，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今后常聚聚吧。” “快走快走。”三人已经打开电脑，点进陆昭熟悉的游戏界面。以前都是四个人一起的，不过现在恐怕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陆昭有些唏嘘，可是三人都没有把陆昭离开当做多大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陆昭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大家想一起吃个饭，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抿嘴笑了笑，只是这三个家伙恐怕不太清楚那位姑奶奶的怪脾气，以后想出来一起聚一聚，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有些吃力地将东西搬下去，在宿管那里做好登记，宿舍门口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那里。陆昭一看车牌，就知道是他叫来的网约车。司机也是个实诚人，帮陆昭打开后备箱，还给他把东西装好。 车稳当地开出学校，开进陆苑所在的小区。司机还帮他把东西搬上电梯，等电梯到了，陆昭才给陆苑打电话。不过响了一分钟都没人接，陆昭全当是陆苑还在睡觉，就又打过去，还是忙音。陆昭心里有些不快，继续拨过去，不过这次很快就接了。 “不知道等等吗，一直打一直打。”就算陆昭没见到陆苑，也知道这姑奶奶肯定是一边翻白眼一边在接电话。 “到家门口了，我又没钥匙，开门。” “等会。”就给陆昭把电话挂了。 陆昭摸了摸鼻梁，心想这姑奶奶起床气是真的大啊。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门才打开，只见陆苑穿了身粉红色的睡衣，肚子上还有个可爱的小熊图案，仔细看熊耳朵都给做出来的。头发有些微微凌乱，不过丝毫不影响少女清新的美感，反倒是多了些美人初醒的慵懒感。 也没和陆昭说话，打开门就又进去了，根本没想着给陆昭帮一把手。 陆昭只得自己将东西搬进去，不过这进门就被装修给亮瞎了眼。墙上是刷的淡粉色的涂漆，客厅与饭厅连在一起，饭厅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桌上铺着垂丝的桌布，四张椅子也都是白色的。客厅内摆放着布艺沙发，壁挂着五十寸的曲屏电视。 再往里看，饭厅旁就是厨房，居然是开放式厨房的设计，还有个吧台，连酒柜这种设计都有，只不过里面还没有摆放着什么。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恐怕陆苑已经打定主意让陆昭做饭了。 陆苑就没个正行地躺在沙发上，眼睛已经闭上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陆昭翻了个白眼，这丫头指定没睡着，只是不想帮自己搬东西。 他只好自己去里面，有两间卧室，刚要打开一间卧室的门，就听见陆苑在客厅里拖得老长的声音，“另一间。” 陆昭摸了摸鼻子，只得自己打开另一间卧室的门，这间卧室的装饰并没有延续客厅的装修风格，不过可能是懒得装修，白墙，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个小书柜，一张单人床，落地窗前放了一盆孤零零快要死去的龟背竹，顶上挂了一台空调。比起宿舍的条件应该算是好的了，陆昭把东西都搬进来，等到收拾好了才走出房门。 再一看，陆苑已经真的睡过去了，恐怕昨晚追剧不是一两点的问题了。 去冰箱里看了看，调料品倒是齐全，不过没有菜，冷藏室倒是冻了些干货和肉。想必是自家老妈贴心的买的，想了想还是出去买点菜，不然到晚上这姑奶奶肯定是要闹脾气的。 于是陆昭打开门，开始了做家庭妇男的第一天。 第四章 是我妹我惯的 由于陆昭并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菜市场，只能到最近的沃尔玛里去碰碰运气。这个时间很难选到新鲜的菜品，毕竟大妈们对于买菜来说还是很积极的。 在超市门口寻了个推车，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蔬果区。陆昭并不太喜欢大超市，因为里面东西太多，让他总是找不到自己想找到的东西。然而小超市，并不会提供蔬菜这一类的选项。说到底还是找不到菜市场的位置，不然也可以在菜市场去看看。 仔细想想，日后恐怕不只是要去伺候姑奶奶的一日三餐，还得考虑每天早上去菜市场中与阿姨们抢夺新鲜菜品的所有权。 果然，在蔬果区的蔬菜大多都是被挑拣完了的，剩下的蔬菜要是在菜市场，指定被摊主当成损耗处理掉。不过好在有那种稍微贵一点的精品包装的菜品，由于用盒子包起来，价格比称量的贵上一倍。至于是不是真的精品挺难说，胜在能保证不会是什么残瓜烂菜。 仔细想想刚才好像没有看到香料，顺手买了些，今晚的饭菜注定不会太丰盛。又去称了些米，陆昭不太会挑这东西，不过往贵了买应该没什么毛病。 收获颇丰地出了超市，才感到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运营商发来的，有两个未接来电的提示。超市里的信号不怎么好，号码倒是看一下就知道是陆苑。 回拨过去，一下就被接起来了。 “你人呢？”声音有些慵懒，倒也听不出来有什么怨气。 “出去买点菜，醒了？” “刚醒，喊了你几声发现你不在屋里，打你电话又显示不在服务区，以为你跑到什么山沟里去了。” “怎么会，我马上回来，晚上在家里吃。” 电话就被挂断了，似乎只要知道陆昭在什么地方就好了，根本就不用陆昭再继续汇报什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姑奶奶脾气，陆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只能敲门，陆苑这次开门倒是很快，打开门后站在门口戏谑地看着陆昭，陆昭一时间都不好意思进门。只能勉强问道，“怎么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买菜了，然后钥匙也不带，厉害了，我的哥哥。”这句哥哥根本就没有萌点，相反让陆昭压力倍增。 “这不是怕打搅你休息嘛，你也没给我钥匙啊，我怎么知道。” 陆苑翻了个白眼，“钥匙就放在茶几上，你自己没长眼睛怪我咯。先进来吧，站在门口别人还以为是吵架的小两口。” 陆昭有些脸热，走进门，就要往厨房走。 “换鞋，自己家呢。” “哦。”陆昭又回过神来，两手提着东西把鞋子踢掉，换上早就放在一边的浅蓝色拖鞋。又匆匆忙忙地跑到厨房去。 陆苑又翻了个白眼，倒没有把陆昭叫回来，蹲下身将陆昭踢乱了的鞋子摆整齐。又嫌弃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去厕所抹上香皂洗干净。 陆昭看着满头黑线，低头开始处理食材。冷藏室里面的肉放进去的时间不久，所以没有冻硬，取出来的时候刚好方便切。把米淘好，放在电饭煲里面。电饭煲是那种只有两升的小电饭煲，应该是考虑过在家里面吃的应该只有兄妹两人，所以没有必要买那种比较大的。 把食材料理好后，就等饭蒸的快好了再下锅了。陆昭又翻找了一下，发现居然有个土砂锅。这要是周末没什么课的时候，还可以给陆苑炖个汤。 陆苑没什么形象地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翻来覆去地调电视节目，眼睛却一直盯着细心料理菜品的陆昭。这时候的他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散漫，比什么时候都专注。 直到陆昭等饭好，坐在沙发的一侧，陆苑才将视线转到电视上。不过不开心地瞪了陆昭一眼，陆昭有些莫名，“怎么了？” 陆苑翻了个白眼，“坐过来。” 陆昭歪着头懵逼地看着陆苑，“你躺着我坐过来干嘛？” 陆苑瞪着陆昭，“让你坐过来，话那么多干嘛？” 于是陆昭顺从地坐到陆苑腿边，都不敢坐进去，屁股刚好沾了点沙发边。陆苑直接就将修长的腿搭在陆昭的膝盖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认真地看电视。 这下就让陆昭里外不是了，陆昭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这种亲昵让陆昭受宠若惊，陆苑的腿包裹在粉色睡裤中，透过裤面传来淡淡的体温，让陆昭有些脸红。好在陆苑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电视节目上。 “你，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军训？”陆昭想转移下注意力，开始问起陆苑琐碎的小事。 “后天吧。” “那你早上集合怎么办？要不要我叫你起床。” “不用，小姨婆帮我给学校交了个申请，所以我不用去军训。” 陆昭终于明白咸鱼和人生赢家的区别了，毕竟陆苑是以省状元的身份来到这所学校，这些小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之后会有学生会组织招新，应该会错过。恩，还是算了，现在的学生会没啥好的。”陆昭想到了自己待了半学期的学生会生涯，想想还是让陆苑避免这样不开心地大学体验。 陆苑轻轻一笑，不知道是在笑电视节目里的无聊段子，还是在笑陆昭此时的局促，只是这笑容有些惊艳，让因为太阳沉下而黯淡的房间绚烂起来。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似乎都沉浸在这样安宁入水的时光中。只是很快电饭煲就开始发出声音，还有十五分钟饭就熟了。陆苑将腿移开，陆昭开始在厨房中忙碌起来。 虽然有一年都没有做饭，稍微掂了几下锅，基本上就已经熟悉了该怎么去做。一切都显得行云流水，陆苑仰躺在沙发上，也不再看电视节目。默默看着那个在开放厨房中忙碌的青年，等到电饭煲第二次响的时候，陆昭已经开始做第三个菜了。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鱼香茄子。除了最后一个菜是陆昭看菜谱做的，也算是一道基本的川菜，让陆苑也尝尝川菜，出锅前拿筷子尝了尝，味道差的不远，要是再做几次应该会更好。 三道菜摆在餐桌上，陆苑才慵懒地从沙发上起来，坐在椅子上，等陆昭给她添好饭。把饭放在餐桌上，陆昭又回到厨房，把锅都洗好了，这才取下围裙走出来。 看着陆苑居然在等自己，有些惊讶。“你先吃啊，等我干嘛。” 陆苑也懒得和陆昭说话，拿起筷子在装着鱼香茄子的盘子里翻了翻，“这是什么？” “鱼香茄子，简单的川菜，看菜谱学的，味道比正宗的差不了多少。” “哦。”夹了一块到碗里，有些嫌弃颜色。小口尝了尝，味道有些怪，不过并不算难吃，这才开始吃起来。 “我看了看，厨房里还有砂锅，周末的时候还可以给你炖个汤。你亲戚来的时候还可以熬姜茶，哦，对了你那个日子还是十四号吧？” “恩。”陆苑似乎对鱼香茄子来了兴趣。 “那我明儿去买点老姜，做点姜粉，到时候给你做姜茶。”陆昭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知道了，好啰嗦啊。” 陆昭被噎住，“还不是妈让我照顾好你，你以为我想啊。” 陆苑在桌下踹了陆昭一脚，“食不言，寝不语。” 陆昭开始老老实实吃饭，毕竟姑奶奶才睡醒。 心里默念三字经，是我妹，是我妹，是我妹。 我惯的，我惯的，我惯的。 第五章 应倒着青玉冠 陆苑向来吃得慢，陆昭吃完后就等着姑奶奶细嚼慢咽。 “你选的啥专业啊？”陆昭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 “历史学。”陆苑满不在乎说地说道。 陆昭有些无语，历史学确实算是蜀都中西大学的王牌专业。然而这个专业最尴尬的一点就是，目前没啥就业环境。太过于学术的专业，都不太适合就业。 不过看到陆苑这般不在乎，他也就懒得去说了。 这种正儿八经文科专业，女生是真的多。大概校方也以为陆苑是真的想做学术，所以给她开这么多后门都再所不惜，也不单单因为陆苑是个省状元。 “那你好好和同学相处，大学四年，想通过考试，同学的帮助，恩，你不需要，当我没说。”陆苑学霸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同学会眼巴巴地指望她给他们助攻。人与人是有差距的，更何况是咸鱼和学霸。 陆苑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陆昭习以为常地把碗筷收起来，剩菜有一些，只能倒掉。日后总结一下不浪费的分量，也算是节省一下开支。 “茶几抽屉里有备用钥匙，你拿一把。每天按时回家做饭，不要带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过夜。”陆苑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个苹果，像松鼠一样啃着。 “饭后吃水果容易长胖，而且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以后有女朋友了不带回来过夜好吧？”陆昭翻了个白眼。 “你敢？”陆苑秀眉一撇，让陆昭没了脾气。 “我都不带回来了，还能怎么样。”陆昭嘀咕着。 陆苑从沙发上坐起来，“每天必须回家过夜，小姨婆说了的让我管好你的生活作风。从前没机会管你也就罢了，现在我在这儿你必须听我的。” “是是是。”陆昭又在心里默念自己的三字经。 陆苑这才满意地翘着腿，躺着啃苹果。 她眉眼弯弯，拢在睡裤下修长的小腿一颠一颠，煞是可爱。陆昭把碗筷收拾好了，走到沙发旁，在陆苑边上坐下，仰躺在沙发上。陆苑自然地将腿放在陆昭大腿上，“我明天早上有课，你要吃早饭吗？” 陆苑皱了皱眉，“不吃了。” 陆昭苦口婆心地劝道，“早上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我早上会早点起来，把早餐买回来，你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就不叫你起床了。” “恩。”陆苑轻轻地应了声，饭后有些困意，陆昭啰嗦的话让困意更深。 “昨晚到底几点睡的，这时候看着这么困？” “不知道，困的时候就睡了。你别说话了，让我躺一会儿。” 于是这一躺，就躺到晚上十点，连陆昭都有些困意了。看了陆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叫醒她。 蹑手蹑脚地把陆苑的腿放在沙发上，去她的卧室把门打开。打开灯的开关，就被里面有些华丽的装饰震慑住了。回想起自己简陋的卧室，和陆苑的卧室比起来就像是猪圈。 叹了口气，将床上的被子掀开，又回到客厅，将陆苑横抱起来。陆苑并不沉，虽然身形高挑，可是体重还是蛮轻的。不过让陆昭这么个入大学一年都没怎么锻炼过的人来抱，还是有些分量的。从陆苑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让陆昭有些脸红。近看陆苑秀美的脸蛋，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 陆昭轻轻地晃了晃头，打消了脑子里的想法，进门时侧身，以防撞到陆苑的头。将她的拖鞋脱下来，整齐地放在床边，又给她把被子掖紧。 这时候还是有点热的，陆昭想了想，还是把空调给陆苑打开了。调到二十四度，睡眠模式。半夜也不会因为太热而醒过来，陆昭把这些事弄完，才去洗浴室洗了个澡，脏衣服丢在脏衣篓里，明天找个时间洗干净了。 弄完过后把垃圾清理到门口，又在茶几抽屉里把钥匙拿了一把，放在书包里。 回到卧室，忽然看到那盆有些枯萎的龟背竹，又回头去接了半杯水，倒在花盆托盘中。龟背竹这种植物不能直接浇水，陆昭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总之倒在托盘之中。 就在陆昭回头把被子放在书桌上时，那盆龟背竹上闪过一抹青色光芒，然而去关灯躺在床上的陆昭，对此一无所知。闭着眼在床上，一阵困意就涌了上来。 由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而悠远的声音，是几个复杂的音节。不知是因为太过遥远还是什么缘由，陆昭听不太清楚。 “谁？”他警惕地开口。 放眼望去一片黑暗，陆昭却并不觉得害怕。相反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自己在很多年前来过这里。 直到一点青光出现在陆昭视线尽头处，那青光宛如奇点，隐隐有青丝萦绕。陆昭伸出手去，想要去将青光笼罩，却发现即使伸出手去，也这挡不住青光。那青光穿过陆昭的手心，直直的入陆昭的眼帘。 “应倒着青玉冠。”陆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悠远音节忽然变成陆昭所能听懂的词句，让他去回想。 “应倒着青玉冠。”又一次回响，这次回响，那点青光似有生命一般搏动，陆昭可以清晰地感知那青光在震颤，与自己的心跳共鸣。 “应倒着青玉冠。” 这一声宛如炸雷，让陆昭眼前一黑，再回神时，整片黑暗都被青光吞没，陆昭沉浸在一片青光中。他不着片缕，身体却是半透明的，在这青光中分外突兀。 只见原本一点青光的地方，凭地出现一封卷轴。这封卷轴陆昭又是莫名熟悉，只是比起印象之中的那封卷轴，又有些许不同。 他的身子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卷轴慢慢靠近他。直到他身前一丈处，卷轴停住，一封卷轴徐徐展开，如同有人牵引着卷首，将这封卷轴的内容展现在陆昭眼前。 是一副画卷，只看到开头露出一截，陆昭心中就如同雷击。自己见过这封卷轴，他曾经在那个夏天，见过。只是那封卷轴比起这封，更为古朴，这封卷轴更像是刚画出来一般，上面的墨迹都似乎在流动。 《群妖清明上河图》，是陆昭给这幅图取得名字。他终于回想起在那个模糊的夏日里，自己所看的这幅群妖图是什么模样。上面各式妖怪，如凡人一样挤凑在一起，在人间开一场盛大的集会。 不，又不一样。《清明上河图》是北宋的市井风俗，然而这幅《群妖图》，更像是去朝拜着什么。他们带着自己的宝物，朝着一个地方而去。 等着一副画卷完整地展露在陆昭眼前，陆昭看到在卷尾，有一个在群妖中格格不入的人类。是的，那是个人类，与陆昭所见过的古画中的人物一样。看不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是年轻或是苍老。他本来应该深深地印在陆昭眼中，却又让陆昭只记得这里有个人，其他的，一无所知。 他所见到的，在他脑中成不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这让陆昭迷茫，然而再一转眼，那漫天的青光突然消失，只剩下黑暗笼罩着陆昭的世界。 陆昭已熟睡，而在这件原本简陋的房间中，以陆昭为中心，一副罗天大醮，八方世界，上有罗天重重，别置五星二十八宿。而那盆原本枯萎的龟背竹，徒然焕发生机。 只是在陆昭身前，出现着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陆苑，她嘴角带着些轻笑，她浑身上下被青光所笼罩，瞳孔复生重瞳。 “应倒着青玉冠。”陆苑口中吐出的字眼，正是出现在陆昭梦境中的那几个字。只是他梦境中的声音苍老悠远，陆苑的清脆而带一抹妖艳。 而他，此时正在沉睡。 第六章 千万不要迟到 蜀都清晨的空气算不上好，在陆昭大一上学期的时候，还没有雾霾的。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了，蜀都雾霾成了每个人都糟心的时候。后来好多露天的烧烤摊都被查封了，名义是污染环境。 而最主要的某州石化，依然排放着大剂量的污染物。 不过这些跟陆昭都没有什么关系，醒来的陆昭头有些疼，摇晃两下也差不多清醒了。闹钟响了三次，如果是在寝室，还可以再睡上半个小时。 当然，是如果。现在和妹妹同居的自己，已经失去了睡懒觉的资格。昨天夜里好像做了个梦，陆昭怎么都想不起来，但是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陆昭现在都感觉有些漂。可惜，真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残留着梦境的体验，而是因为陆昭低血糖。 收拾好床铺，一撇眼，看到昨天得到陆昭半杯水滋润的龟背竹，已经不似原本奄奄一息的模样。陆昭把花盆往外移了点，让龟背竹能更容易获取阳光。 洗漱一番后，发现长了些胡须，又懒得去拿剃须刀，对着妆容镜把几根突出的胡须扯下来，结果就是疼的陆昭睡意全无。回房把书包背上，提着门口放着的昨夜的垃圾，就去买早餐了。 陆昭刚出门没多久，陆苑就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朝着门口地方向白了一眼。“看来还是要给那个傻瓜说一声，不要随便动房间里的布置。” 看着那盆沐浴阳光，反而有些枯败迹象的龟背竹，陆苑将龟背竹移回原本的位置。花盆归位时，房内青光大盛，陆苑眉心绽放出一朵莲花。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惜陆昭并没有留在原地。 陆苑回到房内，拿出手机，输了一个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很快就被接听了，是个苍老的声音，“老夫这边祭坛五星二十八宿已归位，看来还算顺利。” 陆苑的语气有些恭敬，若是陆昭看到，肯定会大呼小叫，居然会有让陆苑都尊敬的人。“不知这罗天大醮要持续多久？他今早就动了最为关键的阵眼，我担心要是我不在家中，他擅自移动了会使事态有变。” “哦？你用何物做的阵眼？”老人有些好奇。 陆苑有些羞于启齿，“一盆快要死了的龟背竹，按他的德行看到龟背竹要死了，肯定会主动浇水。这样比较省功夫。” 老人有些无语，不过他毕竟也不在蜀都，这些事情都只能由陆苑一人操刀，“你提醒他一下吧，只待这几日过去就好了。” “恩。您的身体状况如何？” 老人笑了笑，“天生天养，生死自有定数，有你在蜀都照顾好他，老夫自然放心。不过老夫前些天观星象，蜀都过阵子会不太平。” 陆苑欲言又止，只能应下来。直到老人挂断电话，陆苑才自己嘀咕着，“您老人家都看不清东西了，还能观天象。” 只是这吐槽注定无人应和，陆苑打了个哈欠，又回到房间睡去。 又过了几分钟，房门咔嚓一响，陆昭提了半袋子包子，一个鸡蛋和一杯豆浆，小心翼翼地往廊道瞅了眼，陆苑的房门是开的。他将早餐放在桌上，以为陆苑已经醒了，探头去看，陆苑睡的正香。 心想应该是刚才起来上厕所了，于是小心地将她房门掩上，背着书包去上课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陆苑睁开眼，有些化不开的情绪融在眸子中。 陆昭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就往学校冲去。给陆苑叨念着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的陆昭，自个儿都没来得及吃口早饭。 急急忙忙到上课的教室，课已经开始了，陆昭蹑手蹑脚想小心地走进教室，还是被突然转身的老师看个正着。陆昭脸上露出尴尬地笑容，“郭老师，我早上拉肚子了。” 只见转身过来的老师，也是个极好看的女人，精致的面容上看起来与陆昭一般大，只是那股子成熟韵味是尚且大二的女生模仿不出来的。今天还有些难得，化了个淡妆，陆昭乍一看还被惊艳了一下，只是稍后就被恐惧所支配。 郭书筠，陆昭的专业老师，虽然是专业老师里面最年轻的，还很难得的是个女老师，让不少其他专业的学生都羡慕不已。然而，旁人只知吃肉好，不知吃肉多艰辛。她的严厉，也是在经过大一下学期洗礼的少年们痛苦的缘由之一。她的课，挂科率年级榜首，平均分不到五十。除了极个别学霸能够获得一个比较正常的分数，陆昭这样的一般也就六十分出头一点。 更何况那是建立在上学期从未迟到从未缺席的情况下，去年有迟到或者缺席的人，都挂了。 郭书筠微抿嘴唇，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步朝着陆昭走过去。陆昭不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职业套装下包裹着的身躯火辣，被黑色丝袜所包裹着的长腿笔直而诱人。 直到郭书筠走到陆昭面前，穿着高跟鞋的她与陆昭双目平视。“我记得你叫陆昭，对吧？” 陆昭使劲咽了口唾沫，有些颤抖地点头。 就在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背对着其他学生们的郭书筠，伸出舌尖舔了舔红艳的嘴唇。陆昭只感觉心跳骤停，冲击力太强，让年轻人根本把持不住。 “这一次就算了，这学期第一节课，就当你暑假睡眠还没有调整过来，下不为例，去坐下吧。”郭书筠回头，留给陆昭一个惊艳的背影，而她黑长的发丝，在转身时似轻拂陆昭的面颊，让陆昭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让陆昭又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整个人还呆立在原地。 直到郭书筠走到讲台上，看着陆昭还愣在原地，“怎么，想让我给你扣分才愿意坐回去吗？” 陆昭赶忙回魂过来，一溜烟跑到寝室几个兄弟旁边坐下。 朱鹏目不斜视，口中却小声嘀咕着，“你迟到居然被师太放过了，这简直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和师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昭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也很懵逼啊，今天师太好像吃错药了一样。害怕。” 就在陆昭说完，郭书筠朝陆昭四人坐在的靠边位置轻轻一瞥，四人都很自觉地闭上了嘴，无论是疑惑的室友，还是懵逼的陆昭，都不再说话。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郭书筠讲的并不枯燥，虽然她的要求严格，课程内容却出乎意料的有趣。就算是慕艳名而来旁听的人，都觉得讲的很不错。 直到课程完了，陆昭刚收拾好书，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一抬头，郭书筠正好站在他身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毛骨悚然。 寝室的兄弟一看情况不妙，赶忙丢下陆昭一人，陆昭心头暗骂一句真不够兄弟。却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郭老师还有什么事儿吗？” 郭书筠一抬眉，“没什么事，就是有些东西要搬，找不到其他人，就你吧。” 陆昭心知这茬算是跑不掉了，如果真的跑了，恐怕下学期的重修名额上，又多他陆昭一人。上学期所有挂科的同学，都低于三十五分，而学院规定，只有三十五分以上的人才有补考资格，三十五分以下，直接重修。 “好的，没问题。”脸上笑嘻嘻，心中那啥啥。 背着书包，跟在郭书筠身后，朝着她的办公室走去。走了好一会儿，郭书筠忽然停下来，“我的背影那么好看吗？” “恩，啊？”陆昭回过神来，郭书筠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 “下课了就不是老师与学生了，大家都是朋友，并肩走。”嘴上说着朋友，可语气根本不容陆昭商量。陆昭赶忙跟上郭书筠，走在她的身侧。 “听说你们叫我师太？”郭书筠忽然问道。 陆昭反应了一下，然后歪着头疑惑回应道，“啊？” 郭书筠白了他一眼，“你来的时候我可都听见了，别以为你们说的小声我就不知道，我只是懒得说而已。” 陆昭局促地挠了挠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郭书筠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嘴角一勾，露出些笑容。看着郭书筠的嘴唇，陆昭不由得想起刚才在教室，背着所有人的时候，郭书筠轻舔嘴唇的诱惑模样，一时间有些痴了。 只听“啪”得一声，陆昭撞到放在实验室门口的展示柜，一下就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展示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撞着。 而郭书筠很不淑女地笑起来，只能勉强遮住自己的嘴，直到陆昭爬起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你，你注意点。”声音都有些接不下去，看来是真的笑的很厉害。 陆昭有些幽怨地瞥了郭书筠一眼，心里委屈，可说不出来，丢人。 直到郭书筠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这才继续往办公室走。陆昭这下再也不敢瞎想了，要是再撞一次，恐怕郭书筠会真的把高跟鞋的鞋跟笑断。 啪嗒啪嗒高跟鞋踩击地板的声音，在楼道间悠远。 第七章 少年与狐狸精 郭书筠的办公室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房内有股好闻的味道，和郭书筠身上的香气一样。 郭书筠进办公就褪下职装外套，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衬衣。陆昭眼睛一下就直了，冲击力太强，根本不是陆苑这样的小丫头能比拟的。郭书筠坐在皮椅上，把上课用过的书籍放在书桌上，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陆昭听话地坐在郭书筠对面，“郭老师，不是要搬东西吗？” 郭书筠妩媚地瞄了陆昭一眼，“不急，先聊聊。” 她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册子，“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再给我说。” “哦。”陆昭拿起小册子，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图片，应该是某块碑上的字。但是这些字陆昭压根就看不懂，如果是行书或者繁体字，陆昭还自认为有些文学基础，至少也能认出几个来。但是这图上的字，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象形符号。 翻了好几页，陆昭茫然地看郭书筠，她正打量着陆昭，让陆昭有些不自在。“郭老师，这些都是什么啊，看不太懂啊。” “真看不懂？”陆昭肯定地说道。 “开篇第一句话，是‘应倒着青玉冠’。”郭书筠盯着陆昭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陆昭是否对她有所隐瞒。 但是陆昭是真的没有印象，摸了摸后脑勺，“这已经是甲骨文了吧？郭老师还对这个感兴趣吗？” 郭书筠白了陆昭一眼，向前探身将陆昭手中的小册子拿了回去。陆昭顺势看到她胸前那两块凸起，鼻腔一热，赶忙移开视线。现在的老师，根本不懂年轻人是多么经不起诱惑，也就是胆子小了些。 “不是有兴趣，是很重要的研究资料。如果可以，根本就不想研究这个。本来以为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但是歪门邪道懂得挺多的孩子会有些间接，看来还是我想多了。”郭书筠翘起腿，将小册子收入抽屉中。 “我，我也没有不务正业啊。”陆昭有些词穷，不知怎么给自己最重要的专业课老师解释，自己是个勤学好问的好青年。 “没有不务正业？我怎么听说你大一的时候逃课去听历史学院的讲座？本学院的讲座一次都没来过，连考试都很勉强，这还不算不务正业。”郭书筠颇有深意地看着陆昭，让陆昭背后冷汗直冒。 “爱好，是爱好。郭老师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改。”陆昭站起身郑重地朝郭书筠保证道。 “得了，只要你在我课上不迟到缺席就行了，其他时间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陆昭尴尬地坐下，最尴尬莫过于自己掏心掏肺赌咒发誓，别人却把你当空气。好尴尬，好想转身就走，但是不敢啊。 “好了，跟我去搬东西吧，休息得差不多了。” “好。” 郭书筠起身，将放在皮椅上的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不过似乎有意放慢速度，让陆昭心跳加快。随后轻轻瞥了陆昭目瞪口呆的一眼，嘴角一勾，陆昭只感觉心跳几近停滞。 “好看吗？”郭书筠靠近陆昭，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呼气让陆昭耳朵一颤，半边身子已经酥麻了。 “好，好看。” “好看就走，还有些东西要搬呢。” 陆昭这才回过神来，又跟在郭书筠身后，想起郭书筠之前的话，加快速度跟上郭书筠，走在她身侧。 “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办公室问我，不要嫌麻烦。” “谢谢郭老师，我会的。” “听人说你已经外住了，怎么，寝室条件不好吗？” 陆昭一愣，郭书筠只是个专业课老师，生活方面按理说是不会理会的，一般来说只有辅导员才会在乎，她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不过陆昭只能把这些隐藏在心底，“也不是寝室不好，我也想住在寝室。大学最重要的可能就是寝室的那几个兄弟了，可是我妹妹也进了学校，申请了外住，我爸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住，所以让我也搬过去了。” “哦？你能照顾好她吗？” 没有问为什么陆苑大一就能出去住，陆昭总感觉郭书筠对他很了解，但回过神来想，也许只是专业课老师懒得去过问那些关于行政的事情。 “能啊，我也会做饭啊。之前在寝室的时候卫生也基本上是我打扫的，我现在还在担心，我离开过后寝室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你还这么能干，要不以后你来我公寓，帮我也打扫打扫，省一笔找保洁的钱，期末的时候给你高分。”郭书筠好笑地看着这个青年。 “一般一般。给您打扫真能期末给高分？”陆昭在意的是后面的东西，能在郭书筠的课上拿个高分，再努力一把，也许今年还能拿个学院奖学金什么的。被金钱所蒙蔽双眼的陆昭，根本没察觉到郭书筠的深意。 “那行，等我需要收拾的时候给你电话。” “那您留个我的电话吧。”陆昭殷勤道。 “我有你的电话。” “恩？有吗？”陆昭有些好奇。 “你大一的时候帮我跑过几次腿，忘啦？要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你上学期就你那个卷面，能及格？” 陆昭讪讪一笑，他还真的忘了。大一帮不少老师做过事，就想争取一下表面印象。到期末的时候不好意思挂他，所以并不是陆昭大一的时候有多刻苦的在学习，大部分老师让他课程及格，都是因为这个少年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不一会儿到了图书室，郭书筠与管理员打了个招呼，管理员似乎也与她很熟，两个人就聊起来，把陆昭放在一边。陆昭看了眼管理员，觉得有些好笑，分明都已经三十好几了，还与郭书筠这般热切，也不知道让自家媳妇儿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后果。 直到郭书筠委婉地提醒了几次，管理员才装作恍然大悟地拍拍脑子，然后从桌子后面抱出一个箱子来，还殷勤地询问郭书筠，要不要给她送过去。郭书筠笑着指了指陆昭，管理员这才看到原来刚才自己和郭书筠搭讪的时候，还有个小子站在一边啊。 陆昭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对于这样脑子里还想着花花世界的中年人，无话可说。管理员有些遗憾地把箱子交给陆昭，陆昭一介手，就感觉到箱子的重量。 管理员恋恋不舍地与郭书筠道别，陆昭跟在郭书筠身后，小声地问了句，“郭老师喜欢年纪大的？” 郭书筠白了他一眼，“会说话吗？社交辞令不懂吗？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以为是高中生呢，想怎么就怎么。” 陆昭讪讪说道，“这不是看你和那大叔聊得很开心嘛。” “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女人笑又不是因为开心，是因为美好吗？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郭书筠不大想去理会陆昭，陆昭只能一路上抱着沉重的箱子，不敢说话。 到了办公室，郭书筠随手一指，陆昭就将箱子摆放在角落。她顺手从书柜下面抽了两瓶矿泉水出来，“辛苦了，喝口水。我这里没纸杯。” “郭老师不必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接过水的动作倒是很快，想想也是，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是有些口渴。 “一会儿还有课吗？”郭书筠随口问道。 “没有。”心想，要是一会儿有课不是迟到了吗。 “那行吧，有事再找你，先回去吧。” “那郭老师再见！”郭书筠随意地一摆手，就开始写教案。 陆昭走出办公室，这才松了口气。和郭书筠打交道是真的很累，背着书包按照路线，去往查到的那个菜市场，离小区也并不算远。 菜市场的东西确实是要比超市里面的要新鲜一些，毕竟超市大门大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没有小菜贩重视。挑拣了几样菜，又去肉市看了看，不过没有遇到好点的肉。一位好心的阿姨告诉陆昭，挑肉最好是早上来，到了这个点，好的部位已经被人挑选完了，而且肉也称不上有多新鲜。陆昭点头称是，朝回走去。 一开门，看着早上放在餐桌上的早餐已经没有了。只留了一个有些油渍的盘子在上面，看来陆苑已经吃过了。 他把书包放回房间，陆苑的房门并没有关，见陆昭回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还是陆昭先开口打招呼，“醒了。” “恩。” “在干嘛呢？” “看剧。” 陆昭有些好奇，走进陆苑房间，凑近去看她身前的平板电脑，里面正播着一部不知名的美剧。 “好看吗？叫什么名字？”陆昭随口问道。 没想到陆苑却并没回答，小鼻子抽动几下，皱眉问道，“你今天去见谁了？” 陆昭有些疑惑，“早上去上课了啊，没见谁啊。” 陆苑转过头来，满脸的不高兴，“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是谁的？” “哦，我今天帮我们老师搬了东西。” “女的？” “恩。” “好看吗？” “还，还行。” 陆苑一脚就踹在陆昭身上，“去把衣服换了。” 陆昭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去换衣服了，不知道陆苑为什么发脾气。 陆苑朝着陆昭出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嘀咕了一身，“狐狸精。” 第八章 终将从黑暗走来 饭做好了，陆昭把菜都端上来了，可陆苑还没出来。走进陆苑房间，还盯着平板电脑看着。 “吃饭了。” “不想吃。”陆苑还在生气，可惜陆昭并不知道陆苑为什么生气。 “多少吃一点啊，不然下午你又吃零食。” 把陆苑平板电脑拿下来，按了息屏，陆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陆昭满意地将平板放在书桌上，跟在陆苑身后。陆苑走出门还有些气不过，在陆昭鞋面上踩了一脚，这才坐下来。 陆昭有些莫名其妙，叫自家姑奶奶吃饭，平白无故地还被踩上一脚，真是那什么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要是陆苑直到陆昭现在的心理活动，铁定把这个没良心的咬死了。 今天的菜比昨晚丰盛，从荤菜的数量上就可以知道。陆苑对鱼香味有兴趣，陆昭就用笋丝和木耳丝给陆苑炒了个鱼香肉丝。至于鱼香味的改进，陆昭觉得只能慢慢来，网上所说的比例，还是需要根据陆苑的口味来调整。 吃饭时陆苑不想理会陆昭，陆昭说的话都当做没听到，专心吃自己碗里的饭。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家这个哥哥，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天赋莫名的高。 陆昭伺候完自家姑奶奶吃完饭，洗完了。发现陆苑并没有回到卧室继续追剧，而是坐在沙发上，一副要好好审陆昭一番的模样，像极了抗日片里的女特务。只可惜那身可爱的粉色睡衣，让女特务的严肃大打折扣。 “不去看剧，坐这儿也一声不吭的，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陆昭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道。 “严肃点，坐下。”陆苑双眸一瞪，想做出陆昭妈妈那种严厉模样，可惜只能学个形似，在神髓上，差了不止一分半毫。 陆昭笑着坐在一边，陆苑盘起腿来，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样子。 陆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模样，是有多可爱。 “说你的那些缺点之前，先声明一点，这房子是我的，以后房内的东西，除了厨房里的，其他地方的东西都不能动，直到吗！” 好严肃，可惜陆昭只想笑。“那我房间的东西都不能动吗？” “不能，特别是你房间的东西。还有你房门不许关上，就算睡觉也给我开着。” “那我怎么睡觉啊，合着被子我也不能动啊？”陆昭好笑地看着装严肃的妹妹。 “你严肃点，不准笑。你搬进来过后，放的东西我不管，你搬进来之前的那些东西，一个都不能动。” 陆昭只是笑笑，却不想陆苑直接伸出腿来，在陆昭腰上踹了一脚。雪白的足尖弓起，也难怪古人愿以美人足作酒杯。踹得很轻，但也知道拗不过妹妹，无奈地答应了。“好好好，以后都不会乱动了，行了吧？” 陆苑这才满意地收回腿，“你要记牢了，房门也要记住，不能关。” “不能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我昨天就说了。还有，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学校里也不行。你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时身上那股子骚味，隔得老远都闻着了。” 陆昭没好气地打断陆苑，“喂喂喂，别人好歹也是我专业课老师，什么骚味啊。对老师尊重点好不好，况且那味道哪儿骚了，挺香的。” 陆苑一听陆昭的话就像炸了毛一般，一下次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挺香的？”一脚踢在陆昭身上，陆昭不敢反抗，只能伸手去挡。 “挺香的？好啊陆昭，进大学一年了，翅膀硬了，没人管得了你了吧？”又是一脚，陆昭苦笑着，原来是郭书筠的香水味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踹了一会儿，口中一直叨念着“挺香的？”三个字的陆苑，似乎是有些累了，气鼓鼓地坐回去。陆昭这才看向陆苑，由于有些激烈的运动，陆苑的额头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 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了一股好闻的味道，陆昭起身来，稍微靠近陆苑的位置坐下。“苑苑，我真是帮老师做事，没和她有其他的接触。帮她在图书馆搬书，今天不是早上给你买早餐吗？所以迟到了，这个老师可严了，要不是帮她搬书，期末妥妥地挂科。” 陆苑冷冷看着陆昭，不说话，任由他解释。眼里写满了两个字，冷漠。陆昭心好累，要不是一直心中默念三字经，要不是坐在这里的这个发脾气的是陆苑，要不是，哎，没那么多要不是。 “我不管你和她之前是什么，以后不要和她接触，知道没有？和她接触多了，没什么好处。”陆苑冷淡说完，便看向陆昭，想看他的态度。 有些不对劲，但是陆昭不知道哪儿不对劲。郭书筠也不对劲，陆苑也不对劲，仿佛从这学期开始，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了。 “哦，听你的就是了。别生气了。”陆昭轻言细语地说道。 陆苑这才满意地从沙发上起来，快步走回卧室。陆昭仰在沙发上，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道混乱源是因为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太多，仿佛自己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从郭书筠对他的态度，和突然造访蜀都的陆苑。原本他所想的生活并不是这样，以及在他心底里，有些话并没有对郭书筠实话实说。他把郭书筠糊弄过去了，册子上的字，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很熟悉。 很多年前他曾见过，只是忘了在哪儿见过。以及那就“应倒着青玉冠”，在他耳边回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不知不觉，陆昭想着事情，有些乏了，竟是歪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轻微的鼾声传到陆苑房内，让看上去是在看剧的陆苑放下平板。 她不知道郭书筠的名字，可是从陆昭衣物上所沾染的味道来看，那种味道很恶心，让陆苑有些想吐。如果只是陆昭所说的香水味道，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她走到卧室门前，穿过廊道默默看着客厅，在沙发上小憩的陆昭，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情。他以为他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他是这一代，没落的陆家唯一能将那本书参透的人。仅此一点，他便不在普通。 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对于那些家伙有多诱人。不同于人类经不起美食的诱惑，更像是在诱惑那些家伙的灵魂。 想要靠近他，想要得到他，想要，吃掉他。 陆苑必须要在他身边，用她的方式，默默守护还未觉醒的陆昭。所以那位老人才会用拜托的口吻，让陆苑看好他。 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家伙，靠近陆昭。这些陆苑可能难以应付，那位老人也难以应付。所以要尽快完成那个仪式，让他真正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龟背竹伸长出新的叶片，青光在陆昭卧室的龟背竹上若隐若现。 而那副陆昭在梦中见过的《群妖图》，此时骤然在陆昭身前出现。陆苑并不意外，她眉心莲花印升起，青莲之下的陆苑，褪去往常的那些骄纵，美得不似在人间。 “应倒着青玉冠。”陆苑喃呢，此间有一千二百醮位在空中浮现，随后尽入陆昭眉心。 第九章 从前少年意气风发 青光逐渐消散，陆苑眉心的莲印也消失不见。 她轻轻靠近沙发，弯腰下去，轻抚陆昭的脸颊。熟睡的陆昭似乎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挠。陆苑嘴角一扬，收回自己的手。 如果能一直这样平淡下去，就好了。不过那些家伙不会让他们平淡下去的，他们会如蛆附骨而来，陆昭是躲不了的。 至于陆昭所说的专业课老师，恐怕已经监视陆昭一年之久了。只是那时候陆昭还未觉醒，然而，不过是刚开始觉醒，那位狐狸精就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立马就从暗处钻了出来。 没有不偷腥的猫，既然已经出现一个，那就去会会那位吧。 陆苑打定主意，给陆昭发了条短信，换上寻常衣服，就出门去了。 那股味道在空气中消失不散，即使陆昭回来这么久，沿途还是留有味道。 “真是个不检点的狐狸精呢。”陆苑低语笑道，可惜笑容有些阴沉，不再是那个温婉的少女模样。 刚踏入校门，一道淡淡地涟漪在她面前扩散出去。陆苑从未打算隐藏自己的踪迹，她不屑这样做。这个狐狸精听上去好像不怎么检点，不过还懂得造个结界。 也只是个结界，在陆苑身上泛起无色气焰。身边走过的男生都忍不住看向这位少女，他们并不能看到陆苑身上的气焰。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们，让他们去注视这个少女。 惊艳，是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恩，身材倒是极好的，美中不足的是胸着实小了点。 寻着味儿，一路走到教师公寓。挺老的建筑，比不过陆苑所住的地方，带着些年代感，连电梯都没有。少说也有二十年的使用时间了，由于就在学校里，租住这里的公寓也有学生，价格也一点都不比学校外面的高档小区来的便宜。 走上三楼，那股厌恶的味道越来越重，陆苑明白，这里就是那个狐狸精的老窝了。 还在纠结是将这扇门打烂，还是敲门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一张精致的面容出现在陆苑身前。身材火爆的郭书筠，一脸莫名笑意。 反观陆苑，阴沉着小脸，高下立判。特别是胸前那两坨雄伟的肉，陆苑在心里琢磨着要不将这两个玩意儿割下来。 “还以为是陆昭来了呢，没想到是你。”郭书筠率先开口，并没有好奇为什么陆苑会出现在这里。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嘁。”陆苑一把将杵在门口的郭书筠推开，走进房内。 脸上的厌恶表情依旧，那股味道浓郁地发指。郭书筠也不去阻拦，顺势将门关上。 “至少换上拖鞋啊，弄脏了辛苦的可是你那个‘哥哥’。” 听到郭书筠加重语气的两个字眼，陆苑眉梢一挑。 “不要再纠缠他了，不然，我杀了你。”陆苑阴沉地看着郭书筠。 是真的会杀了她。 郭书筠却不被陆苑所胁迫，她捂着嘴轻轻笑着，仿佛陆苑说了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只是空气有些冷，来自于自顾自坐下的那位少女。 “喝点什么？” “不必了。” “那就白水吧。” 转身走到厨房，将一个杯子洗净，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半杯水，水还冒着热气。 “有些烫，凉一会儿才喝。” 将水杯放在陆苑面前的茶几上，也不管陆苑是否要喝。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当然，就算你明面上与你那位‘哥哥’关系不怎么样，可你在东南所做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郭书筠脸上笑容就没停过，在陆苑眼中也是越发厌恶。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再这样下去的后果是什么。是真的会死。” “呵呵。” 好讨厌，这个女人，哦不，这个狐狸精。陆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忍住不爆发出来。 “很多你这样的妖怪，都选择避讳。陆昭就这么让你舍不掉，不怕被其他道君察觉？” 郭书筠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端着一杯热茶，里面还加了些枸杞。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你也不是道君，你也成不了道君。” 陆苑没去看她，只是盯着面前这杯冒着热气的白水。这句话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那个人还是她十分尊敬的老人。 所以她也曾经恨过那个一直羡慕着她的哥哥，人永远都互相羡慕着对方。因为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别人无动于衷。 “那你把那些东西，也给他看了吧？” “什么东西，要说清楚哦。”郭书筠笑靥如花，只是在男性面前所向披靡的笑容，在陆苑面前失去了作用。 陆苑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上清纲》。” “没有呢。” 气温直降，陆苑依旧坐在远处，只是眉心莲印升起，一柄青色气剑徒然直指郭书筠的脖颈。 “不说实话，会死的。” 淡漠的陆苑，还是不能让郭书筠的笑容动摇分毫。郭书筠伸出手，拍了拍气剑，气剑浮起一道波澜，险些破碎。 “如果是道君的‘伏妖剑’，也许我还会坐立不安，不过小丫头，你这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陆苑微微抿嘴，气剑又消失在空气中，压抑的气氛在气剑消失的一瞬间回复平常，连带着莲印也消失。 “道妖在百年前就已不是对立的，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你在东南的那些事情不光是让大妖不满，也让不少道君不满。若非陆昭，恐怕你也走不到现在。” 郭书筠没想给陆苑留有情面，继续说着。 “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或许你以为你现在能突破真人，陆家也只有你一人能入真人。然而天下不止你一位真人，比你强的人数之不清。唯独你一位真人让群妖闻之丧胆，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是因为陆昭。” “道君们给还未觉醒的陆昭一个面子，再加上陆家虽然没落，却还有些底蕴，让道君忌惮。因此，他们不多追究。” “我也可以做出畏惧的模样，不过那也就不是我了。妖这种东西，本应该随着‘他’而去，可‘他’又活过来了，所以妖又可以存在了。” “这世界本就不只是人的世界，这世间本不是人的世界，人才是侵略者。” “‘他’不想终结的世界，谁都无法终结。” 郭书筠说完了，陆苑仰躺在沙发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她明白自己和郭书筠的差距，确实，自己以为自己很厉害。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可笑。 不是所有的人，或者妖，都害怕她。害怕她的，也并非是因为她的实力。更多的是因为陆昭，有些不甘呢，明明是自己在保护他。 郭书筠优雅地喝茶，把陆苑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享受这午后的阳光，恩，如果他在就更好了。想到陆昭有些羞涩的模样，郭书筠的笑意更甚。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不惜等在这里一年。”陆苑不死心，咬着牙，侧头看向郭书筠。 “一年？你真以为我只等了一年。我已经等了一千多年了，这是他第四次转世了，小丫头，别以为只有自己在等着他。看着他轮回，生老病死，如今又回到陆家，一千年了。” 郭书筠有些伤感，笑容消失不见。 陆苑愣住，她从郭书筠那里得到了一个她没想过的答案。 也对，她只有十八岁，而陆昭已经轮回不知道多少世了。不然，一个只不过十九岁的少年，如何让那么多道君大妖都为之忌惮。 他们都明白，这就是宿命。 即使陆苑不去做那些事情，他也会真正的从黑暗走来，找回到远古的自身。 “那你为什么要等他？” “等他？不，我在等自己。” 陆苑疑惑地看着那个狐狸精，等自己？很新颖的说辞，可自己本来就在那里，为什么要等？ 陆苑不懂，郭书筠也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已经有些出格了。 她离开的时候，郭书筠送她到了楼下。道别都懒得去说，还是郭书筠体贴地说，“一路小心。” 陆苑的背影消失在郭书筠视线中，郭书筠打了个响指，原本被陆苑撞破的结界又重新修补好。 “小丫头，你以为单凭你就能护住他。若非我在，这结界将他的气息锁住，离开陆家的他，早就被怀恨在心的那些家伙撕成碎片了。” 只是陆苑听不到了，她还在生气。生郭书筠的气，生陆昭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打了个哈欠，游戏困了，想到那个少年有些拘谨的模样，郭书筠就有些想笑。在客厅里笑着笑着的郭书筠，眼角突然就有些泪花。 当年她还未成人形，是个少年把她从灵台上接过。从此她伏在少年肩上，走南闯北。少年意气风发地模样，至今她都记得。 直到有一天，他离开了。 那一天，少年浑身是血，她闻得到，不是他的血。可是他眼里满是死寂，不再是那个有些温婉的少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知道，少年不是原本的那个少年了。 然后等她修成人形，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年。 原来人和妖是不同的，人会死。 即使是成为此间无二的他，也会死。 舍弃了一身皮囊，舍弃了一身修为，也舍弃了一身牵挂。走的从容而轻松，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人，对感情，太过于执着，超过了对于生命的执着。 原来的她不懂，现在她也只是略懂。 不过现在也挺好，比起温婉而严肃的他，她更喜欢现在的这个模样。会在自己挑逗下害羞，这样也挺好，真的。 可是。 还是好想他。 第十章 不借春风于少年 怀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家中，陆昭还在沙发上睡着。 也是，不能察觉的神识消耗，让他精神上疲惫不堪。能有这样的机会睡上一觉，对陆昭并没有什么坏处。 将陆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除了垃圾广告之外，只剩下自己离家时的那条短信。 解锁码应该还是自己的生日，一试，果不其然。把那条短信单独删掉，默默回到房中。 趴在床上，用枕头把自己的头蒙住。双手从枕头下反搂住枕头。 “好累啊。” 是啊，已经很累了，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等他。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开始怀疑，这让陆苑接受不了。 打不过那只狐狸精也就算了，就连与陆昭的关系，都没有她来的长久密切。而那些原本让自己洋洋得意的战绩，如今都成了一言笑话。 说什么保护陆昭，最后还不是陆昭在保护自己。 迷茫的少女有些想流泪，所有在郭书筠面前不能爆发出来的委屈，都从心里涌现出来。 少女终于轻轻地抽泣起来，枕头留下一道湿迹。 陆昭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摇了摇头，有些昏沉。总觉得在梦里经历了些东西，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轻轻走到陆苑房间，她趴在床上。修长的腿随意搭在床沿，身材一显无疑。只是她的身躯在微微抽动，像是在哭。 他走到陆苑床边，陆苑警惕地抬起头来。双眼红肿，明显就是哭过。陆昭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哭，心里突然有些疼。原来高不可攀的妹妹也会哭啊。 陆苑慌乱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头偏在一旁。 “很好笑吧。”陆苑的声音有些冷淡。 “不好笑。” “你一定很想笑，想笑就笑出来吧，没关系的。” “怎么了？”陆昭关切地问道。 “和你没关系。”陆苑倔强地咬着牙，一看到陆昭的脸，又想起那个狐狸精，心里的委屈更甚。 陆昭坐到陆苑床旁，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陆苑的身躯一颤，许久不曾有这样的亲昵，无论是陆昭还是陆苑，这样的接触都太过陌生。 然而又是熟悉的，因为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无论你怎么样，就算不愿意给我说，我也可以借个肩膀给你。” 陆苑手指绞得发白，陆昭自然是看到了，伸手将她手笼罩住。她的手不大，陆昭刚好可以将她包住。 手上的温度，连陆苑心都暖起来。 很奇妙，就在陆昭握住她手的时候，他的体温就让陆苑的委屈消散。陆苑将头枕在陆昭肩上，陆昭看不到她的脸。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她的背，用他自己的方式，分担自己妹妹的委屈。 他也许永远不知道，陆苑和郭书筠有过一次接触。这次接触把陆苑的骄傲打的粉碎，于是在陆昭面前，陆苑卸下所有面具，一只手将陆昭紧紧抱住。 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在这个下午，陆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心疼。 此后，生活逐渐平淡。陆昭也习惯了这种学校，菜市场，家的三点一线生活。 和寝室的兄弟一起吃了个饭，陆苑并没有去，让那几个人心痛不已。不过既然认识陆昭，那机会总归还是有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陆苑是有多优秀，单身的太久，有点机会就想顺着杆子爬上去。 陆昭又如往常一样去上课，大一新生的军训还没完，陆苑在家睡的昏天黑地。有个家里蹲妹妹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有时候也想拉着陆苑出去吃个火锅什么的，来了蜀都这么久，连最特色的火锅都没吃过。也是有些遗憾的，然而陆苑的懒超过了陆昭的想象，这丫头压根就不想出门。 走到教室，还在感叹自家的妹妹怎么会这么宅。 上课铃响，还没看见人，就先听到高跟鞋鞋跟踏击地板的啪嗒声。郭书筠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职业装，内底的衬衣却是黑色的。白色却没有衬得皮肤的晦暗，反倒是让整个人的魅力散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郭书筠时不时在看自己。这个情况从上次帮她搬了东西后，就一直有。 上完课，陆昭准备回去，却不想又被郭书筠蹲到。他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郭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陆昭，眼里满是幸灾乐祸。陆昭有些无辜，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又被郭师太盯上了。 “上次说的事情，还作数吗？” “恩？”陆昭疑惑地看着郭书筠。 郭书筠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忘了，还好自己脸皮厚，凑过来问。“房间有些乱，帮我收拾收拾。” “哦，哦，没忘，没忘，郭老师的事情我怎么会忘，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笑容愈发尴尬，好害怕啊，自己已经彻底忘了有这回事了。 “呵呵。” “郭老师，我真的没忘。” “那就是不想做咯？” “走吧，刚好没事。” “是没事才愿意做的？” 在郭书筠一步步紧逼下，陆昭溃不成军。不是友军不给力，是黄军太强大。 在陆昭露出死鱼一样的眼神后，郭书筠终于满足了。 “走吧。” 陆昭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好难过，老师何必为难学生。更何况还是要给你做苦力的学生，现在的老师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满口的大道理，自己却不讲。惹不起惹不起。 一路上不少人都侧目看郭书筠，也难怪，郭书筠的模样就算放在整个学校，都算是一等一的。更何况一身职业装，更是让少年人心动不已。 羡慕的眼神看向陆昭，陆昭只能把苦涩咽下去，顶着旁人艳羡目光，昂首挺胸。 “得意什么呢，像个小公鸡似的。” 一句话让陆昭破功，还是个学生的他又变得畏手畏脚。 不过转念间一想，自己马上就能进到郭书筠的房间了，一想到这儿眉眼里又是兴奋，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进到郭书筠房间的男人，激动啊。 郭书筠都看在眼里，嘴角勾出笑意。 要是以前的他，根本不会这样。只是这样也挺好，两种人，两种感觉，只要是他，都没问题。 打开房门，从房内传来的味道，就是郭书筠身上的味道。香气宜人，在门口往里探头，大致看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只是东西有些多，显得乱了些。 郭书筠给陆昭提了一双拖鞋来，看样子是刚拆封的。仔细观察一下，没有其他的拖鞋，另一双就穿在郭书筠脚上。心中在呐喊，脑中在狂笑。 不过随后递给他一把扫帚，还有围裙和手套。 陆昭有些懵逼，“打扫个卫生还需要这么多装备？” “拿着。”郭书筠满不在乎，反正他打扫不打扫都无所谓，只是想单独看看他而已。轻松地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陆昭打扫卫生。 地板很快就打扫干净了，其实根本就不脏，只是有些东西落在地上。象征性打扫一遍，开始收拾。 沙发上穿过的衣服和没穿的衣服根本没法分辨，郭书筠随手指着，陆昭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把穿过的丢进脏衣篓，把干净地叠整齐。 陆昭机械地分类，突然手一轻。陆昭还在想这件衣服这么薄啊，还用手搓了一下。 嗯？这个触感，不对。 年轻人低头一看，手上一片清柔丝缕。双眼一下就红了，直直地盯着那一小片布料。 好刺激，不行了，鼻血要出来了。于是两道血痕从年轻人的鼻梢流出来。 “好看吗？” “好，好看。” 陆昭木然地回道，抬头看向郭书筠，又低头看看手上的布料。脸一下就红了，那块布料像是烙铁一般，赶忙甩到脏衣篓去。 鼻梢有些发痒，用手一擦，血。 陆昭脸滚烫，无地自容。拿着自己老师最贴身的衣物好半天，别人问还回道好看。丢人啊，可是郭老师也有责任啊，知道陆昭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这些私密衣物还不提前收拾好。 陆昭偷偷抬眼去看郭书筠，却被吓得后退一步，被绊倒在沙发上。 郭书筠的脸，刚才与他不过十公分。郭书筠已经褪下外套，黑色衬衣包裹下的身躯格外有诱惑力。 她探出身去，双手紧贴陆昭的头，陆昭使劲吞了口唾沫，眼前就是两坨凶悍之物。贼刺激，年轻人根本把持不住。 “郭，郭老师。”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郭书筠似乎也闹够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手肘，脸色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陆昭已经有些待不下去了，背上自己书包，匆匆和郭书筠告别。换上鞋，也不等郭书筠回复就跑出去，连门都没关。 留下郭书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吃吃发笑。 “还好看，拿着还不够么？” 耳背也有些发红，只是陆昭走的匆忙，又不敢去看郭书筠，没能发现这美艳的一幕。 还是年少啊。 第十一章 世间再无陆甲寅 回到家中，陆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想到刚才刺激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蹑手蹑脚想回到房间换衣服，却不想陆苑开口了。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讪笑回头，“没呢，就是有点累。” 手上还提着菜，更显得有些可疑。陆苑站起身，走到陆昭身前。 “诶，是吗？累到连菜都要提回房间吗？” 陆昭咽了口唾沫，之前是因为郭书筠的诱惑，现在是陆苑的疑神疑鬼。再加上是有些心虚。陆苑凑近，鼻子抽动几下。那股让她厌恶的味道果然在他身上，立马就有些不开心地皱眉。 “又帮你们那个老师做事情了？” 虽然不知道陆苑为什么不喜欢郭书筠，按道理说两人压根就没见过面，这样草率地讨厌一个人真的合适吗？只是陆昭只能点点头。 “呵呵，那你心虚什么？” “没呢。”陆昭故作大大咧咧笑着，“这不是忘了吗，嗨呀，昨晚没休息好，哈哈哈。” 把菜放在吧台上，也不管陆苑不满，走回房间。书包随意地丢在书桌上，如释重负地躺上床。一闭上眼就是那条轻柔的布料，要不是怕陆苑看出什么端倪，恐怕连买菜都忘了。 陆苑不想去知道他与郭书筠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种感觉让陆苑有些抓狂。让这样一个女人在陆昭身边，终究会成为一个祸患。 可她也没有能力除去这个祸患，只能限制陆昭的行动。看来以后还是有必要和他一起去上课，而且他的觉醒应该加快进度了。 夜里陆昭又是早早睡去，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里，睡意总是特别明显。转念一想，寝室里经常会有人抽烟，或者打游戏。就算是想睡，也得等到那些人弄完了。 睡意正浓，直到陆昭发出轻微鼾声，陆苑的房门轻轻打开。 他不会醒过来，庞大的神识消耗，让他疲惫不堪。睡梦中是绝不会轻易醒过来的，陆苑先是看了看屋内的布置。龟背竹果然没有被移动，自从陆苑说过后，陆昭自然不会再去轻易动屋内的东西。 青光从龟背竹上扩散开来，如水一样的罗天大醮展开。 “道冲，似万物之宗。” “渊兮，而用之或不盈。”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湛兮，似若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口中喃呢经文，陆昭在梦境之中，也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脑海深处而来。 陆苑眉心莲印乍起，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样应该就可以看到陆昭真正的觉醒了吧。 却不想徒然异象横生，屋内青光如同被人按下开关一样，熄灭了。 陆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错愕地愣在原地。压根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心里焦虑。她再看陆昭，黑洞洞的房间，只有窗外阑珊处灯火通明。 “哎。” 一声叹息声打破宁静，陆苑警惕地四下张望，“谁？” “此年，是何年？” 声音有些沙哑，陆苑周身气焰升起，“伏妖剑”立在身前。她几步向前，护在陆昭身前。可是四周什么都没有，一点波澜都没有。 “少年人，莫要这般机警，余无伤人之意。” 陆苑错愕的回头，只见从陆昭身体中，一道青烟泛光，出现在陆昭身上，逐渐构成一道人影。是个男人，依稀与陆昭有几分相似。但是和陆昭不同，他的表情冷淡，眼神更是空洞无神。 “。。。”陆苑已经呆住了，伏妖剑摇摇欲坠，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少年人，此年，是何年？” “他”又问了一声。 “二零一二年。” “他”有些疑惑，“二零又是何年号？此间还是大宋江山？” 大宋，陆苑忽然想起那位尊敬的老人和那只狐狸精所说的话。莫非这位就是？ 还不等陆苑开口，一道紫光流转空气，一道浅浅的人影出现在陆苑身旁。陆苑侧目，是那张讨厌到极致的脸。伏妖剑正要刺向她，却不想那张原本讨厌的脸上，双眼含泪。 “好久不见。”她檀口微张，声音哽咽。 “他”打量她片刻，“是小狐狸啊。” “恩。”郭书筠双目如决堤，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她就泪流满面。陆苑默默将伏妖剑收起，连带着莲印都消失了去。 “此间多少岁月不见了？” “千余年。” “大宋江山何在？” “早已山河破碎，改朝换代多次。” 一问一答，陆苑根本插不上嘴。他的面目逐渐清晰，与陆昭的模样一般无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那身鹤氅，和他的眼神与神情，陆苑肯定会将他当做陆昭。 难怪，这个狐狸精会这样下作地去勾引陆昭。 “他”开口道，“如今余只剩下这一缕神识，若非小友罗天大醮开天祈神，余难见这天日。” 陆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他。 “余本名陆甲寅，此世余名何？” 陆苑刚要开口，就被郭书筠抢先一步说，“叫陆昭，还是那个陆家。只是陆家如今不复当年恢弘，这一脉只剩下您一人可延续。” 陆甲寅轻笑一声，明明只是一道神识，却那么的真实。 “恢弘又如何，不延续又如何。余本乃天生地养之人，此后为何，与余何干？再者，此世陆昭既是陆昭，陆昭非余陆甲寅。世间已无陆甲寅。” 话音刚落，郭书筠脸上原本的惊喜之意消失全无，只剩下惶恐与绝望。陆甲寅没有看她，他看向窗外。 “如此高宇琼楼，比之宋强盛千倍。世间本已无陆甲寅，何苦又强将‘陆甲寅’之名赋予陆昭。” “别，别说了。”郭书筠哀求道，陆苑退后一步，陆甲寅，这个名字高居陆家祠堂第一位。 她不知道那位老人的想法，或者说她不敢去想，将陆昭变成陆甲寅第二，光复陆家。那位老人绝对做的出来，否则那些铺垫，就显得多余而无用。 “小狐狸居然已成人形，修为也比之那些大妖相差无几。余甚慰，今后莫要仗己修为，为乱苍生。” 陆苑突然有些心疼郭书筠，等了陆甲寅一千余年，却只等来一句，莫要为乱苍生。可笑啊，陆甲寅可笑，郭书筠也可笑。然而更可悲，陆甲寅不愿世间再有第二个他，郭书筠不愿只被陆甲寅当做一个宠物。 当年人已死，如今凉薄心头生。 “我，知道了。”郭书筠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陆甲寅又扭头看向陆昭，与他无二的面容，只是有些少年的青涩。 “做陆甲寅有什么好，你看，他便只愿做陆昭。” “黄粱梦，一梦醒。大醉不复醒，不做此间人。余陆甲寅自愿入黄泉，受天劫地罚三千又六。唯有这抹神识不死，非是看不厌这天地风景，而是不愿世间再有陆甲寅第二。” 成就道家第一人的陆甲寅，竟是将自己转世会被人供为陆甲寅第二都预知到了。 他没有强行将罗天大醮毁去，即使只剩一抹神识的陆甲寅，依旧可以做到。但是他没有，他将选择权交给了陆昭。若他愿入道家，便成为陆昭。若他不愿入道家，也可做陆昭。 世间只剩陆昭，唯独不见陆甲寅。 他像是看遍了现在的这些风景了一般，轻轻一笑。青烟又消散在空中，被陆昭呼入体内。 留下神伤的郭书筠，和默不作声的陆苑。 郭书筠强笑一声，空气扭曲，随着紫光由强变弱，她消失在原地。 她应该是想回家一个人哭上一场吧，在陆甲寅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必须安分的小狐狸。她的爱慕，她的憧憬，对于陆甲寅来说，无关紧要。世间再无陆甲寅，陆苑不敢想，郭书筠日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这样的仪式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陆苑找不到办法，她想了想，还是回到自己房中。明天找个时间给那位老人打个电话吧，关于陆昭，关于陆甲寅，她有很多话想要问那位老人。 朦胧中，陆昭见到一个与自己面容一样的人站在他身前。 他们处在山巅之上，有朝日升起。他没有看陆昭，他看向朝霞。 “余名陆甲寅，本应遵循女娲遗旨，铲尽天下仙妖。” “如今入世三十余年，初入世间见一妖，便杀之。而后杀妖无数，成就道家第一人。” “却又不得真意，只剩杀伐，妖也并非作恶。” “人妖区别，不过一具驱壳。烛龙尚未灭尽天下仙妖，余陆甲寅，亦做不到。” “炎黄之后，世间唯人至尊，再无大妖大能祸乱世间。” “封神之后，再无妖物起波澜。” “陆甲寅做不到，甘愿受尽天劫地罚。” 只见那身披鹤氅，名为陆甲寅的人，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化为一道紫烟，洒落世间。 一卷长图掉落在地上，陆昭小心翼翼走近，将卷轴打开，赫然是《群妖图》。 只是与自己所看到的不同，这幅图栩栩如生，那些妖怪仿佛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在笑，在怒骂，在焦急。 而在最末，一人立在群妖中，身披鹤氅，手持青玉剑。 “至此，世间再无陆甲寅。” 第十二章 关于爱想象的妹妹 头有些疼，起床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应该是低血糖的原因吧，穿着拖鞋疲惫地走出房门。陆苑的房门紧闭，也就不去打搅她的清梦了，到时候还会责怪自己。哥哥不好当啊，稍不留神就会被吐槽。 拿起保暖水壶，倒了杯水，还尚且温热。随后往里面倒了些果珍，这是常年低血糖所带来的习惯。早上起来的时候，倒上一杯果珍，基本可以避免低血糖症状。 据说是遗传，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了五六分钟，还是有些晕。最近的睡眠质量是真的糟糕，头疼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早上没有课，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早起，难得一天早上没课，还睡不着了。人真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大好的时光不去享受。 陆甲寅。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也许是某部武侠电视剧里面出现的名字吧。听上去也不怎么样啊，怎么会记得住。又兴许是这名字实在是太烂了，所以反倒是记下来了。 现实要是有谁取这个名字，肯定是个傻缺。 “阿欠。” 陆昭打了个喷嚏，将睡衣收拢了些，天气终于开始转凉了。出门时可以加点衣服。 身上有些粘，应该是昨天晚上热的。匆匆洗了个澡，就出门去买早餐了。家里还有个妹妹嗷嗷待哺，不能懈怠啊。万一饿死了怎么办，这不出门的家里蹲，饿死了是常有的事。不也老有那种新闻上说，某家里蹲长时间不出门，再被人发现时竟是被饿死的。 害怕，还好有自己这么个勤劳的哥哥，陆苑才会免于饿死。这么一想，还有些洋洋得意。 菜市场人倒是很多，大妈们总喜欢赶早，这个点基本上都是往回走的。选了几样菜，应该够中午和晚上吃，换个花样。 要是周末还可以买点骨头啊，鸡啊，猪脚啊什么的，可以给陆苑滋补一下。胸小这件事也不好拿出来炫耀，自卑肯定是有的。想想郭书筠，什么时候自卑过，向来都是以实力碾压那些女生好吗。 脑子里对比一下，不得不说，陆苑也就赢在年纪上，可塑性还是比较强的。但是你想，郭书筠已经成长了那么多年了，现在一眼就能看到汹涌。人这种生物就喜欢吃现成的，等久了就没什么耐性了。 在早点铺要了碗黑米粥，两笼小笼包。其中一笼打包，老板和自己已经很熟了，所以不用说就知道给陆昭打包好了。要不是这个时间吃早餐的人多，老板得和陆昭聊两句。 说来也巧，老板也有个妹妹，在这里帮厨。前些日子不忙的时候，还给自己感叹，自家这个妹妹嫁不出去了。陆昭一看，也不难看啊，还挺清秀的。 老板就叹了口气，悄悄给陆昭说，自家这妹妹喜欢自己很多年了。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单身，闹得自己也找不到媳妇。可恶啊，真是个不乖的妹妹。 又想起自家那个家里蹲，说多了都是泪，自家这妹妹可不怎么喜欢自己，倒是挺喜欢折磨自己。有些羡慕老板，毕竟有个喜欢自己的妹妹，自家的那位就只会埋怨这里不好，那儿也不行。 想着想着，就吃完了，把钱放在纸箱里。陆昭选择这家店的原因就是干净，老板从来不用手碰钱，找钱都自己在箱子里拿，老板也信任食客。这样建立起来的信任，很容易让客人成为回头客。就算是味道算不上顶好的，也吸引客人。 老板挺鸡贼的，想必给自己说故事也是想让自己成为回头客。 一边感叹老板得生意经，就到家了。 陆苑已经起来了，双目失神的坐着，还有些黑眼圈。陆昭就知道，这家伙也低血糖了。赶紧叫她来吃饭，就连吃饭的时候，她都是迷迷糊糊的。 直到吃完了，陆苑忽然问道。 “哥，你愿意改变现在的生活吗？” 陆昭有些奇怪，这种问题本身不能叫做问题。 “想不想都没办法啊，总不能不读书咯。况且现在也挺不错的啊，每天无忧无虑的，多好。” 陆苑瘪瘪嘴，就知道自家这个哥哥是个咸鱼，已经没救了。 “那如果有机会能改变呢？” “要看什么情况，要是大家都好，就没必要去改变。这么过日子，虽然不算特别富足，但是充实。吃完过后可以想下一顿吃什么，也挺幸福的。” 陆苑想起昨晚陆甲寅说的话，让陆昭做陆昭，而不是做第二个陆甲寅。她就有些纠结，那个老人应该不会这样想吧。陆家没落这么多年了，需要有个像陆甲寅那样的人，来带领陆家走向繁荣昌盛。 曾经道家执牛耳者的陆家，如今都没什么人清楚了。要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想必很多人都忘了有陆家了吧。 陆昭不想改变，这是最让陆苑头疼的事情。他从小就这样，有人逼迫他，他就去换一个环境。当年自己那么努力去刺激他，想让他变得优秀。好家伙，直接一个人跑去其他市读高中了，三年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看上去挺平和的人，做起事情来全靠冲动。不知道陆甲寅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如果是的话，那个狐狸精当时也头疼得紧吧。 哦，不对。那狐狸精只要能跟在陆甲寅身旁就能花痴的不行了，不考虑她的意见，她就是个花痴。胸大的不管是人是妖，都无脑。 哎，就算是这样，还是想成为一个无脑的人啊。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什么起伏的胸前，暗自叹息。 下午陆昭去上课了，陆苑才有机会给那位老人打电话。 “喂，陆苑啊，有进度了吗？” 陆苑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就是有些困扰了。” “恩，是这样的。” “能说说看吗？” 老人的声音很温和，然而即使隔着电话，陆苑还有些害怕这位老人。 “我见到陆甲寅了。” “陆，陆甲寅。” “恩。” 老人似乎被这个名字震慑到了，话筒另一边沉默了。 “他说他不愿世间有陆甲寅第二，太爷爷，你是不是想让陆昭，成为陆家第二个陆甲寅。” 依旧是沉默，被叫做太爷爷的那位老人，自然就是陆昭的爷爷。 “哎。” 话筒另一边传来一声叹息声，陆苑心头一紧，害怕他说出让她愧疚的答案。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何曾需要陆甲寅第二。只是他想过吗，有多少人惦记着他，如果陆昭真的什么都不会，到后来，谁来保护他。我不想要一个陆甲寅第二，我只想要我孙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听到这样的答案，陆苑有些意外，也如释重负。老人是为了陆昭着想，也是，老人都说过，天生天养，何去何从自有天定。 “陆甲寅当年造就的杀孽太重，在他彻底领悟人与妖并无不同时，已经太晚了。所以有许多大妖其实都没忘记他所做的事情，他的死，是必然的。” “他没有选择位列仙班永垂不朽，自愿轮回人世。单凭功绩，上古时代的封神功勋，都不如他一人来的多。唯一比的上他的，只有烛龙。” “他死了，可他还在轮回。这样的事情，让那些大妖心动。如果不能亲手杀掉他，那杀死他的转世，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所以，不是陆昭要成为陆甲寅第二，而是陆昭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手段。没有人能保护他一辈子。” 陆苑醍醐灌顶，老人没有其他的念想，只是想要陆昭一世平安而已。 大妖可以不去管陆甲寅的后人如何，但是陆甲寅的转世就不一定了。这道理陆苑也懂。 “好，如果下一次再见到陆甲寅，我会给他说明白的。” 陆苑下定决心，就算是陆甲寅极力阻拦，她也要让陆昭真正觉醒。 这片天地能没有陆甲寅，但陆苑不能没有陆昭。仅此而已。 挂断电话后，长抒一口气。心里疑惑的东西都解开了，陆甲寅的神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有考虑过自己造过多少杀孽。 他接受天劫地罚，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然而没能杀掉他的大妖，心里肯定留有遗憾。所以陆甲寅不知道陆昭的现状，不过他肯定可以理解陆昭。 况且陆昭并不是一个会滥造杀孽的人，陆苑相信他，比相信自己还多。 这下就只等陆昭回家了，想想还有些开心。这样的生活感觉就像是两夫妻一样，作为妻子的她等待陆苑回到家中，然后宠妻的陆昭再给自己做饭。 脑子里想着，时间过得飞快。 陆昭进门时看着自家妹妹在沙发上坐着，一边还在傻笑。还以为是中午吃了什么东西食物中毒了，走近去拍拍她的脸。 “苑苑你没事吧？” 陆苑还美着呢，冷不丁被陆昭拍脸，想象一下就被打断了。一下就跳起来，炸毛了。 “你才有事，你巴不得我有事是吧。离婚，啊呸，滚去做饭。” 陆昭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骂，还没等自己解释陆苑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心里默念三字经，好委屈，但是谁让她是陆苑呢。 开始做饭的陆昭肯定不知道，陆苑关上房门后，耳根子都红透了，怎么就把离婚两个字说出来了，太羞耻了。还好陆昭比较傻，肯定只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不过，有陆昭在真是太好了。 第十三章 小道士开始要饭 “好累啊，怎么会派我来这个地方。” 一个少年抱怨着，把鞋子脱下来。他的面容年轻而俊秀，皱起来的面目分毫没有影响帅气。只是除开面容之外，身上穿着的衣服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一件道袍，许多人恐怕都没见过真正的道袍。影视作品里的道袍大多很花哨，而更不会用“衲衣”这种用于云游的粗布道袍。大襟，长及小腿，多层粗布缝制，笨拙而厚重。 头上也没有带什么道冠，头发也是短发。除开衣服和脱在地上的布鞋，少年看上去和一个都市人没什么两样。背上还背着个大旅行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啥。 只是这样的“奇装异服”，当真会被周围的人当做疯子看的。 火车站外的一些黄牛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这个少年搭讪。换个人肯定就上去问了，“帅哥要不要住宿？” “帅哥要不要打的？” 诸如此类，广告有很多，不知道哪一样适合这个叫花子少年。 少年就这样坐在马路牙子上，来往川流不息的车辆，也可以让他看的出神。看他这么累，就知道一路上都是站着来的。天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过来蜀都，说不定站了几十个小时。 “咕咕。”少年的肚子发出不争气地声音，他手伸进内衣，摸出一个干巴巴的小袋子。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人用钱袋这种东西。 打开一看，还剩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得，还是要走一下。师父说过，火车站附近的东西都很贵。 穿上鞋子走，一路上见到路边摊子上的鸡蛋饼，烤红薯，都给少年馋坏了。好想吃，可是没有多少钱。 时不时也有些女孩会看上少年两眼，感叹现在的叫花子，颜值是越来越高了。 师父说要来蜀都寻找自己的缘机，现在想想那个老家伙的模样，分明就是想把自己饿死在蜀都。天地良心，自己就是吃的多了一些，但是男孩子嘛，到发育期的时候是要吃的多一些啊，没毛病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一所学校。“蜀都中西大学”。 少年是真的累了，摸了摸揣在内衣兜里的钱袋。 “恩？我钱袋呢？” 绝望笼罩在少年心头，五十块钱啊！那可是一百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世界上居然还有要偷他这般贫穷的人，诅咒他们生**没儿子。 然而时间回溯到刚才少年拿出钱袋，揣回去的时候，钱袋没有揣回内衣兜，而是直接顺着衲衣下摆，落在地上。 背负旅行包的少年只顾着被美食迷失双眼，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钱袋子孤单地落在地上，最后被环卫工人扫走了。 由于钱袋子过于破烂，环卫工人都懒得捡起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得，少年心里一横，把旅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摸出一卷布，一个碗。把布摊开，碗放在布前，碗看上去破旧不堪，还有好几个缺口。盘膝坐在布后，低垂着头。 只见那布上写着。 “身无分文，也无长处，出门在外，全靠朋友。走过路过，给点闲钱，流落街头，实非本心。大慈大悲，救世菩萨，怜我少年，孤苦伶仃。” 当年祖师爷也这么干过，不丢人。师父还说过，那些学生，尤其是女学生，心肠软，看到落魄的人都忍不住给点钱。 师父不会骗我的。刚才还在心里默默骂着自己师父老不死的少年，现在心中无比虔诚。师父的模样绽放光芒，仿佛天神下凡。 可能是少年穿的太像叫花子，有些路过的人，身上揣着几个硬币，就丢到破碗中。 少年用悲凉的眼神看着那些投币的人，用着半生不熟的河南话说道，“谢谢昂。” 这时候从学校门口走出来一个背着书包的青年，他脚步轻快，看上去穿的还行，家境应该挺殷实的。 青年原本没看到少年，少年有些急了，没憋住。 “这些少侠请留步。” 青年倒是回头了，不过回头的还有其他人。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师父说，说出这句金言，你想要的人，就会转过身来。师父这不一样啊，转身的人好多哩。 好在其他人都以为这叫花子犯病了，间接性抽风，继续沿着刚才的路走了。只有那位青年歪了歪头，朝自己走过来。 这个人真上道，贫道在心里给你打call。 “小师父你叫我啊？”青年开口问道。 这声小师父让少年微微一愣，这家伙居然认识衲衣？少年一时间有些哽咽，眼泪汪汪地看上去有些可怜。 “小师父？” 青年又叫了一声，少年这才回过神来。不经意地抹了抹眼，入戏太深，真哭出来了。 “贫道观你五行，近日恐有灾患，少侠若是有空，不如算上一卦。”少年笑眯眯地，看上去格外真诚。 青年犹豫了一下，“小师父，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这布收起来，怪别扭的。” 少年神情一滞，低头看了看那张布，和碗里的一些零钱。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相逢即是缘分。” 青年不说话，有些冷场。少年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心里在骂人。原以为是个上道的好人，想不到居然不是个傻子，好生气啊，早知道就不叫他了。 “小师父有名号吗？” 青年端详了一下布上的字，有些古怪，但是青年不知道哪儿古怪。 “贫道俗名蔡奉，道号青一子。再问少侠名号？” “我叫陆昭。” 啪，蔡奉从地上一下就蹦起来，破碗都给提倒了，里面的零钱散落一地。 “你就是陆昭？” “啊？”陆昭有些莫名，看样子这个叫蔡奉的小道士似乎认识自己。可自己心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家的那个谁谁谁，是不是你爷爷？”蔡奉神情焦急，口齿都有些不清。 陆昭满头黑线，谁会把谁谁谁做名字，不知道就不要说好吗，这样显得你很业余。 “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缘机？”蔡奉嘀咕着，上下打量着陆昭，然后伸出手来。 “大家都是道家人，富道人要接济贫道，懂吗？” 陆昭摇摇头，也没打算给这个大呼小叫的小道士钱。谁是道家人了，我是读书人。 蔡奉急了，这陆昭怎么可以这么不上道。只是这一急，就把天眼给开了。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小道士，开了天眼。 要不是凡人肉眼看不到他身上的青光，十有八九会被人抓去研究一番。 只是陆昭看见了，他看见这个小道士，突然就满身青光，不刺眼，甚至有些让自己亲近。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神奇，这是魔术吗？还有人在身上藏灯泡的。 要是蔡奉直到陆昭心中所想，肯定将陆昭一顿胖揍，修行十来年，被人说成是魔术，不打哭他真是对不起青一子这个道号。 然而就在他不经意地一瞥，陆昭身上毫无道家气机。原本以为是陆昭修为高出自己，再一想，自家那师父说过，自己这天眼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双道眼，连不在五行之内的事物都能看穿，更何况一个陆甲寅转世的陆昭？ 这就奇怪了，陆家是没落了，但是也不至于没落到这种地步啊。 蔡奉犹豫了一下，张口问道： “喂，你知道道家真章吗？” “啊？” 陆昭的懵逼，一点都不做作。 得，蔡奉算是知道了，这家伙生在陆家，可啥也不懂。这就有点意思了，随便一坐就遇到了他，想必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缘机啊，师父诚不欺我。 “快，带我去吃饭。我饿了。” 咕咕，两声响声，蔡奉不觉得尴尬，似乎还有些光荣。 陆昭愣在当场，这个小道士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可是陆昭还真不太会拒绝别人，叹了口气，“走吧。” 小道士美滋滋地收拾东西，跟着陆昭走。旁人还有些诧异，现在装要饭的都不掩饰一下了，直接就这样和同伙离开了，看来是这个地方真的要不到钱啊。 路人连带着看陆昭的眼神都带着鄙视，好在陆昭没时间理会这些事情。 买了些菜，准备带蔡奉随便在外面吃点东西。却不想小道士笑眯眯地说，“去你家吃，更好。没想到陆家的人这么客气。” 客气你大爷，没辙，只好带着蔡奉回到家中，先提前给陆苑发了个短信，让她不要邋遢地躺在沙发上。陆苑还想问其他的，却被陆昭推辞了。 打开房门，先看了一眼，陆苑并不在客厅里，这才让蔡奉进门。 “啧啧，没想到你住的还挺豪华的。” 把包放下，也不换鞋子直接就走了进去，舒服地倒在沙发上。 “哎，这玩意儿就是舒服。比那些椅子强多了。” 陆昭把菜放在吧台上，还在想怎么和陆苑解释。 陆苑听到声响，从卧室里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陆昭。 “哥，你回来了啊，辛苦了。” 陆昭愣住了，没想到自家妹妹还会有这么乖巧的一面。 再一看坐在沙发上，原本露出舒服表情的蔡奉，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瞳孔里的恐惧透露出来。 “你怎么也在这儿。” 得，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这害怕的小模样，让陆昭都顾不得惊讶自家妹妹的乖巧，奇怪地看着蔡奉。 陆苑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身穿衲衣的少年，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眼里的惊恐，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陆苑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眼中的寒芒也如有实形一般。 “终南山的青一子真人，好久不见呐。” 第十四章 希望有尊严地离开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陆昭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认识。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蔡奉，跪在地上一样。他满脸的委屈和不甘，少年帅气的脸纠成一团。 好惨啊，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有些开心。陆昭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可就是按捺不住。 “苑，苑姐，给我青一子一个面子。要不你给我师父一个面子，别让我跪着了，我腿好酸啊。” 少年眼里有泪花涌动，陆苑却稳坐在沙发上。沙发上之前是有防尘布的，陆苑已经将防尘布丢在地上。她嘴角噙着冷笑，宛如掌控世界的女王。 至少对于蔡奉来说，是这样的。 陆昭没有去问，为何陆苑会和这个小道士认识。他也不打算去问，这些事情，要是陆苑愿意给他说，自然就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苑也不例外。 “面子是自己争得，想必是你缠着我哥来的吧，这是第一。进门了居然连鞋子都不换，礼义廉耻都喂到狗肚子了吗？这是第二。见了我在了，居然害怕成那个样子，我有那么吓人吗？这是第三。” 连陆昭都有些胆颤，不敢再去看那边惨不忍睹的场面，自个儿默默切菜做饭。 “苑姐啊，我真不知道您在，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这样。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蔡奉没了一开始的无赖模样，陆苑所带给他的恐惧，看来不是一般的深。 “呵呵。” 蔡奉没了脾气，低垂着头。 陆苑心里也是十分不爽，本以为是陆昭带朋友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个货。也就是陆昭不记得了，如果记得，应该知道，在那时候，这家伙也是来过陆家的。 不过那段经历，让陆苑和蔡奉都不甚开心。 陆苑作为胜利者，碾碎了尚且年幼的蔡奉的自尊心。而陆苑心中对蔡奉破坏自己和陆昭单独相处，也怀有怨言。所以每年这位姑奶奶，都会上一次终南山，殴打一下这个少年。 于是年少的蔡奉，对陆苑产生了阴影。 他压根就没想过陆苑会在这里，这肯定不是自己的缘机，如果真的是，那自己去年被陆苑打的时候，就会说了。 “说说吧，来蜀都找谁？别说你是来找我哥的，我会真的打死你的。” 蔡奉犹豫了一下，随后就是一只拖鞋砸在脸上。蔡奉委屈地抬头看陆苑，然后将拖鞋给陆苑递过去。 “师父说，蜀都有我的缘机，所以我就来了。” “那你怎么遇到我哥的？” “我下了火车，钱袋被人偷了。最后的五十块也没了，所以只能在陆昭的学校门口化缘，看他像是个有钱人，就跟他搭讪。结果他没和那些人一样，认出了我这身道袍，叫我小师父。心生好奇的我就问了他的名字，然后发现我认识他。” “然后你就死皮赖脸的跟回来了？” 蔡奉羞怯一笑，看着陆苑一阵反胃。 “怎么能这么说，是陆昭邀请我的。” “啪”，又是一只拖鞋甩蔡奉脸上，蔡奉幽怨地将拖鞋还回去。 好丢人啊，又被打脸了，好想离开啊，可是不敢啊。 “对不起，是我死皮赖脸。苑姐，能不能别老拿拖鞋丢我了。这让别人知道了，太没面子。” 陆苑微微一笑。 “还是那句话，面子是自己争得。自己造的孽，就别怪别人不给你面子。” 陆昭有些看不下去了，刚好饭也做好了。 “算了，苑苑，别为难他了。吃饭吧。” 蔡奉回过头去，像是看救世主一样看陆昭，好感动。 陆苑也懒得为难蔡奉了，说到底这家伙就是个傻子。 “看在我哥面子上，吃饭。吃了就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是是是，吃完就滚，吃完就滚。” 本来让蔡奉坐陆昭旁边的，但是这家伙死活不肯上桌，说是怕弄脏了苑姐的桌子。然后就蹲在一旁刨饭，要不是陆昭看不过去，给他夹菜，这家伙连菜都不敢夹。 陆苑倒是不再看蔡奉，骂人也是很累的。蔡奉很快就吃完了，少年老老实实给陆昭还有陆苑打招呼，有些别扭。相信这家伙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陆昭也就没留他。 至于陆苑，话都不想说。 少年走了，留下兄妹二人，气氛有些尴尬。 陆苑其实心里挺紧张的，蔡奉在的时候还可以装作原本的模样。蔡奉一走，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哥哥解释这些。 说自己被人叫做真人，说自己每年都会去揍这个家伙，说你其实是陆甲寅。 “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吧。不过下次别这样对他了，挺可怜的。” 陆昭开口打破沉默，陆苑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 “谁让他不请自来的？对别人缺乏基本的尊重，哥你就是个滥好人。” 陆昭满脑子黑线，给你台阶下来，还要顺口嘲讽一下自己。有意思吗？当哥哥就没有尊严了吗？ 当然这些都是陆昭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面上只是笑笑不说话。 随口聊着学校的事情，让这个家里蹲妹妹知道学校的情况。比如食堂哪儿好吃，比如哪儿适合谈恋爱。不过陆苑对这些地方，连基本的兴趣都欠奉。 下午要去上课，陆昭收拾好了餐盘就在沙发上小憩。陆苑坐在一边看电视，原本沙发上的防尘布已经被陆昭洗了，本来也没打算洗。可陆苑嫌脏，非要洗了。 拿她没辙，洗吧。 闹钟响了，陆昭感觉手臂有些沉。睁开眼，陆苑正趴在自己身上，沉沉睡过去。 嘴里嘟囔几声懒丫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房内。这要是在沙发上睡久了，对脊椎不太好。 已经有些寒意了，被子也是要盖好的。陆苑的被子有股特殊的香味，让人心神宁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把垃圾提上，出了门。刚走出小区，就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蔡奉。 只见他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陆昭后面，没有陆苑。这才安心地看向陆昭。 “不好意思，哥们。你妹妹太凶了，惹不起，我害怕。不过我真没辙了，身上没钱，能不能先借点给我，我坐个车去玉皇观。今后必有重谢。” 陆昭叹了口气，这家伙神经是真的很粗。大家就见过一面，为什么你认识我妹妹就要借给你钱，我们很熟吗？ 然后陆昭就从钱包摸了两百块出来，“够了吗？” “够了够了。” 蔡奉两眼放光地接过钱，然后对着天看了一下防伪印，确认是真钱了，才揣到怀中。 陆昭满脑子黑线，你丫要是信不过别人，就别收好么？ 不过蔡奉铁定是没这种觉悟的，他拍了拍陆昭的肩膀，一脸感激。 “谢了哥们。” 结果刚一回头，就被一个人吓得退了两步。 陆昭一看，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 “郭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郭书筠，不过她没有看陆昭，而是看着蔡奉。 蔡奉歪着头，笑的一脸纯真，“姐姐找我有事吗？” 郭书筠微微点头，“是有点事，见到有人勒索我的学生，你说有事儿没？” 郭书筠的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都不怎么搭理陆昭。就连自己主动打招呼，她都不理会自己。想必也是对自己摸了她贴身衣物而生气吧，可也不能怪自己啊，是你自己不注意，好歹自己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没有的事，我是问陆哥借点钱回道观。”蔡奉笑眯眯回道，他不怎么害怕郭书筠。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蔡奉自然猜到面前的这位好看的老师，是个妖怪。 他身上青光乍起，陆昭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又在变魔术了。 郭书筠只是微微一笑，任由他开天眼。 蔡奉天眼刚开，原本的郭书筠，变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妖气柱，两人合抱粗细。而在妖气柱中，有一只白狐，没有那些凶妖的狰狞模样，还有些可爱。 少年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腿都在打着哆嗦。青光收敛，再看到郭书筠时，宛如看到洪荒猛兽。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没礼貌。” 少年躬身道歉，陆昭莫名其妙，这家伙变个魔术还把自己变礼貌了。然后从怀里把揣着的两百块还到陆昭手中，“告辞。” 少年一溜烟跑掉，心中咒骂自己的师父。什么缘机，这分明就是想让人家死啊。有个从小揍他的陆苑也就算了，随便遇到一只妖怪还是荒古大妖级别的存在。妖气柱贯穿天地啊，乖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妖怪。 而且这个大妖还是陆昭的老师，少年下定决心，要离陆昭远远的，再也不来了。 陆昭有些尴尬地看着郭书筠，郭书筠转身要走，陆昭赶忙开口道，“郭老师，他是真的借我钱。” 郭书筠也没回头，只是停顿在那里。“陆昭，那些道士，都是骗子。以后少和那些人接触。” 陆昭有些懵逼，郭书筠也没有给他解释为什么，就离开了。 郭书筠不认识蔡奉，但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她从一开始就在陆昭身旁，陆苑在时没必要出手，陆苑不在，即使再怎么心酸，也要出手。 毕竟他是陆昭。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陆昭，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陆甲寅。她选择不与陆昭说话，可心底里还是惦记着。 好难受，陆甲寅，这就是你所说的感情吗？ 第十五章 城里人套路深 好像蔡奉的出现，只是平静生活的一道波澜。 他好几天没有出现了，陆昭还以为郭书筠走了，他就会再次出现。 原来这家伙说的告辞，是真的告辞啊。 转眼间就到了新生军训的尾声，陆昭硬是将自己的家里蹲妹妹拖出来。陆苑不情愿地出了门，不过一进校门就变得温婉而端庄。把同行的陆昭看懵了，变化之大，叹为观止。 她顺手挽住陆昭的臂弯，陆昭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家里蹲妹妹累了。 呐喊声即使离操场有些距离，还是清晰可闻。陆昭也经历过军训，训练时对教官各种谩骂，然而真到离别的时候，还是不舍。 走到操场看台上，找了两个空位。陆苑有些嫌弃，陆昭从书包里拿了本书垫在下面，才坐下来。 一列列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阅兵这种仪式感挺强的，不在队伍里其实挺难体会到那种庄重感。 “好想回家啊。” 陆苑嘟囔着，呐喊声盖过了她的声音，陆昭有些没听清楚，扭头疑惑地看她。 “没什么，有些后悔没参加。” 笑靥如花，陆昭也认同地点头。缺少了一次锻炼，以及和同学友好相处的时间段。大学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和这些相逢的人，产生的回忆。或许无关紧要，可最后毕业的时候，这些都会像走马灯一样想起。 这话陆昭没给陆苑说，一来太吵闹，二来陆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太过于拘束她，会起反作用。 看台上不少都是高年级的，有来看小鲜肉的学姐，有来看漂亮妹子的学长。这大概是高中和大学最大的不同，在高中必须压抑的情绪，在大学稀疏平常。 “哥，你军训的时候也是这样喊口号的？” “是啊，大学生都会经历。就你特殊，没参加。可惜了。” 陆苑撇撇嘴，有的时候真不想和他说话，太累。 这些天没有闻到狐狸精的味道，大概陆甲寅的话把她伤到了。陆甲寅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狐狸精不一样，漫长的岁月里就等着他，好不容易见上一面，陆甲寅的话却那么凉薄。忍不住想送一首《凉凉》给狐狸精，就这样一直保持，不要再来纠缠陆昭了。 想着就靠陆昭近了些，陆昭也没注意到陆苑细小的动作。他有些想念当时训练他们的教官，个子不高，与他们的年龄差距也不大。经常在上厕所的时候，和他在厕所里抽根烟。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应该还是照常训练，今年的他应该没来，去年就听他说过，打死都不想带学生了。 阅兵式完了，然后就是领导发言，这时候已经有些无聊了。陆苑实在是兴致缺缺，就拉着陆昭走了。领导讲话确实没什么好听的，感觉今年的话，和去年的没啥区别。这稿子估计都是一届一届传下来的，听着都觉得累。 今天估摸着做不了饭了，就带着陆苑去食堂吃饭。陆苑有些不开心，食堂做的饭哪有陆昭的小炒好。单说卫生就比食堂好许多倍，更何况陆昭会考虑到陆苑的喜好。 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食堂，给陆苑选了些清淡的菜品，寻了个空位，面对面坐下。 筷子在食盘扒拉几下，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陆昭倒是吃的蛮香的，也对，可以不用自己做饭洗碗，吃啥都觉得好吃。 “陆昭？” 有人在喊陆昭，还是个蛮好听的女声。陆苑警惕地抬头，看到一个女生端着食盘，样貌自然比不上陆苑，只是胸前倒是挺雄伟的。 陆昭抬起头，一看，就笑了。 “婳姐！好久不见了。” 被陆昭叫做婳姐的人，不客气地在陆昭身边坐下，陆苑沉默不说话，不过单是看气场，就知道她现在心里很不爽。 “是啊，从学生会退出来，都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老是在寝室打游戏，聚餐都不来。这位是？” 女生看到与陆昭面对面坐着的陆苑，好奇地问道。 “我妹妹，陆苑。大一新生，带她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 “诶，大一不是还在阅兵吗？” “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没去参加军训。哦，苑苑，这是婳姐，王婳，我大一时候的部长。对我蛮照顾的。” “哦，婳姐好。” 陆苑心不甘情不愿的打了声招呼，没想到有自己在，还有这些花蝴蝶往陆昭这牛粪身上冲。果然核心竞争力竞争不过别人啊，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平坦地胸襟，陆苑有些少女的忧伤。 “恩恩，你好啊。要不要参加学生会，你哥哥去年做的倒是挺好，可惜退了，本来都打算把部长的位置让给你的。” 王婳的笑容挺有感染力的，毕竟在学生会待了那么久，人情世故，十分老套。 可惜陆苑并不吃这一套，她对王婳这个大胸怪，一点好感都没有。 “谢谢学姐了，我身体不太好，挺耽误事情的。” 王婳脸上有些遗憾，似乎挺看好陆苑的。 “婳姐还在学生会待吗？” “在啊，刚做了副主席，超累的，还是做部长好，没那么多事情。” “哈哈，我当时就是觉得有些累，耽误了玩游戏的时间，所以才退出的。” 王婳娇嗔道，“你看你，整天都只知道玩游戏。马帅他们就是被你给带的，连副主席竞选都没去。” 马帅是学生会科技部的部长，和陆昭关系蛮好的，主要是玩同一款游戏，时不时地去网吧连坐。陆昭退出学生会后，就很少和马帅一起玩游戏了。没想到马帅还真是老当益壮，网瘾青年网瘾大，副主席这样好的位置都不去竞选了。 “跟我可没关系哦，我早就退啦，是他自己经不起游戏的诱惑，怪我咯。” 王婳妩媚地白了陆昭一眼，两人聊天很随意，不太像是部长和部员的对话。陆苑有些插不进话，毕竟自己只是个大一新生，还推拒了王婳的邀请。 这个叫王婳的大胸怪，肯定对陆昭有特别的企图。陆苑已经脑补了，要是陆昭不退出学生会，肯定会用职权要挟陆昭和她在一起。真是个不检点的狐媚子，大学里面怎么尽是些这样的东西。 好在吃完饭后，陆昭就和王婳告别了，王婳有些不舍，却没什么其他的理由留下陆昭。不过约了个时间，老部门的人出来聚餐，陆昭也答应下来。 陆苑不屑地撇嘴，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走出食堂，陆昭才开口问道。 “感觉你有些不开心啊，怎么了，是困了吗？” 困你个大头鬼啊，又不是猪。可是不能直接这样说，要让陆昭明白不能继续和这些幺蛾子接触了。 “有点。那个婳姐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怎么可能，婳姐对人一直都这么好，你想太多啦。” “嘁。”陆苑小声唾弃一声，“我感觉就是这样啊，看她一直都想挽留你，可你不领情啊，挺可怜的。” 一点都不可怜，就是装的，可恶的大胸怪。 “那是你哥哥我优秀好吗，婳姐惜才。再说了，我现在也没时间谈恋爱啊，有空都在给你做饭，哪个女生受得了男朋友没时间陪她啊。” 陆昭白了一眼陆苑，对这个拖油瓶十分不满。 陆苑有些得意地笑起来，也不回他的话。 一路上陆苑都没说话，全是陆昭在数落陆苑。今天挺奇怪的，这丫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让陆昭莫名其妙，最近这些人都变得好奇怪啊。 不懂城里人套路，太深了。 第十六章 他不想做天下第二 玉皇观里的日子，不要太舒服。总算不用每天都担心生存，陈师傅是个好人啊。 不用自己去收拾被褥，会有杂役帮他弄。在斋堂吃饭，会有很多陈师傅的弟子问自己问题。当然“博学”如蔡奉，会一一为那些愚昧的年轻人解答。 这些都是玉皇观的陈师傅，看中了蔡奉真人的身份。所以给足了这位终南山真人优待，蔡奉也接受的理所当然。 蔡奉就这样悠闲地过了几天，师父所说的缘机，都抛到了脑后。开玩笑，谁要去和陆苑还有上古大妖级别的缘机打交道。蔡奉选择放弃，趋吉避祸是常识，明知灾祸一往无前的，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蔡奉自知自己做不了圣人，也不愿意去做傻子。 用完斋饭，陈师傅叫住蔡奉。 “青一子真人，去禅房一叙？” “可。” 蔡奉跟在陈师傅后面，陈师傅原名陈学道，小时候就在青城山出家。到现在，快有四十多年了。现在道家对戒律没原来那么严格，陈学却还是一生未娶。 小道消息更可怕，听说连自我发电这样的事情都没做过，有时候五十来岁的陈师傅也会偷偷摸摸地一大早洗裤子。蔡奉有些不敢想象，不过自己不能做这样的人。 陈学道男儿女相，要不是声音是男声，那真是雌雄莫辩。陈师傅喜欢喝酒，有次喝到医院去了，医院的护士叫陈师傅大妈，硬生生把他脸叫绿了。要不是爬不起来，陈师傅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了。 不过这样一个人，只专注于道学，是真的没有修为。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应该是有些缘由。蔡奉再怎么蠢，也不会去问陈学道，这是忌讳。 禅房很大，空落落地两个人。四个蒲团，中间一个矮茶桌。陈学道喜茶，也钻研茶道。蔡奉老实盘腿坐下，陈学道就开始烧水净器。 蔡奉看不懂，陈学道修道心。 “真人稍等，片刻即好。” “好。” 文绉绉的陈学道，和被迫文绉绉的蔡奉。 “陈师傅，其实不用那么多礼的，平常说话就好了。” 蔡奉憋了好几天了，终于开口说了。 陈学道有些惊讶，连冲茶的手都微微一抖，片刻将手稳住，这才回答。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真人都是这样说话的，我记得你师父就是这样。哎，你早说啊。” 蔡奉尴尬赔笑，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自己师父喜欢装高人，可也不代表我也要喜欢装高人啊。 “是我没说，陈师傅有什么事情？” 陈学道将小茶杯放到蔡奉面前，这才悠悠开口。 “最近蜀都不太平静，前些天感觉到西边让人不得安宁。就问了问上面的人，他们也没什么头绪，只能让我拜托一下道家人。” 蔡奉沉默，上面的人是一个说辞，指的是名叫“道家密宗”的一个组织。虽然是叫道家密宗，实际上是国家对于道家和有挂名的妖怪的一个管理机构，就算是道宗级别的人物，也要受这个机构钳制。 科技与神话，相互背驰的两种东西，在这个机构下，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当世唯一的道祖，就在道家密宗里坐镇。认同实力的道家和大妖，都很识相地认可了这个组织。 没办法啊，不认可就被打，谁愿意没事就被打上一打。再说了现在的花花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要打打杀杀。 “所以，陈师傅是准备让我去吗？” 沉默良久，蔡奉才憋出这句话。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被陈学道看着头皮发麻，然而他也知道为什么不安宁。开玩笑，陆苑和那个上古大妖，谁安宁。 “是。” 干脆利落，可是好想拒绝啊。 “难道就找不到其他人了吗？我可不是本地道士，有些逾越了。” “哈哈哈，真人不用担心，我已经写了申请了，上面的人也同意了。所以尽管放开手脚去做吧。” “。。。那还真是谢谢陈师傅了。” “不必客气。” 谁跟你客气啊，你想害死我直说啊。 脸上勉强地笑着，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甘。刚从那里离开，就又要回去了。还是去找陆昭吧，陆昭至少说还是个老实人，看上去也比较好欺负。 一顿茶喝完，蔡奉告辞回到自己的房内。收拾了东西，师父说过，遇事不决跑为先。 刚背上自己的旅行包，就看到陈学道笑眯眯地拿着东西进来，蔡奉眼皮一跳，这老东西又要作妖了。 “真人啊，我看你身上的衲衣太破了，给你拿了件法衣。这法衣可不简单，可是上代观主穿过，上面道法自然三千，我与你也有缘，就把这法衣送给你了。” 蔡奉接过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那样站着，满脸的委屈。你放我走吧老大，别让我去送死好不好。你这些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是想让我长膘了去送死啊。 “这怎么行啊，这可是镇观之宝，陈师傅我不需要的。” “拿着吧，还挺多的。” 强塞在蔡奉手上，然后又笑眯眯地说。 “怎么还收拾行李啊，是在玉皇观不舒服吗？有什么不满意地给我徒弟说就是了，保证让你满意。来，先把行李放下，换上这身法衣。像真人这么厉害的，这点小事肯定手到擒来。” 蔡奉身上的旅行包被陈学道强行卸下来，委屈地换上法衣。这法衣确实不凡，要不是玉皇观没有真人，恐怕也轮不到蔡奉来用。就算有一仓库的法衣都不够用。 好难受，好像砍死这个老东西，怎么办。 又看了眼行李，算了这老东西恐怕不打算让自己背着行李离开了。哎，怎么会这么难受。 “那我就恭祝真人旗开得胜，请吧。” 蔡奉满脸懵逼，什么，你居然赶我走，还不让我拿行李。太过分了。 看蔡奉不走，陈学道一拍脑子。 “看我这记性，我忘了真人都不喜换银钱，可是在蜀都没钱可不行啊，不管是出行都不方便。来，这是一万块，拿着，不够再回来拿。玉皇观没什么厉害的人，但是香火还是很旺的。”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一沓钱，蔡奉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好有钱啊，好想做个没什么本事的道士，然后在玉皇观出家啊。 “那陈师傅，我就走了。” “请。” “我真走了。” “请。” “我。。。” “请。” 蔡奉委屈地走出玉皇观，回头看，陈学道在台阶上笑着朝他摆手。 不得不走了，这个老家伙，压根就没好心，叹了口气，去吧，到时候亮出自己身份，看在道家密宗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 玉皇观虽然偏远，坐车还是好坐的。打了个出租车，也不管去西边要多少钱。反正现在有钱，只是感觉这笔钱买了自己的命。 真人心里苦，但真人不说。 直到蔡奉离开了，陈学道才笑眯眯地走回去。脸上的得意神色，让徒弟都心中一凛。师父又要作什么妖了，快跑。 回到禅房，拿出手机，鼓弄好半天，才按了一串数字，拨打过去。 嘀咕一句，“现在的高科技还真是难用，还不如以前的千里传音。” 那边嘟嘟两声，就有人接了电话。 “喂，喂，我是老陈，是老李吗？” “是我，蔡奉那小子被你忽悠过去了。” 陈学道一听就又得意笑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这种小家伙随便忽悠就高兴地不行。” 若是让蔡奉听到了，肯定要把这老家伙骂到死。 “哎，毕竟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你这老东西都动不了了，还逞强。什么忽悠，怕不是你倚老卖老骗他过去了。” 一听这话，陈学道就不高兴了，吹胡子瞪眼地。 “哼。反正他去了就是了，这样不会让那狐狸心生不满吧？要是一刀给这小子剁了，我们拿狐狸没办法，可铁定要被老余讨上门。” “呵呵，这可说不清。狐狸脾气可不是那么好，不过有个陆昭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只是小心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就好了，这也是好事，要是成了，老余可不得感谢你啊。那可是陆甲寅转世，都多少年没人羽化登仙了，有他那群妖图在，打好关系了，飞升那不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陈学道摇摇头。 “不知道你们对成仙为啥那么大兴趣，像我就没兴趣，安安心心一辈子就好了。” 话筒那边沉默了，陈学道继续说道。 “若是可以，最好连转世都没有，这样就让你们绝了那些念想。” “转世都没有，最后悔的恐怕不是那只狐狸，而是你老陈了吧。” 这次轮到陈学道沉默，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飘到很远。 电话挂断了，没有互相说再见。老家伙都忌讳说这两字，不想说的时候就挂电话。 陈学道走出禅房，玉皇观坐落在蜀都南边小山上，禅房位于山顶。一眼望去，城市的轮廓一览无余，陈学道眼神悠远。 当年有个青城山的小道士，修行十三年，入道宗。天下道家人都以为他会成就当世第二位道祖，可是他下山后，遇到了一个女孩，身患绝症。 已经懂天地轮回的少年道士，用自身修为，改天换命，换得女孩重获新生。从此再不修行，一生无用，最终也只能老于玉皇观中。 至于女孩，她最终嫁人了。她还记得那个面容有些像女子的小道士，只是他们从此在没有相逢。 此生怕是无缘再见，还请来生再来指教。 小道士当年，用一生福祉，换了女孩一生平安。 不亏。 已不是少年的陈学道，咧开嘴笑了，满脸的皱纹。 第十七章 当小道士遇到鬼 在看到蜀都中西大学招牌的时候，蔡奉是拒绝的，身负使命的他，没有任何所谓的使命感。 希望陆苑和那位大妖前辈，能遵守规则。你们可以开挂，但是你们也要照顾一下普通玩家的心态。这样才是和谐的游戏。 守在学校门口是愚蠢的，在小区门口守着才是。但是要注意防范那两个恐怖的家伙，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可怜的小道士。 等啊等，这一等就是整天，眼睛都看酸了，都没能等到陆昭。天色逐渐黯淡。 “应该不会来了吧，反正没什么事情，我还是先回去吧。” 蔡奉喃喃道，仰头看天，一轮圆月正朦胧地挂在天空。 “咕咕。” 肚子有些不争气地叫起来，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这个点，玉皇观已经没吃的了。 还好小区周围吃东西的地方不少，想了下，去了沙县小吃。以前就没舍得进去吃过，现在有钱了，说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 点了一份馄饨，加了鸽子汤。已经不敢再去看其他的吃的了，看上去似乎都很好吃的样子。少年道士并没有经过了太多大场面，这样的规格，对比平时吃的那些东西，已经很棒了。 虔诚地端起馄饨，起身作揖。让老板差点就以为这家伙是个疯子，这家伙，吃一碗馄饨都能吃出眼泪来？ 让老板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辣椒加多了。 恩，不对，他点的是海鲜馄饨，怎么会有辣椒。于是看向蔡奉的眼神，多了一抹可怜。这家伙，大概是真的疯了吧。算了，要是一会儿这家伙不给钱，也让他走吧。毕竟这年头，不在精神病院的疯子，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年纪这么小，估计也快进去了吧。 仔细一想，老板甚至还有些心疼。又给这家伙端了个卤蛋过去，放在桌上的时候，轻声说道。 “孩子，慢慢吃，别噎着了。” 蔡奉疑惑地看着装在小碟子里的卤蛋，又看了看一脸心疼的老板。 “老板，我没点这个啊。” “没事，这是送你的。” 蔡奉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老板您可真是好人啊。” 老板笑着点点头，转身后微微擦拭眼泪。这个少年，看来真的是受过不少委屈。连这样一个卤蛋都会觉得别人是个好人，看他穿的那个鬼样子，看来是真的没衣服穿啊。 如果让陈学道知道，玉皇观上一位观主的法衣，被这个老板叫做鬼样子，平时和蔼的陈观主，应该是想打人吧。 一餐吃完，给老板钱。老板坚持不收，让蔡奉感到人间自有真情在。怀着感恩走出了沙县小吃。 “孩子，一路保重，也许再也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了。” 老板擦着眼角，似乎已经想到这个隽秀的少年，即将进入精神病院。 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舒服地站在陆昭小区外。天色黯淡后，行人也就渐渐少了，餐馆也开始陆陆续续关门。 少年本来要去拦车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周身忽然升起淡淡气焰。原本恬淡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空气中，安静弥漫开来。本不应该这个样子，这时候，对于大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不应该是这样宁静的气氛，仿佛有人在刻意引导。 天上的圆月逐渐清晰，蔡奉抬起头来，原本在雾霾笼罩下，有些朦胧地月亮，清晰可见。它的模样在半空中放大，仿佛正在下坠。 瞳孔微缩，不应该的。城市不应该是那些家伙的禁区吗？这样肆无忌惮地涌过来，是不是真的把蜀都的道家，不放在心上。 蔡奉嘴角上扬，有点意思啊。 人群慢慢地离开，路灯忽明忽暗，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远看已经沦为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人声，也没有虫鸣鸟语。 只有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蔡奉站在原地，往最外看去。一片黑暗，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厌恶的味道。 “喂，老家伙是预料到这些家伙会来，才让我来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需要人回答他。 风开始变得强烈，入秋后的黄叶，被风吹落满地，路灯亮起来时的光线越发黯淡，有东西来了。 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越发沉重，风声更大，这片天空也开始阴云密布，原本清亮的月色，也被阴云所遮蔽。这片天地，除却了忽明忽暗的路灯，在没有其他的光源。 蔡奉眯着眼，那家伙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可是没有畏惧自己，是自己这个真人，动不了它吗？ 也对，它应该知道陆苑在，陆苑也是真人，既然连陆苑都不怕，那自己也算不了什么吧。 只是这家伙啊，是不是有些太小看人了啊。 路灯暗下去，再没有亮起来。风将蔡奉的法衣吹得呼呼作响，一道紫红色闪电，从阴云中劈开这片天空。红色照亮蔡奉的脸，带着些笑意，他会怕陆苑，会怕郭书筠，但是他不会怕这样弄虚作假的小妖。 只是仿照冥界所构架出来的结界，不足为奇。 “虽然我是个真人，可我也去过冥界多次了。” 少年带着笑意，黑暗中，他周身气焰的青色，分外惹眼。 “来了。” 一声轻语，就在这一刻，天空落下瓢泼大雨。触碰蔡奉周身青色气焰时，发出噗呲的声音。像是水滴在烙铁上，只是这雨是黑色的，不，应该是暗红色的，如果蔡奉没猜错，这是血。 三界生灵，死后的血液，会变成最为凶戾之物。所以这家伙，要用这血雨，消耗自己的耐性，以及修为。 瞥眼看去，青气已经不复刚才的火焰升腾模样。这家伙很聪明啊，懂得用些歪门邪道，把自己的修为压制住。 “让我来看看你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吧。” 眉心一道裂缝张开，面容上凭地生出一只竖眼，其中泛开青光。天地之间，唯有这一只天眼，天生而来，看破五行三界，无一逃出他的法眼。 他双眼紧闭，唯有这道家天眼睁开。 青光延伸至黑暗深处，透过血雨，透过狂风，他终于看到那个家伙的真面目。 它浑身紫红，面目狰狞，一颗头颅光秃，血管密布，而赤裸的上身，一双人乳立在躯干上，却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紫红色的肌肤上，布满血疮。原本是手臂的，却延伸成螳螂刀臂一般的东西，发出森森寒光。下半身支出四肢，就像是蜘蛛腿一样，上面布满黑毛。 是的，应该就是它的。刀劳鬼，也对，也就这家伙的出场，有这样的牌面。 它不能在无风无雨的地方，因此它会不断地迁徙。浑身是毒，从口中更是可以喷出毒气。那些小刀劳鬼吐出的气体，或许还还有可能活下来。若是这家伙吐出来的，蔡奉自己直接触碰都不敢保证能有什么活路。 “要怪就怪你出现的排场太大，都把我给惊醒了。本来没打算管的，现在你这架势也没打算放我走。” “是的呢。” 从那黑暗中传来一声妩媚地女声，一道窈窕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她浑身赤裸，黑发及腰，面容姣美。只是姣美的面容，遮掩不住面上的苍白。 可惜蔡奉已经闭上凡眼，从他天眼中，看不到这幅寻常人看起来诱惑无比的场景。在他天眼中，这个家伙，始终是那一副恐怖模样。 “今天月圆，那只狐狸不会在这里。是结界最为孱弱的一天，此前就算是满月，她也会在这里。不知为何现在却不在了，让我好等啊。”天眼中刀劳鬼龇着牙，面目狰狞。 蔡奉叹了口气，就连这样的事情，道家密宗的人都能知道。所以派遣自己来，保护陆昭那个可能成为道祖的种子。 对自己有些不太公平呢，不过也没时间感叹了。 原本身上衰弱的气焰突然雄厚起来，升腾的气焰将这片黑暗都照亮了。手中掐一个不动明王印，口中轻声吐出一字，“灵。” 由他身上青光，背后生人像，盘膝坐在石座上，童子模样，头上有七鬓，垂在左肩，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显现出愤怒模样。背后有猛火，右手持木剑，左手持钩锁。 蔡奉抬起右手，人像将木剑剑柄递交给他，他轻轻握住，青光大盛。 刀劳鬼盯着他，等他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才不屑说道。 “不过一个小真人，还真把自己当做道宗了？” 蔡奉轻轻一笑，“那也要试过才知。” “轰。” 一声如炸雷，原本被黑色笼罩的结界，被劈开一道缝隙，刀劳鬼歪头看去。 原本黑暗的的地方，有个少女站在那里。她眉心的莲印，透散出金色光辉，浑身被青光所包裹，让蔡奉不由愣住了。 “苑，苑姐？” 陆苑只是紧盯着浑身赤裸的刀劳鬼，她没有蔡奉那般天生道家天眼的神通，所以在她眼中，刀劳鬼只是个样貌姣美的裸身女人。 “真不要脸。” 从陆苑口中吐出的字让蔡奉几近晕倒，大姐，你能不能看看情况，你跟一个鬼说不要脸有用吗，她有脸吗？ 只是来不及吐槽，那刀劳鬼已抬起手，在蔡奉眼中抬起刀臂。 “小心。” 刚张口提醒，已经来不及了。那手臂无限伸长，蜕变成白骨刀，斩向陆苑所在的方向。 “完了。” 蔡奉有些绝望，刀劳鬼的模样本就让人掉以轻心，但没有想到，连陆苑都着了她的道。 来不及了，蔡奉不忍心地扭头，不想看到这秀美的少女，陨落当场。 第十八章 买包卫生巾杀个鬼 良久，没有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 蔡奉扭过头来，只见陆苑单手反持刀鞘，挡住了刀劳鬼乍起的骨刀。她平静地目光，让蔡奉的心尖颤抖。 是生气了吧，绝对是生气了。这家伙生气的模样，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样的秽物会出现，你们已经窥伺他很久了吧。我不在的时候，还有那狐狸精在。那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想必是察觉到那狐狸精不在这里了。” 陆苑捏刀鞘的手指微微发白，刀劳鬼咧嘴一笑，尖牙从口中露出，美艳的面容也盖不住狰狞。 “就凭你们两个小真人，还差了些。” 由刀劳鬼躯干上，蔓延出紫红色瘴气，一圈圈缠绕在骨刀上，向骨刀尖而去。 “苑姐小心，有毒的。” “我知道，闭嘴。” 陆苑右手握住刀柄，一柄细长的刀出鞘。由寒光四射的刀身，放出金色光芒。刀臂被震开，紫红色瘴气一股脑打在结界上，发出一声闷响。 见一击未果，刀劳鬼的刀臂又收回原样。 蔡奉见此时机，口中轻念一声，“镖。” 木剑刹那间镀上一层青光，大金刚轮印，降三世羯摩会。 身如飞燕，气势拔高。木剑出，滚滚雷鸣缠绕四周，将血雨撕开一道口子。刀劳鬼转身闪躲，只见木剑穿过雨帘，带着少年的坚毅，直刺刀劳鬼的心脏。 刀劳鬼也是有心脏的，虽然她是鬼。 刀劳鬼来不及闪避，抬右手去档，只见木剑上，缠绕这雷光。连风声都被这雷鸣声给压住，一剑刺上刀臂，却没有想象中的穿刺感，被挡住了。 刀劳鬼狞笑一声，从她赤裸的背上，裂开新的肢体。她看上去光洁的背上，裂开的口子，露出里面紫红色的肉体。有些莫名的东西在蠕动，恶心不堪。刚生出来的刀臂，没有像原本的苍白色，而是呈现出紫红色。 蔡奉暗道一声不好，就被刀劳鬼左手握住剑身。原本的雷光在刀劳鬼握住的一刹那大震，左手被雷光灼烧去了外表的白色肌肤，裸露出紫红色的内肌。 想要抽去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放开握住木剑的手，一脚踢在刀劳鬼的身子上，借着力道闪避开来。而随后就看到从刀劳鬼身后伸出的肢体已经弯曲过来，刺向蔡奉刚才的位置。 失去与蔡奉接触的木剑，雷光也消失了。刀劳鬼捏在手里，冷笑一声，原本威光赫赫的木剑，断成两节。也对，只是一柄普通的木剑而已，比不上陆苑手中所拿的“苗曦”。 木剑被随手扔在地上，被血雨浇着，慢慢地被腐蚀。虽然是普通的木剑，上面却有道法加持，也难以抵挡住这血雨。 “灵。” 身后的不动明王身再现，只是右手所持的木剑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左手的钩锁。 陆苑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动，她的苗曦早已出鞘，也仅仅只是出鞘。莲印之下，陆苑终于没了平日里的那些骄纵，宛如女仙。 “苑姐，你该不会真想看我去死吧。” 蔡奉苦笑道，她知道陆苑对他所来很不满，不过也不至于真的要让他去拼。 “你连真言都没说完，还能死掉？” 刀劳鬼有些恼怒，这两个小真人到现在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还在自顾自地闲聊。于是她双臂一抖，两道骨刀破开苍白肢体，紫红色的飞快向二人刺去。 陆苑抬起刀鞘，准备像上一次一样将刀臂挡下，拍开。而蔡奉就狼狈一些，从不动明王手中接过钩锁，可是哪会有道士用钩锁的。 然而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刺向蔡奉的骨刀突然一折，直接向陆苑刺去。蔡奉心道一声不好，只能将手中的钩锁甩出。“统。” 钩锁之上，附着烈火。即使不是三昧真火，也足够了吧。大概。 然而触及骨刀的钩锁只是微微一滞，随后就将钩锁震开，钩锁又飞速地被抽回。来不及了。 陆苑刚用刀鞘挡住骨刀，就隐隐察觉到不妙。苗曦以一个十分怪异地姿势出去，却不想直接被由蔡奉那边来的骨刀打中，骤然而来的骨刀，让仓促抬手的陆苑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巨力抽打出去。 身躯在空中翻滚，骨刀没有停下，朝着那个方向刺去。眼看就要刺中陆苑的躯体，眉心莲印金转红，苗曦之上，烈火雄浑，她在空中以不可思议地方式踩住空气，停滞在空中。 骨刀又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陆苑面色微冷，修长的苗曦，带着灼灼烈焰，在空中划了个花刀，触及的血雨被火焰烧干，散发出怪异地血腥味。 这次两柄骨刀刺向陆苑，陆苑也没有再想着去格挡，她大概是动了真怒。带着烈焰的苗曦，斩向骨刀。 蔡奉一咬牙，也不能就站在这里看，他提起手上的钩锁，即使真的不怎么好用，也得上不是？ 他随手一扔，钩锁浮在空中，口中轻念，“洽。” 风雷涌动，火焰翻滚，照亮这片小天地。 骨刀紫红，上面有已经发干的血迹，也附着着紫黑色的烟气。刹那之间，与陆苑的苗曦相碰。刀劳鬼原本的笑意冰住了，只是短暂的触碰，原本应该僵持住的骨刀，竟然在被苗曦缓缓割断。 不应该。 然而烈火将紫黑色瘴气灼烧，顺着骨刀，燃烧着。 三昧真火。 居然是三昧真火，不过是个真人，为何连三昧真火这样的东西都会有。她不怕把自己给烧死了吗？ 可惜陆苑不会去回答她，还不等她的震惊消失，身子就忽然被紧紧缠绕。是另一个小家伙，他用钩锁将自己缠绕住。上面雷光乍起，雷声涌动。 不甘心啊，她的身子开始扭曲，骨刀被缓缓割断，雷光灼烧着她的驱赶。被钩锁缠绕的位置，紫红色的血肉蜕出来，看上去可怖极了。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紫红色躯干彻底暴露出来，血肉在蠕动，看上去恶心至极。再也没有刚才赤裸的模样，刀劳鬼的身子开始膨胀，却被蔡奉的锁链紧紧束缚着。 这又是让她猝不及防，为什么，这个小真人不是不善用钩锁吗，连骨刀都不能挡住。为什么能将自己的身子这般束缚？ 似乎是知道刀劳鬼的不甘心，蔡奉带着些笑意，有些欠揍。 “我来自终南山，我道号青一子。” “我的不动明王，只有一面双臂。” “我一手桃木剑，另一手捆鬼锁。” “桃木剑被你打碎，捆鬼锁刚好束缚天下恶鬼。” 这时陆苑已经将骨刀切断，从刀劳鬼口中发出厉啸，不甘心啊，明明狐狸都已经不再了，为什么还是杀不了他。 陆甲寅，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你不敢自己出面来吗？ 然而这些都只是在她的厉啸中，结界在颤抖。 陆苑从半空中落下，她提着苗曦，眉心莲印红的发紫。 “你不该来的，以为狐狸精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抬起刀，刀劳鬼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苑抬手。苗曦之上，火焰熄灭，无光无彩。蔡奉知道，陆苑是真的想杀她。因为苗曦本身就是上古大妖的骨质打造，最凶煞的，就是刀本身。 所以这一刀，刺入刀劳鬼身上。刀劳鬼的厉啸戛然而止，她的身躯也不再扭动，膨胀地躯干，在逐渐缩小。苗曦之上，开始散发出血色气息。 苗曦不是道家兵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邪兵。蔡奉有些胆怯地看着那把刀，叹了口气。 撞在陆苑头上，算你倒霉啊。 死在苗曦上，也不算冤。 这把刀毕竟是烛龙的骨髓打造，当年烛龙啊，可是把四圣兽的葬身处都给挖出来的啊。 苗曦吞噬着刀劳鬼的精血。结界在破碎，一片片掉落在地上。刀劳鬼的身子逐渐被苗曦吸食殆尽，结界也消失了。 周围逐渐又回复人声鼎沸，看着奇装异服的蔡奉，和手持苗曦的陆苑，也没有太多惊奇。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两个玩那个叫什么COS的玩意儿。现在的人见得市面广了，也就不奇怪了。 结界只笼罩了身体有灵力的人，所以凡人见不到光。 然而刀劳鬼算错了一点，陆昭身上，毫无灵力。所以她就算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最终也寻不到陆昭的踪迹。只能寻到陆苑和蔡奉。 蔡奉从地上捡起钩锁，小心地缠在手上。逃避周围人的目光，在陆苑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陆苑收起苗曦，脸色有些苍白。苗曦再不复原本的血光，它安静地回到刀鞘中，仿佛在沉睡。 蔡奉害怕苗曦，天下道宗的人都害怕苗曦。所以害怕陆苑的另一点，也是害怕这把叫做苗曦的刀。 烛龙和陆甲寅，这两个家伙，都是不能去触碰的。 烛龙死了，但是它脱离肉身，成了新神。 陆甲寅死了，他陷入轮回，转世不灭。 想杀陆甲寅的人很多，可都没能真正地让他魂飞魄散。没有人知道陆甲寅有多少魂魄，因为没有大妖真的将陆甲寅杀死。 他的转世被大妖杀了四次，也未见天地间陆甲寅的气息消失殆尽。用最恶毒地方式毁去他的魂魄，陆甲寅依旧可以重新转世。 陆甲寅死了，他亦也没死。 陆苑回到家中，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陆昭正在看电视，想着自家妹妹出门买点卫生巾就累成这样子。还真是缺乏锻炼呢。 只是他没看到，陆苑已经沉沉睡去，她的裤腿破了，被整齐地割开，没有伤到肌肤。 第十九章 一定要爱护老人 原本初开天地时，天地一片混沌。若有混沌，既是有气。于是有人开天辟地，纯澈之气上升，为天，浑厚之气下沉，为地。处于中间的，又让万物借此生长。因此才有生气一说。 万物缘起万物生，万物缘尽万物灭。借此有了生死，人死后并非是彻底毁灭，原本属于纯澈之气的，回归天际，称之为生魂。原本属于浑厚之气的，下到地府，称之为灵魄。 天地，以天下气度构成的人类，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真正的天与地的。 地下生黄泉，天上有宫阙。 陆昭听得脑子发胀，最近老是重复这个梦境。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有个人在他耳边低语。身体变得很轻，再也没有往日那种精神透支的感觉。 自己在慢慢改变，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天地汇聚一些奇怪的光点在自己身体中。这些光点在自己血脉中流畅，把那些黑点从自己身体中逼迫出去。 这些都是在梦境中看到的，再也没出现过不能记住的梦。所有的梦境都清晰地记着。 可是这些东西感觉没什么用，只是不断地重复。是有人想让自己记下来？ 沉睡在梦境的陆昭，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此时正在经历着什么。 陆苑也在沉睡，可是她浑身都被汗所浸湿，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眉心的莲印时而深紫，时而火红。她好看的眉梢皱起，就连在梦中，都在经历着痛苦的事情。 苗曦是邪兵，陆家与烛龙的联系非比寻常。这把苗曦就是当年陆甲寅，从冥界带回来的。一千年来，从没有人选过这把邪兵。唯独陆苑，一眼就相中了它。 它并不会如同其他邪兵一样反噬主人血肉，但是它比那些邪兵更加残忍。它会将每一个杀过的生灵死物的魂魄吸收，然后通过与主人的联系，将这些魂魄中的痛苦传给主人。以此让主人更加强大。 也更加痛苦。 可是陆苑依然选择了苗曦，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梦境中经历着什么。 大概是在经历着刀劳鬼，生前死后所遭受的痛苦。 这就是烛龙骨髓所留下的特性，他在那场上古战役之后，彻底将大妖消灭的一干二净。现在所说的大妖，远远不及上古时候那些妖物。参与过炎黄之战后的烛龙，自成一仙。 蔡奉坐了个出租车回玉皇观，司机要收他两百块，说是回去只能放空。蔡奉懒得听这个司机的，给了他钱就让司机拉他走了。司机倒是一乐，没想到这个道士装扮的少年，还真是个大款。 可想而知，现在的道士是多么赚钱了。一瞬间司机也有出家的想法，只是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还是算了吧。到时候老婆成了别人的，说不定儿子都会叫别人爹。 出租车开的极快，就算是平时拥堵的蜀都，这个点都没什么车了。蔡奉闭着眼，休息着。 消耗太大，没想到一个刀劳鬼都会让他这么疲惫。捆妖索的消耗，是真的大。不过最让他触目惊心的，反倒不是那恶心的刀劳鬼。而是陆苑手上的那把苗曦。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苗曦，以前也略有耳闻。可是从来没想过，苗曦会这么可怕。 是的，可怕。 除了这两个字，找不到字眼来形容这把邪兵。即使手持苗曦的陆苑，看上去秀色可餐，然而还是遮盖不住那把邪兵的邪性。 没有人会知道，陆苑为什么会选择一把邪兵作为自己的兵器。 过了大半个小时，出租车停在玉皇观下。 蔡奉疲惫地下车，一步步走上玉皇观的台阶。台阶中间镶嵌着一块石头，在射灯的光亮下，是个篆书的“道缘”。听说是用陈学道的手迹刻下来的。 还有些灯光，是陈学道留给蔡奉的。这些老家伙肯定在注目这场战斗，因为他们不能让陆昭去死。 至少，陆昭不能死在那些妖魔鬼怪手上。 陈学道站在门前，在迎接蔡奉，干净地道袍，苍老的面容，有些疲惫地老人，站在那里，等着蔡奉。 “陈师傅，还没睡？” 蔡奉站在山门，笑着说道。 “没呢，想着你在经历的事情，睡不着觉。” “明明是年纪大了，非要找这些借口。” “呵呵呵，自然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好睡。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蔡奉苦笑一声。 “似乎我不用去也行啊，陆苑在的。” 陈学道摇摇头，“你必须去的。” “我去也没起什么作用，陆苑和苗曦，那些家伙，挡不住的。” 陈学道又是摇头。 “并不是让你阻拦那些家伙，而是让你，在陆丫头发狂的时候，阻拦她。万幸的是，她没有。” 蔡奉微微皱眉，发狂？陆苑已经承受不了苗曦了吗？看上去很正常啊。他看向陈学道，陈学道接着说道。 “苗曦从不是什么善茬，从没有人使用过，就连陆甲寅那般惊艳绝绝之人，都没有使用过。或许是他不屑使用，这也说不准。然而没有人知道使用苗曦，到底会经历什么，除了陆家的那个小丫头。” 微风吹过玉皇观，吹动了蔡奉的法衣，也将陈学道的胡子吹散。蔡奉不想笑，他只是想知道陈学道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从他眼中，陈学道看不出玩笑。 这就可怕了啊，那么可怕的女人，配上那么可怕的兵器。 “而郭书筠也不在，所以我们也担心，在没有郭书筠保护下的陆昭，会走火入魔。” “因为陆苑？” “恩。” 蔡奉长舒一口气，心里的愁绪怎么都吐不尽。来寻找缘机的他，不想沾染这些事情。可是他却没法避免，或许这就是师父说的缘机吧。 去你的缘机，我想要平淡的生活。 “郭书筠又是谁？” 蔡奉想起刚才陈学道话中的名字，有些疑惑。莫非又是个什么厉害的道家人，这陆昭的桃花运还真的好的过分啊。 可恶，这个单身道士中的叛徒。 “她就是那只守在陆昭身边的狐狸精。你应该见过吧。” 蔡奉一愣，想到那贯通天地的妖气柱，身子有些发寒。对不起陆昭，刚才错怪你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道家对郭书筠非常纵容，就算是道家密宗，也对她很照顾。并非单单是因为她是个大妖，还因为她当年就跟在陆甲寅身边。而且在这千年来，她几次关键的出手，道家如今已不复存在了。” 又想到郭书筠最后给陆昭说的那些话，蔡奉有些头疼。是的，这个家伙很明显喜欢陆甲寅，不，应该是爱。爱到骨子里，想把他掰碎了，揉进身子的那种。哎，难受难受。不想去管陆昭的私生活，想好好念经，最好能有个漂亮的师妹。 哦，漂亮师妹就算了，自己有，可是一点都不可爱。让自己头疼。要不要一个乖巧的师弟，恩，这个可以有。 蔡奉打了个哈欠，陈学道也没有再说。让陈学道回房去，可他还站在山门前。 有些受伤，这老家伙原来并不是在等自己。 刚才还让自己那么感动，说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对我这么好。原来全都是假的，心好累啊，想安静地做个小道士，怎么这么难。 等到夜色慢慢加身，连远方城市的灯光都开始黯淡。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的时候。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紫色流星，光直坠向玉皇观。 老人恬淡地注视着那道流星，直直地朝着自己而来，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直至落在他身前。 没有响声，没有其他的，连他身前的石板上的尘埃都没惊动。 一道人影在那紫光中，看那下作地轮廓，应当是个女人。 “你来了。” “当然。” 声音是郭书筠的，富有磁性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她。她周身的紫光逐渐散去，只留她站在那里，身穿黑色长裙，裙摆漂浮。 “陆昭那边没事吧。” “没事，一切正常。” 郭书筠指尖捏着自己的下巴，单是眼神就让人浑身发热。 “那个小道士也去了？” “去了，还有老胡。” “有什么家伙来了？”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太多，就一个刀劳鬼。其他家伙都还有着对你的恐惧，不敢来也是自然的。” “看来还不够啊，要引出更多的东西才行啊。” 陈学道摇头。 “那些家伙已经等了足够久了，所以再等上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除非陆昭到达他们所不能阻拦的地步，否则，他们会一直等下去。” “况且，他终究会死，就算是这一世杀不成，他们也可以等下一世，不是吗？” 陈学道有些沉重地点头，他何尝不想一次性把那些家伙都引出来，可是他们太狡猾了。 “我将‘那个’取来了，有机会的话，把它给陆昭吧。” 只见紫光在两人中间一闪，一个木箱出现在两人之间。没有古朴的花纹，就是普普通通的箱子。 “这是？” “《群妖图》。” 陈学道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为什么不是你给他？” 郭书筠笑了，笑的这漫天星辰都黯然无光。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就是有什么了。好了，我也不去过问这些。有机会我会把这个交给他的。” “恩。” 轻声答应后，郭书筠的身躯逐渐消失在空气里。除了残留着的香味，仿佛她从没来过后。 陈学道有些愣住，再看看脚下那个看上去就挺沉的箱子。 “你倒是心疼一下老人家啊，留这么大箱子我怎么搬啊。” 可惜郭书筠已经不在了，自称老人家的陈学道苦着脸，拖着箱身，蹒跚地回到观内。 没有人知道陈学道经历了什么，只是第二天他的徒弟发现，每天都六点起床的陈学道，破天荒睡到了午后才起床。 第二十章 妹妹想回家 陆苑开始上课了，最开心的就是陆昭。 总算不用担心自己的妹妹彻底成为家里蹲，仔细想想，作为哥哥的陆昭，心中多了些许宽慰。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家伙提不起劲来，每天回到家就彻底躺在沙发上。 也挺难受的，消极的妹妹，让陆昭差点愁白了头。 生活开始进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淡期，偶尔会遇到王婳，互相打个招呼，驻足聊会儿天，在没有什么话题之后离开。 郭书筠恢复了正常，变成了一个严厉的老师。只是后来陆昭也迟到过一次，郭书筠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进去了。脑子里想的是，完了，要重修了。 最重要的是重修还不是郭书筠，是个秃了一半的中年男人。虽然也教的好，然而和学弟学妹一起上课，真的挺羞耻的。 哦，没有学妹，这个专业的女生，都绝种了。 陆苑虽然比以前更懒了，不过却更开朗一些了。偶尔会帮陆昭做做家务，想想，这改变大概是从郭书筠家中离开后开始改变的。自家妹妹很抵触郭书筠，也不知道缘由，这注定是一场陆昭看不懂的战争。也许这就是平胸与**之间的代沟吧。 可是平静中的不平静，忽然就来了。 陆苑的照片忽然就出现在学校的贴吧中，不少人都组队去历史系参观，眼见陆苑真容后的男生，惊为天人。 这给陆苑的生活带来一些困扰，会有很多人，用各种方式，来要陆苑的微信。 有个和陆昭一届的家伙，冒充创业团队，追着陆苑让她扫码关注，说是给创业助力，扫码的还会得到一个气球。陆苑自然是扫了，那家伙一开心就把所有气球都送给陆苑，然后美滋滋离开了。 陆苑压根就没点发送验证消息，只是扫了一下。这家伙也不看看有没有好友提示，就以为自己成功了。 当然这样的例子也很多，让陆苑有些心烦。大学和高中是不一样的，高中的追求者更内敛一些，会用一些自以为文艺隐晦的方式。只要选择忽视，就和没有一样。 然而大学的这些饿狼，糟心的让人烦。陆苑只好通过自己的同学，散播出了一些消息。 陆苑是追着自己男朋友来的蜀都，在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只是那家伙比她高一级。现在他们正在同居。 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后，陆苑就发消息让陆昭早早来教室接自己，然后一同出校门，去菜市场买菜，像极了已经结婚多年的老两口。 连续好几天，大部分人知难而退。也暗地里说过陆苑的坏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陆昭的模样也算不上俊朗，因此还是有些人酸，陆昭肯定是个富二代之类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陆昭自己恐怕都要笑疯。只是对于这些都毫不知情的陆昭，傻乎乎地每天都来接陆苑，局促地跟她的同学打招呼。结果陆苑自己都说不出这些人的名字，陆昭都记下几个了。 这些都是有条不絮的生活中，一些小插曲。 转眼间，已经快到十月了，学校将要放长假。 陆昭还在想去个什么景点玩，在网上看了许多攻略，不过评论里也总有一些告诫，在大长假时千万不要去。这句告诫就让陆昭有些索然无味，诚然放假出去玩玩换心情是不错的，可到最后变成人挤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陆昭就拿着手机去问陆苑，陆苑正躺在沙发上，翘着腿看剧。 “苑苑，十一要出去玩吗？” “去哪儿？”陆苑眼睛都没转，依旧盯着平板电脑上播放的剧集。 “不知道啊，不过我选了些，你看看？” 陆苑点了暂停，把平板放在肚子上，接过陆昭的手机。上下滑动一会儿，转脸向着陆昭。 “你确定这些地方能看风景而不是看人。” 陆昭讪讪一笑，“总不能七天都待在家里吧？” “回老家吧。” “啊？” 陆昭有些没反应过来。 “回老家啊，你聋了吗？什么时候你已经连听力都这么差了？” “不，只是让我有些惊讶。还以为你不想回去了，居然会自己提出来。好吧，我看看回去的机票。” “不是不想回去。算了，你看吧，还有钱吗？” 陆昭楞了一下，自己好像还真没多少钱了，这个月买东西的开销变大了。 “还是我来买吧。” 陆昭有种受伤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对，是从初中开始的，那时候自己每周零花钱二十，这小丫头每周能有一百整。到了高中没过问，应该还是比自己多。 有点难受，心里苦。我大概是个假儿子。 陆苑选好时间，就定了下来。说起来这么多年，陆昭还是第一次见陆苑回老家。不知道爷爷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重孙女。 老年人的记忆力不太好，万一不记得，会不会很尴尬。要是当做自己的女朋友什么的，恩，也不至于，解释一下就好了。 最后订在九月三十号，下午的航班，要坐飞机的话应该要请假。陆苑那边没有课倒是很轻松，只是那最后一天的课是郭书筠的，让陆昭有些头疼。 不忍心拒绝自己妹妹，好不容易主动提起回老家，不能太扫了她的兴致。还是自己去和郭书筠说吧。 于是第二天，陆昭主动去了郭书筠的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昭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和郭书筠说。上次肯定是把她惹恼了，这才会这么久都不和自己说话。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要去面对。 “叩叩叩”。 “请进。” 声音平淡，没有波澜。陆昭应声打开门，郭书筠正坐在办公桌后，外套搭在皮椅上，衬衫的袖子也整齐地挽起来。最让陆昭惊艳的是，她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原本美艳的郭书筠，配上这幅眼镜，看上去多了一分知性，更让年轻人把持不住。 “陆昭，有什么事吗？”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陆昭没能听出来，他心里还是害怕的。 “郭老师，那个，我想和你请个假。” “请假，请假去教务处，我这里不受理。” “额。” 没想到郭书筠拒绝的这么直接，有些想念那个当时媚笑的郭书筠。至少不会看上去冷淡，现在的郭书筠给陆昭的感觉，更像是他们给她取得外号了，“师太”。 “郭老师，我是向您请假，因为订下了三十号的机票，是下午的，其他航班都没有了。” 郭书筠抬起头，细长白嫩的手指托了下镜框。 “三十号？十一长假要去哪儿玩吗？” 陆昭从她表情中看不出其他的东西，她就是单纯的在问自己吗？ “不是出去玩，是回老家。我妹妹想回去，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所以，还请郭老师准我假。日后我一定给您做卫生来报答您。” “恩，可以。” “郭老师，求您了，诶，您同意了？” 郭书筠轻轻一笑，笑的这窗外的阳光都黯淡了，办公室内只剩下这张笑颜让陆昭沉醉。 “那不然呢？你都说明原因了，是因为自己的亲人，又不是为了出去玩。我不同意是增加自己的工作难度。” “真是太谢谢郭老师了！” 陆昭没想到，郭书筠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没什么事就这样吧，我还有些事，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恩，谢谢郭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陆昭离开了，带上了门。 郭书筠取下眼镜，桌上放着的工作笔记本上，胡乱画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刚才陆昭在时，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心里的紧张，只有这些鬼画符知道。 “去见陆休德吗，小丫头打着什么注意。” 风从窗户吹来，吹散郭书筠一头青丝。 第二十一章 有妹妹在的行程 蜀都的伞流机场，逐渐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机场。完成了旅客吞吐量四千来万的数据后，也成为蜀都人除却火锅以外的骄傲。 当然，陆昭并不是川省人，来蜀都也不过一年多一点，对这个地方的归属感，还是太少。不过伞流机场，确实比他们那个地方的机场大很多。两个航站楼，占地五十万平方米。从建设一开始就奔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民用运输机场，自然不是陆昭所在的东省能比的。 拖着两个行李箱的陆昭，无聊的坐在椅子上。陆苑说去买点吃的，飞机餐难吃的很。说来也有些感叹，也是搭着陆苑才能坐飞机回家。陆昭实在是不想体验绿皮火车上的体味轰炸了。 还在想呢，陆苑就提着些吃的回来了。大多是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陆昭懒得去看。有些想念家乡的食物了，远离东省的川省，做出来的鲁菜，都不怎么地道。 这大概是地方菜的通病，离开了当地，在其他地方，总是没有当地的味道。这些因素或许是水，或许是天气，也可能是心中的情怀。 “吃吗？” 陆苑坐在陆昭身旁，一股幽兰气味传到陆昭鼻中，让陆昭忍不住怂了怂鼻翼，多闻了一下。 “不饿，才吃了饭，又要吃吗？” “不吃算了。” 陆苑朝陆昭做了个鬼脸，他会以笑容。带着些宠溺，这让陆苑心中暗喜，郭书筠那只丑狐狸精，大胸怪，没机会了。 见陆苑高兴地紧，他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是怎么了，最近神叨叨的。话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让陆远知道他在想啥，估计会被她乱刀砍死。小丫头脾气可爆了。 修长的腿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天气已经冷下来，陆苑换上了牛仔裤。修身的裤腿把陆苑的长腿秀出来，让不少人都朝她侧目。 好像她很容易成为人们的焦点，这是陆昭体会不到的。自己也从来没有做过人们的中心。像是陆苑这样的家伙，是会让陆昭在高中时代羡慕的。永远不缺少异性的吹捧，不用刻意去和人结交，她在哪儿，哪儿就是焦点。 真是可恶啊。 “一直没问，怎么想着回爷爷家了？” “好几年没回去了，再加上不想去人挤人，老家也是个好去处。乡里人都离家去外省打工了，留在老家的人少。” “也好，刚好秋天了，山上的野鸡应该都肥了。” “哇，野鸡是保护动物诶。” 陆昭一想，好像还真是。只是乡下人都不怎么讲究，上山打了野鸡也都是自己吃。野鸡没多少肉，主要是吃那股子鲜味儿。野生的味道，和家养的老母鸡，口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还有一会儿，我去抽根烟。” 陆昭说了声，陆苑哼哼两声，由他去了。自己在家的时候，陆昭都没抽过烟，出来了也就没必要管那么严。他估摸着也不是烟瘾犯了，而是有些无聊。 和自己这样的美少女聊天都觉得无聊，活该你单身。 可惜她自己也不想想，是谁让陆昭保持单身的。少女不会去想，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作为陆苑的哥哥，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 出了候机厅，在出口找了个垃圾桶，点了根烟。不着急吸，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淡淡燃烧。 “兄弟，借个火。” 旁边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口川音，把陆昭从思绪中拉出来。陆昭指了指自己，青年点头。陆昭从口袋里把打火机递过去，一次性打火机，上飞机肯定过不了安检。 美滋滋吸上一口烟，青年将打火机递还回去。 “兄弟去哪儿旅游呢？”青年有些无聊，找了些话头。 陆昭讪讪一笑，其实他不太应付得来这种搭话。 “不是，回家。” “哟，你还是学生吧。” “恩，今年大二。” “哎，还是学生好，想做啥子就做啥子，不想我，好好地十一假都要去出差，哎，难受得一匹。” “你是做什么的？” 陆昭想想也是闲聊，就随口问了问。 “做金融的，这几年不景气，以后千万别入这行。蜀都的金融业估摸着要完了。” 青年也有些愁，行业不景气，最直接就是影响他们的工资。 “是有些不景气，不过也坏不到哪儿去。” 青年哈哈一笑，“你说的是大部分金融，那些都是闹着玩的小额贷款公司。捞一票就跑的，都算不上正规金融。蜀都这地方，太散漫了，还是北上广的金融好做。就是要求的学历太高了，去不了。” 陆昭认同地点点头，出于礼貌。 又随口聊了聊，陆昭的烟快烧到烟蒂，在垃圾箱顶上灭了，丢进中间的小洞。 “我先进去了，还有人等着。” “去吧去吧。” 青年随意地摆手，萍水相逢的人聊聊天就好了。没必要打探太多东西，说太多，会让别人反感。 回到位置上，陆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抽烟抽这么久？” “遇到个陌生人，聊了会。” “不会是个美女吧？” “怎么会，就是个做金融的。男的。” 陆昭最后加了两个字，陆苑这才不多过问。好像陆苑对和陆昭聊天的女人，都不怎么感冒。大概是宽阔的平原，容不下高耸的山峦。女人这种东西啊，你都不能去多想。 广播开始让陆苑他们航班的开始安检，陆昭拖着两个行李箱，陆苑提着一小口袋零食，不紧不慢地过去。 过安检时，打火机果不其然地被没收。下飞机的时候还得再买一个，真是难受。 坐着摆渡车上了飞机，陆昭的是靠窗的位置，陆苑不客气地和陆昭换了。陆昭有些害怕高处，也说不上是恐高症。陆昭曾经争辩过，人类这种土生土长的陆地人，对天空怀着崇拜和敬仰，所以自然就畏惧高处。所以没什么好嘲笑的，然而解释完了后，笑的人就笑得更厉害了。 陆苑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耳机，插在平板上，将另一头递给陆昭。陆昭接了过去，戴在右耳上。飞机快，也要些时间。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看一部无聊的剧集，美美的睡一觉。 结果剧集意外地好看，让以前都不怎么感兴趣的陆昭都入迷了。两个多小时，陆昭就没闭过眼。不经意之间两人凑得更近，陆昭都感受到陆苑身上温热的体温。 可惜这是自己的妹妹，要是是个其他的女孩子该多好。也只能想想了，要不是跟着陆苑这个小富婆，哪有机会坐飞机这么高大上的交通工具。想想就行了，别当真。 到济市很快，降落后陆苑关了平板，陆昭还有些意犹未尽。看陆昭那恋恋不舍地模样，陆苑娇嗔道。 “回去再看咯，看你那样子。平时不是讨厌的不行吗，这下看上瘾了。” 陆昭吱吱呜呜地辩解道。 “平时都没看过，当然，当然就感兴趣咯。” “诶，兄弟，好巧，你家原来在济市啊。” 陆昭听到熟悉的川音，回头一看，居然是机场和自己借打火机的那个兄弟。脸上露出腼腆地笑容。 “是啊，没想到你也是来这里工作。” “这位是你女朋友吧。” 陆昭刚要辩解，就看见陆苑微笑着点了点头。青年一见陆苑，眼前一亮。这少女真的漂亮的有些过分，往日见过的那些漂亮女孩，和这位一比就真的是庸脂俗粉了。 “是的。” 这是什么操作，陆昭整个人都看懵了。 “哟，那要不一会儿拼个车，我去长清区。” 陆苑露出些遗憾。 “我们有车来接，直接回老家去。” 青年讪讪笑了笑，刚才自己是有些唐突了。也不怪这个女孩抵抗。 “那行，你们慢慢去。这是我名片，兄弟要是要回去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陆昭接过名片，上面写着蜀都某某金融公司，市场经理，于圣平。 “好的，回去了给你打。” 于圣平也不多停留，和陆昭两兄妹道别。 陆苑有些深意地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这家伙，绝不是普通的工作族。 “走啦，发什么呆呢。” “恩。” 少女转头露出甜美的笑容，走向机场的地下停车场。